《重生之侯府贵妻》 第一章 伤风败俗 翎国,天和二十二年,冬。 临阳城沐府前厅,满脸威严的长者神色凝重地坐在主位上,眉宇间凝着一股怒气,其他人的脸上却是神色迥异,大多是幸灾乐祸之意,女子跪在正中间,死咬着唇,倔强异常。 这是沐府的嫡女,沐流云。 “我没有。”大小姐回答地斩钉截铁,一双傲气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沐老爷身侧的年轻男子,仿佛在期盼着那人会为她说几句话,只是那人却别开眼,神情淡漠。 “还敢嘴硬?我沐青扬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居然在成亲前做出这样的事,真是丢尽了我沐府的脸。”沐老爷青筋暴起,猛地拍了一下案几,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爹……”沐流云刚刚张嘴,就被人接过了话头,她转头一看,正是平日里对她最疼爱的姨娘,虽然不是她的生母,却疼了她八年之久,林氏面上一阵难过,言语中却是浓浓的不信任,“流云,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你怎么可以……你告诉姨娘,是谁,到底是谁玷污了你的身子?” 流云的眼中满是泪水,袖中双手紧紧握拳,唇角被咬破了尚无所知。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说。”沐老爷手中的杯子啪地丢了出去,狠狠地击上了她的额角,鲜血直流,杯子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爹……”殷红的鲜血沿着额头缓缓而流,她只觉额头刺痛,忍不住抹了抹额际,望着一手的殷红怔怔失神。 沐青扬简直气坏了,原本今日是流云的未婚夫沈逸来府里商量几日之后成亲的事宜,却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档子丑事,成亲之前被诊出怀有身孕,沐府在临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沐青扬的女儿竟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传扬出去,他真是不知道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了。 “你娘端庄娴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蹄子?真是家丑啊。”沐青扬怒气冲天,不只因为女儿做了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沈逸也在场,这样的丑事竟这般明晃晃地摊在了人前,沈逸可是临阳城知府沈大人的嫡长子,临阳城不知道多少千金闺秀的如意郎君。 “逸,你都不肯为我说一句话么?”沐流云微微抬起了头,仰视着面无表情的沈逸,泪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哪里还有平日里沉鱼落雁之姿。 就是这个男人,温柔地抱着她,告诉她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告诉她他今生只爱她一个,他说他想要她,只想要她。 他说他们已经定了日子成亲,可是他却忍不了那些思念,他想要她,日日夜夜地只想着她能完全地属于她。 所以,她同意了,让自己彻底属于他,她以为,她找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却不知,那一日的甜蜜幸福,才是悲剧的开始。 沈逸踱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怜爱地为她拭去泪水,乌黑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柔柔的涟漪,像是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他神情专注地望着她,时间仿佛也静止了一般。 当她以为他会为她解释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却是将她狠狠地推入地狱。 他淡漠地勾唇轻问,“云儿,是我待你不够好么?既然不想嫁给我,又为何要同意成亲?你知道的,若是你提出来,我不会勉强你的。” 流云怔住了,望着眼前的男子说不出话来。 他素来冷漠,但是对她却总是十分温柔,温润如玉,说的便是如他这样的人,可是此时的他,却像一柄匕首,锋利尖锐,狠狠地刺中她的心。 “为什么?”她死死地咬住唇,仰起头想看清楚他的脸,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日同她缠绵旖旎的男人,是不是那个许了她天荒地老的男子? 她不懂,他为何要如此待她?她真的不懂。 “云儿,我是真的想娶你。”依旧是温柔如水的嗓音,他低垂着眼,淡淡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蛊惑,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眼中透着几分失望,“我不怪你,可是,沈府不能有这样的主母。” 一句话,表明了他的立场,也,判了她死刑。 这个同她**的男人不愿意站出来替她挡去灾祸,明明知道她的面前便是地狱,却依然泛着浅笑,欣赏她的垂死挣扎。 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她很想问,却问不出口。 流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拼命摇头,瞳仁猛地一缩,“我没有背叛你,没有。” 明明是他占有了她,明明她怀的是他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他要这样残忍地否认,他难道不知道他的置身之外,会毁了她,会让她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女人么?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会视她如珠似宝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她? 沈逸深深地望着流云,她有一副绝色的容貌,即使如此狼狈却依然掩不住绝世的风华,这样的女子……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他身下的她,哭得梨花带雨,略带甜腻的声音惹人心疼,他差一点就心动了。 可是,又能怎样呢?这样的女人,注定不能嫁入沈府,他绝对不容易这样不贞洁的女人成为沈府的主母。 他收回了手,望着手里的血迹,淡淡地说道,“沐叔,这件婚事,就作罢了吧。” “若这个孽障真的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沐叔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沐老爷说罢,又重重地拍了拍案几,本已平静的神色又激起了怒气。 “爹,就算姐姐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到底是沐家的嫡女,若是传扬出去……”一名年纪看起来和流云差不多的女子走上前,施施然走上前,微微福身,眉眼间的担忧仿佛真的在为沐府的声誉担心。 “嫡女?我沐青扬没有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脚,指着她,连声音都气得发抖,“让人知道我沐府的嫡女竟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人,我……” “爹,小心身子。”说话的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沐老爷的身侧,小心翼翼地给他顺气,“别气坏了身子。” 第二章 屈打成招 直到这一刻,流云才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她像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些人似的,她心爱的男人,对她视如己出的姨娘,同她姐妹情深的二妹,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们了。 他们,是想逼死她吧? “长姐,你别这样看着兰惜,虽然平日里我们姐妹情深,可是是非黑白妹妹还是分得清楚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姐姐跟爹认个错就是了,姐姐毕竟是爹的亲生女儿,爹也不会真的生气的。”兰惜抿了抿唇,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认错?”流云冷冷一笑,唇角轻扬,那双素日里便灵气逼人的眸子更是灵光闪现,她偏着头,轻轻地说道,“是啊,怎么不是我的错呢,识人不清也是错啊,不是么?” 盛怒中的沐青扬哪里听得进她的话,见到她如此冥顽不灵的样子更是气急派坏,在外人面前她竟然敢如此忤逆他,他愤怒地指着她,“来人啊,取家法,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认错,打到她说出奸夫是谁为止。” 偌大的前厅里,女子被压着趴在了木条椅上,长长的藤编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她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单薄的衣衫粘着鲜血,两条手臂上也满是伤痕,安静的大厅里,只有那一声一声的闷哼声,闷闷地打在每个人的心里。 “老爷,大小姐素来体弱,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的。”三夫人夏氏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走得很急,还带着急切的喘息,她几步到了沐老爷跟前,直直地跪了下来,“大小姐是大夫人的命根子啊,大夫人去得早,老爷答应了大夫人要好好照顾小姐的……” 没等她说完,林氏便打断了她,“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妾身和老爷素来娇宠大小姐,才把大小姐宠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大夫人是名门之后,若是今日在世,看到大小姐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怕是要更生气了的。” 紫衣妇人是沐府的三夫人夏氏,也是沐青扬素来疼宠的侍妾,她所说的话确实让这位沐老爷神色微顿,他扶着夏氏坐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丢尽了她娘的脸,平日里我就是太纵着她,才会让她做出这般有辱家门的事,谁都别为她求情。” 沐流云感觉到了口中的血腥,只是她不知道是她咬破了舌尖,还是那鞭子抽得她吼间涌起了鲜血,她沉默地偏过头,看着始终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男子,他淡淡地望着她,那双本该温柔得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里,只有全然的冷峻如冰,仿佛他们是陌生人。 这个男人,竟这么狠心,看着她被打地遍体鳞伤,却不开口求情,纵然他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只要开了口,她爹便会放过她的,毕竟这个交代是给他的,但是他却始终沉默不语。 小腹阵阵坠痛,她知道,自己怕是保不住这个孩子了,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竟然只有短短几日,当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她欣喜若狂,她以为孩子的爹也会和她一样高兴,却没想到那个人,没有半分喜悦。 她的下身一片湿润,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勾起一抹浅笑,没了也好,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没了,就没了吧。 “老爷,小姐晕过去了。”行刑的下人回禀道。 “丢去柴房,谁都不许去看她。”沐青扬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挥手,待人将她送走,他才对沈逸说道,“贤侄,这件事……” 沈逸尚未开口,立在一旁的兰惜突然走上前,微微福身,“爹,沐府并不只有姐姐一个女儿,沐府和沈府的婚约里也并未提及必须是嫡女嫁过去。虽然姐姐做了对不起沈大哥的事,但是我们沐府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若是沈大哥不嫌弃的话,兰惜,愿意嫁去沈府。” “惜儿……”林氏皱紧了眉头,佯装惊讶道,“这怎么了得?” 沐老爷的表情却是动摇了的,兰惜确实没有说错,沐府和沈府的祖辈给两家的小辈订了婚约,却并未严明必须是嫡子和嫡女,只因流云是嫡长女,沐老爷才会属意她嫁去沈府,如今她做了这般不知廉耻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再嫁去沈府的了,若是将兰惜嫁过去,也好堵了悠悠之口,既不能说他沐府失信于人,沈逸也不会胡乱说话。 夏氏却极为反对,“老爷,临阳城的人都知道是沐府嫡女要嫁去沈府,如今又换了庶女,恐怕会惹来闲言闲语。” “那又如何,对外宣称流云身患重病缠绵病榻,无法嫁给沈逸,婚约由兰惜履行,至于嫡庶之分么也没关系,让兰惜继入梦娴名下,便是我沐府的嫡女了。”沐老爷摆摆手,示意夏氏不要再多说了,此事已定。 兰惜扬唇一笑,“谢谢爹。” 沈逸不着痕迹地和兰惜互视一眼,夏氏却皱紧了眉头,林氏则十分满意眼下的境况。 就在这时,沐府的管家突然疾奔而来,在沐老爷耳边低语几句,沐老爷面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我要离开几日,府里的事情茹玉你多担待,元珊身子不好,要多调养,你多照顾着。”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跟着管家离开,压根没有理身后一群人的异样。 “妹妹还是去后院好好休息吧,这府里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林氏站了起来,神色一正,对着夏氏身边的侍女吩咐道,“还不扶姨娘回去休息,要是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夏氏还想再说什么,林氏已经扭头离开,夏氏想多说几句,她身侧的侍女拉了拉她,朝她摇摇头,她明白侍女的意思,大小姐这件事,她是管不了了,若是老爷在,她还能多求求情,如今落在林氏的手里,她便是怎么都没有办法的了。 她叹了一口气,只好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默默希望老爷早些回来。 第三章 命丧火海 沐府的柴房极其简陋,独立的一个小屋子,堆放一些杂物,平时极少人在那儿出现。 兰惜一个人去了柴房,流云一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下身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面色苍白地几近透明,痛得整张脸都扭成了一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其实不知道是谁进来了,她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细碎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不甘。 “姐姐问的是什么?是你心爱的男人,还是姐姐嫡女的位置,恩?”兰惜轻移莲步,蹲在了流云的身边,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竟是轻轻地笑了起来,“姐姐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我和我娘是真的对你好吧?要是这样的话,那妹妹可就真的对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呢。” “为什么……”她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阵阵晕眩袭来,她凭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问个清楚。 兰惜轻轻一笑,笑容温文羞怯,谁都不会想得到,沐府的二小姐,最温柔如水的二小姐,竟是个毒如蛇蝎的女人,她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丢在流云的面前,“姐姐,逸让我把这个东西还给你,他说,像你这样肮脏的女人,不配嫁入沈府。” “不配?”流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浑身疼痛地像要散架似的,她却毫无知觉似地冷笑,“我是有眼无珠才会相信了他,我竟会相信他是真心待我。” “姐姐还不知道吧?爹已经答应了,让我代替姐姐嫁给逸了,啊对了,忘记告诉姐姐了,妹妹的腹中也早就有了逸的孩子呢,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特意将最后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她看着流云剧变的脸色,忍不住又轻笑出声,“姐姐,你没有想到吧,那个你日日夜夜念着的男人,其实早就与妹妹暗渡陈仓了呢,你知道他是怎么同妹妹说的么?他说,只有把你想象成我的样子,他才有办法把你搂在怀里呢,沐流云,从始至终你都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 “替身……”竟是如此么?流云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逸亲吻她时都会闭上眼睛,为什么他每次同她说话时都会看着别的地方,因为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原本妹妹是想让他亲自来告诉你的呢,不过呀,他说他连看都不想看到你,你这样的女人,只叫他恶心。”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之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在她耳际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绝情么?因为我告诉他,你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流云的瞳仁猛然一缩,她整个人愤怒地发起抖来,她一张嘴,便喷出一道血柱来,她捂着小腹,痛苦地缩起了身子,整个人战栗起来。 “兰惜,你会遭到报应的。”流云字字带血,殷红狂涌而出,她死死地盯住她,“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是么?我等着。”挑眉间,冷光敛去,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般敛眸温和的模样,转过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令人费解的话,“真是期待。” 期待什么?流云却已经没有心思去问,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痛楚蔓延开来,她死咬着唇才让不让自己shenyin出声,沐老爷吩咐了不许人给她上药,直到她说出奸夫是谁。 直到晚上,她才终于明白了兰惜的意思,当她看到熊熊的大火放肆地随风乱窜,将整个柴房燃烧起来时,她才陡然明白,他们竟要她死。 他们要的,从来都是她的命。 流云努力地撑起身子,奋力地往外爬,樟木架子倒了下来,砸上了她的身子,她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 “救命……救命……”她捂着嘴猛咳起来,双腿大概被压断了,她努力地仰起头向外求救,脚上的灼热几乎让她尖叫,她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门外有人,她激动地抬起手,却在那人冰冷的眸光下怔住了。 素袍青衫,长身玉立,于晚风中袖袂翻飞,眉眼间闪动着枭雄的凌厉狠绝,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望着她的狼狈和屈辱,望着她无力的挣扎和痛苦,却,袖手旁观。 他身侧立着一个女子,容貌秀丽,衣炔飘飘,女子依偎着他,唇边泛着一抹甜美的笑容,目光却朝流云投来,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逸……”她忍不住开口唤他,月光洒在他身上,显得分外醒目,飞扬的发丝夹杂着一份复杂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四目交投,过往情意俱浮上心头,一路悲愤,一路神伤,然而,再多怨艾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她看懂了他的冷漠,这一瞬她突然清醒了,那些爱,那些甜言蜜语,怕都是为这一天而准备的吧,他的呵护备至,他的情深刻骨,都如过眼云烟般,匆匆而过。 他看着她,在火海中挣扎哭喊,看着她满怀希望地向他求救,也看着她眼中的希翼幻灭绝望,没有人看到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握得多紧,平静下的波涛汹涌无人知道。 终于,柱子倒了下来,她浑身是伤地被压在烧得滚烫的柱子下,满脸的灼热让她再次失声低叫起来,她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颊,曾经的花容月貌早已不复存在,被烧得血肉模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明亮乌黑的眸子。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阴森恐怖,仿佛能穿墙而过,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她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像个笑话,而她就是这些笑话中最大的一个。 她恨极了这个识人不清的自己,恨极了这个愚蠢天真的自己,也恨极了那些一心将她置于死地的人,她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从火光中望着那人的冷酷和绝情,看着那人身侧的女子口中那句无声的‘我赢了’,看着他们里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匹配,她在心里发誓,若是还有来世,她绝不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绝不会动情动心,绝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狼狈痛苦的境地,那些伤害她的人,她绝不饶恕。 末了,那悲凉的笑声像是断了的弦音一般,戛然而止。 火舌终是将整个柴房吞噬而尽,而沈逸,自始至终都立在不远处望着柴房的大门,流云眸中冷然的恨意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身侧的女子朝他笑了笑,他才微微松开手,淡漠地同她一起离开。 没有人知道,这个不露声色的男人到底有没有爱过流云,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止流云不知道,连他身侧的兰惜都不知道。 走到转角处,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化为灰烬的柴房,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才抬脚离开。 待人都走远,才有一个白衣男子飘然落地,视线触及倒在地上的女子,呼吸陡然一滞,面色苍白如纸,良久之后他才苦笑着出声,“这就是你追求的幸福?” 白衣男子将流云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动作温柔地仿佛怀揣着稀世珍宝,若有似无地低喃,“我带你走。” 身影一闪,那抹白色的人影鬼魅般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本该倒在地上烧成焦炭般的人儿,也没了踪迹。 只是,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了吧。 第四章 涅槃重生 天和十八年,烟花三月,春暖花开。 沐府中最奢华的‘朱颜阁’内,侍女们忙碌地进进出出,手中端着热水或是汤药,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内室中,面色苍白的女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停地呓语,床边的青衣侍女不停地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水,忧心忡忡地皱紧了眉头。 “不要……”床上的女子突然大叫一声,瞪大了眸子,定定地望着前方良久,像是中了梦魇的人一下子清醒一样,过了好久,眼底的迷雾才缓缓散开。 这时候,一双手搁上她的额头,松了口气,“终于退烧了,小姐你真是吓死晚清了,小姐一直昏迷不醒的,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床上那病怏怏的美人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怔怔地偏头望着身侧侍女打扮的丫头,她自称晚清……晚清……可是她记得,晚清一年前被她打发配给了马夫,没多久就病死了。 不知道被什么吓到,床上的美人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双眸瞪得老大,视线不断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从床帐看到房里的摆设,最后落到床边不远处的长型绣架,藏在被褥中的手一瞬间握紧,要不是尖锐的指甲刺入手心,她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荒诞至极的梦。 然而,手心传来的刺痛,却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有死,没有死……她的手指茫然不知地触碰上了脸颊,没有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反而是光洁细腻的肌肤,顿时怔住了,如入魔障般发起了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后院的柴房,那日的痛苦如噩梦般地涌上了心头,她倏地抿紧了唇,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个可怕的念头闯入脑海,令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惨白如纸,她张了张嘴,如老妪般低哑的声音吐出,“给我一面镜子。” 晚清微微一愣,狐疑地多看了主子几眼,却还是乖巧地转身去取小圆镜,一边说道,“小姐本就体弱,又落了水,虽然已是三月末,但是湖水依然冰凉,大夫说小姐要静养几日才能下床。” 床上的女子却仿若没有听到晚清的话,握着镜子的手颤抖得厉害,死死地盯着镜中的清秀佳人,虽有几分憔悴却依然难掩其花容月貌,苍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微有几分干裂,很是憔悴。 那日她倒在大火中时,脸上早已血肉模糊,烈火般焦灼的疼痛至今仍记忆犹新,然而镜子里的那人只是有几分虚弱,本该伤痕累累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伤痕,她疯了似的丢开镜子,眼底涌起了恐惧,她浑身战栗起来,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说不出话。 “小姐,怎么了?”晚清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慌忙走过来,担心地望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唤大夫来。” “不用了。”她出声阻止,大力拉住晚清要离开的手,晚清疑惑地望着反常的小姐,她才不自在地松开了手,半晌之后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我还有些头晕,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必须确定一些事,她握紧了拳头,神情紧张地盯着晚清。 “今日沈公子来府上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去看沈公子,失足跌下了湖里,小姐昏迷不醒了好几个时辰了,二夫人去了别庄听说了消息已经在往回赶了,三夫人虽是卧病在床,也让怜影姐姐过来了好几趟询问小姐的情况。”晚清不徐不疾地缓缓说道。 她彻底愣住了,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片段,落水,沈公子来府上,昏迷不醒…… 这些事,不是应该发生在四年前么? 知府沈大人和她爹是世交,沈府的嫡长子沈逸高中状元回到临阳城,沈大人带着沈逸来沐府拜会,她听说沈公子俊逸非凡,一时好奇心起便偷偷去了花园,在那里遇到了兰惜,兰惜告诉她沈大人有意同沐府结亲,还暗示若是结亲必定是沐府的嫡女。 实际上,沐府的四位千金,虽然都未及笄,但是整个临阳城都知道沐府四位千金皆是沉鱼落雁之佳人,是以寻常人家多是不敢高攀,然而沈府却不同,沈大公子颇受皇恩,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再加上沈逸的舅舅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沈公子若是求娶沐府千金,绝对不算高攀。 只是,流云想当然地以为,沐府若与沈府议亲,自然是她这个嫡长女为先,只因她尚未及笄,因此还不能定下婚约。实际上她爹也确有此意,沈逸虽然并未言及,但是举手投足间对她颇有情意,所以流云一直都以为他是喜欢她的,甚至后来两家议亲时他也并未拒绝,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兰惜一起杀死了她的孩子,还连同她一起毁了,她忍不住想知道,当他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心里有一丝丝的内疚? 想到这里,她暗自嘲笑自己,被他们害到那般地步,竟然还如此天真,那人的心是黑的,和她那个表面温柔善良的妹妹是一样的,他们满腹心思只想毁了她,还有她腹中的孩子,那个被她爹活活打死的孩子。 她本是沐府的大小姐,过世的主母留下的嫡女沐流云,被她爹送去了二夫人林氏膝下,林氏对她极尽娇惯,对她亲生女儿兰惜却完全不同,精通琴棋书画的沐府二小姐才是真正被大家所看好的,而这位沐府的嫡小姐也不过是有个嫡女的名头,成日不学无术,骄纵蛮横,大家表面对她毕恭毕敬,背地里却暗道她半点都比不上二小姐的端庄贤淑。 然而,她越是任性,林氏便越是宠她。 如今想来,她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过去的点点滴滴涌入了脑海,她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她了,那日所受的屈辱和折磨让她看清了很多事,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夹带着咳嗽,声声入耳,凄凉悲绝,在黑夜里显得极其突兀。 是因为她死不瞑目,所以老天爷才有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么?让她重生到了十四岁的自己身上,重生到了四年前。 她还记得自己临死前曾发下了毒誓,就算是化成了厉鬼,也要回来沐府,这些个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爷天,是听到了她的祈求,所以才会再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么?既然如此,她定会好好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站在原地被动挨打了,那些恨那些仇,她会一个一个讨回来,谁都跑不掉。 “长姐醒了么?我和嫣然表姐来看长姐。”忽然门外传来了沐府二小姐沐兰惜的声音,带着几分暖暖的温和,让人打心眼里听着舒服。 流云勾唇浅笑,真好呢,又见面了,她最亲爱的妹妹。 第五章 庶女兰惜 一同进来的是两个女子,粉衣女子眉宇间尽显温和柔弱,另一个紫衣女子稍显老成,端庄高贵的模样一看便出自名门。 粉衣女子走上前坐到流云床边,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长姐,你终于醒了,我都担心死了。” 流云微微仰首,专注地望着兰惜,她的妹妹,那个永远温婉可人,举止有礼的二妹沐兰惜,不得不承认,兰惜很美,美地让人怜惜,只是略施粉黛,便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楚楚动人。 她从前极少注意到兰惜,在她的眼里,只有高高在上的嫡女身份,而兰惜这样的庶女,纵然再多美貌,也不过枉然。如今想来才有些明白了兰惜心中的怨恨,明明可以如明珠般耀眼夺目,却因庶女的身份而被埋没在沙堆中,而流云就是阻碍她发光的沙堆,只有除去她,她才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长姐在看什么?”被流云这般认真的眼神盯住,兰惜咬了咬唇,往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胆怯,拿捏地恰到好处,多一分虚伪少一分不足,这般真实自然的神情,若非知晓她的真面目,流云还真是要再一次被蒙蔽了呢。 她记得那一日,兰惜也是这样满脸柔弱怯意,仿佛她才是落水受惊的那个人,流云大吵大闹了一番,说是兰惜将她推下水,兰惜吓得跪倒在地,还被流云狠狠踢了一脚,额头撞到了桌角鲜血直流,就在那时候她爹和二夫人一起进来了,惊慌失措地将兰惜送去大夫那儿,也就是那一日开始,她爹对她才开始打心眼儿里厌恶了起来。 如今想来,这一场戏怕是早就设计好的,不管是将计就计还是早就摆好了局等着她踏入圈套,她都入了局,成了瓮中之鳖,成了沐府里不受宠爱的女儿,成了一个蛮横凶残的大小姐。 “流云,你怎么了?”兰惜身边的紫衣女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床沿边,执起流云的手,皱紧了眉头,“怎么手这么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是流云的表姐季嫣然,季家在京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沐府能有如此势力和季家这座靠山是分不开的,流云的娘也就是嫣然的姑母季梦娴,这位季家大小姐当年是翎国第一才女,出身名门,才学连皇帝都称赞不已,后来下嫁沐府,让整个京城的金贵公子们都大跌眼镜,谁都未曾料到这位倾世之才的绝色女子竟然会嫁给一个商贾,不过沐府娶了这位大官之女之后,倒也更是如鱼得水了起来,成了临阳城的首富。 季嫣然的爹是京城里官拜一品的大官,她是季大人的嫡女,尊贵非常,偶尔会来临阳城小住,和流云情同姐妹,只是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嫣然对她多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到最后便再也不回临阳城来管她的事了。 想到这里,流云咬了咬唇,从前的一切都涌上了脑中,她本是个爹爹疼爱表姐宠爱的女子,就是因为兰惜和二夫人的教唆才会最后得了众叛亲离的下场,既然如今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就绝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 “晚清,快去请大夫。”见流云神情恍惚,季嫣然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忙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晚清得令立刻往外跑去。 这时候,流云才缓缓偏过头看向季嫣然,见她眼中焦急万分,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暖流,她的嫣然表姐是真心地担心她,至少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关心她。 她敛下了眼底的复杂,眼眶微微红了起来,看着季嫣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表姐,表姐帮你出气。”虽然知道流云不是个会被人欺负的xing子,但是看到这个素来趾高气昂的丫头红了眼睛,季嫣然还是说不出的心疼,流云从小就没了生母,季嫣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疼她的,她始终相信流云的骄纵刁蛮不过是她的保护色,她依然是从前那个善良天真的丫头。 “表姐……”流云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扑到了嫣然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一边咕哝起来,“表姐,我以为我要跟娘亲一样,我好害怕,我明明站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推下湖了,我以为……我以为……” 嫣然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只是眼底却多了一抹深思,流云的xing子她很了解,这丫头虽然骄纵任性,却极为单纯,大抵是被保护地太好的缘故,对谁都不曾有什么防备心,尤其是……身边最亲的人。 想到这儿,嫣然不着痕迹地扫了立在一旁的兰惜,见她神色镇定,心下冷笑,明明都是十四岁,兰惜却比流云懂事许多,只是她忘了,有时候欲盖弥彰和过犹不及,同样能让人露出马脚,兰惜的淡定恰恰说明了她的不对劲。 “好了好了,没事了,表姐在这里,不怕了。”季嫣然大了流云六岁,加上又是京城大官家的嫡女,举止投足间便是一股让人信服的淡然,她轻哄着流云,心中暗叹,再是个刁蛮胡闹的xing子,也依然有害怕恐惧的时候。 察觉到嫣然的打量,兰惜心底一凛,她没工夫去想流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胆小,她如今担心的是嫣然的怀疑,她这位表姐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在京城里这位名声赫赫的季大小姐,才情过人,冰雪聪明,兰惜心中立刻有了腹案,必须打消表姐的怀疑才行。她们这位表姐在沐老爷心里的地位可不一般,因为都是嫡女的关系,兰惜总觉得嫣然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和怜悯,她只能暗暗隐忍下来,季嫣然比流云更得罪不起。 “流云是怎么跌下湖的?”果然,季嫣然问起了这件事,视线直直地射向兰惜,“我听说,你和流云在一起?” “是,兰惜和长姐在一起,当时长姐说沈公子来了,兰惜就在看湖对岸的长廊那儿,等兰惜回神的时候姐姐已经跌入湖里了。”一双清澈的眸子,配上真诚的话语,倒是显得十分坦然。 只是这样的坦然,却没有得到季嫣然的认同,她和流云不同,不是在深闺里长大的女子,她爹让她和哥哥们一起念书习字,从未因为她是女子而怠慢她,反而更是宠着她,只要是她想要学的,她爹就从不会有所限制。 两年前她嫁给了刑部尚书的独生子徐耀,两人感情极好,徐耀平日公务繁忙,颇得皇帝赏识,经常要离京办事,一去便是一两个月,季嫣然经常会跟在徐耀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一开始徐母也颇有微词,后来见嫣然确实将徐耀照顾地极好,平时连个小毛小病都无,这才终是放下心来。 这一次便是徐耀来临阳城办事,嫣然也想来看看流云和沐老爷,便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流云,是这样么?”嫣然松开手,看流云一张苍白的小脸哭成了小花猫,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拿起锦帕为她拭泪,一边取笑道,“都快及笄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要是被人看到了,可是要被取笑的了。” “表姐又不是别人。”流云嘟着嘴,娇气地眨眨眼,似是而非的憨样又让嫣然微微一笑,不过流云马上又收起了笑容,转过头看着兰惜,并不说话,眼底闪着一抹怒气。 兰惜心底一震,藏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握拳,强压着情绪,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只是流云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平静猛然迸裂。 “兰惜,你为什么要推我?”霸道的指控,没有半分犹豫,仿佛一点都没考虑到这是一项多么严厉的指控。 【作者题外话】:小夕开新坑,求各种关注支持5e__5e 第六章 演戏高手 几乎整个临阳城的人都知道,沐府嫡女骄纵霸道,二小姐却最是和善谦卑,从来都听说大小姐欺负二小姐,却未曾听过大小姐会被二小姐欺负的事情。不过这些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从未落入沐老爷眼中,四个女儿都未及笄,他自然不曾放在心上,只是偶尔会说一说二夫人的纵然和娇惯,倒也不曾真的cha手管教女儿的事。 因了沐老爷的态度,大家就算对大小姐再有不满也不敢发作,毕竟沐老爷都不在意了,别人就是说破了嘴皮都没有用,更何况得罪了沐府的嫡小姐,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在季嫣然眼里,流云和兰惜是不同的,流云刁蛮张扬,纵然眼高于顶,却也是不存坏心的,兰惜温柔可人,永远笑脸迎人,只是嫣然心中明了,大宅门里长大的庶女哪里会有这么个安分的人物。 尤其是这个时候,看到流云发白的脸色和微颤的身子,她的心越发地揪了起来,流云九岁的时候就没了生母,那时候嫣然已经十五岁了,她抱着流云小小软软的身子,看着她泪流满面地缩在角落里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起来,好不容易看到当年那个缩成一团的小丫头又意气风发了起来,如今又看到她这般狼狈可怜的模样,教她怎么不难受。 “兰惜,这是怎么回事?”也许连嫣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疑问句中带有太多的怀疑,甚至让这就本该疑问的话语变成了肯定句,仿佛是在质问兰惜,要她给一个交代。 “我……我没有。”兰惜摇头,拼命咬唇,怯怯地退了好几步,眼眶迅速红了起来,“长姐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我没有。” 这般无措害怕的模样,泪水滑落在脸颊上的样子,让兰惜看起来娇弱地如一朵被摧残的小花一般,那一双饱含着晶莹泪水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似的诉说着主人的委屈,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我没有。。没有。。” 流云靠着嫣然,抿了抿唇,看起来难过极了,“我平时虽然凶了些,可是我从没亏待过你,只要是我有的东西都会让人给你准备一份,你为什么要推我……你明明知道我最怕水,你还拉我去湖边……我……” 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了。 听到这里,季嫣然已经明了,流云确实怕水,小时候曾经溺水的经历让她总是不愿意接近湖边,既然是这样,又怎么会跑去湖边。 “是长姐自己要去湖边的,我……不是我。”满是雾气的眸子里闪烁着明晃晃的委屈,她猛然跪到了地上,“长姐,兰惜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推长姐。” 季嫣然皱眉,这件事事关重大,她虽然护着流云,但是这里毕竟是沐府,她不能越俎代庖,只是看着流云受惊害怕的模样,嫣然又想为她出一口恶气,狠狠地盯住兰惜,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顿觉厌烦,“我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流云落到湖里是事实,你何必这般做贼心虚?” “兰惜,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爹娘都没回来,如今就只有我们姐妹三人。”流云微微抬起头看着兰惜,蹙眉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林姨娘偏宠我,可是,就因为林姨娘的宠爱就要置我于死地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兰惜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或者该说,被流云这么一抢白,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包括后来的四年,流云和兰惜的战争从未停止过,又或者该说,嫡女和庶女的战争从未停止过。表面看似乎总是流云占了上风,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兰惜在气势上弱了流云许多,却赢得了更多人的怜爱。 只是这些,流云从前未曾看透,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季嫣然眉头深锁,这件事闹到了这般田地,以流云素来骄傲霸道的xing子怕是不好收场,纵然闹到了沐老爷面前,也多是粉饰太平一笔带过,可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流云这些事,这个天真的丫头压根不懂大宅门里的暗斗心思,再说林氏如今虽然宠着流云,但是一旦流云和兰惜对立起来,到时候只能偏帮一个人的时候,嫣然也不知道这位深藏不露的林氏会帮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流云。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林氏突然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是匆匆从府外赶回来。 “云儿,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跌入湖里去了,你的丫头呢?是怎么伺候的?”二夫人林茹玉掌权五年,雷厉风行的模样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若非季家cha手干涉,她早就坐上主母的位置了,季老夫人怕她的外孙外孙女受人欺负,因此一直让人对沐老爷施压不允许他续弦,季家虽然在京城,但是势力却是庞大的,cha手区区一个沐府的能力还是有的。 “林姨娘……”流云红着眼眶,转投入林氏的怀中哽咽起来,倒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好了好了,姨娘在,云儿别怕。”说话间,她厉声瞪向晚清,“你们是怎么伺候大小姐的,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是吧?是谁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 一屋子的奴才都跪到了地上,晚清咬了咬牙,却是不语,门外的浅澜走了进来,跪到了流云床边,“是……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小姐,请……请夫人小姐责罚。” 流云没有抬头,心底却冷笑起来,真是一环扣紧一环,设计她不成就来设计她的侍女,还真是不让她身边有心腹了是吧? “沐府养的就是你们这种胆小怕事的奴才吗?大小姐娇贵得很,你有几条命能赔得起?”二夫人冷哼一声,朝门外唤道,“来人啊,把这个丫头给我拖出去杖毙。” “夫人饶命啊。”浅澜吓得脸都白了,不住的磕头,瑟瑟发抖起来。 流云抬起了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看了嫣然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兰惜身上,兰惜早已站了起来,被侍女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起来同样娇弱不堪,她在心里冷笑,真会装模作样。 第七章 看透人心 上一世,兰惜将过错推到了浅澜身上,甚至连流云都将自己的狼狈怪罪到了无辜的侍女身上,这个打小伺候她的侍女就这样被送到了门外杖打三十,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那次杖责的事让他们主仆二人产生了间隙,兰惜素来懂得察言观色,她一边挑唆流云误解浅澜,一边又将浅澜拉到自己那边,后来浅澜成了兰惜的眼线,监视着流云的一举一动,这也是为什么兰惜能第一时间知道流云怀孕的事。 这一回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算盘,又岂会如他们所愿,让事情这般发展下去呢? 晚清和浅澜,跟在流云身边多年,她从前不懂得利用手里的资源,但是现在已经和从前不同了,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教唆挑拨的沐流云了。 晚清出身书香门第,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女眷被打发变卖,便被沐夫人买下送给了流云。浅澜家里是从医的,被人陷害说他们医死了人,家里人连夜逃走,却带不走所有的孩子,只好带走了两个弟弟,而浅澜便是被留在了临阳城,卖身入了沐府。 “二夫人,这件事怕是不能草率处理。”嫣然倒不是为浅澜求情,反而她对流云刚才的那一眼很感兴趣,她一直以为流云极为单纯,没有九曲八弯的心思,但是刚才那一眼却推翻了她对流云的认知,她很确信流云在暗示她出手救他的侍女。 她为什么不自己救人,反而要迂回地让她来开这个口? 季嫣然心中略有疑惑,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浅澜,这个婢女她有几分印象,乖巧温顺,还会一些医术,在侍女中算是佼佼者。 “表小姐为什么这么说?”林氏纵然是半个主母,却到底不是当家的,在身份上依然是奴婢,季嫣然是季家嫡女,身份地位等同于流云,在季嫣然面前,她半点都不敢露出平日里的干练精明,反而慈爱地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流云失足跌湖,如今要杖毙侍女,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外面的人必定会说沐府大小姐心狠手辣,连伺候自己多年的侍女都不放过。再过几个月流云就要及笄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对她的名誉损害极大,所以此事,还是低调处理为好。”嫣然平静地看着林氏,语气不卑不吭,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反而落落大方地侃侃而谈,言辞利落,一针见血。 林氏神色一顿,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兰惜,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浅澜,眸光流转间淡笑浮起,点了点头,“还是表小姐思虑周全,那么以表小姐来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既然是流云的侍女,就等流云身子好了再自己处理吧。”嫣然微微偏头想了一下如是回答,随后又对流云说道,“表姐这样做,你觉得如何?” 无人知晓流云的心思,长长的刘海将眼底的阴影敛去,过了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表姐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大小姐如今不惩罚你,并不代表你没有错,去门外跪四个时辰,好好反省。”嫣然挥挥手,浅澜便满口感激地离开了内室。 兰惜坐在一旁,抿紧了唇,眼神十分复杂,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流云,又望一眼嫣然,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若是从前的流云哪里会这么简单地任人粉饰太平,她的xing子素来霸道,别人敬她一尺,她必还人一丈,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主,尤其认定是自己推的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不过不管她心思如何纷乱,流云都一脸淡然,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兰惜第一次发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长姐,竟然会有一天让她看不透猜不懂,这样的感觉令她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些事已经在慢慢地失控,脱离轨道,可是她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有些头晕。”流云抚了抚额头,面色难看,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那你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再让大夫过来给你把脉。”林氏心疼地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子,温和道,“你再睡一会儿吧。” 只一会儿,流云便进入了梦乡,二夫人和兰惜一起离开了内室,倒是嫣然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沉睡的流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最后也同她们一起离开了她的房间。 待他们走远,流云才睁开了眸子,望着床帐看了许久,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许久才请唤一声,“晚清,让浅澜进来。” 浅澜低着头,默默地跟着晚清走进来,跪在了流云窗前,刚要开口,流云便抬手阻止了她,只见她虚捂了捂额际,旋即说道,“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推我下湖的?” 这样直接的问话,让浅澜猛地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开口。 晚清却倏地眯起眼,她飞快地抓住了流云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真的是二小姐推的?” 浅澜咬唇,慌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流云,可是很显然,流云并不打算让她保持沉默,只听得流云低沉而清冷的嗓音响起,“浅澜,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很清楚我的xing子,我最讨厌别人撒谎,我既然敢问这样的问题,心中必然已经有了答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刚才她不过随口胡诌说是兰惜推她,实际上她心知肚明就算兰惜对她恨之入骨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她之所以这般诬陷兰惜不过是一番试探,但是很显然兰惜心虚,也证明了流云的猜测,她落湖之事必定同她有关。 她落湖受惊,自然要站在受害者的位置,尤其是在嫣然表姐的面前更是如此,表姐虽然时时护着她,但是后来她对兰惜也是有一份惜才之心的,所以流云才要让这份惜才之心及早地遏制住。 而且,她仔细回忆了自己落湖的过程,很肯定绝对不是自己不小心跌倒,她确实感觉到有人推她,当时在湖边的只有她和兰惜,还有兰惜的侍女,流云嫌人太多,目标太大,会被沈逸他们发现,就让浅澜立在不远处的走廊上。 “是……奴婢看到……是小彤伸手推的小姐。”浅澜说完,猛地舒了口气,一脸赴死的表情。 实际上,不论是皇宫还是宅门侯府都是一样的,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闭紧自己的嘴,要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有些事就算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 原本今日这件事,浅澜就算看到是小彤伸手推的大小姐,她也什么都不能说,不管大小姐信不信她,她这个奴婢都不能胡乱说话,引起主子们的矛盾。 可是这个时候,浅澜突然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一切,脱口而出之后她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犹疑地望着流云,见她唇边泛起了淡笑,慌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否则,我也保不了你。”半晌之后,流云才重新开口,说了一句让浅澜震惊的话,连素来镇定的晚清都惊讶地注视着流云,企图分辨她的心思,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素来喜怒形于色的大小姐,竟然学会了面色自若,谁都看不透。 “听不懂么?”流云挑眉,瞥向浅澜。 “谢小姐不罚之恩。”浅澜慌忙应道,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小姐,越发觉得小姐嘴角的笑意异常古怪,仿佛在算计什么,又仿佛在嘲笑什么,她刚要开口,晚清拉住了她的衣袖,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惹小姐生气。 流云不动声色地扫到晚清拉扯浅澜的动作,心下暗暗赞叹,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丫头,即使在这个时候依然能冷静下来,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晚清会被林氏和兰惜视为眼中钉的原因了,这个精明干练的丫鬟,日后若能成器必定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她突然想起了她娘过世时同她说的话了,她说,“看人,要用心,不要用眼睛。真正对你好的人,是出自内心,而不是表面功夫,在这大宅门里生存,最重要的,便是看透别人的心。” 第八章 阴谋暗算 沐青扬没有正室,身边的女人却不少,除了掌权的二夫人林氏和颇得他宠爱的三夫人夏氏,育有一女的四夫人孟氏,余下就只有两个侍妾柳氏和姜氏。 流云醒来之后,几位夫人都派人来关心,晚清依照流云的吩咐,一概都说她身子虚弱已经喝了药休息了,将人打发了,没有见任何一个。 流云一夜未合眼,看着漆黑的天色渐渐明亮,朝霞似锦,旭日初升,她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曾经的痛楚和磨难恍如昨日,她知道自己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折磨,她抚摸着小腹,那里曾经有一个孩子,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却被他的亲人生生地bi死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勾唇浅笑,她不着急,该报的仇,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如今,她却不能打草惊蛇,她暗暗蹙眉,她今年十四,她娘的这几年里,二夫人林氏已经俨然半个主母的架势,除却主母的头衔,她在府中的地位固如金汤,若想报仇,以她如今的势力来说,根本是无稽之谈。 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林氏的虚伪,兰惜的残忍,还有那个人的冷酷,她都一一地记在心里,她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想报仇就必须一击即中。 她闭上了双眼,良久之后,绵延的呼吸才缓缓而出,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成嚣张骄傲的沐府大小姐,眼底闪过高高在上的得意之色,耀眼夺目。 她需要帮手,这是她想了一夜之后的结论,前世的她败在识人不清,也败在毫无援手,当初那些原本立在她身边护着她的人一个一个对她失望,最终背道而驰,如今,她再不是被人当枪杆使的傻子了,谁想利用她做跳板,想要她背黑锅,最好先问问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小姐起了么?”门外,晚清的声音响起。 “嗯,进来吧。”流云坐起来,揉了揉发疼的额际,一宿未睡,面上微微发白,依稀尚有几分憔悴之色。 晚清素来敏感,边为流云更衣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总觉得小姐这次落湖之后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夏姨娘后来有派人来过么?”流云执起一只紫玉打造的蝴蝶步摇,随意地cha在发髻之上,微微偏头,在铜镜中看着流苏摇曳的模样,这只步摇并不是她的首饰中最珍贵的,确实她最喜欢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剔透晶莹的紫玉,堪为上品。 她第一次用这样平淡的口吻提起夏氏,意料之中地看到晚清惊讶的目光,不过她掩饰地极好,几乎抬眼的瞬间便低了下去,这样玲珑剔透的丫头,绝对是百里挑一。 “三夫人身子沉,怜影倒是来过两趟,问得十分详细,说三夫人十分担心小姐,只是身子不爽不能亲自过来照顾小姐。”晚清说完便看着流云,等着她的指示。 虽然沐府是林氏当家,但是沐老爷对夏氏素来迁宠,府里上上下下对她也十分尊敬,不敢有丝毫怠慢,除了流云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因为林氏的关系对夏氏向来不理不睬,甚至咄咄bi人,不过说也奇怪,即使大小姐如此蛮横,夏氏对大小姐依然关怀备至,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先去一趟夏姨娘那里,就说我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让她好好养着身子,等我身体好些了会过去看望她的。”说到这里,她又意有所指地望着晚清,“你亲自去,避开些人。” 她没有错过晚清眼中瞬起的惊喜和欣慰,流云别开眼,即使心中明白晚清是忠心于她的人,她还是无法全然地信任她。 如今的她,心底蒙上了一层几不可见的阴影,再不敢如前世那般信任旁人,她需要小心谨慎地求证旁人的忠心。 “是,奴婢明白了。”晚清高兴地点点头,所谓旁观者清,她时时守在流云身边自然看得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林氏虽然娇宠小姐,但她总觉得林氏别有用心,她曾经和小姐提过几次,小姐不放在心上她也十分无奈,她毕竟只是侍女,虽然夫人在过世前叮嘱她要好好照顾保护小姐,可是小姐固执,她也无计可施。 如今小姐竟然愿意亲近三夫人,晚清觉得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样想着便赶忙往夏氏的院子方向走去。 这时候浅澜走了进来,拿来平日里流云最爱的大红色绣花罗衫准备服侍她更衣,不料流云面色微变,冷声说道,“换一件浅色的。” 那一日被困柴房,她穿的便是这样一身红色的绣花罗衫,她钟爱红色,林氏曾经说过,流云着红色堪称绝色,衬得她肌肤雪白,后来整个临阳城里除了沐家大小姐着红色罗衫之外,无人敢着红衫,曾经有个雅ji着了红衫,最后竟被沐大小姐派人买下送去临阳城中有名的恶夫,被折磨致死。 “可是,小姐的衣衫……都是红色的。”浅澜皱眉回答,小姐平日里最爱穿红色,所以柜子里都是红色的罗衫,她从前说浅色的衣衫太过素净,不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后来再没有制衣坊敢做浅色的衣衫送来了。 “算了,拿过来吧。”流云叹了一口气,看来要改变的东西还真是很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小姐,二夫人的侍女小穗来了。” 流云眸色一沉,淡淡吩咐,“让她进来吧。” 沐府最有钱的当属流云,她娘过世时将所有陪嫁都给了她,林氏又宠着她,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来,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从前觉得这样才配得上沐府大小姐的尊贵,如今想来,真真是粗陋不堪,难怪她爹一直都不喜欢她。 小穗是林氏院子里的大丫鬟,经常出入流云的院子,十分嘴甜,颇得流云的欢心,每次都会赏些好东西给她,有时候小穗也会以退为进地开口要些什么,流云也总是纵着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如今想来人家怕是在背后说她是傻子也不一定。 不过么……流云淡淡一笑,能用钱摆平的人,就不是问题了,不是么? 第九章 未雨绸缪 “大小姐身子好些了么,奴婢做了大小姐最爱吃的雪花鱼片粥,小姐趁热吃吧。”说话间,小穗已经将鱼片粥盛了出来,殷勤地递给流云,一双眸子扑闪扑闪,特别讨喜。 流云优雅地舀起鱼片粥,毫不吝啬赞美,“小穗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被夸了一句,小穗喜不胜收,视线却落在梳妆台上那支漂亮的碧玉银琅簪,泛着淡淡的荧光,在众多首饰中竟能让人一眼认出,十分特别。 流云自然留意到了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浅澜,浅澜立刻会意,走过去将这支簪子拿来,流云漫不经心道,“成色倒是不错,听闻夜里还会发光呢。不过我素来不喜碧色,这么素的簪子怎么配衣服?下次让芙蓉坊送些亮色的来。” “是。”浅澜应道。 流云随意地扫了一眼小穗,立在一侧的浅澜眸光一闪,笑盈盈地走过去帮她把簪子cha到发髻上,“碧色很适合小穗呢。” “谢大小姐赏赐。”小穗惊喜万分地跪地道谢,一双眸子漆黑发亮,望着流云。 又闲说了几句,流云才推开小碗,拭了拭嘴角,缓缓说道,“我爹素日忙碌,府里的事全赖了林姨娘打理,我也帮不上忙,只能指望你们这些终日伺候姨娘的多上上心了,若是姨娘有些什么不适或是不快,我也是希望有人能来告诉一声,省得到时候我这儿的人火上加油。” 话虽如此,不过面上的神情却越发高深莫测,流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穗,小穗只觉没来由地心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狠狠地点头应是。 看她如此紧张,流云倒是扑哧一笑,“我不过跟你说闲话几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快回去吧,姨娘还等着你回话呢吧。” “是,奴婢告退。”小穗唯唯诺诺地点头,随后便退下了。 这时候,流云才转眼看向浅澜,从前她虽然重用浅澜和晚清,但是从未如现在这般仔细地琢磨他们的xing子,因为自己杖打浅澜的事让她心生怨念成了林氏他们的眼线,后来浅澜便总是借故在流云面前表现自己,流云靠着浅澜为她出谋划策,包括后来和沈逸的事也都是因为她的推波助澜。 浅澜虽不如晚清谨慎淡然,但是她懂医术,虽有些胆小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日后若有她的帮衬,必定如虎添翼,再者浅澜xing子温润,和沐府的下人打成一片,倒也是打听消息的好手。 反过来想想,若是自己善待她,她便绝不会如从前那般背叛自己。 只是,浅澜终究不如晚清内敛,xing子上还有些许毛躁,还需要再磨一磨,日后才能成为好帮手。 “小穗在二夫人那儿的日子并不好过。”流云不过一个眼神,浅清已经猜到了些许,立刻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察觉到小姐打量的神色连忙匆忙地低下头去,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这两日的目光总带着审视,让她心慌意乱的。 流云勾唇一笑,并不言语,这些事她心里是清楚的,毕竟她比所有人多了四年时间。 小穗这个人目光短浅,她在林氏身边虽然是大丫鬟,却终究比不上其他两个陪嫁丫鬟,如她这般地位的人也只能在其他下人面前拿乔,在林氏的院子里怕也是被使唤的人。 不过,这样才好,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能成为她的人,昨日一宿未眠,她就将从前的事从头到尾地回忆了一遍,终于想明白了许多关键人物,如今她该好好未雨绸缪一番。 林氏从她娘过世就开始布局,她这枚最大的棋子如今跳脱了棋盘成了下棋人,她倒有些期待林氏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棋子成为了对手,再不是那个被她随意利用的大小姐了。 “小姐,管家派人来告知,老爷一会儿过来看看小姐。”门外的侍女走进来,低着头禀告,完了又转身离开。 浅澜连忙问流云,“小姐要不要去床上躺着?” 流云早就知道他爹会来,所以才会那么急急地让晚清先去一趟夏氏那边,以她对夏氏的猜测,定然会同她爹一起过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她便是急急忙忙地躺回了床,然后借着生病的源头大闹了一场,本想夺得她爹的心疼,却没想到终究让他更加厌恶,那时兰惜还适时地搬出她处罚浅澜的事,她爹将她禁足在房内不许出门。 如今想来,还真是历历在目呢。 流云身子还有些绵软,但是脸色已经好多了,虽是落水,不过休息了一晚,又吃了药,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摆了摆手,“不用,扶我去软榻坐着。” 既然小姐这样说了,浅澜也不多问什么,立在一旁伺候着。 果然,沐老爷是和三夫人一起来的,夏氏脸色微有几分苍白,沉静温婉,带着几分冷疏,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沐老爷也不像寻常商人,全无市侩之感,刚毅冷峻的五官透着精明,让人不敢小觑。 他们走到流云门外时,便听到房内传来低低浅浅的咳嗽声,不由心中一动,推门而入,看到流云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翻读,那副淡漠自在的样子让两人微微失神,停在了门边。 “爹,夏姨娘。”流云将书放到一旁,轻声唤了一句,旋即又是一阵低咳声,忍不住握拳抵住唇边,压抑得十分辛苦的样子。 “真是胡闹。”沐老爷眉头皱紧,对着浅澜横眉冷瞪,“大小姐身子还没好,怎么让她下床了?还不快扶到床上去躺着?” 浅澜立刻跪到地上,低头认罪。 倒是流云轻笑起来,那眉开眼笑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爹爹别这样紧张,女儿已经没事了,浅澜快去泡爹爹最爱的碧螺春来,别愣着。” 沐老爷看惯了流云盛气凌人的模样,因而对流云难得表现出的大气闲散,透出了几分审视的意味,默不作声地眯起了眼。 第十章 惺惺作态 沐老爷依旧虎着一张脸,夏氏眉眼间流光乍现,扶着沐老爷坐到对面的塌子上,软声劝慰道,“老爷别生气了,流云的xing子您还不清楚么,定是这丫头在床上躺着难受才要起来的。” “谢谢夏姨娘关心。”她没有忽略夏氏眼底闪过的惊喜,是了,平日里对于这位三夫人的关系她素来都不屑一顾,纵然是在她爹面前也是一样,如今这般温顺地接受她的关心,她自然惊喜。 从前她不懂事,以为沐府的掌权人是林氏,她又是嫡女,身份尊贵,从来不将胖人放在眼里。 现在想来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娘亲过世得早,他爹对她娘亲的爱到底是真是假她无从得知,但是他对夏氏的宠爱却是真的,端看林氏当家这么多年都无法动摇夏氏分毫,她便该知晓轻重了。 所以,当初他爹厌烦她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流云不分场合地给夏氏难堪,不管她会不会同她爹告状,事情总是会传到他的耳中,也让他对流云更为厌恶,才会在最后关头那么狠心。 “是是是,倒是我这个做爹的不了解女儿了。”果然,流云的友善让他爹的脸色微微一软,再看向她时倒也是多了几分心疼,想到流云自小便没了亲娘,心底生出几许怜悯来,“女儿家身子很重要,不要不当一回事,你素日任性倒也罢了,这次可不许再胡闹了,好好地休养一段日子才行。” “女儿让爹爹和夏姨娘忧心了。”病中的倦容让流云的容貌看起来柔和了许多,没了平日里的娇气傲慢,沐老爷倒是多看了流云几眼,忽然发现这个嫡女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颇有几分亡妻的气质。 “昨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跌入湖里的?你的侍女是怎么伺候的?”温情之后,沐老爷才想起问责,其实昨日已经有管家来回话,说是大小姐没有问责她的侍女,让沐老爷十分惊讶,所以今日才会故意一问。 刚刚给老爷和夏氏倒了茶的浅澜,立刻吓得跪地认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大小姐。” 沐老爷不语,看着流云说道,“护主不力,云儿说该如何处置?” 浅澜咬着唇,眸子里水影迭起,垂首默然,等待着主子的回答。 气氛微微凝重起来,沐老爷有种天生的威严,凝眉冷言一句,房内立刻冰冷起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流云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浅澜莞尔一笑,戏谑道,“浅澜,看来你人缘不太好,怎么谁都要惩罚你呢?我这个大小姐真是伤脑筋啊。” 这么一笑倒是冲淡了严肃的气氛,夏氏的眼中流露了几分赞赏,带着几分深思地打量流云,这丫头开始学会对人用心思了。 沐老爷挑眉,看来下人来回禀的是真的,流云似乎并没有打算责罚浅澜,只是这样的处理似乎不太符合她平日里的作风,他旋即问道,“云儿这是唱的哪出啊?” 流云也不应他,反而对着浅澜摆摆手,“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么,我有些饿了呢。” 这样散漫的态度,倒是有些像沐家的大小姐了,她做事素来随意惯了,沐老爷倒也是十分习惯的。 不过这一次,沐老爷可算是看出了些许倪端了,流云这是在护短,沐老爷眉眼一弯,懂得护短对流云来说也算是长足的进步了。 “呵呵,云儿总算学会体恤下人了。”沐老爷也不再多追究这件事,既然流云都表明了态度,那么便由她自己去处理好了。 流云早就猜到她爹的反应,她爹出身低微,因了她娘的关系才会有如今的势力,所以他素来善待下人,流云从前对下人的动辄打骂让他想到自己从前的经历,因而对这个嫡女也就越发地不待见。 如今他看到流云如此护着她的侍女,自然觉得她长大了,懂得体恤下人了,又不再同夏氏为难,不会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了,更是高兴。 “爹爹惯会取笑女儿的了。”掩着嘴轻笑起来,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这时候,兰惜来了,流云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好戏可要登场了呢,真是期待,她的妹妹,最出色的妹妹,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女儿给爹请安。”兰惜一进门,就朝着沐老爷福身请安,随后才走到软榻边,满脸的关怀,“长姐身子好些了没,怎么下床了呢?” 这才是外人眼中的沐府二小姐沐兰惜,知书达理,xing情柔和,容貌端庄秀美,并不出挑,却极耐看,一派大家闺秀的作态,若是不告诉旁人这是沐府的庶女,必定没人会想得到她不是嫡出的小姐。 反观流云,刁蛮任性,急躁蛮横,又爱惹是生非,眼高于顶,总是得罪人,顶着沐家大小姐的身份在临阳城横行霸道,谁的面子都不给,这副做派别说是嫡出的大小姐,纵然是寻常人家的庶女都不会如她这般粗俗的。 两个沐府小姐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就像现在,昨日里明明被流云指控是她推了她下湖,今日竟然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探望她,这般惺惺作态的姐妹情深,别说素来心思简单的流云了,纵然是寻常人怕也是分辨不出真伪的。 流云如旁观者般地分析兰惜的一言一行,倒是来了几分兴味,她更好奇的是,十四岁的兰惜和十八岁的兰惜,到底会不会有些不同? “我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碍了。”流云扯了扯毯子,冷淡地应了一句。 流云和兰惜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到底嫡庶有别,两人虽然都是林氏抚养长大,但是林氏对兰惜更为严厉一些,而对流云则娇惯着一些,流云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嫡女的身份尊贵,因而她对兰惜总有几分轻看,平时的姐妹之情也并不如她以为地那般亲密。 东拉西扯了几句,兰惜终于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流云心底冷笑,到底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么,不过她面上还是佯装一副好奇的样子,“兰惜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第十一章 一出好戏 沐老爷素来疼爱兰惜,见她面上一阵心事重重的模样,也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爹给你做主。” 还真是父女情深呢,流云在心里冷笑。 想起那日自己所受的屈辱,她爹如何的不信任,如何命人将她的孩子活活打死,她死命地握紧拳头,她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必须冷静下来,只有等自己强大起来了,才能保护自己,否则必定落得比当日更悲惨的下场。 “其实有些话兰惜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若是说了必定让姐姐不痛快,可是若不说对沐府的声誉也有影响,兰惜如今左右为难……”她皱紧了眉头,低下了头,绞着双手。 “有什么事就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沐老爷最不喜欢别人说话拐弯抹角,大掌一挥,“你说。” 见状,兰惜只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流云,像是担心姐姐不高兴似的,又犹豫了一番才说道,“是这样的,今早兰惜就听到下人们在说昨日姐姐落湖的事,说姐姐娇宠侍女,有错不罚,如此作为让沐府的规矩荡然无存。”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流云微微扯着嘴角,兰惜是料定了自己不会像昨天那样说是她推自己落湖,还是料定她爹不会相信流云的说辞,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看来她是太低估兰惜了,她爹素来都十分看重府里的规矩,尊卑有别,规矩极多,虽然平日里对下人十分宽容,但是对犯错之人是绝不姑息的。 流云心中明白,如今就算要指控兰惜也会因为没有证据而被她反咬一口,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她不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早早地撕破脸面对她并没有好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昨天的指控并没有让兰惜意识到流云的改变,依然当她是个无知愚蠢的姐姐。 只不过,她忘记了一点。 兰惜能扮演好温柔善良的二小姐,她自然也能将这无知单纯的大小姐扮演好,有时候,无知也是一个不错的面具,不是么? 见流云不说话,夏氏蹙眉沉吟,“话是这样说没错,那么二小姐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最为妥当?” “自然是根据沐府的规矩了。”兰惜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道,见沐老爷眉头深锁,旋即又说道,“女儿知道爹爹平日里体恤下人,也知道姐姐宅心仁厚,可是此风不可长,若是日后下人们如浅澜这般行事,人人都存了一份侥幸的心思,那我们沐府的下人以后就更不好管理了。” 兰惜说的一板一眼,万事都从沐府的立场出发,眉宇间的不忍和眼底的坚毅让沐老爷十分赞赏,赏罚分明一直都是他的作风,如今浅澜犯错,理应受罚,他原本因为流云的懂事而宽慰的心也消失不见,只觉得流云似乎是过于护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事情发展到这里,流云差一点要为兰惜拍手叫好了,只是几句话就让她爹改变了看法,不愧是对她爹最为了解的兰惜,不过若流云会这么简单妥协,那兰惜也太小看她了。 “兰惜说的没错,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沐老爷点了点头,十分同意兰惜的说法。 “姐姐不要怪我多事,我也是为了姐姐着想,姐姐对下人好她们可未必领情,到时候给姐姐惹了麻烦添了堵,再处置就晚了。”兰惜敛去眼底的得意,她是笃定了流云不会护着浅澜的,就算她当着她爹的面说是她推了流云,她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为自己开脱,她可不是愚蠢的流云,既然敢再来这里,自然是早有准备。 流云没有错过兰惜眼中的胸有成竹,心底冷哼一声,既然她喜欢演戏,那她就陪着她演下去好了。 流云看向了她爹,似有几分犹豫,“兰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女儿原本不想说出来的,可是如今若是不将这件事说明白,对浅澜也不公平,白白让人误会。” “难道此事还有下文?”沐老爷挑眉问道,兰惜眸色一顿。 “昨日女儿和兰惜立在湖边,身边只有兰惜的侍女小彤,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女儿只觉被人推了一把就跌下湖里去了,女儿当时害怕极了只顾着挣扎求救,昨天还以为是兰惜推了女儿,还同她争了几句,后来仔细想想这件事太蹊跷,兰惜立在女儿身侧,而立在女儿身后的只有小彤。”流云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向沐老爷,“女儿也不想将此事张扬出去,毕竟怎么说也是我们沐府的家事,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定如何嘲笑我们沐府对下人的管教无方了。” “你的意思是小彤推你的?这个丫头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我的女儿她也敢暗算。”沐老爷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朝着门外吩咐道,“把小彤给我抓起来。” 被倒打一耙的兰惜愣住了,不过她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爹,小彤打小跟着女儿,女儿了解她的xing子,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难道妹妹的意思是,我冤枉你的侍女了?一个小小的丫头,我堂堂沐府嫡女难道还会冤枉一个小丫鬟么?”流云冷哼一声,满脸不快,“刚才妹妹不是还在说,若是这件事草草了结,怕是让人落了话柄,说我们沐府小姐包庇下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兰惜咬唇,怯怯地低下了头。 沐老爷见两个女儿如此,自然皱着眉头要说话,夏氏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摇摇头,温和地说,“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无心之过倒也罢了,若是有心害人那我们老爷是断然不会容忍这样的人在沐府中的,再者这个丫头毕竟是二小姐的人,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被人添油加醋地说我们沐府小姐相互暗害算计,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夏氏素来了解沐老爷,他平日里不喜欢理会府里的大小事务,对后院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旦后院的事太过闹腾伤了沐府的体面,他是决计不会姑息的。 “老爷先别急着生气,我看这件事大抵是个误会,小彤素来乖巧懂事,应该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再说她毕竟是二小姐的丫鬟,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呢,大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自然是不能受了这样的委屈,但是大小姐素来明白事理,不会为了给自己出气而搭上沐府的名声的。”夏氏说完,朝流云看了一眼,一边温柔地将茶杯递到沐老爷手中。 第十二章 顺势而为 不等沐老爷说话,兰惜已经先一步跪到了沐老爷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夏姨娘说得对,不管此事是小彤有心还是无意,都是女儿院子里的人出了差错,女儿管教下人无方,还请爹爹责罚。” 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让沐老爷心里一软,他素来疼爱兰惜,虽然她不过是个庶女,却极为懂事贴心,从不会让他为难,总是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反观流云,常常惹是生非不说,还总是不分场合地给他难堪。 他默不作声地望着流云,心里盘算着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妹妹这话说的真是有趣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没开口,妹妹倒是一口一个责罚,好像姐姐和爹爹都是不近人情的人似的。就算小彤是你院子里的人,也不代表她犯了错要你来承担,再说就如夏姨娘所说,说不定不过是一场误会,妹妹何必如此先声夺人,好像我这个长姐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似的。”流云支着头,轻笑起来,眉宇间尽是戏虐之色,让人看不出她的话是真是假。 浅澜在一旁敛着眉眼,心中大大地惊讶大小姐如此平静的样子,这件事若是摆在了从前,整个沐府怕都要被大小姐翻了个天了,如今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实在是让人诧异。 “老爷,看来我们大小姐可真是长大了。“夏氏温温一笑,看着流云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她刚才还在想若是大小姐执意要将事情闹大她该如何反应呢,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半分闹事的心思都无。 “是啊,流云长大了。”沐老爷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看着流云不同以往的态度已经察觉出了几分异样,不过这样的改变也是他所期待的。 流云毕竟是沐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即使不得他的宠爱,身份在那儿摆着了的,日后嫁人也总是要好好斟酌,沐老爷一直担心流云的xing子急躁冒进,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给沐府带来麻烦,如今看她懂事了不少,他也放了些心。 兰惜委委屈屈地凝着泪花,轻声说道,“小彤毕竟跟着女儿多年……” “这件事还是交给流云处理吧,她也长大了,有能力处理府里的事情了,日后啊嫁做人妇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老爷,您说呢?”夏氏低眉顺眼地朝着沐老爷微笑,随后对流云说道,“老爷一直说大小姐该帮着茹玉姐姐料理些家事,之前大小姐年纪小,如今再几个月就要行及笄大礼了,也该学着点儿了。” 沐老爷点点头,“这倒也是,那这件事就交给云儿处理了吧。” 兰惜咬牙,她实在不想将人交给流云,流云折磨下人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小彤落到她的手里能不能活命还是其次,要是被她屈打成招地反咬她一口,说是她这个二小姐指使了去推大小姐的,那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爹,这样恐怕不妥。”流云似是而非地看了一眼兰惜隐忍的神情,在心中暗暗赞叹,尚未及笄的女子能如她这般隐忍内敛的恐怕也不多见了。 “为何不妥?”沐老爷眼中划过了兴味,他这个女儿很少有这般不急不缓的模样,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他很是欣赏。 流云刚要开口,却被一阵咳嗽给打断了,只见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流泻而出,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低低地说道,“女儿的身子尚未恢复,如今也没有这般心神去料理这件事。不如将小彤交给兰惜,女儿相信兰惜会给女儿一个交代的,爹爹觉得如何?” 见流云煞白的面色,沐老爷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瞥眼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兰惜,末了,点点头应下,“好吧,那么这件事交给兰惜处理好了,你就好好地养着身子,这些事就别费心神了。” “是,女儿一定会给姐姐一个交代的。”兰惜连声应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管家的声音,“老爷前几日约了医馆的梁大夫过来给三夫人看诊,如今人已经到了前厅了。” “知道了。”沐老爷说罢便站了起来,和夏氏一同离开了流云的房间,流云佯装疲惫,兰惜只好带着小彤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浅澜才忍不住询问,“明明是小彤推小姐,为什么小姐不把她留下调查清楚,还让二小姐将她带回去了?” “晚清,你怎么看?”流云并不回答,反而对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的晚清招招手,让她过来。 将手里的药递给流云,旋即说道,“小姐将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说?”浅澜皱眉,一脸不明所以,“难道只是因为不想得罪二小姐么?” “小彤虽说是二小姐的人,但是终究是个奴婢,纵然大小姐惩罚了她也不过给人一种恃强凌弱的感觉,大家一定以为是大小姐借题发挥怪罪小彤,只会觉得小彤和二小姐才是无辜的受害者。”晚清顿了顿,见流云点点头,才继续说下去,“但是如今让二小姐处理这件事,就是bi她表态,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小彤干的,二小姐一定会明哲保身,如若她护着小彤,那么沐府上下都会觉得她是个包庇下人的主子,如若她将小彤推出来牺牲,那么试问以后还有谁敢对二小姐忠心耿耿?” 浅澜恍然大悟地望着流云,脱口而出,“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精明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住,浅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跪下掌嘴,“是奴婢乱说话了。” 晚清正要为她开脱,流云摆摆手笑道,“起来吧,你也没有说错,从前的我就是太过单纯,才会被人算计而不自知,这一次他们心心念念要置我于死地,如若这样我还不清醒,那我就真的太愚蠢了。” 这样的理由,虽然不足以让人信服,但是还是有很高的可信度,毕竟流云差一点就溺死在湖里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流云会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只是不知道她所期待的,会不会发生。 第十三章 暗恨之心 兰惜回到自己院子里,小彤垂首立在一旁,主仆二人静默着。 “你不是说,长姐不会知道是你推的么?”兰惜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镯子,褪下了外人面前的温柔,只剩下彻骨的冰冷,眼底寒意乍现, 这才是沐府的二小姐真正的面目。 “当时奴婢站在大小姐身后,没有道理会被发现的。”小彤抿唇,同样皱紧了眉头,“今日的大小姐十分奇怪,奴婢料想,必定是晚清教的大小姐说这些话,否则大小姐绝对不会说得这么有条有理。” 兰惜冷哼一声,“没错,必定是晚清教她的,就凭她那个草包,能将我bi入这般田地?” 只是这个时候,让小彤不安的是兰惜暧昧不明的态度,她跟在二小姐身边这么久自然是深知她的xing子,她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你在担心,我会牺牲你。”兰惜勾唇一笑,淡淡地望着小彤,“你觉得这个时候我一定会选择明哲保身,所以一定会将你推出去交给我长姐,对吧?” 小彤抿唇不语,他们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xing子和心思自然比旁人要了解地透彻,小彤虽是侍女,但是在兰惜身边却比寻常侍女地位高了许多,兰惜也十分看重她。 “二小姐是情势所bi,奴婢明白。”小彤低低地应了一声。 “哼,她沐流云想动我的人,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兰惜猛地一甩手,桌上的茶杯被扫到了地上,随后对小彤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是。”小彤福了福身,又看了兰惜一眼,才转身离去。 待小彤离开,才有一个同样奴婢服侍的女子走了过来,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待她抬头才能看到她那张不亚于兰惜的容貌。 “宁香,你不是陪我娘出府办事了么?”兰惜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是林氏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比兰惜大不了几岁,但是心思城府却连林氏都赞不绝口。 “二夫人不放心,让奴婢先回府看看。”宁香露出一笑,笑容明媚如春,让人心旷神怡。 兰惜其实一直不懂,素来嫉妒心极重的娘怎么会容忍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丫头留在身边服侍,她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宁香爬上她爹的床榻么? “她这次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连反击的余地都没。”兰惜恨恨道,“真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会听晚清的话,真不知道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宁香依然保持着淡笑,将手里的碎片交给过来一同收拾的丫头,擦了擦沾了灰的手,平静地说道,“二小姐不必担忧,这件事也尚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不过奴婢还是想问一问二小姐是怎么想的,若是二小姐打算将小彤推出去,那么奴婢也就不班门弄斧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了,她欺人太甚,我怎么可能牺牲小彤来成全她的威信。”兰惜望向平静的宁香,“你有办法?” “不算什么好办法,不过倒是能让大小姐一身腥。”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边,眼神清澈地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尘世般清丽脱俗。 兰惜猛地抬起头看向宁香,这个女子的睿智她是一直都知道的,不过她其实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样的女子会留在她娘的身边,实在太奇怪了。 “这件事你去办吧。”也不多问宁香的办法,兰惜倒也不是多信任宁香,而是她深知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就像现在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宁香的办法出了问题,她也可以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知道。 “是。”宁香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微微福身,便退下了。 另一个侍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浅色的锦衣,“二小姐,过几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老夫人特意命人为二小姐做了新衣,二小姐穿了这件锦衣必定光彩夺目。” 兰惜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翠绿烟纱碧霞罗上,唇边泛起了一抹深意,“把这件衣衫送去给大小姐。” “可是,这件衣衫是老夫人特意让制衣坊赶制的,二小姐要送去给大小姐?”小彤诧异地挑眉,她可不认为二小姐会这么好心,把出彩的机会让给大小姐,更何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小姐素来爱穿红衣,十分嫌恶浅色的衣衫。 “祖母住在祥云寺,平时对长姐的了解不多,做妹妹的当然要把握机会让祖母多了解了解长姐了。”兰惜淡笑,见小彤面上依然存有疑惑,旋即解释道,“若是姐姐嫌弃祖母特意让人送来的新衣,你猜祖母会不会生气?” 小彤点点头,老夫人平时都在祥云寺吃斋念佛,沐老爷特意在祥云寺后院建了一个院子给老夫人居住,由了这个因素她极少回临阳城,对流云的乖张跋扈知晓并不多。 “我爹顺着夏姨娘,祖母可不会。”兰惜冷哼一声,沐府虽说是她爹做主,但是她爹还是十分尊敬祖母的,虽不至于事事听从,但是在许多事上从不忤逆,这也是为什么兰惜一直都刻意讨好沐老夫人的原因。 “是。”说话间,已经重新将衣衫折叠起来,想着一会儿送去给大小姐。 “还有事要说?”见侍女欲言又止的样子,兰惜挑眉问道。 “是,二小姐命奴婢注意着前厅的情况,今日沈府让人送了些礼物来,老爷让人送去给大小姐了。”那侍女恭敬地回答。 “知道是什么么?”兰惜握拳,眼中恨意闪过。 “不太清楚,不过看那样子该是珠宝首饰之类的。”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没有人知道,沐府的二小姐对沈府的公子一见倾心,但是她却很清楚,若是沈府和沐府联姻,她爹的第一选择必定是沐府的嫡女,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流云起了暗害之心,只是没想到流云命大,竟然没有死。 想到这里,尖锐的指甲刺入了掌心,若她是嫡女……若她是嫡女的话……嫁给沈逸的,就会是她,而不是沐流云。 沐流云根本配不上沈逸。 第十四章 摸清家底 晚清将浅色罗衫拿进房里给流云,流云啧啧赞叹,“上好的织锦料子,兰惜还真是舍得。” 关于这件衣服的事,流云还有些印象,兰惜派人送来了衣衫却并没有说是谁送的,结果祖母诞辰那一日,兰惜穿着平日的衣衫来了,祖母好奇一问才知道她好心地将衣裳送给了流云,流云却十分不屑这些素色的衣裳,最后那场诞辰闹得不欢而散。 “是呢,二小姐平时也极少有这样好看的衣裳。”晚清蹙眉,刚才小彤送来时也只是说二小姐送给大小姐的,可以在老夫人诞辰时穿。 “当然了,这是祖母特意让制衣坊做的。”流云摸着上好的料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姐怎么知道?”晚清诧异,低头审视手中的衣衫,只是……这个颜色并不是他们小姐穿惯的颜色。 流云支着头,一边翻书一边随口应道,“上好的织锦,可不是什么铺子都买得到的,我爹去年得了三匹,给了林姨娘和夏姨娘一人一匹,还有一匹给了祖母,但是过年的时候林姨娘夏姨娘都已经命人做了成衣,也就剩下祖母那一匹还没用了。” 晚清点点头,“是的,看着成色,和老爷之前得到的三匹一样。可是,二小姐为什么自己不穿,反而送来给大小姐?”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流云扑哧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想不到么?她明知我素来爱穿红色,却还将这么浅色的衣裳送来给我,便是料定我不会穿了。” “小姐,这件料子极是难得,虽然色泽是有些浅素,但是却十分漂亮。”晚清还想说什么,流云抬手止住了她继续游说的话,“我当然会穿,还要穿得艳光四射,气死她最好。” 晚清掩嘴一笑,“小姐能这样想就好了,奴婢真担心小姐中了她的计呢。” “你去让制衣坊给我做几件适合寿辰穿的衣衫。”流云的眸中闪过精光,晚清一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 “先不用忙,我有事问你。”流云摆摆手,若有似无地往外扫了一眼,然后问道,“我如今手中有多少银子?” “啊?”晚清蹙眉,平时小姐从来不管这些,她的银子首饰什么的都由她和浅澜分别存管,今日怎么会突然提起,难道是小姐怀疑他们中饱私囊? 流云头疼地发现,有一个太爱联想的侍女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她顿了顿继续说,“晚清,我知道你和浅澜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你们应该很清楚,这样的改变能让我更顺利地在沐府生存下去,从前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嫡女便是最尊贵的人,如今才发现想在沐府立足,光是嫡女没有用。” 晚清狠狠地点头,“奴婢明白。” “我信任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值得我信任。”这是流云说出的最重的一句话,晚清的脸色猛然一变,又狠狠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晚清已经从流云的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账册交给流云,“这是奴婢和浅澜所存管的东西,包括夫人留下的首饰和平日里小姐得的礼物什么的,小姐的月例银子并不多,不过小姐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多,所以这些都没有记录在案,通常都是用来打赏下人的。” 流云忍不住挑眉,没想到自己手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前世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她是沐府的大小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从没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要什么吩咐一声立刻会有人将东西送到她的手上。 昨夜她翻来覆去地思索着该如何让自己在沐府站稳脚跟,想到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收买人心,而收买人心最简单的途径就是银子,所以她今日才会突然想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可以挪用的银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富有。 “除了这些,小姐还有四家商铺,不过现在都在二夫人手里,听说生意一直不错。”晚清偏头想了想继续说,“二夫人平日也是不管的,每个铺子都有专门的管事在管理。” 这么一说,流云突然想到了几件事,她皱紧了眉头思索开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有个管事的曾经来找过她,说是林氏几乎将所有铺子的管事都换了个遍,说是那些人存心排挤了不少在铺子里干了很久的老人,想请大小姐出面帮他们说说话,流云当时将人晾在一旁理都不理,她暗暗猜测林氏就在想办法将她娘给她的东西都占为己有了。 她记得林氏的娘家没什么家底,但是后来却暴富了起来,好像有几次生意上出了很大的问题,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如今看来,她娘的这几间铺子应该也帮了不少的忙。 “我一会儿写封信,你明日悄悄出府,把信交给柳管事。”柳管事就是当初上门寻她的那个管事,也是她娘挑选的管事之一。 她娘看人的眼光一直都很好,不论是如今留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还是四个铺子管事的人,皆是清明干练之人,从前流云从没想过cha手铺子的事,所以也只是依稀听娘提过几句,她记得她娘特意提过柳管事的为人,说是难得一见的正直之人。 收复失地,自然是需要里应外合的,不是么? “是。”晚清眼底流光闪过,不管小姐是不是真的想通了,她都很高兴小姐有这样的改变,想了想随即说道,“小姐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老爷从前说过等小姐及笄以后,夫人的铺子就交还给小姐,只是……” 流云笑了笑,她当然知道晚清的意思,她也不认为林氏会轻易地交还这些东西,不过么,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吐出来。 见流云胸有成竹的样子,晚清知道自己怕是多虑了,原本还想提醒小姐,如今看来小姐这几日休养在床,该是真的想明白了。 “你去忙吧,我去看看雨宸。”话音刚落,流云便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十五章 沐府嫡子 沐府嫡子沐雨宸,并不是沐府唯一的儿子,却是沐老爷最心爱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太过安静沉稳,xing子冷淡,不爱说话,连沐老爷都不知道儿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能与他说上几句的只有流云。 流云和雨宸是一母同胞的姐弟,xing子却是南辕北辙,流云锋芒毕露,张扬霸道,雨宸却内敛沉默,优雅淡漠,只有在流云面前,这个少年才会有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该有的笑容。 她立在雨宸的书房外,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到雨宸正坐在案几前看书,神色静宁安详,翻书的动作自然潇洒,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清雅。 她出神地望着雨宸,思绪飘得老远。 前世的时候,因为沈逸的事,雨宸同流云提过几次让她多些防备戒心,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架,姐弟俩终是殊途同归,再也没有儿时的亲密,见面时也不过淡淡颔首便别开视线,流云一心都在沈逸身上,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雨宸看不惯沈逸,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同他多说了。 如今才发现雨宸竟是如此睿智的一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看得透彻。 “姐?”伏案看书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朝着流云淡淡一笑,将书放置一旁,旋即起身走到流云身边,扶着她走进屋子,“不是身子不好么?怎么跑来这儿了?” 将流云安置到软榻上,随后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放到流云手心,责怪了一句,“天气还没转暖,怎么不让晚清给你多穿几件衣服?” 这就是她的弟弟,明明比她小,却时时刻刻想着照顾她保护她,她还记得她娘过世那年,她那个瘦弱的弟弟就在娘的棺木前抱着她,坚定地说,以后由他来守护她。 “怎么了?”雨宸挑眉,伸手摸了摸流云的额头,见没有热度,复又狐疑地看着她,“怪我没去看你?” 流云摇摇头,她知道昨日他身边的小厮便已经去过她那儿,知道他没事自然不会来凑热闹,必定是想着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去看她,她这个弟弟xing子虽然冷漠,但是对她这个姐姐却是极好的。 “听说昨日沈公子来了,你看到没?”雨宸不是八卦的人,但是对于自己亲姐姐的人生大事,他还是关心的。 乍听他提起沈逸,流云眼中划过诧异,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他们极少谈起沈逸,因为每次提起势必会吵架。 “怎么,你不是为了去看他才跌入湖里的么?”雨宸取笑流云。 “……”流云觉得有点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望着雨宸,直看得雨宸心里毛毛的。 “怎么样?”雨宸问道,“我听说,沈公子容貌英俊,玉树临风,还入得了你的眼么?” 流云冷冷地哼道,“关我什么事。” 脱口而出的话,让雨宸眸色一顿,狐疑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 流云方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扯开话题,“你很关心他的事?” “我是关心你,他是我未来姐夫,我关心一下我姐姐以后会嫁什么样的人,有什么问题?”雨宸又挑眉,神情自然坦率,却又十分沉稳,一点都不像尚未束发的少年。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嫁给他?沐府可有四个小姐,虽然我最年长,但是若说沐府四个女儿里最出色的可是你二姐兰惜。”流云耸耸肩,坐到雨宸对面,执起点心吃了起来。 “可是沐府的嫡女,却只有一个。”雨宸的容貌和流云有几分相似,白衣黑发,容貌如画,一点都不逊色于流云,眼底闪动着琉璃般的光泽,透出一种超越了世俗的美。 流云挑眉,支着头望着雨宸,她这个弟弟总是这般神情,极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可是却又聪明地连她这个姐姐都自愧不如。 “沈府的嫡长子沈逸,最年轻的状元郎,听闻他同当今圣上下了一盘棋,运筹帷幄,颇有大将之风,皇上十分看好他的才能。”雨宸随口说了几句,“虽然他的官职尚未确定,但是想来不会亚于他爹的品级,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入京赴职。” 流云挑眉,他倒是了解地十分透彻,实际上他后来确实得了一个正四品的奉天府丞,得以留在临阳城。 “你不喜欢他?”流云定定地看着雨宸,他们从前从来没有讨论过关于雨宸为什么不喜欢沈逸的原因,毕竟他们根本都没见过几次,流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雨宸不喜欢他。 流云大喇喇的注视终于让雨宸微微变色,他没想过素来单纯的流云会如此敏锐,回望了她一眼,旋即说道,“我没有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不适合你。他很有野心,日后必定会入京做大官,而你,霸道张扬惯了,若是去了京城,怕是受不了约束。” 原来如此。 流云终于明白了雨宸的顾忌,他确实没有说错,以流云被娇宠着长大的xing子,哪里受得了旁人的怠慢,如今在临阳城她是尊贵的首富之女,日后去了京城,怕是随便来一个千金小姐都能将她踩到地底下。 见流云沉默,雨宸又说道,“不过我从前说过,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支持你。” “放心吧,我有分寸。”流云轻声说了一句,在雨宸未提问之前又说,“我今天来找你有别的事,你知道娘从前给我们的几个店铺么?” 雨宸挑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眸中精光乍现,一闪而过。 “我想从姨娘手里要回来,给你练手。”流云顿了顿继续说,“爹从前也提过让你跟着他做生意,但是当时看你年纪还小,如今你已经十四了,不小了。” 雨宸眯起眼,定定地望着流云,她从来不会同他说这些,今日却突然提起,透着古怪。 “雨宸,你是嫡子,沐府的一切以后终归是你的。”流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眼中莫名地浮起了诡异的色彩。 没错,这才是她的打算。 林氏想做的事很多,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扶正,这样她的儿子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沐府的一切。 可是,流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想扶正?休想。 第十六章 大跌眼镜 沐府的家主沐青扬平日里十分忙碌,经常忙到深夜回府,所以沐府的晚膳经常在各自的院子里用,难得大家都聚在饭厅用膳。 这一日,沐青扬早早地回府,林氏和夏氏分别坐在他两侧,林氏的另一边坐着四夫人孟氏,之后才是这几年新进府的姜氏和柳氏,姜氏和柳氏皆是二十四五的年纪,姜氏出自书香门第,而柳氏则是商贾之女,两人皆是沐青扬在外头做生意时认识之后带入府的。 沐青扬子嗣并不算多,除了流云和雨宸这一对嫡出孩子,还有林氏的一双儿女兰惜和弘景,夏氏的女儿瑾涵,四夫人孟氏的女儿思雅,姜氏和柳氏入府几年倒也怀过身孕,只可惜皆是未足月便小产了,之后就再没哪位夫人怀过身孕。 几个女儿中,兰惜最为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誉为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因而最得沐青扬宠爱,流云乖张,瑾涵内向,思雅粗鄙,无怪乎沐青扬最宠兰惜。 流云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踏入饭厅便有无数道视线向她投来,神色各异,流云却淡漠地谁都不看,笔直地走向沐青扬,随后微微福了福身,“爹,女儿来晚了。” 这般得体礼貌,让众人大跌眼镜。 “入席吧。”沐青扬大手一挥,流云便坐到雨宸的身侧,下人们便开始上菜了。 林氏未到四十,保养得体,容光焕发,只见她浅笑盈盈地掩嘴说道:“今日正好大家都在,也尝一尝这些厨房新做的菜色,这是老夫人寿宴中主要的十八道菜。” 沐青扬瞥了一眼身侧的林氏,沉声说道,“辛苦你了,茹玉。” “老爷说哪里的话,妾身能为老夫人cao办寿宴,高兴都来不及呢。”林氏朝着沐青扬微微一笑,眸中掠过期待,像是在邀请什么,沐青扬朝着她微微颔首,她才娇羞似的低下了头。 夏氏倒是没说什么,坐在末尾的柳氏却忍不住挑眉嘲讽,“姐姐这般忙碌,老爷可心疼死了呢。” “贫嘴。”沐青扬对柳氏不错,几个侍妾中只有她xing子直率,看多了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这般带了几分娇俏泼辣的女子倒是有几分吸引人了。 林氏面色一滞,正要说话,厨房的管事已经带着一众下人上菜,一边立在边上介绍起来,“这是三鲜瑶柱,芙蓉大虾,金钱吐丝,凤凰展翅,金糕鸭舌,雪月羊肉,佛手金卷,珍珠桂鱼,鸳鸯鱼枣……” 流云看着面前一盘盘精致的菜色,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林氏也是如此这般筹备祖母的寿宴,尽量地呈上最奢华的山珍海味,还请来了宫里退下的老御厨掌勺,为了讨好老夫人可谓是花样百出。 谁想得到,老夫人是吃斋之人,素来节俭,看到这般奇珍异兽上了餐桌,心下恨极,却又碍着宾客不能发作,林氏毫不居功,反而将功劳都给了流云,流云不知深浅,还跑去老夫人面前邀功,自那以后,老夫人原本对流云过早地失去生母而尚存的几分怜悯也不见了踪影。 如今想来,若是当初老夫人对流云有几分怜爱之心,愿意赶来救她一命,兴许她也未必会命丧黄泉。只是流云猜不到林氏当初是故意为之,还是发现了老夫人的不悦才会临时起意将这件事推到了流云的身上,后来流云被老夫人冷遇,向林氏诉苦埋怨,林氏还安抚她说老夫人素来如此,让她不必在意,如今想想,她还真是做了许多次挡箭牌呢。 “大小姐怎么不动筷子,不喜欢吃么?”林氏眯着眼,朝她温温一笑,“是不是病还没好,也怪我,太着急了些,该是等大小姐身子好些了再来品尝这些菜色。” 这话说的怪异,乍听之下,仿佛流云才是沐府当家做主的人似的。 沐青扬果然面色一变,夏氏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林氏,雨宸则皱了皱眉头,担忧地望着流云,这个时候流云若是随意应下,定然会引起她爹的反感。 不过这一次,流云却嘻嘻一笑,“二姨娘说的哪里话,只要爹爹喜欢,流云自然就喜欢。” “流云的嘴可是越来越甜了。”夏氏朝着沐青扬努努嘴,沐青扬也跟着一笑,冲散了尴尬的气氛。 “不过这道雪月羊肉,爹爹可不能吃。”流云说完,朝着身侧的晚清看了一眼,晚清立刻走过去将这碟东西移开,沐青扬惊讶地看着女儿。 “为什么爹爹不能吃雪月羊肉?”孟氏的女儿思雅好奇地问道。 “夏姨娘昨日提过,说爹爹最近肝火虚旺,我特意问了浅澜,浅澜说肝火虚旺是熬夜忙碌所致,要忌食xing热食物,多用些素食和清淡的食物。这道雪月羊肉,可不是最为xing热的菜肴么?”末了,她还对着厨房管事的说道,“你们负责我爹的饮食,要多注意一些,别拿了银子不做事,让本小姐知道了,保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般虚虚实实的话,让一桌人诧异不已,这般娇纵蛮横的态度明明是大小姐无疑,可是他们这位霸道的大小姐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有条有理的话,实在让人惊讶。 “是,老奴知道了。”厨房管事立刻低头哈腰,连连点头称是。 “大小姐长大了,知道关心老爷的身体了。”夏氏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在沐青扬耳边响起,让沐青扬的面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林氏眼底闪过狐疑,却是暗自敛起,也跟着说笑,“是呢,大小姐懂事了,夫人若是在世必然十分欣慰。” 提起亡妻,沐青扬微微失神,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啊,流云长大了。” 之后,一桌人才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一桌的美味佳肴上,却没人再想起今日这是试菜,是为了不久之后的寿宴而准备的。 流云不着痕迹地泛起浅笑,这样就好,这一桌奢侈的美味佳肴,可是一个不错的武器呢,怎能让人发现不妥呢?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嘴角的浅笑,被她身侧的雨宸逮个正着,她这个寡言的幼弟瞥她一眼便立刻别开视线,眸中划过诡异的色彩。 第十七章 小彤自尽 一家人气氛正好,沐青扬一连忙了数月,这几日得了些空,兰惜便提议在院子里赏月,沐青扬想了想点头应允。 “爹,您上次去南阳办事时带回来的曲谱,女儿练了一阵了,不如弹给爹听听吧,是一首很不错的曲子呢。”兰惜挑眉,身边的侍女立刻便没了踪影去拿古琴,兰惜勾着沐青扬的臂弯,甜甜地撒娇。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同你爹撒娇,你也不怕被人笑话。”林氏佯装无奈地责备她,眼底却是明晃晃的笑意,她的女儿最得夫君宠爱,她又如何能不得意。 “再大的人也是爹的女儿。”兰惜温婉一笑,仰起脸问沐青扬,“爹,你说是不是?” 沐青扬哈哈大笑,点头称是。 剩下的一群人走在他们身后,个个眼神都盯在流云身上,从前她十分善妒,看不得任何人抢了她的风头,尤其是在沐青扬和林氏面前更是如此,若是换做平日,她早该按耐不住上前闹事了,绝不会像如今这样安分地立在最后同夏氏说话,仿佛一点都没有把那些放在眼里。 “大小姐的身子好些了吧,气色看起来不错。”夏氏平静地看着流云,眼底闪过一抹欣慰,看来经过落湖这件事,大小姐真的长大了。 “多谢夏姨娘关心,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听说姨娘头风病又犯了,爹爹特意请了大夫来府里给姨娘看病,大夫怎么说?”流云微微偏头,问得十分认真。 夏氏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受宠若惊,反而淡淡摆手,“老毛病了,也就是调理的事,是老爷劳师动众了。” “夏姨娘可是我爹的心头宝呢,自然是要劳师动众的。”流云掩嘴轻笑,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戏谑。 “……”这般亲密,让夏氏多了一份无所适从。 “长姐这演的是哪出啊?平日里不是只要爹在哪儿,长姐就是在哪儿么?这会儿怎么任由二姐风光无限,长姐倒是躲在最后了。”说话的是沐思雅,容貌倒是楚楚可人的样子,张嘴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不过说来也是,她娘不受宠,她自己也是个毫无地位的庶女,自然心中颇有怨气。 这样挑衅的话,连走在一旁的雨宸都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其他听到的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看着流云,只有夏氏,保持惯有的平静,她有一种感觉,流云已经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谁都能激怒的大小姐了。 “原来四妹嫉妒兰惜受宠啊?呵呵,不过这也难怪,若论起琴艺,四妹同兰惜确实相去甚远,听说来教授琴艺的先生可是对兰惜赞誉有加,至于四妹你么……”流云似笑非笑地挑眉,似有几分犹豫,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我怎么样?”沐思雅咬唇,颇有几分愤愤,别说是沐府的四位千金,就算是整个临阳城的千金小姐,怕也是找不出一个比兰惜更出色的了。 她爹素来偏爱兰惜,流云是嫡女,三姐瑾涵虽然内向安静,但是她娘夏氏受宠多年自是不会被亏待,只有她这个经常被整个沐府都遗忘的四小姐,偏偏她又是个不甘心的主,她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比兰惜差,至于流云,除了嫡女的身份,其他的压根就不能和自己比,可是偏偏她在沐府的地位甚至连侍女都不如。 “我忘了,你可以去问问兰惜,你知道的,但凡她听过的话,是不会忘记的。”流云耸肩,两手一摊,面上却是十足的讥笑,带着浓浓的不屑,旋即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气馁,你只不过是比不上兰惜而已。” 这是沐思雅心中的刺,她自小就喜欢青梅竹马的南家二公子,可是他满心只想求娶兰惜,如果流云没有记错的话,两年之后思雅及笄,她爹便给她找了一门婚事,她不愿意嫁给那人,便去了南府,被人生生拒绝,自那以后思雅便一蹶不振,将自己关在沐府,再不出门。 “你……”沐思雅握紧拳头,面色难看地瞪着她。 “大小姐,老爷问你们怎么还不过去?”管家走过来,恭敬地对着流云说道。 “我们马上就过去。”说话间,流云已经甩下思雅,轻移莲步前往院子。 这个时候,孟氏才走上前,对思雅轻声说道,“你怎么老去惹大小姐,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招惹她。” 思雅瞥了忍气吞声的孟氏一眼,面上一阵青红,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这才恨恨地别开眼。 她其实是怨恨她娘的,若非她胆小怕事,不敢争宠,又被人排挤到沐府最小的院子,离她爹最远,他们母女俩怎么会落到今日连下人都能随意奚落的地位,再怎么说她也是沐府的小姐,却连个丫头都不如,让她如何甘心,可是她娘却偏偏一再叫她忍让,叫她越发地怨恨。 一行人走到偌大的亭子里,精致的石桌上摆着饭后点心,下人们都立在亭子外候着。 “老夫人后日就到,都准备好了么?”沐青扬接过林氏递来的茶水,随口问道。 “是,老夫人的‘留仙居’都已经命人打扫过了,老夫人喜欢的芍药也都吩咐了花农挑了最好的送到‘留仙居’,还有老夫人喜欢的‘天葵香’也已经送到了,等老夫人来了就能用了。”林氏不急不缓地说道,随后又微笑道,“老爷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是辛苦你了。”沐青扬拍了拍林氏的手,林氏回了个温婉的笑容。 月色正好,兰惜走到古琴边落座,玉指葱葱轻抚过琴弦,婉转又带着哀伤的琴声缓缓扬起,宛如天籁,月光洒在黑发白衣的女子身上,更添几分绝美,众人皆是沉沦在这般美妙音律中不可自拔。 直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琴声,琴音戛然而止,兰惜眯起眼望着走过来的侍女,面上带了几分薄怒,“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 “二小姐,不好了,小彤……她自尽了……” “什么?” 一片兵荒马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兰惜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冰冷而又诡异的微笑。 第十八章 甩手掌柜 沐府的下人大多签的死契,生死都在沐府主子的手里,真的做错了事被打死也是有的,官府也是默许的,官商之间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默契,下人的命轻jian如蝼蚁一般,可以随意处置。 小彤的死若是发生在平时,左不过是一桩粉饰太平的事,然而这件事却发生在一家人都在的时候,那就完全不同了,这么大堆的下人都立在一旁看着,一个处理不当,传扬出去,对沐府的声誉绝对是个极大的打击。 沐青扬铁青着脸,并不开口说话,后日便是老夫人的寿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太晦气。 “怎么回事?说清楚。”林氏颇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大家都神色各异,只有她镇定自若地询问前来报信的侍女。 “二小姐将小彤关在房间里,让她说出为什么要推大小姐落湖,可是小彤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今天奴婢去送晚饭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反应,推门进去才发现她居然……自尽了。”那侍女显然是被吓到了,双手不停地发抖,跪在地上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像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似的。 “人死了么?”林氏皱眉。 “还有气,只是流了很多血,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那奴婢慌忙回答。 “赶紧去请大夫来看看,过两日就是老夫人的大寿了,绝不能出了人命,快去。”林氏话音刚落,管家立刻派人去找大夫。 这时候,兰惜才走了出来,眼底含着泪水,停在她爹面前,盈盈地说道,“爹,小彤打小服侍女儿,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冤屈,竟是……要以死证明清白,女儿相信,长姐落水那件事真的不是她所为,还请爹爹还小彤一个公道。” 流云支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神色不明,懒懒地不说话。 “是啊老爷,小彤素来乖巧懂事,若非大小姐一口咬定是她,妾身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林氏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老爷还记得当年小彤十岁的时候,兰惜从假山上摔下来,她为了护着兰惜,不惜让自己成为肉垫才使得兰惜毫发未伤,可是她自己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这么乖巧的孩子,妾身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她会谋害大小姐的。” 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帮的小彤还是流云。 “流云,你怎么看?”沐老爷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到了流云身上,见她半垂着头的样子竟是微微怔住,这般淡漠疏离的样子像极了过世的妻子,那个出自名门大大家闺秀,也总是这般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淡然。 “爹,这件事不是交给兰惜处理了么,怎么又来问我了?”流云两手一摊,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旋即又瞥向兰惜,“若是妹妹处理不来这件事,怎么不早点说,现在好了,弄出人命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后日祖母就要回来了,要是知道你院子里死了人,必然是要不高兴的,你还是早些回去把事情处理了吧,别在这儿多说了。” 被流云这么一说,兰惜抿紧了唇说不出话来,本想因了这个由头拉流云下水,没想到竟然被她甩得一干二净,她握了握拳,敛了眉眼乖顺道,“是兰惜愚钝,还请长姐指点一二。” “妹妹说笑了吧,谁不知道我们沐府的二小姐才情过人,可是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呢,若是妹妹都解决不了的事,我这个才疏学浅的大小姐又能指点什么呢?”这样酸味十足的话从前流云经常说,只是这一次她却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俯视着兰惜,带着浓浓的嘲笑和不屑,没有半点自卑和抱怨,反而透着十足的尊贵大气。 “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兰惜讪笑。 “再说了,妹妹若是真的处理不了就该问问林姨娘才是,姨娘掌管沐府多年,对于这些事的处理自然驾轻就熟,妹妹不问姨娘反倒来问我,可真是问错了人了。”流云笑了笑,眼底闪着天真,让人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故意。 林氏微微蹙眉,转头打量着流云,见她眉宇间的神色一如从前那般高傲,这才放下心来。 “大小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二小姐冰雪聪明,之前府里的下人闹事不也是二小姐出面解决的么,这次区区一个小彤怎么会处理不好,怕是二小姐有意护短,才会甩手说处理不了吧。”柳氏咯咯一笑,一脸的直率,整个沐府大概也只有这么个侍妾敢直言不讳,沐老爷也向来听之任之,倒也不是他有多宠着柳氏,而是偌大的沐府中需要一个这样敢说真话敢说直话的人。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妹妹了,原来妹妹不是处理不了,是不想处理。”流云一个挑眉,继续说道,“早些告诉我不就好了,也省得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若是小彤真的出了事,祖母怪罪下来,我们谁都担当不了呢。” 兰惜正要开口反驳,沐老爷才终于大掌一挥,“好了,都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小彤若是没事,打发了去别院,不要再留在府里,多生事端。” “爹……”这话不是摆明了他还是相信流云,要责罚小彤么,兰惜不依。 不过很显然,林氏跟了沐青扬这么多年,比兰惜对她爹的了解要多得多,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帮着兰惜,反而朝着女儿摇摇头,旋即勾着沐老爷,“老爷的安排是最稳妥的了,就这么办吧。” 流云朝着兰惜笑了笑,带着十足的得意之色,让兰惜恨得牙痒痒的。 “你去陪着兰惜把这件事处理一下,不要留下后患。”沐青扬抽回手,淡漠地甩下一句话,走到夏氏身侧,“陪你回去吧,风大了。” 一群看戏的人四散开去,只留下林氏和兰惜两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小彤的事不是让你赶紧处理掉么,怎么还闹得这么大?”林氏私下里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兰惜说话,虽然表面上她对兰惜总是特别严厉,但是实际上她是很以这个女儿为骄傲的。 “偷鸡不着蚀把米。”兰惜哼哼两声,也不愿意多说。 “赶紧回去处理掉,赶紧把那丫头送走。”说完,林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兰惜抿唇看着林氏离开的背影,她当然知道她娘在生什么气,自小她就被教育要成为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因为只有这样她娘才能在沐府抬头挺胸地掌权,她娘心心念念地要为她寻一门达官贵人的亲事并不是为了她着想,而是因为这样她便能靠着女儿的婚事而被扶正。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这个女儿不过是弘景的踏脚石,她娘要借助她的婚事来让自己扶正,让弘景成为嫡子,这样才能同雨宸争一争沐老爷的财产。或者在林氏的眼中,雨宸这个尚未束发的少年不值一提,不过是个深居简出的嫡少爷,压根就什么都不懂,从他手里夺得家产,易如反掌。 其实这些,兰惜心知肚明,虽有几分怨恨自己被作为棋子,但是她更明白,只有她娘成了正室,她才能成为嫡女。 因此,在这之前,她愿意忍耐。 【作者题外话】:某夕各种求支持,收藏评论滚滚来吧,5e__5e嘻嘻…… 第十九章 看透大局 隔天,小彤就被送去了别院,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沐府中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个人,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她才是沐府真正的主子,虽然常年不在府里,但是在府里的威望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说起来这个沐老夫人也是个奇女子,早年丧夫,一个孤寡女子拉扯着儿子长大,硬是将差点垮了的沐氏家业重新整顿起来,后来更是经营地有声有色,谁人不知沐老夫人的精明出色,后来沐青扬长大后她才将家业交到儿子手中,去了祥云寺长住,说是年纪大了喜欢清静。 她极少回沐府,除了几年前沐青扬的正妻季氏过世,她回来了一次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沐府中人去寺里探望她,她虽然极少回府,对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是耳聪目明的,像是之前兰惜在书院的院试里拔得头筹,老夫人便命人给她制了新衣,以示嘉奖。 这日老夫人回府,大家早早地梳妆打扮起来,务必给老夫人一个最好的印象。 流云倒也不马虎,让人将兰惜送来的碧色新衣拿来换上,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垂荡在胸前,用一根青色的丝带缠绕在发间,黑发如云,青丝带穿插在其间倒是配极了她的气质,略施粉黛便让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略有几分淡漠,未显清冷,倒是增添了几分尊贵。 “走吧,去雨宸那儿看看他好了没。”说话间,流云已经起身往外走,晚清只能紧跟其后。 两人经过花园,流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偏头望着园中的芍药,不知在寻思什么。 “老夫人喜欢芍药,二夫人便让人在园子里种满了芍药。”晚清解释完又问道,“是有什么不对么?” “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听闻从前祖母定情时便是以芍药相赠,以表结亲之情。”曾经也有一个人赠了芍药于她,说是她如芍药般艳丽动人,她也傻傻地信了,从此之后便一样爱上了芍药,一爱便是四年。 “确实是呢。”晚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望着流云,总觉得她好像突然抽离开来,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在天际。 “可是,芍药也叫离草,别离之花啊。”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一种花既能代表感情的美好,又能代表了惜别之意? 说到这里,晚清才品出一点意思,只见她凑近了流云,戏谑道,“原来我们家小姐是思嫁了。” “胡说什么呢?” “芍药纷育蕾,暖风急做媒。花仙欲出阁,不知嫁与谁。”晚清吟出一首诗,双眸流光闪现,“小姐还不是思嫁了么?” “……” 有一个懂得诗词的侍女就是这点不好,尤其是这个侍女还敏感地要命。 “别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到,又是麻烦事。”流云正色,看着晚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我没有想嫁给沈逸,沈府和沐府有婚约,却未必必须是我出嫁,懂么?” 这话,倒是让晚清不明白了,她皱紧了眉头,“奴婢不懂,沈公子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日后必定官运亨通,临阳城的女子无不想嫁给沈公子的,怎么到了小姐这儿,倒像是对这位沈公子倒像是避之不及了?” 流云本也不想和晚清说这些,但是她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院子的人都一口认定嫁给沈逸的会是她的话,到时候麻烦的绝对是她,她的目的很简单,她不会嫁给沈逸,这个男子心思太过深沉,城府极深,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如今重活一次,她怎么可能再栽一次在他的手上。 “沈府如今有了沈逸这个状元郎,又颇得皇上赏识,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拘泥于一个从前的约定而要与我们沐府联姻,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信守承诺么?再者,我不过是有一个嫡女的名头,但是我爹心中真正能为沐府赢得利益的女子却是兰惜,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只懂得玩耍胡闹的嫡女嫁去沈府惹事,还不如让兰惜这个聪慧过人又深懂人心的庶女嫁过去。”流云摘下一朵芍药,拿在手中把玩,神情似笑非笑,“我爹可是商场的老狐狸,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从前,她就是看不清现实,以为自己是嫡女,高高在上,却没想过她除了嫡女的名头什么都没有。沈府和沐府联姻,要的是双赢,所以她爹才会在最后关头顺着剧情往下走,他未必不清楚个中真相,但是只要结果如他预料,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 “可是……”晚清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说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 “所以呢,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沈府沐府联姻,未必是简单的事,我们就静观其变就好。”掌握了主动权,也许就能把从前那些看不懂的事看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了。”晚清上前扶着流云,“小姐还是赶紧去二少爷那儿吧。” 等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转角处才走出两名男子,一个华服俊容,一看便是哪家的贵公子,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衣,半垂着头模样恭敬,该是侍卫之类的人物。 “创,你觉不觉得这个大小姐挺有趣的?”华服男子眯着眼,眼底满是兴趣。 “恩。”被称为创的男子轻嗯了一声。 “一个深闺千金,居然能把大局看得这么透,果然不简单啊。不过那个沈逸,还真是被她说准了,城府深着呢。”华服男子嬉皮笑脸继续说道,“这么有趣的丫头,难怪我哥惦记了那么多年,我要赶紧回去告诉他。” “少爷。”创沉声唤了一声。 “怎么?”那一头还眯着眼笑容可掬,想象着回去该同他大哥要什么好处。 “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你偷进沐府,会把你扒一层下来。”平稳沉冷的回应。 “……” 第二十章 流云完胜 老夫人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玛瑙佩珠缠在手上,玉色佛头穗一晃一晃,衣饰简单,却隐隐透着贵气,风采不减当年。 “母亲这些日子身子还好吧?”沐青扬是个孝子,看着母亲面色红润,自然十分高兴。 “祥云寺那儿清静,呆久了人也年轻了不少。”老夫人微笑着看向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骄傲。 “还要多谢白苏这么些年照顾母亲了。”沐青扬朝着立在老夫人身边的女子微微颔首,白苏比沐青扬大了几岁,年轻时遇人不淑,被夫君休回了娘家,娘家觉得羞耻便将她赶出了家门,幸得沐老夫人出手相救才保全了性命,之后她便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 “是老夫人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才是。”白苏淡笑,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不是说了不许自称奴婢么,怎么回来沐府又来了?”老夫人佯怒,瞪了白苏一眼。 白苏摇摇头,“府里人多口杂,不比我们在祥云寺。” “那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就听不得你自称奴婢。”这些年,也就白苏陪在老夫人身边,在老夫人的心里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了,当年她极力想要促成白苏和沐青扬,只可惜白苏不愿意,觉得自己是被休的妇人,配不上沐青扬这般的男子。 “是啊,你对母亲来说可不是奴婢。”沐青扬一锤定音,旋即对管家说道,“白苏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万不可怠慢,要是哪个奴才瞎了眼冲撞了白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管家领命。 “这会儿怎么让我成了焦点了,看看,老夫人的孙子孙女都来请安了呢。”白苏一句话便带开了大家的视线。 流云和雨宸走在最前头,剩下的人紧跟其后。 流云一袭翠绿烟纱长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极是素雅,又显得华贵万千,纤腰上挂着一枚黛蓝荷包,荷包上绣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芍药,绣工精细,煞是好看。 雨宸穿一身墨色罗衣,头发以竹簪轻拢,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少年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这一双子女一出现,便夺了所有人的眼球,让人将目光定在他们身上,久久无法回神。 最后还是老夫人朝着两人招招手,“快来给祖母看看,都长这么大了,这是流云和雨宸吧,长得真好,水灵水灵的。”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两人规矩地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快起来。”老夫人一伸手,便将流云和雨宸拉到了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了两个孩子,倒是越看越满意,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流云的身上,她似乎记得这身衣服是她命人去做的,特意嘉奖兰惜院试时拔了头筹,这会儿怎么到流云的身上了。 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兰惜,本还恨恨地看着流云穿了这件碧色衣衫光彩夺目的样子,不过如今看到老夫人神色不明,心中立刻暗喜起来,要是老夫人能当场发难,以流云的xing子必定会立刻闹起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就好了。 流云哪里会看不懂老夫人的神色,保持着一脸毫无心机的坦率,直直地说道,“祖母是在看这件织锦长裙么?祖母也觉得很漂亮吧?这可是兰惜特意送来给孙女的呢,孙女一看就喜欢,一直都舍不得穿,今日祖母回来孙女才拿出来穿了的。” 老夫人一把年纪,只这么一句话便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扫一眼面色难看的兰惜和面前这个似乎毫无城府的孙女,笑了笑,“别致的织锦也只有流云丫头能穿出这股味道,真是不错。” “是呢,孙女也觉得别致极了,过几日祖母寿宴,孙女也穿这件,和祖母手中的玛瑙佛珠可配了呢。”流云娇俏地轻笑起来,视线却是盯在老夫人的手串上,好奇地问道,“这是大理的玛瑙珠串么?孙女好像在书里看到过,说是大理的玛瑙珠串最是有灵气的,是佛家七宝中最好的。” “流云也知道佛家之道?”老夫人挑眉,她虽然住在祥云寺,对府里的事也是知晓的,对于这个孙女的事倒也是听说过不少,不过到了她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今日见到流云,不就和传闻中大不相同么? “佛家之道博大精深,孙女也只是闲暇时看看佛经而已,只能算是知道些皮毛罢了,不敢在祖母面前显摆。”流云吐吐舌头,透着几分得瑟,倒显得极为真实。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从左手上褪下一串珊瑚珠串,套到了流云的手腕上,“这珠珊瑚串是前几年一个得道高僧开过光的,听闻能带来好运,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也用不上,就送给我们家流云丫头,说不定还能给你带来了一个真命天子了。” “真漂亮。”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喜爱之意,流云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透着狡黠,流云凑近老夫人轻声说道,“祖母这是急着要找孙女婿了吧?” “……”老夫人一愣,呵呵笑了起来,“这丫头,真是不知羞。” 一番调笑之后,前厅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谁都没有想到素来跋扈张扬的大小姐竟然能入了老夫人的眼,那些准备看戏的人纷纷失望之极,原本大小姐便地位尊贵,如今又得了老夫人的喜爱,日后怕是更风光了。 最心有不甘的大概就是兰惜了,她素来都是沐府最出色的女儿,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被流云抢了风头,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流云毫无大家闺秀的乖巧,全然的娇气霸道,竟然能得了老夫人的喜爱,实在是让她想不通透。 只有流云暗笑,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老夫人,又或者该说她比旁人了解老夫人要早了些,老夫人精明干练,心中有一把秤,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的人怕是得不偿失,既然如此她便反其道而行,率真坦然才是老夫人所喜欢的。 很显然,这一仗,流云完胜。 第二十一章 路见不平 隔日午后,流云带着晚清浅澜上街买东西,说是给老夫人挑选寿辰礼物,实际上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想借机出来走走。 沐府虽是大家大户,终归是商贾之门,沐老爷对女儿的管教并不算太严,再加上翎国民风本就开放,即便是真正的世家之女也不是必须深藏闺中不许见人的,因而流云自然是可以随意出府的,只是终归碍于女子身份不好太过抛头露面,便也只能偶尔出门逛逛以解无聊之困了。 “小姐,我们要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啊?”浅澜到底年纪小,难得出门显得特别高兴,看着什么都新鲜,一双美眸到处乱转。 “随便逛逛,好久没出门了。”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从前她是特别喜欢出门的,她爹管得也松,后来得知沈逸喜欢大家闺秀,她便极少出门,常年呆在府里学习琴棋书画,如今想想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竟然能让她这个一看到书就困的大小姐安心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哎,那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浅澜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门口,一群人围在一起,喧闹非常。 流云张了张口,突然就停住了,她记得这个场景,就是在这里,她和沈逸第一次相遇,她出手救人却差点被人欺负,沈逸如天神般出现在她面前,那般和煦如风的微笑深深地印到她的心底,一印四年,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回忆起他的那个微笑,纯粹清澈地让人心动。 “小姐,怎么了?”浅澜见流云面色微变,不由得凝眉。 晚清皱着眉头说道,“那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这时候,流云突然扯开了唇角,眼底闪过流光,“去看看热闹。” 她很好奇,若是她不cha手,沈逸还会不会出现,又或者,她若是没有动心爱上沈逸,所有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她的思绪很快便被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打断了,他们走过去便听到人群里传来不少窃窃私语,不用问就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果然和前世一样,姓刘的公子穿着一身洗了发白的长衫,身侧是一只用木头做成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几幅字画,这刘公子本有几分才学,却过于清高,孤芳自赏,如今他那七旬老爹得了重病,家中钱粮用尽,他只能出来卖字画赚钱。 只是,那南街的地霸日日骚扰,将他的字画摊子砸烂,令得他接连数日全无收益,如今那老爹命悬一线,就差几钱银子救命,偏那地霸又来砸摊,这刘公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同他们打了起来。 众人见着刘公子当街被打,也只是同情地摇头,暗道刘公子不走运。 “小姐,那位公子要被打死了。”浅澜皱紧了眉头,握紧了双拳,这丫头素来同情弱者,看着书生被一群人追打,顿时燃起了斗志。 “嗯。”流云点点头表示她看到了,却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实际上,刘公子和那地霸的事压根就不是眼前看到的这样,这位刘公子还真是没什么好同情的。 那刘公子自诩才高八斗,中了个举人后更是傲气凌人,那地霸的妹妹倾心刘公子,谁料这刘公子觉得对方粗鄙,狠狠奚落了一番,那女子心神俱伤,郁郁寡欢远走他方,自那之后这地霸便与刘公子势不两立,如今见刘公子落了难,更是卯足了劲折辱。 “小姐平日不是嫉恶如仇,见义勇为么?今日怎么……”若是从前,浅澜决计不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但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大家都感觉得出流云的改变,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听不进劝的蛮横大小姐了,因而她们这两个侍女便越来越习惯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被打的人不是该打,而打人的人不是为民除害?”流云一句话便让浅澜语塞,见她面上怔怔的,她才继续道,“我们只是路过,并不知道前因后果,有时候眼见的也未必是实。”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经验,可笑的是,如今才微微明了。 浅澜依旧懵懂,晚清却是欣慰地望着流云,心底暗暗感慨他们家小姐终于长大了,懂得很多事不是用眼睛去看,而要用心去体会的道理了。 “小姐救命,小姐救命啊……”那刘公子被打得找不着北,却突然精神一震,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人群中一身华服的流云,猛地朝着流云的方向匍匐过来,朝着流云的方向伸手求救,“小姐行行好,救救我。” 众人的目光突然凝聚到了一直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流云身上,认得出流云的人不多,但是这一身锦缎可不是谁都穿得起的,尤其是这临阳城,敢穿一身红衣招摇过市的大概也只有沐府的大小姐了。 就在流云暗自懊恼自己该等制衣坊的浅色罗裙送来再出门时,那刘公子又哀求起来,“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小人,救救小人。” 这下子,众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纷纷暗中猜测这破落户刘公子和这临阳城首富沐府的大小姐之间有什么瓜葛,越是如是猜测人群越是激荡起来,各种窃窃私语流泻而出。 晚清情急之下,立刻拉着流云往后退了几步,狠狠地瞪了躺在地上哀鸣的刘公子,“我们小姐同你无亲无故,凭什么出手相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知不知道这般无礼会连累我家小姐?” 众人见这侍女说的义正言辞,神情也跟着一变,看向刘公子的目光里倒是带着审视,只是大多数人依然好奇这位沐府千金会不会出手相救。 “你要我救你,也不是不可以。”流云偏着头,认真地看着卑微如斯的男子。 “小姐。”晚清惊呼一声,满眼惊慌,她不相信小姐不懂得何为避嫌,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和男子牵扯不清? “但是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相救的?”流云向着围观的人群努了努嘴,“这里有那么多人,你却偏要我救你,这是何故?我倒是很好奇。” “小生知道小姐是沐府千金,古道热肠,还请大小姐为小生说句话求个情。”刘公子虽然被打得鼻青眼肿,说话倒还利利落,“日后小生做牛做马,来还小姐恩情。” 流云沉默了半晌,就在众人以为她就此默然时,她突然扬起了轻笑,眉眼间的风华乍现迷乱了众人的视线,“本小姐确实古道热肠,不过本小姐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诚然今日公子确实处于下风,这也不代表公子就是占了理字的人,依本小姐来看,公子还是去报官为妙。” 三两句话便撇清了关系,还一本正经地建议他去报官,旁人倒也看不出流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走吧,戏还没看够呢?”流云耸耸肩,转身退出了人群,晚清和浅澜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狐疑,以小姐从前的xing子,这种时候怎么会如此漠然地离开,她最是看不得这种以多欺少的人了。 那地霸似也觉得无趣,领着人便走了,徒留那刘公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见人群四散开去,也只好呐呐地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朝着流云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划过阴冷。 【作者题外话】:喜欢小夕的亲们,记得收藏和留下爪印,5e__5e嘻嘻…… 第二十二章 隐起波澜 三人走在街上,晚清和浅澜一脸欲言又止,流云扑哧一笑,“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别一副本小姐不给你们开口的样子。” “小姐素日最看不惯旁人恃强凌弱的了,为何今日却……”晚清问得十分犹豫,她知道流云不喜欢下人议论主子的事,即使如今流云纵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她们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因为问得吞吞吐吐。 “先不说那位公子和那群打手之间的恩怨,单就说今日我若是出手相助,临阳城的百姓会怎么说我这个沐府千金,你以为他们会觉得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你错了,流言蜚语永远都是带有攻击xing的,只会有人猜测我和那人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若不然为何这么多人他却偏偏来向我求救。”流云顿了顿,见晚清若有所思便继续说,“再者,就算我今日出了手,就能保证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么?指不定就得罪了那地霸,虽说沐府家大业大,但是又何必为了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去犯上那些地痞流氓,到时候被家里那几个惹是生非的知道了,只会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这件事跟着前世的轨迹发展下去,如今她并未cha手,那个人也没有现身,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小姐思虑周全,是奴婢想得简单了。”晚清虽然做事周全,到底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无法面面俱到,如今细细一想才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了?”流云见浅澜立在一旁绞着手里的锦帕,挑眉问道。 “奴婢刚才好像看到了沈公子,可是一转眼人就没了,也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看到小姐,若是看到了可该如何是好?”她语调闷闷的,心里实在担心不已,沈府和沐府的婚约已是人尽皆知,虽然两家尚未言明是哪位小姐嫁过去,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必定是沐府最尊贵的大小姐嫁过去,如今被沈公子看到这一幕,若是有所误会,兴许会对小姐嫁入沈付造成阻碍。 果然是他……流云眼底闪过精光,心底涌上一股不安,总觉得自己还是踩入了别人的算计,即使她早有防备,依然跌落其中。 困兽之斗,让她越发地烦躁起来。 “沈公子是明理之人,奴婢相信他不会对小姐有所误会的。”兴许是见流云这般郁郁的样子,晚清连忙朝着浅澜递去眼神,示意她帮忙劝慰。 “是啊,沈公子绝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误会小姐的。”浅澜也跟着附和,明眸大眼中闪着坚定。 流云摆手,她本就无心和沈逸牵扯上什么关系,若是能让他误会岂非更好。前世已经做了四年的傻子,难道这一世好不容易重生,还要如前世般痴傻么? 她如今不知沈逸心思如何,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前世,是她咬着那人不放,最终错付真心,现下她已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又怎么会再相信他们,不论是兰惜和林氏,还是沈逸,都别想再加害于她,待时机成熟,那些恨那些痛,她会一一讨回。 “小姐你看,那不是二夫人的侍女宁香么?她怎么会在这里?”浅澜是个眼尖的,远远就看到宁香的身影出现在街角的医馆,奇怪地皱眉,“难道是二夫人不舒服?不对啊,二夫人若不舒服,早就请了大夫去府里了。” 流云眯起眼,直觉告诉她,宁香出现在这里,绝不单纯。 三人步入饭馆,上了二楼寻了靠窗的位置,正对着医馆,流云点了些点心便大快朵颐起来,吃的不亦乐乎,若非偶尔扫向医馆的目光,她倒是像专程来这儿吃东西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宁香鬼祟地摸出医馆,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浅澜,你去打听打听,刚才看宁香似乎往袖中藏了什么东西。”流云微微蹙眉,林氏多疑善妒,身边的侍女都是知根知底的丫鬟,只有这个宁香是后来入府的,流云对宁香一直十分好奇,照理说如她这般美貌的侍女林氏是断断不会留在身边的,可是据她所知宁香在林氏那儿的地位似乎还不低。 豪门府宅中的后院争斗从不停歇,各房的妻妾之争尤其激烈,谁都不会在身边留着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免前庭纷争未解决,后方又失起了火。 林氏可以算是宅门争斗中的高手了,不然她也不会掌权这么些年,若非季家的干涉,林氏早就被扶正了,沐老爷的侍妾通房并不算少,却也没有闹出过太大的动静来,除了三夫人夏氏,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在沐老爷身边隆宠不衰的,这林氏的手段可见一斑。 “小姐觉得宁香有问题?”晚清压低了声音问道,府里的下人们她一直都有注意,对于二夫人身边的人更是如此,宁香并不是擅长阿谀奉承的那种侍女,也不是跟了林氏最久的奴婢,却深得林氏信任,所以她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她能为我所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子,明亮的眸子里异光流彩,这几日里流云将整个沐府的人思来想去地盘算了很多遍,若是想要收买林氏身边的人,一个宁香怕是能抵得上好几个了,只不过她怕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人了。 “对了,奴婢听说小彤被送去别院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哭着喊着要见二小姐,可是二小姐却压根就没出现,倒是宁香去门口送了她,跟她说了几句话才将人安抚了。”晚清思索了一下才轻轻地说道,“会不会……小彤的事,是宁香的手笔?” 流云似笑非笑,是不是宁香的手笔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兰惜的手笔。 也许四年后的兰惜能随心所欲地设计出一个又一个环环相扣的计谋,但是如今的兰惜,只是有些小心思小恶毒,绝想不出这般陷害人的计谋。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如今的兰惜能这么轻易地被她制住,局局都被她压制得翻不过身。 “小姐,宁香带走的……是绝育的鸿甘草。”浅澜神情匆忙地回到流云身侧,将声音压到最低,流云却依然能听得出她的惊疑不定和惊诧。 “很好。”不管这鸿甘草是给谁用的,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有趣的事。 “回吧。”平静许久的沐府,也该起点波澜了。 第二十三章 甜蜜陷阱 临阳城在整个翎国都是极大的城镇,不亚于京城,除却京城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众多之外,其他方面临阳城倒也确实能与京城媲美一番。 要说临阳城的权贵,倒也是不少的,除了知府沈大人一家,大大小小的大小官员不在少数,还有个曾经陪着皇上走南闯北打下天下的东方侯,天下大定后东方侯便回了临阳城,皇上念他身子不好便没有勉强他留在京城,特意命人在临阳城近郊盖了一座媲美行宫的大宅子。 所以说,临阳城虽有沈大人,真正在幕后掌握着整个临阳城的却是东方侯。东方侯和沈大人有些交情,两人年轻时候便是旧识。 不过这些都是官家的权贵,临阳城能媲美京城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临阳城首富沐府,不止掌控着临阳城的经济命脉,连京城都有沐府的商铺产业,因此沐府在临阳城虽算不上一手遮天,也同样势力惊人。再者,天子令颁布之后,商贾的地位有了大大的提升,再不若从前那般如奴才般卑微,虽不能同真正的名门权贵相比,却也是相差不远了的。 因此,这一日沐府老夫人大寿,沐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似的,人来人往,特意前来祝寿的官员商贾络绎不绝。 翎国民风开放,对大家闺秀也没有太过保守的教条约束,老夫人的寿辰宴,下午时分,客人们被引入了花园,思雅和兰惜早早地来了花园,陪着几位小姐品茶闲聊,瑾涵素来内向,不喜和人打交道,声称身子不适并未出了自己的院子,倒是流云,始终未曾出现。 “兰惜,你姐姐怎么还没来啊?”一位小姐好奇地问道。 “下人已经去唤了,应该快来了吧。”在人前的兰惜永远都戴着温柔优雅的面具。 “要我看,流云妹妹一定是在盛装打扮吧?听说今日沈府的大少爷可是要来祝寿的,定是要好好打扮了见未来夫婿呢。”另一个小姐掩着嘴轻笑,她的话引来不少人的附和。 “是呢,我可是听说我那表妹见过沈公子一次之后便倾心不已,如今日日闹着要嫁过去呢。” “不能吧,沈公子的正室可是流云妹妹,难道你那表妹要嫁过去为妾么?” “是啊,她可是放了话的,就算为妾她也是要嫁过去的。我姑母如今可是愁死了的,让我没事就去劝几句呢。” “真的假的,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知府的公子,你那表妹也算是个官家小姐吧,居然肯嫁过去为妾啊。” “谁说不是呢,要说我那表妹家里也算是有些家底的,我娘说她是不可能如愿的,我姑母可是盼着到时候将她送去宫里呢。” 八卦永远是女子最喜欢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不亦乐乎,兰惜仪态万千地坐在一旁也不插嘴,只是安静地听,神情自若,若不仔细瞧她决计瞧不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嫉恨。 这些个千金小姐们大抵都是嫡女,对兰惜总是有几分看低的,即使兰惜才情过人却也终究不过是个庶女,所以她们都相信要嫁给沈逸的定然是流云,虽然各自心中都有些愤愤不平,觉得流云高攀了沈逸那般玉树凌风的人物,只是就算心中再有妒忌那也是不能说与人听的。 “那是沈公子么?”女子的声音里夹带着浓浓的惊艳,因着她的声音大家都扭头去看,眼底纷纷闪过倾慕。 树下的男子一袭绣绿纹的紫色长袍,腰间束一条墨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无二。 “果真是相貌堂堂。”不知是谁,喃喃自语了一句。 才高八斗的风流才子身上该有的清高自傲,沈逸身上却是半点都无,他微笑和同每一个上前和他打招呼的人寒暄,那般自然温和的态度让人深深地为之着迷。 刚才那还说着自己表妹闲事的小姐忍不住在心中同意了表妹的倾心,如沈逸这般面如冠玉的男子,怕是谁都会倾慕于心的。 “天啊,他走过来了。”一位小姐捂着微红的脸轻叫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沈逸的目光却是越过了这群正在谈论他的千金小姐们,落在远处走来的那抹浅色身影上,竟像是,定住了一般。 薄施粉黛,清雅脱俗,风华绝代,顾盼生辉,气若幽蓝,再多美妙婉柔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沈逸眼中的女子,只见她信步似莲般地缓缓往园子里走来,浅笑尽然间淡漠如水的眸子,他的目光深深凝住,再也无法移开。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沐流云,上一次他来沐府中,远远地扫过她绝美张扬的脸蛋,却是风过不留痕迹,然而今日再见,心底的惊艳之情蜂拥而上,只能怔怔地望着她出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说的,该是这般倾城倾国的女子吧。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树下的沈逸,女子手中的锦帕竟掉落了下来,凉风拂过,那轻如丝绸的帕子就这般随风飘着,落到了沈逸的面前,他又是微微一怔,才弯下腰拾了起来,柔软的锦帕让他眉心一动,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女子的面前,看着她半晌,才朝着她微微一笑,“沐小姐,你的锦帕。” 流云说不清心底的感觉,立在他的面前,被他那双藏着清冽的眸子注视着,她的心竟是情不自禁地狂跳了起来,这般深情款款的凝望是她从前最喜欢的,因为只有在这样朝露一样清澈见底的眼睛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被他真心相待的。 只是……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收紧,指甲忍不住狠狠地刺痛掌心,提醒着自己不要重蹈覆辙,这般甜蜜的陷阱她已经踩过一次了,那般的痴傻被他狠狠地踩碎狠狠地践踏,若是她还执迷不悟,连老天爷都会唾弃她了吧。 想罢,流云收回了视线,接过锦帕,有礼地颔首,“谢谢沈公子。” 不远处望着他们两人的千金小姐们,谁都不愿意承认,沈逸和流云站在一起,般配地叫人妒忌。 第二十四章 有趣至极 “表哥这般目不转睛地望着流云妹妹,可要吓坏人家的了。”说话的是沈家的表小姐席初晴,其父虽然是个正六品的通判,却也颇得皇帝赏识,本想留他在京城当值,后来也不知是何缘故皇帝竟应了他的请求让他到了临阳城。 “就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也不怕被人笑话了。”沈逸温吞一笑,抬头看向表妹初晴,他和初晴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初晴对他的心思整个沈府的人都知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逸只当初晴是妹妹,再无其他。 席初晴上前一步,生生将流云挤到一旁,引着沈逸往花园里走去,流云也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往几位小姐坐着的地方走去,面上神情自若,半点尴尬都无,倒是初晴高傲地冷哼一声,对着沈逸滔滔不绝起来。 初晴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只见她眉眼弯弯地娇笑道,“再任性也是表哥惯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微微一变,只觉得这席初晴也太不懂事,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娇态,说话口没遮拦,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和沈逸之间的关系似的,虽是表亲,却也是男女有别,再说这如今是在沐府,这沐家的大小姐还在后头跟着,她竟如此说话,倒更像是故意说与人听的了 “初晴……”沈逸微微蹙眉,眼底闪着不赞同。 “表哥如今眼里就只有流云妹妹,没有晴儿了。”敏感地察觉到沈逸的不悦,初晴立刻红了眼眶,咬紧了下唇一副受人欺负的小模样,倒是让沈逸哭笑不得了起来,她确实没有说错,沈家没有女儿,因此这个表亲家的妹妹颇得沈家人的喜爱,两家关系又亲近,初晴又是个活泼伶俐的自然是人人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 “晴儿今日是铁了心要让表哥下面子了是吧?”沈逸也不动怒,面上更是没有半点怒色,但是席初晴却是品到了几分味道,她这个表哥的xing子她也是清楚的,平日里总是温润儒雅,极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纵然真的生气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眼底的冰冷却骗不了人,何况是她这个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妹了。 “好啦,晴儿就是跟表哥还有流云妹妹开开玩笑的。”说到这儿,席初晴连忙回过头朝着流云吐吐舌头,“流云妹妹不会生气吧。” 流云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席初晴这般能屈能伸,实际上前世的时候,她和这个席大小姐经常闹得不可开交,两人都喜欢沈逸,自然是看对方颇不顺眼,总是在各种场合花招百出地让对方丢脸,后来沈逸和流云的婚事定下之后,这位席大小姐甚至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却终是没有赢回沈逸的心,后来郁郁寡欢了许久,她爹把心一横便让她嫁离了临阳城,后来听说难产死了。 想到这里,流云倒是释怀了,对初晴也没有从前那般厌恶,只觉得她也算得上是个痴情的可怜人,同她从前一样,爱上了一个注定不会爱上自己的男子,心头涌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 “我早就听说初晴姐姐和沈公子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真是让人羡慕。”流云浅笑着应道,眼底闪着真诚,初晴皱了皱眉头,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道欢快的嗓音插入,“我说你怎么不见人影,原来是落在这百花园中找不着北了?” “……”沈逸的脸上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头疼,这世上要是有谁能让沈逸避之不及的,那么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司徒公子了。 说起来这位司徒公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刚行了弱冠之礼便要往家里娶个青楼女子,差点把司徒老爷给活活气死,那司徒老爷死活不答应他娶青楼女子,他也不闹腾,直接住进了青楼,日日宿在温柔乡中,十天半月也不记得回家一次,要不是司徒夫人装病,他怕是如今都尚未想起来要回府。 这司徒公子的风流是临阳城的谈资,他的经商天分同样让人惊叹,他从十三岁起便单独管理商铺,短短几年已经将司徒家的产业足足翻了几倍,本来不过守着几家商铺的司徒家,如今已经成了临阳城的第二商贾,紧紧地跟在沐府之后,再加上这位腰缠万贯的富家少爷又是个少有的美男子,虽然他花名在外,想要嫁给他的千金小姐却也是大有人在。 “这就是沐家的流云小姐吧?果然是沉鱼落雁之姿,不知道小姐许了人家没,要是没有许人家要不然就屈就嫁给本公子好了,本公子日后定然会好好对待流云小姐的。”司徒商眯起一双桃花眼,笑得极是魅惑,这般带着几分妖娆的容貌却是没有半分女气,着实让人惊艳。 手中的折扇猛地丢过去,沈逸沉了脸,阴阴地看着司徒商。 “哎呦沈逸,你这是恼羞成怒了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着,就许你对着流云小姐发呆,就不许我倾慕了?”司徒商却是个不知收敛为何物的家伙,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惹怒沈逸,也不知是不是看多了沈逸波澜不惊的脸,总想看一看他变色。 沈逸面色微变,众家千金纷纷望向流云,却见她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仿佛不知道司徒商说的是自己。 “流云妹妹可真是好修养,被人这般浑说也不动气。”不知谁轻声说了句阴阳怪气的话。 被人点了名,流云才抬起了头,朝着那人微微淡笑,“瞧杨姐姐这话说的有趣,临阳城里谁人不知司徒公子的最爱有两个,一是开玩笑,二是倾慕女子,但凡是尚未结亲的女子可都是司徒公子的倾慕对象呢。再说,若是论起姿色,流云哪儿及得上各位姐姐的花容月貌,司徒公子不过是随口开开玩笑,大家笑一笑也就是了,要是真的当真那流云可就无地自容了呢。” 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和大家平素认识的沐流云没有半分相像,但是她周身散发的傲气却和从前如出一辙,这般变化让大家一时间也接不上话。 “哈哈哈,当真是有趣极了。”司徒商突然间大笑起来,阴柔的容貌竟因为这般爽朗的笑声反而透出一股英气,他突然停下来注视着流云,上下打量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极轻的话,只有立在司徒商最近的流云能听到的话,“我终于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不让我来沐府了,就是怕我发现你吧。” 第二十五章 价值千金 沐老夫人的寿辰宴上客人极多,老夫人显得十分高兴,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抖擞,那般历经半世的雍容是再美的女子都无法比拟的,有些人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缓缓散发,并非华丽的服侍和昂贵的首饰所能衬托。 这一日的沐府颇为受人关注,最让沐老夫人惊喜的是东方府也派人送来了寿,这是极大的荣幸。 谁人不知,东方侯爷曾是翎帝的宠臣,大半辈子跟着翎帝南征北战,后来天下大定后便离京常驻临阳城,然而东方侯爷的威望别说是临阳城,就是在整个京城整个翎国都并未消退,东方侯爷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十分低调,仿佛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东方靖遵家父的吩咐,送上寿礼,祝沐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举手投足间充释着贵族公子的气息,眉宇间透着一股风流倜傥,东方靖的容貌本就极为出色,再加上他的嘴角总是伴着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还望三公子代老朽感谢侯爷的寿礼。”沐老夫人心底有几分受宠若惊,她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一届商妇,东方侯爷竟然也会遣了幺子上门送礼,这对沐府来说是个天大的面子。 “沐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家父本想亲自前来贺寿,无奈最近身体微恙,才命我一定要将寿礼送到。”说罢,东方靖微微侧身,东方家的下人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几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沐夫人身边的下人,他一边说道,“之前境北天灾,亏得沐府事先送去了三百万两白银,才得以让境北的镇民缓解一时之需,等到了朝廷的赈灾银子。家父为境北镇民感激沐府的慷慨解囊,这两株野山参是家父去境北巡查时境北镇民特意交予家父,请他带回临阳城赠与沐府的。” 沐老夫人摆摆手,一派谦虚,“三公子过誉了,皇恩浩荡许了各地通商,我沐家才能有今日。如今境北遭受天灾,我沐家能出些绵薄之力,为朝廷分忧,也是我沐家的荣耀。” 这番话若是出自寻常人必定会有故作姿态之嫌,然而沐老夫人却一派自然,活到她这样的年纪,本也就不再将财富看得重要,众人也越发对沐老夫人心悦诚服起来。 “沐老夫人果然是商人之典范,东方靖由衷敬佩。”说罢,双手抱拳,颇有几分恭敬之意。 这位东方侯爷的幺子如此,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纷纷赞扬起沐家来。 晚宴开始,流云作为嫡女自然坐在主桌之上,倒是兰惜也被沐老爷唤来坐在身边,谁都看得出来沐老爷心中所想,毕竟主桌之上坐着两位年轻的公子,沈逸和东方靖。 季嫣然姗姗来迟,特意带了贺礼前来贺寿,沐老夫人自然也将她召到了著桌。 “家父知道老夫人是个善心礼佛之人,特意命人寻来这尊琉璃玉观音,听闻是前朝古物,夜里还会泛起淡淡的荧光,十分漂亮。”嫣然将一只红色的盒子推到沐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轻轻打开,果然见一尊通体剔透的玉观音,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十分罕见。 “果然是稀罕之物,代我谢谢你爹。”沐老夫人素来喜欢嫣然,即使后来媳妇儿过世之后,沐府和季家的关系渐渐淡开,这个嫣然丫头倒依然常常去祥云寺探望她。 “老夫人喜欢就好。”嫣然淡淡微笑,便挨着流云坐下。 人都到齐了,林氏便唤人上菜,道道精致的佳肴上桌,让人连连赞叹不已。 “这道菜是不是唐宴鼎食中的玛瑙鱼?”东方靖不由得挑眉,“只在古谱膳书中见过这道菜,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有人做出来,果真了得。” 林氏只是淡淡一笑,这是自然的,今日负责这次宴会的可是她花了大把银子找来的前御厨。 “还有这道翅珍鹿唇,只在宫里吃过一次,那味道真是至今无法忘怀。”东方靖夸张地眯起眼,仿佛真的在怀念记忆中的味道,末了他才感叹道,“沐府果然财力雄厚,光是这两道菜,可就价值不菲了。” 沐老夫人面色微变,她素来崇尚简朴,刚看到这些佳肴上席时心底就有些不悦,只是碍于在场在场宾客太多无法发作,却没想到东方靖竟然如此大喇喇地说了出来,倒是叫她有几分尴尬。 “三公子果然见多识广。”林氏掩嘴一笑,一派主母风范,“老爷虽然素日忙碌,不过还是吩咐了府里要好好准备寿宴。大小姐更是亲力亲为地跟着一起准备,这些个菜色大小姐也是亲自试过并且赞誉有加的,妾身想着连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都能称好,那必定是极好的了。” 东方靖挑眉看向流云,“哦?原来这些美味佳肴都是大小姐亲自准备的?” 夏氏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紧,她早就注意到老夫人的面色不佳,她立刻就联想到老夫人素来崇尚节俭,如今这么一大桌的奢侈,怕是她老人家早就心中不悦了。 也不知道林氏是不是刻意推卸责任,不然她也不像那种不居功的人。 “三公子说笑了,我一个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么些事,不过说实在的今日的晚宴佳肴确实上乘,依我看怕是比临阳城的第一酒楼的师傅做的都要好呢。”流云一派无邪地应道,随后又说道,“不过要我说,菜肴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姨娘一心为祖母的寿宴忙碌了半个多月呢,这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但笑不语,流云立刻朝着沐老夫人撒起娇来,“祖母,虽然孙女没帮上什么忙,不过孙女也是有一份心意在里头的,祖母可不能赞赏了林姨娘就忘了孙女啊。” “沐小姐果然天真率直,难怪沐老夫人宠爱有加。”沈逸看了流云一眼,只觉她娇憨的模样十分可爱,嘟着嘴的样子像极了讨食的小兽。 “逸儿你也别夸她,这丫头本就是个刁蛮任性的主,你再这么顺着她,她的尾巴可要翘到天上去了。”沐老夫人难得地笑了起来,朝着流云宠溺地摇摇头。 流云自然不会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过不代表她也不愿意这把火烧到别人那儿。 “不过说真的,这道翅珍鹿唇确实珍贵不已,祖母你快多尝几口,绝对比您平日吃的那些个清淡小菜要好吃多了。”依然是一派无知天真的样子,流云干脆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为她布菜,一边细细地介绍起来,末了还添了一句,“这几道菜都是孙女吃过最好吃的了。” “自然是最好吃的,沐小姐可知道就单单这一道翅珍鹿唇的材料,就不下千金,更不用说那些复杂的工序了。”东方靖支着头,对她说道。 “真的吗?价值千金?”流云双眸微瞪,好奇地问道,“那不是这一道菜就能抵得上寻常百姓好几十年了?” 第二十六章 以退为进 沐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了,连沐青扬都冷眼扫了一眼身侧的林氏,在座一桌子的人大概除了流云依然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其他人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确实如此,寻常百姓一年收入不过十两银子。”东方靖笑嘻嘻地眯起眼,“看来沐大小姐也不是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 流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沈逸见气氛微微凝住,立刻打起了圆场,“毕竟是老夫人寿宴,沐府想要大肆办一场也是正常的。靖少爷平日在青楼里砸的银子可不比今日这一桌子菜便宜,怎么突然就这么计较起来了呢?” 沈家和东方家素有交情,不过沈逸和东方靖的关系却是打小就不太好,兴许是因为两人年纪相当,总是被人拿来比较,因此他们总是互看不顺眼。 “沈公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既是老夫人寿宴,我们都是来贺寿的倒也无妨,只是今日客人颇多,要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说沐府一顿饭就要花去上万两银子,到时传回了京城,那沐府富可敌国的名声可就举国皆知了。”东方靖认真地看着沐青扬,“沐老爷也别怪晚辈说话太直,晚辈也是为了沐府才想提醒一句,赈灾之事沐府出力颇多,皇上也是放在心上的。可要是沐府真的被人惦记上了,那么再多的财富怕也是有命赚没命花了。” 这话可就说得严重了,东方靖似笑非笑,谁都吃不准他说的是不是认真的,几个小辈倒也看不出究竟,但是沐青扬和沐老夫人心里却是明白的,他说的确实没有错,沐府能有如今的财富势力就是因为当年娶了季府的千金小姐,才攀上了官府势力,一旦他们家的产业被人惦记上了,到时候麻烦必定接踵而来。 “三公子这话说的也太危言耸听了,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我们沐府还怕被人惦记么?”兰惜忍不住出言反驳,她本不是冲动的人,只是看不过去东方靖咄咄bi人的样子,又看到沈逸难看的脸色才忍不住说了一句。 “兰惜。”林氏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兰惜咬了咬唇,只能低下了头。 季嫣然柳眉微挑,视线落在东方靖的身上,据他所知这家伙从来不喜欢管这些事,怎么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了?倒是有趣。 “我妹妹年轻不懂事,还请三公子多多包涵。”流云嫣然一笑,态度不卑不吭:“三公子并未说错,我们沐府素来低调行事,今日确有不妥之处,不过为了向祖母表达我们小辈们的心意,偶尔出格也是情有可原。” 这么一番抢白,东方靖倒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沈逸偏头看着流云,但笑不语。 倒是林氏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附和道:“这次确实是妾身鲁莽了,不过还请老夫人念在妾身一心只为老夫人贺寿的份上原谅妾身这一次了。” “是啊娘,茹玉也是想让您老人家高兴一下。”沐青扬帮着解释。 有了台阶下,沐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慈爱地摆摆手,“这都说的什么话了,我这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那么些道理,不过东方公子说的也确实有理,今日大家是为了给我贺寿也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日后再不要这般奢侈浪费了。” “听闻二公子负责这次凉州的河道修葺工程,还请三公子帮老夫带一句话给二公子,若是需要帮忙的,请一定要派人告诉老夫,沐府定当竭尽全力。”沐青扬举起酒杯,同东方靖喝了一杯。 季嫣然默不作声地挑眉,她算是看明白了,原来绕了那么大的圈子竟然是为了河道修葺的工程,她还想着东方靖怎么会突然多管闲事起来了的,不过凉城紧邻临阳城,而临阳城附近的航运又有大半隶属沐府产业,若是有沐家航运的协助,那凉城河道的修葺工程就能顺利得多了。 流云满意地看着一桌的和乐气氛,虽然这件事被粉饰太平了,但是林氏的过失已经在老夫人的心里留下的一个瑕疵,绝不会这般容易地过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来沐府为了河道修葺的工程可是付出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她爹日后会不会责怪林氏她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很多事都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要的便是这般一点一滴的累积,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待时机,她相信这么多的隐患总有一日会大举爆发,到那个时候便是林氏下台之日。 “以退为进,不错。”雨宸举起茶杯,抵在唇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只流云一人听到。 流云冷不防地被呛了一下,雨宸几不可闻地扯开嘴角浅笑,倒是季嫣然在旁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地说她不小心,闹得沐老夫人都无奈地摇头。 “说起来,流云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沐老夫人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原本热络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眼看着府里这几个小姐都要及笄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呢。”林氏低低地轻笑起来,只是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是呢,若是梦娴姐姐还在的话,怕是早就开始张罗起大小姐的婚事了。”夏氏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说到沐府的婚事,众人自然都看向了沈逸,原本沈大人也是要来的,无奈最近公务缠身,这几日都住在近郊那里处理流民的事,实在是抽不开身,因此这一日的寿宴才没有出现,只让沈逸代表了沈府前来贺寿。 沈逸抬起了眼望着对面的流云,只可惜人家沐大小姐只顾着自己低头吃菜,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周围气氛的改变。 “怎么了这是?”流云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到大家都望着她,满眼茫然。 “是啊,梦娴就这么一双儿女,从小就疼爱得紧。“沐青扬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亡妻,竟是望着流云发起了呆。 嫣然突然接过了话头,“还没张罗吗?我怎么听说沈府和沐府早就有了婚约的事了,还没定下来么?” 流云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嫣然和夏氏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但是问题是她压根就不想嫁给沈逸,那个人那样伤害她,她怎么可能再次落入他的温柔陷阱。 更何况,她也不相信兰惜会这么乖乖地这个未婚妻的位置让给她,就这么坐以待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逸和她一样平静,就仿佛他们正在讨论的不是他们的婚事一般,他的平静倒是让她兴起了心思,前世的经历让她相信沈逸并不想娶她,那么,他会如何回答这桩婚事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沈逸的回答竟然会如此直接。 “是,家父确实想让在下和大小姐定亲。” 第二十七章 谁说要嫁 宴客厅极大,各桌都是喧喧嚷嚷的,因而主桌上的动静并未引人注意,只是,到底还是让人听到了些。 自从沈府和沐府的婚约传出之后,就不少人在猜测,或许沈府是想等沐府的大小姐及笄之后才定下婚事,因此就一直没有言明,而今却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谈论了此事,还是由沈公子亲自发话,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这件事由沈逸自己说和沈大人说,倒也是有些区别的,毕竟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由本人提及,尚有几分余地。 沐青扬哈哈大笑起来,“我和向天八拜之交,早些年就说了两家要做亲家,没想到如今还真是能做上亲家了的。” “哎,原本还想着这次回来要给流云和兰惜好好挑一挑,没想到你和向天早就商量过了,我这个老太婆看来是自作多情了的。”沐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沈逸,倒也觉得这个孙女婿十分满意。 只不过,沐青扬和沐老夫人高兴着,兰惜却很不高兴,她素来喜欢沈逸,自然是不愿意两家这么早谈妥婚事,她本还想着探一探她娘的口风,却没想到她尚未探得口风,她爹就同沈逸谈及了婚事。 “我们家云儿面皮薄,老爷您也真是的,怎么就当着姑娘家的面儿说这些个亲事了呢?”林氏娇嗔着沐青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没看到我们云儿都脸红了么,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呢。” 林氏倒也是看好这门婚事的,毕竟流云自小养在她的膝下,季家一直阻挠沐青扬将她扶正也正是担心她这个继母会不会苛待流云和雨宸,若是她促成了流云和沈逸的婚事,那么季家也就再没理由阻碍着不让她扶正了。 “这倒也无妨的,我们沈府和沐府是世交,两家的孩子小时候就认识,若不是沈逸离开临阳城去了京城好些年,这两个孩子也该是一起长大的了。”夏氏伸手为沐青扬倒了杯酒,接着说道,“若是能早些定下大小姐的婚事,梦娴姐姐在天之灵必定也是高兴的。” 沐府虽说是大门大户,终归还是商贾人士,因此对小姐们的规矩倒也不如真正的名门侯府那般严厉谨慎,就如这般坐在同一个桌子上用膳,甚至是当面谈起婚事,倒也是落落大方。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按耐不住跳出来了。 “表哥,我觉得你这婚事还是要三思而行。不是都说流云妹妹无才无德,要说容貌姿色倒也算是上乘,只不过嫁入知府总不能只单单因为容貌的吧?要我说,还不如兰惜妹妹,我可是早早听闻这位沐家二小姐才情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呢。”席初晴倒也不是真的夸奖兰惜,她只是想在一旁煽风点火,折腾点乱子出来,其实不论是流云还是兰惜,她一个都不喜欢,在她眼里除了她自己谁都配不上他才华无双的表哥。 “初晴妹妹真是有趣,我倒是不知道女则女训中哪一条,鼓励表妹能cha手表哥的婚事了的。”季嫣然是傲气惯了的,别说不过是六品小官的女儿,就是在京城众位权臣的名媛千金里,她也是从不怕得罪人的,更何况是在临阳城了。 “你……”席初晴咬牙,吞下了下面的话,她心里也是知道这个季家不好惹,平日里仗着她爹通判的身份横行霸道,如今在季家小姐面前也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不足为提。 由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的流云,突然放下了碗筷,认真地看着她爹,问了一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她说,“谁说我要嫁给沈公子了?” 这一句话说出,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惊讶地望着流云。 “长姐不愿意嫁给沈公子?”兰惜抓住机会小声地问道,只是这声音恰巧能让大家都听到。 东方靖兴味地扫过身边那张黑炭似的脸,再将视线投到了流云身上,只觉得这个大小姐果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流云尚未及笄,自然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算是要议亲那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再说今日是祖母的寿辰,怎么都在说我的婚事呢?”流云缓缓地回答,顿了顿对着沈逸说道,“流云虽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还请沈公子留点情面,不要坏了流云的清誉。” “是,是在下唐突了,这些事本就该是由父母来提的。”沈逸应得极快,立刻倒了杯酒站起身对着沐青扬和沐老夫人道,“这杯酒,算是我赔罪了。” 再来便是早先准备好的歌舞,将之前的不快匆匆掩盖,众人望着台上的表演,各种恭维附和,热闹非凡。 流云借着酒醉的由头早早地跑了出来,嫣然本想陪她一起,流云却道不用,她不过就是出去吹吹风,一会儿就进来,嫣然便也随了她的。 远离了歌舞升平的前厅,流云捂着发疼的额头走到了花园长廊上坐下,凉风吹到脸上,别样的惬意。 “出来也不披件风衣,不怕着凉么?”说话间,一件带着几分温热气息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肩头,流云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却被人压住,“不用紧张,是我。” 她当然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就算化成灰她都记得,就因为是这个声音她才会如此惊慌。 “你怎么在这里?”流云皱紧了眉头,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慌乱。 “里面太闹,出来透透气,见你往这边走,就跟过来跟你说几句话。”沈逸的声音是惯有的温润,还带着一分显而易见的温柔,他由后绕到了流云身侧站立,“你怕我?” 她自然是怕他的,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想到了那场大火,想到了他冰冷鄙弃的目光,她看得很清楚,他要她死,彻骨的冷意终究浇灭了她所有的爱意。 流云站起身,拿开披风放到他的手上,认真地说道,“我们并不熟。” 从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温柔,这是第一个。 沈逸的眸子里闪过了奇异的光芒,他深深地看着流云,想看一看这是不是寻常女子最爱的伎俩欲擒故纵,可是越是望着她的眸子,心里的悸动就越是厉害,只觉得宛如一汪深泉淌入心底,沁人心脾。 “你心中有我。”平淡沉稳的一句话,飘然而来。 第二十八章 我要定你 “流云一直听说,沈大人家的公子谦逊有礼,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谁都不会想到沈公子竟是这般轻浮之人。”流云突然转过头看着沈逸,神情里有着股不动声色的狠戾,“沈公子,我沐流云不是那些个青楼女子能让你如此诋毁,我沐家虽没有知府大人的势力,但是流云相信我爹也是不容许任何人如此污蔑他的女儿的,还请沈公子三思而行。” 沈逸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灵动的眸子,深邃却又清澈,闪动着坚定和骄傲,不是寻常富贵千金那般的心高气傲,是一种别样的清冷,她的冷疏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拒他于千里之外。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沈逸微微颔首,立刻道歉,视线始终定在流云的身上,接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所误会,所以……” “没有。”干净利落地回答,打断了沈逸想说下去的话,流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锋芒毕露,更不该如此直截了当,但是对面沈逸,她做不到镇定自若,这个她曾经深爱又曾经将她伤得最深的男人,她不可能真的对他视若无睹。 “我会娶你,等你及笄。”沈逸从腰际扯下一枚玉佩,递给她,“我从没有看轻你,你和旁人不同。” 若是流云从不知道沈逸是怎样一个人,那么也许她今夜就会沉浸在他给予的深情和温柔里,但是她清楚地知道沈逸的城府有多深,他可以给予她四年的温柔宠溺,这样的男人太深沉,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可怕。 “虽然我只是个商贾之女,但是我还是懂得男女之间不该私相授受,更何况你我之间不过就是两家世交之谊,再无其他。”流云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扬起头,月光下的沈逸比平时更俊朗也更让人心动。 沈逸微微蹙眉,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冲动,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若是今日没有同她说清楚,兴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同她这样说话了。 “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么?”沈逸看着她,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意,他无法否认,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让他感觉到了怦然的心动。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流云转过身,挺直了腰板,留下一句“以后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引人误会”便离开了。 而沈逸,则立在原地,握紧了手里的玉佩,久久地望着流云离开的方向。 “沐流云……”沈逸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眼底闪过坚定,“我要定你了。” 也许之前,沈逸对沐府这门婚事还有着其他的心思,但是昨日见到流云在街上那一幕,又见到了这般特别的她之后,他已经很肯定自己要定了她。 征服这个盛气凌人的女子,让她这只伸着爪子的小猫乖巧听话地留在身边,应该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吧。 待他离开,长廊尽头的阴影里才走出两个人。 “创,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去告诉我哥?”男子似乎很纠结,一对剑眉简直都要打结了。 “这件婚事怕是**不离十了,只等沐小姐及笄了。”创平静地应道。 “那我哥怎么办?”男子蹙眉。 “沐小姐并不想嫁。“创平静地指出事实。 “那又怎么样,若是两家父母都谈好了,她就是不同意也不行了。”男子抓了抓头发,眸子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只见他两眼发光地看着身侧面色平静的男子,“创,你猜我哥会不会去抢亲?” “不会。”肯定的回答。 “我们打个赌?”男子兴致冲冲。 “少爷,从小到大你都是逢赌必输,何必自取其辱?” “……” 再回到座位的时候,流云敏感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流云心下一紧,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怎么了?”她微微偏身,靠近嫣然询问。 “你刚才一走,沈逸也跟着出去了,不是去找你的?”嫣然说着,还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门外的方向。 “回来的时候碰巧遇上,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流云表现得很坦然,嫣然眼中闪过激赏。 “雨宸呢?”扫了一圈没发现弟弟的踪迹,流云挑眉问道。 “说是身子不适,先退席了。我看着他脸色不太好,有没有找大夫好好瞧一瞧?我怎么觉得每次过来都觉得他脸色不太好呢?”嫣然对雨宸也是十分关心的,只不过这个表弟xing子沉闷,不爱说话,让她这个表姐也不知道如何接近。 流云摇摇头,“他就是xing子太安静了,不喜欢去外面走动,才会显得脸色不太好,大夫说不要整日闷在房中,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我也无奈。” 沐老夫人转过头听到流云的话,十分关切孙子的事,“雨宸不爱出门吗,那怎么了得?我们沐府的嫡孙,日后是要继承整个家业的,xing子怎可这般。” 此话一出,林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在她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儿子弘景才是适合继承家业的,弘景是庶长子,今年已然十六岁,才学倒也是不差的,只是xing子有些急功近利,虽说跟在沐老爷身边学做了两年生意,却经常出错,需要他爹为他善后。 “是,祖母说的是。”流云点点头,接着说道,“原本孙女也在想着该怎么办才能把雨宸的xing子改变一些,毕竟母亲不在,长姐如母,孙女也是要替雨宸打算一番的。” 沐青扬也思索着说道,“原本去年的时候就想着让他跟着儿子一起做生意,但是考虑到他年纪太小,又在学院念书,不想分散了他的心思,只是如今看着他xing子越来越沉闷,儿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提的是沐家的家事,其他人倒也不太好插嘴。 “雨宸今年都十四了,也该长进了,我记得弘景十四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你学做生意了吧?”沐老夫人皱着眉头询问儿子。 沐青扬点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现在沐府的产业越来越多,儿子也是分不出精力,弘景三天两头地给儿子惹事,儿子已经分身乏术。” “要不然这样吧,爹,娘亲从前留下了几个铺子,可以先交给雨宸学着打理一番,毕竟那几个铺子小,打理起来也会方便一些,若是他遇到了问题再去请教爹,这样可好?”流云执起一片水果,说得十分随意的样子。 “恩,这倒是个好办法,梦娴留下的那几个铺子我都是些老字号的店铺,还都是单独的铺子,不像沐府的产业各地都是分店,若是真的管理起来也不那么轻松,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上手。”沐老夫人虽然不管沐府的产业,但是毕竟当年的生意是她重新挽回的,自然清楚得很,她觉得让雨宸先用几间独立的铺子练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行,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沐青扬点点头,做了最后的决定,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侧林氏的眼里有多么肉痛。 只有流云半低着头,在心中暗暗冷笑,林氏手里的一切,她都会一个一个要回来,什么都不会留给她。 第二十九章 胡作非为 寿宴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原本老夫人是要回祥云寺的,但是受了些风寒,沐青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老夫人带病离开,无奈之下只能暂居沐府。 林氏想着手里铺子的事情先拖一拖,兴许过几日沐老爷便会忘了,再加上流云素来都是心血来潮的xing子,说过的话没多久便忘了,因而她也真的没有将铺子的事放在心上。 说起来,季家给季梦娴的嫁妆不在少数,除却那些金银首饰及大把的银票之外,还有四家铺子,分别是两家玉石铺,一家当铺,以及一家布料坊。 这四家铺子都有专门的管事,从前也不过是一年到头才将账本送来给梦娴看一看,她也懒得看这些东西,反正她也不缺那些红利。后来她过世,这些东西就交到了林氏的手中,她虽然也不太管事,但是心中却很清楚自己手里握着多少财富。 这几家店铺每年的赢利十分可观,这也是为什么林氏能如此迅速地坐稳沐府掌权之人的位置,她的娘家并不富裕,她用来收买下人的银子都出自手里的这几家店铺,因此沐老爷和流云提起这些时,她还想着有什么办法能保下这些铺子。 只是她却不知道,隔日流云便心血来潮地带着雨宸去街上看看那几间铺子,她本也就想着先了解一番,到时候也有谈判的资本,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嚷嚷。 “马老板我求求你了,我是真的很需要一百两银子,这块玉佩是我们家传的,绝对不止五十两银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蓝色旧衫,满脸的灰尘,看起来就像个小乞丐似的。 “我跟你说了,这枚玉佩就值五十两银子,你要当就当,不当就走,别站这儿阻了我们如意坊的生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挥挥手,似是十分不耐,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再求我也没用,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规矩,你以为你就这么跪几下磕几下头我就会还给你了?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那少年咬着牙,狠狠地跪到了地上,抓着马老板的衣袖哀求,“求求你,就当给我一百两银子吧。” 当初若非走投无路他是不可能会把自己贴身的玉佩当掉的,这枚玉佩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他娘过世时交给他的,可是眼看着外婆病重,大夫又要那么多银子才肯出诊,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想着先把玉佩当了。 “行,死当,一百两。”马老板眸色一闪,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少年,“你要是肯的话,现在就可以给你银子。” “死当?”少年猛地收回了手,握紧了手里的玉佩,盯着玉佩的眸子像是要滴出血似的,“不行,死当……怎么可以……不行的。” 这是他的家传之宝,也是他的希望,若是没了这枚玉佩,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可是,如今只有当了玉佩他才能救外婆,他死死地握着手里的玉佩,最后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碧色的玉佩透着一层光晕,煞是好看。 “早答应不就好了嘛,浪费时间。”说话间,马老板已经伸手去接玉佩,心底乐开了花。 这枚玉佩好说也值三百两,这会儿居然一百两就死当了,马老板喜滋滋地想着起码能从中拿走一半的银子,心底便乐开了花。 然而,煮熟的鸭子突然中途被人抢走了。 “你是谁?做什么抢我的玉佩?”马老板怒气冲冲地对着来人,目光定在那枚被人生生劫走的玉佩上。 “本小姐只是看一看,是什么玉佩居然值一百两白银。”说话的少女咯咯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玉佩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一边啧啧感叹,“玉面光泽,纹路清晰,晶莹剔透,还泛着光晕,果然是块不错的玉佩。” “你把玉佩还给我。”马老板说着就要上前来抢,那女子身子微微一侧,身后的少年身形一闪,看似轻轻一推,马老板便被推得老远,重重地跌在椅子上。 “这枚玉佩又不是你的,你做什么这么紧张?”那女子哼哼一声,才转过身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少年,“我用三百两,买你这枚玉佩。” 听她说了这话,马老板瞪大了眸子,猛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枚玉佩明明当给我们如意坊了,做生意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如此蛮横。” “你也说这是做生意了?你说他把玉佩当给你们如意坊了,那么请问有没有收据,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那怎么能算买卖成功了呢?既然如此,本小姐又为什么不能买他的玉佩?”女子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少年,“我猜你应该急着用钱,这玉佩我先买下了,日后你若是有能力,再来找我赎回去。” “谢小姐大恩。”少年猛地磕了头,视线却始终盯在女子手中的玉佩上,旋即咬了咬牙,狠心地起身就离开了如意坊。 只不过,那少年能顺利离开,而眼前的女子却未必能安然离开。 当然,她也压根就没有想这么快离开,因为她根本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却没想到她没找事,事却找上了她。 她自然是流云,而那身边的少年便是雨宸无疑。 “哼,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乖乖把玉佩交出来,否则的话你今日未必能踏出这如意坊。”不知何时,马老板身后跟了四名打手,一步一步地跟着走到了流云的面前。 “原来这就是如意坊的作风,竟这般恃强凌弱,难道还要在光天化日下抢东西么?”流云倒也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挑了挑眉,含笑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怕是不知道吧?碧色的玉最常见,但是没有瑕疵浑体通透的却不多见,而这枚玉佩的碧色在光亮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一看便是南明那儿才有的卜玉,如今卜玉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就算出现了也大多无人识得,就像你这样的人认为不过是几百两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那名男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眸子深处闪过了狠戾,他虽然看不出这枚玉佩有多值钱,但是他却深知卜玉多值钱,若真的被这个小姑娘说中,那么这枚玉佩恐怕价值千金都不止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抢回去?”流云嘻嘻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还是马老板希望我回去替你们如意坊宣传宣传,不仅讹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料想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来你们如意坊了吧。” 这是当然不可能的,临阳城的治安素来不错,当街强抢的事极少发生,如意坊是老店,靠的就是这块金字招牌,又怎么会做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是要让这么一块价值千金的卜玉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马老板没别的事,本小姐就此告辞。”说话间,流云已经转过身,踏步离开,因而并没有留意到马老板眼底闪过的寒意和凶光。 第三十章 英雄救美 “我们就这样走了?”雨宸终于忍不住往后扫了一眼,奇怪地皱起了眉头,以他的猜测那如意坊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可是他们身后偏偏没有人跟踪,这倒是让他看不懂了。 “我着人查过,这个马老板好赌,那些个家底都被他输光了,之所以还能安稳地当着这个如意坊的管事,就是因为他的精明,他每年除了账册上的红利,还额外给林姨娘不少分红,林姨娘懂得不多,因而被蒙在鼓里。”流云将玉佩塞入袖中,偏头对雨宸说道,“娘留给我们的四家店铺,这家当铺是最赚钱的,也是油水最多的,这几年里换了好几个管事,只有这个马老板做满了四年,想来也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孝敬林姨娘的关系。” 流云早先写了信让晚清送出去,她比别人多了四年,也多了几分对未来的预知,自然也能对应地防患于未然,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她想要回她娘留下的铺子,林氏迟迟抓在手中不肯放手,而这个马老板便是首当其冲地给她使绊子,后来她觉得麻烦,便绝了将铺子拿回来的念头。 “姐姐的意思是?”雨宸其实不太明白流云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这些铺子,在他看来这些铺子虽然赚钱,但是相较于沐府的产业实在不足一提,流云素来不喜欢cha手这些生意上的事,但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雨宸心底总有几分疑惑。 “雨宸,从前是姐姐不懂事,这次落湖让姐姐想明白了很多道理。我们在沐府虽然是嫡出,但是娘已经过世了,爹一直没有续弦是碍着季家的关系,可是外祖母年迈,总会有过世的一天,到时候爹总是要将林姨娘扶正的。一旦林姨娘扶正,那么我们姐弟俩的日子就难过了,她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不会容得下我们分去沐府的财产,因而我们必须为自己筹谋。”流云认真地看着雨宸,她如今真正信任的只有这个亲弟弟,从前和弟弟因为沈逸的关系十分疏远,如今她才明白雨宸的顾忌,自然也明白他是真正对自己好的。 “姐姐什么时候发现林姨娘……”雨宸皱紧眉头,紧紧地盯住流云,他虽然比流云年纪小,但是他却比流云看得多也明白得多,不过他很高兴自己姐姐在这样的豪门深宅中长大依然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因而他愿意为了保护姐姐的这份天真而选择沉默,只要林氏不太过分,他还是愿意为了姐姐容忍她的。 “你果然知道。”流云眉心一紧,她本也只是试探雨宸,想到从前雨宸常常用复杂深邃的眸光望着她,总是让她多些戒心,她却反而觉得雨宸想得太多,甚至还说他没有男儿的气度,如今想想自己还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雨宸点点头,刚想说话,却突然上前一步将流云拉到身后,警惕地朝着后方望去。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城北的下苏街,这个距离刚才的闹市口有些远,两旁都是宅子的高墙,一条长街看起来十分萧条。 “怎么了?”流云压低了嗓音,也跟着警惕地望着四周,果然看到几个打手执着棍子往他们走来,两人立刻下意识地转身,却发现另一头也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你安排的人呢?”雨宸动了动唇,流云眼中划过一抹惊异,像是没想到雨宸竟然会知道一样,他像是看出流云眼底的惊讶,微微一笑,“我们出门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了。” 流云挑眉,她不会武功,但是也知道武功高强的人对周遭的一切都会特别敏锐,她倒是没想到年仅十四的雨宸武功居然到了这般境界,看来她真的忽略了这个弟弟很久了,竟然连他这些事都不知道。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雨宸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胜算,实际上他从十二岁开始习武,如今也不过两年,他能察觉到有人跟踪也不过是因为学了一些特别的吐纳功夫,若是真的真刀真枪地打他未必能赢,更何况是这么七八个打手,他朝流云轻轻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冲出去,你不要回头往前跑,我会追上你。” 听到这样的话,流云心中一紧,冰冷至极的心微微裂开一道缝隙,她的弟弟还是和从前一样护着她,用命保护她。 “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实际上,流云心里并没有底,照理说那些人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遇险早该现身了,可是如今他们却没有出现,她心底有些凉意,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必须给自己信心,她相信沐府的护院会来救他们,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然而来者却显然没什么耐心,半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冲了上去,雨宸咬了咬牙,将流云往角落里一推便迎了上去。 这是流云第一次看雨宸动手,没想到平日里身娇体弱的弟弟身手居然这么好,明明比那些打手小那么多,招式武功却毫不逊色。 只是,雨宸到底年轻,寡不敌众,渐渐落入了下风。 “雨宸,小心。”流云恨不得自己上去帮忙,不过她只是克制地立在一旁,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成为他的负担,又或者该说她如今根本就是他的负担。 她心里后悔极了,不该冲动地将计就计,她早就听说如意坊的马老板作风极差,虽然表面风评极好,但是其实暗中做了不少龌蹉事,她本还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引蛇出洞,却没想到会遇上那个卜玉的少年。她仗着自己事先安排了护院在暗中保护,便将计就计地抢了卜玉,她猜想马老板绝对不会甘心,一定会派人来抢,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些个暗中的护院竟然没有出现,而她的弟弟却因为保护她而受了伤。 那些人听到了她的惊呼,立刻分出两人往她这里攻来,她吓得随手抄起身侧的棍子胡乱打了一通,面色惨白如纸,双手不住地颤抖,她是真的害怕,那些人冲向她的样子真的吓坏了她,她只能怔怔地望着朝她袭来的长棍,耳边只有雨宸的惊痛声‘姐’,她却觉得自己连动一动都困难,甚至咬紧了唇微闭着眼,准备承受这一棍。 再下一刻,她瘫软的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只有淡淡的薄荷味,还夹杂着几分药香,入眼只有镶了金丝的白衫,甚至能听到那人沉稳的心跳声,没来由地一阵心安。 “姐。”雨宸大叫一声,随手一掌劈向来者,那人应声倒下,他便飞奔向流云的方向,紧张地叫唤着自己面色难看地仿佛没了呼吸的姐姐,那抹白色的身影旋即抽出圈住流云腰际的手,雨宸几乎下意识地接住流云,紧张地叫唤她的名字。 “雨。。雨宸。。”流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蓦然才发现自己的背脊湿透,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气来,虚弱道,“我没事,没事……” 这个时候,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攻击他们的人早就被一个黑衣人打倒在地,没有一个人能爬得起来了,流云连忙朝着救他们的人那里看去,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只看到一辆墨色的马车离开,她甚至连对方的容貌都没看到。 “知道是谁救了我们么?”流云皱紧眉头,那墨色马车十分平常,哪儿都能见到,她突然握了握拳头,鼻间似乎还有那人的薄荷香味,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白衣的男子,是谁。 “少爷,小姐……”几个护院姗姗来迟,瞪大了眼睛望着安然无恙的他们和倒在地上的打手们,充满了不可置信。 流云望着那一干护院,发现他们躲闪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低下了头冷冷一笑,看来她低估了林氏的势力,竟然忘记了那些护院终究是沐府的人,看来她真的需要让沐府的下人们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婢了。 “姐,你没事吧?”雨宸扶起了流云,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但是你受伤了。”心疼地看着雨宸渗血的手臂,她转过头对一旁的护院说道,“把这几个打手送回如意坊,告诉他们马老板他得罪的是谁。至于其他的,等我回府再说。” “是。”整齐划一的回复。 流云扶着雨宸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说道,“今日的事,你们最好都想想清楚要怎么解释。”说罢,便扶着雨宸往医馆方向走去。 而那几个护院则都将视线投向为首的青衣男子,只见他抿了抿唇,望着流云离开的背影,沉默了良久才说道,“照大小姐吩咐的做吧,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作者题外话】:某人终于露面了,等死小夕了。。。。 第三十一章 病弱男子 墨色马车跑得极快,马车用的是最好的沉樟木,因而坐在马车里完全感觉不到的颠簸。 马车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像是打落在银盘里的雨滴声。 坐在马夫位置上的年轻男子微微勒紧缰绳,马车速度减慢了不少,他朝着身后偏头,“主子没事吧?” “没事。”平静无波的嗓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病弱,落尘几乎能想像主子闭着双眸斜靠在软垫上的样子。 “要不要去医馆找陆大夫再看看?”落尘皱了皱眉头,他们从城外回来,连日奔波连他这个侍卫都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主子本就体弱。 “不用了,回府吧。”低哑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带着魅惑人心的温柔,可是落尘却皱紧了眉头,主子的情况似乎真的很不好。 落尘定了定神,微微一转方向,马车便朝着医馆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车里那人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落尘的担忧,其实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清楚得很,不过算了,反正他也有事要找陆明。 马车停在医馆的侧门,从侧门进去便直接是后屋,白衣男子一下马车便有人过来带他们进去,落尘紧跟在白衣男子身后。 “公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师傅若是看到怕又要唠叨一顿了。”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是一脸老成,眉头深锁看着白衣男子的面色,“公子这段日子怕又奔波劳累了吧?师傅之前就同公子说过了,公子的身子不适合舟车劳动,公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陆明呢?”白衣男子平静地偏头问道。 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不会理会一般,少年叹了一口气,“沐府大小姐正在前堂,说她弟弟受了伤,师傅正在那里处理她弟弟的伤势呢,说是一会儿就过来找公子。” 听到沐府大小姐这几个字时,白衣男子眸子微微一顿,立刻便恢复了常态,点点头,“没关系,我先去后屋休息会儿好了。” “公子先休息片刻,师傅马上就来了。”将人带到一间安静的屋子,那少年躬了躬身便留了人在旁伺候,便先离开了,说是去看看前堂的情况。 没多久,便来了一个身着飞云金纹的锦衣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十分俊朗,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然而眼底深处却流露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原本神情自若的男子,目光一触及白衣男子苍白难看的脸色,立刻沉下了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急派坏,“你是真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我何必如此费心为你调理,当初就刚让你毒发死了就好。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本就先天不足要靠后天调理,又中了那么霸道的毒,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帮你解了毒,你珍惜一点我好不容易就救回来的命行吗?” “朝廷最近暗潮汹涌,动荡不安,我是势必要去一趟京城的。”仿佛被叨念的压根就不是他,白衣男子一派淡定地看着陆明,“你知道的,若不是亲自跑这么一趟,我如何安得下心?若不是你不肯回京城,我哪里需要这般来回奔波?” 最后那句话,倒像是埋怨起陆明来了。 “……”陆明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上前搭上白衣男子的手腕,脸色铁青,“心脉不稳,气息孱弱,要不是有深厚的内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斗嘴?” 白衣男子几不可见地点头,清俊的容貌,双眸带着几分阴柔迷离,然而眸中的精明却如利刃般冷醒,他微眯着眼斜靠着软垫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握拳抵着嘴角压抑着咳嗽时才显出几分病弱。 “落尘,这是护住心脉的药,你盯着他,每日三粒,起码在床上修养三日才行。”边说话边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过一瓶紫色的药瓶递给落尘,一边又絮絮叨叨道,“朝堂上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的,需要你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这般心力交瘁,我真是弄不懂你……” 未说出口的话却被白衣男子打断了,他只是垂着头轻轻说了一句,“没办法,皇上最心爱的儿子不肯回京。” 落尘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游离,不自在地皱紧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出去。 “今儿就先这样吧,落尘你赶紧带他回去好好休息,别再让他费神了,不然下一次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陆明起身,摆明了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刚要往外走,突然脚步定住了,“对了,刚才沐家大小姐过来,我怎么看到她左手戴着一只白瑾玉的镯子,似曾相识呢?”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眸子,神情淡漠,“哦,是吗?” 见他如此,陆明顿觉无趣,挥挥手,便离开了后屋。 白衣男子的视线才落到手心的玉坠上,白得清透的玉坠握在手里似乎尚有几分温热,小巧的玉坠上是一朵秀雅的兰花。 “主子,直接回府么?”落尘躬身询问。 “先去一趟陈大人那里,有些事需要交代一番。”白衣男子抚了抚额头,叹息一声,“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落尘也跟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很多时候他都想提醒主子注意自己的身子,圣上再器重也要量力而为,有时候他也在心中埋怨圣上,明明知道他们主子的身体还让他如此费尽心思。 “我知道你心里责怪圣上,可是我们做臣子的为圣上分忧解难是本分,再者……”下面的话,消失在他压抑的咳嗽声里了。 “主子,奴才知道主子心里的苦,只求主子能善待自己的身子。陆大夫纵然妙手回春,总也抵不住主子如此挥霍。”上一次主子发病的样子,他犹记在心,从那次之后他便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边,身上带着陆大夫给的药,不敢有丝毫懈怠。 白衣男子踏出房门,微微扬起头,朝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微微一笑,“再过一阵,就好了。” 第三十二章 晚归被训 流云和雨宸回府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不过他们并未从偏门进来,反而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进来。 管家正一脸焦急地侯在门口,一见到流云他们回来了,立刻就着人去通知老爷,随后便走上前唠叨起来,“大小姐怎么今日出门这么许久,还带着二少爷一起,老爷让人来问了几次,说是老夫人今日难得身子好些了,能起身了,大家可以一起吃一顿饭,偏偏大小姐和二少爷又出门未归。” “忠叔,我爹很生气么?”流云挑眉,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管家忠叔会这么紧张地候在门口,她爹一定很生气,不然以忠叔的xing子哪里会亲自在门口等着。 “可不是么,大小姐也是知道的,沐府虽是商户,夫人毕竟是名门之后,虽然老爷从未限制小姐们不许出门,但是放眼望去整个临阳城有哪户千金小姐老往外跑的,再说小姐再没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到时候若是声誉不好,哪里有人会来提亲呢?”忠叔在沐府呆了几十年,也算是看着流云长大的,在沐府的女人们将后院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这位精明的管家却能够始终保持置身之外,功力可见一斑。 “好啦,忠叔别再念啦,我和雨宸不是回来了么?”流云亲热地靠近忠叔,扁着嘴撒起娇来,“等会儿要是我爹生气,忠叔可要为我求情啊。” 忠叔无奈地摇摇头,大小姐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同大小姐相处的时间怕是要比老爷和她相处的时间更久,大小姐虽偶有刁蛮任性,但总也是个善良的小丫头。 “二少爷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兴许是天色已暗的关系,他们三人走到明处,忠叔才发现雨宸难看的脸色。 “恩,忠叔差人去找个大夫来吧,兴许一会儿还用得着,不过现在我们可要去饭厅负荆请罪了。”流云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祖母在就更好了。 雨宸朝着忠叔微微一笑,“忠叔放心,无碍。” 没走几步便到了饭厅,还没踏入便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众人并未动筷,只有老夫人面前放了一碗莲子羹。 “大小姐总算回来了。”林氏是第一个发现流云他们的,立刻要起身相迎,却被沐青扬一声斥责阻了,只见沐青扬面色难看地扫了流云一眼,“还知道回来?” 09沐青扬平日里生意忙碌,极少顾到流云姐弟,纵然平时回府也总是流连在几位夫人姬妾的院子里,儿女那儿甚少关心。 他的视线落在流云身上,像在审视什么,又想在考虑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流云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她爹这样的眼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她好像是待宰杀的牛羊正在接受评估似的。 “爹,祖母,姨娘,我们回来晚了。”流云微微福身,低垂着头,看不出神情。 “大小姐还小,老爷何必这般疾言厉色的,吓坏了大小姐可如何是好。”林氏起身为沐老爷倒了杯茶安抚一下,然后便走到流云的身边,执起她的手,一脸的宠溺,“大小姐也饿了吧,快入席吧,大家都等着你们了呢。” “慈母多败儿。”沐老爷冷哼一声,视线扫过坐在主位上的娘,见她面无表情也吃不准她是什么心思。 若在往常,林氏说几句情他教训两句也就算了,可是他娘素来都是个要规矩的人,不喜那些个没规没距的人,再者她又多年不在府里,一时间沐青扬也不知她娘的想法。 沐老夫人见儿子在教训孩子们也不愿cha手,只是抬头看到雨宸发白的面色,紧张地问道,“宸儿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祖母,孙儿没事。”雨宸虽然xing子清冷,对老夫人倒是十分尊敬的,毕竟在他的心里老夫人这般巾帼女子本就该让人敬佩。 见祖母坚持,雨宸只好走到了祖母身侧坐下。 沐老夫人拉过雨宸,便见他闷哼一声,神色间闪过痛苦,她连忙松开了手,见他皱紧了眉头缩回了手,左手小心地护着右手,那模样一见便是受伤了。 “怎么回事?受伤了?快让祖母瞧瞧。”沐老夫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叱咤商场多年自然也是见多了尔虞我诈,虽不至于习惯兵戎相见,但是这些个刀伤倒也是吓不到她的。 只是,当她小心翼翼地卷起雨宸宽大的袖口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厚厚的纱布层层地将他的右臂包裹住,却依然渗着血,殷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吓人。 沐老夫人当即便沉下了脸,“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的?” 只是这一声质问却是对着流云,沐老夫人很少会有发怒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她却是真的动了气,她的孙子竟然受了这样的刀伤,若不是她让他过来,怕是还要瞒着她这个老太婆了。 “是孙女没有保护好雨宸。”流云面色同样难看,支吾道,“雨宸……是为了救孙女才受的伤。” 纵然十分生气,老夫人总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她朝着白苏看了一眼,白苏立刻点点头往后院那儿走去,想来应该是去拿金疮药的了。 “长姐,雨宸可是祖母的宝贝金孙,你怎么能让他受了伤?”兰惜心疼地望向雨宸的手,“雨宸受苦了吧?” “是啊,长姐你不是一向最爱护雨宸的么,怎么这一次倒是让他受伤了呢?”思雅也跟着说了一句。 流云低着头,咬了咬唇,只字不语。 “祖母,雨宸是男儿,和长姐遇上了危险,自然是要保护长姐的。”雨宸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认真,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只见他满脸坚毅,“祖母不是从小就教导孙儿,男子汉大丈夫要保护弱女子么?” 沐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是,宸儿说得对。”随即便对流云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平时出府不是都带着护院的么,怎么会受伤的?” 第三十三章 借驴上马 流云先是局促地看了一眼林氏,才缓缓说了起来,“今日孙女和雨宸上街路过如意坊,看到一个少年十分可怜,等着当了玉佩救命,孙女看那玉佩起码值几百两,可是那老板偏偏只肯死当一百两,那少年又跪又求的,老板却是铁石心肠,孙女看不过眼便买下了那枚玉佩。” “如意坊?”沐青扬挑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林氏,见她面色发白,才继续问道,“什么玉佩?” 流云走上前将玉佩拿出来,沐青扬接过来仔细一看,便眯起了眼,“这玉佩哪里只值几百两,纵然是上千两都是能卖出去的。”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眼力,然后呢?”沐老夫人也接过玉佩看了看,旋即问道,“那是怎么惹上事又受伤的?” “后来孙女和雨宸便走了,可是走到偏僻的巷子里时,就有几个打手出现了,雨宸为了保护孙女这才受的伤。”流云说的十分简单,但是她相信以她爹和祖母那般的人精,自然是听出了猫腻。 沐老夫人心疼地看着雨宸,“还有哪里受伤了么?祖母知道你学过些拳脚功夫,但是你爹给你和弘景请武师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强身健体,不是真的让你们去打架的。” “是,孙儿不自量力了。”雨宸点了点头,应道。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脱险的?”沐青扬定定地望着流云,他早先就问过管家,管家说大小姐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好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院,这些个护院都是他从外面精挑细选回来的,若是流云带着他们出去,雨宸怎么还会受伤? “后来……”流云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林氏,复才说道,“后来是府里的护院及时赶到,才把那些个打手赶走了。” 林氏的眸中闪过慌乱,但是到底是擅长演戏的人,将仓惶掩饰得极好,反而担忧地拉过流云,将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许久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吓死姨娘了。” “呵呵,长姐什么时候学会路面不平拔刀相助了?”思雅阴阳怪气地嘿嘿一笑,偌大的眸子在流云和林氏之间来回游走。 “等一下,这个如意坊,是不是就是梦娴留下来给流云他们姐弟俩的那些个铺子?”沐老夫人突然正色,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梦娴的嫁妆有好几家店铺,但是她自个儿也是不擅长理财的,便将这些个铺子暂时交给了沐青扬代为管理,再后来因为沐府的生意实在太忙了,他便为她的几间铺子找了管事的。 “是,那个马郑就是之前我们钱庄的管事。”沐青扬点了点头,梦娴过世之后那几家铺子便由林氏看着,但是铺子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马郑那个人我倒是知道一些,人是精明,但是贪图小利小惠,眼力浅,怎么把这么个人调到如意坊去了?”沐老夫人对这个马郑印象一直都不好,总觉得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不该继续留在沐家的钱庄。 见沐老夫人问了起来,沐青扬又扫了一眼林氏才回答,“这人虽有些贪钱,但是这样的人放在当铺倒也是适合的。” 沐老夫人没有放过儿子扫向林氏的视线,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明了,看来这件事还和林氏有关,本想问问清楚,不过在孩子们面前总也要给她一些个面子,便沉默不语。 “不管怎么样,他的人伤了我的孙儿,这件事你去处理,以后不要让为娘的在临阳城里见到他。”只这么一句表明立场,也算是给了孙子孙女一个交代,她看得出来流**宸尚有些迷糊茫然,毕竟两个孩子还小,总也是不能参透大人们的心思的。 “是,儿子知道了。”沐青扬点点头。 流云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双明亮的眸子闪闪发亮地看着沐老夫人,“祖母的意思是,如意坊是娘留下来的?” “是啊,前几日祖母不是还说要让宸儿先管理这几家铺子学着做生意的嘛,你难道以为祖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沐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自然也是个明白人,虽说今日雨宸被如意坊的人所伤,这件事透着古怪,但是她却是不会相信这两个孩子敢在她面前玩心计的,更何况是这样的苦肉计。 “祖母自然是守信用的人。”流云飞快地说道,然后才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倒是孙女和雨宸把这件事给忘了。” 沐老夫人早就忘了刚才的怒意,如今看着流云娇憨的笑容只觉得心疼,这么个娇气的小丫头这么早就没了亲娘,还能保持如此的单纯和天真,真真是不容易的了。 “对了,孙儿还有一件事想说。”雨宸似有几分犹豫,皱着眉头望着沐老夫人。 “说吧。”沐老夫人本就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孙子,如今又受了伤,自然更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了。 “今日那几个护院玩忽职守,见我们从如意坊出来了也不跟上,害得孙子和长姐差点就回不来了,这件事孙子觉得要严惩。”雨宸抿了抿唇,见沐老夫人点点头,复而又说,“幸好今日孙子和长姐一同出去,若是只有长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或是其他姐妹出门,那些个护院都这般敷衍,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聪明地点到即止,沐老夫人想到的却是更深的地方,如今沐府几个丫头都快要及笄了,若是出门遇上了什么危险,就如今日遇到那些个打手,要不是雨宸在,要不是护院后来还是赶到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被折腾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沐府是决计丢不起这个脸的。 “所以,孙儿想着,是不是能请爹重新找些勤快的护院给长姐,不然若是再遇到今日这样的事……”雨宸猛然握紧了拳头,面色十分难看,像是回忆起了今日在街上的情景似的。 “祖母,您可不能偏心啊,若是给长姐护院,那雅儿也要护院。”思雅偏着头,也跟着附和起来。 这些,沐青扬以前从未想过,只是如今看来倒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他到处经商,确实看到过不少大家闺秀出门身边都跟着侍女和护院,沐府也是可以效仿的。 “这倒也是可以的,我看着那些个京里的名门千金小姐出门总也是带着些护院的,只要让那些个护院远远地跟着,不要坏了小姐们的闺名也就是了。”在沐老夫人的心里,倒是这些个孩子们的安危更为重要的了。 见老夫人这般说,沐青扬也只能同意了,“是,这件事儿子会派人去办。” 第三十四章 得意之色 流云和雨宸入了席,下人们开始上菜,沐老夫人不说话,谁都不敢先挑起话头,一顿饭吃得严谨而沉没。 “云丫头今年也十四了吧。”沐老夫人突然挑起了话茬。 “是啊,一眨眼云儿都十四了,再几个月就要行及笄礼了。”林氏满面的慈母模样,眼底闪着宠溺,仿佛眼前这个是她的亲生女儿似的。 “也该收收xing子了,不然到时候订了亲嫁做人妇,如何做当家主母。”这般说着,沐老夫人便望向林氏,“这几日我也听了不少,你能如此宠爱梦娴的孩子很不容易,但是不要让人诟病我们沐家的孩子,沐家的孩子可以骄傲但是不能娇惯。” 林氏点点头,“是,老夫人教训的是。” “我听说,云丫头和惜丫头一同去书院,但是成绩却差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沐老夫人精明的双眸定在林氏的身上,她对林氏并不满意,即使这些年她将沐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她心里依然不是主母的最好人选。 “是妾身没有教好大小姐,还请老夫人责罚。”林氏抿着唇,一开口就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仿佛流云的成绩不好是她的错似的。 见她这么一说,沐老夫人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氏这般恭谦,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娘,这确实不能怪茹玉,她要执掌整个沐府,还要教导孩子,实在是分身乏术。”沐青扬也是个明白人,虽说对府里的事不常cha手,但是他终归是沐府的主人,府里发生什么事他也是知道的,他对于林氏能将流云和雨宸视为亲生子女那般照顾也是十分感动的。 “祖母,兰惜可以说句话么?”坐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兰惜扬起了头,浅浅一笑,让人心底一暖。 “你说。”这样的大家闺秀自然是惹人疼爱的,沐老夫人也是喜欢她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女的。 兰惜站起来走到流云身侧,微微福身,声音细细柔柔,颇具大家风范,“孙女和长姐一同上书院,同长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自然对长姐也是最了解的。长姐的课业虽然成绩平平,但是也是颇具先生好评的,之前先生还夸奖长姐思维敏捷,能想到旁人无法想到的事呢。” 这事说来倒也是真的,但是流云心中却明白,先生当时说的那一番看似表扬的话压根就是嘲讽,大概也只有当时的流云才会相信兰惜的鬼话,相信那些话是在夸奖她。因而书院的先生如今看到她,眼中总是带着轻视,试问一个连贬褒都听不出的人,除了仗着嫡长女的身份,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流云在书院的存在十分尴尬,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嫡女们不屑于同她交好,而那些庶女们更是同她划清界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流云才会越来越不喜欢去书院念书,后来便是三天两头地请了病假留在府里不出去。 她是个听不得旁人指点的人,尤其是那些人总是将她和兰惜放在一起比较,把兰惜夸到了天上去,也顺着将她贬到了地下去,然而兰惜却总是帮着她护着她,旁人更是觉得兰惜是个不可多得的善良女子,流云就是个苛待庶妹的长姐,久而久之,流云对兰惜的感情也就越来越复杂。 “是孙女资质平平,请祖母不要责怪林姨娘。”若是换做平时,谁提起这些让流云难堪的话题她早就暴怒离去,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安静地立在原地,低垂着头看起来委委屈屈的样子。 兰惜的眼中飞快地闪过惊讶,随后便微微沉了眼,看来流云真的不一样了。 “云丫头,你过来。”沐老夫人朝着流云招招手,她便轻移莲步走到了沐老夫人身侧。 “祖母……”平淡地唤了一声,只是语气里却有一抹难以察觉的难过,想来也是,沐府的嫡长女资质平庸,让她如何在其他姐妹面前抬起头来,再加上又是个失去了生母的孩子,就算有了什么委屈怕也只是往肚子里吞的。 想到这里,沐老夫人安慰似的拍拍流云的手,语气慈祥,“祖母知道是你受委屈了,你娘才情过人,若是她没有过世亲自教你的话,你必定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 言语间,竟颇有几分指责林姨娘没有教好她的意思。 流云扁了扁嘴,仿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祖母的话似的,最后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夏姨娘其实和你娘年轻时候就认识,两人都是颇有才情的女子,你娘虽然过世了,你平常时候也能去请教你夏姨娘,她的xing子软,又记挂着你娘生前时候对她的好,总也不会亏了你的。”说到这个,老夫人突然将视线落到了一直默不作声低着头的瑾涵身上,“涵丫头,你娘身子好些了么?” 瑾涵素来内向胆小,只是点点头,不敢说话。 “你这丫头真是不像我们沐家的孩子,这般胆小的xing子日后如何嫁得好人家。”沐老夫人摇了摇头,“我倒是看过你写的诗文,确实不错,和惜丫头比起来毫不逊色,你娘把你教的不错。” “谢祖母夸奖。”瑾涵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慌乱地抬眼看了看沐老夫人,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这样吧,你平时多去你夏姨娘那里,让她好好教教你琴棋书画,别总是缠着你林姨娘,她毕竟要掌管府里的大小事务,忙碌起来顾不上你们也是很平常的事。” “是,孙女谨记。”她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扫了林姨娘微微发白的脸颊,心底暗暗发笑,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若非她派了人在白苏姑姑面前嚼了舌根,如今怕就该是另一番光景了。 沐老夫人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能再说什么,林氏沉默着为身旁的沐青扬布菜,看不出情绪,倒是兰惜,状似无意地扫了流云好几眼,总觉得她这个长姐越来越奇怪,反反复复地让人心里不安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流云突然抬眼朝着兰惜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兰惜看得清楚,流云的眼中的得意之色,更像是在嘲笑着她,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好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来,这看似平静的沐府,真的要不平静了。 第三十五章 作壁上观 是夜,沐老夫人捧着一卷佛经坐在塌子上翻看,白苏则在一旁泡茶,上好的龙井飘散出淡淡的幽香,和着屋子里的檀香,别有一股悠然自得的味道。 “白苏,你可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话就说吧。”老夫人翻动着手里的佛经,眼角都不抬,就只是感觉到白苏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淡笑起来,“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比我儿子跟我还亲,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夫人不喜欢林氏?”白苏本也确实想隐晦地说,只是临到口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大概早就猜到她想问的事,沐老夫人只是摇了摇头,“林氏很好,聪明果断,颇有手腕,治理沐府上下井然有序,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良女子。” “可是,夫人今日还让大小姐去夏氏那里。”这一点白苏就不明白了,怎么也参不透老夫人的心思。 任何一个大户人家里都会有后院之争,不论争的是老爷的宠爱,还是后院的掌权,而今沐府也是如此,林氏掌着后院大权,夏氏占着老爷的宠爱,明明两边实力均等,老夫人却偏偏在这其中放起了一把火,让本是站在林氏这边的大小姐倒戈去夏氏那边,她实在是看不懂老夫人的这一盘棋了。 “你没有看出来,流云这孩子……”沐老夫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佛经,偏着头回忆着什么,“梦娴的身份极其尊贵,季氏在京城可谓权势滔天,她又是季氏的嫡长女,才貌双全,照理说这般的女子本该是送入宫里去的,就算做不成皇后也该有个贵妃之位,但是她却选择下嫁我们沐府。” 白苏点点头,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那段时间季氏嫡女下嫁商贾之事,可谓满城风雨,没有人能看懂这位出身名门的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抛却了荣华富贵,却最终红颜薄命,没有人不为她感到可惜。 “皇上当初颁发了天子令,想要拉近朝廷和商贾之间的距离,可是偏偏朝廷大臣们对商贾有着无法改变的鄙夷,天子令成了一道空文。梦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我们沐家,就像是皇家给朝廷大臣的一个暗示,连季家都首当其冲地嫁入商贾,其他人又怎能一意孤行。”实际上,自从季家嫡女嫁到沐府之后,朝廷和商贾之间的距离突然就拉近了,商贾的地位稳步提高,进入朝廷的皇商也越来越多,朝廷甚至对不少商贾予以高位。 “夫人的意思是,季小姐下嫁是皇上的意思?”白苏皱眉,她是个苦命的女子,自然对女子有着同样的怜悯,她从不认为高门千金会更幸福,反而她们更没有自由。 “原本婚嫁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梦娴选择了我们沐府,确实有皇命在身,但是她也未必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当初沐府并不如现在这般,也不是临阳城的首富,甚至于当年季梦娴可以选择的商贾极多,也有不少商贾本就同官府朝廷息息相关,然而她却选择了沐府,一个和朝廷没有太大关联的商贾。 那个女子,聪明,也清醒,知道自己的命运,却又努力地为自己的未来筹谋。 “可是,这和大小姐并没有多大的关联,毕竟她娘已经过世好些年了。”白苏一直都知道,老夫人其实对季家cha手沐青扬迎娶续弦的事耿耿于怀,毕竟她不在府里,而沐府因为没有正室而只能有一个侍妾来掌权,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极难接受,也是很伤沐府名誉的事。 “我们虽然在祥云寺里,但是对临阳城和沐府的事却知道得事无巨细,你觉得流云,和我们所听说的,有没有不同?”沐老夫人看着白苏,似笑非笑。 白苏点点头,将泡好的茶递给老夫人,一边坐到了塌子的另一边,“确实不太一样。回来之前我们所知道的大小姐脾气张扬暴躁,xing子蛮横骄纵,动不动就发脾气拿下人出气,可是我们回府至今,她倒甚为乖觉,和我们所听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哪里是不太一样,根本就是两个人。这丫头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甚为聪明。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份聪明,能让她躲过多少次。”豪门大宅中的暗斗颇为凶险,连大人都可能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又何况是这般半大的孩子了。 “老夫人打算帮大小姐?”白苏皱眉,她怎么觉得她所认识的老夫人不是那么宽厚的人,她该是在旁看戏的人才是。 见白苏一脸不信任,沐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还是白苏了解我,我当然不会出手帮忙,我们呢就在旁边看着就成,我们都老了,现在可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再说我看流云那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未必斗不过林氏。不过说起来,她能在林氏手里安然无恙地度过五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也许沐老夫人有些误会,觉得流云从前的乖张不过是迷惑林氏的烟雾弹,但是有一点她是对的,因为如今的流云已经不是那种能够任人欺负而不自知的人了。 “可是夏氏……”白苏蹙眉,她始终觉得能这么多年得到老爷的恩宠,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让大小姐去接近她,这样好吗? “夏氏xing子软,却十分通透,是个聪明又清醒的女子,所以她才能和季梦娴那般出色的女子成为朋友。”像季梦娴那样的女子,谁站在她身旁都会黯然失色,除了嫉妒,怕是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心思了,然而夏氏不同,这是一个连沐老夫人都有些看不明白的女子,她没有半分妒忌之心,若非她城府太深,那她就真的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子了。 “所以夫人才想让大小姐和夏氏更近些?”白苏皱眉,“可是这样一来,林氏不会有所动作吗?” 毕竟林氏一直都想着扶正的事,原本大小姐受她的照顾,对她极为依赖,如今老夫人却有意让夏氏来照顾流云,这对林氏来说是个打击,她很有可能会认为老夫人更看好夏氏,这样一来平静那么多年的沐府怕是又要起一场侍妾之间的争斗了。 “林氏的出身低到底是差了一些,她身上缺少了一份大家闺秀所该有的宽厚,这样的主母……”后面的话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白苏却是明白了。 “夫人放心吧,我会派人时刻注意林氏和大小姐的动静的。”白苏笑了笑,她已经明白今日夫人同她说了那么多的意思了,也许老夫人只是觉得沐府该有一位主母了,也许老夫人只是对大小姐有几分好奇,想知道季梦娴的女儿,到底会有多出彩。 “不到必要时候不要出手,我们就作壁上观好了。”说罢,沐老夫人又重新拿起了佛经,笑着看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暗中算计 亥时将至,流云依然了无睡意,窝在软榻上看书,大半个身子都缩在绵软的毯子里,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小姐,你要的桂花酒酿圆子来了。”晚清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素色的盘子,上端放着一只唐彩花色的瓷碗,瓷碗内是流云突然想吃的桂花酒酿圆子,糯香入口,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单单看一眼便让人食欲大增。 “刚才都没吃几口,幸好我们院子里有小厨房,不然晚上可要我饿慌了。”流云嘻嘻一笑,便爬了起来。 晚清走上前将流云之前看过的书都收了起来,整齐地摆放在书案上,一边说了起来,“浅澜已经回来了,说是二少爷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她是给二少爷换了药之后服侍了他休息才回来的,让小姐放宽心,以她来看这手臂的伤也只是看起来可怖,但是恢复起来是极快的。” “恩,那就好。”流云想起来下午那一幕,至今尚有几分心悸,若非那个白衣公子突然出现救了他们,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小姐,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也不要再多想了。”晚清见流云面色微微一沉便知道她又在自责了,这些事虽然都在她们的设计之内,但是二少爷的伤却是意外,也足以让小姐耿耿于怀许久了。 “晚清,你说若是雨宸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工于心计的姐姐。”流云看着眼前的酒酿圆子,突然失了胃口,“你当时不在所以你不知道,若是没有那人的出现,我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她最心爱的弟弟,若因为她的算计身受重伤,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了。 “小姐也是为了日后考虑,才会出此下策,如今老夫人在,定然会为小姐做主的。”晚清是个玲珑的人,虽然摸不准流云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心中也大抵能猜到,大小姐如今算是清醒了,因而终于看清了一些人的面目,二小姐想要将她置之于死地这件事虽然被粉饰过去,但是却已经成了大小姐心中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保护好自己,要反击敌人。 “祖母精明,回去想想也未必不会想明白这些个事,不过她既然愿意装糊涂,那么代表她心里还是更偏向于我和雨宸的。”她无意识地搅动着汤匙,一边说道,“我爹不喜欢cha手后院的事,祖母又是个猜不透的,所以唯一能成为我们姐弟依仗的只有夏姨娘,今日祖母又让我多亲近亲近夏姨娘,倒是正如我意。” 晚清点点头,早上小穗来送粥的时候状似随意地说了几句林氏和兰惜说的话,隐晦地提到了他们在书院的成绩,小穗收了流云的东西自然要为她办事,但是她又是个胆小怕事的,真的遇到什么大事也是不敢说的,所以平日里也只是过来告诉流云一些林氏那儿的小事,当然很多时候,小穗以为的小事却偏偏是林氏的诡计。 就如今日,若非流云让晚清早早地安排了人在白苏那儿说了些话,沐老夫人也不会突然提起了书院的事,林氏和兰惜更不会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只能为流云说话来聊表他们之间的情意,而老夫人更不会想起了夏氏,为流云接近夏氏找到了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只是奴婢担心三夫人,她素来是个不爱管事的。”晚清在沐府呆了不少年,对这位夏姨娘始终难以看透,这么个破败的身子却能固宠这么多年,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流云淡淡一笑,夏姨娘和她娘之间的事旁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当初她荒唐地爱上沈逸的时候,夏姨娘来来劝过她几次,屡屡提及她娘和她之间的情意,后来她自己也曾经暗暗问了些老人,也知道了一些父辈们当年的韵事,只是当初的她太过偏激,只觉得夏姨娘抢走了她娘的夫君,还堂而皇之地占了他的心那么多年,竟然还有脸同她炫耀,再加上林氏的添油加醋,她才会生生地恨了夏姨娘那么多年。 “对了,护院的事有听到风声么?”流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今日这一出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她需要一些能真正用得到的人。 “下午跟着小姐出门的那些个护院都被老爷处罚了一顿,听说都送去别院了,老爷正让管家重新去物色一些新的护院,说是回头先送来我们这儿让大小姐先挑。奴婢私下去问过忠叔,听说这是真的,忠叔知道以后很是高兴,许诺会好好地物色一些能保护大小姐的护院。”晚清将忠叔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随即却又有些担心,“可是大小姐,这么一来我们和二夫人怕是结下了梁子了,今日随行的护院中听闻有一个是二夫人娘家远亲的侄子,老爷罚得狠,那些护院怕是连腿都给打断了的。” “是吗?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她也大抵明白那些个护院今日为什么会没有出现的原因了,林氏必定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晚清点点头,一脸担忧,“二夫人不同于二小姐,二小姐纵然有心害你也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把戏,二夫人可不一样。” 小孩子的把戏么?流云在心底冷笑,她可不是被那些小孩子的把戏骗了么,最后也是死在那些个小孩子的把戏手里不是么?兰惜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现在的她兴许还没有那么聪明,但是假以时日她的手段必定比林氏更毒辣。 “你明天一早去探探宁香的口风,她那一包绝育的草药到底是给谁用的。”流云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酒酿圆子,心里默默地盘算起来,林氏派了心腹去找这样害人的草药,敢在子嗣上动手脚,当真是胆大包天。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还没想好下一步如何做之前,已经有人出手了。 第三十七章 按耐不住 翌日清早,沐青阳便带着弘景出门了,说是码头的货物出了问题,需要立刻赶去处理。 谁料他离开没多久,府里便出了大事。 留仙居是沐老夫人住的地方,也是沐府最安静的院落,老夫人喜欢清静,留仙居出入的下人不多,然而这一日的留仙居却异常忙碌,白苏满脸凝重的立在屋外,房门紧闭,下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恐怕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 林氏是最先收到消息的,一听说留仙居这儿的情况就立刻赶了过来,焦急地上前询问白苏,奈何白苏素来嘴紧,只是让她在门外的院子里稍等片刻,闭口不言老夫人的情况。 “白苏姑姑,老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下人们都在外面,连姑姑都在门外了?”林氏皱紧了眉头,仿佛真的担心出了什么事似的继续问道,“如今老爷不在府里,要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妾身……妾身也不知道要怎么同老爷交代了。” 白苏素来清冷,只是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你很希望老夫人出事么?” 这么一说,林氏倒是被噎了一句,说不出话来,只是眼底流露出一抹狠色,转身坐到了院里的石凳子上。 沐府如今除了老爷,林氏算是半个主母,谁不给她面子听她的话,连大小姐那般心高气傲的xing子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的,没想到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这个徐娘半老竟然敢给她脸色看,林氏暗暗压下脾气,想着总有一日要她好看。 夏氏身子弱,自那日老夫人寿宴之后便缠绵病榻好几日了,不过她也是派了贴身侍女怜影过来询问情况,白苏同样让她在外候着,再过了一会儿其他几个侍妾也都纷纷过来关心。 半晌之后,房门才打开,一个侍女带着大夫走了出来,白苏连忙迎了上去,梁大夫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不过早已两鬓花白,只见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道,“老夫人这是用药不当所致,老夫已经为老夫人下了针,再熬几剂汤药清肠也就是了。只是日后用药要更加仔细,决不能再用那些个会相冲相克的药剂,今日若非你们发现得早,老夫人怕是性命堪忧了。” “用药不当?怎么可能,老夫人的药都是白姑娘亲自煎的,最近老夫人精神也好了许多,怎么可能会出了变故?”白苏还没说话,林氏便上前质问大夫,“还请大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个用药不当法,莫非是有人故意暗害老夫人不成?” 若是原本白苏想要粉饰太平,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林氏这样询问,这件事怕也是不能草草了事的了,她暗暗冷笑,她原本还想依老夫人的意思作壁上观,但是如今看来这位林氏是偏要将老夫人拉下水了。 这也罢了,既然她想要闹,那就干脆将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好了,让她也尝一尝什么叫害人害己的滋味。 “是啊梁大夫,老夫人的药一直都是我亲自看管,不可能出错的。”白苏疑惑地问道,“老夫人前几日身子不爽,但是近日已经好了许多了。” 梁大夫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白苏,才捋着胡子解释起来,“原本老夫人的身子确实大好,所用的汤药也只是固本培元,调理即可,但是老夫发现老夫人今日似乎用了些极为烈xing的药物,同她现下使用的药物相克,才会导致暂时的昏迷。” “你们去把老夫人今日用的药渣子拿来,再将之前大夫配的药方拿来。”白苏想了想,便吩咐了老夫人的近侍去拿药渣子。 林氏本想说白苏该避嫌,但是想了想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她,毕竟老夫人的身体事关重大,老爷素来孝顺,要是让他知道老夫人在府里被人暗害,势必要雷霆大怒。 “妾身已经派人去码头寻老爷了,毒害老夫人这件事十分严重,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沐府绝不容易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发生。”林氏狠狠地等向早已跪了一地的下人,怒气冲冲,“说,是不是你们毒害老夫人?若是你们自己站出来,兴许还有一条活路,若是不肯站出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二夫人明鉴,奴婢们都是在府里伺候了很多年的人了,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是啊二夫人,奴婢绝对不会害老夫人的。” “是啊是啊,奴婢们虽是留仙居的下人,但是极少接近主屋,也不过是在院子里打扫而已的。” 纷纷扰扰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林氏抿了抿唇,看向白苏,“白姐姐,这件事您怎么看?毕竟,您可是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这话本该是尊重的询问,但是白苏却从林氏的话语中嗅到了一股不太一样的味道,仿佛是在警告她不要惹祸上身,也在提醒她,她本就是近身服侍老夫人的人,如今老夫人出了事,不论是谁下的手,她也是难辞其咎,若她是个聪明人就该明哲保身。 “如今老夫人虽然没事了,但是奴婢想以老爷对老夫人的重视,势必会好好调查。再者这里毕竟是沐府,二夫人才是掌管这后院之事的人,自然该由二夫人来调查,奴婢不过是一介粗妇,哪里懂得这些个东西。”白苏微微低了低头,模样说不上恭顺,但是也算是回答了林氏的暗示,她不会cha手这件事。 林氏淡笑,“早就听说老夫人宠信白姑娘,如今看来也是因了白姑娘明白事理。老爷将府里的事交给了妾身,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妾身势必要调查清楚,绝对不能容忍我们沐府有这般居心叵测的人在。” 就在这时,宁香走了过来,微微福了福身,“二夫人,大夫已经看过那些药渣子了,说是里面有兰若草的成分,和老夫人这几日所用的药物相冲。而这兰若草,确实出自沐府,大小姐前几日落湖大夫的药方中有兰若草,还有三夫人这几日风寒未消,她的药中也是有兰若草的。” 白苏挑眉,看来林氏这一把火,果真是极有针对xing了的。看来老夫人果然没有猜错,昨日老夫人不过抛砖引玉,今日林氏就着急了,还真是沉不住气呢。 第三十八章 腹中有案 消息很快传到流云的‘朱颜阁’,小穗匆匆忙忙地赶来说二夫人有请大小姐去留仙居,听说是老夫人的药出了问题,流云再想多问,她又慌张地说要去夏氏那里,便没了人影。 “怎么还要去夏姨娘那里?”流云坐在铜镜前,选了一只白玉的簪子,晚清将其插入发髻,显得高贵大方。 “浅澜出去打探消息了,小姐还是先等会儿吧。”晚清也觉得奇怪,老夫人的身子早就大好了,昨天还听留仙居的下人说老夫人再过几日都不用喝汤药了,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问题呢? 流云点点头,她如今心里也没什么底,这件事在前世并没有发生过,所以她也没办法摸准林氏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林氏这一次怕是要将火烧到夏氏那儿去了,昨天晚上她还在琢磨着林氏会不会对夏氏出手,竟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不过这样一来流云也明白了林氏在府里的势力,果真是不好对付的。 她刚刚梳妆好,浅澜便回来了,急急忙忙地关上了门,走到流云身侧压低了嗓音将她打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流云,还伴着不少下人们的猜测,流云听完,神色未明,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小姐怎么还笑呢,二夫人摆明了是怀疑小姐和三夫人啊。”浅澜着急地瞪了一眼流云,她发现小姐现在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摸透了,林氏这么一说,就算小姐本来没事也变得有了嫌疑了的。 “急什么,就算我们这里有兰若草又能代表什么,你相信么,只要我想,我可以让兰惜和思雅那儿也藏着兰若草。”流云镇定地瞥了一眼浅澜,见她依然一脸莫名,忍不住横过去一眼,“亏你还是学医的,兰若草除了可以配在药方中治疗风寒,还有什么用?” 被流云这么一横,浅澜更茫然了,忙不迭地望向晚清求救,奈何晚清本不学医,也不懂这些,只能爱莫能助地摇摇头,浅澜只好委屈地轻声询问,“小姐,兰若草还能做什么?” “将兰若草磨成粉末,搀在珍珠粉里,兰若草和紫茉莉花籽调和在一起,会有一种极淡的香味。兰若草本就是草药,虽然用来食用药xing极强,但是磨成粉末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者珍珠粉中的兰若草用量极少,因而基本上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流云瞥了浅澜一眼,“叫你平时不多看看书,就知道到处跑,瞎折腾。” 浅澜默默地欲哭无泪,她们家小姐突然变得如此知识广博,她这个侍女也跟着被嫌弃了。 “扑哧。”看着浅澜这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流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晚清也跟着笑了,浅澜默默地别过头,不给他们两个继续嘲笑的机会。 最后还是晚清拉着浅澜,安慰她,“好啦,别闹了,既然小姐心中有了数,那么我们也不怕二夫人将脏水泼到小姐的身上了。我这就陪小姐去留仙居,你去吩咐小六把我们院子守住,要是见到面生的人千万不要放进来,知道么?” 小六是管家忠叔的远房亲戚,会些拳脚功夫,又是个利落的人,因而除了晚清和浅澜这两个大丫鬟,小六算是‘朱颜阁’的下人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了,再加上小六xing子耿直,又忠心护主,因而流云对他也是颇为信任的。 “等一下……”流云突然叫住了浅澜,眉心微挑,“你去告诉小六,让他带人隐在暗处,若是有人来‘朱颜阁’,就把人抓起来。” “是,奴婢明白了。”浅澜也跟着眉眼一脸,领命而去。 晚清扶着流云往留仙居的方向走去,虽然小姐看起来一点担忧都无,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姐觉得,会有人栽赃陷害?” 原本以为流云会肯定地点头,却不料她竟然摇了摇头,沉稳地回答,“我不过想求个心安罢了。” 林氏做事素来谨慎,绝不会匆匆出手,她既然敢对老夫人动手那么说明她已经想好了接下去的戏要怎么演,只是流云心中总有一抹狐疑,她所了解的祖母是个相当精明的人,照理说不该如此容易地着了人的道。 难道是因为林氏是她的媳妇儿,因而她才会失了防范之心么? “可是,她若没有真凭实据,总不能因为我们和三夫人那儿有兰若草就断定是我们做的吧?”凡事都讲求证据,尤其是当家主母,林氏虽不是当家主母,但是毕竟掌握沐府后院的事多年,不可能如此匆忙草率。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了。”流云扯开嘴角,她曾经输在他们的手里,怎么会对他们不熟悉呢? “什么?”晚清猛地握紧了拳头,面色微微凝重。 见晚清拧紧的眉,流云忽而笑了笑,意有所指,“我还就怕她没有真凭实据了。” 远远地走近留仙居,流云突然停下了脚步,靠在门外,倒是十分悠闲地看着里头的戏码,晚清虽心有疑惑,却还是跟着停下了脚步,学着小姐微微侧身往里头望去。 不大的留仙居前厅,人倒是不少,除了流云倒是都到齐了,想来林氏这一出大戏还真是需要这么些群众演员的,夏氏跪在厅中央,她那个素来内向的女儿跪在她身侧似乎在为她说情,瑾涵向来腼腆胆小,说句话都会脸红,在林氏的咄咄bi人下,只能红了眼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其他人,则乐得轻松,大家也大多看明白了,整个沐府里林氏和夏氏素来平分天下,只是老爷更疼宠体弱的夏氏,林氏虽然表面大度平和,心里怕是早就想戳一戳夏氏的锐气了的,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夏氏。 “夏妹妹,可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狠心,实在是这件事太严重,纵然老爷在也绝对不会容许包庇的。”林氏的话说得光面堂皇,一张本就保养得体的脸庞比平时容光焕发了起来,只见她直直地注视着夏氏许久,才继续说道,“虽说老夫人用药不当,但是到底是不是有人刻意让老夫人误食了兰若草,我这个当家的可就势必要查一查了。” “老爷向来都夸二夫人做事谨慎得体,这次的事定然也能差的水落石出,妾身这里就等着二夫人还以清白了。”夏氏也不是个不懂事的,若是换做旁人,只要闹一闹脾气,林氏便能立刻将人关起来听候发落,然而夏氏这般平心气和的样子却是让林氏气得牙痒痒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夏氏,她本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千金,更何况她一见到林氏便已经猜到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如她的意呢? 第三十九章 初绽风华 只是,夏氏心里明白林氏的刁难是一回事,瑾涵的担忧又是另一回事,她心急如焚地看着她娘越发苍白的脸色,急急地朝着林氏哀求起来,“林姨娘,我娘身子不好,你让她先起来好不好?她这几日风寒刚刚好了一些,大夫吩咐了还不能下床的,今日来这里已属勉强。” “三小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如今夏妹妹的嫌疑最大,老夫人还在床上昏迷不醒,难道三小姐要妾身徇私吗?到时候老爷回来怪罪下来,谁来担当?是三小姐,还是妾身?”林氏的话一说出来,瑾涵也跟着白了脸色,她素来最怕沐老爷,如今林氏将她爹搬出来压她,她自然什么都不敢再说,只能急得直掉眼泪。 “凭你一个小小的姨娘,能担当什么责任?”流云从门外走了进来,停在瑾涵的身边,扫过她哭得发白的面额,眸色微沉,她前世一直和夏氏不和,连带着对瑾涵也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长大以后瑾涵的xing子越发沉闷胆小,她也就愈加不喜欢她,可是这个妹妹却始终真诚地对待她这个姐姐,有时候连流云都说不清楚瑾涵到底是因为单纯还是善良,她明明如此冷漠,瑾涵却始终对她极友善,连她从前因为犯了错被她爹关了起来,也只有她会偷偷带些吃的去看她。 流云的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闻之变色,不敢置信地望着大小姐。 素来都知道沐家大小姐跋扈任性,但是她对林氏却总是有一份难以言喻的依赖之情,因而她对林氏的尊重甚至比对沐老爷的更多,没有人想得到流云竟然会用这样的态度针对林氏,连林氏自己都惊讶地望着流云,仿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转变地如此之快。 只有流云自己知道,兰惜已经在怀疑她了,即使林氏对兰惜的说辞不太相信,也会在她的心里种下疑惑的种子,否则她也不会暗中派人调查‘朱颜阁’。 从前是她在暗林氏在明,但是如今林氏开始怀疑她了,那么两人的位置怕是要互换了,既然是这样,不如由她自己来挑明这些,化被动为主动,也让那些依附林氏的人想明白到底该站在谁那边才对。 “云儿……”林氏张了张嘴,习惯性地叫唤她。 “瑾涵是沐府的三小姐,林姨娘,我爹给了你管理沐府的权力,难道也给了你折辱我们沐家女儿的权力吗?”流云的指责十分严厉,狠狠地扎向林氏的七寸,林氏像是第一次见到流云似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在场众人同样惊讶地望着流云,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兰惜率先回过了神,几步上前拉住了流云的手安抚她,“长姐怎么如此同母亲说话呢?母亲也是为祖母的事担忧,才会这般……” “二妹,你是沐府的二小姐,你同我一样,只有一个母亲,她已经过世。而林姨娘虽然是你的生母,却终究不过是我们沐府的下人,怎么配得上你一声母亲。”流云神情严肃,凌厉的目光射向兰惜,颇有几分长姐的架势,“二妹你比我这个长姐小了几个月,没多久也是要及笄的人了,若是到时候订了亲嫁做人妇,却称姨娘为母亲,那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沐府的脸面。” “长姐……”兰惜倏地闭了嘴,只是眼底却闪过了戾气,她早就察觉到流云的不对劲,她从前虽然跋扈骄纵,却从不会如今日的这般凌厉霸气,这般的冷冽让她背脊发冷。 “瑾涵,还不起来?”流云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瑾涵,她这个胆小的三妹竟是吓得浑身一震,晚清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她却摇了摇头,对着流云跪下恳求,“长姐,还请长姐饶了……夏姨娘大病初愈,经不起这般长跪……” 流云还没开口,林姨娘便冷哼一声,“三小姐别拿着鸡毛当零件,夏氏的房中藏有兰若草,老夫人又是被人下了这味药才昏迷不醒,她是嫌疑最大的人,如今事情未了,怎可轻易放过?” “呵呵,本小姐虽然念书不多,倒是从没听说过主子跪着,而奴才却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的道理。”流云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林氏,浅浅的笑意蔓延在唇边,如腊月冰雪般落在了林氏的心间。 “大小姐请上座。”林氏一咬牙,猛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将主位让给流云。 流云倒也半点不客气,优雅地坐下之后,便对瑾涵说道,“三妹起来吧,夏姨娘身子不好也起来吧,来人啊,搬把椅子过去给夏姨娘坐下。” “大小姐。”林氏打断了她的话,“大小姐虽说是沐府的嫡女,但是老爷可是将沐府后院交给了妾身掌管,如今老夫人被人下药,这么严重的事妾身必定亲自调查,绝对不能让贼人逍遥法外。” “林姨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流云眨眨眼,一派天真地说道,“我没有说要剥夺你的权力,这件事还是由你来查,但是未免日后别人说我们沐府没有主事的人,所以由我这个大小姐从旁监督,有什么问题么?” 林氏是个聪明人,和流云相处了五年,自然明白她的xing子,今日她虽然十分出格,但是她心中却觉得她怕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才会突然这般急切,等这件事过去了她再好好哄哄也就没事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哄骗了五年的傻丫头会突然间变得聪明起来清醒起来,她虽然派了人去调查流云,心底却依然觉得她是听了谁的谗言,也因此她才会暗暗谋划着要将她身边那两个得力的丫头除去。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她这般着急地想要除去晚清和浅澜,流云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同她撕破脸,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既然大小姐只是监督,又为何要cha手妾身调查夏氏?”林氏抓到了流云的漏洞,便立刻问道。 “林姨娘,我也是为你着想,我爹向来最疼夏姨娘,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若是被他知道你今日让她长跪在这里,必定会迁怒于你。”流云眨眨眼,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像在思考什么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再说,林姨娘你刚才提到夏姨娘是最大嫌疑人,是因为她那里有兰若草,对吗?” 林氏点点头,“是。” “那便是了,兰若草我那儿多得是,你要多少有多少。”流云挑眉,说的十分随意的样子。 第四十章 急功近利 “这……”刚才那般的干净利落,如今却又这般毫无心机的样子,林氏一时间倒是有些拿捏不住,流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不过她还是问道,“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告诉你,单凭一个兰若草就说嫌疑最大的是夏姨娘,根本就是个无稽之谈。既然我这里也有兰若草了,那么夏姨娘便不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吧。”流云赶紧朝着晚清递过去一个眼神,抬了抬手,“给夏姨娘看坐。” 到这儿,林氏才算有点明白流云到底想做什么了,她想帮夏氏,却扯上了自己?只可惜,她真是太天真了,她这样做不仅不能让夏氏脱罪,反而是搭上了自己。 林氏在心中冷笑,真是没想到,不过一出戏竟然能一箭双雕,她虽然知道流云那里有兰若草,但是她却没有想过要利用流云,毕竟暂时流云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这次竟然会一反常态地帮着夏氏,不过这也无所谓,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 就在这时,白苏走了进来,朝着众人微微福身,才缓缓问道,“二夫人找奴婢过来,有什么事吗?” “白姑娘请坐。”见白苏坐下,林氏才说出了她的打算,“请白姑娘来这儿,其一自然是因为姑娘是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才想请姑娘来做个见证。其二则是因为姑娘姑姑是最亲近老夫人的人,妾身也需要姑娘的协助,毕竟出入过留仙居的人,白姑娘比我们都清楚。” “是,奴婢洗耳恭听。”白苏恭敬地颔首,仪态端庄。 流云在心中冷笑一声,林氏打的算盘倒是响亮,白苏虽然是下人,但是毕竟是老夫人身边最相信也最亲近的人,对老夫人来说,她的话比老爷的话更有用,只可惜她似乎忘记了一点,白苏之所以因为受老夫人的器重便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聪明,懂得置身之外的道理。 林氏想当然地相信,以白苏对老夫人的衷心,势必比任何人都更想查出老夫人被人暗害的真相,之后老夫人醒来,通过白苏之口告诉老夫人是谁害了她。 只可惜,她太急功近利,忘记了一些事。 更巧的是,她忘记的那些事,恰巧是流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林姨娘,你说夏姨娘的嫌疑最大是因为她有兰若草,可是如今我这儿也有这一味药,那是不是说明我也有嫌疑了呢?”流云说完,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在场众人,见大家各自低下了头仿佛不愿意搀和进这场纷争,她又低低地轻笑,这些人无一不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甚至暗暗希望林氏和夏氏能两败俱伤,那么便是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只是,她怎么会让他们明哲保身呢? “这……确实如此。”林氏点点头,望着流云的目光里倒是有了几分算计,她本想着以流云的xing子怕是难成大器,因而才会娇宠着她让她挡在兰惜之前做替罪羔羊,然而如今看来这丫头果然是季家的孩子,既然是这样的话,也许流云能成为她的一枚有利的棋子。 兰惜扫过她娘明明灭灭的目光便能大抵猜到几分她的心思,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底闪过狠厉,她早就知道她娘不过是将她当成棋子,她们虽然是亲生母女,说到底却不过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她其实很羡慕三妹瑾涵,虽然夏姨娘身子不好,但是对自己女儿却事事上心,她记得有一次瑾涵受凉发热,夏姨娘便陪在她床边整整一夜,她远远地立在湖对岸看着这一幕母女情深,只觉一阵讽刺,她从小被悉心培养,对她娘的记忆只有严厉二字。 小时候为了得到她娘一句夸奖,她可以整夜整夜地弹琴练习,手指磨破渗血,她娘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长大以后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她娘邀宠的棋子之一,也是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她为她筹谋为她铺路,终究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从那时起,兰惜就明白这辈子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二妹最是蕙质兰心,平日里爹总是说兰惜最像爹,这件事兰惜妹妹怎么看呢?”流云把玩着手腕上的石榴石,这串珠子不值钱,但是颜色却极是清亮,因而她也特别喜欢。 兰惜缓缓抬起头,羞涩一笑,完全就是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声音轻轻浅浅,让人甚为舒服,“长姐这话可就让妹妹无地自容了,爹爹最心疼的可一直都是长姐呢。再说这些个事,有长辈们在,兰惜这个晚辈就不指手画脚的了。” 这话听着温润顺和,实则却在暗指流云逾距,不该cha手府里的事务。 “兰惜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沐府的主子,如今爹爹外出未归,祖母又昏迷不醒,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个主子若是不站出来,到时候传扬出去,人家岂不是当我们沐府没有主子了么?”流云挑眉,言辞严厉,颇有几分长姐的风范。 “是,长姐教训的是。”兰惜咬了咬唇,微微抬眼,视线落到流云发亮的眸子上,竟有几许晃神。 流云的容貌一直都是他们四姐妹中最出色的,只是从前众人看到的听说的更多的是她的跋扈蛮横,她的无才无德,她的毫无容人之量,她的粗鄙陋习,然而这一刻的流云,眸间的神采飞扬,唇边漫不经心的浅笑,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像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似的。 这样出色的流云,竟让兰惜的心中猛然一紧,仿佛遇到了最大的敌人。 “孟姨娘,我爹曾经夸你是个心思慎密的女子,和夏姨娘林姨娘比起来毫不逊色,以孟姨娘之见,是谁要谋害祖母呢?”流云突然将视线投到了素来如隐形人一般默不作声的孟氏,果然见她惊慌地猛然抬头,仿佛没有料到流云会突然点了她的名,眼底一片失措。 见自己亲娘如此失态,一旁的思雅只好为她解围,“长姐,孟姨娘素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她哪里知道这些个事。” “这倒也是,孟姨娘素来深居简出。”流云不在意地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立在最门边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柳氏和姜氏,抿唇一笑,“爹爹素来喜欢冰雪聪明的女子,他又极为孝顺,若是有人能为爹爹查出是谁要暗害祖母,爹爹必定会十分高兴。” 这话可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去了,尤其是柳氏和姜氏,她们入府也有不少日子了,虽说府里的下人好听地称呼他们为姨娘,但是实际上她们的身份不过比同房的丫头好了一点儿的侍妾罢了,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兴许就能被抬了做姨娘,但是沐老爷生意忙碌,又常常不在家里呆着,身子也是大不如前,她们想要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妾身有话要说。”姜氏出自书香门第,祖上虽没有什么做官的,但是也不乏秀才举人这般的书生,只可惜家徒四壁,终究也只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四十一章 尚有后招 流云从前很少关心她爹的女人,她心底总有一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她爹的女人又多,虽然大多数的女人都没有被接进府里,但是流云一直都觉得她爹是个风流多情的人,爱上他的女人,都是傻子。 姜氏和柳氏年纪相当,不过都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两人容貌上佳,xing子也算不错,因而入府之后各自都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再后来沐府的生意出了问题,沐老爷便将全部心神都扑在了生意上。 流云对泼辣率直的柳氏倒还是有几分印象,而素来安静沉默的姜氏从没有引起过她的注意,想来也不过是个破落的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她从未想到过,先响应她的竟然会是向来事不关己的姜氏,她忍不住挑眉,看来她真的低估了很多人很多事。 “姜姨娘请说。”流云支着头,眼中闪过兴趣,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大家闺秀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姜氏低眉顺眼,态度恭顺,缓缓说道,“若是我们府里的人要对老夫人下药,只有两种可能xing,其一是本身就懂医术,其二便是曾经去寻找过大夫。” “姜氏,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退下去。”林氏眯起眼,狠狠地瞪她,也不知是气她不知分寸胡言乱语,还是她的话恰巧地戳中了什么事。 被点了名的姜氏立刻跪了下来,身子微颤,似有几分恐惧,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所以,若是想要查明暗害老夫人的人,只要查一查府里有谁懂医术,或是谁去过医馆,就能缩小范围了。” “哼,你这么一说,府里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问题就是处在兰若草身上,只要查一查谁那里有兰若草,就能真相大白。”林氏素来看不起姜氏,总觉得这个侍妾从来都是低着头走路,安安静静唯唯诺诺地样子,和孟氏倒有几分相似。 “二夫人难道不知道,许多珍贵的胭脂水粉中都有兰若草的成分,老爷之前给我们带回来的用紫茉莉花籽制成的珍珠粉中,便有一味兰若草,妾身听说夫人小姐们都分到了不少。”说到这里,姜氏抬头看向流云,“这样的话,那么兰若草便不是证据了对吧,大小姐?” 流云没想到姜氏竟然也知道这些,忍不住挑眉轻笑,“没想到姜姨娘如此博学,若是如姜姨娘这般说的,那么兰若草便算不得什么证据了的。” 林氏的脸猛然一沉,显然她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如此倒打一耙,不仅是向来听话的流云,连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姜氏都变得如此难以对付,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些个人了。 “大胆姜氏,若是照你所说,岂不是大小姐身边的浅澜最有嫌疑了,你竟敢以下犯上,这般不分尊卑……”林氏话锋一转,眯起了眼,颇为愤怒。 流云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林姨娘不必生气,姜姨娘也是为了想找出真相而已,再说她也确实没有说错,能懂得给祖母下相冲相克的药的,若非自己懂得医术,就必定是去过医馆的。” 白苏的视线不断地流转在林氏和流云的身上,心底暗暗发笑,看来老夫人说的没错,大小姐果然不简单,竟是把这半个当家主母耍的团团转,不过么也怪林氏太急躁,不然也不会被大小姐钻了这么个空子。 不过白苏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大小姐仿佛早就看穿了林氏的戏码,那么她就不该不加以利用了。 果然没多久,忠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小包东西,身后还跟着一直没离开的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忠叔,这是什么?”流云好奇地问道。 他摇了摇头,身后的大夫走了上来,原来是之前给老夫人看诊的大夫,因为白苏怕老夫人病情反复,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客房,让他稍作休息。 “这是鸿甘草,若是让女子服用,是要……要绝育的。”他其实不想掺合到这些个宅门府邸的争宠斗狠中去,只可惜他没有选择,想到之前那位侍女同他说的话,他就无奈至极,毕竟这鸿甘草,是出自他的医馆,虽然不是出自他手,但却同他脱不了干系。 “是谁这么狠毒,想让我沐青扬再没孩子吗?”就在这时候,沐青扬气势汹汹地跨门而入,本就听说老夫人昏迷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又听到了这般消息,他青筋暴起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要吃人了一般。 流云暗暗赞叹,忠叔就是忠叔,时间也掐得太好了吧,他要说他不是掐着她爹回府的时间才来说这绝育草的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老爷。”忠叔恭敬地躬身,随后抿了抿唇像在思考要不要说出实情似的,眼底闪过一抹坚毅,才皱紧了眉头,“老爷,这鸿甘草是从宁香的房里搜出来的。” 宁香是谁,林氏最得力也最信任的心腹,宁香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必定都是出自林氏的吩咐,这也是为什么宁香不过是个侍女,在府里却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而这一次的鸿甘草,既然是从宁香的房里搜出来的,那么必定就是林氏的授意,不管她要害的人是谁,都必定是府里的女人,也就是沐青扬的女人。 沐青扬从不cha手后院女人的纷争,但是他也是有底线的,子嗣是他的底线,但凡是有了身孕的女人就能抬为姨娘,这也是为什么孟氏这般胆小顺和又不懂得争宠的女人能成为姨娘的道理。 他最无法容忍的,便是那些个女人将脑筋动到他的子嗣上去,夏氏的身子便是因为一次小产之后败了,后来他便对她十分怜爱,他心中明白必定是后院女人的手笔,但是当时季梦娴刚过世,他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才会粉饰太平,不过这不代表他之后都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这一次,竟然有人将这样狠毒的东西带进了府,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不管是谁,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把宁香那个jian人给我抓过来。”一句话,让林氏的面色倏地惨白。 第四十二章 真假难辨 只一会儿,宁香便来了,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狼狈之态,反而妆容精致,一身墨绿长裙,长发飘飘,远远走来那优雅的仪态丝毫不逊色于大家闺秀。 “你房里搜出了鸿甘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沐青扬很快收敛了心思,眯起眼盯住宁香,射出一抹冰冷,“是谁指使你的?” 流云一直都觉得这样的问话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质问者希望嫌疑人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目的,可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会这般诚实。 “宁香服侍二夫人多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恪守尊卑,宁香既然卖身入沐府服侍二夫人,便绝不会违背主子的意思。”宁香跪地,仰着头,没有半点卑微之色,反而比平时更意气纷发,只见她猛然磕头,“那鸿甘草是奴婢给自己准备的,还请老爷明察。” 只一句话,情势又突然逆转而下,原本背负着谋害主子的嫌疑,已然洗脱,反而将众人的好奇心勾起,想知道她这个年轻的侍女为何要让自己绝育。 “你为何要给自己用?”林氏挑眉,并没有因为宁香的解释而有所松懈,她是最了解宁香的人,她做事谨慎周全,永远会为自己留下退路,因而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未必是真的。 “宁香知道二夫人一心想为老爷开枝散叶,无奈二夫人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便想着为老爷再纳新人,沐府家大业大却也容不得那些个图谋不轨之人,奴婢知道二夫人想在侍女中寻找一个贴心的可人儿送去老爷身边服侍。”宁香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沐老爷,继续说道,“二夫人素来偏宠奴婢,可是奴婢实在不愿意离开夫人,才想得了这般的法子。” 沐青扬的脸色却着实难看,侍妾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宁愿用这般决然的法子也不愿意服侍他,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难堪的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放肆。老爷的事哪里容得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如此揣测,更何况老爷若能看上你那也是你的福气,你竟然敢如此避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林氏猛地拍击桌子,怒气冲冲地指着宁香,“都怪我平时太宠着你,让你这般地娇纵。” “林姨娘先别忙着生气,若这是真的,那宁香也不过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婢罢了,但如果你用来搪塞我们的话,哼,那可就不要怪本小姐不客气了。”流云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你说这鸿甘是预备自己吃的?那么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拿来的,有没有吃?” 宁香沉稳地点头,“是前不久上街时顺道去医馆拿的,最近忙着老妇人的寿辰,因而……一直没有吃。” “既然你没有吃过,那么你怎么能证明这些东西不是要暗害其他姨娘?”流云走到林氏面前,十分为她担忧的模样,“林姨娘一心为我们沐家筹谋,若到最后落得一个谋害沐府子嗣的罪名,那岂不是太冤枉了。如今这些害人的草药虽然是从宁香的房中找到的,但是她毕竟是姨娘的心腹侍女,纵然我们都相信姨娘绝对不会暗害其他人,也难堵悠悠之口。” 流云的话也正是沐青扬心中所想,他是不相信林氏会有这般恶毒的心肠的,她已然有了一双儿女,儿子虽然不成器却也是最早开始跟在他身边学做生意的,再者流云和雨宸又是没亲娘的,打小被她养在身边,她在沐府中的地位无人能及,照理说她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固宠。 只是,人言可畏,若是这样的事传扬出去,那么林氏怕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别说是扶为正室,兴许连如今的位置都无法保住了的。 “是奴婢自作主张,还请老爷和大小姐不要迁怒二夫人,二夫人完全不知情。”宁香垂眸咬唇,长长的睫毛轻颤起来,楚楚可怜。 何为欲盖弥彰,这般拼命认罪的模样便是如此。 沐青扬的眼底已经闪过了杀意,这样的奴婢他是绝对不会留她在府里的,不论她的这些东西是给自己用还是害其他人,他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主。 “老爷,宁香素来乖巧,还请老爷宽宏大量,放她一条生路。”只一句,便已经表明了林氏的立场,她的求情便是宁香的催命符。 没有人注意到,宁香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黯然,只除了一个人,一个一直都在暗暗注意着她的人。 “听闻,有些药若是服用之后能够诊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久违开口的姜氏突然上前一步,微微福身,见老爷朝自己看来,连忙羞怯地低下了头。 沐青扬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氏,突然发现今日的她竟是比平时美上了几分,眸光流转间展露出的风情竟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不由得挑眉淡笑起来。 “大夫,是否如此?”沐青扬询问一旁的大夫。 “是,确实如此,尤其是鸿甘草这类对女子身子伤害极大的药草。”大夫点点头,一边从手边的药箱中拿出诊脉的薄巾。 在沐青扬的示意下,他便为几位姨娘诊了脉,皆是无碍,并没有绝育的迹象,倒是林氏的脉象有几分古怪,不过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古怪之处,便想着等回去仔细研究一番再做定夺,不然这个时候若说出林氏的脉象之事,怕是又要引起风波。 “老爷,宁香说的也应该是真的。”夏氏轻咳了几声,淡淡地说道。 若是旁人说情,沐老爷是不会理会的,但是说清的人换成了夏氏,他便偏头看了她一眼,旋即说道,“宁香,私自带这些东西入府,便是犯了大错,你跟管家下去领罚吧。” 两个护院带着宁香去门外领罚,只听的她一声一声的闷哼声,没有人去看她浑身的血肉模糊。 只有流云暗暗握紧了拳头,那一声一声的敲打声,落在宁香的身上,也刺入了她的心底,刺痛,蔓延开来,她曾经也受过这样的杖责。 “大小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夏氏是最早注意到流云发白的脸色的,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没事。”流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宁香一直都是林姨娘院子里最得体谨慎的奴婢,竟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真真是让人惊讶。” 流云并未再说,因为沐青扬这般生xing多疑的人,绝对会因为她这个素来率真的女儿所说的话而有所想法,她相信这些都是林氏所不希望的。 “老爷,宁香晕过去了。”忠叔走进来汇报。 “关到下人房里去,让她好好思过几日。”沐青扬挥挥手,一副懒得再说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流云的某种闪过了一种称之为喜悦的神情,因为不会有人相信,这样错综复杂的剧情,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展开的。 第四十三章 老姜甚辣 “老夫人醒过来了么?”沐青扬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匆匆回府是因为听说他娘用药不当昏迷不醒的事,连忙询问白苏。 白苏连忙安抚道,“老爷不用担心,大夫说了,老夫人已无大碍,过一会儿便会醒过来的。” 说话间,林氏已经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言辞中依然将疑点引向了夏氏,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素来公正的沐青扬竟然会如此偏袒夏氏,她只是刚起了头,便被他打断。 只见他神色严肃,看向姜氏,“你说胭脂水粉中也有兰若草,可属实?” 姜氏温温地福了福身,旋即说道,“梁大夫也在此,若是老爷不信,可以拿些老爷之前带回府的珍珠粉请大夫辨认一番,虽然成分极少,但是大夫见多识广,想来是可以分辨得出的。” 梁大夫行医数年,但凡沐府中人有些不舒服都会去医馆请他前来,因而沐青扬对此人算是十分信任,不止对他的医术信任,更对他的人品赞誉有加。 “方才管家已经让老夫辨认过,虽然含量极少,但是贵府中的珍珠粉中确实参有少量兰若草。若是被人有心用来害人,倒也不失为一个保守的法子。”梁大夫说的隐晦,林氏却是皱紧了眉头,心中不由的疑惑,梁大夫素来不爱多管闲事,这一次怎么突然会cha手沐府中的事了,还说得这般头头是道。 “行了,你就别捕风捉影了,兰若草虽然是个线索,但是既然如今人人房里都有这味药,就不要牵连元珊了,她本就身子不好,被你这么瞎折腾的,病情又要恶化了。”沐青扬挥挥手,不知是不是看到夏氏发白的面色微有几分心疼,对林氏便失了耐心,继续说道,“我早就同你说过,元珊身子不好,府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就好,不要把她扯进来。” 林氏咬紧牙根,气得浑身颤抖,却又不得发作,在自己和夏氏之间,老爷选择的永远都是夏氏。 实际上,她至今依然不懂,体弱多病的夏氏到底哪里值得老爷如此迁宠,从前季氏还在世时老爷就对夏氏偏宠几分,后来季氏过世之后,老爷的整副心神便扑到了夏氏的身上,她始终不明白,老爷到底喜欢她什么。 “老爷,没关系的,妾身也是老爷的女人,自然也该为姐姐分担一些的,奈何妾身这副破败的身子,不然也不会让姐姐如此劳心劳力了的。”夏氏握拳抵着嘴角轻咳起来,沐青扬连忙走上前温柔地拍她后背,那般的温柔深情,竟是连流云都看得微微失神。 “好了,老夫人的事你慢慢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说话间突然扫了流云,沐青扬沉吟一声道,“云儿也快及笄了,你也该学着处理家事了,这件事你就跟着你林姨娘一起看看该如何处理好了。” “是。”流云点点头,看起来懵懵懂懂,完全没有刚才对质林氏的那股凌厉劲,沐青扬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越是看着流云茫然疑惑的神情越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许多。 他扶起夏氏,才走了一步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到一旁的姜氏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而姜氏,则微红着脸低下了头,她自然看懂了他眼底的欣赏,原来大小姐没有说错,老爷喜欢冰雪聪明的女子,更喜欢懂得适时表现自己的女子。 只有林氏,铁青着脸,尽力维护着当家者的颜面,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痛苦,老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她这般的难堪,她却只能这样受着,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好戏落幕,众人纵然心中仍不觉得尽兴,却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惹恼了林氏,谁都看得出她心中的怒火。 倒是流云,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意思要跟着林氏学习如何处理这次的事情,她只是懒懒散散地起身,咕哝了一句,“真无聊。”便离开了留仙居,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林氏。 众人心中疑惑不解,林氏和大小姐之间怕是有了裂痕,不然素来和睦的两人为什么会突然对立起来,尤其是大小姐对林氏的不屑十分明显,像是怕人不知道似的,实在让人困惑。 待众人散去,白苏才回到屋里,老夫人正精神抖擞地坐在床榻上,半点没有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模样,梁大夫也跟着走了进来。 “怎么样?”老夫人淡笑着看向白苏,眼中闪过戏虐。 “被您猜准了,确实是林氏发难。”白苏叹了口气,她其实原本对林氏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她主事严谨,对下人不薄,算是个很不错的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面上一阵得瑟,“所以我才说,林氏坐不上主母的位置,就她那鼠目寸光,还想扶正?真是痴心妄想。” 白苏点点头,将刚才发生的事一点一点地告诉老夫人,一边感叹,“真是没想到,林氏那般精明的人,竟然会输给夏氏那么柔弱的女人,要奴婢看啊,老爷对夏氏可真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林氏啊,争强好胜,争权夺利,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女人,得到夫君的疼爱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你看夏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不争不抢不求不闹,却稳稳地抓着青扬的心那么多年,夏氏才是真正聪明的女人啊。”沐老夫人似笑非笑,神情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青扬是将对梦娴的愧疚,都转嫁到了夏氏的身上了。” “大小姐也不简单,四两拨千斤地就挑起了这后院女人们的战争。”白苏心中依旧有些疑惑,总觉得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不该有这般深沉的心思,尤其听说大小姐被林氏娇宠着长大,该是个眼睛长大头顶上的xing子,哪里会懂得那些个道理。 “梦娴的孩子,会差到哪里去?”沐老夫人对季梦娴的感情很难界定,她既感激季梦娴的付出和牺牲,却也不满季氏这些年对沐府的压制,尤其是对沐青扬正室的施压,她能理解季老夫人的心思,但也不愿意自己儿子永远没有正室,沐府总是需要一个当家主母的。 “所以老夫人才故意装作用药不当,让他们这出戏能演下去?”白苏挑眉问道。 沐老夫人笑了笑,对梁大夫微微点头,“还要谢谢梁大夫的配合了。” “老夫人严重了,当年若非老夫人出手相助,老夫一家人早就冻死在临阳城外了,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医馆。”当年受过沐老夫人恩惠的人不在少数,沐府在临阳城能有如此地位,与沐老夫人当年的施恩也有不少关系。 梁大夫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老夫人要更加小心饮食,这一次是白姑娘心细,下一次怕就未必会有这般好运了。” 他们一出假戏真做,不过是想引蛇出洞,而实际上,这一出戏到底成就的是谁,如今,怕也是没有办法下定论的了。 第四十四章 果真狠毒 “小姐还不休息么?”过了戌时,流云依然坐在软榻上看书,浅澜走过来为她又添了盏灯,“夜深了,小姐白日里不是嚷着困么?” “晚清回来了么?”流云的视线未离开手里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浅澜朝外看了看,摇摇头,“还没,出去了半个时辰了,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 “小六子呢,让他过来,我有事问他。”流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将书放到一旁,拉高毯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异常安静。 不过一会儿功夫,小六子就立在门边,恭敬地低着头,点灯之后小姐的闺房是不允许男子入内的,即使是随伺的护院和下人也只能留在门外,不过既然流云吩咐了他进来,他也只是低着头留在门边,不敢有半分逾矩。 “白日里有人鬼鬼祟祟靠近我们院子么?”流云支着头询问。 “回小姐,奴才带着两个新来的护院一直守在暗处,没有人靠近咱们院子。”小六子如是回答。 流云皱眉,祖母的事并没有结束,虽然她爹摆明了偏袒夏氏,但是林氏必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倒是她一直想不通的是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下药。 “让大家继续打起精神,这几日府里怕是不得安宁,好好守着咱们院子。”流云沉吟一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如今也只能自己小心为上了。 “小姐还是觉得有人要陷害我们?”浅澜凝了面色,压低了声音,“小姐说的是……二夫人?” 换做是从前,浅澜绝对不敢提半句林氏的不是,自从上次看到小彤推流云落湖,流云对兰惜和林氏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态度之后,她心里就渐渐明白了,小姐这一次是吃一堑长一智,怕是终于明白了林氏的‘良苦用心’了。 流云勾唇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对浅澜来说,便是最好的回答。 “小姐放心,奴才绝对不会让人有机会害到小姐的。“小六子说得信誓旦旦,皱着鼻子,握紧了拳头,像是要豁出去跟人干架似的。 “不止要防着人进来,也要小心地防备咱们院子里的人生变,我最看不得吃里扒外的人的。”流云看着小六子,见他认真地点头,便挥手让他下去。 这时候,晚清终于回来了,门外的侍女接过她的披风,她在门边整了整衣衫,吩咐侍女在门外守着,随后便关上了门走了进来。 见她这般模样,浅澜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腰杆,她知道,怕是真的出什么事了,不然以晚清素来沉稳的xing子,绝对不会有这样凝重的神情。 流云倒是依旧懒懒散散的样子,轻启朱唇,“怎么样,宁香那边出事了?” 晚清像是早就料到大小姐会猜到一样,点头应是,“宁香被关起来了,二夫人派了人给她送了药,她服药之后便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奴婢回来的时候她才刚刚醒过来,可是……嗓子坏了,说不出声音了。” “果真狠毒。”流云猛地捏紧探子,冷冷一笑,宁香跟在林氏身边太久,知道太多秘密,这次她担下了绝育草的罪名,老爷暂时放过了她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林氏没有出手救她,担心她会反咬一口,势必会想办法堵住她的嘴。 只是,流云没有想到林氏会用这样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说话,果真是最好的法子了。 “宁香识字么?”流云偏头仔细回忆。 “应该是不识字的,她入府几年,从未听说过她识字。”晚清出自书香门第,浅澜家里从医自然也是识字的,但是实际上低等的奴婢识字的并不多见,至于宁香识字与否,她确实从未听说过。 “不会写字,又不能说话……”流云啧啧摇头,林氏的手段还真是霸道,让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她选择了最好的那一种,她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石榴石,沉默了良久,才重新抬起头来,“晚清,你说如果宁香到我这儿来了,林姨娘会不会急死?” 晚清一愣,不太明白流云的意思,或者该说她不明白已经不能说话的宁香,还有什么价值能让小姐如此费尽心思。 “要么我们再放一把火吧,让宁香对林姨娘死心。”流云突然坐直了身子,一双明眸大眼里闪着算计,炯炯有神,似笑非笑,“我要宁香彻底地忠诚,首要条件就是要让她对林姨娘彻底死心。” “放火?”晚清皱眉,虽然不明白小姐的心思,但是她却飞快地在心中盘算着谁能做到这件事,毕竟在府里放火可大可小,他们院子里的侍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小六也多是些没什么力气的人,倒是新来的两个护院身手不错,只是他们毕竟刚来,这么快就将他们派上用场,晚清心里总有些不太放心。 这个时候,浅澜突然出声,解决了晚清的难题,她轻声说道,“新来的护院是两兄弟,听说从前是押镖的镖师,后来镖局出了事,那些个镖师都受了牵连入了狱,后来才贬为奴籍。忠叔送他们过来的时候特意将他们的卖身契也送了过来,说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了,奴婢这两日特意观察了,确实不是惹事的。” “叫什么名字?”流云突然来了兴趣。 “哥哥叫子渊,弟弟叫子谦,哥哥较为沉默,弟弟颇为圆滑。”浅澜简单地回答。 “这样吧,让子渊去放火,子谦去救人。”流云支着头,满眼的兴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似的。 “……”晚清和浅澜互望一眼,都对他们大小姐的计划有些无语,这是什么组合,哥哥放火,弟弟救人,这演的是哪出? 晚清叹了一口气,见小姐十分认真的模样,只好依言去门外吩咐,只是她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毕竟在府里放火这件事,太过于危险。 “好了,我去休息了,等宁香救出来以后就留在我们院子里,天大的事儿等本小姐睡醒了再说。”任性地丢下一句话之后,便往内室走去。 这一夜,流云睡得香甜,自然也不知道整个沐府被她一句话闹得人仰马翻,林氏的院子被烧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面目全非,她和兰惜几乎是狼狈出逃,再无寻常时候的风范。 只有晚清在心里默默佩服子渊子谦兄弟俩的本事,尤其是子渊放火的本事,竟然像是早就计算好了火势似的,完全没有让大伙烧到林氏的院子以外的地方,虽然大火是从关着宁香的屋子开始烧起,被烧得最厉害的却是林氏的屋子。 而子谦更是出现得及时,将无法求救的宁香从火场里救了出来,还将兰惜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因为他们兄弟俩出现及时、救人有功,比其他护院应用许多,沐老爷直接让他们负责整个沐府的安危。 这一出戏,演得恰到好处,淋漓尽致,然而排戏的人却始终未曾现身,呼呼大睡。 【作者题外话】:喜欢小夕的亲们可以加小夕的群哟,群号273269604,敲门砖:小夕开门。 还有么就是,亲们要记得收藏哟,还有给小夕留言呗,嘿嘿。。。 第四十五章 历历在目 隔日清晨,流云早早地起来,气定神闲地在书房练字,看得晚清和浅澜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大小姐又怎么了。 不过,晚清还是尽责地命人准备好了早膳,见流云依然没有离开书房的意思,便只好将早膳送到了书房,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放下了笔,长舒一口气。 练字是最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方法,气息平稳,思绪沉静,更利于思考,从前流云便是太过于浮躁,也太过于急功近利,才会往往忽略了最简单的事。 “小姐,练了一个时辰了,先吃些早膳吧。”晚清走过来,看到流云的字迹微有惊讶,和从前一样的娟秀字迹,却多了几分英气果敢,笔笔有力,没有分毫犹豫,这样的字迹竟是好看了许多。 “祖母醒了么?”流云坐到桌边,端起瓷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见流云问起,晚清便开始说了起来,“老夫人已经醒了,一大早二夫人便过去看过了,大夫说醒了就没有大碍了,二小姐现在正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着呢。” “哦,那我们一会儿也过去看看祖母吧。”流云说完,又问道,“宁香那边呢?” “宁香的手臂受了些灼伤,不过并不严重,大夫说好好养着未必会留疤,不过她的嗓子确实坏了,日后怕是再也不能说话了。”晚清顿了顿又问道,“小姐要去看看她么?” 依她看来,小姐对宁香十分重视,既然如今宁香已经被他们带回来,那么小姐该是会去看看她的吧。 “命人好好照顾着,等林姨娘那儿的事完了怕是还会想起来她的,到时候再说好了。”流云吃吃一笑,若是林氏认为不会说话的宁香构不成威胁的话,那只能说明她太小看宁香了,真正聪明的人,便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成为威胁。 “是。”晚清点头应下,一边为流云布菜,一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小姐,之前因为小姐落湖需要静养便同书院请假了,今早书院来了消息,说是过几日便是书院一年一度的诗茗宴,请几位小姐出席。” ‘啪’的一声,流云手里的汤匙落到了地上,碎成两半,晚清连忙上前查看流云的手指,松了口气,“还好小姐手没事。”说完便让侍女进来收拾。 而流云却仿若未知,神情怔怔的,像是入了魔障。 “小姐,怎么了?”晚清皱眉,他们家小姐极少会有这般迷茫的神情,尤其是打从落湖醒来之后便像脱胎换骨似的精明了许多,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晚清惊讶不已。 流云像是没听到晚清的声音似的,她想起了诗茗宴,她和兰惜一同参加,她却被人当众羞辱,兰惜的挺身而出却让她承担了更多的羞辱,便是那一日之后,她的无才之名才真正地在众人之间流传开来。 一个暴虐骄纵又无才无德的大小姐,便是连她的亲爹都嫌弃,她只能依赖林氏,林氏告诉她她是沐府的大小姐,在临阳城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可以只手遮天,没有人可以欺负侮辱她,因为她是沐流云。 她的及笄礼之后,无人对她这位嫡女提亲,连沈府都不发一言,虽然沈逸刻意地接近沐老爷,也总是温柔地对她笑,但是两家的姻亲之事却没有人提起。 沐流云,渐渐成了一个被人厌弃的名字,她越来越不愿意出现在人前,越来越不喜欢出门,她宁愿让兰惜代表沐家出席任何嫡女该出席的宴会,也不愿意出去接受旁人嫌弃恶毒的目光。 “小姐。”晚清的声音拉回了流云的失神,她朝着晚清苦笑,心底暗暗叹息,原以为自己获得了重生,便能将从前的过往忘记,原来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那些委屈折辱都历历在目,她完全走不出来。 “让厨房准备的小点心做好了么?我一会儿带去给祖母。”流云打起精神,不再想那些烦闷的事,她暗暗握了握拳头,这一世她要好好地活下去,绝不让任何人控制她的人生,也绝不再让自己如傻子一般被人利用。 “都准备好了,小姐放心吧。”晚清笑了笑,暗暗感慨小姐如今的细心,若是夫人还在世,看到小姐变得这般懂事,也会感到欣慰吧。 再一会儿,浅澜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显然是为老夫人准备的小点心,将食盒小心地放置到桌上,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流云,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沈公子听闻老夫人身子不好,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来探望老夫人。” 沈逸?流云挑眉,惊讶过后便明了了,他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沐老爷在外如何强势,在内却是个孝顺儿子,沐府做主的依然是老夫人。 “小姐,我们现在过去么?”晚清自然是明白浅澜的心思的,之前小姐特意表明了她的态度,就是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要自作聪明,因而如今沈公子来了,浅澜怕也是一时间吃不准小姐会不会过去凑热闹了。 “当然去。”流云勾起嘴角,她只是不想嫁给他,却不是怕了他,凭什么他来了她就不去?更何况,如今林氏和兰惜都大早地去献了殷勤,她这个嫡孙女又怎么能落于人后? 浅澜喜出望外地应是,连忙去准备衣衫,看得流云有点无语,看来她这个侍女还真是一心想让她和沈逸凑成对了。 “挑一件前几日制衣坊送来的浅色的衣衫。”流云又加了一句。 “是。”浅澜原本就是在挑那些个浅色的衣衫,心中暗叹不愧是临阳城最出名的制衣坊,就是浅色的罗衫都水灵精致,用的锦缎都是极好的,颜色清丽,最是合适她们小姐如今的年纪了。 用了早膳,换了衣衫,流云便带着晚清往留仙居走去,还没走近,便被林氏身边的大丫鬟拦住了去路,说是林氏请她去一趟,说是关于老夫人被人下药的事需要同她商量一番。 流云差点笑出声来,林氏这是打算将她支开然后让她的亲生女儿和沈逸培养感情么? “去告诉林姨娘,我要去祖母那边,暂时没空搭理府里的事,让她看着办就是。”说完,流云看都不看那大丫鬟一眼,冷哼着离开了。 第四十六章 丫头婚配 还没走进屋子,便听到兰惜低低浅浅的说话声和老夫人爽朗的笑声,流云勾唇浅笑,缓步走了进去,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沈逸那张含笑的表情,兰惜面色一顿,老夫人倒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祖母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流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看都不看立在一边的沈逸和兰惜,径自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嘻嘻地看着沐老夫人,笑得天真无邪。 “惜丫头说了些趣事,逗我这个老太婆开心呢。”老夫人又笑了笑,目光落在流云娇俏的脸颊上,似笑非笑道,“我们家云丫头越来越漂亮了。”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沈逸,那厢倒是一双眸子都盯在流云身上,老夫人看到了这般情景更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祖母偏心,兰惜哄了半天祖母才笑,长姐一来祖母就这么高兴。”兰惜佯装不高兴,娇气地嘟嘴,一双水眸中尽显小女儿娇态。 流云闻言,只是挑眉浅笑,剪水秋眸中波澜不惊,关心地望着老夫人,“祖母的身子好些了么?昨儿都吓坏我们了,白苏姑姑说祖母昏迷不醒,爹都担心得不得了呢。” “没什么大碍的。”老夫人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没事就好,祖母尝尝孙女带来的小点心,可是让浅澜一早起来准备的,还热着呢。”流云结果晚清端来的小碟子,精致的小磁碟子里是几只小小的水晶饺子,剔透的薄皮,透出其中粉嫩的虾肉,让人立刻增了几分食欲。 “还是云丫头懂我这个老太婆的心,白苏一早就端来汤药,吃的我真是满嘴的苦涩,什么都吃不下,现在看看这水晶饺子才发现有些饿了呢。”老夫人接过碟子和筷子,细细地品尝起来,一边点点头,“恩,滑而不腻,这饺子馅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带点儿酸酸甜甜的味道,和平时的虾饺全然不同。” 见老夫人吃得愉悦,流云也跟着淡淡笑开,“这也是浅澜建议的,说是祖母醒来以后必然要和极苦的药,那必定是满嘴的苦涩,怕是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的。但是这虾饺可不一样,酸酸甜甜的又能开胃,又有营养,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恩,确实不错。”老夫人吃的津津有味,对浅澜的手艺赞不绝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说起这个,前几ri你林姨娘也同我说起你身边两个丫头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说是他们也服侍你不少日子了,我们沐府不能亏待了他们,她好像说要为她们寻一寻适合的婚事。” 流云面色微变,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握住,才得以控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绪,好一个林氏,果真将主意打到晚清和浅澜的身上了,她大概到现在依然觉得大小姐的转变是因为身边的两个丫头的攒掇吧,因而才会将动脑筋将她们送走。 “为什么要婚配?晚清说过要一直陪着孙女的,浅澜也说过会一直守在孙女身边的,娘亲过世的时候她们在娘亲的坟前发过誓的。”任性的大小姐脾气说发就发,没有半点含糊犹豫。 沐老夫人也没有想到流云竟然会这么直接地表达出了拒绝的意思,微微一怔,看着流云皱紧了眉头。 “大小姐……”晚清连忙上前扯了扯流云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老夫人不是林氏,不会由着她胡闹耍脾气,更何况老夫人本就是沐府的掌权人,而她和浅澜不过是两个卖身为奴的侍女,她自然有权力处置她们,别说是要为她们婚配,就算是将她们重新打发卖了,她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管,孙女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祖母,你就宠宠孙女儿吧,不要让她们离开好不好?”流云挨近沐老夫人,一双明眸大眼竟是微微湿润了起来,像是想到了娘亲过世似的难过不已,却还是倔强地注视着老夫人要她答应。 见她这般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老夫人自然心软,她本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流云的反应会这么大。 只不过,有一个人比老夫人更快,兰惜温温的声音响了起来,“长姐糊涂了,晚清和浅澜到了婚配的年纪自然是要许人家的,哪里能一辈子陪在长姐身边呢?再说,她们就是婚配也大抵是配给府里的小厮,那还不是依然留在长姐身边的么?” “我和祖母说话,哪里轮到你这个庶女说话了?”流云凝眉,瞪了兰惜一眼,她这个嫡长女素来如此霸道,本就对兰惜颇有微词,如她这般温婉可人又才情横溢的女子原本就让她妒忌,平日里看在林姨娘的面子上也懒得同她计较,却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话,流云自然是不会让她好过。 当然,最主要的是,沈逸尚未离开,流云当众羞辱了兰惜,料想沈逸这般君子风度又怜悯弱者的xing子,总该挺身而出为兰惜说话吧? “长姐……”被人当面下了面子,兰惜立刻红了眼眶,委屈地抬眼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逸,见他几不可见地皱眉,便立刻低下了头。 “真是没规矩,你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祖母。”流云撇嘴,对兰惜流露出几分不屑。 “祖母……”兰惜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小模样不知多少可怜兮兮,她当然不敢当面和流云叫板,嫡庶有别,在大户人家是最明显不过的了。 谁料,老夫人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她的委屈似的,只是不在意地挥挥手,“惜丫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云丫头陪我就好了。” 兰惜倏地抿唇,眼底闪过一抹凶光,却被她飞快地掩了下去,只好福了福身,“祖母好生休息,兰惜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沐老夫人眉眼都不抬起,含糊地嗯了一声,兰惜见状只好恨恨地离开,却在门外听到老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就喜欢云丫头这股子直爽的劲,沈逸你可要好好地给我守着这个小丫头啊,不然我老太婆可不依啊。” “老夫人放心,沈某会的。”随后是某人平淡却透着认真的回答。 兰惜只觉浑身发冷,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这是她喜欢的男人,她选定的男人,绝对不容易任何人,抢走他。 第四十七章 你想娶我 一同聊了好久,老夫人才终于有了疲惫之色,吩咐了流云带沈逸在府里逛一逛,要尽主人之仪态,流云无奈应允。 两人走向了‘漓园’,这是季梦娴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她花费了不少心思打造的百花园,移植来了不少珍贵的花种,还请来了最好的花匠,日夜浇灌看护,如今的‘漓园’不管春夏秋冬,都有无数绝艳动人的花朵不分昼夜地盛开着。 “若你不想陪我,可以先行离开,我知道怎么出去。”沈逸永远都是这般平静无波的样子,就算从前抱着她许下山盟海誓的时候,眼底依然波澜不惊,谁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也是当初最吸引流云的地方,她费尽心机靠近他,就是想看清楚他眼底那一团迷雾后,到底是什么,只可惜最后赔了身心陪了一切,都未能看清他的心思。 “我既然答应了祖母带你逛一逛,便不会先离开。”同样平淡的口吻,不带半点情绪,仿佛身侧那人不过是个寻常的客人,而她只是在尽主人该尽的责任而已。 “你对我一定要这样么?”沈逸从来都不是咄咄bi人的人,说这样的话时,他也只是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绝美的侧脸,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我们休战了,好不好?” 这样的宠溺,像极了从前的他,每当她发脾气耍无赖时,他总是这般无奈地叹息,然后摸着她的脸颊对她微笑,只是那样笑容背后的意义,她却永远看不懂。 “沈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流云也停了下来,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婴儿般纯净的瞳仁里散发出淡淡的疏离,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妖冶,微风拂过,带起了几缕发丝,竟让沈逸微微失神。 “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还是我曾经得罪过你,为什么你对我的敌意那么深?”几乎是喃喃自语的声音,低沉的声音流泻而出,眼中忽闪而逝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的神情极为宁静安详,嘴角带着些许弧度,像是在苦笑。 流云蹙眉望着沈逸,一身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说不出的飘逸出尘,黑发映着漆黑的眸子,含着一种让人沉沦的温柔,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微笑中含着一抹深深的宠溺。 这样的他,是真的出色,纵然知道他深沉的心思,纵然知道他的冷酷无情,她的心依然有着她不愿承认的悸动,这般优秀如天神般的男子,当他朝着你暖暖一笑,又有谁能抵挡得了? 可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她苦笑着摇摇头,她的心已经死了,在他看着她葬身火海之时,就已经死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沈逸极少有这样紧张的神情,即使只是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慌也是从未有过的,他习惯掌握一切的感觉,他敏感地察觉到流云平静的目光下深藏的暗潮汹涌,那般复杂而又让他心惊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伸手抓住眼前的女子。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一个让他看不透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刺探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一次蹙眉,都让他想心动不已,她那种带着敌意的复杂眼神总是让他的心莫名一紧,她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感觉她遥在天边,他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躯壳,她的灵魂却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无力感,让他心烦意乱。 “沈公子,你想娶我,对吗?”流云突然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沈逸,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轻笑一声,“若你以为娶了我就能得到沐家的一切,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沈逸抿紧了唇,泄露了他的不悦。 只是,他的不悦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被人污蔑羞辱了,还是他的心思计划被人看透戳穿,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虽然是沐府的嫡女,但是我娘过世几年,如今沐府的女主人是林姨娘,我爹偏宠的则是夏姨娘,你若是想得到沐家的财富,该娶的人是我二妹或是三妹,绝对不该是我。”流云知道自己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可是她突然厌恶了和沈逸躲猫猫似的相处,沈逸习惯了欲擒故纵的游戏,也擅长这样的暧昧,他的眼底是**luo的占有欲,她能感觉到他已经将自己作为了一个猎物,就如从前那样。 从本xing上来说,流云其实是个懒散的人,她愿意同兰惜同林氏争斗,那是因为她想要要回属于她的一切,她讨厌他们将她当成傻子般愚弄利用,再者,林氏和兰惜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他们之间必须分出胜负,否则便是永无止尽的争权夺利,她有她想要保护的人,也有她想要做的事。 但是对沈逸,她却始终选择回避的态度,这个男人是她曾经用尽全力去深爱的一个人,纵然他负了她,纵然她曾经想要报复他,但是当他立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只有放过对他的恨才是放过自己,若是自己执着地抱着对他的恨对他的报复,那么最终不过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你凭什么认为,我要你,只因为你是沐府的嫡女。”明明是风轻云淡的口吻,但是流云就是能感觉到沈逸压抑的怒气。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若我不是沐府的嫡女,你还会这般殷勤地说这些话吗?我虽未及笄并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我清楚沐府和沈府之间的关联和默契,但是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将我当做棋子摆上棋盘,沈逸,你听好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决定我的未来。”就算是素来霸道的沐流云,也从不会说出这样张狂的话语,可是这一日的流云,却当着沈逸的面,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沈逸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他竭力让自己保持优雅的风度,但是流云眼里的不屑和鄙弃却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他猛地握拳,如猎人般尖锐的目光钉在流云的身上。 半晌之后,他丢下一句‘那我们拭目以待’,便转身离去。 第四十八章 勾引少爷 流云立在簇簇团团的花丛边,怔怔出神,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似乎很多东西在如今的她看来都没有那么重要,她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拼命地想要为受尽折磨的自己报仇,另一个却厌烦这样阴谋诡计的生活,她从来就是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晚清的声音打断了流云的思绪,她刚才依着流云的吩咐留在长廊那边,没多久就看到沈公子满脸怒意的离开,那般温和的沈公子竟然会有冷如寒冬的神情,晚清便立刻跑来花园,却见小姐出神地望着花丛,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晚清看来,嫁给沈公子,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沈公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为人谦和,才华横溢,又颇受皇恩,他身边也没有其他红颜知己,听说连个通房侍婢都没有,这般洁身自好的知府公子,若能成为大小姐的夫君,绝对是上上之选。 “没事,我们回去吧。”流云舒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自己复杂烦乱的心思,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沈逸从前能轻易影响她的情绪,没想到现在依然能影响她。 “刚才沈公子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小姐和沈公子吵架了?”晚清犹豫了一下,四周扫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他有事着急离开而已。”微有不耐的语气,摆明了流云的心情也不甚好,晚清便不再多言,扶着流云往‘朱颜阁’的方向走去。 却没想到,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小六子在门口张望,看到流云便立刻飞奔而来,一边急匆匆道,“小姐,出事了,浅澜出事了。” 流云几乎一下子捏紧了拳头,眸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出什么事了?” “浅澜原本在整理小姐的书房,后来来了个人把她叫走了,奴才开始也没在意,可是眼看着就是小姐下午用点心的时辰了她还没回来,奴才有些担心就派了人去各处打听打听。”小六子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猛地挺直了身板,看着流云,“小姐一定要救救浅澜,她被南苑的人扣下了,说是……勾引主子。” 勾引主子?!这话一出,不止流云面色一变,连向来处变不惊的晚清都陡然变色,卖身入府的侍女勾引主子,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严重起来就是杖毙也是有的。 “人在南苑?说她勾引谁?”流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必须了解清楚情况,否则就算去了也救不了浅澜。 “大少爷……”小六子话音刚落,流云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沐府的大少爷弘景是什么人,虽是庶子却到底是长子,从小跟在沐老爷身边学做生意,说不上日后会继承家业,但是沐老爷对这个长子有几分看重却是真的。 虽然弘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但是本xing却是不坏,只不过他有一个纨绔子弟大多有的毛病,风流好色,从十四岁起便有了通房丫头,如今十六岁,通房丫头已经有了好几个,要不是林氏压着不允许他先纳侍妾,要先娶正妻,他房里的侍妾不会比他爹的少。 “浅澜素来安分守己,绝对不会……不会……”小六子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和浅澜晚清一同伺候了小姐多年,他一直都把浅澜当成妹妹,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小六子着实紧张不已。 若是浅澜被人套上一个勾引大少爷的罪名,以二夫人那般护短又凌厉的手段,必定会将浅澜折磨致死,更何况如今大小姐和二夫人的关系十分微妙,小六子担心二夫人会迁怒浅澜,那她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知道。”流云倒是平静了下来,她了解浅澜的xing子,她虽有几分小迷糊,但是在大事上却是个清醒的人,她素来都很守本分,绝不会有逾矩的念头,这一点她是绝对相信的。 “去把子谦叫来,随我去南苑,你和子渊守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出入。”说完,流云匆匆带着晚清往南苑方向走去,子谦没多久便跟上了他们。 他们到南苑的时候,浅澜已经被人绑了双手跪在地上,右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血,衣衫凌乱,发髻也倒了一半,模样十分狼狈。 “林姨娘,我的侍女是犯了什么错,要劳姨娘亲自动手处罚?”流云稳住身形,踱步走了进去,视线半分都未流连在浅澜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氏。 “云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寻你过来。”林氏说着,亲热地迎上前,拉着流云走到浅澜面前,义愤填膺地说道,“姨娘真是替你不值,居然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侍女,不要脸来南苑勾引你大哥,要不是被姨娘的丫头撞破,这样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们沐府的脸要往哪里搁啊?” 又是拿沐府的声誉说事。流云在心中撇嘴,每每听到他们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时,她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她们若是真的为沐府的声誉着想,就不会总这样无事生非。 “姨娘的意思是,浅澜勾引大哥?”流云笑意不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旋即看着浅澜,“你说,是怎么回事?” 浅澜刚要开口,林氏便接过了话头,“这般污秽的事,大小姐还是不要过问了,大小姐尚未及笄,这样的事连姨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启齿,这样的丫头留在身边,他日必定要给你闯下大祸的。” “小姐……”浅澜刚刚张口,她身侧的老婆子便立刻扬手一巴掌过去,打得她歪倒在地,老婆子还皱眉说教,“你这个jian蹄子,做了这样的事还有脸向大小姐求情,真真是丢了大小姐的脸面。” 晚清和浅澜情同姐妹,看她这般受人欺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连忙上前推开老婆子,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一个下等婆子也敢在大小姐面前大呼小叫,实在是不将沐府的规矩放在眼里,也不怕脏了我们大小姐的眼,还不快退下。“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将浅澜扶了起来,看她背在身后的双手被粗劣的麻绳磨得破了皮,心下一疼,可是大小姐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轻易为她松绑,只能倔强地扶着她跪正,随后又跪在流云面前求情,“大小姐,浅澜一定是冤枉的,请大小姐为她主持公道。”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流云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甩上晚清的脸颊,冷漠地沉吟一声,“放肆。” 第四十九章 一面之词 流云的疾言厉色,连林氏都被她瞬间爆发出的冷冽吓到,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抿紧唇瓣的流云,暗暗猜测她是什么意思。 倒是晚清,立刻磕了一个响头,口中连连认错:“是晚清逾矩,还请小姐责罚。” “大小姐,这个丫头不够规矩,老奴帮大小姐教训一番。”说话间,刚才被晚清推开的老婆子已经重新走到了她们面前,扬手就要打上晚清的脸颊。 就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瞬,被一直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子谦沉默地扬手一丢,老婆子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撞上了红木凳子,捂着手臂痛呼出声。 “云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那老婆子是南苑的下人,自然也是林氏的人,流云对南苑的人动手,也就是当众下了她这个当家人的面子。 “我的人犯了错,我自然会处罚,何时需要别人动手了?”如利箭般的视线射向到在地上的老婆子,冷哼一声,“来人啊,把这个老婆子给我拉出去,杖责三十。” 林氏面色微沉,同流云说话的语气却和从前无异,带着几分诱哄,“林妈妈年纪大了,杖责三十太重了,会出人命的。” “林姨娘,你不是一直都教导我要赏罚分明么?这个老婆子如此尊卑不分,我这个主子还没发话,她倒是先一步要动手,这样粗鄙的下人,姨娘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为好。”流云见无人进来,扬声冷笑,“怎么,我这个大小姐的话也没有人听了?是不是要把我爹和祖母叫来,才能叫得动你们这些个护院了?” 流云的话未完,门外立刻走进来两个护院,将林妈妈拖了出去,见她叫嚣着求饶,便堵了她的嘴,将她拉出去行刑。 “子谦,我爹将沐府的安危交给你,你就让这些不听主子吩咐的护院留在府里?若是有朝一日主子们遇到了危险,是不是也同样叫不动他们?”流云眯起眼,扫向沉默的子谦,说着对他的不满。 “是,主子教训的是,属下会好好挑选府里的护院。”子谦低沉的嗓音响起,透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林氏见状,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原本她对老爷将府里护院的事交给两个刚来的年轻人就颇有微词,如今见流云这样放肆,她心底更是怒火中烧,看向浅澜和晚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狠意,看来这两个丫头确实不能再留了。 “云儿,虽说姨娘不该cha手你院子里的人,但是她今日做出了这样没脸没皮的事,败坏了我们沐府的名声,姨娘绝不能因为她是你的丫鬟而有所留情。”林氏神情一凝,看不透流云的心思,只好径自说下去,“你爹让姨娘管理府里的事,大小姐也要体谅姨娘的苦心。” “浅澜是我的丫头,就算做错了事也该由我这个做主子的处罚,姨娘说她勾引了大哥,是姨娘的丫头亲眼所见?”流云淡淡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 “哼,她勾引你大哥,可是有好几个丫头看到的,她衣衫不整地倒在你大哥怀里,那狐媚样子……哼。”说话间,林氏还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浅澜一眼,“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爬上大少爷的床,我就会让他纳了你,你别痴心妄想。” 浅澜咬唇,摇头否认,“奴婢没有。” “姨娘可有问过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就算是几个丫头看到的,也未必事实,不如还是请大哥出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流云不疾不徐地看着林氏,等着她的回答。 “你大哥这几日身子不好,我让他休息去了。”林氏面上讪讪,摆明了不愿意将儿子扯进这件事里来。 见林氏躲闪的模样,流云心里倒起了疑云,照理说,林氏不会为了除掉两个丫头把弘景扯进来,她爹早就对弘景好色成xing已经十分不满了,很久之前就夏了禁令不许他动府里的侍女,这件事若是捅出去,必定会牵连到弘景,林氏不傻,绝不会这般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弘景的前途关乎林氏能否扶正,林氏不会如此轻易地将儿子扯进来,流云实在不解,林氏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既然如此,姨娘怎可凭借几个丫头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浅澜的罪名?”要是换做流云,宁愿相信是弘景对浅澜图谋不轨,也绝不会相信是浅澜勾引弘景。 当然,这样的话流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说出口,毕竟她的目的不过是要救浅澜,没必要搭上一个弘景,若是她真的对弘景不利,林氏怕是要真的狗急跳墙,到时候流云绝对吃不着什么好果子。 “云儿,你大哥是沐府的长子,姨娘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沐府的声誉,你该知道你大哥就要参加科考,若这个时候传出了些不利的传言,对他对沐府都没有好处。”林氏正色,看着流云的目光里带着一抹警告。 流云虽然任性霸道,又爱无理取闹,却从来不会真正违背林氏的意思,这是林氏一直以来的认知,她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刻意骄纵出来的流云,绝对跳不出她的手掌心。 “所以,姨娘的意思是,为了大哥和沐府的声誉,必须牺牲我的丫鬟,对吧?”流云神色不明地望着林氏,没有人注意到她握紧的拳头。 浅澜倔强地咬牙,她知道自己不过jian命一条,怎么也不能同大少爷同整个沐府声誉相提并论,可是她的心底依然存了一份小小的希望,她希望大小姐能相信她,即使最后还是要用牺牲她,她也不希望大小姐真的误会她勾引大少爷。 “云儿是个好孩子,姨娘相信你能明白姨娘的苦心。”林氏微笑,从流云挣扎的目光里,她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只是,流云尚未说话,就有一道男子的声音横空插入,“娘,不要伤害浅澜。” 随后便是一道金色的人影从外闯了进来,流云半低着头,勾起了嘴角,弘景果然来了。 第五十章 你自己选 这个变故,让林氏彻底黑了脸,她明明让人好好守着儿子,没想到还是让他跑了出来。 “你给我回去。”林氏很少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对弘景说话,那厢的华服少年也只是抿了抿唇,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沐府的大少爷,庶长子弘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风流好色,却也是个到处留情的多情种子,他喜欢美色,怜香惜玉,对每个女子都用心呵护,恨不得奉上最好的一切。 “娘,不关浅澜的事,是我喜欢她,想纳她为妾。”弘景是个孝子,林氏强势,从小他就在林氏的严厉教导下长大,但是其实他们母子俩的关系并不亲密,他对这个母亲总是存了几分害怕。 “孽子。”林氏扬手,手边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而那一边沉默不语的流云,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心下了然,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一出戏怕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都是好事,作壁上观,是她最喜欢做的事了。 “娘,我早就提过将浅澜要过来,要不是您一直拦着我早就同流云说了,今日看到浅澜过来,是我情难自禁,娘不要责怪她。”弘景把心一横,上前将浅澜扶了起来,见她高高肿起的面颊不由得心疼极了,一边小声地对她说着,“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若弘景不是林氏的儿子,若弘景不是对所有女子都这般多情,也许流云还会在旁撮合一番,但是如今的弘景,绝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夫君,因而流云也只是冷漠地立在一旁沉默无语。 “你是被这个狐狸精勾了心神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氏怒极,上前一把抓住弘景,终究狠不下心打他。 “娘,求您开一面,放了她吧,是儿子喜欢她,和她无关。”弘景低着头,态度十分恭敬,但是林氏却知道他的坚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流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弘景,又看了看浅澜,突然有些犹豫了,原本相信浅澜对弘景绝没有心思的想法突然有些动摇了,弘景虽然多情,但是却也是极深情的,他若是对一人宠溺,那便是全部心神的宠爱,一如她爹对夏氏那般。 这样的大少爷,纵然风流多情,对女子来说也该是难以抵挡的,更何况是浅澜这样对男女之情全然不懂的女子。 流云忍不住看着晚清,以眼神询问她的意思,毕竟她才是最了解浅澜的人。 晚清坚定地朝她摇头,流云动摇的心才微微沉稳下来,只要浅澜无意,那便好办了。 林氏的目光定在浅澜身上,眸光流转间有了主意,既然是儿子喜欢的,她又何必要做这个恶人,再说若是儿子纳了浅澜,那她便是儿子的人,也算是除掉了流云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流云没了这两个侍女的出谋划策,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回到她的身边。 “景儿,浅澜是你妹妹的丫头,你想要她,便自己去同她说吧。”林氏别开眼,佯装怒气未消,不愿搭理这样的丑事。 流云在心中冷笑,她可不相信林氏是真心允许弘景纳了浅澜,左不过便是个拖延政策,弘景素来是个没有恒心的人,他多情却不长情,想要浅澜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等新鲜劲过了,浅澜不是依然落在林氏的手里。 “云儿,我会好好待她的。”弘景不自在地挪到流云面前,对她承诺道。 “浅澜,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侍女,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你若是愿意跟着大少爷我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流云说完这番话,众人皆是惊讶地望着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纵容自己的丫鬟。 连浅澜自己都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卖身为奴,卖身契握在大小姐手里,纵然她把她嫁给低等的奴仆她也无力反抗,却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会给她选择的权力。 浅澜的视线又慢慢地转移到弘景的脸上,她是知道大少爷对自己的心思的,很早之前就察觉到大少爷对她的另眼相待,可是那又怎样? 大少爷曾经看上府里的一个小丫头,极尽宠溺,她当时还默默地羡慕过那个侍女,身份低微却被大少爷捧在手心里,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是后来,那个侍女被二夫人送去了北苑,距离大少爷最远的地方,大少爷后来又跟着老爷出去做生意,两人聚少离多,没多久大少爷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认识了更多妩媚妖娆的女子,而那个被打发到北苑的女子,他再也没有想起过。 后来有一次浅澜经过北苑时,遇上过那个曾经被大少爷宝贝宠溺的女子,那般憔悴苍白,和从前那个活泼娇俏的小丫头完全是两个人,满脸的沧桑,执着地望着门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子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但是没有,大少爷像是忘记了她,从来没有在北苑出现过,听说没多久她就死了,到死都睁着一双美眸望着门外,死不瞑目。 浅澜忽然就恍然大悟了,大少爷的爱让她迅速地绽开美丽,而他的离开也迅速让她衰败苍老,这样昙花一现的爱,她要不起。 “浅澜不愿意跟大少爷。”她咬紧牙根,猛地仰起脸看着面色难看的弘景,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少爷的厚爱,奴婢无福消受。” 流云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眼底滑过一抹欣慰,她看中的侍女果然不同于常人,能够在这个时候还清醒地明白自己要得起什么要不起什么,流云打心眼地佩服浅澜。 “放肆,大少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这个丫头居然敢这么放肆。”林氏怒极,一个下人都敢拒绝她的儿子,让她觉得极为难堪。 “浅澜……”弘景蹲下身,心疼地抚摸着浅澜红肿的脸颊,眼底闪过深情,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丫头,她的小迷糊和她的小聪明,她时而倔强时而胆怯的样子,让他迷恋不已。 “大哥,你也听到了,不是做妹妹的不愿意成全你们,是浅澜无意于大哥,也请大哥高抬贵手,放她一条活路。”流云是在提醒弘景,若是他执意要走浅澜,那便是把她逼上死路,他娘是怎样的人,他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可是,流云却低估了弘景对浅澜的喜欢,因而弘景的不放手,让她头疼不已。 “流云,大哥从没有向你要过什么,这个丫头,你就给我吧。”当弘景说出这样的话时,流云脸上轻松的笑容顿时一顿,浅澜则是真正的惨白起来。 第五十一章 通房丫头 “大哥,妹妹刚才已经承诺了浅澜,若是她愿意跟你,妹妹必定成全,若是她不愿意,妹妹总也不能强人所难。大哥你也不想听到别人说我们沐府的人仗势欺人吧?”流云退了一步,摆明了不会松口将自己的丫头送人。 为了一个丫头,闹到这样的地步,谁都没有想到,甚至连林氏都没有想到流云竟然会如此咬住不放,以她对流云的了解,她从来都不是这样念旧的人,也不是这样护短的人,如今她这样护着浅澜,让林氏对这个侍女更多了几分戒心,能让弘景和流云这般执着不放的丫头,她暗暗下定决心,绝对要让她消失在沐府里。 “哟,怎么这么热闹啊这里?”横空而来的是一道温温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众人一回头,只看到雨宸立在门边,笑意浅浅。 流云挑眉,她的弟弟极少离开自己的院子,就算是她的‘朱颜阁’也不常去,出现在南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没想到他会突然来了南苑,众人心中微微疑惑,他怎么会来的? “宸儿你这几日不是身子不爽么,怎么会过来?”林氏看着雨宸,眼里闪着关切,宛若慈母。 “我是来找浅澜的。”十四岁的少年,看起来却比年长的弘景多了几分沉稳,风轻云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他的视线落在浅澜伤痕累累的身上都没有露出半点波动。 “你来找浅澜?”弘景敏感地皱眉,他和这个弟弟接触并不多,两人住得较远,雨宸又不爱接近人,为什么会跑来南苑找浅澜? 雨宸也不理他,只是径自走上前,蹲下身松开了绑住浅澜的绳子,浅澜痛哼了两声,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松开之后递了个眼神给晚清,晚清立刻扶着浅澜站起来。 “宸儿,浅澜犯了大错,她……”林氏不悦地看着雨宸的动作,这两个孩子自从几年前送到了她这儿来抚养,雨宸便极少出自己的院子,对她的亲近更是不冷不热,因而林氏也不敢对他太过殷勤,总觉得这个寡言的少年有一颗看透人心的眸子。 “林姨娘,我听说她勾引大哥,才会被你们抓了起来?”雨宸抿唇,平静地望着林氏,那一双眸子如一汪深湖,看不出任何波澜,却让林氏心惊,见她不回答,雨宸又继续道,“还是大哥想纳浅澜,才闹出了这么一场戏?” “宸儿怎么这么说你大哥。”林氏不悦。 流云眯着眼,倒是看出了些许倪端,只见她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大哥向我要这个丫头,可是浅澜自己又不愿意跟大哥,宸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接过长姐的话头,雨宸也只是温温一笑,“原来,我房里的丫头,这么让大哥喜欢?” 雨宸房里的丫头?众人皆是一惊,连浅澜都差点站不稳,要不是晚清扶着她,她大概就要晕倒了。 “……”流云抿紧了唇,开始有点糊涂了,雨宸这演的是哪出?她的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他房里的丫头了?而且他这话说的暧昧,房里的丫头,像是说他的通房丫头。 “怎么,原来林姨娘不知道么?”雨宸勾唇一笑,本就精致的容颜顿时又添了几分英俊,“我娘当年买了晚清和浅澜,是要给我和长姐一人一个的,我身子不好,她才会买下了会些医术的浅澜,虽说这两个丫头都留在长姐房里,不过我对浅澜倒也是满意的,等我束发之后便要接进我房里来的。” 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流云总觉得有些怪异,仿佛自己在给他养着个童养媳似的。 雨宸这样的说法,也就是过世主母的意思,林氏不能违背了过世的主母,在浅澜这件事上怕也是不能再多干涉的,她若是不能cha手,那么任凭弘景如何闹腾,浅澜都不可能给他的了。 “说起来倒也确实如此,我娘当年把这两个丫头给我的时候倒也确实这样说过。”大户人家买丫头总会多想一层意思,若是姿色品xing不错的话,给少爷们当通房的丫头,也是极多的。 “雨宸,你就是要跟我抢了是不是?”听到这里,弘景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大哥这话就不对,怎么是抢呢?浅澜本就是娘亲指明服侍我的丫头,只是当时我年纪小,不习惯身边有侍女,才会暂时先留在长姐那边的。”雨宸淡淡地应道,反而将视线留在浅澜身上,“浅澜,你之前提过大少爷对你纠缠不休,我不是告诉你让你同大少爷说清楚么?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误会,竟然还惊动了林姨娘和长姐?” 浅澜立刻跪地,“是奴婢的错,请二少爷息怒。二少爷身子不好,大夫说了要平心静气,还请二少爷不要为了奴婢生气。” “现在,你自己去我院里跪着,我不让你起身就不许起身。”依旧是平淡的口吻,却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浅澜朝着流云福了福身,便在晚清的搀扶下离开了南苑。 这么一出戏结束,雨宸才像缓过气似地轻咳起来,右手握拳抵着嘴角,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不就是个丫头么,哪里需要你这么劳师动众地亲自过来要人,你真是要急死长姐么?”流云担心地扶着雨宸,随口对林氏说了一句便扶着雨宸回去了。 留下林氏和弘景,一时间回不了神。 好一会儿,林氏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连雨宸都来了,看来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了,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让这丫头这么嚣张下去,她一定要想个办法除掉她。 “娘,现在怎么办?”弘景是一百个不愿意放手的,他是真心喜欢浅澜的。 “浅澜的卖身契在流云手里,雨宸又搬出了季梦娴来压我,我还能怎么办?你最好趁早死了那条心,一个小妖精居然让那姐弟俩这么帮她,哼,我们走着瞧。”林氏恨恨地瞪了一眼不长进的儿子,愤然离开。 没有人发现,门外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这场好戏,直到林氏离开之后,才跟着离开,素来精明的林氏也因为被儿子的没出息气到,压根就没想到为什么浅澜会突然出现在南苑,而她那个素来不敢在家里乱来的儿子怎么敢在南苑乱来,还有为什么她明明派了人看紧了弘景他又怎么这么本事自己跑出来的。 门外那双眸子里闪过失望,一个沐雨宸,就破坏了这一出原本计划地好好的戏,还真是……太可惜了。 第五十二章 没想嫁他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了?”流云扶着雨宸回了他的屋子,见他一脸精神地坐在塌子上,一点儿没有刚才的弱不禁风,立刻明白这家伙定然是特意跑去为她解围的了。 浅澜自然也没有跪在院子里,人倒也确实在他这儿没离开,晚清在隔壁屋子给她擦药,子渊则留在门外为他们守门。 “不是怕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么?”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喝喝看,上好的银松茶,加了一点儿花蜜,味道甘甜,应该是你喜欢的。” “看来你这儿消息也很灵通嘛。”流云执起小瓷杯,目光落在小瓷杯上的花纹上,眼神一顿,不过一瞬便又迅速恢复了常态,喝起了雨宸推荐的茶,确实甘甜醇香,和寻常的茶不太一样。 “你以为,我真的是天天呆在院子里,与世隔绝了?”雨宸的笑容总是淡淡的,仿佛一阵风吹过,不留丝毫痕迹。 流云承认,自己确实小看了雨宸,又或者该说她从来都不想把雨宸拉下水,她从来都认为,后院是女人们的战争,而男人的战场应该是更大的地方,不该局限于后院。 “你不该误导他们,让他们误会你和浅澜的关系。”若是流云原本还对雨宸有些狐疑,如今看到他对浅澜的态度也已经明白,他不过是在帮她这个长姐,而不是真的对浅澜有男女私情。 “大哥的xing子你还不了解么,林姨娘对他管教甚严,但终究还是溺爱他的,他想要的东西林姨娘最终都会允了他的,最多等到他玩腻了以后再接手处理。”不止流云明白这个道理,雨宸更清楚这些。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府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是实际上这个少年的谋略心智却不亚于一个弱冠男子。 “我不会让浅澜跟他的。”流云放下水杯,信誓旦旦。 “我相信。”雨宸淡然地回答,“可是你却不会否认,我的方法是最快也最好的,还能为你们永绝后患,浅澜是娘亲给我选的丫头,那么她日后就是我的女人,既然是我的人,大哥就没有立场抢他兄弟的女人。” 流云是明白的,雨宸确实没有说错,即使今日流云能带走浅澜,但是他们终究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防不胜防,若是弘景强要了浅澜,那她也只能忍痛将浅澜给他,毕竟一个失贞的女子除了跟着那个男人,是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的。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为了救我的丫头,搭上你自己。”流云皱眉,她希望雨宸成为自己的盟友,却并没有想过让他变成一个满嘴谎言的人,更何况牺牲他的名誉为了救她的丫头,怎么算都觉得不值得。 “你还记得娘亲曾经说过的话么?”雨宸支着头,眼底闪过笑意,“若是能用简单的方法达到目的,又为什么要选择迂回的方式去做呢?” 流云沉默地注视着雨宸,眼前的弟弟依然是从小疼爱的弟弟,可是她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改变,雨宸眼底的清澈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深潭,她看不透他,看不透他冷漠神情下的心思。 “姐,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娘亲过世的时候我曾经发过誓,我会保护你,会一直地守在你身边,代替娘亲守护你。”这个尚未束发的少年,眼中满是坚毅认真,他说的话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反而让流云的心底发软,发自内心地相信他的话。 “恩,我知道了。”这一次,她读懂了雨宸心底的声音,他是要告诉她日后她不再是孤军作战,只要她需要,他都会帮她。 少年温温一笑,看着她的眸子都在发亮,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长姐终于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愚弄的棋子了。 “那浅澜……”流云突然又皱眉,她很看重浅澜,这个在上一世背叛过她的侍女,这一次她想好好珍惜她的忠心。 “先留在我这里几日吧,等她伤好了我派人给你送回去。”雨宸打断了她的话,“你如今该头疼的应该是你的婚事,没多久就要及笄了,最近沈大人忙于筹备北边赈灾的银子东奔西跑才没有时间来我们府里和爹议亲,等到赈灾的事情过了,他就该上门了。” 提到沈逸,流云忍不住蹙眉,脱口而出一句“我没想嫁给他。” “……”雨宸大概也没想到流云会这么直接,愣愣地望着流云,两人惊讶地互视一眼才突然笑出声来,他也只是摇摇头,“那他一定不会甘心。” 没有多想为什么雨宸会这么了解沈逸,因为他的这句话让流云一下子想到沈逸那一日在花园中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忍不住烦躁起来,那人素来心思深沉,她和他相处四年都没有摸清他的xing子,如今这人这般咄咄bi人,倒是让流云退无可退了。 见流云惊讶的样子,雨宸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沉下了眼帘,没有让流云看到他眼底的担忧,沈逸那个人……果真是不让人省心的。 见雨宸面露疲惫,流云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带她走远,雨宸才放下手里的杯子,身后立刻出现了一道黑影,沉默而恭敬地隐在黑暗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兰惜?”少年的声音没了和流云说话时的温度,冷得像冰块似的。 “是。”而那道黑影的声音更是毫无温度,仿佛连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继续盯着她和林氏。”少年的眼里射出一道不耐,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沉默了许久又说道,“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黑影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回答,“确定是大小姐无误。” “下去吧。”话音刚落,黑影便倏地消失不见了。 雨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案几,眉头几乎打结,总觉得流云落湖前后判若两人,他才派了人去调查,还有意无意地在流云面前提到一些从前的事,她都能对答如流,他也能确定眼前这个人是流云无疑,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前喜欢的依赖的通通不再,这样的流云是他期望看到的,却终究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第五十三章 吃里扒外 而另一边,林氏去了兰惜的屋子,让她的心腹侍女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兰惜跪在地上,林氏坐在红木椅上,屋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你是我养大的,你那些心思我会不知道么?你平日里的那些小动作我都不同你计较,却没想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敢算计你哥,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沐府的二小姐,是个主子了么?”林氏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狠狠一巴掌过去,见她依然沉默,继续说道,“你出去看看,哪家的庶女能有你这样风光,整个临阳城里谁不知道沐府的二小姐才貌双全,要不是我任着流云胡作非为,你以为今天临阳城的第一美人还会是你么?” 兰惜低垂着头,眼底的怒火被她生生地压了下去,握紧了拳头,咬紧牙根,不发一言。 “哼,你以为你翅膀硬了,自己有主意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你爹宠着你也不过是暂时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哥哥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要他继承了家业成了你爹最信任的人,我们母女俩才有未来。”说到这里,林氏突然将手边滚烫的茶水一挥而下,砸在兰惜的身侧,她吓得身子一缩,林氏才继续说道,“你哥的xing子我还会不了解么,要不是你给他牵线搭桥,他能看上浅澜,他能在南苑和浅澜拉拉扯扯?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现在都不明白谁才是你的对手吗?” “娘,我没有。”兰惜胆怯地抬眼看了林氏一眼,眼眶微微红了起来,看起来委屈万分。 “收起你这一套装可怜的样子,你以为我是你爹还是流云?女儿啊,我早就告诉过你,只有我这个做娘的成了正室,你才有可能成为嫡女,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怎么总是不明白呢?”林氏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指着兰惜的额头怒骂,“你说你三番两次地做些小动作,流云上当了么,她有上过当么?我让你多花些心思在琴艺诗词上,再过些日子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为娘的会为你挑一门好婚事,让你飞上枝头,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这么可劲的折腾。” 林氏自然是不会明白兰惜的心思的,她知道林氏一直想为她寻一门最好的婚姻,嫁给大门大户,或是嫁给达官贵人,若是能做正室那是最好,若是实在高攀不上侧室妾侍也是可以考虑的,她始终认为门第才是最重要的,而她女儿的幸福并没有那么看中。 兰惜太明白她在她娘心里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能够帮助她娘扶正,帮助她大哥官运亨通或是财源广进的棋子,她不甘心,因为是庶女,所以才得不到她想要的。 既然如此,她便要让她娘看清楚,谁才是她能真正依靠的,不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大哥,而是她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她知道,若是哥哥有了好的前程,她和她娘势必会鸡犬升天,可是她也不过从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变成一枚价值高一些的棋子,本质上是没有改变的。 能够改变现状的,只有她自己。 “娘,你还看不出来么?长姐早就不是从前的沐流云了,她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信任您的大小姐了。”兰惜收敛了眼底的恨意,平静地看着林氏。 从小到大,她都深知一个道理,若是没有办法赢过你的对手,那么就把你的恨意藏到心里,藏到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这样在人前就能依然是那个无法还手、毫无招架之力的无害少女。 “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为什么心心念念要除掉她身边的两个侍女。”林氏没好气地应道。 “娘你真的觉得,这些事都是因为晚清和浅澜么?”今日这场戏确实是她设计的,她只是为了求证一些事,而今她已经确定了,流云变了,是真的变了,不是因为身边侍女的出谋划策,她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小姐了,而她对自己的威胁也开始越来越大,大到让兰惜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了起来。 林氏对流云坚定的把控突然因为兰惜的语气而有了动摇,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女儿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温柔可人,她对她的培养始终严厉,她不在意兰惜真正的个xing,也不在乎她对她这个娘有多尊重和依赖,她要的不过是个完美的女儿,能够飞上枝头,能够让她这个娘从此翻身,仅此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林氏是习惯掌控别人的,除了老夫人和老爷之外,她很少耐心地倾听别人说话,尤其是兰惜,这个不过是一枚棋子的女儿。 “娘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现在的流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依赖您信任您,无条件听话的流云了。”兰惜紧紧地盯住她娘的神情,期盼着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痛苦,她很想告诉她娘,只有她这个女儿才应该是她真正的依仗,流云也好,弘景也罢,都是无法依靠的。 “你知道了什么?”林氏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兰惜,这个颇具大家闺秀仪态的女儿,也在一日日的改变,只是她从来都没有仔细地观察过。 “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除了娘,女儿是和流云一起长大的,对她也是最了解的。她从来都是任性跋扈的,从不会听别人的话,这一点娘应该很清楚。”流云听林氏的话,也不过是因为林氏知道如何诱导流云顺从自己的意思,这一点兰惜很清楚。 “所以你觉得不是晚清和浅澜的关系,而是她变了,或者该说从前的听话顺从都是装出来的?”若这是真的,那么对林氏的打击就真的太大了。 试问,下棋者最恨的是什么?就是到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枚被利用的棋子。 这样的自觉,让林氏突然难堪不已。 “娘,只有我,才是真正站在你身边的。”兰惜的眼中迸发出了明亮的流光,神采奕奕。 林氏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一直被自己错识的女儿,也许有些事,会因为兰惜的这段话,而变得不一样。 第五十四章 骑虎难下 原本,林氏并没有想到流云真的会一本正经地协助她调查老夫人被下药的事,她本以为依流云的xing子左不过是虚张声势,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跑来参与这些事,林氏又不能赶她走,因而便只能带着她一起调查这些个事。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流云压根就没兴趣知道到底是谁对老夫人下毒,毕竟以老夫人的精明怕是早就心中有数了,她也没必要去做这个坏人,她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深入地了解府里的下人,也筹谋着该如何安插进去她的人。 从前的流云,一直高高在上,看不起下人,殊不知许多豪门妻妾之间的争斗,输赢不在她们自己身上,而在那些被他们视为蝼蚁般的下人身上,成也萧何败萧何,便是这个理。 林氏乐意看到流云在下人们面前摆架子说狠话,有人冲在前面当黑脸,她自然就捡着这个现成的白脸当了,只是她忘记了下人的见风转舵,她们会暗恨在心,却也会分辨谁心狠手辣不能得罪,相较于虽然做事果断却体恤下人的二夫人来说,手段狠毒态度嚣张的大小姐更是不惹不起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有不少下人在大小姐和二夫人的战争中,暗中倒戈相向的道理。 林氏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被下人们的阿谀奉承暂时蒙蔽了双眼,错觉自己真的是沐府的主母,以为她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沐府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奴xing真的是一件难以改变的事,不少人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受过季氏的恩惠,季氏过世之后他们冷眼旁观地看着林氏对大小姐的娇惯,他们不发表意见并不代表默认,他们只是没有立场也没有机会,因此后来当流云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都会默默地伸出手来帮助季氏主母的女儿。 很久以后,等林氏意识到流云的人脉渗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林氏,依然摆着一副慈母的样子,仿佛流云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甚至只当流云的骄纵是孩子气的胡闹,即使兰惜给她提了醒,她却依然没有真正看清流云的面目。 林氏派人带来了留仙居厨房的两个小丫头,要审问有谁进过厨房,动过老夫人的药,那两个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却一口咬定没有人,林氏正准备从其他方面调查时,流云却突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既然不肯开口,就看看他们骨头到底有多硬好了。” 此言一出,林氏立刻皱紧了眉头,“云儿不要胡闹,我们沐府怎么能做屈打成招的事情呢?” “林姨娘这话就不对了,这怎么是屈打成招呢?厨房本就是他们负责的范围,如今药出了问题,所有经手的人,个个都有责任,厨房懈怠不察,自然应当负起最大的责任。” 流云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药是在厨房煎的,要是问责的话,确实要从厨房开始算起。 “大小姐饶命啊,确实不管我们的事。我们两个轮流看管着煎药,没有离开过厨房。”主子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么下人就只好认命,可是留仙居的两个丫头伺候老夫人不算短的时间,老夫人在祥云寺的时候,煎药用膳也都是他们负责的,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如今才回来没多少日子竟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自己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要我饶命也可以,那你们仔细想一想,到底有谁进过厨房?”纤纤玉手轻抚手腕上的镯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是你们能说出过所以然来,也许你们还有活路,不然的话找不出原因,那你们只好自认倒霉了。” 对于大小姐这样不安排理出牌的审问方式,林氏是颇有微词的,但是这么多下人面前她也不好太不给流云面子,毕竟怎么说她都是沐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又是老爷亲自说了让她锻炼锻炼。 “大小姐饶命啊,我们伺候了老夫人两年多,从未犯错,白苏姑姑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绝对不是偷懒懈怠,大小姐一定要相信我们。”两个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委屈。 “真的没有人进过厨房?”流云眯起眼,淡笑着问道。 “真的没有……”说话的丫头突然闭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怔怔道,“奴婢想起来了,那一日有个老婆子来过厨房,说是来送雪参,但是进来放下东西就走了,没有多做停留。” “是了,奴婢也记得这个人,当时奴婢还暗忖,老夫人每日的煲汤中都会放些雪参,大夫说是用来补气的,可是前几天才刚有人来送过,还没用完呢。”另一个丫头也点点头,然后沉吟一声,“这段日子府里的下人也大多能混个脸熟,不过这个老婆子倒极是面生,不过当时老夫人正等着汤药,奴婢也就没有多想。” 林氏双眸微眯,射出了危险的光芒,沉默地等着流云接下去的话。 “能认出她来?”流云问道。 “奴婢打小记xing就好,若是能再见到,一定可以认出来。”那丫头肯定地回答。 这一次,流云可是十分尊重林氏,转过头对她说道,“姨娘看要不要把老婆子们都聚集起来,让这两个小丫头来认一认?” “也好。”林氏早就骑虎难下,便吩咐了下人去把府里的老婆子们都聚集到门外,让两人去辨认一番。 只是很奇怪,来了十几个老婆子,都不是当日去留仙居的那人。 “你们是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胡编乱造了一个莫须有的人?”林氏不悦地望着她们警告道,“我看你们是仗着老夫人随和,就欺负到她老人家头上去了,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来人啊,把这两个丫头给我拉下去打,打到她们说实话为止。” “夫人冤枉啊,真的是有个老婆子来过,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两个丫头吓得不停磕头。 “等一下。”白苏突然出现,缓步走了进来,朝着流云福了福身,“大小姐也在。” “白苏姑姑来得正好,这两个丫头说见过一个老婆子去厨房,可是却认不出来。”流云上前扶着白苏坐下,白苏本是不愿意坐下的,毕竟她在府里也算是下人,不过流云坚持,她也无奈。 林氏眸中闪过精光,她对白苏了解不多,吃不准她的xing子,但是她在老夫人面前的地位却是谁都撼动不了的,因而她讲话也更为小心了一些。 “这两个丫头谎话连篇,又认不出人,妾身正琢磨着该如何处罚她们的,我们沐府可是不允许有这般撒谎的下人的。”林氏的话说的极好,也在暗示白苏不要多管闲事,她如今在管教沐府的下人,白苏若是识时务的话就不会cha手。 只是,白苏若是明哲保身,那也就不是白苏了。 “所有的老婆子都叫来了么?奴婢前几日见过二夫人身边的掌事妈妈,似乎就没有过来吧?”话音落,林氏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欲盖弥彰 “是呢,我还说好像还漏了谁了的。”流云回头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去把南苑的老婆子也都叫来。” 这话,自然是在吩咐她带来的下人的,下人领命离开。 林氏却是跳了起来,“白姑娘这是怀疑妾身了?难道是妾身的人给老夫人下药的么?岂有此理。” 不知是不是白苏那一双看透人心的眸子,让林氏止不住的一阵心慌,她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心虚的话。 “二夫人误会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怀疑二夫人,奴婢是遵了老夫人的意思过来看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白苏撇清关系,说得十分真诚。 “如此甚好。”既然是老夫人的意思,林氏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想着如何扯开话题。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带开话题,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已经惊叫起来,原来是南苑的老婆子都带来了。 “是她,就是她。”小丫头指着其中一个老婆子,兴奋道,“就是她,来我们厨房送了雪参,没错,就是她。” 这样直白的指控,让那老婆子面色一白,林氏也跟着一震,这个老婆子正是南苑的掌事妈妈,林氏对她颇为信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出了这样的纰漏。 “陆妈妈,老夫人被人下药那一日,你是不是去过留仙居的厨房送雪参?老夫人的药,是不是你下的?”流云眯起眼,似笑非笑。 “大小姐,老奴冤枉啊……”陆妈妈是个明白人,刚才看到流云的侍女带着两个护卫去南苑带人,她心里就有了底,怕是之前她去厨房的事被人抖了出来,她连忙跪在地上辩解,“老奴确实去过厨房,可是老奴只是去送了雪参,送到就走了,没有多呆啊。” 看来这个老婆子心里也是个明镜,流云的视线扫过林氏,见她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这一次就算让她脱罪,在老爷和老夫人的心里,怕也是再也翻不了身了的。 “是谁让你去送雪参的?”流云咄咄bi人地盯住她。 “是……是老夫人院子里派人来通知说是老夫人的雪参要用完了,让人赶紧再去采买一下,二夫人在外忙碌,老奴怕耽误了老夫人用药,便将南苑库房里的雪参先送了过去。”陆妈妈回答得有条有理,半点都不像骗人的样子。 不过么,她是不是骗人,本就不是重要的事。 “瞎说,我们老夫人有事要办都会派人去找管家忠叔,哪里会去找二夫人,你不要混淆视听。”白苏冷冷地反驳,这倒是大实话,管家忠叔在沐府多年,老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他便是管家,老夫人有事自然是会去找她信任的人的,更何况在她心里,从未将林氏当成一家主母看待,自然不会去找她办事的。 “哼,好你个陆妈妈,祖母待你素来不薄,当初要不是祖母松口,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能入我们沐府当差,后来还把你拨去了南苑做掌事妈妈,你竟是这般没良心。”流云猛地拍了下案几,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的鼻子怒骂,“好啊,你说是有人叫你送的,是谁,你倒是说出来啊。” “这……”老婆子本想再说什么,却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到了这个时候,陆妈妈才算是品出了些味道来,若是有人特意设计,又怎么会留下把柄给她,纵然是找遍全府,怕也是找不到人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忠叔突然带了人走进来,将一张纸条交给流云,流云看到之后,立刻暴怒,“来人啊,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杖毙,敢谋害主子,这就是下场。” “云儿……”林氏突然站起来,流云却是冷冷地瞥她一眼,“我若是林姨娘,这个时候就最好不要开口求情,不然万一让我爹和祖母误会,那就不好了。” 这是**luo的威胁,也是警告,林氏不知道流云手中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她也猜到怕是什么有力的证据了,她心中忐忑起来,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流云见林氏踌躇,才继续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陆妈妈心怀叵测,暗害老夫人,和其他人无关。以后若是被本小姐知道谁在背后嚼了舌根,决不轻饶。” “是。”在场的下人们纷纷低下了头,恭敬地应道。 这是在为谁遮掩,众人心中明了,大小姐急急将人杖毙,大抵也是不愿节外生枝,陆妈妈是南苑的人,又是二夫人的心腹,她的所作所为若要追究起来,怕是二夫人也难辞其咎。 大小姐,这是在为二夫人着想了呢。 “林姨娘,我这样做,有没有不妥?”流云注视着林氏,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流光溢彩,这是在bi林氏表态,也是给她机会明哲保身。 林氏握紧了拳头,事已至此,她若是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小姐长大了,做事稳妥了许多。” 白苏一言不发,视线流转在流云和林氏之间,心中暗暗赞叹大小姐的雷厉风行,打得林氏措手不及。 “还有你们两个,日后要多注意小厨房,不要让闲杂人进去,老夫人的身子是目前最重要的,若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可不会理会到底是不是你们的责任。”流云看着地上的两个小丫头,认真地说道。 “是,谢谢大小姐。”两人对流云充满了感激,要不是大小姐cha手,怕是今日她们无法活下来了。 “好了,就这样吧,林姨娘,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和白苏姑姑一起去看看祖母。”说完,流云便扶着白苏前往留仙居。 处理完善后的事,林氏回了南苑,和陆妈妈关系极好的梁妈妈走上前,见林氏恍惚,便给她泡了杯茶,“人死不能复生,夫人不要多忧心了,当心身体。” 林氏的心腹不多,除却宁香和陆妈妈,剩下也就没几个了,这个梁妈妈素来低调,没什么人知道她也是林氏的心腹之一。 “刚才管家来过南苑?”她抬眼询问。 “恩,管家带了护院去陆妈妈的房里搜查,可是后来奴婢带丫头进去看过,应该是什么都没拿走。”这一点,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张纸条……”灵光一闪,林氏猛地抬头,她已经想到那张纸是什么了,是她命人偷偷抄来的老夫人的药方。 梁妈妈也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东西,眉头深锁,担忧道,“大小姐会不会以为……是夫人指使的?” 怎么看大小姐都像是站在二夫人这儿的,不然怎么会雷厉风行地将人杖毙,这不是摆明了要让陆妈妈背了这个黑锅么?可是这样欲盖弥彰,不是更让人误会大小姐在为二夫人掩饰罪状么? “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林氏叹了一口气,本想利用这件事栽赃夏氏,却没想到没栽赃到夏氏,却惹得自己一身腥,虽然陆妈妈死了,但是她毕竟是南苑的人,怕是这个屎盆子最后还是要扣在南苑的身上的。 “二夫人也不必担忧,如今死无对证,陆妈妈也已经被杖毙,这件事就让她过去吧。”虽然说这样的话太过绝情,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只是可惜了陆妈妈……”林氏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第五十六章 达成共识 流云和白苏并没有去留仙居,反而在花园的凉亭里停了下来,流云心里微有惊讶,倒也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白苏的样子,像是要同她说些什么了。 “姑姑有话请说。“流云朝她颔首,极有礼貌。 从前的流云素来乖张,即使对老夫人身边的心腹白苏同样不屑一顾,但是这一世的她看多了被隐藏在亲切表面下的蛇蝎心肠,倒是更喜欢白苏这样沉静漠然的xing子。 “大小姐长大了,奴婢很欣慰。”白苏也没有拐弯抹角,反而坦率道,“只是大小姐如今和二夫人这般剑拔弩张,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小心谨慎了。” 流云微微挑眉,她没有想到白苏竟然会这般直接,她以为以祖母的精明是不会cha手她和林氏之间的事的,可是如今白苏的这番话,竟是让她有些摸不准祖母的心思了。 “谢谢白苏姑姑的提醒。”轻描淡写地应了她的话,她看着白苏平静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半晌之后才恍然说道,“祖母早就猜到今日的事了?”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昏迷不醒?流云有些看不懂了。 “大小姐毕竟是沐府的嫡长女,也是老夫人的嫡孙女,老夫人自然重视。”白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随后便静静地望着流云,看着她眼底的风云变幻,她突然有些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大小姐的心思果然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深沉地让人惊讶。 “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流云有几分犹豫,见白苏眸中闪过惊讶,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心下却更是狐疑,祖母会有什么事要她这个小丫头去办呢? 白苏的笑容蔓延在整张脸上,看起来也年轻了不少,只见她笑意盈盈,“老夫人说大小姐聪明,果然不假。大小姐也知道,这些年沐府没有主母,老夫人又不在临阳城,府里没有个当家的人总是不行的。” 难道祖母的意思是要将林氏扶正?流云忍不住握拳,心思流转间又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若祖母是这个意思,又为什么会对林氏这般打压,可是如今府里能被扶正的就只有林氏而已。 “祖母的意思是?”流云蹙眉,再次确认。 “老夫人的意思是,为老爷挑一位当家主母。”说起来,若是沐府一意孤行要将姨娘扶正或是另娶正室,远在京城的季氏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阻止不了木已成舟的事,却可以做出之后报复的事。 季氏想要打压一个生意人,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若是季氏向其他商家施压,到时候没人敢同沐家做生意,到时候货物滞销,运输又出问题,那沐府怕是要腹背受敌的。 “谁?”少女一针见血地提问。 “可能会从一些世家女子中挑选吧。”白苏也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毕竟老夫人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是她的意思很明确,绝不可能是现有的侍妾。 这样的话,也是好的。流云在心中默默地思考,若是能有一个当家主母,削一削林氏的气焰,分去一些她的势力,那么到时候流云趁着她们鹬蚌相争的时候培养自己的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林氏会同意么?又或者该说,新来的主母能压得住林氏么? “祖母也是为我娘和沐府考虑,流云也不是个不懂理的,自然全力支持祖母的意思。”只要不是林氏,对流云来说就没有威胁,纵然新来的主母强势霸道,也横不过她这位嫡女,等到她日后有了嫡亲的孩子,流云和雨宸也早就长大成人,他们还会怕个小娃娃么? “如此甚好。”白苏早就知道,和流云说这些事不会费力。 见白苏说完了她想说的事,流云才突然出声,“有一件事流云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不满意林姨娘呢?照理说,她掌家数年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祖母没有想过要将她扶正么?” 沐老爷早些年倒也是存过心思将林氏扶正的,毕竟她掌家也需要名正言顺,只是后来一方面因为季氏的干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他自然没有时间去考虑后院的事,再者夏氏善解人意,他回府也多是去她的院子,林氏根本就没有机会吹枕边风。 “林氏的身份终究是老夫人心里的刺,大小姐想想,过世的主母,也就是你娘是什么身份,如今老爷再娶纵然没有你娘那般显赫的家世,总也不能太差的。宁缺毋滥,就是这个道理。”白苏看着流云了然的样子,便知道她定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赞叹了一番。 沐府如今的地位,沐家的生意谈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翎国举重若轻的商人了,正室的家世自然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不只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更是要一个能帮得上沐青扬的亲家。 流云别开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处,久久无法回神。 她想到了沈逸,那个曾经让她痴迷了四年的男子,那个让她心心念念只想嫁他为妻的男子,他愿意娶她为妻不正是看重她身后的沐家么,她还记得那一日她在花园问他,若她不是沐府的嫡女他还会坚持娶她么,他虽然否认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流云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直言不讳很恼怒。 她突然感到悲哀,为什么这世间的感情,不能纯粹清澈,为什么要添上那么多的枷锁,家世和身份真的那么重要么? “大小姐在想什么?”白苏见流云神色古怪,不由轻问。 “没事。”流云摇头,迅速敛了心神,朝着白苏微笑,“我会写信给外祖母,还请姑姑回去告诉祖母,请她放心。” 白苏点点头,这样自然是最好的了。 末了,白苏独自回了留仙居,流云则回了‘朱颜阁’,坐在软榻上,凝神沉思着什么。 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小姐还在想陆妈妈的事?”晚清端着点心走进来,一边说道,“这是她咎由自取,小姐也不用内疚。” “我只是在想,陆妈妈那么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自己跑去留仙居的厨房,这不是给人把柄么?”她虽然没有住在南苑,毕竟也被林氏养了几年,对她身边的侍女下人自然是熟悉的。 陆妈妈不是个擅长算计的人,但是却绝对是小心谨慎的人,这一次怎么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小姐是怀疑有人栽赃给南苑?”晚清偏头询问。 “也未必,林姨娘是什么人,若她没有做过,你以为她会那么心虚地任凭我杖毙她的人?她早就将事情闹大了,怎么会这么安分地。”所以,这件事一定出自林氏之手,但是陆妈妈大概也只是替死鬼而已。 见流云柳眉紧锁,晚清轻笑一声,“不管怎样,总是让二夫人吃了大亏,陆妈妈从前可没少做恶事,这次……也算是她恶有恶报吧。” 流云点点头,想来也是,既然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也懒得细细推敲到底是谁栽赃设计,反正都达到她的目的了,不是么? 慢慢折断她的羽翼,拔除她的人,让她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地被架空,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作者题外话】:看到好多亲给小夕留言,小夕灰常欢脱,5e__5e嘻嘻……谢谢各位亲的支持哟,咳咳,记得收藏哟,哈哈 第五十七章 秘辛之事 这日早上,晚清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屋里的声响,不由心中疑惑,忍不住敲了敲房门,“小姐,小姐……” 屋里没有人回应,晚清又敲了许久,依然没有声音,她把心一横,推门进去,床上果然没有人,她心下焦急,忙上前摸了摸被褥,已经凉了,说明小姐起床许久了。 一瞥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她连忙拿起来,看到小姐清秀的字迹‘有事出去,晚上回来’,没有名字,但是晚清认得出这是小姐的字迹,倏地松了一口气。 “子谦。”晚清走到门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叫了一声,立刻有人出现,她问道,“小姐一早就出去了,你和子渊有看到吗?” “大小姐是一个人出去的,不许我们跟着。”意思是,他们看到流云离开。 “该死的,你们居然让大小姐一个人出去?”晚清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见子谦沉默,她才恢复了冷静,她知道自己不该责怪他,小姐的xing子强硬,她不让跟便是不能跟,子谦若是暗中跟着万一被她发现,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忤逆。 晚清立在原地,对着流云的房间凝神了许久,偏头沉思今天是什么日子,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间想起来,忌日,小姐亲娘的忌日。 主母过世三年以后,老爷将季氏的牌位放入了祠堂,只有在清明祭奠的日子里在祠堂祭奠过世的人,却不在主母的忌日祭奠了。 只是说起来,小姐之前也未曾有过在主母忌日单独出去的时候,再说当初主母过世,小姐只有九岁,晚清甚至以为小姐大概都已经忘记主母了。 却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会这样跑出去。 “你赶紧和子渊分头找,大小姐可能去了宗庙的祠堂,也可能去了琉璃山附近。”晚清也吃不准大小姐的心思,只能暗暗猜测。 子谦点点头,刚要离开,忽又转过身问:“要不要通知少爷?” 素来沉静的晚清极少有这样冰冷的神情,她转过身看他半晌,才问道,“少爷没有告诉你们,到了‘朱颜阁’,你们的主子就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说完,黑影一闪,便没了人影。 “小六子……”晚清叫了几声,小六子匆匆跑来,她压低了声音,“小姐出去办事,你赶紧派人去院子门口守着,要是有人来了就打发了,说小姐今日谁都不见,要是老夫人或是老爷来了也这么回复。” 小六子蹙眉,“可是老爷和老夫人都不见的话……” “照我的话去做。”晚清冷静地扫他一眼,小六子立刻点头如穗,她又继续道,“小姐出去的事一定要保密,要是让二夫人那儿知道了又是麻烦事。” “晚清姐放心吧。”说完小六子便离开了。 实际上,确实如晚清所想,但又不全然是对的。 这时候的流云已经骑着黑马到了临阳城外的琉璃山,她将黑马留在山下,只身上山,幸好她早有准备,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走路轻松了不少。 琉璃山从前叫虞山,后来因为漫山遍野的野花,阳光洒下来如琉璃般五彩斑斓,久而久之便被人称为琉璃山了。后来因为江湖上一场,许多人死在了琉璃山下,之后琉璃山便被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被视为极不详的地方。 流云手执一根纤细的拐杖,这可是她早先准备好的,别看这根拐杖看起来细细长长极易折断的样子,实际这是用上好的羊脂木所制,十分坚硬,除非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折断,而流云这般力气的人想要折断它是绝无可能的事 山路难走,她用这根拐杖支撑着往上走,也不知是不是羊脂木这个特殊的材料,那些个蛇虫倒是半点都没看到,流云也乐得轻松。 穿过茂密的树林,便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月湖,流云没有多作停留,直直地绕开月湖,走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擎天巨树梢头的碧叶,连成一片,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一座小木屋藏在郁郁葱葱的樟树后,若隐若现,那是只有流云才知道的地方,小时候季氏曾经带她来过这里,后来她过世了,流云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就像是娘亲温柔地摸着她的长发,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带着恬静的微笑走进了小木屋。 咯吱一声便推开了屋子的门,桌子上满是厚厚的灰尘,陈设简单一如从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缓慢地拂过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那是……娘亲曾经用过的东西。 其实有一个秘密一直都藏在流云的心里,关于她娘的死因。 她从前太依赖林氏,因而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她早已看透了林氏的虚伪,才猛然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氏和她娘都说娘是病死的,她也曾经接受这样的说法,可是她娘娇生惯养,身子底子素来极好,为什么会突然得了急症而亡? 这段日子她反复思忖几年前的事,始终无果,所以她才会想到来琉璃山。 她娘从前偶尔会来这里,她常说这样的世外桃源才是她喜欢的生活,沐府的她是高高在上的主母,高贵端庄,贤良淑德,却并不是真正的她。在这里,她可以伏案作画,弹琴吟诗,这才是真实的季梦娴。 流云走到一只木箱子边上,打开木箱,果然看到满箱子的宣纸,这些都是她娘从前写下的诗词歌赋,却,无人欣赏。 她眸子突然一顿,拿开成堆的宣纸,最下面居然有两本册子,流云立刻拿起来翻阅,粗略翻了几页,她的脸色倏地煞白,手指一弯,册子便掉到了地上,吓得她猛然退后两步。 她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咽下了口水,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平静下来,蹲下身重新将这两本东西拿起来,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它们重新放回去。 匆匆翻看两眼,她便分辨出这两本册子记录的皆是秘密之事,季氏的秘辛,皇家的秘辛,随便一件事泄露,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已经恢复冷静的流云握着册子,谨慎地思索起来,该不该让它们继续留在这里,万一被上山打猎的人拿去了,流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握着册子的手却猛然收紧。 第五十八章 救是不救 实际上,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流云从未关心过朝廷大事,她关心的永远只有沐府,甚至忘记了她娘的娘家是权倾一时的季家。 如今看到了手中这两本东西,她才恍然明白她娘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嫁来临阳城,她知道了太多秘密,又或者该说季氏握有太多秘密了,盛极必衰的道理她娘早就看透了,因而才会远离京城纷扰。 流云将册子收入怀中,关上木箱,她有一种隐隐的直觉,这些东西也许日后她会需要用到也不一定,与其让它们留在这里,不如带回去好好研究,毕竟现在的她还太弱小,若能借住季氏的力量强大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本想多留一会儿,却意外地听到不远处的打斗声,她不由得蹙眉,这里极为僻静,很少有人过来,怎么会有打斗声? 心下疑惑闪过,她立刻出了木屋,想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卷入这些个江湖纷争里去,谁知道就在她打定主意赶紧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沈逸。 纵然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流云,也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靠近打斗处,矮下了身子躲在树丛后,探头望去。 果然是他,一身墨色长袍,手执长剑,他背对着流云所在的树丛,但是即使相隔甚远,流云依然能感觉得到他浑身散发的杀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沈逸,那个素来儒雅温和的贵公子,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充满杀气的一面。 沈逸对面几个黑衣人同样手执长剑,为首那人冷哼一声,“沈公子最好还是乖乖合作,交出我们主子要的账册,兴许还能逃过一劫,否则……” 沈逸受了伤,墨色的衣袍看不清血迹,但是流云还是从他不自然的动作中看出了倪端。 “只要沈公子乖乖交出来,我们主子吩咐了不会为难沈公子。”黑衣人耐心极好,语气里带着几分逗弄,仿佛沈逸这个猎物势必手到擒来。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沈逸一跃而起,长剑挥下,气势如虹,半点都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黑衣人也并未轻敌,对沈逸的攻势迅速地给出反应,几个人围着他互补攻击,剩下的人朝着他蓄势待发,显然他们对沈逸颇有忌惮,不然也不会这般有条不紊地攻击。 不过终究他们还是看轻了他,沈逸的武功并不算拔尖,但是他的隐忍和深沉却让他立于不败之地,几轮对招之后他便寻到对方的空隙之处,果断出手,狠绝凌厉,不留丝毫余地,被他刺中的黑衣人立刻倒地不起,只是他付出的代价并不小,手臂和背上都受了刀伤。 “沈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顽抗,我们并不想要你的性命。”黑衣人突然出声,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江湖中人争斗死亡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沈逸却不是江湖中人,他是知府嫡子,若是他死了,朝廷官府不会善罢甘休。 “想要我手里的东西,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沈逸的语气极冷,没有半分退让,这和流云所认识的那个优雅公子完全不同,她所熟悉的沈逸是个知进退的人,极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如现在这般逞强。 “既然沈公子如此不识时务,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黑衣人便迅速调整了位置,人人握紧长剑,配合默契,刺向了他。 沈逸像是预料到一般,拔剑抵挡,只是他到底伤重,几招过后连长剑都被打掉,他捂着胸口的伤单膝跪地,不住喘气,这一次流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藏在树丛里的流云握紧了拳头,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想过今日这般情景,她恨极了沈逸的冷血无情,却不如对兰惜和林氏的恨,是她错付真心,沈逸的错不过是没有拒绝而已,他只是冷眼旁观了她遭受的一切,但是流云心里清楚,那些阴谋诡计他未必全部知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为他开脱,这段日子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其实她恨的不只是兰惜和林氏,她更恨那个愚蠢痴情的自己,她不是不知道旁人的利用和虚情假意,她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真心能改变旁人,这样的沐流云,天真地可笑。 激烈的打斗拉回了她的思绪,流云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战况,她看得出他们并不想要他性命,但是显然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沈逸的冥顽不灵让他们十分恼怒,她能感觉得出黑衣人的杀气。 那么,她要不要出手救他?流云的视线落到了手里的拐杖上,抿紧了唇,内心天人交战。 这不是简单的拐杖,这是她暗中找了临阳城的机关大师为她特制的拐杖,拐杖的前端有个极小的洞眼,能瞬间发射出数根银针,银针上的麻药能让对方瞬间昏迷,这也是为什么她敢一个人上山的原因。只是,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射倒多少人,眼前这么多黑衣人,只要有一个没有倒地,她和沈逸怕都是逃不掉的,可是让她这样冷眼旁观她又似乎做不出来。 就在她犹豫间,为首的黑衣人已经将长剑按在了沈逸的胸前:“我们无意与公子为难,只要公子交出我们要的东西……” “不可能。”沈逸断然拒绝,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射出了一抹威胁,“想要我手里的的东西,除非我死。” 流云猛地瞪眼,她知道沈逸是认真的,只是这个时候她更想知道的是让沈逸用命去保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话间,黑衣人已经冷笑着出手,这一次沈逸只能狼狈地躲闪,浑身是伤的他没了先前的灵活。 眼看着长剑就要刺中他的身体,那几个黑衣人突然间像被施咒似的停下了攻击,个个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树丛的方向,只是那树丛却没有半点动静,直到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不起,彻底地陷入昏迷,树丛里的那人才走了出来。 “是你……”沈逸捂着胸口,看到来者,俊眉深锁,还想再说什么,却是陡然间失力昏迷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真是无情 如果再给流云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出手相助,就让他被黑衣人打死,她也最多良心不安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本事扶着昏迷不醒的他一路下了山,期间摔了不知道几次,她都咬着牙坚持到底,那时候的她早已没了其他想法,只想着尽快下山,不然等黑衣人醒来,他们两个一个都逃不了。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她的马还留在原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他的伤势,想着反正他也昏迷着,让他打横趴在马背上,夹紧马肚,便飞奔而去。 走了一半,她突然拉紧缰绳,黑马嘶鸣一声便停了下来,她皱紧眉头沉思起来。 以沈逸的伤势定然是要进城找大夫的,但是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去,不消一刻功夫大概整个临阳城都会将他们一同出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流云实在不想同他有什么瓜葛牵扯,今天的出手相救也是她一时冲动。 再者,沈逸既然宁死都不愿意交出他所保护的东西,那么说明这样东西十分重要,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让人知道是她救的他,她不想引火上身,更不想被牵涉进什么阴谋诡计中,很多时候知道得多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她果断地打消了直接进城的念头。 可是,沈逸伤得极重,若是不立刻就医,怕是有生命之忧,流云转头望着双眸紧闭的男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远远一个人影跃入眼帘,流云立刻朝他挥了挥手,“陆大夫。” “沐大小姐?”陆明显然没想到会在这个荒郊僻壤的地方遇到她,待她稍近一些,他才看清了那马上还驮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而这个人他也认识,沈知府的公子沈逸。 “他受伤了。”察觉到他的视线,流云平淡地回应,“我在琉璃山下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即使没有诊脉也看得出来沈逸伤得很重,陆明当机立断,“我在这附近有个落脚处,先跟我去那儿给他治伤吧。” 流云点头,陆明的眼中划过疑惑,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沈逸的伤势,可是据他所知,沈逸极有可能是流云的未婚夫,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层关系。 他们停在一个四合院门口,不知是不是听门外的动静,大门打开后便有一个小厮迎了出来,“陆大夫回来了。” 这个四合院并不大,统共也就没几间屋子,一眼便能看个大概,几个少年围坐在地上,认真地将铺在地上的草药晒干分类,看到陆明也只是礼貌地朝他颔首后又继续投入工作。 没有人在意陆明带回来的伤患,又或者该说他们早就习惯大夫带着伤患出现在四合院里,陆大夫不过是带回来治疗,等他们伤好了便会自行离开。 看到这个场景,流云突然有些恍惚,脑中想到了一些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不久北边就会开始打仗,这场战役结束得很快,但是之后爆发了一场极大的瘟疫,死在这场瘟疫中的人甚至比死在战争中的人更多。 后来有一个姓陆的大夫赶去了北边,拯救了那儿的百姓,百姓称他为陆神医,再后来皇帝大病,全国悬赏找他,再后来皇帝的病好了大半,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位陆神医有没有去京城为皇帝治病。 她还记得,陆大夫去了北边之后,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谁知道不少草药商得到了消息,将市场上的麻莲搜购一空,再趁势抬价,百姓们也只好无奈地到处高价求买麻莲,闹腾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朝廷介入,麻莲的价格才被强硬压下。 流云挑眉,若是她早早地准备好麻莲,到时候以沐府的名义送去北边,她爹定然会警觉她的成长,只有得到她爹真心的支持,日后和林氏的战争中才能占得先机。 “沐小姐,怎么了?”耳边传来陆明奇怪的询问,她立刻回神,“没事。” 陆明点点头,也没有多问,让小厮帮忙将沈逸送去了屋子里,他也急忙跟着走进去,没有察觉到流云也跟着进了屋,不过她没有靠近床榻,反而立在门边,像是要撇清关系似的,冷淡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沈逸。 从前的她眼中只有沈逸,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得这个男人的爱,所有反对或是不看好她这番付出的人都成为她疏远的对象,所有对他们感情提出质疑的下人都被她远远的打发,她的世界很简单也很纯粹,只要沈逸永远留在她身边,就好。 而今却完全不同,她学会了观察和思考,不仅看清了沐府中的形势,更对临阳城如今的形势颇有几分疑惑,商人之女和真正的大家闺秀到底不同,本就不是养在深闺中不许出门的,从那些个说书人那里她知道了许多临阳城乃至京城的八卦趣闻,也许这些故事中存有一些夸大成分,但是对其真实xing她还是愿意肯定的。 她的心思也从原本的报复林氏兰惜渐渐壮大起来,她想保护自己和雨宸,也想保护晚清和浅澜,她明白自己的弱小,所以才会努力地让充实自己的势力。 对于沈府和沐府的婚事她自然也想得更多,如今才有些明白这桩婚事为何势在必行,只是她却忍不住叹息,因为双方的利益就要牺牲她的幸福,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就在她出神间,陆明已经为他处理了伤口,待他重新站立起时才注意到流云立在门口晃神,不由莞尔,没想到她倒一点都不避讳,只是这般淡定的样子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伤怎么样?”察觉到陆明的打量,流云立刻回神。 “没有大碍,都是皮肉伤。”只是皮肉伤有些严重,需要静养数日,不过这些他并没有说,不知为何他觉得她不过是敷衍一问,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实际上,流云确实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将他从那些恶人手中救下他还千方百计将他带下山,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我先回府了。”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色,快要用膳时间了,若是她又回去晚了,怕又要被说一顿了。 陆明刚想开口挽留,流云便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他只得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床上那人,喃喃自语,“真是无情呢。” 第六十章 她的保证 流云是从侧门溜进府里的,浅澜一见到她血迹斑斑的衣衫,吓得差点尖叫,要不是晚清及时捂住她的嘴,大概不出一刻工夫流云这副狼狈的样子就要传遍整个沐府了。 “大小姐,你真的是要急死奴婢才高兴么?留下一张纸条就独自一个人跑出去了,万一你在外面有个好歹,你让这一屋子奴才以死谢罪么?”浅澜小心翼翼地给流云上药包扎,晚清就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 她也知道今日的举动不止让他们着急,更让他们难过,他们定然以为她不信任他们会一个人跑出去,其实不然,就是因为信任他们,才放心什么都不安排地离开,因为知道他们会为她善后,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让人抓包。 事实证明,她的人,做得很好。 “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哪里弄得一身伤?还有,衣衫上的血迹都不是您的,这……这是……”浅澜眉头深锁,不敢继续往下说。 “瞎想什么呢,你们家大小姐不会干杀人放火的事,只是路上遇到个熟人受了伤,我把他送去了大夫那里,这些血是他的。”流云不以为意地回答。 晚清抬眼看了看流云,淡漠开口,“大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想去哪里想要做什么自然不用告诉我们这些个做奴婢的。” 这么不阴不阳的调子,惹得流云扑哧一笑,晚清见她还这般模样,狠狠地瞪她一眼。 “好啦,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么?晚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老妈子的一面啊。”调笑晚清,流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被她这么一说,晚清突然沉默了,半晌之后流云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才发现晚清泛红的眸子,心下一叹,只好举白旗投降,“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们,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事先告诉你们,好了吧?” “不能受伤。”浅澜加了一句。 “不能抛下我们。”晚清又加了一句。 “我保证。”她认真地看着她们,甜入心底。 因为林氏和兰惜的伪善,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她暗暗地培植自己的人,企图让沐府渗透自己的人,她希望有一日自己同林氏翻脸之后不会被压制地无力反击,她知道很多事不能cao之过急,林氏始终对她还有怀疑,却又不会真的对付她,或者该说如今在她眼里有更值得对付的人,例如夏氏,例如那两个年轻的侍妾。 于林氏而言,流云会成为助力,而非阻力。 当她真正发现流云这个难以除去的阻力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好了,大小姐这几日尽量不要沾水,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和晚清就好。”见流云一脸不在意,浅澜又强调了一遍,“虽说都是小伤,但是若没有养好也是会留疤的。” “知道了,浅澜大夫,我会乖乖留在府里,哪儿也不去,这样总可以了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个主子真是越做越回去了,被两个小丫头训了一晚上,她还只能乖乖听话。 晚清打了些水给流云洗脸,继续念叨着,“小姐也修养不了几日了的,后日便是书院的品诗会,小姐已经向书院请了那么久的假,身子早就好了,也该去书院了。” 说到书院,两个侍女互视一眼,同时沉默。 她们都想到了大小姐在书院里受到的排挤和轻视,他们自然清楚大小姐不喜欢去书院的原因,只是很多事她们这些做丫头的也是无能为力。 “好啦,你们大小姐已经改头换面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沐流云了。”她说的意气风发,结果晚清不冷不热地丢出一句,“以前也没见小姐受人欺负啊。” 好吧,这倒是真的,虽说流云在书院的成绩恶劣,确实让不少人看不起,但是真的说要在面上欺负流云,倒也是没有的。至于那些十分尖酸难听的挖苦,他们大小姐却是完全没有听出个中意思,晚清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欺负。 “今天制衣坊的伙计送了两套衣服来,说是二夫人吩咐给两位小姐裁制新衣,让小姐品诗会的时候穿。”说着,晚清从一旁的衣橱里捧出两套新做的衣裳,艳丽的红色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极为刺眼。 “怎么又是红色?”流云蹙眉,她记得之前已经同制衣坊的人说过日后送些素色的衣服就好了,怎么又送了这么显眼的红色。 “听说是二夫人特意关照的。”晚清像是早就猜到小姐的反应,扑哧一笑,将衣服随手置于案几上,“可是为小姐特意挑选的呢。” 看着刺目的红色,流云突然想到一些事,她歪着脑袋,怔怔出神。 从前她喜欢鲜艳夺目的红色,走到哪里都是一身大红,后来去了书院也是如此,给他们上课的女先生古板保守,第一次见到流云开始便不太喜欢她,后来每日见她一身艳红去书院,眼底总是一抹不屑,而她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对了,书院的陈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么?”这话,倒是向浅澜问的,之前她同兰惜抱怨说陈先生对她极为怠慢,兰惜建议她投其所好给陈先生送礼,然后流云便让浅澜去打听书院的先生们喜欢什么东西,派人将礼物送到先生的家里。 “陈先生有个老母,身子很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没有其他人了。”浅澜想了想继续说,“听说陈先生是个寡妇,她夫君极为风流,常常流连青楼,后来好像出了变故,死在了青楼。” “什么?”流云惊呼一声,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惹得陈先生的厌恶了,青楼女子不大多妖艳夺目么,她这么个大小姐如此不端庄地一身大红到处招摇,她会喜欢才怪,再加上她还给她送礼,可算是将纨绔富家女的形象做个彻底了。 她隐隐浅笑,看来兰惜也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无用,至少她还懂得什么叫挑拨离间,投其所恶嘛。 “对了,宁香想见小姐。”晚清正在铺床,突然想到下午见过宁香。 “终于想见我了。”说罢,唇角扬起,流云的眸子闪过精明。 第六十一章 宁香之谜 说来也怪,宁香被流云的人带到‘朱颜阁’已经十来天了,南苑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林氏的人没来要过人,仿佛宁香根本就不是南苑的人,也从未出现过一样。 流云啧啧称奇,暗暗疑惑林氏倒也真是放心,竟是如此笃定宁香不会出卖她么?还是她笃定宁香没办法出卖她,因为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流云从来都相信,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即使她不会说话,也能用其他方式表达,若认为哑巴是忠实可靠的,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宁香被送到‘朱颜阁’的客房,距离主厢房最远的一间屋子,门外有人守着。她的伤极重,再加上林氏的手笔,也许还有心病,林氏丢弃了她,即使一开始是她主动承担了牺牲,却还是被林氏果断的抛弃伤到了。 实际上,流云对于之前发生的鸿甘草到底是给谁用的,或者兰若草到底是谁下的,她都没有兴趣,她爹早已大手一挥,告诫此事的结束,她又何必紧咬着不放。 更何况她爹的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种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欲速则不达,这句话,她每日在心中默念百遍。 “大小姐来了。”侍女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跑来开门,见到流云,面上划过诧异,立刻回神,礼数周全地福身。 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流云唇角微扬,想来他们都没想过大小姐会纡尊降贵到一个犯了错的下人房里来,她挥了挥手,那侍女便下去了。 流云走到床边坐下,宁香早在她进屋的时候就醒了,此时已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如纸,和平时沉稳淡漠的她判若两人,数不尽的憔悴之色。 “身子好些了么?”流云第一次仔细地端详宁香,她的五官并不算出色,只能勉强称得上是清秀,但是她的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十分特别,宛若星河,深邃如湖,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宁香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眼里竟是半点难堪尴尬都无,反而坦然地迎视流云,这样的淡定令流云刮目相看。 “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么?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流云没有说救她,而是说保护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变色。 她确实聪明,只一句便明白了流云的意思,紧抿着唇,眼里终于浮起了失望,她随即别开了眼,微微点了点头,酸涩一闪而过。 “那么,为了表达你的忠诚,有几件事我想问你。”流云若有似无地淡笑,她从来都是个霸道的人,需要对方绝对的忠诚,若是没有,她宁愿毁了对方,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反扑。 几不可见的点头,宁香的视线落在床角的某处,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流云眼底的笑意不曾减弱,有些人习惯用面具保护自己,宁香是个极度聪明的女子,在她还没有调查清楚她的来历之前自然不会彻底相信她,但是对于收服一个这样的人对流云来说,倒也是个挑战。 “你房里的药,林氏并不知情,对吧?”好整以暇地支着头,淡淡地问道。 宁香猛然抬眼,眼底的惊诧尚未收敛,被流云尽收眼底,她抿唇,沉默以对。 她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流云继续问道,“小彤的事,也是你建议的吧?” 这一次,宁香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配合,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兰若草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林姨娘做的,但是是不是都不重要,因为对我爹和祖母来说,对我爹的女人下药让他们无法生育,才是最重要的大事。”眸光流转中,继续说道,“我只是很好奇,这鸿甘草到底是准备给谁用的,又或者该说,已经给谁用了?” 宁香猛然握拳,心底涌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她皱紧眉头望着眼前的大小姐,同样的眉眼同样的神情,可是那一双能穿透人心的眸子却和从前完全不同,她之前就察觉到了大小姐的不同,但是也不过是心底隐隐的疑惑而已,直到今日坐在她的面前,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大小姐骗了。 她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的悲哀,原来她那些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大小姐面前不过是些班门弄斧的把戏,她怕是早就看透了却依然看着她演戏,这样的大小姐,怎么会是人前那个跋扈又不知分寸的女子。 “你不用怀疑,我还是从前的沐流云,如假包换。只是经过了一些事,想明白了一些道理而已,人啊,就是不能太善良太单纯,不然就是被人当做棋子利用,或是当做靶子为人挡灾。”意有所指地望了她一眼,“你说是么?” 不敢回答,也不敢反驳,宁香只能咬唇,看着她。 “好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同你绕圈子。你想要的东西我也许可以给你,但是我能肯定林姨娘给不了你,她如今虽然是个掌权的人,但是谁知道这个权她还能掌多久呢,是不是?”凉薄的轻笑,让流云看起来多了几分高高在上,她站了起来,“好了,你好好静养吧,等你身子好了便到我身边服侍吧。” 宁香其实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流云会将她留下来,即使她是二夫人丢弃的棋子,她也终究为她出谋划策算计过流云多次,既然流云早就知道这些事又为什么会不计前嫌地将她留在‘朱颜阁’,她实在不懂,这位大小姐到底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可是,流云的眸中一片澄清,宛如初生的婴儿,还带着淡淡的善意,宁香明明已经知道流云该是个善于算计的人,却偏偏无法从她的眼里看到丝毫的阴谋,甚至连半分厌恶嫌弃都无。 “留在我身边的人,我不会亏待。同样的,和我作对的人,我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丢下这句话,没有等到宁香的回答,便转身离开。 而宁香,只能听到她低低地同门外的侍女交代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眼中浮现起了怀疑。 这位大小姐的心思,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难测? 【作者题外话】:关于宁香的身份,大家可以猜一猜哟,5e__5e嘻嘻…… 第六十二章 慕容山庄 临阳城的‘万堂书院’,出过不少探花状元郎,如今朝廷中也不乏出身万堂书院的官员,其院长曾是先帝的伴读,后来先帝过世,他便回到了故乡临阳城,办起了书院。 ‘万堂书院’广纳贤士,师资力量极为雄厚,旨为朝廷送去博古通今的学子,因而临阳城的权贵富商,卯足了劲将子女往书院里送,说起来也幸好翎国民风开放,允许男女一同上课,只是不少世家名门在意女子的清誉,待她们及笄之后便不再去书院,请了先生到家里来授课。 每年五月,书院都会举行品诗会,每次举办的地点各不相同,不少世家和富商都希望书院的品诗会能在自己的宅子或是山庄开办,‘万堂书院’是个极为受人尊崇的存在,许多富商想要提高商贾的地位,都会想方设法邀请书院开办品诗会,算得上是临阳城的一大盛事。 这一年的品诗会,和往年大不相同,并未在商贾高官的宅子里举办,反而应下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慕容山庄庄主的邀请,将品诗会移到了慕容山庄,大大跌破了众人的眼镜。 近几年,慕容山庄从原本隐世淡然的武学世家,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中三大世家之一。慕容山庄本就涉足不少产业,因其江湖背景而让其产业发展甚好,如今慕容山庄庄主又成了人人皆知的大善人,救济了不少灾民,连皇帝都亲自接见了慕容庄主,赞其年轻有为有大将之风,甚至要他在朝为官,谁料慕容山庄却婉拒了皇帝的好意,皇帝并未动气进而赞扬其高雅风骨,堪为表率。自此以后,慕容山庄声势更为浩大,但其低调的作风倒是并未改变,让其他江湖中对其眼红妒忌的帮派找不到半分破绽,人们也渐渐承认了慕容山庄的地位。 相较于慕容山庄的势力,人们对慕容庄主的神秘更为好奇,他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听闻只有慕容山庄的几位副庄主才有幸见过他,他们的一致评价都是惊为天人,让人更是蠢蠢欲动。传言慕容庄主未到而立之年,身边红颜知己无数,却始终未遇到心动之人,此等传言传入江湖,引起了不少江湖女子的追捧,誓要拿下这位神秘的庄主。 此次慕容山庄邀请‘万堂书院’举办品诗会,虽说参加的多是书院学子,然而他们的身后大多是商贾或是高官,众人纷纷猜测此举不知是不是慕容庄主有意结交临阳城权贵。 就在众人揣揣猜测中,五月品诗会终于到来,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参与品诗会的不止书院学子,还来了不少世家子弟,场面颇为盛大,连书院院长都十分震惊,暗叹慕容山庄的号召力。 慕容山庄依山而建,峰峦起伏的群山环抱着半个山庄,湖泉碧波荡漾,林中古树参天,风景清幽。山庄内的建筑倒是同寻常山庄没有两样,只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些个柱子都是青白玉砌成的,处处透着贵气,要说是皇家的别院行宫也不为过。 山庄开了两处大门,一处门外停靠着不少奢华的马车,侍从们恭敬地带着客人们入庄;另一处马车倒是少了些,多是千金小姐们坐着马车,不少年少气盛的少爷们骑马而来,门外的侍从也早就候在那里,带着学子们往庄子里走去。 这些个学子们也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然而看到庄内的物什时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沐家二位小姐到,请入席。”偌大的花园入口处,小厮核对着邀请函,勾下沐府两位小姐的名字。 这一声高呼,引来不少注目,当然大家的焦点自然是被称为临阳城第一才女的沐兰惜,她今日似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鬓珠作衬,手腕处带着一个ru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略施薄妆,肤如凝脂,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 “这就是沐家的二小姐沐兰惜么?果然是绝妙的美人。” “听说沐家二小姐才情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前的院试可是拔得头筹了的。” “是啊,虽说是庶女,可是沐老爷相当宠爱这个女儿,听说吃穿用度甚至越了其他人呢。” 书院上课本就分为不同的科目班级,一个班也不过十几个人,见过兰惜的人也不在多数,然而今日的品诗会来了不少其他班的人,见到兰惜自然对她进行了一番评头论足,神色羡慕妒忌的比比皆是。 兰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朝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柔柔一笑,微微颔首间透着十足的仪态。 “这是沐家的嫡女流云小姐吧?我们庄主对沐老爷十分推崇,特意吩咐了奴才在此等候,带流云小姐去上席。”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微微躬身朝着流云行了礼。 流云不自觉地蹙眉,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厮身上,看他不卑不亢的模样,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小厮。 就在她眸光流转间,众人皆是微微一惊,说不出心里的震撼,只觉得眼前的这位沐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一身彩虹般七彩刻丝烟霞凌罗衣裙,色彩绚丽,轻薄柔软,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依然是从前那般高调示人的模样,但是偏偏让人觉得明艳高雅,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举手投足间的尊贵大气竟是席间谁人都无法比拟的。 “慕容庄主让你来的?”她并不认识什么慕容庄主,不过沐府乃是临阳城第一大商贾,他有意结交沐老爷倒也是可能的事。 “是,请大小姐移步。”身子依然半弓着,摆出手势。 流云也不推辞,偏头对兰惜说道,“妹妹随意吧,我先过去了。” 兰惜的笑容凝在嘴角,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她的长姐便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她握紧袖中的拳头,暗暗舒了一口气,再抬眼时依然是刚才那副仪态万千的模样,缓步走到了她熟识的人那边坐下,朝着四面八方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淡然一笑。 “嫡女和庶女果然还是有差别的,慕容庄主只请了嫡女过去,却没请庶女过去。” “哎,嫡庶有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坐到主桌上去吧?” “可是,那个庶女还真是可怜呢,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抛下了。” “庶女就该人情本分,这种场合哪有庶女会来。” 一句句嘲讽,如潮水般扑向兰惜,她只是坐直了身体,看向流云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第六十三章 刮目相看 即使只是书院品诗会,在学子之间也是有贵jian之分的,早先分为上、中、下三席,一般官员的子女都坐在上席,商贾或是世家子女坐在中席,寻常人家的子女则坐在下席,另有一些特别被先生们看好的学生也会被邀入上席。 像是兰惜这样的学生,虽是商贾之女但因是庶女,原本只能坐在下席,因为被先生们赞誉有加而让她破例坐在中席,却没想到流云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竟然会被邀入上席,这才让大家忍不住看这位沐家二小姐的笑话。 流云坐到上席后,和兰惜相距甚远,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眼底的怒火,她忍不住勾唇一笑,她现在越来越能理解兰惜心底的恨意了,也难怪她会如此恨她了,这个庶女身份带给她的羞辱确实让她无地自容,不过如今流云可是高兴地很,因为能看到兰惜难堪的样子。 “沐小姐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么?怎么笑得如此开心?”说话的是同知大人的公子林晏,比流云大了两岁,眉目清明,是个十分俊朗的少年。 “没有,只是在想一会儿陈先生看到我坐在这里,脸色应该会很难看。”吐了吐舌头,流云扮演了一个毫无心机的角色,带着一份恶作剧的小聪明,一瞬便赢得了周围人的好感。 官家子弟总有几分优越感,同样的商贾子女也有这样的优越感,双方难以共存,就如朝廷之上官员总是对商贾颇为鄙夷,总觉得商贾出身卑jian,难以当得大任,因而官家子弟也总是觉得商贾子女粗鄙不堪,没见过世面。 但是流云这般调皮娇俏的模样,倒是让他们这些官家子弟推翻了商贾子女精明计较的形象,对她也友善了起来。 不过,总是有几个尖酸的官家小姐冒头,“这倒是真的,我们可是听说陈先生对沐小姐厌恶到了极点,甚至要求不上你们的课呢。” 说起来,这位陈先生倒也是个颇有才华的书生,却是过于刻板保守,尤其看不上流云这样跋扈张扬的主,再见她毫无真材实料,整日只是闹事,更是厌恶不堪。 “没办法,我不得她老人家眼缘,有什么办法。”耸耸肩,状似随意,透着一股让人喜欢的无所谓。 能在这么多官宦子弟面前这般自然,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实际上,‘万堂书院’虽然海纳百川,但是学生们依然会在心中将众人分为三六九等,各自成团,官家子弟和商贾子女自然是分为两派,倒也不是对立的两派,如今商贾地位提高,其子女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但是在官家子弟面前依然显得卑微。 “陈先生来了。”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众人极为统一地将视线投到了缓缓走来的陈先生身上。 ‘万堂书院’中先生不少,但是女先生却极少,左右不超过四人,而陈先生的学问更是能与当代儒生一较高下,若非翎国不允女子为官,这位陈先生怕是早就入朝为官了,因而她在学生们乃至整个‘万堂书院’都有着极高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兰惜会费尽心机地让流云成为陈先生厌恶的对象。 “沐流云?”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一句,陈先生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定定地望了她几眼,便越过了她往上席最前面几个给先生安排的座位走去。 见陈先生果然变色,众人纷纷低头偷笑,倒是流云淡定地朝着陈先生望去,眉宇间倒也不是挑衅,只是那般的坦荡让人不解。 “你怎么坐在上席?”语气里倒没有不屑,仿佛只是询问。 “慕容庄主亲自派人请沐大小姐坐到上席来的。”不知谁,突然回了一句。 这话说出,陈先生的脸色变得更为古怪,看向流云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审视,让她惊讶的是流云的态度,没有得意高傲,也没有避让胆怯,让她忍不住蹙眉沉思。 实际上,陈先生对流云的鄙夷并不是一下子就有的,先前对她这个富家小姐的不学无术十分轻视,后来她竟然还送礼给她,让她觉得颇为受辱,那日之后她便真心地厌恶这个沐家大小姐,后来又听说她嚣张霸道,胡作非为,让她这个先生面上颇为无光。 但是今日的她看起来,处处透着世家小姐的礼仪,和她平日的举动颇为不符,甚至背道而驰。陈先生心里暗暗疑惑,难道她真的看错了人?这样坦然清澈的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骄纵霸道的人身上? “学生不过失足落湖而卧病了一段时间,先生就不认识学生了么?”流云的嘴边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风轻云淡间透着沉稳,前额散着些许碎发,倒是让她显得更悠闲了几分。 陈先生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朝着流云莞尔一笑,“为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正在暗暗感慨而已。” “土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流云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笑意盈盈道:“先生是在感慨这句话吗?” “看来流云在病中也未曾落下课业,为师欣慰。”陈先生收敛了神情,淡淡地说道。 “这是自然的,有先生这般渊博的老师,作为学生若是不努力,可是要被人轻视的呢。”漫不经心的笑容显出几分慵懒随意,流云突然执起桌上的水杯,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若是学生从前做了什么让先生不喜的事,学生在这里向先生致歉。” 这下子,不仅陈先生惊讶不已,坐在她周围能听到她说话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素来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沐家大小姐,突然上演了这么一出尊师重道,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陈先生回过神,也执起面前的水杯,朝她微微一笑,“流云说得严重了。” 既然学生给足了面子,她这个为人师表的自然不能再与人为难,更何况流云昨日还派人送来了一篇文章,看得她目瞪口呆,若不是场合不适,她真想立刻拉着她让她说一说那篇文章中所提及的学问,她是如何想到的。 说起这篇文章,从昨日开始她已经读了不止五遍,每每让她涌起一股崇敬,她始终不相信这篇文章出自一直让她极为看不起的沐家大小姐之手,甚至于连那位颇有几分才情的沐二小姐都未必能写得出。虽说文章颇有几分纸上谈兵之意,但是小小年纪已能看透这些,让她震惊之余又感慨万分,不过她始终认为是沐大小姐借了旁人之手对她的示好。 然而今天再见沐流云,却让她有一种仿佛那般博学的文章便该是出自她手的感觉。 “陈先生,若是家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兰惜在此代她道歉了。”一道清丽柔和的嗓音突然间响起,众人望去,只见兰惜满脸焦急担忧地望着上席,她坐在中席最前面,只能依稀看到陈先生变幻莫测的表情,和流云仿若不屑一顾的动作。 第六十四章 相思之情 坐在上席的人,面色都变得极为古怪,视线流连在兰惜和流云之间,却始终没有人打破安静。 “是我这个做长姐的考虑不周了。”流云自嘲一笑,便对之前带她来上席入座后又立在一旁的侍从说道,“不知能否破例让我妹妹也坐到上席来?” 原本三席的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后的,若是有人临时调动,可能会有些大局上的变动,因而流云才会转身询问慕容山庄的侍从。 这一举动,又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甚至是诧异。 若是从前的沐流云,她若是想做什么事哪里还会想得起询问旁人的意见,早就霸道地自作主张了。 “是,请流云小姐稍等。”那侍从点头应下,便走到中席去请兰惜,没一会儿兰惜便跟着来到了上席,坐到了流云身边。 “谢谢先生允学生坐到上席。”兰惜一坐下,便朝着陈先生笑了笑,颇为感激。 陈先生眼中划过不自在,众人也只是挑眉不语,流云更是像没事人似的低头喝茶,兰惜也不以为意,见陈先生没有回答也不再多说,只是眉眼间的骄傲忍不住透露了出来。 坐在她身边的流云,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的喜悦得意,这是自然的,甚为庶女能入中席就很不错的,如今竟然坐到了上席,想来那些中席下席的人对她该是颇为嫉妒才是,她从来都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如今当然更不会例外了。 不痛不痒地闲聊起来,这些个官家子弟都是人精,说话不留余地,一针见血,和流云他们平时相处的那些商家子女完全不同,兰惜偶尔cha了几句也被人淡淡地撩开,流云倒是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意兴阑珊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虽说这些官家子弟尚不及火候,但是打起官腔来可都不遗余力,流云素来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总觉得大家都是戴着虚假的面具打着太极,十分无趣。 兰惜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迫不及待地进入这样的圈子,只要她能攀上这些个有权有势的官家子弟,那么她这个庶女想要摆脱身份成为嫡女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所以流云才会大方地给她这个机会。 只有爬得越高的人,才会跌得越惨。 一如从前的她,一如现在的兰惜。 席间,突然有了一些sao动,原来是知府的公子沈逸来了。 流云挑眉,倒是没想到他的伤势好得这么快,不过三日功夫就能下床了? 定睛一看,流云便低头轻笑起来,这家伙哪里是伤好了,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瞧他走路的样子便知道,伤势怕是还没有好吧?这倒是有趣,伤势这么严重,竟然还敢出现在众人面前,流云暗暗疑惑,难道伤他的人,也在席间坐着? 在她沉思间,沈逸已经走到了上席,停在她的面前,淡淡地开口:“谢谢。” “不客气。”流云的回答颇为漫不经心。 沈逸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似的,宠溺地笑了笑,走到了上席最前方的主位席,陈先生的身侧。 两人间简单而默契的对方,透出些许暧昧,上席的人纷纷望着流云,见她淡漠沉稳,越是觉得她在故作镇定。 “没想到小小一个品诗会,竟然连我们的状元郎都来。”林晏和沈逸也是相熟的,说话十分随便,不过这一次他眼中却透着一股耐人寻味,仿佛找到了什么让他打趣的事。 “你爹也来了。”沈逸淡定地接话,果然,林晏立刻缩了缩头,不再说话。 众人早就听说这次的品诗不止学子们参加,还有不少商贾权贵纷纷来凑热闹,只是并未和学院的学生坐在一起罢了。 如今听沈逸这么一说,众人也都了然了,大概都是冲着慕容庄主而来的。 约莫一刻工夫,‘万堂书院’院长江楚出现在主位席,捋了捋胡须道:“我们万堂书院的品诗会,便是让所有学生齐聚一堂,畅所欲言,赏析各种文人雅士的墨宝,品诗论词,希望今日的品诗会能让大家满意。” 品诗会,实际上是从京城皇宫流传出来的,后来不少官家小姐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显露才华,获得心仪之人的青睐,再后来品诗会便被用作许多书院集结作品的宴会,若是能在品诗会中作出些让人惊艳传颂的诗词,传入京城甚至是传到宫里去,那到时候不止作诗之人前途无可限量,连书院也会跟着为众人所熟知。 “看来大家今日都十分含蓄,那苏盈就献丑了。”千衣坊的苏小姐,争强好胜,自从去年被先生批评无才之后,便潜心钻研诗词歌赋,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今日这般怕是来雪耻的了。 不待众人回神,她便已经开口吟诗,“朱楼石碣褐门金,射角楼台曲廊石,临山邀词品诗会,少时谁惧对宇寰。” 若说前两句不过是随兴发挥,那么最后这一句则足够让人惊艳了。 “苏小姐果然好诗。”陈先生是最先拍手鼓掌的,她素来欣赏心怀大志之人,即使是女子也无所谓,她对朝廷不允女子为官从未有不满,只是偶尔想起会有几许遗憾,因而她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 因了苏盈的开头,那些个才子佳人也纷纷蠢蠢欲动了起来,不擅诗词的也都上前抚琴作画,场面十分热闹。 席间,沈逸扫了流云许多次,她却像是未曾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从未偏头看他,这样的忽视更有几分刻意在其中,让沈逸觉得颇为受挫,那日他受伤昏迷前见到的是流云,他也知道救下自己的是她,虽然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让对方倒下,但是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心仪的女子十分了得,只是后来他醒来之后却听陆大夫说她早已离开,心中竟然是说不出的失落。 今日会来品诗会也是急急想见她一面,他想知道她口口声声说无心于他又为何会出手救他,他不相信她对她真的半分情意都无,可是她的忽略却让他心里莫名失望。 “一直都听闻沈公子才华横溢,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今日沈公子来了这里,也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兰惜柔软的嗓音打断了沈逸的思绪,他这才注意到流云身边坐着的女子,她眼底的倾慕,让他神色一顿。 第六十五章 殿试妙句 “是圣上抬爱了。”沈逸身着冰蓝色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金色滚边,神色静宁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在陈先生面前,在下哪里担得起才华横溢这四个字。” 陈先生的博学多才,众人皆知,再者她于沈逸来说又是前辈,在她面前托大确实十分不妥,沈逸的自谦倒也不显做作。 只是他的话,却让兰惜略有尴尬,她面上一白,咬唇不语,颇为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说起来,沈公子在殿试中所写‘人固一死,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择一而终’,已然成为千古佳句。”流云柔声道,倒也不是特意为谁解围,仿佛不过是随口一言。 她说的这一句,确实是沈逸在京城殿试中皇帝最为欣赏的一句话,也确实如她所言从宫里传了出来,只是沈逸回到临阳城的日子并不算长,他在殿试中所作的文章也不过在京城的权贵和学者中流传开来,因而临阳城中之人知道这些的少之又少。 却没想到,一个商贾之女,竟然能知道京城的上流权贵中知晓的事,众人望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深邃开来,再转而一想便心中明了,这位沐家大小姐虽不受宠,到底也是沐府的嫡女,再者她娘虽然过世她的外祖母却是京城显贵的季老夫人,季氏权势滔天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季氏不在意季梦娴的这对儿女,沐老爷又怎么会这么些年都没有正室。 很多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却不拆穿罢了。 “人固一死,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择一而终?”陈先生到底是学者,她所在意的只有学术上的事,对流云为何知道京城的事她并不在意,她思索的是沈逸的这句话。 她没有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状元郎,竟能说出如此宏伟抱负的话,真是后生可畏。 “果真是沈公子这般妙人才能说出的话呢。”兰惜羞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复又匆匆地低下头去,眉眼传情间,透着微妙。 在座的学生自然不会错过如此有趣的一幕,沈沐两家的亲事自然是世人皆知,只是如今沐府的千金小姐尚未及笄,因而议亲之事便暂缓下来,对于嫁给沈逸的人选到底是不受宠的嫡小姐流云还是受宠的庶小姐兰惜,听说还有人专门设立了赌局,想要从中捞一笔。 “看来沐二小姐对沈公子分外仰慕呢。”坐在林晏身侧的女子咯咯轻笑,眉眼间透着几分嘲讽。 “这……”兰惜连忙摆手,状似惊慌地摇头,“林小姐可别这样说。” 这林小姐是林晏的堂妹,家中老幺,颇为受宠,因而说话素来直爽,也不顾旁人的看法。 “我们家小雨就爱开玩笑,沐二小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林晏适时地打起了圆场,只是倒也没有责怪林雨的意思,小丫头在旁吐吐舌头,翻翻白眼,对兰惜的做作十分厌恶。 一来一往间,话题被扯开,沈逸和身侧的陈先生闲聊开来,陈先生似乎极为欣赏沈逸,聊得十分尽兴。 “长姐怎么知道沈公子殿试所作的文章?”兰惜含笑询问。 “想知道,自然便能知道了。”她执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闭眼,回味口齿留香的感觉。 流云是喝惯好茶的人,她这个大小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林氏也素来做足了表面功夫,但凡她爹带回些什么好东西,她也总是往流云这里送,若非早就知道她的另有所图,流云倒真的觉得她是宠爱她的。 慕容山庄招待他们的茶,皆是上等大红袍,醇香浓郁,低调的奢华,一如这山庄给人的感觉。 “长姐不是不喜欢沈公子么?”兰惜垂眸,温婉地说道。 几不可闻的讥笑蔓延在流云眼中,她还真是高看了兰惜,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啊,前世怎么会败在她的手里的,流云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难道妹妹喜欢沈公子?”这一次,她偏头看着兰惜,目光深沉,有一种将她看透的感觉,似笑非笑,“那可怎么办呢?” 兰惜笑容一僵,被她这么玩味的话一说,倒是接不下去了,惴惴不安地扯着手里的锦帕。 “其实,沈沐两家本就有婚约,若是妹妹去同爹爹说说,兴许爹爹就同意了。”流云眼中闪厌恶,语气轻慢,“不过说起来,还是要同姨娘说一说才好,你也知道姨娘为了你的婚事,可是煞费苦心呢。” 实际上,知府公子并非林氏的首选,她早就将主意打到了京城的权贵,希望能将兰惜嫁到京城去,有那样的亲家才能让她如愿坐上主母的位置,沈府在临阳城虽有势力,却终究是被朝廷外派出来的,林氏始终觉得沈府不如京城权贵来的更有势力。 “谢谢长姐提醒。”兰惜保持着微笑,只是笑中却带了苦涩,她又何尝不知她娘的打算,然而远嫁京城却非她的良选,尤其她是庶女出身,嫁去京城至多是个侧室,她已经被流云压了这么多年,不想再日后嫁为人妇依然被人压着。 这样压抑的日子,她过够了。 流云自然看出兰惜心中所想,她并不点明,冰冷的眸光也微微转暖,她可是期待着他们母女俩的内斗呢,应该会……十分精彩才是,流云暗忖,这把火该不该继续添下去呢。 很显然,相较于流云的淡定,席上已经有人不淡定地要来挑衅了。 “沐流云,你之前不是说要在品诗会让我们刮目相看吗?怎么这会儿缩头缩尾地坐在上席不说话了。”连家的嫡小姐连宛儿,素来和流云最不对盘,这会儿自然是不会让流云安稳地坐在位置上当隐形人的。 连家和沐家一样也是临阳城数一数二的商贾,连家从前出过一位十分受宠的宫妃,据说这位连小姐多数也是要送去宫里的,因而她自视甚高,素来看不起别人,偏偏流云从来都不吃她这一套,从不把连小姐放在眼里。 【作者题外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摘自司马迁大人的《史记》。。。 司马迁大人是小夕的偶像之一哟,所以无耻的小夕用了他的话,咳咳。。。脸红,捂脸,遁走 第六十六章 所谓彩头 说起流云和这位连小姐的恩怨,又不得不提起兰惜,她从来不会放过为流云树敌的机会,想到这里流云忍不住扶额,还真是小孩子间幼稚的把戏,却偏偏有人乐此不疲。 “连小姐好记xing。”流云冷笑,骤然目光一偏,冷硬地扫向连宛儿身侧那抹青色的身影,这位连家的庶女可真和她们家的二小姐一样,唯恐天下不乱呢。 “这是自然,本小姐还记得沐大小姐说要让我输得心服口服,我们大家可都是十分期待呢。”连宛儿微微昂起下颚,傲慢至极。 连宛儿虽为商贾之女,但是因为是要送去宫里的秀女,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仪态,即使如今咄咄bi人的神情也颇为贵气,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皓质呈露,明眸善睐,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很好。”流云似笑非笑地放下手里的水杯,勾起嘴角,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见流云似有应战之势,兰惜立刻蹙眉扯了扯流云的衣袖,压低了嗓音,“连小姐文采出众,诗词俱佳,长姐又何必自曝其短,和她硬碰硬呢?” 虽是压低了声音,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哪有妹妹如此泼冷水的。 不过转念一想,早就听说书院的先生对沐大小姐不学无术十分恼怒,再加上沐二小姐这般言语,怕是这位大小姐确实没什么真材实料,她的妹妹才会这样担心吧。 “那以妹妹之见,我该向她连宛儿示弱?然后任她羞辱?”流云失笑。 “长姐忍一时之气,也好过自取其辱啊。”兰惜柔声劝慰,“妹妹绝不会任由她们羞辱长姐的。” 真是姐妹情深呢,流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焦虑犹豫。 前世的时候就是如此,流云xing子本就高傲,被人看轻本就恼羞成怒,又被兰惜这么一激,更是怒气横生,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同连宛儿比个高下,结果输得一败涂地,从此她的无才无德传遍了整个临阳城。也就是那次在沈逸面前丢脸,她躲了他许多天,后来还是他亲自登门,一番软言安慰才让她原本便有的心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自那以后她便将自己关在府里,足不出户,日夜潜心钻研诗词歌赋,她想要站在沈逸的身边,想要别人承认她值得他的宠溺和温柔。 又是这样的眼神。沈逸蹙眉,注意到流云不经意间扫来的目光,夹带着愤愤不平的凉意,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流云总是对他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敌意,他们之前并不认识,不是么? 流云敛起暗怒,轻声说道:“什么是自取其辱?若是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懦夫。我沐府的小姐,可以做输家,却不会做懦夫。”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将兰惜说得面色青红交加,她本意就是要激流云迎战,却没想到会被她如此贬低,她压低了脑袋不敢抬头,却依然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屑。 “你们姐妹俩商量好了没?沐流云你不会是怕了吧?”连宛儿长袖掩嘴,颇有点掩袖工谗之意,“若是真的怕了,就直接认输就好。” “既然连小姐如此有雅兴,流云自然也不能驳了连小姐的兴头。只不过,连小姐想如何比试?”历年的品诗会中,这样的比试并不少见,只是多是男子之间的比试,毕竟每年都会有官员在场,若能在品诗会中为人所知,对他们日后的科考会有极大的帮助。 “古言有云,淑女窈窕,琴棋书画,皆得其妙。”连宛儿笑意妩媚,“除却博弈时间过长,我们就以琴书画来比试好了。” 是因为博弈时间过长?流云暗笑在心,谁不知道这位连小姐最不擅长的便是下棋呢。 不过这也无所谓,流云本也不喜欢下棋,总觉得博弈是一件太过费时费力的事。 流云点头同意,凤眸中风华乍起:“不过是不是该加些彩头?” 连宛儿挑眉,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冷笑,这沐流云果然和从前一般自以为是,她竟还相信庶妹说的,当真是太愚蠢了,想到这里便冷冷地扫了身侧的庶妹一眼,不过再想想也无所谓,左不过是一场赢定了的比试,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她就当是一场表演好了。 “看起来似乎我来的很是时候嘛,这是要加什么彩头?”一道清亮的声音加入,众人惊讶地看到东方侯爷家的幺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品诗会,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谁都知道,临阳城里有个东方侯爷,这位侯爷虽然深居简出,但是势力也实在惊人,东方家的三位公子皆是人中之龙,眼前这位便是三公子东方靖,玉树临风地摇着折扇,那不羁风流的模样让不少女子心神皆动,羞怯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我们书院的品诗会竟然能引得三公子驾临,真是蓬荜生辉。”院长连忙起身相迎,东方家别说是在临阳城,纵观整个翎国,那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万堂书院的院长对东方侯爷素来尊敬,对东方靖自然也是疼爱有加。 “离叔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离叔也算是看着我们兄弟长大的,和我爹从前同为先帝谋臣,我爹在家可常常叨念从前和离叔的同袍之谊呢。”东方靖舌如灿花,温润一笑,离院长也哈哈大笑起来。 连宛儿眉眼微动,朝东方靖礼貌颔首:“三公子来得正巧,宛儿正要同沐小姐比试琴书画,不知三公子是否要加什么彩头?” “这么有趣?”东方靖眼角微微上挑,显露几分兴趣,“不过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要不然就这个吧……” 只见他从腰际扯下一枚浅蓝色的玉佩,朝着众人扬了扬,“这是沁玉,可是从一个玉痴手里赢来的。” 听他这般轻描淡写,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聚精会神地望着他手里的蓝色玉佩。 古玉之美,贵在有沁。 沁乃自然之恩赐,亦是岁月之见证。古玉无沁,犹如雨过天晴无彩虹,清新之余却少了几分绚丽和惊喜。 沁玉,则是古玉中的极品,玉质温润,触如婴儿肌肤,玉色和畅,观如静雅美人。最奇特的是,沁玉也被称之为冰玉,夏日里握在手心,竟有让人平心静气之奇效。x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流云低喃,眼中眸色变换,没想到东方靖也会来趟这浑水,就是不知道他所图何事。 第六十七章 才艺比拼 慕容庄主迟迟未现身,倒是副庄主秦逸突然出现,带来了庄主的歉意,庄主公务繁忙,原本已经处理完了庄务打算过来参加品诗会,谁料旗下的生意突然出了变故需要他立刻前往,他只好让秦逸代替他过来参加品诗会,并且带上他的礼物。 “彩头?”流云诧异不已,没想到这位神秘的慕容庄主也是爱凑热闹的人。 “这便是沐大小姐吧,幸会。”秦逸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左右不过二十五岁,一双黑眸仿佛能看穿前世今生,透着无比的睿智,笑时如弯月,肃时若寒星,唇角微微扬起,温和而又自制。 秦逸出身江湖世家,如今却执掌慕容山庄大半的生意,许多需要庄主出面的事宜都由他作为代表,此人在慕容山庄的地位可见一斑。最特别的是,他并非那种不怒而威的男子,反而透着一股温和气息,但是听说他在慕容山庄极有威信,说一不二,除了慕容庄主便是他的话最让人信服。 “秦副庄主,幸会。”流云扯开笑容,处变不惊地颔首。 众人对流云投去了猜测的眼神,若说刚才小厮奉命将流云请来上席是因了沐家在商界的地位,那么现在这位副庄主对流云的态度便更让人疑惑不解了,说不上恭敬,却透着极度的友善,一个身处高位的副庄主,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如此礼遇,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庄主早先听说历年品诗会都会有比试,便让秦某带来彩头,若今年的盛会也有比试便要添上一注。”秦逸这话是看着流云说的,见她似乎对自己所说的彩头有了些许兴趣,才继续说道:“一个承诺,我们庄主或是慕容山庄的,一个承诺。” 话音刚落,大家便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神情中透着羡慕嫉妒,更有甚者十分懊恼自己为何没有参与其中。 慕容山庄势力庞大,不论是江湖或是商场皆有涉猎,听说和朝廷中人也有交情,慕容庄主一个承诺,岂止千金。 整个慕容山庄都将为之奔走,这可是个天大的承诺。 坐在一旁的东方靖忍不住在心里咋舌,慕容庄主还真是大手笔,不过么,还是要看沐大小姐发挥如何,是否如他们所料了,他兴味地望着流云,见她一派镇定自若,忍不住挑了挑眉。 有了彩头,又请了四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作评判,沈逸和东方靖还有秦逸在旁督战,比试便开始了。 秦逸让人送来两把古琴置于上席中间的空位,连宛儿也不谦虚,当仁不让地率先挑了位置坐下,纤纤玉手拨弄几下琴弦试音,音色悠扬浑厚,韵味悠长,只几个音调便能辨出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好琴。 连宛儿弹的是一首《平沙落雁》,开头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若隐若现,起伏跌宕,婉转回顾,空寂盘旋,她微微比起双眸,似极为享受这般委婉流畅的曲调,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汩汩韵味,宛如天籁之音。 就在众人沉浸连宛儿的曲子时,一道和音陡然出现,和着连宛儿的琴音,盘旋而上,宛若缠绵悱恻的两道琴音,所谓的琴瑟结合大抵便是如此,原本突然闯入的音调诡异地如菟丝花一般覆上了连宛儿的琴声,半点突兀都无,甚至慢慢地盖过了宛儿的琴音,让她在不自觉中跟着后来的琴音而动。 沈逸突然睁开眼,扫向流云的位置,果然是她坐在古琴前,素手纤纤轻抚琴弦,涟漪的乐音如一汪清泉,轻拂过湖面,水波荡漾,她坐得笔直,唇边凝着浅笑,眸光流转间,双手突然离开了琴弦,而连宛儿竟如大梦初醒般跟着停下了曲子。 半晌之后,她倏地瞪大了眸子,锐利的眼神狠狠地射向流云,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怕是短时间应该无法再抚琴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不自觉间跟着她的节奏曲调,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她这么一个一直被他们嘲笑的人。 斗琴,她惨败,甚至不需要评判,她也已经明白自己落败之势。 狠狠地咬牙,她怒道:“还有书画,我绝不会输给你。” 直到此时,众人才缓过神来,明白了刚才的第二个乐音是来自于谁,竟然压过了连宛儿,令她的双手颤抖不止,说明刚才弹奏出的曲子是连宛儿无法匹及的高度,所以她的落败显而易见。 兰惜猛地握紧双拳,她不相信流云的琴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她了解她的琴艺,绝无可能到达这样的程度。除非从一开始,她就刻意藏拙,为的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一鸣惊人。 想到这里,她几乎咬碎了银牙,竟然是她亲手给她制造了扬名的机会。 怕是从今往后,她这个临阳城的才女,就该退位让贤了。 “别着急,还有两轮,未必能成就了她。”兰惜的衣袖被人轻扯了下,身侧传来低低的声音,兰惜眸中精明闪过,冷冷一笑,没错,就算琴艺是藏拙,她也不信书画她也能赢。 更何况,她相信身侧那人,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这一轮琴艺,沐流云胜。” 之后的书画本该分为两轮,流云嫌麻烦,便提议干脆合二为一,在画上题字便是了,也省得浪费时间。 见流云这般轻视不屑的模样,连宛儿怒火中烧,摆手让人上纸墨。 依然是在上席中间的空位,摆了两张偌大的案几,案几上摆放了上好的砚台和颜料,笔架上大小不一的狼毫笔,宜书宜画。 连宛儿到底出自大家,即使刚才那场琴艺比试惨败,这一场书画依然收敛了情绪,平静地立在案几前,执笔作起画来。 反观流云,拿着狼毫笔,沾了墨,只在宣纸上画了一笔,便不再动作,怔怔地望着宣纸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看来这个沐大小姐是认输了。”人群里传来阵阵嗤笑。 第六十八章 逆袭成功 “对不起,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流云放下狼毫笔,走到秦逸面前。 依了流云的要求,秦逸立刻派了心腹离开去准备她要的东西,眉宇间却多了一分深思。 “沐小姐这是在搞什么把戏?怎么不画了?”林雨好奇地看着她立在案几前。 “琴艺可以靠技巧,书画可就不行了,靠的是日以继夜的练习,沐小姐这是怕了我姐姐了吗?”连家庶女连初柔,掩着嘴取笑,明明该是嘲讽似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倒像是小女孩间的玩闹。 流云尚未反驳,兰惜却径自跳了出来,“我长姐自是不会怕了连小姐的,你不要小看人。” “呵呵,那为何她到现在都不动手,我姐姐可已经完成了一半了呢。”说罢,还颇为得意地冷哼一声。 “就算我长姐输了,还有我,不要小看我们沐家。”兰惜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还真是一头冷水从头泼到脚呢,流云在心中暗想,这位庶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盼着她点好的,真是让人伤心。 他们说话间,秦逸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几个小碗,还拿着一个水壶,看他小心翼翼捧着的样子该是盛了些水的,只见他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到流云面前的桌上,又从袖中掏出一支崭新的紫毫笔,朝她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流云倒了些许墨汁到几个小碗中,又拿了水壶在每个小碗中倒了些水,拿起刚才手里的狼毫笔将几个小碗中的墨汁调匀,随后又看了一眼刚才离开的小厮,那人立刻点了点头,往外走去,不知道这次是去拿什么东西。 出人意料的是,流云竟然将手里的狼毫笔丢到一旁,将袖口往上撩起些,玉葱般的手指竟然直直地伸进小碗中,沾上了墨汁便立刻在宣纸上画了起来,两只手同时在宣纸上游走,远远看去简直就像在抚琴,时不时地再伸进不同的小碗中沾墨汁,白皙的玉手沾上了漆黑的墨汁,竟没有半点狼狈之感,反而就如娇俏调皮的小丫头玩闹一般,让人对她所作的画格外地好奇。 约莫一刻工夫,那小厮便领着两个下人过来,两人手中各拿了一个净盆,流云定定地望了望案几上的画,轻轻点了点头,便走到下人面前洗手,拿了盆上的锦帕擦干净,这才重新回到案几边,拿起紫毫笔,沾了些砚台上的墨汁,几乎没有停顿地下笔题字。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连宛儿已经完成了,小厮将她的画作举起,评判们赞不绝口。 连宛儿画的是一副百花争艳图,团团簇簇的百花争奇斗艳,气韵浑然天成,妙趣匠心独具,虽说是一副寻常的百花图,倒也有独特的地方,入木三分,栩栩如生,让人有一种身在百花园中的感受。 “清风舞明月,幽梦落花间。镜中伊人花对影,岁月静好相沫濡。”果真是少女情怀,却又不单单是少女的情怀。 连宛儿淡笑,她最自信的便是自己的画作,即使是被称为临阳城第一才女的沐兰惜,她的画也比不上她,更何况是那胸无点墨的沐流云了。 只是,流云身侧的小厮将她的书画举起时,她明显听到周围的人猛然屏息的声音,她皱紧了眉头,转过头看她的书画,竟也跟着怔怔地失神起来。 按理说,这不过是一副平常的墨竹,竹枝横斜,枝密叶茂,山石竹木,水波烟云,并无特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流云并未用画笔而是用手指的关系,反而更为灵活随意,用墨滋润淋漓,深浅浓艳泼辣,简直毫无章法,多是信手拈来,随意而成,明明有时脱略形迹,却又显得离形而以神会求似。 许多人学画,都喜欢先学画竹,但是真正要画好墨竹却不容易。苏东坡曾说,画竹必先成竹于胸,胸中当有君子之心,方能挥洒卷上,使墨竹为墨君。然而胸中有大丘壑者,又岂非常人能够比拟,因而画竹的人多,真正能画好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曲终人散繁华尽,江山如画墨香散。”沈逸低声呢喃,如入魔障般失神地望着那一片墨竹,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该写的诗么?她为何总给他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瑾年流失间,淡漠以对。 秦逸神态自若地扫过流云,总觉得这个少女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他可以想象等她长大以后必定是风华绝代的倾城佳人,沉稳优雅,隐隐含笑,气质高贵,他暗忖,看来他主子日后的情敌必定一大把,想到这里便默默为主子掬一把泪,不经意间和东方靖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寻到了戏谑和了然,末了还是默契地别开眼。 “这一场沐小姐胜。” 这样的结果让人震惊,完全地出乎意料,谁都不会想到被大家认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大小姐,明明该是个不识之无的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博学多才,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流云没有理会连宛儿的目瞪口呆,径自走到东方靖面前,伸出手,明显是在问他要玉佩。 东方靖叹了一口气,将沁玉放到她的手中,心里想着还好不是他的沁玉,不然还不心疼死,这种古玉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不过他倒是对沐流云越来越好奇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才高八斗了,琴艺暂且不提,单说那副墨竹便足够让人惊讶的了,只是他有些好奇,她突然改用手指作画,是灵机一动取巧,还是另有原因。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没有影响到流云,流云又走到秦逸面前,对他微微躬身,“谢谢秦副庄主的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案几上原本的那几支狼毫笔上,复又默默收回视线,对她说道,“既然是沐小姐胜了,那么慕容山庄便许沐小姐一个承诺。” 在众人的艳羡中,流云微笑着坐回座位,自然没有错过兰惜难看的脸色,和另一张同样难看的脸庞。 第六十九章 连家庶女 晚宴之后,品诗会便结束了,众家千金纷纷坐着自家马车离开慕容山庄,因为庄主始终未曾出现,那些一心想见他一面的权贵官员也只好早早地离去,不过他们也总是见到了副庄主秦逸,算是有些收获的。 兰惜在晚宴未结束时,已经借故身体不适先行离开,连宛儿也早早地退席,连初柔倒是一人坐到了结束。 流云刚走出山庄,晚清已经等在庄外了,见到流云信步走来,连忙上前将手里的披风裹到她身上,一边舒了一口气,“小姐总算出来了,都戌时三刻了,要不是府里知道今日是品诗会,一会儿小姐回去又要被念叨了。” 会被念叨才怪,她今日这般出了风头,想必早已传遍了临阳城了,府里怕是都在等着她回去吧。 尤其是她手里的这个慕容山庄的承诺,更要好好处理,若能帮上她爹,那日后她在府里的地位就能更稳了。 只是不知道林氏会出什么损招,要是现在她还看不清流云这枚棋子早已跳脱棋盘,那么她也就不配做她的对手了。 “连二小姐这是在赏月?”她记得连初柔在她前面离席,这会儿该再回府的路上了,看她的模样,像是特意在庄外等她的样子,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沐小姐,初柔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连初柔的身上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尤其是这样的夜里,被裹在厚厚披风下的她,显得更为娇小可人。 “哦?连二小姐等我有什么事吗?”看了晚晴一眼,晚清立刻走回马车边候着。 连初柔咬了咬唇,似有几分犹豫,垂眸说道:“今日的狼毫笔,是我让人收买了慕容山庄的下人做的。” 流云虽然早就猜到是她的手笔,却没想到她竟然有本事到收买慕容山庄的下人,如果她没有猜错,初柔应该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来才对,竟然已经有本事收买人了,真是不得了。 不过,她这么自首,又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流云顺势问下去。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在连府地位尴尬,不如长姐受宠,娘又只顾着弟弟不理会我。”她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兰惜和我一样都是庶女,可是我们同人不同命,她受沐老爷的宠爱,她娘又是执掌后院的人,她说只要我帮她整到了你,到时候她坐上嫡女的位置,一定会帮我。” 连府和沐府同在商场,经常合作,两家老爷自然也有交情,若是兰惜成了嫡女,到时候经常和初柔走动,势必能提高她在连老爷心中的地位。再者,兰惜手中的银子足够多,想来也是用银子诱惑了初柔,如她这般的庶女现在府里立足,必须有足够多的银子,否则便是举步维艰。 “可是你告诉了我,不怕兰惜报复你么?”流云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连初柔算计她的理由,但是若她认为她这般掏心掏肺地告诉她事情,她就会同情怜悯她的话,那么她的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无可奈何。之前同她合作是因为我相信她会成为嫡女,但是今天见到了你,我想,这个嫡女之位怕是不会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连初柔看似温吞,看事却比任何人来得敏锐。 她看得出流云是有仇必报的人,今日她算计了流云,来日必定会遭到她的报复,自古嫡庶之争便是永无止尽的,她和连宛儿之间的战争需要帮手,流云和兰惜之间的战争同样如此。 “你很聪明,懂得及时抽身。但是问题是,你和兰惜是互相帮助,而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流云定定地望着她,心中暗忖幸好兰惜不是她这样的人,不然想要对付兰惜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纵然脸上保持镇定,她的心里却焦急了起来,流云果然比兰惜难缠得多,也谨慎得多,流云其实没有说错,她和兰惜之间是利益互惠的合作关系,但是她和流云之间却全然不同,她并没有能够交换的东西。 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沐流云,绝对不是传言中跋扈无知的女子。 “说实话,一个随时会因为更大利益而背叛的人,不值得信任。更何况为了你和兰惜对立,你的价值并没有那么大。”她的评价很中肯,并没有隐瞒,心里暗叹她到底还是年轻,终究被她的态度骗了,心底的紧张终究到了脸上,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没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只是,你能成为什么样的朋友,还是取决于你的价值。” 言下之意,还是要看她能付出多大的代价,她要的是流云的庇护,那么就该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你绝对不会后悔。”连初柔紧绷的情绪微微一松,虽然流云并没有完全信任她,但是至少她愿意尝试相信,这对她而言便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相较于不过有些小心机的兰惜,这位沐家大小姐才是一棵值得攀上的大树荫。 连初柔望着流云离开的背影半晌,站了一会儿才坐着马车离开,因而没有看到流云那边的状况。 “怎么会这样?”流云面色微冷,她果然是太好脾气了么,谁都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刚才奴婢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晚晴蹙眉,望着断裂的车辕,脸色比流云更难看,她明明一直站在这里,原本好好的车辕没道理会突然断了。 “小姐,车辕是被人锯断的,断痕十分干净。”车夫蹲下来仔细查看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这时候,几辆马车经过,几位平时经常奚落流云的小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她。 “沐小姐,我家公子让奴才过来请小姐去我们的马车。”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小跑过来,对流云说道。 “不用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的好意。”流云直接拒绝,她本就不想和沈逸牵扯上什么关系,到时候被人看到是沈逸送她回府的,还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那几个娇小姐又稀稀落落地说个没完,“我说沐大小姐你就别矜持了,你和沈公子迟早是一对,不过就是早些单独相处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呵呵。” 【作者题外话】:小夕越是写这些宅斗文,越是觉得大宅门里的女人们生存不易,幸好小夕生在现代,要不然一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人3e_26lt3b 第七十章 神秘庄主 民风再开放的地方,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总会遭人闲话,更何况这些个千金小姐摆明了在旁看戏,兴许车辕便是她们命人弄断的。 “流云谢谢几位姐姐的关心,天色渐晚,姐姐们还是早些回去,不然万一路上碰到些登徒子什么的,可就不好了呢。”沐家大小姐素来不是什么善主,从前便是不可一世,如今更是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沐流云,你不要自恃甚高,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可别哭。” “你今日不过是运气好,才会拔了头筹,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了?” 流云眯起眼,唇边泛起冰冷的笑意,“流云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得了慕容庄主一个承诺罢了,想来若是流云在慕容山庄受了什么委屈,庄主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只希望姐姐们倒时候能承受得住庄主的怒气,你们家族的长辈也不会怪罪你们。” 大概除了流云,谁都不敢用素未谋面的慕容庄主来做文章,不过她今日所受的礼遇,众人也皆是亲眼所见,自然都会暗中揣测流云和慕容庄主之间的关系。 这时,之前引了流云入上席的侍从突然出现在流云面前,只见他恭敬地朝着流云微微躬身,“沐小姐,我家主子听说小姐的车辕被人锯断,特地让在下为小姐另外准备了马车,小姐的马车暂时留在慕容山庄,我们庄主一定会查出是谁胆敢在慕容山庄做这样的事。” 刚才看戏的几个小姐纷纷离去,谁都不敢再作停留,生怕被慕容山庄的人误以为是她们做的。 “好的,请替我谢谢你们庄主。”流云微微一笑,便跟着那人走向另一辆马车,高大的马匹毛色发亮,若是寻常人家必定会当做宝贝一般养着,在慕容山庄竟然只是寻常拉马车的马匹,着实让人震惊慕容山庄的财大气粗。 榆木质地的马车,显得十分低调,内里却是夜笼纱的帘子,能清晰地看出马车外的情景,精巧的雕刻细致非常,两边的暗格中放了些书和日常所需,倒是一辆十分实用的马车。 马车缓缓离开了慕容山庄,远处的树荫下才显出一辆和沐府那辆坏了的马车一模一样的马车。 少年负手而立,望着离开的马车,脸上划过一抹兴趣。 “少爷,我们都已经来了,刚才为什么不去接大小姐。”说话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稀松寻常的脸庞和少年精致的容貌无法相提并论。 “刚才同长姐说话的人,可是秦逸的心腹手下,这般纡尊降贵为长姐引路,你以为是谁吩咐的?还有刚才长姐坐的马车,你以为只是寻常的马车么,那是最好的榆木,质地坚硬,避震极好,坐在马车里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那可是慕容庄主的座驾。”少年便是沐府的嫡少爷沐雨宸,只是这时的他和平时完全不同,少了几分病弱纤弱,立在阴影里的他,嘴角凝笑,邪气异常。 “少爷的意思是,庄主对大小姐……”男子蹙眉,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主子的话,大小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怎么就和名震天下的慕容庄主凑到一块了呢? “慕容那个家伙神出鬼没,连我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唯一见过他的秦逸又守口如瓶,要不是秦逸那个家伙从不撒谎,不然我真会怀疑到底有没有慕容这个人的存在。”似乎说到让他不悦的话题,雨宸撇嘴,显然对慕容庄主的神秘十分不屑。 不过说起来,长姐他也是了解的,不该和慕容那个家伙有什么交集,可是偏偏慕容对她礼遇有加,甚至还许了一个承诺给她,这样不同寻常的破例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少爷,锯断大小姐车辕的人,要不要抓起来?”男子问道。 “丢给慕容山庄吧,我们回府。”说起来,他对自己这位长姐也越来越好奇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十分了解她,但是今日混在人群里看到流云的那副墨竹,着实震惊不已,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错识了她许久。 待他们离开许久,秦逸才从屋顶上探出投来,哀怨道,“都是慕容那个家伙,害得我要做梁上君子。” “主子,梁上君子是这么用的么?”一身黑衣的影卫蹙眉,正直地提出疑问。 “……”秦逸第一百零八次暗咒慕容,居然丢了一个这么奇葩的影卫给他。 “主子,北边的战事越来越乱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总算说了一句有建设xing的话。 只不过,他目前走不开。 “让我们的人开始筹备赈灾的粮食,还有多准备些草药,这场战事之后恐怕会有一场瘟疫。”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秦逸难得地沉下了脸,“朝廷的补给若是跟不上,让我们的人先想办法填上,到时候再同朝廷算账。” 影卫默默在心里暗忖,副庄主果然是个奸商,难怪庄主会将大半个山庄的生意交到他手里。 “在心里骂我呢?”秦逸撇他一眼,冷哼一声,“要不是那家伙神出鬼没,我会忙得死去活来?也不看看是谁为他东奔西走,他倒是好,甩手掌柜做起来到时顺手。” 黑衣男子抿唇不语,他自然知道副庄主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要说整个慕容山庄对庄主最为忠心耿耿的,除了秦副庄主不作第二人想。 “庄主会明白主子的辛苦的。”影卫死板地开口。 只是这一次,秦逸却没有回嘴,只是苦涩地淡笑。 他只希望那个人,能活得轻松一些,明明该是过着最好的生活,却偏偏把自己累得只剩半条命,这样的他让人实在忍不住苛责。 旁人只道慕容庄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却没有人知道那人的艰辛,以孱弱的身体承担着异常沉重的责任,他沉默地游走在黑暗里,从不开口抱怨半句,甚至骄傲地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昨夜冰翼开花了,你一会儿送去陆明那里。”说完这句,秦逸便负手回了山庄,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悲伤秋月。 “是。”影卫叹息一声,主子也好,庄主也罢,都活得太辛苦了。 第七十一章 京城季氏 如流云所料,她回到府里的时候,忠叔尚在门口等着她,然后告诉她,老爷在书房看书。 平常这个时候,她爹应该已经宿在哪位姨娘的房里了,现下还在书房,那必定是在等着流云的了。 忠叔早早地让人备好了宵夜,流云便带着宵夜去了书房,忠叔欣慰地点点头,大小姐终于长大了。 “爹,女儿听说爹还在书房,便让人准备了些点心,爹先休息下吧。”晚清放下托盘,便退了出去,流云走到案几边,打开小盅,盛了一小碗出来,放到沐青扬面前,“是爹最喜欢的莲叶羹,趁热喝吧。” 沐青扬点点头,也不拒绝女儿难得的乖巧,就着面前的小碗喝了起来。 “你娘在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做宵夜来书房陪我一起吃。”喝了几口,沐青扬突然提起了过世的季氏,流云原本立在案几边,洋溢着笑容的小脸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她娘,扁了扁嘴,别开了视线。 “你娘出身尊贵,原本是不必亲自为我洗手羹汤的,可是她下嫁于我之后,便褪下了季氏嫡女的光环,只安心做一个商妇。我曾经问过自己,我何德何能能让她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沐青扬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匙,像是陷入了回忆,“你娘的过世对我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我想大概这辈子都再也遇不上如她这般的女子了。” 流云是第一次听沐青扬这么认真地提起她娘,实际上她已经记不清她娘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那个笑容,安详而宁静,能让人沉静下来,她娘十分看中对子女的教育,并不重男轻女,对流云和雨宸一视同仁,因而在流云的心里,她娘是无可替代的。 甚至于后来林氏对她宠极一时,她对林氏依赖至极,心里也未曾将她真正当成亲娘,因为在她的心里,能被她称为娘的人,只有她的生母,季梦娴。 “你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连先帝都对她赞赏有加,谁都以为她就算做不成王妃也该是权贵之妻,但是她却远嫁临阳,嫁给了一个地位卑jian的商贾。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娘的时候,她就像个仙女,双眸似水,笑若嫣然,当她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竟连呼吸都忘记了。”沐青扬松开了汤匙,苦涩地低下头,“可是你娘太完美了,完美地让我喘不过气来,她为我纳妾,为我筹谋,所做所想都是为了沐府,我开始到处留情,不断地往府里接女人,我想知道她的大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后来呢?”流云竟听得入了迷,怔怔地脱口而出。 她娘过世的时候她还太小,不懂事,等她大一些的时候,府里的人又不常提起她娘,尤其是在她爹面前,她娘仿佛是个禁忌,提起了便会让她爹伤心,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提起。她偶尔想知道一些她娘和她爹的事,知道的那些老人也总是闪烁其词,连忠叔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是一段冤孽。 只是到底谁是冤,谁是孽,却没有人告诉她。 “后来我才知道,你娘嫁给了我,心却留在了京城。”这是沐青扬心底永远的痛,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老夫人都没有。 流云猛地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尖刺入手心,骤然的疼痛让她陡然惊醒。 “她到底是季氏的女儿。”沐青扬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唇边泛起了涩意。 她突然想到了从琉璃山带回的东西,也许她该抽空研究一下,季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为什么每个人提起季氏,都会一脸变幻莫测,连她爹也是如此。 “爹怎么会突然提起娘亲?”流云收敛了神色,故作迷茫地皱眉,望着沐青扬说道:“女儿其实已经记不清娘的样子了。” 透着几分委屈似的撒娇,让沐青扬心底一痛,他望着女儿似懂非懂的神情,暗暗责怪自己,因为梦娴的离世,他便极少关心这一双嫡亲的子女,尤其是流云,只听说她调皮捣蛋不亚于男孩,偶尔想去见一见她也总是立在‘朱颜阁’门外,他亏欠了她太多,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因为季梦娴的关系,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双儿女,然后再一耽搁,便只能用一副冷漠的面具来朝着女儿。 人人都说沐老爷宠爱庶女,其实不然,他心中记挂着的,其实只有这一双儿女。 “你今天在品诗会大出风头了?”沐青扬看着女儿淡笑,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季梦娴的时候,也是在京城的一个诗会。 “女儿是侥幸。”流云吐吐舌头,满脸傲娇。 “听说今天沈逸也去了?”沐青扬又问。 “爹,我们沐府和沈府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流云咬唇,十分纠结的样子。 “沈逸这个女婿,为父很满意。待你及笄之后,沈府便会来提亲。”沐青扬见流云面色难看,挑眉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他?我可是听说,临阳城的许多千金小姐们都倾慕他的。” 流云心底暗想,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呢? 她爹虽是个圆滑的商人,但是在许多方面依然古板保守,尤其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更是如此,现在的他会不会轻易同意流云的意思呢?毕竟沈沐两家联姻,对她爹的生意来讲也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流云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女儿还小,哪里懂得那些事,再说女儿还不想嫁,女儿要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流云难得的撒娇,让沐青扬十分受用,他摸着流云的长发,“云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沈逸是个人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若是嫁给他,是不会吃苦的。” 生活上不会吃苦,可是跟着他的女人,却是不会幸福的。 流云在心里冷笑,她曾经瞎了眼才会爱上沈逸,这一世又怎么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不,她重活一世,绝对不会嫁给沈逸,绝对不会。 【作者题外话】:要是小夕也能重生就好了,3e_26lt3b求重生 第七十二章 交换自由 “云儿,你是你娘的嫡长女,该是最聪慧懂事的,爹也不瞒你,沐家如今虽然是临阳城首富,但是商贾地位始终比不上官府,官府一句话便能让我们沐府的一切化为子虚乌有,我们沐家需要沈家这个姻亲。”沐青扬是个不习惯诉苦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白日里忠叔告诉了他许多关于流云的改变,又听说了她在慕容山庄的风光,他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也该承担起沐家嫡女该承担的责任了。 原来如此。 原本迷糊不解的东西,渐渐地越来越清晰了。 流云终于知道上一世,他爹为什么这么大力支持她和沈逸的婚配了,也许真的如他所言,沐家是需要沈家这门婚事的。 但是她却不觉得,自己需要牺牲幸福,去嫁给一个永远不会对她付出真心的男人。 “爹,女儿和爹做一个交换,可以么?”流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黑水晶般闪烁着的深邃双眸射出坚定,“女儿用慕容庄主和慕容山庄的承诺,换女儿婚姻的自由。” “什么?”沐青扬完全没有想到,流云的思绪竟会转得如此之快。 又或者该说,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流云对沈沐两家结亲这件事在意到这样的程度。 他自然也是知道了慕容庄主的一个承诺,他以为以流云三分钟热度的xing子是不会太在意这件事的,但是沐府却能利用慕容山庄来为自己缔造一座屏障。 却没想到,流云竟然会用这个千金难买的承诺来交换她的婚姻自由。 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要求婚姻的自由,这件事对他来说,惊世骇俗。 “爹,你先不要忙着拒绝我的要求,你先听女儿说一说女儿的理由。”流云神情认真,眸中风华尽显,整个人散发出傲人的灵气,让沐青扬微微一怔。 流云张口继续说道:“爹担心的是我们沐家的生意,所以才想要和沈家结亲,既然是结亲,也未必一定要女儿嫁给沈逸,我们沐家有四个女儿,虽然庶女嫁过去有些失礼,但是女儿相信沈夫人应该会更喜欢端庄贤淑的兰惜或是思雅才是。” 她没有说瑾涵,因为私心里她并不希望瑾涵嫁给沈逸,她其实十分喜欢那个内向安静的三妹。 “再者,据女儿所知,慕容山庄势力庞大,但凡有如此势力的话,和朝廷的关系定然错综复杂。如今慕容山庄在众人面前许了承诺给女儿,说的大气一些便是许了承诺给我们沐家,女儿相信爹一定很清楚如何借着慕容山庄的声势来保护我们沐家。”漆黑的眸中闪烁着睿智和清澈,她很理智,知道怎样谈判胜算最大。 将庶女嫁去沈家,虽然失礼却未必会失了两家和气,也不算失信,还能换得慕容庄主的一个承诺。 这样的生意,沐青扬怎么算都不吃亏。 他计较的反而是,被女儿这般明晃晃的算计。 “你早就想好了要来同爹说这件事?”沐青扬佯怒,冷哼一声。 “女儿从来不喜欢和那些个大家闺秀比试,从来都不在乎这些输赢。后来听说慕容庄主的彩头,女儿便卯足了劲想赢这场比试。”合理地解释了从前的那些个传言,不是她胸无点墨,而是她不屑于和人攀比。 以流云目中无人的xing子来说,这样的说法倒极为符合。 “好,爹答应你。”沐青扬笑笑,流云所说确实很合他的心意,只是更为重要的是流云的成长。 这般耀眼的流云,竟然让他想起了从前的季梦娴,她也是这样一身浅色锦衣,轻描淡写地便说进了对方的心里,一针见血,不给对方招架之力。 “谢谢爹。”流云瞪大了眸子,显得很高兴,这副样子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臭丫头,算计完了外人还来算计你爹,真是胆大包天了你。”虽是斥责,却毫无力度,流云依然笑得开怀。 她不知道她的重生,会不会改变历史,会不会真的能够让她嫁给沈逸这件事化为虚有。 至少,她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爹,女儿还真有另一件事要说。”流云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正色。 “什么事?”沐青扬直觉不会是好事。 “今天女儿去慕容山庄的路上看到一件事,有人在我们米铺那儿大吵大闹,好像说我们米铺用次等米冲上等米,后来便看到管事的把那个人带进了米铺。”这件事在前世也发生过,而且流云很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初她可是为别人背了黑锅的。 “居然有这样的事?”沐青扬在商场叱咤多年,明白口碑的重要性其沐家产业极多,一旦某个产业中出现了问题,连带着其他地方也会出现问题,动一发而牵全身,因而他如今的经营皆是步步为营。 “女儿心想,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今日围观的百姓定然会传扬出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对我们生意的影响会十分巨大。”流云其实并不懂这些商场上的事,但是因为这是她前世犯过的错背过的黑锅,今日仔细想来才明白了个中道理。 沐青扬点头:“没错,这件事可大可小,幸好云儿告诉爹,不然爹也来不及想办法。”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也十分简单。”流云人小鬼大地眨眨眼,十分俏皮。 “哦?云儿有办法?”沐青扬挑眉。 “既然有人要坏了我们沐家米铺的声誉,那我们只要赶在他们之前做一件大好事,不就好了。”流云嘿嘿一笑,“相信爹一定不会心疼十几袋大米的吧?” 见流云这么跃跃欲试的神情,沐青扬也不忍心打击她,“云儿想试试看?” “爹就等着女儿的好消息吧。”流云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抗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难得见流云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沐青扬自然不会驳了女儿难得的自信,他深深地注视着女儿,她愈发自信的笑容真是像极了季梦娴,他失神地想着,若是梦娴没死,若是她没有死,该有多好。 第七十三章 釜底抽薪 翌日清晨,果然如流云所料,沐氏米铺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铺子门口围着许多人,然而平时早早开门的沐氏米铺却始终关着,任凭人们吵闹都没人来开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巳时了怎么还不开门?这还做不做生意了?” “一定是不敢开门了,看来沐氏米铺以次充好的事是真的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开门。” “没想到沐氏这么大的生意都会做这样的事,真是太过分了,奸商。” “哼,我早就听说沐氏赚我们平民老百姓的钱,然后去孝敬朝廷官员,真是不要脸。” 原本冷清的大街,难得地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指着木门紧闭的米铺,骂骂咧咧了起来。 “你们是在这里等开门吗?今天这家店不开门,一大早就贴出了告示了。”说话是这条商街的包打听,夫家在街头是卖鱼的,大家都叫她‘豆婆’,实际上她年纪不大,却是个唠唠叨叨的妇人,这条街上没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什么告示,哪里有告示?”人群中有人好奇问道。 “就在那里啊。”豆婆指了指门上,面上一阵疑惑,“奇怪,我早上经过这里的时候明明看到告示,现在怎么没了?” “告示说什么?”又有人问。 问到了她知道的事,豆婆立刻双手叉腰,现出一副包打听的样子,“你们都不知道吧,昨天有人说沐氏米铺以次充好,听说连沐家老爷都惊动了,连夜命人调查,所以这家米铺今天就关门一天。” “原来是真的,居然真的以次充好。”人群中纷纷私语起来,又有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豆婆得意地哼哼两声:“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豆婆的门路最广,什么事我会不知道啊。我还知道沐氏米铺今天要在正融街施粮呢,这事你们都不知道吧?” “施粥?真的假的?沐氏怎么会突然想起施粮的?不会是以次充好骗了我们又心虚了吧?” 豆婆撇嘴:“哼,这都不知道?你们以为沐家只是单纯的商人啊,他们和京里的关系密切着呢,前几次赈灾沐家可都是首当其冲啊,要只是商人会这么起劲么?你们这种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这里胡言乱语的,沐老爷和知府大人可是八拜之交。” “这事我倒是听说过的,我叔父在京城当差,之前也说过沐家捐的善款可是不少。” 有人支持她的话,豆婆便更洋洋得意了起来:“我怎么说来着的,我豆婆说话哪里会有假,你们要不信,就去正融街看看不就好了,反正在这里呆着,这家米铺也是不会开的。” 闹事的人倒也闲得发慌,竟然还真的跟着豆婆一起往正融街走去。 临阳城是除了京城之外最为富裕的大城,但是再富裕的大城总也有贫苦的百姓,总也会有衣不蔽体的乞丐,正融街是整个临阳城最北边的长街,十分偏僻冷清,这里住着的百姓多是十分贫穷,因而官府施粮也会到正融街来。 再加上,上一年的收成没有往年好,这一年的尚未成熟,富庶的农户还有些余粮,而那些原本日子就过的紧巴巴的可就真的一点富余都没了,这个时候施粮正是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不少百姓的难题。 远远望过去,便能看到沐氏米粮的招牌高挂,简易的长桌上摆满了一包包分好的大米,人群分为两条队伍,一条是登记领粮,另一条则是等着取粮,几个伙计忙得不亦乐乎,最旁边还有一条队伍,人倒是不多,排队的多是老人和孩子,想来是专门为他们开了一条队伍。 “来来来,先到这里来登记名字和家里人数,再去旁边的排队领粮,每个人都有,不要着急。”管事的立在队伍前头吆喝。 “沐老爷真是大善人,我们家真的是揭不开锅了,沐老爷真是活菩萨啊。” “是啊,沐老爷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沐老爷定然会好人有好报的。” 豆婆眯着眼,哈哈大笑:“看到没,我豆婆从不说假话,可不是沐家在施粮么?” “纵然沐家施粮,也不抹煞他们家以次充好的事。”人群里总有两个特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是啊是啊,说不定就是他们想要掩人耳目,不然怎么昨日刚被人说他们以次充好,今日就跑来施粮了,一定是做贼心虚。”又有人附和起来。 “我们临阳城大半的人家吃的都是他们沐家的大米,要是他们家真的以次充好,你以为会那些个豪门大户会这么安分了?就是你们这些个没脑子的人,被人当成枪把子,要我说指不定就是城南那家米铺故意闹出来的。沐家单就今天施的这些个大米,就值多少银子,还用得着以次充好?”豆婆翻翻白眼,满脸不屑,“年轻人啊,别说豆婆不教你们,要闹事也去挑些小门小户的闹,真要惹火了那些个大户人家,你以为人家能给你好果子吃?” 虽然豆婆唠叨,但是她说的话倒也真的在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十分相信她这个包打听的道理。 除了起先两个闹事的,其他人都纷纷散了,也有几个贪小便宜的跑去领粮,豆婆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正融街。 “怎么样?”一个男子的声音,透着几分沉稳。 “应该是城南那家新开的米铺找的人故意闹事,看着他们往城南方向,已经派人跟过去了。”另一道男子的声音,明显清亮了许多。 “恩,小姐应该没有猜错。”男子沉吟一声,却有几分疑惑,“可是,小姐是怎么说动豆婆的?” 另一个人似乎也有几分不解:“不知道,小姐一早就去找了豆婆,把我留在门外守着。” “子谦……” “怎么了?” “你还记得晚清那天的话么?” 小姐想让他们知道的是他们便知道,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他们便不需要知道。 “我明白了。” 两道黑影倏地消失,快速往沐府赶去。 第七十四章 林家阴谋 城南的南阳街尽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在富商集结的临阳城,这样的宅子比比皆是,并不会引人注意。 漆木的大门紧闭,侧门外停着一辆看起来不便宜的马车,一位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四周,这才优雅地踱步进去。 22老爷在中厅等着夫人,等了好久了。22说话的下人显得没什么礼貌,多看了来者一眼便带人往中厅走去。 妇人身侧的丫头刚要发作,那妇人便扫了侍女一眼,侍女咬了咬唇,微微退开几步。 22茹玉,你来得正好。22立在厅中的男子比妇人大了些,面上皱纹不少,容貌是和那妇人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上相差甚远,多了几分粗俗。 妇人便是林氏,而这个宅子住的则是林家人,眼前这个粗鄙的男子便是她的大哥,林氏是通房所生,又是女儿,自小便不被重视,要不是后来她攀上了沐青扬,这会儿在林家怕是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所谓可恨之人,总有可怜之处。 林氏虽然机关算尽地要成为正室,也是因为从小地位连下人都不如,她娘软弱,不敢争抢,被正室侧室欺负地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因为还有林氏这个女儿,大概早就撒手人寰了,因此林氏拼了命想攀上高枝,为的就是能让她娘扬眉吐气。 “大哥。”现在的林氏早就不是年少时被家里人羞辱地不敢还口的庶女了,如今的林家可是靠着她这个高枝,要不是她嫁给沐青扬,林家早就败了。 “你们自己告诉夫人。”林氏的哥哥林有志,怒气冲冲地指着面前的两人,不耐烦地挥手。 “怎么回事?”林氏皱眉,她认出面前这两个人是她大哥的人,原本是赌徒,输得倾家荡产之后便卖身为奴,跟在她大哥身边。 她是极不喜欢这样的人的,她向来都不喜欢赌徒,尤其是这种将妻女都放在赌桌上的人,赌徒没有良心,自然更没有衷心,不过她大哥不信,硬要将他们留在身边,她也懒得多说。 “昨日我们兄弟收买了一个人去沐氏米铺闹事,说他们以次充好,今天早上又找了人将这件事传扬出去,谁知道早上那个包打听豆婆居然帮着沐氏米铺,还带大家去正融街看沐氏米铺施粮,我们打击沐氏米铺的计划失败了。”其中一个人握紧拳头,显得十分恼怒。 这样的事换作是谁都会恼怒,原本计划地好好的,打击沐氏米铺声誉,让他们林家的米行趁虚而入,占领一席之地,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横生枝节。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通风报信?”林氏见林有志斜着眼看她,便离开立刻明白他这么突然让人找她回来的意思了,她不禁在心底冷笑,难怪林家在她大哥手里会败成如今这个样子,一个只懂得怀疑别人,不从自身寻找问题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成功的商人。 这些年在沐青扬的身边,林氏看到了许多,他在生意场上确实很有一套,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意见,也不会完全否认,他总是认真听取意见,小心求证,反复验证,才会作出最后的决定。 “茹玉,你毕竟是沐家的人,就算真的保全夫家,哥哥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也要明白,你虽然嫁给了沐青扬,到底还是林家的女儿,林家好,才是你的好。”林有志冷冷地望着妹妹,即使她如今穿着华贵的锦衣,在他心里她依旧是从前那个扶不上台面的庶女,从未改变。 被怀疑本是一件十分恼人的事,不过林氏倒也早就习惯了,反正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屡屡发生,不过如果他认为现在的她还是从前那个能被他们随意指责的小丫头,那就大错特错了。 “大哥,为了林家,我做了多少对不起青扬的事,大哥你心里清楚。我到底是偏向林家还是夫家,大哥你应该看得到,不需要妹妹我三番五次地强调了吧?”若是还能重新来过,她绝对不会这般愚蠢,让她大哥和林家予取予求,怪只怪她自己当初太天真,以为帮了林家就真的是帮了她自己,如今她大哥抓着她从前出卖沐家的事威胁她,弄的她现在里外不是人。 “茹玉你别生气,大哥自然知道你为我们林家做了多少事,所以大哥这些年才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娘,不是么?”当初,他便是用她娘为饵,让她一步步到了现在这般无法回头的境地。 “大哥,我是出来办事的,不能久待,你到底有什么事?”实际上,陷害沐氏米铺的主意确实是她出的,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后招,到时候她给老爷献计如何重拾沐氏的口碑声誉,一面让她大哥满意,一面又能在老爷面前露脸,却没想到她的计划没有成功,连她想好的方法都被人用了,这下子倒是她奇怪了。 “这次找你来,一方面是告诉你我们的计划被人破坏了,另一方面也是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听说沐家大小姐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妹婿好像为他这个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林有志那双眸子里满是贪婪,“你也知道,最近几趟生意都失败了,后来吃下了城南的那家米铺,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利润,若是能得到沐大小姐的嫁妆,别说现在周转不灵的问题,就是多买些铺子都没有问题。” 这才是他今天叫林茹玉来的最大目的,关于流云嫁妆的事他也是刚听说,之前从没听林茹玉提过,他心里明白她终究考虑的还是自己,并没有真的为林家着想。 实际上,昨天的品诗会他儿子林平也去了,见到沐家大小姐,惊为天人,回来之后便给他提了这个建议,他抱美人,林家又能得到大笔财富,怎么看都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若是旁人也就算了,这个大小姐如今可是养在林茹玉手里,她的婚事还不是她说了算,所以林有志便立刻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林茹玉心下一冷,没想到她大哥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但是这次,她是决计不会让他顺心的,虽然流云最近的表现让她不太满意,但是她终究是她养着长大的,她嫁得好有面子的也是她这个养母,要是她主张流云嫁给她娘家的儿子定然会让沐老爷反感,他素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太过偏向娘家,她又怎么会去碰触他反感的事。 “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回头等流云议亲的时候,我会同老爷提一提。”暂时还是先稳住他,省得生变。 “茹玉,你不要嫌大哥罗嗦,要是这件事能成,我们林家发达了,到时候你再提扶正的事也有点底气,不是吗?”他知道她最在意的,便是扶正的事,见她似乎有几分不情不愿,便立刻同她分析利弊。 林氏心下不爽,却又不好发作,便胡乱说了些不相关的话,便匆匆离去。 “夫人似乎不太赞成婚事。” “她当然不会赞成,嫁给知府的儿子,她这半个继母便是同知府是亲家。”林有志冷哼,随即吩咐身侧的人,“之前让你们办的事尽快,我林有志想做的事,哪里容得她同不同意。” 【作者题外话】:很多亲都在问男主怎么还不出现……咳咳……不要鄙视小夕啦,情节需要情节需要,他快出来了快出来了……绝对闪亮登场(要是木有闪亮登场,绝对是男主的问题,不是小夕的问题哟哈哈) 第七十五章 又当如何 沐氏米铺闭门一日,对外宣称整顿整修,有传言流出说是沐氏米铺有管事的贪墨,居然用一等大米和别人家的次等大米交换,赚取其中的差价,沐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后震怒,下令关闭沐氏米铺,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吃里扒外,决不轻饶。 谁都没有想到,沐老爷这次居然会当机立断地调查这件事,丝毫没有考虑这样做会不会影响米铺的生意和声誉,势要将那个出卖米铺的人抓出来,说是不能容忍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兴许是沐老爷的命令太过及时,打得那人来不及招架,急急地整理行李打算离开临阳城出去避难一阵子,却没想到沐老爷早就拜托了知府大人帮忙注意出城的人。 迅速抓出内鬼,并未动用私刑,反而将这件事闹到了公堂上,沈大人这个查案好手立刻派人着手调查那人,没想到此人贪墨成xing,竟然暗中贪赃枉法了不少银子,连知府大人都震怒了。 人人都道沐老爷公私分明,大义灭亲,贪墨之人是沐家姨娘的远房亲戚,他也照样送入官府,此等举动让人大为赞扬。 实际上不是流云未卜先知,却又是她未卜先知,她当初以为林氏做这些补救是因为要为她挽救她爹的宠爱,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是为了她自己,因而这次流云使用了林氏的办法,一点都不觉得良心不安。 “云儿?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呢?”林氏急匆匆地从府外回来,今日她一上街便听说了沐府米铺的事,当然她更关注的是她远亲的侄子被送去了官府。 “凉城的铺子有点事,爹一早就去了,大概要过两天才回来。”流云坐在她爹的书房,她当然不会告诉林氏她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一早她就来书房找爹,说了沐氏米铺的事,她爹十分满意她的办法,并且让她处理后续的事。 至于凉城铺子的事,流云只觉好运,她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支开她爹,她爹对林氏素来心软,若是林氏求情,他也许会在看他们这么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开一面,不将那个吃里扒外的人送去官府。 “我听说,米铺的事是你做的?”林氏眯起眼,冷冷地望着坐在案头的流云,心里突然浮起了兰惜之前所说,她不得不承认,流云和从前确实大不相同了。 总感觉,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姨娘是要来谈常青田的事?姨娘觉得,若是爹在这里,会轻易放过他么?姨娘不会不知道,爹最恨的就是背叛和出卖吧?”但凡做生意的人,最怕的也都是这些。 “青田的事,等你爹回来我会同他说的,你先派人去同知府大人说一说,把他带回来。”林氏抿唇,冷声说道。 真是天真,难道时至今日,林氏还以为自己会顺从她么? 流云突觉好笑,她放下笔抬眼看向林氏,“姨娘不知道么?爹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了,就算爹回来了,应该也不会cha手管青田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林氏终于品出了些味道,她眯起眸子,寒意渐渐弥漫在脸上,“流云,你以为你翅膀硬了,便能同我作对了?” 过去的几年里,林氏对流云的娇宠人尽皆知,流云霸道骄纵,偶尔也会和林氏大吵大闹,但是两人却从未有过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候。 “姨娘似乎从未认清自己的身份,需要流云来教一教姨娘么?”流云站起身,十四岁的身子娇小玲珑,却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她缓缓踱步走到林氏面前,眼底的高高在上竟让林氏有几分失神,她打量着她半晌,朱唇轻启:“姨娘打理后院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为什么始终没有扶正,难道姨娘心里没有谱么?若是姨娘安分守己,我爹也好流云也好,都不会亏待了姨娘,但是若姨娘自以为掌权几年,就能在沐府就能在沐府为所欲为,纵然流云答应,爹爹也是不会同意的。22 22沐流云。22林氏寒着脸,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养在身边的小狼长大后居然会朝着自己露出尖锐的牙齿,她迅速平静下来,流云打的便是她的措手不及,所以她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道:22云儿是不是听了谁乱嚼舌根,对姨娘有所误会,从你娘过世之后,姨娘就将你当作亲生女儿那般疼爱,甚至疼你更甚于兰惜。22 没错,她每每都用这样一副慈母的嘴脸,让流云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里最受宠爱的,就是因为她一味的纵容溺爱,让她终于变成了人人厌恶的沐流云。 22姨娘对流云的好,流云铭记于心。22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和她的女儿是怎么让她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女子,是怎么让她受尽折磨含恨而终,那夜的大火她怎么能忘,怎么会忘。 22姨娘就知道云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定然是谁在云儿面前乱说话了,云儿一定要相信,在姨娘心里,你和兰惜还有弘景都是一样的。22林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了解她的,流云xing子霸道,却极为单纯,早些年是因为被季梦娴保护得好,后来为了让她依赖自己林氏更是将她周围的肮脏除个干净。 22姨娘对流云的用心良苦,流云怎么会不知道呢?22一边说着话,一边轻笑,22只怕姨娘对兰惜都没有这般用心吧?22 林氏总觉得有些古怪,今日的流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被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住了脚luo,让人忍不住颤抖。 “云儿,姨娘是不会害你的,青田的事你一定要听姨娘的,他可不只是我们米铺的管事,他和不少地下钱庄的人都有关系,那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要是我们动了青田,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我们沐府。”林氏苦口婆心,仿佛真的句句都为沐府着想。 若流云不知道青田是她远亲,大概就真的要被她哄骗了。 当然,流云不止知道这些,其实青田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以林姨娘唯利是图的性格,这一次怎么会这么为青田的事奔走?要么就是她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要么就是这件贪墨的事她也有分参与,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流云来说都是好事。 “若是流云不听,又当如何?”少女唇边带着笑意,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在挑衅什么。 第七十六章 一语点醒 原本,流云趁势将事情闹大,又将青田送去官府,不过是想为沐府造势,以大公无私的正面形象示人,之前沐氏米铺被传以次充好,总是影响声誉的,就算流云挽救得当,总也会有影响。 却没想到让她歪打正着,竟然扯出一个林氏的远亲,她爹素来不喜裙带关系,虽然游走在商场中为人圆滑,总也免不了同行间和官员间的打点,他向来都不喜欢后院的女人们把自己娘家人送进沐氏的生意。 说起来这个青田也真是不收敛,知府大人调查之后竟然查出他偷偷扣下贪墨的银子有几千两之多,就算原本想对他小惩大诫也由不得流云的意思了。 “流云,姨娘好好同你说你却偏偏不听,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氏也不耐烦了起来,冷冷地瞪着流云。 “姨娘,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多说,要是姨娘觉得流云处理得不好就等爹回来,姨娘亲自和爹商量就是了,爹离开时就让我好好处理善后的事,并没有告诉我什么人不能动。”言下之意,她今天是铁定不会帮这个忙的。 “你……好,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去找老爷。”林氏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流云淡漠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看来你把姨娘气得不轻。”雨宸突然出现在书房外,负手而立,嘴角凝着一丝轻笑,“我可以进来吗?” 流云起身相迎,“不是说这两天有点咳嗽么,怎么还往外跑,有什么事让人通知我一下我就过去你院子了。” “长姐,我没这么娇弱。”雨宸满脸黑线,他承认小时候身子是不太好,但是这么多年调理下来,他如今也不过纤瘦一些,哪里有流云以为的那般娇气。 “找我什么事?”流云聪明地忽略关于雨宸身体的话题,打算一会儿再去问一问大夫。 雨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语气轻慢:“长姐知道青田是什么人么?” 难道也是来为青田说清的?流云心中默默打了问号,但是仔细看雨宸幸灾乐祸的表情,又不太像是来求情的。 “林姨娘的远亲。”诚实的回答。 “所以,长姐是故意拿他开刀?”原本雨宸还担心流云被姨娘说动放了青田,不过照他刚才和姨娘打的那个照面,从姨娘难看的脸色来看,定是没有谈拢。 他其实也有些好奇流云这次怎么会这般雷厉风行,本还以为青田的事只是巧合,现在看来倒像是她刻意所为,不过这样才合理,难怪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处理办法,想来是一开始便知道问题出在青田的身上,从他入手自然方便许多,比大范围调查要简单得多。 “你以为呢?”流云挑眉,她摆明了就是拿青田开刀,也是拿林氏开刀。 “所以,你打算彻底和林姨娘翻脸了?”雨宸的眼中划过一抹跃跃欲试,他突然对沐府无趣的生活多了几分期待。 “是她要同我翻脸。”流云两手一摊,表达了自己的无辜。 你不挑衅人家会跟你翻脸么?雨宸默默泪了,突然觉得林氏还是值得同情的,也许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她应该不会去找爹吧?”雨宸托腮猜测。 “当然不会。爹最恨这些裙带关系,青田的事又是铁铮铮的事实,她要是聪明一点就不会去趟这趟浑水。”一边暗忖,要是宁香还在她身边的话,一定会建议她稍安勿躁,只可惜她是个看不清别人价值的人。 雨宸耸肩,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不是她这么一闹,你应该也不会特别照顾青田吧?” “我只是在想,如果爹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也许顺藤摸瓜地把其他铺子的人也查一查。”流云托腮作期待状,“会不会殃及池鱼呢?” “如果长姐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么我建议你还是暂时别想了。爹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会容许底下的人在合理的范围内使用自己的权力为自己谋取利益,青田的事他没有cha手,不过是想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对那些个贪心的人敲一敲警钟,让他们不要得寸进尺。”雨宸认真地看着流云,“水至清则无鱼,爹必然清楚这个道理。” 被他这么一说,流云才猛然惊醒,只见她眉头深锁,不住点头,她果然太得意忘形了,仗着自己前世的记忆,以为自己比别人多了四年的先知,竟然妄想一步登天。 要不是雨宸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她还真是要犯错误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原本被得意骄傲填满的眸子,渐渐清明了起来,雨宸说的没错,来日方长,她不用急于一时。 见流云恢复了平静,雨宸点了点头,他对流云始终有疑问,但是他也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他的长姐,那个他曾经对自己发誓会好好守护的姐姐。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流云唤了门外的晚清,将案几上的东西收走送回‘朱颜阁’,随后便陪着雨宸往回走。 “长姐,下个月就是及笄大礼了。”雨宸偏过头,望着流云的侧脸。 不知是因为xing子柔和沉静了许多的关系,还是因为快及笄的关系,总觉得她比从前更美了。 “恩,真快啊。”不过她并不担心婚事,毕竟她爹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了不是么?只是,她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心底慢慢涌现。 “长姐知道林家的生意最近不太好么?”雨宸说话总是淡淡的,眸中仿佛总是浮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林姨娘的娘家?”流云挑眉,这倒是没听说过。 “多注意一些林家好了。”状似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余光扫到流云若有所思的样子,雨宸才不着痕迹地微微扬起浅笑。 不知不觉间到了雨宸的院子,两人刚要进去,晚清便从后面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小姐,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 瑾涵?流云眸色一凛,立刻往前厅跑去。 第七十七章 沐三小姐 “到底怎么回事?”流云一边快步往前厅走去,一边厉声问道。 “小六子刚回府,经过前厅时看到三小姐和二夫人都在,他觉得有些奇怪,三小姐平日里很少去前厅,便问了忠叔。听说三小姐出门买东西时遇上了唐府的大小姐,两人起了口角,三小姐推了人,唐大小姐摔倒的时候伤了手臂。”晚清把知道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瑾涵会和人口角,还动手?流云简直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以瑾涵安静内向的xing子,连话都不多,更何况是跟人口角。 “你去找今天跟着瑾涵上街的轿夫,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话音一落,晚清便点头离去。 流云停在前厅外整理衣衫,便听到了唐若情咄咄bi人的声音,林氏倒好,陪着笑脸,还声声抱歉,瑾涵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沐二夫人,今天这件事你们沐家总要给我个交代,我唐家可不是那些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小户人家,今天你们三小姐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推我,要是给不出交代,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唐若情一身粉色绣花罗衫,腰间配着白色丝软烟罗系成精致的蝴蝶结,樱唇凤眼,鬓发如云,两边各簪了两只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贵气又张扬。 “唐大小姐严重了,若真的是我们瑾涵的错,是一定会给唐小姐一个交代的。”若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倒也算了,但是这个唐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娇纵,在临阳城的名声可不比流云小,她和流云也素来不对盘,两人只要见面势必要有一场口舌之争,倒是最近流云极少出门,和她没见过面,却没想到这位唐大小姐竟然和瑾涵闹上了。 说起来,唐家也确实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们家和沐家一样也是做生意的,不过唐家和官府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唐大小姐的亲舅舅便是布政司经历,正儿八经的六品官员,和各地皇商关系密切,唐家在临阳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哼,这样最好,不过是个庶女,也敢众目睽睽之下推搡我们小姐,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唐若情身边的大丫鬟冷声说道。 这时候,流云走进来,巧笑嫣兮:“哟,什么时候我们沐家的主子轮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看不起了,看来唐夫人这个当家主母还真是不怎么样。” “你凭什么说我娘?”唐若情炸毛,转头瞪向流云。 “难道不是么?尊卑有别,你的侍女以下犯上,难道不是你们唐家家规不严的关系?难道现在当家主母不是你娘了?”流云眨眨眼,恍然大悟:“哦是了,我怎么忘了呢,听说唐老爷现在宠爱的可是京城来的大官之女呢,连后院的掌权也交给了她了吧。” “你……”唐若情怒火中烧,不只因为流云戳到了她的痛处,还因为她眼里明晃晃的挑衅。 林氏身为沐府的二夫人,自然不会任由她们剑拔弩张,连忙上前圆场:“大家都先坐下吧,尝一尝我们老爷让人从西域带来的茶。” 侍女鱼贯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端了进来。 唐若情面色难看,青红不接,一下子不知如何反驳,见林氏给了台阶便也顺势而下地坐了下来。 流云走到瑾涵身边,笑眯眯道:“三妹也赶紧坐下,刚从外面回来也累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些小点心,你尝尝看。” 说话间,又有侍女端着小点心进来,放到瑾涵的面前,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她微微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了看流云,见她笑意盈盈连忙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二夫人,你说要给我交代的。”唐若情寒着脸提醒道。 “什么交代?唐若情你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别以为我会任由你欺负我三妹。”流云冷哼一声,斜着眼扫向她。 “大小姐,是瑾涵伤了人家唐大小姐。”林氏赶忙出来说话,怕流云讲话说得太满,让原本就复杂的情况更复杂。 “我三妹会伤人?开什么玩笑?”流云故作惊讶,复又思索般地望着唐若情,“若是我三妹都会伤人,那你真的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有多讨人厌了。” “沐流云。”唐若情猛地站起身,手边茶杯一扫便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可是蜀城造的岁寒三友,少了一只便凑不齐一套,一套也不贵,四百两银子而已,要是唐小姐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本小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一会儿会派人去唐府取。”流云望着一地的碎片,似笑非笑。 唐若情这下子是真的被惹毛了,从前她和流云掐架抬杠,多是她占上风,这次竟然被流云压得抬不起头来,着实让她怒火中烧。 “是你妹妹推我,还伤了手臂。”说话间,竟然还撩起了袖口,果然见到一片淤青。 林氏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我是不小心的,要不是你侍女推我,我也不会站不稳撞到你。”瑾涵小声解释。 “唐若情,看来你的侍女真的要好好了,当真是没规没矩的。”流云面色微变,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了她,“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利用瑾涵,你还差得远。你最好搞清楚,我们沐府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像是被人揭穿似的,唐若情抿紧了唇,说不出话来。 “林姨娘,唐小姐来者是客,纵然她摔破了我们的杯子,想必也是不小心的,这笔银子就从我院子里扣除好了。”流云站起身,拉着瑾涵往外走,“不过希望唐小姐记住今日的事,要是再来惹了我,可不会这么容易算了。” 没有人明白流云是什么意思,除了唐若情。 林氏蹙眉,望着面色难看却始终没有再开口的唐若情,疑惑不解。 “这是四百两银子。”唐若情从袖中掏出银票,猛地往桌上一拍,转身离去。 流云和瑾涵走在花园,瑾涵几次欲言又止,流云偏头看着她,“想问什么?” “长姐为什么要帮我?”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不太好,毕竟她娘和林氏的关系很复杂,因而她们姐妹也不常一起。 “你是我三妹。”流云淡淡回答,见她不解,又解释道:“今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不过是想利用你来打击她府里那位罢了,你娘和那个侧室应该是认识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位京城大官的女儿后来做了唐家的主母,取代了唐若情娘亲的位置,至于唐若情这个嫡女,好像许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具体是谁她也记不太清了。 “我娘?”瑾涵皱眉,更是不明所以。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这般不解世事的样子,流云忽然笑了,是因为有夏氏宠着护着,才会让她如此单纯善良吧。 “长姐在笑什么?”瑾涵更困惑了。 流云摆摆手,笑意却更浓了,只是突然想到了瑾涵日后的夫君,面色微微一顿,视线流连在瑾涵精致小巧的脸颊上,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她嫁给那样的男人。 第七十八章 埋下暗桩 沐府嫡长女的及笄大礼,算得上整个沐府如今的头等大事,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忙碌起来,瞧着林氏忙得团团转,流云便建议让姜氏从旁协助,为林氏分担一些,沐老爷欣然同意,对女儿的成熟越来越看重。 姜氏面上一如从前的知书达理,心底却对流云的帮助十分感激,尤其是看到流云送来的调养身子的珍贵药材,更是感激涕零。 她出身小户人家,到了沐府也是做妾,林氏大权在握不让任何人分去权力,因而她在沐府虽然衣食无忧,却着实没有太多的余钱,因为小时候在雪地里冻坏了身子,如今想要生育只能尽量调理,她若是动了沐府的药材,3d林氏必然能从中得出一些她极难有孕的蛛丝马迹,因而她只能暗中筹银子去府外买药,却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洞察了一切,命人私下送了许多她需要的药材。 姜氏自小学的便是知恩图报,她聪明隐忍,看得出大小姐和林氏之间诡异的关系,她自然是乐见这样的局面的,毕竟林氏独大让她在沐府的日子如履薄冰,现在有大小姐挡在前面,她也好花更多的心思去讨老爷的欢心。 原本她还担心大小姐看穿她的心思,谁料大小姐竟然又命人暗中送了不少衣服首饰,连胭脂水粉香膏都没有落下,姜氏突然就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 “主子,大小姐身边的晚清过来了。”小丫头侍书带着晚清走进小院,晚清不着痕迹地扫了院子的陈设,确实如下人们口中所说的简单而陈旧。 “晚清姑娘来了,快进来。”姜氏淡笑着上前相迎,半点都没有因为她是侍女而有所怠慢,这倒是让晚清对这位沉稳斯文的侍妾多了几分好感。 “小姐让奴婢给夫人送了些书来,还有些小玩意儿。”晚清指了指身后小丫头手里的东西,示意侍书将人带进去,随后便扶着姜氏坐下,一边说道,“大小姐听说夫人这几日有些咳嗽,命人去请大夫了,大夫一会儿就来。” 听说大夫要来,又见晚清笑容里夹带了些别的什么,姜氏似有所悟,心中暗叹大小姐的细心,这阵子吃了不少大小姐送来的珍贵药材,可是她又不敢随意找大夫来瞧,怕是让大夫发现她身子的秘密,却没想到大小姐倒是为她想到了这些,竟用咳嗽为由给她请了大夫。 “还请晚清姑娘替妾身谢谢大小姐了。”姜氏说着,便从手里褪下了一只玉镯子要套在晚清手里,“妾身知道晚清姑娘得大小姐宠爱,势必看不上妾身的这些小东西,只是妾身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谢意,还请晚清姑娘笑纳。” 晚清自然不会收她的东西,别说姜氏本来就不富裕,纵然她有余力打赏晚清也不会收的,毕竟她是为大小姐办事,又深得大小姐的信任,怎么会贪图这些个小利小惠,更何况大小姐本意也是要照拂姜氏的,她自然不会同大小姐抢这些个功劳。 “只要夫人能明白大小姐的苦心就好,至于这些身外之物,我们也就不要过于拘泥了。”晚清帮她将玉镯子重新套回手里,这只玉镯通体透亮,玉色温润,想来该是姜氏手里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姜氏总觉得晚清话里有话,不由得皱紧眉头。 “将来新主母入府,免不了要人从旁协助,相较于二夫人的强势,大小姐还是更倾向于夫人的懂分寸。”晚清的话点到为止,姜氏心底却是震惊不已。 新主母?哪里来的新主母?可是,若是大小姐所说,那么必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如今府里尚未传出任何风声,大小姐却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是何用意? 将姜氏眼中惊疑不定,晚清淡笑道:“夫人不必惊慌,大小姐也不过是知会夫人一声而已,并无恶意。对了,大小姐有一句话要带给夫人,在这沐府只有子嗣,才能保夫人一世荣华安稳。” 原本姜氏对流云的举动猜疑不定,她们一个是嫡长女,一个是老爷的侍妾,她还担心大小姐送来药材实则是对她的试探,毕竟若是她到时候怀上一个儿子,对大小姐的地位总是有影响的。 却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会如此大方地要她为她爹繁衍子嗣,大小姐这么一出,她实在是看不明白。 “时候也不早了,大小姐还等着奴婢去回报呢,奴婢这就走了。”说罢,她便躬身离开。 姜氏望着晚清离开的背影,沉默良久。 “主子,大小姐是真心要帮主子一把么?”侍书走过来,同样眉心紧皱,总觉得大小姐心思难以猜测。 “你觉得呢?”侍书是姜氏的陪嫁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侍书摇摇头,语气里多了一分凝重:“若是从前的大小姐,奴婢还能猜测一二,可是如今的大小姐,奴婢实在看不透。单说她怎么会突然和二夫人对立就是实在令人费解的事,二夫人对大小姐的宠溺是整个沐府都知道的,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再说,若是大小姐对二夫人不满,也该去找三夫人夏氏,她才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可是,她却偏偏来寻主子你,奴婢真的看不懂了。” “宠溺?侍书,你还记得我们姜家的幺女么?我爹对她宠爱至极,可是后来呢,就因为她的娇纵任性,让我们姜家没落至此。这样的宠溺,到底是善是恶,我们谁都不知道。”姜氏旁观者清,自然看得清楚。 听姜氏这么一说,侍书也立刻明白了些什么,连连点头。 “夏氏病弱,夏家在京城里也是算是名门望族,如今只是姨娘,老爷自然要对她宠爱万千。至于我,才是能真正帮到大小姐的人,那日兰若草的事,便是测试。”仔细想想,姜氏顿觉几分心惊,大小姐不过十四岁就有如此心机城府,实在让人惊讶。 侍书自然知道姜氏忧心忡忡的原因,只好宽慰她:“主子,不管大小姐所图何事,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你只要牢牢抓住老爷的心,为他生下子嗣,到时候谁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 姜氏点点头,如此一说,她心里倒也平静了不少,她如今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她就该好好利用这样的机会,为自己谋取该得的一切。 【作者题外话】:点击过百万啦,默默加更,5e__5e嘻嘻…… 各位亲要记得收藏哦,还要表扬小夕的勤奋哈哈。。。 第七十九章 未卜先知 晚清回来的时候,流云正躺在软榻上看书,身上披着柔软的毯子,好不惬意的样子。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帮姜氏。”流云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爷应该更喜欢柳氏。”姜氏是大家闺秀,柳氏xing子活泼,老爷对柳氏更纵容几分。 “柳氏活泼开朗,xing子直爽,这样的人确实容易控制。但是她头脑简单,一只好看的花瓶可以欣赏可以繁衍子嗣,想要用她来和人斗心机,那是自寻死路。”流云难得心情不错,给晚清解释地十分清楚。 晚清却不这么认为:“可是姜氏太过沉静隐忍,小姐对她的照拂和施恩她兴许现在会记在心里,但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应该还是会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姜氏出身书香门第,这样的家族最看重的便是孝道和知恩图报。”流云忽而话锋一转,似笑非笑,“你不觉得,姜氏的身上有一个人的影子么?” 晚清皱眉,见流云眸中流光闪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惊叫道:“夫人。” 没错,沉稳的姜氏身上依稀可见她娘季梦娴的影子,或许这也是沐老爷会看中她的原因,她不如她娘那般风华绝色,但是她身上却有一股出自书香门第才有的书卷气,知书识礼,举止优雅,这是林氏身上缺少的。 “可是,前年那位酷似夫人的琴侍都……”晚清说的是前年被老爷带入府的琴侍,是某个商行的老板寻来送给沐老爷的,可是那人也不过得了一个月的宠爱,便骤然失宠,被送去了别院,再没回来过。 流云抿唇不语,她对她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出身不高,因而对世家贵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欣赏,他喜欢出身尊贵的女子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姜氏的身上便有那种淡淡的疏离,言笑举止都带着一股风轻云淡,这是个能让男人平静下来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她聪明,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让男人沉醉在他的温柔乡里,而不自知。 说起来,兰惜不就是那样的女子么?林氏在培养兰惜的时候,应该也是下意识地将她塑造成季梦娴的样子吧?她痛恨那个夺走她夫君所有注意力的女子,却又无奈地承认她的出色,甚至无奈地将女儿塑造成第二个季梦娴。 “你知道罗邵么?”流云突然又起了话头。 “老爷身边的罗公子么?听说很得老爷的信任。”晚清记得,罗公子一表人才,他十八岁起进入沐家的商铺做事,后来得沐青扬的赏识便将他带在身边,如今一晃也已经不少年头了,很多时候他说的话比弘景少爷都让人信服。 她还听说,罗公子迟迟未有娶亲,是因为老爷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然后留住这个人才,让他成为沐府的女婿。 “罗家很多年前出了变故,罗家带走了罗邵,而他妹妹则被留了下来,机缘巧合下被姜夫人收养。”罗老爷陷入冤狱,罪及家人,罗夫人抱着年仅两岁的罗邵逃出了城,却没有等到抱着女儿逃出来的奶娘,她为了罗家唯一的香火万分不舍地离开了临阳城,再回来时罗邵已经长大成人,他各方打听就是为了找他那个多年前失散的妹妹。 “什么?”晚清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流云但笑不语,当年她看不惯姜氏清高,便借着她爹外出办事的时候,将姜氏抓起来狠狠折磨了一番,弄得姜氏小产,缠绵病榻数月。原本她以为她爹并不宠爱姜氏,不会为了姜氏责罚她,谁知道他们回来以后才知道,她爹最为信任的助手罗邵竟然是姜氏的亲哥哥,看到妹妹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罗邵一怒之下便要带着姜氏离开,后来被沐老爷一番挽留才作罢。 仔细想想,当初若不是林氏设计,她怎么会对姜氏下了狠手,她记得很清楚,林氏告诉她姜氏借故勾引沈逸,才惹得她要置人于死地。谁料当她说出姜氏勾引沈逸之时,她爹更是怒极中烧将她禁足,让她反省,林氏派人告诉她会求情,果然没过几日她便解了禁足,只是那以后罗邵看到她都恨极,连沐老爷看到她也都面无表情。 林氏的一箭双雕可谓是非同凡响,既让姜氏的身子日后再也无法怀孕,又完全同这件事无关,现在想想,她这个大小姐在她心里大概连草包都不如。 “那大小姐打算告诉他们吗?”晚清见流云一脸高深莫测,忍不住又问。 “他们会知道的。”复又加了一句,“以后你该知道如何对姜氏了吧?” “是,奴婢知道了。”晚清点头,原本以为大小姐要利用姜氏打击林氏,现在知道了真正的理由,她心中暗暗赞叹大小姐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她这一步埋得极深,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曾经经历过的隐患都被她一一拔出,转为己用。 她有时候在想,如今这个步步为营的沐流云,真的还是当初的自己么? “对了大小姐,明日要去慈光寺斋戒三日,之后便是及笄大礼。”这是翎国的风俗,但凡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及笄,都要去寺庙,致斋三日,宿于内室,思其居处、笑语、志意、所乐、所嗜,之后便能进行及笄大礼。 “恩,你和浅澜跟我一起去,子谦留在府里,让小六子多派几个机灵的跟去。”流云想了想,又说道,“告诉子谦,要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就去找雨宸,务必要保护好雨宸。” 晚清点点头,小姐如此安排是最为妥帖的,毕竟他们离开三日,万一发生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留下子谦也能照应一二,再者雨宸毕竟是沐府嫡子,总是能说得上话的。 “姜氏那边……”晚清欲言又止,她倒是担心林氏会在这个当口对姜氏下手。 “你放心,就算她要动手,也会对夏姨娘动手。”当然,若是她搞不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那就另当别论了。 至少现在看来,夏氏的威胁更大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流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照拂姜氏,这个安静的女子并没有成为林氏重点关照的对象,甚至也许在林氏心中,柳氏都更会兴风作浪。 至于以后么,那就未可知了。 只是,流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她只想到了有人会趁她不在的当口害人,却没想过她自己本身兴许也正是羊入虎口。 第八十章 斋戒三日 天蒙蒙亮,沐府门外便停着几辆马车,流云一身白色翠烟衫,袖口上绣着浅蓝色的睡莲,银色勾略出几片祥云,三千青丝随意地用蓝色发带束起,薄施粉黛,明珠生晕,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清冷贵气。 “小姐,东西都装好了,可以出发了。”晚清走上前,低声说道。 流云点点头,轻移莲步到了林氏面前,微微福身,垂眸道:“姨娘,我们准备出发了。” 林氏面上一副慈爱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邱妈妈妈是府里的老妈子,她会送你一路去慈光寺安顿。后日傍晚,姨娘会去接你。” 这是翎国的风俗,及笄大礼之前最重要的仪式便是斋戒,母亲不会随行,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妈子随行照顾,等斋戒结束,便由母亲亲自去接。 流云生母过世,林氏也算是她半个母亲,自然由她来做这件事。 “云丫头,到了外面不要胡乱发脾气,骄纵霸道的xing子要改一改,慈光寺可不比我们府里,一切都要从简。”老夫人也慈眉善目地朝她微笑,“我让白苏跟这一块去,我也放心些。” 说到底,老夫人不放心的到底是流云的乖张,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谢谢祖母,有白苏姑姑跟着,云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自从上次她和白苏在花园聊过之后,两人之间便好似多了一层熟稔。 白苏朝着老夫人躬了躬身,便扶着流云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郊外的慈光寺方向赶路。 从沐府到慈光寺,不过三个时辰的光景,因为出门早,流云一路昏昏欲睡,靠着晚清睡得香甜,浅澜倒是没什么睡意,好奇地望着一路风景。 “晚清姐,老夫人为什么要让白苏姑姑随行啊?”浅澜见流云睡熟,低声问道。 流云带着两个丫头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其他人则在后一辆马车上,第三辆马车上则堆了一些日常所用。虽说不过三天,到底是大小姐出行,总是要带足了东西才行。 “可能是老夫人重视小姐吧?”晚清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了沉睡的流云,见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连忙朝着浅澜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见流云似乎没有醒来的样子,浅澜才继续问道:“会不会是怕那个邱妈妈妈乱来?” 这么说,倒也是说得过去,听说之前因为米铺的事大小姐和二夫人闹翻了,大小姐非但不给她半点面子,还直接将青田的身份戳穿,惹得沐老爷好多天都对林氏板着脸,就是到这两日才缓和了一些。 这么说来,林氏居然还好心地派了邱妈妈妈随行,确实不知道她起的是什么心思,若是她有心害小姐,她们这些个小丫头也未必能防得住,白苏却不同,她到底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又是个年长的,心眼自然会多一些。 “我们也不要多想了,总之好好守着小姐就是了。”晚清和浅澜互视一眼,朝着对方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人注意到,垂首靠着晚清的女子,唇瓣微微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又过了许久,浅澜指着帘纱外的寺庙,兴奋道:“到了。” 流云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任由晚清给她整理衣衫,她打了个哈欠,朝着外面看去:“好多人。” “慈光寺是临阳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尤其是求子特别灵验。”晚清远远地看过去,咦了一声,奇怪道:“那不是连家的马车么?” 之前晚清去慕容山庄接流云,曾经看到过连宛儿上了连家的马车,连家的马车都是特别定制的,所以晚清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不会那么冤家路窄吧?”流云扶额,她还想着能清静两天,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连家的人。 “奴婢想起来了,听说前两日连家媳妇儿生了个儿子,这会儿可能是连夫人来还愿的吧?”浅澜猜测道。 流云点点头,昨日晚膳时她爹也提到这事,说起来连老爷和她爹年纪差不多大,如今都有长孙了,可把她爹羡慕坏了。 因而也提到了弘景的婚事,虽是庶子,到底也是长子,今年已经十六七岁,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林氏也应下说会寻找年纪家世相当的女子。 “看这架势,怕是要在这里过夜的了。”流云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想和连家的人碰面,当然她所谓的不想见到的也不过是连宛儿而已。 浅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恐怕人家连小姐比你更不想碰面吧?” 这么想,似乎也对。 流云不喜欢连宛儿,是因为不喜欢她那种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但是连宛儿却是因为输给了这个出了名的纨绔大小姐,说起来确实应该她更不想见到自己才是。 这么一想,流云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晚清暗中给浅澜竖起大拇指,他们家大小姐的xing子就是这样,一旦能让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快活,她就比谁都快活。 马车停下许久都未再动,流云好奇地挑眉往外看去,只看到白苏面色难看地在同一位僧人交涉,对方看起来也很为难。 “晚清,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流云朝着白苏的方向努了努嘴,晚清立刻领命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苦着脸道:“说是今日上香的香客特别多,留宿的也特别多,厢房不够了。” 慈光寺的厢房并不在少数,想来今日是来了不少香客,才会缺了房间。 “要不然的话……”她正想说可以留下几个服侍的人,其他人去附近的小镇凑合一晚,话还没说完,白苏和僧人便走过来了。 “小姐,厢房都住满了,大师说后院东方家的清苑现在没有住人,小姐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住到那边去。”白苏显得有些犹豫。 东方家的清苑?流云微有惊讶,她可从来不知道东方家的清苑可以让旁人借住。 “你询问过东方家的人么?他们的清苑能让我们暂住?”流云果断地提出问题。 “是,三公子昨日便派了人过来,说是若沐小姐对厢房不满意,可以住在清苑。”僧人点点头,连忙回答。 “好吧,那我们就只好暂住那边了。”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过既然是东方靖提前找人打过招呼,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只不过,她好奇的是,以她和东方靖的关系,似乎还不到能特意为她派人来通知的地步吧? 【作者题外话】:明天,某人即将登场。。。呜呜,亲们等得急死了,小夕也急死了。。。其实,流云也很着急有木有,哈哈 第八十一章 多管闲事 及笄的斋戒十分简单,只需食三日斋菜,每日上午听一个时辰早课,下午在斋室内听两个时辰诵经,其余时间不能离开寺庙,便可以了。 这对流云来说并非难事,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到处玩乐的人,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就学会沉静。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流云气定神闲地同大师下棋,拈指执棋的样子倒也似模似样,同她对弈的是慈光寺的凌玄大师。 “小施主年纪轻轻,心思却极为沉稳,实在难得。”落下黑子,凌玄淡淡地说道。 “能得凌玄大师一句夸赞,才是难得。”流云执起白子,落在黑子圈外,嘻嘻一笑,“早就听说凌玄大师棋艺超群,晚辈佩服。” 凌玄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小施主谦虚了,棋如人生,小施主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在下从没见过女施主的棋下得这般好的。” “至多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大师谬赞了。”流云掩嘴轻笑,明亮的眸子朝对面的大师看去,“大师的小徒弟可是在门外侯了半天,生怕流云会欺负大师吧?” “……”被她这么一埋汰,凌玄破天荒地有些尴尬,他本就年纪不大,刚过而立之年,修禅学佛之人大抵温顺谦逊,他也是如此。 他总不能告诉流云,他的小徒弟自从得知自家师傅要为家大小姐这个跋扈骄纵的诵经斋戒礼之后,就各种担心师傅被欺负,因而才会留在门外守着。 “流云自知从前做了不少荒唐事,纵然让大师有所误会也是理所应当的。”流云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各归各位,一边吐吐舌头,“小师傅没有冲进来站在旁边看住我们已经很给面子了。” “……咳咳。”这下子,凌玄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他定定地望着流云半晌,复又说道:“世人仅凭道听途说便对人下了定论,实则是对当事人的不公平。” 流云俏皮一笑:“这可以当做是大师对我的肯定吧?” 说她本人与传言不符,便是最好的夸赞。 “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小施主一句,凡事太过瞻前顾后步步为营,反而会失去了生活原本的乐趣,也会让你更加疲惫力不从心。”凌玄叹息一声,看到流云就像看到了从前的他,才会忍不住对这个少女提出了劝告。 当然,他知道她是听不进去的,她会礼貌地微笑接受,却不会做出改变。 这便是他们这一类人的通病,她,以及他。 “谁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流云也说了句特别禅学的话,凌玄跟着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旁观者永远都以俯瞰的姿势提醒劝告,殊不知当他们沦为当局者时,同样也会这般犹豫不决。 两人互视一笑,双双起身。 “今日便到这里吧,谢谢凌玄大师赐教。”说完,流云便出了斋室,见一个小和尚神情紧张地朝着紧闭的房门张望,流云忍不住大笑着离开,留下小和尚莫名其妙。 步入长廊刚要转弯,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宛儿。 可是连宛儿面前的男子,流云却没有印象,瞧着打扮应该也是富家子弟,可是他们孤男寡女地立在石榴树下,倒像一幅画,画名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见那男子从袖中拿出什么,塞到连宛儿的手中,连宛儿推让两下却终究没有还出去,那男子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便抽身离去,而连宛儿则握着手里的东西,久久无法回神。 这般少女怀春的情怀,流云也曾经有过,男子深情的一吻,让女子方寸大乱,羞怯地低下了头,就如眼前的连宛儿。 忽然间,流云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瞪大眸子,她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她曾经见过一面,他是唐若情的未婚夫,唐家和连家有些亲戚关系,连家的主母和唐家的主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连宛儿和唐若情也算是表姐妹的。 重点是,连宛儿是要入宫选秀的,她又怎么能和宫外的男子存有私情? 原本,她和表姐的未婚夫勾搭不清就已经犯了大错,她又是待选秀女,问题可就严重得多了,万一被有心人参上一本,那么整个连家甚至唐家都会有所牵连。 远处似有衣衫飘动,流云将身子往里隐了隐,才眯起眼看向远处衣衫处,看不到人影却能看到露出了绣花鞋头,那双鞋她见过,连初柔。 这个心机颇深的庶女,果真是盼着连宛儿死吧?就像曾经的兰惜,也是这样一心一意地躲在暗处,费尽心机地想要她死。 流云的目光重回连宛儿身上,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这个女子走上的是她曾经走过的歧路,她竟对她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连宛儿不如前世的她霸道跋扈,让人厌恶,但是却同样单纯高傲,十足的优越感让她疏远了人群,显得不可一世,若是她和这个男子的事被人捅出去,她所面对的可能比她当年面对的更可怕。 叹息一声,流云转身离去,她一直以为重生的她变得铁石心肠,却没想到她依然和从前一样心软,看到被算计的人时会忍不住出手相救,一如前世。 “小姐,出什么事了?”晚清见流云面色难看,连忙上前询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流云叹气,对自己无可救药的老妈子情绪表示无语。 “小姐觉得应该做的事,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晚清理所当然地回答。 流云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晚清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追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小姐,奴婢不知道什么事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奴婢只知道小姐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晚清认真地点头。 “好吧,你去把子渊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清的鼓励,流云又神采奕奕了起来。 见流云恢复了精神,晚清才离开了卧室。 第八十二章 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流云睡得极浅,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晚清原本要在她房里守夜也被她赶回去睡觉,这五月里的天,白日里温暖夜里还是极冷的,尤其慈光寺还在郊外。 就在她迷迷糊糊间似乎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声音,她半睁开眼望向窗口的方向,原本紧闭的窗被人推开,一道黑影闪入房内,流云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起来,手指刚碰到枕下的匕首整个人便被那黑影挡住,那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声音低沉沙哑:“别说话。” 她明明有机会将匕首刺入对方的胸口,可是这个声音却让她失了神,她听过这个温柔的声音,在哪里,在哪里? 那人跳上她的床,捂着她的嘴,两人一同躲进被窝,门外闪过几道黑影,来回闪动好几回,流云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变得尤为绵长。 身侧那人的身上有好闻的药香,只是药香中却夹杂着血腥味,流云直觉他似乎受伤了,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跳入脑海,竟让她心头一紧。 仿佛过了许久,门外再无动静,黑影朝着窗子的方向看了看,屏息凝神地倾听着什么,他才转过头对被搂住的流云说道:“我放开你,但是你不能叫,如果你答应就点点头。” 流云重重地点头,那人犹豫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得到自由以后,流云整个人如弹弓似的猛地弹跳起来,往床角缩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道黑影似乎一僵,复又用同样轻的声音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他的床上?流云怔了怔,不明所以,双眉紧皱,房里一片漆黑,月光从窗子的缝隙中射出一丝光影,她看不清面前这人的脸,她咬了咬唇,试探地问道:“能不能点一盏灯?” “外面有人在找我,你要是点了灯,他们不就知道我在这里了。”男子拒绝点灯的建议。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是流云却十分不高兴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撇嘴道:“那是你的事。” “那么,被人发现你深更半夜和一个男子同睡一张床,也是我的事么?”男子轻笑。 “你……”流云咬唇,暗暗认同他的说法,要是她忽然点灯,门外守夜的小厮一定会知道,晚清就会过来询问,到时候麻烦的绝对是她。 可是被他这么一针见血地揭穿,流云又觉得十分尴尬,幸好屋子里极黑,自然看不到她发烫的面颊。 “这是东方家的清苑,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会睡在这里?”男子又问道。 “关你什么事。”流云口气很冲,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响,连忙压低了说道,“是东方公子让我借住的。” 黑影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低低的笑声轻柔地回荡在流云耳边,两人依然同在一张床上,即使流云缩在床角,她依然能感觉到这个陌生男子的气息,仿若就在耳旁。 “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睡的这张床,是东方晔的。”黑影逗弄似的往前凑了凑,靠近流云,在她耳畔低语,“有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流云像被吓到了似的僵着身子,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前世的时候就是因为和沈逸在成亲前有了肌肤之亲,才会发生后来的事,但是眼前这个黑影的靠近,却让她猛地心跳加速,紧张得不能自己。 这样的沐流云,简直不像她了。 “你在害羞么?还是在紧张?”黑影又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看到流云发红的面颊,竟伸出舌头tian了tian她的耳朵,流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手下的匕首猛地刺入黑影的肩头,听到一声闷哼,和利刃划破衣衫刺入血肉的声音,流云陡然松开了手。 “真是狠心的女人。”若有似无的低喃,只是声音里多了一分无奈。 “是你先……戏弄我,不然我也不会……不会……”下面的话竟是说不下去,流云从未亲手伤过人,这是第一个,末了她竟是带着哭腔问道:“你没事吧,我刺中你了么?” 这么显然的事,还用问么? 流云颤抖着将右手拿到鼻子下闻了闻,是血腥味,极浓的血腥味,滑腻而温热,她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样就算戏弄了啊。”黑影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转而勾唇浅笑:“既然这样的话……” 流云只觉得扑面而来的药香,男子毫无温度的唇覆上的那一刻,她竟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她其实可以推开他的,可是想到他被她刺了一刀,她竟不忍心推开他。 就在她恍神间,他已经尝到了她的香甜,一路长驱直下,攻城略地,握着她羸弱的腰肢,感受着她些许的颤抖,这般青涩的反应让他心底一阵愉悦。 “小姐,你没事吧?”门外传来晚清的敲门声,流云动了动,黑影却不松开手,放肆地吞噬着流云的甜美。 “小姐?”晚清倚在门上,轻声询问。 黑影终于松开了流云,叹息一声:“你的丫头真烦人。” “我没事。”流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你已经打上我的印记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黑影轻笑一声,俯身轻啄流云的嘴角,趁着她恍神间,抽身离开,推开窗子一跃而出,流云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背影。 又是一袭白衣,肩头触目惊心的殷红让流云忍不住抓紧前襟,她真的刺伤了他。 “你去睡吧,我没事。”流云走下床,点了一盏灯,支走了晚清,回到床上,对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和床上的血迹斑斑说不出话来。 那人,竟是伤得那么重么?想来他原本就是受了伤的,所以才会躲进她的房里,而她竟然还刺了他一刀,目光瞥见闪着寒光的匕首,还有那锋利的刀锋上的鲜血。 再次抓紧了前襟,她疑惑地皱紧了眉头,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脖子,那里不知何时多一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一只小巧的吊坠,那材质她一眼便能辨认,是白瑾玉,和她手腕上那只镯子一样的白瑾玉,在这么小的白瑾玉上雕了一朵兰花,可见其雕刻的精湛。 手指抚上唇瓣,放入还留着他的气息,她凝眉沉思,这个人,到底是谁? 【作者题外话】:线索很多,很好猜吧,5e__5e嘻嘻…… 第八十三章 多管闲事 这是流云第一次从晚清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这么深刻的惊讶,她忍不住扶额,盘算着该怎么给她解释这一床的血迹。 谁料,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晚清已经匆忙地动起手来,一边迅速说道:“小姐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奴婢先把这里收拾一下,这些东西等会儿让子渊找地方去销毁。” 长长舒了一口气,流云转身去了屏风后面更衣,换下沾了血迹的衣衫,视线触及血迹时,情不自禁地双眉紧蹙,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顺利逃脱,他一身的伤。。。 猛地收回手,流云吓得后退两步,双拳紧握,那个等徒浪子如此轻薄她,她竟然还在这里担心他,开什么玩笑,她刚才应该多刺两刀才是。 不过想是这样想,流云到底不是这样狠心的人,毕竟是第一次亲手伤了人,想到自己亲手将一把匕首送进一个人的身体,她就微微颤抖起来。 “小姐,换好了么?”晚清见流云半天没有声响,不由得出声询问起来。 “恩,换好了。”其实她很想沐浴,只是到底不是在自己府上,如今在慈光寺斋戒,她也不想劳师动众,到时候被人说是个娇纵的大小姐。 晚清收走了带有血迹的衣服和床褥,走出门交给子渊,小声交代了几句,子渊便离开了。 “小姐,这些血迹。。。”晚清犹豫着该不该问,面上微微一顿。 “这件事回头有时间了我再解释给你听。你先告诉我,我之前交代子渊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流云对晚清十分信任,做什么事都不会避着她。 “已经派了人盯着了,小姐放心。”晚清想了想又说道,“唐若情的未婚夫叫黎远航,他和唐若情是指腹为婚,可是这个黎少爷极为风流多情,唐若情又十分霸道,两人尚未成亲,但是只要碰上就一定会吵架,甚至曾经还闹到要解除婚约。不过因为唐家和黎家生意上的往来十分密切,所以两个大家长都不同意解除婚约。” “又是一对怨偶。”流云支着头,眸中透着一份无奈。 晚清叹了口气继续道:“还不止如此,听说这个黎少爷和连宛儿是青梅竹马,从连宛儿准备入宫开始两人才疏远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个黎少爷经常会私下去找连宛儿,两人的举动也极为亲密。” “要是连宛儿能顺利入了宫,到时候后宫纷争一起,她和黎远航的事被人添油加醋一说,倒霉的可不会只有一个连宛儿。”流云偏着头,可是她始终不明白,连宛儿的事要是被人发现了,到时候整个连家都会受到牵连,难道她一个连初柔还能幸免于难么? “那黎远航和连初柔的关系呢?”流云又问。 “其实他们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连家和唐家是亲戚关系,这两家和黎家都有生意往来,连初柔似乎一直暗中帮黎远航牵线搭桥。”晚清其实很疑惑,这个二小姐也真是奇怪,明知道连宛儿要进宫,还为黎远航牵线,这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 流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念念有词:“要是连宛儿的事被人知晓,坏了清誉,那就不能成为秀女去宫里,但是连家却要送一个女儿入宫,会不会是连初柔?” “不太可能,连家除了一个嫡女,庶女有好几个,纵然连初柔年纪适合,但是应该还轮不到她。”晚清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怎么理都不顺,怎么想都不通,流云实在不明白连初柔的算计,她是个聪明人,就算要算计连宛儿也不会将自己搭进去,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疑问一直逗留在流云心中,直到傍晚都无法解答,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晚清匆匆忙忙走进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子渊传来消息,连初柔去了连宛儿的房里,许久都没有出来,后来黎远航也去了她房里,半个时辰都没有人走出来。连初柔的侍女到处在找她,刚才找到唐若情的房里,还惊动了连夫人,再一会儿怕是要找到连宛儿的房里去了。” 摆明了就是个局,只是流云想不通,若是这个局是初柔设计她长姐的,可是她自己也在其中,到时候要怎么撇清关系呢?据她所知,连夫人对这个庶女可是半点都看不上的。 留下了晚清,流云和子渊一起去了连宛儿住的院子,子渊轻功卓越,一闪身便带着流云飞到了屋顶,搬开瓦砾看向屋子。 “奇怪。”竟然没有看到连初柔,倒是看到连宛儿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黎远航正将她扶到床上,扯开她的外衣,从袖中不知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到她鼻下,她动了动却未清醒。 “小姐,你看床下。”子渊声音极轻。 床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流云眨眨眼,难道藏了一个人? “让你准备的迷香准备了吗?”流云又问。 “准备了。”平静的回应。 “赶紧用。”流云指指底下,随后微微抬起身,看向远处有没有人过来,连初柔的丫头似乎还没有找过来。 脑海里念头闪过,流云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声音沉冷:“我在上面等你,迷香弄完之后把连宛儿送走,看看床下是什么,如果是人的话就把她和黎远航一起放到床上,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是。”迅速的回答之后,人影便没了。 流云揉揉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可惜她不会武功。 床下藏着的果然是连初柔,迷香效果极好,三人完全昏迷,子渊早早安排好了人在外接应,将连宛儿迅速转移,又将连初柔和黎远航双双搬上了床,他正打算闪人。 脚步一顿,眼角朝上看了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将床上两人的衣衫褪了,让连初柔大半个身子躺在黎远航的身上,满意地点点头,迅速闪人。 在屋顶看完了整个过程的流云不禁满脸黑线,感叹这个子渊平日里看起来这么沉默寡言,怎么做起这种陷害人的是事情来这般驾轻就熟,她原本并没想要做得这么露骨,不过被子渊这么一折腾倒也不错,这个连初柔想害人终究是害了自己了。 “啊。。。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天啊,黎少爷。。。”侍女的尖叫声,穿透了整个慈光寺后院,连屋顶的流云都差点掉了下来,幸好子渊及时赶到,扶住了流云,将瓦砾重新摆好,带她飞身离开,不然他们家大小姐大概就要成为第一个从屋顶掉下来的小姐了。 第八十四章 所谓宿命 之后的事流云也都是听浅澜说的,这丫头形容地绘声绘色,仿佛是亲眼见到似的。 “大小姐你是没见到啊,那个唐大小姐撒泼发疯的样子有多可怕,简直就是个泼妇,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仪态,听说那个连二小姐被抓得满脸是伤,连手臂上都是血痕,可吓人了。”浅澜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还加上个人评论,“大小姐您那些个泼辣劲和这位唐大小姐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那唐大小姐扯着连二小姐的头发,就狠狠地往地上按,听说后来还是几个老妈子才拉开了唐大小姐的。” “。。。”有这么埋汰自家小姐的么?流云满脸黑线。 “这个连二小姐还真是不要脸,居然在寺庙里勾引黎少爷,胆子也太大了,还被逮个正着。”浅澜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个连二小姐也太倒霉了,要是私底下被发现也就算了,两家定然会顾着颜面让黎少爷纳了连二小姐,可是偏偏闹得这么大,现在整个慈光寺都在议论这件事,真是可怜。” “那黎远航没有表示么?”流云面色微变,抿了抿唇。 “当然没有,黎少爷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有些头晕,什么都记不清了。”小丫头义愤填膺道,“那个黎少爷这么一说,唐大小姐就咬定是连二小姐勾引黎少爷,连夫人的意思是让黎少爷纳了连二小姐,可是唐大小姐死都不肯,听说连唐夫人都来了。” 男人,果然如此。 流云垂眸冷笑,她早就猜到这个黎远航定然不会抗下责任,一开始他们设计的人是连宛儿,如今凤凰变麻雀,他自己心里大概都呕死了吧。 “那连二小姐没说什么?”不太像连初柔的xing子啊,就算事出突然,她也不该是个任人揉捏的人。 “那连二小姐被打得鼻青眼肿,哭着喊着是有人陷害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听说还找来了验身的婆子,二小姐确实没有被破身,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没有破身也是没用的了,这个连二小姐除了嫁给黎少爷,应该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浅澜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只能做妾。” 失了清誉的女子,势必是做不了主母的,别说唐若情这个唐家嫡女盯着主母的位置,就是黎远航这个黎家的嫡子,也断然不会娶连家庶女的,就算现在勉强娶回家去,怕是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了的。 “再去打探打探,看看还有什么消息。”流云朝着浅澜笑了笑,她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出去继续打探消息。 这时候,流云才步入内室,床上的女子苍白着脸,斜靠在床榻上。 “好些了么?”流云问道。 “好些了。”也不知道黎远航给她闻了什么,她只觉得如今全身无力,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直视流云:“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啊,重生以来习惯了冷眼旁观的沐流云,怎么会突然cha手这档子祸事,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你想嫁给黎远航?”流云不答反问,见连宛儿面色微怔,似有犹豫,忍不住嘲笑:“若是连大小姐一心想嫁给黎远航,那今日的事就算是我多管闲事,我自然会派人将你送回去,我想以连大小姐的三寸不烂之舌总也能想办法嫁给他的。” 嫁给他?连宛儿摇摇头,她是连家的嫡长女,从小便知道自己是要入宫的,她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兴衰命运,她不是一个可以率xing而为的人。 “你救了我一命。”实际上,就算今天是她在黎远航的床上被发现,连家也不会把她嫁给黎远航,连家嫡长女是势必要送入宫的,但是连家却不会让她这么一个有污点的女人入宫,要换一个女儿入宫的前提便是,嫡女丧命。 世人眼里,只觉得豪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们风光无限,尽享荣华富贵,谁又知道那些在人后的辛酸苦楚,他们习惯了挺直背脊,高傲地昂着头,除非死,否则便不会有趴下的时候。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流云淡淡地回答。 她忽然对这个娇气的大小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她骄傲张扬,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可是她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她也许曾经有过迷茫,有过对感情的期盼,在面对黎远航的时候心底浮现过些许悸动和彷徨,但是她却懂得控制住自己,她清楚自己的责任,明白有些事有些人是自己永远都无法触碰的。 因为她的命运,从出生,便被决定。 “我欠你一次。”连宛儿深深地望向眼前的女子,她素来都是个喜欢用艳色昭显身份的人,满身的华贵招摇的打扮,仿佛像是怕别人不知道她出身富贵。 可是现在的她,即使一身素色长裙,不施粉黛,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十四岁的少女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举手投足间满是千金贵气,这样的她,太特别了。 “黎远航。。。不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人。”一个没有担当不敢承担责任的男人,配不上连宛儿。 “可以送我回去吗?”连宛儿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迷雾尽散,又恢复成了昔日里不可一世的娇贵小姐。 她也许曾经对黎远航动过心,这个温润的男子陪她度过了整个年少女时代,即使她知道自己终将会入宫,却也在心底某处为他留了小小的空位。 可是现在,她已经将那个人狠狠地丢出心门之外,她是高高在上的连家嫡女,她日后的夫君必将是指点江山的帝王,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尚存一丝憧憬的少女了。 流云知道,自此之后,她将成为一个真正能令连家长辈满意的嫡女,所有的单纯天真,都会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我派人送你回去。”说完,流云起身离开。 而靠在床边的连宛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没想到最后让她清醒的,竟然是被她视为眼中钉的沐流云。 这个时候的流云不会想到,差点发生在连宛儿身上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 【作者题外话】:之前不太喜欢连宛儿,但是写到这里,忽然对她有些好感了,不知道亲们对她会不会也有几分喜欢了呢。。。 第八十五章 东方公子 整个慈光寺因为连家二小姐和黎家大少爷的事,闹得人仰马翻,两家人匆匆来了慈光寺想将这件事压下去,可是毕竟捉奸在床时看到的人太多了,就算两家有心收买,总也是抵不过流言的传播。 流云的清苑,任凭外面闹腾,依旧安静如昔。 “有话就说,没话就边儿去,别在你家小姐面前晃来晃去。”流云一人坐在凉亭中,石凳上摆放着下了一半的棋盘,她一手黑子一手白子,凝神沉思着下一步该下在哪里。 “小姐,现在外面都闹翻了,小姐不去看看么?”浅澜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晚清都告诉奴婢了,可是奴婢不明白,那个连大小姐一直欺负小姐,小姐怎么还帮她呢?” 浅澜的心思很简单,欺负过流云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坏人,从前在书院里这个连小姐可没少羞辱她们家小姐,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素来爱记仇的小姐会大方地帮她。 “她不喜欢我,嘲讽我,也只是在言语上的羞辱,不过是想看我出丑,可是她却不曾真的对我不利。”流云边说话,便落下一粒白子。 她这么说虽然是对的,但是浅澜还是觉得以小姐的xing子,明明应该在旁看着她落难而幸灾乐祸才对,没道理会出手帮忙的。 “如果她被人捉奸在床,那她只有死路一条。”淡淡的口吻,却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浅澜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这下子她有些明白流云的意思了。 连宛儿确实让人讨厌,却罪不至死,不过是个被保护地太好的千金小姐而已。 当然,流云绝对不会承认,她其实是妒忌她眼底的那份纯良,在高门大户长大的嫡女,心里竟然还存着一份天真,真是。。。太可笑了。 “府里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流云悬空着手,有些犹豫,思索着白子该落在何处。 “子谦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好。”晚清轻声应道。 一切都好么?流云不着痕迹地蹙眉,以林氏的xing子,不是应该会做些什么才对,还有兰惜,她不是很喜欢沈逸么,难道不该趁着最后的机会做些什么,不然等她回府便是及笄大礼,到时候沈府沐府的亲事就该提上议程了。 虽然她已经从她爹那里得到了承诺,但是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兰惜现在心里怕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老夫人在府里呆着,二夫人自然不会闹腾。”晚清添了一句,见流云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只是这一次老夫人在府里呆的时间倒是比从前长了很多,想来等小姐及笄之后,就会回祥云寺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让流云早作准备,如今林氏安分是因为老夫人坐镇,一旦老夫人离开,林氏恐怕又该兴风作浪了。 流云赞许地扫了一眼晚清,心中再一次为她娘的眼光鼓掌,她娘过世的时候晚清不过十几岁,她娘竟然一眼便看出她细腻的心思,果真是季氏的嫡女,名震天下的女子。 “今晚让大家都警醒些,明日便要回府,不要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了。”冷不防地想到昨夜那个突然闯入她房里的男子,立刻想到那个吻,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白子,暗暗地生气起来。 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竟然敢如此轻薄她,若是让她再见到,必定要。。。她猛然一震,她竟然期待与他见面。 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箫声传来,空灵悠扬,宛若天籁之音。 不止流云,连两个丫头都认真地侧耳倾听起来,没想到世间竟然有人能吹出如此动人的曲子。 “去打听一下,是谁在吹箫。”流云侧头对浅澜说道。 浅澜得令,点点头,迅速离开,没想到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变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忙不迭地说道:“小姐,是东方家的大公子,说是今日刚到,听闻清苑被小姐借住,便住到隔壁的莲居去了。” 莲居和清苑一墙之隔,因而箫声才能听得如此清晰。 “东方晔?”流云蹙眉,素闻这个东方家的大公子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深得东方侯爷和侯爷夫人的宠爱,自小便是世袭的小侯爷,只是人们从未真正见过这位比东方侯爷更神秘的大公子。 “小姐知道他?”浅澜压低了声音,朝着墙那儿看了一眼,絮絮叨叨地说道,“听说这个大公子可厉害了,当今皇上称赞他有惊世之才,允他一品官位,可是他好像身子真的很不好,在京城呆了没多久就回临阳城了。” 惊世之才么?流云淡笑,这一段她从前也听说过,沈逸素来自负,能令他耿耿于怀的人只有这位东方家的大公子,流云也是因为沈逸的关系才会关心这位小侯爷的消息,不得不说,皇上说他是惊世之才,真的是低估他了。 “去把我的琴拿来。”流云轻声说道,晚清立刻去房里将琴搬了出来,浅澜则默契地将棋盘收起来。 箫声清冷,如山涧清泉咚咚作响,如雾中莲香幽幽不绝,宛若云影当空,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琴音温婉,如行云流水宛转悠扬,如佩环轻响清耳悦心,宛若黄莺出谷,ru燕归巢,清越流畅,如泣如诉。 琴箫合鸣,异常契合,仿佛灵犀相通,情韵绵绵,明明是两个陌生之人,却仿佛两个相识已久的知己。 “小姐,这是东方公子的侍从送来的。”待琴音止,浅澜递上一只木匣子。 流云心下微动,旁人兴许以为不过是一只寻常的匣子,在内行人眼里怕是买椟还珠的暖木匣子,她打开匣子,眸色一亮,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本曲谱,竟是失传已久的《浮云叹》,她是爱琴之人,自然知道这本琴谱的珍贵。 她心里知道不该随意收人礼物,只是这份礼物实在太投她心头所好,让她犹豫了半天都说不出让人退回去的话。 “小姐,这下面还有一张字条。”浅澜眼尖地看到琴谱下露出一角的字条。 琴谱只赠知音人。 刚劲有力的字迹,又让流云眼前一亮。 “去取上次买的花笺。”流云低声说了一句,晚清立刻便进屋拿来了流云花了大价钱买的那一支极为精致的花笺,流云爱不释手了好几日。 寂寂静何待,天遥知音近。 清秀的字迹,落在花笺之上,和着雕刻精细的花纹,竟是极为和谐。 这是第一次,重生之后的第一次,流云竟对一个陌生人,起了结交之意。 只是待晚清将花笺送去之后,她才猛然蹙眉,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八十六章 遭人暗算 两人互赠了礼物之后,并未再越雷池一步,守礼地呆在各自的居所。 简单用了晚膳之后,流云又坐到了凉亭中,照着曲谱拨动琴弦,没多久倒也有了三分模样,没想到隔壁的箫声又随着琴音而起,倒像是特意等她熟练似的,不急不缓,耐心十足。 前世是因为沈逸而苦练琴艺,她自己并没有多少兴趣,如今这一番重生,倒是前世不喜欢的东西现下都成了她平心静气的玩意儿了。 “小姐,夜深了。”晚清本不想打扰小姐,她难得能有这么快活的时候,虽然她依旧是淡淡的神情,但是晚清就能感觉得到她的愉悦,只是如今已过戌时,小姐再不就寝明日一早怕是起不来了。 流云点点头,手指微微一曲,抚上了最后几个音节,余音延绵,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进屋。 “小姐怎么不去见一见隔壁的东方公子?”浅澜一边为流云铺床,一边好奇地问道。 “虽说这个东方小侯爷身份尊贵,可是我们小姐也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冒冒失失地去见他呢?”晚清撇嘴,流云正要夸她说得好,谁知她立刻又添了一句:“要是他主动来认识我们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 “。。。”流云无法否认,自己心里倒也是有那么一丝期盼。 “小姐你知道吗?虽说东方侯爷有三个儿子,二公子官运亨通,三公子风流倜傥,但是众家闺秀还是对大公子更有兴趣。”要说临阳城里的八卦,谁能比浅澜知道得多,有时候流云经常怀疑,这个丫头明明时时在她身边伺候着,那她知晓那么多的事都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她还以为,众家千金应该更倾慕东方靖才是。 “这就说法甚多了,有说大公子才高八斗,也有说大公子容貌绝色,当然啦还有人是因为他世袭侯爷的位置。”浅澜扳着手指头,说得有理有据,“不过照奴婢看,这个大公子八成不能人道。” “。。。”自从流云重生之后,浅澜丫头一日比一日大胆,这回连不能人道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不怪晚清下意识地拍了她的额头,她委屈地鼓着嘴。 “行了行了,夜深了,我要睡了,你们两个今日也不要守夜了,反正门外有下人呆着,好好休息,明日傍晚就准备打道回府了。”流云摆摆手,视线触及干净的床褥,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突然闯入脑海。 见流云确实面露疲惫,晚清和浅澜扶着她躺好,便出去了。 这两日她也确实极累,昨夜又几乎没睡,白日里忙了一天,这会儿刚沾上被褥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只是。。。流云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她半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房间,心底涌起了不安。 太安静了,安静得。。。瘆人。 流云素来敏感,周遭的环境一有改变她立刻能察觉出来,虽然已过戌时,但是也不怪安静地这么奇怪,连屋外的虫鸣声和树叶晃动都仿佛消失了。 她静静地等待着什么,藏在被褥里的右手微微移动着,然后,她的脸陡然一白。 她的手动不了了,她立刻动了动左手,同样动不了,心下一沉,怕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她张嘴想要喊人,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月光洒了进来,一道黑影缓缓走了进来,立在床边,扬手点了一盏灯。 竟然敢点灯?流云心下一紧,看来门外的侍从应该也被处理掉了,不然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只是她想知道的是,对方是谁,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 “呵呵,多年不见,流云妹妹比从前更美了。”男子的声音里带着几许兴奋,眸中闪动着贪婪,视线流连在流云的脸上,久久不愿移开。 流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想起来我是谁么?”男子俯下身,粗糙的大手抚上了流云的脸颊,娇嫩如婴儿般的肌肤让他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我是林平。” 林平?流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眼底闪过一抹凶光,很好,竟然是他,林氏的侄子。 “流云妹妹怎么不说话呢?这般露骨地望着我,是在邀请我么?”手指从脸颊滑到了白皙的颈间,挑开被褥,精致的肚兜印入眼帘,玲珑有致的身子,让林平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是姨娘?”艰难地开口,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呵呵,这些等日后再告诉你。”熟练地挑开她的肚兜,春光乍泄,无法动弹的美人,眸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林氏,果真恨她如此,竟然胆敢这么对她。 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的愤怒,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前世的时候早在成亲前便将清白的身子给了沈逸,只是这一刻的羞辱,却让她心头一痛。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强大起来了,再也没有人能左右她的人生,她再也不会落入这般狼狈无助的境地,如今却发现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今夜你属于我。”难以忍耐地吞了吞口水,俯下了身子,抚摸上了她洁白无瑕的身子。 流云屈辱地别开眼,泪水在眼眶里盘旋,久久未曾落下,她如今浑身无力,任人玩弄,这般羞辱更胜从前,她死咬着唇,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却好不感觉到痛。 “你真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林平再也忍不住,俯下了身子,亲吻她的肩胛,见她避开眼,忽而冷冷一笑,“不要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今夜过后你便是要嫁给我的,你若是听话,我ri后定会好好待你。” 流云闭上眼,暗暗积蓄着仅有的力量,指甲处闪过冷光,那也是她的武器之一,只是她实在不知道以自己如今绵软的力气,能不能自救。 但是不管如何,她总是要试一次。 结果很显然,指甲上的蔻丹被扯掉,林平胸前渗出些许血迹,那是她如匕首般的蔻丹刺入他胸前的伤口,只是太浅,微不足道。 林平狠狠地甩了流云一个耳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手下动作用力,掐得流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痛得皱紧眉头,却不求饶,只是她却不知道,这样倔强的她,更是让眼前的男人兴趣了疯狂的念头。 “傻丫头。”一道沉冷的声音插入,暗含薄怒。 流云只觉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她睁开眼,入眼的是熟悉的一袭白衣,和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颊,她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容貌,尤其还生在一个男人脸上。 竟是一时间,呆呆地看傻了。 【作者题外话】:呜呜,好感动。。。被大家夺命连环催的男主,终于粉墨登场啦!!!! 第八十七章 英雄救美 “呵呵。”低低的笑声,带着戏谑,男子勾起唇角,顺手从床边的衣架上拿起一件衣服,裹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搂入怀中,感受到她的轻颤,眉心微皱,语气更是温柔,“别怕。” 这是谁?流云很想问,可是她却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好熟悉的药香,好熟悉的白衣,这个人。。。像极了当初在巷子里救她的那个人。 “你中了迷香,我先带你去解毒,门外的丫头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说话间,已经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她如今浑身无力,就算想反抗也挣扎无用,更何况她竟是从心底信任他。 信任一个陌生人?流云忍不住蹙眉。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流云扯了扯他的前襟,视线落在被他打晕的林平身上,眼底的恨意那般明显,眼神飞快转开,身子又几不可见地轻颤起来。 “带走。”冰冷的声音响起,身后立刻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将林平扛了起来,两道身影迅速离开了流云的房间。 让她奇怪的是,他们只是翻了一座墙,便到了。 这里是。。。流云微愣,这里不是东方大公子的莲居么?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你现在很虚弱,等我先帮你解了迷香。”男子朝她微微一笑,旋即将她小心地放置到床上,对门外唤了一声,便有一个侍女走进来,态度极为恭敬,半低着头,为流云更衣。 男子并没有离开房间,而是走到另一边,在瓶瓶罐罐中寻找什么,半晌之后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走回来时侍女已经给流云换了衣衫,他自然地坐在床边,扶着流云靠在他身上,将手里的药丸给她服下,手掌搭住她的右腕,真气缓缓渡入她的体内,帮助药效更快地挥散。 两人静默良久,男子收回了手,见她睁开眼,给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让她自己靠着,这才恋恋不舍地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流云感觉好了许多,手脚都有了力气,说话也不再费力。 “你是东方晔?”一句话,便点出了他的身份,甚至没有等他的回答,又径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边出事了?” 明明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如今却能冷静地提问,东方晔心底暗暗赞叹,不愧是沐流云。 “附近有我的暗卫,他们告诉我有人偷偷把你门外的侍女迷晕了,又溜进了你的房里。”身为小侯爷,身边不乏暗卫,尤其他不在侯府,身边更是高手环绕,他的莲居和她住的地方仅仅一墙之隔,暗卫能注意到她那里的情况也是很自然的。 流云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东方晔眸子微挑,显然没想到她竟然只字不提自己差点**的事,可是她刚才明明颤抖地像个脆弱的孩子,一眨眼却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么?亦或是,强颜欢笑? “今日的事。。。”流云犹豫该如何启齿。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东方晔心领神会,再怎么说毕竟是个大家闺秀,遇到这样的事再如何冷静也不过是习惯使然,心里怕是依然害怕得紧。 “他在哪里?”若在今日之前,流云还想着如何缓慢地夺走林氏的权力,但是经过这件事,她已经没了逗弄的念头,林氏对她如此狠毒,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你要见他?”东方晔皱眉,照理说这个时候,不该再想见到伤害过自己的人。 流云摇头:“能不能把他关起来,等过一阵再放走他?” 抓着他不是为了威胁林氏,反而是让她自乱阵脚,她想毁她清誉,她如今死里逃生,又怎么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说不出原因,流云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的东方晔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她本想问那日巷子里救人的是不是他,可是再想想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再说就算是他,那又如何?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东方晔语气温柔至极。 流云这才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这个神秘的大公子,雪白的衣衫,墨玉般的长发用丝带束起来,冰冷孤傲的眸中竟有着暖暖的笑意,宛若春日里尚未融化的暖雪,嘴角微扬,扶着浅淡的笑意。 只是这样一张精致的容貌,唇色却异常苍白,带足了七分病态,眉间略显了几分病恹恹的样子。 从没有人这般温柔地望着她,眼底的温情脉脉仿佛要将她融化了一般,纵然是从前的沈逸,也不曾这般。 她竟是,怔怔地望着他的双眸,痴了。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低沉的嗓音:“公子,寅时了。” “我送你回去。”男子站起身,自然地将她搂入怀中,眉头微微一皱,将她放下,又从旁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又重新将她抱起,“你屋外的侍女该醒过来了,我晚些会派人去找你,那个人如何处置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流云竟是愣愣地由他抱着,两人皆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东方晔见流云顺从地窝在他怀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着痕迹的笑容。 直到她到了自己房里,她还出神地抚着胸口,半晌才回过神,立即不悦地皱紧眉头,老天让她再重活一次,可不是让她如从前那般错付真心的,一个沈逸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只是,肩上尚未散去的热量,让她微微松开的眉头又重新皱紧,总觉得这个东方晔有点奇怪,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他对她却这般温柔,温柔得让她悸动。 “晚清。。。”流云叫了一声,晚清便进来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要沐浴。” 沐浴?大清早的?晚清满脸黑线,默默地点头,转身去吩咐下人准备沐浴的东西。 她忽然脚步一顿,刚才她是不是看到小姐的床上有一件披风,那样式似乎。。。不是小姐的吧?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外走去,既然小姐没有说的事,那便是,她不该知道的事。 第八十八章 清白之身 流云洗了很久,她靠在桶边上,幽幽地望着水桶间不断冒出的热气,恍惚中又想到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那双深邃淡漠的眸子,那样一个本该冷漠至极的人,竟有那般温柔的神情。 她猛地起身,甩甩头,眸中顿现冷光。 前世被儿女私情牵绊着丢了性命,这一世她还要犯前世的错误么?东方晔是什么人,东方侯爷的长子,世袭的小侯爷,皇帝金口玉言的惊世之才,这样的人和自己,又会有什么交集?他出手救他,也许不过是昨日琴箫和鸣之缘,若是她以为他别有用意,那她真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心底微微释然,沈逸也好,东方晔也好,她和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再有半分弥足深陷,那般的痛苦折磨,一次,便够了。 “小姐。。。”晚清走进来,拿着换洗的衣裳,却震惊地望着流云的胸前,纵然她尚未成亲,也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印记,“小姐。。。这。。。”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流云却转而舒了口气,不关她们的事,真好。 这段日子,流云明明已经十分信任身边的两个丫头了,可是昨日的事太过巧合,林平能走到她的房里来,不可能没有人帮忙,林氏吩咐跟随的邱妈妈妈她已经派人盯住,剩下的便是身边的几个丫头。 晚清素来沉稳,只是乍然看到流云身上有这样的吻痕却让她无法淡定,她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了心情,颤巍巍地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昨夜?对,一定是昨晚,奴婢就知道会出事。”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流云蹙眉。 “有人探头探脑,子谦追出去很久才回来,说是不敢走远怕被人调虎离山,原本奴婢和浅澜想告诉小姐的,又怕打草惊蛇,只能远远地在屋外候着,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沉得要命,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小姐已经醒来了。”晚清的眼里满是懊恼,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从来不是这么嗜睡的人,可是昨夜却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睡着了。 能放到一屋子的人,还懂得调虎离山,这个人的心机,可不一般啊。 “昨天邱妈妈妈在哪里?”流云又问。 “邱妈妈妈下午的时候不太舒服,便在房里休息,后来就没见到过她,侍女说她很早就睡了。”晚清也第一个想到了这个邱妈妈妈,可是下午的时候她亲自带了大夫去看了邱妈妈妈,确实病得厉害,晚上她又派了丫头守着邱妈妈妈,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手笔。 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了? “没关系,不论是谁,都会自动找上门来的。”流云站起身,晚清立刻上前为她更衣,视线触及那些个青紫痕迹,晚清顿时自责不已,她昨夜就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小姐房里十分安静,她也知道小姐这两日都睡不好,因而才没有惊动她,却不想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见晚清这模样,流云旋即一笑:“放心吧,你家小姐还是清清白白的,你不用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晚清果然乍喜,惊讶地望着流云,不断地询问是不是真的,直到再三得到流云的确认保证她才相信,心底的大石后也落了下来,若是小姐昨夜真的遭了什么罪,她大概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 唇边泛着浅笑,眼底却浮起了冰冷,想到昨夜那人贪婪的目光,想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印记,即使她洗了那么久她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总会涌起一股反胃。 她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林平,绝对不会。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默默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了波涛汹涌的情绪,这次的事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弱小,她以为自己成长起来了,殊不知和对方的强大比起来,自己不过就是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蚱。 在没有足够的强大之前,她必须隐忍。 “小姐,邱妈妈妈和白苏姑姑一起过来了。”浅澜从门外进来,同晚清一起给流云更衣,一边说道:“奴婢让她们在外堂候着了。” 邱妈妈和白苏一起?流云心思飞转起来,沉吟一声:“你去告诉她们,就说我不太舒服,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小姐你不舒服吗?”浅澜立刻执起流云的手腕,担心极了。 “。。。”流云和晚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哭笑不得,所以说,有个太实诚的侍女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我没事,就是不想大早的心情不好,你赶紧去回了她们。”流云抽回手,无奈地看着她。 这下子,浅澜才算明白过来,默默地涨红了脸,尴尬地点头转身就跑。 “你跟去看看,她们不会那么容易打发的。”流云又对晚清说着。 “那小姐到底想不想见她们?”这便是浅澜和晚清的不同,浅澜仔细,却终究心思简单了些,而晚清却更懂得揣摩和观察。 “你去拖延一下,看看到底是谁。。。非要见我不可。”最后那几个字,陡然变了口气。 晚清的神情微变,似乎明白了流云的猜测,她朝着流云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待她离开之后,流云才将袖中的妆粉拿了出来,想到东方晔将这样东西放在她手中,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便有了微微的笑意,那个看似温柔中又带着极致冷漠的男子,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手指微微用力,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陡然清醒,她定了定神,望着铜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冷笑出声。 她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害人,即使是这次重生,她想为自己报仇,却也并没有心狠手辣地要置人于死地,便是因为她的这份仁慈,三番几次地被人设计陷害。 镜中的女子,勾起了一抹浅笑:“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次,你们要怎么毁掉我。” 第八十九章 用心良苦 晚清到外堂时,邱妈妈正和浅澜争执不下,白苏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邱妈妈,白苏姑姑。”晚清朝她们微微颔首,淡笑着说道:“小姐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让奴婢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邱妈妈刚要开口,浅澜便接了话头:“晚清姐,我已经说了大小姐还在休息,邱妈妈都不相信。” “邱妈妈,大小姐身子不适,还在休息,今日早课便免了,我们一早已经同寺里的大师说过了。”晚清笑面盈盈:“邱妈妈是二夫人派了随行,回府之后小姐自然会为邱妈妈美言,绝不会让二夫人责怪邱妈妈照顾不周令大小姐身子不爽的。” 这么一番话,说的邱妈妈哑口无言,浅澜恨不得为晚清拍手鼓掌,顺便在心里默默膜拜她,她和大小姐越来越像了,讲话不温不火,却是一针见血,让对方无法反驳。 “大小姐怎么了?”白苏终于开口询问,“是不是昨儿夜里着凉了?” 晚清偏过头,认真地看了看白苏的神情,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无奈地发现她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让她无从分辨昨夜的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昨夜忽然起风,兴许就是那当头着凉了,不过浅澜已经为小姐看过了,没有大碍,等回府之后好好休息就是了。”晚清说得滴水不漏,见白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邱妈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眯着眼睛说道:“你们照顾大小姐的,怎么能让小姐受凉呢?是不是守夜的人打了瞌睡?” 这一下轮到晚清眯眼了,她细细地观察邱妈妈的脸色,总觉得她眼里浮动着兴奋,转而想到什么,晚清又好奇问道:“邱妈妈今日身子好些了么?昨日不是还起不了身么?” 邱妈妈面色微变,赔笑道:“年纪大了总有些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两人打着太极,白苏眼底闪过不耐,老夫人派她随行时并没有多说,但是她心里明白老夫人是不信任二夫人的,尤其是听说二夫人派了两个随行的侍女和邱妈妈一起照顾大小姐,心里更是有了几分担忧,奇怪的是这两日邱妈妈并没有什么举动,反而昨日身子不适哪里都没去,越是这般寻常越是引起了白苏的注意。 所以今日一早,邱妈妈来寻她一起过来陪大小姐去早课,她心里起了疑惑,才会跟来看看,却没想到大小姐不愿见人,而邱妈妈却得理不饶人地要见大小姐,这么诡异的状况,让她的心微微一沉,怕是真的出事了。 “既然大小姐在休息,我们就晚些再来好了。”白苏这话虽是询问,倒也没有太多的恭敬,邱妈妈虽然在沐府算是老妈子,但到底也是奴婢,和白苏这般半客半奴的身份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见白苏这样讲,邱妈妈立刻皱眉:“二夫人命老奴随行便是要照顾大小姐起居的,大小姐身子不适老奴自当难辞其咎,如今大小姐的面都没见着,到时候回去定然要被老夫人和二夫人责怪的。更何况今日便要回府,若是大小姐真的不舒服,怕是要耽误行程,明日便是及笄大礼,府里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来观礼,那时候若是有了怠慢不周,那对我们沐府却是十分不妥的。” 邱妈妈说的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倒是让晚清又多看了她几眼,邱妈妈虽然得二夫人重用,却也不是个读过书的人,如今能将这些话说得这般好,怕是背后有人教的。 “邱妈妈的话也不无道理,要不然邱妈妈在这里多等一会儿,等大小姐睡醒了再说。”晚清默认了邱妈妈的话,暗里却是得理不饶人,她并没有不让见大小姐,只是拖久一点总是没关系的吧。 “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小姐若是身子不适便该请大夫来看一看,老奴知道浅澜会些医术,可是大小姐身子金贵,哪里能这么随便看看就过去了。再说,三日斋戒本就极为重要,大小姐贵为沐府嫡女,又怎可随意变更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推了早课总也要有凭有据是不是?”邱妈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得滔滔不绝。 晚清微微蹙眉,没想到这个邱妈妈这么难打发,不过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大小姐猜的没错,这个邱妈妈还真是有些问题。 “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吵闹不休,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流云一身白衫,简单大方又不失端庄,果真是个即将及笄的少女,和前几个月的样子截然不同,如今的她身上就是有一种难以掩盖的贵气。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晚清连忙迎上去,扶着她走进来坐下,疾言厉色地对着扶她过来的侍女斥责:“小姐身子不好,怎么还让她吹风,快去拿件披风过来。” 难得见到这般严厉的晚清,流云眼中激赏闪过,面上却是恹恹的:“不用了,我在内室听着你们在说话,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同白苏姑姑说一句就回来么,怎么这么久?” 言语间,半点都没把邱妈妈放在眼里。 “大小姐脸色很难看。”白苏面上略有几分担忧。 “白苏姑姑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些认床罢了,这夜里静得吓人,睡不大好。”这倒是大实话,慈光寺地处城外偏僻之处,白日里香火鼎盛人潮涌动,夜里却是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的。 “大小姐,奴婢一早就听寺里的人说昨夜进了贼,大小姐没事吧?”邱妈妈忧心忡忡地皱紧了眉头,仿佛真的十分担心的样子。 白苏眉心一跳,狐疑地望着邱妈妈,刚才没听她说半句进贼的事,这会儿见到大小姐立刻就提起了,恐怕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问题。 “邱妈妈很希望我有事么?”流云扶着额头,语气里透着些许烦躁:“就这么些小事也值得你劳师动众大早地跑来我这里闹?邱妈妈,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么说邱妈妈,她可就下不来台了。 “老奴也是担心大小姐,大小姐可千万不要误解了老奴的用心良苦啊。”邱妈妈妈连忙躬身说道。 “是啊,还真是用心良苦呢,算计都算计到我沐流云的头上了。”流云冷冷一笑,手里的茶杯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作者题外话】:小夕今晚的飞机去泰国玩啦,所以之后几天的更新都是预设了时间哒,因此亲们的留言就不能及时回复喽,抱歉抱歉。。。 不过大家可以进小夕的群里哟,群号:273269604,敲门砖:小夕开门。如果小夕没有及时通过验证那可能是刚到泰国还没wifi,等到酒店应该就可以啦,5e__5e嘻嘻…… 第九十章 虚张声势 邱妈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因为流云的一句话而乱了方寸,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有这般气场着实令人惊讶,但是她还是勉强定住了神,没有让自己吓得瘫倒在地。 “老奴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默默地低下头,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昨夜确实有贼潜入,只不过那贼胆子还真是大,竟然潜入了隔壁莲居,邱妈妈妈还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吧?东方家的小侯爷昨日便住在隔壁,那贼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流云勾唇淡笑,语气风轻云淡:“也不知道那贼人还能不能活下来,真是可惜。” “什么?”邱妈妈妈失声惊问,见众人投去的目光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状似担心地说道:“幸好是去了隔壁,若是入了大小姐的院子,那可真是要命的事了。” 看来这个邱妈妈还真是知道些什么,流云不过随口试探一句便露了馅,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支着头,毫不在意地冷哼:“怕什么,本小姐的护院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要是那人敢潜入我的院子,定叫他横着出去。” 不知是不是被流云口中的杀意惊到,邱妈妈妈竟是一下子找不到话来接。 倒是白苏这会儿才悠悠开口:“大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样的事还是要小心为妙,要是万一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到时候损的可是大小姐的清誉。如今那人潜入了东方小侯爷的莲居,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这样的贼人胆大包天,就是被小侯爷拿下也是死不足惜。” “大小姐怎么知道贼人去了隔壁莲居?”邱妈妈妈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句。 “今日一早,隔壁的小侯爷便派了人过来,说是昨夜有贼人潜入他们那里,还动起了手,特意派了人过来说若是惊扰了小姐休息,是为bi不得已。”这话是晚清说的,她看了流云一眼又继续说:“不过我们小姐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昨日便早早睡了,该是没有被隔壁的事惊扰到” 听她这么一说,邱妈妈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看向流云,却见流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立刻低下了头。 “邱妈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昨日潜入的贼人是谁,我可是心知肚明,若是你聪明就赶紧说实话,我兴许可以放你一条活路,若是你执意要为你身后的主子背黑锅,我也是会成全你的,只是不知道你的主子能不能懂你的一片忠心了。”流云懒得和邱妈妈妈兜圈子,也不愿意再同她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大小姐冤枉啊,老奴绝对没有不轨之心。”邱妈妈妈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否认。 不过有些事,并不是否认就能过去的。 “邱妈妈,你以为为什么小侯爷要特意派人来我这里告诉这些事?”流云的身子微微向前,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慌乱的样子,逗弄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该知道的事,那个贼人都已经交代了,邱妈妈难道还想为他掩护?” “老奴。。。真的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死鸭子嘴硬。 白苏已经看出些名堂来了,看来那个贼人是冲着大小姐去的,而邱妈妈是二夫人的人,恐怕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二夫人没错了。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二夫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如今大小姐和二夫人关系紧张,但是还不至于到她要除掉大小姐的地步,难道说她已经知道老夫人想要为老爷娶正室的消息了? “邱妈妈是跟着林姨娘一起入的沐府吧?听说是在林府长大的。邱妈妈应该很清楚,林家如今可就只有一根香火,若是那林平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林家就要断了香火了吧?”苍白着一张脸的少女,面上是如撒旦般嗜血的笑容,清冷淡漠,绝美无暇。 “小姐。”邱妈妈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流云,“林少爷。。。” “呵呵,邱妈妈妈这么担心做什么。那位林少爷不是好好地呆在临阳城么?”流云扑哧一笑,眼底莫测的光芒越来越重。 “大小姐的意思是。。。”邱妈妈小心翼翼地赔笑,笑容尴尬至极。 “我没什么意思。”流云笑眯眯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漫不经心地说着,“瞧把邱妈妈吓得。。。看来邱妈妈虽然来了我们沐府,心里还是向着林府的呢,我林姨娘怕是心里高兴得紧吧。” 邱妈妈面色一变,林氏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么,这些年因为林家的关系让她吃了多少闷亏没有谁比邱妈妈更清楚了,虽说因为邱妈妈是林氏打小便随伺在身边的老人了,但是却也因为出身林家而让林氏总有几分隔阂,好不容易现在这些隔阂淡了许多,要是这个时候再让小姐提起这些,在林氏心里埋下阴影,她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老奴如今身在沐府,自然是对沐府尽忠,对大小姐尽忠。”邱妈妈妈慌忙对流云如是说道。 见流云这般收服了林氏身边的老妈子,白苏的眼中划过了异样,这样的少女实在太让人惊讶,心思深沉,步步紧bi,怕是从邱妈妈妈一到雅居,她便开始算计起她来了。 “白苏姑姑,这两日多亏了姑姑在寺里上下打点,流云谢过了。”说话间,流云礼貌地朝她微微颔首。 白苏回以微笑:“大小姐严重了,老夫人担心小姐才让奴婢跟着,所幸这边一切都好,只是让大小姐身子不适,也算是老奴伺候不周了。” “白苏姑姑说的哪里话,是流云自己身子娇气,怪不得别人。”流云对白苏讲话总是多了几分恭顺,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她对一个奴婢这般尊重,只有流云自己心里知道,日后的白苏将会是一个多么大的助力。 “行了邱妈妈,你人也看到了,这会可以回去整理东西了吧,我们下午就回府了。”十足的嘲弄口吻,看着邱妈妈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流云笑开了怀。 她原本并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这个老奸巨猾的奴才,不过后来想想留着她还有用处,而且她总觉得林平这次的事似有几分古怪,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因而也只能暂且丢下,到时候再说。 不过,从邱妈妈的态度来说,林家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存在。 第九十一章 再见伊人 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昨夜入賊的事,白苏本就沉默,晚清和浅澜倒像是商量好似的没再提起,除了子渊被流云派出调查林平的事之外,慈光寺的所有一切都被粉饰了起来。 这日下午是最后一次去听凌玄诵经,她早了一刻钟到斋室,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熟人。 “沐小姐,请进。”凌玄朝立在门口进退不得的流云微微一笑,他素来冷漠,对人极少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而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却得到了他的另眼相待,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女日后必成大器。 “大师。”流云也不忸捏,莲步轻移,入了斋室。 “沐小姐。”白衣男子自然是东方晔,他微微抬头,朝她颔首,随后便重新看向棋盘。 这般漠然的男子,和那日温柔至极的他,判若两人,流云心底涌起一股失落。 “这是东方晔,昨日才来寺里,就住在你隔壁。”凌玄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他和东方晔相识多年,他极少会流露出情绪的波动,虽然面上并无神情变化,但是凌玄就是能感觉得到他的愉悦。 “要不然我一会儿再过来吧?”流云有几分局促,东方晔的忽视让她有些尴尬。 凌玄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没关系,你先过来坐吧,我们这盘棋快结束了。” 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流云再忸捏也说不过去,她便径自坐到了凌玄大师的身侧,视线却迅速落在两人之间的棋盘上,心底微震,面上划过讶异。 她同凌玄下过棋,自然知道他的厉害,然而从棋盘上来看,凌玄竟然被东方晔压得毫无反击的余地,这怎么能不让她惊讶?之前她和凌玄下棋,全神贯注都未能赢他半子,如今见他被人连连打击,她心底亦有几分不忍。 “沐小姐不必为在下可惜,同这家伙下棋早就做好了必输的准备了,不过就是输多输少而已。”凌玄也是个大气的人,自然不会因为技不如人而不悦,他忽然朝流云眨眨眼:“要不然,你们下一盘吧?” “不了,早就听说东方公子棋艺过人,我这个小丫头又何必自取其辱。”这般做作的样子,连她自己都有些无语。 “反正天色还早,下一盘吧。”说话间,凌玄已经将棋面打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输了,故意的。 东方晔也不说话,低着头收起白子,默认要同流云下棋。 见他这般样子,流云心里倒也有了一番斗志,和惊世绝才的东方晔下棋,该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了。 两人落子极快,皆是一副胸有成竹却又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 凌玄坐在一旁若有所思,这两个人连对视都无,在对弈中竟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他飞快地扫了东方晔一眼,这家伙压根就没有出全力,可是说他没有出全力倒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他和平时下棋的风格全然不同。 东方晔向来喜欢速战速决的,他喜欢直截了当,不喜欢在一个地方纠缠不休,因而他的进攻防守经常保持着高度统一,在对手不经意间就已经连成一线,攻守俱佳,完全找不到一丝破绽。这人的高深莫测便在于此,谁都看不出他的下一步会做什么,因而才会方寸大乱,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人破了城门。 但是现在的东方晔却没有用他惯用的战术,他放慢了脚步,似乎极为享受和流云对弈的过程,明明没有看她一眼,却仿佛料准了她将会落子的地方,早早地侯在了那里,不过流云也不是个好猜测的人,她经常脑中会同时出现好几条路,她是不甘于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她总能从绝境中寻找光明,即使东方晔攻势凌厉,流云也也能绝地反击。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真正的博弈,凌玄在旁看得不亦乐乎,他心里明白流云赢面很小,但是他还是默默希望能看到东方晔输一次,这家伙阴沉至极,他虽然认识他多年,却始终无法看透他的心思,这家伙把自己的心藏得太深,深得没有人能触碰得到。 “怎么了?”凌玄好奇地蹙眉看着陡然起身的东方晔。 “你们该诵经了,我还有事。”东方晔淡定地回答,视线扫过流云,见她怔怔地望着棋盘,眉宇中流露过一抹忍俊不禁,这个可爱的丫头。 凌玄实在无法理解东方晔这人的心思,下棋下得好好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他不知道下棋下到一半走人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么? 谁知,就在东方晔踏出斋室的那一刻,坐在棋盘前沉默不语的流云忽然吐出一句话:“下次,我会赢你。” “但愿吧。”东方晔挑眉,低沉地回应,没有人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凌玄望着东方晔离开的背影,感叹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懂得给人留余地了?” “大师赢过他么?”流云定定地望着凌玄,眼里闪着期待。 任谁被一个妙龄少女这般期待地注视着都会脸红心跳,但是凌玄却沉了脸,漠然反手带上门,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恼怒:“开始下午的诵经吧。” 原本还有几分期待的少女,心底一叹,果然没有赢过么?看来就算是入了佛门之人,六根虽然清静,也终究有几分好胜之心。 “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赢了当今圣上。”凌玄盘膝而坐,翻开了经书,忽然抬起头看着流云:“所以,输给他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这算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难得看到凌玄清冷的面上出现不自在,流云心底止不住一阵笑意,看来他并没有完全看开输给东方晔这件事。 流云扑哧一笑,也翻开了经书,开始了最后一次的听课诵经,只是下意识地往房门那边看了看,心底浮起了疑惑。 东方晔,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命运的车轮早已转动,从她第一次被他救下开始,亦或是更早的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就已经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第九十二章 林氏心思 下午的诵经结束之后,林氏便如她所言亲自来慈光寺接流云回府,她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十足宠爱流云的母亲,细致入微,体贴非常。 自那日之后,流云再没见过连家的人,连宛儿也没再来找过她,流云倒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她救她并没有什么企图,也没有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不过是不想亲眼看到连宛儿成为第二个沐流云,仅此而已。 因此,连宛儿没有来找过她也正合了流云的心意,她本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有她的参与,想来连宛儿也是知道她想撇清的意思,这么看来这个连家大小姐其实也并不是彻底的单纯。当然这个时候,流云也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和连宛儿日后会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甚至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宛儿都成为流云一个很重要的盟友。 至于连初柔的结局,甚至不用打听,她也猜得出几分,那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断送了自己的一生,算计别人的人终究是逃不过被人算计的命运。 “云儿,姨娘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导致你对姨娘有些什么误会。”同坐在马车里,林氏忽然开起了话头,她望着流云,眼底滑过温柔:“自从你娘过世之后,姨娘便开始照顾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便是如此,姨娘真的不希望同你之间有什么隔阂。” 原本闭目养神的流云睁开了眼,略有几分惊讶地望着她,这个时候她忽然对自己说这些是在掩饰什么林平的事? “姨娘怎么会这么说,流云一直都知道姨娘的好,从来不敢忘记。”流云状似真诚地打着马虎眼,她其实已经对林氏的这种演戏有点不耐烦了。 “明日便是你的及笄大礼,过后你便是大人了,这几日姨娘同你爹也商量过你的亲事,你爹素来宠你,说还是要看看你的意思。”林氏说得极为好听,仿佛对沐青扬愿意询问流云自己婚事也十分赞同,“沈府同我们沐府的婚事你也该听说过,之前沈逸也提起过,姨娘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是第一次,林氏将这个问题放到台面上来说,这么直白的提问,让流云微微蹙眉。 她一直以为,林氏的心里是更倾向于让兰惜许给沈逸的,毕竟兰惜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沈家这门婚事若是能让兰惜这个庶女攀上,必定是极好的。 流云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这么说到底是试探她的意思,还是真心想让她嫁给沈逸。 “姨娘的意思呢?”以不变应万变,是流云的对敌之策。 “沈大人为人正直,沈夫人性子极好相处,沈大人不过两房妻妾,家里算是简单的。沈逸一表人才,儒雅温和,并不贪恋女色,这样的人为夫君也算是上上之选。”林氏说得很认真,眉宇间透着对沈逸的满意,看得出来她对这门婚事是极其赞同的。 可是流云却看不懂了,昨日刚发生了林平的事,今日林氏又来游说她嫁给沈逸,她到底是怀了什么心思,这般反复,实在令人不解。 “我们翎国女子,及笄之后便能议亲,沐府虽算不上什么权贵世家,在临阳城总也是有些名望的,又是临阳城首富,想要攀上你这门婚事的比比皆是。”林氏像是察觉到流云的不悦,温和地游说,“别说我们临阳城了,纵然是在京城,想要嫁给沈逸的也不少,他是当今圣上看好的状元郎,姨娘看得出,沈逸对你颇有好感,你若能抓住他的心,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你未来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流云真的会以为林氏是一心一意为她打算为她筹谋,前世的时候林氏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因为流云一眼便相中了沈逸,日日缠着林氏要尽快嫁给沈逸,可是后来因为京城出了变故,沈逸经常要去京城办事,他们的婚事才因了这些个理由而耽误了下来。 “姨娘很喜欢沈公子?”流云歪着脑袋,看起来十分懵懂。 “他是个良配。”林氏看着眼前的流云,这样迷惑茫然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流云常常这般疑惑地望着她然后询问一些她想不明白的问题。 “是吗?”流云半垂着头,秘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明亮的眸子,也掩住了她的想法,没有人能看透。 “云儿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林氏的口吻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流云摇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立刻被她掐灭,她绝不会再轻易喜欢上谁,绝对不会。 林氏松了一口气,只要流云心里没有人便好,在她看来,沈逸确实是最好的良配,家世样貌皆是上等,若非沈沐两家早有婚约之说,沈家还未必看得上他们沐家的了,沈大人虽是知府,权力却也不小,她早就派人去京城打听过了,朝廷对沈逸十分满意,到时候拨给他的职位怕是不会低于他爹,这样年轻的权贵,他们沐府自然要早早地攀上才行。 她一心一意想着扶正,到时候流云这个嫡女嫁得风光,季氏那边再不会担心她这个姨娘仗着主母的权力亏了流云的亲事和嫁妆,她又为流云定下了这般好的亲事,老爷到时候也就不用担心季氏施压,那么她这个正室的位置不就唾手可得了。 只不过,她想到了一方面,却忘记了另一方面。 安置好了流云确实能让季老夫人安心,但是她若是坐上了正室的位置,那么本是嫡子的雨宸在沐府的地位就会十分尴尬,这才是季氏始终给沐老爷施压不让她续弦的最大原因。 林氏没有想到这些,流云却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因而她给季老夫人写信时刻意提及林氏的心思,她隐晦地提醒她的外祖母,与其压着不让沐老爷娶正室,不如帮忙寻一个身世样貌都不会辱没她娘的世家女子,否则万一哪日被林氏爬上了正室之位,那才是真正对她娘的羞辱,才会真正对雨宸的地位产生冲击。 “姨娘也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流云说完,又重新靠着软垫假寐起来。 见流云这般模样,林氏以为她在害羞,也就不再多说。 第九十三章 忠于旧主 晚膳过后,林氏命人送了不少首饰和明日要穿的衣服,又派了邱妈妈来教流云一些礼仪,流云前世早已及笄,自然对及笄礼十分熟悉,压根就不需要有人来教,不过既然邱妈妈来了,她也不会拂了林氏的好意。 更何况,就算林氏不让邱妈妈过来,她只怕也会按耐不住要赶过来的吧。 流云唇角微微扬起,耐心十足地靠在软榻上看书,今夜恐怕很多人都要睡不着了。 果然,没多久,晚清便带着邱妈妈过来了,流云使了个眼色,晚清便守在门外,将门带上,只留了邱妈妈和流云在屋里说话。 流云翻着书的手没有停顿,眉眼都没有抬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邱妈妈怎么没好好休息,这么匆忙赶过来呢?” 那边邱妈妈原本立在门口,面上一阵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握紧了双拳,猛地跪在地上,语气里透着一分焦急:“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为难了我们家少爷,若是小姐要惩罚就罚老奴吧。” 看来,这位邱妈妈对林家的感情还真是非同一般了,流云心里暗想,据她所知,邱妈妈是跟着林氏一起入府的,林氏嫁进来也有十几年了,她竟然至今还记挂着林家,这倒是让她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该说她对旧主忠心耿耿,还是该猜测是不是邱妈妈有什么把柄落在林家人的手里。 “邱妈妈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家少爷是谁?我们沐府可有两位少爷呢。”流云故意装傻充愣,拿过书镇压在书上,支着头笑意吟吟:“邱妈妈这是做什么?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下人呢。” “大小姐知道老奴说的是林家的公子林平,老奴知道错了,不该帮着外人害了小姐,老奴知错了。”这个时候,邱妈妈早就顾不上体面了,猛地连磕几下响头,却听流云一句,“先别忙着磕头。” 流云早就让人暗中注意邱妈妈的动向,自然知道下午一到沐府,她就偷偷溜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听说回来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她怕是知道林平失踪的消息了,这样一来串起流云之前说的话,自然也就明白林平必定在流云手里了。 “邱妈妈,这件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也许我还能给你们家林少爷一条活路,不然么,你也知道,擅闯东方小侯爷的宅子,这罪名可大可小,万一小侯爷追究起来,还会殃及林家,到时候别说是林家的香火了,怕是整个林家都会遭殃。”流云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满意地看到邱妈妈苍白的脸色,她自然是要吓一吓这个老刁奴的,以为自己得到林氏的重用就忘记这是谁家的地盘了。 伏在地上的老妈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挺直了身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是二夫人吩咐奴婢暗中和林少爷联络,说想办法让林少爷和大小姐成事,这样一来沐府就能和林家结亲,日后林家就能攀上沐府了。” 流云自顾自地偏头沉思,没有注意到邱妈妈的双手微微颤抖,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林氏若有心要为林家攀上沐府,也不该费心在她这个嫡女身上,以林家的家底配上一个庶女就绰绰有余,不过话说回来,兰惜喜欢沈逸,若是林氏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也难保她不会为了亲生女儿而牺牲她。 邱妈妈小心翼翼地抬头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流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大小姐是相信她的话了。 她之前确实去了林宅,也见到了林老爷,林老爷已经派人去慈光寺救人,还特意吩咐若是沐大小姐问起来,就把过错都推到林氏身上去就是,大小姐和林氏本就不对盘,多一件事也无所谓。 “林姨娘一心一意要我嫁给沈逸,怎么可能让林平来设计我?邱妈妈,我给你机会你最好珍惜,不然我保证你会很后悔。”明明是温和的语调,邱妈妈却感觉背脊一阵发凉,流云微笑的眸子更如尖锐的刀子似的向她射来,她慌忙低下头,“老奴不敢骗大小姐,二夫人确实是这样说的。” 见她这般坚持,流云也就没再多说,总之不管是不是林氏主谋,总归和她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过么既然林平敢出手动她,就最好能承受地起她的报复,林平,还有林家,都等着好了。 “我现在要你做几件事,要是做得好,也许我心情一好会同小侯爷说几句好话让你们那个林家的少爷安然无恙地回来,要是做不好,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流云眯起眼,笑容绽开地更盛了。 “请大小姐吩咐,老奴一定做到,一定会让大小姐满意。”明明知道大小姐对林氏心怀不轨,邱妈妈还是立刻就答应了,在她的心里,林家唯一的香火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包括她陪了十几年的二夫人。 “你先下去吧,要做什么事我会让晚清告诉你。”流云挥挥手,让她下去,邱妈妈本还想再未林平求情,见流云一副冷淡的样子也不敢再提,怕惹怒了大小姐,受罪的可是他们林家的少爷。 待邱妈妈离开,流云才皱起了眉头,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是林氏的心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告诉了她实情?,只是因为她抓了林平么?一个林家的少爷就能让她和盘托出? 流云摇摇头,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晚清忽然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小姐,子谦刚才过来,说是三夫人那边出了点状况,怜影姐姐匆匆忙忙往偏门跑,似乎想出去做什么,结果被二夫人的人逮住,送去暗房关了起来,瑾涵小姐想去找老夫人,也被二夫人的人拦了下来说是老夫人睡了。” “夏姨娘那边出什么事了?”流云蹙眉,林氏从来不会做无用的事,怜影是夏氏最信任的侍女,平日里在沐府也算是有些地位的,毕竟夏氏受宠,她这个大丫鬟自然也受人尊重,断没有将她关进暗房的道理。 “奴婢已经让浅澜去打听了,她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晚清想了想又道:“三小姐平日里xing子软,又内向,同老夫人也不亲热,照理说不会这么晚了还去找老夫人的,只怕是三夫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一定是这样,流云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第九十四章 及笄礼物 果然如她所料,夏氏那边真的出了状况,据说她昨日起就有些不太舒服,今日更是腹痛难忍,到了晚上疼得一身冷汗,几近昏迷,怜影看着情况不对便要出府去找大夫,却被二夫人的人拦下来,说她偷了东西要将她带回南苑,怜影不从,之后便被几个孔武有力的老妈妈猪压去了暗房。 瑾涵见怜影久去不回,心里着急便想去找老夫人,恰巧老夫人这几日头风发作早早便休息了,二夫人为了让老夫人好好休息特意派了人守在老夫人院外,不让人打扰,瑾涵便这样被拒之门外。 流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案几,心思流转,夏氏这次不舒服倒是可以稍做文章,他爹明日一早才回府,若是被他知道林氏阻了下人去找大夫给夏氏看病,必会大发雷霆,想到这里她的眉眼皱得更紧了,夏氏到底对她一直不错,明知夏氏不舒服,还要硬着心肠当做不知,她又实在做不出来。 “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三夫人身子弱,听闻每次葵水来时都会痛得厉害,这次可能也是这个缘故。下人紧张,三小姐年纪小担心三夫人也是应该的。”浅澜见流云面露担忧,忙不迭地安慰起来,她是学医的,据她听那些个侍女所形容的症状,倒是极像平日里夏氏来葵水时的情景。 听浅澜这么一说,流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接近夏氏,确实是存了利用她来打击林氏的心思,但是真的要她见死不救,她又有些良心不安,她握了握拳头,深呼一口气,凌玄大师说的没错,她做事瞻前顾后,始终做不到干净利落,总是容易被感情所牵引,明明是想着为自己报仇,想着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可是真的到关键时刻却又于心不忍。 “浅澜说的没错,小姐也不用太担心,老爷明日就回来了,以老爷这么宠爱三夫人的样子,若是知道二夫人不让人请大夫,势必要迁怒二夫人的。”晚清跟了流云这段时间,自然也能摸到她几分心思,她其实是欣慰的,大小姐虽然同二夫人暗斗,却始终不曾想要伤天害理,若是夫人还在世,见到大小姐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宅门里长大,还能保存了几分善良,定然十分高兴。 “浅澜,我还是不太放心,你偷偷去一趟夏姨娘那里,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流云沉吟一声,迅速吩咐浅澜,“让子谦带你过去,不要让人看到。” “是,奴婢明白了,小姐放心吧。”浅澜又听流云吩咐了几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点点头,转身离去。 过了一个时辰浅澜还没回来,晚清便催着流云先去休息,她们心知肚明,夏氏那边情况怕是不简单,不然浅澜不会到现在还不回来。 “小姐,明日一早就要起来准备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的及笄礼老爷请了不少人来观礼,小姐难道想顶着两只黑眼圈见人么?”晚清抽走流云手里的书,扶着她往床边走去,一边絮絮叨叨:“奴婢知道小姐忧心三夫人那边,不过浅澜已经过去了,没有回来禀告说明她能控制二夫人的病情。” 流云想想也是,这么久没回来,夏氏怕是病的不轻,她不敢离开,既然她没有离开,那就代表她有办法,这样她也可以安心地休息,这样想着流云便沉沉地睡去了。 只是她料到了其一,却没料到其二,连林氏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一口恶气,却差点犯下了弥天大错。 卯时刚过,晚清便来唤流云,她正睡眼朦胧,困顿地厉害,慈光寺那三日她睡得并不踏实。 晚清一个人伺候流云更衣倒也不紧不慢,刚同她说了些夏氏那边的情况,门外便来了人,说是二夫人那边派来两个老妈子,流云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夏姨娘的事你去安排,浅澜忙了一页,让她多休息会儿,晚些时候再过来。” 晚清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过去开门让老妈子进来一同伺候小姐梳妆,今日是及笄大礼,自然需要有经验的老妈子从旁协助,流云闭着眼假寐,任由下人为她梳洗打扮。 她闭眸沉思,夏氏那边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暗暗庆幸昨日遣了浅澜去看一看,不然真的出了大事,她是要一辈子良心不安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精明之色一闪而过,既然如此,她该好好利用一番才是。 翎国的及笄礼延续了过去的规矩,由少女的母亲主持,为之簪上发笄,申以戒辞,教之以礼,代表女子的成年及笄之礼完成。有些小户人家母亲粗鄙,便会请来才德兼备的夫人为正宾,主持及笄礼。 当然,流云的及笄礼既然交给了林氏来办,她便绝不会请别人为正宾主持的,这是她在众人面前昭示身份的好机会,她即使不是正室,却被委以重任主持嫡女的及笄礼,这等同于昭告了所有人她主母的地位。 流云其实很好奇,祖母明明让白苏给她传话,会再选一个女子为她爹续弦,又为什么会默认林氏为她这个沐府嫡女主持及笄礼,祖母做事还真是让她有点看不懂了。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流云也懒得理会那么多,反正对她而言谁主持都无所谓,她担心的反而是及笄之后,沈府就该上门来提亲了,也不知道她爹会不会对她言而无信,说实话她还真是担心她爹会不会失信于她,所以她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她爹应下了沈府的亲事,她……可就麻烦了。 “长姐,这是沈公子托人送来送你的及笄礼物。”兰惜捧着一个小木盒子走了进来,面上一阵温柔和,仿佛之前的争锋相对早已忘记,这会儿又是亲密的两姐妹了。 “沈逸?”流云皱眉,视线落在木盒上,晚清已经上前一步接过了木盒,放到她面前,轻轻打开。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一支玛瑙制成的玉钗,雕琢精致,红色玛瑙上自然的水线勾略地宛如画上的云彩,玉钗上的雕刻又十分精细,跟着玛瑙原本的水线,仔细看看竟像一幅极小的风景画。 ‘啪’地一声合上了盖子,流云扫了一旁的兰惜一眼:“男女之间这般私相授受,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你是将沐府的脸面置于何地了?” 兰惜咬唇,面上青白一阵,众人望向她的目光里带里几分责备,她心下难堪,转身便跑了出去。 “晚清,让人把这个送回沈公子那里。”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唇边泛起了冷笑,兰惜啊兰惜,你那些算盘,长姐可都没放在眼里,真是……失望呢。 第九十五章 小鹿乱撞 兰惜完全没想到,流云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留情地下了她的脸面,当真是可恶至极。 她娘让她去前厅看看客人都来了没,结果她就看到侍女捧着一个小盒子走进来,她便上前一问,才知道是沈逸派人送来给流云的,她心下一怒,面上却温婉地说她正好要去朱颜阁,便亲自送去朱颜阁,若是流云收下了礼物,那她还能做些文章坏她清誉,谁料她竟然如此强硬地拒绝,倒是让她下不来台了。 流云这般欲迎还拒,到底是对沈逸有没有心思,兰惜实在猜测不出。 照理说,以她的xing子若是被沈逸这般讨好,该是高兴得不得了才是,又怎么会这么理智地拒收礼物,兰惜捏紧手里的帕子,恨恨地往前走着。 “哎呦……”一头撞上了一堵墙,她捂着额头痛呼出声,身子也往后仰去,吓得她花容失色。 “呵呵,二小姐这是要去哪里,这么急急忙忙的。”沈逸的声音从兰惜的上头传来,她茫然抬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在人家怀里,而他正望着她淡笑,她恨不得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 不过,她还是很快回了神,匆忙从他的怀里跳脱开来,面色羞红,微垂着眼,忙不迭地福身:“谢谢沈公子。” 忍不住捂着胸口,才能让自己心里那头乱撞的小鹿消停一刻,沈逸的笑颜深深映入了脑海,怕是再也忘不掉了。 “二小姐这是去哪里?这么着急?”沈逸立定,望着她羞怯的模样,扬唇轻笑。 “是……去姨娘那边,告诉她姐姐那边差不多了。”头压得更低了,兰惜本就妩媚动人,这般故作矜持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痒难耐,不过沈逸却是个例外的,他只是淡然地望着兰惜,眼里平静无波,也许在他眼里兰惜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毕竟她还没有及笄不是么? 当然,他完全忘了,他看上她长姐流云的时候,人家大小姐可也是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他就已经起了心思要将人家娶回去了的,所以说,很多事都是因人而异的。 “我正要去找你大哥,下人指了这条路,可是前面似乎就是内宅了,二小姐能顺便为我指一条路么?”优雅的贵公子,既然是求人的时候,态度依然这般儒雅,眉宇间的淡然让兰惜一阵心跳。 “我爹应该同我姨娘在一起,兰惜……带沈公子过去吧。”兰惜咬着唇,等着他的回答。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单独相处,因为没有在内宅再加上兰惜尚未及笄,倒也不会惹人闲话,两人一路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兰惜想到刚才送去流云那边的玉钗,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沈公子给姐姐送的玉钗很漂亮。”兰惜轻声说道。 “二小姐也看到了?”沈逸挑眉,淡笑始终没有离开过唇畔,“大小姐喜欢么?” 兰惜叹息一声:“很漂亮的玛瑙玉钗呢,不过长姐没有收,说是男女私相授受惹人非议。”说到这里,又抬眼飞快扫了身侧那人一下,继续说道:“沈公子千万别恼了长姐,我想她应该也是十分喜欢那玉钗的。” 这般知书达理的闺秀小姐,进退有度,又急急忙忙地为长姐说话,难怪谁都觉得沐府二小姐才是当之无愧的千金小姐了。 原本兰惜还以为,沈逸这样高傲的知府公子被人当面下了面子,怕是会对流云怨恨在心,谁料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无,反而大方地赞起流云的懂礼起来。 “是在下思考不周了,还是大小姐思虑周全。”沈逸抿唇淡笑,他早就料到流云不会收他的礼物,只是没想到她的拒绝竟然这般干脆,他没有半点被拒绝的难堪,反而对她更感兴趣了。 一路说笑,两人的距离倒也是拉进了不少,沈逸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能感觉到这位二小姐对他的好感,既然这是流云的妹妹,他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靠她帮忙了的。 至于其他的么,就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例如,这位二小姐的倾慕之情。 “沈公子是不是喜欢长姐?”深闺千金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失礼,不过她却故意问得懵懂,那般心xing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好奇罢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逸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也是,长姐容貌卓绝,今日及笄之后必定会有很多人上门提亲呢。”又是小女孩似的口吻,兰惜笑容恬静,完全看不出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自然也能让人褪了防备。 沈逸挑眉,偏头问道:“哦?很多人会上门提亲?” 像是不知道沐沈两家婚约似的,兰惜点点头,答得理所当然:“这是肯定的啊,长姐花容月貌,自然是众多公子们的良妻之选。” 说的也是,沈逸在心里默默思索,这样的话他也该同他爹提一提,尽早将两家的婚事定下来才是,虽然两家婚约早就有了,但是却因为沐府的女儿尚未及笄而迟迟没有提上议程。 “兰惜,沈公子?”林氏远远地便看到自家女儿和沈逸走过来,忙迎了上去,她暗暗瞪了兰惜一眼,心中暗道她还真是不知分寸,孤男寡女地一起过来,这一路被多少双眼睛看到她都不自觉么?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未来的姐夫,这般言行可真是掉了身价。 “既然到了前厅,在下就不叨扰了,自己可以找过去了。”沈逸朝着两人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见兰惜望着身逸的背影出神,林氏两眼狂跳,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但是却是她最怕的那件事,兰惜竟然看上了沈逸。 母女俩进了一旁的厢房,林氏言辞犀利,一针见血:“我告诉你,那是你长姐的男人,你最好不要肖想。” “为什么,我也是沐府的小姐,为什么不是我?”见林氏这般直接,兰惜也不拐弯抹角,她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娘会属意流云嫁给沈逸,她为何都没有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打算。 “她是嫡长女,身份尊贵,沈家属意的本就是季梦娴的女儿。”即使季梦娴过世多年,却终究还是季氏的嫡女,季氏在京城的势力无人能及,沈家如今盘踞临阳城,沈逸年轻有为,日后难保不会入京做官,自然是想要在京城有一番人脉,才会抓着沐府这门亲事不放。 林氏见女儿面色难看,眸子里含着泪水,不由得心头一软,好言相劝:“兰惜,娘会为你挑选一门最好的亲事,一定比沈逸更好。” 可是那又怎样,她的心已经遗落在沈逸的身上了,即使在有更好的亲事,又能怎样? 更何况,她娘所谓更好的亲事,怕也不过是更好的门第而已,未必能有比沈逸更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男子。 即使兰惜没有回答,林氏也看懂了她的态度,终于冷声说道:“沈逸只会是你的姐夫,你最好断了这个念头。” 说完,便推门出去,兰惜则握紧了拳头,咬牙吞下了所有的怨恨。 即使她娘不帮她,她也一定会嫁给沈逸,一定会。 第九十六章 绝色佳人 沐府是临阳城首富,颇有威望,因而沐府嫡女及笄大礼,不止许多达官贵人到场观礼,许多平日里的商贾也纷纷到场祝贺,场面十分热闹。 偌大的前厅人声鼎沸,沐老夫人隐居祥云寺,多年未归,但是她在众商贾心目中的传奇地位却丝毫未减,这次难得再见老夫人,众人纷纷感慨万千。 沐老爷和沐老夫人坐在上座主位,林氏的位置则在沐老爷的下座,天大的荣耀于她而言却仍不够,她要的是能正大光明地与他同坐主位,而非如今这般只能坐在他的下位。 “及笄礼开始。”赞礼者声音扬起,音乐声旋即而起,众人纷纷停下了寒暄,默契地转过头去往门外的方向看去。 在场不少人都同沐家有往来,自然也是见过这位沐家的嫡女,对她的印象也不过停留在漂亮娇气的小丫头上,今日再见这个及笄的少女,内心难掩震惊之意。 素雅的采衣,显出几分华贵来。眉心一点朱砂,略施脂粉,雅而不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也不为过。最美的偏是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这是沐府的嫡女么?怎么这么漂亮?” “是啊,半年前我还见过她,容貌倒是没变,就是气质差之千里。” “女大十八变果真没有说错,当初的小丫头竟然长成了这般的佳人,真是漂亮。” 席下窃窃私语,只字不漏地跑进流云的耳中,她唇边泛着笑意,自然不是因为这些人的夸赞,而是因为席下兰惜难看的脸色。 因为前世早已及笄,自然对这些礼仪十分熟悉,再做一遍也不过是温习而已。 流云端正地跪在前厅正中,膝下是一只做工精细的垫子,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前世,她也是这样被人压着跪在了前厅正中,她跪求着家人的信任,她苦苦哀求,痛不欲生,那般折磨竟如一只手似的掐着她的脖子。 她微微偏头,注意到人群中的沈逸,依然是那双幽深淡漠的眸子,依然充释着无数的柔情蜜意,他的温柔深情历历在目,他的残忍冷酷挥之不去,她只觉胸口钝痛,浑身僵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晚清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只温热的手握着了她冰冷的手,流云这才回过了神,朝着晚清摇了摇头,让她放心。 再次抬头,眼里的迷雾早已散尽,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沐流云了,她重生了,她再不是从前那个被人折磨致死的流云了,她握紧了拳头,眉宇间迸出耀眼的光芒。 这才是沐府的嫡女,这才是真正的显贵之女,季梦娴的女儿。 “令月吉日,始加正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林氏一边吟诵祝词,一边为流云梳头加笄,随后将赞礼者手中的素衣襦裙交到了流云手中,流云微微躬身,便入内堂去换衣。 再回到众人面前时,已然是及笄少女的打扮,纯白的裙子绣着朵朵栀子花,锦绣精巧细致,衣缝紧敛,勾勒起一条如流水般的蜿蜒曲线,腰间银白色挂饰恰到好处地平添一份幽雅,ru白色的绣鞋绣了一朵淡粉色的莲花,踏步无声。 “一拜养育之恩。”赞礼者唱诵一声,流云便朝着主位盈盈一拜。 “二谢宾客观礼。”赞礼者再诵一声,流云转身朝着观礼的宾客们缓缓躬身相拜。 “三拜君主圣恩。”赞礼者诵闭便退到一旁,流云走之门外,朝着正东的皇宫方向盈盈拜下。 三拜之后,及笄礼便成了。 沐青扬走上前,虚扶流云一把,笑着朝众人说道:“今日小女及笄,承蒙各位赏脸观礼,沐某感激不尽,偏厅已备下酒席,还请各位移步偏厅。” 女宾和男宾分开置于两个偏厅,林氏带着各位女宾入席,流云端坐在席间,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和艳羡,笑而不语。 “二夫人总算是熬出头了,大小姐终于及笄了呢。”席间一名妇人巧笑着说道,“二夫人有否为大小姐定下亲事?” “我家长姐脸红了呢。”兰惜掩着嘴偷笑,席上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夫人你还不知道呢吧?沐府可是和知府家有婚约的,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大小姐及笄,知府打人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呢。”说话的是同林氏交好的何夫人,素以直爽闻名,说起话来毫不含糊,直直将那周夫人噎得说不出来。 “大小姐和沈公子的婚事是定下了?”何夫人的话引起了众人的猜度,在场可有不少夫人在打着知府家公子的主意了,关于这两家的婚约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毕竟没有经过这两家人的承认,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问个清楚。 林氏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物,自然懂得打太极:“这事可要问我们家老爷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cha得上嘴。再说你们也是知道的,大小姐可是我们老爷的掌上明珠,我也不过是个侍妾,哪里能做得了主,虽说大小姐是在我那儿长大的,但是终究主仆有别不是?” 主仆有别?这可是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流云的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她什么时候也懂得这四个字了,看她在沐府摆着主母架势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懂这个道理的么。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沐老爷是个明白人,你这个当家主母终究是会坐上去的,等到大小姐婚嫁,总是要有主母送嫁的,你就放心吧。”何夫人说的煞有其事,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夫人也尽是附和起来。 流云有礼地站起身来,朝着林氏微微颔首:“林姨娘陪着各位夫人说说话,我去看看其他姐妹。” 林氏点点头,她的本意也是让她陪各位夫人说几句便让她和那些个千金小姐坐在一起,她这么坐着他们这些个夫人闲话家常也是不方便的。 待流云走了之后,何夫人才重新说道:“哪有嫡长女对姨娘是这般恭敬的,我看这主母之位怕也是不远了。” “呵呵呵……”众人又跟着奉承了一番才作罢,林氏的心里自然甜如蜜,这也是她今日的目的,所谓床头人枕边风可不是乱说的,这些个夫人到时候回去同自己的夫君说上几句,到时候沐青扬听得多了自然也会考虑她这个主母之位。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双厌恶的眸子里泛着讥讽,主母之位? 痴人说梦。 第九十七章 论及婚事 知府沈卫博姗姗来迟,因他入京述职刚刚回到临阳城,因而错过了流云的及笄礼,不过沈夫人许氏和沈逸早早地到场观礼,也算是代表了知府大人了的。 “青扬,真是抱歉,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没想到错过了流云的及笄礼。”沈卫博流星大步地走到沐青扬面前,两人交情深厚,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在意,不过这么多人面前,他总也是要自罚三杯的。 三杯过后,一桌子大老爷们便闲聊了起来。 “沐老爷,大小姐可有婚配?这么个美貌的丫头,怕是沐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吧?”其中一人也是个钱庄老板,他有个独生子至今未娶,看来他是看上了流云做儿媳妇儿了的。 “这事情么……”沐青扬皱了皱眉头,不说沈沐两家的婚事,单单就是流云那丫头也早已和他谈过了,他既然给了那丫头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力,自然是不能失信于她的。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若说女儿的婚事他不cha手,总也有点丢面子。 婚嫁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若是甩手说是任由女儿自己定夺,到时候传扬出去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的难听话了。 然而,沐青扬的沉默在众人眼里可就别有深意了,沈沐两家的婚约之事不管是否属实,也总该是有男方提起,若是由沐青扬提起,怎么看都有些女儿恨嫁的样子。 沈卫博也有些尴尬,原本这些事他还想等过几日登门拜访时再提亲事的,怎么说提亲也是件大事,总也该有所准备,聘礼媒婆样样不能缺少,如今这么提起,太过缺少些诚意。 但是,事已至此,他若再扭捏于形式,倒显得小家子气,他哈哈大笑两声,对着众人说道:“说起来这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本想着等流云丫头及笄之后,再亲自带着小儿登门提亲,如今看这架势,怕是要尽早定下才好,不然我这个儿媳妇儿怕是要被人抢走了。” “如此说来,沈沐两家婚约的事,是真的了?”刚才说话那人无不叹息,一来这两家交情深厚早有婚约,二来同知府大人抢人太过直接坦率,三来沈公子才高八斗哪里是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也只好遗憾而去了。 “两家的婚约是长辈们订的,我们做小辈的自然是要遵从的。”沐青扬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道:“只是具体事宜,还是要等之后再同沈兄详谈。” “照我们看,择日不如撞日,赶紧把这事给定下来吧。”又有一个好事者朝着沈卫博说道,“沈大人,这沐大小姐端庄秀美,这般绝代佳人还是早些为沈公子定下来的好哦。” “哈啊哈哈,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起来,仿佛今日不定下婚事,那沐流云就会被人抢走了似的。 沐青扬只能在心中暗暗无奈,平日里都没觉得这帮人这么好管闲事,怎么今日就对这两家的婚事这般感兴趣。 就连沈大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几个好事者可是沈公子特意打点过的,请他们当众提起婚事,怂恿着将婚事定下。那些好事者原本还好笑沈公子的心急,今日见到这位沐家嫡女才明白沈公子的急切也是有道理的,这般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还是尽早娶回家才好。 “流云自小便没了亲娘,我这个做爹的本还想着留她在身边几年……”沐青扬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那两个好事者哪里肯让他这样风轻云淡,忙不迭地说道:“那有什么,婚约定下之后再过两年成亲不就是了。” 说到这个份上,连沈卫博都觉得奇怪了,他们这两个爹不着急,怎么这群旁观者倒是着急起来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前几日沈逸就同他谈过关于两家的婚事,其实原他的夫人许氏更中意沐兰惜,觉得她知书达理,只是沈逸似乎更喜欢沐流云,沈大人也更倾向于季老夫人的外孙女,虽然季梦娴已经过世,但是季氏却并没有忘记临阳城的这一双外孙外孙女。 就在这时候,管家忽然匆忙跑了来,在沐青扬的耳边说了几句,、他面色惊变,点点头让管家先行离去。 “后院出了点事,沐某就先行去处理了。”说到这里,他又朝着沈卫博说道,“沈兄,我们两家的婚事回头找个时间我们再商量。” “府里有事就先去吧。”沈卫博心下暗叹,怕是后院的夏氏出事了,不然以沐青扬处变不惊的xing子是不会轻易变色的。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主人家走了,剩下的客人倒还是继续喝酒,一点都没有拘束。 同时离开的,还有林氏,只不过她是陪着老夫人一起回房休息的,这几日老夫人身子不适,她这个做人媳妇儿的自然是忙前忙后,老夫人心如明镜,自然知道她所图何事,也不点破,任由她上蹿下跳。 反正在她眼里,纵然林氏做得再多,也坐不上主母之位,他们沐府虽是一代商贾,却也是随便不得的,更何况还有京城的季家虎视眈眈,若是到时候寻了个小门小户的辱没了过世的主母,季家还不把天给掀翻了。 “老夫人,三夫人那边出事了,像是小产,大夫已经到了,老爷也已经赶过去了。”白苏从门外进来,见老夫人已经躺到了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她。 “什么?小产?”沐老夫人惊叫一声,两眼瞪得老大,整个人坐了起来。 从最小的思雅出生之后,沐府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子嗣了,虽然府里已经有两个少爷,但是对老夫人来说自然是子嗣繁多的好。 “听闻三夫人已经疼了一天一夜了,昨日……”说到这里,白苏看了一眼林氏,才继续说道,“昨日三夫人院子里的人要去请大夫,好像被二夫人的人拦下来,这会儿好像是大小姐的丫头去请三夫人和三小姐过来观礼才发现三夫人身子不舒服,才去请的大夫。” 白苏说的隐晦,但是沐老夫人立刻就听明白她的重点,凶狠的眸光射向立在一旁的林氏身上,“你拦着不让请大夫?林茹玉,你好大的胆子,要是老爷的子嗣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说话间,白苏已经扶着老夫人起身更衣,往三夫人的院子那儿赶去。 “怎么会怀孕的?”林氏怔怔地眉头深锁,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竟然让那个被老爷捧在手心上宠着的女人怀孕了,若是她生下儿子…… 第九十八章 后院变故 三夫人的院子里,下人们忙进忙出,烧水的熬药的,个个脸上挂着凝重,瑾涵满脸焦急地等在门外,眼眶红红的,像是快哭的样子。 “瑾涵……”沐青扬到的时候,远远地看到瑾涵瘦弱的身子立在门外,似乎还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心里一疼,这个安静内向的女儿他素来很少关心,即使经常流连在这个院子里,也很少同她说话,瑾涵常常过来请个安便会回自己房里,如今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风口,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初梦娴病逝时那个昏倒在她门外的夏氏,也是这般娇弱的样子。 “爹……”瑾涵慌忙将滑落出的泪水擦拭掉,低着头失措地福身请安,那般受了惊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 原本对她还有几分心疼的沐青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声音也生硬了起来:“你姨娘怎么样了?昨日里不舒服怎么不去请大夫,她身子素来不好,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一有不适就要来告诉我么?” 被他的怒气吓到,瑾涵缩了缩肩膀,后退了好几步,支吾着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紧咬着唇不敢开口。 “怜影呢?去哪里了?”沐青扬见女儿迟迟不开口,也没耐心等她,便要找怜影询问,却没看到她的身影。 “老爷,奴婢在这里。”人群最外面,一个紫色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在老妈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随后便跪在了沐青扬的面前。 怜影本是官家小姐,后来家里人牵连入狱,而她便辗转被当时还在京城的夏氏买了下来留在身边,这一留便是许多年,怜影没有家人,在她心里,夏氏便是她的家人,因而即使她容貌秀美,沐青扬曾有意将她收入房里,她也求了夏氏不愿意去,因为这件事沐青扬还曾和夏氏不快过,时间久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沐青扬却对这个不攀龙附凤的丫头更为欣赏。 “这是怎么回事?”沐青扬皱眉,怜影虽说是丫头,但是被夏氏当成妹妹般护着,因而从没人敢欺负她,如今见她这副样子,显然就是受了罚的。 “求老爷为夫人讨回公道,夫人脾气好不愿与人为敌,可是却屡屡受人欺辱,夫人不想闹得家无宁日,便吩咐我们谁都不许透露给老爷知道。可是老爷,夫人这次怀的可是老爷的子嗣啊,老爷怎可让夫人再这般受人欺负。”怜影哭得梨花带雨,委屈之极,连瑾涵也跟着立在一旁小声地抽泣起来。 沐青扬听得眉头紧锁,连忙给那老妈子一个眼色,“先起来说话,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老夫人在白苏的搀扶下也到了,林氏也跟着过来,姜氏柳氏早已闻风而来,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沐老爷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让众人都进了院子的正厅。 “大夫怎么说?孩子保得住么?”老夫人刚坐下,就问起了夏氏的情况,她最关心的自然还是沐家的子嗣。 “大夫说情况很危险,耽误了太长时间,想要保住孩子怕是很难,不过他还是会尽力。”怜影咬唇,泪珠子却又落了下来,“三夫人的身子本就不适合有孕,老天爷有眼才让三夫人又怀上了子嗣。”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她点点头:“是,老爷天开眼,才让我们沐家继续开枝散叶。” “为什么没有去请大夫?”沐青扬拍了下身侧的案几,“我堂堂临阳首富,连大夫都请不起吗?” “奴婢昨日想出门去请大夫,可是被大夫人的人抓了起来,硬说奴婢偷了东西,将奴婢关进暗室跪了一夜,早上才说东西找到了,便将奴婢放了回来。”怜影握紧了拳头,接着说道,“奴婢说了三夫人身子不适奴婢急着去请大夫,可是大夫人的人却不依不饶地将奴婢绑了起来,奴婢对不起三夫人。” 沐青扬冷冷地望向林氏:“她偷了什么东西?” 林氏是个冷静的人,即使乍听到消息时心思混乱,如今一路走来也早已理清了思绪,“兰惜的珊瑚耳坠不见了,妾身着人去找,后来有丫头说在怜影那里见到过,妾身便让人将怜影带来,谁料这丫头死不承认,想到今日的及笄礼也不好将事情闹大,便将她先关起来。” “后来东西找到了?”沐青扬冷笑,这样的把戏林氏还真是百玩不腻,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还真是不亦乐乎了。 “后来在一个下人房里找到了,妾身已经将人打发卖了。”林氏见沐青扬脸色依旧难看至极,“老爷明鉴,妾身真的不知道妹妹身子不适,不然绝对不会不着人去请大夫的。” 沐青扬又转过头看向瑾涵,见她软弱的样子忍不住火冒三丈:“你是沐家三小姐,你姨娘身子你怎么不去请大夫,出不了府也不会去找你林姨娘吗,不会去找你祖母吗?” “爹,女儿去寻了祖母,可是下人拦着不让女儿去,女儿……”瑾涵执着锦帕,默默流泪,她心底不断自责,若是她能像长姐那般勇敢,偷跑出去给她娘找大夫,也许她娘也不用躺在里面受苦了。 “放肆。”沐青扬又狠狠拍了案几,气急派坏地指着那群下人,“是谁,是谁如此居心叵测?我沐府的小姐也敢拦着,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白苏这会儿踱步走出来,不疾不徐地扫了林氏一眼,才说道:“这几日老夫人身子不适,二夫人便派了人在院子外守着说是不让人打扰老夫人静养,昨日老夫人休息得早,三小姐过来找老夫人,该是被那些人拦下了吧。” “老爷,妾身也是为了老夫人养病着想,大夫说了老夫人的身子要静养,尽量不要被人打扰。”林氏连忙为自己解释起来。 “好,很好,真是好。”沐青扬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刺向林氏,气氛凝重至极,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第九十九章 不慎小产 流云和晚清走在石子路上,行色匆匆,往三夫人的院落快步走去。 “小姐,我们这么快得到消息,会不会有点欲盖弥彰?”晚清一边扶着流云,一边轻声问道。 “欲盖弥彰是这么用的么?”流云好奇地偏头。 “……”这是重点么?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晚清飞快地瞥了大小姐一眼,换了个说法:“奴婢的意思是,三夫人那边才出事我们就赶过去,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这宅子才多大,我们不去才是欲盖弥彰。”说完这句,再加上一句足以气的人吐血的话,“这里才该用这个词。” 晚清决定忽略大小姐的调侃,提出自己的意见:“可是二小姐和四小姐都还陪着那些个千金小姐,小姐就这样跑出来好吗?” 知道晚清担心什么,流云只是摆摆手表示无所谓,那些个名门千金不过都是些自命清高的主罢了,跟他们说话不过是浪费时间,她如今哪里来的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 “让兰惜继续做她的嫡女梦好了。”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爬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才越痛,这样的痛苦她可是亲身尝过,自然也要让她亲爱的妹妹也尝一尝个中滋味才好。 “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去处理剩下的事吧。”说完这句,流云便拎起裙摆,气喘吁吁地往院子里跑去,晚清满脸黑线地看着小姐焦急奔跑的样子,只能叹息一声,小姐其实还真是很有演戏的本事。 流云跑到的时候,众人的目光便转到了她的身上,姜氏见她额上薄汗,明显是一路小跑来的,连忙迎了上去,温柔地扶着她走进来。 “你这丫头,没点千金小姐的样子,什么事急急忙忙地要你跑过来?”沐老夫人心疼地朝她招招手,见她不断喘气,连忙拿过一盏茶递给她,让她缓一口气。 “孙女是听忠叔说夏姨娘出事了,便急急忙忙地跑来了。”自从老夫人提过让她多同夏氏走近,她倒也听话,真的经常来找夏氏闲聊,不得不承认夏氏这个出身京城的千金小姐也是有些才华的。 “你倒是有几分心思。”沐青扬余怒未消,对着流云也摆不出好脸色。 就在这时,大夫走了出来,众人立刻迎了上去,他却朝着众人殷切的目光摇了摇头,对沐青扬说道:“三夫人身子太弱,又拖得太久,能保住三夫人一条命已是万幸。“ ‘砰’地一声,沐青扬手边的茶杯落了地,保养得体的脸上仿佛忽然多了几条皱纹,又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我的孙子……没了?”沐老夫人低喃地一句,整个人一松,差点要昏过去,幸好流云和白苏眼疾手快扶着她坐回椅子上,白苏立刻拿出一粒保心丸给她服下,老人家总有些小毛小病,所以白苏总是随身带着些老夫人平日里服用的药丸。 “那姨娘怎么样?”瑾涵紧紧抓住大夫的手,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娘腹中的孩子,她只要她娘平安就好。 “三夫人本就体弱,这次小产又大伤元气,身子亏损地厉害,日后怕是……再不能有孕了,还要好好调理,过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元气。”大夫叹息一声又继续道,“真是可惜了。” 众人皆陷入了悲戚,还是姜氏上前吩咐了下人跟着大夫去抓药,才送走了大夫。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流云依然心底微震痛,仿佛哪里破了个洞,她只觉得疼,却看到不到是哪里伤到了。 她望着紧闭的房门,想象着三夫人该有多痛,她是亲身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她知道那种保护不了孩子的无力,也知道那种看着他渐渐远去的无奈,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才能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沐青扬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氏,转身便往屋子里走去,众人本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老夫人喝止住了,老夫人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林氏的身上。 “老爷……”夏氏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微白,她看到沐青扬走近她,泪水便涌了出来,透着委屈和忧伤:“对不起,没有保住孩子。” 明明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如今她这般死里逃生却还在对他道歉,沐青扬心疼地要命,又不敢随意动她,只能握住她的柔荑,只觉得这只柔弱无骨的手没有一丝力气,又让他心痛不已。 “没事,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我们还能再有孩子。”艰难地对她说出这样善意的谎言,沐青扬将她的手靠近唇,温柔地安慰她,“不要哭了,大夫说了日后好好调理身子,还能再有孩子。” 夏氏咬唇不语,一双装满了悲伤的眸子望着沐青扬,千言万语只在不言中,她最美的便是这双会说话的明眸,她只是注视着她的丈夫,诉说着她的心痛和无奈。 “好了,让怜影照顾你,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沐青扬看懂了夏氏的意思,她倔强地咬着嘴唇,虽然什么都没说,他还是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甘心,她不服气,她要他为他们的孩子讨回公道,她不能让他们的孩子不明不白地失去了。 见夏氏委屈地望着他,沐青扬郑重地告诉她:“元珊,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白送命的。” 得到他的承诺,夏氏才朝他轻轻点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失去的孩子哀悼,还是为谁的悲哀哭泣。 但是她知道,她的孩子不会白白送命,沐青扬是什么样的人她太了解了,当年对季梦娴的死他耿耿于怀了许多年,将对她的内疚都转化为宠爱给了她,这么多年她牢牢地抓住沐青扬的宠爱,是因为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林氏以为他爱的是季梦娴的知书达理,所以即使她多么厌恶痛恨季梦娴也依然一板一眼地努力模仿着她的样子,但是她错了,他爱的是季梦娴的闲散和淡漠,从来都不是她的聪明。 她永远记得季梦娴临死前抓着她的手,求她为她保护她的一双儿女时的样子,也永远记得她为了这个家所作的牺牲,所以,她能够和沐青扬一起怀念那个刻入他生命里的女子,而不是如林氏那般虚伪地挂在嘴边,这才是她和林氏最大的差别。 第一百章 迁怒众人 “jian妇。”沐青扬一走出来,林氏便迎了上去,满脸的担忧之色,然而这样的神色看在他眼里却是装模作样,想到里间躺着的那抹纤弱的身子他就心痛难忍,狠狠地一巴掌甩上了林氏的脸颊,将她整个人打到了地上。 林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沐青扬,她从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会这么对她,甚至不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就狠狠地定下了她的罪。 她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死死地盯住了那扇紧闭的门,她不知道夏氏对老爷说了什么让他生了那么大的气,但是她很清楚,如果她不为自己辩解,她就真的完了。 “老爷刚刚失了孩子,妾身理解老爷的痛惜之情,若是打妾身能让老爷消气的话,妾身绝无半句怨言。”散乱的发髻,嘴角流出的殷红,半张脸都高高肿起,林氏从没这么狼狈过,但是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只是半低着头低低地抽噎了起来,却也不为自己辩解,反而大度地任凭打骂。 流云眸光微闪,定定地望着林氏,她确实聪明,知道以退为进来引起她爹的怜悯之心,一个素来骄傲的女子忽然间作小媳妇状是最能引起男人的怜爱之心,林氏真是深谐此道。 只可惜……她低估了她的对手。 流云垂下眼帘,掩去了心思,沉默地立在老夫人的身侧。 “老爷,妾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姜氏轻移莲步,走到了沐青扬的面前,微微福身,沉静的双眸望着沐青扬,让他燥乱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你说。”沐青扬是喜欢姜氏的淡然的,虽然不如夏氏那般宠爱,但是他对她却多了几分欣赏,有才情的女子是值得好好珍惜的。 “这几日二夫人忙于大小姐的及笄礼,才会对下人疏于管教,夏姐姐失了孩子固然让人痛惜,但是事已至此,若是再因为这个无缘的孩子而让府里家无宁日,迁怒了二夫人,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温软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劝慰的话语全然淌入了沐青扬的心底。 他冷冷地望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林氏,眉宇深锁,他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她,可是若不是因为她的人,夏氏的身子又怎么会拖了这么久,又怎么会小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说到底,就是林氏。 可是他转念一想,姜氏的话并没有错,林氏管理后院向来得体,最近为了流云的及笄礼忙得天昏地暗,这会儿他若是勉强要怪责于她也是太过苛责,可是若就这么简单原谅她,他又怎么面对夏氏? “二夫人和三夫人素有交情,此次三夫人痛失爱子想必二夫人也极为悔恨,老爷若是想为那可怜的孩子报仇,就该向那几个可恶的奴才问责。”几句话,便为沐青扬摆出了该为这件事受罚的人。 流云不言不语地扫了姜氏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激赏,果然是个聪明人,她不过让人给她带了一句话,她便能一路顺藤摸瓜地说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人惊讶。 这时候,姜氏忽然抬起了头,飞快地扑捉到流云眼底的欣赏,袖中紧握的手微微松开了,她看到了大小姐眼底的赞同,那么说明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大小姐的意料范围内,又或者该说是大小姐所期许的脚本。 “阿忠,把人都给我带过来。”沐青扬沉吟一声,朝着门外候命的管家下了命令,忠叔领命离开,没多久就带着护院将老爷要找的人带了过来,那一个个双手被绑在身后,胆小如鼠的样子让沐青扬一阵厌恶。 “就是你们把怜影抓起来的?”沐青扬眯起眼,望着眼前两个老妈子,声音里透着几分狠戾,“她没有告诉你们三夫人身子不适要请大夫吗?” 两个老妈子互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连连跪地求饶:“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 这么看来,怜影确实说过夏氏要找大夫,而这两个老妈子却恍若未闻地将人抓了起来,沐青扬偏头看到怜影被丫头搀扶着站立不稳的样子,不由得怒意横生,狠狠地指着老妈子说道:“给我拉下去打,狠狠地打。” “老爷饶命啊,饶命啊……”老妈子大呼饶命,沐青扬却充耳不闻,老妈子立刻转过头对着林氏磕头,求她救命,可是林氏资深都难保了哪里还能救得了谁,她只能咬牙望着两个她身边的老妈子被人拖出去杖打,她知道她们是活不了了,本就年纪一大把的再被杖责,必定是没命了的。 两个老妈子在院子里杖责,忠叔又将几个丫头送了进来,几个丫头看起来比老妈子胆大,并未吓得花容失色,其中一个丫头面色苍白,对沐青扬说道:“老爷,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老爷不能因为三夫人小产,就责怪到奴婢头上,这样对奴婢不公平。”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倒是说说你们是听谁的命令,是谁让你们拦着三小姐不让她见我的?”沐老夫人狠狠地瞪一眼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冷笑道:“真是好样的,我们沐府一个下人都敢如此反驳主子的话了,这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 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被老夫人吓到了,一下子倒没了刚才的气势,微微旋身对着沐老夫人磕头一拜,旋即说道:“老夫人明鉴,奴婢虽是生来jian命,但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罚奴婢不服。二夫人让奴婢们守在老夫人的院子外,说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老夫人静养,若是奴婢让三小姐进去了,到时候扰了老夫人静养,责怪下来还不是我们这些下人们受罚么?” 这样有条有理的回答,倒是让沐老夫人多看了她几眼,大户人家找丫头总喜欢找些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卖身为奴的丫头,不若乡野丫头那般粗鄙,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丫头比其他的丫头要漂亮上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流云忽然开口询问。 “奴婢竹音,是老夫人院子里打扫的。”竹音回答头都不抬,飞快地回答。 流云缓步踱到竹音面前,低声说道:“二夫人让你们守着院子,是不让闲杂人等打扰祖母的静养,三小姐是沐府的小姐,她是闲杂人等吗?” 竹音声音窒了窒,猛然抬起头来:“三小姐来找老夫人的事,奴婢让人去告诉了二夫人,但是二夫人迟迟没有回复,沐府中的规矩是,主子没有新的吩咐那边依照之前的吩咐。” “放肆。”流云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手掌落下时,竹音的脸颊上迅速红了起来,一条血痕划破了半张脸。 第一百零一章 大势已去 正厅一片安静,明明很多人,却好像只有流云和竹音似的,流云眸中闪着冷酷和嗜血,这便是沐府的大小姐,狠辣跋扈,一个巴掌就能将下人的半张脸打肿。 “你的意思是,是二夫人故意拖延着不让三小姐去请大夫么?”流云的眼里射出了危险,她伸手执起竹音的下颚,见她眸中终于出现了害怕,冷冷一笑:“你知道污蔑主子,要受什么责罚么?” “大……大小姐明鉴,奴婢是……实话实说,奴婢在老夫人院子外守夜到天亮,二夫人派了人过来让我们去前厅帮忙搬东西,奴婢还没见到白苏姑姑就被人领走了。”竹音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是知道大小姐的手段的,整个沐府都知道大小姐骄纵成xing,从来不把下人的命放在心上,要是得罪了大小姐,小命就要没了。 “好一个实话实说。”流云狠狠地甩开她的下颚,不理会她的吃痛,转过身对着沐青扬说道:“爹,这个丫头竟然敢污蔑林姨娘,简直该死。” 姜氏的脸上划过一抹异色,不过被她飞快地压了下去,她虽然不明白流云怎么会忽然为她说话,不过她还是立刻跟着附和:“是啊,二夫人怎么会故意拖延时间不让三小姐去请大夫,根本就是这丫头胡说八道。” “奴婢没有胡说八道,昨夜奴婢四人守夜,老爷随便问一问便知道了。”竹音咬唇,说得信誓旦旦。 林氏面色难看,却始终没有开口,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说话,她宁愿等着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否则一旦她说错一句,便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昨日是谁去二夫人那边报信的?”沐青扬扫了一眼林氏,沉声问道。 “是竹香。”竹音回答。 白苏皱了皱眉头,她倒是对这个竹香有点印象,这丫头胆大心细,做得一手好点心,老夫人对她做的点心赞不绝口,还直嚷着回头他们回祥云寺要把她也带上。 “奴婢竹香。昨日竹音姐姐他们在守夜,说是不能擅离职守,便让奴婢去找二夫人,可是奴婢并未见到二夫人,只见到了邱妈妈,邱妈妈说二夫人睡了。”竹香顿了顿继续说,“可是奴婢明明看到二夫人房中的烛火还亮着,便大着胆子凑近一看,二夫人果然还没休息,她还对邱妈妈说不见奴婢,说是……” 见竹香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下去,又胆战心惊地往着林氏,沐青扬心里一阵不耐,扬了扬手让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听到二夫人说对邱妈妈说,三夫人霸占着老爷的宠爱多年,要是……要是能早登极乐……能……”竹香纵然大胆,看着沐青扬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也不敢再说下去了,一阵冷风闪过,她只觉半张脸火辣辣地痛,只见林氏满眼怒火地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奴婢亲耳听见,奴婢不敢说谎。”说着,竹香又狠狠地磕头发誓,迅速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沐青扬指着林氏,怒火中烧:“毒妇,我沐青扬真是瞎了眼,竟然被你蒙蔽,元珊还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跟她相比你简直就是个蛇蝎毒妇。” “老爷,这丫头被人收买了才会胡说八道,妾身一心一意为老爷,自然知道老爷心中宠爱妹妹,又怎么会如此诅咒妹妹?”林氏气得浑身发抖,泪水狂涌而出,仿佛受尽了委屈。 然而这样的泪水却再也得不到沐青扬的怜惜,他只是对着忠叔说道:“去把邱妈妈给我带来。” 流云偏头望向林氏,这时候的她哪里还有主母的样子,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嘴角破裂,半张脸肿得要命,怕也不是敷敷热水就能消肿的了。 “姨娘……”兰惜突然闯了进来,看到林氏跪在地上,伸出手想抚摸却又怕碰痛了她娘,白皙的双手腾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沐青扬,未语泪先流,“爹,纵然姨娘做了什么让爹生气的事,也请爹看在姨娘为爹生了一双儿女的份上,原谅姨娘吧。” 最乖巧听话的女儿,跪在自己的面前,沐青扬很想伸手去扶,可是想着她话里的意思,又冷着脸不言不语,他就是太纵着林氏了,早就听说林氏在府里任意妄为,他总想着她为自己生的那一双儿女,又想着她这些年劳心劳力地为打理沐府,他纵然听到些闲言闲语也都不当一会儿事。 可是这一次,她闹得太过分,他知道林氏心里一直都不平自己对夏氏的宠爱,所以明里暗里地对她使绊子,夏氏xing子温顺,不争不抢,只要林氏不过分,他也就为了府里的安宁懒得说她,谁知道她竟然如此放肆,闹得夏氏失了孩子,虽然夏氏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知道她的心思,她是第一次要求他为她做什么,他又怎么能让她失望? “兰惜,你先起来吧,爹向来赏罚分明,若不是姨娘的错,爹不会……”流云走上前,想要扶起兰惜,谁料却被兰惜甩开手,她这个素来以温和出名的二小姐竟然恶狠狠地瞪她:“不要你假好心,你巴不得我和姨娘都死。” “放肆。”沐青扬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林氏怒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流云好心好意,她竟然这般蛮不讲理,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只看到兰惜的失态和凶狠,去没看到流云扶她时唇边泛着的讥笑和嘲弄,若非如此,兰惜又怎么会忽然发飙。 “爹……”兰惜自知理亏,流云的嘲笑让她忽然间头脑发热,竟然脱口而出了心中所想,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完了,可是她还是努力地挽回自己在沐青扬心目中的形象,“爹,女儿是一时情急,女儿是担心娘亲,女儿……” “住口,你是我沐府的二小姐,她不过是jian妾,你居然叫她娘亲?”若是平时,沐青扬是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狠话,可是这个当下他的脑中哪里还有平日的温存,脑中想的只有林氏居然敢教他沐府的女儿叫她娘亲。 他忽然想到之前老夫人同他提起的主母一事,他还说林氏安分守己,绝没有觊觎主母之位,反倒是他觉得这些年她为府里鞍前马后,他该给她一个主母的位分才是,如今看来,果真是他太天真,这个女人平日里说的那些鬼话,当真是把他当成三岁孩童般哄骗了的。 “青扬,这样的女人……”沐老夫人摇摇头,眼底的意思怕也只有沐青扬这个儿子能看懂。 【作者题外话】:有木有很爽,有木有有木有!!!小夕很讨厌林氏哒,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最讨厌啦。。。 第一百零二章 一夕倾塌 林氏始终保持沉默,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动了,跪行了几步到了沐青扬的脚边,不再作小媳妇的委屈状,她高昂起头,直视她的夫君,不疾不徐地说道:“老爷就算要给妾身定罪,也要让给妾身辩解的机会。这几日忙碌大小姐的及笄礼,老夫人身子又不爽,妾身久未复发的哮喘昨日发作,妾身怕影响了今日的及笄礼便一直忍耐,昨日便早早地休息,因而竹香过来的时候妾身早已沉睡。” 她见沐青扬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老爷知道妾身素来浅眠,身边伺候的人哪里敢来打扰妾身休息,自然是压着三小姐的事,更何况三小姐并未说清是妹妹身子不适要找大夫,妾身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他们不过是一心为妾身着想罢了。若是他们知道,他们的护住心切会闹成今日这副局面,他们怎么会不来唤妾身?老爷,将心比心,若是老爷身子不适,忠叔难道不会拦着人不让打扰老爷休息么?” 姜氏的脸色微沉,她显然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林氏竟然还能凭着几句话翻盘,她捏紧手中的锦帕,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甘。 流云面色自若,看不出悲喜,她早就知道不能低估林氏,她跟了她爹那么多年,即使不懂得如何固宠,却不会不了解她爹的xing子,沐青扬终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许在商场上他是个无往不利的奸商,但是面对家人,他却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不过么,林氏了解她爹,她沐流云也同样了解,所以这一局,谁胜谁负,尚未定论。 “爹,姨娘待爹的心,爹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若是姨娘有心害人,哪里会这般明刀明枪,夏姨娘身子不好,若是姨娘有心害她,她还能活到现在吗?”兰惜眸中闪烁着悲凉之色,凄凄地望着沐青扬,企图让他爹回心转意,念及她娘的好。 这时候,怜影忽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刚要跪下沐青扬使了个眼色给她身侧的侍女,那侍女立刻拉住了她,他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跪。 “老爷,三夫人菩萨心肠,与世无争,也不愿老爷为了她闹得家宅不宁,今日的局面是三夫人最不愿看到的,可是有些话,奴婢忍不住,三夫人教导奴婢们要隐忍要大度,奴婢们也都遵照着夫人的意思在做,可是有些事奴婢们看在眼里,却是痛在心里。”怜影没有哭,连眼眶都没有红,但是她的眸中却有一种瑟瑟飘零的绝望,仿佛让人也跟着她一起莫名悲伤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三夫人身子弱,到了冬日里就特别怕寒,老爷一直以为是因为夫人身子弱,事实却不是如此。前年冬日老爷出外做生意,三夫人为了三小姐硬是在雪地里跪了四个时辰,奴婢把夫人背回来的时候夫人的身子冻得跟冰块似的,差点就没命了。当时老爷回府,问三夫人膝盖为何会受伤,夫人告诉老爷是不小心摔伤的,老爷可知奴婢当时有多想告诉老爷真相。” 林氏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怜影,她完全没想到怜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更何况当时的事她和夏氏早就有了默契,谁都不会再提起,夏氏心中明白若是林氏有心害瑾涵,那她绝对防不胜防,所以为了女儿,夏氏便将当时的苦往心里咽。 怜影的话,让老夫人都动容,她从前虽然并不喜欢林氏,但是还觉得她是个懂分寸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恶毒,难怪夏氏的身子这般弱,原来是在雪地里便冻坏了的,她还一直觉得是夏氏太过娇弱,原来竟是这个道理。 “好你个林茹玉,竟然这般狠毒。”沐青扬怒气滔天,眼前晃过当初夏氏那般含泪告诉他无碍的样子,胸口便觉气闷,他扬起手又给了林氏一个耳光,这一回林氏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她只觉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老爷,妾身没有……”她口中含血,说话都不清楚,可也知道他这会儿是在气头上,怕是她再说什么都没用的了,然而她还是颤巍着身子,匍匐地爬到沐青扬的脚边,“老爷,妾身真的没有,是她们血口喷人。” “爹,姨娘没有,姨娘不是这样的人。”兰惜也吓住了,只能喃喃地跟着她娘一起否认,她记得她和流云堆雪人的时候看到夏氏跪在雪地里,她还好奇地跑去问她娘,她娘只是冷哼一声便走开了,她见娘不高兴便也跟着走开了,再后来听说夏氏大病一场,、就没了下文。 流云哪里会让事情结束地这么迅速,只见她眉头深锁,仿佛犹豫着该不该为林氏求情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爹,夏姨娘如今还在昏睡,这些事等她醒了之后爹再好好问问,至于这次的事不如等夏姨娘醒来之后再说吧,夏姨娘心善,若是爹罚重了岂不是折了夏姨娘的本意。” “是啊,青扬,这件事事关我们沐府的子嗣,决不可草草了事。”沐老夫人冷冷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林氏,鄙夷地哼道:“把这个女人先关起来,让人好好盘问盘问这些年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林氏猛地回头,触及沐老夫人冰冷的眸光,暗暗打了个寒战。 “是,母亲说的是。”附和了一声,他便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把这个毒妇给我关起来,忠叔,你派人好好给我盘问盘问,她还做了什么好事。” “是。”忠叔看了狼狈的林氏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扫了面色沉静的流云一眼,旋即便唤了两个老妈子将人带走,林氏挣扎着向沐青扬求情,然而两个老妈子的手臂却孔武有力,被她们抓住的她完全逃不开,只能被人塞了一嘴的抹布而被带下去关起来了。 “爹……”兰惜哭得梨花带雨,跪在沐青扬的面前,“求爹开一面,暗房潮湿阴寒,姨娘哪里吃得了这份苦?” 流云又一次上前宽慰兰惜,语气温柔:“妹妹放心吧,爹一定会还姨娘一个公道。” 而这一次,兰惜依然没有忍住,狠狠地甩开了流云的手,触及流云眼底的幸灾乐祸时,她才猛然想起她爹还在眼前,果然看到她爹厌恶的眼神,她心下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都回去吧。”说完,沐青扬便转身去了夏氏的房间。 沐老夫人面露疲惫,白苏便扶着她赶紧回去休息,几个侍妾见没戏可看便也跟着离开了,瑾涵和怜影自然跟着去了夏氏房里,没一会儿正厅就只剩下流云和兰惜,还有一个看戏看了一整场都没开口的思雅。 “二姐你还是回去吧,爹不会轻易原谅林姨娘的。”思雅居高临下地望着兰惜,嘴边泛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本该安慰的话语却透着喜悦。 兰惜不语,跪着的姿势一直未变,思雅见她如此,耸耸肩便离开了。 “就算你跪到两条腿都断了,爹也不会原谅你娘的。”幽幽地留下这句话,流云便轻笑着翩然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算无遗策 回到朱颜阁,流云才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前厅的宾客散了大半,剩下的些许公子哥儿们也有弘景陪着喝酒,流云这个深闺小姐自然可以不用在场的。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流云微闭双眸,暗暗将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她总觉得这件事太过顺利,就好像有人暗中帮了她一把似的。 “小姐……看起来并不高兴?”晚清略有不解,所有的事都朝着流云计划的方向在进展,为什么小姐看起来并不满意? “我只是觉得夏姨娘的孩子……很可惜。”她曾有孕,她知道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虽然从知道有孕到失了孩子不过一日时间,可是那种感觉却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晚清叹息一声,无不惋惜:“小姐也别难过了,三夫人的身子……这个孩子迟早是要失去的。” 她本想再说些话宽慰流云,但是看着流云这般难过的样子,也只好轻叹一口气,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流云待人总是善良的,她算计旁人,却只是为了生存,她从不曾真的主动去伤害过谁,若非那些人咄咄bi人,小姐哪里会做得这般狠绝。 “让浅澜去库房挑最好的药材送去给夏姨娘,她刚刚失了孩子,元气大伤,要好好补一补。”女人小产,身子的亏损比产子更大,这也是为什么小产之后要细心调养的道理。 “是,奴婢记下了。”晚清点头应下,见流云若有所思,便又说道:“竹音和竹香奴婢也派了人护着他们,不会让二夫人的人动她们的,她们的卖身契奴婢也已经拿到了,等事情过后便会给她们,放她们出府。” 流云支着头,吃吃地笑了起来:“要是林姨娘知道她这次是败在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和她的弃子宁香的手上,她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 流云精于算计,却终究不如宁香对沐府中的人脉清楚,宁香在林氏身边多年,自然对府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她知道老夫人的院子里什么人最容易收买,也知道夏氏的身边谁最恨林氏,更清楚夏氏的身子压根就留不下孩子,想到这里流云便不禁后怕,若是林氏没有被她算计抛了宁香,也许如今被算计的就是她了。 想起那个缠绵榻上的宁香,流云便叹了一口气,本该是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却被林氏害得如此下场,而她也算是帮凶一人,宁香那么通透的人怕是早就想明白了一切,可是她却沉默地帮着流云算计一切,连流云都有些看不懂,她这到底是对林氏死心,还是对流云忠心。 “不过,宁香怎么知道怜影姐姐差点被二夫人算计到老爷的床上去的?”晚清扁扁嘴,有点不相信宁香是那么八卦的人。 实际上,林氏厌恶夏氏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夏氏身边的怜影,当初沐老爷流连于青楼之中,林氏为了将他留在府里奇招百出,后来她知道老爷对怜影有几分欣赏,便设局陷害怜影,企图将她送到老爷的床上,怜影确实被沐青扬破了身,可是她却不愿意下嫁,她甚至以死相bi,沐青扬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她继续留在夏氏身边服侍她。 夏氏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知道老爷喜欢怜影,但是她也尊重怜影的选择,在她心里怜影不止是奴婢,更是她的妹妹,她原本一心就想为她选一门好亲事,谁料怜影失了身,因而怜影都已经二十好几,依然留在夏氏身边服侍。 对于怜影的事,夏氏和沐青扬对她都是有所亏欠的,因而对她总是特别纵容,今日沐青扬看到怜影受了委屈才会如此凶狠,在他心里永远都会有怜影的位置,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宁香是林姨娘的心腹,府里有什么事能逃得过她的耳目。”流云叹息一声,果真是大宅门里,到处都是勾心斗角,连个丫头都知道这么多肮脏的祸事。 若她是林氏,便要拼死保住宁香,难道她以为宁香不会说话就不会坏事了么?真正有本事的人,便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受制于人。 流云沉默许久,才望着夏氏院子的方向,喃喃自语:“晚清,你说夏姨娘这会儿在做什么?那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应该很痛心吧?” 昨日浅澜尽力为夏氏保胎,可是一夜之后她便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就如大夫所言拖得太久,孩子是留不住的,所以他们便将计就计,扳倒最大的敌人。 只是这一笔账,流云也不知道该怎么算,到底是谁赢了。 晚清见流云面色恍惚,忙不迭地晃了晃流云的手臂,见她如梦初醒般,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只是觉得突然不知道,女子活得这般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姐,还有一事奴婢不明白,为何小姐要帮着二夫人说话,若是小姐加一把火,也许老爷就会休了二夫人,而不仅仅是将她关起来了。”晚清并不是狠毒的人,但是对于林氏却是恨极了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将林氏关起来对她是大的惩罚。 流云却淡淡一笑,神色清明,唇角微扬:“我爹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若是他昨日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决定,之后被兰惜或是谁一求情,林姨娘犯下的事很有可能就会一笔勾销。只有让这件事沉淀下来,成为我爹心里最深的痛,才能让林姨娘永远地翻不过身。”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站上风口浪尖,她只要默默地站在所有人身后看着这场闹剧便好,她要看着林氏一点一点毁掉,再也爬不起来,还有兰惜,她最亲爱的妹妹,她又怎么会让她好过呢? 不知道是不是流云的笑容太过诡异,晚清没来由地感觉一阵凉意,不过仔细想想,如今小姐有了自保的能力,还懂得审时度势,她是该高兴才是,想起从前小姐‘认贼做母’,现在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想什么呢?快去看看浅澜回来没有,我都饿死了。”流云皱了皱秀气的柳眉,眨巴眨巴地望着晚清。 “……”晚清叹息一声,她明明才吃过点心…… 【作者题外话】:小夕从泰国回来啦,5e__5e嘻嘻……还是很好玩滴,啦啦啦 第一百零四章 竟是如此 沐青扬在夏氏的屋子里呆了很久,两人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沉默地拥抱着,共同悼念着失去孩子的第一天,夏氏没有质问一句,沐青扬却能感觉得出她的心里有多苦,她从来都不是强硬的女子,她学不来争宠,也学不来争斗,她默默地垂着眸,怔怔地望着某处发呆。 他其实并没有给夏氏太多的关注,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羞怯的女子,总是躲在季梦娴的身后,睁着一双小鹿般胆怯羞涩的眸子望着他,纯洁清澈的样子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可是那个时候的他眼里心里就只有季氏嫡女,那个如神女般绝色倾城的女子。 直到季梦娴过世的那日,他才重新注意到了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女子,即使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他依然对她的存在没有太多的在意,那一日她一袭白衣跪在梦娴的棺木旁,她不像旁人那般哭得惊天动地,她只是静静地落泪,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哭得这般绝美,又让人痛彻心扉。 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她和梦娴不同,梦娴聪明大度,而她却害羞腼腆,她总是低垂着头,她不敢同他对视,她即使有了女儿依然清纯地如双十年华的女子,他从未见过这样可人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老爷,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像老爷多一些,还是像妾身多一些?”夏氏窝在沐青扬的怀里,声音绵软温柔:“一定是像老爷多一些。” “元珊,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沐青扬紧了紧拥抱,夏氏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他心疼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颊,“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们。” 夏氏摇摇头,睁开了水雾般的双眸,朝他笑了笑,安慰似的说道:“老爷,是妾身没有福气,老爷已经对妾身很好了。” 这些年的宠爱,历历在目,一个妻妾成群的男子可以这般宠爱着一个女子,她该知足了的。 缠绵了许久,沐青扬才离开,这一日本是流云的及笄礼,却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夏氏的提醒,他都要忘记这件事了,交代了怜影好好照顾夏氏,他便匆匆离去,想来是去看一看宾客是否都走光了。 待他走远,怜影才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服侍夏氏喝下。 “夫人好些了么?大夫说之后需要静养,开了方子慢慢调养。”怜影接过空碗,拿出锦帕为夏氏擦拭嘴角,扶着她靠在软垫上,随即搬了凳子坐在她床侧。 这时的夏氏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半点都没有刚才躺在沐青扬怀里的萎靡之色。 “二小姐怎么样?”她低声地问道。 “听说二小姐跪在老爷的院子里,求老爷放二夫人出来。”怜影面上露出一抹犹疑,“夫人,老爷素来心软,会不会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把二夫人放出来?” 夏氏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但是一双眸子却极是明亮,她淡淡回答:“老爷是个要面子的人,二小姐用这样的方式威胁他,你以为他会妥协?” 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了这个决定,便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决定,除非有什么证据出现推翻所有的一切,否则林氏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走出暗房了。 怜影蹙眉望着夏氏难看的脸色,面露担忧:“夫人,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然还是早些休息吧?” “时间么……这是时间最奢侈的东西了……”夏氏低低地笑着,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一下一下地刺进怜影的心里,她上前轻轻拍着夏氏的背脊,忍不住发飙:“奴婢早就跟夫人说了,这药吃不得吃不得,夫人就是不肯听,这会儿……夫人的身子本就已经败破不堪,如今又吃了这般大伤的药,这身子更是……” 夏氏推开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怜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已经偷了五年的寿命了,够了……” “夫人……”怜影咬唇,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夫人的身子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我们好好调理,一定能痊愈的。” “怜影,我知足了,真的,五年前本该陪着季姐姐一起,如今我已经偷得了五年的时间,偷得了老爷五年的宠爱,真的已经足够了。”夏氏恬静的脸庞泛着一种神圣的光芒,她偏头望着怜影,语调漫不经心:“我本想等瑾涵长大,看着她嫁人,那我也了却了心愿,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我知道你怪我冲动,可是你知道的,就算不吃这个药我的日子也寥寥无几,倒不如借着这些最后的日子演一出好戏,将林氏彻底地击垮,你知道我等着一日等了多久了么?” “奴婢知道夫人这些年的隐忍都是为了小姐。”她没有做过母亲,她不懂一个母亲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一辈子为儿女打算,甚至到了生命的最后都在尽心尽力地为孩子算计。 “流云季姐姐的女儿,终究是会清醒的,我很高兴看到她终于长大了,日后我到地下见到季姐姐也不会被她责怪。”她见怜影依然一脸的欲言又止,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流云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在算计林氏,而我自愿为她的棋子,想必日后她必定会护着瑾涵,只要她能护着瑾涵,我的这些算计也就值得了。” 怜影看着夏氏越发惨白的脸色,心底哀鸣一片,没有人知道她的主子精通医术,早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便设计好了这出戏,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根本保不了这个孩子,所以干脆就亲手杀了这个孩子,不给自己一点希望。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头,以流云的聪明才智必定能将这出戏演好,流云的算计一环扣紧一环,循序渐进,她没有急功近利,急于将林氏置于死地,她的身上终究留着季梦娴的血,她终究是个也成为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了。 “我只希望,我的孩子不要怪他娘狠心。”若是她能保得住这个孩子,她会用尽一切方法,只可惜,宿命终究是任何人都无法挣脱的。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很多亲在群里问小夕还写过神马小说,其实小夕想说点名字进去就能看到其他的小说啦。。。不过在塔读就只有一本完结的《凤鸣朝》啦,吼吼。。。 第一百零五章 再无翻身 兰惜跪了十二个时辰,终于昏倒在了沐青扬的院子里,他将女儿小心地抱到了屋子里,看着最宠爱的女儿昏迷不醒的样子,他的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他疼惜兰惜,她是几个女儿里最乖巧听话的,她是沐青扬的骄傲,如今看到女儿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他说不出有多心疼,想到她的孝顺更是胸口宛若被堵住了似的不是滋味。 “爹……”兰惜幽幽转醒,看到身侧的沐青扬,委屈之色顿时浮上了面颊,“爹……” 她是该委屈的,素来最疼她的爹竟然忍心任她跪足十二个时辰,她虽是庶女,但是沐府上下谁人不知,她爹最疼宠的便是这个女儿,平日里她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然而这一次却硬着心肠对她不闻不问。 “好了,醒了就好,大夫说你寒风入体,要好好休息几日。”沐青扬见她醒来便松了一口气。 “爹,姨娘……”兰惜一张口便提到了林氏,沐青扬的面色一变,冷冷地退开几步,截断了她的话,“你身子不好,就留在屋子里养病,哪里都不要去,尤其是暗房,若是让我知道你去了那里,她就永远都别想出来。” 他在疼宠女儿,也由不得她挑战他的威信,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姨娘的事你就不要cha手了,好好养病吧。” “爹……”兰惜见沐青扬转身就走,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然而她浑身绵软毫无力气,整个人扑倒在地,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兰惜……”沐青扬连忙将她扶回床上,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病着么?胡来什么?” 兰惜知道沐青扬依然是心疼自己的,她的心也稍稍放下些,面上的悲凉委屈却丝毫未减,只见她嗅了嗅鼻子,泪水缓缓流了下来,看起来无不可怜:“爹心疼女儿,就不心疼姨娘么?姨娘为了爹为了这个家付出那么多,爹就这样狠心将姨娘关在暗房里么?去年,那个被爹关进暗房的通房,不过三日便死了,爹还记得么?女儿知道爹刚刚失了孩子心里难受,难道爹就不怕再失去一个家人么?” 她的话正中沐青扬的内心,他心疼夏氏失去了孩子,要为孩子报仇,把林氏关起来更多的是因为要给夏氏一个交代,其实他也知道孩子的事怪不到她头上,所谓不知者无罪,她到底也不是存心要害夏氏的孩子。 “爹,女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姨娘纵然有错,那也是爹惯出来的,姨娘管着后院,哪里能一碗水端平,她总也有些手段施压,爹以前从来不说,如今却翻起旧帐,这又是何必?”兰惜嘤嘤地低泣,即使为林氏抱不平,却也是温婉绵软。 沐青扬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兰惜的话刀刀命中靶心,脸上迅速烫了起来。 “你姨娘的事我会好好考虑,你好好休息吧。”说完,沐青扬逃也似地离开了兰惜的房间。 兰惜微微扬起了嘴角,眼底闪过精光,泛着讥讽的笑意,“娘,我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你的命了。” 说完,她便安心地闭上眼沉睡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哭得凄惨伤心的压根就不是她。 而另一边,沐青扬听了兰惜的话,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书房,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迁怒林氏,就算她曾经做过对夏氏不堪的事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可是,失去孩子这件事,却狠狠地堵住了他的胸口,让他那口气,上下不得。 “老爷,罗邵求见。”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沐青扬深深吐了一口气,暂时将家事置于脑后,沉沉地吩咐让他进来。 一袭青绿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眉清目秀的模样颇有几分书生之气,不过仔细打量会发现他的眉宇间凝聚着精明,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老爷,已经证实了之前抹黑我们米铺的是林家人,二夫人怕是……也知道这件事。”罗邵沉吟一声,没有在意沐青扬沉下的脸色,继续说道,“还有,听闻林家的生意出了问题,缺了一大笔资金,后来有人为他们补上了这个缺口,属下命人去查之后发现,这笔钱……出自沐府。” 不用罗邵再说,沐青扬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沐府中会出钱补齐林家生意的亏损的,除了林茹玉,还会有谁? “还有一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沐青扬脸色暗黑,眼底射出了寒意,他可以容忍女人在府里兴风作浪,却不能容忍女人将手伸到他的生意上去,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 罗邵略有犹豫,斯文的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 “没关系,你说。”沐青扬心中有了一份猜疑,挥挥手让罗邵说下去。 “我们所卖的丝绸一直都是江南丝织坊送过来的,但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却忽然多了一家叫做‘如意坊’的织坊送来的丝绸,他们家的丝绸乍看质地不错,但是却容易褪色,属下派人暗中混进如意坊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的染料和布绸都是二等品,却卖了一等品的价格给我们。”罗邵小心地抬眼看了看沐青扬,见他眉头深锁,继续说道:“要不是这一次送货途中下了大雨,大批丝绸被淋湿,其中一部分颜色印染开来,我们也未必会发现。” 沐氏的丝绸生意口碑向来很好,他们的货源上品,买他们丝绸的大多都是权贵,幸好这次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负责进货的?”沐青扬冷冷地问道。 “是……二夫人的远亲,听管事的说是二夫人特意派人给他递了话给她远亲谋一份事,还有我们查到如意坊的拥有者,是老爷的大舅子林有志。”话音刚落,案几上的书镇便狠狠地摔落到地上,沐青扬整个人气得发颤,罗邵连忙皱眉劝解,“老爷先别生气,也许二夫人不知道这些事。” “不知道?她会不知道?”沐青扬冷笑,他一直都知道林氏暗中帮助她兄长林有志,想着帮助娘家也不为过,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哪里料想得到她竟然如此贪得无厌,真真是让人心寒。 罗邵面无表情地别开眼,他从来都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该也不能接口。 【作者题外话】:小夕群号273269604,亲们可以进群来找小夕玩哟,敲门砖:小夕开门。<2f1007201 艾玛,俺绝对不是为了增加粉丝数量!!!(遁走……) 第一百零六章 投石问路 也许兰惜还等着她爹因为疼宠女儿而放了林氏,却没想到得到的消息竟然是沐青扬命人连夜将林氏送到沐府最偏僻也最残破的北苑,还派了不少人守在门外,林氏便这样被囚禁在了北苑,不许人探视。 下人们纷纷闻风而动,从前依附着林氏的管事们个个夹紧尾巴做人,暗暗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会被揪辫子的错事,默默猜测下一个管事的会是谁。 谁都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提议让大小姐试着管家,夏氏自然赞同。 沐青扬原本并不同意,后来想到了流云那一日用慕容山庄的承诺交换婚姻自由的事便同意了,他忽然很想看一看这个女儿,到底成长到什么地步。 让人称奇的是,流云欣然接受管事的权力,还顺带地要求姜氏协助,这般举动倒是让沐老夫人笑颜逐开,她越发觉得这个丫头有趣,心思细腻,当然老夫人对她有这么好的印象最大的原因,是她说动了季氏老夫人不再cha手沐府续弦之事,这对沐老夫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流云是用什么办法说动顽固的季老夫人,那就不是旁人该过问的事了,沐老夫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聪明只要顾着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到,不需要询问过程。 就这样,沐府的掌权人变成了流云,而姜氏则负责日常事务的执行,不过在大多数人眼里,流云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掌权的人是姜氏,下人们纷纷朝着姜氏阿谀奉承起来,素来安静的姜氏一下子也难以习惯下人们这样的殷勤。 不过,流云倒是对她接下去的动作特别有兴趣,她想知道自己的眼光到底怎么样,姜氏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林氏,被下人们的讨好蒙蔽了双眼,亦或是她慢慢变成沐府后院真正的掌权人。 这日下午,姜氏在账房同管事的对账,流云倒是惬意地躲在屋子里吃点心,没一会儿晚清带了一封信走进来,署名竟是罗邵,晚清将信件放置在桌上后便去小厨房端糖水,流云拆开信件,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之前罗邵会在那般敏感的时机出现在沐府,将林氏在沐家生意上所做的小动作抖了出来,自然也是由流云授意,不过她并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反而暗中派人送了一封信给罗邵,罗邵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信件中所提及的林氏。 实际上就算没有流云送去的信件的提醒,他也在调查那些事的,只不过他并没有将调查的方向指向林家,不过他相信再多一段时间,他定然能查到林家在沐府生意里所扮演的绝色。 当然,流云并不是未卜先知,这些事她都是从邱妈妈和宁香那边知道的,尤其是邱妈妈,既然邱妈妈对林平这般担心,她自然不能翻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流云极聪明,她小心地隐藏着身份,她并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身份,虽说她是沐家的女儿,她爹却并不喜欢女儿家cha手生意上的事,在这一点上她爹其实是个独裁者,十分霸道。 作为女儿,她自然也没必要去触碰他爹的逆鳞,但是她却需要在沐府的生意上有自己的人,而罗邵,就是第一个。 “小姐,厨房那边闹起来了,姜氏势单力薄,我们要不要去帮忙?”浅澜兴冲冲地赶回来,说起了厨房那边的事。 “去做什么?”流云挑眉问道,那般闲散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要去帮忙,反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浅澜本以为小姐对姜氏不仅有提拔的心思,更有拉拢的心思,这会儿姜氏那边遇到麻烦,小姐自然该去帮忙,不过这会儿她却看出点门道了,她眉眼微扬,试探地问道,“小姐是故意让姜氏站到风口浪尖去的?” 流云笑了笑,媚眼儿如丝地眯了起来,似笑非笑:“你以为姜氏是那么容易被人拿住的人?” 这会儿林氏刚倒,沐府中的各个势力正在暗中潜伏,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妄动,因为谁都不知道老爷对林氏的打压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也没有人知道姜氏的上位到底是送出来做枪靶子还是给她个机会看她的厉害。 流云一点都不担心姜氏,一个能在林氏手底下安然无恙过了几年的侍妾,哪里会那么愚蠢,只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姜氏将会如何对付林氏留下的势力。 林氏并没有被休,只是被囚禁,所以她在沐府中的人脉也不过是暂时地潜伏了起来,姜氏是否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林氏的人脉打散或是消灭,那就是她的本事了。 “小姐这是投石问路?”浅澜抿唇,思绪飞转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她的韬光养晦到底是因为没有机会,还是另有所图。”经历了前世的事之后,她对任何人都有一份防备之心,即使是看似无害的姜氏,也未必不是包藏祸心,所以还是要再做一番试探。 浅澜皱眉,不解地问道:“可是小姐,如今二夫人倒台,府里的势力正在凌乱之极,小姐这个时候不出面,反而让姜氏出头,万一她心思不纯,反咬一口,那小姐该如何是好?” 流云但笑不语,她不出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很多事只有作为旁观者时才能看清,她若是身置当局,也许就会忽略很多事,如今有人身先士卒,她又何必去躺着一趟浑水,更何况以她对林氏的了解,如今的软禁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只要一有机会,她势必会卷土重来。 所以,置身事外,更能看清林氏的一举一动。 “夏姨娘那边怎么样了?”流云始终对她的小产耿耿于怀,想到这件事又仔细问了一遍浅澜,“你好好回忆回忆,你为她看脉的时候,她并没有滑胎吗?” 浅澜自认还是医术不错的,虽然算不上精湛,但是对于是否滑胎她还是能分辨得出的,因而斩钉截铁地点头:“胎气不稳,但是并没有滑胎。” 她的回答,让流云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零七章 心有怀疑 “小姐觉得,三夫人的小产有问题?”浅澜只是不精于算计,心思却是活络的,见流云一脸若有所思,便暗自猜测起来。 流云摇摇头,她其实也说不上来,但是她有一种感觉,就像有人特意配合她似的,就如夏氏的小产也太巧合了,她想利用夏氏的不适来做文章,她在各处安排打点,并不期待能将林氏一击即中,实际上她安排的好戏在罗邵身上,而夏氏的事不过是个导火线。 却没想到,罗邵尚未登场,林氏便要翻不了身,夏氏的小产对她爹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对祖母来说亦然,子嗣从来都是大宅门中最重要的问题。 “算了,事已至此也不必再介怀。”她该好好盘算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林氏已垮,但是兰惜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在她爹心里依然分量极重,还有弘景这个长子,若是他们一起求情,日子久了,她爹总会将人放出来。 见小姐闭目养神,浅澜又提起了另一个话头:“小姐,奴婢听说,小姐及笄礼那日,沈大人同老爷提起了两家的婚事,老爷尚未给出回复,三夫人那儿就出了事,老爷便走开了。” 流云也正烦着这事,她爹一日没给沈大人准信,她便一日放不下心,想到这里她又埋怨自己沉不住气,如今林氏倒了,兰惜这个金贵的庶女更是上不了台面,纵然才貌双全却依然抹不去身份低微的事实,她想要取代流云嫁去沈府,怕是难上加难。 “这件事倒是棘手。”流云喃喃自语,照她的想法,若是能让兰惜和沈逸凑成堆倒也省事,只不过这样如了兰惜的意,她又不愿意。 “大小姐不想嫁给沈公子,二小姐可是巴不得能嫁给沈公子呢。”浅澜吐吐舌头,笑得贼兮兮的,一双明眸骨碌一转又不满道:“小姐不会真的打算便宜二小姐吧?” 流云来了兴趣,她知道兰惜喜欢沈逸那是因为经历了前世的事,这会儿浅澜知道这件事怕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她眯起眼,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浅澜给她说八卦。 浅澜也不卖关子,有条有理地说起来:“二小姐亲手做了一个香囊,是用上好的云锦做的,香囊上绣着一个‘逸’字,这不是沈公子是谁。” “这事是谁说的?”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流云露出坏笑。 “是四小姐的丫头说的,说是那日看到香囊从二小姐的袖中掉出来的,那丫头可是个眼尖儿的,只一眼便看的清清楚楚。”浅澜发挥着包打听的功力,说得绘声绘色。 “找机会把这件事透露给白苏姑姑。”流云不想嫁给沈逸这件事除了她身边几个丫头和雨宸,再没有旁人知晓,白苏和老夫人都认为这是一桩锦绣良缘自然也会极力促成。 因为林氏的关系,老夫人对兰惜的印象必定大打折扣,这个时候若是再让老夫人知道兰惜不知廉耻地喜欢上了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姐夫的沈逸,甚至还为他做了香囊……流云十分期待祖母的反应。 浅澜暗暗叹息,心道大小姐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如今二小姐虽然卧病在床又被禁足,但是她对老夫人可是百般嘘寒问暖,殷勤讨好,二小姐也是个精明的,知道她的靠山轰然倒塌便立刻寻求老夫人的庇护,老夫人也是装傻充愣,硬是对她满脸对林氏的忧愁担心视若无物。 门外忽然传来子谦的声音:“小姐,属下有事禀报。” “恩,你说吧。”因为已经及笄,这闺房便是男子不得入内的了,所以流云便让他在外说话。 门外那人却是有些踌躇,流云扫了浅澜一眼,浅澜点点头便走到门外,同子谦怯怯私语了几句,重新走了进来,面色不善,小心地看了看流云,旋即说道:“子谦说,大少爷带着二少爷出门……去了……去了‘聚香阁’。” 聚香阁,临阳城最大的青楼。 流云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如常,只是眼底中闪过薄怒,冷声说道:“去准备一套男装。” “小姐……”浅澜正要劝解,见流云眼底的寒意,立刻收了声,转身便出门去给小姐找衣服。 只一会儿功夫,浅澜便带着男装回来了,服侍流云换了男装,帮她简单扑了些粉,遮住红润的脸颊,除却流云比寻常男子娇小了些,倒也是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我带着子谦出门,你和晚清在府里看好该看好的人,要是有什么事,派子渊来通知我。”流云吩咐了一声,便带着子谦出门。 子谦像是料到流云会出门似的,早早地准备好了马车,见流云男装出来,眉眼中泄露了惊讶,他迅速敛下眸色,待流云上了马车之后,便驾着马车往聚香阁的方向驶去。 “雨宸身边带着侍卫么?”路上,流云靠着马车,低声问道。 “木离跟着少爷。”子谦沉稳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流云皱眉,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木离跟着少爷,和少爷带着木离,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木离跟着少爷的意思是木离隐在暗处,保护雨宸,所以子谦的意思是,雨宸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保护。 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独自一人被弘景带去了青楼,流云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就不喜欢青楼这样的地方,弘景风流多情,流连青楼,要不是林氏拦着怕是会一个一个往府里纳了,她可不想他把雨宸带坏,想到她那个容貌出色的弟弟去了青楼,她就担心不已。 当然,这个时候流云完全没有想到,相较于纤弱俊美的雨宸出入青楼,她这张出尘脱俗的脸去了青楼才会引起别人的瞩目吧,即使她如今是男装打扮,但是容貌上的优势太过明显,并不是化妆便能掩盖的。 “小姐,到了。”子谦掀开帘子,护着流云下车,如他所料,流云一出现,聚香阁外的女人便疯了似的冲过来围住他们的马车,要不是看到人高马大的子谦手里握着一把长剑,那些女人早就扑上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聚香之阁 “哟,这是打哪儿来的俊俏公子啊,瞧这水灵的模样……”流云和子谦一进门,便闻香而动,立刻凑了过来,那水蛇般扭动的身子差一点就要攀上流云了。 幸好子谦眼明手快,剑柄一顶,那吓得花容失色,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勉强扯出殷勤:“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聚香阁吧,我们这儿姑娘肥环燕瘦……” “我家公子和沐府的公子有约。”子谦沉声说道。 “原来是沐公子的朋友。”立刻堆满笑脸,指了指楼上的雅间,躬身说道:“奴家带公子过去吧。” 流云点点头,微微敛了眉眼,对这儿的胭脂味甚是厌恶。 带着他们走到二楼,不远处一间雅间,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女子衣着凌乱,前襟半开,狼狈地撞开房门往外跑,看这模样倒是半点不像青楼女子,反而像是被欺负了的良家妇女。 “jian人,给我站住。”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魁梧的男人,他只是几步便抓住了那女人,他大掌一挥,一个耳光便甩上了女人脸颊,口中骂骂咧咧:“老子可是出了大笔的银子买了你的初夜,你竟然敢跟老子玩阴的,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老爷,放了我吧,我求求你……”那女子显然还是个雏儿,压根就不知道越是这样软弱的求饶越是能引起男人的兴趣,尤其是她如今这副欲迎还拒的样子,更是让这位刘老爷心痒难耐。 “放了你?可以,等老子玩够了再说。”那刘老爷显然动了怒,也不将人带去房里,直接把人往墙上一按,像是打算将人就地正法似的,那女子拼命挣扎,却是宛若鸡蛋砸石头,那刘老爷压根就没感觉。<大戏,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身侧的,这也是一脸难色,似乎正在犹豫该不该上前劝阻这位刘老爷将人带去房里,虽说这是青楼,但是当众做这些**之事似乎有些过头。 “子谦……”朱唇轻启,既然这位不敢出手,那流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处理了,她实在是不想长针眼。 子谦怕是也早就等着流云的命令了,流云话音未落,子谦便如一道闪电似的闪了出去,而那刘老爷整个人便飞了出去,那女子倒是缩在墙边,怔怔地望着子谦发呆。 “是谁?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刘老爷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环视四周,便看到了流云和子谦,视线黏在流云的身上,咽了咽口水,“真是绝色啊。” 流云眸色一沉,她并不想惹事,尤其她这会儿是在青楼,要是让人知道堂堂沐府嫡女跑去青楼,那她日后也就不要做人了。 不过只一眼,她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因为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不对,应该是在前世很熟悉的脸孔,她眉心一凝,对身后的子谦说道:“处理掉。” 身后那人领命,几乎是一瞬的事,那位刘老爷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子谦当然没把人弄死,只不过让他晕过去了而已,流云的视线落在锁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女子,她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精致的脸孔,半晌之后才带着嘲弄的笑容离开。 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而等她离开,那女子才痴痴地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 直到拐了弯,隐去了身影,流云才低声吩咐子谦:“帮她赎身,先暂时留在这里,待我再想一想。” 子谦眉眼一挑,沉默地点头,虽然他不明白大小姐为何要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但是既然是小姐吩咐的他必定会做到。 面前就是所说的屋子,依稀从房里传出几声娇笑,流云眸色一沉,朝着挥了挥手,便下去了,流云一脚踢开房门,里面的人惊了一下,纷纷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这里可是天字号的雅间,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来的地方。”那一身艳色装扮的女子正伏在弘景的怀里,欲露还休的香肩若隐若现,暧昧的气息蔓延在整间房里。 流云走进房里,视线扫了一圈,见雨宸坐在桌边,身侧两边都是女子,浓妆艳抹,衣着暴露。 “你是哪里来的穷小子?快给我出去,不然我要喊人来把你撵出去了。”刚才说话的女子凤眸一瞪,扫了流云两眼,从他一身普通的衣衫中猜测他的身份,必定不是什么富家子弟,旋即气焰也嚣张了起来。 雨宸一眼便看出了流云的身份,怔怔地望着她,不明白长姐为什么会忽然跑来这里,她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竟然出现在这里,实在匪夷所思。 所幸的是,弘景应该没有认出流云,这个认知让雨宸松了口气,弘景不屑地撇嘴,显然对于这个不请自来者的嚣张十分不满。 “你是谁?”弘景已经看明白了,这人怕是来闹事的,不过他是堂堂沐府的长子,哪里会害怕这些闹事的人。 “你知道她是谁么?”流云刻意压低了嗓音,指着弘景怀里的女子,沉声问道。 弘景只觉得这声音好像哪里听过,却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不过很显然这人似乎是冲着他怀里的女子来的,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这是聚香阁的头牌灵姑娘,怎么,你也有兴趣?” “也是临阳城守军统领的女人。”流云冷冷地撇嘴,对弘景的不知好歹甚是冷淡,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弘景得罪这位封统领,说话间她已经走到雨宸面前,伸手推开两个依偎在他身侧的女人,那两人只敢怒瞪他,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玩够了吧?可以回去了么?”流云自然是看出雨宸识破自己的身份,便也没有多作解释,又或者该说如今的情况并不能多说,她要最快速度离开才好。 因为…… “是谁敢动老子的女人,叫出来。”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流云顿觉欲哭无泪,果真来了,如她所料。 前世的时候,便是弘景带着雨宸去了青楼,听说他们叫的头牌是封统领包下的女人,见两个小子觊觎他的女人,自然是怒气横生,哪里管得了他们是谁家的少爷,上来便是一顿暴打,弘景还算机灵,没被打着便逃了,雨宸却被狠狠地打了一顿,送回沐府的时候两条腿都断了,大夫虽然帮他接了回去,后来走路却都是一瘸一拐,自那之后他便更是害怕生人,不愿离开自己的院子。 流云当时和雨宸并不亲密,看到雨宸断了腿,她一点都没有心疼难过的样子,甚至后来雨宸变成了瘸子,她都懒得去探望他,只当他是个脾气古怪的弟弟。 前世的事又发生了,这一次她又怎么会在府里安然等待着雨宸被满身是血地送回来,她自然是要亲自去把雨宸接回去才放心,她知道雨宸会些功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她要的是万无一失。 “是你们?毛还没长齐就出来玩女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终于到了门外,弘景面色发白地望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子,雨宸却不着痕迹地凝起一抹笑意,眼底精光乍现。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几个娃在折腾说要来文里客串,小夕也觉得挺好玩的。。。 要是亲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文下留言想客串什么角色和名字,小夕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角色就用进去,5e__5e嘻嘻…… 好吧,偶又开始闹腾了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九章 陷入危险 临阳城守军统领封寒天,货真价实的武将出身,十五岁开始在军营里打滚,出生入死十多年,才混到了如今的五品军衔。 他身高八尺,胸脯横阔,双眸凶狠凌厉,透着万夫难敌之威风,手执大刀,魁梧雄壮,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这样一个高大的男子挡在房门口,便是谁都出不去了,流云忍不住扶额,暗暗寻思隐在暗处的子谦和木离和这个封寒天对打有几分胜算?她不懂武艺,所以实在难以猜测到底谁会更胜一筹,不过单看气势外表,这位封统领绝对占了上风。 那封寒天身后跟了两个小兵,两人颇有默契地守在门外,阻扰闲杂人等地接近,好让他们将军安心地处理他的事。 “封……封郎。”那灵姑娘被封寒天扫了一眼,整个人一震,迅速从弘景的怀里跳了出来,拉高了衣襟,不让人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只是那封寒天是何人,他不过一眼,便看到灵儿脖子上的红印,当下便怒气冲冲了起来。 “敢抢我的女人?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封寒天眯起眼,杀意顿现,猛地一拍桌子,桌子应声而碎,几个女人尖叫起来,吓得瑟瑟发抖。 “封郎,奴家……是聚香阁的姑娘,这……这也是……”灵儿抓紧前襟,努力为自己寻找一条活路,她早就听说这个封寒天杀人不眨眼,如今看他这副样子,倒是真想一个杀人狂魔。 弘景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苍白着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你个凤灵,老子包了你一个月,你竟然还敢勾搭别人,真是不想活了。”封寒天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包了凤灵一个月,那么不管他在不在,她都应该乖乖呆在房里,而不是穿着几近透明的衣衫在这里和别人眉来眼去。 流云被封寒天洪亮的嗓音震得耳鸣,只觉得耳边嗡嗡声越发厉害,她忍不住靠着雨宸,欲哭无泪:“我们可以先走么?” “你觉得以现在的状况,我们还能溜得掉?”雨宸笑意浅浅,完全不像身陷险境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看向流云。 “要不是你跑来这种地方,我用来找你么?”不过她奇怪的却是,前世里她明明封寒天是逮着雨宸一阵狂揍,怎么这会儿的目标人物却变成了弘景,难道是因为这一次有她在,所以历史改变了? 她倒是神游得欢,弘景却是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封寒天吓唬道:“我告诉你,我是沐府的公子,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们沐府……绝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再有气势一些,或许封寒天还会有几分忌讳,如今看他一副孬种的模样,封寒天哈哈大笑起来:“好啊,老子倒是想看看,你们什么沐府的,怎么让老子吃不完兜着走。” 在军营里混迹的人,最痛恨的便是被人威胁,他们是最容易被人激怒的人,军人头脑简单,思考问题十分直接,最痛恨的便是如弘景这般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 弘景看着封寒天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只好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弟弟雨宸,虽然他知道向自己的弟弟求助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但是事到如今他还真是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随着他的目光,封寒天总算注意到了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两个男子的存在,不过最终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了流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阵,才嘿嘿坏笑:“没想到聚香阁还有这等绝色。” 他看出了流云女儿身的身份,自然不会想到会有良家妇女跑来青楼,便自动将她理解为是青楼的姑娘,只不过是穿了男装,他早先就听说不少男人喜欢这种新鲜的花样。 “放肆。”雨宸危险地眯起眼,沉冷的目光射向封寒天。 没想到一个孱弱少年竟有这般凌厉的气势,封寒天微微敛了眉眼,小心地打量起他来。 “封统领,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若是我们知道灵姑娘已经被统领包了,我们是决计不会把她叫来的。那聚香阁的也真是的,竟然没有提前告知,我们也只是不知者无罪,还请封统领海涵。”流云刻意压低的嗓音响起,她其实很想拉着雨宸就跑,不过考虑到现状,还是尽快帮弘景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误会?”封寒天的眸中闪过精光,他倒也不是真的多喜欢这个灵姑娘,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分享。 “封统领可是错怪我们了,没有说,灵姑娘也没有提,而且照我看,灵姑娘似乎很乐意服侍我们沐大少爷,是不是啊灵姑娘?”流云毫不客气地将躲在一旁努力置身室外的凤灵拉入战圈,她又怎么会让这个兴风作浪的女人独善其身。 “不是的,灵儿,灵儿……”凤灵支支吾吾起来,被封寒天等了一眼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平时的封寒天并没有现在这么可怕,他对凤灵还算不错,当然凤灵的识时务也是封寒天对她有几分兴趣的原因之一,男人解决生理需要的同时,也希望对方是个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凤灵便是这样的人。 “既然封统领回来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统领和灵姑娘小聚了,我们后会有期。”说罢,流云便和雨宸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然而封寒天却未曾移开一步。 雨宸握了握拳头,暗暗压抑自己动手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封寒天的对手,可是让他这样受人摆布,他又不愿意,只能抿紧了唇,泄露着不悦之情。 “相逢即是有缘,不然你们也留下来喝一杯吧?”封寒天说得客气,脸上却没有丝毫客套,依然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不,不用了,我们还赶着回去。”弘景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却见封寒天猛地瞪眼,他便噤声不敢再说。 看来这个封寒天是不准备这么容易放他们走的了,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谁都猜不到。 一时间,房里流淌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一个人影走过,流云眼尖地看出那人是谁,立刻朝着那人大叫一声:“东方晔。” 【作者题外话】:呜呜,被大家催得好忧桑,晔大大终于要登场了,并且一连n多场都是他大显神威哦,呜呜,以后亲们终于可以不要再嫌弃小夕啦!!! 第一百一十章 出手帮忙 流云光顾着想尽快脱身,而忘记了她自己这时候还是一身男装,直到东方晔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目光定在流云身上半晌,最后也没说出到底有没有认出她的话来。 “小侯爷?”封寒天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往旁边退了两步。 对面那抹紫色的身影慢慢靠近,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衬出此人的尊贵之气,说不出的飘逸出尘,宛若天人。 东方晔淡漠地走进雅间,注意到地上碎裂的桌子,眉心一紧,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封寒天,封寒天立刻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蹿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里?”东方晔一双凌冽幽深的眸子扫向了流云,眸中闪过不悦,待他再抬眼时已然恢复了平静,不等流云回答,他便再次瞥向身侧的封寒天,沉声说道:“封统领的神力,不用在军中,倒是用到这里了?” 东方晔淡淡的口吻,却让封寒天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侯爷,只听人说他身子极差,容貌丑陋,深居简出,但是虽然如此,临阳城的军务却都由这位神秘的小侯爷处理,那些个cao练手段和训兵方式,每每让人啧啧称奇。 最让人敬佩的是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曾经作为军师跟着东方侯爷一同出战,东方侯爷同敌军打得不可开交,而这位小侯爷留在营中调兵遣将,派了三支奇兵突击敌军后方,攻其不备地拿下敌军两地粮草,声东击西地助他爹打了胜仗,而那一年,他十二岁。 自那以后,东方小侯爷虽然从不出现在人前,但是他在军营中的声望却一日比一日旺盛,每每有人提到他便会心生崇敬之意,无奈听说他身负顽疾,众人无不叹息遗憾。 封寒天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在聚香阁见到东方晔,而且以他的角度看来,这位小侯爷除了身形纤瘦,面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不出顽疾之势。 “边境正在打仗,各地都在尽力cao练,以备边境需要支援时能尽快赶去。”东方晔说话不急不缓,音调也是波澜不惊,但是封寒天就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不耐,“封统领不去好好cao练士兵,倒是颇为空闲。” 听到这里,封寒天已经明白,怕是眼前这位绝色佳人和东方晔是朋友,所以东方晔才会如此作为,他暗叹一口气,看来今日软香在怀是不可能了。 “末将这就回去。”恭敬地躬身离开,再没看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凤灵。 弘景自然是没见过东方晔的,不过对于这个小侯爷的大名他可是十分熟悉的,毕竟他爹经常将这位小侯爷和沈公子挂在嘴边比较,不过他倒是不知道雨宸的朋友竟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他飞快地在心中盘算,若是能攀上这位人物,那他爹也一定会更信任他吧? “不走?”东方晔一眼便看穿了弘景的盘算,目光飞快扫过雨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最后才望向流云,见她正在发呆,便走过去将她拉到身侧,低声说道:“想让人知道你一个大家闺秀跑来青楼?” 流云如梦初醒,感觉到弘景的目光,连忙侧了侧身,让东方晔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后对雨宸低声说道:“子谦在门外,你赶紧回府,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不要让弘景知道是我。” “知道了。”雨宸本想再多嘱咐几句,不过看到东方晔沉冷的脸色便住了口,旋即朝他微微颔首,“拜托你了。” 东方晔没有应他,转身往外走去,流云自然紧跟其后,她可不想被弘景发现身份,再怎么说他也是林氏的儿子,说起来她还真是为林氏悲哀,她为了儿子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但是弘景对她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就说这次林氏被软禁,要不是兰惜去找弘景一起求情,弘景压根就不会想到要为他娘求情。不过也许对林氏而言,这个儿子也只是她坐上主母之位的筹码罢了。 “痛……”流云正在想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东方晔突然转身,而她便这样直挺挺地撞了上去,痛得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走路的时候不要想事情。”东方晔蹙眉,伸手拉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仔细地打量她撞疼的脸颊,除了鼻子有些红红的,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流云顿时语塞,明明是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竟然还怪她走路想事情,她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两眼喷火地瞪他。 因此,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那只手,被他握在手里。 “下次不要这样了。”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他放缓了脚步,等她走到身侧,才继续往前。 看着前面那堵人墙,完全没有把她的恼怒放在眼里的样子,流云顿时有种一拳头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的感觉,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而她身侧那人,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可以称之为愉悦的神情。 “去哪里,送你。”两人停在聚香阁侧门,一辆低调的马车,似曾相识,流云看着马车半晌,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片段,让她忍不住蹙眉细想。 然而,一道极不待见的声音横空而来,流云的脸上几乎本能地挂上了不耐,东方晔面无表情地看向来者。 “东方晔……”司徒商一身华服,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视线却落在东方晔身侧的纤细身影上,他识人无数,流连青楼,可以说在辨别男女的问题上除了同样风流倜傥的东方靖,大概是无人能与之相比的了,不过他并没有揭穿流云的身份,反而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末了才凝起一抹兴趣:“这位公子真是面生……” “你怎么在这里?”东方晔扫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将流云往自己身侧拉了拉,当然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司徒商的火眼精金,因而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聚香阁可是本公子的地方,本公子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倒是你,东方家的大公子,向来深居简出,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你就不怕被你那个顽固不化的老爹知道?”司徒商眨眨眼,意有所指。 只可惜东方晔不是别人,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司徒商邪魅的笑脸,薄唇一张边说出了让司徒商变脸的话:“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听说你那个京城来的未婚妻已经住进司徒府了,真是期待你爹会不会抓你回去成亲。” “……”一句话成功让司徒商变脸,他游戏人间惯了,哪里能受得了束缚,他爹娘一直都嚷着要他娶亲,但是一直都未有所动作,这一次这么大的动作竟然都将人从京城接来了,看来他是时候该躲一躲了。 想到这里,他便头也不回地闪身离开,那遁走的速度,绝非凡人能够比拟。 因为他的离开,流云才发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出的沈逸,这下子她的脸上露出的不是不耐,而是厌烦。 第一百十一章 她的选择 “流云……”沈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唤了流云之后便朝东方晔微微颔首,若非刚才司徒商的一番话,他倒是并未认出眼前的人是东方晔,实际他也只是小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之后他极少出现在人前,他便没再见过他。 “沈公子。”流云有礼地朝着他微微颔首,因为身着男装,便也没有福身请礼,眉宇间的疏远一如既往。 沈逸自然看出流云的抗拒,有旁人在场他也不好表现出不悦,只能故作不知。 “没想到小侯爷和流云认识。”言语间便将两人的亲疏道了出来。 对于他的话,东方晔却只是淡漠地回道:“恰巧遇上。” 在青楼恰巧遇上,解释未免牵强,不过这个时候沈逸并不作多想,只想将流云带走。 “我正巧要去沐府,顺便送你吧?”沈逸这话是朝着流云说的。 谁料,流云的回答更是直接,只见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和东方公子还有些事要谈,他会送我回去的。” 语气中的亲疏,连东方晔都转头看她,流云毫不在意沈逸瞬间沉下的脸色,只是朝着东方晔眨眨眼,问道:“你不是说会送我回去的么?” 这丫头还真是……东方晔暗暗叹气,面上却依旧清淡,他点点头,偏头对沈逸说道:“我会送她回去的,你放心。” 可是他完全没有领会到沈逸的真正意图,流云回不回去并不重要,愿不愿意让他送回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跟着东方晔走,对沈逸来说,这就是当面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谁不知道沈沐两家的婚约,当日在流云的及笄礼上,沈大人都已经提及了婚事,若非沐家出了变故,这会儿两家的婚事应该也已经敲定了吧? 这般想着,沈逸看向流云的眸中便带了占有欲,只是流云都这般说了,他也实在不好勉强。 “既然这样,就有劳小侯爷了。”这么一说,又像是暗示流云的身份。 “不用客气,我和流云是朋友,送她回去也是很自然的事。”东方晔偏头看她,她眼底闪过惊讶,仿佛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配合她。 而她这样的表情明显取悦了他,他莞尔一笑,朝着马车努了努嘴:“上车吧。” 流云点点头,抬脚便上了马车,她第一次发现其实男装真是方便,待东方晔上了马车,她才忽然想到为什么沈逸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虽然她着了男装,但是到底还是个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惹人闲话,尤其这会儿还是当着疑似她未来夫君的男子面前。 想到这里,流云扑哧一笑,没有理会东方晔投来的奇怪目光,她忽然探出身子,朝着尚未离开的沈逸说道:“沈公子,很多事没有发生之前都会有许多变数,更何况是那些尚未成为事实的事。” 说完,身子便缩了回去,车夫一挥鞭子,马车绝尘而去,流云自然不会去看立在原地的沈逸,深沉四海的眸掠过阴鸷,沉沉地锁在马车离开的方向。 “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装的关系,这一日的流云显得比平时爽朗了许多,连笑容都明亮了起来。 东方晔面色诡异地看着她,等她安静下来,才状似随意地开口:“你刚才说的,是你们的婚事?” 有些人天生就该是上位者,举手投足间便透着十足的尊贵,东方晔便是这样的人,他的目光深沉,却暗暗流转着一股阴沉的寒光,但是看着她的时候却泛着淡柔的笑意。 “错,是沈沐两家的婚事。”流云好心地纠正。 如果晚清或是浅澜在旁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会儿的流云竟然脱下了面具,没有虚伪的表情,也没有强烈的防备,反而带着漫不经心的闲散。 这一次的流云,和上次在慈光寺的流云,判若两人。 很显然,东方晔更喜欢眼下的流云。 见流云眉宇间遮掩不住的笑意,东方晔只是挑眉,抿唇不语,她的回答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她不愿意嫁给沈逸,所以她并没有承认这是他们之间的婚约。 “东方公子是去聚香阁办事的?”这会儿才想起来,她忽然叫他来解围,会不会打扰了他要办的事。 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但是流云却很主观地觉得,东方晔并不像是那种会流连在温柔乡里的人,所以流云自动将他和司徒商那种花花公子分门别类开来,潜意识间便认定他会上青楼,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办。 “恩,原本是要办事的。”只不过临时被流云拉去解围,落尘便去处理他失约的事了,算起来这个时候他也应该跟上他们了。 流云吐吐舌头,对他歉意一笑,虽然东方晔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责怪的意思,但是流云知道能请得动他出门甚至上青楼谈事的,不会是小事。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头一暖,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东方晔来了。 仔细想想,他这个人确实不错,虽然面上清清冷冷,沉默寡言的,但是却是个十足的好人,就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都会鼎力相助,实在教她心生感激。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对东方晔来说,有些事可以稍后再做,有些事却必须第一时间处理,他从来都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怎么了?”流云敏感地察觉到东方晔的脸色沉了下来,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透气的窗纱能依稀看得清外面,她仔细一看,也跟着沉下了脸。 这是往郊外去的方向,而且很显然,不是东方晔授意的。 “怕吗?”东方晔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温柔,听在流云耳中竟带着几分蛊惑,和熟悉。 “不怕。”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流云抬眼,和东方晔的视线碰个正着,连忙别开眼,他的眸子带着某些让人沉迷的东西,她不敢再看。 “呵呵……”他将她拉到身边,紧挨着他,流云本想挣扎,却见他神情严肃,知道他不是那种等徒浪子,他这般做必定事出有因。 果然,他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抱着我,不要放手。” 第一百十二章 遇上刺客 马车依然拼命往前疾驰,东方晔一只手揽在流云腰际,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微微弯曲,手中似有银光闪过,手指微动,门帘外传来一阵闷哼,随后便是两匹马尖锐的嘶叫声,风驰电掣地般飞奔开来,那是两匹马受惊之后的反应。 流云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她被东方晔搂在怀里,这会儿怕是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了,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着马车上的东西东倒西歪,而自己身边这人却半点都没有移动,不由得暗暗惊叹。 “闭上眼睛,不要松手。”东方晔轻柔地对怀里那个面色微有些苍白的小丫头叮嘱,见她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唇瓣微微扬起。 原本还略带病弱的脸上布满了阴霾冰冷,厉眸微抬,双眸危险地眯起,一只手往上一抬,整个车顶碎成了碎片,他便抱着流云飞身出了马车,他怀里那人似是受了惊吓,整个人微微一颤,他便紧了紧揽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别怕。” 流云紧闭着双眸,整个身体都窝在东方晔的怀里,她发誓她真的不是胆小鬼,但是这么大声的巨响就在耳边,她实在没办法如他这般冷静。 这会儿,那些个女诫教条、男女授受不清的东西,早就被她丢到脑后了,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两人再次站到地上,东方晔没有松手,流云慌乱地睁开了眼,望着不远处撞上一棵苍天大树后摔得粉碎的马车,她连脚都软了,身子无力地靠着东方晔,大口大口地喘气。 见流云白的透明的脸颊和额上的冷汗,东方晔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只是立刻便被他掩了过去,他冷眸一扫,朝着四周冷声说道:“安王的人都喜欢躲在暗处的吗?” 安王?流云蹙眉,她虽然人在临阳城,但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安王之名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听东方晔的意思,难道对他出手的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安王的手下? 未等流云想出结果,树林里便有黑影闪过,鬼魅般地出现在东方晔的正前方,清一色的黑衣人,脸上都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为首那人的手腕上有一个金色的花纹,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龙,不过这世上除了皇帝可以拥有龙纹之物,其他人若是被发现那便是杀头之罪,所以这金纹必定是蛟。 敢大方地将蛟纹在衣衫上的,除了安王,不作他想,而这些黑衣人便是安王私下培养的死士,没有名号,但是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 “小侯爷果然机智过人。”为首那人双手抱拳,恭维之至。 “不知安王殿下有何吩咐。”言辞恭敬,神情却是不卑不吭,说起来安王是王爷,而东方晔却是小侯爷,怎么看都是前辈和晚辈的关系,但是在那些前辈眼里,这个晚辈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主子想和小侯爷做一笔交易。” “没兴趣。” 东方晔回答地很直接,抿紧的唇泄露了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他既然能猜到是安王的人,自然也能猜到安王所谓的交易是什么。 真是可惜,想要同他东方晔做交易,也要看他心情。 “那就得罪了。”为首那人像是猜到东方晔的回答,冷冷地做了手势,身后的黑衣人迅速上前,蓄势待发。 东方晔却是一脸高深莫测,对怀里惊魂未定的小丫头说道:“还记得刚才怎么说的么?” “啊……”流云愣了愣,旋即回答:“闭上眼睛,不要松手。” “恩。”东方晔依然保持着一只手揽着她的动作,另一只手则从腰际抽出一把软剑,注气于剑,剑露寒锋,散发出幽幽的冷光。 流云本想让他把自己放下,能让他安心迎战,但是想想还是咽下了自己的建议,她不认为东方晔会为了自己勉强迎战,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逞能之人,既然他敢这么做,必定是对自己的身手极有信心,若是她一人躲开,万一被人抓住用来威胁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像是看出了流云的担忧,东方晔只是轻声地对她说了一句,便飞身而上迎战。 流云立刻闭上了眼睛,只觉腰际微微发热,扣紧她的手臂充满了力量,耳畔只有呼啸的冷风,和迎面而来的杀气,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竟觉安心,她有一种感觉,只要是东方晔,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即使他们如今身处险境,她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黑衣人的攻击极快,五人成组,默契十足,几乎都是冲着对方的死穴而去,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东方晔的武功竟会如此高深莫测,他只用一只手一把剑,竟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他甚至没有疲于奔命地抵抗他们的攻击,长剑在他手中宛若同他合为一体,剑气bi人,让他们节节败退。 五人退下,再上五人,而这五人显然比刚才那些厉害地多,各自选定了最佳的攻击位置,其中一人的长剑已然伸向了流云,东方晔眸色一沉,若是此时用长剑去挡,那其余四人便能迅速找到他的死穴。 他极快侧身,微妙的动作甚至没有让那把刺向流云的长剑转向,直直地刺入东方晔的肩头,那人神色讶然,其余四人也甚为惊奇,就在那一瞬的迟疑,东方晔长剑一扫,五人纷纷被剑气震开。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主子一定特意吩咐了,不能伤我半分。”东方晔冷冷地望着为首那人,似笑非笑:“真是期待,你们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十几名黑衣人浑身一震,虽然脸上都戴着面具,依然能感觉到他们心底陡然升起的恐惧。 “撤。”为首的黑衣人握了握拳头,下了命令,十几个人一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流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他肩头的殷红,血迹染湿了他的肩头,也沾上了她的衣衫。 “你怎么样?”他松开了手,她惊呼一声,伸出手想要扶着他,看到血迹又缩了缩手,咬着唇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怕血。 这样的认知,让东方晔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见她紊乱的呼吸,忽然有些烦乱。 【作者题外话】:17号凌晨上架哦,据说可能也许应该会发3万5万,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5e__5e嘻嘻……亲们要记得留言支持小夕哦,么么哒 小夕版剧透及上架公告 【精彩剧透】 一、09沈逸为了娶到流云,会使出什么招数,而流云又会如何应对? 二、09兰惜为了嫁给沈逸,会如何陷害流云,林氏会不会成为她的帮凶? 三、09沐府主母季梦娴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而夏氏又知道些什么? 四、09东方晔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对流云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还有关于他身上的宿疾和中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09流云会不会如愿嫁给只爱她一人的男子,这个人会不会是东方晔? 六、09慕容庄主三番几次帮助流云,他到底是谁,又为何帮她? 七、09沐府二公子雨宸,会不会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八、09东方晔曾经提及的变天,所谓何事?而陆明、凌玄,他们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九、09一介商贾之女的流云,会不会因为她是季氏之后,而被卷入朝廷纷争之中,东方晔又会不会再次出手相救? 十、09当流云成为侯门贵妻之后,又会遇到怎样的挑战和磨难,她和某人的爱情到底能走多远? …………………… 小夕码字墨迹,更新也不迅速,大家虽然天天催更,但是还是很爱护小夕哒,小夕灰常感动哟,要是大家以后可以不催更就好了(请把某夕拍飞,谢谢)5e__5e 豪放的小夕开始进入luo奔码字阶段,很欢脱丫很欢脱,目前更新时间依然放在早上7点之前,要是哪天来不及更新也会一定会在之后补齐(立正,敬礼,我发誓……虽然某夕每个月都要给主编大人发誓下个月交满稿子,咳咳,结果主编大人已经不相信小夕了,泪流满面3e_26lt3b) 另外,小夕又要再墨迹一句啦,喜欢文文的亲们可以加小夕的群273269604,敲门砖:小夕开门。 本文从今日起上架,《重生之侯府贵妻》开始收费,以下是消费和充值讲解: 【塔读消费标准】 每1000字消耗3塔豆。 【充值方法】 步骤一:注册塔读账号。 步骤二:点击首页最上方的‘充值’,进入充值中心。 步骤三: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移动、联通、电信手机充值卡充值(这个最划算,一般报亭超市都能买到); 2、支付宝和银行卡快捷支付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宝支付(又支付宝的用户比较方便); 3、骏、盛大、征途游戏充值卡(这个也很好买到); 4、短信支付(支持移动和联通,超快捷方便,但是并不划算,因为移动和联通要收取5025的渠道成本)。 如果还有其他疑问,可以登录塔读,阅读充值中心温馨提示,或联系塔读客服咨询,客服会及时解答。 客服电话:4006785158 第一百十三章 要变天了 落尘是跟踪好手,循着马蹄印而来,越是往郊外的方向心里越是七上八下,想到主子的身体更是忧心忡忡,尤其是主子身边还跟了沐府的千金小姐,要是遇上了安王的人,他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事实证明,越是害怕发生的事越会发生。 落尘骑马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主子和沐家小姐尴尬地立在路上,他远远地就看主子肩头那一大片殷红,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加快了速度,身旁那匹主子的黑色骏马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主子……”落尘一个翻身便下了马,飞快地走到东方晔的身侧,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让他服下,看他肩头未再流血,想来他已经自行点穴,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离慈光寺不远,去莲居。”东方晔沉吟一声,看了看流云:“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 流云摇摇头,目光坚定:“我陪你去慈光寺。”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东方晔为何会受了伤,但是她却很确定,如果没有她,东方晔绝对不会受制于人,更不会受伤,她一定要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能离开。 知道拗不过她,东方晔点点头,迅速失血的身子微微发冷,要不是他内力深厚,这会儿怕是早就晕过去了。 “会骑马么?”东方晔指了指空置的那匹马。 流云的脸颊迅速染上了嫣红,尴尬地摇头。 那就麻烦了,如今只有两匹马,流云又不会骑马,她若是要跟着去慈光寺,势必要同他和落尘其中一人同骑,只是他如今受伤…… “主子……”落尘刚要建议让流云和他同骑,就被东方晔瞟了一眼,他只好默默地叹息一声,看来主子果然对这个沐家小姐有意。 东方晔虽然受了伤,但是并未影响他的行动,他走到马边一跃而上,随后朝着流云伸手,流云咬了咬唇,心底略有纠结,末了却伸了手,由着他借力一拉,身子腾空便上了马,只是这次她却坐在他前面。 “你拉住缰绳,飞絮很乖,跑得很稳,你不用害怕。”他一手环住了她,另一只手则拉着她的手一起拉住缰绳,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混着药香和血腥的气味涌进了流云的鼻间,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想错开他的怀抱,身子却僵了僵,身后那人靠在她的肩头,微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她心底一沉,他怕是伤得极重,不然以他那般清冷的xing子哪里会这般靠着旁人。 心思一沉,她便两脚一夹马肚,飞絮果然如他说的极乖,没有半点xing子,撒开四条腿便往前飞奔而去,落尘跟在一旁,满脸焦急,流云有种隐隐的感觉,落尘的焦急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东方晔肩头的伤势。 约莫一刻工夫,两人便到了莲居,落尘飞身下马,门外两个侍卫看到来者,慌忙留下一人照顾,另一人立刻往里面跑去,像是去通知什么人似的。 将东方晔被送去房间,那两个小厮立刻离开了房间候在门外,想来是这位主子的规矩,就算是近身小厮也不许在房间里停留,落尘立在门外嘱咐小厮,流云扫了一圈房间,果然是她上次呆过的房间。 “落尘。”东方晔靠在床上,闭着眼低声唤道。 “是,主子。”落尘朝着门外两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各自去办事,随后便进来听候吩咐。 “让初夏带流云去后山沐浴,给她准备一套女装。”东方晔睁开眼,嫌弃地扫一眼流云衣袍上的血迹,亏得她这个大家闺秀逆来顺受,穿着这么一身血污的衣衫也不声不响。 流云不悦,这家伙居然还敢嫌弃她一身血污?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 “沐小姐,这边请。”落尘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旋即将她带到门外,让初夏带她去清洗身子,虽说她很不高兴东方晔的嫌弃,不过说真的,她也确实受不了身上的血腥味。 待她们离开之后,凌玄就来了,一进门便看到一身是血的东方晔,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迅速上前为他把脉,良久之后才松了口气,让落尘为他褪下衣衫,随后为他上药,一边说道:“伤口很深,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失血过多,有些气血亏损,我让人给你熬些补血的汤药,喝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上好的金创药,在凌玄手里却和寻常的伤药没什么两样,没几下就用掉了半瓶,看得落尘眼角一抽,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一瓶金疮药的价值,几乎可以买下一家药铺。 “我让人又弄了几瓶金创药,一会儿落尘跟我去取。”漫不经心地为他缠上白色布条,随后便退开一步,落尘立刻上前给东方晔更衣,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处理好了伤势,凌玄才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嘴角微扬,半点都没有平日里在慈光寺那般沉稳:“看来安王的手下进步了,竟然能伤到你了。” 他哪里能不知道东方晔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他只问了两句,便猜到那人的身份。 沐家嫡女,沐流云。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两个人怎么会扯到一块去的,根据他的观察,上次在慈光寺,他们两人似乎并不相熟。 “凌,你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眉眼上扬,东方晔扫他一眼,沉默不语。 “落尘……”想从东方晔的口中撬开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凌玄聪明地调转枪头,但是很显然,他低估了东方晔对手下的,落尘跟在东方晔身边多年,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愣头青小子,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事,那也是没有可能的事。 见落尘有礼地退后两步,凌玄哀怨地扫了东方晔一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无趣之极。 “你的修行之旅什么时候结束?”东方晔淡淡地问道。 “怎么?”凌玄讶异,不解地看着他。 “要变天了。”依然是平淡的口吻,东方晔一双深邃的眸子闪过精光,吐出两个字,“安王。” 凌玄叹了一口气,所以东方晔的意思是,他在慈光寺里平静的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随时可以结束。”凌玄微微侧身,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看去,果然是静怡的日子过久,也该……离开了。 【作者题外话】:开始上架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啊(某夕疯了,别介意) 好激动好紧张好兴奋,艾玛,某夕继续去发文了。。。 第一百十四章 居然是他 之前流云在慈光寺住了三日,从来不知道后山竟还有这么一池温泉,清澈见底的池子冒着热气,四周是高大的竹林,一眼望去像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只一路出口。 “这是天然温泉?”流云好奇地四处张望一番,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温泉,哪里有这么四四方方的,大小合宜的池子。 初夏一边服侍流云褪下脏兮兮的衣服,扶着她下水,一边说道:“回小姐的话,这水确实是天然温泉,只不过是公子命人开凿出来,这池子的也是后来特意建造的,后边这些竹林亦是如此。” 真是个会享受的家伙,流云心里默默暗叹,要弄出这么一个天然的温泉浴池,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看来这位东方家的长子果然财大气粗。 “小姐,水温还可以么?”池子的温度实际上要比寻常沐浴的水温微微偏高,不过流云本就畏寒,在这室外沐浴自然是水温高些也更舒服一些。 初夏并没有告诉流云,这个池子可不是简单的天然温泉,从地下开凿出的泉水,在泉水流动的中间又加了不少药材,因而这池子中的泉水不仅能保持热度,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当然这些都是为东方晔的身子特意准备的,这也是为什么东方晔这个东方家的长子会经常出现在慈光寺的原因。 “恩,很舒服呢。”流云整个身子都沉了下去,她已经可以很肯定这个池子是东方晔特意建造的了,寻常温泉的底下必定坑坑洼洼,这个池子的底下却十分光滑,石子皆被磨平,没有半点尖锐的棱角,踩在脚下像是按摩般,极为惬意。 “池底的石子都是被打磨过的,再经过泉水日积月累的浸透,才会如此光滑。”像是看出流云的心思,初夏轻轻地解释道。 “你们家公子还真是会享受。”流云微闭着眼,感受着温热的水流淌过全身,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初夏抿唇淡笑,他们家公子哪里是这样贪图享受的人,他恨不得一日的时间可以做三日的事,要不是凌公子想出温泉能为他调理身子又能消除疲劳的法子,他们主子哪里会花时间在这种地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流云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人回府关照一声,她今日怕是赶不回去用膳了。 “小姐放心,落尘已经命人去府上了。”初夏从旁拿来一件长衫,放置到池边的大石头上,“这套男装上沾了血渍,奴婢一会儿带回去清洗。” 流云的视线落在初夏手中的衣服上,想了想便道:“不用了,处理掉吧。” 初夏顺从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流云便起身了,虽然她很舍不得这一池温泉。 她转过身来时,初夏竟然满脸惊讶地望着流云脖子上的小东西,虽然她迅速掩去了惊讶之色,流云还是扑捉到了,她状似随意地笑了笑:“这是白瑾玉,我很喜欢呢。” “奴婢逾矩了。”飞快地低下了头,初夏上前为她擦拭身子,一边为她更衣。 “你刚才很惊讶,为什么?这个吊坠在我身上,很奇怪么?”流云小心地措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初夏飞快地摇头,连连解释:“小姐不要误会,奴婢只是没想到公子竟然会将这吊坠送给了小姐,想来小姐在公子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竟然是他?流云眸色微沉,抚摸着脖子上的兰花吊坠,思绪飞转。 是了,仔细想想,那日夜里的声音确实和东方晔极像,而且那日他还揶揄地说他睡的是他的床,当时她未曾多想,如今想想,清苑本就是他的地方,而她睡的不正是他的房间么?忽然想到她刺中他的那一刀,还有……那个吻…… “小姐的脸很红,不舒服么?”初夏有些担心地望着流云,池子的水很热,还有草药的成分,她担心流云会不会对某些草药过敏,故此一问。 “我没事。”欲盖弥彰地飞快回答,流云咬紧唇瓣,耳边又响起了那日夜里他低低的笑声,还有那一个让人沉醉的吻。 她刻意忘记那夜的沉沦,但是却没有拿下脖子上的吊坠,这枚兰花坠子很漂亮,和她的白瑾玉镯子又很配,她一直舍不得拿下。 她恨恨地想,东方晔一定早就认出她便是那夜住在清苑的人,所以后来她那边出事他才会那么快赶到,所以他根本就是在同她装傻,他居然还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就握紧了拳头,那个该死的家伙轻薄了她,竟然还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真真是让人生气。 “沐小姐,主子在里头休息,吩咐了沐小姐来了可以直接进去。”落尘立在门外,朝着流云微微颔首,初夏福了福身便退下了,他带着流云进屋。 原本还存着一肚子的气,却在看到东方晔苍白的脸色时烟消云散,流云走到他床边,眉头深锁:“大夫怎么说?” “皮外伤。”东方晔睁开眼,安抚似的看着她:“让人给你准备了些晚膳,一会儿落尘会送你回去。” 他很细心,即使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但是流云能感觉得出,东方晔其实对她很好,至少传言中的他和在她面前的他很不一样,但是他又很内敛,从他的表情眸中,完全看不出丝毫情感。 她坐在桌边吃饭,东方晔则在喝药,两人静默无声,倒是默契十足的样子。 “之前那些人,是安王爷的人?”流云原本是不想问的,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牵扯到这些个权位之争中,但是她若是半句都不问又显得太过无情。 “今天那些人都处理掉了,没有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很显然,他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会被牵扯进这些事情。 “我不是担心这个。”流云迅速反驳,“我听说过安王爷,手握重兵,听说在朝廷里也很有势力,你……还是不要同他为敌的好。”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带了太多的操心,他和安王的事还轮不到她这么一个商贾之女过问,更何况以他们两人的交情,她也不该说这样逾矩的话。 “我会注意。”他没有理会她纷乱的思绪,简单地回了一句。 流云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她总觉得东方晔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多了几分纵容和忍让,是因为那日的轻薄吗?可是她明明也刺了他一刀,让他伤势加重,可是他为什么却只字不提?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再开口,流云本想提一提那日晚上的事,可是几经思考还是决定闭口不提,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抬头扫了流云一眼,东方晔勾起浅笑,心头有几分困惑,就她这么容易让人猜透心思的丫头,怎么能在沐府那个复杂的大宅门里生存下来。 真是,让人担心。 【作者题外话】:好害羞好害羞,流云认出他了哟,5e__5e嘻嘻…… 我家晔大大还真是闷骚得要死,不过小夕好喜欢,咳咳 第一百十五章 颇有心思 马车停在沐府门外,流云搭着落尘的手臂下了车,默默怀念男装的方便,理了理衣衫,正要回府。 “沐小姐,请稍等。“落尘反身探入马车,从暗格内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流云,还有一封书信放在上方,解释道:“这是主子送给沐小姐的及笄礼物,这封书信请转交给沐老爷,他看到之后便会明白。” 她的视线落到锦盒上的书信,心头微微一暖,东方晔定然是怕她爹责怪她晚归,才会为她准备好了礼物,看来这出府的理由也不用她想了。 “还请回府你家公子,流云很感谢他今日的帮忙。”沉吟一声,流云继续说道,“好好照顾你家公子,让他……好好养伤。” 说完这句,流云迅速低下了头,害羞似地拎起裙摆往府里走去,忠叔早就得到消息等在门外,看到流云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扫了门外的马车一眼,便跟着离开了。 “忠叔怎么在这里等我?府里有客人?”她默默地想,白日里沈逸说要来她家,不会这个时辰还没离开吧? 事实证明,流云的想法是对的,沈逸确实还没走,更确切地该说,晚膳还未结束。 “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东方家的大公子的?”忠叔好奇一问。 “慈光寺的时候,他同凌玄大师是朋友。”早先在马车上的时候,她便想到一定会有人问她这些,早就编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凌玄大师年纪不大,但是在慈光寺里却也是颇有威望的得道僧人,若是由他引荐,那么旁人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的。 “沈公子今晚在府里用饭,小姐先去前厅吧。”说着,便将她带到了前厅。 流云本还想借口疲惫要先回‘朱颜阁’,但是转念一想,忠叔特意去门口接她,怕是她爹特意关照的,再说沈逸三番几次来府里,说的必然是她的婚事,她爹恐怕是搪塞不了,才想让她当面说明。 果然,他们走到前厅时,正看到沈逸同她爹聊到兴头,饭菜已经撤走,桌上放了些茶水瓜果作为饭后茶点。 “爹……”流云恭敬地福身,略一扫在座的人,林氏正被软禁着,祖母头风发作未在席,夏氏小产才没几日,瑾涵自然是随伺在侧的,剩余的人倒是都在了,连向来极少出现的雨宸都坐在一旁喝茶。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沐青扬面色不悦,“沈贤侄等了你许久。” “沈公子有事吗?”流云眉梢微动,看向他的目光清冷淡漠。 这般没事人的样子,倒是让沈逸有几分语塞,原本他还以为她至少会解释一二,怎么说当着自己未婚夫的面和别的男子离开,她难道没有半点局促不安么? 翎国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的不少,只是流云到底是大家闺秀,孤身一人和其他男子一起,总是要惹人非议的,若是今日和她一起离开的不是东方家的长公子,非议早就流传到街头巷尾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之前沐小姐及笄礼,也没送上什么像样的礼物,今日是特意过来补一份礼物的。”说话间,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将礼物送了过来。 然而,流云却并没有打开,这个时候晚清已经从‘朱颜阁’赶了过来,立在她的身侧,见小姐扫了她一眼,晚清立刻上前接过小厮的礼物。 “那就谢谢沈公子的礼物了。”流云落落大方地朝他一笑,似是想起那日兰惜为他跑腿送礼的事,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兰惜,看她的目光紧紧地黏在沈逸的身上,不由得勾唇淡笑。 看来她这个妹妹对沈逸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长姐,你手中的锦盒是什么?”思雅好奇地问道。 “及笄礼物。”几不可见的淡笑,在流云的嘴边泛起,她其实很想立刻回自己房里,看一看东方晔送她的,是什么礼物呢。 “是什么?”思雅是四个女儿中身份最尴尬的,她娘身份地位又不受宠,在下人眼里她这个四小姐地位尚不如大小姐身边的晚清浅澜,她对所有人都存了一份怨恨之心,尤其是她爹。 她对流云的感情是最复杂的,一方面她羡慕流云的嫡女身份,觉得她坐拥一切,但是她又是个没有亲娘的人,她看得出林氏对流云的宠爱带着极强的目的xing,看到流云这么依赖林氏,她心底又有些同情这个天真的长姐。 这次林氏倒台,后院的权力又落到了长姐的手上,她实在是看不懂了,长姐对林氏的依赖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不管真假,她都已经明白,在沐府她该亲近的应该是流云,而不是林氏。 若是从前的流云,这会儿该拿出收到的礼物炫耀,然而如今的流云,一点都不想和别人分享东方晔送给她的礼物。 只不过,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的。 “小侯爷送的?”沐青扬也有了兴趣,早就听说东方家的长公子极少露面,没想到流云同他认识,竟然还送了及笄礼物。 流云移步到了沐青扬的面前,将锦盒放在他面前的,轻轻地打开,饶是沐青扬这样见惯了好东西人都啧啧赞叹,看得目不转睛。 小小的锦盒中,躺着一面古琴,极小,不过巴掌大小,精致的琴身上刻着花纹,琴弦也似模似样,那娇小的琴身上还刻着四个字‘琴者,情也’。 “长姐,这琴和你房里的的绿绮真像啊。”思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似的,低呼一声。 “恩,很像。”难怪她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如此。 那面绿绮是她寻了很久,用高价买来的,她十分珍惜。 指尖轻轻触碰锦盒内的琴弦,那琴弦竟也能发出清脆的声响,虽不如绿绮那般绝妙的音色,却也足够让她惊奇了。 “看来东方公子对长姐,颇有几分心思呢。”思雅说这句话时,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角扯开一抹漂亮的弧度,目光却是落在一旁的沈逸身上。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沈逸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雅,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似的。 第一百十六章 当面拒婚 “放肆。”沐青扬陡然扬声,瞪着思雅:“沐府的家教就是教你如长舌妇般胡言乱语的吗?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一句话,说得孟氏面色发白,连忙拉着思雅让她同流云道歉,思雅也只好闷闷地道了歉。 “妹妹这话说的不对,东方公子可不是对我有心,而是对我们沐家有心。”说罢,流云将袖中的书信拿了出来递给沐老爷,“这是大公子让女儿转交给爹的。” 半信半疑地接过书信,沐府是临阳城首富,而临阳城又是东方侯爷的封地,两家自然也是相识的,只是沐青扬只是同东方侯爷及东方三公子相识,大公子身子孱弱,极少出府,沐青扬自然是没见过的,但是众人对大公子的名号都是听过的。 众人看着沐青扬凝重地看着书信,完全看不出是福是祸,沈逸也沉默了下来,心中暗暗猜测东方晔会有何事要同沐青扬谈,而且还是通过流云,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透着古怪。 更奇怪的,是沐青扬的反应,只见他小心地将书信重新折叠好放入袖中,旋即对着流云说道:“东方公子称赞你棋艺不错,是可造之材。” “……”看了这么大半天,竟然只说了这些? 众人自然思不会相信的,但是沐青扬摆明了不愿意多说,还拿着流云的棋艺当了幌子,大家便也明白了,要不是生意场上的事那便是官场上的事,不论是哪一样,都不是这群妇道人家可以过问的。 “对了,家父让小侄问一问,明日上午沐伯父可在府里?”沈逸忽然问了一句。 “明日上午?可是有事?”沐青扬奇怪地问道。 沈逸点点头:“原本今日家父就要一起过来,谁料京城来了巡抚,便只好耽搁了。小侄出来时,家父还让小侄问一声伯父,若是明日上午有时间,家父便来谈沈沐两家的婚约之事。” 听他提及婚约,流云迅速变脸,兰惜的脸色也微微苍白,其余众人的目光更是诡异。 “明日上午倒是在府里,只是关于这门亲事……怕还需再斟酌一番。”幸而翎国民风开放,纵然是在当事人面前提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而沐青扬在流云面前提起这事,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最重要的是他原本就希望流云能在场,也许会改变主意愿意嫁给沈逸,这样也就省了一桩心事。 “伯父的意思是?”沈逸沉稳地问道,黑眸深处闪着一道让人无法看清的光芒。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需要斟酌一番,毕竟我的三个妹妹尚未及笄,沈公子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流云低垂着头摆弄手腕上的白瑾玉镯子,声音毫无起伏地说着。 这话,让沈逸的眸子猛地一沉,她这是急不可耐地撇清了她与这桩婚事的可能xing了? “沈公子也是知道的,如今沐府内宅并无主母,二夫人又缠绵病榻,婚约之事怕是要拖一拖了。”姜氏缓缓地开口解围,见沐青扬投来赞赏一眼,羞怯地微微垂了眉眼。 “说来也不怕贤侄笑话,我这个女儿啊被我给宠坏了,及笄之前就问我要了及笄的礼物,说是日后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我也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她。后来才想起沈沐两家的婚约来,若是她不愿意,那就只能等兰惜和瑾涵及笄之后了。”沐青扬爽朗地大笑几声,脸上全然都是慈父宠溺的神情,没有半点在商场上的奸诈。 “既然如此,那么婚约之事怕也只能暂缓了。”沈逸跟着笑了笑,“也是我娘着急,我未及弱冠,她便急着要将婚事定下,生怕我ri后娶不到媳妇似的。” 这般熟稔的样子,倒是拉近了他和沐青扬之间的距离,半点都没有文人才子的模样,识时务永远都是让人欣赏的。 “天色也不早了,流云,你送沈公子出门吧。”沐青扬看了看天色,旋即对流云说道。 这是变相地为流云拒婚,就算沈逸没有想法,其余的人也都会想法,不过也坐实了沈沐两家婚约之事,这么一来,兰惜的心底乐开了花,她爹刚才的意思,不就是说既然流云自主婚姻,那下一个便是轮到她及笄之后嫁给沈逸么? 流云扫了一眼流露出喜悦之情的兰惜,暗暗挑眉,就算林氏如今被软禁着,到底还是兰惜的娘,更何况以林氏的能力说不定过一段日子便出来了,到那时候她会答应兰惜嫁给沈逸? 如是想着,流云陪着沈逸往大门口的方向走着,晚清落后两人几步,小心的伺候着。 “你就如此不想嫁我?”沈逸面色铁青,黑暗里看不太清,但是流云能感觉得到他散发的怒意。 不过么,流云可不在乎,她眉梢轻挑,唇边的笑容仍旧绽放着,从容淡定启唇回道:“我很早就回答过你了。” 他承认他低估了流云,他本以为就算她不喜欢他,心底不愿意嫁给她,她也终究是个女子,婚嫁之事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能左右得了的,却没想到她如此得沐青扬的宠爱,竟然允她婚嫁自由,这是多么惊世骇俗之事,若非他亲耳听到,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竟然有女子会有如此的要求。 “我不会放弃你的。”这是他的宣誓,一如从前。 两人站定在沐府门口,流云眉眼弯弯,淡淡地说道:“沈公子何必如此执着,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算你再争再抢也不会是你的。” “那又如何?”沈逸偏头看着她,素来温和的眸子里竟是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骨子里的冷硬高傲被外表的儒雅遮掩,流云是最了解他的人。 这个时候流云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竟然忘记了沈逸的xing子,任由自己去触碰他的逆鳞,他最恨的便是别人小看他轻视他,而她竟然三番几次地忤逆他,就算他本来对她没有多大的兴趣,这个时候怕也是势在必得的了。 直到这时,流云方才察觉出自己的失策,这次重生之后她只想着如何同沈逸保持距离,却恰恰忘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在他眼里更挑起了他的征服之心。 流云朝着他微微颔首,便转身往回走,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她说得越多,也只是更挑起他的战意罢了,她心思流转起来,看来她要尽快想办法怎么摆脱沈逸的纠缠才是。 前世她追在他身边四年,如今却是想着如何甩开他,真是世事无常。 “我会得到你的。”沈逸的语调冷若冰霜,凛冽坚硬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墨黑深沉的眸子眯起,定定地望着流云的背影。 半晌之后,他才转身离开了沐府。 自然,他也不会注意到,沐府大门后那抹纤细的背影,和阴冷妒忌的恨意。 第一百十七章 柳氏大闹 隔日清早,流云便被喧闹声吵醒,她揉着额际,面色憔悴,哀怨地望着服侍她更衣洗漱的晚清和浅澜。 “小姐,我们是真的很无辜,你也知道六夫人多能折腾,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她。”浅澜顿觉无辜,整个沐府她最讨厌的除了二夫人林氏,就剩下这个六夫人柳氏了,她的泼辣不讲理简直人神共愤。 “她到底在闹什么?”流云头疼欲裂,昨日在郊外受了惊吓,晚上辗转反侧,大早上的又被吵醒,她现在的情绪非常烦躁。 “还不是老爷让五夫人同小姐一同掌权,小姐又不爱管事,五夫人当仁不让地各处奔波,除却二夫人的人总是给她使绊子,就是六夫人各种闹腾了。”晚清其实很明白柳氏的心思,她和姜氏其实是差不多时间入府,两人交替着受了些时日的宠爱,如今林氏垮台,老爷将府里的管事权给了姜氏,她自然是各种不平衡了。 就因为那么点小事,打扰她的休息,不可饶恕。 流云的眼里划过熊熊的烈火,这个柳氏,真当她这个大小姐是摆设了是吧? 晚清和浅澜相视一笑,默默为正拉着姜氏来在朱颜阁的正厅候着的柳氏默哀,看来这位六夫人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 “柳姨娘,姜姨娘,这么一大早的,你们找我有事么?”若是平时,流云大概还会礼仪俱佳地装一装大家闺秀,但是这会儿她正恼怒着被人打扰了清静,怒气无处发泄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大小姐……”两人朝着流云微微颔首,虽说她们是长辈,但是尊卑有别,见到大小姐是该见礼的。 “姜姨娘,我听忠叔说你这两日很忙,及笄礼收了不少东西,也要盘点许久吧?”流云支着头,一边喝着浅澜特意让厨房熬的海鲜粥,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劳大小姐记挂。”姜氏点点头,这两日的点算确实用了她不少时间,要不是如今管家,她不会知道沐府的家底居然如此丰厚,不说沐家在外的商铺产业,单单说府里后院的开销,就将她震得合不拢嘴,尤其是流云的及笄礼,收到的礼物简直让她点算得眼花缭乱。 这些个及笄礼物,也是很讲究名堂的,虽说是送给流云,却是先经过沐府管事的点算,才会转到流云那边的库房,流云早就知道那些个送礼的人不过是用了流云及笄礼的名头往沐家送礼,这投之所好不少是冲着沐青扬而去,因而流云特意让姜氏那边过滤一下,除了适合她小丫头用的东西和金银珠宝,其余的那些个奇珍异宝就都留在沐府的库房,免得搬来搬去麻烦。 “柳姨娘也真是的,明知道姜姨娘忙碌,还拉着她来我这里做什么?”慢条斯理地吃粥,语气里却透着几分责怪。 “大小姐,老爷可是让大小姐和姜姐姐一同管理后院,如今妾身这里遇上了问题,姜姐姐又不能给我解决,那妾身就只好来劳烦大小姐了。”柳氏说得一板一眼,像是预先准备好似的。 流云放下小碗,拿过锦帕擦拭了一下,才对她说道:“柳姨娘请说。”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妾身心中愤愤,才忍不住来叨扰大小姐。”说是这么说,柳氏的脸上可是半分歉意都无,反而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妾身的娘家出了点变故,我爹如今下落不明,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那些个钱庄的人听闻了消息纷纷上门要债,昨日哥哥来找妾身想想办法,妾身本想去求老爷帮忙,不过老爷今日一早便出门了,说是要后日才回来。妾身家里哪里等得起这两日,所以妾身便想让姜妹妹从府里的开销先挪两千两给臣妾急用,待老爷回来了妾身再同老爷细说。” “两千两够吗?”流云好奇一问。 她其实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柳氏能这么肯定她爹会同意她用沐家的钱去救自己的娘家,据她所知若不是她爹看在柳氏的面子上帮衬着,柳家的生意早就垮了,如今柳老爷下落不明,要债的上门,区区两千两就够了么? 所谓救急不救贫,柳氏的问题怕不是救急,而是救贫了吧? 流云的问话,让柳氏眸光一亮,她全然没想到流云竟然会如此慷慨,想来也是,这般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哪里懂得两千两已经是平民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了。 “大小姐……”姜氏眉头深锁,她本意是由大小姐来拒绝柳氏,那她也就闹腾不起来了,谁料想得到大小姐竟然如此大方,以她了解的大小姐,哪里是这么容易说动的人?更何况两千两银子,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是财大气粗的沐府,这样的数目也是要过账的。 “姜姨娘,我们沐府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若是我爹在,也一定会出手帮忙的。”流云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柳姨娘的爹跟我爹也是一起做过生意的,如今他下落不明,我们自然也是不能冷眼旁的。” “可是……”姜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流云一个冷眼制止。 只听得流云吩咐晚清:“你陪柳姨娘去一趟账房,就说我允诺的,支三千两银子给柳姨娘。” “是。”晚清点点头,转身便走。 “临阳城的钱庄都跟我爹关系甚笃,怎么会如此落井下石?难道他们不知道柳姨娘是我爹的六夫人么?”流云支着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困惑。 跟在晚清身后的柳氏,身子一顿,旋即又加快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似的,看来是把流云的话听进去了。 待她们走远,姜氏才缓步走到流云的面前,蹙眉说道:“大小姐怎么就这样答应她了?三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点点。” “姜姨娘,以我爹的心xing,就算她知道你给了她三千两,也只会以为是她闹得太厉害你实在招架不住,绝对不会怪你看管不严的,毕竟以柳姨娘闹腾的xing子,怕是我爹都受不住的。”说到这里,流云又淡笑起来,“更何况,姜姨娘难道从没想过,以林姨娘在我爹心中的地位又怎么会那么快下决心将她软禁起来么?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林姨娘吃里扒外,瞒着我爹拿了沐府一大笔银子去救林家的生意。” 姜氏讶异地瞪大了眸子,如此说来,大小姐让柳氏支走三千两银子的意思是…… 再看看大小姐眸中闪烁的狡黠,姜氏没来由地一阵哆嗦,第一次发现她果断地站到大小姐这边,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第一百十八章 殷勤讨好 “大小姐,二少爷一早就派了人来,说是大小姐得了空便差人告诉他一声,他过来找大小姐下棋。”姜氏离开之后,晚清才说起雨宸的事。 想到那家伙昨日竟然去青楼,流云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冒了起来,她最痛恨男子风流多情,尤其是流连在青楼ji院之人。 她爹信誓旦旦地深爱她娘,到头来还不是三妻四妾,府外的红颜知己更是多不胜数,她实在不懂,男人怎么可以如此风流,难道在他们眼里,感情真的一文不值么? 雨宸是她的弟弟,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同胞兄弟,她看多了那些因为好色成xing而死于非命之人,绝对不会允许雨宸变成那样的人。 “告诉他,带些点心过来。”言下之意,便是她现在都有空,晚清暗暗笑了笑,便差人去了二少爷的院子。 没多久,雨宸便来了,身后的小厮抱着一只食盒,想来那里面应该都是流云爱吃的点心。 流云已经在凉亭中摆好了棋局,端坐在白子那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姐……”雨宸走过去,亲自将点心端到流云面前,白净的脸上满是殷勤讨好,他一直都知道流云讨厌青楼之类的烟花之地,昨日之事,他实在是无辜至极。 “哟,今日不去聚香阁,怎么跑来我这儿了?”流云努了努嘴,示意他用黑子,旋即便率先开局,落下一粒白子。 雨宸苦笑,果然如他所料,流云很介意昨日之事,不过想来也是,若是她不介意便不会冲去青楼找他,虽然后来出了变故,他们甚至未说上几句话,但是他看得很清楚,流云就是特地去找他的。 “长姐,我是被大哥拖去的。”他特别没义气地将弘景拖下了水,虽然知道这样的解释毫无建树,流云从来都对那些个庶子庶女不在意,能入得了她的眼的,也只有他这个弟弟了。 “今儿他没来找你去啊?”两人落子都很快,流云的攻击异常凶猛,几乎都没有将白子用在防御上,攻得雨宸节节败退,她心中明白雨宸这是不敢还手,只能默默防守。 “长姐……”雨宸头疼地叹气,“长姐别生气了,日后绝对不去。” 这般信誓旦旦的话语,终于让流云抬起了头,她认真地看着雨宸:“若是昨日我没有去,弘景会不会护你,他会不会自己溜走,把你留下面对那个……什么封统领?” 雨宸抿唇,他自然不能告诉她,其实他原本就是故意去那边等着封统领的,甚至那个灵姑娘也是他刻意怂恿弘景点的,不过这会儿他长姐正在气头上,他绝对不会这么玩火,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会儿他可是一点都不好含糊地将责任都推到弘景身上去了。 “雨宸,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希望你出事。”流云咬唇,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她一点都不想重蹈覆辙,所有关于前世的事,她都不会让他们发生,不论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还是在别人身上的。 见流云心事重重,雨宸没来由地一阵温暖,自从娘过世之后,流云就依赖着林氏,他们姐弟俩并不亲厚,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还能重获亲情,流云的关心和担忧让他心底发软。 “说起这个,你昨日后来和东方晔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比起他去青楼那件事,东方晔和流云之间的关系,更让他好奇,他可不是别人,才不会相信昨日爹爹敷衍众人的那套,东方晔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沐府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又怎么会通过流云对他爹示好。 而且,昨日他是亲眼看到东方晔和流云之间的互动,并不显得熟稔,但是他凭借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很确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些异样,只不过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沈逸,我自然不可能跟他一起回府,就同东方晔一起走了,谁知道半路遇上了刺客,他受了伤,我们就去了慈光寺,后来他没事,我就回来了。”流云概括得极为简洁,完全没有办法满足雨宸的好奇心。 不过雨宸还是找到了这段话的重点,他蹙眉问道:“什么刺客?” 以他对东方晔的了解,没有道理会有刺客要攻击他吧?说起来,东方家的三个儿子,反而是东方霖的仇家更多,他在朝为官,廉政清明,办的又都是贪污受贿之事,被人刺杀才是常事,东方晔深居简出,怎么会得罪了人,还闹得人要去暗杀他。 “不知道。”流云耸耸肩,她并不是隐瞒,而是觉得没必要让雨宸知道这些事,他们不过是商户,没必要知道这些皇权之争的事。 “你没受伤吧?”雨宸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再问,反而关心地上下打量她几下。 流云摇摇头:“没事。” 旋即想到了昨日的惊险,东方晔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温柔魅惑,宛若情人般的低喃,她又想到了那日夜里的亲吻,想到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长姐,你没事吧?”雨宸不懂情爱,自然不明白流云这会让的脸红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心中还是默默下了定论,一定和东方晔有关。 “你要输了。”流云默默地冒出一句,幽幽地抬起头来,闪着奸计得逞的亮光。 雨宸默,他还很认真地猜测着流云和东方晔之间的事,她竟然就趁着他分心的时候大举进攻,实在太过分了。 两人都不说话,认真地对弈,各处厮杀,势均力敌。 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让流云看到了曙光,雨宸撇嘴,对于既定的败局不予置否。 “沈逸对长姐,似乎……”雨宸想要寻找一个比较含蓄的说法,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 “我不会嫁给他。”她不等他的形容词,便懒懒地下了定论,她的态度和第一次同雨宸谈起沈逸的时候一样坚决。 只是那个时候,沈逸对她不过起了一分兴趣,现在他对她,不仅仅是几分兴趣了吧? 雨宸耸耸肩,爱莫能助地摊手,以男人的角度来看,沈逸绝对不会放弃流云。 因为沈逸,是最输不起的人了。 雨宸拧眉,冰冽的黑眸之中浮现一丝冷意。 第一百十九章 不安好心 雨宸在流云这边用了午膳,两人便一同去祖母那边请安。 “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么?”雨宸其实更想问的是,寻常人家的老夫人哪个不是喜欢将管事的权力抓在手里的,但是他们家这个老夫人倒是特别,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府里没了管事的人,她依然作壁上观。 流云浅笑,瞥了雨宸一眼,男子到底是男子,他们永远都弄不懂为什么女人永远钟情于管辖一个小小的宅子,其实他们不懂,女人要的并不只是宅子的管辖权,而是尽力管辖住那些企图让夫君失控的女人,将她们扼杀在摇篮之中或是完全控制住,才是她们所希望做到的。 “祖母是聪明人。”手里握着权力的人,也是活得最辛苦的人,有时候为了平衡而必须做出让步,他们活得并不自在。 雨宸不予置否,对于内宅的管理上他是男子,不便cha手,但是对于流云给出的评价,他却深以为然,他一直都觉得祖母是个很传奇的女人,能够在儿子长大之后潇洒地放下一切,褪下荣华富贵而去祥云寺,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对了,我听说娘亲的四个铺子都经营得不错?”流云看向雨宸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她听到的可不止这个,还有管事的对二少爷的赞誉,都说二少爷是天生的商人,资质奇佳。 被流云这般注视着,雨宸半点不好意思都无,反而勾唇反击:“这些可是长姐的嫁妆,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没想到戏谑不成反倒被调侃,这两姐弟间倒是较之从前亲昵了不少,开起玩笑来也带着几分熟稔,这是流云从未感受过的亲情。 “看来有人比我们来的还要早呢。”雨宸轻笑,视线落在祖母房门外的侍女身上,这人是兰惜身边的侍女,她平日里都会带着两个侍女在身边,这会儿门外一个,另一个该是跟进去了。 果然,祖母精神奕奕地坐在软榻上,兰惜坐在一侧垂首剥着柑橘,优雅地放到面前的磁盘中,随后将盘子推到祖母的面前。 “给祖母请安。”一双妙人儿上前请安,沐老夫人点点头,示意两人过来坐,白苏立刻让人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祖母的精神好了许多呢,身子好些了么?”流云关心道。 沐老夫人顺手拿起面前的柑橘,递给流云和雨宸,笑着说道:“吃吃看,这是刚送来的柑橘,特别甜。” 谁都没有注意到兰惜微微沉下的神情,那可是她这个二小姐为祖母剥的柑橘,如今祖母又分给这流云和雨宸,那不是当面打了她的脸面么? “白苏姑姑,你可得看着祖母,这些个太甜的东西还是让祖母少吃一些。”说完,流云又对着沐老夫人说道:“孙女最近闲得无聊,便看了些医书,上面都说太甜的东西要适量地吃,祖母这么爱吃甜食,可要让白苏姑姑监督才行。” 流云的话,透着亲昵,让沐老夫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丫头,她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她一眼便能看透,流云娇纵刁蛮,在她面前却是不戴面具的娇憨,反而兰惜那丫头人前人后一个样子才让沐老夫人喜欢不起来。 “是是是,听你这丫头的话。”沐老夫人没好气地点了点流云的鼻尖,这才转而看向雨宸:“宸儿很久没来看祖母了。” 这是她唯一的嫡孙,自然金贵,再说他容貌出色,xing子也温顺,只是不太爱说话,他日后终究是要跟着他爹一起做生意的,这般的xing子倒是差了些,不过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弘景,老夫人又觉得如雨宸这般的xing子也是不错的。 “之前林姨娘说祖母身子不好,让我们少来打扰,孙子便只好隔几日派了人来白苏姑姑这边打听打听,听说祖母身子好起来了,孙子也就放心了。”雨宸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淡笑,温文尔雅,明明不是殷勤讨好的话却能说的人心里舒服惬意。 不过,沐老夫人抓到的重点却不是这些,她反而瞪了眼:“谁说我孙子来看我是打扰我了?林氏真是不安好心,难怪我说前阵子怎么没人来看我,原来都是她害的。” 似真似假的埋怨,让兰惜的面色更难看了,她很想为她娘辩解几句,但是这个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得不好惹了老夫人的嫌,那她和她娘就真的没了希望了。 流云扫过兰惜隐忍的神情,心底冷笑,她倒要看看她能忍到几时。 “妹妹有去见过林姨娘么?”流云忽然转过头询问兰惜,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听说北苑那边距离主屋比较远,所以之前修葺的时候便忽略了北苑,想来条件应该很差吧?” “姨娘……是犯了错的,爹爹下了令谁都不许探视,兰惜怎敢违抗爹爹的命令。”兰惜垂眸回答,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有半点逾矩。 流云点点头:“这倒也是,林姨娘犯了那么大的错才会爹爹关起来,妹妹还是别去探望的好,不然惹了爹爹不高兴,那可就麻烦了。” 沐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流云打击兰惜,她其实是真心喜欢流云的,她的娇纵很天真,是一种被保护得太好的单纯,这样的丫头让沐老夫人真心地疼爱。 “祖母,爹会把姨娘放出来么?不是说北苑以前还闹鬼么,应该很吓人吧?”流云皱眉,仿佛真的被闹鬼的事吓到,面上还带着心有戚戚的样子。 “没有的事,那里不过是久未修葺罢了。你爹既然将人送过去了,你们就不要存了心思去求情,不论是流云还是兰惜,知道吗?”沐老夫人扫了一眼兰惜,见她恭顺垂眸的样子,面上也端了几分安慰:“你姨娘这次也确实做得过火了,沐府的子嗣哪里容得她来算计,要是想让你爹早些放她出来,你们也就乖顺些。” 明里暗里地警告,让兰惜面色刷白,还要安分地感谢。 “惜丫头先回去吧,瞧你这小脸发白,昨日没休息好吧。”沐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先回去休息。 “兰惜告退。”兰惜福了福身,看了流云一眼,便离开了屋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兰惜只是握紧了袖中的双拳,眼底的恨意,更深了。 第一百二十章 可嫁之人 “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沐老夫人被流云几个好笑的段子哄得捧腹大笑,连雨宸也跟着笑个不停。 “那是自然,祖母不就喜欢鬼灵精嘛。”兰惜走了以后,流云便坐到了老夫人身侧,勾着她的手臂,越发亲昵起来。 这般其乐融融的样子,倒是让雨宸勾唇一笑,他发现他的长姐真是越发有趣了,连最难伺候的祖母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如今的她和从前的她简直就判若两人,若非他早先派人查过,他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能有改变得这样彻底之人。 “对了,云丫头,白苏说你已经同你外祖母说好了?你爹续弦的事。”沐老夫人高兴归高兴,正事还是没有忘记的,偏头询问她。 “恩,祖母放心,外祖母是个好说话的,孙女修书一封,她很快就回复了呢,还说若是祖母有意在京城挑的话,她也可以帮忙。”流云嘻嘻笑了起来,靠着沐老夫人窃窃私语:“要不要顺便也帮雨宸挑一个媳妇儿?” “……”这样的窃窃私语正好让他这个当事人听得清楚,他只好立刻作辑,对着闹成一团的祖孙两人说道:“长姐,祖母,你们就放过我吧,我这才十四,哪里需要考虑娶亲的事。” 这话可让沐老夫人瞪眼了,她期盼着沐青扬的儿子,更期盼着这两个孙子也赶紧传宗接代,那她便能享受四代同堂的天伦之乐了。 “十四怎么了,你大哥十四的时候都闹着要纳妾了。”虽然老夫人对于弘景的好女色很不喜欢,但是能尽早开枝散叶也是好的。 “……”想到弘景那家伙,雨宸和流云不约而同互视一眼,忍不住摇摇头。 见到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沐老夫人也被都笑了:“我也不是要雨宸像弘景那个样子,看到美貌女子就恨不得纳入府中,但是雨宸你明年就十五了,也该要两个通房丫头了。之前听说,浅澜是给你准备的通房丫头,早些接到你自己房里去吧,别总是留在你长姐房里。” “……”雨宸这下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没好气地瞪一眼在旁笑得欢脱的流云,她早就同自己说过这件事若是被长辈知道怕是会让他早些将浅澜带回他的院子,他还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流云也有些苦恼,当初是为了帮浅澜,才会用雨宸做了借口,如今祖母提起,他们又不能解释当时不过是为了不让弘景纳了浅澜,万一祖母觉得浅澜尊卑不分,竟敢拒绝主子的安排,给她冠上一个恃宠而骄的罪名,那他们之前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是,孙子知道了。”雨宸也明白流云的顾忌,便想着先答应了祖母再说,之后的事从长计议再说。 “还有,你和沈逸那小子是怎么回事?你爹告诉我,你不肯嫁去沈府,你爹竟然还答应你了?”沐老夫人对这件事的处理十分不赞同,她觉得沈逸很不错,嫁给沈逸是一桩很不错的婚事,再者她看得出来,沈逸对流云也是有心思的,加上沈沐两家交情甚笃,日后也不怕沈逸亏待了流云。 可是,流云却坚决地摇头:“祖母,请您宠孙女一次,孙女不想嫁给沈逸。” 沐老夫人决计不会想到流云竟然会如此坚决,原本这事她也是听白苏提了一句,刚才兰惜又说起,她才问了个明白。 “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沐老夫人也是从少女的时候走过来的,自然明白少女心中对未来的憧憬,尤其是流云这般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丫头,她没有亲娘教导,林氏也不会真心地教她,所以才养成了她这般不管不顾的任性。 “孙女想嫁的人……”不知为什么流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东方晔的身影,那般飘逸漠然的身影,和他温柔平静的眼神,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孙女只想嫁一个愿意真心待我的人,一辈子只真心待我一个。” 这是每个女子的梦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即使是如季梦娴那般兼具美貌才华的倾城女子,都没有办法让沐青扬只爱她一人。 雨宸却陷入了沉思,他早就知道流云心高气傲,却没想到在他长姐的心里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承诺这一世只有一人,更何况是身为女子的流云。 “云丫头啊……”沐老夫人心疼地拍拍流云的手,摇了摇头,望着她一双满是期待的眸子,竟说不出话来。 谁没有过那般青葱的岁月,谁没有过那般美好的期盼,沐老夫人也有过这样的日子,期待着能与心上人相携而老,一心一意。 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美好的事。 “可是,若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流云……不甘心。”她低下头,倔强地咬唇,满脸的坚持。 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活一世,再不想如前世那般死于非命,更不想如前世那般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男子,她不愿动情动心,但是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嫁人的,既然如此,她便要效仿她娘,自己选择夫君,至少这是她给自己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好吧,但愿能美梦成真。”沐老夫人淡淡地望着眼前正值花季的孙女,也许只有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会对未来有着最美的憧憬,即使如此,她又何必剥夺她的期待呢? 雨宸不得不对他这个长姐真正地刮目相看起来,若是说服她爹她用的是智斗,那么说服祖母她可就是全然凭借着满腔的真心了,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流云的勇气鼓掌了。 “大小姐,五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商量。”门外,传来晚清的声音。 “你爹可是让你们一同管家的,你这个小丫头别尽想着如何偷懒。”沐老夫人疼爱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去吧。” 流云和雨宸便一同离去,走出留仙居时,雨宸便先回他的修文阁去了,只是在转身时意有所指地扫了流云一眼:“长姐心中的那个可嫁之人,怕是不好嫁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管事之难 姜氏在屋里等着流云,桌前摊着许多账册,她正面色难看地对账,一边在一旁的纸上记录着什么。 “姜姨娘找我么?”流云没让人跟着进来,让晚清在外候着,独自一人步入屋子里,抬眼便是一桌子的账册,挑了挑眉,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 “原本妾身也是不想麻烦大小姐的,只是……”姜氏咬了咬唇,将一旁记录的那本册子拿下来递给流云,面带踌躇。 “只是姜姨娘不想做恶人,便想到了我这个无恶不作的嚣张大小姐。”流云笑眯眯地接过册子,翻阅了几页,眸中闪过激赏,不得不说姜氏确有天分,不愧是罗邵的妹妹。 姜氏本也没有指望流云能看得懂这些个账册,毕竟大小姐素日里不学无术,上次品诗会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只是那些琴棋书画和眼前的账册珠算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因而她写在自己的记录册的东西十分简洁明了。 实际上,这一世的流云确实还没学过,但是上一世的流云为了能成为沈家的主母,早就偷偷地学起了珠算和看帐,如今想来她在前世为了成为沈逸的女人学了那么多东西,如今竟还都能派上用场,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姜姨娘从前在家里学过看帐?”她只知道姜氏出自书香门第,没想到竟然还会看账。 “回大小姐的话,妾身之前在家也是跟着母亲管家的。”姜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是了,若是个从未管过家的人,将这么大的沐府交到她手里,她虽然管得勉强,倒是没有出过大岔子,浅澜每日都会去各处探听,回来告诉流云关于姜氏管家的事,虽然做得并不算好,但是也是因为她身份的局限,再加上遗留在府里那些林氏的人脉了。 “难怪姜姨娘这么厉害了。”流云笑眯眯地将记录本还给姜氏,好奇地问道:“姨娘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帮什么忙就好了。” 早先她爹将管理权交给流云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拉拢姜氏,不过她原本并没想过姜氏还有几分能力,如今见她做的不错她倒也十分满意,至少不用她多cha手就能肃清府里的规矩倒也是不错的,只是那些根深蒂固的林氏的人脉,还是有些需要她亲自动手,这些她也是很清楚的。 “府里负责采购的,是二夫人的亲信,在府里多年,妾身……”姜氏面上微微发热,不知道是因为她向一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小丫头求助,还是因为她竟然想利用主子为自己树立威信,总之她看起来很不自在。 流云挑眉淡笑,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就算有几分心计,却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姜氏想用流云为她立威,流云也想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没有谁利用谁。 “我知道她,崔妈妈是沐府的老人,她的女儿嫁给了林姨娘远亲为侧室,日子倒是过得挺不错得。”流云其实一直都觉得林氏是颇有手段的人,她不止将自己的人脉渗入府里,还用各种手段拉拢府里的老人,若非如此,她这半个主母哪里能坐得这般稳当。 “恩,崔妈妈在沐府多年,这些个采购的账目妾身是好不容易才拿来的,本想着她是府里的老人,纵然有些贪墨也是可以容忍的,只是没想到她贪墨的数字实在是……”姜氏面颊微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事似的。 原本对掌权人来说,给底下的人一些甜头,能让他们更忠心地为自己办事,所以在一定限度里的贪墨是被允许的,所以二夫人掌权之后依然将采买的事宜交给崔妈妈,却不料她这些年来每月竟能贪墨五六百两,这么十来年的下来,足够她在临阳城买好几栋宅子了。 “那你如今想怎么做?让她把这些银子都吐出来?”流云支着头,巧笑嫣兮,让人将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妾身才请大小姐来,看看该怎么做。”姜氏对流云是有几分好奇的,但是好奇之余她依然要为自己打算,她可以得罪崔妈妈,将事情摊开,但是谁知道老爷会不会真的站在她这边呢?实际上至今为止,她都始终看不懂老爷的想法,竟会将管事权交给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 然而,流云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原来府里的采买能贪墨这么多。” 每月五百两,那一年就是五六千两,这样几年下来便是几万两银子入袋,难怪崔妈妈对林氏如此忠心耿耿,连崔妈妈都能有这么多银子,那林氏所得必定更多。 “若能将崔妈妈的事处理了,日后应该就不会有人来折腾了,还能顺藤摸瓜地将林姨娘的人脉肃清,这样就算她日后被放出来,也无法cha手府里的事了。”只不过,怎么才能将崔妈妈的事处理干净,流云默默地思索起来。 “大小姐觉得,老爷会放了二夫人?”姜氏皱眉,她还以为林氏会被一直软禁着。 “她毕竟是弘景和兰惜的亲娘。”流云扫了她一眼暗想,这个姜氏还真是天真,难道她不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么?这也是为什么流云会那么想尽快将林氏的人都处理干净的道理,这样一来就算日后林氏放出来了,也回天乏术。 姜氏沉默地点点头,想来也是,老爷素来念旧情,林氏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如今关着她也只是对夏氏的交代,时间久了等大家淡忘了,终究还是要放她出来的。 “姜姨娘,你嫁给我爹这么久了,肚子怎么还是没消息?”流云眨巴眨巴地望着她的小腹,神情略带几分苦恼:“我爹可是很想再有孩子呢。” 姜氏面皮薄,哪里想得到流云这么个小丫头会问这样的事,倏地脸红起来,娇嗔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说这样的话。” 流云却不以为意地反驳:“姜姨娘,我都已经及笄了呢。” “……”姜氏扑哧一笑,难得看到流云这般孩子气的回答,耐着xing子回答她:“这事也是看缘分的。” “姜姨娘是个有福分的,会有孩子的。”其实流云本想说的是让她加把劲,毕竟以祖母的行动力,也许再没多久便会有新的主母入府,那时候她若是没有身孕,还能不能在府里立足,她就很难保证了的。 “大小姐放心吧,妾身明白大小姐的用心,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姜氏抿了抿唇,信誓旦旦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宁香身世 从姜氏那边回来之后,流云便直接回了朱颜阁,不过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宁香的厢房,她正坐在窗前绣花,恬静的样子让流云眸色微闪。 人淡如菊,是流云心中浮起的第一个词。 宁香是知恩图报的人,因为林氏帮过她,将她从人贩子手里买了来带入府里,所以她安分地为她谋划,但是宁香终究没有全然地信任她,否则她也不会没有将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 宁香本名并不叫宁香,她叫沐念香。 她娘的名字中有一个香,是京城里有名的歌姬,爱上了沐青扬,在京城里等着他来娶她,等到的却是季氏嫡长女下嫁商贾沐青扬的消息,而那时她已经怀孕七月,她不甘心,便撑着六月大的肚子前往临阳城找他,然而还没到临阳城,她就病倒了,被一户农家救下,产下了一个女婴,名叫念香,这是沐青扬很早之前同她说过的戏言,而她,记下了。 再后来,念香十岁,初现花容月貌,被村里的恶霸看上,念香逃往临阳城,却在途中遇到了人贩子,之后被卖了几次终究还是到了临阳城,再后来她见到了林氏,央求着她买下自己,而那时的林氏正在为夏氏得宠烦躁,看到美貌的念香,便将她买了下来,想着用她来同夏氏抗衡。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被她买回去的丫头竟然会豪言壮志地说为她谋划,成为她的军师,她问林氏她要的是一时的痛快还是一世的安逸,林氏考虑之下便接受了她的建议,而沐家这位真正的长女变成了二夫人的心腹侍女宁香。 流云前世在她爹房中曾经看到过一幅画像,那女子和宁香极像,只是眉宇间的媚态却又似乎不是一个人,所以那时候流云很不喜欢宁香,但是林氏又对宁香十分信任,她便也只好敷衍着对她不理不睬。 因为有了这层怀疑,她便暗中派人调查宁香的身世,没想到真的查到了宁香的身世,这样一来长久盘旋在她心头的疑惑便有了解答,为什么如此美貌的宁香会这般安分地留在林氏身边,为什么她不妄想爬上她爹的床榻,因为她根本就是沐青扬的女儿,又怎能做如此luanlun之事。 流云肯定,没有一个女儿会不想认回自己的爹,可是宁香在沐府潜伏这么久,却始终不曾提及自己的爹是沐青扬这件事,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流云思索间,宁香已经发现了她,起身朝着她福身请安,流云快步走过去,虚扶一下,流云坐下,宁香立刻为她斟茶。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流云做事喜欢直来直往,可以直接的事就绝不用虚与蛇尾那一套,她示意宁香坐下,宁香摇摇头,她便伸手拉着宁香坐下,随后便说了起来:“你知道崔妈妈贪墨的事么?” 宁香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 “所以,这确实是林姨娘默许的?”虽然心中早就猜测道,但是如今听到宁香这样回答,她心里还是有了几分怒气,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暗中给下人这么多好处,难怪沐府后院开销极大,和弘景惹的那些个亏损相比,林氏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宁香想了想,拿过纸笔,迅速地了起来。 众人都因为没有见过宁香写字便先入为主地认定她不识字,而流云却恰恰拿了纸笔给她,从宁香诧异的神情里,流云便能断定她是识字的,而后的事实也证明,她确实猜对了。 白纸上的字迹十分清晰:崔妈妈的儿子曾经救过老爷一命,所以二夫人重用崔妈妈,老爷也很赞成。 难怪那些下人知道崔妈妈贪墨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除了林氏这个靠山,崔妈妈还是有老爷那个靠山,除非能拿出十足的证据,否则想扳倒崔妈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崔妈妈的儿子?”流云偏头细细地回忆,她好像对崔妈妈的儿子没什么印象。 宁香像是早就猜到流云不会认识这个人,便落笔写下了崔妈妈的儿子:护院李常。 是他?流云蹙眉,她倒是不知道李常竟然是崔妈妈的儿子,看来这两人的关系倒是捂得严实,不过宁香倒是提醒了她,想要抓崔妈妈的把柄很困难,但是想要抓李常的把柄,可就容易多了。 谁不知道护院李常,好赌好色,想来崔妈妈贪墨得来的钱都被他拿去赌钱了吧。 见流云一脸胸有成竹,宁香淡然一笑,她知道流云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宁香,你想一辈子呆在这个房里不出去了么?”流云忽然转了话题,见她抿唇不语,又继续说道:“我不bi你,如果你想通了,便让丫头来告诉我。” 流云站了起来,玩味似的说道:“我只知道,哪里跌倒就该在哪里站起来,谁敢伤我一分,我便必定十倍偿还。” 说完,她便离开了宁香的房间,徒留宁香久久地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出神。 然而流云没有想到的是,她尚未回到自己房里,就看到院子里人来人往,看这架势像是在搬家,可是她好好地住在朱颜阁,没听说要搬家啊? 晚清正好看到她,便给她说了原委,两人头疼地看着忙碌的下人,登时只能无语问苍天。 流云没想到祖母的办事效率这么快,上午才说让浅澜搬去雨宸那边,这会儿就已经派了人来让浅澜搬过去,浅澜是流云的贴身丫头,平日里的东西极多,加上她又是个学医的,房里那些捣鼓着的草药和医书更是数不胜数,因而才会有了现下这般忙碌的情景。 “大小姐……”浅澜快哭了,这事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 “你先去修文阁住着,白日里还是来我这边伺候,你的事回头我再和雨宸商量商量。”她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祖母这是在乱点鸳鸯谱么?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要不要这么劳师动众的啊? “大小姐……”浅澜忽然跪了下来,低着头说道:“奴婢有错,其实之前弘景少爷曾经去老夫人那边求娶奴婢,可是老夫人没有答应,二小姐又同老夫人说奴婢妖言惑主,才会让两位少爷都一心想要奴婢……” 流云定定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丫头,她知道浅澜是不想给流云惹麻烦,之前为了她的事让她和雨宸奔波,她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如今她自然想着等事情过去了,便会没事的。 但是她太天真了,沐老夫人对后院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却不会容许两个少爷争一个丫头,这样的事传扬出去让沐府的脸面往哪里搁,因此上午才会顺着流云的话,让浅澜搬去雨宸那边。 “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吧。”流云认真地扫了一眼晚清,又看了一眼浅澜,沉声说道:“以后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商量,这是命令。” 若不是祖母站在她和雨宸这边,若是她出声要将浅澜送上弘景的床,别说流云无法反抗,连雨宸都没办法驳回。 这件事,真是大幸。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的保护 戌时一过,流云便有了困顿之色,晚清服侍流云更衣就寝,流云忽然叹息一声:“浅澜回修文阁了吧?” “是。”晚清顿了顿,小姐特意吩咐将浅澜的房间不要让人去住,兴许是想着哪一日浅澜不用回修文阁便能睡在这里。 “我以为这一次能够保护你们,却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谁都保护不了。”流云抱着被子,拖拉着脑袋抵在膝盖上,萎靡不振。 “小姐怎么这么说?”晚清不明所以,她一直都以为大小姐是张扬跋扈的,骄傲地不可一世,这样的大小姐怎么会有这般如迷路孩童般委屈的神情。 流云偏过头,闷闷地叹气,她一直都知道有人在打浅澜和晚清的主意,她们是她的心腹侍女,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却也是他们暗算的目标,她努力地强大起来,就是想保护她身边的人。 可是现实却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终究不够强大,所以祖母不得不权衡之下将浅澜送去雨宸那边,也许祖母早就知道之前的事不过是一出戏,但是不管是不是戏,她都会选择牺牲浅澜,来保住沐府的名声。 “小姐,奴婢和浅澜能跟着小姐,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晚清猜不到流云的心思,但是却知道她正在为自己无法保住浅澜而难过,她小心翼翼地将流云的身子扶正,她从没做过这般逾矩的事,但是这一次她却做得很认真,像一个姐姐般地语重心长:“小姐也许觉得对不起浅澜,可是小姐,做奴婢的原本就是没有资格为自己做决定的,那日在二夫人面前,小姐让浅澜自己决定要不要跟了大少爷,这对浅澜和奴婢来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从那时起,我们就相互约定,除非是大小姐不要我们了,否则我们绝对不离开小姐半步。” 流云丧气地嗫嚅:“可是我没保住浅澜。” “可是小姐又怎么知道,浅澜不是自己愿意去修文阁的呢?”晚清笑意盈盈,流云猛地瞪大眼睛,眸中闪着不可置信,难道浅澜是喜欢雨宸? 见流云这般模样,晚清的笑意更深了,她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浅澜是不是对二少爷有意,但是奴婢却知道相较于大少爷,温文儒雅的二少爷是个更好的选择。更何况,小姐同二少爷一母所出,料想二少爷就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也不会苛责浅澜,若是她真的不愿意,二少爷定然不会勉强。” 虽然都是安慰流云的话,但是却是出自晚清肺腑。 整个沐府的侍女们都认为,大少爷虽是沐府长子,但是论身份尊贵,论容貌气质,都是二少爷雨宸更胜一筹,再说二少爷虽是冷漠寡言,但是xing子温和,从不与人动怒,哪里像大少爷弘景不仅贪图女色,好大喜功,xing子都急躁不已,想来也是个喜新厌旧之人。 当晚清将下人们的这些评价和比较告诉流云之后,她这位大小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儿她完全明白浅澜平日里的那些个小道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了,原来表面规矩的下人私下里竟然连两位少爷的优劣都能议论到如此地步。 “所以说,小姐都不知道府里的侍女们有多羡慕浅澜能进修文阁呢。”实际上确实如此,雨宸身边没有通房丫头,她这样入住修文阁,至少短时间内便是半个主子,若是她能服侍好二少爷,或许日后飞上枝头变成侍妾也是不一定的。 “晚清也想去么?”流云忽然发现,其实乱点鸳鸯谱也是很有趣的,难怪那些个长辈就爱给小辈们牵线搭桥。 “奴婢可不敢。”晚清垂下了眸子,她的心里早有一人,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否能明白她的心意了。 流云挑眉,她怎么越看晚清这副样子越有几分思春的模样,忍不住暗暗猜测晚清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就在两人八卦成一团的时候,浅澜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小姐睡了吗?” “……”流云和晚清默默泪了,真的是不能八卦,刚刚他们才说到浅澜会不会从了雨宸呢,这会儿她就出现在朱颜阁了。 晚清开了门让浅澜进来,她深夜赶来,必定是有事要说,晚清又探出头仔细打量了四周,又唤来小六子,让他派人在外巡视,不要让人打扰了小姐休息。 “浅澜,你怎么过来了?”流云暗想,难道是雨宸想要霸王硬上弓,浅澜偷跑出来的? 跟在流云身边这么久,两人自然能从她的神情里探出一两分,流云白日里精明干练,但是夜晚在床上便是一副小女儿的媚态,这会儿更是一双美眸乱转,上下打量着浅澜,企图从她身上闻到些许暧昧的气味。 “小姐,你就别瞎操心了,奴婢和雨宸少爷哪里会发生什么事。”浅澜忍不住扶额,以最快速度打消流云的念头,见她这般模样,流云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压根就忘记刚才是谁在那边长吁短叹哀悼自己保护不了浅澜的了。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流云好奇地问道。 浅澜点点头,声音微微放低:“之前小姐不是让奴婢找两个人看住北苑么?结果今晚有人来回报,说是邱妈妈去过北苑之后便出门了,看那方向好像是林家的方向。还有,六夫人的丫头昨晚去过北苑,呆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流云冷哼一声,早就知道林氏不会坐以待毙,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兴风作浪,想来柳氏的事应该就是她教唆的,只是柳氏和林氏素来都不对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找柳氏? “听闻,柳家的生意和林家也有些关系,也许她是去找二夫人帮忙的。”浅澜轻声猜测,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若是林家cha手,那老爷可能就会把二夫人放出来了。” 林家的生意做的并不大,规模同沐家更是不可比较,但是林有志却是个阴沉狡诈之人,若是他有心设计沐家,沐老爷未必能防得住。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让人防备的。”她想到了罗邵,也许他会有用。 浅澜点点头,便要离开,流云忽然说道:“今晚就别回去了,这里又不是没房间给你睡……” 便扭的小姐明明就是舍不得人家离开,浅澜和晚清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她们的大小姐,实际上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呢。 这一夜,三个人促膝长谈聊到了深夜,流云才沉沉睡去,两个丫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褥,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早有对策 流云还没安排好李常的事,柳氏拿走的三千两便出了事,这也是怪不得姜氏,她才刚接管后院之事自然是不晓得,后院支出每笔都账房都记录在案,至于如何从这些记录在案的银子里克扣贪墨那就是掌权人的本事了。 每一笔超出一千两银子的支出,账房都会每隔半个月同老爷汇报一次,虽然后院的掌权是夫人,但是沐府终究还是老爷的,后院的开销自然还是要让他知晓的。 林氏被关之后,便由大小姐和姜氏管事,才没几天就要支走三千两的银子,账房虽然让柳氏拿走了银子,但始终就心中不安,待老爷一回府便去知会了一声,免得到时候半月对账时老爷责怪他们督管不利。 这事就这样,闹大了。 忠叔派人到朱颜阁去寻流云,偏生她又去了夏氏的院子,那人再寻去夏氏的院子,便耽误了不少时间,待寻到流云赶去她爹书房时,姜氏已经跪在了地上,而柳氏则立在一旁,泪眼朦胧的样子。 这架势倒是让流云啧啧称奇,难道这个花瓶柳氏转xing了不成? “爹。”流云朝着沐青扬微微福身,至于两个姨娘她连眼神都吝啬给予,姜氏默默地跪着,柳氏却显然很不高兴流云的忽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姜姨娘犯了什么事?女儿看着姨娘这段日子忙于府里的大小事务,可没少操心呢。”流云半点都没被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吓住,反而走到沐青扬面前的案几旁,视线掠过案几上的账本,心中了然,果真是那三千两的事,看来林氏还真是厉害,人被送到了北苑竟然还能兴风作浪。 “她私自支走了三千两给你柳姨娘,竟然敢拿府里的银子去做人情,真真是胆大妄为。”沐青扬冷冷地拍击案几,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姜氏抿唇不语,想来是已经解释过了,只是没有被她爹听进去罢了。 “老爷,是妾身不对,不该为难姜姐姐的,老爷若是要罚就罚妾身吧。”娇娇弱弱地咬着唇,柳氏拿着帕子掩嘴低泣起来。 流云莫名地望着她爹,好奇地问道:“爹,这银子是给柳姨娘用的,您这罚的却是姜姨娘,好像不太对吧?” 沐青扬冷冷一哼,旋即说道:“哪里不对,她是后院管事的,自然该懂得拿捏分寸,纵然你柳姨娘去问她支银子,她也该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若是日后府里的人都效仿,那我们沐府纵然有金山银山,都是不够她败的。” 这倒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柳氏纵然有错那也只是蛮不讲理,而姜氏却不同,她既然掌管后院琐事,自然该有分寸,什么事能理什么事不能理,若是她不能捏的分寸,那自然这个掌事之位就该让贤。 说到底,那人觊觎的还是这管事的权力。 “爹,这事要怨女儿,姜姨娘原本也是不答应的,可是柳姨娘闹了好久,还闹到女儿这里来了呢,女儿心想爹爹平日里这般宠爱柳姨娘,听闻爹爹之前送给柳姨娘的那支金钗都要百两黄金了,这么三千两银子该是不在话下的。”流云偏着头,理所当然地回道:“而且女儿听柳姨娘说了,这可是救命的银子呢,祖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用三千两银子去就几条人命,爹爹应该不会吝啬的吧?” 见流云说的这般有条有理,沐青扬心里的怒意消散不少,再看向姜氏的眸光倒也柔和了不少,他是知道柳氏的那股闹腾劲的,不然他也不会宠了她没多少日子便再不常去她那里了,偶尔看看那是娇憨地可爱,但是没日没夜的闹腾谁能受得了? “好啦,先让姜姨娘起身吧?女儿可指望着姜姨娘管着家事呢,爹爹把这后院交给女儿,女儿哪有这心思,要不是有姜姨娘为女儿顾着,这会儿忙得天昏地暗的就该是女儿了吧。”流云眨眨眼,笑嘻嘻地勾着沐青扬的手臂,娇嗔道:“爹爹可别欺负了姜姨娘,女儿可不依呢。” “你这丫头,就是欺负你姜姨娘xing子温和,才这般无法无天呢吧。爹让你学着管家也是为了你好,你日后嫁出去总是当家主母,总是要管家的。”沐青扬没好气地点了点流云的额头,对她这般耍憨卖萌的样子真是骂也不是说也不是,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才好。 “女儿哪儿敢啊,姜姨娘如今可是女儿的救命稻草,祖母昨日才把女儿训了一顿,说是女儿要是再这么闲散,就要亲自监督女儿管家呢。”流云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的,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不喜欢管家。 沐青扬难得被女儿这般勾着撒娇,心头越发柔软起来,说也奇怪,他虽有不少孩子,但是个个都和他不亲近,他虽然最宠爱兰惜,但是也从没有这般亲近的时候。 “不过说起来,柳姨娘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你爹爹回来了没啊?”流云关切地询问柳氏,忽然又懊恼地说道:“啊我都忘了,柳姨娘不能出府呢,怎么会知道如今的情况。不过柳姨娘你放心,我明日派人去柳府看看情况,姨娘不用担心。” 这话,却让沐青扬的面色微微一沉,没错,沐府的侍妾是不允许出府的,除了管事的人之外,纵然是其他侍妾的侍女要出府也是要去登记的,柳氏既然人在沐府,又是怎么和外面联系的?这消息是出去的人带进来的,还是有人混进来的? 姜氏抬眼看了看面色自若的流云,也不知道她的这些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心,不过不管怎样,她的话都起到了作用,看来柳氏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身在豪门大宅中,没有几个人是经得起查的,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不怕倒也罢了,一查便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你们都回去吧。”沐青扬挥挥手,让他们自行离去。 流云扶着姜氏往外走,同走进来的罗邵擦肩而过,她敏感地察觉到罗邵的眼神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了正常,而姜氏却毫无察觉。 然而这一幕,却让柳氏逮个正着,那双妖媚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告别自己 这段日子,让流云很有感触,每日醒来都要应付许多事,她才发现原来从前她的日子真的过得太清闲了,又或者该说她太不在意身边发生的事了,也许是因为当初她的眼中只有沈逸,唯有沈逸。 提到沈逸,简直让流云抓狂,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家伙竟然也会有那种死缠烂打的招数,真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日都派人送来礼物给流云,从珠宝首饰,到字画琴笛,应有尽有,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东西。 流云每日拒收,他的人倒也有趣,并不纠缠,只是第二日依然再送其他东西,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公子说了,总会有沐小姐喜欢的东西。” 沈家公子追求沐家小姐,奇招百出,所赠之物皆是名家精品,奈何沐家小姐羞怯至极,始终不愿接受沈家公子的馈赠,然,沈家公子却执着依然,并不因沐家小姐的拒绝而放弃。 这个故事俨然已经成了临阳城里的佳话,各家小姐纷纷对流云妒忌不已,觉得她太过拿乔,更有甚者亲自去沐府门外堵沈逸派来送礼的小厮,请他代为转交书信,让人啧啧称奇,未曾想到如今翎国的民风竟然已经开放至此。 关于沈沐两家的婚事,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沐流云当众拒婚,沈逸竟不恼怒,反而表示了对流云的倾慕之情,这件事也让众家千金不满,原本以为流云只是欲迎还拒,如今看来她竟像是真的不愿下嫁,这般狂妄让人厌恶至极。 沐府如今是大小姐管事,虽说执行者是姜氏,但是谁人不知都是大小姐在给姜氏撑腰,要不然区区一个小小的侍妾哪里能管得了这么大的宅子,因而沐府众人也不敢随意乱传,生怕被大小姐知道之后重罚。 “小姐,书院的假期都过了,您这是还不打算去上课呢?”晚清没好气地瞪一眼流云,要说从前小姐在书院受人排挤嫌弃,小姐不愿去上课倒也算了,可是自从上次小姐在品诗会初绽风华之后,众人对她可是赞誉有加,晚清实在不懂为何小姐依然不愿去上课,宁愿窝在朱颜阁里自己看书。 “哎,不想出门。”流云将该在膝盖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走出大门,被人当成猴子般看戏,她还不知道沈逸的心思么,他就是等着流云受不了流言蜚语和旁人的眼光,答应下嫁。 所以,她干脆不出门,只要她不出门,便也看不到旁人的眼光,那她就可以继续高枕无忧地做她的沐家大小姐。 “……”晚清无奈地叹气,从前小姐不学无术,到处惹是生非,她们劝解无效倒也算了,如今的小姐才情过人,又心思缜密,可就是太过闲散慵懒,她们的劝解都被弹了回来,让她真真是无奈至极。 “那些先生教的东西我都会,何必再去书院。”流云翻过一页,若是有人细看,会发现她竟然在看史记,这位大小姐如今阅读的涉猎之广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果真是沐家的嫡小姐,狂妄之极。”连宛儿的声音从天而降,流云惊讶地看着她走进来,浅澜跟在身后,显然是她将人带过来了。 流云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自从慈光寺一别之后,她们就再没见过面,流云一直都觉得,以连宛儿这般不可一世的xing子应该很不希望和她再见了才对,毕竟她见过她最狼狈的一面,而且还出手救了她一次。 连宛儿不予置否地撇嘴,自来熟地走到流云对面的塌子上坐下,视线落在矮几上的点心,犹豫两秒之后便挑了个小的吃了起来,这般一气呵成的动作倒是让流云看不懂了,这位连大小姐专程来她这里吃点心的? “连小姐是同连老爷一起来的,连老爷在前厅同老爷谈事,老爷便差人带连小姐过来找小姐聊天。”浅澜恭敬地回答了她们小姐的疑问。 这会儿,晚清已经为连宛儿泡好了茶,连宛儿优雅的嗅了嗅,连连称赞:“都说沐府嫡小姐娇生惯养,果真没有说错,你这儿的茶都比前厅待客的茶要好得多呢。”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流云也懒得再问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反正她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交情,既然是她爹让她过来聊天的,她好生招待就是了。 不过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这副斜靠在软榻上的慵懒模样,哪里有半点待客的样子。 “我后日便要进宫了。”连宛儿拿着杯盖,轻轻地拨弄着水面上的茶叶,低声说道:“或许,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原来是……要入宫选秀了。 流云的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感伤,她们并没有深厚的交情,品诗会都还剑拔弩张,即使品诗会她输给了自己依然是那副高傲的样子,直到一月之前流云救了她一次,匆匆一别也并没有太多的言语,但是这个时候连宛儿忽然过来告诉她,她要进宫了,流云竟觉得自己的心和她的心好像靠近了一些。 “我不习惯道别,今天听说我爹要来沐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便央着一块过来。”连宛儿淡淡一笑:“我一直都欠你一声,真诚的道谢。”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说出去……”流云张了张嘴,面色尴尬。 “不是的。”连宛儿急急打断她的话,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古怪的沉默,伴着离别的伤感,两位嫡小姐都有些不太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尴尬。 “入宫……真的好吗?”流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是她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因为我是连家的女儿。”连宛儿突然抬起头,朝着流云灿烂一笑,眉宇间的光芒异常夺目。 流云相信,若是圣上看到了她,也定然会为之倾倒。 “流云,我很佩服你。”对上流云不解的神色,连宛儿扑哧一笑:“我们都是家族的嫡女,有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你很勇敢,我不知道你和沈逸以后会怎样,但是至少你为你的未来努力过了。” 流云忽然明白连宛儿今日为何会过来找她了,并不是来同流云告别,而是来同那个和流云一样任性的自己告别。 【作者题外话】:其实连宛儿也是个xing情中人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水芙蓉 连宛儿来去匆匆,留下一支花笺便离开了沐家,也即将离开临阳城,流云看得出她心底的不舍,即使她们之间未曾深交,依旧能读懂对方心底的惆怅。 前世的时候她和连宛儿互看不顺眼,她进宫之后的事流云未曾打听过,因此也不知道后来她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成为皇帝的妃子,不过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经过那件事之后连宛儿成熟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大小姐了,这样聪明的女子也许是适合在后宫里生存的。 流云在凉亭里呆了许久,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闷气,不知道是为连宛儿悲哀,还是为这天下间的女子悲哀,她们自以为抓住了命运,到头来不过是看到了可笑的自己。 “小姐,宁香过来了。”晚清眼底涌起喜悦,她知道流云一直很想将宁香彻底收服,但是这个女子难以猜度,连小姐都说不准她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地对她投诚。 流云眼底闪过诧异,她没有想到宁香来得这么快,多疑的她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走过来跪在她面前的宁香,总觉得宁香的投诚太快,快得不可思议,让她隐隐不安。 “你想通了?”流云心底困惑不已,面上却是淡定自若。 宁香点点头,朝着流云磕了一个头,动作缓慢,仿佛在叩拜信仰的神灵一般,只见她虔诚地微闭双眸,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流云,那是她刚才在房中写的东西。 “你是在向我证明你的能力?”流云淡笑,眼中渐渐有了笑意,这样骄傲的女子才像宁香,看着她写下的‘希望小姐真能给得起她要的’,流云才勾起了唇角轻笑起来,“你证明自己的能力,我自然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宁香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字条上李常的名字,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似的,望着流云。 也许林氏真的错了,她以为让宁香说不了话就是毁了她,却不知有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小觑。 “这件事我会安排。”流云一脸坏笑,迎视宁香,谁都不会想到她们两人甚至没有说话,便已经定下了一套计划,晚清立在一旁,虽不太明白小姐的计划,但是她看得出小姐对宁香十分满意,她也就放心了。 宁香听后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晚清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微微闪神,喃喃自语:“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奴婢。” 听到晚清的话,流云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旋即嘴角微咧,笑意浮现,轻启朱唇:“先别忙着感叹,今晚……会是个不太一样的夜晚。” 看到小姐的表情,晚清知道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果真是近墨者黑,越来越无良了,想到小姐又要整治谁了,便跟着兴奋起来。 “你去把子谦子渊都叫来,还有小六子浅澜也叫过来,本小姐有事吩咐。”流云脸上闪过算计,低低轻笑起来:“今晚,真可是一场大戏。” 主仆几人围在凉亭中,流云简单地分配起众人的任务来,虽说她并未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不过串起所有人要做的事,大家也能猜个大概,不由得暗暗感叹大小姐的神机妙算,只不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大小姐为什么又要放火?”虽说上次他们兄弟俩放火救人配合地天衣无缝,但是天气越发干燥,这个时候放火还是有些危险的。 “而且……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放火?”浅澜眨眨眼,不明所以。 众人纷纷露出一脸渴求,期盼着他们家大小姐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谁料流云却只是挑挑眉,淡淡回答:“不过是看那个住在里面的人不爽,吓吓她而已。” “……”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要得罪大小姐,她们大小姐算计人和整人的手段一样高明,明明知道是被她算计了还要对她千恩万谢,这种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干嘛这样看着我?”流云不高兴地冷哼一声,“还不快去准备?” 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浅澜敲了敲宁香的门,旋即便走了进去,宁香正在更衣,见她过来淡淡朝她颔首,算是感谢。 “宁香姐姐不用客气,我们都是大小姐的人。”浅澜不如晚清深沉,见宁香对自己示好自然也是立刻对她友善起来,她素来是不记仇的人,虽然宁香从前是林氏身边的人,但是既然如今被大小姐留了下来那以后便是她的朋友。 浅澜绾发的手艺不如晚清,但是胜在别致精巧,黑绒般的长发上点缀着几支小巧的银钗,更是衬出宁香的花容月貌,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清丽中带了几分妩媚,可谓是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连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魂。 “宁香姐姐真美。”浅澜不自觉地盯着铜镜中的那人,暗暗地比较着。 大小姐从前的美是张扬娇艳的,如今收敛了张扬却增添了一分高贵,而宁香和大小姐完全不同,她的美淡雅幽然,第一眼看着便很舒服,让人心生涟漪。 她望着镜中那人,却是暗自苦笑,这副容貌为她惹来的麻烦数不胜数,若不是这副容貌也许她依然能过着山水间的悠闲生活,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这一路走来,到底是对是错,有些事竟是连时间都无法给出答案。 “宁香姐姐这样的,是不是就是大小姐常常挂在嘴边的清水出芙蓉。”浅澜笑眯眯地扶着宁香起身,仔细地上下打量一番,才点头说道:“姐姐要我陪你去吗?” 感觉到浅澜的好意,宁香摇摇头,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浅澜猜测她可能是让自己放心,见她如此,她也只好暗暗叹气,看来宁香是不会同意让她跟着的了。 末了,宁香整了整发髻,才往外走去,没有人看到,她嘴角边淡淡的笑意,阴冷彻骨。 第一百二十七章 美人心计 沐府中是不乏美人的,老爷的侍妾,府里的千金小姐,纵然是小姐们的丫鬟也都个个容貌出色,然而这些美貌如花的女子却是不常出现在北苑附近的,北苑偏远幽静,自然不是女子们的上选。 所以,能在北苑附近看到女子的身影,是极为罕见的,尤其还是那种举手投足间尽显女儿家柔媚的美人儿。 “宁香?”高大男子望着坐在湖边默默垂泪的女子,不由得惊诧一叫。 女子像是受了惊吓,慌乱抬头,又胡乱地抹了抹面上的眼泪,只是那微红的眼眶总也是遮掩不去忧伤的情怀,宁香站起身,朝着走过来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大小姐带走了么?”男子继续问道。 宁香摇了摇头,口不能言,一双美眸却像会说话似的望着面前的男子,诉说着她的哀伤和无奈,那人愣了愣,忽然问道:“他们说你生了病不能说话,原来是真的?” 此人便是李常,沐府的护院,也是崔妈妈的儿子,贪图美色,府里不少女子都折在他的手里,那些个侍女没有背景,纵然是被李常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谁都知道他背后的大山可是崔妈妈,他本身又会武艺,自然是谁都不敢忤逆了他。 除了宁香,林氏身边的谋臣,李常三番五次示好她都视而不见,偏偏她越是这样李常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男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上心。 “你身体好了么?”李常不像寻常好色之徒总是流露出猥琐之态,只是眼底总也会有些掩饰不住的色眯眯,不过通常都会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而遮掩过去。 宁香点了点头,明眸微闪,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微干的泪珠,这般脆弱的女儿态竟是比她从前冷漠沉静的样子更是美上了几分,李常忍住将人拉进怀里宠爱一番的冲动,他纵横情场自然是知道女人家的心思,这会儿的宁香孤独无依,不正是他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么?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李常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责怪地说道:“瞧你的手都冷成什么样了。” 说话间,李常已经将自己的披风披到她的身上,自然也没有忽略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感动,他淡淡一笑,他早就说过,没有女人能逃得过他撒下的情。 玉葱般的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北苑,宁香咬了咬唇,低下了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你去过北苑了?是为了去见二夫人吧?不过北苑有护卫看守,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许探视。”李常低声说道,“被他们拦在门外了吧?” 所以,才会在这里默默垂泪,是因为觉得自己很没用,连想见主子一面都见不着。 男人永远喜欢自以为是地猜度女人们的心思,尤其是李常这样的催花好手,自然更是如此,他只觉宁香心地善良至极,府里上下都知道宁香是被林氏牺牲的,如今她遭受了这么大的罪,痊愈之后竟一心仍想探望旧主,这般美好的女子,只教他更是心动不已。 宁香点点头,半垂着脸,看起来十分沮丧。 “其实,我和北苑那两个侍卫还挺熟的,也许我可以帮忙。”李常忽然执起宁香的手,她微微一惊挣扎了一下,却被李常握得更紧,宁香忙抬头望着她,满眼失措,李常却淡淡地说:“如果说你是我的女人,那么他们便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直到这个时候,李常在放肆地打量着宁香,执起她的下颚仔细地勾画着她的容貌,啧啧挑眉:“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始终没有改变,你若愿意跟着我,我自然能带你去见一见你的旧主,日后我也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宁香匆忙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紧张兮兮地瞪着他,像是在斥责他的轻佻。 “既然你不想见二夫人,那就算了。”说着,他便转身要走。 意料之中的,袖子被人拉住,李常眼底闪过精光,他早就知道她不会让他离开的,不过是些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他沉浮女人堆里,哪里能看不出女人是拒绝还是矜持。 也许从前的宁香是真的看不上他,他也愿意承认从前的宁香确实有傲慢的本钱,但是如今的她却是一粒珍珠被人活生生地埋到了土里,这会儿是再也傲慢不起来了,想要见林氏,除了他李常,怕是再也没人能帮得了她的了。 “宁香,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李常伸手拨开宁香鬓间的秀发,动作暧昧,见她双眸不自然地别开,脸颊微微泛红,李常的心越发柔软起来,凑近她耳边低语:“今晚亥时,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见二夫人。” 说完,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李常大笑着离开。 在他心里,宁香已然囊中之物,他不必急于一时,既然宁香如此难得,那他便要好好享受一番这般难言的满足,待今晚见过林氏之后,他便要她成为他的女人,在他身下求饶,到那时他就不信她还能保持着清高和矜持。 只可惜,他忘记了,越是美丽的花朵越是沾毒带刺,青莲也未必是不带刺的,不过纵然李常心中有些疑惑,却也终究不过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家伙。 宁香看着李常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拨了拨被他碰过的鬓发,冷冷地拿出锦帕擦了擦手,一副嫌弃之极的样子,她的眸中闪烁着寒冰一般的冷意。 既然鱼儿已经上钩,她便也不再多留,漠然地望了一眼北苑的方向,她若是想要去看林氏方法有很多,也许在李常看来她不过是个没用的婢女,从前的主子已经失宠,如今的新主子又阴晴不定,她也难成大器,但是他终究不懂女人的战争,只一瞬,便能风云逆转。 她定了定神,唇边泛起一抹讥笑,真是期待今晚的好戏。 若是那人知道这一场好戏有她的参与,应该会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她弄死吧。 只是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未卜先知 “小姐,听说北边打起仗来了。”浅澜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将知道的事一股脑儿地说了起来,“听说皇上派了威远将军,带了十万大兵去北边呢,小姐知道威远将军吧?他从前和东方侯爷一起南征北战的,可厉害了。” “恩,京城的凌王,皇上的同胞兄弟。”流云随口应了一句,她始终觉得那些事其实离她很远,京城也好打仗也罢,都是几辈子都打不上干系的事情,她如今守在这个小阁里,得来偶尔的平静,让她越发地懒散起来了。 “小姐你知道吗?凌王从前倾慕季氏嫡女呢,也就是我们大夫人,好像差一点大夫人就嫁给凌王爷了呢。”浅澜压低了声音,却难掩脸上的兴奋。 “……”流云默默泪了,为什么她觉得浅澜已经从擅于打探消息变成了真正的八卦之女了,不过她倒是对她娘和凌王的事来了几分兴趣,她放下书,问道:“我娘和凌王怎么了?” 看到小姐对自己的消息感兴趣,浅澜别提多得意了,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是不能乱说,便谨慎地往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没人,才轻声说道:“听说凌王爷和大夫人打小就认识,对大夫人一直十分倾慕,先帝曾经要凌王娶另一个世家女子都被他拒绝,后来有外敌来袭,凌王请先帝允许,一旦他胜仗而来先帝就要为他和大夫人赐婚,先帝答应了。” 流云抿了抿唇,她一直都知道她娘是个出色的女子,只是却没想到倾慕的人中竟然还有凌王这般的英雄人物,原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的千古名句,是真的。 “可是后来边境的仗还没结束,先帝就病逝了,太子爷登基之后,凌王过了很久才班师回朝,但是那个时候大夫人已经嫁来临阳城了。”浅澜吐吐舌头,将之后想发表的可惜之类的感叹吞了下去。 她从没问过她娘为什么会嫁给她爹,那时候她还太小,她一直以为她爹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所以她娘才会挑中了她爹,可是长大以后她才明白,她娘所嫁之人该是皇亲国戚,再怎么挑也绝不该挑到临阳城来。 “你刚才说,凌王去北边打仗?”流云忽然抬眼,果然和她前世的记忆吻合,不过那些和她这个闺阁小姐没有丝毫关系,她也只是偶尔会听沈逸提起,他对威远将军似乎极为推崇,只是推崇中似乎还带着一些可惜,至于可惜什么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听说凌王年轻时可是我们翎国难得的美男子呢,多少名门千金想要嫁给他,可是他却坚持着只娶一妻,还非大夫人不娶,后来他打了胜仗回来之后听说大夫人嫁人,和皇上大吵一架,离京好几年呢。”浅澜双手抱拳放置于胸前,两眼冒着爱心,简直就是一副要昏死过去的样子。 “晚清,叫雨宸把这个发情的丫头带回去,别放我这儿碍眼了。”流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扶着额头无奈道,她承认她的朱颜阁有浅澜在确实多了很多欢声笑语,但是这丫头的疯傻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浅澜吐吐舌头,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信誓旦旦:“小姐你放心,虽然凌王很英俊,但是奴婢心里只有小姐一人。” “……”这丫头的耍宝这是让流云无可奈何,她只好对着她挥挥手,让她该干嘛干嘛,省得她想掐死她。 等浅澜一蹦一跳地跑开,晚清才走上前,低声说道:“小姐之前让奴婢找人收购麻莲,也是因为北边战争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流云的未卜先知,北边的战役其实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停过,皇上登基不过几年光景,自然是想先安内再攘外,因而对边境一直采用温和的手段,却没想到北边的蠢蠢欲动越发明显,他才不得已地派出威远将军,可是这个消息也是最近才爆出来的,但是流云让她找人收购麻莲却有一段时间了。 “翎国北边是凉国,他们对我们可是虎视眈眈许久了,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曾经和东方侯爷还有凌王大战过一场,伤亡惨重,这些年都在修生养息,如今先帝过世,皇上皇位不稳,这个时候进攻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这一次,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流云知道这些事也不奇怪,她毕竟出身商贾,她爹的生意以临阳城为中心,扩散出去,之前在北边也是有些铺子的,只是后来北边开始打仗,他便陆陆续续将那边的生意转了回来。 “那么麻莲的作用是?”晚清小心地看了一眼流云,见她面上并无不悦才继续问道:“小姐是想哄抬价格?” 每一场战争过后,各处都是伤满为患,瘟疫横行,当地药商更是哄抬价格,趁着战争大赚一笔。 “当商人到了富可敌国的时候,他们要的便不是商机和财富,而是能保障他们坐稳地位的靠山。”流云似笑非笑地望着晚清,“你觉得,什么样的靠山才能保护我们沐府?” 晚清皱紧眉头,试探地问道:“沈知府?” 流云赞许地看她一眼,晚清很聪明,一点就通,只是她看到的东西太表层,而她想要的是一个能看到更深层面的晚清。 “是皇上。”流云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她认真地观察着晚清的表情,见她从震惊到困惑再到认同,她知道她的侍女心里已经慢慢地在变化了,这是她想要的,她需要一个能跟得上她思路的帮手。 “所以,小姐是想用沐府的名义送出去,提升沐府的地位?”在全国商人之中,沐府的声誉和名望一直都是众人羡慕的,每一次赈灾沐府永远捐得最多送得最快,这一点上流云是十分敬佩祖母和她爹的,他们懂得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钱的道理。 流云不语,算是默认了晚清的话,但是晚清总觉得以她对她们家小姐的认识,小姐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费了大精力大价钱收购来的麻莲,就这么双手奉上?似乎,不太可能。 当然不可能,只是流云目前还没想到怎么用这么多的麻莲,再说现在威远将军不过刚刚出发,怎么说也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所以她有的是时间谋划。 而现在么,迫在眉睫的可是今晚的那场好戏,她往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她吩咐下去的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可是十分期待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招为女婿 最近各处都不太安生,边境屡屡被侵,朝廷又时时颁布征令,商贾的日子并不好过,沐家的生意也受到不少影响,因而这几日沐青扬几乎没有去过后院,日日在书房忙碌到半夜才回自己院子休息一下,天没亮就又出去了。 接连几日,罗邵都跟着沐青扬回府议事,两人在书房谈到很晚,沐青扬后来甚至让人在客房帮他收拾了一间屋子,说是太晚了就让他不要回去了,住在客房,待第二日一早一起出门也方便一些。 罗邵本想推脱,只是后来想想这样也确实能减少奔波,便也答应了。 这一日晚膳是直接送到书房来的,罗邵和沐青扬一边吃饭一边谈着公事,沐青扬素来都很欣赏罗邵,这个年轻人很聪明,眼界很广,又肯吃苦,被他从商铺调到身边之后也并未恃才傲物,反而越发沉稳谨慎。 其实府里的传言并没有错,他确实存了将罗邵招为女婿的想法,罗邵今年不过二十五,家里人简单,他也一直没有娶妻,沐青扬曾经询问过他。他沉默了半天才告诉他,他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他当初到沐家的商铺去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沐家的生意遍布极广,他想着也许能借助沐家的力量找到他妹妹。 沐青扬暗中派人去找过他妹妹,却无疾而终,让他十分失望。 他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弘景太过急进,雨宸内向冷漠,这两人都不是经商的材料,所以他才想为儿子挑选一些能从旁协助他们的人,而罗邵则是第一人选,用来彻底绑住罗邵为沐家忠心卖命的最好方式,就是姻亲。 沐家四个女儿,嫡长女和兰惜自然是不能动的,所以他考虑的是三女瑾涵,瑾涵xing子内向,并不适合嫁去大家名门,纵然去做了主母也不过是被侍妾骑在头上的,倒不如为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一来也不怕她让人欺负,他到底还是宠着夏氏,知道她一直都在为女儿的婚事担忧,二来也算是能抓住罗邵这一个青年才俊,至于四女思雅,那丫头心思活络,不如她娘孟氏安分,所以瑾涵是最好的人选。 “老爷您放心吧,这件事属下会处理,不会让失态严重的。”罗邵的不卑不吭也是沐青扬欣赏的,只见他将手里的账本递给沐青扬,又添了一句,“北边的商铺都撤得差不多了,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我们的人还是要早些回来为妙。” 沐青扬点点头:“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注意动作不要太大,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沐家的生意在北边并不算多,打从沐青扬得到京城的消息起,便让罗邵着手将生意撤回来,罗邵做得也十分漂亮,能撤的便撤回来,不能撤得也都尽量低价转让,想尽一切办法让损失减到最低。 “这阵子辛苦你了。”沐青扬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罗邵,“我是个生意人,也不懂虚与蛇尾的那一套,我知道你一直想在临阳城买个宅子,把你家里人接过来。” “老爷……”纵然罗邵平日里沉稳非常,这个时候看到信封里装的东西也忍不住站起身来,震惊道:“老爷,属下不能收。” 这是一张地契,沐家在临阳城有不少宅子,有些也是空置着,而他给罗邵的这一处宅子却是所有空置的宅子中最好的一处,不算太大,在闹中取静的南街街底,出入十分方便,同沐府也不算远,之前有人向沐青扬买这一处宅子,他一直没同意,却没想到竟送给了罗邵。 “罗邵,同这些个死物相比,你这个人才是我更看中的。”沐青扬很懂得知人善用的道理,他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太清楚权力下放的道理,也太明白收买人心的方式,给予下属他们最需要的东西才能将他们的忠心牢牢收住,对沐青扬来说这些东西九牛一毛,但是对那些年轻人来说也许是奋斗一生都无法得到的。 “属下知道这栋宅子价值千两,那就暂时当时属下向老爷借了银子买下的,日后定当归还这笔银子。”罗邵说的十分巧妙,他接受了宅子,却说是自己问沐青扬借银子买下的,这一来一去便也算是认同了宅子的归属。 沐青扬笑着点头,心底对罗邵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能做到如此喜怒不形于色,这个年轻人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他又在心中默默思索该如何将他永远地留在沐家。 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天色渐渐晚了,沐青扬便让他今夜也不要回府,早些回客房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去近郊办事,罗邵点点头,先行离去。 他拐到一处长廊,忽见一抹浅色的娇小身影正侯在那里,他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那娇小的身影见他停下来,便立刻走了过来,小心地扫视一圈周围,确定四下无人便立刻小声说道:“我家夫人请罗公子去北苑一聚。” “你家夫人是谁?”罗邵退后两步,和那侍女保持安全的距离,他眯起了眼仔细打量来人,他最近在沐府走动很多,也碰上过几位夫人和小姐,对他们身边的侍女也不陌生,只是眼前这人却十分面生,他不由得心下怀疑。 “奴婢是五夫人的侍女,五夫人让奴婢在此候着罗公子,一定要将夫人的话传达给公子。”那侍女语调平稳,但是罗邵还是看出她的紧张,不过他却淡淡地回道:“夫人约了什么时辰?” 那侍女像是松了口气,连忙说道:“亥时一刻,北苑临香阁,请公子准时赴约。” “好的,我会去的。”罗邵点了点头,注视着那侍女,奇怪道:“我好像没见过你。” “奴婢不常跟在五夫人身边,一般都是在院子里做事的,所以公子没见过奴婢很自然。”那侍女说完,便匆匆离开,罗邵似笑非笑地望了望北苑的方向,唇边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姜氏么?真是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第一百三十章 捉奸在床 戌时刚过,一弯朦胧的月亮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轻柔的月光穿过树荫,洒下一片闪闪烁烁的碎玉。 北苑是整个沐府最僻静之处,夜里凉风拂过,树影摇曳,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宁香披着一件厚厚的墨色披风,隐在黑暗里倒也很难察觉,她远远看过去,正看到李常立在白日里他们相遇的湖边,她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 “你来了。”李常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见她神情里带着几分紧张,却并未挣脱,心下暗喜,旋即说道:“走吧,我已经打点好了。” 宁香抬起了头,朝他感激一笑,李常只觉呼吸一窒,宁香在月光下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肤如凝脂,双眸似水,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却又无比灿烂夺目。 见他失神,宁香反握了下他的手,李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敛下眉眼,牵着她便往北苑深处走去,走到门外,李常突然定住了,然后帮她将披风上的帽子戴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她留在院子外,他走进去和两个侍卫说了几句话,又掏出什么递给他们,那两人便从另一侧走出去,让他们动作快些,不要被人发现了,李常便又走了出来,带着宁香走了进去,两人走到关着林氏的房间外,宁香拉了拉李常,对他指了指门外,抿了抿,示意让她一个人进去。 李常想了想,便对她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我让他们离开一刻钟,你要快些。” 宁香点点头,又对他笑了笑,李常只觉喉间干燥难耐,立刻转身往外走去,宁香见他走远,才冷冷一笑,绕开房门,往另一侧的窗边走去,她似乎朝着谁做了个手势,有道黑影自她身后闪出,一瞬又消失不见。 她戳开窗纸,探眼望去,林氏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面色晦暗苍白,眉宇间尽显憔悴之色,可是她的眼眸里却依然是凌厉之色,宁香心中一动,果然如她所想,林氏即使被关在北苑,依然没有死心,想来是无时无刻不算计着东山再起的。 她沉着转身,走到院子外,两个侍卫已经回来,见她走出来倒也不诧异,她没见到李常的人影,便对两个侍卫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不远处的临香阁,那是一个一直被空置的小阁,不过两三个房间,那两个侍卫瞧不清宁香的容貌,但是端看这曼妙的身姿便明白了李常为何会费尽心思帮她筹谋了,如今见她指着临香阁,心下暗暗羡慕李常能软香在怀。 几分钟之后,李常才走回来,原来刚才他在门外徘徊之时被护院统领子谦看到,询问了几句他怎么会在这里,便耽误了一点时间,待他回来时才发现宁香已经走了,心下懊恼至极。 “李常,你的桃花运来了,刚才那姑娘说她去临香阁等你了。”其中一名护院笑得暧昧,朝他挤挤眼说道,“下次有这么好的机会,也要让兄弟尝一尝啊。” “一定。”李常心花怒放,刚才还在为宁香自行离去而恼怒,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临香阁等着他,想到她刚才那抹绝美的笑容,李常的脚步更快了,没几步便到了临香阁,正在思考她在哪间房里,便注意到中间的房门外落了一块锦帕,他立刻拾了起来,放在鼻下轻嗅,芳香扑鼻,果然是宁香的味道,想来这锦帕是特意留着告诉他她在哪间房里的吧? 他沉眼一笑,将锦帕放入袖中,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房里未点蜡烛,李常心思流转,心想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宁香并不在这里? 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床帐是垂下的,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小腹莫名火热起来,他忙不迭地将外衣褪下丢在地上,一步步地走到床边。 他素来闻香识女人,单单凭着香味便能辨出床上那人定是宁香,他勾唇一笑,没想到这个看似清高的女子私底下竟然如此撩人,他若是再忍就不是男人,三下五除二地便褪尽了衣衫,拉开床帐,俯下身去,床上那人似梦似醒,即使是在黑暗里,他也能快速地褪下对方的衣衫,他的手触及她的胸前的肌肤,忍不住暗暗赞叹,果然是美人,连肌肤都如此柔嫩,三两下便让他失控。 而他身下那人迷糊间醒来,发现被人压住,大脑还来不及运作,身体已经被人撩拨地无法思考,明知道不可以,却依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娇喘都压抑不住,如今的她就仿佛干涸的沙漠中遇上了绿洲,整个身体都被点燃了,纵然她想停下来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身下那人难耐的傲娇更是激发起李常的**,他低吼一声,整个人便压了上去,黑暗中只能闻得两人的喘气声,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抵死缠绵,一室迤逦,暧昧丛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大叫:“失火啦,失火啦,快来救火啊。” 李常浑身一震,他身下的女人也跟着整个人一缩,李常只觉浑身脱力,重重地压在女人身上喘气。 就在两人准备起身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就是这里,奴婢看到黑影往这里逃的。” “进去看看。”是子谦的声音,旋即便有人推门进来,迅速点起了房里的烛火,下一秒,大家都愣住了,看着床榻上那两抹的身体,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啊……”女子发出惊恐的声音,李常更是瞪大了眸子望着身下的女子,竟是柳氏,竟然是六夫人柳氏,李常只觉脑中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两人匆忙分开,柳氏拉紧了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李常更是一下子摔下了床,慌忙间拿起外套。 “把李常带走,通知五夫人,派人看住这里。”子谦冷冷地下了命令,转身就走,跟在他身边的护院都同情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和跌在地上的李常,竟然在临香阁偷情,还被逮个正着,真是可怜。 剩下柳氏和她那侍女面面相觑,那侍女更是面色发白,明明房里的人应该另有其人,为什么会变成了……她的主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员大将 临香阁的另一个房间里,飘忽着几个黑影,听着门外喧嚷的声音,各自沉默着。 “刚才那个侍女,是柳氏的侍女碧儿。”姜氏的声音极低,心有戚戚,抚着胸口,“若不是……她要来抓奸的应该是我和罗公子吧?” 罗邵那双精明的眸子在黑夜里更显明亮,只听他冷笑出声:“果真是大宅门里的肮脏事。” “没想到,她竟然恨我至此,要将我置之死地。”若是偷情被抓,那她必然没有活路,老爷最恨的便是这样的龌蹉事,刘氏当真心狠,派了侍女安排他们在这里见面,竟还让碧儿找人来捉奸,果真是环环相扣。 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人把玩着手腕上的石榴石,眼底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流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主子,还是请五夫人先回去吧,护院已经去五夫人那儿请她来处理这些事了。”子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姨娘,你先跟子谦走,不然到时候他们在你那儿找不到你又要折腾了。”原来那个始终没开口说话的人是流云,她走过去推开门,见子谦立在门外,恭敬地低着头,她扑哧一笑:“子渊现在放火可是越来越顺手了,怎么样,有没有吓到林氏?” “……”子谦早就摸透他们家主子的心思,只是他依然对主子时而精明冷酷时而调皮胡闹的xing子有点无法适应,只见他黑了脸问道:“主子要在北苑放火,真的就只是为了吓吓林氏?” 他和子渊原本还很好奇,今晚的事其实和北苑那人没什么关系,干嘛无缘无故要去放火烧北苑,现在才明白,原来压根就是他们主子无聊泄泄愤而已。 “对啊,她有没有被吓到?”流云巴巴地望着子谦,她其实更期待告诉她,北苑那人缺胳膊少腿她应该会更高兴。 “手臂被灼伤了,其他应该还好。”子谦不会告诉主子,他和子渊商量了半天主子的意思到底要不要让林氏受伤,最后没有得出结论,所以只能意思意思让她受些小伤。 “真可惜,要是伤的是脸就好了。”流云的口吻是绝对的可惜,她发誓她真的好遗憾,她还是很期待看到林氏被毁容以后的反应的,那种灼痛她可是亲身经历的呢,不过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她所尝过的痛苦她会慢慢地还给她,一分都不会少。 姜氏走上前,朝着流云微微福身,满是感激:“妾身谢大小姐救命之恩,要不是大小姐,妾身……”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子谦你赶紧带她先回去。”流云吩咐完子谦,又转向姜氏,认真地对她说道:“你要记住,妇人之仁只会让你陷入深渊,今日被抓到的若不是柳氏,就会是你。” 姜氏眼眶微红,她明白流云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轻纵了柳氏,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底线,姜氏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是学不会真正的狠辣,但是在面对对方的残害,若依然妇人之仁,那么她之后所有的下场,就都是咎由自取。 待子谦将人带走,罗邵才重新开口,对流云说道:“大小姐不该这么bi她。” “嫁入大宅门,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她没有殷实的娘家为她撑腰,就只能靠自己撑下去。”流云关上了门,重新坐到罗邵面前,似笑非笑,“还是,罗公子打算兄妹相认了?” 这话,让罗邵的眸子猛地眯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冷酷:“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调查了很久才确认了这件事,但是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么这位沐家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我很好奇,罗夫人应该很想认回女儿才是,罗公子其实已经能确认姜姨娘是你妹妹,那么为什么你还会营造出继续寻找妹妹的假象?”流云支着头,眸光流转中笑容越发绽开:“唯一的理由是,你并不想和她相认。” 流云能大概猜出罗邵的矛盾,沐青扬很介意内宅和生意上的关联,他对林氏当初cha手两家生意十分介意,后来柳家的事也让他颇为介怀,所以他对于认回妹妹这件事才会如此慎重。 “大小姐单独和罗某留下,应该想说的并不单单是这些吧?若是大小姐以为用这件事就能要挟到罗某,那就是太小看在下了。”罗邵原本对这个深闺千金并没有好感,但是最近几次接触他越发觉得这位大小姐深藏不露,因而他也不敢将她当成孩子,反而是用一种面对敬佩的对手那样的方式对待。 “其实就算没有我,今晚也最多从jq变成兄妹相认的戏码,姜姨娘不会死,甚至还会多一个哥哥,我爹也会很高兴自己欣赏的手下成了一家人。”流云缓缓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柳氏在陷害姜氏时还要陷害你么?” “为什么?”这也是罗邵始终不懂的,难道是他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什么? “你看姜姨娘的眼神不同,容易让人误会你们两个的暧昧。”流云笑了笑,话锋一转,“可是林姨娘不是柳姨娘,她不会做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她只是想要借着柳姨娘除掉姜姨娘的机会,把你除掉。” 罗邵在生意场上十分精明,但是在对面这些个宅门争斗中却是个外行人,他和林氏并不想熟,也不过是他同沐青扬在书房议事时会碰上几次而已,他并不认为自己得罪了这个沐府的半个主母。 “因为我爹对你的欣赏,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的儿子。”肆意的低笑流淌在黑夜里,宛若打在玉盘上的水滴,清脆温婉。 “什么意思?”他确实是沐青扬得力的助手,沐青扬也确实曾经透露过希望将他招为女婿的想法,可是他并不认为沐青扬会将沐家的生意交给他这个外人。 “不管我爹有没有要把沐家的生意交给你的意愿,对林姨娘来说你个隐患,你可能会抢走弘景在我爹心目中的地位,你的才智干练会显出弘景的平庸无能,甚至于万一我爹要招你为女婿,你就很有可能成为其他姨娘最好的依仗。”只要简单地换位思考,流云就能猜出林氏的心思。 柳氏无疑是林氏的武器,柳家的生意依仗的不仅是沐家还有林家,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柳氏泼辣刁蛮却始终不会真正对林氏不利,而林氏又颇为容忍她的原因,在外看来她们之间毫无联系,但是实际上她们压根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之前柳氏对掌权的姜氏闹腾,也是林氏授意,只是没想到流云竟然会cha手这一档子事,要不然姜氏手里的权力早就被夺走了。 “大小姐有什么好的建议么?”罗邵认真地望着流云,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小看这位大小姐,不然就真的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建议可不敢当,只是姜姨娘有你这么个哥哥在暗中帮衬,应该也是挺不错的事。”流云意有所指地轻笑起来,“罗公子觉得呢?” “大小姐的建议正是在下的想法。”罗邵定定地望着流云,黑暗里虽然看不清晰流云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想象得出这位绝色佳人眸子里一定闪烁着算计的流光,心下感叹后生可畏,嘴上却说:“大小姐日后若有什么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在下。” 罗邵本就不爱欠人人情,更何况他一点都不会相信这位沐大小姐是闲得无聊出手帮忙,若非有利可图,她又怎么会安排了这么一场戏码等在这里? 只是,若这些事都在流云的计划之内,他对这位大小姐可就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你别把我想得太神了,柳氏安排捉奸的事可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我不过是派了人添油加醋加速事情的进展而已,不然以她的xing子哪里会这么速战速决。”流云撇嘴,为了能让柳氏早日行动,她可是费劲了心思的,她最烦那些个瞻前顾后的人了,前怕虎后怕狼的,她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跟着她折腾,自然要想办法让她赶紧出手了。 不过就是这样,罗邵才对这位大小姐尊敬起来,若整件事都是她安排的倒还好了,却没想到她只不过是负责穿针引线而已,这可是更高深的谋略了。 “若你是儿子,沐老爷一定会引以为傲。”罗邵的语气中略有几分遗憾,这样睿智的女子若是男儿身,怕是十个弘景都比不过她。 “得了吧,我要是个儿子,还不把沐府闹得天翻地覆。”流云撇嘴,她其实对沐府的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所以她才会帮罗邵这个精明的生意人,只见她嘻嘻笑道:“其实流云是有事想要罗公子帮忙的。” 看吧,果然是有目的的,不过这样也好,双方互利互惠才是合作的基础,相较于一味地接受对方的好意,这样的方式更能让罗邵安心。 “大小姐请说。”罗邵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他也相信流云不会提出什么他能力以外的事。 “我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帮我在府外做事。”她见罗邵皱眉,又添了一句,“你放心,绝对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绝对在你能力范围以内。” 听她这样说,罗邵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八成是生意上的事,不少名门千金都会暗中为自己的嫁妆打算,也有不少夫人会寻找可靠的人为她们打理手中的铺子生意,想来流云应该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以。”罗邵爽快地点头答应,他的直觉素来很准,和流云合作,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好了,那罗大哥就回客房休息吧,我去看戏了。”说完,流云便推门离开。 罗邵望着一袭白衣的流云,走在洒满月光的长廊上,竟有几分恍惚,这样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竟有如此谋略,当真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女子。 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穿针引线 说来也巧,护院去通知姜氏的时候,没有在她院子里找到她,反而被告知姜姨娘知道老爷这几日每晚都在书房忙碌到深夜,便准备好了点心送过去,护院便转向去了老爷的书房,这件事便顺理成章地引起了沐青扬的勃然大怒。 “老爷,这件事还未调查清楚,也许是个误会也说不定。”姜氏素来温和,乍听这样的事面色微变,却依然在安抚沐青扬。 但是被戴了绿帽,还弄得众人皆知,这口气沐青扬怎么咽得下去,挥开姜氏的手,怒气冲冲:“把那个jian人和那个……奸夫都给我带进来。” 姜氏抿了抿唇,眼眶微红,咽下了委屈,退至一旁。 沐青扬自然也知道自己迁怒了姜氏,见她小媳妇似的低头立在一旁,连忙将她拉到身边,恼怒道:“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这样的jian人怎么能姑息?委屈你了。” “老爷,妾身不觉得委屈,只是不能替老爷分担,妾身心里难过。”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惹人怜爱,而像姜氏这般明明受了委屈却依然倔强地咬牙不让眼泪滑落的样子,更是让沐青扬疼进了心里。 “好了好了,是为夫脾气不好,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沐青扬轻声哄了哄她,见她破涕为笑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坐在偌大的椅子上,见她羞涩地低着头,他心头一软,“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等我忙过这一段,带你出去走走。” 姜氏的惊喜拿捏地恰到好处,也许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这是演戏还是真实,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气取悦了沐青扬,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心里,还是有着最柔软的地方,很容易被打动,也很容易心软。 这个时候,柳氏被带了进来,侍女帮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后的气息总是抹不去的,沐青扬一眼便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和她红肿的唇,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怒火立刻又冒了起来。 “jian人,竟敢偷人。”沐青扬将案几上的书镇往她身上丢去,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真是个不要脸的jian人。” “老爷,冤枉啊,妾身是被人陷害的,妾身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柳氏抬起头,看着坐在沐青扬身侧的姜氏,见她眼底的得意之色,立刻明白什么似的,指着姜氏:“是她,是她设计妾身的,老爷,妾身对老爷一往情深,怎么会做这种事?” 柳氏的指控,姜氏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理由很简单,谁都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柳氏的身子不用检查都知道是**过后,沐青扬是一个多么要面子的人,又怎么会容忍侍妾的背叛,而且还是和府里的下人苟且,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没有?好,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沐青扬朝着门外大吼一声,“把人给我带进来。” 子谦单手扣着被绑成粽子的李常走进来,将李常往地上一丢,李常身上只是披了一件外套,绳子将他绑得死紧,衣襟敞开的地方也能看到青紫的掐痕,他的嘴里塞着一块破抹布,只见他倒在地上挣扎着呜呜呀呀想要说话,子谦却狠狠地往他胸口踢了一脚让他安静,痛得他缩成一团。 “这就是奸夫?”沐青扬眯起眼,这个李常他倒是有几分印象,之前管家阿忠就提过这个李常是林氏亲信崔妈妈的儿子,只是为人好色,府里几个侍女都被他欺负过,后来管家便将他调离主屋,省得哪日他对府里的小姐夫人们见色起意,却没想到他都被调到北苑附近了,竟然还能兴风作浪。 “回老爷的话,我们到房间的时候,李常的衣衫都在地上,他们正在……”子谦皱了皱眉,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递上去,“这是在李常的衣物中找到的,也证实了是六夫人的锦帕。” 沐青扬的脸色难看之至,拿起锦帕一看,只见锦帕最下面还绣着四个字‘笑口常开’,这绣工一看便是出自柳氏,不过让他骤然变色的却是那个‘常’字,若是平时看到这四个字他绝不会有所联想,但是这个时候看到这四个字绝对是火上浇油。 “jian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将锦帕丢在地上,沐青扬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柳氏面前,猛地甩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柳夏兰,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偷人偷到府里来了,好啊,真是好啊……我要去问问你爹,怎么把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送到了我跟前来。” “老爷,是妾身错了,老爷要怎么罚妾身都可以,求求你老爷。”柳氏又哭又求,一下子就没了之前的气焰。 柳氏是庶出,她娘懦弱,一直被人欺负,直到柳氏高攀上了沐府,她爹才对她娘好了一些,府里的人也不再欺负她娘,要是被她爹知道她的这些事,一定会狠狠地折腾她娘,她绝对不能让她娘受此羞辱。 沐青扬自然是不愿意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事传到外面去的,只是就这样放过这一对奸夫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狠狠地朝着柳氏肩头踢了一脚,她直直地被踢倒在地,却又忍着疼痛重新跪到沐青扬的面前。 这个时候,柳氏已经想不到为自己辩护了,也压根就没想过为什么她明明算计的是姜氏和罗邵,偏偏中招的却是自己,她满心想着就是不要让这件事传到柳府。 沐青扬望着柳氏凄凄惨惨的样子,忽然心头一软,她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娇纵模样,偶尔这般的哭泣,却让他有了几分不舍。 “把这个李常给我带出去,杖毙。”沐青扬别开眼不看柳氏,指着地上的李常愤然道。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迁怒,他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处置柳氏的办法,便先拿这个李常开刀,单单是他睡了主人家的夫人,这一条罪名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李常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拼命地挣扎起来,像是要说话似的,子谦又猛踢了他两脚让他安静下来,跟着一起进来的护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外行人看不出来,他们这些练家子可都是清楚子谦的脚力,乍看起来不过是踢了两脚,仔细看就能看出他踢的这两脚可都是李常的肋骨,也不能怪他痛得面色发白了。 “老爷饶命啊……”这时候崔妈妈呼天抢地地飞奔而来,看到地上的儿子被人捆成一团,心痛地捂着嘴大哭起来,“老爷饶命啊,老奴就这么一个儿子,老爷饶命啊……” 看到崔妈妈,姜氏面上划过惊讶,她并不知道姜氏和李常之间的关系,不过很显然她好像已经抓到了某个关联,心底不由的一震,若这也在大小姐的算计之内,她不得不佩服了。 “老爷,老奴就这么一个儿子,求老爷看在老奴一辈子都为沐府的份上,就饶了他吧。”崔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拍打了两下李常,怒斥道:“你怎么不长眼,连夫人都敢动,你要是没命了让我这个老妈子怎么活啊?” 沐青扬眉头深锁,他是知道崔妈妈和李常的关系的,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崔妈妈居然这么快得到消息了,他扫了一眼身侧的姜氏,沐青扬知道她最近在忙着整顿府里,本还怀疑这件事会不会同她有关,见她一脸动容便立刻打消了怀疑的念头,刚才她眼底的诧异他也是看到了的。 “崔妈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沐青扬最恨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李常动了我的女人,给我戴了绿帽子,难道我还要放了他不成?”沐青扬冷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崔妈妈,眼底闪过寒光,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李常的。 “老爷,老奴带他离开临阳城,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求老爷放过李常一名,老奴来世做牛做马,求老爷开恩。”崔妈妈早没了往日的风光傲然,她是林氏的人,又负责油水最足的采买,又是府里的老人,自然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只是现在她就只是个护着儿子的母亲,只见她不停地磕头:“要是老爷心火难消,就杖毙老奴吧,李家就这么一根香火,求老爷成全老奴,让老奴代他受过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沐青扬满腔的怒火倒也是消褪了一些,只是怎么处理却也是真的棘手,姜氏见沐青扬面色犹豫,便轻声说道:“老爷,不如就把李常赶出去吧,这事……” “把李常拖出去打五十杖,若是他能撑得过去,就放了他。”沐青扬看着崔妈妈,冷冷道:“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谢老爷开恩,谢谢老爷开恩。”崔妈妈磕了两个头,便跟着一起出了书房。 之后,便轮到柳氏了,沐青扬神色莫测,难以猜透他的想法,不过姜氏却觉得也许沐青扬对她是有些不舍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见她哭得这般凄惨,说不定会心软。 当然,有些人是绝对不会让他心软的。 比如,沐大小姐。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死不认 “母亲,你怎么来了?”正在气氛凝住时,沐青扬忽然看到流云扶着沐老夫人走进来,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他还想在孩子们面前保持严父的形象,如今却被流云看到自己的女人偷人。 “祖母,爹爹这边似乎还有事要处理,要不然流云先回去吧。”流云面上划过一丝尴尬,欲言又止地望着沐老夫人。 流云晚膳吃的有些多积食,便在花园里散步,遇上了白苏,说是老夫人今日精神不错,雨宸正陪着老夫人下棋,这一盘棋都下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结束,她催了老夫人好几次休息老夫人都不肯,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厨房准备些夜宵给老夫人和二少爷。 被白苏这么一说,流云便来了兴趣,也跑去留仙居凑热闹,雨宸本是不爱讲话的,来了流云可就不一样了,她在旁为沐老夫人出谋划策,还和老夫人一起耍赖,弄得雨宸头疼不已。 就在三人闹得不亦乐乎时,白苏忽然面色难看地走进来,流云和雨宸也是心细的,见白苏这般模样便起身要走,沐老夫人倒是不乐意了,说是没什么事需要瞒着她两个嫡孙孩子的,却没想到白苏说的事让老夫人差点气晕过去。 雨宸是男子,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先行离去,流云倒是留下来陪了一会儿,见她脸色好些了才建议祖母早点休息,谁料沐老夫人越想越气愤,便带着流云一起来了儿子的书房,沐老夫人知道沐青扬素来怜香惜玉,她是绝对不容许不贞的女人继续留在沐府的。 至于带着流云一起来,也是有她的考量,流云如今已经及笄,再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日后总是要遇上这些个后院大宅里的龌龊事,总也不能藏着掖着,她日后是要做主母的人,碰上的事必定比这些多十倍百倍,所以沐老夫人才会带着她一起。 “走什么走,一起进去。”沐老夫人牵着流云,一起走进书房,扫了一眼跪倒在沐青扬脚边的柳氏,心底冷笑,果真是个sao气的东西。 “母亲,这事……”沐青扬正要上前解释,沐老夫人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解释,冲着姜氏发起火来:“你是怎么掌管内院的,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还惊动了老爷,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姜氏抿了抿春,当即跪了下来,态度恭顺:“是,老夫人教训的是,是妾身的错,没有管好内院,才会出了这档子丑事,还请老夫人责罚。” “娘,您这是做什么?书文哪里知道这些事,是夏兰不守妇道,恬不知耻。”沐青扬看到老夫人责骂姜氏,立刻心疼起来,却又不能伸手去拉,只好安抚他娘。 “老爷……”姜氏朝着沐青扬摇摇头,眼底闪着恳求,她是个知书达理的,知道这个时候沐青扬的求情无疑是雪上加霜,到时候老夫人再给她扣一个恃宠而骄的罪名,她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时候,流云倒是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好啦祖母,刚才路上您不是答应了流云不会生气的嘛,您忘记大夫的吩咐啦,要忌怒,要不然流云可要送您回留仙居了。” 沐青扬望向流云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惊讶,他印象中的流云极少有这般可人乖巧的样子,她总是傲慢无礼,喜欢落井下石,哪里会有这般劝人的时候。 “姜姨娘如今可是流云的宝贝,祖母可不要欺负了她,到时候她跪出了毛病那后院的事不就落到流云身上了。”流云眨巴眨巴眸子,傲娇地撅嘴:“流云可不想管后院这摊子事,祖母就饶了姜姨娘吧。” 沐老夫人就喜欢流云这副有什么说什么的xing子,不像那些个帮人说话不着痕迹拐弯抹角的人,她这般明面上帮着姜氏,还理直气壮地要做甩手掌柜,偏偏这副任性的样子让人气不起来。 “看在云丫头的面子上,你起来吧。”沐老夫人冷冷地扫一眼姜氏,其实之前老夫人还对流云拖着姜氏一起管理内宅的事颇有言辞,后来听白苏说了不少姜氏的恩威并施手段,倒是对她有了几分欣赏,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倒是有几分清明的,沐老夫人这会儿也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记着自己的身份,别到时候又像林氏似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谢谢老夫人,谢谢大小姐。”姜氏站起了身,身子微微一晃,沐青扬立刻上前扶了一把,沐老夫人冷哼一声,流云的视线流连在姜氏恭顺的表情上,旋即便扶着老夫人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么个败坏我们沐府门风的女人,你预备怎么处理?”沐老夫人嫌恶地扫了地上那个衣衫不整的柳氏,冷哼一声,“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留在沐府的。” 柳氏颤巍巍地扬起了头望着沐青扬,眼底闪烁着哀求,星光点点的泪水划过脸庞,他们几年夫妻,她对他依然有所期待,他曾经也宠爱过她,纵容过她的任性,他曾经说他就喜欢她的率xing而为,她的坦率天真。 “娘,这件事影响太大,儿子觉得不如先将夏兰关起来,再作打算。”他终究不忍心置她于死地,柳氏不如林氏精明,也不如夏氏善解人意,更不如姜氏知书达理,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优点,她的孩子气和率真也曾深深地吸引过他。 平静地注视着沐青扬的挣扎和犹豫,流云在心底冷笑,他曾经如何命人把她的孩子活生生地打下来,曾经如何狠心地对她一身的伤痕置之不理,那样残忍无情的他竟也有不忍心的时候么? 打从重生之后,流云就没有恨过沐青扬,她一直都把她爹当做是一个和她一样受了蒙蔽的人,他并没有要她的命,可是他的无情和冷酷终究将她推向了死亡。 “老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柳氏见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眸中立刻燃起了希望,连滚带爬地抓住沐青扬的裤脚,苦苦哀求。 “放肆。”沐老夫人狠狠一拍桌子,指着柳氏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jian蹄子,做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事还敢说是冤枉的。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是谁冤枉设计了你,你说。” 柳氏紧咬着牙根,视线落在姜氏身上,毫不犹豫地指着她说道:“是她,是她陷害了我,是她同罗邵私通,见行迹败露才会陷害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害人害己 聪明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得到众人的欣赏,不聪明的女子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胡言乱语,终究害人害己。 柳氏,就是这样的人。 若她聪明就该扮演无辜的受害人,而她这般指控便是将尚有可能平息的事扩大,她将脏水泼到了姜氏和罗邵的身上,她以为只要说出他们就能为自己洗刷冤屈,殊不知这不过是让她更早地走向死亡。 姜氏是谁?如今掌管着沐府后院的掌权者,林氏忽然倒台,若是姜氏再出事,到时候传扬出去,人们都会对沐府后院议论纷纷,沐青扬不会让人对沐府有半分诋毁,因此他不会轻易动了姜氏。 罗邵是谁?如今沐青扬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心心念念在想办法将他留在沐府的年轻人,他颇有头脑,沉稳谨慎,做事干练果断,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沐青扬更是不会轻易动他。 柳氏将这两个人拖下了水,殊不知这是一道催命符。 “妹妹何出此言,妾身与罗公子只在老爷的书房才见过几面,你这般污蔑妾身和罗公子,到底是何居心?”姜氏的怒意有一半是真心实意,另一半则是微微夸张了一些。 不过她倒是没有说错,她和罗邵并没有私下接触,匆匆见过几面也都是老爷把罗邵喊来府里议事的时候,她实在不明白柳氏为什么要将她和罗邵扯在一块儿。 之前有个下人跑来告诉她,说是老爷让她去临香阁等着,她想着临香阁是在北苑边上,兴许老爷是想去见林氏,所以才让她一起,所以她立刻披了外套便去了临香阁,却不想在那里却见到了罗邵,她心下一沉,知道怕是要出事了,然后便碰上流云,将他们两人带到临香阁的房里,说是要请他们看戏。 不过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明白,柳氏为什么会将她和罗邵凑在一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哼,罗公子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充满了爱慕,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么?要说你们两个没有私情,我决不相信。”柳氏说得咬牙切齿,怒气冲冲。 “你……”姜氏握紧了拳头,脸颊涨得通红,良好的修养让她说不出骂人的话,可是却也忍不住反驳,“你简直血口喷人。” 沐青扬早已面色铁青,一个侍妾被人当众捉奸,另一个侍妾被人指控和他最得力的属下有染,他简直就要气得昏死过去。 “柳姨娘对罗公子可真是上心,难道柳姨娘时时刻刻盯着罗公子,看他在看谁么?”流云眨了眨眼,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失言,连忙缩了缩肩膀掩着嘴退后一步,半个身子藏在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倒是冷冷地附和了一句:“云丫头说的没错,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自己不知廉耻还污蔑别人。” 在这一点上,老夫人和流云的立场完全一致,她对姜氏虽然没有十足满意,但是姜氏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仪态让老夫人挑不出毛病,再说老夫人对罗邵这个年轻有为的年轻人更是欣赏不已,沐青扬提过想要将他招为上门女婿,老夫人也是大力赞同的,如今却被柳氏这般抹黑,真真是让她痛恨不已。 “来人啊,去把罗公子请过来。”沐青扬本还存了几分不忍的神情已经只剩下冰冷,他冷哼一声,“既然她不知好歹,就让她死个明白。” 柳氏心底暗暗打鼓,她抬眼往门外看了一眼,像是在等着什么,又像在期待什么。 没多久,罗邵便来了,他依然穿着白日里的衣衫,看这样子像是尚未就寝,沐青扬朝他微微颔首,让他坐下。 “罗某在路上已经听管家大概说了事情的经过,六夫人怀疑在下同五夫人有染,请问夫人可有什么证据?”罗邵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彬彬有礼地朝着柳氏笑问,神色自若。 “妾身……妾身当然证据。”柳氏暗暗整理了心神,很快冷静下来,看向罗邵,“妾身的侍女告诉妾身,看到姜氏的侍女同罗公子说话,后来又在临香阁附近见到了行色匆匆的公子,请问罗公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临香阁做什么?” 果然还有后招……流云似笑非笑,视线扫过柳氏,果然如她所料,北苑那个人纵然被软禁起来,依然能在沐府中翻云覆雨,柳氏这枚棋子,还真是好用。 罗邵神色自然地淡笑,沐青扬却皱紧了眉头,原本他对姜氏十分信任,可是被柳氏这么一问他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罗邵又是这副但笑不语的样子,他心底微微发凉。 “罗公子根本就是同姜氏私通,约在偏僻的北苑,见到妾身跟去才设计陷害了妾身。”柳氏双眸明亮,以为自己抓到了关键问题,才问得他哑口无言。 “柳姨娘也真是好笑,大半夜的跑去捉奸,结果却被人捉奸在床。”流云支着头,面上一阵无趣,像是对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无。 “大小姐器重姜氏,但也不能如此偏帮。妾身素来怕黑,若非事出紧急,怎么会大半夜跟去了北苑,却不想被人陷害……”柳氏见沐青扬面色微怔,便知道他定然是动摇了。 流云挑眉,面上笑意更深了,她之前还和晚清分析过为什么要扶持姜氏而不是柳氏,现在可不就是她所预料的么?柳氏这枚棋子,注定是只能用一次的弃子,林氏如今怕也是穷途末路了吧,才会不得已用到柳氏这枚棋子。 “柳姨娘也好,姜姨娘也罢,都是流云的姨娘,都是我爹的侍妾,流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流云耸了耸肩,“我忽然想到了贼喊捉贼的故事,如今两位姨娘各执一词,倒是难以断论了。” 沐老夫人见柳氏张嘴欲言,冷冷地瞥她一眼,旋即说道:“去把柳氏的侍女带来,还有把今晚……北苑巡夜的护院也给我找来。” 当听到老夫人提及北苑护院时,流云的柳眉微微一凝,状似无意地朝立在门外的那道挺拔的身影扫去,那人本是恭顺地低着头,忽然像是有所察觉似的抬了眼,随意地迎向流云的目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流云高高悬起的心才放下。 罗邵也不说话,不疾不徐地坐着喝茶,半点都没有为自己洗刷罪名的意思,反而老神在在地看戏,这点沉稳淡定让上座的两位更是欣赏,尤其是老夫人,眼底的欣赏意味越发浓厚。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柳氏的侍女小莲和北苑的护院便都来了,小莲故作镇定地跪在柳氏的身边,她年纪不大,左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满脸的老成却和寻常丫头不同,看起来比柳氏都多了一分镇定。 “是你看到姜氏的侍女和罗公子讲话的?在哪里,什么时候?”沐老夫人沉着脸,半点没了平日里的慈祥。 “是,是奴婢看到的……”被沐老夫人吓了一吓,小莲狠狠地咬牙,强迫自己不要发抖,但是老夫人寒意太重,她实在控制不住心底的惧怕,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今晚,在……在老爷书房外,后来罗公子便匆匆离去。” 沐青扬眉头深锁,罗邵跟在他身边几年,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美女,他不像弘景那般好色,甚至展现出的是同年纪不符的沉稳和老练,以罗邵的个xing,是绝对不会碰沐府里的女人的。 可是,见柳氏和小莲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沐青扬又有些动摇了,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姜氏的身上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文弱秀美,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终究和商贾之女或是权贵千金是不同的。 “罗邵,可有此事?”沐老夫人皱眉,她一点都不希望罗邵和这档子龌龊事牵扯在一起,他是老夫人看中的孙女婿,怎么可以和沐青扬的侍妾扯在一块。 “是的老夫人,确实有个侍女跑来拦住在我的去路。”罗邵落落大方的回答,连柳氏都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罗邵竟然会回答地如此自然坦白,难道他不知道一旦承认了,那便能坐实柳氏的指控了。 这一会儿,轮到流云提问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故意不出手,就是想看一看罗邵的本事到什么程度,他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自己开脱。 罗邵的回答没有让流云失望,反而更期待,他会怎么反击。 “她同我说,姜姨娘有事要同在下说。”罗邵轻蔑地扫过柳氏惊喜的表情,沉下眸子,继续说道,“是关于我妹妹的事。” 妹妹?众人皆是一头雾水,莫名地望着罗邵和沐青扬。 “罗公子哪里来的妹妹?”流云是率先发文的,实际上所有人都很好奇罗邵是怎么凭空多了一个妹妹的,甚至还以为他是在撒谎,胡说八道。 只有沐青扬的神色微微变化,他是唯一一个知情者,他刚才注意到姜氏眼底的惊诧之情,因而他心底的最后一份疑问都没有了,看来这件事果然是有人刻意设计,目的就是栽赃陷害姜氏和罗邵。 沐青扬眯着眼打量柳氏,心中暗暗盘算,以他对柳氏的了解,她的心思并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她会得瑟地走在姜氏之前,却绝对不会用这样背后放冷箭的手段,这不是她的风格。 “除了老爷,还有谁知道属下妹妹的事?”罗邵直直地望向沐青扬,等着他的回答。 实际上,罗邵找妹妹这件事一直都在暗中进行,除了沐青扬没有人知道,不过就在前不久,沐青扬曾经不经意间和林氏提及过,当时也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才警觉不对劲。 若是只有林氏一人知道罗邵妹妹的事,那么……设计圈套之人,便是呼之欲出了。 【作者题外话】:呼呼,不知道大家看爽了没,一口气发了五万的稿子,把小夕的努力存了好多天的稿子都发完了,小夕也好shuang,哈哈哈哈 之后会尽量每天四更,有时候三更也请见谅,不要嫌弃小夕墨迹不努力哟,小夕是勤奋的小夕!!! 我爱亲们哒,么么么么么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恶有恶报 沐青扬狠狠地盯住柳氏,接下去的事情不必再问,他虽不爱cha手管后院的事,并不代表他看不懂这些个阴谋诡计,只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林氏。 被他软禁起来的女人,竟然还能cao控这么多事,当真让他震惊。 他忽然头皮发麻,心思飞转起来,林氏当家六年之久,怕是早就将自己的人脉渗入了沐府中,就如她想方设法将林家渗入沐府的生意一样,简直可恶。 “老爷,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妾身也只好实话实说了,今日妾身也去过临香阁,只是未曾同罗公子打上照面。”姜氏忽然跪了下来,低垂着眸,态度恭顺,细细地说道:“晚膳过后有人来告诉妾身,说是老爷在书房议事,等忙完了要去一趟北苑,让妾身在临香阁候着老爷。” “后来呢?”沐青扬沉声问道。 “妾身到了临香阁,却空无一人,妾身觉得奇怪极了,便想着老爷也许尚未忙完,在去书房的路上遇上了忠叔,他说老爷一直在书房忙,他正要准备让厨房送宵夜过去,所以妾身才会去准备了宵夜给老爷送去。”姜氏素来温顺,说话也是慢声慢气,如今这般言辞更像是冰泉流入沐青扬的心底,平息了他的怒气。 沐青扬点点头,管家阿忠是和姜氏一起过来书房的,这般说来姜氏说的应该都是实情了,他忍不住眯起了双眼,狠狠地盯住柳氏,她们真是狠毒,一箭双雕的计谋安排得可真是好极了。 要是姜氏在临香阁多等一会儿,要是罗邵是弘景那般的好色之徒,这花前月下遇上**的,难保不出什么祸事。 “你这个毒妇,做了这么不知廉耻的事,还敢污蔑别人,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沐青扬猛地拍了桌子,这会儿他可是真的怒极了,想到罗邵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觉得尴尬异常,难怪他这么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看样子他是早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端坐着便是来看戏来的了。 “老爷……妾身……”柳氏怔怔,依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明明是按照那人教她的往下演的,老爷为什么会忽然暴怒,她真的不明白。 多熟悉的场景啊,沐青扬质问跪在地上的女子,气势汹汹,只为给旁边立着的男子一个交代,因为他被牵扯到了沐府后院这些个烦人的脏事中。 流云偏头淡笑,只是人物换了一换,她这个原本跪在厅中人人羞辱杖责的女儿,如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出由她亲手编排的好戏。 说起来罗邵可真是聪明,她不过随意点拨几句,他竟能领悟至此,果真是他爹的好帮手。 只不过这样的人,真的会心甘情愿一辈子都留在沐府,为人奴才下属么?他爹倒也罢了,若是日后当家的人换做雨宸和弘景,他这么出色的人,真的会愿意以他们马首是瞻么?流云忍不住怀疑。 像是感应到流云的目光,罗邵也偏头望向流云,他如今对这位刚刚及笄的少女多了几分好奇,他跟在沐青扬身边几年,对这位大小姐的为人处事也是知道一些的,他绝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本事,将人bi到这般境地,这个大小姐,果真是不得了的人物。 谁料,流云突然俏皮地朝罗邵吐了吐舌头,视线一扫四周,趁着无人察觉时又朝他做了个鬼脸,旋即又迅速恢复成端庄大小姐的模样,罗邵这下子可是被吓得不轻,他绝没想到这位心思深沉的大小姐竟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是他想错了? 一声巨响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原来是柳氏整个人被沐青扬踢了出去,散乱的发髻,面上的污渍,脏乱的衣衫,她被踢中了肩头,痛得她面色发白,再不敢靠近求情,只能用一双满是泪水的眸子望着沐青扬。 只是这个时候,她的这些楚楚可怜在沐青扬眼里,只是凸显了她的愚蠢,她本可以自救,她却偏偏拖人下水,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姜氏原本可以求情,但是被她指控设计,她没有上前煽风点火就已经不错的了,她善良却不蠢笨,她绝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她自问没有这般容人之量,也无这般广阔的胸襟,她便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失态的发展。 “既然事情解释清楚,属下就先行回去了。这段日子在府上叨扰了些日子,造成一些误会,惹人非议,令属下十分惭愧,还请五夫人和老爷不要见怪。”罗邵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暗含歉意,话锋一转说道,“之前为贪图方便住在沐府,也确有不妥之处,是属下没有考虑周全,这就告辞了。” 若是之前那些话尚算委婉,后面那些可就直接了,罗邵并不是沐府的下人,也并未卖身于沐青扬,他们不过是雇主和雇工的关系,可以随时解除关系。 罗邵的真xing情让老夫人越发赞赏,他一边表明立场,一边也摆出了态度,这般正直睿智的年轻人已经十分少见了,老夫人自然不会让这么好的人离开沐府。 “胡说八道。谁敢编排你,我老太婆第一个不答应。”沐老夫人突然出声,满脸不悦,愤愤说道,“从今往后你就住在沐府,你不止是青扬的左右手,更是我老太婆的贵客,我倒要看看,谁敢算计我老太婆的贵客。” 她所说的‘谁’,自然是这整件事的幕后黑手,老夫人是个精明的人,早已猜出这件事中的猫腻,也猜出了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们谁都没有将话挑明,不过沐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原本之前林氏谋害沐府的子嗣就已经让老夫人雷霆大怒,如今她被关起来了竟还这般兴风作浪,实在可恶。 别说是林氏,就是眼下的柳氏,沐老夫人都是不能容忍的。 “把这个女人休了,赶出府去。”沐老夫人见沐青扬迟迟下不了狠心,摇了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这个儿子在生意场上颇有大将风范,但是在家宅之事上却总过分优柔寡断,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既然他无法下狠心,就让她这个做娘的为他做决定吧。 “娘……”沐青扬猛地站了起来,触及沐老夫人失望的目光又缓缓地坐了下去,她娘养大他不容易,他深知她娘的辛苦,自然对她百依百顺,孝顺至极,如今柳氏做了这般无耻之事,确实是不可能继续留在沐府的了,只是看着她凄惨的样子,他心底总还存有几分不忍。 “老爷,老爷不要啊……”柳氏这会儿也不管沐青扬会不会再给她一脚了,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匍匐着爬向沐青扬,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拼命地摇头,哀求着沐青扬。 “还不把人带走?”沐老夫人沉声说道,子谦立刻带着两个护院走了进来,将人从地上拖起,往她嘴里塞了破布,双手往后一折,三两下便绑得她动弹不得,将人带了下去。 这件事处理完,沐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询问北苑的情况,听到林氏受了些伤,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找大夫去给她看看,别到时候被人说他们沐府苛待姨娘,沐青扬点头应下,老夫人便让白苏亲自去安排罗邵的住处,让流云陪着她回留仙居,完全不给罗邵拒绝的机会。 流云扶着沐老夫人往回走,两人走得不快不慢,身后的侍女落下一大截,像是刻意给他们留下了说话的空间似的。 “罗家那小子和姜氏,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夫人望着前方,淡淡地开口。 “啊……”流云暗惊,她完全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直接地询问她关于罗邵的事,难道是老夫人察觉到了什么? “你最好看着罗家那小子,可别真的和姜氏牵扯上些什么关系。”本质上讲,老夫人很不喜欢应付这些事,所以她才会干脆眼不见为净地住到祥云寺去,她懒得为这些个后宅之事心烦,但是如今她人在府里,总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终究不想多碰上这些恼人的事。 “祖母放心吧,罗公子和姜姨娘……绝对不会有事。”流云作出保证,她并没有说出罗邵和姜氏的关系,但是流云所说的话却让沐老夫人心头一松,既然流云都这么说了,那么代表他们之间不会发生什么,这样便好。 “你觉得,罗邵和瑾涵……怎么样?”老夫人又问。 这个组合……流云头上飞过一串乌鸦,瞬间明白了老夫人将人留在府里的理由,原来老夫人也有了和她爹一样的心思。 瑾涵单纯内向,确实不适合嫁入豪门大宅,只怕会被侍妾欺压地喘不过气来,但是罗邵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顶着旁人轻视的目光入赘沐府吗? 最重要的是,根据前世的记忆,瑾涵并没有嫁给罗邵,而是嫁给了古家的庶子,那个笑起来温和如煦的男子,给了瑾涵无限宠爱,却在娶了她得到沐府支持又得到家主之位之后,便将她束之高阁,她不是弃妇,却更似弃妇,每日以泪洗面,被软禁在府内不得出门,不过两年功夫,便已有衰老之势。 “这问题很难回答么?”沐老夫人奇怪地瞥她一眼,见她神色凝重,笑了起来,“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不必这么紧张。” 随口问问才怪,流云在心中腹诽,面上却是附和着笑笑。 不过说起来,瑾涵和罗邵,这个组合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算一策 美美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流云早就吩咐过不要扰她清梦,晚清和浅澜面面面相觑地看着日头,对屋里大小姐的睡功越发崇拜,这会儿午膳时间都过了,大小姐竟然还在沉睡。 闲得发慌,晚清和浅澜便坐在大小姐门外的长廊边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了流云。 “大小姐这招连环计,可真是厉害极了,我都算不清是一箭几雕了。”浅澜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兴奋地说道,“今早上大家知道李常被赶出沐府,都高兴得不得了呢,谁让他平日里作威作福,四处调戏新来的丫鬟,那些个丫鬟刚来也不敢声张,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会儿没了李常,大家可轻松多了。” 晚清点点头,她对李常的所作所为也是很清楚的,之前她也被李常轻薄过,后来她就尽量绕着他走,还告诫朱颜阁的侍女们看到李常都避开些,现在可好了,那个家伙终于被赶出去了。 “是呢,崔妈妈连夜收拾包袱,带着李常离开沐府,听说他就算能捡回一条命怕也会落个残疾。”浅澜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没做什么事,就被……” “浅澜。”晚清打断她,浅澜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晚清沉了眸子,四处扫了一眼,才低低地说道,“我们两个是大小姐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最亲近的人,若是我们说错了话被人抓到了错处,就会连累大小姐,后果不堪设想。” “恩,我明白。”浅澜点点头,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即使是在朱颜阁,也难保没有别人的眼线,决不能掉以轻心。 见清澜重重地点头,晚清才放缓了口气说道:“大小姐如今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日后各处飞来的暗箭必定更多,我们一定要好好守护在大小姐身边,知道么?” 经过了最近的事,晚清和浅澜成长很快,越发谨慎细心,也慢慢地懂得了算计和阴谋,大小姐从前年幼无知,如今既然及笄,日后会面对更多的宅门争斗,她们这一对侍女必须赶快成长起来才行。 “是,我知道了。”浅澜狠狠地点头。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轻微的声响,该是流云睡醒了,两人立刻推门进去,伺候她更衣。 “宁香来过么?”流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一觉睡了那么久,最近这段日子她还真是耗费心力,如今好不容易暂时告一段落,她自然要好好休息才行。 睡饱了,果然觉得神清气爽。 “一早来过一趟,见小姐还没醒,便先回屋了,说等小姐醒了再过来。”晚清拿过一件浅蓝色的衣衫给流云换上,浅澜则去门外吩咐侍女准备膳食。 “昨日见过宁香的侍卫怎么处理的?”流云闭着眼,任由晚清摆弄她的前襟。 “子谦来过了,说是已经将人送走了,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临阳城。”晚清走到流云身后,为她梳起了长发,一边说道,“小姐放心吧,昨日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林姨娘那边呢?”其实她关心的还是林氏,那个不可小觑的人物,这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教训。 提到林氏,晚清眼中闪过不屑,撇嘴说道:“她被送回南苑了,老爷念在她如今受伤,允许她暂时在南苑休养,听说二小姐昨晚照顾了一夜,今早就去找了老爷,哭诉了半天,老爷心疼地不行,后来还亲自去看了二夫人呢。” 果然如此,流云勾唇,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她爹念旧心软,若是林氏出了什么事,他必定会心疼万分。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晚清欲言又止,流云却笑了笑,“你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让人放火烧北苑吧?” 见晚清不好意思地点头,流云淡笑着回答:“以林氏的能力,迟早会从北苑出来,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爹都没有处罚她,不过是将她软禁在北苑,所以放出她是迟早的事。既然她总是要出来的,那便先给她一点教训好了,手臂的伤严重么?” “大夫说很可能会留疤,还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才行。”晚清踌躇一下,才继续说,“子谦说小姐只是为了吓吓二夫人,可是奴婢总觉得大小姐另有深意。” 流云的淡笑回答了晚清的问题,只是她却没有解释她的用意。 她当然不会只是简单地吓吓她,当然这也可以作为其中一个理由,但是最重要的是,流云想要的是将林氏送出沐府,让她再没机会图谋不轨。 只要林氏不在,她从前手里的那些人脉必定会立刻投靠流云,这才是她喜闻乐见的好事,随着她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她便想彻底解决林氏,而要彻底解决她,就必须让她离开北苑,否则她一直都被关在北苑,就算她想要惹事,也无人照看。 “真是可惜,要是伤在脸上的话……”流云啧啧惋惜,看得晚清一脸黑线。 晚清从袖中拿书一封书信,递给流云,解释说道:“今日一早,罗公子就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给小姐。” 她飞快打开信浏览起来,原本精神饱满的愉悦瞬间被打飞了,她沉下了脸,猛地握拳,冷哼一声:“真是小看你了。” “小姐,怎么了?”晚清注意到流云微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 “真是失策。”流云随手将信甩给晚清,旋即起身往院子里走去,只觉胸口有一股无法抒发的闷气,她负手而立,望着晴空万里的苍穹,只觉一阵烦躁。 这段日子忙碌于内宅,她竟忘记了更重要的事,内宅和外界息息相关,就如同帝王宠幸妃子总是牵连着朝廷的瞬息万变。 她果真大意了,原来柳姨娘不过是林氏抛出的烟雾弹,混淆视听,带走流云的注意力,难怪林氏安分地呆在北苑,原来她的指望从来都不在内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咸鱼翻身 沐府是临阳城首富,也是朝廷皇商,每年都会进贡一批冰蚕丝布料入宫,冰蚕丝布料制作复杂,产量不多,沐府的布料坊每三个月制作出一批成品,四分之三送去皇宫,另外四分之一则用于买卖,大多卖给临阳城的权贵人士,寻常人家是用不起这样的料子的。 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冰蚕丝布料在运送过程中出了岔子,损坏了大部分,京城负责的官府要求沐府尽快将补货送去京城,否则宫里怪罪下来,谁都负不起责任。 这事一出,沐青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每次留下的布匹总是第一时间销售一空,沐青扬偶尔会留下几匹给府里的侍妾女儿们,但是那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救场。 就在这时,罗邵有了主意,他将今年买下冰蚕丝的客人列了出来,派人上门高价回收,另外再让布料坊加工加点,希望能一举度过这次的难关。 事实证明,罗邵的主意很管用,因为冰蚕丝难得而又价高的关系,买下的客人大多打算将之用于年底制衣,因而这个时候都还存在库中并未使用,沐府承诺回收之后沐府的下一批布料将会优先卖给这些人,大多数人都很通情达理,愿意卖出所得。 然而,当罗邵的目光触及林有志的名字时,脑海里闪过一道精光,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巧合,大多数的巧合都有人为的因素在内,更何况如今沐府正是多事之秋,这个时候林家出现在拥有冰蚕丝的名单之中,很难不让他有所怀疑。 事实证明,罗邵的怀疑是正确的,因为林有志很大方地承认了林家购买了一批冰蚕丝,并且这是他准备到年底送给他妹妹林氏的布料,因为冰蚕丝保存不易,因而并没有留在林府,反而将之留在了林家拥有的一家小小的布料坊中。 林有志请罗邵转告沐青扬,他明日会亲自登门拜访,将布料送去沐府,顺便也见一见他的妹妹林氏,听闻她今日身子不适,他挂心不已。 说到这里,罗邵已经明白了林有志的意思,拜别他之后便匆匆离开,派人送了信给流云,旋即便去回了沐老爷,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流云之前同他说的了,嫁入大宅之内的女人,当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被软禁在北苑都能安排这么一招声东击西,真是让人佩服。 当日下午,兰惜便敏感地察觉到南苑的不同,原本守在门外的侍卫都消失无踪,鱼贯而入的侍女不停地送来老爷赏赐的珍贵药材和金银珠宝,瞧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对一个犯了错被软禁的侍妾。 “爹,你来啦?”兰惜惊喜地看到沐青扬踏尘而来,显然他刚回府就过来了。 “你姨娘身子怎么样,好些了没?”沐青扬脱下披风递给一边的侍女,拉着兰惜往屋里走去,一边仔细地关心林氏的病情。 “爹放心吧,大夫刚刚来过,说姨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喝几日汤药便好,手臂上的伤涂了药,也没有大碍,小心静养就是了。”兰惜淡笑着安抚她爹,“爹不用担心,女儿会在这里照顾姨娘的。” 沐青扬点点头,拍拍兰惜的手,欣慰道:“你素来乖巧,爹对你很放心。” “爹是直接过来的么?还没有用膳吧?要不然在这里用?”这些日子,沐青扬早出晚归,纵然偶尔早回来也都是去夏氏那边用膳,兰惜瞧着她爹今日似有异样,便大胆地询问。 “恩,让厨房把晚膳送来这里吧,我和你们一起用一点。”沐青扬想了想,点头应下。 两人踏入房间的时候林氏就醒了,她轻声咳嗽两声,面色微有几分苍白,朝着沐青扬温婉一笑,褪下了主母的仪态之后,她又仿佛变回了从前那个陪伴在沐青扬左右的温婉女子,也是沐青扬曾经为之动心的可人儿。 “别动,我来。”沐青扬大步过去,亲自扶她坐了起来,将垫子塞在她的身后,让她坐得舒服一些,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沐青扬的心里划过一丝怜悯,他握着她的手说道:“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之前确实生气愤怒,林氏的所作所为让他愤恨不已,可是事情也已经过去,如今见她这般娇弱的样子,再大的气也都没了,更何况如今正是他需要林氏的时候。 “是妾身做错了事,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老爷对妾身尚有怜悯,妾身已经觉得很高兴了。”林氏缓缓地靠在沐青扬的怀里,微闭着眼,善解人意地说道,“只要老爷对妾身尚有几分关怀,妾身就算受再多的苦都愿意。妾身这段日子想了很多,也豁然开朗的许多,其实对妾身来说什么都不重要,能够留在老爷的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样温婉可人的女子,这般卑微顺和的话语,又有几个男子能拒绝得了。 “只要老爷愿意将妾身留在身边,为奴为婢妾身都无怨言,只求老爷别再将妾身送到见不到老爷的地方,妾身只觉生不如死。”悲悲戚戚的样子,欲言又止的泪水夺眶而出,林氏善于做戏,更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沐青扬的软肋在何处,更明白怎样给他台阶下,也给自己一处生机。 果然,沐青扬反手搂住林氏,软言安慰起来:“好了好了,这件事过去就算了,下不为例就是了,元珊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日后谁都别再提过去的事了。” “是,夏妹妹宽厚,妾身会尽力弥补我们姐妹间的情分,也会好好照顾妹妹的身子,妾身会努力得到夏妹妹的谅解的。”林氏低声地说道。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元珊毕竟失了一个孩子,若是尚有怨气,你也多担待一些。”沐青扬到底还是心疼夏氏多一些,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是偏帮夏氏的。 “是,妾身明白。”林氏点点头,态度恭顺。 兰惜将他们和好如初,心下一阵疑惑,不过面上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欢愉,陪着两人一起用起了晚膳,心底暗想,看来今日睡不着的会有很多人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相互利用 流云心中烦闷,想出去走走,晚清明白她心中抑郁为何,也不强行跟随,遣了子谦暗暗跟随保护。 要是流云知道在城里闲逛竟然会遇到沈逸和席初晴的话,她一定乖乖留在朱颜阁里,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遇上了他们。 “沐小姐……”席初晴娇笑着走上前,粉色锦衣的衬托下更是娇憨可人,眼中的得意想遮都遮不住,她这会儿可是和沈逸一同上街,而流云却是孤零零一人。 “席小姐,沈公子,这么巧。”流云朝着两人微微颔首,心底却是暗想出门前忘记翻看黄历,今日一定是诸事不宜。 原本林氏的事就已经让她郁闷之极,如今又遇上了两个讨厌的人,惹得她心情更加糟糕。 “今日是荷诞,我和表哥要去玄武湖泛舟赏荷,听说今年荷花开得特别美,玄武湖面遍染荷香呢,沐小姐和我们一起去么?”席初晴望着流云,客套地询问。 她其实一点都不希望流云同行,不过是在表哥面前故作大方地寒暄一下罢了,今日单独将表哥约出来赏荷可是她以自己生辰将至为由,好不容易才得他的同意,她半点都不想被人打扰了她的约会。 流云偏头往远处人声鼎沸的玄武湖望去,原来今日是观莲节,她这段日子过得忙碌不堪,竟连荷诞都忘记了。 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沈逸约她观莲节赏荷,她提前半月便命人去缝制了最美的衣衫,然而那一日她却掉入了玄武湖里,衣衫浸湿,好不狼狈,沈逸毫不犹豫地跳下湖救她,她感动不已,现在想想那日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事先安排的了。 她莞尔一笑,人真的很奇怪,她喜欢沈逸的时候,便觉得他做什么事都是对的都是真心的,如今再看从前的事或是现在的事,又总觉得他另有企图。 “沐小姐反正也是一个人,不然和我们同行吧?”沈逸见她发呆,开口相邀。 “不用了,你们逛你们的吧,我在等人。”流云摆摆手,随口胡诌一个理由。 “沐小姐在等谁?”沈逸环视四周,她这副随xing的样子也不像在等人,他对她的拒绝极为不满,他是真心相约,她又何必时时刻刻拒他于千里之外。 流云莫名地皱眉,很不喜欢沈逸这副事事与他相关的样子,懒散地别开眼,不再理他。 “流云……”沈逸恼怒,一步跨到流云面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哪出?流云后退两步,也懒得同他计较,更何况他身边那个席初晴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得罪这位席家大小姐。 “席小姐还在等着你的,我是真的在等人,你们就不要为我耽误时间了。”流云敷衍地随口应付。 “你若是不高兴我和她一起,我可以让她先回去。”沈逸显然误会了流云的意思,他还以为流云是因为席初晴的事在闹变扭,毕竟上一次席初晴确实让她难堪。 纵使流云xing子再好,这会儿也不耐烦了,她从前怎么从没发现沈逸是这般难缠的脾气。 “流云……”一道熟悉的嗓音插入,两人转头望向来者,沈逸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流云倒是难掩惊喜,真是来得太好了。 “东方公子,你迟到了。”流云微笑着上前相迎,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朝着眨了眨眼。 “对不起,临出门的时候有点事情给耽搁了,处理完就立刻过来了。”东方晔歉意一笑,走到流云面前,“等很久了么?” 突然出现的东方晔,令席初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没有见过东方晔,但是听流云唤他东方公子,便暗暗揣测难道是东方侯爷家的公子?看这一身贵气,必定出自权贵,早先听说东方家的三公子和流云相识,如今看来似乎关系不浅。 “这是东方三公子么?”席初晴眨眨眼,朝着东方晔看去。 “在下东方晔。”那厢很不给面子地颔首,直接否认了东方靖的身份,席初晴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连沈逸的脸色都越发难看。 “东方公子这是要带流云去赏荷吗?不如同行?”沈逸的邀请十分古怪,东方晔余光扫到流云面色微沉,正要拒绝,只听沈逸又说:“今日是观莲节,虽说东方家和沐家有几分交情,但是孤男寡女在外总是不妥,若是我们四人同行,也不会坏了流云的清誉。” 流云眉头深锁,她知道沈逸的话没错,但是问题是东方晔不过是来给她解围的,她压根就没打算和他一起去玄武湖。 “沈公子所言极是,那就一起过去好了。在下的三弟已经命人在湖畔准备了画舫,若是沈公子不嫌弃,就一同游湖好了。”说罢,东方晔才回头看向流云,“这样安排可以吗?” 人家一心一意帮她的忙,她哪里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东方晔,你真是我的福星,每次都能把我救出水生火热之中。”流云和东方晔走在前面,沈逸他们走在后面,她压低的声音对身边的人说道。 这一点东方晔也十分同意,每次见到流云皆是她有麻烦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些碰巧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巧合了。 “谁让你喜欢惹麻烦。”他们的关系已经熟稔了很多,尤其是经过上次刺客事件,即使后来没再见面,但是在心里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可以亲近的朋友。 “对了,你的伤都好了么?”她之前本想派人去打探一下的,但是又担心被人知道惹来闲话,想着他贵为小侯爷,身边能人必多,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操心。 “恩,痊愈了。”东方晔自然明白她的顾忌,也能感受到她的关心。 两人闲聊几句,流云才想起来:“对了,你这是真的要去赏荷吗?” 她怎么记得,他的身子并不好,应该不会出来游湖吧? “靖说我ri日呆在府里,怕我烦闷……”他说得含蓄,东方靖那家伙简直就是用上了十八般武艺都要将他这个大哥拖出去赏荷,至于个中原因也只有去了才知道了。 她默默地暗想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东方靖那个爱闹的家伙,应该不会只有一个人陪着东方晔游湖吧?她是不是应该想个理由遁走? 不过事实证明,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东方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并且以一种极为八卦的神情打量着她和同行的东方晔。 “其实,如果心情不好,游湖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 流云惊讶地转头看向他,她什么话都没说,他竟能看出她的心情不佳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次解围 流云心中烦闷,想出去走走,晚清明白她心中抑郁为何,也不强行跟随,遣了子谦暗暗跟随保护。 要是流云知道在城里闲逛竟然会遇到沈逸和席初晴的话,她一定乖乖留在朱颜阁里,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遇上了他们。 “沐小姐……”席初晴娇笑着走上前,粉色锦衣的衬托下更是娇憨可人,眼中的得意想遮都遮不住,她这会儿可是和沈逸一同上街,而流云却是孤零零一人。 “席小姐,沈公子,这么巧。”流云朝着两人微微颔首,心底却是暗想出门前忘记翻看黄历,今日一定是诸事不宜。 原本林氏的事就已经让她郁闷之极,如今又遇上了两个讨厌的人,惹得她心情更加糟糕。 “今日是荷诞,我和表哥要去玄武湖泛舟赏荷,听说今年荷花开得特别美,玄武湖面遍染荷香呢,沐小姐和我们一起去么?”席初晴望着流云,客套地询问。 她其实一点都不希望流云同行,不过是在表哥面前故作大方地寒暄一下罢了,今日单独将表哥约出来赏荷可是她以自己生辰将至为由,好不容易才得他的同意,她半点都不想被人打扰了她的约会。 流云偏头往远处人声鼎沸的玄武湖望去,原来今日是观莲节,她这段日子过得忙碌不堪,竟连荷诞都忘记了。 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沈逸约她观莲节赏荷,她提前半月便命人去缝制了最美的衣衫,然而那一日她却掉入了玄武湖里,衣衫浸湿,好不狼狈,沈逸毫不犹豫地跳下湖救她,她感动不已,现在想想那日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事先安排的了。 她莞尔一笑,人真的很奇怪,她喜欢沈逸的时候,便觉得他做什么事都是对的都是真心的,如今再看从前的事或是现在的事,又总觉得他另有企图。 “沐小姐反正也是一个人,不然和我们同行吧?”沈逸见她发呆,开口相邀。 “不用了,你们逛你们的吧,我在等人。”流云摆摆手,随口胡诌一个理由。 “沐小姐在等谁?”沈逸环视四周,她这副随xing的样子也不像在等人,他对她的拒绝极为不满,他是真心相约,她又何必时时刻刻拒他于千里之外。 流云莫名地皱眉,很不喜欢沈逸这副事事与他相关的样子,懒散地别开眼,不再理他。 “流云……”沈逸恼怒,一步跨到流云面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哪出?流云后退两步,也懒得同他计较,更何况他身边那个席初晴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得罪这位席家大小姐。 “席小姐还在等着你的,我是真的在等人,你们就不要为我耽误时间了。”流云敷衍地随口应付。 “你若是不高兴我和她一起,我可以让她先回去。”沈逸显然误会了流云的意思,他还以为流云是因为席初晴的事在闹变扭,毕竟上一次席初晴确实让她难堪。 纵使流云xing子再好,这会儿也不耐烦了,她从前怎么从没发现沈逸是这般难缠的脾气。 “流云……”一道熟悉的嗓音插入,两人转头望向来者,沈逸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流云倒是难掩惊喜,真是来得太好了。 “东方公子,你迟到了。”流云微笑着上前相迎,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朝着眨了眨眼。 “对不起,临出门的时候有点事情给耽搁了,处理完就立刻过来了。”东方晔歉意一笑,走到流云面前,“等很久了么?” 突然出现的东方晔,令席初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没有见过东方晔,但是听流云唤他东方公子,便暗暗揣测难道是东方侯爷家的公子?看这一身贵气,必定出自权贵,早先听说东方家的三公子和流云相识,如今看来似乎关系不浅。 “这是东方三公子么?”席初晴眨眨眼,朝着东方晔看去。 “在下东方晔。”那厢很不给面子地颔首,直接否认了东方靖的身份,席初晴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连沈逸的脸色都越发难看。 “东方公子这是要带流云去赏荷吗?不如同行?”沈逸的邀请十分古怪,东方晔余光扫到流云面色微沉,正要拒绝,只听沈逸又说:“今日是观莲节,虽说东方家和沐家有几分交情,但是孤男寡女在外总是不妥,若是我们四人同行,也不会坏了流云的清誉。” 流云眉头深锁,她知道沈逸的话没错,但是问题是东方晔不过是来给她解围的,她压根就没打算和他一起去玄武湖。 “沈公子所言极是,那就一起过去好了。在下的三弟已经命人在湖畔准备了画舫,若是沈公子不嫌弃,就一同游湖好了。”说罢,东方晔才回头看向流云,“这样安排可以吗?” 人家一心一意帮她的忙,她哪里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东方晔,你真是我的福星,每次都能把我救出水生火热之中。”流云和东方晔走在前面,沈逸他们走在后面,她压低的声音对身边的人说道。 这一点东方晔也十分同意,每次见到流云皆是她有麻烦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些碰巧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巧合了。 “谁让你喜欢惹麻烦。”他们的关系已经熟稔了很多,尤其是经过上次刺客事件,即使后来没再见面,但是在心里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可以亲近的朋友。 “对了,你的伤都好了么?”她之前本想派人去打探一下的,但是又担心被人知道惹来闲话,想着他贵为小侯爷,身边能人必多,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操心。 “恩,痊愈了。”东方晔自然明白她的顾忌,也能感受到她的关心。 两人闲聊几句,流云才想起来:“对了,你这是真的要去赏荷吗?” 她怎么记得,他的身子并不好,应该不会出来游湖吧? “靖说我ri日呆在府里,怕我烦闷……”他说得含蓄,东方靖那家伙简直就是用上了十八般武艺都要将他这个大哥拖出去赏荷,至于个中原因也只有去了才知道了。 她默默地暗想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东方靖那个爱闹的家伙,应该不会只有一个人陪着东方晔游湖吧?她是不是应该想个理由遁走? 不过事实证明,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东方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并且以一种极为八卦的神情打量着她和同行的东方晔。 “其实,如果心情不好,游湖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 流云惊讶地转头看向他,她什么话都没说,他竟能看出她的心情不佳么? 第一百四十章 涟漪点点 今日是观莲节,寻常百姓皆在玄武湖南边湖畔赏荷,富家子弟则租了画舫停泊在玄武湖以北,画舫游船皆是往南面方向而去,湖面平静,荷花幽香,清风拂面,好不惬意。 停泊在湖畔的画舫皆是修建成阁楼的式样,宛若建造在阁楼上的雅居,其可谓是巧夺天工,精致非凡,画舫上各处转角以各式灯笼装点,那灯笼之上多是出自名家的仕女图和山水图,亦有名家书法一览无遗。 东方靖是个爱享受的,他准备的画舫自然是最好的,尤其今日还邀了他那个素来深居简出的大哥,自然更要好好筹备。 他们上船的时候,船上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多是流云认识的人,悔得她恨不得即刻跳船离开。 “怎么这么多人?”流云蹙眉,她很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前世的时候她是傲慢的沐府大小姐,恨不得浑身上下金光灿灿,夺得众人的艳羡,可是这一世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 “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东方晔轻声回答了她一句,见她诧异地抬眼,垂首浅笑,她惊讶的样子很可爱。 “小侯爷也来了。”有个魁梧的男子倏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笑得尴尬,此人便是封寒天,自从上次在聚香阁见过一次东方晔之后,他就时时想找小侯爷解释当日的情形,无奈这些日子从未见小侯爷去过军营,也只好作罢了。 “封统领别来无恙。”东方晔朝他颔首,身上没有半点小侯爷的尊贵傲慢,让众人也微微放松下来,他们其实早就听说东方晔今日会来,只是多以为是东方靖信口胡诌,毕竟东方大公子素来体弱,极少出门,谁都知道,却没想到大公子今日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见东方晔没有想象中的不可接近,皆是松了口气,迎了上来和他打起了招呼。 “沐流云,你怎么在这里?”司徒商是第一个发现流云的,他以极其诡异的目光在流云和东方晔身上来回扫视,透着几分戏谑。 “关你什么事。”流云已经满腔恼怒,低着头希望不要被任何人认出来,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应酬这些个少爷小姐们。 “是小侯爷邀我们一同来游湖的。”沈逸适时地走上前为流云解围,殊不知他的这个举动,在众人眼里看来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司徒商,你怎么也来了?”席初晴自然是不愿意被人忽略的,也跟着上前一步。 这会儿,众人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连东方靖也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古怪的画面,怎么也理不顺这四个人的关系。 最后还是流云一锤定音,解释了一句:“我和东方晔在路上遇到沈公子和席小姐的。” 这么一说,先来后到的关系,和借双成对的关系,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旁人没有注意,东方靖却扑捉到了他大哥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和满意,他勾唇一笑,眯起了眼,默默在心里叨念,今天真是有好戏看了。 人都到齐了,画舫便离开了湖畔,往湖中央开去。 湖上碧波荡漾,湖畔的芙蓉树枝繁叶茂,绿叶间浮动着点点小花,清新优雅,仿佛是挽着绸带的仙女在晚风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画舫中有蒙纱女子笙歌曼舞,墨香琴韵,幽幽回转,芳菲迷人。 “里面有点闷,陪你去外面透透气。”不由分说地拉着流云悄悄退了出去,两人走到画舫外,流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嫣然一笑:“果然是外面的空气好。” “我不知道靖会带了那么多人来。”淡漠的话语中难掩一丝懊恼,也许他后悔的并不单单是把流云带来了这里,也后悔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三公子喜欢热闹。”流云摆摆手,其实除却画舫中的人群,她对玄武湖的风景还是十分喜欢的,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的重叠,只不过此时她身边站着的不是沈逸,而是东方晔。 她忍不住偏头看向身侧的东方晔,侧脸也迷人得让人窒息,尤其是当他慵懒而又带几分阴冷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时,即使是流云,也忍不住看呆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俊美不凡,偏又洁身自好,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宛若天人神祗,让人不由自主地心驰神往。 “心情好一点了么?”东方晔望着远处的荷花,低声问道。 “其实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些事没有想通罢了。”流云叹息一声,旋即问道,“你有没有一些事,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东方晔点点头,低沉的嗓音中仿佛带着某些魔力,让流云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只听得他轻声说道:“自然是有的,还很经常。不过么,只要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那么暂时的失败就只是暂时的,不是吗?” “你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么?”流云好奇地问道。 “总会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不过现在解决不了不代表以后也解决不了。”东方晔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流云的眸子,直看得她眼底迷雾散尽,才轻笑起来,“原来沐家大小姐也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瞧他把话说得,好像她沐流云有多嚣张跋扈似的,她不悦地冷哼一声,“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有解决不了的事。不过你说得对,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我。” 这才是意气风发的沐流云,才是骄傲狂妄的沐家大小姐。 “不过东方晔,我有一种预感。”流云的视线穿过东方晔,落在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的人身上。 “什么?”东方晔挑眉,冷峻的容貌上竟划过一丝邪气。 “也许,你今天需要我救你。”流云魅惑一笑,唇角飞扬。 “……”东方晔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随着她的目光转过身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回过身朝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她帮忙。 旋即,落入他眼帘的便是,流云如花般的笑颜。 也,映入了他的心底,荡起涟漪点点。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迷惑了 “这是洛王爷的女儿,皇上亲封的琉璃郡主。”东方靖带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走到画舫外,显然她便是东方靖邀请他大哥赏荷的原因。 东方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三弟,东方靖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情不自禁地轻咳一声,强自镇定地为琉璃介绍:“这是我大哥,东方晔。” 刚才有另一艘船靠近,想来这位琉璃郡主便是从那里而来的了。 “小侯爷有礼了。”琉璃郡主微微福身,面色泛红,羞怯不已。 “这是江尚书之女江倩宁,她们都是刚到临阳城。”东方靖又代为介绍了另一位妙龄女子。 这下子,东方晔算是明白了,以东方靖的xing子是不敢随意忽悠他这位大哥的,看来今天的这番安排幕后推手另有其人,若不是他娘就该是祖母了。 “小侯爷有礼了。”江倩宁也福了福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晔,毫不遮掩眼底的迷恋。 琉璃郡主和江倩宁是完全不同的女子,琉璃温婉可人,颇具皇家风范,倩宁却是爽直泼辣,也许同其父乃是兵部尚书有关,两人皆是清秀女子,容貌端庄清丽,颇为动人。 “靖,公主和江小姐难得来临阳城,好好招待人家。”东方晔说完,便朝着二人礼貌地回礼,旋即对身侧的流云说道:“外面风大,陪你去里面坐会儿吧。” “才不要,难得游湖,坐在画舫中有什么意思。”流云娇滴滴地撅嘴,旋即又讨好地靠近东方晔,嘻嘻笑道:“晔,再陪我在外面呆会儿吧。” 这一声‘晔’可是惊诧了众人,什么时候东方小侯爷和沐家大小姐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互唤名字的地步了。 “好吧。”东方晔无奈地点头,唤来一旁的侍女进去拿一件披风过来,他亲手接过披风为她系上,一边叮嘱道:“你前段日子接连生病,一直没有痊愈,这会儿要是吹了风回去着凉,沐老夫人可是要唯我是问了。” “才不会呢。”流云傲娇地冷哼一声,欣喜地指着远处的荷花惊叹,“你看那边,好大一片荷花,真漂亮。”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尤其是琉璃公主和江倩宁,两人皆是绞着手绢,咬着嘴唇。 东方靖则是好笑地看着东方晔和流云,他们的演戏成分会不会太重了,不过没想到他大哥还真是有几分演戏天分,就他刚才对流云说话的神情,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真以为他倾心这位沐家大小姐呢。 “难怪沐小姐拒绝了沈府的提亲,原来沐小姐的心思全系在小侯爷的身上。”司徒商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看到沈逸和席初晴走出来,更是幸灾乐祸地火上添油。 沈逸抿唇不语,席初晴却按耐不住,出言反驳:“司徒公子这话可说错了,沈沐两家的婚事如今尚未定论,司徒公子还是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为好。” “席小姐所言甚是,只不过沈沐两家的婚事是两家长辈所定,就算沐大小姐无心婚事,那也是沐二小姐的事,应该也是轮不到席小姐的,除非席小姐改姓沐。”司徒商向来不喜欢这个席初晴,刁蛮任性,胡搅蛮缠,逮着机会就要欺负她一下。 “你胡说什么。”和司徒商这个腹黑的家伙抬杠,席初晴哪里是对手,只一句话便叫她跳脚。 “我是不是胡说,席小姐自己心里清楚。”司徒商似笑非笑地摇着扇子,一派潇洒。 “你……”席初晴虽刁蛮,到底还是个千金小姐,被司徒商这般戳破心思,哪里还有脸呆着,一跺脚便往船舱里跑去。 沈逸摇了摇头,也不去追,反而淡淡地看向流云,见她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似的和东方晔说话,胸口便有一股闷气,久久无法疏散开来。 难道真的如司徒商所言,流云喜欢上了东方晔,所以才会拒绝沈家的婚事么?可是,她和东方晔该是并未交集的才是,他忽然想到上一次在聚香阁外,也是东方晔接走了她,沈逸握紧了拳头,若是换做旁人他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可是若对手是东方晔……这个连皇上提到他都只有欣赏赞叹的小侯爷,他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可是,他一定要娶到流云。 沈逸不自觉地眯起了眼,除却他对流云的兴趣之外,沈家也确实如流云猜测的那般需要沐府的财力,只有沐府的财力才能让他在仕途中大展拳脚。 然而反过来说,沈家需要官府的支持,对象除了沈府,也可以是东方侯爷,不是么? 想到这里,他恨恨地盯着东方晔的背影,他实在不懂,东方晔这个深沉的家伙,怎么会和流云有所交集,他们之间看起来似乎真的并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你那个未婚夫现在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东方晔小声地对流云说道。 “谁说他是我未婚夫!”流云咬牙切齿地回瞪东方晔,却引来他朗朗笑声。 众人惊讶地望着笑容满面的东方晔,传言东方晔阴柔至极,情绪不外露,对人淡漠异常,从未见过他这般欢快的样子,更何况是这般大笑了。 东方靖更是震惊,大哥第一次去过京城之后就变得越来越阴沉,身子越来越差,脾气说不上不好,但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冷漠,东方靖从没见过他大笑的样子。 “我猜,他在想怎么能以最快速度娶到你。”东方晔又说道。 “他休想。”流云立刻反驳。 话虽如此,流云还是知道东方晔的话是对的,以沈逸的xing子,今日被这样刺激,必定会想尽办法把她娶回去,即使她爹立在她这边,他还是会想到其他办法。 沈逸的精明,流云从不怀疑。 “需要我帮忙的话,派人告诉我。”东方晔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放到流云手里,见她欲抽回手,立刻握住,旋即说道:“先别急着拒绝我的好意,你很清楚,若是他执意娶你,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抵抗不了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流云望着他的眼,情不自禁地轻声呢喃。 东方晔却没有回答她,只是朝她淡淡一笑,笑容里包含的深意流云理解不了,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的笑容迷倒了,他果真是个……妖孽。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世家贵女 下午时分,正是玄武湖最热闹的时候,无数画舫穿梭在湖面之上,处处歌舞升平。 流云立在船尾,裙摆微微扬起,长发跟着舞动,她微微闭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午后。 只是,总有人喜欢打扰她的悠然。 “有些人,就是喜欢觊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真是可悲。”刻薄的话语,出自温婉的琉璃郡主,她和江倩宁相携来到了船尾,自恃身份地同流云保持距离,仿佛很不屑同她这样的商贾之女立在一起。 “说的正是,不过是个商贾之女,竟然妄想攀附侯爷之尊,真是异想天开。”江倩宁的语调更多了几分义愤填膺,仿佛她所说的那个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似的。 这摆明就是来找茬的,流云如是再装傻,可就说不过去了。 “郡主和江小姐是在说民女么?”流云回过身,朝着他们微微颔首见礼。 “流云小姐觉得我们是在说你么?”琉璃郡主淡笑着反问。 果真是皇家做派,这般官场上的虚与蛇尾,这位琉璃郡主可真是学得不错。 “既然不是说我,那我就先行一步。”只可惜她面对的可不是官场中那些含蓄内敛的老狐狸,流云从来都是傲慢无礼的,自作聪明的人总是活得最辛苦,所以她宁愿装傻充愣,也好过清醒于世。 “慢着……”琉璃郡主沉声说道,“既然流云小姐知道我们说的是谁,说明流云小姐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该懂得什么叫做全身而退,不要让场面太过难看才好。” 说得真好,流云都忍不住为她鼓掌了。 不愧是皇室中人,连劝退对手都能说得这般动人。 “琉璃郡主在说什么,民女不太明白。”对付聪明人的办法,就是装傻,这可是流云积累了一辈子所得出的结论,琉璃郡主和江倩宁都比她大了几岁,但是论起经历都是差了流云一大截的。 “沐流云,郡主好心好意劝你一句,你还是识相一点为好。”江倩宁不是琉璃郡主那般温婉女子,她最烦流云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瞧她刚才和小侯爷那般亲密的样子,看着就扎眼。 “民女倒是想问一句,郡主和江小姐,预备谁是正室,谁是侧室?亦或是,娥皇女英?”流云抿唇淡笑,眸中没有半分戏谑。 “放肆。”琉璃郡主低喝一声,旋即便察觉自己的失态,立刻压下了怒意,冷冷地说道:“沐流云,本郡主是好意提醒你,想攀龙附凤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攀附得起,别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说,想要演好温婉的女子那也是要有本事的,流云有时候想想,兰惜能将娇柔善良的沐家二小姐演得这般真实,其实也真是挺不容易的,纵然她的阴谋把戏不怎么样,可是她演戏的本事却是比眼前这两个人要好得多了。 “民女从无攀龙附凤的心思,与人相交在于诚字,无谓于对方的身份。”流云几句话说得铿将有力,郑重其事,她知道她的话对面个两个女子是绝对听不进去的,因为在她们眼里,她沐流云不过就是个想要同她们抢食的饿狼罢了。 “哼,说得好听,要是东方公子不是小侯爷,你还会这般同他接近吗?”江倩宁冷笑不止。 “原来,东方晔在你们心里,就只剩一个小侯爷的身份而已。”流云忍不住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东方晔博学多才,国士无双,胸怀大志,乃是经天纬地之人才,连当今圣上都称赞他将来必定为翎国之出将入相的人物。但是在你们眼里,看到的却只是他世袭的侯爷身份,我真是为东方晔可惜,也为你们可悲。” “本郡主当然知道他是栋梁之才。”琉璃郡主涨红了脸,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平民女子说得哑口无言。 她们这厢闹得火热,船尾处的暗舱内两个人影浮动,默默地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大哥,你给这位沐大小姐灌了什么迷汤,居然把你说的这么好?国士无双,经天纬地……”东方靖绝对相信他的大哥担当得起这些名号,但是第一次听人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他总感觉怪怪的。 东方晔冷冷地瞥了一眼三弟,继续望着船尾的动静,他不得不承认,流云的恭维取悦了他,不管她真心与否,他都很高兴自己在她心目中是这样的形象。 “还有啊,姥姥这次可是下了死令,说她给你挑了那么多千金小姐你都看不上,这次的琉璃郡主和江倩宁,你必须选一个。”东方靖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以致于又得到东方晔的冷眼,他忍不住缩了缩肩头,默默哀悼自己可怜的命运。 说起来,他们东方家的三兄弟,从大哥到二哥都没有女人,唯独他这个老三,身边满是红颜知己,害得姥姥天天念叨着是他这个老三把上头两个兄长的桃花运都给抢光了。 他真是何其无辜啊,大哥东方晔日日呆在府里,极少出府,当然他到底有没有在府里其实东方靖也不是太清楚,谁让他这个三公子也是到处跑到处溜达;至于他二哥东方霖更是整日忙于公务,监督工程,筹粮赈灾,哪里都有他的身影;唯独他这个三公子,偏爱从商,贪图美色享乐,自然是他身边的女子更多一些了。 “你回去告诉姥姥,不用她瞎忙乎了。”东方晔沉默许久,忽然丢出一句话。 简单一句话,却让东方靖的眼中闪过惊涛骇浪,差点失声叫出来,他连忙掩住嘴,轻声问道:“大哥,你不会真的对沐流云有兴趣吧?” 像是嫌弃他啰嗦,东方晔冷淡地扫他一眼,警告他闭嘴。 “可是大哥……”东方靖还是觉得不妥,东方晔是世袭侯爷,他的妻子必定是达官显贵的千金,单看姥姥每次为他选择的女子不是公主郡主,就是大官的女儿,他若是娶一个商贾之女回去,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该死……”不待他说话,东方晔的身影已经迅速闪了出去,飞快地往流云的方向而去。 东方那个靖又一次愣住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他大哥的身手这么好,速度快得他只能看到他消失的一抹黑影,不过待他仔细一看暗舱外发生的事,不由得沉下了脸。 流云落湖了,真是该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只要他在 事情发生得太快,流云毫无防备地被江倩宁推下了湖,她甚至来不及抓住船杆,整个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摔进了湖里。 前世今生的记忆相叠,流云只觉突如其来的一切太过迅猛,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戳中了江倩宁的死穴,竟然引得她出手推她下湖。 虽已是六月底,湖水却冰冷依旧,流云素来怕水,儿时溺水的经历让她曾经一度不敢靠近湖水,很久以后她才敢在湖边散步,三个多月前她也曾经跌落湖中,如今又一次落湖,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和湖水反冲,不然为何每次都这么倒霉跌进湖里。 她不会游泳,只能狼狈地拍打挣扎,冰冷的湖水没入她的口鼻,呛得她连呼救的声音都没了,她勉强睁开眼望着立在船尾的两人,她们眼底是深沉的杀意,她再一次从他们身上印证了她的弱小,每每当她觉得自己强大的时候,现实都会给她狠狠一击,告诫她一切不切实际的妄想。 原来沐流云依然是从前的沐流云,而历史从未改变,即使她为自己努力挣扎,以为这一切都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的时候,却恍然发现其实一切都未曾改变。 林氏被放了出来,日后她必定依旧会恢复高高在上的主母仪态,而她再一次跌落湖中,狼狈不堪,性命堪忧,她的挣扎越发无力,若是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便能看到她在笑,若是她能发出声音,便能听到她的笑声。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老天爷给她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给她希望让她重生,然后残忍地告诉她,一切一如往昔,能改变命运的控制命运的从来都不是她沐流云。 那一瞬间,她忽然不想挣扎了,泪水奔涌而出,她努力了那么久,算计了那么久,却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吗? “流云,坚持住……”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说话,然后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的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味道,如那一日在北街救她的白衣人,亦如那晚在慈光寺救她的东方晔,还有那日遇袭护她周全的他,她只觉阵阵晕眩,浑身无力地睁不开眼,可是她知道,是他来了,每每她陷入危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总是东方晔。 东方晔将流云圈入怀中,将黑色的外套包裹住她,暗聚内力,两人从湖中腾空而起,直直地飞到船尾,他将流云拦腰抱起,东方靖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厢房,幸好这画舫够大,亦有几间休息的厢房。 “是……是她自己失足跌下去的。”江倩宁被东方晔瞥了一眼,只觉浑身像是冻僵了似的,不住地捂着胸口喘气。 “是啊,是她自己不小心……”琉璃郡主也哆嗦着附和。 东方晔没有心思同她们问责,他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东方靖一眼,唇角泛起了诡异的笑容,看得东方靖心惊胆战,经验告诉他通常东方晔有这样的表情,说明有人要倒霉了,他默默地为眼前两个正在尽力撇清关系的大小姐默哀,他向来怜香惜玉,但是对于这样有毒的玫瑰,他还是敬而远之的,难怪他大哥对这两个女人没兴趣,要是换做是他也不会有兴趣的。 “去把陆明找来。”东方晔匆匆丢下一句话,便抱着流云去了厢房。 “我们这是在玄武湖中央。”东方靖泪了,难道他大哥真的以为他能飞檐走壁么,还是以为他能水上漂啊? 默默腹诽几句之后,东方靖才吩咐隐在暗处的创赶紧去把陆明那个家伙带来,他相信区区一点湖水的距离应该是难不倒轻功卓越的创的,当然其实创早就有所自觉,大公子这般吩咐必定是让他这个轻功极好的人去的,否则以三公子的轻功,让他去找陆明,怕是天黑都见不到人。 “帮她把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去打点热水。”东方晔对两个侍女说道,两人点点头,立刻将人带去里屋为她换衣服擦身。 东方晔立在门外,紧抿的双唇泄露了他压抑的怒气,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他眼前将流云推到了湖里,想到她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身子,他就忍不住想将那两个罪魁祸首也丢下湖,幸好他还残存了一分理智,没有把这件事闹大,也算是为流云保住清誉。 “大哥,琉璃郡主和江倩宁……怎么处理?”东方靖本还想着要不要为两位千金小姐求个情,不过现在看到东方晔的神情,他立刻收回了想要求情的话,这会儿他大哥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他还是不要自寻死路的好,毕竟那个两个女人可是他带来的。 “人是你带来的,你自己看着办。”言下之意,东方晔这是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若是他能做到令大家都满意的皆大欢喜是最好,若是让他大哥不满意,那他就会亲自动手,万一到时候弄死弄残了可就怪不了他了。 “我知道了。”东方靖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让他大哥消气了,他恨恨地埋怨姥姥,要不是姥姥心急大哥的婚事,哪里会让他千方百计地把人送到东方晔的面前啊。 两位侍女帮流云换好衣衫后便走了出来,东方靖扫她们一眼,说了一句‘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之后便踏进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东方靖看着他大哥担忧的模样,暗暗叹息,看来大哥这次是认真的了,他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也只好十二万分的支持了,至于以后的风雨闹腾,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流云怎么样了?”沈逸在船头,听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沈公子对沐大小姐好像特别关心,但是我听说沐大小姐好像已经拒绝沈公子的提亲了。”东方靖虽然在家里是幺子,看到他两个哥哥是无可奈何只有投降的份,但是在外他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笑面虎的名号便是这么来的。 “这是在下同流云之间的事。”沈逸不悦地挑眉。 “沐大小姐无碍,大夫马上就来了,我大哥正在照顾他,至于你,我想沐大小姐应该很不想见到你才是。”东方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沈逸握紧了拳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眼底闪过寒光,看来他真的太纵着流云了,有些事,不得不做了。 【作者题外话】:东方晔像一个骑士,只要流云有麻烦,他就会出现。。。 小夕要是流云,早就飞奔而上扑到东方晔了(好的,某夕犯花痴了,请把她带走,谢谢配合)5e__5e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她报仇 陆明来得很快,诊脉的时候眉头深锁,沉默了许久才起身走到桌边写药方,沉声说道:“寒气入体,脉象浮紧,今晚怕是会高烧不退,不过问题不大,我给她扎两针,最晚明日下午就会醒过来,不过她身子虚弱,需要调养几日。还有,你最好赶紧把她送回沐府,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不少人在议论你跳下船救人的事了,若是再把她留在这里过一夜,她的清誉就是化为乌有了。” “我知道了……咳咳……”东方晔精神松懈下来,才觉得自己也是浑身发冷,抵着嘴角轻咳起来。 “你赶紧去换一件干衣服来,相较于她的身子,你的身子更容易得风寒。”陆明挥挥手,东方晔想了想便去隔壁换衣服,陆明施针向来不喜欢旁边有人,再说他来了也就代表流云不会有事,他也就放心了。 他很快换好衣服,过来的时候陆明正在收针,他也懒得为东方也诊脉,反正这家伙的身子他比他自己还要清楚,在桌上开了方子,然后说道:“这些汤药,你们两个都要喝,尤其是你,你自己的身体你最清楚,你现在要做的事很多,千万不要被身子拖垮了。” “恩,我知道。”东方晔点点头,收起方子交给门外的侍女,旋即走回床边,坐到流云的床边,陆明本想再调侃几句,看他这副模样也就不再多说,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他轻抚流云的脸颊,犹豫了一番,他实在不想将她送回沐府,但是陆明说得对,若是将她留在这里,怕是明日她的清誉便要毁了,他不能让自己毁了她的清誉。 “靖。”东方晔走到门外,对他低声吩咐道:“派两个侍女把她送回去,暗中派人保护她。” “恩,我知道了。”东方靖也明白大哥的顾忌,点点头便去安排人送她回沐府。 送走流云之后,东方晔便去见了琉璃和江倩宁,两位千金小姐已经被东方靖的人吓得面色惨白,当然也不过是吓一吓而已,据说是将她们不小心遗落在了临阳城出了名的乞丐窝,两人被乞丐扒了衣衫,虽未有什么实质上的轻薄,但是对这两个娇气的大小姐来说已经是十分可怕的惊吓了。 “为什么要推流云?”东方晔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喝茶,这会儿他和白日里的翩翩贵公子完全不同,浑身上下充释着一股可怕的杀气。 “没……没有……”江倩宁被吓得不轻,但是还是坚持着没有推她。 若是东方晔没有亲眼所见,也许真的会相信她的说辞,只可惜他就在不远处的暗舱里,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她们动的手。 “看来,乞丐窝还不足以让江小姐明白,撒谎的代价。”东方晔轻蔑地淡笑,笑容里暗藏杀机,让江倩宁不由自主地战栗。 “是你……我是堂堂郡主,你居然敢对我做这样的事?你简直是天大的胆子……”一旁的琉璃郡主忽而惊叫起来,指着东方晔,一脸不可置信。 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之尊,即使在京城也是呼风唤雨,她爹是权倾朝野的洛王爷,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谁敢对她这位洛王爷的爱女不敬,没想到东方晔竟然敢如此对她,他当真以为自己是世袭的小侯爷,就无法无天了吗? “郡主来临阳城之前,洛王爷没有告诫过你,要好好讨得我的欢心,千万不要得罪我吗?”东方晔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他唇角微微扬起,深邃的墨眸中是漫天的大雪。 琉璃敢肯定,若是她敢再放肆一句,东方晔很有可能当场了结了她。 她明明是尊贵的郡主,但是在东方晔的面前,却仿佛是蝼蚁般低jian的奴隶,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他的漠视和桀骜让她心头溢出难堪,然而她却无法否认他的话,离开京城时,她爹确实让她想办法俘获东方晔的心,他爹还说,在皇上的心里,一个东方晔甚至抵得上一个权臣甚至一个皇子。 “要不要说实话,还是,你们还想去乞丐窝待一个晚上?”东方晔挑眉问道。 “我说……我说……”琉璃颤抖着身子,握着江倩宁的手,朝她摇摇头,泪如雨下,她知道东方晔是认真的,若是她们再否认,他一定会把他们丢进乞丐窝,她甚至觉得就算今夜她们死了,他也有办法粉饰太平,她很清楚,即使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对皇上来说,甚至是对洛王府来说,她亦不过是绑住东方晔的工具罢了。 “她不是失足,是我们,把她推下去的。”琉璃咬牙承认,她心里百转千回,就算推了人又怎样,不过是个庶民女子罢了,她连忙解释道:“是她出言不逊在先,羞辱郡主亦如羞辱皇家之尊,我不过是教训一下而已。” 东方晔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如猎鹰般的双眸中射出无数冷箭,末了才冷冷地一笑,朝着一道屏风后轻笑道:“知府大人这下知道事情始末了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如今意图谋杀的不过是个郡主。” “什么?”琉璃猛地站了起来,惊见屏风后走出来的沈知府,震惊地指着东方晔,“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承认……” “整个过程相信沈知府已经很清楚了,郡主已经承认和江倩宁小姐一同将流云推下湖,虽然流云被救了上来,但是杀人未遂也是要入罪的。”东方晔支着头,似笑非笑。 沈知府双手抱拳,朝着两位小姐躬身:“下官见过两位小姐。” “东方晔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郡主,我是洛亲王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琉璃惊叫着后退,不住地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而江倩宁已经完全吓傻了,她们今日刚到临阳城,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照小侯爷的意思是,难道要将她们以杀人未遂的罪名定罪吗?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郡主殿下,江小姐,因为你们身份特殊,所以本官只能派人将你们送回京城,请大理寺调查。不过今日两位所承认的事,本官会写下口供,呈上给大理寺。”说完,他便对着门外唤了一声,“来人啊,将两位小姐带走。” “东方晔,你不能这样对我……”伴随着琉璃郡主失态的大叫,沈知府迅速将人带走,画舫立刻恢复了宁静。 这时候东方靖才走了过来,眉宇间透着一股担忧:“大哥,这样处理不太好吧?我们和洛亲王还有江尚书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这样一来,不是弄得更尴尬了?” “洛王中饱私囊这么久,也该让他着急一下了。至于江尚书,他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女儿同我们翻脸。”东方晔一手握拳抵着嘴角清咳两声,接过东方靖递来的汤药,眉头一皱,这么苦的药那丫头也不知道喝不喝得下去。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带琉璃郡主和江倩宁来见你?”东方靖有一种被设计的感觉,试探地望着他那位阴沉的大哥。 “不知道。”东方晔否认。 罪不及家人,这是东方晔做事的原则。 今日要不是她们实在过分,伤了流云,他是断不会对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出手的,他确实打算对付洛亲王,但是绝不是对他的女儿出手,这样打草惊蛇的动作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你今天会对付她们,纯粹是因为……沐流云喽?”终于问到了东方靖感兴趣的问题了,他贼兮兮地靠近东方晔,压低了嗓音询问,“大哥,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沐流云了?” “该给她们一点教训。”东方晔起身,往外走去,压根没想过满足东方靖的好奇心。 “大哥……”东方靖拉长了脸,每次都是这样,大哥阴柔淡漠,二哥冷酷无情,两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时一模一样,只有他这个三弟为他们鞠躬精粹,他们连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都不愿意,真是没同胞爱。 这个时候,创忽然出现在东方靖的身后,悄无声息。 “创,你说大哥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出啊,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东方靖歪着脑袋怎么都想不通,大哥为什么会对两个弱女子耍心眼,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通常大少爷做事,只有二少爷能看懂几分。”创的回答很客观,也非常打击东方靖脆弱的心灵。 “创,你不说实话会死是不是?”东方靖怒。 身后那人顿了顿,似在考虑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大少爷派属下跟在少爷身边的时候吩咐过,要对少爷坦诚说实话,不能撒谎。” “……”这下子,东方靖对他大哥彻底佩服了,连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的创还能记得很多年之前他大哥对他的交代,当然他忘记了自己对他这位大哥的崇拜也是从小就有的。 “创,大哥一定是去沐府了,我们跟去瞧瞧吧。”东方靖说完,便饶有兴致地飞身离开。 “……”创默默叹息,再次埋怨大少爷,怎么就让他留在三少爷身边伺候呢,这个主子每天到处折腾,真是让他这个暗卫比训练都辛苦。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魇缠身 流云被东方家的侍女送回沐府,连沐青扬都惊动了,听闻她被郡主和江尚书的女儿推下了湖,真真是又气又急,那两名侍女倒也聪慧,将东方晔交代她们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让沐青扬大概了解始末,说是她们对流云有所误会,才会一时出手伤人。 姜氏看到昏迷不醒的流云更是心急如焚,浅澜看了陆明的方子,立刻带人去库房取药熬煮,姜氏便带着晚清将流云送回朱颜阁,流云始终没有清醒,浅澜说这是正常的现象,陆明大夫应该是给她施了针,让她沉睡休息,明日便会醒来。 听浅澜这样解释,姜氏才松了口气,她本想留在朱颜阁照顾,晚清将她劝回去,说是府里上下都要她来打理,她若是为了照顾流云过了病气,到时候她和浅澜定然会被小姐指责的,姜氏无法反驳晚清的话,只好悻悻而归,让她们这边一有异状,立刻通知她。 其他人那边,姜氏暂时了消息,尤其是夏氏,她的身子小产之后始终缠绵病榻,她素来宠爱流云,所以姜氏想着这件事不能让夏氏知晓。 没想到这件事被兰惜和林氏知道了,林氏让兰惜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夏氏,并且编出了一个颇为离谱的传言给夏氏,说是流云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抱着上岸,衣衫湿透,那人送流云回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恐怕两人是有了肌肤之亲,夏氏知晓之后,忧急攻心,竟是直直地昏了过去。 连夜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夏氏是受了刺激才会忽然昏倒,沐青扬震怒,将夏氏的墨苑所有下人杖打一番,警告他们日后不允许将外界的消息乱传乱说给夏氏,否则便将之赶出沐府。 此举之后,墨苑的众人纷纷装聋作哑,再不敢将消息传递给夏氏。 这一夜墨苑灯火不眠,朱颜阁却异常安静。 晚清睡在流云房内的外室中,每隔一个时辰便去探一探流云的体温,浅澜说大小姐晚上必定会发烧,因而她们两人替换着上半夜和下半夜照顾小姐,却不想两人趴在软榻上困顿不已,竟是双双睡着了。 这个时候,流云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道黑影闪入房中,反手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黑影步入流云内室,见她眉头深锁地昏迷着,黑影走到她的床沿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如陆明所说的开始发烧了。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竟然让她在自己面前受伤。 黑影自然是东方晔,他对门外两个侍女下了些迷药,才顺利溜进了流云的房内,朱颜阁外高手环绕,这让东方晔有些诧异,他费了好些功夫才躲开那些高手的视线。 “没有……没有背叛……”床上的女子忽然呢喃起来,额头泛起薄汗,她皱紧眉头,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她不停地呓语,“孩子……我的孩子……我没有……为什么……这样对我……” 东方晔的双眸里闪过诧异,他的内力颇好,流云的声音再轻,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口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据他所知,流云甚至未曾同男子有过肌肤之亲,那么这个孩子从何而来? “救我……疼……好多血……我不要死,不要死……”流云忽然尖叫起来,整个人挣扎起来,像是被梦魇困住,她紧闭着双眼,泪水沿着脸颊淌下,她不停地呓语,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停地喊痛,不停地求救。 这个时候,东方晔哪里还顾得上研究她话语中的意思,他换了个方向坐到了床头,伸手将她颤抖的身子搂入了怀里,察觉到她身子的滚烫,他的眸中是满满的心疼,想起陆明的交代,连忙将小瓶子中的药丸给流云服下,这是陆明之前特意用各种珍贵药材为东方晔调理身体研制的,这会儿小语的身子虚弱,用这种药丸效果是最好了。 不知道是药效的关系,还是东方晔抱着她的关系,她似乎舒服了一些,没有再被梦魇困住,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温顺地躺在东方晔的怀里。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东方晔叹息一声,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一个在沐府受尽宠爱的大小姐,为什么会有这样痛苦的梦魇,这么真实的求救,她的声音撞进了他心里,刺得他钝痛不已。 “报仇……要报仇……”流云的声音很细很轻,几乎是毫无意识的呢喃,她动了动唇,反复诉说着这两个字。 东方晔深深地凝视着流云,脑海中出现了很多片段,他将这些零碎的片段拼凑起来,他大概知道流云要报仇的对象是谁了,可是为什么是那个人,他不懂,流云对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是因为她母亲季梦娴么? 他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她,但是他知道她不会说,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习惯信任别人的,戴着假面具示人,到最后拿下面具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和面具的脸一模一样了。 “是你……”流云迷茫地睁开眼,熟悉的怀抱,温暖得让她沉沦。 “你醒了?”东方晔的脸上划过惊喜,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并没有清醒,只是恍然间半梦半醒。 “真好……”每次她有难,他都会出现在她身边,宛若天神,她动了动唇,没有力气说话,但是她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我在。”东方晔轻声地在她耳边低喃一句,怀里的女子几不可闻地点点头,又沉沉地睡去。 他将被子拉高,将她整个人包裹着搂在怀里,她靠着他睡得香甜,再没恶梦,他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直到天色渐亮,东方天际显出微蓝,东方晔才依依不舍地将她重新放回枕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退烧,他才放心地闪身出了房间。 睡在外室的两人也跟着醒了过来,晚清忙不迭地跑进内室照顾小姐,一边暗骂自己怎么又睡着了,倒是浅澜莫名地闻着空气里残存的味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末了只好拍拍脑袋,以为自己是没睡醒,甩甩头也跟着进了内室。 第一百四十六章 撕破脸皮 直到第二天,东方靖终于明白他大哥高调处理琉璃郡主和江倩宁的事,确实是有道理的。 沈知府不畏强权,派人将两位千金小姐送回京城大理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阳城,至于沐家大小姐被人救下的消息压根就没有人注意,更何况还有人刻意压着这件事,肆意夸大琉璃郡主和江倩宁的事,这么一来,人人讨论的都是这两位千金小姐的事了。 对东方晔来说,他要的只是一个盖过流云的舆论,至于之后如何处理她们,他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而且他相信以洛亲王和江尚书的势力,她们到了大理寺也不会受什么罪,到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 不过沈知府愿意接下这件事倒是让东方晔对这位知府刮目相看起来,他果真是个聪明人,这件事虽有利弊,但是相较之下带给他的好处显然更多,光是民间的如潮好评就让他这个父母官得了大好的名声。 流云尚未清醒,东方晔便收到皇上的密旨让他连夜赶往京城,陆明放心不下他的身体,一路随行,不过他有言在先他绝不入京,把他送到京城他便回临阳城。 到了下午流云果然转醒,晚清和浅澜总算放下心来。 “小姐,以后奴婢再也不敢让你一个人出门了。”晚清喋喋不休地扶着流云起身靠在垫子上,拿过一旁的白粥伺候她喝下一会儿可以喝药。 “你不是让子谦跟着我了么。”流云笑着说道,见晚清又要翻脸,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次不是意外么,子谦也没来得及救我不是吗?就算你们在场,我还不是要掉进湖里去。” 可怜的子谦自从回府,就被晚清念了半天,子谦自认有错也不敢反驳,只好让晚清念了一个时辰才算作罢。 “可是小姐,你到底说了什么把人家两个大小姐气得要致你于死地啊?”浅澜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放在桌上。 “是她们的承受能力太差,我又没说什么。”流云耸耸肩,还有心思开玩笑。 昨天落水之后一直昏昏沉沉,但是今天醒来已经舒服了许多,除了还有些虚脱无力,头晕目眩的症状倒是一点都没。 “看来我最近身子骨还不错,上次在府里落湖,醒来以后难受得要命,这次好像没那么难受。”流云由着晚清一口一口喂她喝粥,乐观地说道。 “上次是三月里的天,那时落湖几乎是要去了半条命的,如今已是六月底,自然会好一些的,不过小姐这次呛了些水,陆明大夫给小姐施了针,所以才好得快。”浅澜走过来给流云把脉,眉心一动,略有几分诧异地望着流云。 “怎么了?”流云本能地缩回手,前世的阴影又浮现出来,前世的时候大夫诊断出她怀有身孕也是这样惊诧的表情,可是她这一次没有和人有过肌肤之亲,不会这么邪门也会怀孕吧? 这回轮到浅澜笑了,她重新拉回流云的手,摇头晃脑地说道:“真奇怪,昨天小姐回来奴婢给小姐把脉,小姐脉象虚浮,邪风入体,所以奴婢断定小姐一定会高烧几日,没想到今日小姐醒来之后竟然脉象沉稳了许多,太没道理了。” “小姐吉人天相,有贵人相护,自然是很快就没事了的。”晚清不懂医术,只是听懂了浅澜的意思,她们家小姐没有落下病根,很快会痊愈,这样就好。 流云也不多想,只是沉静下来时才依稀想起,昨夜似乎有人抱着她,还在她耳边说话,可是谁会在半夜进入她的闺房呢? 难道是,东方晔? “昨晚有人来过么?”流云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有,昨晚就奴婢和浅澜轮流守着小姐,只是天快亮的时候我们都睡着了……”晚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浅澜也一脸惭愧。 “辛苦你们了。”想来是她的错觉吧,她不在意地笑了笑。 待流云喝完粥,主仆三人便聊起了今日闹得满城风雨的事。 “什么?送回京城,还要上报大理寺?”流云皱眉,以东方晔素来低调的xing子,应该不会把事情闹这么大的,琉璃郡主和江小姐身后的势力并不算小,她们的爹都是朝廷大官,东方晔怎么会去惹他们? “是啊,可让我们临阳城的人都大快人心呢,京城来的人向来都看不起我们临阳人,这下可好了,小侯爷和沈知府为我们大家出了一口恶气。”浅澜也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人。 京城是天子脚下,到处都是达官贵人,要么就是家里有人做官的直系旁系,她们自然对京城以外的人有所看轻,这也是很自然的事。 “对了小姐,昨天是小侯爷救你的吗?”晚清显然对东方晔和他们家大小姐的事更感兴趣,她这么一问,浅澜也顿时来了兴趣,两人虎视眈眈地望着流云,仿佛她是一道可口的餐点。 “只是碰巧。”流云不自在地别开眼,见两人不信,又说道,“是真的,昨日我只是想出去随便走走,结果遇上了沈逸和席初晴,他们邀我同行,我也拒绝不了,正巧遇上东方晔,就拉他来给我救场,谁知道最后稀里糊涂地跟他们一起去游湖了。” 两个丫鬟对流云简单粗略的解释很不满意,继续望着流云。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最好把你们脑子里的想法给擦干净,本小姐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如今林氏被放了出来,她现在和我大约是势不两立了,今后沐府必定内乱不断,我哪里来的精力去想那些事。”流云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她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她或许对东方晔确有好感,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好不容易重生,她不想再栽在儿女私情上,所以未来她的每一步,都将小心谨慎。 “我们希望小姐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小姐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又何必太过在意二夫人的事呢?”晚清叹息一声,望着流云的眸光中多了几分无奈,“奴婢们看着小姐日渐成长十分欣慰,但是我们更希望小姐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早日离开沐府,离开这些个是是非非。” “是啊,既然小姐不喜欢沈公子,奴婢和晚清就不提沈公子,那么小侯爷呢,那日在慈光寺小姐和小侯爷琴瑟和鸣,料想小侯爷也是个配得上小姐的贵公子,奴婢们真心希望小姐能过得好。”浅澜抿着唇,认真地望着流云。 看着自己的丫鬟如此为自己挂心,流云的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只不过她们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她确实对小侯爷有好感,可是对东方家却是感激不尽,小小一个沐府都已经如此复杂,更何况是偌大的侯府。 一如侯门深似海,这句话她还听的少么? 她娘远从京城嫁来沐府,难道不是为了躲开那些是非么? “老爷这两日都留在二夫人的房中,昨日小姐的事传到三夫人那儿,惹得三夫人晕厥昏倒,老爷也只是过去看了一下便离开了。”晚清想到这两日的变故,不免有些心惊,“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流云点点头,从前林氏对她尚有所期待,这段日子她该是想通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把她列为同盟者了,她对付夏氏,更要对付她这个嫡长女。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流云长长舒了一口气,重生不过三四个月,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这几个月来她日夜算计,阴谋诡计,步步为营,虽说是为了报仇,可是她却厌恶这样的生活。 “一切都会好的。”晚清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小姐了。 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大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不见。”流云冷冽地回应。 晚清惊讶地看着流云,面上有几分欲言又止:“小姐这样,传出去,不好吧?” “从前我顾忌着林氏的势力才对她留有几分颜色,如今我和林氏都撕破脸了,摆明了姜氏就是我的人,你以为林氏还会对我容忍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容忍兰惜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流云压低了声音,话锋一转,“更何况,我就是要羞辱她,让她难堪,这样她才会轻举妄动。” “小姐说得有理。”晚清点头同意。 “不怕对手强大,只怕猪一样的队友。”流云挑眉,笑眯眯地掩嘴说道,这话可是她昨日从东方靖那个风流少爷嘴里听来的,如今活学活用在兰惜的身上。 晚清和浅澜互视一眼,旋即爆出一阵大笑,“猪一样的队友,哈哈哈啊哈……” 屋里的笑声,让门外那抹窈窕的身影气得跺脚,恨恨地瞪了几眼才离开。 流云则勾起唇角,沐兰惜,真的太嫩了,和她娘林氏真是天壤之别。 她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是东方晔给她的,她暗暗想着等她身子好些了定要去向他道谢,殊不知她的救命恩人早就离开临阳城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做戏做全 流云醒来没多久,姜氏身边最得力的侍女便来了,她带来的消息也让流云对姜氏刮目相看了起来,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姜氏很聪明,同聪明人合作是最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她吩咐了侍书几句,那丫头眼底闪过惊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流云忍不住赞叹,果然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连丫头都不同凡响。 侍书离去之后,流云便躺在床上休息,也顺便看一看某些人有没有成长,会不会真的如她所料继续玩些幼稚的把戏。 “小姐,老爷和二小姐来看您了。”晚清在门外说了一句,才推开门带着两人走进来。 流云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真是沉不住气的兰惜,这样的她怎么配做她的对手,她越来越觉得当初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极点,竟然会被这样稚嫩的兰惜所害,当真是蠢笨至极。 “爹,兰惜,你们怎么来了?”流云微微睁开眼,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晚清连忙上前扶着小姐起身,在她身后放上两个垫子,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大夫来过没,怎么说的?”这话是问一旁伺候的晚清的。 “回老爷的话,大夫说大小姐是风邪入体,幸而并无大碍,只要之后调养数日就会痊愈。”晚清一板一眼地回答。 沐青扬坐在流云床边的凳子上,严肃的脸上泛起一抹心疼,语气也缓和了起来:“你啊,就是太不懂得照顾自己,最近府里发生了太多事,爹实在是无暇分身,你就不能好好呆着别让爹操心么?不过你林姨娘已经回南苑了,等过阵子她身子好些了还是让她和你姜姨娘一起管理后院,你啊就好好地给我养病,别再到处乱跑了,知道么?” 果然是要让她重新掌权么?流云心底冷笑。 “是,女儿让爹操心了,是女儿的不是。”流云吐吐舌头,俏皮地撒娇。 看着流云一派天真的样子,沐青扬真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啊,要是能有你娘一半的大家闺秀,爹也就不用为你操心了。” “娘可是季氏的嫡长女,天下闻名的才女,女儿哪里比得上,爹就别折煞女儿了。”流云撅嘴不高兴地说道,“再说,爹有兰惜这个大家闺秀就够了,要是我们府里四个小姐都是这般模样,那多没意思。” “是是是,怎么都是你有理。”沐青扬被她逗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慈爱地说道:“昨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爹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件事牵连太大,爹一介商贾也是不能为你讨回公道,不过你沈叔和小侯爷已将此事秉公办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也别再追究了。” 流云xing子毛躁,又是个吃不得亏的,沐青扬就担心她将事情闹大,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这样,他已经觉得十分圆满了,沈知府和小侯爷也算是为流云挣回了颜面。 “爹放心吧,女儿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琉璃郡主和江小姐都是权贵之女,我们得罪不起,纵然没有人为我们出头,我们也只能吞下这口恶气,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女儿也是明白的。”流云没有发怒,反过来安慰沐青扬,让他惊喜不已,连连感叹流云终于长大了。 这般父慈子孝的场面,终于让立在一旁被忽视的兰惜按耐不住了。 “长姐真是偏心,兰惜刚才要来见长姐,长姐将妹妹拒之门外,如今爹爹来了,长姐却大门敞开,真是叫妹妹难过。”兰惜搅着手里的帕子,面上落寞,倒真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孩。 “是啊,爹刚才去看你二夫人,见兰惜一人坐在长廊边垂泪,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沐青扬虽觉得兰惜小题大做,不过兰惜的侍女倒也是说对了,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说沐府大小姐二小姐面和心不合,到时候又是一番风雨。 “爹是知道的,女儿最爱美了,刚才醒来看到镜子里的那人,苍白得像只女鬼,把女儿自己都吓了一跳呢。”流云扁了扁嘴,不高兴地说道,“女儿就吩咐了晚清,谁来都不见。” “哈哈哈哈哈……”沐青扬爽朗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你个小丫头……” 晚清扫了一眼二小姐,见她面色越发难看,心底也跟着乐开了花,同时默默地佩服他们家小姐,这么个理由都被她想出来,兰惜小姐摆明了就是不信啊,不过老爷倒是深信不疑,她也说不好这是因为老爷信任大小姐,还是因为老爷不懂少女们的心思。 “兰惜,刚才长姐脾气不好,你可别放在心里啊。”流云偏着头,朝兰惜友善一笑,真心实意的样子连晚清都闪了眼,要不是知道她们家大小姐多讨厌二小姐,她还真会以为大小姐是认真地在道歉呢。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一阵喧嚣,流云眉眼一挑,有好戏可看了。 姜氏匆匆带着侍女走了进来,见兰惜也在,面上一窒,朝着沐青扬躬身见礼之后,便忙不迭地走到流云面前,担忧地关心道:“妾身一回府就立刻过来了,要是二小姐说了什么让大小姐不舒服不高兴的事,大小姐千万别在意,那都是些骗人的话。” “什么话?”流云尚未开口,沐青扬已经眯起眼,扫了一眼兰惜,视线落在姜氏的身上。 被沐青扬这么一问,姜氏一下子呆住了,眨了眨眼,又转头注视着流云,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这才尴尬地开口:“二小姐没有说什么传言舆论给大小姐知道么?妾身还以为二小姐来见大小姐,也是要告诉大小姐这些个没影的传言,妾身担心大小姐刚刚醒来,身子骨虚弱,才匆忙过来……原来,是妾身误会了。” 话虽如此,这般明晃晃的指控,却让兰惜坐不住了。 “姜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会害我长姐么?”兰惜眯起眼,温和的脸上闪过薄怒,只见她上前一步,微微福身,旋即说道:“还请姜姨娘把话说清楚,什么没影的传言?” “妾身……是妾身误会了……”姜氏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求救的目光投向流云。 流云皱了皱眉头,朝着他们摆摆手:“你们都坐下吧,我现在晕的慌,姜姨娘你就长话短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府里有什么传言么?” 沐青扬探究的视线在姜氏身上来回扫视,以他所了解的姜氏从来不是这样毛躁的人,她素来处变不惊,这段日子掌管后院的事也是有条不紊,极少看到她这把惊慌的样子,他心中暗暗猜测,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姜氏抬眼看了看兰惜,又看了看沐青扬,张了张口却又抿起了唇,仿佛有些难以开口似的。 “你说吧,府里有什么传言?”沐青扬向来对后院的事没什么耐心,这会儿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赶紧说。 “是这样,昨日夏姐姐突然昏厥,妾身觉得奇怪,这段日子夏姐姐的身子还算不错,怎么会忽然又病情加重,便派人去墨苑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姜氏的视线流连在兰惜身上,见她面色一沉,她也忍不住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听说是二小姐的人跑去告诉夏姐姐,说是大小姐落湖,危在旦夕,有年轻男子将大小姐抱上了岸还……还在大小姐房里呆了许久,大小姐怕是……怕是清闺不保。” “什么?”沐青扬倏地站起来,面色铁青,拳头紧握,沐家虽是世代从商,但是却也是清白人家,哪里有过这样的事,若是这些话传到府外,他日后还如此在同行面前立足,如何在整个临阳城里立足。 “听说,夏姐姐就是听到这样的话,才突然昏厥的。”姜氏再加一贴猛药,“大夫之前提过,夏姐姐的身子虚弱,不能受任何刺激,二小姐却将这些毫无根据的话传给了夏姐姐……妾身之后就立刻赶过来,就担心二小姐会不会也将这些话告诉大小姐,大小姐身子未愈,经不起这般的……” 姜氏话未说完,兰惜就立刻打断她,面色难看至极:“姜姨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这些传言我自己都没有听过,怎么会传给夏姨娘去呢?” “妾身猜想二小姐可能也是好心,知道夏姐姐担心大小姐的事,才会将那些传言和盘托出,只不过那些不过是些没影的舆论根本就不是事实。”姜氏低下了头,咬了咬唇继续说道,“这些事都是管家那边查来的,若是二小姐不相信,还请管家忠叔过来……” “好了。”沐青扬大手一挥,冷冷地扫了兰惜一眼,又对姜氏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是,妾身明白。”姜氏颤抖着肩膀,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沐青扬也知道自己失态,将她拉到身边安抚:“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流云的身子,看到你这般待她,为夫也是很高兴的。” 安抚了几句之后,沐青扬便带着姜氏一起去看夏氏,离开前对兰惜说道:“你回南苑去,没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千金小姐就要有千金小姐的样子,整日跟个长舌妇似的胡说八道,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爹……”兰惜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有一种感觉,她爹这次对她很失望,甚至没有调查清楚便判了她的罪,是因为相信姜氏吗?还是因为她害了夏氏? “妹妹还是快回南苑吧?母女俩一起被禁足,还能做个伴,倒也是不错的。”流云似笑非笑,挑衅之意一览无遗。 兰惜恨恨地瞪了一眼流云,转身跑出了朱颜阁。 既然已经翻脸,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默默守护 修文阁的书房里,一道纤瘦的人影坐在案几前练字,字字刚劲有力,完全不像这个瘦弱的少年所写出的字。 一道黑影低着头步入书房,案几前的少年头都不抬,低沉地说道:“都查到了?” “是,主子交代的事,属下都查到了。确实如主子猜测,冰蚕丝的事是林家暗中出了大笔银子给安吉山附近的流匪,让他们抢夺走了,老爷让人回禀朝廷说是淋了雨浸了水损坏了,林家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林氏。”黑衣人见主子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另外,主子让属下去查大小姐和东方晔之间的关系,除了大小姐及笄之前在慈光寺借住在东方家的清苑,其他的应该并无交集,不过听说当时东方晔也回过莲居,而莲居和清苑只有一墙之隔,至于他们是否见过面,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提到流云,练字的少年才终于放下了笔,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一派老成。 “沈逸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静?”雨宸沉稳的语气半点都不像十四岁的少年。 “他最近被席家大小姐席初晴缠上,听说席大小姐住在沈府,每日跟前跟后,弄得沈逸烦不胜烦。昨日大小姐游湖时,沈逸也在画舫中。”说到这里,黑衣人又继续说起昨日他查到的事,“琉璃郡主和江小姐已经回了京城,虽未上镣铐,但是却有人时时监视,形如罪犯,沈大人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上呈皇上,皇上这两日抱恙在身,没有理会这些琐事。” 雨宸撇嘴:“哼,要是她们多留两日,我必定会给她们终生难忘的记忆。” 见主子沉默不语,黑衣人也低着头等待着主子的吩咐,每每这个时候都是主子沉思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 “东方晔的事,调查得怎么样?”这个神秘的小侯爷,他曾经花了大把的银子调查,都始终调查不出,这一次应该也是查不出来的。 “小侯爷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即使是东方侯府的家丁也很少见到小侯爷。属下曾经打探过小侯爷的居所,那里的人嘴巴很严,怎么旁敲侧击都套不出话,这个东方晔,很不简单。”黑衣人有理有据地回答。 雨宸的眼中闪过兴味,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不简单,相较于深沉的沈逸,东方晔似乎更符合雨宸的口味,只不过想做他的姐夫,没点本事可不行。 “对了,昨夜东方晔曾经到过朱颜阁,还进了大小姐的闺房,呆了……好几个时辰,到天亮才离开。”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事情。 “什么?”雨宸猛地抬头,瞪着黑衣人,“你们竟然让他进我长姐的房间几个时辰?还是半夜?” “是主子您说的……防着沈公子和二夫人的人,其他的人不用管。”黑衣人恨不得将头埋到胸前,主子的怒意太大,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他在房里做什么?”雨宸压下怒气,转过身去,不让人看到他的情绪。 黑衣人斟酌了一下,选择了最含蓄的语句:“大小姐昨夜昏迷不醒,他应该就是陪了一会儿吧。” 听他这么说,雨宸的怒意稍稍减轻一些,冷哼一声,算他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长姐的病情。 不对,他转念一想,他这么溜进来也太没礼貌了,当沐府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他派了那么多暗卫保护朱颜阁,他还真当他长姐是个随便的女人么? 黑衣人看不到雨宸忽明忽暗的表情,但是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自然能猜到他几分心思,他想了想又说道:“东方晔似乎对大小姐,动了心思。” “东方家……可比沈家复杂多了。”如果可以的话,雨宸希望流云能嫁到平凡的人家,他不希望流云有朝一日也变成那种满腹心机的女人,他的长姐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不该一辈子都活在阴谋诡计中。 “东方老夫人一直为小侯爷的婚事操心,这次琉璃郡主和江倩宁便是为他选择的正室人选。”只可惜,这两个女子被遣送回了京城,至于这正室人选么,老夫人必定要再另选他人了。 雨宸揉了揉额头,流云一介商女,怎么可能入得了侯门夫人之眼,纵然能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必定也是不好过的。 “其实主子不必过于担心,大小姐不想嫁给沈逸,也未必想嫁给东方晔。”黑衣人默默藏起他所调查到的流云对东方晔可能也有好感的事,先安抚一下他们家主子为妙。 “总之,派人暗中保护她,林氏这个人心思叵测,一定要小心防备。”现在,他也只能先从保护流云开始了,至于她的心思,他也不想多管,若是她日后真的想嫁给东方晔,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会坐视不理。 “另外,属下查到,大小姐和罗邵走得很近,还让他代为收购麻莲,我们手里有几家药铺的管事都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让属下转告给主子。”黑衣人又想起一件事。 罗邵?麻莲?雨宸眉头深锁,难道流云已经知道罗邵和姜氏的关系了?他思索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说上一次柳氏的事,就是流云和罗邵姜氏联手的? 他忽然莞尔一笑:“看来我真是小看她了。” “那么麻莲……”黑衣人迟疑了一下。 “你去告诉我们的人,让他们去其他地方收购一些麻莲来给我长姐,她既然想要,就一定有用。”雨宸眯起眼,这段日子他越发觉得对流云无法探测起来,看来他从前真的不够了解她,以后他要好好亲近亲近流云才是,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从前他总是呆在修文阁里哪里都不去,如今却是经常往朱颜阁跑,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唇边的笑意比从前多了许多。 “是,属下明白了。”黑衣人点点头。 也许流云不知道,她弟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她,一如他从前在季氏坟前的誓言,娘亲不在了,他会代替娘亲保护她,一生一世。 第一百四十九章 病愈下床 五日之后,浅澜才允许流云下床,这几日可把流云给闷坏了,好求歹求地想溜去院子晃晃,浅澜这次可是卯足了劲拦着流云让她卧床休息。 从三个月前她落湖之后,身子就始终没有大好,这段日子心思沉重,也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这次跌入玄武湖更是让原本就虚弱的身子雪上加霜,她们家小姐如今已然及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成亲,以她现在的身子就算有孕也是保不了孩子的,因而浅澜说什么都不让她下床。 “外面的空气真是好啊。”流云夸张地深呼吸,这几日最多只能在软榻上看看窗外,她才知道自由多么可贵。 “小姐,你会不会有点夸张啊?”浅澜嫌弃地扫她一眼,端着药碗走过来。 “浅澜,我病都好了,不用再喝这些苦得要命的药了吧?我平时有很苛待你么,让你这么怨恨给你家小姐喝这么苦的药。”流云看到药碗就忍不住眉头深锁,她现在吃什么都是药味,好不容易得到特赦病好了,居然还要喝药。 “良药苦口,再说小姐的病是好了,但是身子还要调理一段时间才行。”浅澜将药碗放到面前,轻笑道,“放心啦,这些药里奴婢都放了甘草,比前阵子的药好喝多了。” 流云怀疑地望了望一碗黑色的药汁,对浅澜所说的话保持绝对的怀疑。 “小姐,奴婢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就乖乖把药喝了吧。”浅澜欲哭无泪,她做人真的有这么失败吗? “我拒绝喝药。”流云别过身子,很坚决地不要再喝药了,她宁愿用食补的方式调理,也不要再喝这些个只有苦味的药了,打死也不喝。 “哈哈哈,浅澜,你就别再为难她了,她从小就讨厌有苦味的东西,什么苦瓜白萝卜之类的都不爱吃,你还给她喝这么苦的药,她肯配合喝五天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雨宸的身影出现在朱颜阁门口,流云简直觉得他是救世主,连忙朝他招招手,雨宸笑着走近。 “雨宸,你赶紧把浅澜带走吧,这丫头实在是太啰嗦了,让我一日三餐地喝药,我真的要崩溃了。”流云很不要脸地对雨宸抱怨,闹得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雨宸拿过药碗,闻了闻,眉头微皱,一本正经地说道:“味道确实怪怪的,要不然长姐这样吧,你今天就当给我个面子,这碗喝完以后就让浅澜改成药膳,然后配合食补帮你调理身子,这些个劳什子汤药确实难喝。” “你到底是谁的弟弟啊,胳膊肘向外拐啊你,我不过就是生了几天病,你们都不把我当回事了是吧?”流云推开药碗,她反正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喝了。 雨宸朝着浅澜耸耸肩,两手一摊:“我可是帮忙了,长姐还是不肯喝,我也没办法。” “好吧好吧,既然二少爷都说不动小姐,那奴婢就去准备药膳吧。”浅澜无奈地收走药碗,见流云吐吐舌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长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喝药。”雨宸到流云身边坐下,温温地淡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在自己地盘的关系,流云看起来很轻松,没有外人面前的冷漠淡然,反而透着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喝药跟喝水似的,小时候一到你喝药的时候我就要躲得远远地,等你喝完药过好一会儿我才肯同你说话,你忘记啦?”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流云掩着嘴笑起来,“很久以后你才知道,原来你喝了药之后浑身都是药味,我就闻不得药味,所以只好躲开了。” “是啊,每次喝完药都要跑一圈才能找到长姐,我还以为是你趁着我喝药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不愿意带我呢。”雨宸偏头望着流云,她和记忆中的长姐一模一样,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也是似模似样的,所有的调查都证明她就是沐流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姐姐,可是为什么越是接触,他越是觉得看不透她? 流云径自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察觉到雨宸的目光,嘻嘻哈哈地调侃:“是啊,有好几次你还哭鼻子呢,娘还以为我欺负了你,结果居然是因为找不到我。” “……”雨宸轻咳几声,余光扫到四周几个侍女都在烟嘴偷笑,他颇为不自在地说道:“那些事……长姐怎么还记得。” “当然会记得,因为那时候娘还在世,也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日子。”流云看着天空微微淡笑,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她几乎都已经记不清娘亲的样子了,但是娘亲说的话都历历在耳,娘亲给她的温暖都永远记在心里。 雨宸忽然冒出一句:“娘亲若还活着,就好了。” 原来,她的弟弟心里也是这样希望这的。流云偏头淡笑,是啊,若是娘亲还在,哪里需要她这般阴谋算计,她又怎么会这样举步维艰,没有娘亲的孩子总是寻常孩子来得艰辛,不是么? “好啦,少爷小姐,你们就别感怀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夫人虽然不在了,但是她守护你们的心永远都在,若是夫人知道少爷小姐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定然十分欣慰。”晚清朝着沉浸在过去的姐弟俩无奈摇头,将茶具放到桌上,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昨日慕容山庄派人送来了许多珍贵药材,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新茶,说是今年新进产量不多,待过几日再送些过来。” “好香的茶。”远远地就闻到淡淡的茶香,流云并不懂茶,但是喝多了好茶还是能分辨得出优劣,她轻轻喝了一小口,忍不住赞叹,“慕容山庄出手,果然都是好东西。” 雨宸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挑眉,庄主还真是大手笔,祁连山新送来的祁连香茶不过十来斤,派人连夜送去皇宫给皇上,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留下一些送来沐府,看来他这位长姐和慕容庄主,关系匪浅啊。 “长姐什么时候认识慕容庄主的?”雨宸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认识啊,就是上次去过一趟慕容山庄,对了,就是见过秦逸一面。”流云随口应道,忽然顿住了,疑惑地看着雨宸,“对啊,我和慕容庄主都没见过面,他会不会对我太殷勤了一些?” 总算意识到问题所在,看来还不算太糊涂,雨宸欣慰地想。 “上次品诗会我就在奇怪,这个慕容庄主没事来凑什么热闹,加一个什么彩头,后来我让人去打听过,这个慕容庄主非常神秘,不像是那么爱凑热闹的人。原本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要攀上我们沐家,但是后来打听下来我才知道原来慕容山庄的产业遍及翎国各处,比我们沐家不知大了多少,连皇上都同慕容庄主有几分交情。”流云说得有条有理,越说越觉得疑惑不解,“雨宸,你说这个慕容庄主,到底图的什么啊?” 这么看来,长姐和慕容庄主应该是没有交集才是,虽然流云在人前总是戴着假面具,但是在他面前却不会撒谎,这一点雨宸还是相信的。 “不过这个慕容庄主的那个承诺,让我和爹有了谈判的条件,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呢。”流云能肯定的是,慕容庄主对她一定没有恶意,不然他也不会许了她一个承诺,也不会三天两头地往府里送礼。 提起流云的那个交换,雨宸面上的神情不由得柔软了几分,在这一点上他是真的佩服流云的,她甚为女子,在这个女子以夫为天的时代,她竟然有胆量要求自己选夫婿,这件惊世骇俗的大事,连他这个见惯大场面的人都忍不住震惊。 “长姐,想过以后要嫁给谁么?既然沈逸不要,总想过嫁给谁吧?”雨宸发誓,他真的只是好奇一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的事都没处理干净,我哪里有时间去想以后的事。”这是她的心里话,她确实没有想过成亲的事。 “好吧,你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这个弟弟,让我帮忙鉴定鉴定这个姐夫,是不是比沈逸出色。”雨宸开起来了玩笑,不过若那人是东方晔,那他就必须承认,东方晔比沈逸出色太多。 流云瞪他一眼,忍不住吐槽:“我发现,自从浅澜去你那里之后,你也变得越来越八卦了,我要和浅澜好好说说,把我从前那个内向安静的弟弟还给我,别弄得你也跟个八卦的长舌妇似的,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大小姐,我什么话都没说。”浅澜很哀怨,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小姐,后日开始要去书院了,刚才忠叔命人送了几本新书过来,说是让小姐先熟悉一下落下的课。”晚清捧着几本书走过来。 是了,品诗会之后书院就在正常上课了,但是因为她及笄礼的关系便又请了一个月的假,之后她左拖右拖地延迟去上课的时间,如今这会儿怕是再也不能往后推了。 她默默地拿过新书随手翻看两页,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她神情一顿,眉宇间浮起复杂的神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快要出现了吧? 第一百五十章 返回书院 七月初一,风和日丽,也是流云重返书院的日子。 从前流云都是坐马车去书院,即使书院和沐府并不算远,她还是觉得马车能彰显她沐府大小姐的气派,不过这一日流云早早地起床梳洗过后,便带着晚清徒步往书院走去。 早晨的空气很好,街上的人也不多,除了菜市口的方向人来人往,空旷的街道让流云又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她今日一身浅色素衣,却不减其嫡女贵气,她从前并不懂得,尊贵的气质并不是由衣服首饰衬托的。 “小姐,你今日的打扮很不一样。”虽然是晚清为她梳洗绾发,却是根据流云的要求,平日里小姐在朱颜阁总是慵懒的样子,极少有今日这般精心梳妆的时候,这般神采奕奕的样子,仿佛从前的小姐又回来了。 “因为今天……会有一个人出现。”流云勾唇冷笑,眼底射出寒光,但笑不语。 见流云闭口不言,晚清也不多问,她知道小姐的xing子,若是她不想说,就算她问再多也是无用。 “好了,到书院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流云将晚清手中的书接过来捧在手里,想了想又说,“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罗邵那里,问一问麻莲的事。然后回府将我准备好的礼物送去慕容山庄,就说我身子已经痊愈,谢谢他们庄主送的药材,顺便打探一下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和他们庄主见一面。” “是,奴婢都记下了,中午奴婢会来接小姐回去用膳。”晚清点头应是。 “不用了,你一会儿帮我去烟雨楼订几桌午膳,我中午带人去用膳。”流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点些家常菜。” 晚清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小姐的心思,连连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流云抱着几本书,立在万堂书院外,微微仰头望着金灿灿的牌匾,就是这个地方,曾经将她的自尊践踏得体无完肤,让她害怕见人,也让她失去了沐府嫡长女最尊贵的勇气。 不过今日,那些曾经失去的,她都要一一夺回。 “是沐家大小姐来了……” “上次品诗会之后,很多人都在议论她……” “是啊是啊,那日的情景我可还没忘记呢,她变得好美啊……” “你看她今日没有穿红色的衣服,没想到她穿浅色的衣服也这么漂亮……” 流云直直地走进书院,没有理会身边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落落大方的样子和大家印象中的人完全不同。 那日的品诗会很多人都去了,但是大多都坐在中席和下席,对于上席发生的事并不知晓,他们看到也只有那日的墨竹画和琴艺,不过实际上他们对那日的沐流云依然有很深的的怀疑,他们不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娇小姐,一转身竟然变得如此才华横溢,这件事始终在他们心头萦绕,觉得不可思议。 “陈先生,学生来晚了。”流云步入课堂,陈意已经来了,坐在最前方的案几前。 众人都知道陈先生对沐家大小姐的厌恶之情,从没给过她好脸色,而这位大小姐偏偏不识时务,弄得陈先生越发厌恶她。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纷纷低着头却竖起了耳朵,想看看陈先生会给沐流云怎样的难堪。 陈意抬眼看了看流云,见她抱着书立在门边,一脸恭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的指令,这样的沐流云倒是和那日品诗会的一样,让人摸不透xing子。 实际上陈意等着她来上课已经等了许久,本以为她及笄之后便会来书院,却没想到她一拖便是一月之久,后来又听闻她落水,又拖了十来天,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风寒应该已经痊愈了的。 “瑾涵旁的位置空着,赶紧坐下,我们准备上课了。”陈意随意一挥手,流云便微微躬身,然后走到瑾涵身边坐下。 沐家四姐妹都在书院上课,从前流云自恃身份,从来不与庶女同行,因而她来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书院了。 瑾涵欣喜地抬眼望向长姐,她素来内向,原本都是在府里请先生的,后来夏氏觉得这样下去瑾涵会越发不懂与人交际,便强硬地将她送来书院,幸好她xing子温顺,又是庶女,平日里又喜欢坐在角落,便也无人问津。 流云回以宽慰地淡笑,她一直都知道瑾涵对她的友善,只是从前觉得她xing子古怪,又不喜欢说话,再者她是夏氏的女儿,流云便怎么看她都觉得不顺眼,后来也就越发疏远了。 “上课之前我先问你们,孔文子为什么能得到‘文’的称号?”陈意的视线落在坐在最后面的流云身上,沉默几秒后便说道,“沐流云,你来说。” 众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以前每次上课陈先生都喜欢先提一个问题,流云总喜欢不懂装懂,陈先生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人。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流云回答得很快,完全不需要思考似的。 “何以为智?”陈意像是执意要问倒流云似的。 “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便是智。”流云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何以为仁?”再下一个问题。 “仁者先难而后获。”流云淡淡地回答。 陈意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将论语看得很熟,不错。” 这是第一次,陈先生当众表扬流云,众人的目光里也皆露出不可置信,若是那日的品诗会不是人人亲眼所见,那么今日的几句对答如流便真的教众人刮目相看了。 “一会儿交一篇关于仁者和智者的文章上来。”陈先生终于翻开书,开始讲课,说的便是刚才他们说对打的仁和智,众人才发现,沐流云竟是预先看了今日要上课的内容,才能答出陈先生的问题。 流云挑眉,前世的时候她在书院受了不少羞辱,后来她便在府里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别说今日不过是提了几句论据,就算陈先生要考更多的东西,她也是不在话下的。 另一边兰惜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流云,不料她忽然转头,弄得她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恶毒的眸光,她立刻低下了头,暗暗压住怒气,她娘说得对,她绝对不能再那么容易被流云激怒,之前被爹禁足,要不是她娘求了好几日,她哪里能回书院念书,所以这一次她绝对不会上她的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用午膳 这堂课结束之后,陈先生尚未离开,流云便走上前,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陈先生莫名地蹙眉,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学生在书院旁的烟雨楼订了午膳,不知先生肯否赏脸?”流云的笑容始终优雅地留在脸上,即使对面的陈意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地盯着她,想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似的,她的笑容依然没有收起。 沉默的气氛在房中流淌,众人皆是不解地望着流云,从前她也不乏这些讨好的举动,但是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之,如此光明正大的殷勤举动,陈先生又怎么可能会接受,她可是出了名的清廉正直。 瑾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上前拉走长姐,却又不敢,只能握紧了拳头,抿紧了唇。 “学生从前愚昧,做了不少惹得先生不悦之事,坏了书院的风气,今日学生做东,请先生和大家一起用膳,还请大家赏脸,能给学生一个道歉的机会。”流云的话让陈先生的脸色微微转好,她见陈先生不接话,只好继续说道:“先生从前教过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学生如今想改正,不知道先生肯否给予机会?” 原来,这不是殷勤讨好,而是对从前的愚昧行为道歉。 这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这……不太好吧。”陈意有几分尴尬,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为自己学生的坦然和自己的小气。 “陈先生,既然流云小姐如此有心,先生怎可推拒一个如此用心之人?”说话的是林雨,她和流云从前并没有说过话,上次在品诗会算是第一次有所交集,她对这位沐家大小姐有几分好感。 “是啊,先生从来都教我们要与人为善,予人知错能改的机会。”林晏也开口附和。 林家两兄妹在书院里算得上是说得上话的人,两人脾气温和,xing子坦率,又颇有家世,大家自然以他们为首。 见他们两人都为流云说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好吧,既然你这般有心,那今日午膳就大家一起用吧。”陈意也不是个迂腐之人,她对流云虽然仍旧存有疑惑,但是她愿意给流云一个改错的机会。 流云转过身,朝着大家温温一笑,极为友善,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好感,当然兰惜除外,经过这段日子,她已经彻底明白,流云从前绝对都是韬光养晦,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她娘降低戒心,她真是失策了。 第二堂课后,大家一起去了书院不远处的烟雨楼,晚清早早地侯在外面,心底总有几分担心,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再受欺负,直到中午见到一群人缓缓走向烟雨楼,为首的则是流云和瑾涵,她才放下心来。 晚清不知流云会带多少人来,因而便包下了烟雨楼二楼,见来人不少,她松了口气,幸好她包下了整层,不然到时候不够坐就尴尬了。 实际上,来的不止流云他们班,林家兄妹俩书院里颇有人缘,大家听说是沐家大小姐请用午膳,连陈先生都去了,便也跟着一起凑热闹,流云自然是大力欢迎,因而一起用膳的人倒也是不少。 烟雨楼在临阳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酒楼,平民百姓是决计消费不起的,像今日这般这么多人包下一个楼面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长姐今日包下这一楼怕是花费不少吧?不过也没关系,长姐得爹宠爱,纵然一掷千金也是没有关系的。”兰惜说完,浅浅地轻笑,毫无心机的样子。 但是她的话,却让一起用膳的人心中浮起了涟漪,对流云的奢靡之风略有几分不满。 如今虽然国泰民安,但是依然有不少地方遭遇天灾,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比比皆是,书生们自然是最懂得悲悯天人的,今日听得兰惜一席话,立刻觉得今日这顿饭有些食不下咽,千里之外的百姓们也许正遭受着疾苦,而他们锦衣玉食不说,甚至还如此奢侈浪费,也许他们今日这一顿饭,便能养活好几户人家。 陈意素来是个节俭之人,最看不得那些纨绔子弟们挥金如土的作风,今日她竟也参与其中,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妹妹这话可就错了,虽然我有幸得爹爹宠爱,但是爹爹赚钱不易我也是明白的,即使今日有心同先生请罪道歉,那也必须量力而为。今日只点了些家常小菜,还请先生和大家不要嫌弃才是。”流云边说边站了起来,执起面前的茶杯,朝着陈意微微颔首,“学生便以茶代酒,向先生道歉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还请先生原谅学生从前的愚昧。” 她的话未说完,小二便过来上菜,果然如她所言,皆是些家常小菜,并未有什么大鱼大肉,虽说烟雨楼的菜肴终究精致一些,也总是要比其他地方贵一些,但是众人也都觉得这是沐家大小姐的诚意,便也不觉得什么了。 “好一句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便要重新认你这位学生。”陈先生看起来很激动,她也执杯站起身,朝着流云一举,便喝了下去。 流云自然也跟着喝了茶,随后便对大家说道:“大家吃吧,不用客气。”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流云迅速地混入其中,再也不是被排挤的沐家大小姐,更不是被人嫌弃和鄙视的纨绔子弟,她的学识和才华让人惊艳,她说话不多,却每每一针见血,让人茅塞顿开,幡然醒悟。 过了一会儿,小二忽然过来询问流云另半边空着的桌子是否可以让人上来吃饭,虽然她包下的是二楼,但是只用了一半的地方,另一半却是空的,而这时正是中午时分,楼下已经客满,所以老板才让小二上来询问流云的意思。 “恩,你安排人上来好了,反正我们就只有这些人用饭,另一半地方空着也是浪费。”流云点点头,十分随意。 陈意对流云的满意又多了几分,若是换做从前霸道的流云,纵然是空着也不会允人上来吃饭的。 只不过,流云后来一直对当时的随意悔恨不已,因为小二带上来的那一桌客人,正是她千方百计不想遇上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古家才子 小二带着三位华服男子走上二楼,坐到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三人坐下之后点了些小菜,聊得起劲。 流云注意到紫衣男子的目光来回扫了一遍,像在寻找什么,她触及那人清雅的俊容时,眉头微微一皱,果然如她所料,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纵然她重生,也无法改变的。 他们这边聊得起劲,那桌三人也聊到兴头上,其中一人大拍桌子,振振有词:“用兵作战,讲究先发制人,速战速决,兵贵胜,不贵久,这是速胜的道理。我只听过宁可笨拙而求速胜的,哪里见过去取巧而久拖不决的。” 单凭这句话,便能知道他们在谈论的是北边正在打的仗了。 说起这场仗倒也奇怪,凉国屡屡挑衅边境,威远将军凌王爷率兵驱敌,连胜三场,本该一鼓作气将凉国驱逐出境,谁知威远将军竟未趁胜追击,反而将大营扎在边境,也不知这莫名其妙中场休息的仗到底是什么意思。 流云想起昨日她让子谦出门打听到的消息,若是威远将军忽然休兵,那必定是军营出了什么事,又或是朝廷出了什么事,可是除了瘟疫,她实在想不起来北边打仗的时候还出过什么大事。 “两国交战,百姓难免流离失所,边境百姓的生活极为清苦,也许威远将军是不愿再将战火降临在边境百姓身上,才会没有趁胜追击吧。”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此人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睿智,他伸手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道,“永无战争,才是百姓们想要的生活。”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却打入了所有人的心里,包括流云,众人望向他的眸中皆闪烁着敬佩,同为书生,此人的境界造诣是大家可望而不可即的。 “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打胜仗的是国家,输的永远是百姓。”陈先生忽然站了起来,举起茶杯,朝着那边三人说道:“公子胸怀天下之心,令陈某敬佩之至。” 说话的紫衣男子忽然转过身来,稀松平常的容貌上有一双深邃睿智的眸子,他只是朝着陈意淡淡摆手:“先生谬赞了,在下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罢了,哪里称得上胸怀天下。” “公子切莫谦虚,刚才公子的话陈某听得清楚,实在敬佩不已,只是不知道公子名讳。”陈意向来惜才,难得见到一个如此心智之人,自然是忙于结交。 “在下古黎轩。”紫衣男子起身,微微躬身,礼仪俱佳。 “原来是古公子,幸会幸会。”古黎轩的名讳在临阳城也算是人尽皆知,古老爷侍妾犹如天上繁星,古家子嗣更多,古家子嗣之中只有两人为人所周知,一是继承古家家业的嫡长子古阎涛,二是身份卑jian的青楼女子所出的古黎轩,古家只此二子才华过人,只可惜古黎轩出身太低,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众人听说是古黎轩,眼底都闪过鄙弃,唯有瑾涵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悯,她也听说过古黎轩的事,明明才华横溢却只能居于古阎涛之下,连其他那些古家的败家子都能对他任意羞辱,按说他终究是儿子,但是在古府的地位却连受宠的庶女都不如。 流云注意到瑾涵眼底的同情,微微蹙眉,古黎轩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人心思之深沉,隐忍之韧xing,和沈逸不相上下,他这样受尽羞辱压迫的人,所有的忍耐都只为寻找一个机会暴发,他的温润懦弱皆是保护色。 “相请不如偶遇,要不然古公子到我们这儿来坐吧。流云,你说呢?”总是流云做东,陈意自然是要询问她的,不过她也相信流云是不会拒绝的。 “连先生都对古公子赞不绝口,自然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了,流云不会错过这个结识才子的机会。”流云的笑容很表面,不过大家都已经觉得对流云这样霸道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了。 古黎轩和两个朋友也不客气,坐到了流云陈意那桌,小二又来添了几个菜,众人便又纷纷聊了起来。 “刚才你们在聊的是北边的战事么?”读书人没有机会上战场,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爱国之心,自然希望威远将军能百战百胜,驱逐敌人出境,还大翎百姓一个和乐的天下。 “是啊,凉国屡屡犯境,吃苦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只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无法登上战场为国效力。”古黎轩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紧抿的唇泄露了些许失落之情。 因为他的这句话,大家都感觉到了书生的无力,纷纷低下了头,倒是瑾涵,好奇地抬头看向古黎轩,除了书院她很少出门,因而也极少接触到男子,加上她xing子内向安静,即使在书院也总是呆在角落里,因而很少与人打交道。 这个古公子,却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他和书院那些个自诩有才的少年不太一样,他谦逊有礼,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庶子的卑微,反而温润如玉。 最让她惊讶的是,古黎轩察觉到她的打量,没有寻常男子的轻浮,反而温文有礼地朝她淡淡一笑,令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有时候,心动只需要那么一眼,一如从前的流云,一如现在的瑾涵。 单看瑾涵的神情,流云便忍不住握紧了袖中的锦帕,瑾涵生xing腼腆,骨子里却有着她娘夏氏的清高和倔强。 犹记前世,瑾涵及笄当日,古黎轩便来求娶瑾涵,夏氏不同意这门婚事,觉得古家太过复杂,古黎轩城府太深,可是瑾涵执意嫁给他,夏氏无奈也只好允了女儿的婚事, 古黎轩求娶瑾涵,最大的原因是沐府的势力,瑾涵过门之后沐老爷成了古黎轩争权夺利的后盾,坐上古家家主之后,他又娶了一房侧室,那人的娘家也是赫赫有名,她倾慕古黎轩已久,寻死觅活地要嫁给他。 而她印象最深的,却是古黎轩后来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迁之宠之,恨不得将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后来瑾涵和那人起了冲突,古黎轩竟任由那人狠狠折腾瑾涵,让她这个主母形同虚设,被软禁在后院。 后来的事流云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夏氏常常暗自垂泪,瑾涵再没回过娘家,只是书信两封报了平安,可是以沐府的势力,想要知道瑾涵在古家的情况,又怎么会查不到,所以流云料想瑾涵在古家必定备受委屈。 “哟,我道是谁在这里壮志雄心呢,原来是我们古家的大才子啊。”一名样貌和古黎轩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摇着手里的折扇,大摇大摆地和几个一看便是纨绔子弟的男子一同走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替人解围 “二哥……”古黎轩面色微变,旋即恭敬地起身朝来人询问,“二哥要不要坐过来一起?” 被他称为二哥的是古家的二公子古南尹,他和古家嫡长子古阎涛一母所出,xing情却是南辕北辙,古阎涛继承家业,xing子沉稳老练,这位二公子却生xing不羁,浪荡放纵,偏又极得古夫人的宠爱,因而古家上下无人敢忤逆这位二公子。 古南尹面露讥讽之色,鄙夷地扫过古黎轩那一桌三人,冷哼一声:“本公子怎么可能和三条丧家之犬一同吃饭,可笑之极。” “你说什么?”古黎轩尚未开口,另一人便已经拍了桌子低吼起来,模样憎狞,看来这位二公子是说到他的痛脚了。 实际上,和古黎轩在一起的三人也皆是家族的庶子,并不受宠,三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才会结为知己,却不料今日被人当众羞辱,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怎么?本公子还说错了么?谁不知道,你这位安三少,要不是你娘以死明志,你爹早就把你逐出家谱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跑来大街上。”古南尹摇扇的姿势不变,冷冷地扫了一眼古黎轩,“老五,你还是少跟这种出身不清不楚的人在一起,白白低了自己身份不说,还丢了我们古家的脸面。” 这话,着实说得过分,连书院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不过书院的学生到底年轻,一半尚未及笄,虽然心下打抱不平,却也碍着陈意先生在座,不敢随意开口。 “二哥怎么这么说话?”古黎轩眼底闪过怒意,却只是按住身旁那人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 “我也是提醒你,你也知道爹向来不喜我们和这些个身份低微的人接触,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和这种人一起吃饭,要是被爹知道,又不知要被罚什么了。”古南尹满脸幸灾乐祸,对古黎轩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十分满意,他向来都很讨厌古黎轩,他娘和他大哥不止一次让他修身养xing,学一学古黎轩,弄得他烦不胜烦,不过是个出身卑jian的庶子,凭什么让他学习。 “扑哧……”瑾涵忽然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她身上,她却仿若未知地看向流云,轻声说道,“长姐,那个人好有趣,这么大个人了还开口闭口爹娘,像个奶娃娃似的。” 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被所有人听到。 流云心底划过一丝无奈,果然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吧,即使她想努力阻止什么,却也终究只能看着一切如前世那般发生。 “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敢这么说古二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人有狐假虎威,纨绔子弟总是扎堆一起,古家有钱有势,这位颇受宠的古家二少自然是这些纨绔子弟的中心。 “呵呵,哪里来的狗乱嚎乱叫,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管教的。”流云拍拍瑾涵的手,这丫头只想着为人解围,却没想过后果,她这般安静的xing子要不是有她这个长姐在旁,定然是要被人欺负了去的。 “你说什么?”被人称为狗,那人自然恼羞成怒,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流云他们这边来。 流云挑眉,所以说无知的人是最让人头疼的。 能进得了万堂书院的学生,未必皆是权贵子女,却也所差无几,单凭万堂书院院长和朝廷的关系,便是在临阳城也得了不少威望,很少有人敢公然挑衅万堂书院。 “没有说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先生之前教我们的狗仗人势。”说话间,流云似笑非笑地偏头看向陈意,恭敬地询问,“先生,狗仗人势是这么用的吧?” 陈意失笑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沐流云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耀眼的光芒,气度不凡,让人忍不住赞叹。 “二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吧,我和那些人并不认识,就不要迁怒他人了。”古黎轩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流云面前,朝她微微躬身,“我二哥不过和我们开开玩笑,还请小姐见谅。” 古南尹最看不得古黎轩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猛地一脚踢翻流云身侧的椅子,瑾涵吓得面色发白,手边的杯子都翻倒在地上。 流云却是沉稳地坐在原位,唇上泛着讥笑,难怪都说古家二少不学无术,蛮横无理,这般随意就被人激怒了,就他这样的xing子,还敢看不起古黎轩,怕是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他吧。 “先生,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其中一位千金小姐狠狠地瞪着沐家那两位惹是生非的小姐一眼,她对这位古家二公子的横行霸道可是颇有耳闻。 陈意看了流云一眼,低声说道:“我先带他们回书院,然后让人派护院过来。” 幸而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这一顿饭也算是达到了流云的目的,虽然结尾有些不太尽如人意,不过流云并不介意这一点小小的cha曲,便对众人说道:“大家先回书院吧,我让人备了茶点已经送去了书院,江南送来的龙井,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 众人纷纷离开了酒楼,古南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流云的身上,她的眼中并无寻常女子的畏缩胆怯,反而坦坦荡荡地迎视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想到了狐狸。 “其实我和我妹妹对你们古家的事并没有兴趣,我妹妹爱说笑,若是得罪了古公子还请原谅。”流云站起身,一派自然地行了个礼,瑾涵立在一旁,尴尬地咬唇。 “这位小姐要道歉的似乎是我身边的这位兄弟。”古南尹挑眉,对流云流露出几分兴趣,他倒是不知道临阳城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漂亮又有趣的女子。 “道歉?道什么歉?狗仗人势么?”流云执了锦帕垂首轻笑,再抬眼时依然是一派坦然,“我还以为古公子对我的话深以为然呢。” 这话,又让古南尹身边的公子哥儿炸毛了:“你说什么?” “不过是一群隐在家族的庇荫下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罢了,本小姐倒是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流云眯起眼,冷冷地扯笑。 瑾涵抓着流云的手,她无比后悔自己的冲动,她不该胡乱说话让长姐和那些人起了冲突,这会儿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流云瞥了一眼身侧惊慌失措的瑾涵,心下暗暗叹息,这会儿知道紧张了?刚才替人解围的气势哪儿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受够了 流云漂亮的眸子落到了古黎轩的身上,见他面上紧张,眼底却带着算计,心下一冷,她绝不能容忍这样深沉的人算计了瑾涵,只是……不经意间扫向瑾涵,她果然对古黎轩动了心,这下真是不好收场了。 “二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古黎轩三步并作两步挡在流云面前,好声好气地劝着古南尹,“还请二哥不要为难了她们。” 还真是很会做好人呢。流云心底鄙弃,他越是这样,古南尹越是不会善罢甘休,添油加醋地本事倒是很大,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流云她们的身份,故意让古南尹和沐府的千金扛上。 “你给我滚开。”古南尹哪里是能劝得动的人,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弱女子羞辱,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一挥手便将古黎轩甩到了一旁,古黎轩到底是书生,而古南尹却是学过几年功夫的,这么大力一推,古黎轩竟是一时间爬不起来了。 瑾涵整个人一震,想要过去扶他起来,却又谨记男女授受不清,焦急地望着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早就听说古二少逞凶斗狠的本领无人能及,不知在外兄弟内讧动手的事要是被古老爷知道了,会怎么样?”流云好整以暇地轻笑,一点都不担心眼前凶恶的古家二少。 “你敢威胁我?”古南尹眯起眼,冷冷地瞥向流云,“本少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威胁我的。” 这话倒是让流云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凡事总有第一次,古二少不必介怀。” 瑾涵拉了拉流云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激怒古南尹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怕,像是要随时扑过来咬人似的。 “今天本少爷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古南尹最很被人轻视,流云的眼神里带着太多的鄙夷,仿佛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跳梁小丑,看得他怒火中烧起来。 “二哥……”古黎轩眉头深锁,撑着椅子站起来连连劝说,古南尹却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痛得他伏在地上,瑾涵这下是忍不住了,忙跑过去扶着他,焦急地询问他有没有事,流云敏感地察觉到古黎轩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果然是冲着他们沐家的人来的。 流云握了握拳头,真想撕破古黎轩虚伪的嘴脸,他像一条阴毒的蛇,在旁煽风点火,挑起事端不说,竟然还真的把主意打到瑾涵的身上。 不过这个时候秦逸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他扬眉望着流云,朝她微微颔首:“沐大小姐,别来无恙。” “秦庄主,这么巧。”流云微微扬眉,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他,看来这下子不用她出手也能安全离开这里了。 古南尹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见过秦逸一次,也听过慕容山庄的大名,他爹对秦逸的年轻有为更是赞不绝口,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居然和秦逸认识。 “古二少,这么巧?你和沐家大小姐也认识?”秦逸一派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优雅的举止让他完全和商人这个词语挂不上钩。 “呃……对,认识。”古南尹后退两步,心中暗暗推测沐家大小姐是哪个沐家,难道是临阳城首富的那个沐家? “没事,和这位古二少有点误会罢了。”要是换做平时,流云那里那么好说话,可是今日她偏偏不想让一旁看戏的古黎轩得逞,他想挑起沐府和古府的矛盾,她哪里会让他称心如意。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沐大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开不起玩笑吧?”古南尹知道对方是不能得罪的人,心里憋着气,恨恨地堆起了笑容。 流云笑着摆摆手:“古二少说笑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古南尹便冷冷地扫了古黎轩一眼,带着几个人一起离开了,待他走远,古黎轩才整个人松懈了下来,面色微微发白,想来那一脚踢得可不轻。 “长姐,古公子受伤了……”瑾涵退开两步,低着头对流云说道,她素来矜持害羞,这会儿怎么也说不出想送她去医馆的话。 “子谦。”流云朝着身后唤了一声,一道黑影立刻现身,这才是流云肆无忌惮挑衅古南尹的凭借,晚清担心流云在府外被人欺负,好说歹说要子谦隐在暗处保护流云,她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下来。 “属下在。”子谦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帮我送三妹回去。”流云一锤定音,不理会瑾涵期盼的目光,她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接触的。 “长姐……”瑾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流云一个冷眼打断了,虽然他们这段日子相处得不错,可是瑾涵心底还是有些畏惧流云的。 “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不然夏姨娘要担心的。”流云看了子谦一眼,那边立刻得令,带着瑾涵先行离开,瑾涵咬了咬唇,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古黎轩,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流云打量的视线流连在古黎轩的身上,见他不露声色地蹙眉,便淡淡地说道:“我三妹生xing害羞,胆子也小,还请古公子高抬贵手。” 仿佛没想到流云会忽然说这话,古黎轩书生般斯文的面上划过一抹惊讶,淡笑着说道:“在下不懂沐大小姐的意思。” “古公子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有些人是觊觎不得的,我妹妹天真不懂事,我这个做长姐的自然该多担待一些。”流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漫不经心地说道,“古公子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为好。” “沐大小姐误会在下了。”古黎轩微一蹙眉,他没想到流云竟然如此敏感,还这么直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流云没心思听他解释,她只是扬了扬手,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最好收起对我三妹的心思,否则的话……” 本还一副斯文书生模样的古黎轩,这会儿也脱下优雅的外表,终于露出了阴沉的表情,冷冷地望着流云:“若是在下偏要如此,沐大小姐准备如何阻止在下?” “你若是古家嫡长子,兴许我未必有办法,但是一个古家不受宠的庶子……要不要试试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流云说完,转身下了楼,留下一抹傲然的背影。 而被她威胁的古黎轩,只是握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不受宠的庶子,这个称呼……他真的受够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忘记跟大家说中秋快乐啦,有木有吃好吃的月饼呀,5e__5e嘻嘻…… 小夕吃了好多鲜肉月饼,结果两天胖了两斤,3e_26lt3b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强大情敌 流云是和秦逸一起走出酒楼的,两人并未从正门走,反而从偏僻的侧门出去,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竟是上次在慕容山庄送流云离开的马车,她疑惑地望着秦逸。 “之前沐小姐派人送了拜帖去山庄,无奈庄主近日不在临阳城,交代了等他回来一定会和沐小姐见一面。”秦逸朝着马车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流云犹豫了一番,还是上了马车,她其实有很多问题要问秦逸,这边侧门虽然偏僻,万一被人看到了总也是个麻烦事。 让她惊讶的是,她上了马车之后,秦逸居然一跃坐到了驾车的位置,惊得她合不拢嘴,慕容山庄副庄主亲自给她驾车,她这是何德何能? “古家家大业大,和江湖上不少帮派有些交情,这几年和官府也打了不少交道,因而产业扩张很快。”没等流云收起惊讶,秦逸的声音已经从帘子外面传了进来,“古家这一辈里只有大少爷古阎涛和这位五少爷古黎轩有点本事,但是古黎轩出身不高,因而古老爷更偏宠古家大少,古老爷身体日渐衰败,他属意大公子接手家业,其他几个儿子皆有不满。” “古老爷的身子……”流云皱眉,难怪古黎轩沉寂了这么久,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原来是到了非常时期。 “据说活不过半年。”秦逸的声音温润,即使在谈论别人的生死,依然没有半点冰冷,他沉吟一声继续说,“古阎涛个xing古板沉冷,经商手腕狠戾,是个人物;古黎轩在古府没什么地位,为人恭顺谦和,对下人也很和气,有没有包藏祸心就不知道了。” 流云点点头,因为前世瑾涵先她一步嫁人,还嫁给了古家的庶子古黎轩,流云对她和夏氏没有少冷嘲热讽,因而对古家的事也是了解一二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瑾涵及笄没多久便嫁去了古家,那时候已经是古阎涛当家了,但是不过一年光景,古阎涛就出了意外过世,古家便落到了古黎轩的手里,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对瑾涵百依百顺的夫君不见了,他开始流连青楼,夜宿温柔乡,彻底露出了本xing。 “古黎轩自然是想要继承古家的,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是有野心的。”流云这话说得很客观,在大宅门里出身不高的庶子庶女,只有靠自己出人头地才能被人尊敬,否则便是一辈子活在卑微中,抬不起头。 古黎轩就是这样的人,看似温和谦顺,眉眼间的精明和隐忍,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不安好心,古南尹和古阎涛一母所生,要是因为古南尹的关系,得罪了沐家,对古家大少爷继承家业也是个不小的障碍,看不出来,古黎轩还真是善于算计。 实际上,若他的算计只不过是这些,流云乐得给他这么个顺水人情,可是他的主意打到瑾涵身上,那是她绝不容许了的。 “你对古阎涛怎么看?”不知不觉间,流云对秦逸已经卸下了防备,这倒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她并不是很容易轻信别人的人。 实际上,秦逸和古黎轩有几分相似,都是外表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是秦逸给她的感觉很安全,没有恶意,反而是那种可以做朋友的人,虽然她始终不明白堂堂慕容山庄的副庄主为什么会忽然对她这么一个商贾之女示好。 “古阎涛做事沉稳谨慎,颇有经商手腕,只不过过刚易折,这位大少爷做事太讲究原则,不懂得圆滑。相较之下,古黎轩就完全不同,他外表文弱儒雅,谦虚温和,他和不少文人书生的关系都很好,和不少商贾的关系也处理得很不错。”秦逸也是经商的人,自然懂得商场上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觉得,古家在谁的手里,能发展地更快更好?”流云并不懂经商,但是她懂得融会贯通,只要秦逸懂得经商,能给她最正确的意见助她作出决定,就可以了。 这个问题需要深思熟虑,秦逸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沉稳地回答:“古阎涛可以守住古家家业,若要发展恐怕需要古黎轩。” 流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若是他们两兄弟能合作,古家绝不会只有如今的局面,不过也幸好古老爷儿子太多,又各个心怀叵测,不然的话沐府在临阳城首富的地位怕是会被威胁。 “沐小姐的意思是?”秦逸皱眉,难道她想cha手古家的事? “我要是用美人计勾引古黎轩,他会不会上钩?”流云的嗓音飘入帘外正在驾车的秦逸耳中,下一秒马车陡然停下,秦逸发誓他绝对没有故意吓沐家大小姐的意思,他只是本能地抓紧手里的缰绳,然后两匹马也跟着被吓了一跳,以为主人要它们停下而已。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流云总算明白了。 她揉着撞到暗格的手肘,无辜地抱怨:“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你要不要反应这么大啊。” “……”秦逸无语问苍天,这话能随便说说吗? 他心虚地咽了一口口水,默默想着今日这位大小姐这番话是不是要告诉某人,只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惊得立刻回来临阳城看住这位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小姐,他实在担心流云真的出奇招。 “对了,我一直想问,我和你们慕容庄主认识吗?”有些时候,流云习惯开门见山,尤其是在她认为无害的人面前,她喜欢直来直往。 “呃……这个么……”向来口若悬河的秦逸忽然语塞,有点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咦?这不是东方侯府么?”流云不由自主地抬手握了握胸前的玉坠,之前东方晔救了她,她还想着等她身子好了要来同他道谢的,这件事她都差点忘了。 秦逸放慢了车速,低声询问:“沐小姐认识东方家的人?” “停一下,我要找个人。”流云忽然出声,马车便停了下来,她立刻掀起帘子下了马车,一点都没点大家闺秀的仪态。 “东方靖。”巧合的是,东方靖牵着马出门,就这么给撞上了。 “沐流云,你怎么在这里?”东方靖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头顶的牌匾,这是东方侯府没错啊,沐流云怎么跑来这里了? “东方晔在么,我想谢谢他上次救我。”流云和东方靖也算见了好几次面,算是有些相熟的了。 东方靖恍然大悟,果然是来找大哥的,不过很可惜,大哥出门了,不然要是他知道流云亲自上门找他应该会很高兴。 “我大哥前几日就离开临阳城了,要过一段时间再回来。”东方靖说完,果然看到流云面上划过失望,立刻又说,“不过我明日也要去京城,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带给他。” “那就帮我谢谢他好了。”流云咬了咬唇,转身回到马车上,落下帘子的手也显得有气无力,秦逸朝东方靖颔首打了招呼,便重新坐回驾车的位置,马车再次绝尘而去。 东方靖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拍了拍头,震惊地自言自语:“那不是慕容山庄的副庄主么,怎么沦落到给沐流云驾车了?这么强大的情敌,我得赶快告诉大哥才行。” 【作者题外话】:其实东方靖也是很可爱哒,小夕很喜欢这只笑面虎来着。。。可惜一直没出现什么像样的女配,不然倒是可以给他配一个呢,5e__5e嘻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善用美人 一路闲聊,流云刻意套话,秦逸倒也不在意,除了关于慕容庄主的事,其他倒也是知无不言,两人相谈甚欢,虽然隔着一层帘子,倒也迅速熟稔了起来。 到沐府附近,秦逸便停下了马车,流云下了马车,感激得朝他淡笑,没想到他连这些都注意到了,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到底是孤男寡女一路同行,总也是容易惹人闲话,在无人的地方下车,也不会污了流云的清誉。 “后会有期。”秦逸朝她笑了笑,便驾车离开,待他走远,流云才注意到自己袖中竟然多了一块令牌,她惊讶地仔细端详,令牌上只有两个字,慕容。 这个慕容山庄让她越发弄不懂了,明明该是素不相识的,可是为什么慕容山庄的人对她如此礼遇,还将慕容山庄的令牌给她,她虽然不知道这块令牌能做什么,但是她想象得到这个小东西的权力必定不小。 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心想下次见到慕容庄主再仔细问一问好了。 她慢悠悠地回了朱颜阁,怜影竟然早早地侯在那里,她好奇地问道:“夏姨娘有什么事么?” 怜影面上闪过一抹尴尬,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流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她带去了房里,让浅澜在门外守着。 “怎么了?”难得看到怜影这般欲言又止的样子,沐府的侍女中怜影算是拔尖的,聪明又不多话,貌美却又安分。 “三小姐回来之后便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三夫人问了几句她也是恹恹的……”怜影顿了顿,抬眼看着流云,“是不是书院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三小姐么?” 流云皱眉,她倒是心如明镜,瑾涵这般模样还不是为情所困么?她年纪小,又内向安静,连两个哥哥都极少接触,忽然对古黎轩动了心,自然是这般惴惴不安的样子了。 “你回去告诉夏姨娘,这件事我会处理,让她放心。”流云并没有告诉怜影发生了什么事,一来她也不想节外生枝,二来若是夏姨娘心疼女儿cha手了这件事,倒是不好收场。 见流云这般,怜影也心知肚明,看来不是什么小事,不过既然大小姐这样保证了,那么怜影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了,夏姨娘的身子怎么样了?好些了么?”流云想了想,继续说道,“林姨娘被放出来也是无可奈何的,让夏姨娘放宽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奴婢明白了。”怜影的聪慧不亚于晚清,立刻就明白了流云的意思,本想再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流云倒是奇怪怜影最后的欲言又止,她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可是却忍住了,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小姐,怎么了?三夫人那边有事?”见怜影离开,晚清才端着小点心走进来,见流云若有所思,随口一问。 若是从前,她哪里敢问主子的事,这几个月以来流云对她们的洗脑非常成功,让她们也认同藏着掖着不利于沟通,只有直话直说才能避免误会。 “是瑾涵,她好像喜欢上了古家的五少爷。”流云头疼地皱眉,她如今对晚清十分信任,很多时候晚清的话总能让她茅塞顿开。 “古家五少爷?”晚清偏头想了想,眉头紧锁起来,“古黎轩?” 见晚清知道这号人物,流云倒是来了兴趣,晚清不如浅澜八卦,她知道的事仅限于府里,流云没想到晚清竟然还会知道府外的事。 “之前,古府曾经派人来向府里提亲,被老爷给回了,听说是他们大少爷想娶小姐。说起来,沈公子每日殷勤不断,这会儿哪里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同沈公子抢人,这个古大少爷倒也胆大。”晚清说话间,已经为流云盛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她们家大小姐对酒酿圆子的偏爱实在让她非常无语。 “还有这事?所以浅澜就很无聊地去打听了古家的事了?”流云已经大概知道为什么晚清会知道古家的事了,浅澜这个包打听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古家五少爷在府里没什么地位,听说古家二少爷经常找他麻烦,他对下人倒是和善,只不过下人们忌讳着二少爷也不敢同他交好。”晚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三小姐怎么会喜欢上古家五少爷的?” 在外人的眼中,这位古家五少爷的xing子说好听点是温和,说难听点是懦弱,哪家姑娘会希望嫁给这样被人欺辱都不敢还手的夫君,虽然瑾涵是庶女,但是到底是沐府的小姐,又是三夫人的掌上明珠,晚清可不认为三夫人会舍得将女儿嫁给古黎轩。 “晚清,你说我要是去勾引古黎轩,是不是就能掐断瑾涵的念头?”流云凉凉地丢出一句话,惊得晚清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的小祖宗啊,这种话可别乱说,要是被人传出去,不把老爷气死才怪。”晚清再一次发挥了她喋喋不休的功力,“还有沈公子一定也会被小姐气死的,好好的知府公子不要,去要那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流云‘扑哧’一笑,她随便说说,晚清居然这么认真,她好笑地摇摇头:“我不过开开玩笑,不用这么认真。” “其实大小姐这一招也是不错的,只要让三小姐误会就行,也未必非要大小姐亲自出马。”晚清不会告诉她们家小姐,她是因为怕小姐真的闲到无聊亲自出马,才会立刻献计,杜绝一切小姐天马行空的想法。 “好主意。”流云点点头,脑海里已经拟好了计划,她最喜欢做这种陷害别人的事了,她笑眯眯地望着晚清,果然还是她的侍女最聪明,寥寥几句话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放下汤匙,执起锦帕擦了擦嘴角,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她之前留的那个人,倒是可以提早用上,只是不知道和前世的时间相差了一年多,会不会发生前世的那些事。 “把子谦叫进来。” “是。”没多久,子谦便来了,立在门边,恭敬地等待流云的吩咐。 “蝶姬最近怎么样?”流云说的是之前在聚香阁,她让子谦买下的那个姑娘。 “蝶姬姑娘在城南近郊的宅子里,有人守着,很安全。”子谦回答。 流云支着头,再问一次:“我问的是,得怎么样了?” 【作者题外话】:呜呜,礼拜天还要上班,好忧桑。。。 (老板:滚,今天是国定工作日。。。小夕:偶滚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给人添堵 子谦将人买下之后便送去了南边近郊的宅子,派了人日夜守着,蝶姬倒也安分,虽然开头两天担惊受怕,后来发现来人并无恶意便也安心地住下了。 三日之后,子谦带着一位先生出现在宅子里,教蝶姬弹琴吟诗,还有一些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学习的女红刺绣,蝶姬心中困惑重重,却无人为她解惑。 再后来,又来了个教导蝶姬闺房之术,这时候她的心中才渐渐明白了一些,看来买下她的人是要将她送人,才会秘密派人来教她这些东西。 从子谦口中,她得知买下她的人是那日在聚香阁救下她的人,实际上她对那位偏偏公子始终念念不忘,但是她知道自己出身风尘,身份卑微,如今竟然能成为公子的人为他做事,她心中又起了涟漪。 很多时候,女人的心思就是这般简单,倾慕了一人之后,便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哪怕是自己的一切。 蝶姬聪慧异常,学习能力十分出色,短短十几日的教导,她已经能够同先生对答如流,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文弱气息,再加上的刻意,她的清纯和妩媚完美地融入她的身体里,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娆。 子谦简单地将这些回报给流云,流云眨眨眼,听得一愣一愣,指着自己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以为我是男子,然后还爱上我了?” “……”连向来能说会道的晚清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纠结地望着她们家娇俏可人的小姐,怎么就被个青楼女子给喜欢上了呢。 “应该是这样。”子谦从怀中掏出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流云,“这是蝶姬让我带过来给你的,说是谢谢那日的搭救。” 浅色的荷包上绣着连理枝,意思不言而喻,不过流云倒是十分欣赏这个聪慧含蓄的女子,没有绣上鸳鸯而是绣了连理枝。 “倒是没有看错她。”流云挑眉,早就知道这个蝶姬聪明过人,不然前世的时候也不会把古黎轩的心抓得牢牢的,至于这一次她倒也没有对她期望太高,只要能让瑾涵死心就好。 “主子想利用蝶姬,勾引古黎轩?”晚清皱眉,“古黎轩不是个好色的人,用青楼女子去勾引他……” 若是好色之徒,用这样柔媚的女子勾引,很容易就会上钩。 但是古黎轩自命清高,从不踏足青楼,又怎么会被蝶姬勾引? “那你说,一个被迫卖身的弱女子逃出青楼,巧遇古黎轩,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流云又开始天马行空地编起故事,话音刚落又被她自己否定,“不行不行,太狗血了。” “……”晚清和子谦互视一眼,感情他们这位大小姐也知道这些太狗血了? “其实,只要把人送到古黎轩身边去,未必要他看上,不是么?”流云忽然嫣然一笑,眼底闪烁起算计的光芒,只见她嘿嘿冷笑两声,朝着子谦招招手,压低了声音吩咐起来。 流云说完之后,子谦便去办了,晚清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着流云,最后还是流云实在看不下去了,举手投降:“晚清,你想说什么就说,你们家小姐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小姐,奴婢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点,得罪谁都别得罪小姐。”晚清说得很认真,颇有壮士断腕的悲壮。 流云娇嗔地瞪她一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说话都不带拐弯的,直来直去,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对了,你晚些时候出去一趟,让罗邵帮忙探一探古家的底,若是能同古阎涛合作的话尽量不要吝啬,与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流云的眼中闪烁着流光溢彩,古家内斗得越厉害,古黎轩那个讨厌的家伙应该就没时间来勾搭瑾涵了吧? “小姐对三小姐真好。”晚清虽然不知道流云意欲为何,但是她相信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小姐。 流云耸耸肩,低头看书,她只是不想看到瑾涵和自己从前一样,尝到被心爱的男人背叛和欺骗,那种感觉真的比凌迟还要痛苦。 见流云这般恬静的样子,立在一旁的晚清却是一脸忧心忡忡,小姐明明就坐在自己眼前,却有一种遥在天际的陌生。 不过她转念便甩了甩头,笑容重新浮到脸上,只要小姐还是小姐,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姐褪去了从前的跋扈任性,终于长大懂事,她该欣慰才是,她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不管小姐想做什么,她都会第一个支持。 看似认真看书的流云,自然也注意到晚清纠结的心思,余光扫到她重新精神起来,流云的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就这么看书看到晚膳时分,沐青扬去外地办事要明日才回来,流云本想在朱颜阁里用膳,结果老夫人派人来叫她去留仙居吃饭,她压下心中的好奇,换了一身衣服过去了。 刚踏入留仙居,便听到一声银铃似的笑声,清清淡淡宛若拂过人心的清风,她好奇地往里看去,看到祖母身边坐着一个女子,端看那坐姿端庄的样子便能猜到是哪家的大户千金。 仔细一想,便恍然大悟,这个时候祖母这儿出现的名门闺秀总不会是给弘景娶亲的,那么便是给她爹续弦的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便堆起了笑容,她之前还在为林氏放出来恼怒,这会儿可好了,不用她出手,祖母就弄来一个千金小姐给林氏添堵,她想想就高兴。 “祖母,这位姐姐是谁啊?真漂亮。”心里高兴,流云脸上的笑意也是真心实意的,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恭维,明晃晃的大眼睛直直地黏在老夫人身边的女子身上,直看得人家娇羞不已。 “这丫头……是被我们给宠坏了。”老夫人拉过流云,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虽是责备的话语却是没有半点责备的口吻,反而一脸宠爱地对那大家闺秀说道,“这是流云,青扬的嫡长女。” 瞧那大家闺秀至多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容貌清秀,举止端庄,一身华服却也十分低调,就算这个女子不是给沐青扬续弦的,流云只怕也会一眼喜欢上她的。 “这是虞大人的长女,虞诗瑶。”老夫人自然看得出流云对她的喜爱,笑意满满地介绍起来。 “虞姐姐这么漂亮,爹爹一定会喜欢的。”流云的话让虞诗瑶羞红了脸,沐老夫人倒是挑高了眉眼,对流云的聪慧越发地欣赏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续弦人选 虞大人乃是监察御史,品秩不高权力甚广,历年都察院之官员大多皆是皇帝亲信,虞大人廉明清正,颇得圣上器重,故而对他委以重任,予以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等公务。 虞大人早年丧妻,为悼念亡妻,未曾续弦,虞大人有一双儿女,府里大小事务皆由女儿一手打理,倒也是井井有条。 说起来,虞诗瑶也是个可怜人,及笄之时便订下了亲事,谁料未婚夫一家出了大变故,举家迁离,男子承诺待一切安稳之后便回来临阳城娶诗瑶过门。奈何一年又是一年,虞诗瑶过了双十年华,那男子的家人终于回来,没想到他们却是来退婚的,原来那人已经在京城娶了权贵之女,自然不可能再回来临阳城娶她。 被人退婚,诗瑶对男女之情便也死心,只想守在父亲身边终老。虞大人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孤独一生,四处打探合适的夫婿人选,只是诗瑶的年纪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他又不愿让女儿嫁人为妾,这么一拖便又是一年。 直到沐老夫人找上了虞大人,说明来意,虞大人倒是知道临阳首富沐家,只是他对这般有钱人并不喜爱,豪门大户中龌蹉事太多,再者沐青扬侍妾又多,儿女也多,他不想让女儿嫁去这样的地方。 然而无巧不成书,谁都没有想到沐青扬和虞诗瑶竟早已相识,只是初始两人并不知对方身份,只是单纯地下棋喝茶,沐青扬虽是商人,身上却有几分书生的斯文优雅,而诗瑶却比寻常大家闺秀多了几分落落大方,若非相差了十几岁,沐青扬倒是真想将她纳入府中。 对他来说,侍妾易得,知音难求,他不想失去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便也从未提过纳妾之事,诗瑶也是个聪明通透的,自然能看懂沐青扬的心思,她对沐青扬自然也是有几分好感的,不过她到底是被退婚的女子,早已不再期待男女之情了。 在证实了提亲之人是沐青扬之后,虞诗瑶冰冻许久的心终于苏醒,她对沐青扬是有好感的,即使那人大了她十几岁,但是她却欣赏他的睿智和善心,若是能嫁给他,她倒也是愿意的。沐老夫人自然是看出诗瑶的动心,却也言明在先,沐府后院成员众多,也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老夫人倒也不是刻意吓她,只是看她年纪尚小想给她一个心理准备罢了。 老夫人早就打听过虞诗瑶和沐青扬之间相识之事,她的想法很简单,最好能从沐青扬互有好感的女子中挑选一个能担当沐府主母的,若是找不出来,她就只好寻到人之后再想办法让他们互看对眼了,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需要老夫人大费工夫,就有这么个身份样貌都配得上沐府的女子出现,老夫人可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的。 因为前世没有沐青扬娶亲的事,所以流云并不认识这个虞诗瑶,不过她相信祖母的眼光,能得到祖母的肯定,定然也能担当起沐府主母的责任。 再者,祖母先让流云过来,不也是让她们两个人将来互相帮忙么? “祖母,虞姐姐是要嫁给我爹爹的吧?”流云见老夫人不说话,连忙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起来。 “什么虞姐姐,诗瑶日后嫁给你爹,你也叫她姐姐么?”老夫人瞪她一眼,见她吐吐舌头,这才继续说下去,“诗瑶比你大了一些,日后你可别欺负了她。” 虞诗瑶也是个有眼色的,见老夫人特意先让自己见大小姐,自然明白她的用意,连忙摆摆手说道:“大小姐聪明伶俐,哪里会欺负诗瑶。” “就是就是,虞姐姐这么漂亮,流云怎么会欺负了她去。”松开老夫人的手,流云转而朝着虞诗瑶吐吐舌头,娇俏的面上满是笑意。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虞诗瑶给流云的印象很好,大气温婉,一点都不像那些个小家子气的大家闺秀,眼底坦荡真诚,没有半点虚伪客套。 “对了,虞姐姐和爹爹见过了么?”虽说婚姻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沐青扬到底已是而立之年,终归不是少年了,如今老夫人为他续弦,总也是要经过他的同意的。 “我和沐郎……你爹已经见过了。”提到沐青扬,虞诗瑶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沐郎?流云的眼中闪过诧异,脑海里的片段一闪而过,她知道她是谁了,她当年听林氏提过她爹爹被外面的狐狸精勾去了心神,那个女子便是这么唤她爹的。 倒是没想到,林氏口中的狐狸精竟然是虞大人的嫡女,还是这么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狐狸精的样子,流云心底发笑,怕是单单虞诗瑶这般官家女子的模样,就能把林氏气个半死。 “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沐老夫人好笑地看着流云露出古怪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满脸的宠溺。 “虞姐姐什么时候过门啊?”流云真希望快点看到林氏气死的样子。 “等你爹回来,就跟他商量过门的事。”因为是续弦,通常是不会大办的,不过沐老夫人很喜欢虞诗瑶,倒也不想亏待了这个苦命的孩子。 流云大喇喇地盯着诗瑶看,忽然有点明白她爹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她半垂着头的样子跟她娘倒是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点同情这个即将成为她继母的女子。 三人高兴地边吃边聊,虞诗瑶的话不多,但是每每说的几句都能让流云和沐老夫人十分窝心,见流云对诗瑶毫不掩饰的喜欢,沐老夫人的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毕竟流云是季梦娴的女儿,也是她说服了季氏不再cha手沐府续弦之事,所以这个续弦人选自然是要让流云喜欢的。 而诗瑶毕竟是虞大人的爱女,总也不能在府里受了欺负,她这个老太婆也不能一直护着她,自然要为她找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了,流云便是最好的那个人,她也相信以流云的聪明自然不会将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不过么,让老夫人没想到的是,虞诗瑶压根就不需要流云出手,就能将林氏气得跳脚,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题外话】:古代男人真是幸福,四十岁了还能娶个二十出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艾玛,太幸福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斩断妄念 之后接连几日,瑾涵自书院回府之后便躲在房里闷闷不乐,夏氏实在担心,请了流云过来坐坐,她知道这几日她和瑾涵一起去书院,想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云来了之后倒也不急着回答夏氏,反而先去房里见了瑾涵,见她伏在窗前发呆,心中自是明了她的郁郁寡欢所为何事。 毕竟,让瑾涵这般心事重重的原因,可都是流云亲自安排的戏码,为的就是要让瑾涵对古黎轩死心,只是这丫头心思单纯,钻进了牛角尖怎么都出不来,才闹得这会儿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长姐,你怎么来了?”瑾涵见侍女带着流云进来,强打精神对她笑了笑,吩咐侍女过来奉茶。 “夏姨娘说你精神不好,没事吧?”流云坐到软榻另一侧,望着瑾涵眼底的黑眼圈,心底泛起一阵无奈,她只希望瑾涵能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我没事,让长姐忧心了。”瑾涵素来懂事,这会儿自然也是勉强着自己微笑,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单薄。 流云偏头沉思,也许她真的应该同她聊一聊那个人的事,总也好过她一个人闷在心里。 “妹妹是因为古公子和蝶姬的事不高兴么?”流云支着头,打量着瑾涵微变的神色,果然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脸上的情绪让人一眼看透。 古黎轩在临阳城总也算是个人物,书院的人昨日还提起他和蝶姬的事,说是古黎轩身边多了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蝶姬,蝶姬美艳动人,古黎轩艳福不浅。 “我没有……我和古公子又不相熟,怎么会……”瑾涵惊慌失措地抬眼看了看流云,只觉得她一双凤眸将自己看个透彻,让她无所遁形。 “古黎轩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就算妹妹对他有好感也不为过。”流云淡笑着安抚她的慌乱。 只不过,好感是一回事,想要嫁给他又是另一回事。当然这句话,流云聪明地放在心里,并未说出口。 “长姐也这么认为?”瑾涵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流云,漂亮的眸子里闪过期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动人之极。 “我怎样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夏姨娘说你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心事重重,愿不愿意跟长姐说说?”流云好言轻哄,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瑾涵自然也是感觉得出流云的善意,小女儿心事被人看出,便忍不住说了出来,她确实对古黎轩有好感,那般翩翩风度的公子却如被折了翼的老鹰,她能想象得出他心底的不甘,说是对他的同情并不为过,但是更多的却是欣赏。 “既然妹妹同我掏心掏肺,那么我也对你说句心里话。”流云哄着瑾涵说了心思,便是为了要引导她明白她和古黎轩的不合适,只见她轻声说道:“你喜欢古黎轩,无可厚非,但是你若还有其他的想法,那么长姐劝你,还是放弃吧。” 流云看着瑾涵抿唇难堪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软,拉过她的手柔声说道:“你先别急着恼我,先听我把话说完。古黎轩在古家的地位你也该听说的,纵然他才华横溢,颇有经商头脑,他的身份却是摆在那里,别说古老爷子并不喜欢这个儿子,纵然他是喜欢他的也不可能抛下嫡子而选择他来继承家业。若是无法继承家业,那么他的地位就永远都是那样,不会改变,还会因为他的才华被人排挤妒忌,你看那日古南尹对他的态度,就能明白一二。” 这些,瑾涵未曾想过,她只是对古黎轩多了几分怜悯,想要抚平他紧皱的双眉,仅此而已。 “不说古黎轩,就说你好了。你若是如长姐这般霸道刁蛮的倒也罢了,到哪里都不会被人欺负;或是如兰惜那般知书达理,八面玲珑的倒也还好,总也能哄得公婆欢心,不会为难你。”言下之意已经不需要流云继续再说,以瑾涵的xing子别说是嫁到高门大户,纵然是小门小户也未必能得到公婆的喜爱,她的xing子太软太安静,要是将来夫君有个侍妾什么的,定然将她欺压得抬不起头来。 瑾涵绞着帕子,知道流云字字在理,她并未想得那么深远,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古黎轩,至于嫁给他,她压根就没想过。 “古黎轩聪明隐忍,总有一日是要爆发的,古老爷子身体不好,古家总是要乱的。瑾涵,你确定你能应付这样的混乱么?”流云认真地注视着瑾涵,她这个三妹太过安静乖巧,没有半点心机,被夏姨娘保护得太好了,连她都舍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 “所以,我和古公子,是真的没有缘分么?”瑾涵犹豫着,又说了一句,一双明眸大眼微微发红。 “古家姨娘子嗣比我们家还多,你真的确定你愿意趟上那般的浑水么?”她绝对没有危言耸听,实际上古家真的比沐府复杂得多,至少沐府只有两个儿子,而古家却有五个儿子,个个都想着怎么争得家产,古家内乱是迟早的事。 瑾涵的脸上已经挤不出笑容,她只是垂头叹息一声:“也许真是有缘无分。” 见瑾涵这般失落,流云心里微微一疼,不过想到瑾涵在前世遭遇的一切,她又硬起了心肠,只有让她彻底死心,才能改变瑾涵悲剧的宿命。 蝶姬的事本就是她着人安排送去古南尹那儿,又让人煽风点火挑唆古二少用这个青楼女子去羞辱古黎轩,暗讽他卑jian的身份,古老爷子自然知道儿子的心思,也觉得该杀杀古黎轩的锐气,他早已听说古黎轩妄图攀上沐府,为了长子能顺利继承家业他自然不愿意古黎轩攀上沐府,因而他便默认了儿子的胡闹。 古黎轩隐忍收下蝶姬,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将蝶姬带在身边,只是这么一来,他想要攀上沐三小姐的事便是越发困难了。 这自然是流云预料中的事,她本就是要让古黎轩知难而退,也要让瑾涵对他死心,如此一来,倒也省心不少。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古黎轩为攀上沐府所做的事,可不止这么一桩。 第一百六十章 双管齐下 安抚了瑾涵之后,便绕去夏氏的院子,却没想到遇上一个不速之客。 “林姨娘?”凤眸微眯,流云习惯性地涌起戒心,对着这位面慈心恶的姨娘,流云实在是找不到好的脸色给她,敷衍地唤了一声。 发生了那么多事,林氏自然知道流云同自己已经不在一条船上了,不过说到底流云还是沐府的大小姐,她这个做侍妾的面上总是要对她尊重一番的。 “大小姐过来看夏妹妹么?”林氏是个能做戏的,单看她出的兰惜就能看出,因而这会儿她脸上的慈母神色一如从前,没有半分改变。 流云却是懒得同她做戏,她现在看到她就讨厌,本想打了招呼就一走了之,不过转念想想,林氏烧伤未愈便过来看夏氏,怕是有什么企图,她便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进了屋子坐下。 “林姨娘身子好些了么?”语气里没有半分关心,林氏倒是一脸欣喜地点点头,“没有大碍了。” 气氛有些古怪,流云把玩着手里的白瑾玉,林氏摸不准流云的心思,也不敢贸然说话。 最后还是夏氏打破了沉寂:“大小姐来得倒也正好,大小姐疼爱三小姐,这会儿也好给我这个做姨娘的出出主意。” 在人前,姨娘终究是半个下人,总是不能直唤小姐名字的,夏氏私下倒是唤瑾涵名字,不过这会让林氏在场,她自然是极守规矩的,不能落人话柄。 和瑾涵有关?流云皱眉,林氏来找夏姨娘是为了瑾涵的事? “是啊,妾身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过来问一问夏妹妹的意思。”林氏没想到夏氏会把流云牵扯进来,虽说如今府里主事的是流云和姜氏,但是谁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就是个甩手掌柜,林氏这个二夫人总是要夺回权力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什么事这么严肃?”流云好奇一问。 “三小姐明年便及笄了,这会儿已经有人来探妾身口风了呢。”林氏到也没多想,她知道流云精明,但是对她接下去要说的事没什么利益冲突,因而她很放心地继续往下说:“妾身的哥哥林有志和古家有些交情,听闻古家五少爷见过三小姐之后便念念不忘,便请妾身的哥哥过来帮忙问一问三小姐的婚事。” 又是古黎轩?流云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还有后招,她还真是小看了那个阴沉的家伙了。 “古家五少爷?”夏氏皱眉,似在思考此人是谁,想了一会儿才依稀想起怜影之前同她闲聊的时候似乎也提起过临阳城的古家,和沐家倒也是门当户对的,只不过这个五少爷…… 夏氏不好意思明说,流云可不会含蓄,只见她眉头一皱,不悦道:“林姨娘怕是被人给忽悠了吧?古家五少爷不就是那个古黎轩么?那个人我也见过,这几日还听说他看上个风尘女子,到哪里都带在身边,护得可紧了。” “有这种事?”林氏面色一紧,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被流云下了面子,心下已经把林有志那个家伙狠狠骂了一顿。 “是啊,姨娘你还病着当然不知道,那个古家五少爷懦弱窝囊倒也算了,还看上个青楼女子,宠得跟宝贝似的,把妹妹嫁给那种男人,我可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流云冷哼一声,翻了翻眼,十足的不满意。 这话说的林氏异常尴尬,她来之前倒也没有打听清楚这些事,林有志派人带来的消息只是说这个五少爷给了不少好处,让她一定要极力促成这桩婚事,虽然瑾涵尚未及笄,但是只要夏氏同意了,及笄之后这桩婚事便成了。 “若是真如大小姐所说,那这样的男子确实是不能嫁过去的。”夏氏倒不如流云这般反对,只是她温温的话语倒也是将态度表明得很清楚。 见两人这般坚决,林氏面上青红一片,尴尬地笑笑,又闲聊了几句别的,便匆匆离开。 待她离开一会儿,夏氏才幽幽地望向流云,低声询问:“瑾涵这几日不高兴,就是因为那个古家五少爷?” 果真是京城的才女,足不出户竟也能猜到几分,流云对夏氏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恩,初一的时候见过他一面,瑾涵对他……似乎有几分好感。”流云点点头,和盘托出,见夏氏眉头深锁,又继续说道:“不过姨娘放心,我已经劝过瑾涵了,小丫头总是有些钻牛角尖的,想明白就好了。” 对于流云的友善,夏氏自然是高兴的,只见她笑意浅浅地朝着流云点头:“有大小姐看着,妾身自是放心的。” 流云犹豫了几分,旋即问道:“夏姨娘想过瑾涵的婚事么?以她的xing子……” “妾身自然是想过的,她xing子太温和,也怪妾身平时太惯着她,把她保护得不懂人心叵测,若是让她嫁去高门大户,只怕会被那些个侍妾啃得骨头都不剩。”说起女儿的事,夏氏自然也是头疼的。 “夏姨娘对瑾涵的好,她自是明白的。”若是她的娘亲还在,也一定会如夏氏这般宠着她护着她的,流云是羡慕瑾涵的,有娘亲在身边这般保护着。 “其实……老爷之前也是提过,若是能将罗邵招为女婿,就好了。”沐青扬想的是能将罗邵留在沐府,夏氏想的却是女儿的终身幸福,不过她身子不好,极少在外走动,对罗邵并不熟悉,这会儿也只能问一问流云的了。 流云点点头,正要开口细说罗邵的事,忽然一个念头比如脑海:罗邵和姜氏是兄妹,若是罗邵和瑾涵在一起,那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套了?罗邵叫她爹,到底该叫妹夫,还是叫爹呢? 夏氏看着流云扭曲的表情,心中不安起来,难道这个罗邵有什么问题么? 这是流云第一次发现,后院复杂的关系,让她有点头疼,迎向夏氏忧心的眸子,她忽然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作者题外话】:关于罗邵和瑾涵这一对的关系,小夕理了半天都没顺……咳咳,太复杂太复杂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戏连连 隔日下午,流云和瑾涵下课之后便去了附近的首饰铺,夏氏生辰将至,两人都想着挑一份礼物送给夏氏,虽说夏氏什么都不缺,她们总也想尽一份心意。 这家取名为‘楼兰坊’的首饰铺,在临阳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可以定制,也有现成的,各类发簪皆是精致不已,让人一眼便喜欢上了的。 老板也是个妙人,深知千金贵妇们的心思,所有发簪皆是独一无二,再无相同的款式,除非有人刻意定制一模一样的,摆在外面的成品绝没有两支一模一样的。 “长姐,这支珠花簪子好漂亮。”瑾涵极少出门,自然也很少上街买东西,平日里她们的首饰衣物皆有人亲自送来,但是送上门和自己挑选的却是不一样的,瞧她这会儿左手一只珠花簪子,右手一只玉簪子,满满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喜欢就都买了好了。”流云随口说道,她的目光扫过眼前一片成品,倒是没有让她眼前一亮的首饰。 她自小便是沐府嫡长女,吃穿用度本就是最好的,送去朱颜阁的首饰也皆是最好的,她过去又喜欢华丽的东西,那些被她束之高阁的首饰盒里不乏价值连城的名师精品。 “原来是沐大小姐来了。”老板是个眼尖的,流云从前经常过来买簪子,总是挑了最好最贵的,老板自然对她相熟,倒是瑾涵未曾见过,不过跟在沐大小姐身边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带我三妹去里面看看吧。”一句话,也带出了瑾涵的身份,只不过那丫头正看得起劲,哪里有功夫和老板寒暄。 老板却是知道,沐大小姐这番话便是提醒他不可怠慢,他立刻将瑾涵带去里屋,看些真正的精品,瑾涵自然乐意,便跟了进去。 这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让她挑了挑眉,时间倒是掐得不错,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背着来者,随意地挑选首饰。 “公子,这里是临阳城最好的首饰铺,一定能挑到公子满意的发簪。”女子的声音略有几分娇柔,不用看模样,光是这般柔情似水的声音,大抵就能教叫男人欲仙欲死。 “恩,你帮我挑一支吧。”男子的声音是平静无波的,略带几分疏离,仿佛并没有将身旁的女子放在眼中。 “公子是送给哪家小姐?奴家也好比对比对,该选什么样的款式。”女子的声音再次扬起,带了几分低落,想来是因为要为男子挑选东西送给别人,失落的情绪难以掩饰。 “素一些的好了。”男子沉吟一声,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女子低头挑选了一款简单大方的珠花簪子,扬起头对着男子说道:“公子,这支好看么?”见他皱眉,她便继续说道,“公子帮奴家戴在头上看看样子吧,这种珠花簪子要戴上去才能看得出呢。” 男子似乎觉得有理,接过珠花簪子帮女子戴了上去,看他似乎是第一次戴,掌握不好分寸,扯到了女子的头发,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他连忙尴尬地道歉,珠花簪子却是在她头上摇摇欲坠,男子无奈只好再伸手帮她戴好。 “原来是古公子,这位想必就是公子的宠妾蝶姬姑娘了吧?”流云这会儿才转过头来,转身时自然注意到瑾涵立在里屋的玄关处望着铺子里的一切,料想她也该看到刚才这幕柔情蜜意了吧? “沐大小姐?”古黎轩倏地收回手,眼底闪过一抹狠戾,视线却扫视了一圈,微微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在为没有看到别人而放松。 “公……公子……”似是触及流云冰冷的眸光,蝶姬缩了缩身子,往古黎轩身边靠去,低下了头,头上那支珠花簪子闪烁着光芒,正是之前瑾涵执起的那支簪子。 “呵呵,蝶姬姑娘不用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毒蛇猛兽,姑娘何必这副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这个……宠妾呢。”流云说话向来肆无忌惮,这会儿遇上的又是她讨厌的古黎轩,自然更是凌厉非常,视线落到蝶姬头上的簪子上,啧啧称赞,“一直听说古公子在府里不受宠,这会儿看看恐怕是传言有误了,送个宠妾都是几百两银子的发簪,果真是用情至深呢。” 蝶姬连连摆手,想要解释:“姑娘你误会了,这不是……”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古黎轩打断:“既然是宠妾,那么送个簪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不是么?” 他怎么会让流云知道,他本意是带蝶姬来买发簪给瑾涵的,却偏偏流年不利遇上了这么个瘟神,这会儿也只好打落牙齿活血吞了,总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带着侍妾来给她妹妹选礼物吧。 不过流云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尤其是这会儿瑾涵正看着这一切的时候。 “古公子真是好福气,蝶姬姑娘曼妙无双,对公子又是百依百顺,流云在这里祝公子和蝶姬姑娘百年好合。”流云说完,便对一旁的小厮说道,“刚才蝶姬姑娘看上的珠花簪记在我的账上好了。” 小厮恭敬地点头,古黎轩自然不会让她付账,刚要说话,却见她转身朝着里屋的方向唤了一声:“瑾涵,挑好了么?” 此话一出,古黎轩整张脸都黑了,死死地盯住流云。 “恩,挑好了。”瑾涵走到流云身边,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心底止不住的酸意,长姐之前同她说的那些并不足以叫她全然死心,如今看到眼前这一幕,古公子和蝶姬姑娘郎才女貌,她才是真正地死心了。 良好的教养,让她懂得不作无畏的挣扎和纠缠。 只见瑾涵朝着古黎轩微微颔首,不做半点停留,便转身对流云说道:“长姐,我们再去别家店看看吧。”说完,率先往门外走去。 流云意有所指地扫了古黎轩一眼,见他脸色难看,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便跟着往外走去。 而古黎轩,就这样立在原地,右手死死地握拳,眼底闪过狠戾,又是这个沐流云,当真以为他好欺负么? 【作者题外话】:古黎轩这个可怜的炮灰,哎。。。 第一百六十二章 悲喜交加 流云知道这会儿瑾涵也没心思同她逛街,她们便直接回府,她将瑾涵送回房里,知道她心里难过,不多打扰,回了朱颜阁。 有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想明白的,流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她依旧执迷不悟,她也就真的无可奈何了的。 她尚未回到朱颜阁,便看到下人们匆匆忙忙地往柒苑的方向跑,她皱了皱眉头,那里不是姜氏居住的地方么? “怎么回事?”她随手拦下一个侍女,询问她怎么了。 “六夫人的屋子里的大牌匾落下来,砸伤了六夫人。”侍女本是匆匆忙忙,一抬头惊见大小姐,连忙站好恭敬地回答。 大牌匾落下来,还砸伤了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落下来?还这么巧砸伤了姜氏?流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意外,所有的意外都有人为的因素在内。 当下,她便转了方向,往柒苑的方向走去,心中不断揣测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姜姨娘怎么样?”才走到柒苑门口,便看到沐青扬和林氏立在院子里,不禁眸色一沉,林氏不好好在房里养伤,倒是闲得到处跑,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你怎么过来了?”沐青扬挑眉,见流云一身衣饰,像是从外面回来的,抬头看看,这个时辰倒也该是从书院回来。 “瑾涵有些不舒服,将她送回了夏姨娘那儿,回来的时候见人都往这儿跑,便过来看看。”流云快步走过去,见沐青扬面上忧心,不由得也跟着担心起来,“我听侍女说姜姨娘被砸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沐青扬今日特意早些回来,想同姜氏商量夏氏生辰的事,却没想到刚一进府就听说柒苑这儿出了事,便匆匆赶来,没想到林氏也听说这事跟着赶过来,见她抱病指挥着下人将大牌匾移开救下姜氏,急急忙忙地让人将姜氏送去厢房的时候,沐青扬心底是划过一丝感动的,她竟未因为之前的事而有丝毫怨恨,对府里的事依然如此尽心。 “说是砸伤了腿,人已经昏迷了。”沐青扬也只是听大夫这么一说,但是究竟怎么样他也不太清楚。 流云用余光扫过林氏的神情,看起来比她爹还担心,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她还真是虚伪地让人觉得恶心,过犹不及,她还真是不懂。 没多久,大夫便出来了,面上悲喜交加,一时间还真是看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的腿断了,不过已经接好,之后要卧床三个月,等完全愈合才能下床走动。”大夫说完这句,又顿了顿,接着说道,“还好砸到了腿,不然伤了孩子可就麻烦了。沐老爷放心,只是动了胎气,问题不大。” 这话,说得沐青扬有点愣神,呆呆地不知如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书文有孕了?” “沐老爷不知道么?已经两个多月了,之后要好好地静养,不能让她太疲惫。”大夫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宜,姜氏的侍女在一旁都记在心里。 林氏脸上的笑容太过僵硬,以致于流云很坏心地觉得她快要面瘫了。 “恭喜老爷。”过了好久,林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虚伪的恭喜让流云实在看不下去。 流云一个闪身,便进了厢房,姜氏已经醒来,双手覆在小腹上,想来是已经知道自己有孕的事了,面上一阵欣喜,见流云进来,连忙要起身,流云立刻按住她的身子,让她躺着就好。 “大夫说你有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恭喜。”这是真心的恭喜,有了子嗣,才能稳住地位,流云对姜氏很有好感,自然希望她能安稳地在府里生存下去。 “谢谢大小姐。”姜氏满面红光,一点都没有被砸伤的痛苦,也许对她来说,腿上的痛根本就及不上她心底的喜悦之情,她终于盼来了这个孩子,想到自己怀了孩子还被牌匾砸伤,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要是砸伤的不是她的腿,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不待流云再说什么,沐青扬便已经走了进来,宽慰了她几句,两人一同沉浸在有子的惊喜中。 林氏立在门边,冷冷地望着这一幕,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流云和林氏擦肩而过,压根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她直直地走向门外的侍书,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往另一间房里走去。 “那块牌匾是一直都在的?”她并没有来过柒苑,从前有事也是去后院管事的账房找姜氏,这是她第一次来柒苑。 “恩,牌匾在这儿放了好几年了,不过今年夫人见那上面的字有些掉漆,便命人送去库房让人重新漆了一层,也是这几日才送过来的。”流云一开口,侍书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大小姐是认为这是人为的了。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就不要去打草惊蛇了。”流云眉头紧皱,她还以为经过崔妈妈的事,府里那些个不安分的人也该消停了,倒是没想到林氏一出来,便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是。”侍书知道,这件事大小姐应承下来了,便会认真去查。 流云认真地看着侍书:“你主子如今有孕,柒苑上下要好好肃清,不要被什么蛇虫鼠蚁的混进来,尤其是她的饮食方面你要特别注意,宅门深府中有孕的女人很多,但是真正能生下来的却是少之又少,之后的这几个月中你要好好打起精神。”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字字清晰地映入侍书的心中,流云想了想又说:“我会让子谦挑几个人过来守着柒苑,你要记住,只有孩子真正生下来那一刻才能松懈,懂么?” “是,奴婢知道了。”知道这时候,侍书才真正有一种感觉,也许大小姐是真心希望夫人能生下孩子的,即使大小姐和主子之间有合作利益的关系,但是大小姐同样是认真地在为夫人打算着的。 “好了,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好好照顾姜姨娘吧。”说完,流云便和侍书一起离开了厢房,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双喜临门 晚膳的时候,老夫人显得格外高兴,虽然姜氏被砸伤了,但是也诊出了喜脉,她自然是喜悦更多一些,夏氏前不久落胎,好不容易姜氏有了,真真是祖先保佑。 “书文那里你可要多照顾着点儿,这次要是再有人敢做小动作让我没了孙子,我可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说话了。”老夫人对林氏被放出来这件事始终很不高兴,无奈这件事和儿子生意场上的事息息相关,她也体恤儿子的为难之处,但是她对林氏的心结却始终在那儿了的。 “娘,您放心吧,儿子会好好照顾的。”沐青扬面色一滞,自然明白她娘的意有所指,也不由得偏头看向林氏,上一次她害得夏氏没了孩子,要不是冰蚕丝的事,他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把她放出来的。 其实沐青扬心中亦有几分忐忑,昨日看到林氏对姜氏的担心之情,也确实让他动容,但是万一她又起了歹心,实在是防不胜防。 “要不然让林姨娘照顾姜姨娘好了,这样祖母和爹就不用担心林姨娘再要害人了。”流云漫不经心地撇嘴,显然她也记着林氏之前暗害夏氏的事,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丫头平日里调皮捣蛋,今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老夫人点点头,接着一锤定音,“玉茹,书文就交给你照顾,要是她有半点闪失,就不是关暗房送北苑那么简单的事了,我会让整个林家为我的孙儿陪葬。” 别看老夫人平日里慈眉善目,真的需要她霸气外露的时候可是半点都不含糊,不然当年也没办法撑起整个沐家的生意。再者,她对林家施压的事也是十分不悦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她总也是能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的。 “是,老夫人放心,妾身会好奥照顾妹妹的。”林氏握着银筷的手微微一抖,连忙应了下来,她这段日子总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尽力挽回在沐青扬和老夫人心中的印象。 这是怕她再动歪脑筋,这会儿把她和姜氏的安危放在一起,量她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护她周全,否则老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出什么事怕是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全部算到她的头上去。 见她不再如从前那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反而唯唯诺诺地恭谦,老夫人才顺了气。 “这段日子府里出了太多事,为娘的本想让你娶亲冲冲喜,这会儿书文怀孕了倒也不错,正好双喜临门。”提到高兴的话题,老夫人脸上的严肃退却不少。 “娶亲?”沐青扬皱眉,这又是哪门子的喜事?他目前并无纳妾的打算。 “为娘的给你挑了一门婚事,让你续弦,是虞大人的女儿虞诗瑶。”老夫人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儿子自己的打算,果然见儿子眼底闪过惊喜,她心中暗想,果然还是选到儿子的心头所好了吧。 “可是季家那边……”沐青扬面有犹豫,他和诗瑶自是相识,对诗瑶也比红颜知己多了一份好感,但是他一直知道如她这般的女子是断然不会为人侍妾,因而他也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却没想到如今天大的好事就这么落到他的头上,让他回不了神。 老夫人但笑不语,流云却是接了口:“女儿同外祖母通过信,外祖母对虞姐姐很喜欢呢,女儿也见过虞姐姐,真真是个大美人。” 沐青扬眼底的喜悦蔓延开来,这会儿哪里还会在乎女儿知道他这个爹被季氏压着不能续弦的事,他满脑子都是诗瑶淡笑着的样子,他是真心喜欢那个聪慧不凡的女子。 “看来你爹高兴坏了,也不枉费祖母为他打点好一切了。”老夫人和流云相视一笑,个中含义也只有他们才知晓了。 然而饭桌上却有一个人,脸色阴沉地可怕,即使再会演戏,也实在堆不出笑容。 林氏完全没有想到会有续弦这件事,她为主母的位置努力了那么久,劳心劳力,步步为营,算计了这么久竟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她实在不甘心。 坐在一旁的兰惜也同样微微变了脸,她很清楚自己和林氏是一荣皆荣,她坐不上主母的位置,那么她这个庶女便永远都是庶女,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猛然觉悟,原来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真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娘已经同虞家提过了?”沐青扬知道他娘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能放在饭桌上提起,连流云都已经见过,那么必定是确定下来的事情了。 “最近府里府外事情太多,为娘的知道你也忙不过来,所以这件事为娘的已经替你办妥了,你啊就安心当你的新郎官就好了。”沐青扬再成熟也是她的儿子,老夫人见儿子难得露出当年娶亲时的紧张,不由得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只要拟一份生意上的宾客名单就好,其他的事娘会带着云丫头和玉茹一起办的。” 此话一出,林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原本姜氏出了事,府里再无能掌权之人,林氏以为这后院的管事之权势必会重新落到她的手中,竟没想到作壁上观许久的老妇人竟然亲自掌权,虽说是带着她和流云一起,想来自己也不过是个跑腿的。 想到这里,林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倒是流云,笑眯眯地瞥了林氏一眼,老夫人亲自出手,哪里还有她反击的余地,果真是雷厉风行的祖母,流云心底暗暗佩服不已。 “那续弦的事就交给娘了。”沐青扬自然是高兴的,也没有注意到林氏难看的脸色。 一顿晚膳就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流云回到朱颜阁吩咐了子谦将姜氏的事告诉罗邵,又让人暗中调查牌匾掉落的时,最重要的是让子谦安排几个信得过的护院日夜守着柒苑,安排妥当之后她便早早地休息了,难得能看到林氏那么难看的脸色,真是赚到了。 黑暗里,她忽然睁开眼睛,往南苑的方向望去,嘴角微微扬起,南苑那两人,今晚应该会失眠吧? 【作者题外话】:哈哈哈哈哈,让林氏不爽,小夕爽到了。。。 亲们不要忧桑晔大大不出场哈,5e__5e嘻嘻……他马上就要回来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沦为鱼肉 南苑,林氏的卧房,灯火亮了一夜,林氏在桌前坐了整夜。 隔日清晨,侍女将此事告知了兰惜,她便立刻去了林氏的卧房,果然见她端坐在桌前,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衫。 “娘,怎么一夜不睡?”兰惜急忙拿来披肩给林氏披上,给她坐僵硬的身子按摩起来,“娘,再怎样也别同自己的身子果不起,你若是这个时候病了,那边儿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林氏拉住正在给自己按摩的小手,将兰惜拉到跟前坐下,认真地注视着女儿,低声说道:“为了主母之位,我努力了那么久,竟在最后关头被人抢走,要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娘,我们来日方长,总是有办法的。”兰惜见林氏这般落寞,忍不住安慰了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候,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我真是傻,竟然相信你爹说的话,竟然相信是季氏施压才让你爹一直无法将我扶正。”林氏最恨的却是沐青扬的敷衍,她自问为他费尽心机,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之前,他为了夏氏将她关入暗房送去北苑,这些她都咽下了,至少如今她回来了,她深知何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如今他竟是这般高兴地续弦,到底将她这个为他和沐府辛苦了那么久的侍妾置于何地? “娘,虞大人的女儿还未进府,娘又何必担心。”兰惜皱眉,总觉得她娘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让她有一种即将沦为鱼肉之感。 “御史大人的女儿入了沐府,还有我们的地位吗?弘景是长子倒也罢了,若不是为娘在府里的地位,你以为你这个二小姐的吃穿用度能和流云一样么?兰惜,你至今都不明白为娘为什么要坐上主母之位吗?”林氏握紧兰惜的手,恨恨地说道,“坐不上那个位置,你就一辈子都是庶女,一辈子矮人一截,背负着庶女的名头,永远被人看轻。” 林氏便是如此,从前的林氏便是庶女,就因为她庶女的身份,到了沐府之后连下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后来要不是季氏死了,她又刻意表现,老爷又怎么会让她掌家,但是她掌家多年,那些个下人却未曾完全屈从于她,为何?就是因为他们依然没有将她这个庶女侍妾放在眼里。 “那么娘打算怎么办?”兰惜很想抽回手,她娘盯住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愈发地惊怕。 “兰惜,你是娘的亲生女儿,娘从小对你严厉,就是想让你嫁入高门大户,成为人人称羡的世家夫人。”林氏的眼底闪着炙热,兰惜是她最后的筹码,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就这样认输。 这会儿,兰惜终于听明白林氏的意思了,这是要用她的婚姻来换取她娘的地位么? “不,我不同意。”兰猛地抽回手,倏地退得老远,防备地望着林氏,“娘,我早就同你说过,我喜欢人是谁,纵然你不愿意帮助我,也请你不要阻拦我。” “你疯了么?你到现在还想着沈逸?”林氏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坐了整夜,双腿有些发麻,只见她身子晃了晃还是坐了下去,她双拳紧握,精致的妆容经过一夜早已化开,如今仔细一看竟有几分可怕。 “娘,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除了他,我谁都不嫁。”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兰惜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知道,若是今日她妥协了,那么明日她娘就真的会为她挑选一门亲事,就这么把她嫁了。 她绝不屈从,绝不容许她这样牺牲她的幸福。 ‘啪’地一声,林氏一个巴掌甩上了兰惜的脸颊,兰惜白皙的脸上清晰的指印,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林氏,从小打到林氏对她虽然严厉,却从没打过她。 “沈逸如今穷追猛打要娶的人是流云,整个临阳城的人都知道,流云嫁给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辛辛苦苦培养你成人,难道就是要你去做人家的侍妾,在沐府被流云压着长大,到了婆家你还要被她压着一辈子吗?”林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和兰惜说过很多回不要再想沈逸,那是她长姐的男人,可是她却偏偏肖想至今,当真是让她气急派坏了。 “凭什么是她,我也是我爹的女儿,论样貌论才情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为什么她能嫁给沈逸,我就不能。”兰惜也是气急了,平日里的温柔贤良早就不见踪影,这会儿她只是想为自己争一争。 “你还不懂吗?我从小教你的都白教了吗?沈逸要娶的不单单是临阳城首富的嫡长女,还是京城权贵季氏的外孙女,你真的以为沈逸非流云不娶么?别天真了,男人的深情不过是手段而已。”林氏两只手抓着女儿的肩膀,想要她清醒一点,不再拘泥于情爱之中,宅门之中哪里有那么多情爱。 兰惜后退两步,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她一直都相信凭着自己的才貌双全定然能让沈逸爱上她,可是如今却被她娘一席话打击地说不出话来。 竟是如此么?这才是沈逸不看自己一眼的理由么?她输的并不单单是庶女的身份,还有娘家的背景,她娘说的没错,林家不过一介商贾,而流云的娘却是京城权贵季氏的嫡女,这般荣耀的身份,是她永远都无法拥有的。 可是她恨,她明明比流云出色,却永远都屈居在她之下,她是嫡长女,她是季氏嫡女的女儿,她是坐拥三千宠爱的女子,可是她明明不学无术,娇纵跋扈,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会尽快为你选一门亲事,你也快要及笄,到时候便直接定亲。”林氏的眼中闪过坚定,她望着女儿失魂落魄的神情,心底微微一痛,可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自己输在这里,她努力了那么久,为了弘景的未来,她绝不容许别人抢走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恼羞成怒 接下去几日,是流云重生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学到了许多,如何管家服人,如何算账掌权。 难怪人家说,一个人的成长最重要的还是跟着谁学。 流云前世的时候,为了做好沈逸的妻子,暗中学了很多东西,但是因为时间并不长,也没有人好好教她,大多是她自己摸索而来,终究不如现在跟在老夫人身边学习得快。 沐老夫人显然也很喜欢这个谦虚好学的孙女,谁说沐家大小姐骄纵刁蛮不学无术了的,她倒是觉得这个孙女异常聪慧,毕竟是季梦娴的骨血,总是不会差的。 林氏伤势未愈,兰惜便跟在她身边照顾着,实际上这也是林氏的私心,想尽一切机会让兰惜在老夫人面前表现,也跟着学习如何管家,日后去了婆家也不会给沐家丢脸。 而这段日子最重要的事,便是沐府老爷续弦的大事。 一来亲家是虞府,虞大人宠女之名人尽皆知,自然是不好怠慢;二来,沐府这几年未有什么喜事,沐青扬也许久未曾纳妾,府里又出了不少事,自然也想借着这次的婚事沾沾喜气。 续弦的婚事本是无需大办,但是沐青扬却想给虞诗瑶一个风光的婚礼,沐老夫人也认为以沐府和虞府如今的势力,势必需要大办一场,决不能委屈了虞诗瑶。 因为之前的提亲下聘皆是沐老夫人一手安排,沐青扬便特意着人寻了一双活雁送去虞府,又命人将一套价值连城的琉璃彩金首饰送了过去,他知晓虞诗瑶并不在意这些俗物,但是他却不想她让人看轻了去,毕竟嫁作商人续弦,于她而言本就是下嫁了的。 亲事很快定下了时间,就定在八月初三,听闻是这一年里最好的黄道吉日,沐老夫人自然是不会错过,虽然时间十分紧张,但是她却觉得能早些安顿好沐府的后院也是好的,沐青扬自然没有意见。 “祖母,还有十天,时间来得及么?”流云正在誊写宾客名单,分发下去让人写成请柬送去宾客府上,她原本倒是不知道她爹认识这么多权贵之人,看来沐府的生意比她想象中要大。 “来得及,今日这些请柬让人写好便送出去。对了,你晚些时候给季老夫人写封信告知一下。”沐老夫人想了想又说,“还是我来写吧,你也写一封信,回头让人一起送去京城。” “是。”流云点点头,写完手边的名单,她小心地吹了吹未干的墨汁,眯起眼看着自己写的字,果然这段日子练字还是小有成就的。 见流云看着自己的名单,老夫人还以为名单有什么问题,便到她身边跟着看她的名单,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纸上的字迹隽秀多姿,虽无法同大家书法相媲美,却也有一股特有的雄秀之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及笄女子所写。 “丫头特意练过字了?”老夫人是见过流云从前的字的,宛若春蚓秋蛇,不堪入目,没想到短短几年,这丫头的进步如此神速,亦能看出她是用了心在练字的。 “流云从前少不更事,如今长大了,自然知道轻重。”流云吐吐舌头,前世她可是特意闭关在府里练字,如今虽然生疏不少,但是重生之后她每日清晨起来练字,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水准,这会儿自然也该得意一番了的。 沐老夫人宠爱地轻点流云额头,这丫头说得谦虚,眼底却是明晃晃的得意,这般娇俏的模样让老夫人疼爱不已。 见祖母这般,坐在另一旁誊写名单的兰惜面无表情抿紧了唇,她本想着今日可以得到祖母的赞赏,毕竟她的诗字素来都是极好的,谁料老夫人却连看都不看,反而夸赞流云,让她怒火中烧。 老夫人背过身去继续对侍女吩咐要做的事,流云这才转过头对着兰惜做个鬼脸,气得兰惜猛地站了起来,打翻了砚台不说,墨汁还沾上了衣衫。 “怎么回事?”沐老夫人蹙眉望着兰惜,惜丫头在她印象中素来乖巧懂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毛手毛脚了? “祖母,妹妹定然是写闷了,反正孙女也写好了,不如陪妹妹去换身衣服吧。”流云放心笔,优雅地起身。 “恩,也好,去换身衣服。”老夫人扬扬手,没再看兰惜一眼,兰惜却从她眼底看到一抹不悦,只好咬着唇离开书房去换衣服。 走到无人处,流云才轻笑起来:“没想到温文尔雅的二小姐,也会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要是流云不挑衅她,也许她还能忍下,偏偏流云嘲笑她,让她如何能忍得下来。 “沐流云,你别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兰惜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瞪着流云,“你不要得意,你不会永远都这么顺风顺水的。” 真是小儿科的反击,流云心中顿觉无趣,兰惜真的和前世相差太多,从前她还忌惮她的心机城府,如今看看不过是些嘴上功夫,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呵呵,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流云上前几步,执起她的下颚,眉目间波光流转,薄唇微微勾起淡笑,吐出的话却是狠辣又毫不留情:“沐兰惜,你欠我的,我都会让你一一还来。” 兰惜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人浇了一桶冷水,身体像是破了个大洞,阴冷的凉风呼啦一声涌进来,撕扯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流云见兰惜惊恐地睁大眸子,不由得翘了翘唇角,笑得越发肆意。 待流云离开许久,兰惜才回过神,身子陡然一软,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柱子才勉强撑住了身子,她捂着前襟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被流云盯住的那一瞬,她甚至有点窒息,流云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杀意,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动一动,流云真的会杀了自己,那么冰冷的杀意,让她的身体异常僵硬。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沐家大小姐,已经成长到那样的程度了? “沐流云。”轻启朱唇,尖锐的指甲掐入手心,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不能再等了,这样的沐流云她无法逾越,若是等她真正强大起来,自己就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中勾结 关于姜氏被牌匾砸伤的事已有了定论,这事是沐青扬让忠叔处理的,将库房那几个相关的人杖责一番后赶出府去,这事就作罢了,姜氏因为有了身孕便也没有多作追究,只是如流云早先让侍书同她提过的,顺势将柒苑里的下人清理了一番。 沐青扬明白后院内宅之间的争斗,如今姜氏有了身孕,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她想要肃清自己的院子他便全力支持,还让忠叔也帮着一起,姜氏留下了平日里用地顺手的下人,其余的人则被送去了其他院子伺候。 有了夏氏的例子,沐青扬特意请了大夫住在府里,随时应付姜氏的不适,潜在的意思自然是注意姜氏的饮食,不过这些不用他说,大夫也是明白的。 至于府里的事,老夫人亲自cha手,说是带着流云和林氏一起,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谁都知道新来的主母是老夫人看中的,想来也是老夫人怕节外生枝,想要亲自将权柄递交给新主母,这么一来倒是给府里上下提了个醒,林氏的时代算是彻底过去了。 流云回到朱颜阁的时候已是下午用点心的时辰,晚清早早地备好了茶点等着小姐,雨宸竟也破天荒地在凉亭里候着。 “你怎么过来了?”流云见着雨宸,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凉亭走去,晚清和浅澜立刻将茶点端了过来。 “见你最近忙碌,过来看看你。”雨宸一身浅色长袍,金丝镶边,倒也有几分贵公子的气质,只要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临阳城千金小姐们追逐的对象。 “府里要办喜事,祖母年事已高,总要有人帮衬着。”流云是不喜欢麻烦的人,单看她从前将事情都交给姜氏安心做甩手掌柜便可知一二,这一次全然是因为不想让林氏再沾什么权力,才会这么认真地跟着做事。 关于续弦的事,流云和雨宸从前谈过,当时雨宸未曾想得到会这么快,不过虞家的家世背景倒也是极好的,嫁来沐府倒也算是下嫁了,若非虞大小姐同他们爹早已相识,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同意这桩婚事的。 “听说你昨日把兰惜气得不轻?”雨宸想到从小厮那儿听来的事,就觉得好笑,他这个长姐如今还真是越发有趣,从前明着是她欺负兰惜,可是到最后吃亏的总是她自己,如今可好,明着暗着吃亏的都是兰惜了的。 “我才没闲工夫跟这么个幼稚的小丫头置气。”流云冷哼一声,耸耸肩表示自己很不屑。 雨宸垂首轻笑,这会儿才有点十四岁少年该有的样子,精致的脸庞上浮上一层暖色。 “她最近和沈逸走得很近。”少年温润地开口,眼角的光芒盈盈闪动,意有所指。 “沈逸?”流云捏着芙蓉糕的手微微一僵,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原本还微笑的神情凝重了起来,琉璃似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是这段日子过得太惬意了么?她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当初就是因为兰惜和沈逸的勾结陷害,才会让她受尽屈辱折磨,原来他们竟是这么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么? 是了,当日在柴房,兰惜是怎么说的?她说沈逸同她早就暗度陈仓,说她不过是兰惜的替身,他们得了她的信任,再一步步地设计她让她走向灭亡。 “长姐?”雨宸见流云神色不对劲,慌忙抓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异常,他也顾不上长姐已然及笄纵然是亲姐弟也该保持距离这样的鬼话,他急促地唤她,“长姐你怎么了?” 像是走进了梦魇,流云的视线定在某处,空洞地让人害怕,她怎么能忘记那一日的情景,那般痛彻心扉的凄凉,大火烧在后背的痛楚,还有沈逸冰冷绝情的目光,她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她要报仇,她是来报仇的,她绝不让他们好过,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勾结在一起,再次陷害自己,绝对不行。 “长姐你到底怎么了?”雨宸焦急地轻晃流云的肩膀,她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流云眨眨眼,终于回过了神,转向惊慌失措的雨宸,她已经很久没有从自己那个沉稳地不像少年的弟弟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了,心底暖流淌过,她忽然很感动,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至少身边还有一个担心着自己的弟弟,不是么? “我没事。”流云朝他笑了笑,面色微微苍白,却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你脸色很差。”雨宸不相信流云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放心吧,真的没事。”流云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吓到了雨宸,可是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心底的恨意,她不可能告诉雨宸自己是重生的,就算她说了,雨宸也是不会相信的吧,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若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要不然你还是去休息吧。”雨宸眉头深锁,满脸的不赞同。 流云摆摆手,扯开了话题:“她和沈逸……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能怪流云乱想,兰惜和沈逸这个组合实在让她无法放下心来,总觉得他们两个凑在一块不会有什么好事,以免又被算计,她还是觉得自己小心为上。 “恩,我也这么觉得。”雨宸自然不会告诉流云,他早就暗中派人盯着沈逸,只要他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立刻就能知道。 “静观其变好了。”流云耸耸肩,兰惜最好不要布什么陷阱设计她,她可不是前世的沐流云傻乎乎地对人掏心掏肺,要是兰惜真的算计她,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 雨宸见流云一脸胸有成竹便也放心了,刚才流云的样子让他有了几分疑心,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一瞬流云的眼中迸发的,是杀气,冷冽狠戾的杀意,他绝对不会看错。 所以,刚才流云到底是想到什么,竟会让她流露出这么可怕的狠意?雨宸若有似无地思索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轻薄佳人 有时候,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会见到,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就像现在。 晚清陪着流云在外采买,偏就遇上了沈逸,这一次他身边没有那条尾巴,听说他也是这几日才将席初晴送走。 “我有话对你说。”沈逸没再同以前那般含蓄,反而开门见山地看着流云。 若是他秉持着大家公子的优雅,或许流云还能跟他打一下太极,但是他忽然变得这样直接,倒是让流云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两人走到一旁的书肆,老板立刻迎了上来将二人带入最里面的雅间。 “诗社平时都会在这里办诗会,老板也是相熟的,你可以放心。”像是察觉流云的防备,沈逸对她解释了一句。 说是雅间,其实也是半开放式的,不过书肆没什么人,自然也不会有人走到最里面来注意他们,晚清留在远处,没有靠近两人坐着的位置。 两人各自执起了水杯,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打破沉寂。 “你要同我说什么?”最后还是流云起了头,她可不愿意时间浪费在沉默中。 “我想娶你。”他是温雅的状元郎,很少有这样冷硬的态度,但是对流云,他有一种势在必得的霸道。 “我不愿意。”流云的回答也十分迅速,几乎不带半点思考,就像这个答案一直都停留在她心中。 不论他问几次,她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为什么?”他始终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又或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她对自己始终这么排斥。 一开始,沈逸以为流云和寻常女子一样,对自己是欲迎还拒,目的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可是后来他才发现流云是真的不喜欢他,他实在不明白,他这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到底哪里不够好人,让她如此嫌弃。 “因为我不喜欢你。”流云直直地望着身逸,眼底一片澄清,没有半分犹豫,“我的态度,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而你的问题也问过我很多次,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 “如果我坚持要娶你呢?”沈逸又问,这一次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子如此认真。 从小到大,环绕在他身边的女子从来没有缺少过,但是他却向来兴趣缺缺。 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被儿女私情牵绊,这是他一贯的态度。 但是自从认识了流云,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带动情绪,只要有她在,他的视线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说过,离我远一点。”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对她多么冷血无情,也绝对不会忘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是如何地冷眼旁观,她永远忘不了他冰冷的眼光。 流云从前不擅长掩饰情绪,重生之后她懂得如何藏起自己的心思不让别人发现,在沐府她就做的很好,可是到了沈逸面前,她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自己眼底的冰冷,她是恨着他的,这股恨已经渗入她的骨髓,融合到她的身体里了。 “你恨我?”沈逸很敏感,他那双看似沉静深邃的眸子能看透人心,他轻易地便从流云的眼中捕捉到了恨意,可是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们从前素不相识,何来的恨意? “沈逸,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我和你之间,不可能。”流云从来都是张扬跋扈不留余地的,这一次也是一样。 说完这些,流云便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不许走。”沈逸一伸手便将人扣进了怀里,按住她挣扎的双手,她的眼底充满了怒火,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强硬到这个地步,她果然是惹怒他,让他拿下优雅贵公子的面具了么? “沐流云,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沈逸一只手扣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紧她的下颚,他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她眼底的厌恶深深地刺痛了他。 也许一开始他确实存了其他企图,但是如今他却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她的任性娇纵,神采飞扬,都像一道秀丽的风景线,占据他所有的目光。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你放开我。”流云死命地挣扎,但是她的力气和沈逸的力气相去甚远,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手,最可恶的是他竟然凑近她想要亲吻她的唇,她别开了脸,他的吻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要不是她的双手被他反剪在背后,她会立刻擦拭脸上被他亲到的地方,她只觉得恶心。 “不放。”沈逸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捏紧她的下颚,让她动弹不得,眼看着他的吻又要落下,这一次流云是真的避不开了,她只能咬紧牙根紧闭双眸作为抗议。 ‘咻’地一声,一道银光从两人之间穿过,沈逸的反应极快,瞬间松开流云,身子往后退开两步,而流云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身子便往后仰去,落到一个满是药香的怀中。 她的脑海里立刻跳入一道身影,东方晔? “皇上称赞沈公子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看来也不过如此。”男子好听的声音从流云的上方传来,夹杂着淡淡的隐怒。 “小侯爷……”沈逸眸色一沉,视线落在东方晔揽在流云腰际的打仗之上,“堂堂大翎国小侯爷,难道不懂的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么?” “不劳费心。”东方晔注意到流云手腕上那一圈被勒红的印记,凤眸微微眯起,面色更冷了几分,低声对怀中的女子说道,“我们走。” 流云甚有几分惊魂未定,抓着东方晔的衣袖,点了点头,东方晔再没看沈逸一眼,带着人转身便走。 晚清自然也是看到了这里的情景,忙跟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姐被小侯爷搂在怀里的画面,总觉得和谐得不得了,她也没说要扶小姐的话,反而跟在他们身后匆匆往外走去。 “又是他。”沈逸的脸色难看地难以形容,在朝廷里东方晔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无法逾越,却没想到他和流云之间竟还存有几分暧昧。 他忽然想到兰惜的话,眸光一闪,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作者题外话】:沈逸的贵公子面具终于要褪下了,晔大大加油,一定要好好保护流云才行哟。。。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离他远点 东方晔沉默地揽住流云,宽大的袍子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她又刻意低垂着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倒是晚清跟在一旁极为显眼。 “你先回去,我晚些送她回去。”这话是对晚清说的,东方晔扫了她一眼,一个闪身便没了人影。 “大小姐和小侯爷……”柳眉拧得死紧,晚清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先回府,想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少爷。 东方晔将流云带到一条小巷子,走到底便是一栋小宅,不过两三个房间,庭院不大,种了几棵槐树,环境优雅,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这是哪里?”流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东方晔怀里,他抱着她走了一路,他走路的速度极快,像是足尖点地,脚下生风似的,一会儿工夫便离刚才的书肆好远了。 东方晔没有回答她,走到一间屋子前,推门而入,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算不得朴素,却也未见奢华,看得出主人家应该是风雅之人。 “别动。”将流云放置到塌上,流云刚要下地,被东方晔低喝一声便立刻缩回了脚,东方晔转过身去,掩住了眼底的笑意,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走回流云身边。 拿开瓶塞,一股幽香弥漫开来,倒出些许液体到掌心,抹上流云的手腕,流云惊讶地感觉到手腕上的清凉,原本还有些火辣辣疼痛的手腕竟不觉得疼了。 “这是弥生草制成的,你带回去,一天擦两次。”东方晔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哦。”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救过她许多次的关系,在流云心里已经把东方晔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就如刚才她将她带走,她便顺从地跟着离开,未曾想过跟着一个男子离开是不是安全。 “以后不要单独跟沈逸见面。”东方晔的口吻中多了一分霸道,他抬眼看着流云,平静幽深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影子,见她微微失神,他又说道,“听见了么?” 流云缩了缩脑袋,轻声嗯了一句,天知道她为什么要答应他这样的要求,他们非亲非故,他却这样cha手她的事,她心头萦绕起一种怪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沈逸那个人心思深沉,你不是他的对手,以后离他远点。”就在流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流云摇了摇唇,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总觉得东方晔说话的口吻很像……一个吃醋的夫君? “怎么了?”东方晔深邃的眸子落在流云身上,见她眸色忽闪,十分纠结的样子,心底微微淡笑起来,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小侯爷……”流云自然不会说心里的想法,只好随口敷衍一句,“小侯爷对沈公子,似乎不太友好?” 说不友好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流云觉得,东方晔对沈逸和自己对沈逸的态度相差无几,她重生而来,同他自然是有着仇恨的,可是东方晔为什么对沈逸这般态度,实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沈逸得到皇上的器重,而东方晔又是小侯爷,听说也是极得皇上赞赏的,难道说东方晔嫉妒沈逸?也不对,东方晔身为小侯爷,哪里需要嫉妒一个知府之子,小小的状元郎。 怎么想都不通,流云望着东方晔出神,这个小侯爷太过神秘,让她有一种无法看清的感觉。 “他是安王的人。”东方晔倒也没有隐瞒,只是见她神色诧异,转而轻笑,“朝廷上的事你也不明白,总之,沈逸那个人城府太深,离他远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流云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沈逸那个人阴沉隐忍,城府极深,不然他也不会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得到流云的信任和深爱,在最后关头辜负了她的爱,想到前世重重,她忍不住咬紧牙根,不让自己泄露出丝毫脆弱。 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微微一怔,视线下移落到了自己手上,一双大手包裹着自己的小手,那双大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就是这一双比女子还漂亮的大手,让她温暖了起来。 “那日的事,谢谢小侯爷救我。”她忽然想起东方靖的话,他不是应该在京城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时心直口快便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他淡淡地回答,他自然不会说是东方靖来传话,说是流云去东方侯府找过他,也没说什么事只说谢谢他,不过三个字却让他加快了速度,提前好几天回到了临阳城。 两人相对沉默,气氛微微凝住。 “有的时候,把自己逼得太紧,未必是好事。”东方晔的声音温润如水,宛若天籁,不着痕迹地流入流云的心底,他想起那日在她房里,她被梦魇困住时的痛苦,和她如今面上一闪而过的痛楚如出一辙,他其实很想问,却终是忍住了。 有些事,如今还不能问,就如有些事,如今还不能说。 东方晔执着她的手,仿佛有无尽的话要诉说,却又说不出口,流云倏地收回手,慌忙低下了头,连耳根都红了起来,她还假装不在意地抓着自己的袖口,尴尬地低笑两声。 “若是觉得辛苦,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东方晔的口吻一如既往地温和,望着她的神色未见丝毫羞赧,反而坦坦荡荡。 流云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东方晔的眸光太过清澈恬静,反而显得她狼狈慌乱,她暗暗咬唇,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清啊,还抓着她的手说那么暧昧的话,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火大地呐喊两声,面上只敢呵呵傻笑,谁让对面那人太过强大,连轻浮之举都做得落落大方,弄得仿佛流云若是在意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似的。 “下棋么?”东方晔眉心一动,问话的当口便已经起身去一旁拿了棋盘过来。 流云心底腹诽两声,倒还是燃起了斗志,上次在慈光寺她可是输得很惨,这一次怎么着也要扳回一局才行,想到这里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东方晔将棋盘摆放在两人之间,他执黑子,将白子推给流云,这个时候才有一个少年端着茶壶茶杯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公子,婆婆今日不太舒服,让小十过来给公子奉茶。” 少年为两人倒了茶,正要离开,流云忽然认出来人,惊讶地说道:“是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唇瓣相依 少年一身绯色衣衫,略显削瘦,五官精致,眉清目秀,倒也别有一番风华少年的样子。 那日在如意坊见过他一面,那时的他面色难看,衣衫破旧,憔悴不堪,和这会儿见到的漂亮少年判若两人,不过流云还是能依着记忆认出这个少年。 “还记得我么?”流云笑眯眯地望着少年,她很容易忘记别人,但是对这个少年却是印象深刻,那枚玉佩还在她那儿,她还一直想着他会不会有一日来找她要回玉佩。 “小姐大恩,小十铭记于心。”少年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被流云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忽然有点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东方晔双眸微眯,瞧见流云盯着人家猛瞧,眼底划过一抹不悦。 “你的玉佩还在我那儿,什么时候来问我要回去?”流云见少年羞怯腼腆,和那日屈身跪地的倔强少年全然不同,心底生出一抹戏弄。 “请……请小姐留着玉佩,他日……他日……”小十咬唇,也许对这些个富家千金来说三百两不算什么,但是对他这个单薄的少年来说三百两却是无论如何都赚不回来的,否则他早就想办法赎回玉佩的了。 “会下棋么?”流云支着头,瞅着少年的眸色越发柔软,少年和雨宸的年纪差不多大,不过她那个少年老成的弟弟哪有眼前这个害羞的少年这般可爱,她暗暗叹息,要是有个这么容易脸红又这么好欺负的弟弟就好了。 “会,会一点。”小十的脸红得像只苹果,只觉这位小姐异常轻佻,言谈举止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可是她的声音却非常柔软。 “下次我来找你下棋,玉佩作为彩头,若是能赢我,玉佩就还你。”流云支着头,说得认真。 这句话,终于让少年扬起了头,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漂亮的容貌多添了几分神采,连连点头,“一言为定。” 待小十离开,两人才开始下棋,东方晔落下黑子,随口说道:“他的卜玉在你那儿?” “恩,之前他去当铺典当,被我买下了。”流云跟着落下白子,忽然想到什么事,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东方晔,佯装随意地说道,“那日还险些着了如意坊的道呢,幸好有一位白衣公子出现救了我,只可惜他走得太快,都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东方晔神色平静,目光皆是落在棋盘之上,黑子攻势极猛,流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认真应对东方晔的攻势,他奇招百出,每每让人防不胜防。 她忽然醒悟,原来那一日他是让自己的,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棋艺**,竟然能同东方晔一比高下,如今看来她还真是高估自己了。 “你的救命恩人还真是多。”东方晔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流云当下就怒了,这家伙还装蒜,明明就是他救了自己,还假装不认识,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想到这里她便也眯起了眼,不悦地努嘴:“是呢,这个白衣公子武艺高强,大概是怕我缠上他,所以连面都没有露就跑了。” 十足的怨气,东方晔疑惑地抬眼,流云鼓着腮帮子,火大地生气了闷气,他不由的好笑:“也许人家有要事在身。” 明明就是他出手救的人,如今却撇得干净,流云倒是不高兴了,她这么见不得人么,让他救了人还不敢露脸?这是怕她攀上他么? 流云越想越生气,手里的白子下得凌乱,又专挑黑子火力最大处猛攻,看得东方晔眉眼一挑,这丫头又怎么不高兴了? “沈逸已经被你逼到极限了。”东方晔扯开了话题,提到了沈逸,果然见流云面色一变,满脸的不耐,看来她对沈逸还真的是厌恶至极。 “总有一日,要他付出代价。”想到之前那个恶心的吻,流云倏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净盆边,浸湿锦帕,狠狠地擦着被他吻到的地方。 东方晔满头黑线,她怎么说一出是一出,照她这样擦下去脸颊都被被她擦破了。 “别擦了。”他快步过去拉下她的手,果然见到一边的脸上通红一片,能看得出她有多用力,眸中光芒闪过,他执起她的下颚,俯身轻啄被她擦红的地方,温润的吻密密地落在嘴角,她几乎是本能反应着往后退了退,某只大手立刻揽住她的腰际,让人往前一带,这会儿可是整个人都被圈进了怀里。 “我来帮你。”东方晔的声音低滑沉稳,带着一股让人迷醉的蛊惑。 被他扣在怀里的女子微微挣扎,却终究抵不过他强大的力量,流云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所有的防备在面前那人俯身落下的双唇面前轰然倒塌,流云的睫毛柔软而浓密,在眼下打成扇形的阴影,此刻微微地颤动起来,脆弱如婴儿一般不堪一击。 唇瓣相依,相濡以沫。 过了许久,东方晔才微微松开了手,流云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无力地微闭双目,暧昧的情愫让她忍不住意乱情迷了起来,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她清楚男女之间的情事,她不讨厌东方晔的吻,甚至是,有一点点的喜欢。 “擦干净了。”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清冷的,却和平时不太一样,带了几分温柔和,宠溺。 流云困惑了,眉头皱得死紧,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让她心底的不安越发蔓延开来。 她微微仰头望着东方晔,东方家的小侯爷,身份尊贵,素来深居简出,他们几次见面皆是匆忙来去,他救了她几次,又巧遇了几次,算起来他对她的不设防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人人都说东方家的大公子冷漠淡然,拒人千里,可是在流云面前的小侯爷却温文尔雅,没有半分冷疏。 直到这时,流云才惊觉不对劲。 小侯爷对她,是不是太好了?好得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几乎立刻地,她想到了他那次被人追杀受伤闯入她的房间,还有之前被安王派人暗杀的事,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绝不是人们口中那个隐世的东方公子。 她已经习惯多疑,对别人的友善多了几分怀疑,前世的信任让她尸骨无存,若这一世她依然如从前那般迷糊,那她的重生也算是白白浪费了的。 可是她的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几次三番出手相救的呢? “不许胡思乱想。”东方晔的表情淡漠,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扬,透着几分笑意,见流云满脸疑惑,忍不住再次地低下头,封住某个喜欢乱想的丫头的唇。 青涩的吻,却带来异样的甜美,他竟是……舍不得放开她了。 【作者题外话】:矮油好害羞,看他们亲亲,小夕好羞射 第一百七十章 兴师问罪 一直到回府,流云都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多得让她有些不堪重负,沈逸的狠辣冷酷,东方晔的温柔深吻,都让她头疼万分,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揉了揉发疼的额际,流云打算好好回去睡一觉,以她现在混沌的状态,就是想到天亮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谁知道刚要进府,就遇上了沈逸和忠叔,看模样似乎是忠叔将人送出府。 撇了撇嘴,流云半低着头,打算假装没看到那个轻薄自己的家伙,想到他下午的作为,流云要握紧拳头才能压下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流云……”沈逸见到流云,急忙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立定,眼底满是歉意,“白日里是我太心急,对不起,是我不好。” 要是换做前世,沈逸这般委曲求全地讨好,流云就算有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可是这一刻的流云却恨不得沈逸立刻消失,她真是一眼都不想见他。 然而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识时务,尤其是自以为是的沈逸。 “沈逸,你到底想怎么样?”流云恼了,抬头瞪他,她已经拒绝了那么多次,他到底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 触及流云微红的唇,沈逸的脑中轰的一声,他死死地盯着流云的唇,娇唇微微泛红,那不是唇脂,那是被人吻过的唇。 是谁?他压住心底的狠戾,脑海里晃过一个名字,东方晔。 “流云,是你bi我的。“说完这句,沈逸转身便走,未作停留。 倒是一旁的忠叔,担忧地蹙眉:“大小姐,沈公子似乎……” 他说不出形容词,流云倒是有一大堆可以形容沈逸的阴沉和可怕的,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懒得理他,她恨不得她离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就更好了。 流云一转身,便看到兰惜立在远处,神情忧伤地望着沈逸离开的背影,再转向流云的时候又带着怨恨,仿佛抢走沈逸的人是流云似的。 撇撇嘴,流云直直地从她身侧走过,连招呼都懒得打,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兰惜阴冷地说了一句:“我们走着瞧。” 哟,端庄贤淑的娇小姐这是打算露出本xing了? 流云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兰惜的背影,语带轻视地说道:“沈公子也真是奇怪,妹妹这般妙人儿在他身边,竟是视而不见,妹妹还如此眷恋于他,姐姐都为妹妹不值。” 她的话,成功地让兰惜转过身,眼底的愤恨席卷她所有的心神,流云的话一针见血地戳中她的心窝,她愤愤不甘,她明明比流云优秀许多,得到沈逸的人应该是她。 “你以为沈公子真的喜欢你么?他喜欢的不过是你嫡女的身份,和你背后的季氏一族,沐流云,没有那些身份,你压根什么都不是。”兰惜冷睨流云,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维护着她心底最后的尊严。 兰惜的话提醒了她,让流云最后的一点困惑茅塞顿开,没错,除了她嫡女的身份夹带的巨大财富之外,她的背后还有京城季氏,即使她娘已经过世过年,季氏和沐家早已没了往来,但是流云终究是季梦娴的女儿,是季氏嫡系,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林姨娘经营了那么多年都无法让你成为沐家嫡女,那季氏就更是你无法逾越的障碍了,兰惜妹妹,真是可惜。”流云掩着嘴吃吃地低笑起来,笑声婉转动听,听在兰惜的耳中却异常刺耳。 “姐姐以为,这般欲擒故纵的招数就能将沈公子的心留住么?”兰惜苍白着脸,撑着最后的骄傲。 真是幼稚的撂狠话。 流云在心底撇嘴,看着面前的兰惜异常单薄的身子,她也没了嘲弄的心思,懒懒地耸肩,转身便往朱颜阁的方向走去。 “沐流云,你不会事事都这么如意的。”兰惜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终是没有阻了流云的步伐,这些个稚嫩的招数,流云还没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她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兰惜的手段,不过就是个娇气的小丫头罢了,除了挑拨离间,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当然,她也差点为自己轻视兰惜而付出代价。 待她回到朱颜阁的时候,雨宸正在房里等着他,手边茶壶里的热水已经放凉,可见他等了流云多久。 “你怎么在这里?”流云好奇地扫了雨宸一眼,素来沉默的少年似乎脸色不太好,她扫了晚清一眼,那厢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这下子流云更茫然了。 “你们先出去。”雨宸低沉的嗓音传来,晚清和浅澜便退至门外。 这架势,似乎是兴师问罪来的。 流云皱了皱眉头,立刻猜到雨宸脸色不好的原因,看来晚清是将白日里的事同他说了,只是不知他这会儿的阴沉是因为沈逸的轻薄,还是因为东方晔带她离开的事了。 “以后不要单独和沈逸见面,那家伙不安好心。”这话流云听着耳熟,东方晔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她默默地偏头,看来沈逸做人还真是失败,谁都知道他不是好人。 见流云神游,雨宸不由得蹙眉,又说道:“长姐难道真的对东方晔有意思?” 打从流云和东方晔扯上关系之后,雨宸便暗中探听了许多关于这个神秘小侯爷的事,知道得越多越让他心惊,这个体弱多病的小侯爷还真是个人物,不愧被皇上成为经世之才。 若没有流云和他的关系,雨宸绝对会真心佩服东方晔,但是扯上了流云,他就有点忧心,流云压根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纵然横行霸道那也只是窝里横,说得再出去一些也是要在沐府的势力范围之内。 但是东方晔的世界却是完全不同的,流云的率xing天真在那个世界里是完全行不通的,东方晔所在的那个世界,一点点的善良单纯都会让他万劫不复。 这样的地方,流云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地方生存。 “你也知道我是你长姐?”出手敲了一下雨宸额头,这家伙明明比她小,还摆出一副家长教训孩子的架势,她想到下午见到的小十,默默泪了,要是雨宸能像小十那样羞怯好欺负该有多好。 和雨宸的对话还没开始,晚清便敲了敲房门,低声说道:“小姐,白苏姑姑派人来说,明日卯时要陪老夫人去慈光寺还愿,别忘记了。” “恩,我知道了。”流云揉了揉发疼的额际,想到明日又要早起,不由得暗叹一声,她最近的日子果然是过得太舒服了。 “长姐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雨宸见流云满脸疲倦,也不忍再打搅她休息,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朱颜阁。 不知为何,流云望着雨宸离开的背影,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明日,慈光寺一行……兰惜也是一起去的。 【作者题外话】:又快要到小**喽,好兴奋好兴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甘心为棋 翌日清早,沐老夫人一行人便前往慈光寺,老夫人素来信佛,姜氏有孕之后她便想着要去一趟寺庙还愿,感谢佛祖庇佑,让沐府再次开枝散叶,她也希望此次姜氏能再得一子。 兰惜原本是要一起过去的,谁料她信期突至,血腥之气视为污秽,于佛祖乃是大不敬,自是不能同行。没有兰惜同行,流云自然高兴,她可不敢保证这一路过去她会不会冷嘲热讽的。 早上这一路她几乎都靠着晚清昏昏欲睡,沐老夫人如今疼爱孙女,自是觉得她越发娇憨,不像寻常人趁着机会拍她马屁,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行行色色的人都看得透彻,因而也对流云越来越喜爱。 流云这边颠簸上路,兰惜却也未多睡,等沐老夫人他们离开之后便也跟着从侧门离开了沐府,而她的目的地居然是……沈府。 沈府连着知府衙门,前边是上堂之处,后边便是知府宅子,沈逸便是住在此处。 天刚蒙蒙亮,兰惜便小心地来到沈府最偏僻的侧门,门外杂草丛生,这扇门通向沈府的祠堂,除了清明祭祖,平日里极少有人会来这里,兰惜连敲三下侧门,过了一会儿侧门便被打开,有个小厮打扮的人看了兰惜一眼,又小心地探头出去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才重新关上门,将兰惜带了进去。 “公子在侧屋等着。”清晨的宅子十分安静,小厮的声音很轻,他带着兰惜走到一处屋外,谨慎地叩了房门,低声说道,“公子,沐二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沈逸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小厮朝着兰惜恭敬地颔首,为她推开了门,待她进去之后,又为他们关上了门,旋即便隐到了暗处,小心地为他们把风。 这是一间十分寻常的屋子,陈设简陋单一,若是见过知府外宅的人,很难相信这儿也是知府大宅。 “你今天不是要去慈光寺么?”沈逸立在窗边,负手而立,日出的晨曦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长几寸,异常挺拔。 兰惜几乎是着迷地望着他的背影,沈逸的风姿绰约,在她见到的第一眼便占据了她的整副心神,他优雅的浅笑让她迷醉沉沦。 “若是,我能帮你娶到流云……”兰惜抿了抿唇,袖中的双拳握得死紧,胸口仿佛有一股沉闷无法舒缓,她一夜未眠才终于下定决心来找他。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沈逸温柔地看着她,微弱的阳光一缕一缕地投射下来,映在他的侧脸上,本就俊秀的五官更加俊美。 被他这样注视着,兰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了,化成了甜腻的海洋,这样浅笑着的他让她失神,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微微清醒,她咬了咬下唇,抛开心底最后一抹矜持:“若是,我要你娶我,你也答应么?” 沈逸只是轻笑出声,嘴角微微上扬,拉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走过去,伸手将兰惜搂进了怀里,亲吻她的额头,低声说道:“你对我的心意,我还会不懂么?”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压过了一切心绪,兰惜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这是一个梦,一触就碎。 “相信我么?”沈逸的声音轻柔,落在兰惜的耳畔,仿佛是情人般的低语。 兰惜被他搂在怀里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这是她想象了无数次的画面,沈逸的眼中从来都只有流云,即使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只是淡漠地扫她一眼,她的不甘心,就是在他的忽视中,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是喜欢长姐么?”兰惜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却不自知。 她微闭着双眸,蝶翼般的睫毛瑟瑟发抖,兰惜无疑是美丽的,清雅可人的容貌是最能打动男人的心的,尤其是这般扑闪着清纯的眸子,深情款款地望着男子的时候,是最动人的。 “傻瓜……”沈逸低低地笑着,俯下身轻吻兰惜的嘴角,她颤抖得更厉害了,满满的幸福冲击着她的心头,她不敢置信间又夹带着浓浓的不安,可是这一刻她早就来不及思考沈逸的心思,她只知道自己在心爱之人的怀里,而他,开始摩挲着她的唇。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沈逸的心里也是喜欢着她的。 “若你是嫡女,该有多好。”沈逸的吻错落有致地落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叹息一声,带着满满的失落。 是因为沐流云是嫡女,果然是因为她是嫡女。 巨大的幸福迎面而来,兰惜死咬着牙根,才没有让自己泄露出心底的喜悦。 所以沈逸对流云的追逐,只是因为她嫡女的身份,他并没有喜欢流云,并没有。 “惜儿,真的能帮我娶到流云么?”沈逸含着了兰惜的耳垂,怀里的女子整个人战栗了起来,身子越发柔软,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 “能……我能……”她的声音娇媚地不可思议,她只觉浑身发软,要不是沈逸搂着她,她大概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若是惜儿能帮我娶到流云,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惜儿。”沈逸的承诺,又一次在兰惜的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让她有些晕眩。 兰惜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微微喘气,不停地说着:“我能……” “想要么?”若是此刻兰惜没有埋首在沈逸的怀中,她便能看到他的表情,在她早已意乱情迷的时刻,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优雅,没有半分动情。 “想……想要……”她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可是在心爱之人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这一刻的幸福让她忘却了世俗的一切,她只想成为他的女人,成为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要后悔。”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一旁的塌子上,视线微微扫过冷硬的塌子,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毯子,兰惜的身子触及冰冷的塌子时微微一缩,他立刻懊恼地皱眉,“对不起,是我心急了,这里只有塌子。” 他似乎想要退缩,或许是心疼她的娇弱,兰惜却拉住他的手,软声地呢喃:“只要是你,就……不会后悔。” 沈逸闻言,唇角一扬,大手游走着褪去她的衣衫,翻身压上,封住她的娇喘,交缠在一起的身子,无比地契合。 或许是第一次的关系,她痛得昏了过去,沈逸冷漠地抽身离开她的身体,拿过一旁的衣物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塌子上未着衣缕的女子。 她很美,她的身子也很美,只是却不是他想要的。 “呵,不自量力的女人。”他沉冷的眸子微微一闪,讥讽浮上了嘴角。 从头到尾,他要的,都只有沐流云而已,而她,不过是一颗送上门的棋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途遇马贼 林氏也是跟着一起去了慈光寺的,老夫人原本想将她留在府里打点,末了想想还是带着她一起,毕竟沐府侍妾一个都不出现总也是说不过去的,姜氏有孕,夏氏又身子不好,眼下也只有林氏能一起出来的了。 她自知老夫人对她仍有心结,一路上倒也是体贴入微,生怕怠慢了什么。 拜了佛祖之后,老夫人便去了方丈那儿讨教佛经,其他人便四散着自个儿随便走走,流云对慈光寺是熟悉的,便去了凌玄那儿,巧合的是那日正是凌玄在慈光寺的最后一日,流云还以为他要还俗,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从头到尾都是俗家弟子。 “大师怎么忽然要离开了?”流云好奇地问道,不可否认的是,换回便服的凌玄,仿佛是神仙触地,少了几分仙气,倒是多了几分贵气。 “平静的日子过到头了,自然该离开了。”凌玄淡笑,神情恬静安详,这么看倒是有几分出尘脱俗的俗家弟子模样了。 “大师之后要去哪里?”流云倒不是探听大师私隐,他们毕竟相处过几日,还处得不错,自然是该关心几句的。 “应该会去京城,又或者是回临阳城。“凌玄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该先去什么地方。 流云点点头,她之前到也是听说过凌玄大师是京城人士。 “对了,你后来有见过东方晔么?“凌玄随口扯了话题发问, “恩,见过几次。”想到那日的亲密,流云的脸上浮起了红霞,怕被凌玄看出异样,便状似随意地转身欣赏墙上的画作,待仔细看清才惊诧道:“这是王冕的墨梅图。” 前世的时候,流云也是仔细钻研过书画的,否则那日在品诗会也画不出墨竹了的。 “那是赝品。”凌玄起身走过来,立在流云的身侧,负手而立,微微扬起头,带着几分笑意,“我画的。” 赝品?流云的眼中再次泄露的震惊,她娘从前偏爱书画,也曾收集了不少名家真品,眼前这幅墨梅图同那些个名家真品相比毫不逊色,浓浓淡淡的墨水晕然而成的墨梅,神韵秀逸,或疏影横斜,雅淡出尘,或繁花密蕊,千丛万簇,或密中见疏,照应有情,凸显出梅的清高雅致。 “若不是大师说这是赝品,流云会以为这是王冕的真迹。”流云啧啧感叹,目不转睛地望着墨梅。 “不过是些闲暇时候的玩意罢了。”凌玄耸了耸肩,慈光寺是个能让人浮躁的心沉静下来的地方,在这里所作的画,自然是不同的。 流云吐吐舌头,大概也只有凌玄大师这般谪仙似的人才能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了。 两人闲聊了许久,直到门外的小师傅过来敲门,说是沐家老夫人派人过来寻大小姐,准备启程回府了该,流云才惊觉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流云同凌玄道了别,便去前面找寻沐老夫人,老夫人一行人也早已准备妥当,就等流云回来便能出发回府了的。 待流云走远,一只老鹰从头顶飞过,嘶叫一声,旋即便围着凌玄绕了两圈,直到凌玄伸出右手,它才落在了凌玄的手臂上,凌玄从它脚上取过信笺,动了动手臂,老鹰立刻又嘶叫一声扑腾两下翅膀,便没了踪影。 “马贼?”凌玄好看的眉头皱紧,看着信笺上的字眼,嘴角微微扬起,嘲讽地轻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穷疯了吧。” 遥遥地望着流云离开的方向,想到流云和东方晔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不仅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闲事他是管定了,想到这里他便回屋执笔写下几个字,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临阳城。 这个时候,流云他们一行人正在往回赶路,流云这会儿精神倒是不错,没有再如早上来的时候那般闭目养神,反而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内的女眷们身子也跟着摇晃一下,驾车的下人立刻跳下马车去看两匹拉车的黑马,也不知道它们怎么了,只是不停地喷着热气,原地踏脚,怎么都不肯再挪一步。 “怎么回事?”原本在假寐着的沐老夫人,睁眼扫了白苏一眼,白苏立刻点点头,下马车去询问情况,没多久便过来回复,“拉车的马匹出了点状况,老张他们正在商量。” 流云警惕地望了望帘子外,他们刚穿过树林,正是在一处偏僻荒凉的地方,这会儿除了他们这一批人,连个过路的人影都见不着。 没来由地,流云一阵心慌,总觉得不太对劲。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远远地跑来一群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弓箭或是大刀什么的,为首的那人骑着黑色的骏马,大手一挥,那群人便将流云他们给围了起来。 “强盗?”林氏的脸色倏地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沐老夫人面色一沉,倒是看不出害怕,不过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倒是流云,面无表情地由帘子望了出去,心下一紧,对方个个人高马大,又带着武器,而他们却是女眷居多,虽然也带了几个侍卫,却是双拳难敌四手,真的要是动起手来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 怎么看,都是危险重重。 “久闻沐老夫人威名,不知在下能否见上一面。”马背上的黑衣人爽朗一笑,初略看去,怕也是四十好几的样子,皮肤黝黑,虎背熊腰,这一看便是个不好打发的人。 到这一刻,沐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看来对方果然是冲着沐府来的了。 “在下马帮帮主马邢,想请老夫人去马寨做客,不知道老夫人意下如何?”马邢见马车上的人始终不开口,倒也不着急,嘻嘻一笑说出了目的。 马邢的名号老夫人倒是听过的,他是聚众行劫的群盗股匪头领,朝廷对他发布了通缉令,只是他各处游走,朝廷一直都没有抓到他。 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敢跑来临阳城附近干起打家劫舍的事儿来了。 “若是老朽不愿意,又该如何?”沐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句极为硬气的话。 第一百七十三章 鸡毛令箭 马邢一愣,旋即又是一阵大笑,他没想到沐家老夫人如此不识趣,这会儿已经露出了匪盗的面目,冷哼一声:“若是老夫人敬酒不吃,那马某也只能给罚酒喝了。” “老夫人,我们该怎么办?”林氏勉强维持着镇定,然后袖中的双手早已瑟瑟发抖,她饶是精于算计,也终究是个内宅夫人,对上这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匪盗,哪里还能真的镇定自若。 “我们带了多少侍卫?”老夫人这话,显然不是在问林氏。 “一队六人。”白苏垂下眼帘,低声回答。 因为慈光寺距离临阳城并不算远,他们又是当天来回,再者这一条官道上从未出现过匪盗,哪里能想得到会遇上这样的事。 沐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见过风浪的,这样的事也遇见过不少,可是如今马车里不仅有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人,还有沐府的嫡小姐和侍妾,尤其是流云这副花容月貌,若是被那些马匪看到,哪里还能保全下来。 白苏自然看懂了老夫人的眼色,低头扫了一眼马车,双手摸到座位底下不知道在摸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将手拿出来,此时她那双白皙的双手已经满是灰尘,她又立刻伸向流云的脸颊,对着她的脸上抹了几下,流云清秀的容貌便染上了脏脏的灰色,虽也掩盖不了绝色的容貌,总也是比刚才好了许多的。 刚才白苏的手抹上她的脸颊,她便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她立刻闭上了眼睛任由白苏姑姑给她抹上一层尘土。 在这么紧张的时候,祖母都能先想到她,流云的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沐老夫人还不愿意下车么?难道要马某亲自来请么?”马邢的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不耐。 识时务者为俊杰,沐老夫人眉心一皱,低声说道,“下去吧。” 马车上的女眷一一下了马车,流云被白苏拉在身后挡着,林氏的脸色白得吓人,沐老夫人则是皱紧眉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老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马某佩服。”说话间,马邢的目光却是扫过所有的女眷,落在林氏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扯开了嘴角,林氏却是浑身一震,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林氏和这个马邢……流云虽然在最后,但是却将林氏的举动看在眼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们这是要打劫?”沐老夫人气场强大,即使面对如此实力悬殊的局面,依然镇定地开口。 “呵呵,马某已经派人去通知沐老爷了,只要沐老爷将银子奉上,那么大家自然能相安无事。”马邢晃了晃手里的马鞭,朝着身旁的几个人挥了挥手,“把那几个侍卫,都绑起来。” 单看人数就知道绝对占不了上风,在这种情况下,老夫人自然不会逞强,几个侍卫见主人家没有说话,也只好束手就擒,被马邢的人绑个结实。 “老夫人,请。”马邢努了努嘴,他的手下立刻上前,示意她们上马邢带来的马车。 无奈之下,沐府女眷只能去了马匪的宅子,而随行的下人和侍卫则个个被绑个结实丢上了马车,送去的别的地方关着。 “进去。”马邢的身上尚有几分斯文痞味,他的手下可都是日夜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身上散发着凌冽的杀气,见沐府的女眷走得太慢,不满地上前将人往前一推,林氏一时没有站稳,便摔在了地上,白苏立刻上前扶着她站起来。 “哟,这老娘们还真是漂亮,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那人一口黄牙,对着白苏眯着眼细细打量,那目光像是要将她扒光了似的。 白苏咬牙,却是别开了眼,这个时候激怒他们无疑是自寻死路,她一个人了无牵挂,绝不能连累了老夫人和大小姐。 只是,这会儿早已不是白苏愿不愿意惹事的时候了,她这些年跟着老夫人抄经念佛,身上有一种淡然脱俗的气息,举手投足间的风韵纵然是林氏都无可比拟。 “还会瞪人啊,我喜欢。”那人一伸手,便将白苏拉了过来,扣在怀里便要轻薄一番。 沐老夫人哪里容得旁人如此欺辱白苏,连忙上前阻止,那盗匪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随手一推,老夫人便摔在了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也不知有没有伤到。 马邢早就立在远处,将这些看在眼里,到了这会儿才姗姗来迟,扫一眼白苏的衣饰,猜测不过是个侍女,便也未在意。 那人见老大不语,便明白老大这是默认了自己可以带走这个老娘们,顿时高兴起来,扣紧白苏的双手,将之反剪在背后,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他只是呵呵两声便扯了她的外衣。 “畜生,放开白苏。”沐老夫人这会儿真是急红了眼,硬是要爬起来阻止,流云和林氏连忙将她扶着起来,沐老夫人瞪着马邢,“你的人若是敢伤白苏分毫,我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这话,可就说得重了。 若是老夫人冷静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对马贼说出这样威胁的话的。 因而,待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才惊觉马邢眼底的嗜血,是了,匪盗是粗暴残忍的,哪里懂得收敛,只要人质不死,能让他们得到钱财,足矣。 “我倒要看看,老夫人如何让我们,不得好死。”马邢是个激不得的,这会儿他已经走近白苏,他的动作可比他那手下粗鲁多了,嫌弃似的将白苏所剩不多的衣物扯掉,露出她白皙的肌肤,他冷笑着将手伸向她的里衣,白苏拼命地挣扎,泪水奔涌而出,她是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的。 老夫人怒红了眼,要不是林氏拉着她,她这会儿就要上前跟人拼命了,每个人总有些不能触碰的软肋,一直陪了她许多年被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白苏,便是她的软肋之一。 “马帮主,不知道一个小小的马帮,是不是要同慕容山庄为敌?”流云从女眷的最后走了出来,冷冷地望着一身戾气的马邢,淡笑挂在嘴角,怎么看都让人心生一股凉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的心悸 “慕容山庄?”马邢蹙眉,江湖上的人是没有人不知道慕容山庄的,江湖三大世家以慕容山庄为首,财力雄厚,势力遍布黑白两道,别说是马帮,就算是江湖上任何的帮派,看到慕容山庄都是要低头认栽的。 “呵呵,马帮主不知道沐府同慕容山庄的关系么?”流云面露讥讽,淡定地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正是之前秦逸留给她的,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还回去,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看到令牌,马邢面色微变,别人不认识这块令牌,他从前可是见过秦副庄主拿出过这块令牌,如假包换。 “可以放了白苏姑姑了么?”流云的视线迎上马邢,毫不相让。 马邢打量流云,暗暗猜测她的身份,刚才她是躲在女眷最后的,看她脸上虽有些脏兮兮的,不过衣着华丽,看来该是沐府的大小姐无疑了。 早先倒是听说过沐府大小姐和慕容山庄有些交情,他还当是市井里的道听途说,如今看到大小姐手里的令牌,方才心惊,看来这次怕是要阴沟了翻船了,得罪了慕容山庄,哪里还会有活路? “还不把人放了。”马邢冷眼扫过身侧的手下,那人悻悻松开了手,白苏双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流云和另一个侍女立刻上前将白苏扶了起来,退回老夫人身边。 “马帮主,我祖母年事已高,身子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要一间干净的房间让她休息一下。”流云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也没有凭着慕容山庄的令牌坐地起价,她可不想把人惹恼了,到时候无法收拾。 马邢眯着眼睛,望着流云坦荡的神色,最后还是点点头,带他们去了一间干净的客房。 白苏的衣服被他们撕破,幸好他们随身有带披风,便立刻拿出来给白苏披上,老夫人也没有大碍,刚才那一摔也只是看起来严重,尚能走路,看着他们没事,流云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沐大小姐和秦副庄主是什么关系?”马邢只见过秦逸拿出令牌,从未听说别的人手里有这一块东西,当下倒是好奇了起来。 流云蹙眉,察觉到身旁的老夫人和林氏纷纷投来视线,她心下犹豫,该怎么说才能不让人误会,又能让马邢忌惮。 “没什么关系,不过几面之缘。”流云随意地应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过慕容庄主倒是欠我一件事。” 这话,说得微妙。 秦逸和她不过几面之缘,就将这么重要的令牌给她,那底下的意思就是说,给她令牌的并非秦逸,而是那个神秘的慕容庄主。 那可是一尊大佛,江湖中人无人不晓,马邢自然更是清楚。 随着流云这句话,马邢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自己该如何全身而退。 “马帮主是个聪明人,以我和秦逸的关系若是多嘴一句,怕是这世上便再无马帮。”流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是置人于死地之人,只要马帮主告诉我们,是谁指使马帮主截下我们的马车,我自然也不会多嘴。” 沐老夫人坐在一旁,对这个孙女更是满意了几分,她也早就猜到这件事绝对不单纯,马帮没有道理无缘无故地劫走他们的马车。 沐府和朝廷官府的关系素来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沐府虽是临阳首富,却鲜少有被人绑架勒索的事发生的原因,没有盗匪愿意同朝廷为敌,纵然他们打家劫舍,也是挑一些软柿子捏,像沐府这样势力庞大的,财力雄厚的,不会成为盗匪的目标。 毕竟,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雇主的资料,我们是不会泄露的。”马邢没有说出幕后主谋,但是他也绝不会独自抗下这个责任,他们做匪盗的有自己的规矩原则,但却也不会真的为了雇主牺牲整个马帮人的性命。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一阵喧嚣,马邢心底一紧,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马邢沉声问道。 “门外……忽然来了一群士兵,黑衣盔甲,像是……像是黑骑军。”前来报信的人脸色苍白,手臂上cha着一支短箭,他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报信。 马邢注意到他手臂上那支箭尾是黑色的羽毛,他整个人浑身一震,真的是黑骑军。 据说,黑骑军只一百人,皆是黑衣盔甲,一手长剑,一手弯弓,个个以一敌百,一剑封喉,射箭更是百发百中,他们不属于朝廷的军队,而是东方小侯爷的私军。 三年前朝廷,先皇胞弟领兵造反,便是这一百黑骑军,硬是将皇宫护得滴水不漏,挨到了威远大将军凌王带兵回京救驾,皇帝对黑骑军褒奖不已,想将之编入御林军,却遭黑骑军众将士的反对,他们忠于皇帝忠于大翎,却更希望跟随东方小侯爷,此举一出,朝廷哗然,就在众人以为皇帝会忌惮东方家的势力而将之铲除时,皇帝竟然大笔一挥,允了东方小侯爷拥有私军。 一年前边境难民暴动,也是这一百黑骑军披星戴月地赶到边境,压下了暴动,抓出了挑拨的贼人,也安抚了难民,此番的功绩又是记在了从不露面的小侯爷身上,自那以后人们便知道,皇帝对东方家不是不忌惮,而是信任更多,尤其对东方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器重与日俱增。 就在马邢陷入沉思中,黑骑军已经占领了马寨,一袭白衣飘飘的男子立在黑骑军里,显得格格不入,再见他苍白虚弱的容貌,更和个个壮硕魁梧的黑骑军极不协调。 但是流云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除了东方晔,谁还会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出现。 谁又能将白色衣穿得如此风神俊逸,又有谁能在一派萧杀狠绝的黑骑军中,袖袂翻飞,一派优雅。 除了东方晔,怕是这世间再无人能如他这般地,让她心悸了。 “我来了。”只三个字,从那人薄唇中吐露,竟让她,有了落泪的冲动。 【作者题外话】:骑士永远都能在公主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艾玛,流云不选东方晔选沈逸才有鬼啊,嗷嗷嗷嗷啊。。。。 今儿更新三章哟,亲们不要丢鸡蛋,小夕还是勤奋的小夕,可是真好困。。。呜呜 第一百七十五章 儒雅公子 儒雅的贵公子,面色沉静得宛如一块美玉,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透着清冷的孤傲,散发出久居高位的尊贵,他的眼神只是淡淡扫过,众人便觉得一股阴冷的寒意从心底透了出来。 “马邢?”东方晔的声音柔和沉稳,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嘲弄。 众人并不知眼前这人的身份,但是能调动黑骑军的,就只有东方晔一人。 谁都无法想象出东方家的大公子是如此病弱书生的模样,精致的容貌中夹杂着几分阴柔,深邃的目光平静如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小侯爷?”马邢只觉自己被他一道目光盯得浑身发冷,若是换做平时他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子盯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从男子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了杀意。 杀手善于隐藏杀气,因为他们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若是被人提前一步察觉,暗杀便会失败。而东方晔肆意地让人察觉到他的杀意,违和的宁静感,让人从心理感觉到压抑,这是只有东方晔才会给人带来的感受。 “看来你的马帮是不想要了。”东方晔漫不经心的嗓音压在马邢的心头,让他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他丝毫不觉得眼前的贵公子是随便说说,仿佛下一秒就真的会将整个马帮夷为平地。 凤眸流转间,已经走到了流云的面前,打量了她几眼,确认她没有受伤,旋即转身朝着黑骑军下了命令:“匪盗都带走,妇孺软禁在寨子里,派人通知沈知府过来处理后续的事。” “是。”黑骑军副统领的回答铿锵有力,收到指令之后即刻去执行军令。 马邢握紧了拳头,他在盘算着是否顽抗,倘若来的是普通士兵也许还有机会,但是如今来的是铁血的黑骑军,他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去冒险,可是让他就这么束手就擒,他如何甘心? “小侯爷这是要cha手我们马帮的事情了?”马邢冷着脸,江湖和官府素来互不相干,马邢从前是朝廷的通缉犯,后来加入了马帮之后便纵身江湖,朝廷对马帮有几分忌惮,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个人而扛上整个马帮。 “马帮从前在江湖中也是一群绿林好汉,干的大多是劫富济贫的事,如今到了你的手里倒是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打家劫舍了。”东方晔眉眼轻挑,摆明了没有把马邢放在眼里,若是从前的马帮他或许还会犹豫一下,现在的马帮可是一点都不值得挽救的。 马邢抿唇,不予置否,从前的马帮确实如他所说劫富济贫,但是后来遭遇了飞来横祸,连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又哪里能帮得了旁人,再后来马帮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收人钱财予人消灾,如今却是再也回不了头了的。 东方晔平静地望着他,马邢身子一动,他的右手便微微抬了起来,动作快得惊人,马邢刚要跃起的身子轰然倒地,眉头皱得死紧,仿佛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动不了的。 “都带走。”东方晔的生意再次响起,这一次黑骑军的将士们动作神速,没多久就将马帮的盗匪一打尽,个个都捆得跟粽子似的。 这个时候,东方晔才踱步到了老夫人面前,礼貌地颔首:“让老夫人受惊了。” 沐老夫人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眉宇间透着睿智沉稳,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早先就知道东方侯爷的长公子极为出众,只可惜见过他的人太少,坊间传言不可尽信。 “小侯爷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老夫人是个人精儿,怎么能看不出来流云和这小子之间的猫腻,看流云衣服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她便也假装不知罢了。 “正巧碰上。”东方晔回答得轻描淡写,又礼貌地颔首,“在下派人送老夫人回去吧,沐老爷那儿想必已经十分着急了。” 沐老夫人点点头,便在东方晔的人指引下,上了一辆简易的马车。 “咦?”老夫人习惯性地摸了摸袖中,腕内里空无一物,她想了一会儿才懊恼地说道,“好不容易才求得一枚护身符,本想给书文带着,保她安全的,大抵是掉在路上了。” “天色不早了,老夫人先回临阳城,在下正巧要去一趟慈光寺,请方丈大师再为老夫人请一枚护身符便好了。”东方晔沉吟一声,如是说道。 沐老夫人偏头望向流云,缓缓说道:“云丫头也跟着一起去一趟慈光寺吧,你姜姨娘的生辰八字你是知道的,写好之后请大师念一遍经文后放入护身符中。” 流云微微一怔,眉头一皱,不太明白沐老夫人怎么会让她一个女子孤身跟着东方晔一起去慈光寺的,老夫人不是最在意声誉的么? 仿佛是猜到流云心中的狐疑,沐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云丫头放心,小侯爷是正人君子,定然会护你周全。” 这话,倒让流云面色一红,仿佛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的,余光扫到东方晔,见他眼底闪过戏谑,不由得低下了头,谁说他是君子了? “孙女去去就回,祖母不用担心。”流云走过去,一脸担心地望着白苏,“白苏姑姑今日受了些惊吓,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才是。” 原本还有几分惊魂不定的白苏倒是笑了起来,也难怪老夫人疼她,这小丫头小小的年纪却是心思缜密的,这会儿倒还记得担心着她这么个外人,当真是让人喜爱的。 随后,东方晔带来的人驾着马车往临阳城的方向离开,留下黑骑军副统领在马寨等着沈知府,而他则带着流云拐到边门,门外只有一匹骏马,她是见过的,飞絮。 “怎么了?”一跃上了马背的东方晔朝着流云伸出手,她却咬了咬唇,立在原地未有动作,东方晔挑了挑眉,“骑马快一些,不然天黑就回不了临阳城了。” 见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流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伸出了手,那厢抓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她还没坐稳,飞絮便撒开四条腿奔跑开来。 “啊……”流云吓得身子一缩,东方晔顺势将人搂紧,在她忍不住猪环住东方晔的腰际,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 偏偏那厮还在她耳边低笑一声:“你这是投怀送抱么?” 瞥见她娇嗔似的瞪眼,东方晔唇角飞扬,心情大好,坐下的飘絮也仿佛受到主人心情的影响,跑得更快了些。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答应你 飞絮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到了慈光寺,方丈听明来意,立刻应下流云的要求,她写下姜氏的生辰八字交给方丈之后,方丈便拿过字条,口中念念有词,将之放入护身符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递还给流云。 拿到护身符后,东方晔便拉着流云离开了慈光寺,只是他们走的却不是来时的官道,流云忍不住发问,东方晔却但笑不语。 “到了。”飞絮乖巧地停下脚步,东方晔揽住流云轻轻一跃便下了马,松开流云的腰际,却是牵着她的手带她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流云张嘴便想问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想到他刚才的笑容便硬是吞下了疑问,跟着往树林深处走去,飞絮倒也乖巧,立在树林外,拖拉着脑袋,像是不高兴东方晔将自己抛下似的。 原来东方晔要带她去的地方并不是树林,而是穿过树林之后的瀑布,泉水清澈见底,欢快地叮咚作响,这是一个隐秘的山谷,悠悠的日光懒散地穿过树叶洒落在泉水之间,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没想到这儿还别有洞天。”流云环视四周,啧啧赞叹。 七月里的天早已是热得要命,这一日又是忙着赶路,马车里闷热不堪,流云的里衣早已湿透,却也只能强忍着炎热赶路,这个地方四面皆是山崖,虽不算高,却也将这个小小的世外桃源包裹在内,微风拂面,凉爽宜人。 “要不要泡泡脚?”东方晔走到溪边蹲下,手指触了触泉水,倒是不像别的湖水那般温热,反而有一种冰凉透心的感觉。 大家闺秀是不能随意脱鞋脱袜的,尤其是面前还有男子的时候。 不过流云可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热得要命,谁不让她泡脚,她跟谁拼命。 快速地脱了鞋袜,白皙娇小的luo足浸入水中,流云的身子微微向后靠去,双手支撑着身子,感叹道:“好舒服。” 东方晔嘴角微扬,负手而立,微微仰着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流云动了动双脚,冰凉透心的泉水驱散了她的炎热,她偏过脸仰视东方晔,他好看的侧脸在光晕下显出几分透明,泛着光泽,精致极了。 “北边的仗打得急了,我这几日便要赶过去。“东方晔是忽然开口的,而他低沉的嗓音便如一弯清泉,流进了流云的心里,让她惬意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在说什么?他要去北边,打仗么? 流云蹙了蹙眉,她是记得的,前世的时候北边打了大胜仗,人们提到的大功臣除了威远将军,还有侯府的大公子,他从始至终都未曾露面,但是人们却知道他是威远将军凯旋而归的幕后英雄。 “那边不是有威远将军么?”不知道为什么,流云的心底划过一抹不舍,和担忧。 刀剑无眼,上了战场便是将自己的命挂在裤腰带上。 流云不记得是哪里看到这样的说法,她对此深以为然,战场是个变幻莫测的地方,没有绝对的安全和胜利。 坊间时有有关于东方晔年少时丰功伟绩的传言,真假难辨,流云纵然见过东方晔的好身手,却也是隐隐担心的,尤其是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总觉得单薄的他看起来十分羸弱,这样纤弱的身子何必硬是要扛起那些个责任? “凌王是头猛虎,若能让他全无后顾之忧,他便能成为战无不胜的战神。”东方晔的话总是泛着深意,他淡淡地望着远处的小溪,沉声说道。 “所以,你要去为他护住后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流云仰起头,好奇地问道。 东方晔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流云能不能懂他的话,朝廷上的事瞬息万变,他本也未曾指望流云能动他的意思,然而她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敏锐和聪慧是他始料未及的,却也带给了他别样的悸动。 “你们会打胜仗的。”她久居临阳,对战争并没有什么体会,但是她却是记得那场胜仗,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说书人最好的题材,连她这个千金小姐都听过几回。 只是前世那个只在说书人那儿知道的小侯爷,这一世却活生生地立在她的身边,散去周身的冷冽,朝着她温柔地微笑。 东方晔对她是不同的,流云心知肚明,他们小心地维护着彼此的关系,不远不近,谁都不愿捅破那层薄纱。流云忌讳着前世被伤害的痛苦不愿再沾染感情,而东方晔的停滞不前却不知所谓何故。 “胜仗么……”东方晔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开口,“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不过十二岁,我一直以为战场是将士们挥洒热血的地方,也是他们功成名就的地方。但是直到真正踏上战场时才明白,战争是用无数人的性命和白骨堆砌起来的。那一战敌人惨败,我们的将士死伤无数,从战场回来之后我每晚都睡不着觉,脑海里皆是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倒地不起的身影,那一战许多人得了功勋,更多的人却将命留在那里。” 战争距离流云太过遥远,她所知道的战争不过是说书人和史书中提及的,他们口中的战争是热血的,是造就英雄的,而不是东方晔所说的悲凉和无奈。 流云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东方晔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漂亮得不像一个男人,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双比女人还漂亮的手即将走上战场,手执长刀,沾染鲜血。 “皇上是明君,他梦想着有一日能天下大同,只是这一日……”他缓缓地住了嘴,只是天下大同太难了,谁不想做天下君主,谁不想一统天下,谁没有野心抱负,只要还有这些人在,战争便是不可避免的。 “东方晔,我不懂天下大同,我也不懂战争和牺牲,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流云忽然站了起来,赤脚站在溪边,迎视着东方晔的目光,目光纯净皎洁,她轻声说道,“你能答应我吗?” 在这一刻,她抛下所有的矜持和挣扎,甩开所有的包袱和苦恼,只做单纯的沐流云,只看眼前的东方晔,诚实地由着自己的心,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我答应你。”东方晔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绝色女子,她并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却有一双最动人的眸子,闪烁着智慧和灵动,宛若精灵。 他同自己承诺,待他凯旋归来,他会告诉她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作者题外话】:小夕很喜欢这个画面,赤脚的流云仰着头望着淡笑着的东方晔,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迫在眉睫 那日之后,流云便再没见过东方晔,偶尔午夜梦回时会忽然想起他,想起他微笑的侧脸,想起他温柔的嗓音,还有那些若有似无的情愫。 东方晔离开临阳城那一日让人送来一封信,信里的话很简单,寥寥数字,平淡地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流云却明白,他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牵挂,越是平静,越是特别,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他给她留了两个暗卫,单凭他们能躲过子谦子渊的眼睛隐在暗处没让任何人发现,她便知道他们定然是最好的。他还给她留了一枚玉佩,刻着一朵兰花,和她颈上的那朵兰花极像,她后来想起她颈上的白瑾玉也是东方晔给她的,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留了许多东西在她身边。 之后几日过得匆忙,流云原本还小心防备着兰惜,却发现她没有任何动作,倒是让她心生疑惑了起来,以她对兰惜的了解,她并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她爹的亲事迫在眉睫,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待八月初一上门迎亲便是,这几日府里到处一片喜气洋洋,下人们也分外认真,谁都想给新入府的主母一个好印象,以老夫人和老爷对新夫人的重视程度,日后当家的必定是这位新夫人,自然该好好地表现才是。 流云倒是不急不躁,虞诗瑶并不是好拿捏的xing子,若是林氏知道分寸自然该好好地侍奉新来的主母,若是她仗着资历拿乔,别说是老夫人,就是她爹都不会放她过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不是当初能在府里一手遮天的掌权之人了。 她早先便派人将虞诗瑶调查了一番,这个女子看似柔弱,xing子却是最为强悍的,否则她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撑起了虞府内院,还打理得井井有条,说她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也不为过,同林氏这般商女相比,虞诗瑶这官家小姐身份可就尊贵多了。 林氏这会儿可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得了,眼看着虞诗瑶便要进门,她扶正的愿望怕是彻底落空,儿子到处闯祸指望不上了,如今也就只有女儿能指望一下了。 还真是巧了,林氏去街上采买遇上了回临阳城探亲的齐夫人连氏,两人年轻时有些交情,难得见面便在茶楼里小坐片刻,林氏才知道连氏竟是嫁去京城显赫的齐家,齐家在翎国的势力不及季家,却也是举足轻重,齐家出了好几个将军,如今连氏的夫君便是左翼前锋统领,颇得皇帝信任。 闲聊之下才得知,连氏的小舅齐远刚过而立之年便已晋升为护军参领,皇上有意让他去兵部任职侍郎一职,齐远却认为自己还需再磨练几年,他这般xing子让皇帝十分欣赏,再加上齐家的势力,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齐远的妻子前年得了急症便撒手人寰,留下七岁的女儿,齐远倒是有两个侍妾,都是打小服侍他的,之后便忙于公务未曾续弦,连氏此次回来临阳城也是想为他物色一门亲事,总也不能让他一直这么耽误下去了的。 林氏将齐远的事听在耳中,喜在心头,京城齐家的势力不可小觑,若是能将兰惜嫁去齐家,那她便是齐远的岳母,身价自然水涨船高,纵然坐不上沐府主母之位,也能同虞诗瑶鼎足而立。 想到这里,林氏便兴高采烈地命人探听齐远之事,倒是和连氏所说相去不远,她立刻同连氏提及小女尚未婚配之事,连氏也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于沐府知书达理的二小姐连氏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年纪略小,不过她倒是认为这般年纪更好拿捏,也不至于在齐府翻了天,这么一想她便也深觉这桩婚事极好。 然而林氏没有想到,兰惜会拒绝得如此直接,她甚至执起了剪刀对准自己的心口,只要林氏再说一句要她嫁去齐家的事,她便会立即去死似的,林氏不敢再刺激她,想着日后安排兰惜巧遇齐远,兴许会对他改观也不一定。 兰惜没有林氏那么乐观,她待林氏离开之也心急如焚地离开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娘的行为让她明白了她的处境,她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唯有自己。 她去了沈逸那里,她必须加快步伐让沈逸答应娶她,否则等待她的必定就是远嫁京城,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要嫁的人,只有沈逸。 因为她怀孕了,兰惜怀了沈逸的孩子。 若是这件事被流云知道,她定然会大笑三声,谁会想到前世发生在流云身上让她身败名裂、尸骨无存的事,这一世竟然会发生在兰惜身上,只是不知道兰惜的下场会不会如流云这般悲惨。 兰惜并没有告诉沈逸她怀孕的事,她是爱着沈逸的,她不想他们之间有任何间隙,也不想让他以为她是想用孩子威胁他娶她,她要的是沈逸心甘情愿地娶她,娶她为妻。 两人在房里谈了许久,直到晚膳时她才离开了沈府,而沈逸则立在窗前沉思了良久,才忽然淡笑起来:“沐兰惜,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么?我的妻子只会是沐流云,至于你……哪里配坐平妻之位。” 然而这些话,兰惜并没有听见,这时的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挑选着明日的头饰,明日可是她爹最重要的日子,也是她最重要的日子。 因为明日,沈逸将会得到流云,而他得到沐流云的条件是,娶她的妹妹沐兰惜为平妻。 她相信,只要能嫁给沈逸留在他的身边,她便一定能将沈逸的心从流云那边抢过来。 “沐流云,你终究会是我的手下败将。”梳妆镜中的女子嫣然一笑,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她执起面前的金色步摇,那是正室才能佩戴的头饰,她握紧步摇,冷冷地低笑,“正室?呵呵。” 她怎么会让沐流云成为沈逸的正妻,沈逸的正妻,只有她沐兰惜。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明日结束,只在明日。 【作者题外话】:今天依然是三更哦,等国庆放假了会多更几张,这会儿大家就凑合着看吧,5e__5e嘻嘻……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续弦之日 八月初一,宜嫁宜娶,是个极好的黄道吉日,也是沐青扬续弦的大日子。 长长的街道旁满是围观的人群,临阳城首富续弦的排场堪比大户人家娶正妻的风光,沐青扬一身喜服坐在前头的骏马上,身上的大红绣球尤为显眼,后头的大红花轿中坐着虞大人的千金,花轿遮的严严实实,谁都瞧不见她的模样。 沿街走了一圈,这才到了沐府门口,早先安排好的盛装幼童充当出嫁小娘,为新娘子掀开轿子帘,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矮身下轿,步上红毡,喜娘上前扶着新娘缓步走向拜堂的前厅。 双方高堂坐在主位之上,笑意盈盈地望着这对新人,沐老夫人本就十分满意虞家的家世,对虞诗瑶的懂事聪明极为欣赏,这会儿自是笑颜逐开,虞大人素来宠女,只要女儿认定,他便也只好支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便算是完成了叩拜之礼,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沐青扬执着彩球绸带引了虞诗瑶进入洞房,沐青扬从头至尾都只看着盖着红头盖的虞诗瑶,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娶她为妻。 “若是累了就先歇着不用等我,我去招待宾客。”沐青扬低声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洞房。 如果他能选择,他定然想要早些掀开虞诗瑶的红头盖,早些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而不是陪着宾客喝‘贺郎酒’。他是极会应酬的,自然懂得如何让自己保持清醒,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烛,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喝醉。 前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流云正在同老夫人说些什么,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一旁的贵夫人们对流云夸赞有加,纷纷戏说老夫人得了个开心果。 流云视线一瞥,见到瑾涵扶着夏氏来了前厅,低声说了一句便退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夏氏那边立定,夏氏这段日子身子越来越差,流云暗中派人寻了许多方子,大夫却总说她的身体已是药石无灵,只能慢慢养着,说得直白一些便是等死而已。 “夏姨娘怎么过来了,祖母不是叮嘱了姨娘身子不好不用过来么?”流云上前,另一边的侍女便微微推开,她便同兰惜一起扶着夏氏到前厅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哪儿那么娇弱,日日躺在床上也是闷得慌,今儿是老爷的大喜日子,妾身便想着过来走走。”夏氏淡淡一笑,看不出情绪,没有寻常侍妾见老爷娶妻的妒忌,坦荡得让流云不解。 流云始终不懂夏氏,她明明是她爹最宠爱的侍妾,却几乎足不出户,不争不抢,作壁上观,只扫门前雪,如今见到她爹续弦,她也未见多少不高兴,连最会隐藏情绪的林氏都遮掩不了眼底的嫉妒,她却能立在边上看着这副热闹的光景,恬静安宁,毫无半点不悦。 像是猜到流云的心思,夏氏只是浅笑着说道:“妾身不是大度,而是知道无论老爷如何宠爱虞小姐……啊不对,这会儿应该叫大夫人了。不管老爷如何宠爱大夫人,他心中的最爱永远都是季姐姐,妾身在他的心里也永远会有一席之地。” 就着她这份自信,流云都忍不住为之倾倒。 有多少女子能这般信心满满地相信自己在夫君的地位能永远不变,就算是正妻宠妾都不敢说这样的话,然而夏氏这般温吞xing子的人却能说出这样霸道的话来。 “我爹不会忽略姨娘的。”这一点流云倒是相信的,她爹念旧情,又心软,纵然这会儿新婚燕尔宠着虞诗瑶,时间长了还是会想起安分守己地呆在墨苑的夏氏。 “看到今日的情景,妾身倒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夏氏偏着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润,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人喜悦的事,连着声音里透着愉悦:“季姐姐也是一身红衣,未盖红盖头,只在脸上蒙了薄薄的红纱,她说她想记得成亲这一日的一切,这对她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回忆。那一日的她,倾国倾城,只一双眸子便让你爹如痴如醉,妾身那时便躲在人群里,妾身那时便知道,你爹这一世都不会负了季姐姐。” 夏氏极少提起季梦娴,偶尔提到也是三言两语地带过,流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疑问,夏氏也好,她爹也好,对她娘的事总是再三缄口,在沐府里更是难以打听季梦娴的事,大家会说的也多是老爷如何疼爱大夫人,大夫人如何贤惠端庄,诸如云云。 “我娘……也是爱着我爹的吧?”梦魇般地,流云脱口而出。 坐在她身侧的夏氏却是微微一震,半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心思,流云迫切地想知道她娘的事,那日书房,她爹也是第一次提起了她娘,提起了他对她娘的深爱,她很想知道她娘对他的感情,到底为何。 “你娘是个睿智的女子,她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夏氏的回答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却让流云陷入了更大的谜团,她越来越觉得她娘的死有问题,否则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愿直面她的问题。 “长姐,原来你在这里,我正在到处找你呢。”兰惜忽然出现,对夏氏和瑾涵的存在视而不见,只是朝着流云急急忙忙地说道,“林姨娘让我来跟你说,她这会儿脱不开身,姜姨娘的安胎药已经吩咐了小厨房熬上了,再过一会儿就能送过去给她喝了。” 说起来,林氏这些日子对姜氏的照顾倒也是尽心尽力,流云早先派去监视的人回报她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连安胎药什么的都是亲自盯着侍女熬好送去,生怕中途被人动手脚,看来老夫人的警告还是有些用处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姜氏如今在林氏眼中是有价值的,新主母进府,总要有人被推到风口浪尖,怀了身孕的姜氏便是最好的人选,有了姜氏这个出头鸟,林氏自然乐得轻松,她当然会好好照顾姜氏了的。 “我知道了。”流云点点头,随口应了下来。 她匆匆往厨房那儿走,没有注意到兰惜眼中闪过的冷意,倒是一旁的夏氏微微蹙眉,心头掠过不安,眨眼间兰惜已经离开,她偏头想了想,低声吩咐了瑾涵几句,小丫头一头雾水,却是知道她娘说话总是有理的,头也不回地跑向人群。 夏氏捂着胸口,眉头深锁,只希望之后一切安好,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螳螂捕蝉 大厨房忙着成亲的宴席,小厨房倒是比平日里清闲不少,只有两三个侍女在小厨房里候着,一个在给姜氏炖汤,一个在给她熬药,流云到的时候,安胎药刚刚熬好,正从陶罐中倒进小盅。 “药熬好了么?”流云前世的时候,也是进过厨房的,那时候还特意同厨艺最好的嬷嬷学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还特意学了一阵如何熬汤,如今想想,她当年为了沈逸可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是,已经熬好了。”侍女低着头,将小盅和小碗放到托盘中,微微高举着往外走。 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地方,那侍女忽然‘啊’了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刚刚熬好的汤药撒了满地,流云虽然站得远,裙角也是被溅到了一些,浅色的裙子上立刻出现了难看的印记。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摔倒的侍女不顾身上的疼痛,急急忙忙地跪到流云脚边,不住地磕头认罪,只希望大小姐能开一面。 流云早已不是从前暴虐的大小姐,虽然不高兴被溅到药汁,倒也不至于一出手便要人性命,只不过么……她的视线却是落在那个侍女摔倒的地方,地上似乎有些油腻,微微泛着光亮。 难怪这么容易滑倒了。流云心中默默地想着,视线又落到了其他地方,有趣的是只有那侍女摔倒的那儿有些油腻,其他地方倒是十分干净,这滑倒的原因……倒是让人寻思。 “别磕头了,赶紧再熬一碗,耽误了姜姨娘的喝药时间,小心我爹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说完这句,流云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裙子上沾上了药汁,自然不可能回到前厅,总是要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再过去的。 一走进朱颜阁,流云便感觉不对劲,她对危险的靠近向来敏感,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更是如此,她微微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由得摇了摇头,果然是自己太紧张了。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外,正要推门进去换衣服。 一双手忽然挡住了她要推门的姿势,流云的身形微微顿住,东方晔留给她的影卫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略有几分诧异,没想到这个影卫如此普通,平日看多了那些精致的容貌,眼前的影卫平凡地像是路人。 “有人。”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口型,因为只有两个字,流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收回手,放轻了脚步,离开了房门,躲到了一旁的转角处。 流云心底的疑问越发多了起来,这会儿在朱颜阁里呆着的人是谁,又是怎么混进朱颜阁的,眉头拧了起来,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有的疑惑,在沈逸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仿佛闪进了一道光,流云的眸色微微一深,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最重要的问题,她还是没有看懂。 兰惜和沈逸最近接触密切,他们两人能凑在一起不外乎是两件事,兰惜喜欢沈逸,沈逸想娶流云,可是任凭她怎么想都没办法将这两个心思完全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扯在一起。 就在流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逸推门进去了,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便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一掌劈向沈逸的后脑,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闪,虽然避过要害却还是被他劈到,他撑着桌子,头脑微微发晕,凝眉说道:“你是谁?” 那人显然没想到被自己大力一掌劈下,沈逸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就在他愣神间,沈逸已经发动了攻击,那人一跃便跑出了屋子,沈逸甩了甩头,像是要抛开晕眩,人也跟到了院子,沈逸的攻势极为猛烈,像是要速战速决将人打倒,而另一个却是明显功夫不如他,左躲右闪好不狼狈。 流云身侧那人的右手微微一动,她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便没入了沈逸的后脑,他的身子晃了晃,便瘫倒在地,同他动手的那人像是没料到沈逸会这么忽然昏倒,伸出脚踢了他两下,确定他是真的昏过去了,才松了口气。 “幸好昏过去了,不然今天这银子可就赚不了了。”那人呢喃了两句,伸手扛起了沈逸,将人送到房里,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折腾了半天才走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待那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朱颜阁,流云的身旁忽然又多了一道身影,同样是平凡无奇的容貌,她知道应该是另一个影卫。 “那人将沈逸脱光了衣服丢在床上。”影卫丝毫没有觉得对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话不好意思,在他们眼中,流云是主子,小侯爷将他们派到沐大小姐身边时便言明,日后她便是他们的主子。 “……”流云张了张嘴,这会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将沈逸脱光了丢在她的床上?这演的是哪出? 等一下,流云忽然想到兰惜将她引去小厨房,还有小厨房地上可疑的油腻,她忍不住猜想难道这是兰惜的计谋? 想要败坏她的名声,有很多种方法,没有必要搭上沈逸……流云陷入沉思,想了许久才终于明白,看来她是作为他们之间的条件了,沈逸亲自败坏她的名声,而她便也只能嫁给他。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流云唇角微微扬起,果然是兰惜,成长得可真是迅速。 在脑中将所有的事想了一遍,却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为什么要打晕沈逸,他若是同谋,只要假装演戏便好,又何必将他打晕? 流云压根就没有想过,刚才若不是影卫阻拦,这会儿被劈晕剥光了丢在床上的就该是她了。 当然,她这会儿也懒得思索想不明白的问题,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涌上了更好的想法,不如将计就计,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兰惜不是想嫁给沈逸么?她这个长姐,何不满足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呢? 影卫嘴角微微一抽,实在是他们的主子表情太过诡异,连他们这两个立在她身边的人都觉得有股背脊发凉的感觉,他们两人互视一眼,默默地低下头,为被主子算计着的人默哀。 “兰惜,我的妹妹,希望你会喜欢长姐送给你的礼物。”流云微微挑眉,真是期待这出戏会怎么演下去呢。 【作者题外话】:晚上出去劈情cao,结果木有吃饱,忧桑。。。 还有一章白天再发哦,小夕困屎了,先睡啦,亲爱滴们么么哒,好梦哟。。。 第一百八十章 竟然是她 天色渐暗,沐府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更显喜气。 沐青扬向来爱交朋友,各处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而他这个抱得美娇娘的更是被抓着到处敬酒,他也皆是来者不拒,满面红光的模样煞是喜悦。 “流云那丫头呢?”老夫人扫了一眼前厅,倒是没见她好一会儿了。 “是呢,爹的大日子姐姐也不知跑去哪里了。”兰惜状似伤脑筋地皱眉,旋即说道,“要不然孙女去找找她吧?” 老夫人瞧着兰惜正在招呼这一桌的千金小姐,便让白苏去找她,今日来了许多达官贵人,正是流云结交的好机会。 白苏得令之后便悄声离去,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离开的兰惜,不过白苏没有注意,却有一个人注意了,而那个人便是沐府的嫡子雨宸,只见他笑意盈盈地把玩着新得的夜明珠,好看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白苏姑姑是来找小姐的吗?”晚清正拿着一件桃色的衣衫,在白玉长廊中碰上了白苏,她的方向似乎是朱颜阁。 “你们小姐呢?老夫人看小姐没在前厅,让我过来找找。”白苏瞧着晚清手里的衣服,疑惑道,“这不是你们家小姐的衣服么?” “恩,林姨娘让小姐去小厨房看着姜姨娘的安胎药,结果小姐不小心就弄脏了衣服,这会儿正在姜姨娘那儿等着奴婢送衣服过去呢。”晚清说完,白苏便转了方向同她一起往墨苑走去。 不过白苏心里是不太高兴的,想着林氏还真是过分,老爷的大喜日子竟然支走嫡小姐让她去给姨娘送药,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了的。 转念一想,她的面色便冷了下来,难怪兰惜在前厅如花蝴蝶似的到处说笑,看来林氏是刻意支开流云,将同各位权贵千金结交的机会送给兰惜了,当真是心思深沉。 “大小姐本也不喜欢这般应酬,说还不如姜姨娘这儿清静,便也乐得轻松。”晚清一番话,倒是说进了白苏的心坎里,更让她觉得大小姐打小没亲娘疼爱,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她暗想一定要找机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绝不能让林氏再这般欺负了大小姐去。 没多久,便到了墨苑,房里正传出笑声,白苏唇角微微扬起:“大小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让你在这儿流连忘返了?老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白苏姑姑你怎么来了?”流云站起身,将床边的椅子让出来给白苏坐,白苏自然是不会坐的,她只是拉着流云的手,越发心疼这个心思单纯的大小姐,无奈地叹息一声,“大小姐心疼姜姨娘是好事,可是今儿前厅皆是达官贵人,大小姐尚未婚配,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怎么就不懂得把握呢?” 话说到这里,姜氏面色微微一变,她已经明白了白苏的意思,也懂了她的用心,刚才她还好奇流云怎么会忽然跑来她这儿,敢情是被人支开了的。 “说的也是,大小姐还是快去前厅吧,不然老夫人一会儿该着急了呢。”姜氏的通情达理让白苏面色一缓,白苏转头看着姜氏,她素来纤瘦,不过三月倒是已经有些显怀,面色倒是异常红润,看来这十几日的调养还是有效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姜姨娘好好休息,待明日再来看你。”流云说完,指了指刚才拿来的煲汤对怜影说道,“一会儿看着你们家主子喝下去,我问了大夫,若是母体胃口不好,孩子也会营养不良的。” 白苏和姜氏相视一笑,这大小姐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说这些个事倒是一点都不害臊,惹得她们两人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流云大抵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面上红了起来,一跺脚,转身便走。 白苏说了让姜氏好好休息的话,便也跟着一起离开。 “沐流云,你站住。”就在两人重新回到白玉长廊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快步走来,这个人白苏不认识,流云却是十分熟悉,沈家的表小姐席初晴。 “席小姐有什么事么?”流云撇嘴,似是不太想见到她的样子。 这实在不能怪她,每次见到席初晴都没什么好事,这个倾慕她表哥的丫头可比当初的连宛儿烦人地不知多少倍了。 “你把我表哥藏去哪里了?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别以为攀上我表哥就可以了,我姑母是不会喜欢你的。”席初晴鼓着腮帮瞪着眼睛,玉葱般的手指指着流云,一脸的不高兴。 “呵呵,那是最好,不过听说沈公子对席小姐也并无男女之情,看来席小姐的追夫之路,还遥遥无期呢。”流云掩嘴轻笑,这个席初晴年纪是比她大了一些,但是显然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小丫头,不过几句话便将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席初晴恨恨地瞪她:“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表哥去找你了,你快说你把他藏在哪里?真是不要脸,堂堂大家小姐居然还窝藏男人。” “席小姐这话可不要随便乱说,损坏了我家小姐的清誉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晚清眉眼一拧,顾不上尊卑有别,她是绝不容许有人破坏他们家小姐清誉的。 “哼,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我明明看到沐兰惜同我表哥说了几句话,表哥便离开了前厅,还让他的小厮不要跟随,我bi问了他的小厮半天才知道居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邀我表哥去你那儿坐坐。”说到这里,席初晴的表情简直可以算是狰狞,恨不得掐死流云似的。 这话……流云微微皱起眉头,可真是一环扣紧一环,想到这里她面色微微一白,要不兰惜的诡计被她识破,那她这会儿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的。 “被我说对了吧?沐流云,你可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席初晴见她面色微变,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当即更是恼怒起来,精致的妆容更显凶恶,“你快把我表哥交出来,你和你妹妹可真是恶心人,一个不知羞耻地来府里找我表哥,一个没脸没皮地邀他去你房里,你们姐妹俩还想来个娥皇女英么?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流云一惊,她注意到的不是别的,却是兰惜上门找沈逸的事,果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那么谨慎的两个人竟然会被席初晴发现,当真是天恢恢呢。 “是谁给你胆子在沐府说这些话的。”沉冷的男声从后方传来,透着温怒。 三道身影走了过来,竟是雨宸、司徒商和东方靖。 流云纳闷了,雨宸怎么会和这两位大少爷走在一起的,想到之前弘景带他去青楼的事,流云沉了沉脸,想着回去一定要让他离这两位风流大少远一点,别尽学到些不该学的。 “席小姐若是再说这些个无凭无据的话,还是自行离开的好,我们沐府可不欢迎那些就爱胡说八道的人。”雨宸冷着脸,老成的模样让人难以相信他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我哪里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沐府真是恶心人,要不是我姑姑姑父让我一起过来,我才不想过来。”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是,她要时时刻刻地霸着沈逸,不能让他有机会和流云姐妹接触,却没想到她不过一个没注意,沈逸便走开了。 说到这里,司徒商大概知道这位娇小姐在叫嚣些什么了,只见他潇洒地收起折扇,给出了建议:“既然席小姐认定沈逸是被流云小姐藏起来的,那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流云小姐的院子一探究竟,不就好了?” 流云微微挑眉,视线直直地投在司徒商的身上,心下暗暗捉摸这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若说这位大少也是兰惜和沈逸的安排,流云却是觉得太过牵强,可是若说不是,他又平白无故地来凑什么热闹。 “好,就去朱颜阁瞧清楚。”流云冷冷地扫一眼席初晴,沉声说道,“只希望找过之后,席小姐不要再说这样让人误解的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朱颜阁走去,途中流云才知道,原来东方靖他们是听说雨宸得了一副曹颜珺的真迹,才会跟着他去修文阁欣赏,便是途中遇上了流云。 还真是巧合地,让人惊讶。 “到了。”流云走在最前面,立定在自己房外,朝着身后的几人说了一句,便推门而入,只是在房门大开的一瞬,她的身子微微一僵,又退出了门外,重新关上了门。 “你做什么?”席初晴一直都注意着流云的动作,见她神色仓惶,立刻品出了猫腻,她一把推开流云,自个儿推门进去,整个人立在门边,惊恐地指着房内,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般见了鬼的样子,她身后几人倒也来了兴趣,凑过去一看,面色迥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女子光滑白嫩的背脊裸露在被子外,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做过什么事不用说都能猜得到。 男子是沈逸无疑,而那背对着他们的女子这时像是被吵醒了似的,咛嘤一声,声音妩媚之极,那是只有经过鱼水之欢的女子才会发出来的。 让人更震惊的却是女子的身份,谁都没有想到竟会是她。 【作者题外话】:难得早早起床码字,结果来了个供电局的说要关掉电源总开关,换什么空气开关,白白折腾了两个小时,忧桑。。。 亲们等急了吧,抱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谁是棋子 “你这个狐狸精,你居然敢勾引我表哥,我打死你。”席初晴简直瞬间红了眼,三步跑到床边,抓起女子的头发就往旁边拖,她洁白的身子只着了一件肚兜,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还留了几个青紫的印记,一看便知是怎么来的,席初晴看到之后更是疯了一般地骂道,“我让你勾引我表哥,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床上的女子似是刚醒,还有几分迷糊,便被人拖着离开了被褥,她整个人缩了缩,迷茫间感觉到痛楚,低声呼痛,随后便是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她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冰冷的地面让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啊……”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露在了外面,连忙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小鹿般受惊的眸子看向门边,这么多个人影让她着实地吓到了,“你们…你们出去……” “出去?你有脸勾引我表哥,就不要怕被我们看到,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打死你,打死你。”席初晴手脚并用地对摔在地上的女子一阵拳打脚踢,却是泄不了愤。 在她心里,沈逸是高高在上的清贵公子,他从不踏足青楼,身旁也没有红颜知己环绕,他深爱诗词歌赋,他胸怀天下,抱负远大,以后他必定会成为大翎国的栋梁之才。 这样的人是不该有污点的,但是今日却被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勾引,席初晴简直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只是拳脚相交根本就难以发泄她心头的痛恨。 “初晴,你怎么在这里?”沈逸也是微微转醒,只觉得后颈微疼,昏迷前的事赫然进入脑海,本还有些朦胧的眸子瞬间清醒,几乎下意识地查看自己在哪里。 果然是朱颜阁么?沈逸想到之前的计划,让人发现他和流云在一起,然后再说是有人嫁祸,但是即使没有肌肤之亲总也是坏了人家姑娘家的清誉,到时候沈逸再大度地表示愿意娶她,之后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了的。 只可惜……当他的视线触及立在门边,衣衫整齐的流云时,他的眸光忽然沉了下来,流云不是应该躺在他的身边么?既然不是流云,那是谁? “逸,好痛……”床边的地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痛呼声,沈逸整个人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盯住那抹纤弱的身影,被子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死。 沐兰惜,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表哥,一定是她勾引你,对不对?一定是她。”席初晴又朝着兰惜孱弱的身子上踢了一脚,她紧紧地抓着兰惜的头发,又狠狠地加了一脚,“你这个狐狸精,跑来我们沈府不打紧,还爬上了我表哥的床,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没有人出手阻止,女人的报复和发泄是最可怕的,席初晴这个千金大小姐的身上只留下一股蛮横的泼妇劲。 站在门边的几个人几乎都怔住了,连素来冷静的白苏都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甚至忘记出手阻止,其他几个贵公子更是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只有流云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眼底是彻骨的冰冷,没有人看得懂她的心思。 “初晴,你住手,这是误会……”沈逸的反应很快,抓起一旁的衣服穿到身上,如今要做的是澄清这一切,即使换了女主,但是戏还是可以往下演,只要澄清一切,还是有机会翻盘的。 只可惜,有的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逸,孩子……我们的孩子……”兰惜的身子紧缩成一团,刚才出初晴那几脚踢中了她的小腹,痛得她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她捂着小腹,脸色发白,只能不断地呢喃着孩子,单薄的外套上已经印上了血迹,那是殷红的血迹,不是作假的。 “孩子……你怀了表哥的孩子……”席初晴猛地软了双腿,跪坐在兰惜的身侧,她的双手颤抖着,泪水打湿了她的前襟,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失手害死了表哥的孩子,那是表哥的孩子。 “兰惜,兰惜……”这时候流云才像大梦初醒似的,飞扑到兰惜身边,扶着她的身子,眼眶猛地红了起来,“兰惜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 “大夫,大夫……”晚清也回过了神,手忙脚乱地朝外面跑去找大夫。 “二小姐,二小姐,不会有事的,大夫马上就来了。”白苏也蹲下身子,看着兰惜煞白的脸色,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安慰起来,“不会有事的,你坚持住。” 众人只看到流云哀伤的神情,只看到她的姐妹情深,却不知道她心底的翻腾。 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主角却换了人,前世的时候是她怀着孩子被活活杖打失了孩子,而今却是兰惜怀着孩子被席家小姐拳打脚踢地失了孩子,伏在她怀里的兰惜如今的感受,她曾经也是深有体会的,那种骨血流失的感觉,那种骨肉分离的痛楚,她也曾亲身体会过。 然而这一刻,她却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她甚至想着若是早知道兰惜有了孩子,她也许根本不会安排这场戏,祸不及无辜,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不是么? “长姐……对不起……”兰惜缓缓伸出手,也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她竟然抓着她的手痛哭起来,“我是真心喜欢逸,我没想过和你争抢,我……”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的。”流云摇摇头,止住她想继续说的话,这一刻的流云忽然迷惑了,兰惜对沈逸难道是动了真情么?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爱上的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兰惜……为什么……”沈逸缓缓地执着兰惜的手,眼底流露着不敢置信,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对不起,逸……”兰惜微微闭了闭眼,泪水沿着脸颊流淌着,她却已经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兰惜……兰惜……”众人叫唤着她,满脸的焦急。 大夫是这个时候来的,一看这架势便立刻指挥着众人将她抱到床上去,将大家赶出门外,只留了白苏和几个侍女在旁伺候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和沐青扬也得到风声过来了,林氏已经哭倒在了身侧侍女的怀里,沈逸的爹娘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流云的朱颜阁倒是从未这般热闹过,这会儿众人聚集在朱颜阁的外屋,焦急地等待着大夫的消息。 沈逸在隔壁换了一身衣服,狼狈地出现在外屋,一看这架势心头便是一沉,心底冷不防地浮起一丝冷意,刚才换衣时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个局恐怕根本不是设计流云,而是设计他沈逸的,只有他还傻傻地步入那个女人的圈套,将她视为棋子,殊不知自己才是人家的棋子。 用自己的孩子做饵,沐兰惜可真是个狠心的娘亲,好手段呢。 一看到沈逸出现,流云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巴掌呼上沈逸的脸颊,只见她冷冷地盯住他:“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整个沐府都不会放过你。” 沈逸微微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开口,流云眼底的惊痛让他疑惑了起来,他一直以为兰惜和流云之间的姐妹情深极为清冷,可是这会儿她眸中的伤痛如此明显,他忽然有点看不懂她了。 “我妹妹尚未及笄,就怀了你的孩子,你叫她往后怎么做人?沈逸,你就算怨我,你冲着我来就是了,你何苦要为难一个孩子,她才只有十四岁。”流云沉痛的声音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她没有声嘶力竭,却让人感觉到了她的痛心疾首。 “流云别这样,兰惜的事不能怪你,不要自责。”老夫人心疼地拉过孙女,硬是拉着她一起坐下,明明看她只是红了眼眶,老夫人却是阵阵的不舍,这个向来明艳动人的孙女何时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一定是因为我拒绝了沈逸,他才会将主意打到兰惜的身上,是我的错,是我……”流云咬着唇,半垂着头内疚的样子,让老夫人更是怜悯起来。 林氏猛地跳起来,对着沈逸便是一阵拍打:“你怎么下得了手,我的惜儿尚未及笄,你让她日后怎么见人,你让她还怎么活啊?” 兰惜是林氏的希望,她早已和齐夫人搭上了线,为她高攀上了京城的齐家,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样的丑事。 豪门大宅里这些个龌龊的事屡见不鲜,柳氏之前不也是这样被赶出去的么?可是未婚先孕却是个天大的丑闻,纵然流云始终不曾答应沈逸的提亲,但是整个临阳城的人都知道沈逸喜欢的人要娶的人是沐府的大小姐,如今兰惜怀上的却是未来姐夫的孩子,这样的事……真真是要被人诟病一辈子的丑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孽子,你给我说清楚。”到这个时候,沈知府也知道保不了儿子,原本还高高兴兴地打算同沐府结为亲家,这会儿却出来这样的事,他真是觉得下不来台了的。 【作者题外话】:5e__5e嘻嘻……有木有人猜到是沐兰惜呀,吼吼。。。 第一百八十二章 娶她为妾 “那日我喝醉了,将她当成了流云,她未曾告诉我孩子的事。”沈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愿意负责,我会娶她。” 他的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流云的身上,将兰惜当成了流云,堂堂沐府二小姐竟然被人当做了替身吗? 林氏听到这句话,几乎要昏死过去。 “大表哥你何必为沐兰惜担下所有的责任,明明就是她勾引你,她一直都喜欢你,我还看到过她跑去沈府找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你何苦这般护着她?”席初晴不愿看到沈逸这般卑微认错的样子,忙不迭地跳出来。 “初晴,别说了。”沈逸面色一凛,朝席初晴投过去一眼。 原本众人还以为是沈逸强了兰惜,如今看来,倒像是别有内情了的。 沈母素来都极为相信儿子,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会儿她也只好出来打起了圆场:“逸儿,你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大小姐么,怎么会又同二小姐牵扯不轻?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林氏忽然瞪眼:“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还是我女儿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的吗?我们沈府也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哪里需要这般不要脸地倒贴,我女儿美貌才情皆是一等一的,等着她及笄提亲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好了。”沐青扬厉声打断了林氏的话,这个时候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兰惜都已经是沈逸的人了,连孩子都有了,林氏这般咄咄bi人还有什么意义。 今日是沐青扬的大喜日子,却没先想到竟然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幸好前厅有人在招呼着,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日后该用什么面目在临阳城立足。 “事已至此,也不是问责的时候,沈贤侄打算如何安置兰惜?”沐青扬问的是如何安置,林氏双眸一瞪要说话,他冷冷地瞥过去一眼,林氏立刻焉了似的低下了头,沐青扬望着沈逸,“兰惜虽是庶女,但是在沐府却也是人人尊敬的二小姐,即使是在临阳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原本你与流云的婚事作罢,我便打算待兰惜及笄之后嫁给你为妻,也算是了了我们两家的婚约,如今这事……” 说到这里,沐青扬却是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原本,兰惜虽是庶女,到底是沐青扬捧在手心的女儿,嫁给沈逸为正妻算不上辱没,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沐青扬实在说不出口让女儿嫁给沈逸为正妻这样的话。 “不如,纳为侧室吧?”沈知府也是有些为难的,儿子到底是朝廷命官,又颇为受皇帝器重,若是日后当家主母被人诟病,连累了沈逸的名誉,实在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 “未婚先孕,这样的丑事……哪里还能纳为侧室?老爷这是要让天下都耻笑我们儿子么?”沈母板着脸,纵然平日里总是温和如水的xing子,这会儿也像个护着犊子的母亲,她的儿子是最让她骄傲的,原本他有意娶沐家嫡女为妻,沈母对这样的身份都不太满意,何况是现在的庶女。 “老爷,我们女儿才貌双全,竟是要为人侧室么?”林氏说话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掩着嘴,哭得伤心不已。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如何?为人侧室已是高攀,若是沈家能接受,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司徒商和东方靖早已先行离去,毕竟这样的家丑,总也是不想被人所知的,即使他们刚才早已看到了全部,到底还是知礼地离开了。 雨宸支着头,旁若无人地喝茶,他对兰惜和沈逸的事漠不关心,只要不是流云的事,对他来说便是陌生人的事,不过这么一来沈逸就不能打他长姐的主意了,这么看来兰惜还是做了些许贡献的。 “沈逸,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妹妹?”最后,还是流云开了口,她微微仰着头,高傲的神情一览无遗,她的声音冷漠异常:“你一句喝醉就要将责任都推卸到兰惜身上吗?纵然她心仪你,又是何其无辜,你读了那么年的书,就是教你如何将责任推给一个弱女子的吗?” 沈逸倏地盯住她,流云的话狠狠地砸入他的心头,也让众人的面色微微变化。 他对她的倾慕众人皆知,流云的拒绝让他屡屡受挫,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接受兰惜的建议,用计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可是他却没想到竟然会让自己落入这般狼狈的境地,素来清高的状元郎,何时被人如此逼迫过,除了流云,还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的。 真是没想到,沐兰惜的设计,竟让他落到这般地步。 不愧是沐府的小姐,不愧是沐流云的妹妹。 最让他难堪的是流云的态度,她明明知道自己心仪的人从头至尾都是她,却这般无情地指责他,想要让他对兰惜负责,她的冷酷无情,真真是让他心痛不已。 好,既然是她所希望的,那他便是顺了她的心意又如何。 “我纳她为妾。”沈逸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直直地望着流云,低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话,“如你所愿。” 可是,她若以为他纳了兰惜,就会放过她,那她就真的太天真了。 “什么?”林氏握紧拳头,她心心念念培养的女儿竟然还是逃不过为人侍妾的命运么?她不甘心,她不服气。 可是沐青扬的点头同意,却让她最后一丝希望都浇灭了,他竟然同意他最心爱的女儿嫁人为妾,带着这样的丑事为人侍妾,她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兰惜是个好孩子,希望你好好对她。”沐老夫人站起身,看着沈逸,她是满意这个年轻人的,只是可惜他同流云没有缘分。 “是,我会的。”沈逸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喜怒。 席初晴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跑到沈母的面前,皱紧了眉头问道:“姑母真的要让表哥娶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么?明明是她勾引表哥,明明是她……” “好了,别再说了。”沈母止住席初晴的话,她的眼里也有不悦,却是硬生生地压了下来,她是个保守规矩的女子,纵然为儿子不值,但是仔细想想也不过是个侍妾,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这事也只好这么了解了的。 一个女子的一生,就在这么几句话之间,被定下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沈逸眼底的冰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冽,而他的目光是投向……那个紧闭着的门,兰惜的方向。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记住身份 过了戌时,圆月高高挂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湿的空气,好似下雾一般,柔和的月光倾洒树枝上,落下细碎交错的黑影。 前厅的热闹渐渐褪去,沐青扬回到前厅招呼着宾客们散去,这毕竟是他的洞房花烛,可是出了兰惜的事,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心情,只能悻悻地去了一趟新娘那里交代了一声,回到了朱颜阁,担心兰惜的情况。 沈母带着席初晴已经离开,将她的不满表现得十分明显,沈沐两家虽有交情,但是当利益冲突的时候,她终究是更护着自己的儿子的。 雨宸向来睡得早,这个时辰已经面露疲倦,流云不放心地让浅澜看着他回修文阁休息,怎么也不肯让他继续留着,雨宸见拗不过流云,便只好答应先回去休息。 待人都离开,原本拥挤的前屋才显出几分空旷。 这时候,大夫终于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孩子没有保住,二小姐身子虚得厉害,之后要好好地调养一段日子,往后想要再怀上,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话说得含蓄,其实意思便是很难再有孕了,众人面色微微一变,尤其是林氏,身子晃了晃,几乎瘫软在椅子上。 “她醒了么?”沐青扬问道。 “老夫给她用了药,今晚应该是不会醒了的,恐怕要到明日才会醒来。”大夫说着,便将药方递过去,“她气血亏得厉害,失血过多,跟着老夫的方子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兴许能好一些。” “谢谢大夫。”沐青扬朝着大夫点点头,也实在摆不出什么笑脸,白苏上前将大夫送了出去。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兰惜的情况很糟糕,甚至比他们预计的都要糟糕。 原本林氏还想,若是能保住这个孩子,就算为人侍妾,总也是怀了沈知府的长孙,如今看来她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是不可能实现了的,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纵然再才貌双全又能如何,更何况沈夫人刚才的表现她也看得清楚,林氏也是为人母的,自然能懂她心底的不悦,兰惜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的。 “云丫头,今日惜丫头就暂且住在你这儿吧,明日再让人将她送回去。”沐老夫人说完,又对林氏说道,“你今晚就留着照顾惜丫头吧。”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想质问这件事发生的始末,不管他们为什么会在流云的房里**,兰惜和沈逸暗度陈仓的事总也是坐实了的,再计较那些已经毫无意义。 “我今晚去漓阁住。”流云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随后对她爹说道。 沐青扬面色微怔,似有不解,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房间被兰惜鸠占鹊巢,又是**又是血腥气,他默默地想着是不是让流云搬去别的院子,这个朱颜阁怕是不能再住了。 漓阁就在漓园旁,从前是季梦娴住的,她过世之后一直有人打理,却是没有人再去住了的,流云小时候便是住在漓阁,如今再住过去倒也说得过去。 “明日让下人把你的东西搬过去吧,你就先住在你娘的漓阁。”沐青扬点点头,揉了揉发疼的额际,今日被灌了不少酒,又碰上这么晦气的事,他实在是头疼难忍。 “既然妹妹这里没什么大碍了,爹还是去新房吧,别让虞姨等久了,今日总是她的新婚之夜。”流云说到虞诗瑶的时候,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是多么难过的事,即使事出有因,新娘总也是会有失落的。 沐青扬想想也是,交代了一番,便去了新房。 沈逸和沈父见兰惜没事,便也离开了朱颜阁,只是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爹,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同流云说几句话就走。”沈逸忽然低声对沈知府说了一句,那头本想斥责儿子一句,但是看到向来傲气的儿子如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是骂不出口,便让他快去快回。 得到父亲的同意,沈逸快步走向流云离开的方向,终于截到了流云,晚清戒备地挡在流云面前,这个时候她们的小姐最好是不要同沈逸再有什么接触,不然到时候传出去的话定然难听。 “晚清,你去后边候着。”流云指了指转角处,然后晚清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立在拐角处却是双眼紧紧地盯在自家小姐身上,时时刻刻担心沈逸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沈公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流云退后一步,同沈逸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清冷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更为冷清。 “今日的事,你参与了多少?”沈逸开门见山地问道,精明的眸子投在流云的脸上,扑捉着她的神情。 流云蹙眉,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难道她真的没有参与?沈逸心头划过疑惑,难道这件事真的和她没有关系。 “沈逸,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嫁给你,但是我不会用我妹妹一辈子的幸福来害你。”流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屑,甚至冷漠地勾起嘴角,“你不配。” “流云,我不是这个意思。”素来温润的眸子里划过惊慌,他一把抓住流云的手,“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流云冷冷地抽回手,淡淡地说道:“沈公子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妹夫,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我不想让人误会。” “流云,你的心是冷的吗?我对你的心意,你感受不到么?”沈逸是真的怒了,他素来都是天之骄子,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他以为这次流云也是一样,却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棋子害到这样的田地。 “我再说一次,你是我的妹夫,请你永远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流云的眼神更冷了,“不管你和兰惜是怎么回事,我都不想和她的男人再有什么纠葛,也请你自重。我忠心地祝你们百年好合,与子偕老。” 说完这一句,流云转身便走,留给沈逸的却是流云一道孤傲的背影。 “百年好合,与子偕老?”只有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怒火和,恨意。 【作者题外话】:纳了兰惜为妾,沈逸会不会就此放弃流云?会不会会不会。。。 很显然,不会啊。。。哎。。。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的心结 “小姐,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晚清忧心忡忡地望着流云,她从到了漓阁之后,便坐在窗边,默不作声地望着院子里的桂花。 流云坐直了身子,双脚盘起,皱紧了眉头望着晚清:“我是不是太狠了?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从夏氏的孩子,到兰惜的孩子,她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小产,夏氏的孩子她还可以推脱,兰惜的孩子却是活生生地死在他们这群大人的计谋之下。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本该洁白的掌心却缓缓地被鲜血蔓延开来,她的心在哭泣,为她终究沾染上了人命而哭泣,她终于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满腹心机满心丑恶的那种人了么? “小姐没有错,若小姐不防备不反击,那么今日被所有人羞辱嫁给沈公子为妾的就是小姐了。”晚清上前握紧流云的手,在触及她冰冷的手时心底泛起了一股心疼。 这才是她陪着长大的大小姐,纵然她再冷酷无情,再骄纵蛮横,也终究是夫人的女儿,她的善良是与生俱来的,不论她受了多少算计多少苦难,她都未曾改变。 “可是那是一条生命啊,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就像是被尖刀一下一下地刺中心窝,那种心如刀割的痛……”她死死地抓紧前襟,仿佛又回忆起了前世那种肝肠寸断的痛楚,那种锥心泣血的痛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也许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小姐。”流云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色让晚清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她忍不住摇晃着流云的双肩,看着流云空洞无神的眸子,仿佛陷入了最痛不欲生的梦魇,“小姐,醒一醒。” 流云浑身颤抖了起来,她咬紧了压根,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只觉得浑身痛了起来,曾经尝尽的那股万念俱灰的感觉又回来了,笼罩着她,压抑地她喘不过气来。 “我也是刽子手。”流云忽然出声,猛地站起了来,推开晚清,低声说道,“我出去走走,别跟来。” 她朝着身后做了一个动作,一道黑影落下,沉默地揽住她,足尖点地,便往外飞去。 流云没有想到的是,她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东方晔之前带她去过的山谷,东方晔的影卫听她提及这个地方,眼中闪过诧异,脚下的速度却是未减,出城之后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骏马,深夜里快马疾驰着往山谷那儿跑去。 待流云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出神地望着天幕下的山谷,竟是比白日里更迷人。 夜阑人静,月洒清辉,圆月的影子静静地躺在溪底,静谧地带着一股神秘的安详。 “怎么会跑来这里了?”流云懊恼地拍拍脑袋,人前的她极少有这般孩子的时候,也只有在人后才会有这般稚气的动作。 她蹲下了身子,失神地望着水中的倒影,依然是绝色倾城的沐流云,可是为什么,她眨眼间看到的倒影竟是东方晔的身影,她竟是那般疯狂地思念着他么,竟然希望这个时候他在自己身边? 她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兰花,透着她体温的白瑾玉微微泛着光晕,好看极了。 “该死的东方晔,走了都不让人安生。”她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恨恨地抓起石子打散水中的倒影,那人的影子立刻散去,她才稍稍解了气。 这时候,她身后传来一阵轻笑,熟悉的声音让她的身子一震。 是幻觉么?为什么她竟然听到了东方晔的声音? “敢问流云小姐,在下怎么不让人安生了?”依旧是那道温润如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 流云猛地转身,瞪大了眸子望着身后那道人影。 是他,是东方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她的动作更快,娇小的身影猛然扑进了黑衣人的怀里,她紧紧地抱着他,她甚至不敢抬头,不敢让他看到她眼底的惊喜和愉悦,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的出现竟然会带给她这么大的欣喜。 “看来,流云很想我。”东方晔淡笑的声音从流云的头上方传来,带着浅浅的温柔,那是东方晔对沐流云特有的温柔,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柔。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边境了么?”她努力地压抑住激动的情绪,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望着他,目光里满是盈盈的喜悦。 东方晔没有回答她,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却是更温柔了:“怎么这么爱哭。” 她哭了么?她微怔,她竟是没有发现自己哭了,她从来都是不爱哭的,骄傲的沐府嫡女从来都是倔强地不肯落泪的,这也是从前和兰惜的战争永远处于下风的原因,兰惜比她更懂得运用女子柔弱的武器,而她却永远是强硬的。 “如果不是我回来了,你以为我的暗卫敢大半夜的带你出城,还跑来这种地方?”东方晔的眼中闪着不赞同,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下不为例,知道么?” 流云扁扁嘴,敢情刚才带她出门的人是东方晔么?可是她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她重新窝进他的怀里,像小狗般地嗅了嗅,竟然没有闻到熟悉的药香,她狐疑地退出他的怀抱,防备地望着他:“你身上的味道不对,你是谁?” “……”她是狗么?东方晔失笑,重新将她拉回怀中,轻声解释道,“之前身上的药香是因为在调理身上的余毒,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方式,让别人对东方家的大公子没有防备,毕竟一个体弱多病快死了的人,是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的。” 流云眨眼,可是明明之前见他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难道也是装的么? 东方晔顿了顿,他的身体经过陆明的调理其实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当然前提是他终日留在侯府里调养身子,用陆明的话来说他再到处奔波那就是向老天爷借命,不过这些事他自然是不会告诉流云的。 “我来证明一下我的身份吧。”他勾起淡笑,一手拦腰拥紧她,另一手扣紧她的后脑,温润灼热的唇跟着紧紧压住她,辗转厮磨着攻入了她的唇齿间,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他怀中的女子竟然踮起脚仰着头,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生涩地回应着他的吻。 这是第一次,她回应了他的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陪了一夜 这是一幅极美的画,男子抱着女子坐在溪边,娇小的女子窝在男子的怀里,脸上是尚未散去的红晕,月光倾洒而下,让整个大地都覆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好看极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东方晔望着她单薄的衣衫满眼的不赞同,见她好不容易露出笑容,他又舍不得放她回去,便只好将她搂在怀里,替她去去寒意。 流云咬着唇,开始叙述今日的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她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并没发现当她说到差一点踏入圈套的时候,东方晔温柔的脸上寒意乍现,他微微眯起了眼,射出冰冷的杀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和兰惜和沈逸之前的恩怨,却连累了兰惜的孩子。”这是流云心底解不开的结,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有一种难以释怀的痛。 东方晔眼底闪过精光,流云为什么在意那个孩子,他心中是有几分了然的,那日夜里流云发烧时的呓语他记得清楚,他没有开口问过她,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会等着流云亲口告诉他那些秘密,所有的一切。 “那个孩子,纵然出生,也不过是谋宠谋权的工具罢了。”东方晔低声地安慰她,“更何况,要不是他们设计你,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对你那个妹妹来说,她的孩子不过也只是固宠的棋子而已。” 这些话流云心里都很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东方晔的口中说出来,让她有一股被人谅解的信任感,她任由自己任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今晚累极了,只想寻找一个宽厚温暖的拥抱,只要今晚就好,让她放肆地享受着他的宠溺和爱护,她同自己保证,到了明日她又会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沐流云,她不会自怜自哀,不会自我厌恶,她会重新振作起来。 “更何况,她到底还是嫁给了沈逸,不是么?”若是东方晔的反击,必定将兰惜打击地翻不了身,又怎么会让她如愿嫁给沈逸,即使不是嫁给他为妻,却也是到底嫁给了他了不是么? “是啊,她到底还是嫁给了沈逸了。”流云呢喃了一句,微微闭上了双眸。 她没有告诉东方晔的是,让兰惜嫁给沈逸,让她在心爱的男人身边看清楚他是一个怎样冷酷无情的人,经过了这次的事沈逸心中对她又怎么会没有恨没有怨,那么骄傲清高的他被人逼迫到这般田地,那样自以为是的他被一个弱女子如此算计,他又怎么会忍得下那口气,他又怎么可能爱上兰惜。 对沐兰惜最大的报复,是让她永远地留在沈逸的身边,却永远地得不到沈逸的心。 她太了解沈逸了,那个阴沉冷酷的男人,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再多的温情和付出都感动不了他,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背叛过他人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宽恕,他从来都不是宽容的人。 “其实,想要杜绝沈逸娶你的心思,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在听到流云提及沈逸的不甘心和不放手之后,他淡淡地对怀里的女子说了一句话。 流云伸手掩住他的口,倔强地咬唇:“我想再试试看,能不能凭着我的努力,扭转自己的命运。若是……真的阻止不了,你再帮我,好不好?” 这已经是流云能说出的,最示弱的话了。 她从来都是坚强而骄傲的,她不愿意对任何人示弱,也不愿意向任何人祈求帮助,即使是东方晔。 她希望他们之前的关系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一方处于弱势,如果有一天,她想要他的帮助,那必定是她看不到希望,或是被一堵墙完全地挡住了去路。 “好,若是撑不下去了,就来找我。”这是东方晔给她的承诺,也是他对她的理解和信任。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因为一些事而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们甚至毫无根据地信任着对方,默契地连他们自己都惊讶不已。 “北边的战事怎么样了?”算这日子,东方晔上次离开已经是十几日之前的事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过去的时候正好打了一仗,暂时应该不会再打,暗卫给我传了消息,我不太放心你,所以就回来看看你。”他没有告诉流云,他是先得到暗卫的消息放心不下她,才会派人暗中煽动敌军进攻,来了个前后夹击,打得敌军溃不成军,撤兵后退好几十里,他才有了空隙赶回来看她。 “我没事,我能处理好。”流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坐起身子,认真地问道,“对了,你们军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吴徽的人?” 东方晔眸色一闪,点了点头:“你认识他?” “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想骗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流云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这个人是凉国皇室的私生子,我不清楚他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这是个隐患,若他先被凉国的人找到,很可能就会泄露你们军中的事。” 这便是比别人多四年时间的好处,前世的时候她可是听说了很多关于北边这场战争的事,自然也知道了那个差一点让凌王吃败仗的奸细吴徽。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之前凌王拖着不战便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到了北边之后就察觉他的不对劲,派人去查过但是毫无线索,如今你这么一说,我想很有可能是查错了方向。”东方晔执起她的下颚,蜻蜓点水的亲吻落在了她的嘴边,“谢谢你。” 流云羞涩地别开脸,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颊,若是搁在几个月前,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和誉满翎国的东方小侯爷这般亲昵。 “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的侍女该着急了。”虽然很舍不得她,但是东方晔还是知道自己的责任的,回来只是为了确认她安然无恙,就要重新赶回北边去,这一来一回便是两天的路程,耽误不得。 “东方晔,谢谢你陪了我一夜。”他们站起来,流云红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才发现,这话引得歧义连连,尤其是东方晔促狭地望着她,让她更是无地自容了起来。 “等北边的仗打完,你要我陪你几夜都可以。”东方晔贴着流云的耳际,带着魅惑的声音响起,不待她回神,便被他带上了骏马,飞絮拔腿就跑,她倒是没再像从前那般害怕,反而顺从地窝在他的怀里。 原来依赖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好。 原来沐流云的心,还会因为一个人,而悸动。 【作者题外话】:好希望流云和东方晔在一起的感觉,好温馨好温馨哦。。。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马之威 流云一夜未归,晚清和浅澜也一夜未眠,守在漓阁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跃入漓阁,浅澜张嘴就要尖叫,幸而晚清眼疾手快地捂着她的嘴。 “流云一夜未睡,刚才在马上睡着了,她的房间在哪里?”东方晔拦腰抱着流云,她娇小的身子窝在他的怀里,怎么看怎么和谐。 “小侯爷请随奴婢来。”晚清朝着东方晔微微福身,旋即便往流云的屋子走去,东方晔跟在她的身后。 浅澜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个黑衣人就是小侯爷,可是昨天小姐明明是一个人走的,为什么这会儿却是小侯爷送她回来的,小姐和小侯爷又是什么关系? 直到东方晔离开,浅澜都没理清楚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晚清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起来,拉着她进屋伺候流云更衣,她们家小姐睡得很熟,想来是昨日忙碌又一夜未睡的缘故,晚清想到刚才小侯爷眼底的黑影不由得皱眉,小侯爷似乎比小姐更累。 “浅澜,小侯爷和小姐是怎么回事?小姐喜欢小侯爷么?还是小侯爷喜欢小姐啊?”以浅澜的智慧,她实在无法理清小姐和小侯爷之间的事。 “我问你,小侯爷和沈公子,你觉得谁比较好?”为流云掖好被子,退出了内室后,晚清这才轻声问她。 “当然是小侯爷啦。小侯爷是世袭的侯爷,皇上对他赞誉有加,而且他精通诗书琴棋,为人清冷低调,没有侍妾,不爱女色,除了身子差了些,但是侯府那种富贵的地方,身子差一些又有什么,多调理一下总会好的。”浅澜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理。 晚清点点头,赞同她的话:“而且,二小姐对沈公子一往情深,若是小姐和沈公子牵扯不清,日后定然还要吃二小姐的亏,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相比之下,晚清的想法更深刻些,流云和兰惜在沐府便是针锋相对,若是一起嫁去了沈府,即使小姐做的是主母,也未必能争得过二小姐,倒不如嫁给小侯爷,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但是小侯爷并无其他侍妾,总是比沈逸要好许多了的。 “要我看小姐对小侯爷也跟亲近些,我可从没看到过小姐对沈公子和颜悦色过。”连向来粗线条的浅澜都察觉到了,那流云便是真的表现得十分明显的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才在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想来明日二小姐醒来必定又是天翻地覆,小姐整夜未归,她们两人也是不敢睡,这会儿小姐回来了,她们还是要抓紧时间休息,这样才好陪着小姐面对明日的风暴。 过了几个时辰,天大亮了,流云尚未转醒,老夫人那儿便派了人来,让小姐早些去前厅,今日是新主母第一日见府里众人,谁都不许缺席的。 晚清和浅澜迅速为半梦半醒的小姐换了衣衫,梳妆打扮了一番,她们家小姐才总算彻底清醒过来,见两个侍女一脸想要八卦的样子,她摆摆手:“先别忙着八卦,赶紧去前厅吧。” 见小姐一脸不想同他们分享八卦的样子,两个可怜的侍女只能暂且吞下好奇心,跟着流云往前厅走去。 果真如此老夫人所说,除了尚未醒来的兰惜,其他人倒是都来了,连脚上有伤的姜氏也被侍女抬着过来了,因为有了身孕,老夫人特意让丫头们护着她坐定,这才招了新主母进入大厅。 虞诗瑶一身浅浅的红衣,极是喜气,昨日沐青扬虽然去的晚,却是终究为让她独守空房,对于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是依然留宿在新房,她的心里是感动的,因而对大小姐流云更是感激万分。 “媳妇给娘奉茶。”虞诗瑶微微垂首,恭敬地向老夫人奉茶。 “日后要好好伺候夫君,好好地打理府里的事务。”老夫人一抬眼便看到媳妇颈处那抹印痕,不由得喜笑颜开,看样子再没多久她又能抱上孙子了。 “是,媳妇谨记娘的训话。”虞诗瑶温婉地点点头,旋即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沐青扬的身侧,由着几个侍妾向她奉茶。 按照入府先后,林氏先上前奉茶,虞诗瑶朝她笑了笑:“昨日沐郎还对诗瑶提到林姐姐,说姐姐贤良淑德,从前便是姐姐掌管后院,诗瑶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要林姐姐帮衬着府里的事呢。” 一句‘沐郎’便让林氏的面色微微一沉,这个称呼只有当初的季梦娴唤过,之后沐青扬有过不少红颜知己,就连宠爱了许多年的夏氏都不曾这样唤过他,然而如今他却让虞诗瑶这般唤他,是不是代表他的心里已经把她和季梦娴放在同一个位置了? “妹妹谦虚了,谁不知道虞大人的女儿才情过人,自小便帮着打理府上,姐姐哪里敢在妹妹面前拿乔。”林氏动了动唇,勉强地回应了一句。 哪里想得,虞诗瑶竟是掩着嘴朝身侧的沐青扬眨眨眼:“沐郎,姐姐笑话我呢。” “茹玉,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诗瑶刚进府,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多帮帮她,这丫头懒得很,别让她闲下来了。”沐青扬转过头对虞诗瑶笑了笑,眼底满是宠溺,那是一种介于喜欢和欣赏之间的迁宠。 “是,妾身记下了。”林氏低着头,几乎将唇咬白了,才压住蓬勃的怒意。 再来便是夏氏,她这几日身子好了一些,只是身形依然瘦弱,怜影扶着她上前给新主母奉茶,刚要跪下身子,虞诗瑶便上前扶住了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淡笑着说道:“夏姐姐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夏氏微微诧异地抬起头,她原本还以为新主母入府自然是要给她们这些侍妾脸色看的,单看她刚才对林氏的软钉子就是了,却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般礼貌。 “诗瑶对过世的季姐姐十分倾慕,沐郎提过夏姐姐和季姐姐情同姐妹,若是日后有机会定然要告诉诗瑶一些季姐姐的事好吗?”虞诗瑶的眼中泛着诚意。 她是真心欣赏季梦娴的,又或者该收整个翎国没有多少大家闺秀不知道这位传奇的女子,也没有多少人对她不好奇不倾慕的,虞诗瑶自小独立,对季梦娴的自主和聪慧更是打小崇拜,只可惜她尚未长大,季梦娴便过世了。 这也是为什么虞诗瑶会对流云那般友善的原因,因为流云是季梦娴的女儿,她就特别想同她亲近。 最后姜氏因为身子的缘故,也只是简单地让侍女上前奉了茶。 之后,一家人便围坐在桌边吃起了早膳,表面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难得看到冷静的忠叔有这般慌张的模样,他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身后竟跟着一大群人,那一群凶神恶煞似的人,各个手里握着大刀长棍,模样甚是吓人。 【作者题外话】:又要再起风波喽。。。 第一百八十七章 长子无脑 “你们是什么人?”沐青扬站起身,望着在前厅门外一票站开的人,看这一副副凶恶的模样就绝不是什么好人,他是生意人,自然是见多了这些场面,他眯起眼,带头那人他倒是有些印象。 城南大街的刘二子,有名的地痞流氓,后来去了地下钱庄,听说如今混得风生水起,可是他素来和地下钱庄的人没有来往,这些人怎么会堂而皇之地跑来沐府。 就在沐青扬思索间,刘二子转身从身后的手下那儿拖过来一个人,往地上一扔:“沐老爷看一看,这个人是不是你沐家的公子?” “弘景。”林氏第一个扑过去,紧张地扶起儿子,看到儿子满脸的鼻青眼肿,立刻怒火中烧地指着刘二子大骂:“你是哪里来的瘪三,敢伤了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二子嘿嘿冷笑两声,压根没把林氏的咒骂放在眼里,像他们那种做地下钱庄的可不是被吓大的,林氏这种人可是看得多了。 “沐老爷在外面走动,自然该知道我们底下钱庄的规矩,我们老板可是看在沐老爷的面子上没下狠手,只是给了贵公子一个小小的教训。”刘二子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他跟的那个底下钱庄厉爷在临阳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混迹黑白两道,别说是沐青扬这样的商家之家,就算是官府也是要给他些颜面的。 “不知道犬子哪里得罪了厉爷?”沐青扬也是懂得分寸的人,刘二子压根是个入不了他眼的人物,但是他背后的厉爷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三分薄面总是要给的。 “这是贵公子的笔迹吧?”刘二子朝身边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一张字据送到沐青扬手中。 这是……沐青扬皱眉,狐疑地看向手里的字据,只一眼便沉下了脸色,额际青筋暴起,抬脚便给好不容易被林氏扶起来的弘景一脚,这一脚踢得扎实,弘景痛得捂着膝盖,却是不敢说话。 “老爷这是做什么,弘景是老爷的长子,打小跟在老爷身边,就算做错了什么事老爷说几句便是了,何苦要同孩子动手。”林氏心疼地扶着儿子,心下恼恨,面上却是不敢不给沐青扬面子,只能陪着笑。 “孽子!”沐青扬将手里的字据丢在林氏脚边,狠狠地瞪她,“你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吃喝piao赌他倒是占尽了,有事没事去青楼喝花酒我也就不说他什么的了,现在还学会了赌博,输了钱还敢跟地下钱庄借钱,五万两他也敢借!” 这是弘景大少爷的事,其他人坐在桌边却是不敢说话,倒是虞诗瑶见沐青扬着实气得厉害,便上前安抚他,温婉的声音宛若泉水,倒是奇迹似的抚平了沐青扬的怒气,只见她淡笑着说道:“大少爷正是好玩的年纪,纵是被人掇蹿着输了钱也是情有可原,大少爷就别同弘景置气了。” 林氏扶着弘景的手微微一顿,心底有一股没来由地发慌,这个虞诗瑶不过几句话就浇灭了老爷的怒气,若是日后真的让她当家做了主,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地位。 “沐老爷,我们厉爷也是个通情理的,原本沐少爷不愿说出身份厉爷才会让人动手,知道是沐府的公子就立刻让在下把人送来,也顺便问一问沐老爷这五万两白银……”刘二子面带笑容,暗示意味十足。 “阿忠,去账房支五万两银子过来。”沐青扬面无表情,幸好是五万两银子,府里还是拿得出来的,要是再多一些他恐怕就要去铺子取了。 这段日子北边打仗,对沐府的生意影响不可谓不大,虽说罗邵撤回生意的速度极快,终究还是损失了不少,也赔了不少银子出去,还有些派去北边铺子来不及撤回的,也都发了银子补贴他们家里。 这一来一去的,沐青扬手里能动用的资金已是越来越少,如今就只能寄期望于早些结束战争,这样沐府的生意才能恢复,不然便是越发亏损了的。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沐老爷,对了这儿还有一张字据,也请沐老爷过目。”刘二子一个眼色,那手下又拿出一张字据过去,刘二子才缓缓说道,“这张字据可不是在我们钱庄,是贵公子和赌坊立的,贵和赌坊的老板同我们厉爷那是八拜之交,听说我要过来沐府要债,便让我伙同这张字据也带过来了。” 刘二子是厉爷的手下,自然是先将自己老大的债先要到,再将别人的字据拿出来,不然到时候沐老爷拿不出来,回去被骂的可是他。 “这……”如果说之前的五万两银子只是让沐青扬发狠踢了不成器的儿子一脚,那么这张字据就真的让他气得只想掐死这个惹事的儿子了。 “沐氏的清和坊就在贵和赌坊边上,若是沐老爷看清了字据,便告诉在下什么时候去收铺子就是了。”刘二子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着沐青扬气得脸色发白。 清和坊倒也不是沐氏产业中赚钱的,卖的也只是些不值钱的玉饰,但是清和坊的价值在于这个铺子,沐青扬可是花了大力气才买下的这个风水极佳的铺子。 “清和坊?”林氏呢喃了一句,双脚微微一软,面色也白了起来,这个清和坊她也是知道的,老爷当初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才买下的那个三层楼的铺子。 “若是沐老爷不承认这张字据倒也无碍,那我就要把沐少爷带走。”刘二子冷笑间,已经有一个手下上前要抓弘景。 弘景是被打怕了,这会儿更是忙不迭地往后退,抓着他爹求饶:“爹,那铺子就给他们吧,我们沐府家大业大,还在乎这个铺子吗?爹你难道要我被他们打死吗?” “孽子。”沐青扬本就气愤难当,这会让更是怒火中少,又狠狠地踢了弘景一脚,他痛得嗷嗷大叫。 林氏这时候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清和坊再贵重,也不及她的儿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老爷,你救救弘景吧,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老爷就把清和坊给了他们吧。”林氏跪在沐青扬的脚边,苦苦哀求起来。 林氏见沐青扬皱紧了眉头却是始终不松口,儿子又被那些个凶恶的人抓在手里,这会儿她真是求救无门,只能跪到了虞诗瑶的脚边,终也是开口求她:“大夫人,弘景还是个孩子,是妾身没有教好他,日后定然会好好地教导他,求大夫人开恩,求老爷开恩,救救弘景吧。” 虞诗瑶微微蹙眉,似是面露难色,她不过是个刚嫁进来的主母,这会儿老夫人尚在一旁未曾开口,她这么贸然求情看在老夫人眼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了老夫人的面子。 “求你,求求你……”林氏这个时候不过是个担心儿子的母亲,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狠戾,她知道老爷对她的耐心早已失去,她又恳求似地看着夏氏,只是她和夏氏之间横了一个孩子,夏氏只是淡淡地望着她,并不开口。 终于,虞诗瑶忍不住低声凑近沐青扬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厢面色虽然难看,却也是沉沉地点了点头,随后对尚未离开的管家说道,“阿忠,把清和坊的地契拿来。” 接着便是简单地一手交银子地契,一手交字据,刘二子哈哈笑了几声便得意地离开了,身后那帮打手也跟着扬长而去,看来这帮打手也只是装腔作势来的,到底没几个欠债的真的会同这些个不要命的地痞流氓动手搏命的。 诡异的沉默,流淌在前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来人啊,把这个逆子给我抓起来,关去北苑。”沐青扬猛地拍了拍桌子,忽然发难。 原本以为雨过天晴的弘景,吓得面色如土,北苑,那是沐府最荒凉的地方,他才不要去那里。 “老爷,大少爷身子金贵,又被人打伤,这会儿送去北苑恐怕……”虞诗瑶皱眉,眼底略过不赞同。 沐青扬却是心意已决,谁求情都没用,大手一挥,子谦便带着两个护院将少爷抗走了,弘景大叫着骂骂咧咧,让沐青扬本就发青的脸色更是难看。 “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未婚先孕,还没及笄就小产,一个不学无术,吃喝piao赌样样精通,茹玉啊茹玉,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沐青扬看向林氏的眸色终于覆上了一层阴霾,透着失望。 林氏这次是真的心惊了,老爷素来心软,却也是个倔强的人,若是他真的对谁失望,那便是万劫不复。 “老爷,我……”林氏面上一白,正要为自己开脱。 “茹玉到底是个商妇,哪里懂得教孩子,弘景到底是我们沐府的长子,要不然还是过继给诗瑶吧?”老夫人沉吟一声说道。 林氏彻底心冷了,看来这次他们是真的要将她冷藏了么? 袖中的手紧紧地握起,她算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重新掌权,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官家女子 沐青扬偏头望了望身边柔情似水的妻子,摇了摇头:“诗瑶大不了弘景几岁,再说弘景这小子不受管教,到时候欺负了诗瑶如何是好。” 沐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恬静的虞诗瑶身上,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弘景再不学好,也到底是沐家的子孙,是她的孙子,她皱紧了眉头想着这个孩子日后该如何管教,反正林氏那里是决计不能再让她教了的,瞧着她教出来的一双儿女,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让人生气。 “弘景就先禁足在北苑,等他知道错了再让他回去自己院子,不许他出府,不然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了,那个厉爷和清贵赌坊的老板可都不是善茬,多少人栽在他们手里,我决不能让沐府栽在他们手里。”沐青扬眯起眼,他常在外走动,对这两个人的名号可是如雷贯耳,多少名流商贾输在他们手里,输得一败涂地,他绝不会步他们后尘。 “沐郎别再生气了,沐郎这个一家之主不高兴,我们这个家也是不得安宁呢。”虞诗瑶淡笑,说的话连老夫人都不住地点头,果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沐青扬点点头,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抱歉道:“你才刚过门,就出了这么多事,真是对不住你。” 听他说这样的话,虞诗瑶倒是神情一变,认真地说道:“沐郎这话就不对了,我既然已经嫁入沐府便是沐府的一分子,府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同我息息相关,沐郎这话是将诗瑶当做外人了么?” 这样的话,说的温柔,却又不失硬气,也难怪沐青扬这样看遍各式美女的人会被她打动,这个女子果真是善解人意的。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沐青扬见她眼底浮起难过,连忙笑着说道,“那以后府里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 虞诗瑶的声音温婉,却是让所有人都听见的,老夫人对她越发满意,这般贴心又聪慧的媳妇儿,自然是极好的。 又说了一些话,大家便也各自散了。 因为之前姜氏管过家,虞诗瑶便借着陪姜氏回院子的机会,问了不少府里的事,姜氏也是个心细的,知道同林氏的野心勃勃比起来,虞氏更好相处,再说她如今有了身孕,本就忌思忌忧,有虞氏这般示好,她也乐得轻松。 流云回到漓阁,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今儿的事太过凑巧,怎么新主母刚入府,弘景那儿便出了事,林氏刚有机会以辅佐新主母的机会重新掌权,就立刻被她爹和祖母嫌弃不已,掌权的机会自然也是没有了的。 “小姐刚才在前厅吃的不多,这会儿再吃些吧。”晚清是了解自家小姐的,在前厅的时候,说话微笑都是要小心谨慎,哪里能安心用膳,因而他们一回到漓阁她便去小厨房弄了些吃食过来。 浅澜已经带着小六子等人去朱颜阁,去取平日里小姐的衣物,晚清特意让他们把小姐看的书和文房四宝什么的都带过来,朱颜阁那儿出了二小姐的事,必定是不能再住了的。 “一会儿去找子谦,让他出去查一查,进而来的那个刘二子还有厉爷什么的,跟虞家有没有什么关系。”流云皱紧了眉头,原本以为虞诗瑶是个单纯安分的,可是事情太巧合,让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小姐怀疑大夫人?”晚清倒是觉得大夫人落落大方,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小姐怀疑别人都是有根据的,极少无凭无据地污蔑别人。 “求个心安。”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田地,她可不想再把恶人当好人,看虞诗瑶今日同她爹亲昵的样子,看得出来她爹对她的宠爱更甚于夏氏。 忽然心底涌起一股悲凉,男子的宠爱真的太凉薄了,仿佛在转眼间便会消失不见。 原本她以为她爹这般宠爱夏姨娘,定然是有感情的,可是若有爱,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伤心难堪,即使夏氏面上淡淡的,眼底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失落总是骗不了人的,纵然她心思再淡,总也是凡人,是凡人便有得失心,她爹从前那么迁宠着她,如今多了一个女子分宠,她又如何能不怒不怨。 “不过今日看大夫人把二夫人压得死死的,可真是爽快透了。”晚清给流云盛了一碗粥,又将小菜推到她面前,这才走到一旁去泡茶。 “这是当然的,官家女子纵然xing子再好,那也是金贵的,更何况虞大人宠女,这个虞诗瑶和林姨娘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大概是因为虞诗瑶年纪的关系,流云私下更喜欢唤她的名字,总觉得叫人家大夫人一下子就给叫老了。 “不过大少爷还真是……”说到弘景,晚清啧啧咂舌,“幸好当初小姐没松口把浅澜许给大少爷,不然这么一个败家的少爷,浅澜可就要受苦了的。” 这倒是真的,流云对自己当时那个决定还是沾沾自喜的,怎么看都是他们家雨宸好,虽然xing子安静了些,但是日后弱冠定然是个翩翩美少年,一表人才,器宇轩昂。 两人说话间,浅澜苦着脸回来了,左边脸微微肿起,她本还刻意垂着头,却是立刻就被流云发现了。 “谁打的?”流云放下汤匙,面色一变,冷然的气息立刻充释着整个屋子。 “没,就是不小心……”浅澜赔笑,却在触及流云冰冷的眸子时,缩了缩脖子,乖乖地回答,“刚才去朱颜阁取小姐的东西,结果二小姐已经醒了。” 接下去的事,浅澜没有再说,但是流云已是心知肚明,不就是心里憋气发泄在她的侍女身上么? 呵呵,她都把朱颜阁让出去了,她倒是还不乖顺些。 还当自己是昔日风光的沐家二小姐么? “小姐,去哪?”浅澜怔怔地见小姐忽然起身,晚清默契地拿过披风,她看了看小姐才吃了两口的粥,有点茫然。 “走吧,给你报仇去。”似笑非笑地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流云的眸子里满是冷笑。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沐兰惜,可真是活腻了,连她的人都敢动。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白天再更,小夕有点困,先睡啦。。。 大家节日快乐哟,5e__5e嘻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火力全开 朱颜阁,流云过去住的房间门外,候着两个侍女,两人低垂着头,局促不安。 “怎么回事?”流云挑眉,敢情她这位妹妹已经脱下温婉贤淑的面具,改走泼妇风范了? “大小姐还是快去劝一劝二小姐吧,大夫说了二小姐醒来以后要尽快喝药,可是这药都打翻了两次了,奴婢这药也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边送。”侍女也不像是兰惜的丫头,看着面生,流云便多看了她几眼。 “小姐,这是厨房的丫头,定然是二小姐的侍女不愿意去挨骂,才会支使了这丫头过来的,她叫凉笙,是厨房罗大妈的女儿。”浅澜移步上前,低声在流云耳边嘀咕。 凉笙?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流云偏头思索起来,视线落到面前这个小姑娘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倒是个眉清目秀的丫头,就是脑袋恨不得埋到胸前似的小可怜样子,让流云满脸黑线,她最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这丫头怎么怕成这样。 “小姐别看她人小,从小跟在罗妈妈身边在厨房帮忙,跟小姐同年也是今年及笄的,手艺可是一级棒的。”浅澜又嘀咕了一句。 及笄了?流云诧异,这丫头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竟然和自己同年。 等一下,凉笙,微凉如笙。 流云笑了,她知道这丫头是谁了,只见她笑眯眯地对浅澜说道:“回头去一趟厨房,把这丫头要过来,就说我喜欢她做的东西,让她过来小厨房帮忙。” “是,奴婢知道了。”浅澜倒是挺喜欢这丫头的,才会在大小姐面前美言两句,却没想到大小姐竟然直接把人要了过来,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这倒也是好的,这丫头容貌清秀,虽然有罗妈妈护着,却是没少被人欺负,要过来放在小姐这儿,以后也没人敢欺负了她。 “把药端过来,我们进去看看这位发脾气的二小姐。”流云扫了一眼浅澜,浅澜立刻应声接过凉笙手里的药碗,跟着流云走进房里。 兰惜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天,听到有人进来,冷冷地叱了一声:“滚出去。” “爹爹经常说兰惜妹妹脾气温顺,秉xing极好,这会儿是怎么了?”流云轻移莲步,慢慢地踱步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兰惜,眼底闪着怜悯,“林姨娘也真是的,妹妹都病成这样了,她还顾着给弘景熬药,巴巴地送去北苑,明明进不去,就是在门外呆着也是好的。” 流云可不是什么君子,不兴那套君子小人的说法,她就是要趁人之危,趁着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狠狠地戳她两刀。 “沐流云,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兰惜吃力地撑起身子,靠在床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恨意,她死死地盯着流云,“是你设计了我,是你。” “妹妹可别乱说话,姐姐我可担待不起。要说起来,让你怀孕的可不是我,把沈逸骗来我房里的也不是我,跟他同床共眠被人发现的更不是我,哦对了,还有尚未及笄就小产而且往后再也无法生育的,依然不是我。”流云的话让身侧的晚清和浅澜都眼角一抽,她们大小姐现在真是越来越犀利了,句句带刺,单看兰惜苍白如纸的面色就知道了,她的话可真是戳中他的心窝了。 “你……你胡说。”她的手不自觉地覆上小腹,流云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不能生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一会儿问问林姨娘不就知道了么。不过我想她一时半刻也不会来看你的,你都不知道她昨日看到你小产时的模样,啧啧……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也是明白她心痛的原因的吧,我可是为妹妹打听过,原本是要把你嫁去京城的呢,真是可惜。”流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兰惜越发痛苦的表情,淡淡地勾起浅笑。 她早就说过,他们赋予她的痛苦,她都会一分一分地还给他们。 “沐流云,你给我滚。”兰惜狠狠地将手边的玉枕丢出去。 晚清眼明手快地拉开流云,开玩笑,就她们家小姐的细皮嫩肉,被这么个玉枕敲一下还能好好的么? “妹妹可别乱丢东西,这屋里的一房一瓦可都是姐姐我好心让出来给你的,就妹妹刚才丢的玉枕,那也是祖母特意让人从西北那儿带来的,摔坏了妹妹可是赔不起的。”流云是个不怕死的,刺激人的本事与日见长,尤其在对着兰惜的时候。 兰惜恨恨地盯着流云,眼里满是血丝,她冷笑着张口:“可是至少,得到沈逸的人是我,嫁给他的人是我。” 沈逸?流云失笑,陷入爱河中的女人果真是没有理智的。 “你还不知道吗?你可不是风风光光嫁他为妻,而是纳为侍妾,真是可怜,临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竟然沦为侍妾,真是……”流云啧啧感叹,一脸的嘲弄,只见她走近流云身侧,低声说道,“嫁给他,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就是对你的惩罚。” 若说之前的那些话让兰惜怒火中烧,那么最后这一句却像是一盆凉水,将她从头到脚地浇了一遍,冰冷透骨,让她浑身发起抖来。 “你若是没有昏迷,就能看到堂堂的状元郎被bi到什么程度,你给他带来的狼狈和耻辱,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流云扯了笑容,退后两步,“药我放在桌上了,你爱喝不喝,不过其实你喝不喝也无所谓了,不会下蛋的母鸡,就是调理得再好,也是下不了蛋的。” 一阵风似的,流云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朱颜阁。 浅澜和晚清跟在大小姐身边,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大小姐真是太狠了,你看到二小姐的脸色了么,比死人还可怕。”浅澜压根忘记脸上的肿痛,竟然对兰惜生出了一丝怜悯,其实二小姐还是强硬的了,若是换做一般人,大概这会儿都已经被气得晕过去了吧。 “杀人不见血,说的就是我们小姐。”晚清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一直都相信大小姐的狠辣,平日里见她一副懒散的样子,倒是很少亲自动手,今日一见,果然攻击力惊人。 “千万别得罪小姐。”浅澜点头如穗。 “本小姐今儿心情好,我们出门逛逛吧。”流云一脸阳光灿烂。 “……”这就是典型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作者题外话】:这章写得真心爽歪歪。。。不过,会不会说得太狠了点,我怎么也觉得兰惜有点可怜。。。 第一百九十章 栽赃陷害 之后几天里,沐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弘景依旧被关在北苑,林氏日日去求沐青扬,他却毫不心软,尤其是知道清和坊已经被人收走,整个临阳城的人都知道沐府少爷输了钱还被人打了一顿送回沐府的事,他更是气得连林氏都不见,到最后干脆就把她禁足在后院内,不许她出现在他面前。 兰惜尚未及笄就被人破了身,这事总是不光彩的,沐府对外宣称待兰惜及笄之后便由她嫁给沈逸,算是圆了沈沐两家的婚约,为了让两个孩子早些培养感情,便让兰惜提前住进了沈府。 只是,兰惜和沈逸被人捉奸在床的事有那么多人看到,终归是被外人知道了的,对于沐府二小姐为何早早地住进沈府,大家皆是心知肚明,不便道破罢了。 临阳城里倒是传出了另一个传言,说是沈家公子心仪沐府嫡长女多日,沐府庶女说尽姐妹之情才让其长女对沈家公子多番回避,如今沐府庶女如愿以偿,沈逸和沐流云却是被生生拆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对沐府庶女的行为颇为不齿,甚至还支持沈公子继续求娶沐大小姐为正妻,谁都不知道这番舆论到底便宜了谁,又贬低了谁。 流云淡定自若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兰惜已经去了沈府,她也清净不少,林氏日日守着弘景,倒也没到她跟前晃悠,至于府里的事,新主母倒也极快上手,夏氏继续在墨苑静养,姜氏安心地养胎。 沐府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是越是这般平静,越是让流云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暴风雨前的平静,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 果不其然,九月刚过了没几天,沐府便出事了,沈知府带着官兵来了沐府,说是沐府货物中藏匿私盐,要将沐老爷带回衙门审问,他跟沐青扬是旧识好友,最后也只是将人带走,答应了老夫人会查明真相。 事发之后,沐老夫人立刻派人寻来罗邵,若是沐氏的货运真的运送私盐,那便是大罪,若是数量极多那便是死罪,甚至会牵连家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沐氏货运向来不沾染这些私运,为何会被查出运送私盐?”沐老夫人从前掌管沐氏的商铺,自然也是明白沐氏的运营。 “这件事怕是被人栽赃陷害了的。”罗邵沉吟一声,“原本沐氏的货运只押送我们自己的货物,老爷素来谨慎,每次押送货物都会派上亲信随行,这次也不例外。我去问过那人,他说这次运程极短,照理没道理会被人调换,也不可能会有私盐漏出。” 沐老夫人也认为怕是被人陷害了的,沐氏纵横商场多年,这些个小动作自然也是见多了的,不过运送私盐是大罪,绝不可小觑。 “诗瑶,这次恐怕要你回去同你爹爹提一提,看看他那边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我相信青扬的为人,我们沐氏家大业大,他绝不会为了些小利小惠而铤而走险的。”沐老夫人沉稳的模样,给予大家极大的信心。 虞诗瑶认识沐青扬这么久,自然也是明白他的xing子,他从来都不是那些贪婪之人,这次的事恐怕也是有人陷害。 “娘放心,媳妇这就回去一趟。”她爹是监察御史,他对沐青扬的经商手腕也是极为欣赏的,她相信她爹也同她一样相信自己的女婿,绝不是那些作奸犯科之人。 半个时辰之后,罗邵出现在流云的漓阁内,子谦暗中派人守在门外,一有人靠近便会进来通知。 “是谁做的手脚,查出来了么?”流云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塌子上,手里捧着花香四溢的桂花茶,“会不会是沐氏商场上的敌人?” “商场上总会有些对手,但是那些人却懂得忌讳沐氏和官府的关系,这次的事情……倒像是官府cha手。”罗邵刚才在书房并没有对老夫人说得太多,一来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测,二来他也不想打草惊蛇。 “官府cha手?”流云又一次怀疑上了虞诗瑶,可是仔细想想并没有道理,若说上一次弘景的事让她扳倒了林氏和长子,那么这次的事又能让她得益什么呢? “大小姐心中有怀疑的对象?”罗邵是个精明的人,一看流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如是猜测。 流云对他向来不隐瞒,但是这一次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的猜测毫无根据,单凭感觉,而感觉却是最不靠谱的,她不想让自己模糊了罗邵的焦点。 “你打算怎么做?”罗邵跟在她爹身边多年,这个时候自然该有应急的办法。 “慕容山庄。”罗邵的眸子微微一闪,精光扫过,“如今之计,就只有求助慕容山庄。这次的事和以往不同,想要洗脱罪名,一方面要寻找有利于沐氏和老爷的证据,另一方面还是要有人从上面入手。” 官场也好,商场也罢,其实都是一样的,只要有利益冲突,就会有阴谋诡计,沐氏树大招风,被人算计也是常有的事。 “不,我去找秦逸。”流云迅速下了决定,慕容山庄当初给她的承诺她给了她爹,她爹用这个承诺为沐氏竖起了一道屏障庇护,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这道屏障消失。 “小姐……”罗邵不赞同地皱眉。 “你放心,我和秦逸有些交情,我只是让他帮我救我爹,可不是救沐氏。”流云俏皮一笑,眼底流光闪过。 罗邵便立刻明白了,大小姐这玩得可是文字游戏,救下老爷,不就是救下沐氏么?退一万步,只要老爷回来了,老爷定会有办法让沐氏脱身。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你继续追查货物的事,我去找秦逸帮忙。”流云说完,便起身准备换件衣服出门。 罗邵见流云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不由得轻笑出声,他就是欣赏大小姐这般爽快的xing子,若她是那种说话虚虚实实的大小姐,他定然没有结交的兴趣,他边如是想着边离开了漓阁,他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啊……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们大小姐的房间里?”浅澜一推门便看到屋子里一道黑影从窗子外跃入房里,随手抓起手边的花瓶丢了过去。 “……”黑影微微一愣,伸手便接着飞过来的花瓶,待她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一个没站稳的小丫头整个人往地上一扑,眼看着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他眉头微微一动,另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将人轻轻一带抓进了怀里。 “啊……你摸我哪里?”惊魂未定的浅澜又大叫起来,视线直直落在胸前,一只大掌覆在她的胸口,这不是小姐说过的一手掌握么? “……”黑影被吓地松手,小丫头便直直地倒在地上,痛得她好看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啊哈哈……”流云不厚道的笑声,从屏风边上传来,当然她幸灾乐祸的目标绝对不是她的侍女,而是那道忽然出现在她房里的黑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后生可畏 “浅澜,过来见过慕容山庄秦庄主。”收起笑意,流云对揉着手肘瞅着面前那人龇牙咧嘴的浅澜说道。 小丫头微微一愣,惊讶地张着嘴,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秦逸,支吾了半点才回过神来:“秦庄主。” 瞧着浅澜似乎还有些不高兴,秦逸倒是勾起嘴角淡笑着:“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小丫头面上恭敬,眼底却仍存着一份不高兴,看得秦逸笑意不减,他大概是为上位者太久了,倒是很久没见到过这么有趣的姑娘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浅澜,去给秦公子沏一壶新茶过来。”打发了浅澜,晚清也跟着福身离开,既然小姐要去找的人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她也就不用自己出门了。 两人坐在窗前的塌子上,中间的矮几上放着新沏好的茶,茶香幽幽。 “秦庄主猜到我会上门?”流云缓缓开口。 “运送私盐,是大罪。”秦逸同流云讲话素来直接,若是旁人看到,必定不敢相信,向来最会拐弯抹角的笑面虎竟也有这种直言不讳的时候。 “秦庄主有什么好的办法?”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流云莞尔一笑,秦逸还真是同她打听到的不太一样。 秦逸并不说话,反而执起茶杯,轻轻闻了闻,唇角微微扬起:“祁连香茶,沐小姐还喜欢么?” “这般贵重的茶,若是流云说半句不是,怕是要被人说是拿乔了吧?”见秦逸不疾不徐,流云便也放下心来,跟着他说起了慕容山庄送来的茶叶。 “庄主特意命人留下送来给小姐,若是小姐不喜,在下自然会转达。”秦逸淡笑,看不出心思。 “说起来,流云同慕容庄主并不认识,为何慕容庄主待流云这般……”她顿了顿,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比较妥帖。 秦逸大概也明白她想说什么,自然地接过话头,往下说:“庄主的事我们做手下的自然不好打听,庄主最近不在临阳城,离开之前交代了不许怠慢沐小姐,若是小姐心中有什么疑问,也不妨稍安勿躁,待庄主回来,一问便知。” 这会儿,流云算是知道这个笑面虎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了,想想也罢,反正这位慕容庄主也是没什么恶意,有人护着,难道她还傻得拒绝么? “得庄主厚爱,流云惶恐。若是慕容庄主回来,还请代为引见。”流云的笑容浅浅的,让她对面那人微微一惊,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里夹杂着一抹复杂。 “这是给小姐的办法。”秦逸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堆到流云的面前,见她面上不骄不躁,心底暗叹,不愧是主子看中的女子,就冲着这番沉稳心xing,便是同那些千金小姐不同了的。 “那就谢谢秦庄主的帮忙了。”流云将锦囊捏在手里,并不立刻打开来看。 秦逸笑了笑,继而又说:“其实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流云挑眉。 “北边的战事料想沐小姐也该是听说过了的,这一个月中大战小战无数,双方兵马各有损伤,凉**队节节败退,有意送上降书,这场大仗该是要结束了的。”秦逸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流云似乎松了一口气,旋即微微一笑,继续说,“只是,此番大战拖延数月,死伤无数,已有不少地方瘟疫蔓延。” “人人都说慕容山庄心怀天下,果真不错。只不过秦庄主同流云说这些事,是想要流云帮什么忙吗?”流云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防备,沐府最多的便是财富,若是慕容山庄以救她爹为条件让沐府出资捐赠,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见流云戒心倏起,秦逸垂首轻笑:“沐小姐实在不必这般,虽说沐府是临阳首富,同慕容山庄相比也未必占了上风。” 听他这么说,流云面上一红,她倒是真的忘了,慕容山庄的富可敌国,绝对是在沐府之上的了。 “那秦庄主想说的是?”若不是为财,那她倒是茫然了。 “陆大夫已经去了边境,开出了治疗和预防瘟疫的方子,只不过这其中有一味药……”秦逸面有异色,直直地望着流云。 战后瘟疫蔓延,陆明亲自前往边境,研制出了防治瘟疫的方子,北边连夜派人送了方子回京城,却在途中泄露,各处药商看到商机,便立刻哄抬药材的价格。 这倒也算了,朝廷也好,慕容山庄也罢,倒也是不缺那么一点银子,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个药商这般作为,日后总是要将他们吞下的吐出来的。 奇怪的是,这些个药商手里的药材并不多,反而从前几个月起就有人暗中收购,他暗中查探之后送到他手中的,就只有一个名字,沐家大小姐,沐流云。 “你是的说麻莲吧?”流云也不藏拙,大方地说了出来。 “沐小姐是如何得知麻莲的?又为何要收购麻莲?”秦逸自然不会想得到流云是重生而来,比他们多知道四年的事。 “先不说我是如何得知这些,秦庄主预备和我做这笔生意么?”流云不待他说完,便有吐了吐舌头,“可是我不想和秦庄主做这笔生意呢。” 听她说这样的话,秦逸的面色微微一变,语气也不免重了几分:“那沐小姐预备如何处理这些麻莲?北边瘟疫蔓延,正需要这些麻莲救命。” “扑哧”一声,流云轻笑出声:“秦庄主有一颗仁慈之心,流云亦有。我只是说不愿意跟亲庄主做生意,可没说不愿意将这些麻莲送出去。” “……”这话,倒是说得秦逸不太明白了,难道流云是打算同朝廷做生意么,沐府确实是皇商,素来赈灾也都是走在最前端的,可是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尤其是又碰上沐老爷运送私盐,要是弄个不好被朝廷误会,可就麻烦了。 “我爹的事,不是有秦庄主的锦囊么?至于麻莲,就算是沐府双手奉上,救百姓于水火,又有何妨?”流云支着头,笑容里透着几分狡诈,“更何况,这种时候朝廷可不会让一个商贾独领发sao,不是么?” 秦逸微微一震,双眸眯起,透着几分不可置信,聪明人他见得多了,却难得有这样聪明又清醒的人,当真是后生可畏。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似是而非 秦逸离开之后,流云才打开锦囊,锦囊里有一张字条,上面竟只有一个字:等。 “等什么?等人来救?”流云呢喃低语,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故作姿态,早些打开,有疑问还能当面问清楚就是了。 然而她也只是这么一想,秦逸是什么人,偌大慕容山庄的副庄主,掌管着大半个山庄事务,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她又怎能大意。若是刚才她拿过锦囊便打开,不就显出她的急躁么,万一秦逸顺杆而上提出什么条件,她又该如何应对? 当然,就算秦逸想提出什么条件,他那个正儿八经的神秘主子也不会同意,不过这些流云可是不知的,尽管慕容山庄至今为止对她摆出了友善的诚意,但是一日未见慕容庄主,她便一如无法放心,总觉得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她的一切多被人了如指掌,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字条上,等,便什么都不用做,既然什么都不用做,那就是说明他爹这次的事尚有转机,定然会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可是,运送私盐并不是小事,怎么可能简单过去?除非…… 流云眸中闪过精明,若是真的如她猜测的话,那她可就真的看走眼了,那人的心思藏得可真是够深的了。 “若你对沐家没有恶意也就算了,若是你有沐家出手……”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案几,流云半垂着头,似笑非笑。 “小姐,三夫人晕倒了。”晚清急匆匆地走进来,说是夏姨娘知道老爷被抓的消息之后便晕倒了。 “去看看。”流云猛地起身,抬脚便往外跑去。 这段日子,夏氏的消瘦流云看在眼里,却是毫无办法,她爹新娶或许也是她心中苦闷的原因之一,夏氏太安静,什么苦闷都往心里头咽,面上总是淡淡的,让人也不知道该是心疼好还是该生气好。 “大小姐来了。”怜影正在门边候着,大夫已经在里面看诊。 “怎么样了?”流云眉头深锁,幸好姜氏有孕,院子里有大夫,夏氏这边一晕过去,怜影便立刻派人去找姜氏那儿的大夫。 这时候,梁大夫已经走过来了,面色凝重,比平时多了一分严肃,他看了流云一眼,对她指了指门外,他们便走到门外细说。 “三夫人的身子已经到了强弩末矢,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梁大夫也暗恨自己的束手无策,可是医者便是如此,纵然医术再高明,在许多无法医治的病症面前也是毫无办法。 “之前不是说,用雪莲参汤吊着……”流云回头看了昏迷的夏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沉静的妇人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兴许是因为她同她娘轻如姐妹的关系。 “就算用雪莲参汤吊着,也不过能多拖个半年,这身子……”梁大夫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不过他要说什么流云也能猜得出来。 流云沉吟一声,对梁大夫说道:“还请大夫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沐府的事梁大夫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是被有心人听去……” “是,大小姐放心,老夫有分寸。”梁大夫自然听懂了流云的意思,他为沐府看诊多年,对这些个夫人小姐之间的事总也是略知一二的,夏氏颇得老爷宠爱,内向的三小姐才得了庇佑,若是夏氏过世,那可怜的三小姐怕是要真的可怜了。 让人送走梁大夫,流云便去了瑾涵那边,夏氏晕倒的事被怜影压了下来,并未通知瑾涵,关心则乱陆的流云未曾想过,为什么怜影通知了远在漓阁的她,却没告诉就住在墨苑边上的三小姐。 “长姐,你怎么会过来?”瑾涵正在书房练字,抬首间看到流云立在门外,连忙放下毛笔,迎了上来。 “见你好几日没去书院,就过来看看你。”流云随口扯了个理由。 “长姐来得正好,我刚听说了爹的事,要去找你,可是怜影说府里大乱,让我别去添乱,扰了长姐心神,我便忍了忍,没去找你。”瑾涵咬了咬唇,小媳妇似的低着头,有点委屈。 流云笑了笑,坐到瑾涵身侧,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吧,爹那儿没什么事,得罪了些人罢了,虞姨已经回娘家了,罗邵也去调查了,这件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 瑾涵对流云素来言听计从,既然长姐说得这般胸有成竹,她便也微微放心,旋即又说:“长姐一会儿去看看我娘吧,她知道了爹的事,心里一定不好受,我又不会说话,怕过去了也只是惹她难过。” 这样的话让流云微微一愣,她认真地打量着她的三妹,大家都说沐府三小姐胆小怕事,一点都不像沐府的小姐,然而流云却觉得这个妹妹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她不是胆小怕事,只是xing子安静内向罢了,她的敏感和细腻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也好好照顾着自己,别让夏姨娘担心了。”流云本想再问一问古黎轩的事,见她一脸恬静的模样,便也不想扰了她的心神。 想来这段日子足不出户,恐怕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有机会听说他的事,这个妹妹虽然不如旁人机灵,却是个异常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就将自己保护在小小的世界里,阻隔外界的一切。 这样的妹妹,让流云心底涌起一股保护的**,想到夏姨娘所剩无几的日子,对瑾涵更是心疼怜悯了起来。 “我先去看看你娘,晚些时候你也去陪陪她,纵使安慰不好,陪着她也是好的。”又说了几句,流云才离开瑾涵的屋子,去了夏氏那边。 那个时候夏氏已经醒过来了,见流云来了,面上流淌过焦急,看来她是等着流云的。 “夏姨娘别忙,身子要紧。“见她要下床,流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阻了她,扶着她躺好,怜影立刻贴心地拿过一把椅子,让她可以坐在床边说话。 “老爷的事怎么样了?”夏氏素来淡漠的脸上浮上了一缕忧色,本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是憔悴。 “姨娘放心,我爹不会有事的。”流云安抚道。 “大小姐告诉妾身,是不是真的不会有事?妾身嫁来临阳这几年,虽然未曾回去京城,但是娘家总是在的,若是老爷的事真的……”夏氏握着流云的手,吃力地说着。 流云反手握紧她,安抚道:“虞姨已经回去找虞大人想办法了,姨娘放心好了。” 夏氏的手微微一僵,脸上的忧愁渐渐散去,冷疏又重新浮上来,她点了点头:“有虞妹妹在,想来也是不会有事的。” 见她这般失落的样子,流云眉头皱紧,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男女之间的情爱是旁人永远都无法安慰的,更何况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爹新娶,疼宠新妻,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 “其实,妾身并不是嫉妒,只是遗憾罢了。这副残破的身子也陪不了老爷多久了,有个新人进府,总也是好的。”夏氏怔怔地出神,末了伸手脱下右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拉过流云的手,将之套了进去,“这是你娘在我及笄的时候送给我的,我打小就戴在身上,未曾离身,如今将她送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夏姨娘……”流云伸手就要将镯子拿下来,夏氏却抵住她的手,朝她摇摇头:“你娘这一辈子,为了季家,为了皇室,也为了我,苦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她过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答应了她会好好照顾你,可是我想我是要食言了,不知道日后到了地下,她会不会怪我。” 流云的眼眶倏地红了,她朝着夏氏摇头:“姨娘不要说这样的话,姨娘会没事的,梁大夫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夏氏莞尔一笑,抬手拍拍流云的手背,低声说道:“我这一辈子也是够好了的。年少的时候有你娘疼宠,后来有你爹迁宠,我也算是快活了一辈子了的。” 她抬头看着流云,眼神微微恍惚起来,仿佛透着流云看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护了她一辈子,最后甚至为了不连累她而死的人。 “流云,你娘过世的时候你还太小,很多事她说了你也不懂,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你要记住夏姨娘同你说的话。”夏氏认真地看着流云,缓慢地说了起来:“你娘是季家最出色的女儿,却选择下嫁给了你爹,其中的缘由错综复杂,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永远不要回去季家,即使穷途末路,也不要回去。你娘的心愿,就是让你一辈子快快乐乐地成长,平平淡淡地生活,京城和季氏……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要记住姨娘的话。” 兴许是夏氏说得太过郑重,用交代遗言的口吻,让流云下意识地怔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娘的死,果真如她怀疑的那样,并不是简单的病死,并不是。 “我累了,你回去吧。”就在流云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夏氏忽然抽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些个煽情的话不是她说的似的,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淡漠,身子微微向后仰去,双眸闭了起来。 “那姨娘好好休息,流云先走了。”见她这般模样,流云便也只好告退离开。 待她关上了门,夏氏才睁开了眸子,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呢喃出声:“季姐姐,你会怪我么?你嘱咐了不能告诉她,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他们能活得这般恣意,而你却要这么辛苦,我真的……无法释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沈府探视 夏氏的话盘旋在流云耳边,整整一夜她都无法入眠,她有一种感觉,夏氏好像想要告诉她什么,但是却又犹豫着不敢明说,只能用这样暗示的方式让她自己去查,她越发觉得她娘的死并不单纯。 不过她娘的事尚不是最重要的,她爹被知府抓走已有一日,林氏被禁足后院出不了门,她便去寻了老夫人说是想去沈府看看女儿,老夫人心想让她去探探沈知府的口风也是好的,便让她偕同流云一起去沈府看看二小姐,林氏满心不愿,但是想想沈逸兴许会看在流云的面子上去他爹面前求求情,便去找了流云。 流云听明林氏的来意,原本不愿去沈府,不过转念一想,去探探沈知府的意思也是好的,而且还能看看兰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便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沈府门外,侍卫通报之后便将他们带去了后院兰惜住的地方,倒也是个清静的院子,就是距离主屋稍稍远了些,林氏心中自然是不悦的,不过有些抱怨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兰惜小姐住在怡心苑,少爷说这儿清静,适合给兰惜小姐静养。”管家倒也是个会说话的,见林氏面色难看,便开口解释。 “确实是个清静的地方。”说话间,林氏已经迅速将一锭金子塞到管家的手中,面上依然淡笑着,“我们家兰惜身子娇弱,日后还请管家多多照顾着。” “这是自然。”管家得了好处,自然笑逐颜开,将两人领到怡心苑,随后说道:“少爷应该也快回来了,若是少爷回来,奴才会告诉少爷夫人和沐小姐过来了。” 两人自己走进了怡心苑,两个粗使侍女在院子里打扫,兰惜一个人坐在凉亭里,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风衣,凝神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惜,这里风大,你怎么到院子里来了?”林氏心中是怨恨兰惜的,但是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见她这么一副瘦骨如柴的样子,终究是有几分心疼的。 “娘,长姐……”兰惜的惊喜目光在触及流云以后,立刻熄灭了,甚至带几分恼怒,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流云,让她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该是很高兴的吧。 “身子好些了么?”林氏将带来的东西放在石桌上,看了看四周,眉头皱了起来,“这里的丫头也太不懂规矩了吧,我们来了半天都没人来奉茶么?” 流云瞥眼,院子里走动的人并不多,却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像是压根就没见着她们进来似的,流云挑了挑眉,看来沈逸还真是没来过几次,不然这些个下人也不会不把她这个侍妾放在眼里了。 当真是凉薄的男人,流云在心中暗暗冷笑。 “娘,算了。”兰惜偏着头,神情恹恹的,半点没了从前在沐府的神采飞扬,这倒是让流云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到了沈府,她该是会费尽心机地接近沈逸才是,纵是接近不了,也该是讨好公婆吧,看她这副模样,显然跟被丢入冷宫没什么两样的了。 “怎么能算了?你这孩子就是倔强,我让你留在府里调养身子你硬是不愿意,过来沈府又不肯带自己的丫头,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林氏眉眼一瞪,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这话显然就是说给那些个正在忙着自己事情的下人听的。 听到这话,流云差点笑出声来。 林氏还真是好笑,当初兰惜出事的时候她只顾着照顾弘景,后来听说沈府来接人,她也只是让身边的嬷嬷去处理兰惜的事,让她带丫头什么的也只是随口一说,沈府这边表示府里有丫头伺候,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要不是这次她爹出了事,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的吧。 流云看着兰惜,她憔悴的原因,怕是除了沈逸,还有自己亲娘的冷漠吧?沈逸的冷酷无情她是亲身体会过的,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受她也是亲身体会,再加上林氏的冷漠,她这般颓废也是正常的。 “兰惜妹妹这儿可真是热闹。”席初晴勾着沈夫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 “沈夫人。”“沈伯母。”打了招呼,沈夫人也只是淡淡地颔首,没了从前的热情,倒是投向流云的神情里仿佛带着什么,流云也只是淡淡地回她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沈夫人来得正好,我正在说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大病未愈的就跑来亭子里吹风,要是落了什么病根可如何是好?”林氏从前也是做惯了主母的,端着架子说话她可是不会比沈夫人差的。 “丫头呢?还不快过来把兰惜小姐扶进屋里去。”沈夫人也是个有眼力的,自然不会让人落下话柄,转头便朝着院子唤了一声。 “说起来,兰惜从小娇生惯养的,初来沈府怕也是不习惯,若是沈府下人不够,妾身可以从沐府带几个过来,也是不打紧的。”棉里带针的话语,是贵夫人们最会的,林氏这句话可是一针见血。 正在修剪着杂草的丫头急忙放下手里的事跑过来,伸手就要扶起兰惜,却被一声低喝制住,丫头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正是一身华服的沐府大小姐。 “倒是从来不知道沈大人的府里有这么多没规没据的丫头,这一手的淤泥尘土,也能碰主子的么?”流云冷冷地扫了那两个丫头的双手,傲气的模样丝毫不亚于席初晴,只见她朝着身后的晚清扫了一眼,“晚清,扶着二小姐去房里,这什么鬼地方,风都是阴森森的,怪瘆人的。” 晚清低眉顺眼地上前扶起兰惜,模样甚是恭敬,虽然她心里实在弄不懂大小姐的心思,这么一个下马威到底是给谁的?平日里大小姐若是看到二小姐被这般羞辱可不是幸灾乐祸,这会让这么帮着二小姐,又演的是哪出? 第一百九十四章 顺势而为 沈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她确实不待见兰惜,但是总归是沐府的女儿,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再者总也是他儿子惹下的风流债,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心里不喜兰惜,却也不得不承认儿子的错处。 席初晴可没那么好的涵养,扶着沈夫人跟进了屋子里,见流云一脸傲慢的样子,当下就板了脸,冷哼起来:“这里可是沈府,沐大小姐可别忘了,是你妹妹巴巴地爬上我表哥的床,这会儿我姑母接纳了她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沐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兰惜的脸色越发苍白,她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却是无法反驳席初晴的话,这几日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过来大吵大闹,先头一两次兰惜还跟她闹过,结果沈夫人过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了她,让她好好在府里静养,要是不安分就将她送去沈府的别庄,她如今孤立无援,除了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她还能如何? “其实今日前来,一方面是我姨娘忧心兰惜的身子,另一方面也是我想问一问沈知府,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不知道知府的侄女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算不算犯法?”流云悠闲地坐了下来,神情里透着鄙夷,将席初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席小姐是不是还记得,不久前就是你的拳打脚踢,让我妹妹小产,不知道这笔账,该如何算呢?” 话音一落,席初晴脸色一变,连沈夫人都身子一僵,实际上这件事他们都认为已经翻篇了,沈夫人愿意将兰惜接到府里来,也是为了不让当日的那件事闹大。 一方面是为了保住沈逸的名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那个小产的孩子,若是沐府执意追究,那初晴的伤人可就是坐实了,毕竟当日有那么多双眼睛看见的。所以,沈夫人当机立断将人接近府里照料,那沐府自然会看在两家的关系上,将此事化解。 “我妹妹身子为何会如此虚弱,席小姐心知肚明,却没想到沈府如此冷待我妹妹,当真以为我们沐府无人了吗?”流云冷笑,眸中射出一道冷冽的目光,直直地刺向沈夫人。 没错,流云的目标从来都是沈夫人,席初晴不过就是个被宠坏的娇气小姐,她对沈逸的迷恋简直让人感叹,前不久才听说沈逸已经将她送走,没想到才没多久她又巴巴地回来了。 “流云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我们沈府将兰惜接来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也是我疏忽了。”沈夫人是利落的人,说话间就已经叫人将院子里的人都杖打一番,惩处他们的怠慢之罪。 说到这里,林氏才终于开口,淡笑着圆场:“我们家大小姐是被老爷和老夫人宠坏了,其实大小姐也就是心疼妹妹,她们姐妹两打小感情就好,沈夫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流云和林氏这么默契倒也是头一遭,连兰惜都蹙眉看着她们俩,心底泛起了狐疑,这两人今儿怎么回事? “对了,听说沐老爷那儿出了点事,我们老爷昨日回来在书房呆到大半夜,就是为了沐老爷的事。”沈夫人急于扯开话题,立刻找了个林氏感兴趣的事。 林氏不经意间扫了流云一眼,她一派自然地玩着手里的镯子,仿佛刚才那个咄咄bi人的不是她似的,林氏倒是感激她的那一番抢白,若非她搬出席初晴的事,沈夫人哪里会这么好说话地坐在这儿,又怎么会搬出了老爷的事安抚她们。 只是,林氏心中却有几分疑惑,以流云的xing子,今日就是一起过来也该是很勉强的,没道理会这般配合,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老夫人出门之前对流云说了些什么,她们这次前来是为了她爹的事而来的。 “生意上的事妾身这个妇道人家也是不懂,原本是想登门拜访沈大人,可是老夫人硬是压下不让,说是避嫌,谁让你我们沈沐两家素有交情,这事搁在这个当下也确实不好办。”林氏面上露出尴尬,欲言又止。 “什么避嫌不避嫌的,我们两家老爷可是素来都有交情的,要不是……出了些事,我们两家这会儿可是真正的亲家。”沈夫人说话一顿,继而又说,“不过老爷办案,我也是素来不过问的,但是你们放心,沐老爷没有犯过的事就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他没犯过事就不会有事,那他若是有事便必定就是他犯了事了,不愧是沈大人的夫人,真正的官夫人。 席初晴本想说几句刺头的话,却被沈夫人冷眼一瞪,看到流云立在一旁,心下暗恨当初那个草包美人怎么越发厉害了,只是面上却是也不敢得罪了,她暗暗想着等她们走了以后,看她怎么折腾沐兰惜出气。 就在这时候,沈逸忽然过来了。 “表哥,你回来了。”席初晴像是蝴蝶似的,扑了过去,沈逸微微蹙眉,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微微一侧,便越过了她。 沈逸朝着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流云的身上,只是那厢连头都不抬,淡定地玩着她的手镯,沈逸眼神微微一凝,那只血玉镯子他在京城见过,倒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的。 “沈公子来了……”兰惜柔柔出声,话未说完便轻咳起来。 “这几日公务繁忙就没过来看你,身子好些了么?”沈逸面上淡淡的,看向兰惜的目光倒也是不冷不热,不过对兰惜来说已经足够了,自从她进了沈府之后,沈逸就只来过一次,只会都是派人过来送了些药材,自己却是没有来过。 “谢公子关心,已经好多了。”右拳抵着嘴角,有意无意地轻咳着。 流云忽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沈公子若是真关心兰惜,也不会由着一屋子的下人怠慢无礼,更不会由着表妹无理取闹,沈公子,我倒是想问一问,你这将人接来府里,到底是来静养的,还是来添堵的?” 这是为兰惜抱不平,听在沈逸耳中却是越发刺耳。 “沐大小姐真是姐妹情深。”沈逸笑容微冷,注视着流云的眸色越发深沉。 “这是自然,还请沈公子善待我妹妹,毕竟她可是因为你……掉了一个孩子。”流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席初晴,旋即又说道,“不过么,今后兰惜也是你们沈家的人,自然由你们沈家的人护着,是吧?” 沈逸拧紧了眉头,沈夫人见状,立刻接口:“这是自然,兰惜总也是我们沈家的媳妇,自然不会亏待她的。” “这样最好,否则就辜负了兰惜妹妹的一番心意了。”某人对于刺激人这件事越发得心应手,看到沈逸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她心底可是乐开了花。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卑鄙无耻 说起来,沈逸还真是不懂得避嫌为何物,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同流云谈几句,沈母十分不悦却也不好当面下了儿子面子,林氏倒是皱眉阻了一句,结果沈逸说是关于沐老爷的事,林氏只好沉默不语。 幸而沈逸没有拉着流云去房间,否则流云是抵死不从的,她身后那几个隐在暗中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见沈逸带她来到湖心亭中,她的心中也微微定了下来,左右都是在大庭广众,总也不能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你有什么事要单独跟我说的?”流云满脸不耐,瞥他一眼。 “我已经如你所愿纳了兰惜,你还想我怎样?”沈逸面对着流云的时候,总是没法维持平日里的优雅,却又不得不耐着xing子。 “我倒是不知道沈公子从哪学来的死缠烂打,怎么,痴情贵公子的游戏还没玩腻么?”流云其实不常有这种尖锐的时候,打从重生以来,她就变得深沉淡然,只有在面对沈逸的时候才会有前世的易怒刻薄。 沈逸面色微变,盯住流云,冷冷地说道:“沐流云,是不是我一直追在你的身后,让你觉得我是个容易左右的人?” 这话要从何说起?流云勾唇浅笑。 “沈公子太抬举自己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流云已经很厌恶这样一次一次地表明立场,沈逸的纠缠已经磨光了她的耐心。 原本以为他娶了兰惜会安分一些,再不济兰惜也能缠着沈逸,却没想到兰惜竟这般不中用,都已经进了沈府了,还被沈逸冷落在旁,虽然这是她当初就猜到的,但是却没想到兰惜会变得这般自怨自艾。 不过,林氏既然来了,应该会教她一些掌控男人的手段吧? “你不想救你爹了么?”沈逸忽然换了话题,收敛了失态的神情。 此话一出,流云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是什么意思?”流云先前怀疑的人并不是沈逸,即使他是最有动机的人,但她怀疑的却是另有其人,然而沈逸的话却让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你嫁给我,我帮你救你爹出来。”沈逸直直地望着流云,直白地让流云诧异。 这便是交换条件么?流云心中暗暗盘算起来,若是他暗中施计,自然能帮她爹脱身,就算不是他暗中施计,他也能凭借着官府的力量摆平这件事。 左右着,沈逸确实能帮她救出她爹,只不过,条件是流云嫁给他。 “沈逸,你真卑鄙。”流云冷冷地低斥,咬了咬唇,面上流露出一股厌烦。 沈逸也承认自己这次的做法很卑鄙,可是为了得到流云,他宁愿无所不用其极,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若是不利用,就太对不起这般天时地利了。 “那批货是你动的手脚?”流云对于嫁给他的事不予置否,她想知道的只是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不管是不是我的手笔,我都有能力救出你爹。”沈逸的回答同样模棱两可,却让流云再一次陷入了迷雾,他见流云蹙眉,接着说道,“流云,选择权在你的手里,我既然能救你爹,自然也能让他坐实运送私盐的罪名。你该知道,若是运送数量过大,不止他是死罪,还会连累家人,到时候沐府的一切充公不说,你们都会被贬为奴籍,到时候你就不是嫁给我,而是被我买入府中。” 流云怔怔地望着沈逸,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怎么会被他哄骗得意乱情迷了,他所说的话有条有理,哄骗她这么个深闺千金当真是绰绰有余,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天真单纯的沐流云了,如今的她,再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了。 “流云,我是真心喜欢你,才想要帮你和你爹,你何必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沈逸见她呆呆出神,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便立刻再接再厉地说道,“若是因为兰惜的事,我大可以将她永远丢在这怡心苑自生自灭,我对她本就无心,若非她勾引我,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犯下这样的错。” 男人,永远都喜欢将自己出轨的理由归结到女人的身上,当真是,可笑之极。 “沈逸,我收回刚才对你的评价。”流云忽然抬眼,对他绽开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止卑鄙,你还无耻。” “你……”沈逸眸色一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我若是要救我爹,定能保我爹无恙。我相信我爹也不希望我这个女儿出卖自己来救他,更何况你娘也说了,只要我爹没有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流云这时候倒是摆出了一副天真小姐的模样,单纯地相信沈夫人说的话了。 明白自己被她摆了一道,沈逸倏地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紧她:“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嫁给我?” “我为何要嫁给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沈逸,你也就和兰惜相配罢了。”流云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流淌在空气里。 沈逸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冰霜,他不相信到了这种时候,流云还是这般死鸭子嘴硬,原本他一入府听说流云来了,就料想她们定然是为了沐老爷的事来的,他正好可以用这件事让流云答应嫁给他,却没想到死到临头她还是不肯松口。 “既然没别的事,流云就先告退了。哦对了,我那个妹妹还请沈公子多多照顾。”说完,流云便转身走了,压根不理会她身后那个黑了脸的沈逸。 立在湖心亭的沈逸,却忽然勾起嘴角,没关系,流云不答应也不打紧,毕竟当初那个应允她自行婚嫁的沐老爷可是已经自身难保了呢,剩下的那几个妇孺并不难对付。 到了这个时候,沈逸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她想娶她,还是因为沐府的财力想娶她,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三番两次地拒绝已经让他彻底地恼火了。 他要得到一个人的方式很多,他会让那些她珍视的家人,乖乖地将她送到他的床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利益至上 隔天上午,虞诗瑶便回来了,却给沐府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虞大人从中使了力,保他在狱中不会受刑,也已经暗中将私盐的数量扣到了最少,只是最后的定罪权力依然在沈知府的手中。 也就是说,沐老爷的生死,掌握在沈大人的手里。 “娘,我爹的意思是让我们向沈知府那儿求个情,毕竟……兰惜总也是到他们府里去的,兴许他们会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从轻发落,到时候罚点银子也就是了。”虞诗瑶抿了抿唇,似乎有几分欲言又止。 “诗瑶,你爹是不是还交代了什么话?”沐老夫人眯着眼,定定地注视着虞诗瑶,她是个不会撒谎的女子,这般为难定然是有话要说,却又觉得不妥,才会这般忸捏。 虞诗瑶尴尬地抿紧唇,视线却是泄露了几分无措。 “和府里的人有关?”沐老夫人是个精明的人,见她目光躲闪便猜测起来,“云丫头?” 被人说中心思似的,虞诗瑶立刻低下了头,别开视线不愿回答,这副模样却是让沐老夫人明白自己说中了。 “你爹到底是怎么说的,你就直说吧。”沐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心底有了计较,这件事怕还真的跟流云有关了,昨日流云和林氏一起去沈府的是她已经听说了,原本还想着兰惜住进了沈府能就近求情,后来听说她的境况怕也是自身难保。 “我爹说,刑责轻重握在知府大人手中,若是沐府同沈府有姻亲关系,那么沈知府自然懂得如何避重就轻。”虞诗瑶顿了顿又说,“沈知府是个明白人,纵然他同老爷平日里有些交情,但是他总也是要避嫌的,除非有什么必然的理由,否则他必然不会用自己的仕途为一个朋友护航。” 这话倒也是对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多年好友亦是如此,更何况官商之间总是顾忌着避嫌的,知府和首富之间的关系素来容易让人诟病。 “沈公子是皇上器重的状元郎,又是新晋的奉天府丞,很多事他倒是沈知府更能说得上话,若是……能让他出手帮忙,定能为老爷洗刷罪名。”虞诗瑶是知道一些府里的事的,自然也知道大小姐无心于沈公子,沈公子求娶多次被拒的事。 说到这里,林氏立刻跳出来了,只见她指着锦帕呜咽道:“老夫人,老爷身子弱,这都在衙门里呆了几天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要不然就让大小姐去求一求沈公子吧。” 沐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了精光,若只是求一求就能将人救出倒是好了。 沈逸是什么样的人,旁人看不明白,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还能看不出来么?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圣上器重,又得了奉天府丞的,又哪里会是简单的人物。 说得好听一些是求一求,实际上压根就是将人送上沈逸的床,坐实了两人的肌肤之亲。 只是,除却这个办法,似乎也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 “老夫人,老爷自小便宠着大小姐,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这会儿府里出了事,她难道还能置身事外吗?”林氏忍不住低泣了起来,“若是妾身能帮忙,纵然是刀山火海,妾身也是万死不辞的。” “可是,流云那丫头倔强,哪里肯听话地去找沈逸?更何况,她去了沈逸那儿,还能回得来么?”沐老夫人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昨日他们已经去过一次,沈逸也单独同流云谈过,既然两人没有谈成,自然是她拒绝了沈逸。 虞诗瑶咬了咬唇,低眉顺眼地说道:“老夫人素来是喜欢大小姐的,可是事到如今,还请老夫人为大局着想,大小姐去了沈公子那儿,至多也就是婚嫁之事,可是若大小姐倔着不去,那老爷……若是沈公子恼羞成怒,暗中使坏,那老爷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沐老夫人面色一怔,虞诗瑶的话比林氏说的有分量多了,他们怕的不是洗脱不了罪名,而是怕人使坏,若是沈逸真的恼羞成怒暗中算计,那真的是防不胜防。 “老夫人,大小姐到底还小,心xing也高,才会几次三番地给沈公子难堪,妾身看来,沈公子是极佳的夫婿人选,二小姐没有福气,大小姐却是个有福气的,更何况沈公子对大小姐钟情已久,定然是不会亏待了大小姐的。”林氏扫了虞诗瑶一眼,自然不能让她占得上风,立刻又附和上去劝说这老夫人。 到时候老爷被救了出来,好歹她也是劝说过老夫人的,这份功劳她可不能让虞氏单单夺了去。 老夫人的心已经动摇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打小就是疼宠,只是她终究也是心气清高之人,牺牲嫡亲的孙女去救儿子,她总也是做不出来。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老夫人可真是犹豫不已。 “老夫人,我们潜伏在衙门那儿的人来了消息,老爷在衙门里受了风寒,沈知府暗中请了大夫去诊脉。”管家忠叔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老夫人,求求您救救老爷,老爷前阵子感染了风寒尚未痊愈,这会儿怕是旧症复发,老夫人,妾身求求您了……”林氏忽然就跪到了老夫人的面前,泪眼朦胧地苦苦哀求起来。 虞诗瑶也咬着唇,立在一旁红了眼眶:“老夫人,救老爷要紧,待老爷没事之后再考虑其他事情吧。” 老夫人握紧了拳头,闭了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去办吧。” 得到老夫人的应允,两人便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林姐姐,大小姐那儿就由你去说吧,我先去给我爹那儿报个信,再安排一下送大小姐去沈府的事儿。”虞诗瑶面皮薄,也不知道该怎么同流云说,便央着林氏自己去。 林氏可巴不得自己去漓苑,难得能在流云面前耍威风的机会,她怎么会拱手让人,当即便应了下来,转身去了漓苑。 她走得太快,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虞诗瑶眼底的精明,和若有似无的嘲笑。 【作者题外话】:呜呜,流云要被送上沈逸的床了啦,救命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离家出走 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漓苑上空,众人的脸色异常难看,皆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坐在软榻上的那位主子,尤其是见她神情淡漠,冷疏的模样酷似冰山一角。 “大小姐意下如何?”偏生林氏就是个不怕死的,说明来意之后见流云垂了眼睑不语,她等了一会儿便也挨不住沉默,打开了话匣子,“老夫人这也是为了救老爷,大小姐素来懂事,必定能明白老夫人的苦心的吧。再说,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沈公子向来对大小姐青睐有加,想来也是不会为难了大小姐的。” 流云支着头,似笑非笑:“所以,林姨娘的意思是让我今晚就去沈府,求一求沈公子,让他出手相救?看来今晚的约,姨娘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见流云刻意将‘今晚’咬字极重,林氏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旋即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老夫人的意思,大小姐应该不会忤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吧?” “若是我不愿意,又当如何?”流云好整以暇,漂亮的眸子扑闪着流光,平静地注视着林氏,看不出喜怒。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氏也不再好声好气,冷冷地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不论大小姐愿不愿意,今晚是定然要去沈府的。”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流云可是看得多了,林氏这般局促不安的样子更是她轻笑起来,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想来也是被逼得无奈才会接受她们的建议吧? “让我去求沈逸的主意,是林姨娘出的?”流云轻描淡写地问道,视线却是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意味不明。 “是新主母的主意。”在问责的时候,林氏自然懂得何为推卸责任,再说这本来就是虞氏的主意,她可不会那么傻地为她背了黑锅,这也是为什么林氏乐意单独来漓苑的原因,能耍了威风,又能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是么?真是好极了。”蝶翼般密而长的睫毛半垂下来,遮住流云的心思,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姨娘去回了祖母,容我沐浴过片刻,酉时派人来接就是了。” “都说大小姐是个明事理的,妾身这就回去回了老夫人。”流云的同意,让林氏微有几分惊讶,她没想到流云这般骄傲的xing子竟然会同意他们的主意,不过转念一想她到底是个十五岁的丫头,纵然有几分城府那又如何,护着她的老爷被抓去了衙门,她如今怕也是强自镇定了,老夫人这么一说,她哪里还敢反抗? 待林氏出了房门,流云纤手一挥,桌上的杯子立刻被扫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让门外那人的脚步微微一怔,旋即便浮上了得意,到底是个小丫头,这会儿惊慌失措了呢。 “小姐真的要去沈府?”晚清一脸的不赞同,林氏她们摆明了就是逼迫大小姐,她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去做什么?”流云冷笑一声,“还真是小看了虞诗瑶,刚踏进沐府就同沈逸勾结在一起,我还真当她是什么好人了。” “大夫人?”晚清皱眉,低声说道,“虽然二夫人说是大夫人的主意,但是大夫人应该也是担心老爷的安危吧?不过虞大人同沈大人都是朝廷命官,相识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大夫人陷害小姐也没什么动机啊。” 动机么?流云勾唇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虞诗瑶有没有动机,就要看沈逸给出的价码了。 “去把子谦子渊都叫进来,我有事吩咐你们。”旋即,主仆几人,窝在流云的房中密谋了许久,除了流云,其他几人面上皆是纠结无比的表情,想要开口反驳,却又偏偏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也只好乖乖听之任之。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大小姐的安危就在你们的身上了。”流云打了个哈欠,无比悠闲的样子,旋即又对浅澜说道,“快去给我弄一碗酒酿圆子来,要好久吃不到呢。” “……”浅澜和晚清满脸黑线,能不能不要刚说了那么严肃正经的事之后,就立马换了个面目,弄得她们总觉得跟了两个主子似的。 众人分头忙碌去了,房里就剩下流云一人,她慵懒地靠着软榻,低喃一句:“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没多久,浅澜便端来一碗酒酿圆子,流云欢天喜地地吃饱之后,浅澜沏了花茶来了之后,刚给流云倒了一杯。 流云便随手一甩,水杯立刻摔在地上碎了,浅澜不明所以地跪在地上,一屋子的下人都跪在地上。 “没用的奴才,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都给我滚出去。”流云又一挥手,酒酿圆子的小碗和小盅也摔碎了,她还不解气似的怒吼一声:“没听到我说话吗,都给我滚出去,哪儿来的回哪去,别再让我看到。” 浅澜的手背被滚烫的水烫得微微发红,她也只是低垂着头,呜咽着和众人一起走出去,关上了门,只听到屋子里大小姐发脾气摔东西的声音,屋子外的下人皆是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浅澜你先回二少爷那儿吧,看你的手背都红了,快去擦些药,大小姐怕是今日心情不好,才会对你发脾气,你也别忘心里去了。”晚清站在门外,眉头皱得死紧,低声劝着浅澜,那厢眼眶微微发红,点了点头便回修文阁去了。 “都看见了,小姐今儿心情不爽,都小心点伺候,听到没有?”晚清对门外的下人们说道。 “是。”众人皆是被屋子里摔东西的声音吓着,回想起来大小姐都已经好久没发过脾气了,这摔东西的习惯还以为已经改了呢。 众人退散开去,晚清抬眼扫了屋外拐角处,一道浅色的身影闪过,匆忙离去,她翻了翻嘴角,推门回到屋里,低声说道:“小姐,那人去报信了。” “晚清……好多银子……”流云欲哭无泪地望着地上的那一滩碎片,内心哀怨不已,早知道有今日这么一出,就该预先让人送些不值钱的花瓶什么的来给她摔,她刚才可是举起一个花瓶不舍得,举起一个陶瓷又不舍得,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都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心疼死她了。 “晚清赶紧整理包袱,咱们要离家出走。”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明所以 酉时刚到,林氏便带着两个侍女来到漓苑。 “大小姐,大小姐……”侍女敲了敲流云的房门,屋里没有反应,两人又敲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应。 林氏察觉不对劲,招来漓苑的下人问道:“你们大小姐不在屋子里么?晚清和浅澜呢?” “回二夫人的话,下午大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浅澜姐姐被大小姐的茶水烫伤了,大小姐还撵了她,这会儿该是在二少爷的修文阁。大小姐发脾气的时候晚清姐姐在房里劝着,倒是没见她出来。”侍女乖巧地回答。 “夫人,门没上锁。”林氏的侍女低声说道。 林氏凝眉,推开门,屋里竟然没有人,只在桌上放了一封信,林氏大惊,拿着信便去了老夫人那儿,老夫人本在午睡,白苏便拿着信去内室给老夫人,让林氏在外候着。 “老夫人,大小姐这是……”白苏皱眉,刚才听林氏也说了几句,似乎是说大小姐失踪了。 “呵呵,我早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鬼灵精,没想到倒还是有些魄力。”沐老夫人将书信递给白苏,“你自己瞧瞧。” 白苏狐疑地接过信,展开一看,面上也浮起了微笑:“大小姐倒是个聪明人,这招离家出走倒是恰到好处,只是老爷那儿……慕容山庄真的会如小姐所说帮我们救出老爷么?” “你忘记了,慕容山庄那会儿可是欠了丫头一件事呢,只是可惜了,日后再不能将慕容山庄当做保护屏障了。”虽然嘴上可惜,老夫人心里倒还是觉得儿子更重要一些。 “就是不知道小姐出外,能不能保护好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的,到了外面要是有个万一……”白苏担心的却是流云的安危,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倒也是极喜欢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娇小姐的。 “放心吧,梦娴的孩子,是个有出息的。”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原本虞氏和林氏的主意她心里便是不答应的,但是一时间也是乱了方寸,丫头这般自救倒也省了她一番心力。 白苏点点头:“那两位夫人那儿……” “你去说我头风又犯了,这会儿下不了床,让她派人暗中去寻流云,切勿让人知道。”沐老夫人想了想,又多关照了一句,“别让她迁怒了漓苑的人,那丫头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要是等她回来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人出了点什么事,到时候闹得鸡飞狗跳别怪我这个老太婆没提醒她。” “是。”白苏烟嘴偷笑,领了命便去外屋对林氏说了老夫人的意思,林氏脸色难看地离开了,看样子老夫人愣是不愿意摊上这件事,她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告诉虞氏这个消息。 这个时候,修文阁同样是一副风雨欲来。 “到现在才告诉我,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主子?”浅澜跪在地上,雨宸立在她的面前,他伸手执起她的下颚,冷冷地注视她,“我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雨宸很生气,那么大的事流云竟然只字不提,他们明明说过要一起分担,可是她却宁愿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的一切,沈逸那场鸿门宴也好,她的打算也好,从来都没有打算让他这个弟弟知道。 他知道流云是护着他,不想让他忧心家里的事,越是这样的保护越是让他怒火中烧,他从娘亲过世的那一刻起便发誓自己要努力长大努力变强,可以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依然是她护着自己,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沮丧,很难过。 “奴婢不敢,是小姐特意关照了奴婢不许告诉少爷,说是少爷身子不好不要让少爷忧心。”浅澜下颚痛得要命,却是不敢乱动,只能忍着疼回答。 “她去哪里了?”雨宸松开手,浅澜的下颚已经红肿了起来,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又是生了多大的气。 “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小姐说她会离开一阵子,带走了晚清和子谦,留了子渊在府里保护少爷和三夫人。”浅澜低着头,盛怒中的少爷比小姐从前发脾气吓人多了,她几乎是咬着牙才不让自己颤抖。 “离开之前有吩咐什么事吗?”雨宸背过身去,微微闭了闭眼,敛去了周身的寒意。 浅澜轻声‘嗯’了一下,旋即说道:“小姐让晚清准备几套男装,然后又写了两封信,让子谦送去给罗邵和慕容山庄的秦庄主。对了,小姐还留了一封信在桌上,写着是给老夫人的。” 罗邵和慕容山庄?雨宸眼底闪着疑惑,是因为他们爹的事么? 可是,他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有一些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你先下去吧,长姐不在,你就先留在修文阁。”长姐护短,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对着浅澜发脾气,想来是因为不能带太多人离开,才会寻了个错处把她打发回来,有他这个嫡子的保护,谁都不能对浅澜怎么样。 他叹了一口气,长姐还真是思虑周全。 浅澜出去之后,黑影立刻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大小姐离开时派了人将我们调虎离山,等我们回到漓苑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请主子责罚,属下无能。” 雨宸皱眉,流云身边只有子谦和子渊,那两个人照理说没有理由会支开他的人,难道说流云身边还有其他人? “他们去了哪里?派人去查了么?”若是好几个人一起离开,一定会有线索留下。 “是,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出了城,据说是……跟着慕容山庄运往北边支援战事的药材一起去的。”黑衣人顿了顿又说,“我们的人刚才来报,说是大小姐手里的麻莲,都混在慕容山庄的马车里一起出城了。” 麻莲,北边,战事……雨宸拧紧的俊眉简直要打结了,难道说长姐去北边了?北边战事刚刚结束,瘟疫横行,这个时候她去北边做什么? 该死的,他握紧了拳头,那个到处是瘟疫的地方,她去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路辛苦 从临阳城到北边边境小城青雁城,快马加鞭大约需要两日,而押运货物的商队通常会需要两倍甚至三倍的时间,还不包括在路上遇上的突发事件,像是大雨或是山路不能行走之类的。 慕容山庄的商队用的是四肢坚实有力的蒙古马,身躯粗壮,肌腱发达,蒙古马在所有马种中算得上是最能耐劳的品种之一,生命力极强。除了蒙古马,便是一些体形稍小的西南马,它们虽然个头小却是最善于爬山越岭的了,驮着货物行走也能走很久。 这一次的商队人数并不多,但是个个皆是虎背熊腰,腰际别着一把长刀,面色沉静,步履稳健,一看便是训练多年的练家子,商队的最后是一辆简易的马车,榆木质地的马车总是非常实用,长途跋涉也是极稳的。 这一队人马就这样赶了两天的路,第一天夜里是在树林边上过的夜,白日里因为躲雨而错过了能夜宿的城镇,第二天晚上倒是能在一个小城镇的客栈里休息了的。 “云公子先去楼上休息吧,明日一早继续赶路,照着我们的脚程,至多后日下午就能到青雁城。”说话的男子是慕容山庄的堂主之一苏晏,他手执长剑,一派江湖侠客的调调,谁都不会想得到这样剑客一般的人物会是慕容山庄的堂主。 “有劳苏堂主了。”一身男装的流云微微点头,面色清淡地转过身去,晚清和子谦一左一右地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去楼上休息。 苏晏微微蹙眉,望着流云离开的背影,他其实并不知道流云的身份,秦副庄主特意交代了他一路护送这位云公子去青雁城,不能让她有丝毫损伤,他心里倒是有些疑问的,明明是个姑娘家却一身男装打扮,还千里迢迢跑去正在打仗的边境,实在太奇怪了。 “堂主,云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堂主怎么对他这么客气?”苏晏的侍卫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苏晏摇头,他知道很多事不该他好奇的就不要好奇,不过秦庄主说了这几车的麻莲皆是这位云公子倾囊相送,单是这份气度和善心就让他佩服,他扫了一眼四周,对手下吩咐道:“派人轮流看好货物,我们这一路过来必定会引人注意,就算是打着慕容山庄的招牌,朝廷里那些人也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是,属下明白。”那人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一车车押送的并不是单纯的药材,而是百姓的性命,所以他们才会加快脚程,只求能尽早到达边境,拯救被瘟疫折磨的百姓。 苏晏又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厢房,这才转身去库房检查。 流云他们三人住的是一间大房,一门进去之后还有两个卧房,原本流云的意思是她和晚清住一间,可是尊卑有别,晚清说什么也不能和流云睡一张床,子谦便说让晚清睡另一间房,前厅有一张塌子,他睡在塌子就好,还方便保护小姐,流云拗不过他们便也只好同意了。 “主子,这里的客栈简陋,沐浴怕也是不安全的,奴婢让小二打了热水过来,奴婢给主子擦个身,再涂些药膏,主子身子娇贵,这么颠簸了两日,怕是难受得紧了。”晚清说话间,已经拧干了软帕给流云擦身。 出门在外,小姐是不能唤的,但是唤公子晚清又不习惯,便干脆直接叫她主子。 “你也别忙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流云趴在床上,几乎一沾上枕头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她素来浅眠,何况是在外面,她和晚清睡在马车里,她几乎是没有睡着过,只是浅浅地闭目假寐,虽然知道身边有人保护,却终究不敢睡熟。 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让她倒是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就这么跟着商队往北边跑了,原本她是想让秦逸派人将麻莲送去北边,到时候只要让他们沐家邀个功就是了,沈逸的纠缠算是一个原因,只要她在临阳城,沐府终究是难逃厄运的,既然秦逸老神在在地让她等,那她干脆将这个难题丢回去,让他去处理好了。 “主子,奴婢憋了两日,终究还是想问一句,主子对小侯爷……”晚清一边给她抹药膏,一边忍不住询问。 流云已是昏昏沉沉,忽然耳边听人提起东方晔,眼皮子微微一跳,却也没有睁开眼,挺尸装傻她最在行,更何况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 “原本奴婢还以为主子只是想离开临阳城,找个地方避一阵子就好,没想到主子打的竟是这么个主意,要是早知道主子要去边城,奴婢就多做些准备了,这么餐风露宿地赶路,主子的身子哪里吃得消?”晚清越说越起劲,喋喋不休个没完,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主子早就陷入了梦乡。 过了许久,晚清才注意到流云延绵的呼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嫌弃地扫了一旁的被子,粗糙地连沐府下人房里的被子都不如,她走到一旁将大大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条单薄的毯子盖在流云身上,再将客栈里的被子盖了上去。 “但愿小侯爷能知道小姐的辛苦。”晚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当晚清出现在子谦房里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擦拭长剑,看到她进屋,低声问道:“主子睡着了?” “恩,几乎两日没睡,这会儿睡得很香。”晚清点点头,将手里的牛肉和清粥放到桌上,“刚问小二要了些吃的,你先吃一些,我一会儿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等主子醒了给她弄点。” “要不要告诉少爷?”子谦沉默地吃了一口牛肉,随后问道。 “沿途留下记号了么?”晚清皱眉,想来少爷应该已经知道小姐离开的消息了,还指不定怎么发火,希望不会迁怒了浅澜。 “留了。”子谦点点头,他是骑马随行在马车边上的,因而留下记号很容易。 “少爷的人会跟上的。”晚清揉了揉额头,松懈下来之后疲倦也袭了上来。 “你也去休息吧,还有两日才能到青雁。”子谦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两日的跋涉倒也没显得十分疲惫。 晚清支着头,胡乱点了点,低声说道:“恩,你也早点休息。” 子谦低头再咬一口牛肉之后,便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晚清已经支着头睡着了,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晚清怕也是真的累极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没有清醒,反而咛嘤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小脸贴在他的胸口继续沉沉地睡着。 他抱着她走进另一间卧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他望着她纯净如婴儿般的睡颜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白日里如管家婆似的丫头睡着了竟是这般乖巧,他从未如现在这样认真地瞧过她,巴掌大的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清秀的五官,柳眉弯弯,小巧的鼻子,樱唇微微张开,透着一股清新素雅。 他猛地回过神,眉头皱得死紧,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站直了身子要离开房间,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是最美的,尤其是立在绝色倾城的大小姐身边,可是她的身上却有一股让他移不开视线的清丽。 握了握拳头,转身离开了卧房,走到塌子上躺下,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的竟是晚清那张清秀可人的睡颜,他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一闭上眼睛便想起刚才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他不知道的是,卧房中的那个本该熟睡的女子在他离开之后便睁开了眼睛,眸中闪烁着狡黠,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从未关紧的房门间隙看出去,见那人睡下又爬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晚清是喜欢子谦的,只是那根木头是真的木头,连他弟弟子渊和最不解风情的浅澜都看出了倪端,这家伙却愣是什么都不知道,晚清并不是那种矜持的女子,但是让她跑去告白她也是做不出的,更何况子谦并不喜欢她,或者该说子谦并没有喜欢过谁,也许他压根就不懂感情这件事。 这次出门,晚清暗暗觉得是小姐刻意给他们创造的机会,不然为什么她别人不带就带她和子谦呢,虽然小姐什么都没说过,但是她知道他们家小姐素来聪慧,她这点小心思定然是逃不过他的慧眼的,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想过要隐瞒。 只是门外那人的脑袋太过榆木,她对他的关心,他大概压根就没有往别处想过,她真是担心最后会如子渊调侃的那般,直接强上了他绑着去洞房。想到这次出门子渊戏谑的目光,晚清就觉得头疼,这么大好的机会若是她还不能让子谦开窍,她就真的打算考虑让小姐做主把这块木头劈了当柴火烧了算了。 不过,见他这副迷茫的样子,晚清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戏的,至少他刚才抱她的时候应该是有感觉的吧? 第二百章 流云发烧 第二天一早,流云便觉得身子绵软,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柳眉紧蹙,该死的,居然在这种时候发烧了。 “小姐,起了么?”门外是晚晴的声音,天尚未大亮,不过大家都已经在楼下检查货物了。 “恩,进来吧。”在外自然是一切从简,流云吩咐晚晴去街上买了些干粮,她自己则在房间里整理包袱。 “小姐没睡好么?脸色不太好。”晚晴看了看流云微微苍白的脸色,心底浮起担忧,这几月里小姐落了两次水,身子始终未曾大好,这会儿又这般赶路,她真是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流云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的,让你去买的东西都买好了么?我们下去吧。” 见流云恹恹的,晚晴也不好多说,她们家小姐有起床气,没有睡饱早起总是有些不痛快,她也没多想,拿起流云整理好的包袱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商队众人都已经准备就绪,苏晏正在作最后的检查,一抬头便看到流云从二楼走下来,一袭浅蓝色长袍,面色淡漠,倒是显得更纤瘦了。 “云公子,马上就能启程了。”苏晏上前微微颔首,流云也回以淡淡一笑,只是笑容单薄地仿若天边的白云,被风一吹便能散了似的。 “苏堂主不用顾忌在下,照着平时的脚程就是了。”流云的声音清清淡淡,倒也未刻意压低,反正她平时的嗓音也不是那种特别妖娆嗲魅。 苏晏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她发白的面额,心下一沉,看她的神色倒像是不舒服似的,可是人家没有开口,他也不好太过关心,倒显得别有居心似的。 “我们这几日一直都走的都是官道,也算是风平浪静。我在考虑下午绕开官道往一处山谷里绕开去,能省下大约半日的路程。”苏晏原本是无需告诉她这些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想询问她的意见,出发前庄主特意叮咛了绝不能让云公子有分毫损伤。 流云淡笑:“苏堂主放心,我身边有人保护,万一有什么事,苏堂主只管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苏晏出身江湖,自然也不是冷情寡义之人,但是很多时候他比江湖的侠士们更懂得衡量轻重,抄近路是有风险的,他们会经过一处三不管地带,以慕容山庄的威名和这次带来的手下,他自信能抵住任何人的攻击,只是云公子的跟随让他多了一份顾虑。 “我也希望能尽快到青雁城。”末了,流云又添了一句,“苏堂主放心吧。”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苏晏自然也就再没顾忌,下了命令启程,往山谷的方向赶去。 流云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头疼得厉害,额际像被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晚晴注意到流云额头浮起薄汗,眉头一皱,伸手一摸,眸子一凛,“主子你发烧了。” “轻一点。”流云扫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别让人听到了,耽误行程。” 晚晴眉头几乎拧到了一会儿,她们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楚得很,她向来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会事,瞧她的样子怕是一早起来就烧起来了,所以早上脸色才那么难看。 “浅澜倒是让奴婢带了些伤药什么的,原本想着要是着凉发烧都能找到大夫,便没让奴婢带药。”晚晴这会儿可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流云会生病就该各种药都齐,好歹也能应急,这下可好了,什么都没准备,光是些金疮药什么的也治不了病啊。 “你也别忙,不过就是有些着凉罢了,哪儿那么金贵。”流云摆摆手,身子一软,继续靠着垫子假寐。 晚晴心里盘算起来,这会儿已经走了一半,中午就要进入山谷,顺利的话下午能出谷,这样就能在晚上到达原山,苏堂主将时间都掐得很紧,确实也是耽误不起。可是小姐病了,勉强跟着商队,到时候病情加重可怎么办,但是以小姐那种倔强的xing子让她这会儿掉队回昨天住的客栈她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一时间,晚晴心底五味翻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主子靠在奴婢腿上睡会舒服一些。”晚晴坐到流云身边,将包袱放在腿上,拉着主子枕在她的腿上,至少这样比靠着睡舒服一些。 流云也是难受得紧,自然没有拒绝,她也知道晚晴心里着急,只是事急从权,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拖累了商队的行程,实际上她之前听到苏晏和手下在说边城的情况,比他们预想中的差很多,已经有两个小村落被瘟疫蔓延,朝廷下了令将这两个村落围起来不让任何人出来,听说村落里每天都有黑烟燃起,便代表了每天都有人死去。 听说苏晏的弟弟也在翎军里,好像是前锋营的,受了重伤,苏晏心急如焚,却还是跟着商队一起,不敢先行,就怕商队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各种因素在一起,让流云闷不吭声得瞒下了自己发烧的事,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娇气的沐流云,她理解每个人的心情。 “主子,进入山谷了。”马车外传来子谦的声音,带着凝重,意味着他们进入了需要戒备的区域。 这座山谷只有一条路,两面环山,皆是峭壁,只有先头的路面有些坑坑洼洼,大多数地方皆是平地。 商队走得不快,苏晏素来小心谨慎,始终警惕着四周的情况,幸而两面皆是峭壁,几乎是藏不了人的,这也是他当初决定走这条路的原因之一。通常山谷皆是最容易受到埋伏的,但是这个山谷却不容易埋伏,只能堵死头尾,这对苏晏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毕竟他这次带出来皆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流云坐在马车上颠簸地很难受,纵然是榆木所造的马车,算得上是避震最好的,走在不平的路面上总也是避免不了的抖动,让流云原本就难受的身子更是反胃起来,她紧紧地咬着牙根不让自己的呕吐,只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还是让她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主子,要不然我们让苏堂主休息一会儿吧?”晚清看着流云刷白的脸色,担心得要命。 第二百零一章 有惊无险 流云摆摆手,山谷本就危险,若是在山谷中停留岂不是更危险? “可是,主子你这么难受……”晚清都快急得掉眼泪了,她扶住流云坐稳,只觉得流云的身子虚弱无力,手心都出起了冷汗。 “晚清,你说我这是不是自作孽?好好的沐府不待,偏要……跑来受罪。”流云苦笑出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胃里翻腾得厉害,她捂着前襟,硬是压下反胃的冲动。 “主子,要不然我们停下来休息会儿吧?有奴婢和子谦保护主子,不会有事的。”晚清也是会武功的,只是不如子谦那么好,但是保护流云还是绰绰有余的。 流云摇摇头,望了望马车外,子谦正在戒备着四周的环境,她又望了望偏僻的山谷,这才放下了帘子,心底泛起了不安。 通常,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流云的。 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商队停下了步伐,苏晏面色难看地看着骑着骏马的黑衣人,个个脸上都戴着半截银色的面具,来人是谁,苏晏心里清楚,他本就料到朝廷里一定会有人来拦截他们的商队,只有拦下慕容山庄的商队,北边的瘟疫才会大范围的扩大,威远将军纵使打了胜仗却依然要被朝廷问罪,只是苏晏没想到来的会是安王的死士。 “没想到我们慕容山庄的商队都要劳得安王的死士动手,还真是看得起我们。”苏晏握紧长剑,面色冷漠。 “苏堂主果真好眼力。”为首那人声音平稳,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看来安王是铁了心不让我们的药材送到北边了。”苏晏的脸色冷若冰霜,他是剑客,长剑一出鞘,杀气便也蔓延开来。 “我们主子一直都很看好苏堂主,只可惜堂主不愿弃暗投明,主子也只好忍痛割爱了。”为首那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 苏晏轻笑:“那就要看一看,安王的死士有没有本事了。” 说话间,苏晏已经朝着身后众人打了手势,身形如箭一般地飞了出去,他身后的众人也毫不含糊,除了留下两人守在马车边上保护云公子,另有两人护着货物,其他人皆和苏晏一样加入了战局。 安王的死士也都一跃而出,双方迅速打了起来,双双下的都是狠招,不留余地,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苦战,不是生便是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有子谦保护,你们快去帮忙。”流云这时候已经掀起了帘子,双方人马缠斗得很凶,但是很快便分出了高下,到底还是安王的人马厉害一些,不过慕容山庄的手下也不是省油的灯,想要彻底歼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堂主吩咐了保护云公子。”那两人眼底都闪着焦急,却依然遵照着苏晏的吩咐。 “子谦,你去帮苏晏。”流云看苏晏落入下风,焦急地唤着一旁的子谦。 谁料子谦却是纹丝不动,淡定地回答:“奴才要保护主子。” “要是他们都死了,我们也难活命。”流云简直想劈开这群榆木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要是苏晏的人都死了,他们还可能全身而退吗? 可是不管他怎么说,子谦和那两个侍卫就是死死地守护在马车边上,对方倒也有两个人瞄准了马车,子谦和那人打起来,竟没半点优势,看得流云心下一沉。 “小心……”马车边上那侍卫低呼一声,流云远远看去,便看到苏晏的肩上中了一刀,他却只是冷冷一笑,像是受伤的人不是他似的,朝着一旁偷袭他的人一剑挥去,直直刺入那人心脏,对方应声倒地。 流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上一次和东方晔一起遇袭,他让她闭上了眼,即使闻到的只有腥气,她也不害怕,因为她是在他的怀里,可是这一次她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血腥。 “主子,别看。”晚清见流云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连忙伸手捂着她的眼,流云却是落下了她的手,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画面。 原来这才是外面的世界,属于朝廷和江湖的世界,她忽然发现从前的自己真的太狭隘了,守在小小的宅子里就以为是一个世界了,每日勾心斗角地设计陷害,如今走出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太大了。 “季风,血寒。”流云忽然扬声唤了两个人的名字。 “是。”两道沉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却没有看到人。 “安王的死士,一个都不要放过。”流云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随后重新坐回马车里,重重地吐出几口浑浊的粗气。 流云没有看,晚清却是拉开了帘子看着外面的情况,只见两道黑影从马车上方越过,速度快得惊人,她也不过能看到个大概,眨眼间黑影便窜到了人群中,出手极快,几乎招招毙命,安王的死士也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杀死的,安王的死士越来越少,直到剩下最后那个同苏晏动手的首领。 那人眸中闪过震惊,张口便要说话:“你们……” 只是,他的话却是终究没有说完,便直直地倒了下去,而那两道黑影只是足尖点地,便迅速闪到了马车边上,两人恭敬地单膝跪地,朝着马车里那人说道:“主子还有吩咐么?” “没了。”流云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是她知道危机已经解除,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下来,只不过她完全没想到东方晔留给她的两个人竟然这么厉害,虽然她不知道安王的死士有多厉害,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处理掉那么多人,身手定然不凡。 两人恭敬地站起身,半低着头,只见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对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晚清,随后说道:“此药可暂缓主子的不适,还请主子保重身体。” 留下了药瓶,两人倏地闪身消失,速度快如鬼魅。 这个时候,慕容山庄的侍卫都和晚清一样惊呆了,谁都没想到纤弱的云公子居然会有这么厉害的手下,人人都肃然起敬了起来,也许连流云自己都没想到,就因为东方晔留下的这两个暗卫,竟然让她变成了众人尊敬的对象。 “苏堂主,快走吧。”流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大梦初醒的苏晏这才收敛了震惊,朝着众人说道:“启程吧。”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始终低着头的人,眼中闪过了狠戾,而那一束狠意,是对着坐在马车里的云公子。 【作者题外话】:回来晚了,先更两章。。。 第一百零二章 派人相迎 翎国最北边的青雁城,算是边境城镇中最繁华的,每到春节的时候周围的百姓都会拿着自家的东西上青雁城来卖,或是买些年货回家过年,对北边村庄的百姓来说能住到青雁城去是他们一辈子的梦想。 但是近一个月的时间,青雁城的城门口却守着许多官兵,非青雁城的人一律不许进城,说是因为边境好几个村落都染上了瘟疫,青雁知府担心瘟疫蔓延,因而才会严令禁止周围的百姓进入。 青雁城外有一处驻扎的军营,原本十八万大军便是驻扎在那儿,大胜凉国之后没几日,凉国便送来了和书,送上了几十万两黄金和十几箱的珠宝,皇上命令五万大军撤回,威远将军的十万大军在呆半个月,待时局稳定再撤回。 大军中间的主将营中,威远将军凌王正和青雁城前来的官员以及北边巡抚商量着如何安抚附近的流民,以及瘟疫蔓延的村庄。 “王爷,属下已经从青雁城周边暗中搜购到了陆大夫开出的药方,只是麻莲产量本就不多,许多商家得到消息之后抬高价格不说,还暗自私藏了不少,听说都高价转卖。”青雁城同知李大人面有难色。 实际上药方流出之后,不少有钱的富商官员都暗暗搜购了不少麻莲,倒也不是为了抛售,而是藏于家中以防万一,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拿出来让朝廷救那些流民难民的。 “本官也已经派人去远一些的地方搜购了,只是收效甚微,有麻莲的商家要么趁机哄抬,这倒也算了,就怕那些无良商家将之藏起来卖给别人。”巡抚大人面上也是忧心忡忡。 凌王一脸肃穆,南征北战多年,沥血沙场,他是见惯了生死的,这个时候他却是恼恨不已的,那些个商贾为了赚钱竟然如此昧着良心,难道只有那些权贵是人,贫民就不是人了么? “小侯爷来了……”几位大人纷纷起身,连军营中的将士们也都躬身作辑。 一袭白衣飘逸,东方晔负手走入营中,朝着重重微微颔首回礼,这才走到凌王身侧坐下,淡淡地说道:“大家不用忧心,慕容山庄的人最晚明日下午就能赶到,就是要王爷派一队兵马去迎。” “慕容山庄押送麻莲过来?”饶是素来沉稳的凌王都流露出了惊喜,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具体的要等慕容山庄的人到了才知晓,不过算着脚程今日也该是到了原山了。”东方晔右拳抵着嘴角,低低地咳起来。 众人见了忧色又重了几分,朝廷官员皆是第一次见这位小侯爷,只觉得这般谪仙似的男子竟然是名满天下的东方大公子,暗暗猜测是不是被人太过夸张了。 然而,在座的将士们却是曾经跟着东方晔出生入死过的,尤其是此次和凉国的几次胜仗,小侯爷给出的两个妙计,皆是大挫凉军的功臣,更不要说小侯爷刚到边境之时正是凌王亲自和凉军缠斗之时,小侯爷便顺势派了一支奇兵烧了敌军两处粮草。 军营里的人向来都是刀剑论英雄的,谁艺高人胆大便将谁视为英雄,从没有一个人像东方晔这般,连手都没动过便被人人尊敬的,将士们口口相传小侯爷的用兵如神,然而见过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传闻他身子弱,因而整日留在主将营中,除了少数的将士见过他之外,没有见过他。 “阿晔,你的身子……”凌王皱眉,十分担心。 要不是战事紧急,他也不会让东方晔跑来北边,离京之时皇上还同他提起了东方晔的身子,若非他宿疾缠身,这会儿怕也该是位极人臣的了,这般天纵之才竟然身子这般不好,实在是大翎之痛。 “老毛病了,没什么关系。”东方晔摆了摆手,他自己相当清楚,余毒早已清除,剩下的就该是静养的事了,可是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他哪里可能安心静养,好不容易得空回慈光寺静养几日,不是北边这儿又出了事了,他也知道皇上和凌王体恤,若非真的事情紧急也是万万不会召他回来的。 “小侯爷还请保重身体。”几位将士也是不会说话的,这会儿也只能这般诉说着心头的焦急。 东方晔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听着众人对于战后处理的见解。 “瘟疫如今是否有蔓延到其他地方?”凌王担心的还是无辜的百姓,被战争牵连到如今性命堪忧,他实在十分不忍。 “是,原本那两个染了瘟疫的村子已经围了起来,听说每天都会死好几个人,边上也有两个村子有了呕吐抽筋的现象,我们已经派了大夫过去查看,也已经将那两个村子围起来了。”其中一个将士接着说道,“陆大夫这几日带着不少人去附近的荡山找草药,倒是缓解了一些病症,但是陆大夫说这些只能暂时延缓,不能根治。” 说到底,还是要等麻莲,朝廷和各处都在搜购,送来的却只是杯水车薪,众人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慕容山庄的身上,恨不得立刻就到明日,他们可以去相迎。 就在这时候,一个侍卫进来,手里拿着飞鸽传书,东方晔看了之后面色大变。 “发生了什么事?”凌王眼里的东方公子从来都是自制内敛的,从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见他这般变色,凌王不由的担心麻莲的问题,难道说是在路上出了问题。 “没什么事,安王的人派了死士在路上拦截,不过被我的人处理掉了。”东方晔恢复了冷清,忽然站起身,对凌王说道,“还请王爷派一队人马给我,他们今晚在原山留宿。” 凌王皱眉:“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走夜路了,我派副将过去相迎就是了。” “还是我亲自去吧。”东方晔回过头看着凌王,眼底闪着坚持。 东方晔决定的事就是无法改变的,凌王便点了点头,他便走出营帐去准备。 走到营帐外,东方晔望着原山的方向,心中暗暗低喃一句:傻丫头。 若是有人在旁看到,定然会惊得摔到地上,向来清冷的小侯爷脸上,竟然会出现了一抹近似于宠溺的温柔微笑,实在是……太惊悚了。 【作者题外话】:紧赶慢赶地把这张赶出来了,终于可以出门了,老妈在旁边唠叨了半个小时了,艾玛偶也太不容易了。。。 老爸今儿生日,小夕要出门陪他们逛街吃饭去。。。 第二百零三章 缘分天定 东方晔带着一队人马赶往原山脚下的小镇,一路疾驰,跟随的将士们心底皆是震惊不已,没想到小侯爷的骑术竟然如此出色,座下的飞絮更是速度惊人,远远地将一群人抛在后面。 他们到达原山镇的时候,已过亥时,早有人在镇外候着,将东方晔带到了商队留宿的客栈,其余人则在镇外露宿,通常士兵是不会进入城镇的,不然容易引起百姓的恐慌。 “小侯爷?”苏晏正在客栈楼下的马圈洗马,这是养成了许多年的习惯了,他的马跟了他许多年,每次外出他都会亲自为它清洗。 “唔,一路辛苦了。”东方晔朝他微微颔首。 苏晏是知道这位小侯爷的,他在慕容山庄出现过几次,据秦副庄主所说,他和他们庄主是多年好友,因而秦逸对他极为尊重,自然慕容山庄的人对这位小侯爷也是十分敬重。 “路上遇到些麻烦,不过幸好没有出大纰漏,麻莲都已经跟着商队运过来了。”苏晏指了指库房,神情严肃,不知为什么面对东方晔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严肃起来。 “恩,没事就好。”东方晔点点头,旋即问道:“和你们同行的那位……” “小侯爷是说云公子?”苏晏暗忖,看来这位云公子是小侯爷的朋友,难怪秦逸郑重交托。 “云公子?”东方晔挑眉,旋即点了点头,“恩,她在哪里?” 苏晏指了指楼上:“三楼,天字二号房。” 只一眨眼,东方晔已经没了踪影,苏晏忍不住挑眉,他自诩武艺不错,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眼神不见踪影,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当真是让他惊讶。 东方晔走到流云房门口,正要伸手推门,却被一声低喝制止住了,他微微偏头,只见晚清从边上走过来,见来人是他,不由得诧异地挑眉:“小侯爷,怎么是你?” 他见过晚清,自然知道这是流云身边的丫头,朝她点了点头:“我来接她。” 这四个字又让晚清一愣,她咬了咬唇,低头说道:“小侯爷,奴婢有几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晔微微拧眉,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便率先走了过去。 “我们家小姐xing子骄傲,就算是遇上了事也是不会同小侯爷详说的,奴婢想问一句,小侯爷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我们家小姐?”晚清是个大胆的,这个问题盘旋在她心头多日,她越是看着她们家小姐抱病逞强着赶路,就越是觉得该问一问清楚。 “她……是遇上什么事了?”东方晔皱眉,流云是个不爱抱怨的xing子,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苦多半是往肚子里咽的,这会儿忽然跑来北边找她,绝不会为了送麻莲这么简单。 这些日子,他忙于北边战事,压根就分不出心神去关心临阳城的事,他想着自己留了两个黑骑军中身手最好的人在她身边保护,该是没人能伤的了她,所以今天忽然收到了流云随行的消息,他敢肯定秦逸那个家伙一定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沈公子bi婚。”事情很复杂,但是总结起来却很简单,晚清只用了简单的几个字,就将最重要的问题勾画了出来,她虽然和小侯爷接触并不多,但是能让她们小姐摆进心里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她相信小姐的眼光。 又是沈逸。东方晔眸色一沉,那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去看看流云。”说完,东方晔转身便走,大步流星地走到流云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门便关上了。 晚清默默地瞅着他的动作,心底暗暗说道:小姐,奴婢能为你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这位小侯爷了。 东方晔走到流云的床边,她似乎睡得不好,巴掌大小姐的脸颊窝在被子里,眉头皱紧,像是有什么不愉快似的,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却在触及她额头时,眸色一冷,这丫头的烧怎么还没退下去? “东方晔?”流云忽然睁开了眼,朦胧间好像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照理说这会让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别眨眼了,是我。”东方晔轻笑,没想到这丫头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一脸茫然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压根就忘记她这么千里迢迢地是为谁来的了。 “你来找我,我自然就出现了。”东方晔的笑意很明显,视线紧紧地盯住她。 只是那厢却有点躲闪,她咬了咬唇,支吾起来:“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送麻莲的,不是找你的。” 解释就是掩饰,尤其是像流云这么局促不安的样子。 见他不信,唇角凝着戏谑的笑容,流云猛地便想坐起来,只是身子一动便有一股晕眩,她忍不住闭紧了双眸,抚上了额头。 “你别乱动,好好躺着。”东方晔扶着她躺好,这才疑惑起来,“季风没有给你吃药么?我记得他们身上都会随身带着各种药丸。” “给我吃了。”流云默默地回了一句,“只是刚才到原山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路面不平,马车又正好陷到一个水洼里,就只好下马车,结果淋到雨了。” 想来她也是满心无奈,东方晔不由得莞尔:“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离青雁城,好像有半天路程。”她当然不会承认看到东方晔很高兴,连忽冷忽热的身子都好像舒服了许多。 “季风传了消息给我,说你发烧了,我不放心。”商队要运送货物自然是走得慢些,若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能从青雁到原山镇。 东方晔坐在床沿边上,一点都没在意深更半夜他们孤男寡女地呆在一间屋子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而且他还坐在她的床边上。 “我其实没什么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流云吐吐舌头,觉得季风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在边城应该很忙吧,为了她连夜赶到原山,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起满满的感动,从没有一个人这么在乎她,只是因为她生病就抛下一切来见她。 见她强撑着精神,东方晔低声哄她:“你还在发烧,快些休息吧,我不吵你。” “东方晔,我很高兴……”他的声音仿佛是催眠曲似的,她竟是慢慢地合上了眼,嘴里的话却是一字不差地落进他的耳中。 “傻瓜。”东方晔伸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手里,柔弱无骨的小手微微有些烫人。 不管流云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家出走,对东方晔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这丫头在遇上困难的时候记得来找他,这一点很让他很高兴,至少证明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萍水相逢的朋友,而是一个可以投奔的人了。 东方晔的视线移到流云孩童般的睡颜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想起,十年前她曾在路上救过一个少年,或许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但是对这个少年来说却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一个小丫头奶声奶气地站在他的面前保护他。 少年打小身体就很差,几乎就是个药罐子,连最好的大夫都说他怕是永远都只能靠着人参雪莲那些珍贵的药材才能活下去,他厌恶了那种生活,厌恶了生活里除了药味还是药味,他偷偷地跑了出来,却在人烟稀少的街道里发病了,胸口的锐痛让他蜷缩起了身体,就在那个时候三个乞丐盯上了他,将他围了起来想要抢走他的玉佩和钱袋,他逞强地和他们打了起来,却被三人打得遍体鳞伤。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小丫头冲了过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将那几个乞丐拉开,那小丫头就站在少年面前,张开短短的胳膊,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模样,然后指着几个乞丐一顿臭骂,然后她才好奇地看着满身是伤的少年,倨傲的少年自然是不愿意被一个小奶娃救了的,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美的一处风景,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尤其是当她扑到他怀里叫着他漂亮哥哥的时候,会让少年有一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再后来小奶娃要回家了,可是她却勾着少年的脖子,大大地啵了一下,笑眯眯地扬言说道:“平时我娘不高兴的时候,只要云儿亲亲她她就会高兴了,现在云儿也亲亲漂亮哥哥,哥哥就会高兴了。云儿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哦。” 那是第一次,少年的心里浮起了涟漪,有一个小丫头想要给他快乐,用她稚气得让人发笑的方式,可是少年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魔法。她的童言无忌,在少年心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他突然就决定回去了,因为他想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一个不会被人欺负,还可以保护别人的人。 流云微微动了动,打断了东方晔的回忆,他淡淡一笑,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她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人默默关注了她十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收集一切和她有关的事,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习惯,再从习惯变成了一种本能。 直到她娘过世,他才第一次立在远处遥遥地望着她,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倔强地灵堂跪了一夜,他也在灵堂外陪了一夜,他便明白这丫头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宿命难违,缘分天定,既然注定了要相遇,那便只好……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就好。 第二百零四章 麻烦上身 第二天早上,流云迷迷糊糊地醒来,便看到东方晔靠着她的床沿睡着了,一抹心疼涌上心头,她刚想拿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他便醒了。 “退烧了。”东方晔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微笑。 好像,遇到她之后,他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你怎么不回去休息?”流云不赞同地皱眉,她不过是发烧而已,他何必陪着她。 “正好在想一些事情,然后就睡着了。”东方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微微麻木的身体,忽然转过头看着流云,轻声说道:“我在云公子房里过了一夜,不知道别人会不会……” 流云恼怒,明明他们什么事都没做,她的脸上竟划过一抹嫣红,只见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闭嘴。” 门外有人敲门,东方晔走出去,似乎是他的手下,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折了回来,对流云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一会儿。” 然后,东方晔像是没事人似的推门出去,没有理会立在门外目瞪口呆的晚清,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出她的震惊,这个小丫头倒是个护住心切的。 待东方晔没了身影,晚清才猛地惊醒,急匆匆地跑进房里,停在她们家小姐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别看了,他不过靠着床边上睡着了而已。”流云扫她一眼,镇定地下床换衣服,只是……她的鞋子似乎……穿反了。 “这幸好是在外面,要是被人知道小姐和小侯爷共度**……”察觉到自己说了不对的话,晚清立刻‘呸呸呸’了好几声才继续说道:“小姐,虽然说小侯爷是良婿之选,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不矜持啊,要知道送上门的女人是不稀罕的。” “……”流云转头,满脸黑线,果然是和浅澜那丫头待的时间太长了,瞧瞧把她大气沉稳的晚清丫头教化成什么样子了。 “如果嫁给东方晔,也许就能和从前的一切都划清界限了。”流云穿衣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皱得死紧,可是会不会只是从一个牢笼里,跳到了另一个牢笼里? 对于流云这个论调,晚清是完全同意的,一来小侯爷和沈公子相比是绝对压制xing地完胜,这是没有人能否认的事;二来要是嫁到侯府,那么沐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应该也就牵扯不到小姐身上了,沈公子也定然会有所忌惮。 也许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和东方晔之间有一种特别的亲密,就如他在她房里呆了一夜她竟是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要是换做旁人她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东方晔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相信,她就是觉得只要她不愿意,东方晔就一定不会勉强她。 这时候,楼下喧嚷了起来,流云和晚清收拾好包袱便走下楼,楼下众人皆是看向了他们,目光中却没了以往的友善,而是带了一种说不清的质疑。 “出了什么事?”流云这话,问的是满脸凝重的苏晏。 苏晏抬起头,微微蹙眉,扬起手里的玉佩问道:“这是你的么?” 流云挑眉,偏头同晚清交换了一个视线,这不是出发第一日便掉了的玉佩么?两人还琢磨着,是不是落在沐府没带出来,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是流云十岁的时候她娘送的,她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离过身。 “这是我的。”流云眸色闪了闪,心底浮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她沉稳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请问昨晚云公子昨晚是不是没有离开过房间?”苏晏身边的手下问道。 “没有离开过。”流云点点头,回答得很快。 “昨晚有人看到公子出现在库房,公子如何解释?”那人又问道。 “少了什么东西?”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流云有一种直觉,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果然,这一次是苏晏回答她的:“麻莲不见了。” 流云沉下了脸色,他们千里迢迢送麻莲到了这里,竟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么? 不对,她脑中精光一闪,他们的意思是…… “我的玉佩掉在了库房,又正好有人在库房看到我,所以苏堂主推断是我监守自盗,将麻莲偷走了?”流云扯了扯嘴角,她忽然发现她还真是倒霉,走到哪里都有麻烦的事粘在身上,她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竟然还有这种栽赃陷害的事落在她的身上。 苏晏没有开口,他不相信流云会做这样的事,更何况昨晚他还遇到小侯爷,后来小侯爷还去她房里找她,种种迹象都表明流云不会是这个窃贼,可是问题就是人证物证皆是指向了流云,这件事十分棘手,偏偏他刚才派人去找小侯爷,却听说小侯爷已经离开了,说是去办事,这么一来流云便没了人证。 “麻莲是我送来的,我没理由会到了这里再偷走,更何况若是我偷走了麻莲,怎么会这么傻地留在这里等着你们怀疑。”流云淡定地回答,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对于慕容山庄众人的怀疑,让她有些失落,毕竟这几日他们朝夕相对,众人对她的友善她也是记在心里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大家竟然还会怀疑她。 “云公子,我们也不愿意相信你会做这种事,但是如今的证据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你。”刚才说话的那人是苏晏的左右手李良,此人素来沉默寡言,像是今日这样开口倒是难得。 “若是麻莲真的被人偷走,那么现在该做的事是先去寻找麻莲,而不是在这里怀疑我吧?”流云眼底闪过愠怒,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心急这批麻莲,这些才要不止能帮东方晔,还能帮他们沐府领功,她早就想明白了,沈逸能如此bi她不过是因为沐府只是普通商贾,若是沐府得到了皇上的赏识,那就完全不同了。 “若云公子是偷走麻莲的人,那么抓到云公子,就定然能知道麻莲的下落。”李良的话,让苏晏的面色微微一沉,李良从来都不是这般惹事的人,苏晏微微偏头望着他,越是看着他,脸色越是难看。 这种话,摆明了就是认定她就是偷麻莲的人了。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动过麻莲。”流云隐忍着开口。 “谁能证明?”李良的询问咄咄bi人了起来,而苏晏的心也更是沉入了谷底,仿佛有一个什么念头冒了出来,他却抿紧了唇,只字不语。 “我能证明。”一个温润的声音插入,随即便是一道白色的身影步入众人面前。 【作者题外话】:回来得有点晚,只能勉强先更两章,明天要是能早起就再更一章。。。呜呜,为神马越是国庆越是没时间码字呢,luo奔妥妥地伤不起啊,嗷嗷嗷嗷 第二百零五章 误中副车 东方晔的到来,让苏晏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而他身前的李良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流云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小侯爷。”苏晏微微躬身,对着众人道出了东方晔的身份。 “请问小侯爷,如何证明云公子没有拿走麻莲?”李良目不转睛地盯住东方晔,他曾经在慕容山庄见过东方晔,知道他是庄主的好友,却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东方晔走到流云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她的身上,眉眼中透着一份责备:“身子还没好,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下来了。” “麻莲是被谁偷走的,我想你心里应该是最明白的。”东方晔未转过身,只是淡漠地说着话,嘴角的凉薄越发清冷:“倒是不知道慕容山庄里,居然也会有安王的走狗,当真是太久不清理了。” 李良一惊,面上却强自镇定,“小侯爷不能为了帮云公子脱罪,就血口喷人吧?” “是不是血口喷人,马上就能得到结论。”东方晔朝着门外扬声说道,“让人进来吧。” 两个高大的黑衣人带着一对老夫妻走进来,两人唯唯诺诺地弓着身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踏进客栈之后便看到李良,那老太婆立刻像疯了似的扑过去,嘴里还叨念着:“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们都已经带着你们的人把东西送到城外了,你们居然还派人回来杀人灭口,真是没人性啊。” 李良退后两步,眸中终于划过了一抹惊慌。 “这……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认错人了。”李良还在作最后的挣扎。 只是有时候,输便是输了,挣扎只能徒增难堪罢了。 “所以,你才主动提出先我们一步来打点,原来你的打点还包括了里应外合如何偷走麻莲吧?”苏晏对李良其实一直都有疑惑,但是他终究是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亲信,他一次一次选择相信他,却没想到这个人最后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只是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你要嫁祸给云公子?” 李良抿唇,知道事迹败露,狡辩已经不能让他脱身,便只好从实招来,“只有他不是山庄的人。” 所以,陷害他,才最不容易引人怀疑。 看来流云这次,当真是误中副车。 “小侯爷,麻莲……”苏晏更关心的是麻莲。 “在城外被我的人截住了。”东方晔扫了苏晏一眼,意味不明,又淡淡说道,“李良是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苏晏抿唇,刚才东方晔的那一眼让他有一种陡然心惊的感觉,那一眼太过淡漠,却又仿佛一切都了如指掌,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走吧,别在这里吹风了,先去马车上。”东方晔可没心思理会苏晏,偏头对流云说道,随后便同她一起上了马车,晚清跟在他们身后,嘴角微微一抽,难道小侯爷一点都没注意到她们家主子穿的可是男装,两个大男人这般亲密的样子要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那小侯爷一世的英明岂不是都毁了? 可是,晚清在这里咂舌,人家正主却是一点都没感觉有问题,细心地扶着流云上了马车,等了半天都未见晚清上来,奇怪地掀起帘子,却见晚清立在子谦的马边上,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流云从马车的窗子看出去,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淡笑起来。 “什么时候做起红娘来了?”东方晔放下帘子,坐到流云边上去。 “若是能成事,也是不错的。”晚清的心思她倒是也能捉摸到一点,至于子谦,她却没什么把握,那家伙太过寡言,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那厢两人似乎说了好一会儿话,子谦皱着眉头偏头看了看流云这儿的马车,这才伸手将晚清拉上了马,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晚清倒是大气地抓住一根缰绳,见她这般自然不做作的样子,子谦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都不如人家小丫头坦率,便也放松了身子,虽是将人圈在怀里的姿势,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占人便宜的意思。 “说不准,你那个丫头还巴望着子谦别这么君子呢。”东方晔淡淡地说道。 “是啊,子谦也太君子了吧。”流云摇摇头,对这么个榆木下属实在是无言以对,人家小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他居然还恪守着男女之别,难道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四周围打量他们的目光吗?人家早就把他们看成是一对了,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便扭。 “好了,你也别忧心别人的事了,靠着我睡会儿,还有一上午的路程要走,等到了青雁让陆明给你把把脉,真不知道你这一路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东方晔倒是难得有这么鸡婆的时候。 流云咬了咬唇,摆摆手:“不用了,我靠着垫子就行。” “你乖一点。”东方晔伸手将她搂紧了怀里,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头,放软了身子,低声说道,“我好几个晚上没睡,累得很,你别闹,我也休息一会儿,好吗?” 这般示弱的话,从东方晔的口中说出来,让流云微微愣住,旋即便是浓浓的心疼浮上心头,他明明这般疲惫,还是赶着夜路来原山镇,就是因为不放心她。 这样的东方晔,让她无法推开。 若是一开始她只是凭着几分冲动离开了临阳城,那么现在的她就是真正地被困在了东方晔的温柔里了,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甜言蜜语,却做着让她感动又窝心的事,她永远更相信用行动来表达心意的人。 她不再抗拒他的亲近,甚至刻意忽略心底的挣扎,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靠着他的肩膀,缩在他的怀里,他的拥抱很温暖,身上的药香变成了淡淡的木兰香,很浅很浅。 见她乖巧地闭上眼睛,东方晔的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是了解她的,外表坚强地像顽石,实际上内心却依然是个容易感动的小丫头,她的善良被包裹在层层的骄傲之下,他很高兴自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她,也很高兴她似乎开始接受他的温柔宠溺。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是吧? 【作者题外话】:今儿是小夕生日哟,偶滴愿望就是一天能有48个小时,这样就能欢快地更新n多n多啦哈哈哈哈哈(旁白:少女,清新点儿,pia飞……) 那神马,生日能不能少更一章,很晚了。。。咳咳。。。 第二百零六章 嫁我可好 中午时分,商队便到了青雁城,知府大人和巡抚亲自相迎,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期待慕容山庄送来的麻莲。 苏晏和整个商队的人都受到知府大人的款待,让他们住进了驿站,连凌王都特意从军营赶到青雁城,亲自感谢他们将物资药材的及时送达。 一整个下午,众人忙得天昏地暗,依照陆大夫的吩咐将麻莲调入早就备下的汤药中,送往染上瘟疫的村子,而那些疑似瘟疫的村子也早早地有人候命,将汤药分发给所有人,一有发病者就立刻送走,尽量控制住瘟疫的蔓延。 实际上,麻莲到底有没有用,除了陆明,大家心中皆是忐忑不安,直到傍晚时分,被封住的瘟疫村传出了消息,这是第一个没有死人的日子,那些发热的百姓们也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众人的努力都是有用的,而陆明的药方也是有用的。 这个消息迅速地在边境蔓延开来,百姓皆是欢呼雀跃,更是将陆大夫视为华佗转世,这么一来,闹事的流民和难民也安分了下来,毕竟朝廷早有言明在先,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便能得到防治瘟疫的汤药,朝廷对翎国百姓皆是一视同仁,绝不会低看任何一条生命。 奉命处理瘟疫之事的威远将军,并没有因此揽下功劳,他将这份功劳给了所有参与营救和治理瘟疫的将士和知府衙门,而对所有边境百姓一视同仁,则说是出自翎国皇帝的圣旨,凌王的不贪功让皇帝对他赞赏有加。 东方晔并未cha手这些琐碎的事,他一到青雁便派人寻来了陆明给流云诊脉,确认她只是路途劳累又受了凉才会低烧不退,吃两剂药便会没事,他才放下心来,压着流云在房里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流云果然神清气爽地起身沐浴,倒是让东方晔对陆明的医术刮目相看了起来。 “主子,知府大人派人来问,晚宴主子去么?”晚清捧着东方晔送来的女装,不由得对这位小侯爷的细心啧啧称奇,早先她也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他们家主子这一路都是穿着男装,他便立刻弄来了几套女装,皆是上品丝绸,让她目瞪口呆。 “东方晔怎么说?”流云舒服地微闭着眼,好几日没好好洗过澡了,这会儿真是窝在水里都不想出来了。 “他说今晚凌王和巡抚大人都会来。”晚清将东方晔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她也猜不透这位小侯爷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让他们主子去还是不去。 凌王和巡抚都会来?流云暗忖,她存了代表沐家亲自送麻莲而来的心,这是必须要让朝廷知道的事,这样皇上才能嘉奖沐府,而今晚便是她露面的最好机会。 “告诉知府大人,我会准时赴宴。”流云依依不舍地起身更衣,指腹划过衣衫时倒是微微诧异,没想到青雁城都能见到这般上好的丝绸。 晚清点了点头,服侍了流云更衣之后,趁着她喝药的当口,同侯在门外的小厮说了几句便回来给流云梳妆起来,一边感叹道:“小侯爷对小姐可真是体贴入微,送来衣衫不说,竟连首饰都一道送来了。” 流云不予置否,她从来都知道东方晔细心,只是没想到他竟是连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想到了,打开不大不小的木匣子,拿出几个珠花头饰,又选了些简单大方的配饰,嘴角的笑意倒是掩饰不了,谁让东方晔送来的东西皆是她喜欢的呢。 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东方晔低声地问道:“准备好了么?” “进来吧。”流云本也不是恪守规矩的千金小姐,这会让到了边境,更是将那些女诫教条抛之脑后。 东方晔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一身绛紫色的云烟长裙,手挽碧霞薄雾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薄施粉黛便将无可挑剔的五官勾略出绝美的轮廓,眸光间流转的淡淡光影,浑然天成的优雅高贵,如幽幽空谷中的兰花,仿佛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清冷疏离,安静地立在那里,淡淡的笑容凝在嘴角,一颦一笑便能夺人心神。 “怎么了?”流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难道是自己哪里打扮得不对么? “没有,很美。”东方晔的声音沉稳,却是没有半点迟疑,“晚宴还没开始,先带你出去转一转。” 流云还没回答,便被他牵住了手,两人往外走去。 青雁的驿站并不算小,后院出去便是青湖一角,东方晔带着她走在青湖边上,流云自小便是在临阳城里,这一路过来大多实在马车里假寐,倒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湖。 “好美的湖,这就是鼎鼎有名的青湖么?”在马车上闷了好几天,又病了几日,好不容易身子爽利了些,流云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步步生风似的。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和东方晔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身上便会多几分真实,如同现在,她的快乐她的笑容,在傍晚的余晖下竟是无比的绚烂。 “这是青雁城的母亲湖,所有人都是喝这条湖里的水长大的。”东方晔点点头,贪婪地望着流云脸上的笑容,她从前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丫头,她娘离世之后她就变得十分敏感,给自己戴上了厚厚的面具,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也曾经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那是鸳鸯吗?”流云惊奇地指着湖中央,她不是没有见过鸳鸯,临阳城的不少宅子里都会有人造湖,在湖中养上几只鸳鸯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青湖的鸳鸯却和她从前见过的不同,羽色艳丽了许多,远远望去竟像是涂了一层光晕。 “青湖上看到鸳鸯是一种祥瑞之兆,你这丫头……果真是个福星。”东方晔笑得温柔,看着她的眸子闪着光亮。 流云便这么看着他,深邃的眼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她竟是醉了似的失了神,直到东方晔俯身吻住了她,她只觉得身子被人搂到了怀里,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杀得片甲不留。 然后,脑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能听到一声低低的嗓音,“丫头,嫁给我,可好?” 第二百零七章 嫁他为妻 流云不是没有想过嫁给东方晔,若是能嫁给他,便是多了一个最好的依靠,他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总是默默地为她升起一道屏障,甚至不需要她的回护。 这样的男人,太容易让女人爱上了,爱上之后,怕是会永远戒不掉。 可是,这样的她,如何配得起完美的东方晔。 小侯爷的身份,皇帝器重的臣子,世人皆知的经世之才,任何一个身份都是流云这般商贾之女无法高攀的,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便是害怕自己会爱上他。 爱上东方晔,是飞蛾扑火的事,她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可是面对着东方晔的柔情,她竟是有些意乱情迷了起来。 “我……”流云失措地别开视线,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的心很忠诚,理智却很冷静。 东方晔莞尔一笑,若是她立刻答应,那便不是沐流云了。 原本他并不想bi她,想着慢慢地走近她的心,可是下午他知道了临阳城发生的一切,他便怒了,那个想要将她牺牲的沐府,哪里值得她一再地维护,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沈逸,当真是可恶至极。 然后,他便想着哄她嫁他,他不要她偷偷摸摸地离家出走,也不要她再被任何人bi婚,他要她堂堂正正地做他的妻子,不再委曲求全,她想要的想做的他都会帮她,她要报复谁他便帮她报复谁,她要保护谁他便陪她保护谁,他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侯夫人。 “我只会有一个妻子,不会有侍妾通房,我不会让她难过,也不让她被人欺负,她可以横行霸道,可以刁蛮任性,因为她的身后有我撑腰,只要是她想做的,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东方晔深情脉脉地望着流云,嘴角微微扬起,声音越发温柔,“无论她和谁不高兴,我都会站在她身边护着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许是东方晔的笑容太过迷人,流云呆呆地望着他,仿佛眼前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笑容,她的心跳得飞快,一张嘴就要跳出来似的。 是谁说东方晔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他说的话比流云两辈子听到的话都要让她心悸,这般的纵容宠溺,即使是从前对她温柔至极的沈逸都不曾有过的,她呢喃地开口:“可是,你是小侯爷……” 堂堂东方家的大公子,世袭的小侯爷,又怎么能娶她这么一个平民女子? “和沈逸比起来,嫁给我应该更好一些吧。”东方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用起美男计,瞧着这丫头一脸望着自己痴迷的模样,他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张打小便被他各种嫌弃的精致容貌,这会儿竟是成了他必胜的关键,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确实比沈逸好。”她认真地点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沈逸压根就无法和东方晔相提并论。 东方晔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想一想,若是嫁给我,日后再有人陷害你爹,你就用你的身份去压他,看看有谁敢抓我东方晔的岳父,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想要算计你牺牲美色去救你爹。还有,不管是你们沐府的谁,日后看到你都要恭恭敬敬的,就算有人要算计你和你弟弟,也要想一想你的身份,想一想我这个小侯爷是不是好惹的。” 听起来似乎有点以权压人,不过有特权不用那就是傻子,她可是素来都很乐意势力压人的。 “你这次离家出走,就算是打着押送麻莲的旗号,终究是同慕容山庄那么多男人呆在一起好几日,到时候会不会变成诟病让人污蔑,说不定就会被压着嫁给什么人做续弦做侍妾,你受得了这样的事么?”东方晔再接再厉,继续游说。 这样听起来,似乎也是有可能的,尤其是林氏和虞诗瑶那两个兴风作浪的女人,外加一个麻烦的沈逸,她这次回去就算是功过相抵,他们也绝对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她这回一时冲动跑出来,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后续的事。 “你若是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向我提。”东方晔松开手,注视着她,她眼底的动摇十分明显,他不禁勾起淡笑,就不信她不动心。 “真的……只有我一人?”她期盼一世一双人的,只是她心里也是明白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她一直都明白男人的承诺是多么不靠谱的事,但是从东方晔嘴里吐出的诺言,她竟觉得也许可以当真 “是。”东方晔点点头。 他这个小侯爷打小身子就不好,在东方侯府所有人眼中,他到现在依然还是那个要靠着人参雪莲才能活下去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这般出色却依然没有多少女子愿意嫁给他的原因,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很少出现在人面前,所以众人对他的印象便只有一个病秧子的身体,嫁给他的女子可能会随时变成寡妇。 再有便是,大夫早就说过他的身子虚弱,勿要沉迷女色,这也是为什么他已经二十五岁却始终没有成亲的另一个原因之一,他们家老太太和她娘虽然想要他娶亲,却又是担心他的身体,这才一再地任由他拖着。 流云觉得自己脑中嗡嗡的,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习惯了阴谋诡计,她实在想不出东方晔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这个沐家嫡女除了财富怕是什么都没有了的,可是东方晔会缺银子么? “傻瓜,别胡思乱想,我没有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任何东西。”见她抿着娇唇,冥思苦想,东方晔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低声轻笑起来。 “可是东方晔,为什么是我,我不懂。”流云是个阴谋论者,对于太好的事,她从来都是用一种怀疑的态度。 而东方晔却只是抱着她,浅笑不语。 为什么是她呢?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许多回,只是连他自己多没有答案。 他只要知道,她是沐流云,是他想要放到心尖儿上疼宠着的女子,这便够了。 【作者题外话】:艾玛,东方晔柔情蜜意起来真的是…… 第二百零八章 一来一往 知府那儿来了人,说是凌王已经到了,请云公子赴宴,晚清便往后院出来沿着青湖找流云他们,远远地看到两道身影立在夕阳下,两人衣炔飘飘的模样,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美得不似凡人。 愣了好一会儿神,晚清才走过去,福了福身:“小侯爷,小姐,到时间赴宴了。” 流云点点头,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晚清来得正好,再和东方晔说下去,她就要缴械投降了,他是个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让人全无招架之力,难怪同他对弈之人往往很快便会败下阵来。 博弈,博的城府胆色,攻心为上,才是最佳。 “一起去吧。”东方晔温温笑了笑,也不bi她,反正这丫头答应与否,都注定了是他东方晔的女人。 青雁知府的宅子就在驿站不远处,走过去不过一刻工夫,流云他们到的时候基本上大家都已经到了,看到云公子换了一身女装同行的慕容山庄众人皆是面露惊讶,又看到小侯爷同她相携而来,心中了然,难怪小侯爷会亲自带人去原山相迎,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位就是苏堂主口中的云……”青雁知府林威微微一顿,他见过云公子一面,倒是没看出来云公子竟然是女儿身,倒也是他眼拙了,可是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这位云公子了。 “民女沐流云,拜见凌王爷,巡抚大人,知府大人。”盈盈一拜,恭敬意味十足,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众人对这位容貌清丽的大小姐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是临阳城沐老爷的千金。”巡抚大人卓远豪爽一笑,他倒是不认识流云,却是知道这位沐家大小姐生母是京城季氏,他从前有幸见过季梦娴一面,眼前这位大小姐和季梦娴确有几分相似,十分好认。 “这便是梦娴的女儿吧。”凌王威严,望着流云的目光却是带了几分慈祥的,看着流云他想起了及笄时候的季梦娴,那时的她也如流云这般娇俏可人。 “是。”流云好奇地注视着凌王,这便是倾慕了她娘亲一世的男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冷峻,浑身上下皆是杀伐凌厉之气,全然没有她以为的斯文儒雅。 “若是你娘如今还在,看到你长大成人,定然会十分高兴。我同你娘一块儿长大,论及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凌叔。”高大的将军眼底一片平静,但是流云却从他眼底深处扑捉到了一抹哀伤,那是只有爱到深处的人才懂得的,只这么一眼,她便忽然觉得和凌王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 “凌叔。”流云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凌王的这句话可是给了流云天大的面子。 东方晔和流云坐到了主桌上,众人眼底闪烁着疑惑,却又强自压下,谁不知道这位小侯爷xing子清冷孤傲,不喜欢别人探听他的事,若是惹得他不快,便是谁都不会给面子的。 “阿晔同流云认识?”凌王自诩和流云她娘同辈,又是打小就认识,自然将流云视为侄女晚辈,唤起她的名字来也是极为顺口。 “恩,在临阳城的时候认识的。”流云见东方晔沉默不语,只好乖巧地抬头回答。 凌王眼底闪过兴味,他认识东方晔多年,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和颜悦色过,总是冷清孤傲的模样,对谁都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这回这般护着这小丫头倒是让他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此次麻莲的事,还要多谢你爹鼎力相助,要不然这次的瘟疫还不知道会拖延多久。”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他自然不会认为麻莲是流云私下拥有,这么大批的药材自然是沐府所有,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没有派大少爷而是派了大小姐,倒是十分奇怪的。 “原本我爹是想要亲自送这批药材来北边的,只是家里出了些事,所以才会让我代替他过来一趟,他说这批药材十分重要,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送到青雁城,所以我就只好请秦庄主帮忙。”流云抿唇淡笑,没有多说他爹被关押的事,她离开这几天也不知道临阳城那儿怎么样了,秦逸有没有把人救出来,不过她还是相信慕容山庄的力量的,就算没有把人救出来,总也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家里出了什么事?”凌王倒是对沐青扬有点印象,之前为了季梦娴下嫁的事,他亲自跑了趟临阳城,后来见沐青扬对她十分不错,这才彻底放手。 流云咬了咬唇,摇摇头:“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生意上的事和官府牵扯上了点问题,沈大人将我爹带回衙门调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凌王皱眉,对着小丫头这般苦恼的样子忽然恍惚起来,像是想起了年少时季梦娴这般垂首思索的模样,他收回了视线,淡淡说道:“你别太担心你爹了,凌叔会派人去调查的,不会让你爹白白吃亏。” 流云惊喜地抬眼,眸中流光闪过,让整张脸也增添了几分颜色。 “这次防治瘟疫,你们沐府的功劳可是不小,待本王回报皇上,定然会为你们沐府请功。”凌王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他不会否认自己对流云有几分偏心,她毕竟是季梦娴的女儿,有时候爱屋及乌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再者,沐府也确实贡献不小,这些麻莲的作用可不是单单治疗了瘟疫,这还有一种表率作用,代表朝廷从未放弃过任何人。 “谢谢凌叔。”流云嫣然一笑,不做作的神情让在场众人对她的好感又增添了不少。 “不过说起来,沐府怎么会囤积了那么多麻莲?照理说,就算是寻常药铺也不会一种药材这么多,更何况麻莲并不是寻常的药材。”卓远为人率直,说话不喜拐弯抹角,因而提问也是十分直接。 这个问题流云很早的时候就想过该如何应对,自然回答地十分顺利。 “我夏姨娘身子不好,我弟弟也从小体弱多病,因而家里总是囤积着不少药材。年初开始夏姨娘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大夫说旧的方子怕是没有见效了,便尝试开了新的方子,其中一味药便是麻莲,而且用量极大,不止内服,还要将麻莲磨成粉放入薰炉中,因此我爹便命人从各处搜集了许多麻莲,以备夏姨娘使用。”流云不疾不徐地回答。 “原来如此。”巡抚点点头,面露喜悦,“也幸好你夏姨娘要用麻莲,不然的话我们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流云虚应一声,身侧的东方晔却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流云心下暗暗一凛,这家伙这么精明,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回头该如何搪塞他呢? “如果不想说或是不能说,就直接告诉我,不要想理由欺骗我,我不希望你连面对我的时候都要用心机。”东方晔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这样的话,让流云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她陡然偏头看着东方晔,他的心思果真比任何人都要细腻许多,一眼便看穿了她不想说出实情。 “恩,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眼底蔓延开来的是真正的笑意,她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东方晔很聪明,却不会肆意地试探,她知道他要的只是她的信任,若是不能坦白也没有关系,但是他不要她的欺骗和隐瞒。 “流云丫头,看来还是你的面子大,阿晔向来都是沉默寡言,凌叔可是难得看到他这么照顾谁的。”凌王戏谑地望着流云,朝着东方晔扫了一眼,挤眉弄眼的,暧昧不已。 “若是凌叔真心喜欢流云,那到时候我去求皇上赐婚时,还请凌叔多美言几句才是。”东方晔从来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这一句话,连带着流云在内,所有人都惊得筷子掉在桌上,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 凌王最是冷静,面上惊讶一闪而过,旋即便淡笑出声:“臭小子,你的眼光倒是不错,娶得了梦娴的孩子,是你的福气。” 这可是盲目的爱屋及乌了,以东方晔的身份,娶一个商贾之女,这身份差距太大,凌王这么说,倒显得是东方晔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这丫头还没同意。”不待流云发飙,东方晔又加了一句,某人便只好散了愠怒,默默低头吃菜,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呵呵,流云丫头,多折腾折腾这臭小子,让他平时傲得跟什么似的,多磨一磨他的xing子再答应他。”凌王笑眯眯地望着流云,这架势倒像是看闺女似的。 流云小脸一红,慌忙低下了头,脚下却是狠狠地踢了身侧那人一脚,谁知旁边那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望着她越发笑得温柔,注意到四周投来的暧昧目光,让她更是羞红了脸。 “凌叔,我会待她好的。”瞧这话说的,跟立马就要成亲了似的。 “……”瞧着这一老一少一搭一唱,就这么把她给卖了,她这个当事人可是什么话都没说,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横了一眼身边那人,谁料人家正浅笑吟吟地注视着她,仿佛就像是等着她看过去似的。 吞下咬牙切齿的白眼,她只好默默低头,心下嘀咕,怎么那个清冷沉默的家伙忽然变得这么邪气了,真是见鬼了。 第二百零九章 决定嫁你 关于嫁给东方晔这件事,流云原本并没有这么快下决定,虽然她爹早早地将婚姻自主的权力交给了她,但是她并没有想过这么选定夫婿,前世的记忆太过惨烈,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地步步为营 她总觉得东方晔对她的好太过诡异,他们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照理说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没道理如此迁宠一个商贾之女,可是他们从相识至今,东方晔都在步步靠近,不着痕迹,却又昭示着存在,这种感觉让流云越发心慌。 她是不安的,浓浓的不安让她迟迟不敢接受东方晔,他的感情来得太快也太莫名其妙,前世的记忆告诉她,越是幸福的泡沫,结局越是惨烈,所以东方晔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直到临阳城的消息传来,才让流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前有狼后有虎,步步艰辛。 她爹的事被压着,迟迟未开审,沐府的生意一落千丈,幸而罗邵力挽狂澜,老夫人也亲自出面,才勉强稳定了局面,但是这件事再不解决,沐府的生意迟早要被拖垮。 弘景之前惹的事刚刚了结,又惹上了一桩大事,他看上了迎春楼的姑娘,指挥府里的护院同人大打出手,打伤了好几个权贵之子,这件事更是对沐府的困境雪上添霜,举步维艰。 沐府渐渐地捉襟见肘起来,纵然是金山银山,却也是树倒猢狲散,各处都出现了不少问题,让罗邵实在是无法顾及。 无奈之下,罗邵只好派人送信给流云,将沐府的境况告诉她,而这封信,却是落到了沈逸的手中,他知道了流云的下落,便立刻派人来迎,直说是来接他的新娘回去,他这是料定了流云无法放下沐府的事,**luo的威胁来的。 沈逸的人已经到了驿站,大红花轿停在了驿站门口,等候着沐家千金入轿子,只要她上了花轿,那便是应下了这桩婚事。 可是流云又怎么会就这么卖了她的一生,沈逸到底是错识了她,以为她无路可走,只剩下嫁给他这一条路,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花轿在驿站门外等了大半天,都不见沐家千金出现。 这一回,是流云去了东方晔那儿,他正立在北边地图面前,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方晔。”流云推门而入,轻声唤他。 “恩?”东方晔未转过身,只是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待她走到他身边,他才指着地图说道,“其实北边很大,可是这一大块都是荒芜之地,真是可惜了。” 流云抿了抿唇,她是有事来找他的,自然不可能如他这般安心地看地图,这两天他倒是带她去了附近的村子看了不少边境百姓的生活,两人的关系也算是亲近了许多,可是关于婚嫁之事他却再没提过,倒也是如他所说,给了她充分的时间考虑。 “那个,你上次说要娶我的事,还算数么?”流云转过身,面对着他,面上通红,眼神躲闪着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东方晔抿着唇,好看的薄唇画出一条线,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如果,我愿意嫁给你了,你是不是立刻能娶我?”流云握紧了拳头,天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她费了多大的勇气。 谁知道,那厢却是微微皱眉,十分诚实地摇头:“不是。” 流云惊愕,身子微微一颤,难道说之前他所说的话都是骗她的?她咬紧牙根,不让自己眼底泄露出丝毫失落,她竟是又一次上当了么?她忍不住在心中痛骂自己,被人骗过一次还不学乖,偏要再被骗一次,真是自作自受。 “傻瓜,不要咬唇。”东方晔温柔地执起她的下颚,俯身亲吻她的唇,她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副茫然的模样,看得他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 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他才解释起来:“成亲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我是世袭的侯爷,娶正妻自然是要奏请皇上赐婚的,还要通知东方侯府的人,我爹我娘什么的,至于彩礼什么的也是要时间准备。你说,是不是不可能立刻就能娶你。” “……”流云这会儿,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看着怀里的丫头使劲地往自己胳膊弯里钻,东方晔再次轻笑出声,这是什么毛病? “你明明知道,我是利用你救我爹,救沐府,甩开沈逸,为什么你还要娶我?”忍了半天,流云的声音还是闷闷地从他怀里传了出来。 东方晔勾唇浅笑,他很庆幸,有那么个沈逸闹腾,若不是沈逸,他娶妻之路怕还是遥遥无期的,这么说来,还真是要感谢沈逸不遗余力地打击沐府,让他有机会在这丫头身前保护她。 “东方晔,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流云恼羞成怒,抬起头瞪他,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设计他,难道他看不出来么? “你为什么嫁给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应嫁给我。”东方晔的嗓音很温柔,暖洋洋地直直淌入她的心底。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好得让她几乎说不出缺点,她其实很想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娶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忽然不想知道了,她只要知道东方晔对她很好,就好。 这一世的重生,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让她有一种窒息的疲倦,然后她才发现虽然上一世活得浑浑噩噩,好坏不分,但是至少她是轻松快活的,有的时候糊涂也是一种幸福,不是么? “真的想好嫁给我了?”东方晔轻声地说道,“即使没有见过我爹娘,也该知道一如侯门深似海,你……是真的准备好了么?” 他的心里是期盼她愿意嫁给他的,可是却又担心这样娇弱的她,会不会被侯府吓到。 “恩。”流云郑重地点头,扬起一抹笑容,“你不是说,不管谁欺负我,我和谁不高兴,你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这样的话,就算是她嫁到侯府受了委屈,他应该也不会将她弃之不顾吧? “恩,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东方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满意地看到她瞪大眼睛的惊讶模样,忍不住又轻笑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 小人得志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自信、冷静、自制、成竹在胸,他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只要开始了第一步,就会事先将后面的十步都安排好。 例如,东方晔。 早在他知道流云跑来边境的时候,便让人快马加鞭送了一封密信给皇上,请求赐婚,用的是皇帝从前赐给他的一个愿望,只要是无违江山社稷,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皇帝都会应允。 东方晔用的便是这么一个在世人看来极为珍贵的机会,换取了皇上的赐婚,他的正妻之位。 “这是……圣旨?”流云怔怔地打开圣旨,看到圣旨的内容,更是惊讶不已,她完全没有想到东方晔会来这么一出,刚才她还想问他如何说服她爹娘让他娶这么一个商贾之女为妻,虽然上次他说的理由十分有力,但是流云总觉得不会那么容易,却没想到他竟是早有了准备,这一道圣旨发出,侯府还有谁敢反对? “你接了圣旨,可就不能反悔了。”东方晔望着她,似笑非笑。 流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怎么会遇上这样一个男人,每一件事都安排得这般好,好得让她受宠若惊。 “好了,拿到圣旨了,这回你可以安心了吧。”东方晔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说道,“先去把门外的花轿打发了吧,敢把脑筋动到我东方晔的夫人头上,沈逸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敢情,他在这里就是在等着她来找他吧?流云不高兴地哼哼两声,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别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怎么说都是她占了大便宜。 “你爹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至于你那个兄长,就让吃吃苦头好了,只希望他能吃一堑长一智,别总是给你惹麻烦。还有我们的婚事也不用你操心,我会派人回侯府和沐府报信,我们再待两日便可以回去了,到时候你只要好好地准备做新娘就好。”东方晔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这会一点都没清冷贵公子的形象,让流云忍不住失笑。 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东方晔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时而精明地跟什么似的,时而又稚气地跟迷糊蛋似的,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好啦,你忙你的吧,我出去得瑟得瑟,怎么着也要摆摆未来侯夫人的架子吧。”流云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东方晔的眼底却掠过一抹忧心,这一步他终究是走得太急了,他爹xing子清冷倒是不太管这些事,他娘却是三番两次催促着他成亲的,还和祖母一起给他介绍各家千金,这会儿他把流云带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难她?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帘,淡漠地暗忖,他早就答应了流云,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不管是谁让她受了委屈,他都不会轻易放过,纵然是他的亲人,也是一样。 不过东方晔这些心思,流云是半点都不知道,她这会儿还有些迷糊,想着刚才的圣旨,想着自己刚刚答应嫁给东方晔了,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让她有些慌乱。 “小姐,可找到你了,门外的花轿和驿站的人闹起来了,他们拦在门口大半天,驿站的人进出都不方便。”晚清急匆匆地跑来,面上露出焦急,那些人闹腾倒也不是不用怕的,但是问题是他们说话间便是将流云视为沈逸的未婚妻子,有损流云清誉,尤其是这会儿看着他们家小姐和小侯爷的关系渐入佳境,晚清哪里能容许旁人这般搅局。 “走,看看去。”流云理了理前襟,昂着头趾高气昂地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果然看到沈府的花轿正在门外,驿站门口的侍卫正在赶人,双方已经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流云一出现,众人的目光便立刻聚集到了她的身上,青雁城不少百姓也皆是看了过来。 “奴才可把流云小姐给盼来了,我家主子沈逸特意明奴才来接小姐回去。”说话的是沈府的人,流云上次去见兰惜的时候,见他跟在沈逸身边,好像是叫杨志山。 “哟,我家小姐和沈公子非亲非故的,沈公子特意派人来接,这倒是个什么道理?”流云没有说话,她身边的侍女却是先一步开口,牙尖嘴利的样子让人刮目相看。 “这位小姑娘可真是有趣,我们家公子同你们家小姐交情甚笃,如今沐老爷正在沈府做客,我们家公子特意让奴才来迎小姐回去,这可是我们公子的一番诚意。”杨志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晚清夸张地掩嘴轻笑:“真是好笑了,我们家沐府家大业大,就算小姐要回府也用不着你们沈家公子来迎,奴婢自然会为小姐安排马车回府。” 杨志山面色一变,越过晚清直直地看向流云,面上堆着笑容说道:“流云小姐该是明白我们家公子的心意,为了沐老爷和弘景少爷的事,我们公子可是没少操心呢。” “那还烦请回去转告你们家公子,谢谢他的倾力相助,不过我们沐府的事本小姐自有主张,不用他……多管闲事。”流云倨傲地仰着头,眼底闪过不屑。 流云的这番话,却是着实地不好听了,杨志山蹙了蹙眉,全然没想到流云竟然会如此傲慢无礼,心下奇怪,难道说沐大小姐一点都不关心沐府的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请转告你们家公子,本小姐近日就会回临阳城,到时候便会宣布和小侯爷的婚事,若是沈公子真的同本小姐交情甚笃,那就请准备一个大红包就是了,沐流云欢迎之至。”流云的话一说出,众人一阵哗然,皆是窃窃私语起来。 连晚清都诧异地挑眉,她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难道就错过了什么好事了? “奴才定然会将流云小姐的话带到。”杨志山扫了一眼众人的指点,立刻吆喝一声,带着花轿离开了驿站。 流云这才同晚清转身往回走,晚清好奇地问道:“小姐刚才这么说,要是传到别人耳中,怕是不妥。” 毕竟成亲之事牵连甚广,纵然小侯爷亲自求了婚,她们家小姐也应下了婚事,可是总也是要让双方亲人知道的,更何况侯府比沐府复杂得多,哪里是那么容易嫁进去的。 “这个东西,你收起来,别弄丢了,不然可是杀头之罪。”从袖中丢出一个金色的东西,流云便飘飘地回房了。 而那个受命于收好东西的晚清,则呆呆地望着手里的绫锦织品,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拢嘴。 第二百十一章 他想要的 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流云乐得轻松自在,东方晔一早就命人给她送来了骑装,说是一会儿过来带她去骑马。 “主子,小侯爷很有心。”晚清将本要拿来给流云换的长裙收了起来,看到小姐如今有人疼了,她可是比谁都高兴。 “恩。”流云执起红色的骑装,倒是十分别致,虽是艳丽的红色,却也不显出挑刺目,也许晚清说得对,东方晔确实很用心。 “好啦,我的好小姐,明日我们就要回去了,今儿就好好地跟着小侯爷出去走一走吧,待小姐回了临阳,就没有这么自由的时候了。”晚清帮着流云换了骑装,领口绣着兰花,极为精致,晚清微微挑眉,她敢肯定这套骑装定然不是临时准备的,单就这兰花刺绣便不是三两天可以完成的,恐怕小侯爷对她们家小姐的心思是早就有了的。 流云一身红色骑装,别有一番英姿飒爽,三千发丝高高束起,额前的碎发懒散地散开,眉眼间闪烁着明亮的流光,煞是好看。 推门出去,正看到东方晔背对着房门里在院子里,右手负在背后,身材虽有几分纤瘦,却是挺拔如松,让人顿生一股安全感,他一身冰蓝色的云杉,衣襟和领口处亦是绣着兰花,同她的骑装一模一样,让流云面色微微泛红起来。 “很漂亮。”对于流云,东方晔从来都不吝啬赞美,尤其是看到她微红的脸色,淡笑便始终挂在嘴角,不曾消散。 “谢小侯爷夸奖。”流云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总觉得东方晔的眸中闪烁着灼热,让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叫我晔。”他走上前,伸手为她理了理前襟,低声说道。 “啊?”流云眨眼,面露茫然。 “我未来的妻子唤我小侯爷,感觉很陌生。”他认真地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戏谑,似笑非笑。 流云微诧,他们家那几位叫她爹可都是唤老爷的,哪有直接叫名字,更何况东方晔还是小侯爷。 “相敬如宾很好,但是我想要的,是执手一生。”东方晔牵过她的手,往外走去,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往城外飞快地跑着。 而他说的那句话,一直在流云耳边回荡。 不是相敬如宾,而是执手一生。 这样的话,哪里像一个小侯爷说出来的,他在对她承诺,还是向她要承诺? 流云忽然有些慌乱,嫁给东方晔实在是目前别无选择的选择,并不是东方晔不好,而是她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地定下婚事,有些事她需要慢慢感受,慢慢地适应,而不是不过重生几个月就立刻跳入另一种身份。 但是东方晔实在很聪明,他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却又时不时地冒出一句引她深思的话,他在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晔……”流云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嗯?”东方晔挑眉,笑意渐渐浮现,他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神,让她微微晃神。 前世追着沈逸跑,做任何人都是为了他,最后却落得悲惨下场,重生之后她便决定为自己而活,再也不要追在别人身后,她努力地为自己谋利,亲近祖母,讨好她爹,都是为了自己能更好地活下去。 对于东方晔的亲近,她更多的是不安,不知道未来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只好她选择了暂时相信东方晔,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时地出来刺她几分,让她不要光顾着享乐,忘记了前世的痛楚,信任和依赖终究会毁了她。 “既然出来了,就别愁眉苦脸的了,天大的事都是以后的事。”东方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像她印象中的他总是挂着浅笑,很温柔的模样,流云已经想不起来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清冷淡漠的样子了。 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他们到了青雁郊外的马场,他依旧牵着她的手,她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动作,任由着他拉着走向马厩。 “公子来选马,这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过来,目光落在流云身上。 “未过门的妻子。”东方晔淡淡地回答,牵着她的手并未放开,他偏头对流云说道,“这是马场老板的儿子阿邢,青雁的马场不少,就数这儿的马匹品质最好,不少战马也都是这个马场提供的。” “好俊的马。”流云沿着马厩望进去,便看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浑身上下毛色雪白,没有一点儿杂色,身体高大而修长,脖颈的长鬃修剪得极好,整齐地贴在一侧,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夏国送来的雪花骢,xing子倒是不错的,一同送来的其他骏马皆是焦躁不安,就它不疾不徐十分笃定。”阿邢走过来,为他们介绍,“夫人若是不太会骑,倒是可以试试看这匹马。” 流云点点头,学着东方晔的样子伸手去摸雪花骢的鬓毛,它确实温顺,淡定地任由他们抚摸,甚至还低下头,东方晔扶着流云坐上马,雪花骢也只是动了动身子,待她坐定便也不再乱动。 “抓好缰绳,我在旁边,你不用怕。”东方晔朝阿邢颔首,牵着雪花骢往外走去,它倒是真的温顺,没有寻常骏马的脾气,有人牵着它便听话地跟着,一步一步沉稳异常。 流云本还有些害怕,座下的雪花骢特别安分,不像一般的马儿喜欢欺负生手,流云骑了一会儿胆子便大了起来,抓着缰绳的手也不再紧张,东方晔见她坐直了身子便松开手,让她试着自己控制马头的方向。 “呵呵,它比飞絮还乖呢。”流云笑着说道,两条腿微微夹紧马肚子,雪花骢稍稍走快了几步,她也似乎新鲜得紧,注意力都放在白马身上。 东方晔笑看着她自得其乐,退开了几步,心中暗忖她果然是喜欢骑马的,从前在临阳城里,被拘着xing子,这会儿胆子大了起来,果真还是个小丫头。 “啊……”就在东方晔嘴角还挂着微笑的时候,流云坐下的雪花骢忽然嘶吼一声,发疯似的前蹄扬起,流云整个人被甩了出来。 第二百十二章 谁敢伤她 流云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乖巧的雪花骢忽然跟发了疯似的把她甩了出来,她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整个人失衡的飞了出去,她甚至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只想着摔到地上还能有命在就好。 然后,撞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的,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她忽然就松了口气,是东方晔。 阿邢在远处看到雪花骢发狂,立刻跑过来一跃跳上了马背,强硬地拉紧缰绳安抚了它,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安静了下来,却是不住地喷着热气,烦躁不安。 “没事吧?”东方晔扶着流云站好,她是被吓到了,面色苍白,靠着他的身子软绵绵的,他不着声色地搂住她,目光却是落在迎面走来的两个女子,两人一身夏国人的打扮,看到流云落马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旁人没看到,他可是看得清楚,就是那女子手里丢出的一根针,飞入雪花骢的前蹄,痛得它整个儿发起了狂来。 “呵呵,你们翎国的女子可真是胆小,这么一吓就花容失色了的,真好玩。”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子把玩着手里的短鞭,神情傲慢不已。 “是呢公主,这儿的女人哪里比得过我们在马背上长大的,就那么点儿胆子也敢跑来骑雪花骢,可真是太侮辱我们养出来的雪花骢了呢。”另一个女子殷勤地附和,不屑地望着流云发白的面颊。 就这么简单几句话,东方晔已经猜到他们是谁了,阿邢他们马场和夏国的马场是有合作的,夏国那儿经常会送来珍贵品种的马匹,而青雁的马场送去的则是高大耐劳的商队马,翎国和夏国是有友好条约的,因而两国也是允许通商,青雁城出去,一边是凉国,另一边就是夏国。 至于这个公主,应该就是夏国赫赫有名的阿依玛公主,夏国君主最小的女儿,娇纵任性,傲慢清高,夏国君主对这个幺女很是头疼,一直都想将她嫁到翎国来,但是翎国的皇帝年纪可以做这个小公主的父亲,夏国君主又有些不舍,这事便这么耽搁了下来。 “小侯爷,这是个误会,阿依玛公主应该不是有意的。”阿邢是个有眼力的,雪花骢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狂,必定和眼前这位小公主有关,可是这位小公主来头不小不好得罪,然而那头的小侯爷更是不能得罪,阿邢只好打起了圆场。 “小侯爷?你就是东方晔?”阿依玛狐疑地望着东方晔,眼底闪烁着质疑。 她父皇同她不止一次提及翎国的小侯爷东方晔,说他有雄才伟略,又懂得隐忍藏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久之前还动脑筋想要将她嫁给东方晔,后来因为夏国内乱,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阿依玛这次来翎国,其中一个愿意也是为了找这个她父皇挑选的驸马。 夏国民风开放,人人皆是骑射好手,阿依玛更是自小就喜欢骑马到处疯玩,她以为她父皇为她挑选的驸马自然也该是如夏国勇士那般高大勇猛的男子,却没想到东方晔竟是这般清瘦的翩翩公子,不过他的轻功卓越,阿依玛是看得出来的,如今见他亲密地揽着一个女子的腰,倒是让她有些不高兴了起来,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 “早就听说夏国阿依玛公主蛮横无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东方晔唇边泛着讥笑,丝毫不把这位阿依玛公主放在眼里。 夏翎两国历来交好,通商已久,夏国依靠着翎国通商来发展经济,在一定程度上翎国是能够牵制夏国的,这也是为什么夏国一再向翎国示好的原因之一。 “你说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阿依玛哪里容得别人的轻视,恼怒地扬起鞭子,就要往东方晔的方向抽去。 然而在她的鞭子尚未到达时,东方晔已经扬起了手,手指尖弹出了什么,鞭子应声而断,阿依玛瞪大了眸子,一副受尽羞辱的模样,指着东方晔的鼻子骂道:“你竟敢毁了我父皇送给我的鞭子,你真是胆大妄为。” “容我提醒你,这里是翎国的土地,你要撒泼也最好看清楚地方,还有你今天差点伤了我未过门的妻子,这笔账我会记得同你父皇好好清算一番。”东方晔冷冷地望着她,他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也不屑同这种傲慢的小公主闹腾,但是今日流云就在他眼前差点被摔下了马,这笔账他可不会轻易算了。 “哼,是你们翎国女人胆子小,哪里能怪得了我,就算她今日摔死了那也是她的命。”阿依玛毫无悔改之意,依旧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倏地她的声音顿住,喉咙被人捏住,她那双明眸大眼陡然瞪大,两只手拉住脖子上那只大手,明明是一只修长纤弱的大手,却偏偏好像有着无穷的力量,她觉得自己就要被他掐死了,胸口痛得她都呼吸不上来、。 “放手,你放开公主。”阿依玛身边的女子上前帮着一起推开东方晔,谁料他只是衣袖一挥,那人便摔到了地上,东方晔冷笑着注视着阿依玛,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他知道如何做能让人承受最大的痛苦,让人觉得自己濒临死亡。 “晔,算了,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流云倒也不是什么妇人之仁,只是她终究也没受什么伤,对方毕竟是个公主,没必要真的扛上一个公主,得不偿失。 “阿依玛,你最好记住,惹到你不该惹的人,下场是你无法承受的。”平淡的口吻,却像是来自地狱索命的魔鬼,东方晔倏地松开了手,阿依玛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她捂着喉咙猛咳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东方晔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阿依玛,他从来不是君子,没有什么不同女人动手的原则,他的原则只有一个,谁敢伤他的人,他必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阿依玛狠狠地望着两个相携着离开的人,暗暗发誓这一笔总有一天要他们还回来。 第二百十三章 送她回府 阿依玛的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cha曲,并没有对流云和东方晔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们后来同乘一骑,到处晃晃,一起看了落日余晖,一起看了山间瀑布,那天的记忆很美好,以致于很久以后流云都未曾忘记过那一日他们走过的风景。 流云知道,东方晔刻意多空出一天陪着她游山玩水,他们都懂得自由的珍贵,因而也更珍惜难得的悠闲。 翌日一早,东方晔和流云便启程回临阳,陆明也跟着一起回去,瘟疫的事基本上都控制住了,剩下的事就是青雁知府的事了,他们这一次也算是功德圆满,凌王则带着兵马回京城去了。 回去的马车可比来时的好得太多,高大的马车和流云第一次在巷子里见到的一样,内里的装饰暗格更是设计精巧,倒是让流云想到了慕容山庄的马车,和他们坐的马车有几分相似。 这一路回去走的都是官道,又是宽敞的马车,东方晔肆意地环住流云昭示主权,在陆明和晚清戏谑的目光里流云只好装死假寐,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四五日的行程他们竟是走了八日之多。 他们一到临阳城,便先去了沐府,流云本想着让他先回去侯府,不过东方晔却觉得还是先要拜访一下未来岳父才是,游说无效,只好作罢,由着他去了。 东方晔虽然人没有回临阳,但是沐青扬的事却早早派人办妥,这时候沐青扬已经坐在府里等着他们了,沐老夫人知道流云要嫁给东方晔之后,便整日忧心忡忡,毕竟这位东方大公子的身子极差,众人皆知,她实在舍不得流云嫁给这么一个病秧子。 小侯爷亲自送流云回府,沐老爷留人用饭,东方晔竟然欣然应允。 谁都没有想到,东方家的大公子竟是这般模样,玉树临风,器宇轩昂,都不足以形容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他一身儒雅俊逸,散发着尊贵之气。 “草民拜见小侯爷。”待回过神,沐青扬立刻上前躬身跪拜。 东方晔伸手虚扶:“您是流云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父亲,岳父大人如此多礼,倒是让小婿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般随和亲切的样子,让沐青扬微微诧异,一直听闻东方家的大公子深居简出,清高冷疏,近日一见才知许多事果真是不能光凭传言的。 流云瞪了东方晔一眼,这家伙倒是各种占她便宜,还没成亲就一口一个岳父叫的欢快了。 “这便是东方家的小侯爷吧?果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沐老夫人满意地点头,见他只是面露疲倦,倒也不见得真有什么大病,立在流云身侧倒是毫不逊色,难怪云丫头连沈逸都不要,怕是早就和这位小侯爷情意绵绵了,她只稍一眼,便能看出东方晔是真心对流云的,那便好了,她这个老太婆也放心了。 “祖母,这是青雁那儿的人参,能强身健体,做成药膳是最好不过的了。”东方晔从小厮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亲自走到老夫人面前递过去,态度恭顺,给足了面子。 他对沐府的长辈尊敬,自然是因为迁宠流云,这是明眼人都能明白的道理。 “你们的婚事我是听说了的,只是……”沐青扬皱眉,前几日侯府已经将聘礼送到,那十几车的聘礼饶是连见惯大场面的沐青扬都忍不住咋舌。 一打听才知道,这些聘礼都是小侯爷亲自吩咐手下的人置理的,并未动得侯府分毫,据说都是这几年他入股东方靖在外做的生意所得,倒是让沐青扬对这位神秘的小侯爷刮目相看起来。 “这次的婚事订的比较仓促,待我回府之后会同爹娘商议,再来府上商量婚期和其他的事,不知这样安排岳父大人觉得如何?”东方晔想了想,如是询问。 沐青扬连连点头,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明白流云怎么会和东方晔扯上关系的。 前些日子被私盐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他在衙门里呆了好几天,前几日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说是有人承认是被人收买陷害沐府,他回府之后又听说了流云被逼着去沈府的事,恼怒间竟是和虞诗瑶大吵了一架,流云是梦娴的女儿,怎么可以这般牺牲? 后来,又听说了流云要嫁给东方晔的消息,沐府整个儿都沸腾了起来,直到昨日沐府送了聘礼来,沐青扬才稍稍定下了心,看来这件事确实是**不离十的了,只不过没见到流云不能亲自询问,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却没想到,今日流云回府,竟是东方晔亲自送她回来的,这么一来,他才算是真正的安心了。 他认真地打量东方晔,不得不承认,女儿择婿的眼光比他们都要好得多,这个小侯爷除了众所周知的体弱之外,其他的倒也真的是无可挑剔,事事考虑周详,说话做事沉着稳重,一看便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那么,今日就不打扰了。”东方晔温温地朝着沐青扬和沐老夫人颔首,视线略过一直没有开口的虞诗瑶,诡异的精光微微闪过。 “让流云送送你吧。”沐青扬起身。 “不用了,她也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这一路也够辛苦的。”东方晔看着沐青扬意有所指,不待沐青扬有所回应,他便偏头看向流云,“你身子还没大好,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别整日胡思乱想,知道么?” 流云瞥了一眼四周围投来的目光,面色微红,低头娇嗔:“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季风来通知我,不要逞强,乖一点,知道么?”东方晔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声音极轻,用只有流云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话。 “知道了。”流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总觉得他揉她脑袋的动作跟摸小狗小猫似的。 待东方晔走远,流云才回过身,就见座上几人用无比诡异的目光望着她,仿佛不敢置信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般亲密的举动。 “云丫头,你和小侯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老夫人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流云和东方晔是两个世界的人,沐府也只有和东方靖有些交集,至于这个大公子,老夫人只有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 “上次观莲节,救了孙女的就是晔。”流云的话,众人又是一惊,惊的倒不是别的,而是她直呼东方晔的名字。 沐青扬正想再问麻莲的事,管家便来通报,沈公子携二小姐回府来看大小姐来了。 【作者题外话】:沈逸又要来了,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第二百十四章 忠言逆耳 沈逸虽同兰惜一起来,却是来找沐青扬的,大抵也是因为之前的案子,两人去了书房。 兰惜留在前厅,视线流连在流云身上,流云被她看得极不舒服,便想找个理由遁去,只是她还没开口,林氏倒是巴巴地来看女儿了,关切了好几句才终于切入主题,流云来不及离开便也留下来看看他们又要打什么主意。 “今日本是沈逸来找爹议事,我是特意央了他跟过来的。”兰惜本就是个温婉女子,这会儿身娇体弱的样子更像病西施,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纤弱,只见她半低着头轻声说道:“虽说我如今人在沈府,但是我终究是沐府的女儿,若是府里有什么事,我也总是不能置身事外的,昨夜我想了一夜,觉得听到的那些话还是应该来提醒长姐,虽然之前爹爹将择婿的权力交给了长姐,但是长姐就这般轻易答应小侯爷的婚事,也实在太过草率。” 流云似笑非笑地支着头,望着兰惜问道:“妹妹有什么忠言要告诫么?” “原本听说长姐和小侯爷的婚事,妹妹也是极为长姐高兴的,这可是为我们沐府光大门楣的好事,原本还琢磨着该送些什么东西给长姐作为礼物呢。”兰惜停顿的恰到好处,通常这个时候都会加一个‘但是’,然后理直气壮地推翻之前的所有理论。 流云倒是颇有兴趣地样子,她其实很好奇到了这个时候,兰惜竟然还想要来破坏她的婚事么?当真是,天真得可以。 “昨日妹妹听沈夫人和沈大人提到姐姐的这桩婚事,才让妹妹恍然大悟,嫁入侯府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反而暗藏危机。”此话说完,兰惜便抬头看着沐老夫人,侃侃而谈,“东方侯爷是翎国权贵,虽然如今在临阳城,但是难保哪天不会回京城,朝廷的争斗我是不懂,但是史记中却是有诸多记载的,多少王公将侯皆是死在这个‘权’字之上,东方家虽说位高权重,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保证东方侯府不会被牵连在内,到时候长姐被连累不说,还有可能连累长姐的娘家。” 说得这么有条有理,流云几乎要拍手鼓掌了,不过她心里却明白这些话是谁教她的,兰惜的才情皆在琴棋书画之上,而她刚才所说通通都是男子在朝廷中的暗斗,她又怎么会这么清楚? “兰惜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沐老夫人蹙眉,权力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兰惜所说她曾想过,沐府不过是一介商贾,实在不易cha手朝廷之中的争斗,若是如兰惜所说东方侯府出了事,那流云也必定逃不掉。 见老夫人同意自己的话,兰惜眼底闪过得意,她虽然不如流云那样讨得了祖母的欢心,但是她相信老夫人是个睿智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老夫人不同意这门婚事纵然她爹早先给了她择婿的权力,也没有用。 “长姐或许觉得妹妹的话不中听,但是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还请长姐三思而行。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们沐府不过是一介商贾,和侯府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日后长姐若是在侯府受了委屈,那到时候谁来为长姐撑腰?听沈夫人说,侯爷夫人可是个厉害的角色,长姐素来娇生惯养,到时候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长姐真的愿意这样么?”兰惜说的声情并茂,仿佛真的一点一滴都在为流云考虑。 要不是早就知道兰惜的真面目,流云简直要为她鼓掌了,她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切中要害,别说流云,就是沐老夫人这般睿智的人都赞同地点头。 这时候,林氏也跟着开口说道:“这倒是真的,大小姐打小便是娇宠着长大的,本就是个骄纵的xing子,日后去了侯府,若是被侯爷夫人训几句便顶回去,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还要被人家说我们沐府教出来的女儿没有教养。” 这对母女一搭一唱倒是十分过瘾,流云自然给足他们表演的空间。 说到这里虞氏也终于开了口:“打从知道大小姐要嫁给小侯爷开始,妾身就打心眼里不安,小侯爷的身份摆在那里,日后总是要纳妾的,以大小姐的xing子若是忍受不了,到时候大闹侯府……” 沐老夫人终于也皱紧了眉头,她本是十分看好流云和东方晔在一起的,但是听她们说说倒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侯府不是别的地方,容不得流云撒野,她的xing子这般刁蛮霸道,嫁去侯府,还不闹翻了天去了? “呵呵没想到,我的事情大家都这么上心。”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这几个人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流云淡漠地冷笑几声,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沈逸怎么说动兰惜让她来说服她不要嫁给东方晔的,她可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没有芥蒂,见兰惜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她暗忖怕是沈逸许了她什么好处,她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来打击她,阻止她嫁给东方晔。 不过她沐流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怕打击,只见她风轻云淡地支着头,靠在椅背上,悠闲的样子仿佛压根就不是她们忧心忡忡的对象。 “那照兰惜妹妹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呢?”她好奇地问道。 “还是拒绝小侯爷为妙。”兰惜回答地很迅速。 “可是,我该以什么理由拒绝小侯爷呢?再怎么说,嫁入侯府可是不少女子的愿望呢。”流云似笑非笑,心里盘算着兰惜的狐狸尾巴也该露出来了吧? “若是长姐和逸有婚约的话,那便能自然而然地拒绝小侯爷了。再说,沐府和沈府本就是有婚约的,兰惜如今尚未及笄,若说要履行婚约,那也该是长姐嫁给沈逸才是。”兰惜说这些话的时候,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尖锐的指尖刺痛了掌心,不过她却仍微笑着把话说完。 当真是,下了血本了的。流云心中暗暗赞叹,沈逸对付女人可真是不简单,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兰惜得如此听话,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晚清,把你袖中的东西给大家看一看。”说完这句,流云便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孙女一路风尘仆仆,先下去休息了。” 未等流云走远,众人便看到晚清送上的圣旨,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亏得他们还游说了半天,皇上亲下圣旨赐婚,哪个敢抗旨不遵? 第二百十五章 咄咄逼人 流云不得不佩服东方晔的神机妙算,皇上的一道圣旨不止能堵住侯府那些人的嘴,还能帮她堵住沐府这些人的嘴,想象他们看到圣旨的呆愣模样就觉得好笑。 她其实真的很好奇沈逸到底给兰惜灌了什么**汤,竟然让她放低架子亲自来劝她嫁给沈逸,这个女人当真是疯了吧? 边走边低头想着事情,一道黑影笼罩住她,她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撞了上去,身子一歪便要往后甩去,那人立刻伸手揽住了她,却又不松开,顺手将她往怀里一带。 “沈逸,放手。”流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果真是衰神,她再次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要随时注意四周有没有这个人,只要看到他就立刻推拒三舍,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两人对视了许久,沈逸终究败下阵来,苦笑着松开手,怀里的小女人几乎是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同他保持了很大的距离,这才防备地抬头看他。 “你为什么永远对我这么防备?我不记得对你做过什么事。”沈逸眼底闪过酸涩,他是真心地想要娶她,纵使开始的时候对她的心思并不纯粹,但是现在他却是真心想要娶她为妻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对盘,看到了就讨厌,我们就是这样。”流云见他往前一步,忙不迭地退后两步。 “那东方晔呢?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不惜嫁给他这个病秧子?”沈逸其实是相信流云的说法的,就像他对东方晔的厌恶也是天生的,他总是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怨恨。 若是没有东方晔,他沈逸必定是最出色的,但是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记得东方晔的逸群之才,每次说起他时就会双眼发光,滔滔不绝,连皇上说他沈逸才华横溢的同时,也会提到东方晔,惋惜之余还让他多多学习。 沈逸从来都是骄傲自负的,他是不服输的,但是对东方晔,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他,但是越是如此,心中越是不甘,而最让他痛恨的是东方晔从来都没有把他沈逸放在眼中,这样的不屑让他更是愤恨不已。 直到现在,东方晔、抢走了他喜欢的女子,流云对东方晔毫不掩饰的喜欢刺痛了沈逸的心,让他更是不甘心起来。 “这似乎和沈公子没有关系吧?”流云眯起眼,眼底射出不愉,她很不喜欢沈逸的口吻,仿佛东方晔随时会死似的。 “你之前质疑我想要你的目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堂堂翎国小侯爷,皇上器重的臣子,就算他想要娶公主那也是随随便的事,为什么他却偏偏看上你这么个商贾之女?”沈逸扯了扯嘴角,冷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流云。 流云身形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这个问题她又何尝没有想过。 “流云,你除了是临阳城首富的女儿之外,还是季氏的人,单凭这一点,他就会娶你。”意料之中地看到流云的眼中涌起越来越多的不安,即使她努力地压抑住心中的不安,但是沈逸依然能从她明朗的目光中看到她藏在心底的失落。 是了,知道自己想嫁的男子对自己有目的的接近,纵然是流云,心里也是不高兴的,更何况还被沈逸当面揭穿。 “那又如何?我娘已经过世了。”她娘过世的时候曾经对流云说过,让她不要回京城,不要回季氏,就好好地留在临阳城。 那时候流云懵懵懂懂,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明白她娘的意思了,她是不想让流云卷进朝廷纷争,季氏太过庞大,势力盘根错节,越是这样的家族就越有看不见的肮脏,她娘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会下嫁临阳城的么。 如今明白了她娘的心思,她又怎么会自寻死路地回去京城回去季氏,再说她不过是季氏的外孙女,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流云,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不是么?”沈逸的笑意深不可测,让她有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流云心底烦躁起来,看向沈逸的目光越发不友善,“我嫁给谁是我的事,和沐府无关,也和季氏无关。”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回答沈逸,还是回答她自己。 终于看到流云眼底出现了慌乱,沈逸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俯身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若是想知道真相,就来找我,我在沈府等你。”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独独留下流云暗恨在心。 她原本对她娘的死就很多怀疑,如今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心底痒痒,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却偏偏什么都不知道,想到之前夏氏也是欲言又止,这次沈逸又是这般含糊不清,还有她爹提到她娘的时候亦是如此,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一半藏一半,弄得她好像心底有一把火在烧,并且越烧越旺。 她眼底闪过精光,不去找沈逸,她可以去问东方晔,总能得到一个答案。 “季风。”流云大叫一声,身后立刻出现一道黑影,她咬牙说道,“带我去东方晔那里。” 接着,黑影眉心一皱,视线落在流云的腰际,只一瞬,流云也跟着没了踪影,待她回神,人已经在东方侯府里了,身子落地之后,季风便消失不见,她抬头看了看自己站定的院子,一块暗色的牌匾上是刚劲有力的几个字,‘清风苑’。 流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清风生叶流云妒,美酒催辰旭日亲。 侯府里的院子竟然没有侍卫小厮守着,流云眼中划过诧异,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不想破坏这难得幽静的院子,只是当她走进清风苑时,却看到一幕她不想看到的画面。 东方晔面色沉静,他面前的女子伏在他怀里,女子眸中闪着水光,盈盈迷离,两人这副温馨的画面,让流云心头钝痛,她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谁?”东方晔眸中寒光闪过,却在触及流云身影的那一刹那,难得地露出了诧异和尴尬,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推开了怀里的女子。 流云只是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作者题外话】:先更两章,还一章可能晚上更。。。 第二百十六章 她吃醋了 很多时候流云会觉得,是不是因为她和东方晔之间的相识太过不寻常,所有的交集几乎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到后来她压根就忘记了东方晔的身份,他终究是侯府的大公子,本就该是女子们倾慕的对象。 她却忘记了这些,所以当她看到别的女人对东方晔投怀送抱的时候,才会心中隐隐失落,亦或是因为她从来都将东方晔和别的男子区分开来,他素来都是不近女色的,却忘了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不好色,女色就不会亲近。 兰惜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身为世袭的侯爷,他的身边终究会出现很多其他的女子,就像今日在清风苑看到的这位婉约清雅的女子,只是低泣的样子,连流云都忍不住怜惜起来,男子又怎会不心动? 而她,却因为东方晔的一句‘一双人’,而真的以为这世间会有这样的男子,却终究不过是错觉而已。 流云走得很快,她甚至忘记了这是侯府,不是她能随意闯入的地方,可是她太心急,而忘记了很多本该记得的东西。 东方晔甩开伏在他身上的女子,眼底的寒光更凌厉了几分,冷漠地对瑟瑟发颤的女子说道:“苏婉,你最好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别妄图不属于你的东西。” 苏婉,京城望族苏家唯一留在这世间的血脉,苏家是将门,却在十年前的大战中凋零殆尽,只留下这一个女儿,被东方侯爷带回了临阳城养在身边,一呆便是六年,她也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含苞待放而成了待嫁的女子。 原本苏婉和东方靖年纪相当,侯爷打算做主将这两人凑成一对,谁知东方靖桀骜风流,苏婉对他又无男女之情,后来侯爷也就断了这个打算。 却是不知,苏婉从小喜欢上的,是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的东方晔。 今日她是听说了东方晔的婚事,特意跑来清风苑找他,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我哪里比不上她?”苏婉看到东方晔冰冷的目光,心中绝望而生,欲泣的神情越发惹人怜爱。 只可惜,她爱上的东方晔,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你哪里都比不上她。”东方晔沉吟一声,“我的妻子只会是她,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便追着流云的身影而去,丝毫不理会苏婉的泪如泉涌。 流云走得很快,却终究比不上东方晔,没一会儿就被他追上了。 “流云……”东方晔长臂一伸,便将人扣到了怀里,她挣扎起来,他却只是搂着她,低声说道,“别闹,这里是侯府。” 她浑身一震,方才醒悟过来,是了,这儿是侯府,要不是东方晔的清风苑地处偏僻又没什么人,她这副模样岂不是要被人诟病了? 见她安静下来,东方晔微微松了口气,她终究是个自制的人,纵然冲动任性,却也会很快冷静下来,他只是脚尖微微点地,两人的身子便腾空而起,失了踪影。 侯府依湖而建,清风苑是最靠近湖畔之处,因而风景最为秀丽幽静,才会作为东方晔静养的地方。 东方晔带流云来的这一处木屋,便是在清风苑之后湖畔边上的树林里,两人走进木屋,淡雅的阵阵幽香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气消了么?”东方晔戏谑地望着流云,见她面色微微一凝,旋即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么?” “什么?”流云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答应过你,许你一世一双人。”东方晔的眼底淡淡地浮起柔情,雕刻般的五官也柔和了起来,“忘记了?” 流云抿唇,自然是没有忘记的。 就是因为没有忘记他的承诺,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身边没有其他女子,却忘了,只娶一妻,并不代表只有一个女人,也不代表不能有红颜知己。 “胡思乱想什么呢?”东方晔点了点她的额头,面露无奈,“我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你。” 又在心底默默添了一句:而且这会儿她还不是他的女人。 流云咬了咬唇,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的那一幕,那般温婉可人的女子,满眼的深情脉脉,她不信他不动心。 “你不信我?”东方晔的声音微微地冷了几分。 “不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流云蹙眉,她一直都以为自己隐忍冷静,但是在东方晔的面前却任性地像个孩子。 “她叫苏婉,是我爹好友的女儿,她的父兄皆是战死沙场,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京城,我爹便将她带了回来养在身边。”东方晔拉过她的小手,“她不过就是个妹妹,若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许她踏进清风苑便是了。” 这样的东方晔,温柔到了极致,让流云几乎看呆了。 “其实……是我反应太大了,我只是忽然看到,有点……”这下子,倒是轮到流云支吾起来,尤其是看到东方晔唇边的淡笑,仿佛洞悉一切似的,更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日后,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冲动,你记住,只要不是我亲口对你说的话,都不要相信,记住了么?”东方晔揉了揉她的额头,语气里透着郑重其事。 难得见他漫不经心的脸上出现了这么认真的表情,流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出身在大宅门里的她,自然知道很多事,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但是当她听到东方晔这么认真地告诫她的时候,心底还是涌起了一片暖洋洋。 “那个……你刚才,是吃醋了?”东方晔忽然打量着她,神情里多了几分笑意,直直地盯得她脸红起来。 “当然……当然不是,你别乱说。”流云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双手交缠着搅动着衣摆,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东方晔轻笑出声:“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说明你很在意我这个未婚夫,我很高兴。” “嗯?”流云惊讶地抬眼,她还以为他会取笑什么,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没什么,继续保持。”大掌抚上她的脑袋,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第二百十七章 相互信任 “你忽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照理说这会儿她不是应该在休息了,东方晔好奇地注视着流云。 “沈逸来过了,说了一堆很奇怪的话。”流云想了想,如是回答。 “说了什么?”东方晔眼底闪过厌恶,他从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状元郎这么烦人。 “你为什么要娶我?不要敷衍我,我要听真实的原因,即使真相很残酷,我也不想被蒙在鼓里。”这便是清醒的流云,即使知道会被伤害,却还是要一个答案,她不想自己再如前世那般不明不白地活着。 东方晔沉默不语,神色复杂地望着流云,低声问道:“你相信他的话?” “当然不信。”流云咬唇,继续说道,“所以我来问你。” 他怔怔地望着流云,这样毫不迟疑说出信他的流云,让他窝心地要命。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未来的侯爷,但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一命呜呼,所以他在侯府的地位十分尴尬,后来他渐渐长大,更是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前院。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习惯所有一切自己拿主意,习惯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久而久之他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冷漠寡言的人,信任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他从不曾拥有。 “沈逸说你是因为沐府的财富,还有因为我是季家人,才会娶我。”流云的心很乱,失去了判断能力的她选择向东方晔问清楚,只有他亲口承认或是否认,才能让她放心。 “我很高兴,你可以来向我求证,这说明我和沈逸之间,你更相信的人是我。”他微微扬起嘴角,心底越发愉悦。 “所以,他在胡说八道么?”流云认真地看着东方晔,她不喜欢被人欺骗隐瞒。 东方晔定定地望着流云,望着许久,流云也不动作,她想他也许需要思考,就像她有时候也要衡量对方值不值得信任,没来由地她的心微微地紧了起来。 “我用一个秘密交换你的信任。”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视线也落在别处,然后他说,“秦逸告诉我,你一直想见慕容庄主。” “恩。”流云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提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是立刻,她就明白了。 他的秘密,就是慕容山庄,而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慕容清,慕容山庄的庄主。”东方晔其实没有想过这么早地交代自己的底牌,他有很多种方法让流云信任他,也可以有很多种理由证明自己,但是他却用了他最大的真诚,换取流云绝对的信任。 流云瞪大了眸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从来没有把慕容山庄和东方晔联系在一起过,她让人调查过慕容山庄,知道它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知道它掌握着翎国的经济命脉,原本她还纳闷朝廷怎么能容忍这么强大的存在,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慕容山庄庄主是东方晔。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说通了。 为什么那次品诗会她会得到礼遇,为什么秦逸会将慕容山庄的令牌交给她,为什么偌大的慕容山庄会对她这般友善,只是因为这个幕后的主人是东方晔。 而更重要的是,若慕容山庄是东方晔的,那么他压根就不会在乎沐府的那些财富,因为和慕容山庄相比,沐府这个临阳首富压根就不算什么。 “这个秘密,能不能换取你的信任?”东方晔认真地凝视着她,冷峻的眸光中闪烁着幽幽的深邃,“至于季氏和你娘的事,我保证,当有一天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 流云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她向来冷漠,只扫门前雪,这一次要不是沈逸咄咄bi人,让她烦躁不安,她也不会这么急躁地想要拨开真相。 她拧着眉看着东方晔,她能感觉得出这个男人是真心待她的,他眼底有着担忧,虽然她不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事,但是这样明晃晃的忧心,是不该出现在这位素来清冷的小侯爷身上的。 “东方晔,我是宁可清醒地死去也不要糊涂地活着的人,我可以不问你我娘的事,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娶我,跟季氏有没有关系?”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从没如现在这般紧张,她害怕他也是有目的地接近她,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真心再被践踏。 “没有关系。”他执起她的下颚,深深地望着她,“我要娶的人,是沐流云。” 不是季梦娴的女儿,不是季氏的外孙女,不是沐府嫡女,她只是她自己,只是沐流云。 这对流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一个人因为她是沐流云而娶她,不是因为她的家世,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想娶她,如此而已。 “东方晔,永远不要欺骗我,如果是不能告诉我的事,请你明白地告诉我不能说,不要用其他谎话来搪塞我。”流云微微仰着头,眸色如光,淡淡地泛着光泽。 这是东方晔曾经对流云说过的话,这一次,她同样回敬给他。 “好。”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然后,便是一个吻,一个热烈而霸道的吻,直直地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瘫软在他怀里喘气。 “你怎么还没学会换气。”东方晔勾起浅笑,她的甜美让他流连忘返,甚至不舍得离开她的唇。 被男人搂在怀里的流云怒了,忙不迭地反驳:“谁让你总是偷袭我。” “我什么时候偷袭过你?”东方晔挑眉,他明明每次都是光明正大的。 “还说没有,那天晚上……”她倏地住嘴,尴尬地咬了咬唇,那时候他们压根就不认识,就被他轻薄,想到那晚的情景,她的脸庞越发滚烫了。 “唔,偷袭的代价其实也是挺大的。”某人似笑非笑地勾唇,想想不过几个月,当初那个因为一个吻就刺他一刀的小丫头,这般乖巧地伏在自己怀里,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谁让你轻薄我。”流云咬牙切齿。 东方晔的下颚抵在流云头上,低声说道:“被你刺了一刀,换了一个吻,也是值得的。” 因为他一直都记得,深夜中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还有他那一瞬的心悸。 第二百十八章 飞上枝头 威远将军大胜凉军凯旋而归,皇帝高兴之余自然是论功行赏,不止朝廷官员得到封赏,慕容山庄和临阳城沐府皆得了圣上嘉奖,沐府几次捐输赈灾有功,这次更是在瘟疫事件中作出巨大贡献,家主沐青扬被任命为盐运司副使,协助地方盐运使管理盐务,为朝廷采购贵重物品。 此举可不单单是因为沐府有功,而是用沐府证明皇帝新政中‘商而优则仕’并非口号,这样的事实比任何官方言论更容易取信于民。然后皇上亲自赐婚,将沐府嫡长女沐流云嫁给东方侯爷的长子东方晔为正妻,不日完婚。 圣旨一出,引天下之哗然。 谁都没想到商贾之女竟然能攀上尊贵的侯门,甚至还是正妻,虽说东方家的小侯爷深居简出,体弱多病,但他终究是继承侯爷之位的嫡长子,若是他日沐流云诞下麟儿,那沐府的外孙岂不是也能继承候位,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传遍了整个翎国,让无数商贾之女蠢蠢欲动起来。 当然这些事,都没有影响到流云,她这会儿正懒散地靠在她最爱的软榻上晒太阳,顺便等着浅澜的桂花酒酿圆子,出门在外好久都没吃到,如今可是想念得紧。 “小姐如今可是风云人物了,奴婢上街采买时好几个茶馆都在说小姐和小侯爷的事呢。”浅澜端着酒酿圆子进来,一脸的春风得意。 当初小姐带着晚清离开之后,她就回了修文阁,倒是没人敢来找她麻烦,但是明里暗里的都在猜测小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之后必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被禁足什么的都还算轻的。 却没想到小姐回来之后,竟然一跃枝头就要嫁给小侯爷,还给沐府带来了这般大的好消息,不仅沐府成了真正的皇商,连老爷都成了盐运司副使,这个从五品的官职手握实权,可不是什么芝麻大的小官。 原本经过这次押运私盐的事让老爷痛定思痛,正琢磨着是不是捐个官来做做,却没想到小姐令沐府得了大功,也让老爷得偿所愿,真真是顺风顺水。 “小姐,老爷派人来让小姐得空了过去一趟。”晚清走进漓苑,告诉她老爷的吩咐。 流云边吃酒酿圆子,一边暗暗盘算起来,她爹这次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她总要从他那儿也给自己和雨宸捞得一些福利才是,说起来等过完年雨宸也该十五了,她娘留下的那几间店铺他打理得极好,那么她应该也可以同她爹提一提让弟弟跟着他学做生意的事了,弘景这次犯了大错,被她爹禁足至今,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对了小姐,这些都是小侯爷命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赏玩的。”几个小厮走进来,人人手中抱着偌大的盒子,晚清指挥着他们将东西送去库房。 流云支着头,唇边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东方晔还真是财大气粗,送来的皆是价值连城的精品,亏得他竟然找来了那么多,难怪她听说这位小侯爷的聘礼可是十几车,不过偏头想想,应该都是出自慕容山庄。 她其实对慕容山庄的事更感兴趣,尤其是东方晔是慕容山庄庄主这件事,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问他。流云3d是个懂分寸的,关于慕容庄主这件事她谁都没说,连最亲近的两个侍女都没有提过,虽然东方晔没有明说,但是流云知道这件事怕也是个大秘密,她等着东方晔对她和盘托出的那一日。 胡乱吃完东西,流云便去了书房,他爹已经坐在案几前等着她了,看到她来了,便收起了手里的公文,同她一起坐到边上的椅子那儿。 “最近府里忙碌,今日才得空把你唤来,好好跟我说一说麻莲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沐青扬心底有个疑问,却又无人解惑,要不是这两日忙碌去上任盐运司副使之职,他早就把流云找来问个清楚了。 “爹,麻莲的事只是巧合,夏姨娘的身子越来越差,女儿暗中托人寻了很多关系才打听到一个方子,其中一味药是麻莲,但是爹也知道这味药并不常见,女儿才会让罗邵帮忙搜罗一番。”流云很不厚道地将罗邵拖下水,反正以他爹的聪明一定能查到罗邵那里,还不如她坦然地说是罗邵帮忙。 听是为了夏氏,他爹的脸上划过一抹欣慰,流云心底啧啧称奇,前段日子沐府才添了新主母,本以为他爹满心只有虞诗瑶才对,这会儿才明白他爹心里一直都装着夏氏,也不知道该说他爹念旧还是夏氏懂男人。 “那你怎么会跟着慕容山庄一起将麻莲送去北边的?”说到这个,沐青扬不由得恼怒起来,虽说流云送去麻莲的事让沐府得利不少,但是作为父亲,他依然觉得女儿此等行为实在不妥,有损她的清誉。 “要不是……要不是林姨娘和虞姨要女儿去赴沈逸的鸿门宴,让女儿去求沈逸,女儿也不会离家出走。说得好听些是去请他帮忙,说得难听些就是爬上他的床成为他的女人,女儿实在做不来这样的事。”流云咬着唇,冷下了脸,“所以女儿只好去了慕容山庄,想着他们到底欠了女儿一件事,秦庄主听说女儿来意之后十分慷慨,表明了定然会尽力救爹,女儿这才放心。至于麻莲的事,也是听秦庄主说了几句,女儿想着或许我们沐府帮了朝廷这个大忙,那日后就再没人敢陷害我们了。” 原本府里的人都将此事藏着掖着,谁都没告诉沐青扬,要不是他听罗邵无意中提起,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想着虞氏和林氏竟然想要牺牲流云,他就不由得怒火中烧,要是真的让流云做了这样的事,日后到了地下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梦娴? “这件事爹不怪你,你是你娘的宝贝,若是她尚在世,绝对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的。”沐青扬沉声说道,旋即话锋一转,“可是,为何你会亲自去北边,真的是因为小侯爷吗?” 【作者题外话】:推荐洛洛的文《不良宠婚》,特种兵男神宠妻如命的血泪史,小夕大爱宠文,这会儿正在默默追文中,5e__5e嘻嘻…… 第二百十九章 小闹性子 “当时听说北边情况紧急,又碰上了沈逸的事,女儿就想若能暂时离开临阳城让沈逸找不到我,也许他就不会为难爹也不会为难沐府了,再说……也确实因为晔,他的身子不好,去了北边好一阵都没消息,女儿放心不下。”说到这里,流云害羞似地低下了头。 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了,竟然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样骗人的话,她暗忖着定然是和东方晔那家伙呆久了,把他面不改色的清淡学得似模似样。 “你和他……”沐青扬本想再问几句,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莞尔笑了笑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事爹就不过问了,只要你是真心想要嫁给他就是了,难怪当初不肯嫁给沈逸,如今看来你的选择,倒也是极好的。” 父女俩又闲话了一会儿,这才说到正题。 “爹如今做了盐运司副使,对沐府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爹爹还是要把握分寸才好。“流云说得十分隐晦,盐运司素来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好地方,官场同商场截然不同,她担心他被一时的权力迷失了眼。 “傻丫头,你爹在商场这么多年,和朝廷命官也打过不少交道,官场上那一套爹是心知肚明的。你放心吧,爹知道你担心什么,爹心中有数,不会失了分寸,银子是赚不完的,但是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钱才行,更何况沐家可是你祖母辛苦一生才得来的,绝不会在爹手中败了。”沐青扬是个聪明人,对流云的忧心倒是看得很开,他更欣慰的是女儿的成长,如今见她侃侃而谈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从前的季梦娴,到底是她的女儿,冰雪聪明,秀外慧中。 “女儿相信爹爹心中有数。”流云点点头,拿起水杯握在手里把玩,旋即又道,“还有一件事希望爹能答应,雨宸明年便是十五岁了,娘亲留下的几个店铺他也做的有模有样,所以女儿希望爹爹能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教导,毕竟……他是沐府的嫡子。” 这话,可就说得明白多了,沐青扬自然听懂了女儿话里的意思。 “呵呵,小丫头如今对着你爹都闹着花花肠子了?雨宸的事爹一直都放在心里,前几ri你祖母也提起了这事,等你成亲之后便让他跟着一起学做生意。”沐青扬叹了口气,“弘景虽说是你哥哥,倒是没有你懂事,就会到处闯祸,爹如今只盼雨宸同你这般懂事,也不用我多操心。” 关于雨宸,流云自然不会操心,他打小便十分懂事,前世的时候她就知道弟弟的聪慧,只可惜她的心思都在那个人的身上,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弟弟,所以这一世她自然要在成亲之前将他未来的路铺好。 “爹,日后女儿不在府里,还请爹好好照顾夏姨娘,瑾涵xing子软,就是吃了亏都不会吭声的,从前还有我护着,日后……”流云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沐青扬倒也是难得耐心地听着女儿的嘱咐,他怔怔地望着她,像是看到了季梦娴刚嫁给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絮絮叨叨地交代府里的事。 父女俩说了许久,流云才离开书房,想着案几上的公文,流云忽然不知道这次封官对沐府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祸事。 抬头看了看日头,流云这会儿去的是修文阁,想到浅澜同她说的话她就头疼,她这儿给雨宸忙活,他倒是在院子里呆了好几日,也不知是在闹什么便扭,浅澜一提到她这个长姐,雨宸的脸就拉得老长,也不知道他是在生什么气。 流云走进修文阁,雨宸正立在案几前写字,见流云走进来,眉宇微微一顿,却是没有抬头同她打招呼,下笔比平时重了几分,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 “倒是不知道,我这个弟弟脾气见长了的,都把我晾在这儿老半天了,气消了没?”流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倒也不坐下来,反而走到案几前,看他写的大字。 “长姐这话可就严重了,我这个弟弟在长姐眼中本就什么都不是,长姐要走便走只字不留,哪里理会过我这个弟弟的心思,这会儿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挖苦弟弟呢?”雨宸放下笔,眉宇间平静无波,眼底也没有平日里的亲昵温和,面无表情地执起宣纸。 流云掩嘴轻笑,抽走他拿在手里端详的宣纸,柳眉一勾,讨好地拉着他到一边坐下,旋即说道:“当时情况紧急,哪儿有时间多想,再说你身子不好,我也不想让你烦恼,再说我这会儿不是回来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吧。” 雨宸瞥她一眼,他自然知道她是不想让他忧心,但是就是因为她总是以保护着自居才让他这个弟弟十分恼怒,他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地让自己强大起来,可是偏偏她却从来都看不到他的努力,还当他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 那日知道她离开了临阳城,他便派了人去追,跟着子谦留下的暗号总算追到了他们,然后送回来的却是流云生病还逞强赶路的消息,雨宸心急如焚地赶去,却是慢了一步,到了原山镇才知道流云已经被东方晔接走,便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知道长姐被东方晔接走,他是放心的,可是想到长姐抱病坚持随行商队,他又忍不住怨恨东方晔,要不是他,长姐又怎么会这般勉强自己,她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种苦。 后来又听说流云要嫁给东方晔,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东方侯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府里那些人可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她如今虽然精明了许多,但是和侯府里那些个成精的人到底还是不能比的,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好啦,别再生气了嘛。”流云亲自为雨宸倒了一杯水,殷勤地奉到他手里,算是赔罪,看雨宸没好气地瞪她,她倒是笑了,会瞪她就说明不生气了。 “长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路有多危险?慕容山庄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他们几天几夜,要是传扬出去你还怎么做人?还有,麻莲的事牵扯到了朝廷纷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在路上了?”雨宸握紧手中的水杯,只要一想到流云可能就这么回不来了,他心底就泛上一股寒意。 “我不是没事么,再说东方晔留给我的那两个侍卫很厉害,你不信可以去问子谦他们。”流云挑眉,一脸自信满满。 雨宸撇嘴,也幸好东方晔留了侍卫给她,他听子谦形容过那两个人,他猜测该是东方晔手里的黑骑军,想到这里他倒是微微捏了捏水杯,一直都以为所谓的黑骑军言过其实,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厉害。 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东方晔太过神秘,总让他心底浮起隐隐的不安。 “还有你和小侯爷是怎么回事?”雨宸不满地咕哝着,怎么就这么短的时间,他长姐就要嫁人了? 原本及笄可以定亲,却未必要这么早成亲,不过沈逸盯得太紧,早些嫁给东方晔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雨宸想到这里,眸光微微一闪,沉声问道:“长姐不会是因为要逃避沈逸,才会嫁给东方晔的吧?” 但是问题是,以东方晔的身份,又为何会配合他长姐? “你别再乱猜了,我和东方晔……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救过我好几次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巷子里被人当铺的人袭击,后来有人出现救了我们么,就是东方晔。”流云满意地看到雨宸惊讶的目光,她点了点头,“我不敢保证嫁给他会不会幸福,但是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夫君。” 许多夫妻成亲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成婚当日才见到对方,相较于他们,流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她认识了东方晔,并且了解了许多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要爱上东方晔,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了。 “既然长姐执意嫁给他,那我只问一句,长姐知道他的红颜知己苏婉么?那个苏家大小姐,可是东方侯爷原本打算给他做妻子的女子,听说苏婉才貌双全,和二姐相比毫不逊色。”雨宸盯着流云,想从她脸上看到情绪,却偏偏流云只是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面上出现了奇怪的红晕。 流云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是想到了之前在清风苑发生的事,想到那日自己丢脸吃醋的样子,她就有种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她不知道东方晔后来是怎么同苏婉解释的,但是他却是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日后绝对不会让她踏入清风苑的。 虽说流云嘴上说不用这样,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这个男人,将自己摆在了首位,至少在这个时候,她愿意相信他,同样会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着,她也愿意相信他许给她的每一个承诺。 “总之,我嫁给他,是我的选择,雨宸,我需要你的祝福。”流云注视着弟弟,这个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好吧,祝福你。”雨宸心中暗暗叹息,只希望东方晔真的不要让长姐失望。 只是,嫁去东方侯府,真的好吗? 【作者题外话】:呼呼,婚期将近哟。。。好激动终于要嫁给东方晔了 另外,关于东方侯爷这个说法需要做一些解释:因为是架空小说,小夕就没有按照一般的侯爷品级来称呼(例如安国侯,宁国侯之类的),而是用了东方这个姓氏,但是实际上东方侯爷是翎国的正一品侯爷,东方晔则是世袭的小侯爷。。。 第二百二十章 片刻不宁 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时间极好,流云倒是很淡定,她相信就算只给三天,东方晔也能给她一个最好的婚礼。 之后一个月里,流云打算安分地享受着最后一片宁静的时光,嫁入了侯门便是新的开始,早先让人打听了些许东方侯府的事,想着未来的日子她不禁有些头疼,看来是不会比沐府的日子安静的了。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月最后的宁静,竟也是没有片刻的安宁的。 那日她正在漓苑画着花样,想着让人去多做些衣服,到时候带去侯府送人,总也算是一份心意。 “大小姐,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浅澜急急忙忙地跑进屋子里,抚着胸口边喘着气边说道,“有人看到三小姐衣衫不整地和古家五少爷在书院的树林后面,后来古家五少爷身上还掉出了三小姐写的情诗。” “什么?”流云手里的绸缎猛地掉落到了地上,她以为古黎轩的事已经过去了,哪里想得到他们竟然又牵扯到了一块,还传出了这么些事,这么一来瑾涵想要甩开古黎轩可就更难了。 “等一下……”流云忽然顿住,眉头一皱,“这几日夏姨娘身子不适,并没有出门,就只有昨日下午和思雅一同出去买东西,可是也都是有人跟着的,哪来的时间同古黎轩扯在一起?” 浅澜一愣,眨了眨眼,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对,这件事一定有问题,流云握了握拳头,垂首沉思起来。 “小姐,古家来了人,说要给他们五公子说媒,老爷让人请了夏姨娘去前厅。”晚清走进来,面上同样是一片忧色,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流云站起身,低头吩咐浅澜赶紧去找子谦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便和晚清一起去了前厅,她倒是要看一看古黎轩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赶到的时候,夏姨娘已经面色难看地坐在主位上,沐青扬的脸色倒是有些古怪,说不上好坏,虞氏坐在另一边,面上温温的。 “瑾涵还小,明年才要及笄,老爷素来疼她,想来也是不愿意这么早给她定下亲事的。”夏氏面色淡漠,显然并不愿意将瑾涵嫁去古家。 通常,女子及笄之后才会有人上门提亲,当然未及笄也是可以定亲的,当初流云以尚未及笄为借口,其实并不妥当,要不是沈逸盲目托大,也不会将定亲的事一拖再拖。 “黎轩和瑾涵小姐也算是情投意合,虽说瑾涵小姐如今尚未及笄,不过也就是明年的事了,眨眼就到了的,黎轩对瑾涵小姐是喜欢得紧,倒还是要老爷夫人成全才是了。”古黎轩的舅舅彭辉十分会说话,几句话就堵得夏氏哑口无言。 “谁说瑾涵和古黎轩情投意合了的?我怎么听说瑾涵一点都不喜欢古黎轩的?”流云似笑非笑地走进来,看向彭辉,掩嘴轻笑,“莫不是古家少爷得了什么癔症,胡思乱想以为我们家瑾涵喜欢上他了吧?” 沐青扬微微皱眉,夏氏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也只好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他自然明白夏氏的心思,瑾涵就算要嫁去古家也是嫁给大少爷,哪里能嫁给这个不受宠的五少爷。 “这便是流云小姐了吧?小姐可真是会说笑,瑾涵小姐和黎轩的事如今可是人尽皆知,黎轩担心瑾涵小姐被人诟病才会让在下早些过来同沐老爷商量一下,这可是一心都是为了瑾涵小姐呢。”彭辉说得十分真诚。 “那我倒是好奇了,什么事传得人尽皆知?是瑾涵亲口承认的么?”流云低低地笑着,走到夏氏身边坐下,一派自然地询问夏氏,“夏姨娘同瑾涵感情极好,她有否告诉夏姨娘她喜欢古黎轩?” “不曾。”夏氏摇摇头,面上的苍白微微褪去,她知道流云来了,那古家人想要娶走瑾涵,便是不可能的事了。 虞氏微微蹙眉:“这件事妾身倒也是听说了的,说是瑾涵同五少爷在书院被人撞破好事,结果瑾涵便狼狈跑走,被好几个好事者看到的。” 流云冷笑,一抹精光的目光落在虞氏身上,她这下子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之前一个林氏还没收拾干净,又来了个更厉害的虞氏,她当真是后悔莫及了的。 这个时候,管家忠叔忽然来了,说是三小姐回来了,是司徒公司陪着一起回来的。 众人的神色皆是隐晦不清,连流云都微微蹙起了柳眉,这又是哪出?怎么瑾涵和司徒商一起回来? 司徒商扶着瑾涵,两人走得极慢,瑾涵的脚像是受伤了似的,一瘸一拐,司徒商神情清冷,和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风流公子全然不同。 两人和一干人等打了招呼,司徒商便扶着瑾涵坐了下来,夏氏立刻过去,满脸的焦急,瑾涵朝她笑着摇摇头,说并无大碍。 “司徒,这是怎么回事?”沐青扬神色不愉,本就因为古家的事而十分闹心,这会又看到司徒商和瑾涵授受不亲的动作,更是叫他心有怒火,无从发泄。 “我今日正要出城办事,半路上遇到瑾涵被人挟持着往城外跑,她一时情急跳下了马车,被我所救下,那歹人也被我的人抓到,已经送去了官府。瑾涵受了些伤,行动不便,便将她送了回来。”司徒商说完,夏氏立刻失态地抓紧女儿的手,脸色惨白一片。 沐青扬自然是看到了夏氏的模样,忙不迭地走过去安慰夏氏:“你别担心,瑾涵这不是没事么,幸好遇到了司徒,不然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二件事,是瑾涵摔下马车时落到了水塘里,捞上岸的时候她昏迷不醒,所以情急之下在下在马车上为她换下了湿衣服,虽说是为了救人,到底还是做得不妥,所以今日也是来提亲,待瑾涵及笄,便请将她嫁给我吧。”司徒商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的话一说完,众人皆是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古黎轩,或是司徒商,这两个人……似乎谁都不是良婿的人选。 第二百二十一章 借刀杀人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古黎轩的舅舅却是立刻回神,眯着眼睛望着司徒商:“司徒公子,这是公然同我们家黎轩抢人了?素闻司徒公子红颜知己遍及天下,沐老爷又怎么会放心把三小姐嫁给司徒公子?” 司徒商似笑非笑,阴柔俊美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他只是平淡地回答:“在下不过是和古黎轩眼光相同罢了,哪里来的抢人一说?再说,我和瑾涵打小就认识,古黎轩才认识瑾涵多久,若是要说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先吧?” 这倒是大实话,沐家和司徒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司徒商小的时候倒是常跟着他爹来沐府玩,流云刁蛮兰惜温婉思雅机灵,只有瑾涵最是内向腼腆,司徒商最喜欢戏弄瑾涵,只是后来长大之后司徒商开始学做生意在外到处奔走,有好几年没有留在临阳城里,待他回来以后沐府的几个小姐皆是长大成人,一下子倒还真是认不出来了的。 “司徒公子府上不是有位未婚妻么,这会儿又要来沐府提亲,那么这是要让瑾涵小姐做侍妾的么?”不得不说彭辉真是思维敏捷,难怪古黎轩会请他来做说客,要不是司徒商忽然出现,恐怕哄着沐家人将瑾涵嫁去古家也是有可能的事了。 “未婚妻?什么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司徒商茫然地眨眨眼,邪魅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勾唇一笑:“哦我知道了,那个京城来的女子吧,那是我表弟的心上人,跟我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可别冤枉了好人。” 外人哪里知道,司徒商为了这个京城来的未婚妻可是煞费苦心,设计了他表弟喜欢上她,再怂恿他去追她,各种把戏皆是出自司徒商这个师爷,幸好最后他表弟抱得美人归,而他这个风流浪子又恢复了自由。 这戏唱到这里,流云已经支着头在旁看戏了,既然司徒商亲自来了,那么古黎轩怕是没有半点希望了的,别说瑾涵早就对古黎轩死心了,就是还没死心,要是司徒商卯足了劲要娶到瑾涵,以她温软的xing子也是招架不住的。 再说,流云注意到瑾涵虽说一直低着头,但是耳根子却是微微发红的,她的手则一直被司徒商握在手里,她微微挑眉,虽说这个司徒商平日里风流不羁,这会儿倒是十分可靠,就是不知道他这么慷慨激昂的样子是做戏还是认真的。 为了瑾涵这么一株含羞草而放弃整座森林,流云总觉得对司徒商来说真是不太靠谱的事,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每个人都有克星,不是么? “你……”彭辉一时语塞,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司徒商会来捣乱,狠狠地一甩手,扬长而去。 “司徒,这件事沐叔还要再想一想。”沐青扬抿唇,司徒商是他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小子的xing子他也是极为了解的,虽说沐府和司徒府交情不错,但是让瑾涵嫁给司徒商这件事却是必须从长计议的。 “沐叔,我明白您的顾虑。”司徒商说完,偏头看了瑾涵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便告辞离开。 夏氏见瑾涵脸色苍白,立刻便起身带着女儿回去,没有人知道她袖中的手颤成了什么模样,她素来敏感,刚才虞氏和古黎轩的舅舅对视了好几眼,那种古怪的眼神映在她的心头,让她隐隐不安,她如今只想尽快把女儿带走,不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流云也是跟着一起离开的,不过她离开之前注意到了虞氏的视线落在夏氏背影时,那股一闪而过的愤恨,冰冷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让流云仿佛抓到了什么重点,却又仿佛一张开手又什么都没了。 这个时候前厅闹得热闹,沐家四小姐沐思雅这个时候正徘徊在自家院子门口,神情焦灼不安,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清秀的侍女远远地跑回来,她看到那人之后眸子亮了亮,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我爹答应古家的婚事了么?”思雅激动地抓住丫鬟的手,眸子里闪着明亮。 这个丫鬟是思雅的贴身丫头,名叫欢儿,她正是奉了四小姐的命去前厅偷听,末了才赶回来告诉小姐前厅的情况。 “没有答应,司徒公子带着三小姐回来的,说是三小姐被人挟持,她跳了马车还受了伤,被司徒公司救下之后送回来,他还说要娶三小姐。”欢儿用最简单的说辞表述了前厅发生的事,她每说一句话思雅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竟然没有成功?我谋划了那么久就这么失败了?”思雅往后退了好几步,怔怔地坐到了长廊上的石凳上,面有不甘,“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给了她一个事事护着她的娘,长姐也护着她,现在连司徒商都冒出来了,真是太不公平了。” 欢儿扶住思雅,轻声安抚:“小姐别气馁,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再说大夫人不是说了,就算南家想要同我们沐府联姻,那也未必就是三小姐了。” “你懂什么?南府和京城夏家可是有很大关系的,南泽从小就喜欢兰惜,如今兰惜求娶不得,他们南府的首选也必定是夏姨娘的女儿瑾涵。”说到这里,思雅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我绝不会把南泽让出去的。” “所以,古公子一来找小姐帮忙,小姐立刻就答应了?把三小姐骗出去,散播谣言,毁了三小姐的清誉……可是这件事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欢儿面露难色,似有忧心。 “那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有瑾涵嫁人,我才有可能嫁给南泽。”思雅咬牙,信誓旦旦。 “那……挟持三小姐的事……”欢儿欲言又止。 “不是我做的,不过我猜一定和古黎轩有关,那个人城府极深,又玩惯了手段……”思雅并不觉得瑾涵嫁给古黎轩是什么好事,但是相较之下自然是她能嫁给南泽更重要,所以她才会放心地和古黎轩联手设计,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她偏头想了想又莞尔一笑,“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有司徒商冒出来,对我来说目的还是达到了的。” 思雅握着拳头,面上浮起了笑容,她满脑子都是南泽的身影,如今沐府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儿,南府若要联姻,就只能是她了吧? 立在一旁的欢儿眼中闪过精光,心底暗暗叹息,果真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小丫头,只可惜她不过是大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想着借刀杀人,除掉瑾涵拖垮夏氏,只可惜这一箭双雕的计谋没有成功,当真是可惜至极。 【作者题外话】:通常,不叫的狗才是最凶的。。。说的,可不就是虞诗瑶这样的人咩。。。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二桃三士 送了瑾涵回去,流云本想问一问司徒商的事,但是看她脸色难看极了,便咽下了所有的疑问,想着等她身子好些再说,看得出来司徒商对她并无恶意,流云担心的反而是瑾涵不懂世事,再喜欢上司徒商,那就麻烦了。 若是那个风流少爷真心喜欢瑾涵想要娶她倒也算了,若人家只是好心帮忙,或者只是戏弄而已,那才真的是件麻烦的事儿了。 夏氏和流云担心的其实是同一件事,古黎轩不能嫁,司徒商又何尝能嫁了? 这日晚上流云带着浓浓的忧虑睡下,第二天一早就被浅澜惊慌的敲门声惊醒,才知道弘景一大早地跑去雨宸的修文阁大吵大闹,两位少爷吵架谁都不敢劝,下人们又不敢惊动老爷夫人,雨宸那儿的小厮便机灵地跑来漓苑找大小姐去劝架。 “怎么回事?”流云动作极快,一会儿工夫便洗漱好了,换了衣服便往修文阁跑去,一路上她心底的不安越发沉重,总觉得最近的沐府甚为家宅不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仔细回忆,像是……从新主母入府开始。 “小姐,怎么了?”浅澜见流云忽然间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什么,快走吧。”流云压下心头的疑惑,快步往修文阁走去。 她们到那儿的时候,正看到下人们已经拉开两位少爷,弘景倏地挣脱开下人的手,猛地上前一脚踢上雨宸的胸口,而那个时候雨宸正被几个下人们拉着后退,毫无预警地被人踢了这么一脚,他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脸色刷白,张嘴便喷出一口猩红,痛得他一张俊脸皱成了一团。 “雨宸。”流云飞快地跑过去,推开众人,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焦急地唤道,“雨宸,你怎么样?浅澜,快来看一看雨宸。” 浅澜早已上前执起雨宸的手腕,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气血紊乱,横逆上冲,血随气逆,怕是内伤。” 听到这话,流云让浅澜扶着雨宸,她几步走到弘景面前,眼底的冰冷死死地盯住了他,虽然她的个头才到弘景的肩头,但是她的气势却让弘景退后了两步,和这位沐家嫡女比起来,弘景这个庶长子实在是不够看的。 “你做什么?我……我只是轻轻踢了他一脚而已,是他自己身子弱,这不能……不能怪我。”弘景听到浅澜说的话时也是暗自一惊,早已六神无主,面上却是逞强。 “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流云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怔,虽说大少爷是庶子,但是到底也是长子,大小姐素来霸道惯了,却是从没和大少爷这般翻脸过。 “没听到我说话吗?子谦,子渊。”流云知道别人不敢,她的两个护院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当然,就算她不叫,那两个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家小少爷被人一脚提出了内伤,他们这两个侍卫怎么也是不能容忍的。 “沐流云,你做什么?我是你哥哥,你敢这么对我?”弘景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对他动手,他的双手被强行背到身后,那双手的力量大得惊人,他压根就挣扎不开。 “我今天就来教教你,该怎么做人哥哥。”流云扫了子渊一眼,他立刻伸脚一踢,弘景立刻膝盖一痛跪了下来,子谦十分配合地压住弘景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弘景瞪大眼睛,从没觉得自己的妹妹这般可怕过。 沐府内的妻妾争宠十分厉害,但是弘景和雨宸却是不参与女人之间的争斗的,所以弘景即使知道流云现在和从前很不一样,却是没有正面接触过,但是这一次,流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都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了上来。 “教你怎么做人兄长。”话音刚落,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长长的指尖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她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摸了摸她的手指。 “我是你哥哥,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不怕爹回来打死你么?”弘景怒吼一声,他在外惹事,回来告状,他爹总会出手帮他摆平,后来就养成了习惯,只要在外有人欺负他,他便回来告诉他爹。 流云嗤笑一声,冷漠地说道:“嫡庶有别,还是不要唤得这么亲热的好。” “长姐……”雨宸的声音很轻,伴着轻微的咳嗽声,“别闹大了,算了……” “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你跟爹告状,爹怎么会一直把我关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跟在爹身边讨好他,就是为了取代我的地位,我告诉你沐雨宸,你休想。”弘景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怒气冲冲地对着雨宸一顿大吼大叫。 这会儿,流云似乎有些明白弘景这个暴躁又没脑子的人为什么会忽然跑来雨宸这里闹腾了,看来又是不知道做了谁的枪柄。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流云眯起眼。 “不用别人告诉我,这些事谁都知道。”弘景恨恨地瞪着雨宸,“我从小就跟在爹身边学做生意,爹也难得夸我一句,好不容易我现在小有成绩,你就看不过去跑去爹那里告状,沐雨宸你这个不要脸的药罐子……” “啪”地一声,流云又甩了他一巴掌,她哪里容得旁人这般辱骂她的弟弟,即使那个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沐弘景我告诉你,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庶子,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的。爹早就说过,沐府的一切将来都是给雨宸的,你休想分得一分一毫。”流云这话,却是有些夸张,不过重要的是能激得弘景失去理智。 果然,他听到这话立刻双目发红,满眼的恨意:“原来虞姨说的没错,你们这对姐弟俩就是白眼狼,什么都不做就想坐享其成,我告诉你,你们别妄想了,爹说过他满意的是我,沐府以后做主的人是我。” 果然,是虞诗瑶呢,流云勾唇一笑,很好,这一招二桃杀三士,当真用的好极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鹬蚌相争 雨宸受了伤,流云心疼得不得了,下午他又发起了烧,让流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浅澜对内伤的诊治并不擅长,也不敢下诊断,便急忙去找了梁大夫来,梁大夫是眉头紧锁着给雨宸诊脉的,看得流云心惊不已。 “二少爷伤了肺腑,之后要好好调理才行,老夫给二少爷开些调理的方子,每日两次按时服用。”梁大夫又细心地吩咐了不少其他的注意事项,这才安心地离开。 流云拿过锦帕给雨宸擦拭额上的薄汗,这个弟弟打小身子就弱,别人生个病很快就会好,他生起病来便会瘦一大圈,反反复复许久才会大好,这也是为什么流云一直不愿意让雨宸接触这些烦人之事的原因。 “小姐今日打了大少爷……这件事怕是不好了结。”晚清蹙眉,大少爷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物,在沐府里谁都知道老爷宠着大少爷,虽说大少爷到处闯祸惹事,又只是庶子,但是到底是老爷的长子。 “了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流云眉眼一挑,淡淡的讥讽流泻而出,“我还就怕林氏不来惹我了,你以为就算我今天有心抚平这件事,她会放过我?她多把弘景当一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晚清眸中诧异一闪而过,没想到小姐明白这些还打了大少爷,一时间也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我沐流云的弟弟,哪里是他能动的,我只是要告诉他这个道理罢了。”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话,不止晚清微微一震,连着那个躺在床上发着烧的雨宸,都微微一僵。 流云并没有注意到雨宸醒了,因为她听到了门外的喧哗,嘴角勾起冷笑,伸手帮雨宸掖了掖被子,起身往外走去。 “林姨娘这是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教人看到了可要说我们沐府的姨娘没规没据地乱闯主子的院子呢。”先发制人,从来都是流云最擅长的。 林氏没想到流云打了人,还敢这么蛮横地叫嚣,被她这么一说面上一窒,咬着牙微微福身,朝着流云请安。 “看啦林姨娘是知道弘景伤人的事了吧?林姨娘若是来道歉的,怎么没见弘景一起来?”要说演戏,流云现在可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装傻充愣的本事那可不是吹的。 “道歉?”林氏瞪大眸子,她明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哪里看出她是来道歉的? 今日她一回府,就看到弘景脸颊红肿,那可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儿子,从来都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宝贝,这会儿竟是被人抽了耳光,瞧着他高高肿起的两颊,她便按耐不住地跑来修文阁,想要为儿子讨个公道。 弘景是沐府的长子,虽说经常闯祸惹事,到底还是沐老爷的第一个儿子,宠溺得很,就是做错了事也只是说几句就算了,这回禁足也算是最大一次的惩罚了的。原本林氏还琢磨着等老爷气消了,就去求一求老爷解了弘景的足,却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弘景被流云打了,她是典型的关心则乱,甚至没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弘景被爹禁足,却私自跑来修文阁闹事,还踢伤了雨宸,害得雨宸受了内伤,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难道林姨娘不是来道歉的?”流云冷冷地说道,“只是打了他几个耳光算是好的了,要是这件事被祖母知道了,她最心疼的嫡孙在府里被人踢伤,林姨娘觉得弘景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兄弟闹了不愉快也只是些小打小闹,大小姐又何必……”林氏的气焰减弱了不少,尤其是听到弘景踢伤了雨宸时,心头微微一凛。 “小打小闹?”流云的声音猛然把高,嗤笑着说道,“雨宸都被踢得吐血了,还是小事?” 林氏咬唇。一时间找不到话搪塞,懊恼爱子心切,没有问清事情原由。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也不想再追究,关上门到底也是一家人,要是传出什么兄弟不睦的消息,损坏的也是我们沐府的声誉。”流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狂傲姿态,高高在上地睨视林氏。 有些人就是如此,仅仅一个眼神便让人心惊肉跳,现在的流云让林氏就是有这样一种压迫感,说不上原因,就是打心底地惧怕。 “林姨娘,不论你因着什么缘故娇宠着我,那几年你也确实对我不错,所以我好心提醒你,你到底也是掌权那么多年的人,该想清楚你的敌人是谁,不要白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被人当做棋子。”流云素来娇纵的脸上多了一分慵懒的气势,那种轻视和不屑让林氏心底一震,仿佛看怪物似的打量着流云,这样上位者的气场不该从流云的身上流露,但是偏偏这个半大的少女身上有一股凌厉的冷傲,那种目空一切的凌厉让她心头一紧。 “大小姐,是什么意思?”林氏面色微僵,剩下的也只是虚张声势。 恐惧和愤怒一旦找到了缝隙,便会奔涌而出,林氏便是如此,摸不透流云的心思,还被这么个养在身边的小狼反咬一口,她心底的怨气可想而知。 “我是什么意思,就要看林姨娘如何理解了。”流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兰惜已经毁了,姨娘如今只剩下弘景,虽说他并不成才,却到底是个儿子,还是我爹的长子,和我们这一对没有娘亲的嫡生子来说,弘景才该是被人惦记上的人,不是么?” 林氏倏地眯眼,要是到这个时候,她还听不出流云的弦外之音,那她这些年的主母可就白当了,不得不承认虽然流云的态度极差,但是她说的话却是十分中肯的。 弘景是沐府的长子,又只有他跟着老爷做生意,他的母亲又是这个掌权多年的林氏,流云没有说错,他们这对母子的威胁更大,流云马上就要嫁入侯府,雨宸这个小侯爷夫人的亲弟弟,是怎样都不能动的了。 想到这里,林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修文阁。 “虞诗瑶,不会永远都让你占上风的。”林氏未必有虞氏聪明,却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她最大的特点就是隐忍,单看她能将流云养在身边五年就可以想象,流云真是期待,他们鹬蚌相争的场面,应该……会很有趣吧。 【作者题外话】:今晚住在亲戚家,用pad码字,灰常不利落。。。 所以,就先更一章,明天回到家再更,抱歉。。。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爱不怨 没什么事的时候,流云喜欢去夏氏那儿,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她是个能让人沉静下来的女子,她也慢慢明白她爹为什么会娇宠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这是有道理的。 “夏姨娘在绣小衣服么?”流云摸着绣工精致的小娃娃衣服,不得不说她的绣工真的很出色,连京城的绣坊送来的都没夏氏的出色。 “再几个月书文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她最近身子乏得厉害,小衣都是绣娘绣的,妾身想着也帮不了什么忙,也就只能帮着绣些小东西了。”夏氏温温一笑,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和煦如风的。 流云支着头看着夏氏,她本就xing子温和,这会儿更是流露出一股母xing的慈爱,浅浅的,暖暖的。 “夏姨娘,不会嫉妒么?我爹如今有了新人,又要有孩子了……”流云无意识地将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待回神之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不自在地尴尬一笑。 “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老爷已经很好了。”连说这样的话,都是温和如水,没有半分妒忌的口吻。 这样的女子,实在让流云看不懂,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忍受不了和别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那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和霸道。 “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小姐可以看在妾身同你娘情同姐妹的份上,答应妾身。”夏氏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了头,凤眸间竟有些微红,只见她慢声细语地说道,“瑾涵明年便要及笄了,妾身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若是……若是真有什么,请大小姐帮忙照顾瑾涵,妾身知道大小姐就要嫁人了,日后面对的风雨更多,但是只要大小姐有心庇护,就总会有办法的。” 流云略有几分惊讶地注视着夏氏,她从来都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也不是那种会勉强别人的人,可是这一次她却在知道流云快嫁人的时候还要求她保护瑾涵,这是什么意思? 她沉了脸,夏氏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个念头,流云的心微微疼了起来。 当初她娘过世的时候她还太小,她记得她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被下人带回来的,看到是娘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天真地以为娘亲只是生了病,过几天就会好的,谁都没想到她最后就躺在冰冷的棺木中,再也没有醒来过。 而今她是看着夏氏的身子一点一点衰败下来的,想到屋子里的瑾涵,那个内向的妹妹,她会不会也如自己那时一样懵懂,以为她娘只是过一段日子就会好的,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追悔莫及? “我答应你,但是也请夏姨娘好好保重身子。”她没有追问下去的态度,就已经让夏氏明白,恐怕她病入膏肓的事流云是早就知道了的。 “还有瑾涵的婚事……古家和司徒家都不是良婿,就算有沐府为她的后盾,没有亲娘的孩子终究是会被人欺负的,尤其是瑾涵的xing子,就算日后在夫家被人欺负了怕也是不会回来说的。”夏氏的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听得流云心头越发沉闷。 “我会帮忙。”流云点点头,硬是压下指尖的颤抖。 有的时候,天真懵懂的人不需要承受许多,而清醒早熟的人却会知道更多的事。 流云前世便是太过天真,才会错过了许多事,看不清很多事,但是这一世不过寥寥数月,她越发觉得身心疲惫,然而这样的酸涩却无人可诉。 “瑾涵下学了,大小姐去看看她吧,这丫头和司徒商的事,妾身问了她也含糊带过。”夏氏抱歉一笑,她这个娘亲做得不够好,xing子太过沉静,每每让女儿感受不到她的疼爱。 流云点点头,她其实也想见一见瑾涵,问问司徒商的事。 “长姐……”流云到瑾涵那儿的时候,桌上放着一壶茶,两个水杯,显然瑾涵就是在等着她了。 “在等我?”流云莞尔一笑,也许她的这个妹妹并不如大家所以为的那般天真无邪。 “长姐是来问我关于司徒商的事么?”瑾涵咬了咬唇,难得抬着头迎视她的目光,“若是……若是我想嫁给司徒商,姐姐以为如何?” 这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该有的表情,流云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含情脉脉的羞怯,她微微皱眉:“你喜欢他?” 即使瑾涵承认,她也不会不会相信,她不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女子该是什么样的。 “我想嫁给他。”瑾涵没有回答流云,便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可是为什么瑾涵不喜欢他,却愿意嫁给他? “你若是因为古家的纠缠,这一点不需要司徒商帮忙,我就可以帮你解决。”流云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和夏氏有些相像,只是她更多了几分腼腆,少女的恬静如含羞草似的,让人心底莫名起了一股怜惜。 “长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可以自己处理这些。”瑾涵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从小我娘就将我保护得很好,但是保护得再好,府里的事该知道的我还是都知道,我爹娇宠着娘亲,却依然还有那么多的侍妾红颜,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我不是长姐,没有魄力为自己争取,那么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爱,只有不爱,才会不妒,不怒,不怨,不恨。” 流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瑾涵,这个素来低着头不愿意出现在陌生人面前的三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了,流云静静地望着瑾涵的脸庞,沐府的女儿里她不是最美的,但是安静坐着的她却有一股别样的清丽。 “所以我想嫁给司徒商,我们从小认识,他贪恋美色却懂得把握分寸,若是我嫁给他,就算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他也不会欺负我。他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交代给长辈,而我需要一个能给一片安静的栖息之地的夫君,我们各取所需。”瑾涵的眼睛很美,雅意悠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更是如此,让人烦乱的心沉静下来,和她娘夏氏一样。 “你已经决定了?”流云不死心地再问一句。 “长姐想嫁给小侯爷的时候,也早就想过了未来将会遭遇到的一切,那个时候长姐有没有犹豫过?”瑾涵微微仰头,恬淡的笑容让流云微微一怔。 是了,谁都有执着而为的事,也都有坚持已见的时候,流云或是瑾涵,她们都有。 “待你及笄还有些时候,若是后悔了就告诉我,只要你不愿意嫁,就没有人能勉强得了你。”流云的声音很轻,分量却很重,她看着瑾涵,说的认真。 “谢谢长姐。”这是第一次,瑾涵发自内心地觉得,其实她的长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未来的路那么长,长到差一点就失去了信心走下去。 【作者题外话】:到家了,赶紧码字。。。还有一章一个小时以后。。。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东方侯府 东方侯府前院大厅,主位上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人,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睿智,眸中的精光被极好的掩饰而去,只流露出几分高深莫测。 他身边坐着的妇人,也是极美的,保养得体,虽不如年轻貌美的女子那般秀丽,却也是极为雅致的,一身华贵的丁香色仙鹤纹的刻丝褙子,穿在她的身上更添贵气。 依着下来的两边坐着两个同样一身华服的妇人,另一边则是两个俊朗的年轻人,只是一个面带笑意,另一个则是眉目深沉。 “靖儿,去看看你大哥来了没有。”中年人便是先帝宠臣东方远,亦是如今的东方侯爷。 东方靖刚要起身,便看到东方晔疾步而来,面色苍白,右手习惯性地握拳抵着嘴角轻咳,像是走得急了,咳嗽声便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你这个孩子……不是吩咐了让你不用着急么,这么心急如火地做什么?”不等东方远说话,他身边的妇人便已经急急忙忙地跑下去扶着东方晔坐下,忧心地望着他发白的面色,“你爹让人给你带的雪人参你都没有吃么?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 此人,便是东方侯爷的续弦凌澜,她是侯爷正妻凌玥的双胞胎妹妹,凌玥难产过世之后便是凌澜守着侯爷,也是她将东方晔一手带大,东方晔十岁那年她便成了东方远的正妻,因而她在侯府的地位无人能及。 “澜姨,我没事……”东方晔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他从小是凌澜养大的,要不是他爹不愿意他忘记他的亲娘让他从小就叫凌澜为澜姨,也许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侯爷夫人会待姐姐的儿子如亲生儿子这般。 “前阵子不是好些了么,怎么最近又咳得这般厉害了?是不是成亲的事让你忙碌了,不是说了澜姨cao办么,你顾着自己的身子就是了。”凌澜眼眶微微一红,原本她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可是尚未足月就夭折了,她受不了打击,在月子里生了一场大病让他没了生育的能力,便一心一意地将东方晔抚养成人。 “澜姨,我自己的婚事自然该自己cao办,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有大碍的。”东方晔摇了摇头,态度温和。 凌澜见他没再咳嗽,才放心地坐回侯爷的身边,整副心神却还是投在东方晔的身上,生怕他再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晔儿自己有分寸,你别跟着瞎操心了。”东方远沉声说完,又看向东方晔,这个长子从小便体弱多病,也不知是不是没了母亲的缘故,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后来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便总是深居简出,xing子温和儒雅,却总是少了一分人气,和谁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别说他这个父亲,就是对凌澜也永远都是温和疏远的。 东方远对这个儿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若不是他的出生他娘也不会难产而死,可是她娘即使是死也要留下这个儿子,东方晔像极了她娘,不止容貌有几分相像,连神情xing子也是极为神似,让东方远不知道该亲近还是该疏远。 “是呢姐姐,也只有大少爷才有这样的福分让皇上亲自赐婚,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呢。”另一个说话的妇人也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官绿色潞绸褙子穿在她的身上倒是露出了几分娇俏,这是这个年纪的妇人极少拥有的明丽。 凌澜眸色一沉,心头拂过不悦,这话看似恭维,实际上却是棉里带针,用东方晔成亲的对象连带着贬低了他的。 那是东方侯爷的侧室白若烟,当年白家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家族,白若烟为了嫁给东方远可是费劲了心思,原本先帝都答应赐婚让她做东方侯爷的平妻,谁料东方远硬是拼着抗旨都不愿意,先帝惜才,便改了圣旨,赐为侧室,这件事可是让白若烟耿耿于怀了许多年,直到凌玥过世。 “姐姐说的是呢,要不是大少爷身子不好,便能同二少爷一起为朝廷办事了的,听说皇上对大公子可是十分欣赏的,真是可惜。”这会儿开口的是东方侯爷的另一位侧室上官绿蓉,上官家出了不少将军,上官绿蓉的爹便是当初教授东方侯爷武功的师傅,上官绿蓉对东方侯爷一见倾心,打小便是跟前跟后,长大以后嫁给了东方远为侍妾,后来生了东方靖才抬为侧室。 聪明的男人是不会参与女人之间的战争的,尤其东方侯府的男人们,坐着的四个男人皆是行动一致地端起茶杯,旁若无人地喝起茶来。 没有看戏的人,也没有搀和的人,三位夫人说了几句便停下了。 “二弟这次回来临阳城会呆多久?”东方晔偏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东方霖。 东方霖是最像侯爷的,他的身上有一种混迹官场的冷漠,和东方晔的淡然完全不同,他总是目光如炬,冰眸幽暗深邃,微微眯起的时候尤其让人心惊。 “恩,皇上知道大哥要成亲,便特意让我回来临阳处理这里的事,顺便可以参加大哥的婚事。”东方霖身为工部侍郎,自然异常忙碌,难得能回家一趟,总是居无定所地到处奔波。 “不是在忙凉州的河道修葺工程么?办得怎么样了?”东方晔随口问了一句,却立刻察觉到东方霖瞥来的目光,心下暗叹,果然是在官场上混迹的家伙,敏感得不得了,不过一句话就已经招来了他的狐疑。 “大哥向来都不关心这些的。”东方霖抿唇,似有不解。 这下子轮到东方靖开口了:“二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哥从前不关心不代表以后不关心,凉州的河道修葺工程,嫂子家里可是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连皇上都赞赏有加。” 东方晔微微挑眉,扫了身侧的三弟一眼,他倒是个八面玲珑的,难得能猜到他的意思。 “哦?沐府也出力了?”东方远忽然开口问道,他对凉州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凉州地处偏僻,和青雁城一南一北,鼎足而立,当初他带兵去凉州城驱敌,在他们大军被围困的时候,就是凉州城的百姓不顾危险为他们送来的救命的粮食,后来的那场大胜,和凉州百姓脱不了干系。 第二百二十六章 侯爷心思 “恩,朝廷赈灾,沐府一直都是最先响应的。”东方晔素来都是这般清淡的口吻,他爹问的什么他便回答什么。 东方远微微蹙眉,对于儿子的态度也早就习惯了,他的长子从小就是最不让他操心的,在别的少年还在闹腾着到处玩乐的年纪,东方晔只是呆在清风苑里看书练字,偶尔东方远会去清风苑远远地望上一眼,却不会走近。 这些年,父子俩默契十足地守着自己的地盘远远观望,谁都没有向谁走近一步,他们或许是在等待对方的妥协,又或者什么都没有,东方侯爷心知肚明,儿子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渐渐成长起来了,他很欣慰,却也很心疼,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因而如今对于他的诸多举动,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不是因为凌王,东方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得到皇上的信任,说他是皇上的心腹也不为过,对于儿子抱着这样的身体奔波劳累,他是心疼的却也是骄傲的,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东方晔过多地涉足朝廷,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他已经无从cha手。 这次皇上的赐婚很突然,东方晔的态度很配合,让东方侯爷十分不解,他并不相信自己出色的儿子真的会看上沐府的嫡女,但是他心中又隐隐觉得以皇上对东方晔的器重,若是他不愿意的事皇上是不会做的,那么这个婚……就有可能是东方晔自己求来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去求娶一个商贾之女? 太多的不解,盘旋在东方远的心头,尤其是东方晔暧昧不清的态度更是让他无法看懂,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这门婚事他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许的喜欢,虽然这样的喜欢让东方远不解。 “关于婉儿,你预备如何安置?”东方远注意到这个名字让东方晔的眉头皱了皱。 “爹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晔依然是风轻云淡的口吻,但是熟悉他的东方靖却兴味地挑眉,一脸的兴奋,摆明了就是看戏的模样,东方晔不着痕迹地扫过去一眼,那厢立刻身子一颤,低下头去。 “婉儿从小就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原本就琢磨着把她许配给你,可是如今皇上的赐婚打乱了这些……你怎么看?”东方远微微蹙眉,显然对于这件事十分在意,毕竟苏婉打小就是在府里的,东方远有三个儿子却没有半个女儿,苏婉乖巧贴心,东方远自然是极喜欢这丫头的。 “我只把苏婉当做妹妹,再无其他。”即使提到这些事,东方晔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但是坐在他身侧的东方霖却敏感地察觉到他散发出的寒意,和那些许不悦。 东方远凝眉,没想到东方晔对苏婉竟然会半分情意都无,这完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东方晔抬起头,看向东方侯爷,淡淡地说道:“我若是要娶她,早就娶了,还会等到现在么?若是为了她好,爹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否则耽误的就是苏婉了。” 这话,倒也是对的,可是东方远想到苏婉心心念念就是嫁给东方晔,儿子却这般冷清地拒绝,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侯爷,这种事以后再说好了,眼前可是晔儿娶妻,这个时候可不该谈论这些。”凌澜靠近东方远低声说道。 “好吧,那婉儿的事回头再说好了。”东方远也明白妻子的意思,沐府小姐毕竟是个商贾之女,纵然是皇上赐婚嫁到了侯府,那日后如何拿捏还不是他们侯府的事,倒时候再让东方晔娶了苏婉就是了。 东方靖虽然爱闹腾,到底也是侯府的儿子,对于主位上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可是听个正着,这会儿跟在心里默默兴奋着,看来沐流云嫁进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沐流云,毕竟她是他大哥选定的妻子,他可是一直都知道他大哥的书房挂着一副画,画中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很小,但是眉宇间还是能依稀看出是如今长大的沐流云,若是他大哥早就认识了沐流云,那么这一切就都在他大哥的计划之内,既然这样他又怎么会让沐流云受委屈呢? 更何况,那丫头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单单看沐府被她闹腾成什么样就知道了,他可是无比期待他们这个无趣的侯府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晔儿都要成亲了,你们两个人准备什么时候成亲?”话锋一转,转到了另外两个儿子身上。 终究是个沉重的话题,东方霖淡定地以公务太忙无暇顾及为理由,而东方靖则淡定地用他二哥尚未成亲他这个弟弟不能赶在前面为由,他们两个的母亲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侯爷说的是,霖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没个姑娘家的照顾,妾身还真是不放心。”白若烟忧心地说道,“之前妾身的姐姐倒是提过,霖儿的表妹今年及笄,xing子乖巧,容貌也是上佳,要是能与我们霖儿亲上加亲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婚事呢。” 东方靖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喇喇地说道:“白姨说的是二哥那个尔珺表妹吧?容貌倒是不错的,但是那xing子也叫乖巧么?听说成天拿着一根鞭子到处闹事的,三天两头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也叫乖巧的话那这世上就没乖巧的女子了。” 白若烟面上一滞,咬了咬唇,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儿子,见他压根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侯府的三个少爷关系一直不错,即使他们三个母亲的关系从来都是水火不容,表面友爱内里还不知道争斗得多凶,后院是女人们的战场,所以他们三个儿子从来不参与,既不做母亲邀宠的工具,也不为了母亲而和兄弟反目。 “爹,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些事要去一趟巡抚那边。”东方霖这厢开口,也不知道是为他娘解围,还是为在座的男人们解围。 “恩,去吧,公务要紧。”东方远点点头,又朝着东方靖说道,“送你大哥回清风苑,然后你去一趟沐府,问问还有什么需要的。” 两人应声离去,东方靖嬉皮笑脸地靠近他大哥说道:“大哥,有什么话要带给大嫂的么?” “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去一趟沐府。”说完,便没了人影。 “……”东方靖幽怨了,果真是有女人不要兄弟,太过分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招架不住 东方晔素来清冷惯了,极少出现在人前,从前是因为身子不好,后来则是因为不想看到他爹的三个女人互相讽刺,争风吃醋,小的时候他很好奇,为什么他爹明明一脸无奈,却还是要娶三个女人。 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东方晔一口便答应了流云的一世一双人,因为这也是他的想法,若是真爱一个便够了,他不是他爹,无法把自己的心分成几份给不同的女人,他也不舍得心爱的女人受委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只娶一妻。 当然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告诉过侯府的人,即使是自己最亲的两个兄弟,倒不是刻意瞒着,反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和东方霖只差两岁,他又是个心思缜密的,很多事不需要他多说东方霖便能猜到一二,至于东方靖那个家伙,和他谈论这些事无异是对牛弹琴,那家伙恨不得整个儿住到青楼去。 苏婉的事让他很头疼,他是不可能娶她的,但是若他爹一心一意将这个女人塞到他的身边,他担心的则是流云会受委屈,那丫头的xing子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典型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又怎么会因为毫不相干的人而让流云不高兴。 只不过苏婉的事,他还是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理,最好能将伤害降到最低,这样也不会让侯府的人为难流云,毕竟他爹的态度对流云嫁过来之后十分重要,只要他爹表达出对流云的满意,那么她日后在侯府的日子自然会很好过。 思绪流转间,他已经到了流云住的漓苑,从窗口看进去,流云似乎靠在软榻上睡着了,眉头紧锁着,惹得东方晔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他身子一跃便落到了流云的房门外。 晚清正要进门看到东方晔忽然出现,面上一惊,立刻恢复了平静,朝他微微福身之后便往外走去,低声吩咐下人守在院子外不要让人进来,说是小姐在休息。 东方晔暗忖,流云的身边的这个丫头倒是个聪明的,只不过她的冷静还是让东方晔心底划过一抹疑惑。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里,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到她的身上,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缩得更紧了,脸上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梦见了什么东西似的,东方晔脸色难看了几分,袖中拳头握了握,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往床上的方向走去。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流云动了动,咕哝了一句什么便将头埋入东方晔的怀中,兴许是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全,因而她也没有惊醒过来,直到东方晔将她放到床上时,她才本能地抱住他不放手。 那是一种不安的表现,只有手中抱着什么,才会感觉自己是安全的,就像刚才她是抱着垫子睡着的。 东方晔见她睡得香甜,便也没有将她移开,而是坐到了她的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警觉,紧蹙的双眉微微舒展开来,干净的睡颜让东方晔看得目不转睛。 清醒时候的沐流云,偶尔坚强偶尔俏皮,却极少有这样孩子般的娇气,睡着时候的她看起来很平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了淡淡的阴影,精致的五官让他百看不厌,樱红的唇微微张开,看得东方晔一阵心猿意马,最后还是没克制住,低下头吻了上去。 她的香甜,让他失态地加重了这个吻,而他的吻终于吵醒了流云,她的迷茫只有一瞬间,立刻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扣在怀里轻薄,她陡然挣扎起来,重重地咬了下去。 “嘶……”东方晔终于离开了她的唇,无奈地苦笑,真是没想到他东方晔也会有这么一天。 流云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子便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是谁,视线落到被她咬破的唇上,流云的脸轰地红了起来,连耳根都浮上了好看的粉色。 “以前亲你一下就被你刺一刀,这一次亲你一下只是被咬了一口。也算是一种进步,是吧?”东方晔的眼角微微上扬,一贯的宠溺笑容,又加了一句,“不过,还是很值得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流云娇嗔地瞪他,这要是被人看到,定然不会相信如今清冷沉静的大小姐还会有这样娇俏的一面。 “娘子,你看,皮都破了。”东方晔换了一种口吻,娇气地指了指唇上的破chu,委屈地望着她。 这是流云没见过的东方晔,从来都只看到他这个翩翩贵公子的优雅尊贵,却没想到他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痞气十足地勾唇浅笑,透着几分邪气,让她的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也因为他无辜至极的目光,让她忽略了他刚才唤她的是……娘子。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流云咬牙切齿,要不是他忽然跑来轻薄她,她会咬他么? “很疼。”东方晔再接再厉地装可怜。 藏在暗处的两人欲哭无泪地满脸黑线,这是他们主子会做的事么?不知道现在想要换主子还来得及么? “那,那怎么办?”流云飞快地扫他一眼,微微有些心疼,确实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你亲我一下。”某个无耻之徒腹黑地建议道,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望着她,温柔至极。 流云对他这样的目光最是无法招架,这会儿更是如此,她咬着唇做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然后,微微仰头,迅速在他唇上一吻,立刻别开视线,假装研究身上的软被。 这么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自然是不可能满足东方晔的,不过因为是她主动的,还是让他心里乐滋滋的,只见他伸手拖住她的后脑,覆上她的唇,血腥味让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末了却依旧还是沉沦在他的气息里,身子柔软起来,伴着几不可见的颤抖。 “真想把你吃了。”东方晔松开她,咕哝了一句。 然后,他没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话的流云,脸色刷得白了,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东方晔腹黑起来,其实也是很腹黑的,对咩。。。 第二百二十八章 梦魇为何 那一年的沈逸,也是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醒来,他将她抱到怀里,说的也是那句“真想把你吃了”,她羞涩地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涨红的脸庞,而她的羞怯却像是另一种邀请,他小心翼翼地褪下她的里衣,仿佛她是他手心的珍宝。 而那时候的她,竟当真以为自己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她害羞地浑身泛着粉色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他的身体滚烫灼人,他温柔地占有了她的身体,吞没了她所有的shenyin,她的身体是痛的,心底却是幸福的,因为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 然而那一夜的温馨甜蜜,却成了侩子手,一步一步地将她推入了深渊,也许连沈逸自己都没想到她会怀了他的骨肉,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流云怀孕的事比她婚前不贞更严重,而沈逸,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着她的屈辱和伤害。 骨肉分离的痛楚历历在目,触目所及皆是鲜血的画面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前世的记忆随着东方晔的一句话,排山倒海地涌向了她,亲人们的冷酷无情,被生生打落的孩子,还有那滚烫的炙热燃起身体的痛楚,她的眼神渐渐慌乱了起来,渐渐的眸子变得空洞而无神,只剩下疯狂而肆意的挣扎。 “流云……”东方晔怕她伤到自己,只是扣紧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怀中,她哆嗦着身子毫无意识地胡乱抗拒,因为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她张嘴便咬,口中的血腥味像是刺激到了她,东方晔只是闷哼一声,便由着她发泄,手下的拥抱却是丝毫没有放松。 “不要……不要……”流云忽然哭了起来,颤抖得更厉害了,抽泣声也越发大声,“求求你……不要碰我……不要……” 若隐若现的哀求声,让东方晔的眸光倏地森冷了下来,这样的哀求通常是出现在什么地方的他很清楚,他眼底闪过了嗜血的狠戾,是谁,竟敢这样对她,让她这样恐惧。 “不要……求……不要死……”流云断断续续地呢喃着,面色是惊人的白,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痛……好痛……” 东方晔这时已经顾不得猜测她口中的人是谁,他只是心疼地抱着她越发冰冷的身体,这样深的恐惧,为什么会出现在流云的身上,他一直都很关注她,从没听说过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实在是万分不解。 “流云,流云……”东方晔在她耳边低声唤着,她却毫无反应地颤抖,他终于狠下了心,在她的睡穴上点了一下,她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身子软软地落在他的怀里,紧皱的眉宇却没有松开,他伸手为她抚平眉头,心头却是浓浓的心疼。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东方晔有一种冲动,他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知道他什么都不能问,因为这是流云心底的秘密,他要等着她自己告诉他,而不是强行地bi问。 就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黑影从窗口跃了进来,却在看到东方晔的时候微微一愣,两人对视了几眼之后,那人转身就要跑。 东方晔哪里容得他逃跑,手指一动,一道凌厉的内力如剑般地刺入那人的身体,他便如被点了穴般地轰然倒地,眼睛仍睁得老大,怎么都不信就那么一瞬间自己就被击倒了。 这是流云的闺房,却有一个男人忽然闯入,这样的事让东方晔的感觉很不好。 他将流云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软被,放下床幔,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流云熟睡的样子。 “你是谁?”东方晔走到倒在地上的身侧,随意地踢了踢他,那人表情略显痛苦,却张不了嘴说话,东方晔的手指又是微微一动,那人的哑穴便被解开,“我耐心不是很好。” 那人浑身一震,本已经开口的谎言又咽了下去,眸中闪过了犹豫。 “你只有一次机会,生,或者死。”东方晔低沉的语气有些冷冽,实际上他的耐心确实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在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想办法溜进这个房间。”那人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他觉得这个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男人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若是他敢说谎,他绝对可以一掌把他打死。 “然后呢?”东方晔蹙眉,这算什么回答。 倒在地上的人摇头,不过东方晔却知道了,因为门外忽然出现了吵闹声,正闹着有贼闯进漓苑,说要进来抓贼。 “你就是那个贼?”东方晔挑眉,就这样的身手也敢做这种事?别说是他今日正好在,单单就是隐身在漓苑各处的暗卫,就足以让这个人有去无回。 不过,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流云,他这个小侯爷出现在她的房里,和这个男人出现在她房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她这会儿还在昏睡。 只一瞬,东方晔便朝着某个方向做了个动作,季风立刻出现,东方晔指了指地上这个人:“把他弄走。” 季风一直隐在暗处,自然对流云的房间和漓苑十分了解,只见他将地上的男人略微一提,就将人抗到了肩上,再一下人就没了,东方晔回头又担心地看了一眼流云,这才依依不舍地闪身离开。 “大小姐……大小姐……”门外的人终于还是闯了进来,幸而他们还是懂得分寸的,护院皆守在门外,只有几个侍女和老妈子冲了进来,见床幔落下,便要伸手去扯,晚清立刻拦在前面,怒目圆瞪:“你们也太放肆了,大小姐的屋子敢随便闯入,连大小姐的床也敢随便看吗?” “晚清,我们也是为了大小姐的安危着想,府里进了贼,明明就是往漓苑这儿来的,可是你们院子里却找不到人,那就只有大小姐这里能藏人了。”为首的老妈子是新入府的,单看她眯着眼瞅人的模样就不是个善茬。 “你的意思是,我们大小姐窝藏贼人了?”晚清愤愤道,“你们简直太放肆了。” “那你把床幔拉开让我们看看不就是了。”那老妈子推开晚清,就要伸手去扯床幔。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奴婢都说 床幔被拉开,老妈子面如菜色,流云正在床上休息,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小姐……”晚清上前叫唤流云,见她毫无反应她焦急地摇了摇她的肩膀,见她幽幽转醒,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是哪里不舒服么?怎么睡得这么死,吓死奴婢了。” 流云只觉得额际刺痛不已,抬眼间却见一屋子的奴才,她面色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本小姐什么时候变成猴子了,人人都能来观赏了?” 老妈子急急忙忙地要带着大家离开,晚清低喝一声:“等一下。”然后便将始末告诉了流云,见小姐越发阴郁的表情,晚清抿了抿唇,她并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是今日之事这些奴才太过嚣张,他们都是跟着虞氏一起入府的,这会儿若是放了他们离去,那所有人都会知道沐府大小姐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人。 “都去院子里跪着。”流云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话,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心底冷笑,看来这些人当真以为她这个大小姐软弱可欺了。 待这些下人都被赶到门外跪着,晚清才伺候流云更衣,流云眯着眼睛细细思索,她记得刚才东方晔还在,这会儿又有人来抓贼,难道他们要抓的贼是东方晔?那他们胆子确实太大了。 不过很快流云就知道了她昏迷中发生的事,季风还说已经将人关起来了,等着流云处置。 这么一串,流云便明白这恐怕是为她而设的局了,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毁人清白的事怎么总是屡试不爽来的,老有人妄图毁她清白,真真是让她火大得要命。 不管这个幕后之人是谁,倒是个居心叵测的,若是她的清白被毁,那再嫁入侯府就是没可能的事了,但问题是沐府嫡女嫁去侯府,对沐府来说利大于弊,纵然是妻妾之争也不该拿她的事做文章。 流云实在是闹不明白,她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谁。 不过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眼下这些个小狼狗的她可是要先处理掉,让那些伺机待发的人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够不够格来挑衅她。 流云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扮,踱步走到了院子里,一群下人皆是跪在地上,除了为首的老妈子面露不悦,其他的倒还算乖顺。 “怎么,不服气?”流云走到那老妈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冷笑:“一会儿把人都送去忠叔那儿,好好教导教导,要是还是这般不受教,就打发卖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话音一落,众人吓得连连求饶,还有两个胆小的一下子哭了起来。 翎国寻常人家的下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终身为奴的下人,或是家道中落或是贫苦人家,另一种则是需要下人的府里派人去人牙子手里买卖下人,多是被抄家或是罪臣的家眷,不管是哪一种,他们命都是掌握在主人家手里的,就算是被打死了官府也是cha不了手的,因而主仆之分才会如非明显。 “若是有人告诉我,今天的事是谁教唆谁带头的,或许本小姐发发善心,会放了你们其他人。”流云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却每一步都落在众人的心底,不紧不慢,让人心急如焚。 没有人开口,流云便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没有人愿意开口,那就各打三十大板然后卖给人牙子好了,我们沐府可不要这么没规没距的下人,竟然敢大胆闯本小姐的闺房,也不知道是向谁借了胆子。” 这个时候,比的是耐性。 她摆摆手:“既然你们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那个带头的人,那本小姐也不好阻了你们做好人的机会。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领板子,然后丢给人牙子,别再让我看到他们。” 人群里开始有些些许松动,谁都知道大小姐素来心狠手辣,被说是三十板子,就是一个不高兴打死他们也很正常的事。 “是娄妈妈,是她说看到有贼人跑进了漓苑,让我们跟来抓人的。” “是,是她说万一扰了大小姐我们都要受罚,所以我们才会跟来的。” “没错,是娄妈妈。” 有一个人爆出了名字,其他人便纷纷附和起来。 只不过,他们只说了一半,而另一半是娄妈妈私下给了几个起哄的人银子,让他们鼓动大家一起跟着娄妈妈来抓贼人。 “娄妈妈,这可是你带来的人说的。”流云两手一摊,十分无辜。 “就算……是老婆子带的头,但是在府里发现了探头探脑的贼人进了大小姐的院子,老婆子也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危……”娄妈妈心惊胆战地应付,时不时抬眼望一望流云高深莫测的目光。 流云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说道:“我今日把你们都放回去,若是日后我在别处听到今日这件事,那时候我要的就是你们的小命,我保证,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她永远都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着十分严肃的话语,见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她便扬了扬手,让护院将人送出去,只剩下一个娄妈妈。 “大小姐饶命啊……”这个时候,娄妈妈终于知道厉害,原本她带着一群人过来也是料定流云不会对付那么多人,去没想到她几句话就起到了恐吓的作用,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就算大小姐要打死她,也是没人知道的。 “要活命也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我这里闹事的。”流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娄妈妈,低声冷笑:“你一个刚进府的老妈子,量你也不敢公然同我叫板,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娄妈妈眸子睁得老大,犹豫之色一闪而过,坚定地摇头:“老婆子是真的看到贼人,绝无其他。” 这个老妈子的倔强是流云没有想到的,人总是先想着自己的,没想到她竟然为那背后的人扛下了一切,流云冷笑一声:“就算你不肯说也没有关系,娄妈妈总有孩子吧,也许我可以去问问他们,或许他们会知道也不一定。” “大小姐饶命,饶命啊……”娄妈妈双眸圆瞪,死死地咬牙,她家里却有一个儿子,要不是为了那儿子,她哪里会摊上这样的事。 “娄妈妈,说实话,对大小姐不敬乱闯大小姐的闺房,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但是倘若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我,那可就是死路一条的了。”流云见她眸间闪烁,旋即又说,“其实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毕竟刚才跑来我房里的那个人,现在可是在我手里。” 娄妈妈的眸子陡然睁大,明明灭灭的,随后黯然地底下了头:“大小姐想知道什么,奴婢都说。” 第二百三十章 藏不住了 事情很简单,如流云所料,确实是有人暗中cao控一切,娄妈妈是刚入府的,被人随意忽悠几句怂恿一番便不知天高地厚地跑来大小姐这儿闹腾,想着又能耍耍威风又有银子拿,怎么看都是一件极好的事,然而她并不知道,沐府的嫡长女是个怎样的人。 娄妈妈并不知道幕后的人是不是虞诗瑶,毕竟出面的人是她不认识的,根据她毫无特点的形容压根就找不出给她银子让她来闹事的人,幸好流云本也没想过真的能得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娄妈妈这么快招认确实让流云很无语。 这样的人,也有人敢用?不过反过来想想,对方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打算现身,因而这个陷阱漏洞百出,更像是一种试探。 流云说不出原因,但是她心里就是认定是虞诗瑶做的小动作,完全就是一种直觉。 但是她不懂的是,虞诗瑶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她,设计整个沐府,她觉得虞诗瑶针对的不是沐府,而是某个人,或者该说是一群人,她仔细想着从前交集过的人,却并不记得他们见过。 若是虞诗瑶没有将矛头指向流云,也许她还能好整以暇地作壁上观,可是偏偏虞氏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这不止让流云起了好奇之心,更多了防备,但是流云对虞氏更多的却是试探,因为她始终没有寻到她的动机。 直到,姜氏的柒苑终于出了大事。 当初罗邵和姜氏之间的事被说是捕风捉影,但是在老爷心底终究是个结,别人不知道,林氏这个枕边人却是清楚得很,她并非当日的柳氏那般有勇无谋,她暗暗在心底盘算着蓄势待发,却始终找不到最好的机会。 直到那日晚上,罗邵被老爷留在府里谈事,离开的时候听到柒苑的丫头在说姜氏夜夜做梦,人消瘦了许多,大夫说她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罗邵心中焦急,本想着去找流云帮忙,偏偏流云那时尚未回府。 “大夫人留住了老爷,我们哪里闯得进去,没看到门外守着那么多下人么?” “那怎么办,五夫人疼了这么久,万一没了孩子可怎么办?” 听到他们的话,素来冷静的罗邵也冲动了起来,脑子一热便跑去了柒苑,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氏带着大夫匆匆赶到了柒苑,也看到了屋子里的罗邵和躺在床上的姜氏,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姜氏睡得很香,罗邵则面色阴郁。 很显然,这是事先设的局,给罗邵下的套,偏偏他关心则乱,跳进了陷阱。 就这样,姜氏和罗邵的事又再次被摆上了台面,沐青扬本就是个多疑的人,这一回他疑心的是姜氏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毕竟沐府已经多年未有子嗣,好不容易姜氏有喜,又同罗邵牵涉不清。 “小姐真的预备cha手这件事吗?”晚清面上忧心仲仲。 “我只是很好奇,这件事到底是林姨娘设计的,还是虞诗瑶设计的。”流云望着镜子里那个一脸深思的自己,“若这件事是林姨娘做的,那我只能说她的手段倒是比从前高明了许多,不管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都会在我爹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纵然日后姜姨娘生下的是儿子,也动摇不了弘景的地位。” 但是,林氏并不是这样迂回的人,她隐忍、狠毒、凌厉,她做事的方式素来都是不留余地的,单看之前她利用柳氏陷害罗邵和姜氏就知道了,若是当初没有流云的帮忙,姜氏和罗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姐还是在怀疑大夫人?”晚清向来了解流云,小姐一蹙眉,她便能猜个大概,“可是这件事大夫人并没有参与其中。” 这话,倒是让流云嫣然一笑:“之前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有几件事你家小姐参与其中了?” 晚清眸中一亮,立刻赞同地点头。 真正聪明的人是在幕后推波助澜,绝不会让自己站到台前,可是若这件事也是虞氏的手笔,那就越发让人看不懂了,虞诗瑶如今才刚进门,纵然是沐府的主母,又得宠爱,终究地位不稳,这么急急地各种算计,实在不是上上之策。 若换做流云,必定会坐稳主母之位,手握权力,收买人心,等日子长了再慢慢收拾后院,岂不是更轻松? “看来罗邵和姜姨娘兄妹的事,是藏不住了。”流云叹了口气,相较于让她爹怀疑姜氏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倒不如让他们兄妹关系曝光,她爹总也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罗邵的顾忌,只是该如何不着痕迹地点明这一点,很关键。 “小姐,可以走了。”晚清扶起流云为她整理前襟,然后两人便往柒苑走去。 晚清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里面都是些姜氏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毕竟上门看戏,总也是要带些东西去的,不是么? 他们到柒苑的时候,沐青扬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林氏得意地坐在她的身边,虞氏倒是未露身影,这让流云暗暗感叹,若是日后林氏和虞氏斗起来,不用几个回合,林氏就会输得一败涂地,因为虞氏和她一样,都喜欢慢慢地逗弄。 想到这里,流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道光,是了,若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所有的事便能串起来了,虞氏的小动作不少,却并未触及要害,她或许只是试水,尝试着从各处寻找突破口,毕竟除了流云,没人会怀疑到她。 “姜姨娘,我又来找你下棋了,今日我定要扳回一局。”流云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一些,透着几分少女特有的活力,她的笑容在踏进屋子的那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那伸出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措地望着屋子里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是……”沐青扬微微蹙眉,见晚清手里的食盒,眸色微微一闪,之前倒也是听说流云整日不是窝在夏氏那儿弹琴,便是跑来姜氏这儿下棋,没想到这么晚了她还兴致高昂地跑了来。 “爹,林姨娘,你们怎么都在,你们在谈事么,要不然我晚些再过来吧?”流云面露尴尬,仿佛觉得自己撞破了什么事似的。 “不用,你进来吧。”若是换做从前的沐青扬,定然是会支开流云的,但是现在的流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任性的小丫头了,尤其看她满脸好奇和猜测,所以他想了想还是让她进来了。 流云是走进来在看到立在另一边的罗邵的,她的脸上略过惊讶,蹙眉问道:“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已经和姜姨娘相认了吗,但是你不是说不想让爹爹因为你是姜姨娘的哥哥而对你另眼相待吗?你又改变主意了?” 只一句,便让在场所有人,面色突变。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 第二百三十一章 早有后招 林氏面露震惊,她是知道罗邵找妹妹的事的,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姜氏竟然会是罗邵的妹妹,这个认知让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素来,妻妾的娘家和得宠与否有着极大的联系,就如夏氏多年得宠,亦如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如今依然被粉饰太平,她从来没有将姜氏放在眼里,即使当初她被软禁,沐老爷将后院掌权交到她的手里。 但是如今姜氏的哥哥是罗邵,虽说罗邵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出身,但是他在老爷身边多年,颇受器重,甚至可以说他在老爷心中的地位高过两位少爷,这也是为何当初林氏一心一意想要借刀杀人除掉罗邵的原因。 “你说的是真的?”沐青扬面上闪过狐疑,显然对流云的话半信半疑,旋即又转过头看向罗邵,“书文是你妹妹?” 罗邵扫了流云一眼,那厢却是一脸天真,他只好无奈地朝着沐青扬点头:“大小姐说的确实属实。” “老爷,这件事可大可小,还是要仔细查明才是。”林氏面上讪讪的,被沐青扬冷不防一扫,便咬着唇低下头去,心头暗恨地绞着帕子。 “你之前一直都说在寻找妹妹。”在大事上,沐青扬是精明的,他打量着罗邵,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出心虚的神情,实际上沐青扬对罗邵是信任的,这个沉默却精明的年轻人很有经商的天分,很得他的重用。 “当初寻找妹妹也只是担心她过得不好,如今见她并未受苦属下也就放心了。”罗邵自然地笑了笑,“有的时候,娘家的势力反而会让一些简单的事变得复杂。” 罗邵的话未必人人都懂,但是沐青扬却是听明白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今日也是属下关心则乱,听说她睡得不好又不舒服,便忍不住过来跑一趟,却没想到会让二夫人误会了。”罗邵抱歉地朝林氏笑了笑,林氏也只是尴尬地回以笑容,并未说什么。 “你是什么知道的?”这话,问的是流云。 流云眨眨眼,笑眯眯地说道:“这有什么,罗大哥能找到妹妹还是我的功劳呢,要不是我听说罗大哥妹妹的肩头有一块和姜姨娘一模一样的胎记,他哪里能找到妹妹。”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轻描淡写地叙说了如何证明两人关系的证据,让林氏的面色又是一沉,这下子姜氏和罗邵的关系可就确定下来了。 “好好好,是你发现的。”沐青扬被她调皮的表情逗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末了扫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林氏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若是能将这些心思用在两个孩子身上,也许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番话,却是说得重了。 “既然是书文的哥哥,那便是自己人了,日后要好好地帮着妹夫,知道么?”沐青扬是聪明人,原本就想着如何笼络罗邵,这下可好了,真的成了自己人了。 “是,妹夫放心。”罗邵点点头,对于妹夫这个词汇有点陌生,不过为了他没诶他愿意改变。 “我进去看看书文。”误会解除,沐青扬的脸色又缓和下来,想到刚才误会了姜氏,不觉有些内疚,进屋的脚步也加快了些。 林氏看着好不容易安排的好戏就这么匆匆散场,实在是心头闷得慌。 “害人终害己,这句话还请姨娘随时记在心里。”流云的笑容十分古怪,看得林氏心头微窒,忙不迭地别开视线。 看着林氏心虚离开的背影,流云只是嗤之以鼻,冷冷一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敌人是谁,真是高看她了。” 罗邵面露忧色,沉默地看了流云一会儿,才叹气:“如今,书文这儿怕是更危险了。” 若是说今日之前,林氏对姜氏腹中的孩子只是有几分忧心,那么现在她担心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那你就想个办法,把人送出去不就好了。”流云眨了眨眼,微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状似天真地说道:“罗夫人思念女儿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自然是希望日夜守在女儿身边一解思念之苦,老爷素来孝顺,想来也是不会阻止他们母女团圆的吧?” 瞧着她一脸俏皮,罗邵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原本还有些埋怨她不同他商量就说出了这个秘密,这会让才明白她早就把后路想好了,不由得眸中浮起了感谢。 “罗大哥不用谢我,姜姨娘怀的可是我的弟弟,我自然是要护着的。再说,我可是很期待虞姨和林姨娘大闹一番,以免姜姨娘被波及,还是送出去会比较好。”这几日流云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她正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将姜姨娘送去别院养胎,这会儿可好了,机会送上门自然该好好把握。 罗邵点点头,对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多了几分敬意,她心思细腻,行事沉稳,实在是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 “今日的事也是形势所bi,现在你们的关系已经曝光,我爹可能会对你有些想法,罗大哥只要记住一点,我爹是个十足精明的商人,从前他想尽办法拉拢罗大哥便足以说明他对你的器重,只要你没有让他失望,那么你便是姜姨娘在沐府最大的后盾。”流云的话,重重地敲上罗邵的心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嗯,我明白。”罗邵点点头,旋即便跟着进屋去看姜氏,顺便琢磨着提一提将姜氏接回去养胎的事。 流云负手而立,眸中闪过精明。 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对罗邵这般礼遇,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日后的沐府会靠着罗邵撑起半边天,待雨宸继承家业,得到罗邵的支持和辅助,绝对是如虎添翼。 只是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一直想保护的弟弟,早就已经迅速地成长起来了,同他手中握有的那些东西相比,一个沐府真的算不了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输人输阵 隔日,姜氏便离开了沐府,去了之前沐青扬赠予罗邵的宅子,罗母亦已经来了京城,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只是,罗家人对她来说其实很陌生,她从记事起就是姜家的女儿,她出嫁时姜母就将身世告诉了她,但是其实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也未曾想过要寻找亲生爹娘,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丢弃的。 如今算是知道了真相,但是迟到了那么多年的亲情对她来说很不习惯,但是考虑到腹中孩子的安危,她还是答应暂时搬去罗家。 沐府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流云的嫁衣已经绣好了,再半个月就是成亲的日子,她的心里也多了几分紧张,东方晔倒是隔日便偷偷溜进漓苑,如今整个漓苑的人看到这位神出鬼没的小侯爷已经可以毫无惊讶地福身请安了。 这日,流云正百无聊赖地在屋里看看账册,老夫人让虞氏送几本账册过来给流云,摆明了就是让她在成亲前临时抱抱佛脚学会看账册,日后到了侯府也不会显得一无是处。 虞氏送来的账册多是府里的采购,事无巨细,密密麻麻,要不是流云前世为了做沈家主母特意学过的话,这会让根本就不可能看懂,不过这些账册也让她更清楚府里的开销用度,倒也是好事一件。 “大小姐这是在等小侯爷么?”晚清一进房,就看到小姐托着腮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胡说什么。”流云撇嘴,虽然东方晔确实两日没来了,但是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小姐知道侯府的苏婉小姐么?”晚清忽然提到了苏婉,见自己小姐面色微变,踌躇着该不该告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们家小姐,“苏小姐跳湖,被人救上来之后又闹着不想活了,大公子好像……同苏小姐感情不错,侯爷便让大公子劝着苏小姐,不要让她再有轻生的念头。” 流云蹙眉,面露讥讽,果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嫁不成心上人罢了就要死要活的,她扬唇冷笑,生命的珍贵没有失去过的人哪里能懂。 “其实那个苏小姐也真是娇气,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就闹自杀,还有侯爷也很奇怪,府里那么多人就偏偏要小侯爷去劝,真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晚清撇嘴,见流云一脸了然,微微诧异,“小姐知道苏婉小姐?” “恩。”她显然不想再提到那个人,对她心情的影响十分巨大。 晚清凑上前去,伏在流云耳边说道:“奴婢听浅澜说,原本这个苏小姐是要嫁给小侯爷的,谁知道小侯爷压根就没想要娶她,被拒绝之后觉得丢脸,才闹出了这么些事。” “恩。”依然是简短的一个字,不过这次轻描淡写的回答却让晚清瞪大了眼,她说的可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她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姐你都不生气吗?”晚清犹犹豫豫地扫了流云一眼,却见她没有半分不高兴,反而淡定地泛着账册,不由狐疑起来,有人觊觎小侯爷,她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不是没嫁成么?”异常风轻云淡地回答,低头看账册的流云自然没有让人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她可是不敢忘记那日清风苑丢脸的事,她后来想想那日也确实冲动,就算看到苏婉和东方晔也真的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是那时候的自己只想着离开那里,眼不见为净。 所以其实,她对东方晔,确实是有几分在意的吧。 “可是她这么闹下去,万一小侯爷妥协了娶她,该怎么办?”晚清做不到流云这么淡然,从小姐准备嫁给小侯爷开始,她就各种担心,越是想得多就越是担心。 “不会的。”东方晔的声音传了进来,他走过来,“我已经把她送走了。” 这下子,流云惊讶地抬起头来了,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晚清掩嘴窃笑着出去给小侯爷泡茶,心里想着小侯爷总算来了,她们家小姐也不用愁眉苦脸地看账册了,她在旁伺候都觉得难过。 “要么送她走,要么我另辟府宅,我爹别无选择。”东方晔朝她笑了笑,那么严重的事,几句话就概括了起来。 流云蹙眉,越发看不懂东方晔了,纵然他不喜欢苏婉,也断没有将她送走的必要吧? “你不是不喜欢看到她么?”东方晔好笑地看着流云夸张的反应。 流云抿唇,虽说是不喜欢她,但是也没有到看都看不得的程度。 “有时候,你不犯人,人却总是会来犯你。成亲之后我可能会去一趟京城,我不希望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你。”他解释了一句,让流云窝心不已。 没想到终究还是为了她,流云心底乐滋滋的,但是忧心总还是有的:“但是她不是你爹的养女么?应该感情很好吧。” “不是我决定的。”东方晔无辜地眨眼,他有给选择的,他又不是强迫人家的,虽然他这么做和勉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流云耸肩,反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两人聊了几句便让晚清摆上了棋盘,每次东方晔一有时间,流云便要同他对上一局,她终于理解了那日凌玄的无奈,东方晔的棋艺果真是无人能及,铜墙铁壁似的防守,出其不意的攻击,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流云特意去找了些书,说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布棋的习惯,流云便刻意留心他布棋的习惯,但是每每都会在她以为他会下的那一着扑了个空,让她恼恨不已。 她总想着,只要让她赢一次就好,但是偏偏每次她都以为自己占得先机,却终究被东方晔打乱布局,方寸大乱,最后输了半壁江山。 “真可惜,你输了。“东方晔轻笑,眸中光芒如璀璨星辰一般,无比耀眼。 流云欲哭无泪地站起身,磨磨唧唧地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瞪他,然后在他微笑中缓缓地靠近他的唇,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这是他们赌资,若是流云输了便要亲东方晔一下,若是东方晔输了便答应她一个条件。 只可惜,每次都是流云输棋,每当她满脸羞红地轻啄一下,总惹得东方晔心痒难忍。 因而最后的结果通常都是,东方晔长臂一伸将流云搂到怀里,双唇摩挲中攻城略地,直吻得她娇喘连连,然后还会凉凉地丢出一句:“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要不是每次到最后流云都浑身无力地瘫在他的怀中,她一定会再狠狠地咬他一口。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宁香之死 时间飞逝,再三日便是流云成亲的大日子,这个时候沐府出了一件大事,连沐氏本家都惊动了。 沐氏从前也有过极为辉煌的一段,几乎可以和如今的慕容山庄媲美,但是人心的贪婪终究让沐氏没落了,沐氏子孙太多,人人都想夺得家产成为家主,内乱纷争不断,闹得人仰马翻。 最后,沐氏家主终于决定分家,沐青扬的爹当初便是带着分家所得来了临阳城,那时候临阳城的沐家商行刚刚有了起色他爹就过世了,他娘以孤儿寡母的身份挑起了重担,沐氏本家还来了人打算将商行收回去,却没想到沐青扬的娘竟然将其撑了起来。 后来沐青扬长大成人接手了沐府的生意,也统共回去过两趟,左不过是本家看着沐青扬将商行做得越来越大,忍不住想要cha手分羹,然而沐青扬却不是好欺负的人物,他护着他一手打造的江山,不允许任何人沾染。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本家销声匿迹那么久之后,沐府又出了事,甚至惊动了如今的家主,家主派了人来了临阳城,意图不轨,十分明显。 这次出的事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个侍女被酒醉的沐青扬强了而已,但是若说不简单,那便是这个侍女的身份。 谁都没有想到,宁香会出现在沐青扬的房里,更没有想到素来君子的沐青扬竟然会不顾宁香的反抗将她强了,隔日清晨下人进屋唤他起床时,看到浑身血迹斑斑的宁香时,差点以为她已经死了。 原本,若只是侍女倒也罢了,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沐青扬的女儿,亲生女儿。 然后,不堪其辱的宁香上吊了,留下一封信给她爹,也就是占了她清白身子的爹。 当流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她原本还在计划在她成亲之间要想办法揭穿宁香的身份,让她恢复沐府长女的身份,却没想到所有的事竟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不知道宁香自杀的时候在想什么,会不会怨怼这个曾经说要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却终究任着她被人欺负的大小姐。 “派人去问一问,昨日是谁同我爹喝酒的。”流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她几乎要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尖叫的冲动,胸口仿佛有一股气无法抒发不出,压抑地她说不出话来。 “小姐觉得事有蹊跷?”晚清凝眉,立刻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我爹有过那么多女人,但是却从没有强占过谁,就算是醉酒也没有过。”她的话,让一旁两个侍女微微红了脸,流云却恍若未知,这些事她前世是经历过的,因而如今说起来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她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习惯,她爹就算酒后纵欲,也绝不会强了宁香,更何况宁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去她爹的房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晚清点点头,这倒是真的,沐府本就妻妾不少,沐老爷在外应酬,出入青楼,自然少不了那些个红颜知己,倒也从未听说过他有这般暴力,除非……被人下了药。 “你去把浅澜叫来,这件事要她去办。”流云想了想,让晚清去把浅澜叫来,府里混乱,众人都在宁香那儿帮忙,让子渊偷偷带她去她爹房里查看一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儿事情还没开始着手查探,沐氏本家的人已经到了,来的三个据说是她祖父的兄弟,算是他们这些人的长辈了的。 流云脑中闪过精光,她几乎肯定背后一定有人策划了的,这一环扣紧一环,当真是高明至极。 因为本家的人来了,身为嫡长女的她和嫡子的雨宸皆是要出现的,流云换了一身雅致的长锦衣便去了前厅,三个白发的长者端坐在椅子上。 “流云给三舅公,四舅公,六舅公请安。”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到长辈面前福了福身,知书达理的模样让他们不住地点头。 “这便是要嫁给小侯爷的嫡长女吧?果真是国色天香。”老三沐游眼底闪过欣赏,更多的却是精明,流云可能会是未来的后爷夫人,亲切一些总是没错的。 “谢谢三舅公夸赞。”流云的回答依然礼仪十足,滴水不漏。 众人都到齐之后,寒暄几句便说到了正题。 “青扬,我们今日前来倒也不为别的,是为了宁香的事。”老四沐勇素来说话直,因而开场白自然是由他来说。 “宁香的事……”沐青扬面色发白,身子微微晃了晃,实际上从昨日发生事情开始到现在,他依然没有缓过神来,强占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身子,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纵然他压着此事,总也是走漏了风声,如今各处都在说着这件事,今日甚至还有人在沐府商行外骂他禽兽不如。 虞氏见状,面上一阵忧色,扶着沐青扬,旋即对沐勇说道:“原本老爷宠幸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如今有人说她是老爷的骨肉,才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老爷已经派了人去调查宁香的身份,相信马上就会有消息了。” 流云是小辈,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开口插嘴的,因而她便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本家来的三位舅公显然对她爹的行为极为不齿,个个眼中皆是不屑,沐老夫人面色不虞,看不出心思。 再说虞氏,她从来都是躲在沐老爷她爹背后的小女人,这次竟然大胆地挡在她爹面前,倒是让流云狐疑起来,所谓过犹不及,说的便是虞氏这样的了。 “放肆,我们同青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老六沐放瞪她一眼,显然在他眼中女子的作用便只有传宗接代,就是今日的会面原本他的意思也是不需要出席的,后来还是老三沐游执意要大家都来这才作罢。 沐青扬见虞氏咬着唇,面色微白,不由得心疼起来,拍拍她的手背安抚了一下,旋即才看向三位长辈,之前的慌乱已经收敛下来,淡淡地问道:“三位舅舅今日是带着家主的意思来的吧?请问是有什么吩咐么?” 这些年沐青扬很少回沐氏本家,但是终究身体里留着沐家的血,也给了同是沐家的人许多便利,但是那些人却越发贪婪,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商人的精明,心下暗暗猜测这三位前来的目的。 “你强占亲生女儿的事给沐氏丢了大脸,影响极大,家主的意思是你还是自动退让,沐府的商行我们互派人接管。”得罪人的事,自然还是由老三沐游来说。 此话一出,连沉静的老夫人都变了脸。 这分明就是强盗。 【作者题外话】:第三章依然是晚饭之前哟,5e__5e嘻嘻…… 另外,有亲说小夕每天才发一章,介个很忧桑来着,虽然小夕木有勤奋每天四章,但是目前为止每天三章还是很努力做到哒。。。 求各种澄清3e_26lt3b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恩威并施 “沐氏的产业向来都是交由各家自己打理,本家向来都不cha手。”沐青扬不卑不亢地对着本家的长辈说道,“倒是不知道本家为什么打算cha手我们家的商行了。” 若是沐青扬恼羞成怒,本家来的几位长辈倒还能做做文章,偏偏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并无暴怒之色,反而已经恢复了冷静。 当年沐氏分家之后,并没有多少人能重拾沐氏商行过去的风光,沐青扬是分家之后发展得最好的了,家族里自然有不少人对他眼红不已,但是当初分家之时就已经言明,从此以后各家归各家,再无瓜葛,即使是本家也不能cha手他们的生意。 “原本,看着青扬你的商行越来越好,家族的长辈们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虽说如今已经分家,但是都是沐家的子孙,看到你们做得好,大家也都是高兴的。”沐家老三沐游素来是几兄弟中最沉稳的,只见他双眸微微一眯,淡定地说道,“这次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们沐氏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也不是什么小户,青扬你做了这样的事对家族的影响很大,家主尤其震怒,以免你在外丢人现眼影响我沐氏的颜面,待事情过去,家主还是会把商行还给你的。”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恩威并施,沐游得家主器重是有道理的。 “如今年底将至,正是商行最忙碌的时候,若是贸然交接,怕是会出大问题。”沐青扬倒也不急着拒绝,反而用了一个极好的理由推脱。 “青扬,我们三人都是为你好的,你别不识好人心。”沐勇十分不高兴沐青扬的不识时务,他自己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难道都不知羞耻还要继续在外行走么? “我自然知道三位舅舅的好心,只是侄儿也是为沐府商行着想,毕竟年关将至,若是出了差错到时候可能会连累手底下做事的人,再者被外面的人知道我沐青扬的商行换了老板,可能还会引起猜忌,对商行的声誉也有很大的影响。”沐青扬说的倒也是大实话,沐府的商行众多,不止临阳城,还有周边的城镇甚至连京城都有几家铺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如今要动的是掌权之人。 “那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了?”沐放眉眼一挑,射出冷色。 沐青扬抿唇不语,这是他娘用尽一辈子才守住的江山,他从弱冠开始便努力地经营商行,到头来便宜了本家那些人,他怎么肯? 气氛微微僵住,沐老夫人忽然开口:“宁香的事尚未定论,三哥又何必如此心急?” 双方你来我往,气氛越发凝重,谁都不肯让步。 流云倒是在旁看得不亦乐乎,这些个商场台面上的谈判真是有趣极了,所有心思都被包上了纯良的外衣,变得光明正大,当了biao子还要再立牌坊的人,真真是让她看不起的,明明就是逮了机会来抢夺她爹手里的商行,还一副一心为他们好的模样。 她偏头扫过虞氏,只见她安静地坐在主位边上,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流云注意到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她竟是……在笑? 流云越发不懂了,后院争宠争的便是一个权字,若是掌权人不是老爷,那他们的争宠还有什么意义? “弟妹你先别恼,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家好,毕竟青扬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外面对你们已是各种指点,这个时候他若是休憩一段日子,待事情过去再重掌商行,岂不是更好?”沐游笑意盈盈,安抚着沐老夫人。 就在这时,沐游身边的小厮忽然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沐游的视线扫过沐青扬的脸面,听完之后那小厮便退了出去。 沐游注视着沐青扬,深邃的眸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你该知道,若是惹怒了家主,你们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沐青扬沉默不语,看来家主这次是定要拿走他们沐府的商行的了,宁香的事只是导火索罢了,他暗自握紧拳头,宁香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刚刚得知过去的红颜知己香姬为她生了一个女儿,一日之间女儿便自杀身亡,他尚未从这些打击中回过神来,家族的人便找上了门,他也只好打起精神先处理家族的事。 “呵呵……”流云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众人齐齐地盯住她,猛地收住了笑容,讪讪地低下了头。 “云丫头在想什么,这么高兴?”沐老夫人眼底划过兴味,这丫头素来聪明,从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想到这里她便开了口,为她开戏。 “昨日家里出了事,今日就传得满城风雨,舅公们早早地赶过来,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三舅公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事,等着来我们家里呢。”流云见沐游面露不悦,正要开口反驳,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流云知道舅公对爹向来欣赏,哪里会做这样的事,但是流云知道,外面的人可不知道呢,尤其是这会儿三位舅舅齐齐上门来bi我爹交出沐府商行,真是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了。” 这些话若是由老夫人或是虞氏口中说出,那便是意有所指,但是如今从流云口中说出却不显得刻意,谁不知道沐府大小姐xing子蛮横,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因而她说的话都不会让人觉得她一语双关。 “你这丫头怎么说的话?难道我们本家还要算计你们家么?”沐放xing子火爆,听了流云的话,立刻就恼羞成怒了起来,恶狠狠地瞪她,“我们还要贪图你爹手里那些东西么?” “既然舅公们不贪图我们家的产业,又何必如此咄咄bi人?”流云哼哼两声,“再说了,我可是早就听说沐氏那么多人里就我爹最厉害,其他叔伯可都不怎么样的。” “流云……”沐青扬沉声低喝,“别太放肆了。” 流云抿了抿唇,委屈地撅嘴:“本来就是嘛,外面的人都说爹爹傻,总是赔本帮着本家的那些叔伯,之前柳姨也不是经常抱怨爹爹宁愿赔本帮叔伯,也不愿意出钱帮柳家呢。” 这事,拉上那个早就被除名的柳姨娘,是最好不过的了,反正死无对证,谁都不会再去找她来对质。 “说起来,宁香的死,倒也蹊跷得很。”雨宸好整以暇地支着头轻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第二百三十五章 偷换概念 沐家的嫡少爷,打从娘胎里出来便一直生病,直到岁的时候身子骨才慢慢地好了起来,因为小时候身子不好的原因他不爱同别人玩耍,其他兄弟姐妹们玩闹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房里看书。 如今沐家嫡少爷十四岁,已经长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身材略有几分纤瘦,眉宇间的沉稳一点都不像十四岁,反而比十六岁的弘景还老成一些。除了家宴,他都呆在自己的修文阁里,只有大小姐流云会去他那儿坐坐,其他人一年半载都不见得会去一趟,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快忘记府里还有个嫡少爷了。 雨宸极少开口,他总是安静地低着头,整个人和周围的人仿佛隔着一层纱,看不透摸不清,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像这个时候,他忽然就开了口,他说的话如炸弹一般,落在人群中,砰然炸开。 “怎么蹊跷了?”沐青扬从前和小儿子的接触并不算多,倒是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弘景被禁足,他把雨宸带在身边让他慢慢接触生意,才对小儿子逐渐了解起来。 说起来,沐青扬不得不感叹,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这话是有道理的。 弘景也是十四岁开始接触生意,但是这两年以来他闯的祸惹的事数不胜数,雨宸却和弘景完全不同,他不多话,每每开口便是一针见血,雨宸的学习能力很强,只要他说过的东西雨宸都能接得上话。 这个小儿子继承了他娘亲的聪明才智,让沐青扬有一种挖到宝的感觉,尤其是雨宸的沉稳,年纪轻轻就如此淡定的少年十分少见,他做事谨慎细心,几乎没有出过差错,连他身边的两个得力管事都对雨宸称赞不已。 不过短短数日,沐青扬已经对儿子有了不小的信任,所以这个时候雨宸会突然插嘴,让他觉得十分奇怪。 “若是一个觉得自己受尽屈辱的人,冲动地想要自杀,就算她有时间写信,那也不该语气平静,整一封信都像是练字似地整齐划一,这一点就很奇怪。”雨宸偏头看向流云,“以姐姐认识的宁香,她会做这样轻生的事吗?” 雨宸的目光很淡,仿佛在传递着什么信息似的,流云起先并没有看懂,但是注意到雨宸的食指微微摇了摇,她眸中的茫然终于散去。 “宁香素来坚强,当初被罚得重了再不能说话,也只是安静地休养了一段日子。若说宁香轻生,我倒还真是不信了的。“流云顺着雨宸的话往下说,“被男子夺了清白固然伤心,但是以宁香的xing子,是不会自杀的。” 沐游沉吟一声:“被男子夺了清白就算能忍得下,但那人若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便是印在身上一生的羞耻。” 这话倒也是没错的,被人夺了清白本就是一个污点,若那人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是谁都无法承受的祸事。 “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宁香更是不知。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会在府里做了那么久的侍女,假设她入沐府是为了接近我爹,那她成为林姨娘贴身侍女之后有的是机会见我爹,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那说明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没有人发现,大家都已经随着流云的思路而去,谁都没有注意她早已偷换了概念。 “这倒是,若知道自己的身份,哪里还能坐得住了?”沐老夫人点了点头,对流云的话倒是赞同的。 流云默默在心底叹息,若不是为他爹翻身,她是绝不会指鹿为马地说宁香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她算是bi于无奈只能谎称宁香并不知这些了。 “确实如此,谁不想做千金大小姐,纵然宁香的娘身份卑微,但是她到底是我爹的亲生骨肉,我爹又怎会将她弃之不顾。”流云适时地又添了一句,随后扫了一圈众人,旋即说道,“宁香已经过世,我也不想追究为何她会出现在爹爹的床上,但是说到底不知者无罪,我爹也好宁香也罢,都是不知情的人,如今宁香已经死了,难道舅公们还想要bi死我爹吗?” 说到这里,她猛地站了起来,手握拳头:“若是让我查明是谁设计了宁香,害得她枉死,我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流云的样子,仿佛像是确定宁香是被人害死了似的,她不经意间扫过虞氏,嘴角上的弧度已经消失,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猜疑和惊慌,流云看得清楚。 “大小姐这是在为你爹开脱。”沐勇火大地拍桌,“不管你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你爹都是强上了自己女儿的人,这样的衣冠禽兽哪里配做商行的主子,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舅公们赶来临阳,若是为了解决我们家目前困境,我们十分欢迎,若你们是来bi我爹让位的,那么对不起,沐府不欢迎你们。”流云咬牙说道,“爹爹没日没夜地为商行忙碌,有时候一连几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忠叔说爹爹天没亮就出门办事,回来之后又是忙到深夜才休息,我爹全心全意扑在商行中,你们凭什么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所有的努力全部夺走?” 谁都没有想过,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是将什么都看在眼里,她的话让沐青扬眼眶微红,没想到自己的艰辛疲惫都被这个素来刁蛮任性的女儿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头一暖。 这是第一次,向来能言善辩的沐游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可以是谈判桌上的高手,可以是心机颇深的博弈者,然而面对一个心疼父亲的女儿,他竟是说不出什么咄咄bi人的话来。 沐游转头看向沐青扬,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这个刚过了而立之年的侄子两鬓已有些许花白,眉宇间的疲惫和沧桑流露出来,竟是让他吼间微微哽咽,其实流云并没有说错,只手撑起一个庞大的商行,沐青扬的辛苦可想而知,当初他娘带着他一起苦苦支撑的时候,家族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都只是想着如何能趁火打劫,趁着他们商行坍塌之势分一杯羹。 这样的家族,竟是让沐游心头一痛,他们这群年过半百的人竟是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当真是……惭愧不已。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是笨蛋 说实话,流云的这一番话连自以为了解她的雨宸都没有料到,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流云的这些话算是说进了大家的心底,有的时候适当的温情会比铁血的手段更让人无力招架。 三位舅公暂时住在沐府,美其名曰留下来帮忙,实际上谁都知道他们只是被流云堵得无话可说,才会想出了这个迂回的方式留在沐府,一边探查宁香的事,一边观察沐府商行的事。 沐青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如今已是疲于奔命,只要三位舅舅不是来捣乱的他倒也是欣然接受他们帮忙的,只是心底依然多了一分防备,担心他们会越帮越忙。 宁香的事并没有结束,因为流云和雨宸的怀疑,让沐青扬也对宁香的死产生了疑惑,找了人来调查了一番,果然发现的问题,宁香应该是死了以后才被人做成了上吊自杀的假象,实际上她是被人由后勒死的。 因为宁香是被人杀死的,沐青扬立刻派人暗中调查沐府众人,却始终没有消息,因为沐青扬和宁香的事已经传了出去,他便只好将宁香的身世否认到底,这是他想出的最好的办法,只要否认宁香的出身,那么所有一切就只不过是他和府里的侍女有染而已,相较于父女luanlun的丑闻来说实在好了太多。 当日,流云听说了这些事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 她并不是感xing的人,但是对于自己承诺的事总是很认真地去做,因为她信誓旦旦地答应宁香会给她她所想要的,她答应帮宁香恢复千金小姐的身份,她知道宁香最在意的是她娘能否进得了沐府的祠堂,她也郑重承诺一定会让她爹答应。 流云一直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然而宁香的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讽刺她的自以为是,讽刺她对自己的信心,也讽刺所有她所认定的强大。 从重生那一刻起,她就努力地变强,她不想自己如前世那般悲惨地死去,却没想到在现实面前,她的力量竟然如此微弱,微弱得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她咬紧牙根,缓缓地摊开掌心,白皙的手指微微曲起,尖锐的指甲刺入了掌心,她却不觉得疼痛,因为心头的钝痛让她无法呼吸,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缓解迎面而来的窒息。 “松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然后便是一只大手掰开她的拳头,心疼地低斥,“做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怔怔地望着手心的血迹。 “宁香原本可以离开的,是我留下了她,却没想到留下反而害了她。”她缓慢地抬起头,明亮的双眸中覆上一层黯然,她茫然地望着正抓着她的手给她上药的男子,看得失了神。 “若是她知道你不为她查明真相也不为她报仇雪恨,反而坐在这里自怨自艾,一定很后悔。”能在流云房里神出鬼没的也只有东方晔了,他一收到季风送去的消息便赶了过来了,看到流云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若是流云开口,无论什么事他都会帮她完成,不论是报仇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流云就是倔强地只字不提,苦苦地步步为营。 他是懂流云的骄傲的,没有人愿意依赖着另一个人生存,尤其是像流云这样满心秘密的人,所以东方晔从来不cha手,只是在旁默默地守着,看着她越发老练的算计,看着她矛盾在良心和阴狠中,他其实是不舍的,但是又十分高兴她的成长,因为他确实需要一个能同她齐头并进的女子,而不是依赖着他的菟丝花。 “晔,我很内疚。”只有在东方晔的面前,流云才敢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她不会怪你的。”东方晔为她上好药,便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若是换做平时她必定会面红耳赤地挣扎,但是这个时候的她却仿佛累极了似的靠在他的怀里,温顺乖巧的模样和平时大不相同。 再强大的人都会有疲倦的时候,尤其流云从来就不坚强。 “她心里一定很苦,和自己的爹……做了那样的事。”流云咬唇,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而我们,甚至不能给她一个身份。” 那才是流云内疚自责的根源,宁香失了清白,还被人活活勒死,那种空气越来越稀少的痛苦她是经历过的,如今想起来仍觉得浑身发冷。 她深埋入东方晔的怀里,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越发温柔地抱紧了她。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论这个丫头如何改变,她的善良始终如一,她只是聪明地将之藏起,沐流云其实从来都没有改变的。 “流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们……是改变不了的。”这大概是东方晔说过的,最悲观的话了,他从来都是不信命的人,即使喝了十多年的药,他依然觉得命不由天,他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为自己拼搏出一条活路。 “晔,是我害死了她。”无声的眼泪,终于变成了低低的抽泣声,流云的身子不住的颤动,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多余的,唯有强而有力的拥抱才是东方晔所能给予的,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哄的模样像是对待珍宝似的,一下一下,异常温柔。 末了,怀里的抽噎声才停了下来,身子软软地窝在他的怀里,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看着哭累了便睡着了的流云,东方晔有些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到床上,为她掖好被子,她似乎真的困极了,想来这两日也是没有睡过好觉,才一会儿功夫竟是睡得这么熟了。 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东方晔才朝着熟睡的她轻声说道:“真是个笨蛋,什么都自己扛着,那我这个夫君还要了做什么?” 陪了她一会儿,东方晔才站起身,唤了季风在门外候着,随后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季风面无表情地望着主子的背影,心中感叹,没想到他们家主子也会有这么有人性的时候,真是难得。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所谓陷阱 经过调查,宁香的事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皆能证明这是一个局。 其一,宁香是被人送上沐青扬的床的。那日侍从发现屋子里的异状之后七手八脚地将人抬走,她的棉鞋被手忙脚乱的下人踢到了角落未被发现,直到第二天才被打扫房间的人找出来,她的鞋底十分干净,并没有红泥,而那几日从朱颜阁到沐青扬的主屋势必要经过红泥的花坛,因为下午下了雨,花坛中的红泥极容易沾上鞋子,尤其是宁香这样的棉鞋。 其二,宁香和沐青扬那日皆被人下了药,才会做出那样的苟且之事。沐青扬素来睡眠不佳,梁大夫建议在香炉中加上一味帮助睡眠的草药露汀,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露汀和澜菊的幽香混在一起便是一味极强的媚药。那日事发之后,原本摆放在案几上的澜菊便不见了,要不是后来花匠提起老爷特意赞了新送去的澜菊开得极好,谁都不会注意到少了一盆澜菊的事。 沐青扬素来谨慎,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心中抑郁难平,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毫无办法,只是偶尔想到宁香,心口微微发苦。 就在沐青扬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流云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也让她坚定了要为宁香找出凶手为她报仇的决心,她仔细地将来龙去脉整理了一遍,心头浮起的第一个人依然是虞氏,无关乎证据什么的,完全就是她的直觉。 慕容山庄送来了一个很奇怪的消息,终于让流云顺藤摸瓜地揭开了谜底。 消息中提及说虞氏曾经出现在近郊的一片荒地附近,慕容山庄的人跟去之后发现她在祭拜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留了一个时辰之后又去了相熟的药铺,买了些避子药回来。 这两件事让原本就对虞氏有怀疑的流云,越发觉得她有古怪。 这日午后,因为知道雨宸最近都跟着他爹在书房学看账册,流云便兴致勃勃地去了书房找他,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雨宸拿着两本东西走了出来,见流云在门外便迎了上去。 “怎么还把账册带出来了?爹爹不是不许账册带到书房以外的地方么?”流云好奇地眨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账册,伸手将雨宸手里那本薄薄的本子拿过来翻了几下,一边叨念着,“爹爹还真是的,在家里都这么谨慎,难道府里还会有人偷账册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要不是书房外有这么多护院守着,账册哪里会这么安全。”雨宸见流云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的表情,这才扑哧一笑,“你手里拿的是同我们商行合作的名单,爹爹说这本太旧了,让我重新抄一本新的出来。” “那不是机密中的机密?”流云瞪大眼,满眼的惊喜。 “这倒也算不上,只是如今本家的舅公正在府里,这些东西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对我们商行的影响会十分巨大,所以我打算今晚在屋里抄完,明日就送过来,怎么说都是爹的书房更安全一些。”雨宸难得说了这么一大通,不得不说让他出外见识见识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不再象从前那样沉默寡言了。 “那你可得小心些,不管是名单还是账册都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去,舅公他们可都等着抓我们的错处呢。”流云撇嘴,显然对家族的长辈们十分不屑。 “这是当然的,账册都是孤本,缺了半本一本的都很难核对。”雨宸一边点头一边和流云一起往修文阁走去,待他们走远,身后的转角处才出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精明,然后便重新隐去了身影。 过了戌时,雨宸和流云还在修文阁里闲聊,只是这会儿并没有在他的房里,而是正对着他屋子对面二楼的客房里,两人百无聊赖地注意着窗外的动静,一边闲聊起来。 “你说她会上当吗?”雨宸为流云倒茶,随口问道。 “不知道。”流云耸肩,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应该说得更严重一些。”雨宸少爷很纠结,第一次演戏,很不成熟。 “过犹不及。”流云扫他一眼,默默吐出四个字。 “恩,这倒是。”雨宸对流云的话十分认同,支着头说道,“后ri你便要成亲了,宁香的事和虞姨的是都交给我吧,你就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就好了。” 要不是这几日府里发生了太多事,流云也不会马上要成亲了还记挂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事。 “成亲的事有祖母和林姨娘操心,没我什么事。”流云懒懒地耸肩,说实话她这个新娘当得倒还真是轻松。 这几日东方晔每天都会过来陪她说话,也不知道是怕她胡思乱想宁香的事,还是担心她因为临近成亲而紧张,其实流云倒真的还好,暂时还没有出现慌乱和失措,毕竟她和东方晔已经十分熟悉了,虽然说他们之间尚多了一份隐晦的利用,但是能嫁给他这样的男子,其实真的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 要不是沈逸逼得她无路可走,流云也不会刚及笄就嫁人,连东方晔常常把她抱到怀里,唉声叹气她还没长大,弄得她每每都恼羞成怒,她的身材明明很有料,可是某人总是一副遗憾的模样,气得她愤愤不已。 “长姐,若是侯府容不下你……”雨宸忽然有些忧郁,只是话未说完就被流云打断了,“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你长姐花容月貌,脾气温顺,侯府怎么会容不下我?” “……”雨宸不自在地别过眼,默默暗忖,花容月貌倒是真的,可是脾气……他长姐这样的脾气也叫温顺的话,那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脾气不好的人了吧。 见雨宸一脸纠结,流云倒是轻笑出声了,别说雨宸便扭,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嘘……”雨宸忽然抬手做了个静声的动作,两人的视线齐齐看向窗外,果然有一个黑衣人出现,他立在雨宸平日休息的屋子外,手中拿了一根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间探了进去,像是迷烟什么似的。 过了会儿,他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没多久便退了出来,手里多了两本东西,然后关上门,飞快地隐在黑暗里,跑开了。 “你的人跟上了么?”流云面无表情地问道。 “女人的直觉真是准得毫无根据。”雨宸往后一靠,无奈叹气。 “走吧,去看看耍尽手段想要整垮沐府的那位吧。” “女人间的战争真是可怕。” “你也是女人生的。”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相如是 新主母虞氏,住在听雨苑,主屋旁有一栋二层的小阁楼,下雨的时候雨水打在阁楼的窗户上,叮叮咚咚的特别好听,后来便有了听雨苑这个名字。 这个时候的听雨苑别样的安静,只有主屋中亮着明明灭灭的烛光,虞诗瑶合衣端坐在桌前,手里是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眸中一片澄清之色。 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旋即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俊朗的容貌。 虞诗瑶的佛经念了一半被打断,她抬头看向来者,从那人手中接过两本册子,拿到书桌前飞快地誊抄起来。 黑衣人立在书桌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姐,为了报仇,赔上一切,值得么?” 虞诗瑶握笔的动作微微一僵,定了定神继续誊写,沉默以对。 “若是吴大哥知道他最爱的女子,为了给他报仇才嫁来沐家,她一定会很难过。”黑衣人的声音里透着心疼,“要报复沐家,可以有很多种办法,你何苦要选择最艰难的一种?只要姐姐一句话,我便是拼尽全力都会为你杀了那个人。” 他的话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半点反应。 夜凉如水,月光穿过树影落在窗台上,影影绰绰,倒是有几分阴森。 “我和阿昊从小一起长大,懂事起我就做着要成为他新娘的美梦,一梦十多年,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么?”虞诗瑶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平静中带着浓烈的恨意,几乎席卷了她所有的心神,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常常想,若是那日我拦着他不让他出门,或许之后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姐,吴大哥的事我们谁都无法预料,你不要总是将他的死怪到自己身上。” “若不是听说凉州有大夫妙手回春,能治疗我的哮喘,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去凉州,若是他五日没有回来我就察觉到不对劲,若是我早些派人去凉州找他,又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虞诗瑶的手悬在空中,沾了墨汁的笔尖处滴下一大滴,在纸上晕染开来。 “你又何必这般自苦?”黑衣人蓦然叹息,“他定然不想……” “你知道他死得有多惨吗?你知道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阿昊,他死得有多惨吗?”虞诗瑶猛地将笔毫往地上一丢,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眼中是暴怒的红,宛若岩浆爆发似的红,她眼底有着大片大片的荒芜,所有的荒芜中盛满的都是恨,“他是被人吊在树下,暴晒五日,不给他吃喝,活活地晒成人干,他浑身都是鞭痕,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被人凌虐至死?你告诉我,他做错了什么?” 虞诗瑶低着头,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抖动的双肩压抑不住心底的痛苦。 “就是因为阿昊只是个穷秀才,凉州知府连凶手都不去抓,只说证据不足就草草了事,这世上还有天理吗?”虞诗瑶的声音尖锐而悲伤,仿佛痛苦就要溢出头顶似的,她冷冷地笑,笑声苍凉,“既然王法奈何不了他,我就用自己的方法,让他付出代价,让整个沐府为他的狠毒付出代价。” 门外的流云握紧前襟,被迎面而来的恨意刺痛,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谁?”黑衣人的速度极快,一瞬便闪到了门前打开了门,看到流云和雨宸立在门外,面色一变。 流云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虞诗瑶的面前:“你说的那个人,是我爹?” “是他教出的好儿子,是你的好哥哥。”虞诗瑶没有想到流云和雨宸会找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地望着书桌上的册子,拧紧了眉宇问道,“这是你们布的局?” 这个时候的流云,脑中翻腾的是虞诗瑶刚才那些满是悲痛的话语,竟然是弘景?她眉头紧锁,弘景虽然经常闯祸闹事,好色成xing,但是他并不是那么暴虐的人,他并不是胆大包天的人,将人暴晒成人干,这样的事并不像他会做出的事。 “这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说的未婚夫不是因为另有所爱留在京城,才会同你退婚么?”雨宸很平静,他不像流云面色难看,甚至虞诗瑶刚才所说的话对他仿佛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只是很单纯地想知道整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只知道,阿昊得罪了沐弘景他们那一群人,然后被他们盯上将他暴打了一顿,再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命人将阿昊抓了起来,对他施暴凌虐。呵呵,其实根本就没有爱上别人退婚的事,都是我自导自演的把戏,我不能把我爹拖进来,所以我只能骗他。”虞诗瑶的唇白得吓人,她紧咬着唇,仿佛是想到了心上人受尽折磨的样子,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流云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摇摇头:“弘景不会做这样的事,他虽然经常闯祸,但是他不敢做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哈哈哈哈哈啊,阿昊都已经死了,浑身上下皱巴巴的一团血人,你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做什么吗?我恨不得一刀杀死沐弘景,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虞诗瑶的眼中翻腾着残忍,她所有的理智都在看到心上人的尸体时灰飞烟灭,她只知道她要报仇,她狠狠地盯住流云,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向她似的,“我恨的不止是沐弘景,我还恨你爹,要不是你爹一次一次地为沐弘景善后,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弘景告诉你爹他在凉州那儿伤了人,你爹竟然派人去送银子给知府,你们沐府……真是丧尽天良。” “所以,你要整个沐府为你弟弟陪葬?”流云没有想到,最后的真相竟是如此,她面色难看地望着虞诗瑶,“那么接近我爹,也是你的计划之一?” 虞诗瑶呵呵笑道:“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不止可以接近你爹,甚至我可以嫁进沐府成为沐府的主母,真是讽刺,我弟弟被你们沐府害死了,我竟然还要嫁来沐府。” 流云忽然觉得很难过,她看得出来她爹是真心喜欢虞诗瑶的,却没想到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为的竟是报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延绵的恨 若是这样算来,这段日子沐府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就能串起来了,流云不得不承认,虞诗瑶真的很聪明,她的计谋很成功,环环相扣,若非流云背后还有东方晔和慕容山庄,若非流云是重生而来,或许沐府就会就此坍塌。 虞诗瑶要的,不止是沐府的覆灭,她要的是沐弘景一无所有,要他尝尽失去一切痛苦,他付诸给她心上人的痛,要他十倍百倍地还来,而她第一件事就是毁了沐府,毁了让他赖以生存的家。 “所以之前,私盐押运的事,也是你做的?”流云眯起眼,可是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她觉得她的背后有人帮她,可是仔细想想那件事受益的人……她脑中灵光一闪,“是你和沈逸联手?” 是了,只有他们里应外合,才能将事情做得这般天衣无缝。 所以,才有了后面弘景的事,只可惜她爹对弘景终是宠爱的,即使他犯了那么大的错,赔了那么多银子,终究还是她爹的长子。 如今想来,其实虞诗瑶说的没错,若不是她爹一次一次为他善后,他也不会越发地到处惹是生非,要不是她爹宠溺,弘景也不会以为自己会继承沐府,还跑来修文阁打人,这一切一切,确实都是她爹种下的因果。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难怪沈逸对你念念不忘,费尽心机想要娶到你。”虞诗瑶没有否认,只是啧啧地摇头,“这次若不是你,沐府就真的可以垮了,报了仇,我ri后也有脸去见他。” 流云摇摇头,她当真是太天真了,沈逸的目的只是要bi她就范,怎么可能真的让沐府跨鹏,他日后的仕途还要靠着沐府的财富,他又怎么会让沐府就这么覆灭。 但是这些话,她却没有再同虞诗瑶说,她瘦弱的肩膀扛了太多东西,流云的心底忍不住有几分怜悯,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杀了宁香的凶手,光凭这一点她就不会轻易地放过虞诗瑶。 “来人啊……”流云高声一唤,子谦子渊立刻现身,流云指着虞诗瑶,“把她抓起来,送去我爹那里。” 黑衣人闻声一动,却被隐在黑暗里的人隔空点了穴,他只能在原地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姐姐被流云的护院带走,他急得红了眼,殷红的血丝从他的嘴角流出,然而季风诡异的点穴手法,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自行解开。 流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半晌,然后说道:“我让人送你回虞府,若是你能说动你爹来救人,也许虞诗瑶还能活命,否则……她恐怕就只能以命抵命了。” 说完这些,流云和雨宸便转身走了,往他们爹爹的院子里走去。 “会没事的,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没事的。”见流云几不可见地颤抖,雨宸立刻握住她冰冷的手安慰她。 “可笑的自以为是,真是……太讽刺了。”流云微微叹息一声,她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雨宸想了想,旋即说道:“你先去爹那里看看情况,我去找弘景,想办法套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清楚。” “好。”流云点头,这也是她的感觉,虽然她不喜欢弘景,但是她相信弘景不是那种残暴的人。 她爹的院子里已经有护院守在门外了,季风只好带她翻墙而过,他们爬到了屋顶上,往下看去。 主屋的客厅,虞诗瑶立在中间,沐青扬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子谦正在简单叙述事情的始末,越是听,沐青扬的脸色越是难看。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沐青扬刷白的脸看向虞诗瑶,始终不相信她是为了报仇而会接近他,即使虞诗瑶面无表情地立在他的面前,即使她对子谦所说的话没有半句反驳,他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沐青扬,我恨你,恨你们沐府每一个人,我更恨你的儿子沐弘景。我恨不得你们沐府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我要你们为阿昊陪葬。”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恨,虞诗瑶的眼中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谦和,剩下的只有燃烧不止的恨,她冷冷地笑,冰凉的声音流淌进沐青扬的心底,“你知道我每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你**欢ai么,我每日都想拿出匕首一刀把你刺死,就是因为你的儿子,就是因为你收买了知府,让我最爱的男人差点连尸体都找不到,你们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吴昊不是在京城娶亲了么?你明明说他抛弃了你们的婚约。”沐青扬依然不肯松口,事到如今还是不相信所听到的一切,他在大事上可能是个果断的人,但是在感情和女人上面他优柔寡断。 “那些不过是我为了接近你取信你而捏造的谎言罢了,吴昊根本就死了,我怕我爹多想才会让人假冒来退亲,我不想让我爹知道这些,他一直都把阿昊当做亲生儿子。”虞诗瑶看着沐青扬,吃吃地笑,“你现在痛么,我告诉你,你如今的痛比不上我十分之一,我心底的痛几乎让我活不下去。” 沐青扬心疼地皱紧眉头,他其实压根就还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虞诗瑶的目光要将他凌迟似的,让他胸口隐隐作痛。 “可是我要报仇,我告诉我自己,不能让阿昊白白丢了性命,他死得那么惨,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死了。”虞诗瑶忽然掩着嘴轻笑起来,“你知道吗,我在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下了毒,我设计了那么多事都整不跨你们沐府,好,没关系,那就让你们一家人一起死,一起为我的阿昊陪葬好了。” “你说什么?”沐青扬眸中终于闪起了光亮,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虞诗瑶的手腕,“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如此毒蝎心肠,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才会娶你。” “是啊,你是瞎了眼,沐青扬,你真是瞎了眼才会将我娶回沐府。”虞诗瑶忽然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随着冷风呼呼,连树叶都摇曳起来。 【作者题外话】:要去无锡,周日回来,不知道酒店有没有无线。。。 要是有的话还是会持续更新,如果没的话可能要等我回上海才能更新。。。 请大家不要鄙视小夕,小夕很无奈。。。 第二百四十章 竟是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急匆匆地跑来,在门外踌躇半天,还是敲了门:22老爷,大少爷叫肚子疼,上吐下泻,老爷快去看看吧1。22 22虞诗瑶,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22沐青扬第一次用这样冰冷的口吻对着虞氏,狠狠瞪她一眼随后对管家说道,22把夫人送回听雨苑,派人看着,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22 说完这些,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虞诗瑶呵呵地冷笑两声,自顾自地回了她的听雨苑,她抚摸着手腕处的镯子,那是阿昊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并不贵重,但是却是她最珍惜的。 躲在暗处的流云低下头,似笑非笑:22下毒?22 22主子还是回去让浅澜诊一下脉吧?22子谦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缕忧心。 22去南苑。22流云摆摆手,她心里仍有疑问,她并不是相信弘景,而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弘景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这个时候的南苑一片兵慌马乱,林氏红着眼睛守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捂着小腹,痛得死去活来,她也跟着心疼不已。 22娘,好痛,好痛。22弘景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也很少生病。 22马上就好了,就好了。22林氏握着儿子的手,泪眼朦胧,看到沐青扬走进去,她连忙迎了上来,22老爷,弘景他。。。22 沐青扬走到床边看到儿子苍白的脸色,沉声问道:22梁大夫,弘景怎么样了?22 梁大夫刚给他施了针,旋即说道:22似乎是中了一种慢xing的毒,但是老爷放心,目前没有大碍,只是需要查出中的是什么毒,尽快解毒。22 22中毒?22林氏扬声问道,22是谁下的毒,是谁?22 沐青扬这个时候心情很黯然,没有理会林氏,反而将梁大夫送到门外,低声说道:22我会想办找到解药。22 梁大夫也是个聪明人,见他这样,心中便有几分了然,想来该是府里的人做的了,否则沐老爷不会这么淡定,暗暗叹气,果真是豪门府邸,肮脏得很呢。 22去,让大夫人将解药交出来。22沐青扬冷着一张脸,对管家吩咐道,22不要让别人知道。22 他这个时候,依然不想让人知道虞诗瑶的事,后日便是流云的婚事,他不想再有节外生枝的事发生,再者以她的意思,弘景派人害死了她的未婚夫,若是传扬出去,对沐府声誉同样不利。 再进屋时,弘景的疼痛已经减缓了许多,看来梁大夫的治疗还是有些效果的。 林氏跟着去厨房亲自给儿子熬药,,沐青扬便重新回到儿子床边。 22弘景,你认识吴昊么?22沐青扬问得很直接,让弘景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从他不自在的表情里,沐青扬可以肯定,他是认识吴昊的,他的心猛地一沉,难道虞诗瑶说的是真的? 沐青扬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商人,在商场上杀伐果敢,但是他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恪守自己的原则,始终如此。 22你之前说你在凉州城伤了人,就是他?你派人杀了他?22沐青扬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可以忍受儿子惹事生非,也可以忍受他不学无术,但是他却无法接受儿子变得这般残忍,将人活活晒死,这样的手段,残忍得他无法理解。 22没有,爹我没有,我只是让人去揍他一顿,是他先挑衅的。22弘景是受不了气的,,但是他从不会说谎,做过的事他绝对不会否认。 22没有杀他?22沐青扬认真地看着儿子,22杀人是要偿命的。22 弘景被他爹的目光看得背脊发凉,却依然十分坚持:22我没有。22 不知道为什么,沐青扬心底松了一口气,存了一份侥幸,兴许是个误会。 这个时候,流云已经偷偷退走,回到漓苑没多久就看到雨宸来了,她握紧拳头,面色凝重:22怎么样?22 22很复杂。22雨宸原本是要去问弘景的,但是走到他那儿发现一屋子下人兵慌马乱便改了主意,找了整日跟在弘景身边的小厮陈力,才知道了始末。 当初在凉州,弘景和地头蛇的儿子良少爷一起到处吃喝玩乐,他看上了个姑娘,结果人家姑娘却是有婚约的,到底在凉州,弘景也不敢闹得厉害,结果隔日和良少爷便带了人去强抢民女,就是那个时候被吴昊遇上,吴昊看不惯这样的事便出手阻拦,占得了理字的他得到了当地百姓的帮忙,却没想到第二天就遭到了报复。 后来弘景回了临阳城便忘了这件事,谁知道凉州又出了事,良少爷看上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但是那个小姐却喜欢吴昊,甚至当面拒绝了他,让他颜面大失,良少爷恼羞成怒将人抓了起来,鞭打了一番还听了身边人的话将他捆起来暴晒,谁都没想到良少爷的爷爷忽然回来了凉州,知道他的胡作非为之后便将他抓回家关了起来,一关便是好几日,等他可以出门已经是四五天之后的事了,而吴昊已经没气了,连着五日的断粮断水和暴晒,让他受尽苦楚折磨而死。 闹出了人命,良少爷吓得要命,幸好他身边的人提醒他找弘景帮忙,凉州知府素来贪心,弘景以为他们当初鞭打吴昊将人打得半死不活,便立刻求他爹帮忙,然后就有了后来沐府送了一笔钱给凉州知府让他帮忙摆平吴昊的事,然后吴昊的事就成了悬案。 再后来有人去凉州找吴昊,良少爷看来人像是大户人家,怕惹祸上身,就将事情推到了弘景的身上,也就有了后来虞诗瑶报仇的事。其实阿力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初沐青扬拿了钱就是阿力送去凉州的,但是他被良少爷威胁,想着这件事反正也一了百了,他和吴昊又是素昧平生,何必为了他得罪良少爷,便答应假装不知道。 待雨宸说完,流云忽然就沉默了,这件事虽然是因弘景而起,但是终究不是他做的,只是如今虞诗瑶将这些都算在了他的头上,倒也确实冤枉他了的。 22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告诉虞诗瑶,她会信么?22流云望着雨宸,她需要他的鼓励,这件乌龙的事将整个沐府搅乱,她爹就算再喜欢虞诗瑶,也是不会再留着她的了,一个爱着别人的女人,他是不会强留的。 22或者,长姐可以选择作壁上观,渔翁得利。22雨宸半垂着头,望向流云,22长姐之前不是一直想对付林姨娘么?22 雨宸的视线太过冷漠,注视着流云,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 流云别开眼,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是五味烦杂。 前世的记忆经常时不时浮上心头,然而流云却不得不承认,心底的仇恨已经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因为东方晔的关系,还是因为前世的仇人如今已经渐渐淡出了她的生命,她忽然觉得抱着仇恨重生而来的她,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她慢慢淡忘了仇恨。 22雨宸,我不想变成像虞姨那样满心仇恨甚至毁了自己的人。22流云忽然站起身,眼底闪过坚定。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冤冤相报 然而很多事的发展永远都是超过人的预料的,虞诗瑶对沐青扬说她给沐家的人下毒,实际上她到底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她的恨折磨的其实是她自己,她自责内疚,所以借口为吴昊报仇然后彻底毁了自己,她的一意孤行最终伤害的到底是谁,连她自己都已经看不清了。 当流云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时候,她却只是低着头微笑,她的手按在小腹上,几近透明的淡笑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其实当她害死宁香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宁香绝望的目光时时出现在她眼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那些害死吴昊的人是一样的,冷酷无情。 当流云将一切告诉她的时候,她忽然就笑了,凄凄的笑容绝美得如峭壁上绽放的雪莲,却让流云有一种难言的窒息感,虞诗瑶只是抬眼谢谢她,将解药给了流云,她想要整个沐府为他陪葬却终究狠不下心。 她是真心感谢流云的,因为她让从绝望的矛盾中解放了出来,她一面恨恨地为吴昊报仇,一面接受着沐青扬给予的所有宠爱,她更害怕的是爱上这个给予她宠爱的男人。 22虞姨,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22流云敏感地察觉虞诗瑶的脸色不对劲,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随时会昏倒一样。 22你知道吗,其实老天爷很公平,真的很公平,我害死了宁香,所以,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22虞诗瑶平静地注视着流云,却又像是透过她在想念谁,22我是真的很羡慕你娘的,她永远可以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么狼狈的境地。22 22你到底怎么了?22流云原先也是真心喜欢这个通透的女子的,所以这个时候她也许顾不上她对沐家做了那么多事,她急忙走到虞诗要身边,碰触到她冰冷双手时眉头紧皱,然后她才看映出血迹的长裙。 流云几乎瞬间白了脸,低吼道:22你不是买了避子药么?怎么会,怎么会有孕的?22 然后,她忽然想起浅澜从前告诉过她的事,避子药中其实有会让人小产的成分,但是主要的用途还是让人避子,所以流云压根就没有想过她会有孕,更何况她和她爹成亲时间并不久。 22这是天意,老天爷惩罚我,惩罚我。22虞诗瑶猛地站起来,却又失力地倒在地上。 流云大叫着人来帮忙,这才将她扶到了床上,梁大夫也被立刻请来,等流云走出屋子时就看到沐青扬立在门外,眼底的焦急分外明显,却有刻意掩饰住。 她忽然觉得,也许沐青扬是真心喜欢虞诗瑶的,不然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立在这里,等着她的消息。 只是可惜,他们恐怕是注定了不能在一起的了,因为他们之间横跨着太多的一切。 沐青扬沉默地立在门外,甚至他已经没心思去问为什么流云会在这里了,直到梁大夫出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匆忙迎上去。 22夫人可能误喝了避子药,才会忽然小产,只是避子药的药xing十分强烈,夫人日后怕是很难怀孕了,不过好好调养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22梁大夫说得很慢,带了几分遗憾,毕竟虞诗瑶不过二十五岁年纪,她的一辈子还很长,虽说如今是当家主母,若是没有子嗣,日后还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也就说不清楚了的。 22孩子?22沐青扬愣了愣,立刻想到他们成亲前的那次意乱情迷,很快回神,唤来侍女跟着梁大夫去抓药,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踏了进去。 床上躺着的苍白女子,是那个接二连三设计沐府,牺牲自己来报仇的女子沐扬其实很心疼,因为那么美好的她竟然变得这么冷漠无情。 22我杀了你的女儿,如今用我的孩子补偿给你,沐青扬,我们两清了。22虞诗瑶空洞的机会眸子里空无一物,甚至她的话语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娃娃似的,丢了魂魄。 22那也是我的孩子。22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沐青扬没有了发脾气的冲动,他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仅此而已。 22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了,我和你之间就只有仇恨,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22虞诗瑶忽然看向他,朦胧的目光里透着坚决,22休了我吧,这样的痛苦,就这样结束吧。22 沐青扬猛地握紧拳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话:22弘景的事我会去查,但是不管如何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决不会放了你。22 若是折磨,那便一起承受吧。 22你又何必?22虞诗瑶忽然有些看不懂沐青扬了,这个永远能够迅速决断的男子,竟会这样犹豫,竟是让她心中多了一分别样的感觉。 22你的身子,我会派人过来照顾你。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22沐青扬并不承认这是软禁,这只是一种暂时的挽留,他会她一个满意的答覆。 虞诗瑶勾唇一笑,留下她又能如何?为他的女儿报仇吗,还是为了他的儿子呢? 见她这样的表情,沐青扬口中苦涩不已,原来那些默契和知心都是假的,他以为这些年纵横商场,早就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谁都伤害不了,却没想到一个小了他整整一年的女子,竟能让他有这样的无力感。 再不愿这样下去,沐青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听雨楼,等他走远,流云才回到她的房里,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地叹息,22这又是何必?22 22我是靠着恨支撑到处现在,可是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恨错了人,报错了仇,真是个讽刺的大笑。22虞诗瑶的脸上多了两条清泪,就因为她的执迷不悟,因为她的报仇心切,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只是不想怀上沐青扬的孩子,不想让原本就复杂的问题更复杂,却没想到会让自己小产,当她察觉到小腹阵阵坠痛和下身的湿润时,她就知道出事了。 22至少还有以后。22这是流云重生以来,不提告诫自己的话,也是让她慢慢放下仇恨的最大功臣。 22以后22?虞诗瑶眯起眼,真是个充满期待的词汇,可是她已经没有了。 一场以无数阴谋诡计盘算着的复仇,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虞诗瑶被送去了别院,说是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而弘景则吃了解药已经无碍,林氏原本还想趁势将虞氏拉下马的,后来被沐青扬训斥了一顿才算作罢,谁都不能怠慢了大夫人。 就这样,沐府过了两个极为平静的夜挖,第三日便是流云的大喜之日。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就先两章,等回去之后再恢复三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十里红妆 整个临阳城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一日,蜿蜒数里的红妆队伍一直从沐府延伸侯府,担担车车皆是朱漆髹金,流光溢彩,浩浩荡荡,所谓十里红妆,便是如此。 整条送嫁队伍路过之处都被铺上了红色的绸布,几十个孩童被装扮得极为伶俐漂亮,在送嫁队伍里洒着粉色的兰花,一片喜气洋洋,道路两处的屋顶也安排了人洒落花瓣,落英缤纷,宛若一场浪漫的花雨。 而那黑色的骏马之上坐着的英俊男子更是让人倒抽一口冷气,仿佛任何言语都形容不了他的英俊,他只是端坐在骏马之上便宛若神祗,唇边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剑眉星眸深处是深邃的汪洋,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就在那一刻,所有关于东方小侯爷的传言通通粉碎,那些忌讳小侯爷深居简出怕是容貌不堪的,或是忌讳他体弱多病虚弱不堪的,这个时候纷纷捶胸顿足不能嫁给这般出色的男儿。 花轿到了侯府门前,小侯爷纡尊降贵亲自走到花轿前扶着新娘出了花轿,望着新娘的眸中温柔地仿佛能掐得出水似的,新娘盖着红头盖看不见,旁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对这个商贾之女嫉妒不已,后悔自己为何听信坊间传言未嫁给这位完美的小侯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新娘子进了洞房,小侯爷还特意让人备了些点心送去,让陪嫁的丫头服侍她先吃一点,别饿坏了,听得众人又是一阵羡慕妒忌恨。 因着小侯爷素来身子不好,这一日虽说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是侯爷对外亦是宣称人逢喜事精神爽,小侯爷的身子是沾不得酒水,因而宾客们想要灌酒便去灌三公子东方靖便好,可怜的东方靖也不知为何大家都来灌他,却也只能摆出千杯不醉的架势,实际上这不过是侯爷趁机惩罚他日日在外喝酒作乐罢了。 入夜之后,东方晔便回了洞房,一袭礼节结束终于能让他挑开了红盖头,东方晔眯着眼定定地望着他的新娘,早就知道他的美眷如花,却不想能美得如此惊人,竟叫他一时看得失了神。 “你们都出去吧。”东方晔佯装镇定地让一屋子喜娘侍女出去。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他才忍不住俯身亲吻她的新娘,搂着她的腰,恨不得能将她揉入身子里去,他盼了那么久那么久,她终于是他的新娘了,再也没人能将她抢去。 “晔……”流云羞涩地开口,眼神往桌边飘去,低声呢喃,“先要……喝交杯酒。” “不喝交杯酒,谁知道靖会不会在酒里使坏。”东方晔哼哼一声,显然对自己的三弟的心思了若指掌,怀里的美娇娘也跟着低声轻笑,尤其是注意到门外似乎有不少身影影影绰绰更是乐不可支。 “门外的人,要是再不走,明天就都打发了去军营历练历练,反正也闲得慌嘛。”东方晔的声音很温和,只是透出的意思却是很凌厉,只一句话,门外的人便都闪开了。 东方晔伸手帮流云褪嫁衣,折腾了半天连外衣都没褪下,不禁黑了脸:“这什么衣服,怎么这么难脱?” “嫁衣。”流云无比淡定地回答了他两个字,让原本就沉了脸的东方晔更黑了。 “娘子,你要不要帮为夫一把?”东方晔极为委屈地抬眼看向流云,他们的洞房总不能就败在这么一件嫁衣上吧? “夫君,这可是洞房花烛的首要任务。”流云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两手一摊,摆明了就是不愿意帮忙,难得能看到东方晔有这般苦恼的模样,她可想着多欣赏一会儿呢。 东方晔叹息一声,看来还是要自力更生才是。 虽说嫁衣难脱,但是到底还是难不倒东方晔的,尤其是让眼前这小狐狸高兴高兴倒也是好的,毕竟他们相遇至今,在一块儿碰上的皆是麻烦,也难有几件顺心愉快的好事。 “他们怎么这么快把你放进来了,我听说别人家新郎都是要闹到后半夜醉醺醺的才能进来的。”流云百无聊赖地问道。 “你家夫君身体虚弱,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灌酒这样的事自然是该由东方靖去承担了,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公公也就是我爹的意思。”东方晔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可是他出谋划策的主意。 “说起来,人人都说你深居简出体弱多病,可是我看你明明身子骨还算硬朗,我们也是经常在外面碰上的……”这一点流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虽说传言不可信,但是说得多了自然有人会信。 东方晔脱嫁衣的手顿了顿,旋即说道:“因为先天不足的关系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又患有宿疾,十五岁之前确实天天当成药罐子在养着,谁都不能保证指不定我哪天就不在了。后来遇上了陆明,那家伙算是个半吊子神医,在他的治疗下身子倒是好了大半,但是侯府事务繁杂,我也懒得理会,自然用这般体弱多病的身子去敷衍。这些事日后你便会明白的。” “我懂。”就像沐府内宅一样,怀璧其罪,便是如此。 “洞房之夜还是别想这些恼人的事了。”不知不觉间东方晔已经褪下了流云的外衣,大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时候惹得她惊叫一声,他坏心地朝着她的脖子吹气,弄得她娇喘连连。 “好了,轮到娘子了。”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喜服上,流云却是因了他刚才的撩拨身子微微发颤,解拉半天都解不开一粒扣子。 “你就是想折腾死我吧。”不理她的低呼,东方晔自顾自地脱下了喜服,要是等她解开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来的。 这便是洞房之夜了么,流云仰着头注视那头深情款款望着自己的男子,他的眼底只有一个沐流云,再无旁人,她竟是真正涌起了想要将自己交给他的想法,没有重生,没有报仇,没有痛苦,她微微闭上了眼,也许过了今晚,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东方晔的动作缓缓地慢了下来,他记得那一日她苍白的面容和梦魇般的模样,他其实是担心的,但是看着她这般交出自己的模样他又忍不住觉得也许是可以的,不论她经历过什么事,他都会为她抚平忧伤,因为过了今晚,她便是他的妻子,他一辈子都要守护的女人。 两人**过后,望着流云窝在怀里恬静的睡颜,东方晔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因她如今已经留在了他的身边。 窗外黑影闪过,东方晔眉头一皱,一道亮光由他指尖射出,窗外那人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东方晔也不去追,反而回头望着怀里的女子,见未将她吵醒,这才将她搂得更紧些,沉沉睡去。 所有的一切,都要等明日睡醒了再说。 【作者题外话】:苦bi的小夕颈椎发作,躺了两天都没见好,天旋地转跟晕船似的,之前请群里的小伙伴们在评论里给大家留言了,昨天回上海之后也来留了言,不过看大家反应这么大一定是没看到了的。。。 抱歉,这会儿状态还不是很好,就先更一章了,希望明天能彻底好吧,哎。。。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认一主 第二天清早,流云迷迷糊糊间睁开眼,身侧传来的暖意让她一下子清醒,一抹红霞飞上了脸颊,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仍在熟睡中的男子,在心中勾画着他的眉眼,真是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这段日子就像做梦似的,重生而来,报仇雪恨,斗智斗勇,还……嫁给了东方晔为妻,每一件事都是前世的时候不敢想象的,尤其是嫁给东方晔,这个身份尊贵的小侯爷,流云忍不住伸出手,悬空着勾略他的容貌。 这般天神似的男子,竟已经是她的夫君了么? 这个时候,她才仿佛忽然明白自己捡了一个多大的便宜,她用自己作为赌注,竟是赢得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局。 “怎么样,为夫的容貌还叫娘子满意么?”东方晔忽然睁开了眼睛,清明的眸子里满是浓浓的宠溺,有的时候连流云都忍不住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是她,这般天大的好运怎么会轮到她沐流云的。 “很满意。”流云故作镇定地回答,旋即便要起身,直到的身子触及冰冷的空气时才意识到被子底下的自己可是寸缕未着的,而某人自然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某只小狐狸羞红脸蛋的模样,流云猛地缩回被子里,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东方晔默默叹息,看来再冰雪聪明的女子也有这般蛮不讲理的时候,昨夜他可是将她的身子看个遍了,不觉得这个时候再说这样的话也太晚了么? 不过,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让他的夫人闹心,他只是低笑两声:“我先起身,你再睡会儿,让丫头们给你准备沐浴。” 然后某人落落大方地起身穿衣,某个躲在被子里的人忍不住拉开一条缝隙欣赏着自己夫君姣好的身材,心底啧啧感叹,没想到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材倒还是很有料的,只是因为常年穿着比自己身材宽大一些的白衣才会显得清瘦。 待他穿戴完毕,丫头们鱼贯而入地在屏风后架起了木桶,伺候着他们的新夫人沐浴。 “沫离。”东方晔执起被褥中的一块白色绸布,视线落在那上面的殷红之上,沉吟半晌然后说道,“把这个收起来。” “公子,这是……”沫离是清风苑的大丫头,也是清风苑的掌事侍女,东方晔不管事,闲杂的事都是交给他的这个大丫头,不论是在清风苑还是在侯府,这位沫离姑娘都是极有地位的。 “传我的话下去,昨日太过忙碌,因而引发了旧疾,昨夜洞房花烛少夫人照顾了大少爷一个晚上,大夫特意关照了这段日子不能行房。”东方晔说这些话时,并未忌讳着流云,她本就在屋子的另一侧屏风,自然将他的话听得清楚,东方晔也能感觉到她微微一窒的呼吸,然后他又沉声说道,“都听明白了吗?” 流云很乖巧,至少她能这般反应已经出乎东方晔的意料,女子最重名节,洞房之夜何其重要,东方晔的一席话便让流云这少夫人的身份有名无实,若是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就大吵大闹了起来,然而流云却安静地沐浴,那么至少她的心里还是信任着她的。 “另外,少夫人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若是我不在清风苑,那么你们的主子便只有一个人,明白了么?”东方晔又说了一句话,让沫离更是惊讶不已。 清风苑在东方侯府本就是个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这件事还是东方侯爷答应的,清风苑无需受侯府后院的管辖,一经开销皆由东方晔自己给出,这件事除了侯爷和大夫人之外无人知道,众人皆以为侯爷和夫人宠着大公子,再者大公子用药珍贵怕得了旁人嫉妒,便将之开销用度与后院分开,便也不会得到旁人的不平衡。 因而在清风苑,主子就只有一个,很早以前东方晔就下过命令,侯府任何人过来下命令,都无需遵循,除非他亲口应下,这也是为何沫离姑娘在侯府中有如此地位的原因之一。而如今,公子说了这么一番话,那便是让清风苑的众人再认一主,这便是告诉他们,这位沐流云不是赐婚也不是官商联姻,而是他们主子认定的夫人。 “是。”整个屋子的下人皆是沉稳地回答,沫离的脸上更是透出了坚毅,她忽然发现自己跟着公子这么多年,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本以为他会随了老爷的意思娶了苏婉小姐,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带着夫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时候晚清也进来了,和沫离一起为少夫人梳妆打扮,这令流云有些不太习惯,平日里她的身边也不过两个丫头,这会儿一群人在旁伺候,让她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不想问我为什么收起你的元帕么?”东方晔走到流云的身后,望着镜中那张精致素雅的脸蛋,低声询问。 “可以问吗?”流云抿了抿唇,语气里多了一抹失落。 “昨日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却忘记了高调行事会引来何等麻烦。小侯爷地位尊贵,若只是一个身娇体贵甚至连房事都要看老天爷心情的人的话,那么就算外人再有想法也会三思而行了。”东方晔笑得很淡,见她想要争辩什么,旋即又说,“这么多年都是拖着这副病弱的身子,偶尔想想这其实也是最好的保护。再者,你我虽无夫妻之实,却也是我东方晔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终是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的。” 流云皱眉:“我不是在意这个。” 她的心里有一个很固执的想法,若是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她,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东方晔,所以无论他作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毫无条件地相信他。 当然,直到她单独去前院见了侯府众人,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晔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戏,也让她终于明白,他所谓的不会让人欺负她,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永远都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帮她,永远都是。 【作者题外话】:晚上又睡了一觉,好像终于好点儿了,以后要开始养生疗法每天十一点睡觉才行。。。哎。。。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媳奉茶 侯府占地极大,临湖而建,算不上奢华却绝对是个风雅的大宅子,除了主屋是侯爷东方远做居所,东边是侯府正门前厅,南边的别院以供妻妾所住,西边的院子便是以供三位少爷,北边则是下人房及库房等等。 从清风苑走到东边的前院并不算近,因而流云走到的时候众人已经都在前厅里呆着了,见她进门,松散的气氛微微一变。 “哟,这便是少夫人了吧,架子可真是大着呢,头一天就敢让我们大家等着。”侧夫人白若烟算是府里难得有个敢同大夫人凌澜呛声的,侯爷素来不爱搭理她们女人之间的事,除非真的闹得凶了,否则便是由着她们自己闹腾。 “回侧夫人的话,大少爷昨夜旧疾发作,少夫人照顾了整夜,这会儿大少爷才刚睡下,少夫人便过来请安了。”回话的是沫离,虽是侯府的下人,对着这位侧夫人也只是微微福身算是请安。 实际上一大早,清风苑那儿的事早就已经传到了各个院子,因而众人看向这位沐家大小姐的目光中不仅带着轻视,也带了些许的同情,好好一个洞房花烛便弄成了这般模样,大家都对她的反应很是好奇。 不过很显然,流云这般温婉清淡的样子,倒是大跌众人的眼镜,谁都知道沐府大小姐蛮横娇纵,碰上这样的事她又怎么会如此平静,着实让人不解。 “晔儿身子怎么样了,大夫看过了说什么了?”大夫人凌澜到底更关心儿子,虽说对于这门婚事她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到底是皇上赐婚,她纵然千般不愿也是不能表现出半点来的,再者老爷也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为难了这位沐府的大小姐,否则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个幺蛾子来。 “回大夫人的话,大夫说这是小侯爷白日里疲惫所致,这段日子只要注意静养,便可无碍。”流云的回答中规中矩,实际上哪里需要她多说什么,关于清风苑的事早就有人告诉这位大夫人了,当然他们不知道的事,清风苑所传出去的就只有他们家公子希望别人知道的,而不是真正发生的事。 凌澜点点头,朝着一旁的嬷嬷说道:“摆茶吧。” 照规矩,新媳妇是要给家里众人敬茶的,侍女早已准备好了茶水。 沫离扶着流云走到东方远的面前,低声说道:“这是老爷。” “父亲喝茶。”从沫离手中接过茶水奉上,态度恭敬和顺。 “晔儿身子不好,日后还要你好好照顾。”接过茶水,侯爷身边的侍从立刻递上一只红包,那是老爷给新媳妇的礼物,流云恭敬地接过。 接着便是大夫人,流云依旧是恭敬的语气:“大夫人请喝茶。” 凌澜虽是心中不满意她的商贾之女身份,但是不得不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礼仪俱佳,倒是和那些小家碧玉的全然不同,只见她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一旁立刻有人过来接去,她从袖中拿出一只玉镯子,伸手撩开她的右腕想将之套上,却没想到她的右腕上早就套着一只珍贵的血玉镯子。 气氛,在一瞬间,僵住。 谁都没想到,流云竟会抽回手,将血玉镯子褪下捏在手中,再伸出右腕,淡淡一笑:“这只血玉镯子本是我娘的生前的遗物,如今换上大夫人所赠的玉镯,流云会如待亲娘一般侍奉大夫人。” 这一番话,说得落落大方,没有半点不自在,倒是让众人对这位传言中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有了新的见解。 “晔儿唤我澜姨,你便随他这般叫我就是了。”凌澜刚才的不快已经被流云这一番带着淡淡讨好的话收买了。 “是,流云谨记澜姨教诲。”她这番恭顺的模样要是叫沐府众人看到,大概都会震惊不已觉得她不是沐流云吧,沐府的嫡女什么时候会有这般谦恭顺和的时候。 接着便是刚才对流云冷嘲热讽的白若烟侧夫人了,她倒不是不喜欢流云,不过因为她是大夫人的媳妇才想着让她出丑罢了,毕竟侯府三位妻妾不和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了,但是老爷不提也就无人刚吭声罢了。 “呵呵,本还猜测着这杯茶会是哪户世家千金奉上的,倒是没想到大少爷竟然会娶一个商贾之女,真不知道你们沐府上辈子是烧了什么好香,这辈子竟是让你有这等福分。”白若烟接过茶水,倒也不喝,反而继续刚才的嘲讽之言。 流云好脾气地不搭话,反而淡定地望着她,浅笑凝在唇边,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倒是让侯爷对东方晔选的这个媳妇儿有了些许好感。 能忍常人之不忍,才是东方晔的媳妇。 “烟妹妹这话……是在编派皇上的不是么?到底是皇上赐的婚呢。”凌澜气度优雅地用杯盖扫开水面上的茶叶,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白若烟面上一滞,余光扫到侯爷面色不善,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们几个窝里斗无伤大雅,若是说到了皇上那便是让侯爷不高兴的事了,因而她改口也改得快,“瞧妹妹真是昨日的喜酒还没醒来呢,竟说胡话。” 凌澜勾唇一笑,反唇相讥:“知道是胡话就好,在府里说说倒也是了,别到外面去胡说,给侯爷惹来什么事。” 白若烟咬了咬唇,狠狠地瞪了瞪流云,仿佛她受的这一切都是由她而起似的,流云顿感无辜,她发誓她真的是躺着中枪,什么话都没说。 再来便是另一位侧夫人上官绿蓉,她倒是极好说话,送了一对玉坠耳环给流云,面上淡淡的,不过流云是大宅门里长大的,从来都知道不叫的狗未必是不咬人的,能在大夫人和侧夫人眼底下生下三少爷,还将他抚养成人的女子,必定是不可小看的。 接下去便是循例的训话,三位夫人此起彼伏地训诫,教导流云以夫为天,三从四德,实际上不过是向侯爷邀宠罢了,别说跪在前厅中间听得昏昏欲睡,就是一旁的两位少爷都快要打起瞌睡来了。 然后,终于听到救命的声音,“启禀老爷夫人,大少爷醒来了,正在找少夫人。” “恩,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先回清风苑照顾晔儿好了。”大夫人终于舍得放行,摆摆手让侍女扶着她离开。 流云扫到沫离和门外的侍女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晔要抱病在床,敢情他早就都算计好了的,真是……高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新婚燕尔 一回到清风苑,流云端着的身子便微微拖沓下来,沫离在旁看得好笑,难怪他们家主子这么喜欢这位少夫人,她可真是可爱得紧,在人前那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若是旁人告诉她,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呢。 没想到东方晔已经在屋子外候着她了,一见到她就立刻将人拦腰抱起,流云吓得立刻抱紧他的脖子,不知道这家伙莫名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到屋子她就明白了,心底涌起了满满的暖意,所以当东方晔将她放到床边的时候,她忽然就点起脚尖搂紧了他的脖子,埋入他的颈窝。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这么多这么多的温情满满,他是打定主意要攻陷她了么?这样的东方晔,纵然是再多的防备都让她无力招架了的。 “傻瓜,先坐下,这外面冷得很,就算有垫子,跪久了也是要出问题的。”东方晔柔声哄着怀里闹变扭的小丫头,不知道她又哪里不高兴了,想着八成是在前院受了气了,这会儿也只好先哄着她让她下来。 “东方晔,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流云低声咕哝起来,她原本只是因为沈逸的关系才不得不嫁给东方晔,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他们不是本着互利互惠的本质成亲么,那么为什么他会忽然对她这么好,好得让她心惊肉跳的。 没有得到过幸福的人是不会懂得痛苦的滋味,她前世便是如此,因为得到了沈逸太多的温情才会在他背叛和欺骗的时候那么痛心疾首,这一世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动心了,可是她没有想到会遇上东方晔,面对眼前这个比沈逸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东方晔,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一会儿再闹,先让我看看你的腿。”东方晔明白她是心里便扭,也不揭穿她,只是微微拉开她,执起她的脚帮她褪下鞋子,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脚,那厢却是抓得很近,低声说道,“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任是谁在他这般温柔的命令下都无法忤逆的,流云更是如此。 缓缓将她长裙下的白色里裤卷起,膝盖上青紫相接的跪痕让东方晔沉了脸,连忙将她两只脚都浸到水里,拿起柔软的帕子帮她捂着膝盖。 “其实没那么严重,只不过从小娇生惯养的,才会跪了那么一会儿就……”流云尴尬地安慰东方晔,倒也不是她真的不在意,而是压根也不疼,只是因为她皮肤很白,才会显得特别严重。 “是啊,从小娇生惯养的,这才来侯府第一日便跪成了这副模样。”东方晔的声音风轻云淡,但是流云还是从中听到了些许不悦,她连忙抬头看向沫离求助,她看得出来这位大丫头的话东方晔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果不其然,沫离低声说道:“公子也不必介怀,新媳进门总是免不了这些规矩的,侯府又是素来最讲规矩的,再说老爷也在,三位夫人今日算是没有为难少夫人了的。” 这倒是大实话,今日流云的大方得体不止收服了大夫人,更是收服了这位清风苑的大丫头,流云那一番摘下血玉镯子的举动可是让沫离十分佩服了的,如今想想真是后怕,若是当时没有处理好,少夫人日后的日子怕是会相当难过的了。 “总之日后,就说本公子抱病在床,要少夫人时时刻刻伺候在旁,谁叫都不去。”东方晔哼哼两声,下了死令。 立在一旁的沫离只能无语望苍天,他们家冷静的公子怎么一碰上少夫人的事就立刻方寸大乱来着了,是谁前几日还在算计着该如何让少夫人在人前独当一面,让她好好地摆一摆沐家千金的谱,这会儿可好了,才刚一天工夫就变了,直接把人护到羽翼之下来了,敢情之前少爷同他们说的那些都是胡话。 “行了,去准备早膳吧,听了那么久的训话都饿了。”东方晔一眼就看穿沫离的想法,这会儿也觉得有点不自在,立刻打发了丫头,心下暗忖,有个从小伺候自己的丫头就是这点不好,打不得骂不得,一点小心思都被看得透彻,真是麻烦透了。 待丫头们都各自去忙着各自的事了,东方晔才小心地给流云的膝盖涂了些药膏,说是去血化瘀的,虽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是冬日地上寒气极重,不小心便会落下病根,指不定日后再到冬日就会难受得紧,他可是半分都舍不得她难受的。 “你的装病……是为了我吧?”流云瞧着轻手轻脚为自己揉着膝盖的男子,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东方晔笑了笑,好声好气地抬头解释,“年纪小的时候到了冬日宿疾会比较容易发作,大夫也是看不出个缘由,只要我说我不舒服,他们便会用旧疾发作来敷衍我爹他们,久而久之我也摸透了这个道理,只要是不想出去,就说旧疾发作,他们也就没有办法了。” “那个时候,很难受么?”流云忽然有些心疼,这么出色的男子竟也曾经宿疾缠身吗? 东方晔莞尔一笑,帮她擦拭了双脚,然后放到暖烘烘的被窝里,这才起身将水盆放到门边,到脸盆那儿洗了洗手才走过来。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太记得了。”东方晔摸摸她的头,沉醉在她心疼不已的目光中,心里的暖意微微蔓延开来,这个小女人总是这般心软,所以才让他放心不下,只得将她拐到身边小心守着才能安心。 “胡说,怎么可能不记得了。”流云瞪他一眼,见他眉宇间皆是笑意,便也不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题,反而软了身子窝在他的怀里,“既然你宿疾发作,我要时时刻刻伺候在旁,那是不是这段日子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应该是吧。”东方晔思索着,若这是她的想法,那么他必然会为她完成,仔细想想他们是新婚,不被人打扰倒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真好。”也不知怎么的,靠在他的怀里就有一种异常的安心,迷迷糊糊间便睡了过去。 望着流云恬淡的睡颜,东方晔小心翼翼地帮她褪了外套,抱着她补眠去了,天大的事也等他们醒来再说。 【作者题外话】:。。。。悲剧,果然眼花发错了预设的时间。。。这一章是22号发的三章的最后一章哦。。。明天早上会请编辑帮忙改一下顺序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与虎谋皮 侯府南边有一座精致的别院,名为烟雨阁,听闻是侧夫人白若烟搬进来之后重新找人整修的,侯爷那时候正在外办事,待他回来之后见烟雨阁变了样也没说什么,众人便认定了侯爷偏宠侧夫人的事。 说起来侯爷的三位妻妾各有千秋,他也是雨露均沾,倒也说不上特别偏宠着谁,对于大夫人他多了几分敬重,侧夫人白若烟因为xing子刁蛮乖张倒也是多了几分宠爱,另一位侧夫人上官绿蓉则显得安分得多,毕竟是侍妾抬了名分,同其他两位夫人到底是不同的。 大少爷东方晔素来淡漠,连侯爷都对他容忍三分,府里其他人更是不允打扰,这件事白侧夫人倒也是闹腾过,说大少爷不懂礼数,却是被侯爷轻描淡写地以大少爷身子不好为由搪塞过去,久而久之就再也无人敢拿大公子说事的了。 这次东方晔忽然娶亲,让侯府众人大为惊讶,尤其是侧夫人白若烟更是如此,她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得到他竟然会忽然娶亲,娶的还是商贾之女,最奇怪的还是皇上亲自赐婚。 她一直都以为她的儿子东方霖受皇上器重,却没想到竟然被默默无名的东方晔抢去了风头,虽说他如今是小侯爷,但是以他的身体谁知道还能活多久,白若烟一直都坚信日后能继承侯爵之位的必定是她的儿子。 素来沉稳的白若烟,这一次也焦急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心神不定地坐在房里,而她身边坐着的妙龄女子赫然是苏婉。 “白姨昨日见了沐流云,感觉如何?”苏婉坐在窗前,举止优雅地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复又抬起头看向白若烟,“听说她和小侯爷尚未圆房?” “婉儿,白姨劝你一句,还是放弃东方晔吧,纵然他有千万般的好,他的身体连房事都不能,你若是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么?”白若烟和苏婉的娘算是有些交情,当初老爷会将苏婉带回来养着也是听了白若烟的话,苏婉乖巧可人素来都得侯爷喜爱,人前白若烟和苏婉并未有多大交集,实际上两人一直都是相互帮衬的关系。 “白姨,你别劝我了,打从我十二岁那年见到他便倾心于他,只是这些年他避而不见,我也是难得见他几面,可是越是见他越是深陷。”苏婉凄凄一笑,却是绝美依旧。 “你这又是何苦?苏家将门之后,如今虽说你是养在侯府,但是皇上却是从未忘记你们苏家的功勋,一直都想着要为你赐婚,你若是想要嫁给皇子那也未必是不可以的,你又何必……”白若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虽然她承认若是她再年轻二十岁或许也会为东方晔的风采所倾倒,但是人要现实,他纵然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可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又有什么未来? 苏婉摇摇头,淡然道:“白姨若是疼我,就帮帮我。” 白若烟自然也是不喜那个八面玲珑的沐流云的,虽说她看似乖巧听话,但是对于这位沐府的嫡女传言可是颇多的,不过是一只藏起了尾巴的小狐狸罢了,总有一日是要露出狐狸尾巴的,她便等着看她的笑话就是了。 原本还想着以大夫人凌澜的xing子定然不会喜欢这个儿媳妇,却没想到只不过是初次见面就对她印象不错,这倒是让她大感意外,不过来日方长,白若烟相信看着她们婆媳窝里斗的日子,不会太远。 “婉儿不用着急,这个沐流云纵然现在能讨得了凌澜的欢心,也不代表日后亦能如此。端看东方晔对那丫头的宠溺就能猜得到,没多久便是要上演好戏了的,要么东方晔时时刻刻将人护在身侧,不然……呵呵,我们就看戏好了。”白若烟唇角一扬,笑容越发明媚起来。 听到这里,苏婉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昨日傍晚就传来消息说是东方晔旧疾发作要少夫人时时伴在左右,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不让人有机会欺负了这位新进府的少夫人。 侯府的惯例,素来女人间的争斗男人是不cha手的,东方晔倒是好,明面上不cha手,暗中却摆了众人一道,他这么一放话,谁还敢找这位少夫人什么麻烦,不然到时候套一个影响小侯爷静养的罪名,谁又担当得起? “所以,白姨的意思是让我等?”苏婉也不是等不起的人,她从十二岁就想要嫁给东方晔,若非他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而她又恪守着矜持的本分不敢逾矩,哪里能给沐流云可趁之机。 “婉儿啊,你知道我始终是不赞成你嫁给东方晔的,单说我和凌澜斗了那么多年我就不愿意看着你成为她的儿媳妇,我可不想日后和她勾心斗角的时候还要护着你不被波及。”白若烟对苏婉也算是极好的了,这些年若不是她时时刻刻教导着她讨得侯爷的欢心,她又哪里能这般舒适地寄人篱下。 在白若烟心里,是很不希望苏婉嫁给东方晔的,一方面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有着太过隐忍的心思,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再者苏婉知道她太多事,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敌人手里这样的事白若烟是不会做的。 只是,她却也不想因为拉拢苏婉而让儿子娶她,虽说侯爷喜欢苏婉,皇上对苏家也从未忘记,但是没有娘家背景就是没有娘家背景,若是想要在未来在东方霖的仕途上帮他一把,那么他的妻子必定是名门之后世家之女。 这样一来一去的,不禁耽误了苏婉,也让白若烟变得十分被动。 “白姨放心,不管我能不能嫁给他,我的心都是向着您的。”苏婉眸中清澈一片,没有半点虚伪。 只是早已在侯府中看惯了虚情假意的白若烟哪里能真正地信任苏婉,不过她还是执起苏婉的说安抚道:“是,白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会尽力为你周旋的。” 两人皆是低下了头,因而都未从对方眼中看到精光,和一闪而过的狠戾。 第二百四十七章 闲散生活 流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能懂那么多的东西,从琴棋书画,到天下大事,甚至连医书史记都能信手拈来,短短几日的相处东方晔带给她太多的震撼。 是的,震撼。 若说从前那个每每能在危难时出现拯救她的骑士总能给她带来惊讶和感动,那么如今这个笑容淡雅风度翩翩的男子便是给她太多的震撼了。 也许连皇上所说的经世之才,都无法形容东方晔的才华,流云忽然很担心,老爷天会不会因为将这个男子塑造地太完美了,忽然哪天后悔了就将他收了回去。 前世的时候为了成为一个配得上沈逸的妻子,她努力地学习着一切当家主母该学习的,如今立在东方晔面前她却突然手足无措了起来,因为学得再多的东西多无法跟上这个男人的脚步,因为他走得实在太快了,她甚至,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就如现在,流云只是弹了一遍的曲子,东方晔便能轻而易举地以玉箫随即跟上,合拍得仿佛两人已经练习了许多回似的。 “叮”地一声,琴弦忽然大大地弹出一个颤音,旋即乐曲便停了下来,东方晔的曲子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他走到流云身边蹲下,执起她的手检查,却没发现伤口,不由得奇怪:“怎么了?” “这下子你没办法跟上了吧?”流云这才高兴地眉开眼笑,笑眯眯地伸手缠上东方晔的脖子,某人无奈地将她搂到了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尖,“淘气。” 好像人都是这样的,习惯了步步为营的生活,让流云忽然松下所有的防备和戒心,无忧无虑地同人相处,刚开始的两天她依然战战兢兢,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都只是为了给她致命一击的美好泡影。 可是再几日之后,她竟也习惯享受起这样闲散慵懒的生活来了,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算计,有的只是满心的甜蜜宠溺,这样的日子已经让她完全变成了一个依赖着东方晔的小女人了。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点心?”见她没有下来的打算,东方晔便半搂着她走到石凳子边上,晚清早就贴心地端上了她们小姐的最爱。 想当初晚清送上流云最爱的酒酿小圆子时,东方晔的嘴角微微一抽,谁能料得到富得流油的沐府嫡小姐最爱的点心竟然是这样廉价而又随处可见的点心,但是也不知为什么陪着她吃过一次之后,连东方晔都喜欢上了这个点心来了。 两人便吃着点心,流云便关心起沐府的事来了,虽说东方晔其实并不希望她整日忧思,不过也知道不告诉她的话,这丫头是不会放心的,因而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将沐府的情况都告诉她。 “原本该要陪你回门的,不过因为我病了你又要照顾我也就抽不出空回门了,我让沫离和晚清一同回去过一趟,送了些礼物过去。听说沐老夫人已经回祥云寺了,她将虞氏也一起带走了,说是祥云寺安静更适合静养,林氏因为弘景的事被迁怒,如今他们又被禁足不许他们出门,姜氏在外待产也没打算回来,听说如今得宠的倒是那个……姓孟的侍妾。”东方晔暗忖,果然沐府的人脉比侯府复杂得多,将流云早些娶进门是对的,不然和那些个女人混迹在一起终究有一日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的。 “倒是便宜了孟姨娘。”流云支着头,对府里那些事她其实也不太在意,如今还能得她关注的也不过就是雨宸和夏氏那一房了,想来经过虞氏的事之后,沐府也该消停了,他爹该明白女人多是非多的道理了。 “我听说你弟弟雨宸如今跟在你爹身边学做生意,管事的都对他赞誉有加,说他勤奋聪明又好学,颇有经商天分。”东方晔说完,便从流云的脸上看到了骄傲。 流云果然傲娇起来,听到旁人夸赞她的弟弟比夸赞她自己还要高兴:“那是自然,他可是我沐流云的弟弟。” 不过某人可不愿意了,将她拉进怀里一阵抱怨:“我吃醋了。” “……”流云满脸黑线,余光扫过一边尽力忍笑的晚清和沫离,轻轻地捶他胸膛,“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又如何,你是我妻子,我们甜甜蜜蜜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东方晔挑眉,大喇喇地说道,半点没了平日里文弱公子的模样。 要是他这副得瑟的样子让那些倾慕他清朗身材的少女们看到,必定又是玻璃心碎一地了,流云默默泪了,她怎么从前没发现东方晔竟是个这般无赖的家伙。 “是啊,少爷和少夫人甜甜蜜蜜,早日生下个小少爷就更好了。”沫离在一旁插嘴。 小少爷么?流云默默抚着小腹,心底微微涌过微痛。 曾经,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在她的腹中,只是尚未成型,便被他的亲生外祖父狠狠地命人打落,她微微握拳,至今还能感觉得到当时的痛楚,那种骨肉分离的痛。 一股暖意忽然插足她的思绪,流云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才发现一只大手将她握紧的拳头分开,密密地贴合在她的掌心,屡屡热源传了过来。 “你们少夫人还小,孩子的事待以后再说,她如今自己都是个孩子,还想照顾孩子么?”东方晔的口吻中带着几分戏谑,嘴角的笑意浅浅而来,他知道她有心结,不过他不着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待他的小妻子,将她心底的秘密,一件一件地告诉他知道。 “谁说我还是个孩子。”流云这次是狠狠地捶他,这家伙总是这么不分时间地欺负她,虽说她才十五岁,但是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孕育孩子了,她确实尚未做好做母亲的准备,但是他怎么可以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我就是想把你当孩子宠着,行不行?”东方晔的声音极轻,贴着流云的耳边,带着沙哑,性感地让流云心底微微一颤。 他总是能这般撩拨她的心弦,只是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她便被他撩拨得不能自己,沉沦在他的陷阱之中去了。 再然后,便是一道白色的身影将怀里的女子拦腰抱起,大步笑着走向屋子,下人们默契地四散开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东方晔,你做什么?这是大白天。” “为夫当然知道是大白天。” “别脱我的衣服,你放手,不许碰。” “夫人不是说自己不是孩子么?为夫只是想亲手验证一下而已。” “你这个色狼。” “谢谢夫人的赞美。”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只欺负你 这般神仙眷侣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流云敏感地发现这几日东方晔有心事,虽然对着她的时候依然是深情款款,但是眼底却有越来越多的凝重。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样悠闲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不过她倒也不害怕,相较于之前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如今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可以信任,这样的感觉很温馨,很安定。 她也不急着询问,只是安静地呆在他的身边,在他偶尔沉思冥想的时候偏头描画着他的侧脸,她知道她的夫君是干大事的人,虽然他一直都以体弱多病的形象示人,但是她知道,一个背后拥有慕容山庄,一出手便能得皇上赐婚的人,必定不会是简单的小侯爷。 那日,东方晔忽然将睡得迷糊的她叫醒,亲自帮她穿了衣衫便搂进怀里,两人骑着飞絮便往城外跑去,东方晔用厚厚的外套裹住她,她便靠着他的胸膛昏昏沉沉地胡乱睡着,直到了目的地,他才再次将她叫醒,竟是他们第一次隔墙弹吹的地方,慈光寺。 “怎么带我来这里?”流云挣开他的怀抱,这是清苑,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过几日我便要去京城,朝廷里纷争不断,那边来了好几次信催,我又放心不下你……”东方晔难得有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有气无力,然而一只玉葱般的食指忽然抵住了他的唇,流云只是狡黠地眨眼,“东方晔,从我嫁给你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我的夫君不是个只守在方寸之地的儒生。我嫁给你,并不是要成为你的负担,你懂吗?” 他当然懂,眼前这个女子的坚强超乎他的想象,过去那么多年的默默关注,和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又怎会不知道沐流云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可是,她越是懂事知礼,他便越是挣扎不舍,万般后悔自己这么早地将她拖进这个复杂的泥潭,当初他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见她未被沈逸打动他竟是兴奋异常,见沈逸多番追求他又起了几分担忧,才会没了分寸地将她娶进门。 明知道朝廷纷乱他势必要离开,却依然将她拉进了侯府,东方晔素来都是胸有成竹的,只有对流云的事左右为难,想着将她带去京城,又怕京城的暗箭伤到她,想着将她留在侯府,又怕侯府的那些龌龊的事暗算到她,总之就是为难至极。 “还有几日要离开?”流云忽然笑逐颜开,望着东方晔的眉宇间充满了喜悦。 他不会知道,他的为难带给她多大的幸福,当一个像东方晔这样的男子将他的妻子和国家大事摆在同一个天平上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便是这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她已经成了他生命中另一件重要的事了。 “三日。”东方晔别开眼,回答地很勉强。 “那么这三日,你还是我的?”流云扑过去,仰着头望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见他不高兴便伸手捏他的脸,“你带我来这里,是想重温我们的初识吗?” 东方晔点点头,见她这般高兴便也甩开了抑郁的心情,反正还有好几日可以温存,他暗忖着是不是该先预支一些日后分离的福利。 当然这个时候流云是不会想到这些的,毕竟某人刚才可是情绪很低落的。 “我们去泡温泉。”东方晔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点地便飞去了后山的温泉。 “当初就是这里,初夏告诉我兰花吊坠是你的,我才猜到那晚是你。”流云笑眯眯地告诉东方晔这件事,伸手将脖子上的挂坠掏出来扬了扬,傲娇地邀起表扬来,“我聪明吧?” “原来是那丫头说漏了嘴。”东方晔莞尔一笑,他还想流云怎么会忽然知道了那日的事,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那你当时怎么没有告诉我?” 流云抿了抿唇,不乐意地转身过身去,脱下了鞋袜,坐在温泉边上泡脚,轻声说道:“当时想着你这个人高深莫测的,神神秘秘,还是不要同你多有交集才是,所以便只好咽下这件事,再说被轻薄了,难道还要你负责么?” 不过一个吻而已,东方小侯爷难道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吻而负责么?当然这样的话流云是不会说出口的,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那后来你倒是好意思说了?”东方晔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到她的身边,脱了鞋袜,视线却是定在她那双光洁白皙的玉足上。 流云扁了扁嘴,她后来那是被他偷袭得多了也就算了,再说上一次也是因为不小心说漏了嘴才会被他抓住把柄有事没事地拿出来说一说,她到现在还后悔着呢。 瞥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东方晔忍俊不禁,真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样轻松自在的模样,只是可惜他知道这些都是奢望,至少在如今看来应该是奢望。 不过他相信,待时局稳定,他便能回到她的身边,到那个时候他便会时时刻刻地护着她,让她永远这般无忧无虑下去。 他的流云,便是该这般毫无忧愁地快乐着的女子。 “对了,初夏呢?怎么后来就再没见过她了?”流云很不高明地转移话题。 东方晔知道她害羞也不揭穿,只是接了他的话头说下去:“初夏有其他事要办,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里吧。” 他将自己身边的人划分得十分清晰,侯府中的事交给沫离,慕容山庄的事交给秦逸,而平时跟在他身边入京办事的便是初夏和落尘,这两人看似只是他的侍卫和侍女,实际上却是他最重要的左右手。 “不论去哪里,都保护好你自己,好吗?”流云的心隐隐有些不安,她知道她是不能阻止他的,即使她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子,他终究尚有自己需要做的事,和需要承担的责任。 流云不是前世那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大小姐,她娘当初便是不愿意涉足朝廷纷争才会远离京城,这一路走来她明白了太多的人和事。 她娘留下的秘辛她也看过一些,虽然看不太懂,但是她却是记住了的,她曾有犹豫那份秘辛是不是应该拿出来交给东方晔,但是她却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样烫手的甚至可能是害死她娘元凶的东西该不该给东方晔,她不希望她的夫君亦为这样东西付出任何代价。 “在想什么?”东方晔见她微微失神,趁机扯掉了她的外衣,待她回神之时已经被他带入了水中,流云一时受了惊吓立刻抱住东方晔的脖子,这只闹人的狐狸立刻笑眯眯地嬉笑:“原来夫人竟是这般猴急,连衣服都不脱就扑进为夫的怀里来了?” “……”和东方晔比野蛮耍赖永远是比不过的,尤其在这般力量悬殊的比试之下,流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东方晔将她的衣衫褪尽只剩下肚兜,她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东方晔,这是野外……这是……要是被人看到了……” 要是被人看到,她这一辈子的英明就毁了,虽然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名声,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同男人在外……坦诚相对,她实在是做不到平静以对。 所以很显然,东方晔和流云的级数是不同的,因为这个时候东方晔已经干脆利落地脱下了自己的衣衫往岸上一丢,伸手将流云捞进怀里往深处走去。 “停下来,别再走了,东方晔……”流云尖叫起来,这时候平日里的淑女形象是什么都忘记了,她只知道眼下这个温泉她当初是泡过的,要是再往深处她便踩不到底,也就是说到那个地方她就只能挂在某只狐狸的身上了。 呜呜,好想哭,可是任凭流云如何挣扎啃咬东方晔都只是淡定地往深处走去,终于他停住了,然后挑衅地对流云说道:“你要不要站下来看看?” “……”流云坚定地摇头,年幼时溺水的经历记忆犹新,如今已经克服了怕水的毛病,但是一旦到了这种踩不到底的水池中她还是十分害怕的,所以这个时候她很没骨气地抱紧东方晔。 东方晔勾唇一笑,他当然是知道流云心底的阴影的,不过么偶尔善意地利用这样的小阴影也是很不错的**方式,不是么? 例如现在,他的手游离在她的后背,而她紧紧搂住他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温水的刺激和对深水的恐惧让她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也……异常容易被撩拨。 “该死的你……你给我记住。”流云开始放狠话,只是软绵绵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都没什么威胁力。 “东方晔,你这个混蛋……你就会欺负我……”流云微微闭着双眸,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水不水的了,只觉得身体空虚地可怕。 “呜呜,好难受……混蛋……”呜咽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了,微微僵直的身子斜斜地靠在岸边光滑的石壁上,早已意乱情迷的人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早就不在脚踏不着地的深水里了。 而这个时候的东方晔,便是靠在她的耳边低喃:“就只欺负你,我的云儿。” 【作者题外话】:真想一直这么甜蜜下去呢,只可惜。。。哎,又要起风波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春节采买 这几日流云心情特别好,原本那日慈光寺回来东方晔就要准备去京城的,结果隔日告诉她可以再缓几日,待春节过后再去,这可让流云喜逐颜开了一个下午。 这是她重生而来的第一个春节,亦是她嫁为人妇的第一个春节,更重要的是,这是她和东方晔一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从沫离的口中,流云知道了清风苑素来清冷惯了,往年春节大少爷纵然在侯府中也极少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守岁,侯爷体恤东方晔身子不好便也总是免了他遵守规矩,只是很多时候,便是侯爷对长子的迁就容忍才让他们父子间的感情越发的冷淡。 不过这一次流云可不打算让东方晔就这么冷冷清清地过春节,年夜饭是一定要去一起吃的,在流云的心里,这是一家和睦最重要的,虽说她并不喜欢侯府里那些勾心斗角的妻妾们,但是她终究是侯府的媳妇,东方晔可以推说是身子不好,难道她这个长媳也要用这样的理由吗? 再来便是布置清风苑,之前离着大年三十还有好几天,流云和沫离便趁着东方晔在书房和落尘谈事的时候,跑去街上采购年货,这对流云来说是十分新鲜的,前世的时候她是沐府大小姐,年货那些东西哪里需要她亲自采购。 但是这一次她却感觉很不一样,因为这些年货是为了她的家她的夫君,所以她挑选得特别上心,直看得沫离感慨万千,他们家少爷终于也能感受一番过节的喜庆了,却是听得流云一阵心酸。 流云本想在街上买些春联、年画回去,但是挑来挑去的还是没挑到满意的,想来是看惯了东方晔堪比大师的字画,对于外面这些实在是看不上眼,她便买了些红纸打算回去让东方晔写几幅对联画几幅年画,沫离在旁抿嘴偷笑,直说他们家少爷若是知道自己的字画被少夫人看上了要他写春联必定十分无奈。 沫离早先就已经带着侍女们剪了好多窗花,看得流云惊诧不已,对沫离生起了阵阵崇拜,直说她剪的窗花特别漂亮,而沫离却只是掩嘴偷笑,弄得流云莫名其妙。 她们后来又去了一趟布料坊,管事的一见是大小姐来了立刻带她去看了新进的上品绸缎,她挑了几匹适合东方晔的颜色让人送去制衣坊赶制,又挑了十几匹上好的丝绸缎子让人送去侯府给几位夫人。 “少夫人不为自己挑几匹么?”沫离好奇地问道,她倒是没见过像他们家少夫人这样不爱打扮的,平日里在清风苑也经常素面朝天的,他们少爷常说少夫人是素颜倾城,她倒也觉得不外如是,只是这般年轻的女子不爱打扮确实少见。 “不用了,前几日浅澜送了好多新做的衣衫过来,我一个人也穿不了那么多,一会儿回去你去挑几身给自己和你手底下的丫头,过年咱们清风苑可得过得喜庆些。”流云不在意地摆摆手,顺口又添了一句。 流云对沫离和对晚清一视同仁,从不会偏袒了自己的丫头,也因此这两个丫头如今好得如胶似漆,浅澜看到一次都吃醋不已,叫嚷着也要来侯府和两位姐姐作伴,直闹得流云头疼不已。 当初要不是弘景的关系,也不会将浅澜遣去了修文阁,如今流云出嫁总不好再将她带出府,她倒是听说这丫头在修文阁越来越有主子的样子,雨宸倒也是纵着这丫头上下闹腾,还说看到她就像看到长姐似的,流云听说这样的言论不由得无语,她和浅澜那个迷糊脱线又异常八卦的丫头哪里像了? “是,奴婢记下了。”沫离和流云也是不客气的,她是清风苑的大丫头,吃穿用度差不多都能和苏婉媲美了,她倒也不是在意流云送的几套衣服,她在意的是少夫人的这份心思,总是时时刻刻能想得到他们院子里的丫头,这让沫离十分受用。 说起来,从前清风苑没有少夫人,因而掌权的便是沫离,如今流云嫁进去,沫离本想着把权柄交还给流云,谁知这少夫人两手一摊,倒是和他们家少爷一个样子,做起了甩手掌柜,让沫离一阵无语。 不过少夫人这样的信任还是让她十分窝心的,之前她心里还有些担心的,过去府里的人都传言她是大少爷的通房丫头,因而才有如此地位,她本还担心少夫人听信谗言对她有所误会,谁知道这少夫人倒是好,听了传言还安慰沫离不要被人影响了心情,弄得她哭笑不得。 说话间他们又去了玉石铺,也是之前她娘留下的产业,管事的同样将她带去了二楼,可能是年关的关系,新送来的玉石皆是上品,光泽润滑,特别漂亮,流云照例挑了几个好的让人送去侯府给几位夫人。 “少夫人这样做,除了大夫人,两位侧夫人怕是不会领情,还有苏小姐……”提到苏婉的时候,沫离的语气忽然一滞,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提到苏婉这个人,向来大气的沫离都有些局促,就怕自己说多了让少夫人不悦。 “大过节的,晚辈送礼是礼貌,他们爱收不收,我可就管不着了。”流云淡定地继续挑礼物,随口问道,“对了,爹和两位小叔喜欢什么?” 实际上,虽然流云日日在清风苑没有出去,但是该做足的事沫离都是帮流云准备好的,每日都会送些燕窝花茶什么去大夫人的房里,偶尔也会送些点心什么的去老爷房里,至于其他几个夫人是什么想法她可就无须理会了。 “老爷和二少爷都喜欢字画,三少爷么……喜欢女人。”说完,连她自己都扑哧一笑。 “……”咳咳,真是好兴趣,流云忍不住扶额,对于这位小叔子的爱好实在是不敢苟同。 后来想想,侯府的老爷少爷还能缺得了什么的么,不过就是送份心意罢了,流云便挑了两幅自己喜爱的字画抱起来,又给东方靖挑了一块男子用的玉,这一日的采购一行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只可惜,这个时候沉浸在幸福中的流云根本没有想到,随便帮东方靖买的玉石后来让她吃尽了苦头。 第二百五十章 新年礼物 流云回府的时候,东方晔已经和落尘谈完了事,落尘朝流云微微颔首便往外走去,像是急着去办什么事似的。 “有什么要紧的事么?要是紧急的话,你不用陪我过年的。”流云褪下白苏大氅,接过东方晔递过去的手炉,走到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要过年,人家也是要过年的不是么?”东方晔随口应道。 流云倒是没有细想他口中的人家是谁,就拉着东方晔倒案几前,指挥起他写对联了,东方晔拿着大字笔挑了挑眉,他这个媳妇儿倒是越来越进入角色了,连写春联的事都让他来了? “不是出去买年货了么,怎么没买几幅回来?”东方晔从没写过春联,这会儿倒是对着两张大红色的纸发起了呆。 “别人家没你写得好看,我不是怕污了你的眼么?”流云说得倒是很得理的样子,见他沉思,便开口说道,“春联也就是图个喜庆,就写‘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好了。” “……”东方晔眼角一抽,她是真不知道她家夫君的字是一字千金的吧,若是她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写这种随处可见的春联。 岁岁风调雨顺,年年韧阜民康。 流云立在一旁望着认真写春联的东方晔,她忽然觉得自己嫁了个大英雄,一个胸怀天下的大英雄。 两人调笑了半天,流云也被东方晔拉着也过来写起了春联,东方晔立在她的身后,一手环着她,另一只手则覆在她的她的手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春联,只是这么写字却是十分怪异,看得流云闷笑不已。 “你看我写的。”流云这才推开东方晔,认真地执笔写字,在东方晔惊讶的目光中完成了一副春联,末了还拿起来显摆,“怎么样,字不错吧?” 东方晔一看便能辨别得出这是他的字,只是她的力道不如他的,还尚有几分女子的娟秀,但是粗粗一眼,就知道流云以东方晔的字在临帖。 “怎么突然想起来学我的字了?”东方晔面上倒是淡淡的,只是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好心情,他的小妻子如今可是时时刻刻都围着他转,怎么能教他不得意不高兴呢。 “就觉得不错,就学了呗。”流云说得轻松,嘴角却是勾着淡笑,见他一脸得瑟,不由瞪他,“不许笑。” “云儿眼光不错。”东方晔将人拉进怀里,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惹得她低叫出声,连忙推了推他,示意门外还有人候着,让他别闹得过分,东方晔见流云耳根都红了起来,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来,给你个东西。”东方晔从袖中掏出几只红色的剪纸,放到流云的手中。 “好漂亮。”流云惊呼一声,将剪纸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几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倒抽冷气,“这是弹琴的时候,这是绣花的时候,这是看书的时候……” 她忽然就明白了之前她和沫离提到剪纸时她古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流云没想到东方晔竟然会送她这么精致的小东西,她出身富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像这样照着她模样剪出的窗花却是从未得到过的。 从没有人,对她这样用心过。 “喜欢么?”东方晔的声音温柔极了,让人沉醉。 “你剪的?”流云的眼珠子几乎定在这几个剪纸上移不开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爱不释手。 东方晔依然是由后抱着她的姿势,下颚搁在她的肩上,低声浅笑:“我听晚清说,你剪的窗花惨不忍睹,所以为夫只好亲自动手了。” “……”流云泪了,晚清那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臭丫头,她剪的窗花哪里有惨不忍睹,只不过和他们几个丫头的相比稍稍逊色了一些罢了。 “以后每年都给你剪不一样的,然后到我们老了以后再拿出来看,好不好?”低哑的声音里满是蛊惑,他这是许了她一个未来吗? 流云默不作声,她心里仍有不安,幸福来得太快太猛,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守着这份幸福到老,不过这段日子她也想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都已经嫁给东方晔了,凑合着也是过,好好认真地也是过。 既然这样,那么,她愿意尝试。 “到时候吃前院年夜饭,若是他们给你难堪,你不用给我面子,把你沐家大小姐的泼辣劲拿出来,有我给你做靠山。”东方晔见不得她有半点不高兴,瞥见她微微沉下的脸色,便扯开了话题。 谁料,流云忽然转过了身,回抱着他,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一只蚊子在叫,但是东方晔却是听得异常清晰。 她说:“要不然,我们可以试试看,也许,真的能到老,也不一定。” 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东方晔如今的心情,她终于又向他走了一步,虽然她的话中依然还有一分犹豫,但是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好,我们试试看。”东方晔的声音同样很轻,轻的只有两个身体相互拥在一起的人才听得清楚,但是流云却敏感地察觉到,东方晔的心跳,很快,快得和他表现出来的平静一点儿都不像。 东方晔忽然松了松拥抱,用无比期待的声音对她说道,“我送了你窗花,你是不是也送我新年礼物?” “呃……我给你做了几套衣服……”流云讪讪地浅笑,面上闪过尴尬。 “没关系,我有个很好的主意。”话音刚落,东方晔便将人拦腰抱起,直直地往内室走去,丝毫不理会怀里的小女人挣扎。 “春联还没写完……”流云怒了,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尊贵冷清的小侯爷这么禽兽,不分时间场合的发情让她无比恼怒。 “春联不急。”东方晔熟练地褪去两人的衣衫,无比感谢两位贴心的侍女,让他家亲亲娘子在院子里总是穿着简单好脱的长袍。 “不行……”某人的反抗还没开始,就被身体上的快感淹没,连抗议都带着几分欲迎还拒,东方晔太熟悉她的身体了,甚至比她自己都懂得如何让她动情。 他忽然兴起了戏弄之心,刻意放慢了速度,这会儿的流云早已被撩拨地失了理智,身子微微颤抖着仰起,想要贴近东方晔,然而那厮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举动使得扣紧她的腰身不让她动弹,任凭她难受扭动也不为所动,反而低声问道:“云儿真的不想要么?” “恩……你快点……”破碎的声音流泻而出,东方晔这才沉下了身子,听得流云轻哼声,才勾唇一笑,“这次可是云儿自己要的哦。” 腹黑狐狸扑倒纯情小白兔的招数,这回,又是完胜。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除夕之夜 除夕当日,大户人家白日里都是要祭祖的,所谓百善孝为先,侯府自然也不例外,下午侯爷便带领府里众人前往宗祠祭拜祖先,东方家过去人丁兴旺,后来族人四散而去,如今在临阳城的也只有东方远他们一家,因而便也只有他们在宗祠拜祭。 待祭祖结束,一家人便围坐在前院的饭厅,主位自然是侯爷东方远,右手边是儿子媳妇,左手边则是三位夫人,而苏婉则是坐在东方靖之后,倒也是围成了一个圆,和乐融融的样子。 去年除夕东方霖在外办事,东方晔又身子不适,因而除夕夜冷冷清清,今年两个儿子都在席上,又多了长媳,自然是同往年不同的。 这还是流云进门之后第一次和大家一起用饭,众人的目光自然更多地凝聚在她的身上,见她礼仪俱佳地垂着头用餐,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晔儿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还是大夫人凌澜挑起了话头,话题自然还是围绕着东方晔的身子,她之前倒是去看过他一次,流云对他的照顾确实无微不至,再加上后来年关将至,她也没太多时间,便也再没去过清风苑了。 “劳澜姨惦记了。”东方晔只有在回答凌澜的时候,眼底才会有些许温度,这个从小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着的亲姨娘,也算是对他真正关心的人之一了。 “什么时候回沐府拜年?你同流云成亲之后就一直抱病在床,如今身子好些了也该陪她回去一趟。”东方侯爷说得倒也是人之常情,当时他旧疾缠身倒没有同她回门,如今过年再不回去,倒是容易白白让人诟病侯府不懂规矩了。 “回爹的话,已经同家里说过了,年初二会回去一趟。”流云微微抬头,敛了眉眼,低声回答。 难得见到这般低眉顺眼的流云,东方晔的嘴角微微扬起,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流云,没想到她扮演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倒也似模似样的。 “礼都备下了么?沫离那丫头是个懂规矩的,若是清风苑有什么不够的,便让她去寻你澜姨。”侯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威严依旧。 “是,媳妇记下了。”流云点了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东方晔布菜。 这倒是两人一直以来的习惯,东方晔如今身子虽然好多了,但是流云觉得还是该吃些清淡的东西,因而对于他的饮食总是特别注意。 见她这般贴心仔细,凌澜也是满意的,她疼爱东方晔,自然希望他能娶个乖巧听话的妻子回来,流云的身份虽然是高攀了的,不过看她对他这般仔细,倒也有几分宽慰了的。 流云微微抬头扫了一眼东方晔,心下暗叹,果然侯门深似海这句话是没有错的,端看这一桌子的团圆饭都没什么热络的气氛,讲话也颇为严谨就能看得出平日里该是什么样子。 不过说起来这样的东方晔倒是流云所不熟悉的,之前沫离便告诉过她,在他们家少夫人面前的少爷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在侯府里的少爷却是个淡漠地几近凉薄的人,如今看来倒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听了许多侯府嫡女的传言,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晔哥哥当真是把流云姐姐藏得紧呢。”苏婉温温地说了一句,打破了沉寂。 晔哥哥?流云一眼扫过东方晔,他倒是目不斜视地吃着她给他布的菜,仿佛压根就没听到苏婉说话似的。 那厢见东方晔淡漠到底,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不自在地淡笑掩饰。 “这是当然的了,大哥为了娶到嫂子可是费尽心思呢。”东方靖嘻嘻一笑,接了一言,旋即便得到东方晔一个刀眼,立刻低头吃饭,再不敢说话。 “哦,怎么个费尽心思法?”侧夫人白若烟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支着头浅笑盈盈,“大少爷身子不好,倒也是没见他对别的什么上过心,之前老爷还担心大少爷已经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却迟迟没有下文,没想到大少爷却是什么都给办好了。” 这话,可就是在埋汰东方晔的先斩后奏,拿了圣旨赐婚,暗指他不将侯府众人,尤其是侯爷放在眼中。 “那不正好么,也省得劳师动众的。”东方晔的声音极为清冷,漠然地仿佛一阵清风拂过,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头都不抬,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不屑,还是一种轻视,反正是没人看得到他眼底的情绪。 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白若烟便只好将矛头重新指向流云:“定然是少夫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让我们家大少爷念念不忘了的,倒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其实大家都很好奇,但是白若烟却是主动提了出来,只是她这么说话却让侯爷和大夫人眉头微皱,仿佛是流云刻意勾引东方晔似的。 “流云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得小侯爷青睐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白姨娘还是不要埋汰流云了。”说话间,流云的脸颊都微微红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副害羞腼腆的模样。 这倒是让早先对沐家大小姐调查过一番的苏婉和白若烟皱起了眉头,怎么传闻中的沐家嫡女和眼前这个羞怯温柔的女子完全不同? “白姨还是多关心关心二弟的婚事吧。”东方晔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没义气地将东方霖给出卖了。 见众人焦点转移,流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和这群人精似的人打交道,当真是疲惫得很,难怪东方晔整日称病足不出户的,要是换做是她也定然如此,如今看到这一群虚与蛇尾的女人们,她才忽然发现她爹的那些妻妾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没半点看头。 瞧瞧人家这段数,句句话里皆是绵里藏针,一语双关,流云暗忖,幸好侯爷生的三个都是儿子,不然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女儿,啧啧,还不知道该是什么模样的呢。 大家的目标转移开来,却有一个人的视线始终落在东方晔和流云的身上,这个人便是苏婉,她素来敏感,自然能感觉得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她还记得那日东方晔对她的绝情之语和他追她而去的背影。 她抿着唇淡笑,握着杯子的手却捏得死紧,心底暗暗低吼,沐流云,我不会让你这般幸福的,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写的有点纠结,侯府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哎,绞尽脑汁有木有。。。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是福是祸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流云倒是盼着能早些结束了让他们各自回去守岁,听说往年侯爷都是在大夫人房里守岁的,想来今年应该也不会有所变化。 众人的话题绕绕弯弯了一圈,最后又落到了流云和沐府之上。 东方远一直都是新政的拥护者,因而对于皇上努力提高商贾的地位一直都是支持的,在他眼里只要是为天下苍生尽力的,不论是谁都是值得嘉奖的。 这个时候东方靖正努力地活跃着饭桌上的气氛,这件事从来都是他的责任,这会儿他正在说坊间说书人所提的段子,说是沐家大小姐不畏艰难险阻,只身前往边境运送药材,堪为女子之表率云云。 说得正起劲时,东方晔冷不防地甩了个冷眼给他,他猛地停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夫人的面色不虞,似乎不太高兴。 他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刚顾着为这位新进门的大嫂说好话,却忘记了他们侯府的这位正室乃是名门之后,从小便养在深闺之中,从来都只学得女训女诫,以夫为天,最不喜的便是女子在外抛头露面。 “流云妹妹你真的同一群男人一起赶路吗?这好几天的,你都不害怕么?要是换做是我,早就怕死了。”苏婉眨眨眼,面上仍有戚戚,仿佛真的受到了惊吓似的。 “倒是没想到沐家千金有如此胆识气魄,大少爷这回是寻到了一块璞玉了。”向来不太说话的上官绿蓉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只是内里是褒是贬就见仁见智了。 流云早在心里就把东方靖那个家伙骂了个遍,没事干嘛提麻莲那件事,也许在他们三位少爷和侯爷眼里,她沐流云是大义女子,不拘小节,勇字当头,但是在任何婆婆眼里,都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媳妇的,尤其是凌澜这样的大家千金。 “当时也是情况紧急,我爹出了事,家中乱成一团,弟弟年幼,哥哥又不能走开,也只有我能走一趟了。”流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算起来这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临行之前祖母特意把我叫去房里,告诉我只要我能将药材安全送到,也许朝廷能允许我们沐府将功抵过,幸好后来我爹的事是虚惊一场。” 这话,说的简单平淡,却也是道尽了那时的艰辛。 若不是无路可走,又怎么会让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去送一批草药?侯爷听到这里已经对流云和沐府越发刮目相看起来了,照理说沐府那个时候遭遇横祸,该是无心再记挂边境之事的,但是沐府在那么危急的时候依然忧心国事,也许正如流云所说,沐府也是本着将功折罪的心思,但是不管怎么说沐府送去的药材救了边境无数人的性命,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想到这里,侯爷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白净剔透的媳妇,他是混迹了一辈子官场的老狐狸,哪里能看不出这丫头的深藏不露,不过这样倒也是好的,他的长子高深莫测,若是妻子只是一个温顺的大家闺秀,未必能跟得上他的脚步,而眼前这个丫头,倒也是很合他的眼缘。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忧国忧民都是男儿的事,从前在沐府倒也罢了,如今嫁到侯府,就别再想着从前那些抛头露面的事了,做侯府的女人便要有侯夫人的样子,晔儿日后总是要继承侯爵,你便是侯爷夫人,不要丢了他的脸面。”凌澜淡淡地开口,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冷淡的口吻还是叫人看出她的不喜。 “是,媳妇记住了。”流云抿了抿唇,恭顺地回答。 气氛微微凝住,白若烟忽然抿唇轻笑:“不过话说回来,少夫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让妾身想起了一些事呢。”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了她,颇有几分好奇之心。 “侯爷还记得么,那时候凌玥姐姐刚刚及笄没多久,王爷便被派去西北征战,去了一月不止,音讯全无,凌玥姐姐因为担心侯爷便只身前往西北寻找侯爷。”白若烟书说完这些,还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面色微白的凌澜。 当年,凌家白家都和东方家都在京城为朝廷效力,孩子们也都是打小就认识的,不过白若烟和凌家姐妹从小关系就不好,想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东方远的关系。那时候凌家姐妹都是喜欢东方远的,而凌玥和东方远定情便是在遥远的西北大漠,也就是她千里迢迢去了西北找寻东方远的时候,凌玥素来都是敢爱敢恨的xing子,便是因为她的勇敢大气,这才赢得了东方远的心。 这件事一直都是凌澜心中的痛,凌家其实更看中的是凌澜这个小女儿,毕竟她从小听话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出了名的名门闺秀,而她的姐姐凌玥却是个不服输的骄傲xing子,她有着男儿的利落和爽气,也有着女儿家的娇柔和细腻,因而即使凌澜处处都是优秀的,东方远的眼中却是始终只有凌玥。 因为白若烟的话,东方远倒也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淡笑着点头:“说起来,若是玥儿还在的话,也是会喜欢流云这般聪慧的媳妇的。” 这话,听在凌澜的耳中,各种的不是滋味。 她一直都知道,即使她陪了他二十多年,在他的心里依然比不上她的姐姐,无论她如何将东方晔当成亲生儿子疼爱,他都不让姐姐的儿子唤她一声娘,因为在他东方远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凌玥一个人。 “难怪人家说姐妹连心,瞧着澜姨对媳妇和小侯爷这般好,若是娘还在,也定然是如此的。”流云眼中闪着真诚,旋即又俏皮地眨眼,“端看澜姨这般钟情于爹的模样,便该知道,姐妹连心这样的话,确实如是呢。 还没有人敢在饭桌上这般调侃侯爷,连东方靖也是不敢的,然而流云的话却让东方远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身边的凌澜低声说道:“连你媳妇都取笑你了呢。“ “老爷……”凌澜面上微红,一扫刚才的不悦,眉眼间尽是羞怯之意。 这下,连东方霖都特意偏头扫了流云一眼,不得不说,这个女子果真与众不同,寥寥几句话便能将局势扭转,哄得他爹和澜姨这般,也难怪他大哥这般喜欢她了。 只是,这样的聪慧,是福是祸,却是难以猜测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爱我么 调笑几句之后,气氛又和乐了起来,大约戌时侯爷便让大家各自回屋准备守岁了。 流云和东方晔回到清风苑,她却是着实被震惊了一番,之前她也是买了些灯笼简单装饰了一下的,又在窗上贴了窗花什么的,倒也是有几分过节气氛的,但是和如今这般情景相比却是相去甚远。 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花灯,竹木、绫绢、明球、羽毛制成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照得清风苑流光溢彩,花灯上还绘制着山水花鸟、山水楼阁,十分精致,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哪儿的花灯节呢。 “这是刚才布置的吗?你是什么时候让人买来的花灯?”流云像蝴蝶似的跑进了院子,一会儿垫脚看树上的纱灯,一会儿蹲下看放置在地上的蘑菇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东方晔只是立在一边,宠溺地望着她孩童般的笑颜,在他心里,流云便该是时时刻刻这样快乐的,她不该端着仪态高高在上,抿唇不语神情淡漠,刚才在饭厅里的她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沐流云,眼前这个才是。 “喜欢么?”他很喜欢看到流云喜笑颜开的表情,一双明媚的眸子里满是稚气的快乐,仿佛能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恩,喜欢。”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就像现在,不过是些哄人的花灯便让流云的心里盛满了大片大片的感动,她陡然转身扑向了东方晔,狠狠地咬上他的唇,第一次这样主动而霸道地深吻。 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怎么可以给她这么多惊喜,她真的会习惯的,习惯他制造的浪漫,她恨恨地想,就让她这样幸福死吧,让她被全世界的女子都妒忌死吧,因为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妒忌起来了。 沐流云,你到底凭什么,能得到东方晔那么多那么多的宠溺? “虽然我很高兴你今晚这么主动,但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场合?云儿,这么多下人在,你真的就准备在这里勾引为夫么?”东方晔有点无奈,这丫头总是说一出是一出,感动起来就不管三七地扑过来,虽然他很喜欢这样傲娇又有点小便扭的她,但是周围的下人真的太多了。 “啊……”流云吓得缩了缩身子,视线一扫,顿时有种想立刻昏死过去的冲动。 虽然,周围的下人们秉承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但是流云还是做贼心虚地觉得他们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他们这里的动静。 “呵呵……”东方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真是被他养得越发娇气了,瞧着这般气鼓鼓的样子,真想一口把她吞下肚去。 东方晔拉着她的手,往后山湖边走去,流云正纳闷这么晚了他们来湖边做什么的时候,黑幕一般的天空忽然被巨大的烟花点亮了,升腾而起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美得让人惊诧。 团团簇簇的烟花在天幕中盛开,宛若天堂流泻而来的瀑布,漫天飞舞的火树银花,璀璨而又迷离,在那短暂的瞬间里,天空亮如白昼,无数姹紫嫣红的烟花倒映在流云的瞳仁里,同样美得惊人。 在这般天女散花似的天幕下,东方晔执起流云的下颚,他的眼中没有炫目耀眼的烟花,只有眼前这个绝色倾城的女子,他只是淡淡的勾唇:“以后的每一年春节,我们都会在一起,所以这第一个春节,将会是你过去这十五年中印象最深刻。” 若是他平时说这般霸道的话,流云一定会傲娇地反驳,但是这一刻的流云,她的心已经沉醉在他的深情之中了,她知道自己注定是逃脱不了的。 东方晔撒下的情,这世间又有谁能挣脱得开? “东方晔,你爱我吗?”流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颤抖,连她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想知道他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互利而娶她,想知道在他的心里她究竟占了几分的地位,想知道……这个神祗似的男人,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她? “它在为你跳动,能感觉得到么?”他并不回答她,只是握着她的手放到他心脏的位置,他的声音轻柔地仿佛一阵微风,却是吹皱了她的心湖,见她微微失神,他才无奈一叹,将她搂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叹息,“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要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过分么?”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在她身边流连了那么久,她竟是到现在还未确定他的心意么? 东方晔实在很想扶额,他以为他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却没想到这个迷糊的小妻子,竟是到现在都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爱吗,若是没有爱,他又怎么会将她捧在手心里纵着?又或者是,她其实始终不相信的,是她自己,她不信这样的沐流云能让人深爱。 不过,东方晔还是欣喜的,至少流云已经开始学会在意他了,因为在意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么? “那么你呢,将我放进你的心里了么?”他望进她的眼底,那片从来都是平静的湖泊竟是荡起了涟漪,她慌乱地别开视线,局促地游移不定,咬紧牙根不肯开口,他淡笑着询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他其实从未想过bi她,从打算将她拐到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bi她,只是这家伙总是像只乌龟,一遇到让自己慌乱的事便立刻缩进她的龟壳,让他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她的碎发,墨色的眼眸如水一般清凉,隐约闪现着笑意,却又透着认真,淡淡开口,“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多久都没有关系,毕竟,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 流云的心却猛地疼了起来,只因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竟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微微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浅浅地印了上去,唇齿相依,轻柔地摸索起来。 若是,对象是他的话,也许,她真的能再次爱上一个人。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的女人 除夕之夜,除了守岁之外,要先在院子里踩岁,沫离早就命人在院子里铺满了芝麻秸,流云和东方晔相携着在院子里踩岁。 “晔,小的时候都是先拿到红包再来踩岁的。”流云偏头望着东方晔,琉璃似的眸子里闪着别样的神彩,烨烨生辉。 “恩,我小时候也是。”东方晔淡定地回答他,然后继续认真地踩着地上的芝麻秸。 “……”流云瞪他几眼,哼了一声别开眼,她就不信这个聪明绝顶的家伙不知道她的意思,竟然还跟她装糊涂。 见她不高兴地撅着嘴,东方晔这才牵过她的手,将一只红包放到她的手里,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哪有成了亲的人还闹着要红包的。” “我才十五岁。”她咕哝了一句,连忙抽过红包,眉开眼笑起来,然后打开红包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他,“不对,再过一会儿就是十六了。” 是呢,过了年,便又长了一岁了。 东方晔望着她,从她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象着她长大以后的模样,如今她终于长大成人了,也终于如他所愿成了他的妻子,他的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不愧是大庄主,真是大手笔。”流云望着手里这张八万两黄金的银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发誓她真的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但是她真的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票额的红包,一出手便是八万两黄金,她忍不住小算盘打了起来,看来那个慕容山庄真是很赚钱。 “你又在盘算什么?”见她眯着眼放光的样子,东方晔好笑地将她搂紧怀里,怎么以前从没发现她还有这么小财迷的样子? “东方晔,你真有钱。”流云眨眨眼,说得十分认真。 “云儿,好歹你也是临阳城首富的嫡女,能有点出息么?”东方晔忍住吐槽的冲动,这丫头当真能让人头无语,要是她爹看到她这么一副对着银票流口水的样子,一定会恨恨地当做不认识她吧。 流云瞪他,就算是首富的嫡女又如何,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虽说她爹给了她无数嫁妆,但是真金白银却是不多,都是些珠宝首饰之类的,那些东西哪里有她手里这张银票的分量重。 “不过……”东方晔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认真,“今日饭桌上澜姨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我却是同意她的意思的。以后若是再碰上这样的事,能躲多远就给我躲多远,知道吗?” 那一日,他看到千里迢迢跑去北边找他的流云浑身滚烫地发着烧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后来又想到他们那一路的惊险,他实在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够有力,无法经受住那么多的惊吓。 “当时不是情势所迫么。”流云满脸的不在意。 东方晔却扳过她的身子,满眼的郑重其事:“边境的百姓很重要,但是在我的心里,谁都及不上你重要,你懂吗?” 这样的东方晔,她是第一次看到,却教她心头一软,只能呆呆地答应下来。 “真乖。”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见她仍傻乎乎的样子,东方晔又轻笑起来。 “自从少夫人来了以后,少爷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呢。”走在他们身后的沫离欣慰地说道。 “自从我们小姐嫁给大少爷之后,也是越来越爱笑了呢。”晚清也附和了一句。 “行了行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跟着我们了。”流云脸皮薄,这会儿更是闹了个大脸红,只能佯装生气地赶人走。 只是这两个丫头都不是胆小的主,这会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直到东方晔投过来一眼,两人才收敛笑意站直,然后福身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看了看时辰,东方晔便将她拉进了房间,低声问道:“困么?” “不困,晚上吃得多,这会儿还撑得慌。”这倒是大实话,她平时吃得极少,今晚在饭桌上总不能撂了筷子,便只好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结果就是现在还有些积食。 东方晔点点头:“以后,吃不下就被硬撑,把胃撑坏了没人他们可不会赔你。” “东方晔我觉得,你们侯府……”见他撇来淡淡一眼,她立刻改口,“我觉得我们侯府很奇怪,澜姨和两个侧夫人暗潮汹涌,但是你们三兄弟看起来似乎感情不错。” 这其实一直都是萦绕在流云心头的疑惑,照理说若是娘亲明争暗斗的话,那么他们的孩子也该是相互争斗才是,端看她和兰惜便是,虽说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二少爷东方霖,但是她只觉这个人和东方晔的关系并不差,至于东方靖就更不用说了,整天大哥长大哥短的,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东方晔是一母所生的呢。 “我爹默许她们争宠,但是他的底线却是我们三个儿子,不论她们妻妾如何争斗,都不能以我们为筹码和棋子,所以侯府女人闹腾的时候,我们三兄弟和我爹都是不参与的,任凭她们闹得鸡飞狗跳,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东方晔耸肩,虽然对他爹这样消极的做法并不赞同,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后院有三个这样厉害的女人,他爹的做法又是最妥帖的,至少至今为止,侯府的后院并未失火。 “这样啊?”流云皱眉,她如今也算是侯府的女人了,那日后若是和她们有了争执矛盾,她也只能自力更生了么? 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东方晔忍不住失笑,不得不说她的心思当真是十分聪敏的,一下子便能想通其中的厉害。 “你不是侯府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笃定,他其实明白他爹为何能这般冷静地处理后院的关系,因为他爹钟爱他的娘亲,因为没有深爱,自然不会太过在意。 但是他不同,流云是他的女人,他自然必须护她周全。 就在两人一人一句的闲聊间,门外忽然响起了鞭炮爆竹的声音,年关过了。 而这也意味着,流云要开始倒数东方晔离开的日子了。 【作者题外话】:甜蜜结束,又要开始勾心斗角了,哎。。。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和流云一样,习惯这样甜得发腻的幸福了。。。 其实,暗潮汹涌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回府拜年 大年初二,东方晔陪着流云一同回了沐府,这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回去。 兰惜是回到沐府来过年的,虽说她如今住在沈家,但是这种节庆总是要回来过的,初二那日,沈逸也带着礼物前来拜年,顺便将兰惜接回去。 就这样,东方晔夫妇在门外遇上了沈逸,而兰惜正在门边候着,一见沈逸来了便迎了上去,气氛微微凝住,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听说小侯爷身子不适了多日,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外出?”状似关心的话是从沈逸的口中说出的,只不过个中含义却是人尽皆知的了。 沈逸望了一眼流云,为人妇的她似乎多了几分端庄,却也更美了,一身红色的短袄衬得肌肤雪白,听说从前她倒是极爱红色,但是沈逸见她几次皆是见她穿着素色的长裙,今日见她这般打扮,当真是美艳动人。 “劳沈公子挂心了。”东方晔朝来者微微颔首,随后便漠不关心地转过头搂住流云,低声询问,“冷么?” 流云像是没见到对面两人似的,半个眼神都没递过去,反而朝着东方晔嘻嘻一笑,对着怀里的暖手炉努了努嘴:“手炉很热,一点都不冷。” 这个时候,暖手炉还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东方晔也是让慕容山庄的人从关外弄来的,如今也就只有宫里的极为得宠的妃子才有这些东西,这些个世家小姐纵然知道暖手炉也是极难弄到的。 “小侯爷对长姐真好,听闻暖手炉可是连京城的权贵都没有的东西呢。”兰惜恬淡微笑,眼底却生生闪过一抹妒忌,没想到东方晔对流云这般宠溺,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体弱多病的小侯爷竟然亲自陪她回府拜年。 “这是自然的,云儿是我的妻子,不待她好还能对谁好?”微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暖意,当然谁都知道这些个暖意是因为他怀里的女人沐流云。 腊月里到底是天寒地冻的,纵然临阳城并不是十分寒冷的地方,却终究还是飘了几片雪花,昨夜积雪,今日正是化雪,最冷的时候。 管家忠叔将小姐和姑爷迎了进去,屋子里果然比外面温暖了许多,偌大的前厅里放着四个炭炉,才让屋子里暖洋洋的。 “爹,姨娘……”流云和东方晔一同上前给几位长辈拜年,送上了带来的礼物,才坐到了椅子上。 沈逸也是上前拜了年,坐在流云他们对面,兰惜则乖顺地坐在他的身边。 “小侯爷的身子好些了么?”沐青扬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却又是担忧的,一是担心流云嫁入侯府会被人欺负,二是担心东方晔的身子,如今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倒是放心不少。 “岳父无需这般,叫我阿晔即可。”东方晔虽是小侯爷,但是到底还是沐府的女婿,自然不愿意岳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他这么一说,沐青扬的面色也微微放松不少,他才继续说道,“身子好多了,大婚之后女婿本该陪云儿回门,谁料旧疾复发,来势汹汹,云儿担心女婿的身体,守得寸步不离,因而才会拖到今日才过来一趟,还请岳父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沐青扬摆摆手表示无爱:“流云嫁给你自然便是要照顾你的,我这个做爹的又怎么会怪罪她。” 你来我往说了许久,沈逸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流云身上,然而流云却是淡定地对他视而不见,东方晔自然是惯有的清冷,不过见流云这般动作,眼底倒是闪过了笑意。 然后流云便留了东方晔陪着父亲他们聊天,而她则去了后院,看看夏氏和雨宸他们。 巧合的是,夏姨娘正在午睡,瑾涵被司徒商接走了,她便只好去修文阁找雨宸,没想到刚走到修文阁便听到几个侍女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而他们八卦的对象还是她所熟知的两个人。 “你们听说了没?今早浅澜可是从二少爷的房里走出来的。” “真的假的?她难道真的成了二少爷的通房丫头了?” “可不是嘛,我早就同你们说了这丫头不简单,你们偏不信,还说她天真单纯,这下子终于看清楚她的嘴脸了吧。”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有本事爬上而少爷的床,真是厉害。” “可不是么,那丫头一来我们修文阁就趾高气昂的,以为从前是大小姐的丫头就了不起,要我看她压根就配不上二少爷,偏偏二少爷对她百般纵容,真是气死我了。” “谁不知道你心仪二少爷好久,可惜偏偏二少爷对你视若不见,呵呵。” 流云立在拐角,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挑了挑眉,难道浅澜和雨宸真的成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头疼,雨宸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虽说这个年纪有个通房丫头也不过分,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竟然能走到一起,越想越觉得诡异。 “大……大小姐……”刚才还说得眉飞色舞的侍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谁不知道浅澜是从大小姐房里出来的,大小姐和二少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两人感情极好,如今他们编排浅澜的话被大小姐听到了,哪里还有活路? “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浅澜和雨宸……”流云顿了顿,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她是极不希望用通房丫头这样卑微的字眼来形容浅澜的,在她心里浅澜就像她的妹妹一样,虽然xing子有些迷糊,但却是极善良的,从前她还想着日后为浅澜寻一个如意郎君,没想到她就这么和雨宸牵扯在了一起。 倒也不是她有门第之见,但是雨宸和浅澜的身份确实相去甚远,雨宸毕竟是沐府的嫡子,以她爹的xing子是断然不会让雨宸娶浅澜的,就算是纳妾怕也是极难成事的了。 “回,回大小姐的话,是奴婢……亲眼所见,浅澜确实是从二少爷的房里走出来的。”那侍女吓得瑟瑟发抖,连说话都不清不楚的。 “沐府素来是容不得嚼舌根的人的,若是还有下次,决不轻饶。”流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抬脚便走开了,留下一地满心疑惑的侍女,大小姐这是转xing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长姐忧思 男子刚练完剑气喘吁吁,女子将手中的外套披到男子的身上,一边拿出锦帕为男子擦拭额际的薄汗,两人一边还笑着说话,场面温馨而和谐。 流云走到院子里,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若是刚才对外面那些侍女所说的话还有几分半信半疑,如今的这些倒是让她确定了那些风言风语。 “小姐,你回来了。”浅澜一见到流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中的帕子塞到雨宸的手中,兔子似的朝着流云飞奔而来,留下一脸无奈的雨宸。 “恩。”流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身绸缎的衣衫虽不如千金小姐那般华丽,倒也是精细别致,看来雨宸对她果然不差,“倒是长胖了不少。” “胖了吗?”浅澜蹙眉,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身体,她怎么没觉得自己胖了呢? “看来雨宸把你养得不错,我听说你都快把修文阁给闹翻天了。”流云忍着笑意,调侃着浅澜。 无奈这丫头就是个一根筋到底的人,半点都没害羞的意思,反而大喇喇地说道:“才没有,奴婢就是看着这个修文阁太安静了,才想着热闹些。“ “浅澜,去给长姐准备些点心。外面凉,去屋里吧。”雨宸说完,便和流云一起进了屋子,对流云促狭的笑意视而不见,最后被她的笑容闹得受不住了才求饶,“长姐有什么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笑得怪瘆人的。” “你和浅澜是怎么回事?”流云问得直接,反正是她的亲弟弟,也无需用那一套旁敲侧击,而且她相信以雨宸的聪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雨宸捂着额头低叹:“怎么,连长姐都听说浅澜成了我通房丫头的事了?” 瞧他这般坦荡的样子,流云倒是一时之间拿捏不住了,这倒是有还是没有,她倒还真是看不出来了。 “长姐觉得浅澜配不上我?”雨宸给流云倒了茶,推送到她的面前,又让人送了个炭炉过来,他是不怕冷的,但是他知道流云自小就很怕冷。 “浅澜是个好姑娘。”流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倒也不是真的想cha手他们之间的事,她只是有些好奇,再加上浅澜到底是从她屋里出去的,她总是要多关心一些的。 “那丫头没那份心,长姐就放心好了,还没开窍呢。”说到这里,雨宸倒是先笑了起来。 这话说得……流云眯起眼望着雨宸:“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开窍了?” “长姐怕她跟着我吃苦?”雨宸支着头,唇上凝了一抹轻笑,本就精致的容貌越发地俊美起来。 “这倒也不是。”流云抿了抿唇,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她向来都不太喜欢男子三妻四妾,东方晔便是用只娶一妻打动了她,如今轮到她的弟弟,她又不能用这样的事来约束雨宸。 “长姐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她的。”雨宸年纪虽小,但是心xing却是成熟了的,自然懂得男女之情,浅澜懵懂,雨宸却是心知肚明,他确实喜欢浅澜的赤子之心,但是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将这份喜欢维持多久,更何况他如今不过十五,纵然他信誓旦旦,流云应该也不会相信才是。 雨宸能保证的,便也只有这么一条,倒也是让流云满意的。 “你知道分寸就好。”见他这般沉稳,流云便明白这厮恐怕是早就将人拿得死死的了,以他的心xing,若是真的想要浅澜,绝对有超过一百种方法。 雨宸轻笑一声,才进入了正题:“小侯爷来了么?” “恩,在前厅陪着爹聊天。”流云点点头。 “他,对你很好吧?”实际上雨宸是明知故问,晚清和浅澜经常联系,所以流云在侯府的情况他也是知道一点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当面问又是另外一回事。 实际上当初流云会跑去北边,雨宸也很意外,要不是他派去的人在途中受人干扰,先找到流云的也未必是东方晔,不过那家伙总算是个有良心的,她这般千里迢迢地过去,他也算是费了不少心力。 只不过,雨宸对东方晔依然还有几分不放心,总觉得他神秘太过,他派了不少人去调查这位深居简出的小侯爷,得到的资料却是寥寥数字,但是如今看到长姐面上的快乐,他对东方晔的印象忽然好了许多。 归根到底,他所在意的,终究是流云的幸福。 “你放心吧,他对我很好。”流云的面上有掩饰不住的甜蜜,也算是让雨宸心中最大的石头落了地。 “日后若是侯府有什么事,你记得不要自己扛下来,让晚清过来通知我,即使你嫁了人,你依然是我的姐姐。”雨宸很认真地说这些话。 流云点点头,她一直都知道雨宸对她的在意,一如她对他的,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姐弟,他们的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液,再也没有人能同他们一样亲密了的。 “对了,你最近跟着爹做生意,做得怎么样?”换了个话题,转到了雨宸的身上。 “我能应付。”雨宸并不打算将沐府的现状告诉她,虽然有皇上的嘉奖,但是之前私盐的事对沐府生意的影响还是极大的,弘景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他如今跟着沐青扬正在一点一点地善后,倒也是学到了不少的。 不得不说,他们爹是极具经商头脑的,难怪他能将沐氏的产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只不过规模越大管理起来也是越费劲,这可能是沐青扬的生意中最大的失策,不过雨宸并不担心,他手中的筹码可比他爹多得多了。 “若是……遇上了什么事,就去找慕容山庄的秦逸,他会帮你的。”流云并不打算告诉他东方晔的事,并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她始终觉得,很多时候知道太多是没有好处的,为了保护雨宸,她自然不会告诉她太多秘密。 雨宸眯起眼,正想问一问她和慕容山庄的关系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他只能朝着流云耸肩:“看来姐夫是一刻都离不开你,你看你才过来没多久,他就找过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流云娇嗔一声,便去门边迎他进来。 东方晔和雨宸面对面互视了一会儿,雨宸才缓缓勾起淡笑:“人人都说东方家的大公子病入膏肓,如今看来,传言果然是不可信的。” 东方晔同样扬起浅笑:“人人都说沐家二少爷温和腼腆,现在看来,倒是旁人错识了。” 流云挑眉,有点不太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看着总有点暗中较劲的样子。 【作者题外话】:现在先更两章,明天下午再更两章。。。 小夕去睡觉啦,么么哒。。。 第二百五十七章 高手过招 棋盘两边,坐着两个同样面色微微苍白的男子,要说男子也并不妥帖,其中一人该说是少年才是,两人的神情极为相像,皆是半垂着眉眼的模样。 “看来我姐所言非虚,姐夫的棋艺果真是不可小觑。”这会儿的称呼已经从小侯爷上升为姐夫了,看来雨宸是认可了这位姐夫的。 “她说经常拖着你陪她练习,倒是为难了你了。”东方晔似笑非笑,流云是因为太过亲近而没有看出她这位弟弟的不同之处,还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她的话,照他看来该是雨宸这个弟弟经常护着流云的了。 “我姐姐在家中是嫡长女,难免娇纵,还望姐夫日后多担待才是。”雨宸执着白子,落在中间的位置,阻了对方的进攻。 东方晔唇边泛起浅笑,人说看人下棋便能看出此人的xing子,雨宸少年老成,极为沉稳的xing子半点都不像十五岁的少年,他不轻视对方也不高看对方,边下棋便思索对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这个少年,日后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听说东方家的三位夫人皆是不好惹的人物,不知道姐夫会不会让我姐姐吃亏?”雨宸吃掉东方晔一排黑子,笑得狡黠。 “我自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她。”东方晔从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即使被吃掉一排黑子,半点都没露出忧色。 “那是最好不过了。”雨宸的白子同样被吃走,他也是不动声色。 真正的高手过招,鹿死谁手难说得很。 雨宸终究是年纪小些,同东方晔相比还是略逊一筹,不过这样的心xing已经极为难得,东方晔难得对一个少年起了心思。 然后,东方晔视线一移,落到他腰际的玉佩上,玉佩是难得的羊脂玉,虽然难得倒也不是能珍贵得引起东方晔注意的,真正让他注意上的是玉佩上的流苏,那是……他眼神微微一眯,心中一片了然,难怪这个少年能如此出众,难怪了。 雨宸这个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东方晔的神色,因为心中正在为对面那个男子的诡思而震惊不已,他和雨宸从前遇见过的对手都不一样,但凡是下棋者总会有各自的棋路,因为局势的改变而影响,但是东方晔却不会受到半点影响,这个男人是不可预测的,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听说你如今跟着你爹一起做生意?”东方晔落下一子,收回了手,执起手边的岁寒三友。 “朝廷对天下商贾颁布了不少新政,我爹自然是满心欢喜的。”雨宸淡淡地应了一句,他确实对经商很感兴趣,喜欢那种将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枪打出头鸟,沐府的发展终究还是太快了一些。”东方晔低头喝茶,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像在和一个小了他十多岁的少年,反而像是同辈中人。 这样的平等,显然让雨宸十分意外。 “姐夫有什么好主意?”雨宸的口吻依旧是淡淡的,但是心底却已经起了涟漪,他有一种感觉,东方晔真的是高深莫测的,所以他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试探他。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东方晔竟然真的会回答他,并且还回答得十分认真。 “你知道南明国么?南明的商贾地位极高,一方面是因为南明的经济发展得很好让商贾的地位水涨船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南明的商人很聪明,他们懂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因而很聪明地连成一股劲。”东方晔偏头望着雨宸,想看一看这个少年到了什么程度。 “姐夫说的是商会?”雨宸对南明并不熟悉,但是因为沐府之前和南明的一个商人做过生意,所以从他口中才听说过一些南明的事,当时他就对所谓的商会十分感兴趣。 “沐府如今是临阳城的首富,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朝廷想要打击商人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当初的私盐事件让沐府差点翻不了身了。”东方晔的话从来都是点到即止,若眼前这个少年不是流云的弟弟,他是断然不会提示他这么多的。 雨宸凝眉,细细思索起东方晔的话来。 实际上确实如他所说,沐府虽是首富,但是却无法和官府势力相比,就算皇上推行新政提高商贾地位,那也都是形而虚设的东西,若是想要真正地站到高位不被人随意践踏,需要的是真正的力量。 而这个力量,也许就是东方晔口中的商会。 所谓法不责众,若是临阳城的商贾们凝成了一股力量,大家成为一条船上的人,那么……再有人想要陷害设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怎么样,谁赢了?”流云和浅澜一起走进来,身后的侍女端着一盘一盘的点心进来,看来是这位大小姐等不及亲自跑去厨房催了。 “姐,给你弟弟留点面子吧。”雨宸瞪了流云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看来东方晔的话却是让他茅塞顿开了不少。 见雨宸的笑颜和东方晔沉静的神情,流云便知道她家夫君已经将她交代的事完成了,她之前从浅澜那儿听说了一些最近沐府遇上的麻烦事,她知道东方晔是慕容山庄庄主,自然也该很懂生意上的事,才会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雨宸,别气馁,十年之后等你姐夫老了,你还是有机会赢他的。”流云掩着嘴偷笑,然后便被人捞进了怀里,还敲了敲她的额头,耳边传来低沉的疑问,“十年我就老了?” “……”流云无语,腹诽东方晔那个家伙真是太没风度了,在她弟弟面前就这么欺负她,哼。 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雨宸淡笑着别开视线,他的长姐很幸福,这样便好,至于这位神秘的姐夫嘛,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真心对他姐姐的,那便好了。 不过,单凭他刚才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雨宸便能百分百地肯定,这位姐夫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看来他那个迷糊的长姐,还真是选对了人了。 不得不说,这个东方晔,可比沈逸那个城府极深的家伙好太多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书房议事 从沐府回来之后,东方晔便去了侯爷书房,没想到东方霖和东方靖都在房里,两人看到东方晔风尘仆仆地赶来,倒是有些惊讶。 “我今日收到京城送来的消息,安王这些日子蠢蠢欲动,皇上的不少心腹大臣都受到了狙击,情况……很不乐观。”侯爷东方远沉着脸,将手中的密报递过去,东方霖先伸手接过,看了之后脸色微沉。 “霖儿,你怎么看?”东方远先问的是身在朝廷的东方霖,他这个儿子心思沉稳,最像东方远,但是他又是极为正直的,一开始进入朝廷的时候要不是有东方家的势力,他是万万走不到如今的地位的。 “当初皇上继位,安王就很不满意,但是当时他的人受到了牵制,蛰伏了这几年也该是到头了。”东方霖素来正直,不喜欢朝廷中的那些阴谋诡计,因而他才会去了工部,想为百姓们做些实实在在的事,而不是只在大殿上纸上谈兵。 东方远点点头:“我们东方家远离了京城,一方面是为父实在不愿再参与这些朝廷中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除皇上对我们东方家的戒心。但是我们到底是侯府,朝廷里依旧有不少为父的旧部,他们前阵子有人送来密报说是安王联系上了他们。” “爹是什么意思呢?”东方靖这个时候已经褪下了风流公子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凝着神色,他手里经营着东方家的产业,但是并不代表他对朝廷的动态不清楚,这两年朝廷各种纷争内乱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安王的忍耐怕是要到头了。”东方远沉吟一声,“为父离开京城时曾经承诺过,只要皇上需要我们东方家,我们家必定鞠躬尽瘁,这句话我保留到现在,依然是这样。” 这就是东方远的态度,一直以来的态度。 “晔儿,你怎么说?”东方远忽然转而看向长子,屋里的气氛凝重,只有东方晔好整以暇地坐着喝茶,半点都没有被影响到的模样。 “爹早就知道儿子是谁的人,又何必明知故问。”东方晔抿唇淡笑,他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自然是立在皇上这边的。 东方霖却是皱起了眉头,他这些年很少在家,和大哥见面也不多,偶尔回来侯府也只是匆匆说几句便又离开,这会儿听着父亲的话,他忽然对大哥的身份敏感了起来。 “安王蛰伏这几年,皇上又何曾不是隐忍。安王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才始终隐忍不发,就是想找一个最好的时机。”东方晔终于还是开了口,支着头淡淡地说道,“这两年安王大肆招兵买马,孩儿的人早就混迹其中,至于他其他的势力也都有孩儿的人脉,原本早就该动他的了,只是皇上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才会一再地给他机会。” 这便是真正的东方晔,他是皇帝手中最强大的武器,清醒冷静无情,他早就预料到安王的心思,才会一早将人插入他的身边,若非皇上举棋不定,安王如今哪里还能安然无恙。 “大哥你……”东方霖大大震惊了一番,他一直都知道皇上对他大哥的欣赏之情,但是他知道的只有当年大哥随军的事,也知道东方晔在军中声望极高的事,但是他却没想到原来皇上手中最大的一张牌,竟然是他的大哥。 “我们东方家不宜太过引人注意,有你一个工部侍郎就已经足够了,而我本就身子不好,自然是做影子的最好选择。”东方晔的解释十分简单,他原本并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曝光,毕竟只要朝廷稳定,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只是如今大乱将至,安王又城府极深,他不希望东方家的任何人被他利用,更不希望自己一边对付安王,一边还要对付自家人。 东方霖横了一眼三弟:“你早就知道的吧?” “我不知道啊。”东方靖回答得飞快,不过又立刻添了一句,“不过我知道大哥经常离开侯府去京城。” 东方靖是三个儿子中最滑头的,别看他流连花丛之中找不着北,实际上他可精着呢,他的红颜知己遍及天下,而他的情报自然也是如此,谁都以为东方家三公子只知道败家玩乐,不少纨绔子弟攀附之后才发现这家伙简直刀枪不入,谁都别想从他的口中套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都有各自的面具,东方晔或是东方靖,皆是如此。 “好了,既然你们都明白如今严峻的局面,为父也就不再多言了。晔儿的事为父是从不cha手的,至于霖儿,你是我们东方家唯一还在朝廷中的,为父要求你的只有一点,尽量地保持中立,只有隐在黑暗中的支持,才是最大的筹码。”东方远跟随先帝多年,对先帝的帝王之术总也是学到些皮毛的,如今东方家只有在明面上保持中立,才能暗中做更多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很出色,他也相信他们能处理即将到来的纷乱,但是作为父亲,他依然想提醒他们,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昏了头脑。 “明日我和霖一起回京城,靖你留在临阳,近期内沐府应该会提出建立商会,到时候你去响应一下,这样就算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也不会影响到临阳。”说完这些正事,东方晔这才转头看向父亲,“还有,云儿xing子急躁,若是……还请爹多担待。” “晔儿,你是真心喜欢那个丫头?”东方远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儿子,他确实对流云印象不错,但是依然不认为这样的丫头配得上东方晔。 “是。”东方晔点点头,“我已经答应过她,只娶一妻,希望爹成全。” “什么?”东方远震惊地瞪眼,连东方霖和东方靖都皱起了眉头。 “我等她长大已经等了许多年,如今她好不容易长大,儿子……只想同她一世一双人。”这大概是东方晔从小到大对父亲说过的最煽情的话了,说完之后他也微微别开眼,不大好意思。 东方远眯起了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重重地点点头:“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你的事你自己把握便好。” 这边父子其乐融融,那边东方靖却不得不对自己的大哥配合得五体投地,一出手便拿下了父亲,果真是用兵如神的大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拿捏得真好,这样就算以后澜姨闹腾也没办法了,大哥可是有了父亲的保证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思念泛滥 东方晔是初五一早离开的,那日天未亮他便起床了,待他穿戴完毕回头望向床上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小妻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醒了过来,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东方晔坐到床沿边上,撩开她额头的碎发,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我会尽快回来的。” 流云乖巧地点点头,能多留了十来天,已经让她十分高兴了,她知道东方晔有他必须去做的事,身为他的妻子她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季风和血寒我还是留他们在你身边保护你,府里那些事纷扰你不用多管,要是真的推脱不了你就带着沫离,再不行你可以去找靖,我让他多照顾你一些的。沐府的事你也不要多cha手,我已经让秦逸多注意一些沐府的生意,只要有雨宸参与的他都会暗中帮忙疏通,你可以放心。”东方晔难得这般喋喋不休,他看着流云倔强的面容,心底越发柔软起来。 他看懂了流云的不舍,也看懂了她的勉强,但是她很懂事,她知道她若是开口挽留也许他就真的走不掉了,但是东方晔不该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他不该是逃避责任的人。 “你身子弱,要好好照顾自己。”明明知道这家伙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但是流云还是对他不太放心,尤其是最近看他和落尘在书房议事到深夜,回来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疲倦,她就心疼不已。 “我会尽快回来。”如今安王之乱蓄势待发,他这次去京城,主要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若是皇上打算铲除安王的势力那就是一场恶战,若是皇上还念着旧情,那他们恐怕就得继续按兵不动。 流云点点头,不敢让他分心,只是伸手要他抱她,这般动作让东方晔心底一疼,忙将她搂到怀里。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丢脸的。”小小的声音从东方晔的胸口发出来。 “我会每天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过来给你,你有事的话也可以把信交给季风,他知道怎么让人送信给我。”东方晔轻声说道。 “好。”两人又相拥着温存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贴己话。 门外传来落尘的声音:“主子,该启程了。” “知道了。”东方晔沉声应道,然后放开流云,将她重新塞回被子里,亲了亲她的嘴角,满眼的宠溺,“你乖一点,再睡一会儿,我要走了。” 流云咬着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东方晔深吸一口气,转身便出了屋子,也许他再多看她几眼,就真的是走不了了。 而留在被子里的流云,只能咬牙抱着被子,几欲落泪,心里的不舍像涟漪般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如此不舍了。 东方晔离开之后,流云整个人都恹恹的,整整两天都像只寄居蟹似的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奈何沫离好说歹说,他们家少夫人就是懒懒地窝在软榻上不肯动。 直到第三日东方晔的信送到了,她才展露开了他离开之后的第一抹笑容,薄薄的白纸上只有几句话,却让流云看得眼眶发红,坐在窗前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清端着流云爱吃的芙蓉羹,见她有了胃口,这才放松下来。 “奴婢从未见小姐这般思念过谁呢,看来小姐当真是很喜欢小侯爷的了。”晚清立在一旁,轻声地说道。 喜欢东方晔么?流云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然转头看向她,犹豫着开口:“你觉得,我很喜欢他?” “当然了,古人不是有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小侯爷离开三日,小姐茶饭不思了三日,好不容易今日来了书信,小姐才有了些许胃口,这还不是喜欢,那该是什么了?”晚清其实也是不懂男女之情的,但是她看的却比流云多得多,从前见二小姐兰惜对沈逸公子那般情窦初开不就是小姐如今这副样子么? 晚清的话让流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也许她是真的又再一次喜欢上了东方晔了,或者这不是喜欢,而是爱,甚至比前世爱上沈逸更深的感情。 她忽然轻笑出声,眉宇间的愁苦在瞬间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番甜蜜。 情根深种,便是这样的感觉吧? “少夫人,刚才有人过来报信,大夫人像是知道大少爷离开的消息了,这会儿正往清风苑赶呢。”沫离推门进来,急忙从梳妆台上拿过粉扑,动作极为迅速地在流云脸上抹了几下,让她本就不够红润的脸色显得苍白了几分,然后她才解释道,“新婚之际少爷便离开临阳,少夫人无奈放行,心中却是不舍,如今更是思念至极。” 果真是东方晔器重的丫鬟,不过几句话几个动作就已经帮流云想好了应对的办法,流云点点头,沫离在府里多年,自然深知大夫人的xing子,如她这般说的做就好了。 没多久,凌澜便带着苏婉和两个侍女匆匆地来了清风苑,门外的侍女将他们迎了进来。 “澜逸,苏婉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流云面上一阵惊讶,急忙走上前去虚扶凌澜,让她坐到塌子边上。 塌子中间摆放着小小的矮几,矮几两旁都能坐人,大夫人凌澜坐了一边,那着另一边她这个主人家该不该让出来苏婉坐呢?流云心中暗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沫离已经让人从旁边拿了一张铺着垫子的椅子过来了,福身请苏婉坐下,流云眼底划过一丝赞许,真是个精明的丫头,苏婉却有几分不悦,但是对东方晔最得力的丫头却是不敢说什么的,只能安分地坐下来。 “晔儿呢?”凌澜直直地望向流云,眼底的愤恨像是要将她刺穿了似的。 流云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心下微凛,当真是名门之后,侯爷夫人,只是一眼便让她背脊发凉,不过她还是乖巧地半垂着眼睑,轻声说道:“前几日就出门了,说是和二弟一起去京城办事。” “那你怎么没派人来告诉我?”凌澜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咄咄bi人,她有一种被忽视的愤愤,从前东方晔是最孝顺她的,虽然平日里身子不好见面不多,但是清风苑有什么事他都会派人去告知她的。 “澜逸不知道吗?”流云抬起头,露出微微苍白的脸色,旋即说道,“临行前一日,他说他同爹提过了的,他说爹应该会告诉澜姨的,就不用再让人去通知了的。” 这么一说,倒是让凌澜面颊微微发烫起来,恼恨地瞪了身边的苏婉一眼,然后讪讪地说道:“可能是……侯爷最近太忙,忘记说了。” “原本妾身也想去一趟澜姨那儿的,只是这几日有些咳嗽,想着别把病气过给澜姨,就呆在清风苑里没有出去。”流云说完,还象征xing地轻轻咳了几声。 凌澜刚才便看出流云的不适,见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倒是没听说过沐府的嫡女体弱多病的,这怎么才刚进门没多久就病了呢?要是传出去,被人说是他们侯府苛待媳妇,那可就不好了。 “身子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来瞧一瞧?”凌澜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大约是这几日天气转凉,受了些风寒所致。”流云摆摆手,又扬起轻笑,“哪儿那么娇贵了,过几日就好了。” 这话,倒是让凌澜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了,她素来不喜欢太过金贵的世家千金,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打个喷嚏都要请大夫来瞧瞧似的,这也是当初一直没有为东方晔找到合适的大家千金的原因之一。 东方晔身子不好,娶的媳妇自然是要照顾他的,若是本身就是个金贵的主,日后就不知道该是谁照顾谁了的。 “对了,晔儿去京城做什么?他那个身子,怎么能在冬日里出门的?你怎么也不阻着点。”说到这里,凌澜忍不住又有些责怪的语气了。 流云还没回答,苏婉倒是心疼地开了口:“是呢,晔哥哥身子弱,从前一到秋日里,便是晚上出门都容易生病的,如今这大雪天怎么还让他出那么远的门了?” 这话倒是有趣,仿佛苏婉才是他东方晔的媳妇似的。 “皇上召见,哪个能阻得了?”流云微微失笑,反问苏婉,“若是爷不去,到时候背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又该如何是好?” 苏婉面上一滞,说不出话来。 “朝廷那些事妾身是不明白的,不过爷去了爹那边,爹并没有阻碍,再说又是和二弟一起上京,总也是有人照顾着的,妾身本想着陪着过去的,不过爷说皇上召见他必定是有事,要立刻连夜赶路,就让妾身不要跟随了。”流云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说完才幽幽叹息,“若是能跟了去,妾身也不用整日留在清风苑里担心了。” 看到流云这般,凌澜忽然想起了从前,侯爷外出办事,她不也是这样整日留在侯府里等着消息,心底有再多担惊受怕,面上却是要顾着侯府的面子不能倾诉给任何人听。 然而如今的流云才不过是个十六的女子,就要她这么早地尝尽忧心忡忡的日子,倒是让凌澜心疼了几分。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一只手覆上了流云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 而一旁的苏婉,眼底闪过了愤怒,注意到她的沫离心底升起了不安。 【作者题外话】:困。。。熬不住了。。。还两章明儿下午再更啊,哈哈。。。 第二百六十章 见招拆招 初十一大早流云便起来了,临阳城的贵夫人们经常会一起办个赏花会什么的,这会儿正是红梅盛开的时节,知府夫人在近郊有一处宅子,那儿的红梅异常地漂亮,因而邀请了众位贵夫人一同前往赏花。 晚清正在为她绾发,沫离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一件衣服,流云挑眉扫过去,见沫离脸色不虞,视线便落到了那个小丫头捧着的衣服上。 “少夫人,这是苏小姐房里的丫头小美。”沫离微微偏过身,让小美走上前来。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这是我们家小姐让奴婢送过来的,之前大夫人给了小姐上好的料子让我们小姐去制衣,小姐便给大夫人和少夫人各做了一件,今儿上午正好制衣坊的送来了,便让奴婢赶紧给少夫人拿过来说是今日就能穿了的。”说话间,小美已经将衣服拉开给流云看了。 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的小袄,袖口和下摆都是细致的刺绣,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流云掩嘴轻笑:“倒是漂亮的衣服,苏婉姐姐有心了。” “我们家小姐还说,少夫人新婚,可要打扮得别致些才是。”小美见流云似乎挺喜欢她手里的衣服,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完成了任务。 沫离的神色越发晦暗不明,流云却是朝着小美招手,让她走近些,又不露声色地递了个眼色给晚清。 就在那么一瞬间,小美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似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往梳妆台上一扑,她还没回过神时,梳妆台上的茶水便倾洒在她的身上,当然,还有她手里的衣服上。 沫离惊讶地望着这一对配合默契的主仆,愣一了下便微笑开来,心下暗赞流云聪明。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美吓得整个人都跪倒在地,手里还拿着湿透的短袄,脸色苍白如纸。 “苏婉姐姐怎么有这么笨手笨脚的丫头,连件衣服都拿不好。”流云面上露出不悦,嫌弃地摆摆手,“出去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小美看了看手里的短袄,又看了看流云难看的脸色,只好将短袄留在梳妆台上,灰溜溜地离开了。 流云这才伸手抚摸着面前漂亮的衣服,啧啧感叹:“真是浪费了一件好衣服,可惜了。” “大夫人素来喜欢女子温婉端庄,她倒好,送来这么艳丽的小袄,到时候被人嚼了舌根,大夫人定然不悦。”沫离冷哼一声,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苏小姐心仪他们家大少爷,只是大少爷压根就没对她上心,她竟是到现在还不放弃。 “苏婉么……”流云勾唇一笑,她倒想看看这个将军千金还有什么把戏,看来她对东方晔还真是上心,人都走了好几天了,她还念念不忘地给自己使绊子。 “少夫人可别小看了这位苏小姐,她虽是寄人篱下,但是夫人和老爷对她皆是不薄,府里没有小姐,因而老爷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那般,倘若不是因为她矜持一直没有同老爷说起她……倾慕少爷的事,这会儿……”沫离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原本这些事就不该她这个侍女来说,但是她又担心流云被苏婉骗了,因而她才会给流云打个预防针,倒是没想到这位少夫人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个苏小姐图谋不轨。 “你放心吧,你们家少爷若是要娶她早就娶了,哪儿还轮得到我,那个苏婉,不过就是单相思。”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在情感上压根就没有把苏婉当成对手,不过在侯府,这个苏婉还是有些能耐的,她绝对不会小看。 见流云这般说,沫离也放心了,她可不希望有人让他们家少夫人误会了少爷。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来敲门,沫离走出去说了一会儿话,便又进来了。 “少夫人,刚才奴婢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今日去红梅苑的都是官家夫人,我们府里的除了上官侧夫人不去,其他人都会去的。另外,今儿大夫人穿的思是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配的是栗色貂皮袄。”沫离一边说话,一边将衣橱打开,沉吟道:“少夫人是穿这件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还是这件绛紫浣花锦纹夹袄?” 沫离选的都是比照大夫人的打扮,毕竟他们是婆媳,衣衫若是合拍,会给人一种默契感,还能增进感情。 “月白色的这件吧。”流云回头挑了一件,然后嘻嘻一笑调侃道:“没想到在侯府中的学问这么大,连梳妆打扮都要先打听好。” 沫离笑着将衣服拿过来服侍流云穿上:“少夫人也不用担心,奴婢自然会为夫人打点好一切的,少爷离开时可是关照了好几遍,奴婢可不敢怠慢。” 晚清从了另一个柜子中拿了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过来,附和道:“从前小姐是沐府的大小姐,就算出挑些也没什么关系,如今小姐嫁为人妇,自然该多注意一些的。” 所以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三人嘻哈闲聊了一会儿,流云便嚷着饿了,沫离立刻让人把早膳端来,流云吃了一些才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打从前几日收到少爷的书信之后,小姐的胃口是越来越好了。”晚清不怀好意地摇头叹息,“可别到时候少爷回来了,小姐胖成个圆球,那可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流云泪了,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丫头啊,这么坏心眼。 “奴婢倒觉得还好,少夫人就是太瘦了些,少爷临行时还嘱咐奴婢要盯着少夫人多用些饭菜补品,把自个儿养胖些呢。”沫离吃吃一笑,上下打量着流云,“倒是还需要继续努力。” 流云叹气,从前一个晚清她就说不过了,如今又多了个能言善辩的沫离,她真是彻底地被镇压了,真想念能被她欺负的浅澜,要是那丫头在就好了,还能欺负欺负她解气。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闲言闲语 侯府的四个女人坐着同一辆马车去的红梅苑,对于流云的打扮,大夫人还是很满意的,素雅端庄,流云虽是商贾之女,但是举手投足间仍有几分世家小姐的贵气,毕竟是季家之后,总也是有些关系的。 大夫人的目光流连在流云的素色小袄上,不得不说流云这般雅静的打扮,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那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宁静,让人一眼望去便移不开视线。 苏婉同样看着流云的衣衫,心下暗恨,没想到自己精心的算计就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给阻了,还将一件素色的短袄穿得这般出众,实在是让她恼火不已。 白若烟似笑非笑的目光流连在流云的身上,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她早就知道苏婉必定不是她的对手,不过若是流云能让她死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四个女人,各怀心思地一路无语,直到近郊的红梅苑。 “东方夫人,这边请。”一下马车,便有人来招待他们,引着他们往红梅苑里走去,这一路红梅娇妍似火,娇而不俗,美得让人惊叹。 “凌澜,这儿……”“若烟,这里……”一到人群,两位东方夫人自然而然地分开,苏婉和流云跟在大夫人凌澜的身边,白若烟则去了她平日里的那些熟人那边。 女人们总是很容易熟悉的,闲聊几句便算是认识了。 “这便是你们家的媳妇吧?瞧这俊俏模样,和你们家那位少爷当真是郎才女貌啊。”有人起了头,将众人的目光凝聚到流云的身上。 凌澜微微蹙眉,正担心流云会不会举止局促失了侯府的面子,流云便温和地浅笑出声:“谢谢各位夫人的夸赞,流云不敢当。” 这一派大家闺秀似的仪态,若说她是哪个大官的女儿,都是不为过的,众人纷纷对这位新来的少夫人另眼相看了起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这一群贵夫人面前沉稳如常的。 “少夫人倒是一点都不像商人的女儿,瞧这仪态万千的……凌澜姐姐应该多教导教导才是,指不定日后还真是成了大家闺秀了呢。”说话的是通判的夫人,不过她可是京城护军参领的女儿,因而在这一票夫人也算是有着特别的地位。 这番话,直白地点名了流云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让凌澜面色微微一变。 “澜姨可是世家千金,得一星半点的教导,便是获益匪浅了,再说澜姨整日为侯府忙碌,身为媳妇的帮不了忙,怎么还能给澜姨添乱呢。”流云半垂着头,慢声慢气地说话,倒是丝毫不必那些个世家女儿差。 流云的话,无疑是为凌澜解了围,也为她面子上添了彩,这般乖巧可人的媳妇,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了的。 “这倒是真的,你以后同凌澜姐姐是一样的,都是侯爷夫人,总是要多学习学习才是的。”那贵夫人向来都是和凌澜不对盘的,这会儿更是笑眯眯地拆她的台阶,“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凌澜姐姐,日后便是这些个丫头们的天下,哪儿还轮得到我们操心呢。” 凌澜倏地握紧拳头,面上笑容依旧:“谁说不是呢,听说你家里那媳妇可是把你们府里折腾得不轻吧,你儿子想要再纳妾,她干脆把人家小妾的家里给烧了。” 这些事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碍于这位通判夫人的身份,便只能假装不知,也只有凌澜会将这些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果然,这些话一说,那位夫人便立刻尴尬地白了脸,仓皇离开。 又闲聊了几句,凌澜这才让苏婉将流云带去那些个官家小姐和少夫人那儿去,说是她们该找年纪相仿的聊天才是。 待他们离开之后,刚才那些碍于流云在场的贵夫人们才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不过他们说的倒也不是什么坏话,反而对流云褒奖有加,说她和寻常的商贾之女不太一样,倒是别有一番特别之处。 然而,这些明明是夹带着褒义的话,听在凌澜的耳中却不是个滋味,她只觉得那些个贵夫人们口口声声就是在提醒着她流云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出身,让她越发难受起来。 “不过么,虽说这沐家小姐确实不错,但是配给大少爷总也是差了一些,大少爷可是侯爷的嫡长子,世子之尊,日后便是要继承候位的。” “是啊,端看凌澜姐姐是京城的世家之女便可见一斑,如今让一个商贾之女高攀上了侯府的嫡长子,这确实有些……” 有人打开了话匣子,自然是各种附和之言而来,这些人倒也不是刻意让凌澜难堪,她们只是适时地为小侯爷叫屈,也为凌澜委屈。 不过,凌澜自然不会让人看笑话,反而大度地摆手:“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们家侯爷一直都对沐府赞誉有加,说是只要有赈灾之事,沐府必定是最慷慨解囊的,皇上不也对沐府嘉奖了一番么?如今皇上亲自赐婚,不止是对沐府的嘉奖,也是对我们侯府的嘉奖。” 这位侯爷夫人这么一说,众人也只是面色微微凝住,谁都不敢再说一句流云的不是,当然,精明的人也是知道,凌澜并不是力挺流云,她只是为侯府撑起面子罢了,不管怎么说,流云如今都是他们侯府的媳妇了。 凌澜面上淡淡的,起身往另一边花园那儿走去,脚步却在一瞬间顿住,因为她忽然听到几个人提到了流云的名字,也让她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今天沐家千金也来了?就是那个原本和沈逸有婚约的大小姐?” “婚约的事可就不知道了,沈大人倒是提过,但是沐家好像一直都没应下来呢,现在看来才明白,人家大小姐的心可大着呢,看上的压根就是侯府。” “是啊,我也听说了,沈大人家的公子可是对沐家大小姐一见倾心,每日每日地往他们府里送东西呢,也没见大小姐动心,原来如此啊。” “那是当然的,东方家的大公子虽然说病入膏肓,但是总归也是小侯爷不是,嫁给他,日后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这倒也是,可是我听说沈公子和沐家千金见过面呢,她和小侯爷的婚事定下以后,还有人看到她和沈公子在街上的呢。” “是不是真的?难道她是脚踏两条船?那她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谁知道呢,我们就当看戏呗。” 立在转角处的凌澜,脸色已经彻底黑了,她故去只听说过她xing子刁钻娇纵,没想到竟然还和知府家的公子有这么一段韵事。 当然,她没有看到的是,那两位说话的夫人可是时不时地朝着凌澜所站的拐角处看去,那些话……不是说给这位东方夫人听的,又是说给谁听得呢? 【作者题外话】:有个问题需要解释一下,小夕查了一些资料,关于侯爷的儿子该如何称呼,当然小侯爷是一种最寻常的,另外也有侯爷的嫡长子是世子的说法。 最后小夕使用的,就是小侯爷和世子。(毕竟是架空小说,请大家不要太在意这个称呼的细节啦哈哈哈)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相为谋 流云和苏婉在一群官家小姐那儿聊了没多久她便退出来了,倒不是被她们羞辱或是什么,反而她们对流云很友好,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是东方晔的夫人,另一方面是一种对于弱者本能地怜悯,因为她身份低微,反而会对她产生了一种同情。 她知道苏婉将她带去那些官家小姐圈子的用意,她想让她看清楚她和她们的差距,流云其实很想问一问苏婉,她难道至今都认为以她的家世背景就配得起东方晔了么? 也许东方侯爷一心将苏婉当成了女儿甚至希望她能嫁给东方晔,但是流云相信若大夫人是真心护着东方晔的话,那么她也一定不该希望儿子娶这个女子,因为和流云的娘家相比,苏婉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优越。 不过这些,也许苏婉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因为她始终还把自己当成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将门千金,她似乎忘了苏家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无亲无故。 “长姐……”这个声音很熟悉,流云听了十多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她的妹妹兰惜。 流云没想到兰惜竟然也来了,之前还听说她在沈府过得并不好,如今看她满面红光的样子,看起来是咸鱼翻身了。 “好久不见。”淡漠地,几乎不像是姐妹。 “长姐过得好吗?”兰惜走到她身边,偏头看她。 “还不错,你呢?”流云依然就没有转头,反而淡淡地望着远处的红梅,傲骨凌霜,暗香浮动,仿佛闭上眼就能闻到幽幽的梅香似的。 兰惜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学着流云的样子望着远方,轻声低喃:“我听说小侯爷对长姐极好。” “怎么,沈逸对你不好么?”流云随口敷衍,她并不想参与她和沈逸之间的事,毕竟那是人家的家务事,更何况就算她过得不好她也不会觉得难过。 “长姐当初,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才会成全我吗?”兰惜微微垂眸,低声问道。 “成全这个字眼太伟大,只是正好有人能帮我解决他这个麻烦而已。”流云终于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子,“有人当他是宝,可是在我眼里,他不过是根草。” 兰惜眯起眼,总觉得眼前这个长姐和从前很不一样,像是豁达了许多,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就像两个战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忽然一个加快了速度,让另一个人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长姐是在向我炫耀好运吗?”兰惜问得很平静,口吻中的凌厉却微微一现。 “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炫耀。”流云蹙眉,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敏感的,恶意地扭曲别人的意思。 见兰惜不说话,流云又起了个话头:“你如愿嫁给沈逸,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兰惜倏地眯起眼,就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时的模样,她缓慢地转过头盯住流云:“嫁给他为侍妾,长姐以为这是我想要的?” “这是你的事。”流云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已经不想再和过去有什么牵连纠葛,嫁给东方晔之后就像是获得了新生,沐府的那些是是非非,她已经没有兴趣再搭理了。 “一个人,不会永远那么好运的。”兰惜的眼睛里泛着阴森的寒光,半明半暗地闪烁着恶毒。 流云轻笑出声,半垂着头掩嘴笑了起来,温和而无害,眉目间似笑非笑的神情竟让身侧的兰惜心头袭上惊悚,琥珀色的瞳仁里散发着冷淡深邃的光泽,连眼梢上都蔓延着漫不经心。 “那是我的事,不劳费心。”视线中忽然出现的人影,让她微微蹙眉,流云并不喜欢出现太多无法预料的事,一如现在,沈逸忽然出现在这里。 “流云……”沈逸的表现很奇怪,他是直直地走向流云,视线掠过兰惜,而兰惜却只是抿了抿唇,沉默地走到他的身边立定。 “你好……”流云朝来者微微颔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作出戒备的姿势,兴许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惨痛,让她面对沈逸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地畏缩。 而显然,流云的防备让沈逸很不悦,他微微沉了脸。 “兰惜,我和你姐姐单独说几句话,你去那儿等我。”沈逸说完这句话,兰惜的神情变了变,终究还是恨恨地望了流云一眼转身准备离开,而流云的脸色则是完全沉了下来。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沈逸却不避嫌地要和她单独聊?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好了,兰惜是我妹妹,无需避讳。”流云开口留下兰惜,她心中盘算着若他一定要兰惜离开这儿,她就跟着一起走,反正她也不认为自己和他有什么话需要单独地说。 沈逸像是猜到她会这么说,默许了兰惜留下来。 “我只想要一个理由,为什么嫁给东方晔,我不信你是真的喜欢他。”沈逸并不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习惯了顺风顺水的生活,流云是他生命里第一个失控的意外,也引起了他意外的在意。 “和你有关系吗?沈公子,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熟悉到我需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东方晔。”流云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淡淡地动了动柳眉,透出几分不屑。 “你明知道我想娶你。”沈逸很少有这样凌厉的时候,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散发着一种狠杀的寒光。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的,流云抬眼看向沈逸,水墨似的眸子精致地跟画似的,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有种柔弱的顺从感,但是她的笑容里却夹杂着太多东西。 “我也说过很多回,我不会嫁你,并且,我做到了。”这般张狂的回答,很符合流云从前的xing子。 小豹子即使收起了爪子也不会变成小猫,而沈逸,显然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所以,你嫁给了东方晔,是因为不想嫁给我?”沈逸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满脸阴霾。 和他阴沉的脸色相比,流云的脸上却是明媚的阳光,她只是掩着嘴轻笑起来:“你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嫁给东方晔是我和他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显然,不管她怎么说,沈逸都已经认定了流云嫁给东方晔是因为要逃避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原本以为流云是个贪图富贵的人,更让人崩溃。 “对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流云敏感地感觉到四面八方已经开始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了,她不想再因为眼前这两个人招得一身的腥,连忙匆匆闪人。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里的情景早就落入了凌澜的眼中,让她本就不悦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作者题外话】:小夕最近很乖,都木有少更新哟,求表扬求附抚摸。。。 好啊,其实伦家是想求留言啦,吼吼。。。 第二百六十三章 正室心思 流云觉得,兰惜和沈逸简直就是扫把星,只要和他们沾染上就会倒霉。 他们回府之后,大夫人便叫了流云去她房里,然后她自顾自地翻看着账册,把流云晾在一边,也不说让她坐下,流云心中猜测大抵是因为沈逸的关系才会让大夫人心中不舒服,她也只好乖巧地站在一边权当罚站了。 其实罚站倒也没什么,只是流云向来怕冷,大夫人的屋子里倒是有一个炭炉,却是放在她的书桌边上,而流云则是立在门边的玄关处,那儿开着半扇窗,冻得她瑟瑟发抖,却又不敢说话,站了一个时辰之后便立刻觉得浑身难受起来。 “你和沈逸是什么关系?”大夫人大约也觉得端的架子够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没有关系。”流云想了想,如是回答。 兰惜虽然住在沈逸家里,但是到底还没行礼成亲,所以严格算起来应该也算不上她的妹夫,至于她和沈逸直接的关系,更是完全没有了。 但是很显然,流云的否认听在凌澜的耳中就是一种撒谎和掩饰,她将账册狠狠地合上,冷冷地看她一眼:“没有关系?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东方家的媳妇讨人喜欢得很,让沈大人家的公子惦记了那么久,到你嫁人都还惦记着你。” 这话,就严重了。 流云几乎是立刻就反唇解释起来:“澜姨误会了,妾身和他确实没有关系,实在要说也就是两家长辈有些交情,可是沈逸是今年才从京城回来的。若是澜姨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可以直接一些问妾身,妾身必定有问必答。” 若是平时,流云这样的坦荡定然会让凌澜十分欣赏,但是这个时候她的一切看在凌澜这个世家千金眼中怎么都是不好的,只觉得这丫头牙尖嘴利得很,她本还以为她是个乖巧可人的,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看错了。 “我只听说,他一直想娶你,有没有这回事?”凌澜眯起眼,威胁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流云,企图从她的脸上扑捉到一丝一毫撒谎的表情。 “沈逸想娶的,是沐府的女儿。”流云说这话时,神情更是自然大方,没有半点遮掩,她相信以凌澜的聪明,必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凌澜的面上划过犹疑,她显然听懂了流云的意思。 她想到了流云和东方晔成亲当日,那十里红妆,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众人间口口相传也让她仿佛身临其境似的,流云的身份虽然是商贾之女,和世家之女相比自然是低了一些,但是沐家的财富却是不容小觑的。 或许,流云说的是对的,沈逸想要的是沐府的财富,只是恰好流云是嫡女,才会让他有了迎娶之心。 这样一想,凌澜的心结才算是微微解开了一些,再看向流云时,倒觉得这丫头也是个玲珑通透的,没有因为沈逸的优雅俊秀而迷了眼。 “你过来坐吧,站在那儿做什么。”凌澜朝她招招手,流云便走了过来,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双腿也麻得要命,不过面上看不出她的不适,只是行动上有些艰难。 凌澜看出流云站得双腿发麻,见她没有开口倒也是对她多了几分欣赏,这般刚毅的xing子才该是她凌澜的媳妇。 “从前学过看帐么?”凌澜将面前的账册推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打开看看。 流云的眼中划过一丝头疼,她是真心不想参与到这些权力纷争里去的,早先她和沫离闲聊时就谈到过这个问题,沫离当时就提醒过,恐怕要不了多少日子大夫人就会将她拉入管家的事情中,当时流云还觉得不至于,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是这么快。 关于侯府后院的事,沫离也是告诉过她一些的,明面上是大夫人凌澜掌权,但是实际上油水最多的采购却是抓在白若烟的手里,而上官绿蓉则是不搭理后院事务的,只管好她自己的院子便是。 白若烟手中的采购是当初她死缠烂打闹着侯爷要来的,既然侯爷开了口凌澜也只能给了她去,但是她心中却是极为不舒服的,就是因为她手握采购大权,许多同他们往来的商户很多人认识白若烟这个夫人却不认识凌澜这位真正的侯爷夫人。 “没有学过。”流云摇摇头,决心藏拙,以她如今刚入侯爷摇摇欲坠的地位,她并不认为自己贸然地为凌澜的枪杆去撞上白若烟是一件好事。 不过有时候,她想要藏拙也要看对方的意愿。 “没关系,看帐很容易,没几天就能学会。”凌澜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流云拉拢到自己的麾下,让她成为自己对抗白若烟最好的一个左右手,毕竟流云是少夫人,cha手府里的事也是名正言顺的。 流云自知逃不掉,只好乖巧地应是,想着回去还要同沫离商量一番,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些推脱掉。 “你是晔儿的正妻,日后便是侯爷夫人,总是要学习着做当家主母的,待往后我们都老了,这个家总是要交给你们的。”关于这一点,凌澜倒是看得很开,不像那些一辈子都想将权力握在手里的老夫人,或者她是真心地爱护着东方晔的。 “是,妾身记下了。”流云点点头,其实大夫人身上有些地方还是值得学习的,她心中暗暗地如是想着。 “好了,那你先回去吧,沈逸的事也算是无妄之灾,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流言止于智者,明白么?”这位大夫人压根就忘了,刚才是谁在那儿生着闷气,这会儿倒是豁达起来了。 流云笑了笑,微微福身,然后才退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她和沈逸的事如今被摆放到台面上来,总也好过压在大夫人心里,她倒是比较喜欢大夫人这样的处理方式,毕竟很多是就是因为不说出来,反而越发地棘手不好处理。 凌澜望着流云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倒是个聪慧的丫头,只可惜身份低了些。” 实际上,凌澜依然是看不上流云的身份的,如今东方晔身体不好无法入朝为官倒也罢了,若是日后他真的得皇上器重入朝为官,那么她还是会为东方晔再寻一个身份匹配的正妻的,至于流云……也只能且待切看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躺枪的命 流云回到清风苑,晚清扶着她进屋,一触及她冷得像冰块似的手就知道,这下坏了,她们家主子自从年初的时候落湖,身子就一直反反复复地没有大好,本就是畏寒的身子,如今更是冻得跟什么似的。 沫离一听晚清说的,立刻让人准备少夫人沐浴,也没让她来回走动折腾,直接将一个大木桶搬到了屏风后面,流云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不觉得冷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姐,你真是……急死奴婢了。”晚清见流云刚才脸色都发白了,如今见她好不容易脸色恢复了些血色,这才终于敢开口说话。 “在大夫人那儿站了两个时辰,腿都不是我的了,我哪儿还顾得上其他的。”流云整个人是窝在水里的,捏了捏酸痛的双腿。 “一会儿奴婢给少夫人按摩一下就好了,大冬天的站这么久,双腿肯定是酸麻得厉害,一会儿再用三少爷上次从长白山带回来的膏药涂一下,活血的。”沫离让人在房里加了个炭炉,这才走到屏风后面,对流云说道,“大夫人今日为难少夫人了?” 沫离原本是应该陪她一起去红梅苑的,但是苏婉没有带侍女,只有两位夫人带了侍女,流云也不好太过矜贵,便让沫离也不用跟着了,她们一回来沫离就派了人去打听,大抵猜到大夫人可能是因为少夫人的身份被人诟病不高兴。 “说是为难倒也不算,不过就是些风言风语的让她不舒服了,大夫人是个聪明人,连她自己都会说谣言止于智者,我想她应该不会太在意那些的。”流云觉得沈逸的事倒是次要的,反正日后她尽量想办法避开些就是了,如今要头疼的却是眼前的事,“她要我跟着她学习管家。” 果然,这句话让沫离也跟着皱紧了眉头,连什么都不知道的晚清都忍不住蹙眉。 “管家……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晚清在侯府也呆了一个月多了,她虽然不如浅澜那般包打听,但是该知道的她也算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因而一听说流云要跟着管家,就眉头打结,这可当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岂止不是什么好差事,根本就是个麻烦事。”沫离叹了口气,说起了之前白侧夫人和大夫人抢采购权的事,几乎闹得府里是鸡飞狗跳,最后还是侯爷一锤定音让白若烟负责采购,说到底也是为了平衡她们两人之间的权力。 “我也这么觉得。”流云靠在木桶上,身体是放松的,精神却是绷紧的。 “奴婢猜,大夫人恐怕会让少夫人去分一些白侧夫人手里的采购事宜。”沫离沉吟一声说道,“一方面这是一件油水极多的事,大夫人素来都很不高兴让侧夫人独揽大权的,另一方面当时侯爷的决定让大夫人觉得他偏心侧夫人,心中一直都惦记着。而现在,少夫人来了,可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说来说去,还是把她沐流云当枪杆使了,流云暗暗叹息自己命运坎坷,怎么走到哪里都是躺枪的命呢?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一件好事,说明大夫人已经认可了少夫人的身份了,不然她也不会将少夫人拉拢到自己身边。”沫离这么一说,流云倒也是好过一些了。 凌澜毕竟是拉拔着东方晔长大的亲姨娘,虽说东方晔叫她澜姨,但是心里应该也是将她当成亲娘那般的,毕竟他的亲娘自他出生便难产死了。 所以,就算是为了东方晔,流云也想得到大夫人的认可,她不想让东方晔为难,毕竟婆媳之间若是有了矛盾,最难做的便是夹在中间的那个人,不是么? 约莫泡了半个时辰,流云便出了木桶,身子暖和了爬到了被子里窝着,别提多舒服了。 晚清端着一碗姜汤过来,不管小姐有没有着凉,喝些姜汤总是好的。 就在流云喝汤的当口,大夫人那儿派人来传话,让流云明儿一早去找她,日后负责府里膳食的采买。 “果然是分去采购大权。”流云叹气,“大冬天的还让我出去奔波,真是倒霉。” 沫离掩嘴偷笑,越发喜欢这位淡泊的少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和他们家少爷相配极了,别人家的夫人都是挖空心思怎么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她们家这位可好,光想着怎么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如今小侯爷不在,小姐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夫人磨合磨合,若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小姐也别往心里去。”晚清心里实在担心,以她们家小姐不肯吃亏的个xing,到时候万一碰上些什么不顺心的人不顺心的事,闹起来可就真的不好看了。 “你们家小姐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么?”流云哼哼两声,傲娇起来。 晚清默默叹息,显然就是啊。 沫离拍拍晚清的肩,示意她放宽心,以她看来少夫人虽然还有些孩子心xing,但是终归还是个聪明人,单看她在前院和清风苑截然不同的模样就知道了,豪门府邸里长大的女子,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能为自己戴上面具,扮演着别人希望看到的角色。 不过这个时候,她们都没有想到的是,白若烟早就猜到大夫人会有什么举动,最了解一个人永远都是她的敌人,而白若烟和凌澜更是从小的敌人,因而她们对彼此的了解是谁都无法想象的。 既然凌澜会想到这一招来分夺白若烟手里的权力,那么这位同样是世家之女的白若烟夫人又怎么会乖乖地等着旁人来夺权呢? 女人之间的争斗,永远都比男人之间的争斗更阴狠,更残酷,也许男人们不愿意承认,但是实际上相较于女人之间那些绕绕弯弯的隐晦心思,男人之间的争雄斗狠确实更光明正大。 流云倒是白日里忙了一天,困乏得很,几乎倒头就睡,那些个府里的麻烦事统统被她抛之脑后,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因为她梦见了东方晔,梦见了他们的每一次相遇,也梦见了他将她揽在怀里的温暖。 待她醒来之后,摸着身旁冰冷的空位时,她才恍然明白了古人的那句‘小别胜新婚’,当真是千古佳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戏中有戏 食物采购其实很容易上手,每一部分都有固定的店铺提供,每日都会有人将鲜肉生鱼、蔬菜瓜果等食物送来,流云只要经常过去看一看就行。 厨房的管事算是尽责的,毕竟饮食方面一直都是侯门大户最注重的方面,谁都不敢怠慢偷懒。 流云并不敢放松,因为她明白膳食采购是最容易上手也最容易出事的,从前浅澜就经常说很多食物不能搭配在一起吃,轻者食物中毒腹泻,重者甚至会晕厥昏迷之类的。 不过很多时候越是担心越是容易出事。 这一日她还刚从账房出来,就看到晚清一脸凝重地跑过来,低声说道:“苏婉小姐午膳过后就一直上吐下泻,如今已经昏过去了,大夫刚到,说可能是饮食问题,大夫人他们都在苏小姐那儿,让你赶紧过去。” “苏婉中午吃了什么?”流云面上划过一抹异色,沉稳地同晚清一起往苏苑走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胃口不太好,就吃了些鱼片粥,中午的时候也没去前院用膳,说想喝鸽子汤,她的丫头就去厨房传话给她炖了鸽子汤,中午吃完还没事,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醒过来就开始吐了。”晚清说得很快,“要是真的中午吃的东西有问题,那应该也不是鸽子,有可能是放在汤里一起炖的药材,苏小姐身体不好,所以给她熬汤都会放些药材做成类似药膳的煲汤。” “药材?”流云皱眉,心底微微有了猜测。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苏苑,苏婉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其他几位夫人则忧心忡忡地立在边上,大夫在为她把脉,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澜姨……”流云上前给几位夫人请安,然后便询问起了苏婉的情况,“苏婉姐姐怎么了?侍女告诉我是药膳的问题?” 流云这么一抢白,倒是让几位想指责她的夫人们语塞,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讳,一开口便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大夫说可能是食物问题,还在检查。”凌澜扫了流云一眼,她心中自然是相信这个媳妇的,端看白若烟眼底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就知道这件事并不单纯。 “食材采购在妾身手里这么久,可是从来没遇上过什么差错,如今倒好,这位少夫掌管食材采购不到一周,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知道到底懂不懂?”白若烟冷冷地挑眉,意有所指。 “也别急着下定论,未必是食物出了问题,苏婉的丫头说她上午就不舒服了的。”凌澜倒不是帮衬流云,只不过如今流云到底是她的媳妇,再者又是她让流云去负责食材采购,这回若是她出了事,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白若烟冷冷一笑,语气倏地发狠:“是不是食物问题马上就能知道,妾身就怕澜姐姐不能秉公处理,虽说流云是我们侯府的媳妇,不过若真的是她的问题,也是不能轻易姑息的。” 相较于白侧夫人的咄咄bi人,上官绿蓉倒是显得温和许多,她只是淡淡地说道:“现在讨论一切还未知太早,等大夫确诊之后再讨论才是最好的。” 流云察觉到了几抹带着恶意的目光,微微蹙眉,看来这次的事十有**是冲她来了。 过了一会儿,大夫终于确诊了,他走到桌上写了一个方子,然后说道:“小姐应该是误食了一种名为柳参的药材。小姐近日怕是着凉,风寒一气偏胜,伤脾损胃,而柳参xing寒伤胃,小姐误食之后才会引得上吐下泻,实则是脾胃不顺之故。” 柳参?流云蹙眉,她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柳参是什么?”凌澜也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疑惑地问道。 “柳参是一种干煸的本草植物,外形和血参很像,但是功效却是天差地别。”那大夫顿了顿,望了望大夫人难看的脸色,旋即又说,“年前有一户人家的主母就是用柳参代替血参熬汤,味道倒是相差无几,但是……柳参的价格才是血参价格的十分之一。” 接下去的话,不用大夫说,众人也都明白了。 侍女带着大夫离开了房间,大夫人这才将目光投向流云的身上,要说流云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沐府的千金哪里会缺了银子。 “梨花,去把库房管事和厨房管事都叫来。”大夫人下了命令,她的贴身侍女梨花立刻去找两位管事的。 苏婉依旧昏迷着,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流云立在边上一言不发,她在心中迅速盘算着这件事对她来说到底是福是祸,然而在她还没有算明白的时候,库房林管事和厨房徐管事已经来了。 两人知道大夫人唤他们前来的目的,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听候大夫人问话。 “回夫人的话,我们府里一直用的都是血参未曾用进过柳参,最新一批血参是前日到货的,当日还有一匹雪莲到货,奴才便和少夫人分头验货,因而血参到货的时候应该是只有少夫人在。”库房管事说得有条有理,半点不带含糊。 “回夫人的话,昨日苏小姐的丫头确实来厨房让厨子帮忙熬了鸽子汤,还说带来了些新鲜的鹿茸和血参,说是小姐这几日身子不好,要好好补一补,奴才当时正在厨房准备晚膳,因而是看到厨子将鹿茸和血参放入汤中的。”厨房管事回答得同样有理有据。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一出早就安排好的戏码,流云也没有为自己辩驳,若是能将计就计地顺势而为,让自己退出她们几位夫人的争权风波之中,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的。 不过这个时候的凌澜却是愤恨的,她知道不能责怪流云,她刚来侯府,根基不稳,白若烟放了权却又同时设了陷阱,流云自然是不可能防备得了的,不过即使是这样,她心里还是郁闷万分。 “流云,你督查不严,害得苏婉误食柳参,扣你三个月例银,去祠堂面壁思过一日。”凌澜说完,又看向白若烟,“烟妹妹,看来采购这摊子的事还是要你先接着,流云到底年纪小没眼力,待她成熟些再由你来亲自教导她吧。” 这件事,便是这样粉饰过去,白若烟得回了自己想要的,心里明白凌澜是执意要护短,她也就没有再多闹腾,左右都是不会真的罚流云的了。 不过,凌澜这次的完败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而这种耻辱却是她的媳妇给她带来的,她相信她们之间的默契会越来越少,她这个侧夫人就安心地在旁看着好戏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将计就计 哪家的祠堂都是一样的,侯府的更大些,之前过年流云也是来祠堂祭拜过的,这会儿不过是加深了印象罢了。 罚她在祠堂闭门思过一日,这其实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若是这事放在别人身上,管事的不得力,凌澜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对于流云的轻罚,一方面是因为流云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年纪又小,真的罚得狠了到时候闹腾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凌澜心中明白,这不过是白若烟设的局,陷害的是流云,针对的却是她凌澜,是她自己没有派人护好流云,让人有了可趁之机,所以她也是有错的。 所谓无官一身轻,流云对现状十分满意,当然如果这会儿能有人送个暖手炉或是一袭暖被来祠堂的话,她会更加高兴,毕竟偏屋里的那张床上只有一条单薄的被子,她强烈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么冷的地方睡一个晚上。 祠堂正厅摆放着东方家祖先的牌位,流云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倒是认真地看了一遍,不得不说东方家的祖先还真是有些名头的,她看到了不少曾经在翎国史书中看到过的名字,当真是侯门府第。 正厅的大门‘吱’一声打开了,一道俊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那人显然没想到流云正一本正经地端详着祖先的牌位,一时间竟忘记走进来。 “大嫂,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胆量了。”东方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蹑手蹑脚的动作更是有趣,只见他一只手扛着一条厚厚的被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偌大的食盒,进来之后单脚一勾,便将门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流云毫不客气地接过他手里的暖被,顺手就走到偏屋中将被子放到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过一个晚上还是有希望的。 “这是沫离给你准备的晚膳,面壁思过都是没东西吃的,她说让你先将就着吃一些,等明日下午出来了再给你做些好吃的。”东方靖向来是个自来熟的,何况是早先就和流云认识,再加上他几次三番地偷偷出入朱颜阁,他对流云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稔,就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而流云,从来都是别人敬她一尺,她便要还人一丈的,她能感觉得出东方靖对她的善意,整个侯府里只有东方靖是真心将她当成少夫人看待的,她能感觉得出。 “你这么偷偷跑来没有关系么?”流云不客气地打开食盒,眼底泛起了暖意,沫离给她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小点心,还有她最爱的酒酿圆子,热乎乎的酒酿圆子直直地甜到了心底。 东方靖将食盒开到最下面一层,拿出一个暖手炉给流云:“还有这个,是你们家晚清丫头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记得给你,说你畏寒,一定要把这个抱在怀里睡。” “谢谢你。”流云其实很饿,但是动作却是优雅的,连东方靖都不得不说她是具有大家闺秀的仪态的,和在侯府熏陶了好几年的苏婉完全没有差别。 “我大哥离开前,特意关照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最近我忙得厉害也无暇顾及到你,今天下午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就立刻去找了沫离,那丫头一看到我就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了。”东方靖是个爱说话的,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他见流云沉静的模样,眼底闪过犹豫,旋即开口说道:“苏婉的事我听说了,应该是有人陷害你,要不要我找人调查一下。” “不用了。”流云摇摇头,却是未作解释。 “为什么?我相信你不会是那种贪墨的人,而且这件事布置得这么天衣无缝,摆明了就是有人暗中操纵。”东方靖不喜欢理会府里的事,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她娘和其他两位夫人之间的争斗。 流云抿了抿唇,心底浮起几分犹豫,东方晔离开的时候也同她说过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东方靖,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个三弟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其实那日……送血参的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林管事走得很匆忙,我事先同他说过我不太懂食材方面的东西,他还是让我一个人留下来验货,我心中有一些疑惑,然后我就暗中藏了他们送来的血参……”流云说得有些支吾,眼中流露出不自在的光芒,毕竟她不想让东方晔信任的兄弟认为她是个心机颇深的女子。 她说到这里,东方靖就明白了,他的眸子倏地一亮:“所以你事先就知道这不是血参,你不动声色地等着接下去的戏码,将计就计,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你不为自己辩解?这样被白白冤枉……” “因为这样一来,至少在短时间内我就不用再参与到管家的事里了。”流云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地解释。 东方靖恍然大悟,不过却用一种更加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流云,他一直都知道权力对一个人的影响力,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渴望得到权力,他从没见过像流云这样的女子,不知道该说她清醒好,还是该说她蠢笨好。 “我仔细想过,我如今不过是刚刚入侯府,对谁都没有威胁,就算真的犯了错也只是小罚,就像我现在这样面壁思过一天而已,一旦我真正成了别人眼中的威胁,会不会莫名其妙丢了小命,我也不敢保证。”流云轻声笑起来,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面上却是一阵认真,“我很珍惜我的命,我不想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而丢了小命。” 东方靖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流云的想法,不得不承认流云的办法很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自己远离了权力中心,也让自己远离了纷争,并且是以一种无辜者的姿态。 “看来,我真的要重新认识你了,大嫂。”东方靖眯着眼注视着流云,忽然觉得这个沐府的大小姐聪明地让他诧异。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她,才能配得上他的大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宿命之说 流云第二天下午回的清风苑,沫离说她白日里碰上大夫人时她虽然心情不虞,但是还是关照了她好好照顾流云,让她最近不用回前院参与管事,还隐晦地交代了沫离好好护着清风苑,不要让人钻了空子,沫离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大夫人的意思。 晚清给她煮了一大碗的姜汤,让流云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奈,总觉得最近就在不停地喝姜汤中度过,怎么想都觉得好悲催。 沫离倒是想得开一些,少夫人这次是因祸得福,搀和进前院那些争权夺利中,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出事,她还是觉得守在清风苑这块方寸之地是最好不过的了,如今少爷不在,他们也只能夹紧尾巴做人,不要让前院的战火延到他们清风苑来就好。 睡了整整三个时辰,流云总算赶在月亮高挂之前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就觉得饥饿难当,晚清是知道她们家小姐最近的胃口的,早早地准备好了一盅鸡粥,她吃了两大碗才肯罢手,要不是晚清怕她晚上吃太多会积食,流云恐怕还要再吃一碗。 “少夫人,已经查出来了,确实是白侧夫人的阴谋,苏婉小姐这次怕是无妄之灾。”沫离端了脸盆过来让流云漱口,面上倒是一阵轻松。 “无妄之灾?我看未必。”流云冷哼一声,“苏婉是养在澜姨身边的,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让澜姨打落牙齿活血吞。” 一个是她的媳妇,一个是她养在身边的半个女儿,这位白侧夫人出了一招就将大夫人逼入绝境,让她罚也不是,放也不是,毕竟手心手背可都是她的人。 “这倒也是。”沫离点点头,侯爷喜欢苏婉,大夫人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如今苏婉受苦,她心里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流云和两个丫头聊了一会儿,便觉得困了,也不管才吃完鸡粥没多久,就又重新窝回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晚清对于她们家主子能吃能睡的淡定已经万分无语,昨日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今日刚刚面壁思过回来,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地睡觉的,大概也只有他们家主子了。 两个丫头灭了三盏大灯,只留了桌上的一盏,两人帮流云放下床幔后便退出内室。 流云第二天一早是突然间惊醒的,整个身子猛地坐了起来,额头上都出了薄薄的冷汗。 “小姐,怎么了?”晚清急忙跑进来,见流云面色苍白,不由得担心起来,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更是忧心不已,“小姐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梦见夏姨娘了,她……”流云陡然抓紧床褥,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她抿了抿唇,“给我更衣,我要回沐府。” 晚清知道她们家小姐固执,也没阻止她,只是到门外同沫离说了几句,那边便应下先去准备。 她很快就出了门,因为清风苑有独立偏门的关系,可以在不惊动府里任何人的情况下出门,不过流云还是留下了沫离,让她派人注意其他院落的动向,一旦有事立刻让人过来通知她。 马车很快到了沐府,忠叔显然没想到流云竟然会忽然回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立刻带着流云往墨苑赶去,流云也不敢多问,忠叔的表情实在太吓人,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大小姐……”怜影面色憔悴,眼眶微红,见到流云,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流云知道,真的出事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去了内室。 她没有想到,没多少日子不见,夏氏就已经憔悴成了这副模样,她忽然想起梁大夫说的话,夏姨娘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如今可不正好是冬天么? “主子这几日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偶尔会清醒过来一会儿,大夫说,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怜影边呜咽着说道,“三小姐这几日守在夫人床边不敢离开,奴婢怕她身子受不住,劝了她许久她才肯去隔壁休息一会儿。” “夏姨娘……”流云坐到床沿边上,握着夏氏的手,她的脸上早已没了从前的圆润,留下的只有苍白和纤瘦,瘦骨嶙峋的样子让流云几乎都不敢握紧她的手,仿佛一握就会断了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流云的声音,夏氏竟然醒了,只见她吃力地睁开眼,伸出了一双只看得见骨头的手,流云立刻抓着她的手,夏氏微微一笑,“大小姐看起来过得很好,这样妾身就放心了,到了地下也能同梦娴姐姐交代。” 流云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她知道夏氏是唯一一个时时刻刻都念着她娘的人,也许在她的心里,她娘的地位甚至高过她爹,这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甚至超过血缘的姐妹情。 “昨晚我梦见你娘了,她说她来接我了。我很高兴,能多活了这么些年,独独地霸占了老爷的宠爱这么多年,很幸福呢。”夏氏的脸上浮起了少女般的微笑,仿佛可以随意地飘散在空气里的笑容。 “夏姨娘……”当年她娘去世的时候她不过九岁,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懂得太多的情感,然而现在的她已经十六岁了,看到夏姨娘这般弥留之际的模样,她的心猛地痛了起来。 “命运是不可违背的,即使我们逃离了那里,却终究逃不过命运。”夏氏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的明亮宛若回光返照一般,“你娘努力地将你藏起来,可是你终究还是嫁给了皇室中人,这便是命,是宿命。” 流云那只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住,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夏氏三番两次地对她说着这些奇怪的话,如今仿佛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她依然在同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实在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终究是要回到该回的地方去的,谁都掩盖不了你的光芒,终究是季氏的孩子……”夏氏的声音是戛然而止的,本还抓着流云的手忽然就落下了,流云整个人僵住了,她颤巍巍地重新抓起夏氏的手,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流云压根就没有心思去思考夏氏最后的那一番话,到底想告诉她什么,而实际上,她也没有时间去弄清楚那一个个的谜团,因为忽然有人跑来敲门,“少夫人快回府吧,大夫人正往清风苑的方向过去。” 【作者题外话】:求各种留言哟。。。大家好久木有给小夕留言啦,5e__5e嘻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拿手好戏 原本大夫人并没有打算去清风苑,结果听说白若烟准备去一趟清风苑探望流云,她想到侯爷向来不喜家无宁日,昨日回来听说让流云面壁思过就已经不太满意了,如今若是被白若烟再抢一功,那她就真的输得一败涂地了。 所以后来,她是和白若烟一起去清风苑探望流云的,沫离听到消息便在外候着她们,说是少夫人身子不适正在屋子里休息,大夫人略有几分担心,倒是白若烟眼底划过一抹兴味。 “让大夫来瞧过了么?”白若烟佯装忧心地关心道。 “小姐说她只是有些着凉,并无大碍,不用劳师动众。”沫离进退有度地福身回答。 “带我们去流云房里吧。”大夫人沉吟一声,对流云没有故作娇气闹大失态,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沫离眼底划过一抹犹豫,这个目光没有被白若烟错过,她冷冷地勾唇一笑,她就是知道有人偷偷从偏门出去,她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来找茬,她和凌澜斗了那么多年自然对她最是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让对手有任何可趁之机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流云竟然真的一脸病容地斜靠在床上,见大夫人她们来了,立刻惊疑不定地要起身相迎,倒是被大夫人制止住。 凌澜的眼底划过一抹怜惜,她忙不迭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流云,仿佛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十六岁少女,她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对她过于苛刻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还不让沫离找大夫过来看一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凌澜的口吻中多了一抹心疼。 “没什么大碍,就是昨夜受了些凉,回来已经喝了姜汤,睡一觉出一身汗就没事了。”流云摇摇头,面上憔悴苍白,眼底却是真的不在意,没有半点虚伪做作。 凌澜抿了抿唇,想到她会受凉也是因为她对她的惩罚,她望着流云问道:“怨澜姨罚你了?” 流云摇摇头,回答得十分认真:“确实是流云做错了,被罚是理所应当,澜姨已经是从轻发落的了,流云没有什么好怨的。” “我原本可以护着你的。”凌澜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神色,企图从她的眼底看出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澜姨是当家主母,自然应当公私分明,澜姨让流云参与管家是对信任,但是流云却辜负了澜姨的期望,让澜姨失望了。”流云微微垂首,看起来似乎有几分难过,抿紧的唇透着几分倔强,却又显得落寞。 她这般模样,让凌澜的内心柔软一片,谁都是怜悯弱小的,凌澜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她是当家主母,是侯府后院的掌权人,但是她的心意依然有着最柔软的部分。 “不要这样说,你才刚刚嫁入侯府,澜姨就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是澜姨欠考虑,思虑不周。”凌澜就着流云的话又说了几句,见她眼底的阴霾消散开来,这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既然你不愿看大夫那也就罢了,不过你要好好休息,不然待晔儿回来,又要责怪我这个姨娘没有好好照顾你了。” 流云笑了笑,连连点头,然后又将视线投到了大夫人身后的白若烟身上,她咬了咬唇,随后说道:“给侧夫人添麻烦了,对不起。” 这下子轮到白若烟惊讶了,刚才她还在奇怪流云竟然没有出门,反而在屋子里休息,这会儿这位娇纵大小姐竟然一反常态同她道歉,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不过面子上的事白若烟还是做得很足的,只见她摆摆手:“那些事别放在心上,你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些下人偷懒。那日我说的话也有些重,你也不要介意,我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的。” 流云点点头,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怯和不好意思:“流云知道,大家都对我很好。” 这番举动,不止是大夫人,就连这位素来最会演戏的白侧夫人都觉得她是真心的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两位夫人才离开了清风苑。 流云也没有立刻松懈下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沫离回来说她们已经去忙自己的事了,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太惊险了。”流云啧啧感慨,要不是季风的轻功极好,沫离又早有准备,她怎么可能在这么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偷偷回到了房中,骗过了大夫人的火眼金睛。 “少夫人的演戏……”沫离一板一眼地双手抱拳,一派自然地作辑,“实在是让人敬佩。” 说实话,刚才那一番举动,别说是沫离了,就连流云都忍不住给自己打了高分,实在是将一个知情识理的大家千金演绎得入木三分。 “看来侧夫人已经盯上我们这里了,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沫离叹气,无奈道,“原本以为让少夫人留在清风苑就能远离纷争,没想到南院的人就是偏偏要把少夫人拖下水,真是居心不良。” 流云耸肩,身在大宅门里,她早就知道作壁上观这件事是很难做到的,即使选择只扫门前雪的人,都未必能真正明哲保身,何况是流云如今的境地。 不过,能挣到如今的局面,她已经觉得很不错了,至少大夫人对她多了几分怜惜,至于白侧夫人则是对她有几分忌讳,只要让他们不知道如何出手,那便好了。 这个时候,流云才想到了刚才在沐府夏氏晕厥过去的事,她走得急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她捂了捂额头,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越是想平静地生活,生活越是不平静。 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晚清就来敲他的门,绵软的嗓音里透出一股沉重:“刚才浅澜派人过来说三夫人没了,三小姐闹腾着要杀了二夫人为三夫人报仇,老爷把三小姐关起来了,让五夫人孟氏查这件事,怕是……府里又要再起风波了。” 夏氏没了?流云忽然望向自己的双手,就在不久前她还握着她的手,怎么会忽然……就没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晚上后台抽风打不开,所以只好这会儿到公司再发上来。。。 一般有特殊情况不能更新,小夕都会提前在文文后面说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夏氏之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流云既然嫁到了侯府,那便不该再插手娘家的事了,但是夏氏于她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这些年无论流云如何蛮横无理地对她,她对流云却是始终如一,再者她又是她娘最袒护的妹妹,流云对她有着很不一样的情感也在常理之中。 但是她知道,即使她将这样的理由搬出去,依然不能成为她插手沐府之事的理由,但是夏氏过世,她这个大小姐回去府里看看总也是说得过去的。 虽说大夫人心里有几分不悦,觉得区区一个侍妾过世都要她这个侯府少夫人回去,但是百事孝为先,她总也不能阻了流云不让她回去吊唁。 “爹……”流云只带了晚清回府,府里到处都是雪白一片,灵堂里摆放着一只棺木,沐青扬便是立在棺木边上,神情怔怔地望着棺木中的那个女子,流云忽然觉得,也许她爹也是爱过夏姨娘的,并不单单是宠爱,也许也是曾经有过爱的。 “世子夫人……”沐青扬忙不迭地要躬身行礼,流云立刻上前扶住他,大家虽然唤东方晔为小侯爷,但是他到底尚未继承侯爵之位,如今不过是世子之尊,流云这个夫人亦是没有品级的。 “爹爹还请节哀,夏姨娘平素是最善解人意的,想必她也不会愿意看到爹爹为她太过伤心。”流云拍拍她爹的手背,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这才走到灵堂,棺木中的女子仿佛睡着了一般,安详的睡颜让人的心缓缓地平静下来。 同沐清扬说了几句,流云才注意到一旁的孟氏和思雅,从前流云的眼中是极少注意到她们两人的,倒是没想到如今陪在她爹身边的竟是这两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流云扫了一眼灵堂,当真没有见到瑾涵,想到晚清之前同她说的话,看来瑾涵真的被关起来了,她却故作不知地好奇问道:“瑾涵呢?她怎么不在?” “大小姐……”就在这时,怜影一身狼狈地跑进灵堂,身后还跟着两个追着她的嬷嬷,怜影扑通一声跪在流云的脚边,不住地磕头,“救救三小姐吧,夫人就只有三小姐这么一个女儿,求求大小姐,救救她吧。” 沐青扬面无表情地望着棺木中的夏氏,仿佛并没有被周遭的一切打扰似的,他只是出神地望着夏氏,回忆着这么多年以来的点点滴滴。 孟氏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一旁的思雅就已经开了口:“来人啊,把怜影带下去。” 得到了主子的命令,追着怜影的两个嬷嬷立刻上前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扛着她往外拖。 “等一下。”流云忽然出声,目光扫过嬷嬷抓着怜影的手,她低声说道,“放开她。” 声音很轻,但是个中的霸道却是不减从前,嬷嬷们立刻松开了手,怜影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长姐,你难得回来一趟,这些事……爹爹已经交给孟姨娘处理了,你看……”思雅扫了流云一眼,目光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流云却在心底冷笑,这个常年被人遗忘的沐思雅,终于得到机会翻身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她如今的地位了么?当真是天真的小丫头。 “爹爹,打从我娘娘过世,夏姨娘就把我当成亲生女儿那般对待,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难道爹要女儿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流云压根就没有理会思雅,反而转过头对怔怔出神的沐青扬如是说道。 从昨天知道夏氏过世的消息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这段日子林氏的作为和他爹平日里对夏氏的爱护来看,看到瑾涵这般激烈地对待林氏,她爹应该也该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将瑾涵关起来,然后让孟氏去调查。 孟氏的性子,整个沐府的人都是清楚的,懦弱胆小,纵然她爹如今宠着孟氏,也断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氏交给她去处理,除非,他压根就不想知道真相,那么交给孟氏,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沐府的事。”沐青扬没回话,倒是思雅急急地又说了一句,言下之意,流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就不该再插手府里的事了。 “但是,死的是我娘生前最袒护的妹妹,纵然不是为了夏姨娘,就算是为了我娘,我也是一定要插手这档子事的。”流云原本确实没有打算插手府里的事,但是如今看到他爹这般奇怪的态度,她相信这件事真的另有隐情。 “可是……”沐思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流云扬声打断,“四妹,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话?” 不管流云是沐府嫡女,还是侯府少夫人,以她如今的地位,压根就不用理会沐思雅的任何言语,因而流云的话,让她这位难得受到重视的四妹,脸色倏地一白。 从头到尾,沐青扬都像个局外人似的一言不发,孟氏抿着唇压根就不敢在盛怒中的流云面前开口,至于沐思雅,终究是不够段数同流云张牙舞爪的。 “我会在府里住几日,夏姨娘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先去看瑾涵。”流云不屑地扫了一眼思雅,冷哼着便往墨苑的方向走去。 沐思雅只能咬紧牙根,怒瞪流云扬长而去的背影。 怜影跟在流云身后,她们在去墨苑的途中竟然遇到了林氏,流云的视线打量着她,然后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红印,看来瑾涵确实用了力要将她置于死地。 “什么风把大小姐给吹回来了?”林氏和流云也算是撕破了脸的,这会儿见她回来也懒得再维护表面的虚伪,反而挑了挑眉眼,目光中带着一抹挑衅。 “林姨娘,别来无恙啊。”流云冷笑,看来她离开沐府的这一个多月,当真是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了,看来林氏这会是咸鱼翻身了。 “大小姐……啊不对,如今该是叫世子夫人了,夫人怎么一个人回来呢,小侯爷怎么没有一起来呢?”林氏刻意朝着她身后望去,笑得不怀好意。 “林姨娘还知道我是世子夫人就好,就怕林姨娘得意忘形,有了伤疤忘了痛,好不容易挣回来的一切又付之东流了。”流云的话说得狠戾,这段日子跟在东方晔身边学会了不少,如何戳人脊梁骨的事,她如今可是驾轻就熟了。 若是沫离看到现在的流云一定会啧啧称奇,这会儿的流云才像是市井中流传的沐家嫡女的形象,跋扈张扬霸道,说话狠戾娇纵,和侯府中那个温婉懂事的少夫人判若两人。 “谢谢夫人提醒。”林氏注视着流云,眯起了眼,视线里是奇怪的打量,就像是在审视什么东西似的,让流云十分不舒服。 “林姨娘,夜路走多了还是很容易撞到鬼的,当心点吧。”流云冷冷丢下一句话,便从她身侧走过去,连个眼神都没有递过去。 林氏恨恨地立在原地望着流云嚣张的背影,双拳握紧,却又反驳不出什么话来,从前流云是沐府大小姐,如今又是侯府的少夫人,若是她敢出言不逊,她敢肯定流云绝对不会姑息。 “哼,不过是个野种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么,我呸。”林氏愤愤地呸了一声,这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她们这段短暂的相遇,已经落入了另一个人眼里,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让那个隐在黑暗里的人,差点站不稳身形,末了,那个隐在角落中的人,只是收回了脚,转身离去。 第二百七十章 急转直下 当流云透过窗子看到瑾涵被捆着双手丢在床上的时候,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守在门外的两个护院不让流云进去,流云的眼底射出了冰冷的寒意。 幸好子谦及时出现,那两个护院自知打不过子谦,只好乖乖放行,流云几乎是飞奔着进去,帮瑾涵解开了绳子,她那个内向胆小的妹妹猛地抱住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姐……我娘死了,她……她是被害死的,她是被害死的。”瑾涵反反复复地都在重复这一句话,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是她,是她害死我娘的。” 流云看着这样的瑾涵,心中忧心忡忡,瑾涵本就比常人敏感纤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变得这般歇斯底里的。 “好,我们先回墨苑,你乖乖地听话。”流云接过晚清递过来的大氅,将瑾涵裹了起来,两人相携着往墨苑的方向走去,期间居然又碰上了林氏,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瑾涵,瑾涵就像疯了似的对着林氏冲上去,流云一个人都抱不住她,最后还是子谦动手将她敲晕了才了事。 回到墨苑,将瑾涵安顿在床上,流云这才让怜影上前说话,她是夏氏的心腹侍女,对府里的事也是了若指掌,如今瑾涵昏睡着,她正好问一问怜影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打从大小姐嫁人之后,夫人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日里连屋子都不出,老爷大抵是因为大夫人虞氏的事心情很是不好,加上又是年关生意忙碌,好一阵子没来夫人这里。”怜影缓慢地说了起来,“夫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的,不过她很配合地喝药针灸,奴婢知道她是想亲眼看到三小姐出嫁,可是最近这段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的情况忽然急转直下,梁大夫看了好几次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继续进行保守的治疗方法。” “急转直下?”流云眯起眼,若是旧疾衰败,也不该是忽然变坏了的。 “梁大夫隐晦地暗示奴婢,让奴婢注意夫人的饮食和汤药,奴婢心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趁着老爷不常来我们这儿的时候对夫人下手。”怜影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望了望昏睡中的瑾涵,“昨日大小姐来的时候夫人醒了醒,后来又昏了过去,奴婢心里不安便去找梁大夫,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没了呼吸,二夫人和三小姐都在夫人的房里,三小姐正掐着二夫人的脖子嚷着要报仇,幸而侍女们将她们拉开,这件事惊动了老爷,老爷便让人把三小姐关起来。” 流云皱紧了眉头,总觉得怜影说的东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遗漏了什么似的。 “那你后来有没有问过瑾涵,为什么说是要报仇?”流云蹙眉,这件事的关键看来还是在瑾涵身上。 “奴婢压根就没机会问,三小姐就被关起来了,奴婢听说三小姐挣扎得厉害,那些护院才会将三小姐绑起来。”怜影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瑾涵算是沐府四位小姐中最娇弱的了,夏氏对瑾涵可以称得上是娇生惯养到了极点,如今她们家小姐竟然被人如此对待,想到刚才看到的三小姐手腕上的淤青,她就一阵心疼。 “我会在府里呆几日,你先去想办法把夏姨娘最近的饮食和汤药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人动过手脚,包括药渣还有熬药做饭用的器皿,这些都是最容易下药的地方。”流云偏头寻思起来,迅速理清了头绪,“瑾涵这边我会照顾,等她醒来我再看看能不能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怜影点点头,几乎是立刻转身离去,她是打心眼里相信大小姐的,虽然她从前骄纵跋扈,但是出嫁前的那段日子她对夫人和小姐却是真的极好的,所以她相信,大小姐定然会为夫人小姐讨回公道。 整件事在流云的脑中过了一遍,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但是越是整理越是觉得没有古怪得紧。 “小姐怀疑二夫人?”晚清低声问道,实际上沐府的人都知道,林氏向来都不喜欢夏氏,不只因为她得到老爷这么多年的宠爱,更是因为她和季梦娴的姐妹之情。 “哼,不是她还会有谁?”流云冷笑,偌大的沐府里,除了林氏和兰惜这一对蛇蝎母女,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将人置于死地,如今兰惜不在,就剩下了林氏,没想到她兴风作浪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减少。 “可是如今受宠的是五夫人。”晚清蹙眉,“若是二夫人有心要害人,也应该是害五夫人吧?” 当然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孟氏性子软弱,对人又没什么防备心,想要害她应该是最简单的事了。 “孟姨娘那样的个性,就算让她得宠几日也算不了什么,反而是夏姨娘,多年得宠,就算这段日子平静下来也不算什么,她在爹爹心中永远都有一个特别的位置。”流云淡淡地回答。 但是,话虽如此,流云依然觉得林氏没有动机,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她又怎么会急于一时呢?尤其现在夏氏的身子越来越差,凭林氏在府里的人脉,又怎么会不知道夏氏的病情,她完全没有道理为了图一时之快而对夏氏动手。 “小姐真的决定插手这件事么?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晚清这段时间可是从沫离那儿知道了许多这位侯府大夫人的事,她相信若是她知道流云回府还来插手娘家的家务事,一定会不高兴的。 做婆婆的,都不希望媳妇太过重视娘家的事,尤其是沐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夫人担心沐府的事影响他们侯府的声誉也是很自然的事,所以她若是知道流云插手沐府的家事,一定会不悦。 “我刻意讨好澜姨是为了不让晔夹在当中为难,但是若因为要讨好她,就让夏姨娘枉死,让我妹妹受尽委屈,那我这个少夫人还是不当得好。”流云的心里有一杆秤,孰轻孰重都很清晰,虽然东方晔的分量是与日俱增,但是她依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不希望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太多,一如前世那般,她再不会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了。 “长姐……”床上传来微弱的叫声,流云快步走到床边。 瑾涵醒了,那么代表,她想知道的事,应该可以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蒙在鼓里 “怎么样,还好么?”流云坐在床边,握着瑾涵的手,眉头微微一皱,她似乎瘦了许多,“瑾涵,我回来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瑾涵迷茫的眸子微微凝住,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被流云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微一曲,旋即握紧了拳头,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瑾涵,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夏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流云按住瑾涵的肩膀,强硬地盯住她,“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如果你不想让你娘死得不明不白,你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流云的话起了效果,瑾涵似乎微微清醒了一些,偌大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泪水渐渐涌了起来,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清晰,她说:“林姨娘来找我娘,她们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我怕娘身子不适就过去看看,远远的就听到她们在争吵,等我推门的时候,娘就已经断气了,林姨娘就什么话都没说整个人站了起来,脸色刷白,连连后退。”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林姨娘亲手杀了夏姨娘?”流云沉吟一声,“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瑾涵咬了咬唇,眼神微微一闪:“林姨娘的表情很可怕,像是一个……错手杀了人,却又后悔万分的表情,我不会看错的。” 虽然瑾涵的说辞并没有证据,但是流云却愿意相信她,因为这个少女的敏感是谁都无法比拟的,她不爱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懂得观察,相反的她很善于察言观色,所以对于她所形容的事,流云都是信任的。 “那后来呢?”流云又问。 “我气急了,想为我娘报仇,后来爹和孟姨娘还有四妹他们都来了,爹看到林姨娘……爹的表情也很古怪,就像是……我说不出来,但是真的是那种很奇怪的表情。”瑾涵拧紧了眉头,十分纠结 流云点点头,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别说瑾涵了,就连刚刚回来的流云都觉得府里的气氛很古怪,不止她爹,还有林氏,都很奇怪。 “我娘……真的是被林姨娘害死的,我知道,一定是她。”说着说着,瑾涵又激动了起来,向来苍白的脸色陡然涨红,眼中射出了名为恨意的东西。 “瑾涵,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稳定情绪,否则万一你再有什么事,你让夏姨娘怎么安心?”流云只能拿夏氏来安慰瑾涵,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瑾涵都是听不进去的,但是流云相信夏氏教出来的孩子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寻事情的真相,而不是沉浸在愤恨和哀痛之中。 “我知道了。”瑾涵到底是夏氏的女儿,她握紧双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流云忍不住拥着瑾涵,耐心地说道:“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让夏姨娘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 “长姐……”只一开口,瑾涵的泪水就落了下来,凄凄凉凉地自嘲:“我是不是很没用,娘死了,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当然不是,你是夏姨娘最心疼的女儿,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夏姨娘就算在地下也会觉得安慰的。”流云哄了她许久,她才愿意躺下休息一会儿,这一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瑾涵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绷紧的,如今来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她便微微松懈下来,浓浓的倦意倾袭而来,没多久她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流云唤来了怜影,让她好好守着瑾涵,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随后她便去了修文阁,毕竟她出嫁一个多月,府里的事还是要问一直住在府里的人才是。 “长姐,你来了。”流云一进屋,雨宸便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到炭炉边上,知道他长姐怕冷,他早就命人备好了热茶,她一来就有热茶喝。 “你知道我会过来?”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府里都乱成一锅粥了,雨宸怎么还能淡定地留在修文阁里看书,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仿佛府里发生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雨宸一眼就看穿了流云的心思,言语淡淡的,态度却表达得十分清晰:“在我心里,只有你的事是需要我去关注的,其他人的事,我没有兴趣。” 这便是无情的雨宸,从前流云并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触,如今夏氏过世,受牵连的人一大堆,雨宸竟然不闻不问,流云这一次才真正地明白这个弟弟从前的话是认真的,没有半分虚伪。 “林姨娘和夏姨娘的事我并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爹的态度。之前爹对林姨娘的态度很冷淡,谈不上好不好,不冷不热而已,但是前几日林姨娘去书房找了爹之后,爹的态度就忽然转变了,对她多了几分纵容,而林氏似乎也像是手里有特权似的,把沐府闹得天翻地覆的,连从来不敢去的墨苑都被她闹得不行。”雨宸说事,从来都是这样,没有重点,又像每一句都是重点。 “他们谈了什么事?”流云追问,她直觉雨宸如今在说的这件事,和瑾涵之前提及的事很有关联。 向来爽快的雨宸抿了抿唇,视线在流云身上流连好一会儿才移开,然后默默地回答:“还不清楚。” “那你知道,林姨娘和夏姨娘之间争执,会因为什么事吗?”流云换了个方式继续追问。 “因为爹。”这一次,雨宸回答得十分迅速,却不是流云想要的答案。 流云扶着额头,万分头疼,总觉得这次的事很奇怪,每个人都很奇怪,连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雨宸,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让她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姐,我觉得你还是不要cha手夏姨娘的事比较好。”雨宸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你已经出嫁了,本就没有权力再cha手府里的事,如今沐府是多事之秋,你又何苦要来趟这趟子的浑水。” 流云沉默了,她确实不该来淌浑水,但是她心里有一个疙瘩,关于她娘的死因,她有太多的猜测,如今夏氏也死了,实在让她有一种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特别地不舒服。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害人动机 这个晚上,流云睡得很不踏实,心头总有一股气息被压抑着,极不舒服。 “谁?”流云很警醒,察觉到床边站了一个人,她的手已经迅速地伸到了枕头下面掏出了一把匕首,动作流利得狠,一点都不像个深闺的女子。 “少夫人这招也太狠了吧。”秦逸的声音,还带了几分戏谑。 流云皱眉,不太明白这么大半夜的,秦逸跑来她的闺房做什么,虽然说她相信以秦逸的身份是断不会对他主子的妻子有非分之想,再者她也打心眼里相信秦逸的人品,他是个君子绝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但是问题是,秦逸大半夜摸入她的房间,到底是为的什么事。 “怎么是你,你没事吧?”流云将匕首收了起来,伸手拿过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微弱的月光下倒是看不太清秦逸的脸庞,但是他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眸子即使在黑夜里也依然明亮得很。 “别起身,大半夜的很冷,到时候少夫人生病了主子回来又要怪我了。”流云和东方晔成了亲,而他又告诉了流云他慕容庄主的身份,秦逸自然是以属下自居,虽然流云小了他很多,但是终究是他们家主子的夫人,主仆有别,尊卑有序,自然该是尊敬的。 秦逸说话间,已经坐到了距离床不远处的椅子上,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秦逸便立刻说明了来意,“我听说少夫人打算cha手夏氏过世的事,所以就过来了,我这儿倒是知道一些事,也许少夫人会有兴趣。” 慕容山庄是什么地方,不止富甲天下,其中更有十分厉害的探子分散在各个角落,这也是为什么慕容山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出崛起、站稳脚跟,能纵横黑白两道的人除了本身实力之外,还要有能捏住别人七寸的能力。 “什么事?”流云刚才还在猜秦逸是不是来帮她的,如今听他说话,果不其然。 “前阵子奉命调查沈逸,后来又将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调查了一遍,包括你们沐府。然后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不知道少夫人知不知道。”秦逸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答案,“十几年前,沐府侍妾产下一子,而与此同时,近郊的一家农户也生下了一个儿子,据说这个孩子一生下就夭折了,但是自从这个孩子夭折之后那家农户就仿佛一夜暴富似的,买田买地,但是再没多久这家农户就消失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流云蹙眉,她不太明白秦逸的意思,他是想表达这家农户和他们沐府有什么关联么? “听说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肩头有一枚痣。脚底有一个褐色的胎记。”秦逸又添了一句,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少夫人还没想到是谁?” “弘景。”流云的声音很冷,在深夜里显得极为突兀,让人有一种凉到心底的感觉。 “看来少夫人也知道沐府大少爷肩头有一枚痣,脚底有胎记的事。”秦逸口吻里带着几分笑意,旋即又说,“这件事让属下很好奇,所以闲得无聊便查了下去,才发现,当时有人给了那家农户一笔钱,而那个人,也是少夫人认识的人。” “林有志。”流云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但凡和林氏有关的事,总是能和林家扯上关系,这已经像是一个定律了。 当初,林家为了攀附他们沐府,可是费尽心机,后来林氏虽然嫁入了沐府,却一直都被她娘季梦娴压着,直到后来她比她娘先有了身孕,林氏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的翻身机会,只要……她肚子里的是男孩。 那个时候,林有志同时找了好几户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儿子在任何人的家里都是矜贵的,但是对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家,若是有人给他们一笔银子还将他们儿子领回去当成大少爷养着,换成是谁都是会愿意的。 林氏生下了一个女儿,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林有志的人抱走了,然后换了一个农户的儿子,就是因为这个长子,才让林氏的地位节节攀升,甚至后来成了半个当家主母,皆是因为她的儿子是沐府的长子。 “看来少夫人对林家,还真是有几分了解了。”秦逸啧啧赞叹,不得不说这个大小姐当真是极聪明的,他不过是提点了几句她就能自个儿想明白很多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夏姨娘很可能知道这件事,所以林姨娘才会想要灭口?”如果真的是这样,林氏倒也确实有动机要害死夏姨娘,毕竟她知道的这个秘密太大了,可能会让林氏永远地跌入万劫不复。 “在下可不是神仙,又没有安排人在沐府,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在下不过是来告诉少夫人这件应该知道的事,也许会有所帮助也不一定。”秦逸耸耸肩,回答得很不负责任。 流云点点头,他能来告诉她这么多已经很好了,至少已经将她的疑惑解开一半了。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就此告辞了。”说话间,秦逸便起身要走。 “等一下。”流云忽然扬声,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见秦逸投来疑惑的一眼,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我还想问一下,晔……我是说小侯爷,你们家庄主,他在京城怎么样了?” 黑夜里,秦逸的嘴角边挂着一抹坏笑,当然因为太暗的缘故,流云是看不见的。 “朝廷内乱迭起,主子过去都是影子,如今这次同东方靖一起去京城,做事难怪有些缩手缩脚,不过光明正大也有光明正大的好处,毕竟东方晔这个经世之才的名号还是有点威慑力的。”秦逸简单地说了些东方晔的情况,顿了顿又说道,“主子素来沉稳谨慎,不会让自己深陷危险,少夫人可以放心。”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流云暗自庆幸,幸好是在黑暗里,秦逸看不到她微微发红的脸颊。 “不能肯定,如今安王的人按兵不动,主子这次过去就是要闹得他们主动出击,只要他们动了手,主子就有办法让他的人落。”秦逸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骄傲,让流云忍不住向往,那是她不曾触碰过的世界。 “恩,我知道了。你若是……碰得上他,让他小心些,不要受伤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压根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了。 不过,秦逸的听力卓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丢下一句‘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将少夫人的担心和思念带到’便闪身离去。 “该死的秦逸。”流云的脸颊更烫人了,然而唇边却是泛起了浅笑。 因为,虽然面上不愿承认,但是实际上她的心里早就承认了。 她,很想很想,东方晔。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发上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激怒弘景 一大早,流云便穿戴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妆容精致,眼色淡漠,像在等着什么似的,又像只是单纯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晚清才推门进来,低声说道:“小姐,大少爷急匆匆地过来了。” “嗯,让人小心护着瑾涵,别让她受伤了。”流云执起一根流苏步摇,在发髻边上比了比,语气轻慢,“大少爷么?”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喧闹声,吵闹声和乒乓声此起彼伏,流云这才站起身,拉了拉下摆,唇角微微扬起:“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们走到瑾涵的门外,就听到弘景气愤不已的声音:“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娘,我是沐府的大少爷,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你凭什么跟我争?” 哟,话题已经上升到这个高度了?流云挑眉,不予置否,视线淡淡地扫过身侧的晚清。 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得她的心意了,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让她找人偷偷在弘景耳边吹风,竟然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直接让弘景变成了这么个易怒的人了,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这段日子弘景过得极为憋屈,被禁足在府里,下人们本就是见风转舵的,看到大少爷失势了便急忙围到了二少爷的身边,让这个素来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窝火不已。 “那又如何,就是你娘害死我娘,杀人是要偿命的。”瑾涵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但是在弘景面前却没什么气势,她只能红了眼眶,咬紧牙根,不让自己流泪。 “你不要血口喷人。”弘景是真的气急了,早上就有人在他耳边忧心忡忡,说是二夫人三夫人的事闹了起来,若老爷真的相信了三小姐的话,那么二夫人就一定会被赶出府,到那个时候这个本就不受宠的大少爷恐怕也摆脱不了悲惨的命运了。 “我血口喷人?你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大哥以为自己和我这个庶女有什么不一样么,你也是庶子,我们是一样的。”瑾涵温顺安静,并不代表她愚笨,这么多年的旁观者清,她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呢,她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涉足到这些肮脏的府邸琐事中去而已。 “你……”弘景气得就要动手,却被拦了下来。 流云姗姗来迟,见弘景要动手,忙不迭地将瑾涵拉到身边,只见她冷冷地打量弘景几眼,不得不说,沐府的几个孩子或多或少地有着他们爹娘的影子,但是弘景却是完全不同的,从前他们还开玩笑说弘景一点都不像沐青扬的儿子,如今恍然一想才明白,弘景的不像只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沐青扬的儿子。 “大哥,林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动手打自己的妹妹?还是大哥觉得禁足在府里不够,还想再闹得大一些,让爹爹干脆把你送去别院?”打击别人,流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就更肆无忌惮了。 “流云,你走开,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弘景不耐烦地朝她摆手,从前他对流云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却越发不喜欢她了,只因为她是雨宸的亲姐姐。 流云并不回话,反而只是淡淡地看着弘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让弘景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非常地不舒服。 “你也要和我做对吗?”和流云从前的跋扈形象比起来,弘景的霸道纨绔形象一点都不亚于她,他也是个见不得人轻视的人。 “大哥这是要来跟我们一起调查夏姨娘过世的事么,还是大哥心里知道,是谁害死了夏姨娘?”一阵见血的话让弘景有一瞬间的迟疑,他其实是个薄情的人,连他的亲生母亲他都毫不在乎,更何况是其他这些兄弟姐妹了的。 弘景已经明白了流云的意思,看来她是站在瑾涵这边的了,他心眼底狠厉一闪而过。 “你是什么意思?”弘景向来火爆,被人一激就怒了。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大哥,有些事并不是被掩埋了就没有人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都似乎包不住火的。”话音一落,弘景的脸色刷的白了。 而他的反应看在流云眼里,也让她有几分诧异,难道弘景知道自己的身份?流云觉得自己仿佛也陷入了一个大大的谜团中。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弘景后退几步,面上闪过惴惴不安。 他的反应正是流云希望看到的,她步步紧bi,不给他半分喘息的时间,勾唇轻笑:“看来大哥已经明白妹妹在说什么了,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就好,若是真的搬上台面来说,那后果……绝对是大哥承受不起的。” 流云很仔细地打量着弘景的反应,连他眼尾一抽这样的细小动作都没有放过,原本她只是想利用弘景去探一探林氏的口风,也许在她儿子面前她会露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如今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简单得多,弘景这个大少爷可比林氏那个深藏不露的好对付得多,他如今这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大哥有时间在这里大闹,还不如回去找你娘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你们以为死了一个夏姨娘就能让某些秘密掩埋,就太天真了。”流云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瑾涵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要不是她知道长姐这些都是做戏,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弘景来顺藤摸瓜,她真的会以为长姐掌握了什么秘密了。 当流云说道‘某些秘密’的时候,弘景的瞳仁猛地一缩,即使他努力保持平静,但是在流云那双鹰似的眸子下依然无所遁形。 “你们给我等着。”弘景甩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流云却只是眯着眼往身后隐没处微微一扫,低声吩咐:“跟上去。” “长姐,真的能查出来么?”瑾涵皱眉,她对流云的安排依旧半信半疑,但是她又仿佛能感觉到弘景似乎知道些什么。 “真相会大白的。”流云眯起眼,朝着弘景离开的方向望去。 心头,却划过不安,越发浓重。 第二百七十四章 母子反目 南苑,下人们都退到了门外,屋子里只有林氏和弘景。 “我告诉过你,你只要好好跟着你爹做生意,家里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林氏极少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对弘景说话,她或许对别人都是严厉而精明的,但是对这个儿子却是真正的纵容的,就算儿子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想办法帮他摘下来。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你还让我怎么安得下心?”弘景恨恨道,怒瞪着林氏,“你知不知道下人们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要是传到爹的耳朵里,我们母子俩就要被赶出去了。” 林氏捏紧了杯子,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她走到弘景身边,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小心处理,不会牵连到你的。” 弘景却一甩她的手,怒哼:“不牵连到我?怎么可能不牵连到我,谁不知道我是你生的,你做了什么事怎么可能不影响到我?爹最近好不容易对我的态度好些了,你又何必节外生枝。” 口口声声都是为了自己,林氏忽然有点难过,这个她护了一辈子的儿子竟然这样对她,儿子从小就同她不亲,对她做的许多事也总是很不理解很不喜欢,也不知是不是身边的下人多嘴,反正越是大他们母子的关系越是疏远。 不过这些林氏并不在意,她是他的娘,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关系。 “弘景,你听娘跟你说……”林氏皱了皱眉头,又重新覆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该知道的,娘如今身边就剩下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除了你还能为了谁?” “只有我?”弘景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忽然变了态度,冷冷道:“从小到大,你关心你手里的权力比关心我多得多,你想的只是怎么利用我让你坐上主母之位。我喜欢的女人你就一个一个把他们送走,二姐说的真是没错,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工具,一枚棋子,从来就没有什么母子之情。” 弘景的xing子急躁易怒,其实和他压抑在心底许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很有关系,他是沐府的长子,本就承担着比旁人更多的压力,再加上林氏对他的期望让他的压力与日俱增,他其实压根就不是经商的料,但是林氏从小就告诉他他必须成为沐府的主人,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母子才能成为真正的掌权人,否则就会一辈子屈居人后。 “弘景,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是我儿子,是谁允许你这样对我说话的。”林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握紧了拳头才让自己坚强地继续站立着,她不相信自己从小护着长大的儿子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是你儿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弘景忍不住别开视线冷笑,他只是低低地垂首,冰冷的声音流泻而出,“我真的是你儿子么?” 听到这句话,林氏忽然就顿住了,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底像是破了个洞,冷冽的风猛地吹了进来,吹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弘景……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我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林氏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被惊到了,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夏姨娘死了,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了吗?”弘景陡然抬起眼,直直地盯住林氏,像是要将她看出一个洞似的,“这件事,压根就不是秘密,你知道吗?” 林氏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她扬起了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了弘景的脸上,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他,“你是我林茹玉的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为了生下你我差一点血崩,我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来。” 但是这个时候,林氏的再多激动在弘景看来却不过是演戏罢了,这个家,这个沐府里,每个人都是戏子,他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偶然一次在舅舅家听到了这个秘密,他也不会知道这么大的秘密。 “是不是演戏演久了,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现实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弘景骄傲地昂着头,唇瓣的笑意冷冷地凝住,残酷地嘲笑着自己。 “弘景,你是听谁说的?不论你是听谁的都不要相信,你是我儿子,是我的儿子。”林氏忙不迭地走上前,抚摸着儿子红肿的脸颊,“娘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娘答应你一定会让你爹尽快解除你的禁足,你还会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好不好?” 儿子最近的状况,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因为她手里,握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儿子竟然会丢给她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足已让他们母子万劫不复的秘密,弘景是她的儿子,这是她万分肯定的事。 不对……林氏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疼得死去活来,产婆说她的情况很糟糕,她努力了一个晚上,几近虚脱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才陷入了黑暗中,等她醒来已经是三日后,老爷抱着儿子坐在她的身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 “是谁告诉你你不是我儿子的?是谁?”林氏的脸色狠狠地沉下去,死死地盯住弘景,企图从他口中知道真相。 “舅舅……我那天……听到舅舅说的。”弘景被林氏这么一吓,惊得脱口而出。 弘景的舅舅,那不就是林有志,她的哥哥么?林氏死死地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发出丝毫shenyin,她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她难受地握紧了前襟,如果这真的是林有志说的话,那么十有**是真的了,因为这样的事,他是做得出来的。 当初她嫁到沐府,没多久怀了孕,她确实期盼着一举得男,也同她哥哥说过许多次对腹中孩子的期待,当时林家生意出了问题,靠着沐府才度过了难关,沐青扬对自己的大舅子还是照顾的,所以她哥哥确实有可能因为想要帮助林氏提高地位而狸猫换太子。 弘景的眼神更冷了,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我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事都是真的。” 说完这一句,他狠狠地甩上大门,跑了出去。 而林氏,则呆呆地立在门边,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下来,她的儿子竟然不是亲生的,没想到她捏着别人的秘密以为可以威胁别人,如今却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尤其是当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 “真是一出好戏呢,茹玉姐姐。” 第二百七十五章 残酷事实 如果有人问起沐府的几位侍妾,都会先提起夏氏和林氏,夏氏出身名门,林氏独掌大权,姜氏知书达理,而孟氏……则是个不太容易被人记起的侍妾,懦弱、胆小、怕事、几乎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因为她的软弱,连林氏那么会嫉妒算计的人都常常会将她忽略,像她这样毫无威胁的人物,她不会花费分毫精力去对付,就如大象从来不会理会在耳边乱飞的苍蝇蚊虫。 这么多年,她只生了一个女儿,默默地躲在角落里,很多场合她甚至都不愿意出现,有的时候众人也会奇怪,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当初到底哪里吸引了沐青扬的注意力,又是怎么会让她一路顺风顺水地生下女儿将之抚养长大,众人仔细回忆之后才会发现,记忆中几乎没有这个习惯将自己隐没在阴影里的女人。 但是,却又不得不说,在这样勾心斗角的大宅门里,这样一个女子的存在又是特别的,谁又能说这不是让她能安稳度日的原因? 因为没有威胁,才能安然地过了那么多年,甚至如今还成了留在沐老爷身边为数不多的能值得信任的人。 林氏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被她漠视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忽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扬起了笑脸,直直地注视着她,她才陡然发现自己错了,她一直错识了孟氏,这个有一双动人双眸的女子,竟也能这般亮丽夺目。 “茹玉姐姐,不认识我了么?”孟氏的脸上已经褪下了胆怯软弱的神情,闲适而慵懒地舒展开眉眼,淡淡地轻笑着。 “你是谁?”林氏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姐姐糊涂了么,连我都认不出了?”孟氏掩嘴轻笑,眉眼间媚光流转,煞是迷人。 见林氏失神,孟氏缓步走到她面前坐下,一派自然,浅笑说道:“若是老爷知道,沐府的长子居然不是老爷的儿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你胡说什么?”林氏猛地回神,狠狠地瞪向孟氏。 若是换做平时,孟氏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了,然而这会儿她竟笑得越发灿烂。 “是你,是你……”林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惊悚地指着孟氏,“都是你安排好的,原来我和元珊都错看了你。” 孟氏掩嘴轻笑:“元珊姐姐和你可不一样,她是难得的明白人,只可惜,明白人都是不长命的。” “原来是你陷害我,是你。”林氏颤抖着手指,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心底的疑惑却是越发地多了起来。 “呵呵,姐姐可不要随意冤枉了人,元珊姐姐突然暴毙是因为怒极攻心,大夫都这样说的。”孟氏支着头,眉宇间透着几分得意,“不过现在,姐姐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好,老爷若是知道了大少爷的身世,只怕姐姐承担不起老爷的怒意吧。” 林氏抿紧了唇,眼底射出愤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姐姐说笑了,姐姐执掌后院多年,什么时候会问妹妹我半句呢?”孟氏慵懒地眯起眼,状似随意地说道,“很多年前,妹妹我就说过,总有一日我会为那个无缘的孩子报仇的。” 也许连林氏自己都忘记了,很多年前她曾经设计过孟氏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那个孩子小产之后孟氏没了生育能力,后来xing情大变,自卑而软弱,渐渐地被众人遗忘,连原本将她视为眼中钉的林氏都对她提不起打击的兴趣。 然而孟氏却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那一夜身边只有陪嫁的丫头,孟氏暗暗发誓,终有一日她会为自己为她的孩子报仇,总有一日她要报仇。 没有人能想得到,竟有一个人可以韬光养晦十多年,筹谋了那么多年,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恨意,才能支撑着她度过了十多年。 “那个孩子……”林氏忽然想起来了,许多年前她确实陷害过孟氏,那时候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妈子跑来告诉她,孟氏腹中怀着的一定是个男孩,让她好好拿个主意该怎么办,然后她就设计了一场好戏,让孟氏小产,失去了一个儿子,也失去了同她竞争的能力。 “你没有想到吧?林茹玉,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知道么?我等着你众叛亲离,等着看你悲惨的结局,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孟氏的唇边扬起了浅笑,明媚如丝的眸子里满是喜悦。 林氏连连后退,像是抵抗不住眼前如潮一般的恨意,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被她看不起被她几乎无视的女人手里,想到刚才儿子的反目成仇,想到老爷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她忽然觉得身体发冷,只觉得整个人都沉浸在冰冷中似的。 “啊……”然而最可怕的是,她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终于惊恐地瞪大了眼,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紧紧地扣着脖子,只觉得吼间火辣辣地痛楚。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知道你那个被换走的女儿去了哪里么?当时你哥哥林有志去的是一户农家,那户农家穷得揭不开锅,正巧有个女人在他们那儿早产,他们就将那个女人的孩子卖了,那个女人你应该也是很熟悉的,她叫……香姬。”孟氏勾唇轻笑,欣赏着林氏木然呆怔的表情,欣赏着她倒在地上绝望挣扎的模样,她蹲下身子,轻声地说道,“你应该猜到了吧,宁香,就是你的女儿,呵呵……真有趣,亲手毒哑你的亲生女儿,那种感觉怎么样?她当初就和你现在一样,拼命地想开口说话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呢。” 林氏倏地白了脸,整个人疯狂地颤抖起来,她想起了第一次在街上见到宁香的时候只觉得宁香特别亲切,然后就将她带回了沐府,将她留在身边,那便是血缘关系的原因么,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和她的女儿相处了那么多年。 “呵呵……真是有趣呢,是不是?”孟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所有的痛苦,呢喃自语,“这些,都是你当年赋予我的痛苦,通通还给你。” 谁是谁的劫,谁又说得清楚? 【作者题外话】:晚上八点前会再发两章上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相大白 不知是谁将这件事透露给了沐青扬,他怒气冲冲地跑去南苑质问林氏,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副让他震惊的画面,林氏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头上戴着一只简单的红玉钗,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她支着头端坐在榻子边上,仪态端庄,若不是唇上的青紫色,也许就真的和平日里没有区别。 沐青扬立在玄关处,出神地望着这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侍妾,视线流连在她的长裙和头上那支红云钗上,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的装束,是特意打扮过的,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也是让沐青扬动心的美,后来她的美渐渐地被现实磨光,成了一个善妒、精明、狠毒的女人,所以沐青扬对她有愧疚、有亏欠,却再没了初始的动心。 原本满腔的怒气,被背叛和被欺骗的恨意,都因为这个女人的自杀而消散了,谁能想得到一个这么要强这么骄傲的女人,竟然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了解自己的生命,连沐青扬这个枕边人都没有想到过。 不过他也是理解的,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女人,一个女儿成了别人的侍妾,儿子不是她亲生的,亲生的女儿又被她一次次算计陷害,期望的主母之位一次次落空,如今一切都被揭开,她的未来可以预料,不是被休被抛弃就是被软禁,这样的下半生是她无法接受的,所以,她选择了自我了断。 原本,不管弘景是不是他的儿子,他都不会继续让林氏在沐府待下去,他可以容忍张扬跋扈、心机深沉的女人,却不会容忍一个满口谎言欺骗的女人,他曾经对林氏有过愧疚,因为她将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沐府,这是一个极好的贤内助,所以他对她是有几分纵容的,对于她的许多手段他都睁一眼闭一眼,没想到她会为了主母之位,做出了这样的事,实在让他极为失望。 但是她死了,就这么安静地死了,仿佛睡着了一般,竟让沐青扬恨不起来,反而多了几分心疼,这个女人算计了一辈子,终究将自己也搭了进去了,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值得么,做了这么多只为了一个正妻之位,值得么? 林氏的死,让整个沐府却像是沉浸在一片死气沉沉中,安静如墓地一般。 弘景依然是大少爷,但是下人们看他的目光却不同了,因为林氏死了,死得离奇,让人猜测纷纷,而弘景的沉寂则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爹告诉了他关于他的身世,然后他娘便从一个商妇变成了一个青楼女子,他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都不见,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第一次害怕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他害怕看到别人鄙夷的目光,而他自己,则是第一个无法接受真相的人。 这个时候,流云和孟氏出现在很久没有人住的朱颜阁里,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极长。 “那天,我也在场。”流云低着头,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看不清表情。 “既然大小姐都听到了,又何必要让人把我找来。”孟氏自知在流云面前演不了戏,便也抬起了头,目光如炬。 “你和林姨娘之间的恩怨我从忠叔那边听说了,说实话我并不同情林姨娘,种什么因食什么果罢了,没什么好了怜悯的。”因为没有别人,流云说话甚为直接。 孟氏面露惊讶,旋即便笑了:“从前大小姐将林氏视作亲母,如今看来,果真是我们小看了大小姐了。” 对于她的误会,流云并不想解释,韬光养晦也好,装疯卖傻也罢,她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待她的突然清醒,毕竟重生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别人越是猜不透就越觉得她高深莫测,她并不介意给别人这样的印象,也省得被人一次一次地算计。 “可是夏姨娘呢?就算你想报复林姨娘,又为什么要牵连上夏姨娘?”流云对孟氏的关注很少,但是她总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事不会牵连无辜的,她暗蓄力量这么久为的就是一击即中,一个被伤害过的女子应该是不会希望自己也成为那种可怕的人,所以流云不觉得她是那种牺牲夏氏来达到自己报仇目的的女子。 “夏元珊么?”孟氏忽然垂下了眸子,睫毛微微发颤,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似的。 “夏姨娘与世无争,当年的事她应该没有cha手,为什么要牵连到她?我不懂。”流云眯起眼,眼角微微扬起,仔细地观察着孟氏的神情,之前她同林氏说的话流云都听说了,连自己都没想到派去的人原本只是为了从弘景和林氏的口中听到夏姨娘过世的真相,却得到的竟是这样曲折的真相,着实让她没有惊诧万分。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你信么?”孟氏像是犹豫了许久,才认真得重新抬头望着流云,“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用她的命?”流云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握拳,这一切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让她无法平静,她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她用自己作饵,安排了这场戏,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思缜密,她将每一个人都算计了进去,就连你,连老爷,都算进去了。”孟氏自嘲一笑,“所谓的报仇,不过是她利用我的筹码罢了,她帮了我让我亲手报了仇,而她用她的命作为导火索,让林茹玉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这个聪明的女人竟是连林茹玉的自杀都算进去了,当真是你娘的妹妹。”孟氏叹息一声,言语间竟有几分惋惜,“只可惜,她的命太短。” “她为什么要置林姨娘于死地?”流云更不懂了,夏氏唯一的软肋是瑾涵,但是瑾涵已经决定嫁给司徒商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必须要将林氏置于死地的理由? 孟氏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是我看见过他们吵架,言辞中似乎提到过大小姐,我试图询问过元珊,但是她并没有回答我,她只告诉了我弘景和宁香的事,她说这件事能让林茹玉崩溃。” “关于我的?”流云忽然想到了夏氏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眉头越发地紧蹙起来。 “我猜,林茹玉可能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元珊为了守护这个秘密,才会对她起了杀机。”这是孟氏自认为最合理的猜测,这是究竟是什么秘密,她就真的猜不到了。 流云深深地望着孟氏,望了许久,末了才扶着额头说道:“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沐府……已经再也经不起风波了。” 这一年里,沐府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一连几个侍妾的事已经在临阳城传得满城风雨了,人人都说沐青扬克妻,他身边的女人皆是悲惨的下场,从很多年前的季梦娴到如今的夏氏林氏,都是这样。 “我知道了。”孟氏抿了抿唇,点头称是,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让她有一种在和同龄人说话的错觉,她忍不住越发郑重起来。 “既然林姨娘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流云头疼地叹息,想起沐府从前的热闹和如今的冷清,她的心底也是感慨万千。 孟氏抬眼,看着流云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也会烂在肚子里,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死者已矣,我们这些生者就不要再拘泥于过去的仇恨了,若你真的想要弥补我爹,就好好地留在他的身边。他年纪大了,已经经不起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叛了,还有思雅,她也快要及笄了,如今府里就剩下你和姜姨娘了,姜姨娘生产以后就会回来,我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可以么?”流云的声音很轻,却十分真诚,她真的不希望好好一个沐府,变得支离破碎,虽然如今已经和支离破碎相差无几的了。 “我知道。”孟氏点点头,她恨的从来都是林氏,她的懦弱都是保护色,为的就是在林氏的眼皮子底下好好活下去,好好将女儿养大,如今所有的事都结束了,她也不想再继续闹腾下去,既然流云摆明了既往不咎的态度,她也就放下了最后一层担忧,她直觉相信流云,只要是她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我明日就回侯府,还请孟姨娘好好照顾我爹和我的弟弟妹妹们。”很多话到了嘴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她也是曾经抱着仇恨而活的人,她知道这样的人过得有多苦,她不过重生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觉得万分辛苦,而眼前这个孟氏,委曲求全了那么多年,她的心酸艰苦可想而知 所以流云已经不想再为难她了,就当是……让这一切都划上句号吧。 “谁?”流云敏感地察觉门外有人,她迅速推开门往外看去,在触及门外那道人影时,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屋子里的孟氏说道,“孟姨娘去忙吧,这边我来处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她想离开 流云追到拐角处,便看到了粉衣少女立在长廊边上望着她,她是在等着流云追过去的。 “瑾涵……”流云开口唤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知道瑾涵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她能猜到多少,“你,什么时候来的?” 沐府的三小姐沐瑾涵,从来都是敏感而细腻的,她和夏氏其实很像,她们都是喜欢用沉默来表达态度的人,很多时候她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参与到那些让她厌恶的事里去,以拒绝的姿态防御着,画地为牢。 “长姐,这个地方……真脏啊。”妙龄少女朱唇轻启,声音里却透着几分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瑾涵微微转过身,望着远处的苍穹,眉宇间透着几分忧郁。 “很多人,很多事,都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我们没有办法拒绝,就只能全盘接受,你懂吗?”流云到底经历得更多一些,也比瑾涵更容易接受一些肮脏和龌蹉,她的这个妹妹就是被夏氏保护得太好了,见不得一星半点儿的肮脏。 瑾涵摇摇头,眉宇间的痛楚若隐若现,她低声说:“你知道吗,打从我有记忆开始,看到的就是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我常常想,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么?长姐,我不甘心,我都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被禁锢在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和一群女人争宠。” 流云的眼中流露出惊讶,她从没想过向来安静内向的瑾涵,她的内心竟然比她想象中大得多。 “爹爹偏宠了娘那么多年,可是也只是偏宠,娘整日躲在墨苑,我知道她的心里是想念着爹的,日复一日的等待,也许在爹的心里我娘是有一个位置的,可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由着她在那些女人们的争斗下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她。”瑾涵半垂着头,脸上流露的是失望,她一直以为她娘是安于现状的,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其实她娘的城府深得让她无法想象。 “她是为了保护你,这么多年,你难道看不明白么?”流云走到瑾涵的身边,同她并肩而立,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发现,那个一直都被她护在身后的三妹,其实已经长大了。 “长姐,你知道吗?我娘上一次的小产,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一个母亲,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势必会流产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哀痛不是难过,而是如何用这个最大的筹码来得到她想要得到的。”瑾涵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藏在袖中的手却握得死死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痛,蔓延开来,而她竟觉得无比畅快。 流云微微一愣,惊讶地偏头看向瑾涵,之前她就一直对小产这件事仍抱着疑惑,如今瑾涵的话总算让她明白了个中的道理,连她都忍不住涌上一股哀伤,更何况是瑾涵了。 “长姐,这是个能让人心变成石头的地方,我很怕……怕有一天自己也变成这样的人,冷酷、无情、狠毒,杀人不见血,连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人都能利用和牺牲,我真的很怕。”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下来,瑾涵的声音破碎而又空洞,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向来自以为能说会道的流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无力感,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瑾涵,心头袭来阵阵疲惫,让她不由自主地微闭上了双眼。 “我们这个家,一路走到现在,死的死,走的走,长姐,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支持多久。”瑾涵转头看向流云,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黯然,她低声说道,“很久以前,我就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过一种新的生活。没有暗算阴谋,没有心机城府,不用察言观色,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的地方。” 她的话,在流云的心里也荡起了涟漪,这样的生活谁不希望拥有呢?流云也曾经渴望过,不是么? “长姐,我想离开这里。”瑾涵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认真,她咬了咬唇,郑重地转身对着流云,“我想离开临阳城。” 流云蹙眉,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瑾涵眼底的憧憬和期待太过明媚,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你要去哪里?”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她和司徒商的婚约该怎么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流云忽然不想问了,因为这个素来腼腆内向的三妹有她所没有的勇气,她勇敢得不可思议,让流云心底涌起了一股尊敬。 “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想离开沐府,离开临阳城,离开这个拘了我十几年的地方。”瑾涵的眼底泛起了泪光,她知道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逃离的机会,只要得到长姐的支持,也许她就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流云的心底五味翻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疯狂地支持一次她的逃离。 “我和司徒商的事,原本就是一笔双赢的交易,若是我离开了,古家也不会想要娶我,那也就不需要司徒商的帮忙了。长姐,你帮我,好不好?”瑾涵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对流云提出了她的要求,她想要的就是流云的帮助。 “一旦走出沐府,你就再不是沐府的三小姐,没有前呼后拥的下人,也没有任何人的保护。瑾涵,亲人、家,你都不要了么?”流云的问题很认真,她的心里甚至已经开始为她盘算起来,若是她想要离开,她是不是要请慕容山庄的人帮忙。 但是问题是,离开,对她来说,真的好么? 像她这样一个xing子乖顺温和的人,离开家,真的好吗? “长姐,我不想被困在四方宅子里,不论是沐府,古家,还是司徒家,我娘苦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保护我长大成人,这些我都是知道的。”瑾涵的眼中蒙上了迷雾,她只是缓缓地说道,“我不是我娘,我不可能像她一样,守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期盼着一个男人偶尔的回眸,这样的日子,太苦了。” 流云微微怔住,瑾涵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又何尝没有像她这样的挣扎过呢,所以她才挣扎着不愿意嫁给沈逸,挣扎着嫁给东方也,挣扎着想要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最单纯的梦想和最美丽的憧憬,区别只是,有些人愿意放弃一切去追逐,而有些人却是衡量着一切斤斤计较。 “好,我帮你。”这个时候的流云,只是打从心眼里想帮助她的三妹,没有别的利益计较,就只是单纯地想看到瑾涵快乐。 【作者题外话】:下班路上吃了一碗千里香小馄饨,结果就晚回来了,所以更新也晚了。。。咳咳,小馄饨真好吃呀真好吃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忧心忡忡 在沐府待了五天,流云就回侯府了,除了找慕容山庄的人把瑾涵带出城,她没有再cha手沐府的事,对于孟氏和思雅,她不想多管,至于弘景这个越发沉闷的兄长,她更是没有兴趣,如今的沐府,除了雨宸,就真的已经没有了让她牵挂的理由了。 侯府和沐府是不同的,尤其是这次回去更让她有这样的感觉,难怪人家说商贾之女和世家之女截然不同,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连她这样不看中门第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在沐府的那几天,流云睡得并不好,兴许是在沐府养成的习惯,总好像每天都必须保持精神抖擞,每一天都会发生什么事情,防备或是算计,让她不敢沉睡。 “少夫人,鸡汤熬好了,趁热喝。”沫离早就嚷着少夫人才出门五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连晚清都跟着瘦了些,她便立刻让小厨房开伙给她各种炖补。 “沫离,我这才起来三个小时,你就已经让我吃了两顿了,你这是喂猪还是怎么的?”流云忍不住扶额,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一个劲儿地要给她补身子,她哪儿那么娇弱了? “少夫人,沐府的事奴婢都听晚清说了,料想这几日少夫人也是没睡好也没吃好,瞧着这脸色差得不行,少爷这都走了快一个月了吧,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回来看到少夫人瘦了那么多,一定会责怪奴婢们没好好伺候的。”沫离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其实平时沫离还是很谨慎的一个人,只有在流云饮食方面她特别能唠叨,整天就叨念着少爷交代了要把少夫人给喂胖了,弄得流云头疼不已。 “快一个月了么?”流云微怔,偏头一想,他离开临阳城好像也二十来天了,听说京城那儿这段日子安静得很,不过东方晔却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昨天奴婢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听说京城最近戒严厉害,进出都要检查好几遍,就怕有人浑水摸鱼,也不知道少爷他们怎么样了,这都好几天没消息了。”沫离也是担心京城的情况的,虽然她并不是跟在东方晔的身边,但是对于少爷的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流云点点头,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毕竟远在临阳城,她也只能静等着他的消息,要不是如今在侯府,出入不太方便,她早就快马加鞭地跑去京城找他了,就如当初跑去北边找他一样。 “大嫂。”东方靖晃晃悠悠地跑来了,一见流云在喝鸡汤立马要求也来一碗,直让沫离满脸黑线,他们家三少爷就是这么无厘头,不过话说回来,整个侯府大概也就只有三少爷会关心他们少夫人了。 “你怎么来了?”流云好奇地挑眉,平时下午他应该和一帮人在哪个酒楼吃喝玩乐才是。 流云出身商贾之家,自然知道为商之道,许多人脉关系就是在吃喝玩乐中绕上的,她其实挺佩服东方靖的,侯爷家的少爷不做官经商,想来年少的时候应该也没少被批斗,不过看着东方靖这副如鱼得水的样子,显然家里人的反对于他来说压根就算不上什么问题。 “知道你担心大哥,不是来给你送消息么?”东方靖喝了几口鸡汤大加赞赏之后才说回正经事,“安王那边的人异动连连,大哥和二哥已经动手了,我听说已经把安王的最重要的心腹给铲除了,这会儿要不是安王按兵不动,大哥他们早就能把安王的人一打尽了。” 他的话并没有让流云放心,反而更担心了,她眉头紧锁,眸中忧心忡忡:“可是安王是皇亲国戚,手握重权,就算晔和二弟得到皇上首肯动了安王,可是万一没有把安王的余孽铲除干净,到时候不是后患无穷么?” 东方靖眉头一动,眼底闪过诧异,他是真心没有想到一个商贾之女竟然还能懂得这么多朝廷上的事,不由得啧啧感叹:“大嫂,看来从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知道得挺多的。” “史书上不都是这么说的么,权臣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连根拔起极易动摇国之根本,皇上怎么会允许晔他们动手呢?我实在不懂。”流云抿唇,她知道的那些治国经略不过是从史书上看来的,不然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懂这么多东西。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皇上既然想动手了,那就说明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了,放心吧,大哥和二哥都是有分寸的人。”东方靖自己也是担心的,所以才会派了大批人去京城探听情况,不过这个时候他当然只能先安抚大嫂。 实际上,京城的情况不容乐观,皇上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惩治安王的人,他的人也在暗中筹备了许久,但是真的开始动手才发现,情况远远比他们预估得困难得多,单单安王的人就比他们想象中难对付。 “但愿如此吧。”流云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自己再担心也没用,但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忧心京城的情况。 “对了,这几天澜姨和白姨闹得厉害,你刚回来,千万别闹不清楚状况被他们当枪使了。”东方靖忽然想起来他过来的最大目的,他是不屑于参加这些女人之间的战争的,所以才会过来提醒大嫂小心为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流云点点头,让他放心。 见流云这般模样,东方靖也只好放宽心,嚷着要和她下棋,流云正好也闲得慌,便让沫离摆了棋盘,两人倒是一本正经地下起了棋。 东方靖的棋路和东方晔极为不同,这家伙奇思妙想,花招百出,倒是和流云有几分相似,因而这两个人下起棋来倒也有点意思,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东方靖干脆把他大哥的事一股脑地都抛了出来,他还以为这些能让流云分心,却没想到人家那一心二用的本事可比他厉害多了,等他说得欢脱,一声‘将军’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澜姨,我说的吧,流云妹妹的心宽着呢,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为他们家的姨娘哭呢,这刚回来就和靖哥哥下起棋来了。”苏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讨厌,也让流云和东方靖顺利地皱紧眉头,默契地望向来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家信风波 流云一直奉行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她很少主动对人做出挑衅的事,因此她也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喜欢唯恐天下不乱,总喜欢上她这儿来挑事,弄得她烦不胜烦。 就像这会儿,苏婉陪着大夫人凌澜来到清风苑,看到她和东方靖下棋,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看似开玩笑却又意有所指的话语。 大夫人凌澜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苏婉天天陪在她身边,要说她原本对流云的几分好感,也被苏婉这么天天说天天说的给磨灭了,这也是让流云十分窝火的事,她知道苏婉喜欢东方晔,但是她却看不起苏婉这样一刻不消停的小动作,还都是些食之无味丢之可惜的小动作。 不得不说,沐府的暗斗和侯府的暗斗是完全不同的,当然这也许和两位老爷的做事风格有些关系。 沐青扬是个心软的,当初林氏做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也只是把人软禁了起来,后来还因为生意上的事把人给放了,做生意的人更多的是计较利益得失。而东方远则是说一不二,他对后院的事说不cha手就是不cha手,即使闹得鸡飞狗也可以不动声色,但是他有他的原则,一旦有人触及他的底线,那就是完全没有情面可讲的事,这也和他从前是个南征北战的将军有关。 所以,沐府的勾心斗角中,见血是很正常的事,被推出去背黑锅的下人数不胜数,杖毙的更是不在少数;而侯府却截然不同,大家做的都是表面文章,就是真闹起来也不会闹出人命。 也许,这也是苏婉始终不停地做小动作的原因,她要的是对大夫人潜移默化的引导作用,让她对流云讨厌起来。 “澜姨,苏婉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流云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反而坦然得很,扶着凌澜坐到软榻上。 “这是在下棋?”凌澜是个有才华的女子,在琴棋书画上也是顶尖的,这会儿一眼就看出两人谁输谁赢,流云也是个博弈高手,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和晔儿下过棋么?” 流云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低头:“经常下,就是没赢过。” 像是说到凌澜骄傲的事了,她高兴地说道:“这是一定的,连皇上都夸他棋艺过人呢。” “靖儿,你去忙吧,澜姨和流云下一盘棋。”凌澜扫了一眼东方靖,见对方点点头离开以后,她才缓缓地开口对流云说道,“虽然说靖儿是晔儿的三弟,但是到底也是个成年的男子,大白天的在房里下棋倒也算了,以后日暮黄昏之后就不要再让他进来了,万一传了出去,白白让人诟病。” 流云心底冷哼,面上却是温婉地应下,心里想着定然是谁把她那天傍晚回来之后东方靖跑来坐了一会儿的事说给苏婉听了,那她自然是要找机会说给大夫人听的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的兴师问罪来的。 “小侯爷离开前托了三弟给妾身送信,有时候送信的人来得晚了,三弟怕妾身等着急了便也无所顾忌地跑来了,确实是妾身没有做好,日后不会了。”流云的回答很有分寸,既说明了情况,又做了自我检讨和承诺,让大夫人的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似的,毫无反应。 这可是沫离教流云的法子,大夫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她出身世家,心思并不如其他两位夫人深沉,耳根子也软,同她接触只要谦和温顺以对,她也就没了脾气。 “晔儿那儿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夫人自然也是担心东方晔的,尤其是他拖着病弱的身子远赴京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担心。 “澜姨不用担心,小侯爷信上说京城的情况很稳定,再不用几日就能回来了。”流云温温地回答,面上却依然有几分担心。 这会儿,大夫人倒是拍了拍流云的手背安抚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刚刚新婚一个月就要分离,流云能这样安分守己已经让大夫人十分惊讶的了,想当初侯爷到处奔波的时候,她在府里可没少发脾气。 苏婉见两人和乐融融,便勾唇一笑:“晔哥哥可真是偏心,家书就只给嫂子送来,我和澜姨可是半封信都没收到呢。”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尤其是凌澜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几乎就是在晚辈面前被打了一个耳光,让她十分尴尬。 流云眨了眨眼,对沫离使了个眼色,那厢立刻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房,没多久就拿过来一封信,流云示意她将信交给大夫人,然后解释说道:“这是三弟刚刚送信过来的时候一道送来的,妾身还说一会儿给澜姨送去,听说澜姨最近有些咳嗽,正好妾身得了几支治疗咳嗽特别好的暮凤参,还想着一起送过去,没想到澜姨到自个儿来了。” 大夫人拆开了信,寥寥数字,比东方晔平时的字多了几分潦草,想来是他那儿事情多,也抽不出空给家里写信,不过东方晔能记得给她写信已经让她十分高兴了,说明她这些年没有白疼他。 两人下了一盘棋,流云输了两个子,大夫人倒是别有用意地扫了她一眼,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少夫人,你可真有先见之明,知道苏小姐会拿家信说事,预先准备了一封家信给大夫人。”沫离关上门走进来,一边说道,“不过少夫人的字真是和少爷的字越来越像了,虽然神韵还差了一些,但是已经是十分形似的了。” 流云笑眯眯地得意:“那当然,你那天同我说送信的人进府的时候有人探头探脑,我就心里嘀咕,若我是苏婉就一定会拿家信做文章,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一点都马虎不得。” 这件事要不是流云事先有所准备,否则单凭她说几句话是绝对圆不过去的,大夫人这个人让她喜欢不容易,但是让她讨厌却是很简单的事,而且一旦讨厌上了想要让她改变看法就是极困难的了,所以流云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被人诟病。 “看来少夫人的话还是对的,找人盯着苏小姐,可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沫离大力点头,表达了对流云的支持。 流云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到棋盘上,无奈地摇摇头,大宅门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使是再软弱的人也总有翻身的一天,这是她从孟氏的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所以即使苏婉只是个爱做小动作的人,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再小心也躲不过苏婉一次次的设计,甚至差一点出了大事。 第二百八十章 她的手段 打从那天从清风苑回去,大夫人当夜就病了,反反复复的好几天,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她脉象平稳,并没有病症,但是大夫人只嚷着胸口闷痛,有时候还头晕目眩,闹得整个侯府人心惶惶。 一连几天,流云和苏婉轮流陪着大夫人,但是她的闷痛却始终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到第四日更是头痛欲裂,这时候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说是不是中邪了,才会诊断不出却又极不舒服。 这么一说,老嬷嬷便本着大夫人的命令去找了临阳城一个颇有名望的法师,让他来看一看是不是大夫人的院子风水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会邪风入体。 就在老嬷嬷去找大师的时候,侧夫人白若烟把苏婉叫去了她的院子里,神色凝重,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似的。 “凌澜的病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苏婉陪在大夫人身边跟进跟出,要是大夫人的身子出了问题,最好下手的人就是苏婉。 白若烟从不信什么牛鬼蛇神,更是不信什么邪风入体,她坚信所有一切都有缘由,诊断不出病症未必是中邪,也可能是中毒,或是中蛊,对于这些事她倒是知道得不少。 “白姨怎么这么问?”苏婉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她没想到白姨竟然会问得这么直白,仿佛是早就猜到是她的手笔,这会儿不过就是求证而已。 “婉儿,我比凌澜了解你,也比别人了解凌澜,她那个人谨慎小心,不管是饮食还是其他方面都非常仔细,想要在她身上动手脚除非是她信任的人或是近身的人,而她身边除了心腹就只剩下你。”也就是说,白若烟很肯定这是有人动了手脚。 既然她这么问了,苏婉倒也没有否认,反而大方地承认:“是我做的。” “你想做什么?不要命了么?”白若烟激动起来,她不喜欢凌澜,和她斗了那么多年,但是她们都是各凭本事争宠,明争暗斗确实不少,但是却绝不会伤到对方,她们都知道侯爷的底线在哪里,自然不会挑战。 “白姨不是也很讨厌澜姨么?”苏婉怔了怔,没想到白若烟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是很讨厌凌澜,但是我也不容许你做这种事,你不知道侯爷最恨这种事么,要是让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你知道吗?”白若烟真的是气急了,她一直以为苏婉是个懂分寸的,所以才将她留在凌澜身边,却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妄为到对凌澜下手,她沉吟一声问道,“是下毒?” 苏婉点点头:“白姨放心,不会伤及性命的。” “你的目的是沐流云?”白若烟舒了一口气,旋即问道。 她到现在都说服不了苏婉放弃东方晔,她实在不懂这个病入膏肓的大少爷有什么值得苏婉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他如今被皇上召去了京城,但是就他那副身体,就算去了京城怕也做不成什么事的。 “是。”苏婉点头,这段日子她做了许多事,却发现大夫人对流云的印象越来越好,她又听说再没多久东方晔就要回来了,若是他回来了,那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她必须趁着东方晔不在的时候,除掉流云。 “糊涂。你以为你真的能除掉沐流云?她是皇上赐婚的正妻,东方晔多宝贝这个妻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又何苦还要趟这趟子浑水?”白若烟对苏婉的顽固不化简直无语至极,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白姨,我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失手。”苏婉信誓旦旦地抿唇,泛起的笑意带着些许残忍,勾略地极为冰冷。 白若烟知道她已经钻入了牛角尖,自己已经劝了这么多次她都听不进去,如今再劝,恐怕也是没有用的。 “反正,这件事我是不赞成的,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侯爷最恨的就是这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要是被他发现……”白若烟的话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是朕的担心苏婉。 苏婉却毫不在乎,唇角微扬,淡漠地说道:“不会有人发现的。” 见她这样说,白若烟也只好无奈地挥手:“这件事我不参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我从来不cha手阻止你,但是这一次你必须想清楚,有些是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的。” “白姨放心,我会小心的。”说完这些,苏婉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白若烟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她的侍女安然走过来,同样皱紧了眉头,低声说道:“苏小姐这样做,万一被侯爷发现,极有可能会牵连夫人。” “就苏婉这样的xing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沐流云。”她本是存了看戏的心情,却没想到这么久了却连一次都没闹起来,实在是让她大吃一惊。 不过,沐府的跋扈娇纵的大小姐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让她对沐流云的隐忍刮目相看,但凡这样韬光养晦的人是最让人担心,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忽然出手了,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小心防备。 “三少爷这段日子和少夫人走得很近,前几天苏小姐还特意趁着三少爷在清风苑的时候把大夫人带过去了,结果也没闹起来,反而听说是大夫人和少夫人下了一盘棋。”安然缓缓说道,“这个少夫人,确实不简单。” 白若烟眯起眼,当然不简单,不止她自己不简单,还有她身边的沫离更不简单,整个侯府谁不知道清风苑里的沫离,跟半个主子似的,被少爷纵得没边没际的,大家还曾经暗中猜测少爷会不会纳了沫离来的。 “让人盯着清风苑,有任何问题立刻来回报。”之前那次能陷害流云成功,她想过很多次都觉得顺利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那件事当时她可是反复仔细地思考了好几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流云故意放水,故意踩陷阱,但是她又觉得流云应该努力表现,而不是任由自己被送回清风苑。 总之,她百分百肯定,这个沐流云,一定有古怪。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无所畏惧 法师来了侯府,里里外外绕了一遍,终于找出了让大夫人生病的脏东西,说是脏东西倒也不是,而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侯府的少夫人沐流云。 说是少夫人从死了人的地方回来,身上沾染上了邪气,需要在祠堂抄写佛经九十九卷,方能净化邪气和血腥,并且这段时间内需要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接触,这样不容易让人将邪气带到别处。 原本大夫人并不太相信这些,但是因为身子不舒服的关系变得极为烦躁,她从苏婉那儿得知了沐府最近的事,就在流云回去的几天里死了两个侍妾,她便有些相信法师的话了,让流云每日去祠堂抄写佛经净化。 东方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他主张抄写佛经就在清风苑抄写也是一样的,根本就不必去祠堂抄写,这么大冷天的祠堂里又不能放炭盆,冷得要命,呆上一天就该生病了。 若是换做平时,侯府的男子是不会参与后院的事的,但是东方晔离开时特意交代了他要好好照顾流云,他自然不会让流云受这份罪,而且他听沫离说过流云十分怕冷,那就更不能让她去了。 大夫人很不满东方靖cha手这件事,让上官侧夫人将儿子带回去,偏偏东方靖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主,他最后只好甩出杀手锏说要将此事告诉侯爷,大夫人知道侯爷向来都不喜欢后院的事闹到他那里去,便只好做了妥协,让她在清风苑里抄写佛经,但是每日必需将抄写好的佛经送去祠堂。 对于这件事,大夫人是很不高兴的,尤其在苏婉的添油加醋下,她对流云越发不满起来,甚至在苏婉的隐隐暗示下担忧起东方靖和流云的关系,毕竟她之前也是见过他们相处的,她倒不是对流云这个媳妇有多喜欢,她只是不能让人给她儿子戴绿帽子,因而暗中派了人盯紧清风苑,尤其是东方靖进出清风苑的事。 流云向来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xing子,既然有人摆明了要同她作对,她也坦然接受,更何况抄写佛经而已,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她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就算东方靖不去闹,她也不会轻易去祠堂抄写的。 这会儿,她正在屋子里认真地抄写佛经,说起来这也是个修身养xing的好事,抄了两天佛经,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境平和了不少,没了刚来时的浮躁。 “少夫人,休息会儿吧,先吃点东西。”沫离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放在流云手边,一边帮她把佛经收起来放到一旁。 流云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沫离,淡笑着问道:“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难开口?” “这两天,府里都在传……”沫离开了口,却是说不下去了,清秀的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看得流云又是一阵轻笑。 “行了,说罢,除了关于你们家少爷的坏消息,倒是还没发现有什么事能让我头疼的。”流云淡定地吃莲子羹。 这确实是实话,这段日子在侯府她很安分,不是不知道周围多了许多双眼睛对着清风苑探头探脑,她倒是懒得理会,有时候不反击才是最让对方头疼的反击,更何况她如今只想安静地生活,不想参与到任何阴谋中去。 一个人,永远步步为营地生活,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她好不容易重生,也尝到了仇恨的滋味,她不想让自己再沉浸在这样的日子里,所以嫁来侯府时她就对自己说过,不要轻易让自己站到风口浪尖去,有时候不作为才是真正的作为。 “都说三少爷和少夫人趁着大少爷不在的时候……勾搭在了一起。”沫离抿唇,她和流云几乎都在一起,东方靖来清风苑的时候她也总是在场的,少夫人对分寸的掌握很是恰到好处,不会太热情也不会太冷疏,反而是把三少爷当成了兄弟那般。 “没去查过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流云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像沫离那样反应激烈。 “少夫人不生气么?”沫离很惊讶,她听到这个谣言时真的非常生气,为少夫人也为三少爷。 流云轻笑一声,不予置否。 “可是这样的传言对少夫人很不利,少夫人这才刚进侯府,就传出了这样的言论,而且三少爷那个人……”沫离顿了顿,旋即又说,“他那个人本就放荡不羁,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他一定不会顾及旁人的眼光而有所避忌,到时候……” “沫离,你们三少爷的xing子你比我清楚,他会不会澄清或者避讳我不知道,但是就我而言,我坚持的是清者自清的原则,更何况谣言而已,怕什么?”流云放下勺子,眉眼间尽是慵懒,“舆论这件事,能受打击的只有那些把别人的眼光放在眼里的人,而我沐流云,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让人去说好了,难道他们还能捉奸在床么?” “呸呸呸……”沫离立刻跳起来,真是没见过这么不在意名声的女子。 “你想想,东方靖是上官侧夫人的儿子,所以会传出这样言论的除了苏婉就是白侧夫人,大夫人身子不好,也不会传这些对晔不利的谣言,所以对于他们这两个人,我就更加不用理会了,不是么?”流云说得极有条理,这些事必定就是他们两人的手笔了。 虽说人言可畏,但是对于内心坚强不把人的话当回事的沐流云,就压根不算什么了。更何况她如今被勒令了不要同别人接触,所以她就干脆留在清风苑里,乐得清静,这些外面的纷扰可是半点都打扰不了她的。 “我的办法很简单,耳不听为净。”流云两手一摊,笑颜逐开,“你也别太担心了,流言这种事我见多了,不去理会它没几天就没了。” 见流云这样说,沫离也就放心了,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但是流云心里却是越发不安起来了,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慢慢靠近她,让她有一种隐隐的局促,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喜欢缓解心底的不安。 有一句话,叫做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流云对此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 第二百八十二章 流云有孕 流云最近总觉得身子乏得要命,胃口也好像大了不少,有时候早上起来还有些反胃,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忽然就坐了起来,呆呆地坐了许久,忽然扬声叫起了沫离和晚清。 “少夫人,怎么了?”沫离和晚清匆匆进来,见流云面色微微发白,神情凝重,直觉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可能有孕了。”流云的声音很轻,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说不上兴奋还是担忧。 “有……有孕?”沫离一怔,和晚清迅速交换了神色,两人的动作极为一致,一个走到门边关上房门,另一个则走到窗边探出身去确认外面没有人,这才重新走到床边。 原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事,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东方晔不在府里,而他离开之前并没有让人知道他和流云已经圆房的事,所以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小姐,有孕是好事,你不用太担心。”晚清蹲下身子,抓住流云冰冷的手,她们都知道小姐心里在担心什么。 但是实际上,让流云如此反常的不仅仅是她们担心的事,因为她想起了前世的事,想起了那个和她只有一天缘分的孩子,想起了那种硬生生被打得落胎的痛楚。 “少夫人,你放心,清风苑的人都是少爷的人,谁都不会说漏了嘴,我们只要坚持到少爷回来就可以了。”沫离心里迅速盘算起来,该不该再调一点人过来,少夫人有孕的事必须保密,一旦泄露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先别告诉东方晔,京城那边忙乱得很,不要让他分心了。”流云抿了抿唇,脸色也已经恢复了血色,她抚了抚小腹,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安胎,生下这个孩子。 沫离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要立刻通知少爷,少夫人不知道侯府的水有多深,她这个在侯府呆了许多年的人却是清楚得很,虽然她相信清风苑是侯府中最后的净地,但是在这个时候她依然多疑地担心被人泄露,少爷离开时交代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少夫人,她绝对不能让少夫人有任何损伤。 “晚清,明天把浅澜找来,就说我想她了,想见见她。”流云心中已经大概猜到自己是怀孕了,但是还是需要大夫的确诊,沫离懂得不少医理,但是也仅限于认识草药,懂得如何调理药膳,对于诊脉什么的她却是不会的。 “是,奴婢明天一早就去。”晚清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紧张的情绪一过,流云立刻觉得一阵疲倦袭来,身子不由得微微发软,她躺了下来,朝着两个侍女摆摆手:“你们出去休息吧,这事也不用太担心了。” 虽然流云是这样说,但是晚清还是不太放心,便对沫离说道:“我陪着小姐,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商量一下对策。” 沫离也不是个矫情的,立刻点点头,之后确实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她需要充沛的精力,她离开之后,晚清为流云掖了掖被子,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放到了软榻上,如今小姐有了身孕,她实在是不放心。 “晚清……”虽然有些累,但是流云心底其实还是喜悦更多,想到身体里可能有一个小生命,有一个东方晔的孩子,她心底就止不住的兴奋起来。 “小姐哪里不舒服么?”晚清紧张地走过来,倒是流云看到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扑哧一笑。 流云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个孩子的感觉,真好。” “小姐,你如今怀了孩子,就别再像从前那样心思那么重了,奴婢和沫离会好好保护小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姐的。”晚清说得信誓旦旦,秀气的五官因为郑重而有些扭曲。 “你放心,我有分寸。”流云的笑容很浅,却是晚清看到过的最美的。 “要是小侯爷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晚清的语气里有几分遗憾,话音一落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小心翼翼地望着流云、 谁知道,她们家小姐压根就没听到她说话,反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容恬静淡然,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动人。 过了一会儿,流云便睡着了,晚清帮她盖好被子,坐在软榻上沉思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身子轻巧一跃,便出了侯府。 黑暗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落入了沐府,修文阁。 “谁?”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极为突兀,随即便是剑光闪过,晚清的身子微微一侧,压低了声音回道,“是我。” 子谦眉头一皱,迅速收回了手中的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她的脸,连忙拉着她走到光亮处,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她没被自己伤到才放心。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要是我出剑快一点你就没命了你知道吗?”子谦很少有这样怒气横生的时候,这会儿的声音比他平时的更冷了。 “我有事找少爷,他睡了么?”晚清朝着雨宸的房间看了看,正巧看到他的房间亮了起来,看来是被他们吵醒了。 子谦也瞧见了这一幕,便带着晚清去了雨宸的房间,在门外候着,等主子套了一件衣服起身,他们才走进去。 “长姐出了什么事?”刚刚睡醒的雨宸只套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显得更为清瘦,脸上的沉稳却像个成熟稳重的弱冠少年。 “小姐怀孕了。”晚清的回答让雨宸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喜悦的笑容,可是想到晚清这么晚了还跑来沐府,又沉下了脸,“侯府那边有问题?” 晚清点点头,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告诉了雨宸,听得雨宸脸色黑得跟碳似的,他冷冷道:“之前为什么没有来告诉我长姐的情况?侯府的人竟然这么难缠,这是欺负我们沐府没人了那么?” 之前流云交代过晚清,不要把侯府的事告诉雨宸,挑些好的地方说就是了,再者晚清也觉得侯府的事小姐可以处理,便也没有事无巨细地告诉少爷。 “明天让浅澜过去,一旦确诊是怀孕,我立刻派人给东方晔送信,我姐倒是护着他怕他分心,但是他必须回来处理这些事。”雨宸狠狠地一拍桌子,冷冷一笑,“真是没想到,堂堂侯府大少爷,还要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姐,真是开了眼界。” 晚清抿了抿唇,本想为小侯爷和小姐说几句维护的话,不过看少爷如今这般盛怒,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开口得好。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下去。 【作者题外话】:之前小夕写到流云最近吃得比平时多的时候,就有亲们猜她是不是怀孕了呢,5e__5e嘻嘻……真的是怀孕了哟,只不过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哎。。。 第二百八十三章 苏婉心思 隔天一早,浅澜就来了侯府给流云诊脉,确定了她怀孕的事,同晚清交代了足足半个时辰,如何调理如何保胎,说了许久才离开。 虽然怀了孕,但是该抄的佛经还是要抄的,抄完之后流云照样送去了祠堂,只是这一日沫离跟在了流云身边扶着她,尤其是上下阶梯的时候特别小心,闹得流云一阵无语,她这不过才一个月的身孕,怎么沫离弄得她像个立马就要生产的孕妇似的。 他们这一路回去,身后倒是出现了不少眼睛,沫离心知肚明,却也不好随意出手,只想着能尽快到清风苑,那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清风苑这边风平浪静,苏婉那儿却是暗潮汹涌,她的心腹侍女正立在一旁给她汇报刚知道的事。 “你怎么确定沐流云怀孕了?”苏婉沉着脸,看不出她的心思。 “白日里听到清风苑的人去大厨房关照以后不用准备少夫人的饮食,说是不用麻烦送来送去,他们清风苑有小厨房可以自己做。然后奴婢便去打听了一下,清风苑领走的食材,大多是补身的。今儿有人送来不少新鲜的龙眼,这个时候龙眼可是珍贵得很,据说是从老远的地方送来的,分了一些给清风苑,奴婢听说少夫人都分给下人们吃的,要说这时节的龙眼是多珍贵,少夫人没道理自己不吃给下人吃的。”苏婉的贴身侍女娉婷凑近她说道,“小姐知道么,龙眼是孕妇初期忌食的东西。” 苏婉的瞳仁猛地一缩,像是不相信娉婷所说的话,狠狠地盯住她:“你确定?” “千真万确。”娉婷认真地点点头,接着又说,“奴婢存了心眼,又去暗中打听了,早上沐府个一个丫头来过我们府里,听说是少夫人从前的丫头,那丫头……是会医术的,所以一直都很被少夫人看中。” ‘乒’地一声,苏婉手边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摔个粉碎,然而她却握紧了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是没有圆房么?那孩子是谁的?”冰冷的声音,极冷,仿佛是连绵多年的雪山,终日不见雪化。 这话,可就不太好接了的,娉婷抿紧了唇,沉默以对。 在苏婉心里,东方晔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当她知道皇上给东方晔赐了婚,却是将一个卑微的商贾之女赐给他做正妻时,她为他不平,甚至为他感觉到耻辱,仿佛那个被羞辱的人是她似的。 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机地打压流云,一次一次地设计她,原本这次她想利用抄佛经的事让流云离开清风苑,这样她就能暗中派人对她下手,毕竟清风苑的守卫太森严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却没想到好好的几乎被东方靖破坏了,她便只能造谣他们两人的关系,让大夫人的心里先生出疙瘩,让她有时间思索如何进行下一步。 却没想到,她还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做,就知道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沐流云竟然怀孕了,夫君不过出外一个月都不到,她居然就敢偷人,实在是……让她愤恨不已。 “会不会……是三少爷?”娉婷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姐的脸色,果然她一说出三少爷,苏婉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代表她所说的话正是苏婉心中所猜想的。 “东方靖。”苏婉冷冷地念出东方靖的名字,她怀疑的人确实就是东方靖,虽然当初关于流云和东方靖的消息是她传出去的,也是她让人造谣的,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她当初会这么造谣也是因为东方靖和流云确实走得很近。 如今再看,她越发觉得东方靖十分可疑,难道她竟是在无意间,戳破了这个秘密么? “小姐打算怎么做?”娉婷小心翼翼地询问,见苏婉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知道她如今正陷入了犹豫,接着问道,“要不要告诉侧夫人?” “不能说。”苏婉的否定很果断,“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去告诉侯爷,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打击澜姨和蓉姨,她怎么会放过。” 她一点都不在乎大夫人和上官侧夫人,流云和东方靖她也无所谓,但是她不想让东方晔沾染上任何的污点,他该是完美无缺的,他怎么可以有一个偷人的妻子,绝对不行。 “难道小姐要帮着隐瞒这件事吗?”娉婷皱眉,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能够一举扳倒大夫人和少夫人。 苏婉心中乱成一团,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否则到时候难堪的一定是东方晔。 “我去找沐流云谈一谈,如果……如果她愿意离开侯府的话……”苏婉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如果她愿意离开晔哥哥,我可以给她一条活路。” 娉婷眼底闪过一抹精明,是了,她们家小姐的目的是嫁给大少爷,只有少夫人愿意主动离开,她才有机会嫁给大少爷。 “可是,如果侧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责怪小姐隐瞒的。”娉婷皱了皱眉头,继续劝说,“若是小姐告诉了侧夫人,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所有同小姐还有侧夫人作对的人,到时候侧夫人受侯爷独宠,再提小姐嫁给大少爷的事,便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赌上晔哥哥的名誉的。”苏婉陡然站起身,冷冷地扫向娉婷,“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这件事按我说的做,谁都不许说,知道没有?” “是,奴婢知道了。”娉婷低下头,连连应是。 苏婉整了整前襟,勾唇一笑:“我去一趟清风苑,你继续派人打听沐流云怀孕的事。” “是。”娉婷微微福身,待苏婉离开之后,她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朝着她的背影望去,唇边泛起了冷笑:“苏家小姐……呵呵……” 真是在侯府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也忘记了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侯府的,包括她住的地方,也包括……她身边的侍女。 第二百八十四章 鸿门之宴 苏婉还没去清风苑找流云,她就已经被大夫人的人唤去了,沫离心底直犯嘀咕,大夫人身子不好,之前又强调了流云身上带了邪气不要接近她那儿,如今却一反常态将她唤去,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故。 就算心里疑惑,流云也是不得不去一趟大夫人的院子的,沫离放心不下便跟着去了,随行的侍女都留在了门外,只有沫离扶着流云走到了屋子里,大夫人穿戴整齐地端坐在塌子上,身边坐着两位侧夫人。 流云和沫离相视一眼,这么大阵仗,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事,她福身请安之后便立在一边,大夫人也没让人给她搬凳子坐下。 “今儿叫你来,是有几件事要问一问你。”大夫人眼都不抬,语气沉稳中带着一分怒意,她隐藏得极好,但是流云还是感觉到了。 “澜姨请说。”她也不是被吓大的,撇开心底的疑惑,她还是认真地打量着大夫人,猜测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这段日子我身子不适,倒是委屈了你在清风苑离抄写佛经,听闻你每日都将佛经送去祠堂,辛苦了。”大夫人并没有开门见山,反而寒暄了几句。 “不辛苦,能为澜姨做些事,流云觉得十分高兴。”扮演大家闺秀可是流云的拿手好戏,她这会儿正低眉顺眼地扮演着乖顺的媳妇。 大夫人见她这般,心底的怒气发不出,面上也是多了几分怒色,只见她抬起脸看向流云,目光如炬,沉声问道:“你是我们侯府的少夫人,言行举止都该符合少夫人的身份,不要忘了分寸让人说我们侯府不会教导媳妇。” “是,流云明白了。”看来是要说她和东方靖的事了,流云心底倒是对她们嗤之以鼻,她最恨这种无事生非的人了,大夫人卧病在床,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些谣言告诉了她。 “那是新到的龙井,喝喝看。”大夫人扬了扬手,下人们便上前来为几位夫人上茶,流云拿着茶杯,心里却是越发不安起来,扫了一眼身边的沫离,见她同样面露局促,她才将视线落在了手里的茶水中。 见她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大夫人心底冷笑,面上却是淡淡的,轻描淡写地扫她一眼:“怎么,喝惯了好茶,倒是不屑我这儿的龙井了?” “当然不是。”流云连忙陪笑,视线粗略扫过一直坐在两边没开口的侧夫人,白若烟的唇边一直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而上官绿蓉眼底却反而有一抹紧张,然而她们都有一个特点,她们的视线都落在流云手里水杯上。 果真是水里有问题么?但是这个时候,流云也不能将水杯放下,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然后轻咳出声,像是呛到了似的,沫离连忙接过水杯,轻柔地拍着流云的背脊,帮她缓解咳嗽。 “怎么,我们这几个人这么可怕么,让你喝一杯水都这么紧张?”大夫人面色不虞,终于抬起了头,视线紧紧盯在她的脸上,像是要将她戳穿似的。 流云摇摇头,勉强开口说道:“是流云……没见过世面,才会……咳咳……” 屋子里忽然静默了下来,流云只觉这样的气氛让她有点头皮发麻,然而惊变就是在那一瞬间,流云忽然抬起了头,直直地注视着大夫人,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局果真是为她而设的。 她有所防备,所以刚才的茶只喝了一小口,但是就只是那么一小口就已经让她的小腹剧烈的疼痛起来,隐隐的痛楚很快就蔓延开来,她素来是能忍得住疼痛的,但是这会儿的痛却像是骨子里散发出的,让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你们……给我下毒?”流云抚着小腹,不可置信地望着大夫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加害于她。 “不是下毒,只是一个实验而已,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没想到,侯府居然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趁着晔儿不在府里的时偷人,居然还留下了孽种,你简直……”大夫人猛地拍了桌子,将手边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指着流云,“晔儿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流云疼得额头上满是冷汗,她心底的恐惧比疼痛更让她害怕,她是失去过孩子的,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她强忍着痛楚捂着小腹,对大夫人说道:“我没有偷人,这是东方晔的孩子。” “胡说八道,你和晔儿根本就没有圆房,他的身子压根就没办法行房事,当真是个不要脸的jian人。”大夫人陡然起身,良好的休养让她在这个时候做不出更激烈的举动,但是扭曲的五官已经昭示着她的愤怒。 “澜姐姐你先别生气,这事还没调查,总要把三少爷找回来问一问才能知道吧。”白若烟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这会儿更是将东方靖提了出来,她可是等着这场好戏很久了呢。 “白若烟,你不要血口喷人,靖儿不是这种人,他绝对不会动他大哥的女人。”上官绿蓉纵然再不济,这个时候也是要站出来维护自己儿子的,尤其是这般占了大嫂的事,绝不能让他们乱说。 流云的脸色越来越白,这会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她紧紧地抓着沫离的手,喘着粗气:“我们先……回清风苑,孩子……” “你背着我儿子偷人,还想保住这个孩子?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你真是太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了。”大夫人狠狠地瞪她,“你以为晔儿宠着你你就能在府里一手遮天了么,我告诉你你休想。” 这个时候,谁跟她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流云也不想再和她废话,如今她要的是回去救她的孩子,她不知道刚才吃的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来人啊,把这个不要脸的jian人给我抓起来。”大夫人扬声一叫,立刻出现了几个侍卫,冲上前来要抓流云。 流云早就疼得面色发白,这会儿更是全无力气,沫离倒是会些功夫的,但是对着这几个侍卫却是没几下就被制服了,那几个侍卫将流云架起来,丝毫不理会她瘫软的身子。 “都给我松手,谁敢碰她一下试试。”男子的声音忽然插入,一道风流倜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第二百八十五章 谁敢拦我 “三少爷,快救救小姐,她……她不知道喝了什么东西,她是有身子的人,她……”沫离被侍卫们抓着,只能扯着喉咙对来人大声说道,焦急的泪水夺眶而出。 “怀孕?”东方靖微怔之后,立刻伸腿把两个架着流云的人踢得老远,忙不迭伸手揽住流云滑落的身子,沉下了脸说道,“我侯府的少夫人,也是你们碰得起的?” “东方靖……孩子,我的孩子……”流云的面色已经惨白一片,也不知是因为茶水中的药效,还是因为刚才被惊着了,她死死地抓住东方靖的衣袖,无助地哀求。 对上她这般无助又软弱的眸子,含着雾气却又满是倔强,东方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望着她一时回不了神。 “靖儿,快放下她,她是你大嫂。”上官绿蓉连忙怒喝儿子,她明明把儿子支开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又这般亲密地抱着沐流云,这会儿真是再怎么解释,都说不清他们两个毫无关联了的。 “人命关天,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东方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拦住他们。”大夫人的威严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威胁,她同样对侍卫们下了命令,“把他们给我拦下来。” 东方靖低下头望了一眼怀里那个早已晕厥过去的女子,唇边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偏头望着大夫人,口吻里的阴冷直直地让大夫人背脊一僵。 “谁敢拦我,试试看。”东方靖一声低喝,四周立刻跳下几名黑衣的侍卫,大夫人面色一白,她知道那是侯爷和几位少爷各自拥有的暗卫,和府里的侍卫完全不同,这些暗卫只听命于各自的主子,而最要命的是,和这些暗卫相比,侯府的侍卫压根就不堪一击。 就这样,东方靖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离去,绝佳的轻功让侯府的侍卫们也大开了眼界,没想到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是三少爷居然也有这么好的武功。 上官绿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今的局面,不过她却知道儿子最后留给她的眼神,那是只有他们母子才能看懂的眼神,儿子让她不要cha手。 “侧夫人,侧夫人你怎么了……”上官绿蓉的侍女忽然大叫起来,只见上官绿蓉的身子缓缓地瘫软下来,两个侍女努力地扶着她,却依然唤不醒她,只能求助地望着大夫人。 “真是没出息,把人带回去。”凌澜恨恨地瞪了上官绿蓉一眼,早就知道这是个没出息的,竟然在这种时候昏了过去,她扫了一旁的白若烟一眼,愤愤地一甩手,大步流星地往清风苑走去。 白若烟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把上官绿蓉扶着离开的身影,低声说道:“倒是个聪明的,竟是小看了你。” 这边安静下来,那厢清风苑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少夫人一脸惨白地被三少爷抱着回来,晚清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和沫离一起扶着流云躺到床上。 “大夫来了没?”东方靖朝着门外四名黑衣侍卫大吼,刚才已经有一个人去找大夫了,只是这会儿还没回来。 “已经去了,主子别担心,马上就来了。”为首的黑衣人淡漠地回答。 晚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助地为流云拭去额头的冷汗,视线移到了她的下身,惊见长裙有些血迹,立刻叫道:“见血了,小姐见血了。” 东方靖自知男女有别,这个时候就是他再担心,也只能离开床边,退到了门边,瞧着两个侍女慌乱地落下床幔。 “小姐怎么样了?”是浅澜的声音,她的动作极为迅速,甚至连东方靖都没注意,她就一溜烟地跑进了房间。 “浅澜,快来看看小姐,刚才大夫人不知道给她喝了什么,她就一直腹痛。”见到浅澜,晚清像是见到救星似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她怎么会突然跑来了,想着大概也是雨宸少爷派了人在侯府盯着的缘故吧。 沫离从袖中掏出一只茶杯,刚才趁着混乱将小姐喝过的杯子收进了袖中,这会儿正能派上用场,浅澜立刻接过杯子闻了闻,脸色立刻就变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芫花。” 芫花主治消肿解毒,活血止痛,很多药材中都有用到,却是孕妇绝对禁用的药物,对孕妇的危害绝对不亚于红花。 这时候,黑衣人找的女大夫也来了,她是专门给孕妇看诊的,医术不至于多好,但是胜在经验丰富,她和浅澜说了几句便达成了共识该如何救人。 东方靖见她们开始动手,便退出了门外,吩咐四个黑衣人好好守在门口,然后便往清风苑的前厅走去,以他对那位大夫人的了解,这会儿应该已经跟到清风苑了才是。 他冷冷地勾起了唇角,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哥的亲娘了,居然敢对流云动手,他东方靖从来都是不怕流言蜚语的,最近府里的谣言他也是听说了的,不过见清风苑的这位毫无反应,他便也懒得出面澄清,以免越描越黑,却没想到他们还真是越来越有劲了。 “去,查清楚到底是谁搞的这么一出。”东方靖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空气说话,随后便是一道冷风拂过,应该是有人闪身离开了的。 侯府的男人们从不cha手后院的事,东方靖向来懒散,更是如此,但是并不代表他是那种被人算计到头上还不吭声的人,看来他这位三少爷果真是太好欺负了。 “当真是狂放不羁的三少爷,连自己的大嫂都敢动。”白若烟好整以暇地支着头,见东方靖走进前厅,立刻勾唇相讥。 要是这个人不是他二哥的娘,这会儿应该已经身首异处了,东方靖冷冷地扫过她的脖子,白若烟只觉自己像被勒紧了脖子似的,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白姨,说话做事最好看清楚局面,别到时候弄得太难看了,你自己难看倒也算了,还连累了我二哥。”东方家的少爷从来就没有软柿子,不论是所谓病入膏肓的大少爷,还是浪荡率xing的三少爷,若是触及他们的底线,绝对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作者题外话】:三少爷好帅。。。对不起,小夕又发花痴了。。。嘿嘿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他回来了 “三少爷现在有时间为我解惑了吗?”大夫人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注视着东方靖的目光里充满了质疑,看来她已经对东方靖和流云的关系深信不疑了,单单凭着东方靖这般护着流云的样子,她就可以肯定他们两人关系不单纯。 “倒是不知道澜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自己的媳妇都下这么狠的手,听说给流云吃了芫花,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么?”人人都说东方家三少爷是个笑面虎,看似亲切温和,实际上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和晔儿没有圆房就有了孽种,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们侯府的脸面要往哪里搁?澜姨可是为了我们侯府的声誉着想。”她顿了顿,眼神微微一眯,旋即又道,“还是,这个女人肚子里的种是三少爷的,所以三少爷才会这般紧张?” 话音一落,东方靖的脸色猛地一沉。 别人羞辱他他从来不生气,但是别人羞辱的是他的大哥和大嫂,这是他无法原谅的。 “怎么,被妾身说中了?三少爷这是要恼羞成怒了?”大夫人冷笑,目光中不屑越发明显。 “澜姨,有些事不要光听人说就胡乱下了定论会比较好,否则到时候,后悔的一定是你自己。”东方靖的目光落到了跟着一起来的白若烟身上,“倒是白姨好像比澜姨更关心这件事了。” 他的话,给大夫人敲响了警钟,她警惕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白若烟,心微微一凛,不得不说东方靖的话提醒了她,似乎……这位白侧夫人确实太过关心这件事了,左右这也是她和上官绿蓉的儿子的事,她这么关心的原因她一想便知。 “三少爷,这件事可不单单是你们的事,也是我们侯府的事,白姨自然会担心了。”白若烟淡笑着回应,她就算是个看戏的,他们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关上门把她赶走么? “我和大嫂是清清白白的,不管澜姨你信不信我都是这句话,大嫂腹中的孩子只可能是我大哥的,你若是不信就等大哥回来再说。”东方靖说得很慢,像是想一句一句地说进大夫人的心里似的,见她眼中微动,他知道她应该也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的,毕竟这是一条生命。 大夫人本想着趁这件事还没闹大,暗中将孩子处理掉,然后再寻个理由把流云休了,为了侯府的声誉这是她必须做的事,她绝对无法容忍这样放荡的女人留在府里,更不愿意儿子知道他护着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 但是如今见东方靖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又有些迟疑了,清风苑一直都没有将他们圆房的元帕送上来,她便自然以为他们并没有圆房,但是看东方靖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们已经圆房了,只是没有说出来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惊肉跳的,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杀死的很可能是东方晔的孩子,她就一阵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苏婉来了,她走到大夫人身边,低声对她说了什么,大夫人面色一变,狠狠地盯住东方靖,苏婉重新站直身子,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澜姨知道,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又是一个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沐流云送给你一个玉佩,而你回了她一支玉钗,沐流云可是你大哥的女人,你居然同她互赠定情信物,你如何对得起晔儿的信任?”大夫人狠狠地站起身,指着东方靖说不出话来,她心里的最后一点疑惑也消失殆尽,没想到东方靖和沐流云竟然已经到了互送定情信物的地步了。 玉佩,玉钗?东方靖目光一凝,立刻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了,他冷冷的勾唇,已经懒得再解释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怪他爹从来不愿意cha手后院女人间的事,和这群没见识没脑子的妇孺有什么好说的。 “没话说了吧?三少爷可真是好手段,占了大嫂还有了孩子,你让你大哥的脸面往哪里搁?”大夫人是真的气急了,她打小就把东方晔当做亲生儿子那般,即使他身子不好xing子又清冷,她也是尽量做到母亲该做的一切,如今她悉心照料的儿子,竟然被他的三弟和媳妇背叛,真真是让人愤恨不已。 “听说流云姐姐没嫁过来之前,靖哥哥你偷偷溜进沐府过好几次,就是不知道靖哥哥你去找的人是谁?”苏婉被东方靖看地微微发麻,她花了大价钱打听到东方靖出现在沐府附近,至于偷偷进去的事完全是她瞎猜的,但是看东方靖如今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可能乱蒙着蒙对了。 “苏婉,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手段。”东方靖一直都把苏婉当成一个寄人篱下的妹妹,却没想到自己竟是看走了眼。 他当初还觉得只觉得大哥没喜欢上苏婉是一件挺奇怪的事,除却她没有殷实的娘家背景,单单说苏婉这个人绝对是无可挑剔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xing子乖巧听话,连他爹都对她赞不绝口,这样的女子该是最容易让男人喜欢上的,苏婉对大哥倾心多年,他却始终没有反应,那时候他还觉得他大哥眼光过于挑剔,如今才发现他大哥当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大概一早就看出了苏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吧。 “靖哥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苏婉淡漠地回了一句,对东方靖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千方百计地想要拆散他们,可是我告诉你,我大哥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顺便告诉你一句,我大哥对大嫂的喜欢,超出你的想象。”东方靖的声音极淡,却又是狠狠地刺入苏婉的心底。 “你别在这里混淆视听,明明是你和你大嫂纠缠不清,现在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大夫人见他这般嚣张,越发地怒意横生起来。 就在这时候,浅澜忽然跑了出来,对东方靖说道:“孩子暂时保住了,但是小姐的身子还在流血,大夫说要用天竺仙鹤草,但是这种草药十分稀有,沫离姐姐说侯府有……” 东方靖朝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转头看向大夫人,“澜姨,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知道库藏的草药都在你手里,你若是拿了天竺仙鹤草救了大嫂,这件事也许可以就这么过去,你若是执迷不悟,到时候大哥回来,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大夫人犹豫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可是让她出手救流云,她又觉得这是自打耳光的事,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阴冷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身后:“陆明,你先进去看看流云。” 是东方晔,他终于回来了。 【作者题外话】:呜呜,东方晔终于回来了。。。等死了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人鬼不分 东方家的大少爷,自小体弱,沉默寡言,xing子淡漠,绝对算得上是个优雅无害的贵公子,他总是一袭白衣,面容沉静,宛若一座极美的玉雕。 然而此刻,这位容貌俊美的大少爷,淡漠如水的神情底下却带着几分凌厉,眼神掠过之处都会让人心生压迫,明明静谧如水,却偏偏仿佛覆了一层厚厚的冰,迸出冷冽的杀气。 “靖,去把爹请过来,我倒想问一问他,我东方晔是不是他亲生的。”东方晔浅浅一笑,眼底却是阴鸳一片,冷冷地抿着唇,视线淡淡地扫过眼前几个女人,被他视线掠过的人立刻有一种百里肃杀的恐惧升起。 东方靖漠然一笑,闪身离开,没有给身后的女人半点阻拦的机会。 “晔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凌澜终究是从小照顾东方晔的,对他的xing子也是了解几分的,知道他虽然面冷,却也不是个无情之人。 “难道不是么?若我是他亲生儿子,他又怎么会容许你们在这里伤他的孙子。”东方晔半垂着眸,眸光如锋利的匕首射向大夫人凌澜,眼底慵懒之色尽褪,声音如飘在冰湖上冷冽的风,“澜姨视我如子,又为何对我的妻子下如此狠手?” 东方晔对凌澜向来尊敬,说不上样样听从,却也是相差无几的,所以凌澜一直都以为东方晔对她是真正地谦从,直到现在她才忽然恍然,似乎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东方晔心里的地位了。 “晔儿你听澜姨说,沐流云……她瞒着你和你三弟纠缠不清,还留下了孽种……”凌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一个后辈面前这般着急地解释,但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东方晔的杀气是真的,她若是再不解释,随时可能身首异处。 对着凌澜带着几分讨好的解释,东方晔却毫无所动,唇边含笑,眼光犀利地射向大夫人,他很少忤逆澜姨,一方面是因为无心府里的权力之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澜姨对他确实不错,但是他也不是单纯的少年,她如此待他视如己出原因为何,他们皆是心知肚明,有些事不说出来,并不是不存在,只是没有放上台面的必要罢了。 他生xing凉薄,本就不是那种点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更何况对于澜姨的心思他并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说是亲情,更多的却是利益,互利互惠的利益,东方晔从不提,并不代表不懂,他只是不在意,对于不在意的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仅此而已。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早在我几年之前,清风苑便作为独立于侯府的院落,清风苑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和侯府没有关系,我记得当初,是我爹亲口应下的,澜姨也在,对吧?”东方晔语气很淡,冰冷的视线掠过大夫人,继续说道,“流云是我的妻子,也是清风苑的女主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侯府的人能cha手清风苑的事了。” 凌澜面色一凝,她没想到东方晔真的半点颜面都不给她,从小到大他从没给她甩过脸色,他冷淡疏远,却素来懂事乖顺,极少忤逆长辈的意思,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晔哥哥,澜姨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苏婉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挡在大夫人面前,咬着唇盯着东方晔。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东方晔只是一个闪身便到了她面前,猛地一个耳光甩上了她的面颊,痛得她眼冒金星,只觉得整个人都晃了起来,要不是凌澜及时拉住她,她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晔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出手打你妹妹。”大夫人扶着苏婉,也是气急了,声音大了起来,愤愤地指责起东方晔来。 然而东方晔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苏婉,冷冷地说道:“在侯府住了几年,就忘记自己姓什么的了?呵呵,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东方家什么时候有过女儿了,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罢了,苏婉,我提醒过你不要玩火。” 他人不在侯府,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人每日都会将府里的事汇报给他知道,他没有派人cha手是因为相信流云能够处理得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苏婉一次又一次地挑事。 苏婉被他一个目光扫到,愣是僵直了身体无法动弹,窒息般的痛苦如潮水般不停地滚动涌去,让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澜姨,真是没想到时至今日,谁是人谁是鬼你都还分不出来,当真是……可笑至极。”如画般精致的俊眉微微一挑,冷酷的眼光宛若雪山之巅最坚硬的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这样的话,让大夫人的脸颊火烧般地尴尬起来,打从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开始,谁不是捧着她敬着他,连侯爷都对她迁宠万分,她从没被人如此嘲弄过,还是一个她以为完全被控制在她掌心里的侄子。 是的,控制。 凌澜护着东方晔的心思并不单纯,她的身体不能有孕,除了东方晔这个没有娘亲的大少爷她别无选择,再者他又是凌玥的儿子,她深知侯爷对她姐姐的深情,所以照顾东方晔便是最能接近侯爷得到他宠爱的手段。 “晔儿,你怎么能对澜姨这样说话?”大夫人怒极,一向听话的晔儿竟然这样顶撞他,实在让她羞愤不已。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白若烟,这会儿倒是品出些眉目来了,看来大夫人和大少爷之间的感情并不如众人所以为的那么好,她心下暗暗冷笑,她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制造他们的裂隙,如今看来已经不需要她再cha手,他们之间就已经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了。 “澜姨,你对我的女人动手,还要杀了我的孩子,你觉得……我该如何对你?”东方晔的眼中全无温度,淡然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讥讽,杀气,蔓延开来。 “你根本就没有和她圆房,她就有了身孕,晔儿,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那个狐狸精么?”大夫人这时候是真的全无理智,愤怒地指着东方晔,只想让他清醒过来,让他看清楚里面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谁说我们没有圆房?”东方晔的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只一眼,便让大夫人愣在了当场,旋即便像是被人丢进了冰水里似的,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要不是打小的教养,她这会儿就要尖叫出声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无所畏惧 东方晔不是不想念流云,但是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先处理才能安心,有些人就是把他当成了没有爪子的猫,才会把心思动到他的女人身上。 “怎么回事?”侯爷来得很快,东方靖在途中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爹,东方远并没有对儿子说的事作任何评价。 “东方伯伯……”苏婉咬着唇走上前,未语泪先流,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看得东方远一阵心疼,她是他好友的女儿,这几年也是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他看到她红肿的脸颊,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赞同地望着长子,同时心里嘀咕起来,以他对东方晔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会对女人动手的人。 东方晔冷笑,对上他爹责怪的目光,漠然开口:“爹还记得儿子离开临阳城之前,答应过儿子什么吗?” 答应过他什么?侯爷面色微微一顿,目光一凝,他答应过他会好好替他护着流云,因为他爹的承诺,东方晔才了无牵挂地以最快速度上京,并且无后顾之忧地同安王对抗,然而现在,他匆匆回来,看到的却是他的妻子躺在床上,腹中的孩子尚不知能否保住,流连她自己也是命在旦夕。 “晔儿,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澜姨。”东方远对凌澜的做法亦是不苟同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只能选择帮着凌澜,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冷清的儿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早就说过,清风苑的事同侯府无关,澜姨如今站在我的地盘上,对我的妻儿指手画脚,还企图暗害,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澜姨这几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东方晔的语气极淡,仿佛是在探讨天气似的,他并没有想要将澜姨置于死地的意思,但是有些话他确实要说在前头的,之前就是因为他高看了侯府里的女人,以为她们懂得什么人不该惹,却没想到她们的胆子到是越发大了起来。 “晔儿……”大夫人面色一白,这些年她努力为自己经营着最好的名声,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侯爷原配的影子,如今临阳城的人都知道她将原配的儿子视如己出,若是知道她设计暗害,那她便成了毒妇。 东方远蹙眉,他并不喜欢儿子变得这般咄咄bi人,他望着东方晔,眼底闪过了不悦。 “爹,若是当年我娘被人这样陷害,你还能如我这般好好地站在在这里讲话么?”东方晔冷笑着问他爹,以他爹当年的脾气,这会儿早就该把设局的人抓起来折磨一顿解气了,哪里还会像东方晔这样立在这儿同他们好声好气地说话。 被他这么一问,东方远倒是回答不出了,只能沉默以对。 “那你想怎么做?”侯爷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从前对着后院这几个喜欢闹事的女人他一直都很无奈,没想到如今多了一个儿子,让他更是无奈至极。 “把苏婉送走,这件事我之前就同您提过,您表示愿意考虑,如今也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若是爹爹心疼苏婉,不愿意她离开,那我和流云离开这里去别院住,再不然若是侯府容不下我们夫妻俩,偌大的翎国总有能安生的地方,总之我无法容忍我的女人和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东方晔的第一个要除去的人是苏婉,无论她如何泪流满面他都不为所动,这个女人太危险,他不会让这个女人有接近流云的任何可能。 见侯爷犹豫,苏婉连忙跪到地上,哭泣着说道:“都是婉儿的错,才让东方伯伯和晔哥哥间生了间隙,既然晔哥哥开了口,婉儿也不好意思赖在这里不走,东方伯伯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就会搬走。“ “晔儿,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东方侯爷皱紧了眉头,对东方晔的赶尽杀绝很不满,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的了,似乎只能等一切都稳定之后再说了。 “爹,若她不是苏婉,不是爹偏爱的人,爹以为她还能站在这里装可怜?”东方晔冷哼一声,充满了不屑。 苏婉知道自己怕是真的逃不出被撵走的殒命了,哭泣之余还是乖巧地朝着几位长辈下跪磕头,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东方晔还要再说什么,侯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意思很明确,是让他想清楚接下去要怎么做,是不是真的要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真的让清风苑和侯府老死不相往来,也真的让流云变成一个只有夫君而没有婆家的女人。 “澜姨,这次的事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再重申一次,清风苑的一切都和侯府没有关系,请侯府的人不要随意地进出清风苑否则……后果自负。”他收回了原本要对付大夫人的话,反而一派淡漠地说道,“至于流云,她是我的妻子,若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介意找人为我的孩子陪葬。” 说完这些,他便冷哼着往屋子那儿走去,目不斜视,连侯爷都没分到一个眼光。 “侯爷,他……”大夫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看得东方远只能无奈叹息,女人的眼泪可真是杀手锏,对什么年纪的男人用都是有用的。 “你可真是糊涂,晔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你还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东方远自己都摸不清儿子的底,虽说儿子交了些底牌,但是他直觉他所亮出的并不是他所有的王牌,儿子能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心腹,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妾身……这不也是为侯府好么?若是,若那个孩子真的是东方靖的,你让晔儿的脸面往哪儿搁?”大夫人心底发虚,面上却仍是不依不饶的。 东方远摇了摇头:“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来清风苑闹事,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这个时候,看戏的白若烟终于开口了,只见她走上前扶着东方远,低声说道:“老爷也别生气,澜姐姐也是为了我们侯府的声誉着想,再说大少爷不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哪里知道会这样。” “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做的什么勾当,晔儿如今心系流云丫头,你们最好祈祷流云没事,否则……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东方侯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紧紧关着的房门之上,只希望流云没事才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情根深种 陆明的医术高明,他以金针过穴之法为流云止了血,又喂她吃下一颗平日里研制的药丸,那些药丸都是为东方晔那个家伙所制,他身上余毒已清,本就孱弱的身子需要的是慢慢的调理,但是这家伙却又异常逞强,到处奔波劳累,心神俱伤,所以陆明才会寻找各种珍贵药材为他研制药丸让他随身带着,一有不舒服便服用一两颗提神凝气。 东方晔推门进去,屋子里其他人便都识趣地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新婚不久便分离的小夫妻俩,流云依然昏睡着,东方晔便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之上,触及她微凉的小手,他高高悬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他从来不知道对一个人牵肠挂肚是这样的感受,尤其是同时收到暗卫和雨宸送来的消息时,流云怀孕的消息让他一刻都坐不住,他迅速将京城的事安排好便快马加鞭地连夜赶回临阳城。 他又是兴奋又是担心,他担心这个小女人会小看侯府里的人,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早就知道侯府的人个个不是善茬,但是他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敢对她动手,当他赶到侯府听暗卫的禀告时简直有杀人的冲动。 万幸的是,流云没事,即使对陆明的医术深信不疑,他的心依然高高地悬起,刚才在外面据理力争的每一瞬,他都怕克制不住自己冲进房里。 东方晔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体会这种不能失去的感觉。 “晔……”被他注视着的小女人微微一动,便立刻皱紧了眉头,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痛,他只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像是极力地压抑着什么痛苦似的。 “别怕,我在。”东方晔的声音极轻,温柔地仿佛羽毛拂过心间,也不知昏迷中的流云有没有听见,被他放在手心的小手微微扣住他的大手,像是落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紧紧地握着不松手。 这样的她让东方晔的心融成了一汪暖流,他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子搂到怀里,拉着软被往上提了提,她像是能感觉得到他的亲近,动了动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东方晔轻轻地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些。 然后,她又陷入了沉睡,没再颤抖,反而像是睡得香甜,整个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东方晔静静地望着她恬静而柔和的睡颜,竟是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流云才缓缓地转醒,迷茫地望着身边那人精致的五官和墨色的眸子,怔怔地出神。 “怎么,才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为夫了?”柔和的嗓音宛若三月里的暖风,眼底的怜惜暖暖地将她包裹在内。 流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一眨眼,温热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打湿了衣襟,这一个月的思念,这段日子的辛苦,这一日的恐惧和害怕,让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掉个不停,像是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和焦急都发泄出来似的。 从前在沐府,在她受尽算计被人bi入绝境的时候,她从不曾这般脆弱和无助过,她坚强地奋力向前,不退缩也不畏惧,但是如今她竟习惯了依赖着东方的守护宠溺,习惯了他为她挡去所有风霜,仿佛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别哭了,是我不好,我来晚了。”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紧了紧拥抱,认识她这么久,何时见过她哭得这般伤心,他轻声说道,“哭得我心都碎了。” 这般小心翼翼的呵护,让流云的眼泪掉得更急。 是谁说的,不哭是因为没有人心疼,而哭则是因为有人怜惜。 流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变得这般脆弱不堪,她仰着脸透过水雾望着东方晔的眸子,他从不在她面前掩饰他对她的温柔宠溺,只要他在身边就能安抚她的担惊受怕,他就像是一种沉稳的力量,让她相信,他单薄的身体也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她知道,那份依赖的感情是因为爱,她对他的爱已经慢慢在心里生根发芽,那种不由自主的思念迅速地占据了她整副心神,她想,她大概是爱上他了,这个完美如神祗一般的男子,这般诱哄着她娇宠着她,一步步地将她带进了他的世界,在她甚至还不来及停下脚步思考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装的满满都是他了。 “吻我。”琉璃似的流光闪过,流云忽然开了口。 东方晔一愣,难得露出微怔的表情,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望着她。 “吻我。”流云又重复了一遍,眼底柔情似水,映出的是他的眸。 “傻瓜……”他定定地望着她,然后俯身吻住略有几分苍白的唇,墨色的眸子微微一紧,不似平日里的浅尝即止,反而比从前多了几分急切,像是要将这段日子的思念都加诸在这个深吻之中,他搂着她,感受着她笨拙的回应,他微微闭上了眼,品尝着让他迷恋不已的味道。 两颗心,就在这一瞬间,紧紧地贴在一起。 许久之后,东方晔才离开了她的唇,望着她泛着粉色的脸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凝在了一处,他慌忙别开视线,别说她差点小产,就是她如今一月有余的身孕也是他绝对碰不了的,他不由得暗暗叹息,她怀胎十月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流云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她这会儿正趴在他怀里害羞地要命,这世间哪有女子主动要求男子亲吻的,她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这般不知矜持地向他索吻,如今平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真是大胆得紧。 “还疼么?”东方晔柔声问道,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让她整个人一震。 怀了孕的身子本就比平时敏感许多,哪里经得起他这般不经意的撩拨,更可恶的是那人竟是半点都没在意,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还不舒服?” “没有了。”流云忙不迭地回了一句,害羞地低下了头,半晌都没听到东方晔的声音,奇怪地皱起眉头,转过头去看他,见他闭着眼靠在床幔边上,心头微微一跳,“晔……” 然而东方晔却是毫无反应,双手紧紧地搂着她,仿佛只是本能的动作。 直到她的手碰到他的脸颊,才发现他的身体滚烫,吓得她整张脸都发白了:“东方晔你怎么了?” 【作者题外话】:。。。咳咳,偶发誓真的不是要吊大家胃口啦。。。 晔大大只是有点感冒发烧,太累了而已,大家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哦。。。 第二百九十章 意有所指 门外正在同沫离晚清交代该如何替流云调理身体准备膳食的陆明,听到房里的叫声,立刻推门进去,看到东方晔苍白着脸靠在床边,飞快地搭住他的脉搏,陆明的眼底微微一沉,闪过怒气,却又被他瞬间压下。 “陆大夫,晔怎么了,为什么会昏过去?”流云立刻想到之前听说他病入膏肓的身体,可是成亲之后他的身体一直都没什么问题,连小小的病痛都没有,除了每日会吃一些特制的药丸调理以外,几乎看不出身子虚弱。 “你别担心,他只是前阵子太忙,这两日又连夜赶路,才会引发旧疾,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话虽如此,陆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晚清默契地上前稳住流云的身子,扶着她躺下,沫离也立刻绕到另一边扶着东方晔。 “他真的没事?”流云还是不太放心,眉宇间尽是忧心忡忡,仿佛是习惯了东方晔无所不能的形象,一下子啊忘记了他病弱的身体。 陆明点点头,对晚清说道:“我和沫离把晔送去隔壁房间,你留在这里,让你们家夫人先把药喝了。” 流云还想再说什么。陆明立刻截住她的话头说道:“你好好休息就是帮我的忙了,不然让我两个一起照顾我真是忙不过来。” 听了他的话,流云便只好抿了抿唇,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要给他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目光流连在东方晔的身上,旋即才说:“拜托了。” 陆明也不拖沓,立刻扶着东方晔去了隔壁房间,将人扶到了床上躺好,动作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了金针,撩起东方晔的手臂,迅速插入几支金针。 “主子的身子不是已经好了大半了么,怎么这会儿……”沫离身为清风苑的管家,照顾东方晔的药膳调理,自然知道他们家主子的身体已经比从前好了许多,如今在府里的苍白和咳嗽不过都是他装出来的罢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 “好什么好,他要是肯听我的话乖乖呆在清风苑里静养,我保证一年半载就能让他完全痊愈,偏偏这家伙就是个不省心的人,硬是要跑去京城,去京城也就算了,还费尽心思地周旋,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陆明手下动作不停,嘴里却是碎碎念个没完,“昨天一早接到消息说是你们家少夫人有孕,便立刻快马加鞭连夜赶路,这副破身子还敢这么折腾,真是不要命了。” 沫离抿了抿唇,她虽然没有跟在主子身边料理京城的事,但是她其实还是知道一些事的,他们家主子心系天下苍生,心系皇上安危,心系朝廷安稳,他心里装了许多东西,唯一没有被他装进去的就只有他自己的身体。 如今有了少夫人,自然亦是将少夫人的身子放在他自己的前面,尤其是知道少夫人有了身孕,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不过说起来,他竟然能放下朝廷大事匆匆赶回临阳城,足以让沫离十分诧异,他们家公子如何重视朝廷之事她是知道的,他们几个属下经常在暗中讨论,恐怕这世间再没什么能转移他对朝廷的注意力了,却没想到少夫人的出现竟然让他的心里又多了一分牵挂。 “主子的身子……”沫离看着东方晔苍白的脸色,越发担心起来。 “放心吧,他的身体撑到了极限,才会陷入短暂的昏迷,我给他扎了两针让他好好休息,只要身体得到良好的休息就会醒过来,他之前精神太过紧张,如今松懈下来才会昏过去的。”陆明微微叹息,真不知道他遇上沐流云,是劫数还是宿命。 他们认识这么久,从没见他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陆明一直都看不懂东方晔,他看起来是个淡漠冷清的人,但是他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他想守护的东西太多,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辛苦,他从来是个不会埋怨唤苦的人,他宁愿勉强死自己,也不会勉强朋友。 就如对他,他明明知道只要他真的开了口,他陆明就算再不愿意也会回去京城帮他,但是他没有,他纵然忙得天昏地暗,都不会开口要他去京城,因为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 “对了,还有我们少夫人的身体,她服了少许的芫花,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关心完少爷,又立刻关心少夫人,沫离这个丫头倒也是称职。 “放心吧,她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幸而服用芫花的量并不大,我给她用了药,过两天就没事了,但是之后要好好安胎,她体质偏寒,冬日里十分畏冷,但是房间里也不要放太多的炭炉。”陆明唠叨了几句又继续说,“他们相比之下,还是晔的身子更弱一些,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定要他多休息几日再说。” 听着他说这话,沫离不由得皱眉:“京城的情况很糟糕么?” “应该是暂且稳定了下来,不然他也没那么容易离开,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出事,又要他去京城……”说到这里,陆明忽然拧着眉宇,转头看向东方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少爷回来也是好的,后院那几个人总也会消停一阵,不然日夜这么放着他们也不是个办法。”想到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侍妾,她真是头疼地要命。 听她提起府里的事,陆明倒是不插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清官,最多就是这个大少爷的好友罢了。 “陆大夫不留在府里么?”见陆明收起金针,准备离开,沫离好奇一问,从前若是少爷身体不适,陆大夫都是直接住在客房的。 “还有些事要去办,我明天再过来看他们,你记住,不论是沐流云还是东方晔,都压着他们给我好好睡一觉再说,他们两个人现在都不能起身,知道么?”陆明细心地叮嘱沫离,她认真地点头,心里却多了几分无奈,他们家的两位主子她可是了解得很,都是逞强又倔强的主,只希望他们能好好多休息一下就好。 沫离将陆明送出去,经过前厅,侯爷询问了一下流云的情况,听说陆明还有事要忙便让他离开,陆明走过大夫人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疑惑的目光流连在凌澜的身上,自下而上地打量一番,手指拂过大夫人的手腕,然后淡淡地说道:“大夫人之前是不是身子不好,头晕目眩?以后,鹿茸和红果莲子不要放在一起吃,这两种东西放在一起可是要中毒的,多食容易气虚血贫,脚底虚浮,看大夫人的样子应该是有人给你用了解毒丸,不过解毒丸毕竟伤身,还是要少用的好。” 说完这些,陆明便继续往前离开了前厅,跟在他后面的沫离微微挑眉,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而留在原地呆怔半天的大夫人凌澜,脸色忽然发青,难看地像是要杀人似的,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而那个似乎应该什么都知道的白侧夫人,却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大夫人离开的背影,对上侯爷疑惑的目光时,无害地摇摇头,随后便扶着他离开了清风苑。 “不愧是白家的女人,渔翁得利……”沫离啧啧感叹,无不佩服。 第二百九十一章 擦枪走火 不管陆明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在凌澜的心里起了怀疑,她本就是聪明的,之前看不清人心是因为太过信任身边的人,一旦起疑,便会敏感许多。 她派了心腹私下问了厨房,才知道她平日里喝的红果莲子羹里放了鹿茸,前阵子苏婉特意去厨房吩咐的,说是最近天冷,大夫人身子发虚,要用些鹿茸补一补,厨房的管事知道苏婉是大夫人信任之人,自然也不会过多怀疑,再说想着鹿茸确实是补身子的珍贵药材,便听从她的吩咐放了一些鹿茸。 就在法师过来侯府的当天,苏婉又派了人去厨房,说是大夫人嫌红果莲子羹里放过鹿茸味道不好,便让他们还是不要放了,之后接连几日的红果莲子羹都是她亲自去厨房端着送去大夫人房里,管事还暗叹苏婉小姐忧心大夫人身子,亲自侍奉,颇为贴心。 凌澜是多聪明的人,这么一想便明白了个中道理,她素来喜爱红果莲子羹,暖心开胃,每日午后都会让厨房送一碗过来,而关于放些鹿茸和鹿茸味道不好,她更是从未提过,苏婉也并不曾同她说过。 她没想到,苏婉为了打击流云竟然会利用她这个素来待她极好的大夫人为棋子,既然需要用解毒丸,那必定是伤身的东西,这些年她对她极好,谈不上视如己出也算是将她看成半个女儿了的,但是苏婉竟然如此狠毒地对她,真是让她寒心。 转念一想,关于流云和东方靖的事也多是苏婉旁敲侧击地说给她听,让她对流云越发厌恶最后还误会了她。这么想来,大夫人对流云倒是起了几分歉疚之心,尤其是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害死了东方晔的儿子,就忍不住心惊肉跳的。 原本东方晔要他爹将苏婉送走的事,大夫人还想求的,如今她对苏婉愤恨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为她求情,直到苏婉被迫着离开侯府都没明白,为什么素来宠爱她的大夫人会突然调转枪头,对她的事不闻不问,她还一直以为是因为东方晔的关系才会让她无奈之下选择牺牲她这个养女。 因为流云的事,清风苑的守卫比从前森严了许多,黑衣的侍卫军守在清风苑门外,连侯爷过来都是在前厅稍作片刻等候通报,不过这也让侯府的人真正明白,清风苑是整个侯府之中惹不得的。 隔日下午,流云悠悠转醒,才一醒来便闹着要去隔壁看东方晔,晚清压着她喝了药才允她下床,扶着她慢慢走到隔壁,知道她们家小姐的xing子,这要是不让她去,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了的。 她坐在床沿边上,望着昏睡着的东方晔,眼底晃过心疼,她听晚清说是因为连夜赶路才会身子发虚,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让他这般着急,她便内疚不已。 “真是个傻瓜。”轻轻地叹息一声,她执起东方晔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错综的经络隐隐约约,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掌,手指缓缓地同他的交叉相握,紧紧地贴在一起。 “谁说的……”若有似无的声音忽然扬起,东方晔缓缓地睁开眼,不似寻常刚醒的人那般朦胧惺忪,双眸反而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款款深情。 “你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流云的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握着他的手也微微一紧,她回头对着门边的沫离唤了一声,沫离便立刻应声去拿熬着的药,她这才回头看向他,“陆大夫说你的身子很虚弱,要好好调理,你……” 本是指责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是因为担心她,才会马不停蹄地赶回临阳,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虚弱至此。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不用担心。前阵子忙朝廷的事,休息得少,才会有点疲倦。”除了声音有点轻,倒是半点都没见他再有虚弱的模样。 “京城那边……”流云刚想说话,就被东方晔打断了,他扬起一抹好看的浅笑,“孩子……还好吗?” 他的眼角微微挑起,像是十分喜悦的样子,流云微微垂首,羞涩地点头:“恩,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东方晔的手覆上了她的小腹,温热的掌心让她的小腹也暖洋洋的,他轻声说道:“那天还在议事,忽然收到了飞鸽传书,知道你怀了身孕,恨不得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到你的身边。云儿,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感激老天爷这么快就给了我们这个孩子。” “可是,若他不是儿子……”流云支吾起来,她没想到东方晔会这么看重这个孩子,以为他是因为可能是长子的关系,却被东方晔的扑哧一笑打断,他浅笑着说道:“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儿子或是女儿,都好。” 这样的东方晔流云第一次看到,满脸的温柔仿佛像要溢出来似的,毫不做作地望着她,满眼的含情脉脉,竟是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 “别诱惑我,我这会儿身子虚弱……”东方晔勾唇吐出一句话,让流云的脸更红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娇嗔着瞪他一眼,流云的身子就忽然被人拉低,落入了某人的怀里,东方晔的唇封住了她的,霸道而急切地探取她的气息,她怕压倒他,便只能半撑着身子,由着他胡作非为,然而底下那人却是半点不知分寸,压根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刚醒的病人,反而得寸进尺地想要索取更多。 往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人出现打断这样的意乱情迷。 沫离端着药汤立在玄关处,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轻咳出声,提醒着屋里正卖力**的两人。 “沫离,快把药拿过来……”听到咳嗽声,流云猛地直起身子,桃花似的眸中浮现着躁动,要不是沫离来了,他们恐怕就真的要擦枪走火了。 接收到他们家主子投过来的责怪的目光,沫离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她发誓她真的不是要打扰少爷夫人亲热,可是他们就是亲热也该顾着各自的身子吧,这两人都是刚刚醒来,皆是虚弱的身子,怎么说也不该急于一时吧。 当然想是这样想,沫离知道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她只能尽量保持淡定地递上汤药,让流云喂东方晔喝药,房里满是情意绵绵,沫离真心希望自己会隐身术,也好过留在这儿被他们家主子的刀眼劈死。 第二百九十二章 攻心为上 之后三日,流云和东方晔不理世事地在清风苑里养病,如陆明所说,流云的身体恢复得快些,她只是误食了芫花,之后只要小心安胎便无碍了,倒是东方晔因为旧疾复发的关系,恢复得慢了许多。 两人坐在塌子上,各自盖了一条毯子,案几上放着白玉铸成的棋盘,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对弈。 流云指尖夹着一枚白子,正皱着眉头瞅着棋盘,心底盘算着好几种法子,却都觉得会被对方那只狡诈的狐狸洞悉,尤其是余光扫过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忍不住瞪他一眼:“晔,你不觉得作为夫君,应该让让我么?” “我东方晔的妻子,哪里需要别人让棋。”东方晔淡淡地挑眉,眼底闪过笑意,尤其是见到对面女子不高兴地撅嘴的模样,笑意更是泛滥开来。 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娇俏可爱。 “晔,你和皇上下棋,也是这样半个棋子都不让的吗?”流云好奇地问道,照理说和天子下棋,总该让他个一棋半子的,不然万一惹得天子龙颜大怒,那可就麻烦了。 “皇上棋品极好,我若是让他,他会不高兴的。”提起皇帝,东方晔的眼底泛起了淡淡的尊敬,看得出来他对皇帝是极为推崇的。 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堂而皇之地谈起了皇帝,就像是贴心的知己那般,毫无芥蒂地闲聊。 实际上,东方晔从来就不在意流云知道朝廷上的事,一方面她远在临阳,又是出身商贾,和皇家并无关联,再者她既然已经是他东方晔的妻子了,那么他的那些事告诉她自然也是无妨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慕容庄主的身份告诉她。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流云倒不是真的对皇帝好奇,她只是想更靠近东方晔,真正地走近他。 “皇上……是个仁君,胸怀天下,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东方晔想了想,继续说,“他极有远见,看待问题十分透彻,做事果断,不会因为自己是帝王而高高在上,反而很喜欢听不同的人发表不同的意见,像他这样的上位者,本不该这样虚怀若谷,但是偏偏他就是这样的人,让人不得不打心眼地尊敬。” 单单凭他说的这几句话,流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东方晔拖着生病的身子还这般努力地到处奔波,一方面是为了天下百姓,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他眼里的这位贤君,国家能有这样一位以仁义治天下的君主是十分不容易的,她相信东方晔的用心,皇上一定是明白的。 “在想什么?”见流云微微发怔,东方晔好奇地问道。 “只是在想,连你都敬仰跟随的人,该是什么样的。”流云支着头,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一个人影,吓得她手指微微一颤,白子便落到了棋盘上。 东方晔蹙眉:“怎么了?” “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流云敷衍地回了一句,脑中倒是划过了一道精光,她知道自己想起了她娘留下的那本秘辛,里面有一些关于皇帝的事,和东方晔口中这位仁君倒是有些出入,所以才让她有了些许的失神。 见她不愿多说,东方晔也不坚持追问,反而将视线重新落到棋盘上,促狭地取笑她:“唔,看你思索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招,没想到走了最糟糕的一步。” 几乎是自杀式的一步,让流云眸子瞬间瞪大,她迅速伸手将落下的白子拿了起来,咕哝道:“不算不算,我刚才在想事情,不小心掉下去的。” “……”虽说下棋是落子无悔的事,不过东方晔倒不会真的同自己的妻子计较,只是看她这般着急慌张解释的样子十分可爱罢了。 “确定这一步了?”见她重新落下白子,东方晔微微挑眉,戏谑一问。 实际上流云的棋艺算是不错的,至少在他认识的女子之中,她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东方晔倒也没打算真的把她训练成一个下棋的高手,不过是想陪着她打发时间罢了。 “呃,我再想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重新拿起白子,视线流连在棋盘之上,来回扫视了三遍,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步是最好的了,可是偏偏对面那人用仿佛透析一切的语气说话,弄得她心慌意乱起来。 “你刚才那一步是最好的,进可攻退可守。”东方晔实在不忍心看她犹豫不决地皱紧眉头的样子,这才开口提醒了一句。 流云怒瞪他,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东方晔耸耸肩,他当然不会告诉她,陪她下棋便是因为爱极了她嗅着鼻子冥思苦想的可爱模样,这丫头本就是个娇纵的主,他倒是不介意她在他面前暴露本xing,他便是乐意纵着她宠着她的,就怕往后在外也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他万一不在她身边,白白让人欺负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了你原本的想法,云儿,你该相信你自己。”东方晔执起一枚黑子,状似随意地将黑子落在棋盘之中,“实际上并不是我棋艺过人,而是因为从落下的第一枚棋子开始,便已经开始了我的布局,不论对方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因为到最后,对方终究会因为我的布局而方寸大乱。” 他的话,总是这般充满睿智,让她忍不住凝神静思。 “下棋,本就是攻心为上的游戏,比的不止是棋艺,而是下棋人的心思。”东方晔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地望着流云,这丫头素来聪明,从前是被保护得太好,后来又草木皆兵,他不想她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不想她如从前那般辛苦,又不希望她没有半点防人之心,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一些事。 “攻心为上?”流云呢喃自语,毫无意识地将白子落在棋盘之上,思绪却围绕在他说的这四个字上。 也许,他是对的,许多事,确实应该攻心为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 雪中送炭 流云的事发生之后,侯爷隐隐责怪大夫人,连着几日都去了侧夫人白氏房里,对大夫人的殷勤总是表现得淡淡的,不予置否。 原本在侯府里拥有半壁江山的大夫人,像是骤然失宠了似的,不被侯爷待见,其他人看她的目光里都都带着怜悯或是幸灾乐祸,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次的事获益最大的是侧夫人白氏。 大夫人也是个骄傲的xing子,侯爷越是冷淡她,众人越是想看她笑话,她越是倔强地不让任何人看笑话,只是这样却与侯爷渐行渐远。 谁都没有想到,差点被害得小产的少夫人竟然会忽然派人去了前院请大夫人去清风苑,说是听说大夫人极会做药膳,便想请了大夫人过去相询,这样的举动摆明了她这位少夫人压根就没有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让那些看笑话的人惊讶不已。 大夫人凌氏安排好了前院的事,便带着丫头去了清风苑,说起来打从东方晔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想去一趟清风苑看看流云,但是听说清风苑外有黑衣侍卫守着,她担心被人回绝,便是一次都没去过。 实际上,因为她没有去清风苑看望东方晔夫妇,侯爷对她的无情冷淡十分气愤,甚至说她到底没有将东方晔当成亲生儿子,若晔儿真是她的儿子,她定然会想尽办法地见儿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淡漠。 这时候流云正坐在东方晔的床头,喂他喝药,见他面不改色地喝着连闻闻味道都觉得熏人的汤药,她再次为东方晔的强大而无语。 “怎么忽然想到请澜姨过来?”东方晔喝完汤药,微微仰起头,流云拿着帕子为他擦拭嘴角,从前生病也没有被人这般服侍过,要是被人看到大概真的和以为这位东方家的大少爷病入膏肓了吧。 “不是你说的么,攻心为上。”流云浅笑,眼底闪过笑意。 锦上添花的事不会有人记得,雪中送炭的事就绝对不会忘记的。 如今的大夫人凌氏,正值四面楚歌,若是这个时候有人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定然能教她真心地感激,就如,这个时候的流云。 “你倒是学得快。”东方晔摇摇头,这丫头总是这样,思绪活络地连他都自愧不如。 “其实这几天我仔细地想过了,当初会迫不及待地离开沐府,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不想再过那样尔虞我诈的日子,所以嫁来侯府之后窝在清风苑里我觉得很快乐,直到你走了以后我才清醒过来,很多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深陷泥泞,总也是没办法的事。”流云确实很看得开,原本是想逃离,如今才发现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罢了,不过事已至此,既然是她的选择她即使无奈也只能接受。 东方晔蹙眉,他不喜欢流云面上流露的无奈,他希望她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她所烦恼的担心的事都会由他来处理完成,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烦恼不快。 “既然我要一直生活在侯府里,我就不该躲在你的身后,时时刻刻地寻求你的保护。”流云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无比认真,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结论,迫不及待地同他分享。 “倒是领悟到不少的道理。”东方抿了抿唇,很高兴她能这样想,这丫头的成长速度比他预料中地更快,他其实可以将她护在怀里小心保护,但是那样时间长了以后她就会失去自我,如菟丝花一样地依附着他而活,他相信这不会是流云想要的人生,所以他纵着她,任她折腾,他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为她收拾残局就好。 难得得到他的夸奖,流云立刻得瑟起来,一脸的傲娇模样。 “其实,澜姨对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这个问题其实萦绕在流云心头很久了,她和东方晔的身世有几分相似,他们都是生母身亡,被继母放在身边养大,流云遇到了一个林氏,她很好奇这个大夫人会不会也像林氏那样,刻意对东方晔放任不管。 “严格来说,她对我算是很不错的了。”东方晔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她。 只是有时候,并不是不错就能弥补一个孩子心灵中对亲情的渴望,尤其是像东方晔这样身体不好的人,更是缺乏安全感的,而凌澜在这方面做得并不算好,即使她很用心地照顾他,他依然感受不到她真正放在他身上的心思。 “你对澜姨……”流云小心地措辞,眉头紧皱,想要找出一个形容词,却发现很多时候苍白的语言无法表达出想要说的意思。 “你只要记住,在我的心里,纵然是整个侯府,都抵不上一个你。”东方晔总是能够,用最自然的态度,说出最让人感动的话。 一如现在,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就让流云扑闪着明亮的眸子,微微失了神。 素来婆媳关系就是最难处理,尤其是大宅门里的婆媳关系,参杂了太多的利益冲突,所以大多时候夹在婆媳中的那个男子都会尽量地保持中立,或是视若无睹,绝不会像东方晔这样,大方地将自己的态度说得这么清楚,他在非常明确地告诉流云,不管她怎么胡闹折腾,他都永远站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信任和支持,让流云的心底满满的都是感动。 “傻瓜,孕妇不要随便情绪激动。”东方晔一伸手,将她带入了自己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关系,她变得有点情绪化,尤其是在他面前,不过他却很高兴,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有在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有放肆任性的一面。 “晔,你要永远对我这么好,知道么?”流云蹭了蹭他的前襟,耍起了小xing子。 “好。”他沉静地点头应下。 “也要对孩子好。”某人又添了一句。 “好。”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不过,对孩子不能比对我好。”某人傲娇地把玩着他的前襟。 “……好。”他有点头疼,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爱撒娇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她的心思 坐在流云对面的大夫人,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局促不安,她曾经那样怀疑她和东方靖有染,还差一点害死了她的孩子,这件事让她久久无法释怀,甚至好几天都睡不得好觉。 大夫人一直都在想缓和同流云之间的婆媳关系,她知道自己应该向她道歉,但是素来的高傲让她已经忘记该如何摆低姿态示弱,就在她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流云派人来请她去清风苑。 说是请教膳食,实际上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个台阶,让她好下台而已。 “身子……好些了么?”大夫人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端久了婆婆的架子,一下子要让她放下,她还真是踌躇。 流云挑了挑眉,看出大夫人的不自在,垂下了眼帘,暗暗叹息。 若是换做前世的她,绝对会趁机将她羞辱一顿以泻心头之恨,即使这一切都是苏婉的手笔,若大夫人没有被她左右和动摇的话,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洗尽铅尘,她深深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的婆婆,将她的夫君养大成人的澜姨,她很明白为什么东方晔在最后关头将所有事都推到了苏婉身上的原因,大夫人纵然有错,却也不是罪大恶极的,终究是要一起生活的人,何必将场面闹得这么难看,不是么? “澜姨不必自责,妾身已经听说了,是苏小姐使了手段,澜姨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妾身不会放在心上的,也请澜姨不要放在心上。”她终究还是替她摆上了台阶,让她不必再如此端着,东方晔有一句话是对的,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她的话让大夫人眸光一闪,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惊讶的话似的,凌澜也是明白人,知道流云心中的计较和盘算,既然她愿意让这件事就这样和稀泥地过去,她自然更是求之不得的。 “是澜姨不好,害你受委屈了。”有人为她起了头,大夫人道歉的话倒是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她又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方晔,“晔儿还在怪澜姨么?” 东方晔抿了抿唇,依旧沉默着,气氛微微尴尬起来,倒是流云伸手握了握东方晔的大掌,朝他摇了摇头,东方晔才开口说道:“过去的事就算了。” 明显是因为流云的求情,才让东方晔终于松了口,大夫人感激地朝着流云笑了笑,流云也只是羞怯地半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有了开头的良好气氛,大夫人也轻松了不少,同流云闲话起了家常,东方晔坐在一旁倒是极少cha话,不过看得出来他听得很认真,尤其是望着流云的眼神里,柔情得能掐出水似的。 凌澜一偏头,注意到东方晔的神情,眼神微微一顿,心底涌起了几许羡慕,任何女子都希望得到夫君的宠爱,流云很幸运,她得到的并不单单是东方晔的宠爱,而是他的全副心神,如今凌澜才真正相信,也许东方晔和流云之间是有爱的。 “少夫人,侯爷过来了。”沫离在门外低声说了一句,等待着流云的下一个指令。 “让厨房准备上菜。”流云说完话,沫离便领命离去。 大夫人的眸亮了起来,容光焕发的模样像是在一瞬间年轻了几岁,眼底闪过急切,面上却是尽力保持着镇定:“侯爷要过来?” “请了爹过来一起用晚膳,我们去饭厅吧。”流云没有邀功,反而用最平淡的语气,仿佛就是一顿稀松平常的晚膳,她站起身,拿过一旁厚实的兔毛大氅披在东方晔的身上,动作轻柔,低声说道:“外面有点冷,不过我让他们在饭厅里放了炭炉。” 在他们这样尊贵的侯门之中,大多数夫妻皆是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如他们这般的这般亲昵的举动和言语,着实让大夫人心底微震。 他们先到了饭厅,侯爷踏进饭厅时见大夫人也在,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抿着唇走了进来。 “老爷先喝杯热茶,今日外面特别地冷。”凌澜一改前几日的傲气,反而迎了上去,亲手接过侯爷身上的厚披风,将热茶放到侯爷的手中。 不知是不是今日见到流云和东方晔的亲密,让她豁然开朗了许多,女子本就是以父为天,白氏比她受宠便是因为她懂得适时地示弱,而她却永远都以高傲的一面示人,她以为这是身为名门千金该有的仪态,殊不知对男人来说,有时候女人的柔弱更会让他们兴起怜悯之心,女人的温柔体贴更是留住男人的心最好的武器。 “身子怎么样了?”侯爷原本还有些吃不准东方晔和流云的态度,但是今日既然流云主动示好请他来用晚膳,那么代表她愿意让一切雨过天晴,毕竟家和万事兴,他也不愿意家宅永无宁日。 “没什么大碍了,爹爹不用担心。”流云面上是浅浅的笑意,全无做作的态度让侯爷的心里不由得赞赏起来,落落大方的做派真是一点都不像出身商贾,纵然说她是名门之后也不为过。 “之前的事……“侯爷的话语微微一顿,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接下去,没想到话头却是被大夫人接了过去,只见她半低着头似有几分悔意,低声说道,“是妾身的错,误会了流云,还差点害了孩子。” 她的自我批评,让侯爷的眸子陡然睁大,他们夫妻多年,却是难得听她说一次这样的话,她素来都是清高骄傲的,从不示弱服软,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在晚辈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垂首抿唇的模样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让侯爷的心底燃起了几分怜惜。 “也不全然是你的错。”侯爷忍不住维护起了凌澜,对流云说道,“怪我从前太过娇宠婉儿,才让她做了这样的错事。” 流云摇摇头,诚恳地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妾身并无大碍,孩子也很好,我们就把这件事当做是……一个小小的cha曲吧。” 大夫人满脸的喜悦和侯爷满眼的欣慰,让流云的笑意逐渐加深,直到这个时候,流云才真正明白了东方晔所说的攻心为上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心疼不已 不知是不是误食过芫花的缘故,流云的孕吐比寻常孕妇要厉害得多,常常吃下东西没一会儿就通通吐干净了,看得东方晔心疼不已。幸好京城最近安静得厉害,他才能安心地留在府里照顾她,不然要是京城再有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义无反顾地离开临阳城了。 这天早上又是如此,刚刚喝下鱼片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抚着胸口吐得一塌糊涂,东方晔拿着水杯给她漱口,见她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地靠在他怀里,心疼得不能自己。 “好些了么?”东方晔的心里十分自责,要是他能回来得及时,她便不会被陷害着吃了芫花,也许就不必受这么些罪了。 “没事。”流云舒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他定然又在内疚,便状似随意地说道,“怀孕是这样的,你不用太担心,我问过浅澜,说是头三个月反应会大一些,之后就好了。” 东方晔熟读医书,自然知道有些人的孕吐反应确实会比较大,但是他心里还是难受得紧,看着心爱的女人受尽苦楚,而自己却爱莫能助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个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折腾你,等他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顿。”难得见沉稳的东方晔有这么孩子的时候,惹得流云一阵轻笑。 “不许你欺负我儿子。”流云冷哼一声,不高兴了。 “谁说是儿子,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的小丫头。”这倒是东方晔的真实想法,他从来就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相较于儿子,他确实更想要一个像流云的小家伙,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流云的时候,小小的她咬着手指头皱眉的样子,如今想来都觉得可爱得紧。 “可是我想要儿子。”流云吃吃地笑,和他唱起了反调。 流云喜欢和东方晔唱反调,喜欢各种各样地闹腾放肆,看他无可奈何地叹息,却又对她各种纵容,这样的他,让她心动不已。 “那先要儿子,再生个女儿。”东方晔点点头,顺了她的意。 可是某人有不满意了,撅嘴说道:“你以为我是猪啊,这么能生。” “恩,我努力,应该可以。”东方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暧昧,让她的身子微微战栗,她不自在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心里默默流泪,这么敏感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家伙有意无意的撩拨,尤其是昨日陆明来给她把脉的时候特意关照头三个月不能进行房事,瞧着他那般郑重其事的样子,还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真是让人流云有种捂脸的冲动。 这样的平静惬意,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成亲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每天每天地窝在一起,或是聊天,或是什么都不做,静看云舒云卷。 “晔,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么?”每当她特别幸福的时候,流云的心里都会产生一种不安,总觉得这些握在手里的小幸福是偷来的,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总有一天会被老天爷收回去。 “当然。”东方晔说话从来都是肯定句,毋庸置疑的口吻。 “要是可以一直就这样下去就好了。”流云半眯着眼,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身旁那人的身子微微一僵,流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在思考该如何安慰的时候,他便开口了:“皇上登基十多年,但是开头几年却是权臣把持朝政,直到这几年才渐渐将权柄握在了手中,等安王的事过去,朝廷就可以稳定了,那时候我就不用再去京城,可以陪着你留在临阳。你若是喜欢清风苑,我们就住在这里,你若是喜欢慕容山庄,我们就住到慕容山庄去,或者你喜欢别的地方,我们也可以住去你喜欢的地方。” 流云知道,这个男人在为她勾画他们的未来,他在以他的方式告诉她,他懂她想要的平淡生活,即使现在做不到,将来有一天他也会做到。 “你怎么会成为慕容山庄庄主的?”流云很好奇,慕容山庄和东方家的大少爷,应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才是。 东方晔望着怀里的小丫头一眼,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异样,然后慢慢说道:“因为早产的关系,身体打小就不好,大夫预言我可能活不过十五岁,随着十五岁越来越接近,我变得越来越浮躁,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那丫头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在我发病的时候挡在我面前,她有一双比世间任何风景都要美丽的眸子。” 流云心底微微淌过酸意,看着东方晔提起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一脸的柔情蜜意,偏着头仿佛陷入回忆的样子,让她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她是我的福星,遇到她以后所有一切都变得顺风顺水了起来,慕容山庄的庄主是赫赫有名的医仙,他答应为我续命,但是条件是我要认他为义父,那时候我没想过我能活过十五岁,便答应了他。”东方晔抿了抿唇,用最简单的言语说起了从前的事,“慕容聂就是我义父,那家伙有时候疯疯癫癫,有时候又特别睿智,我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几年前他忽然失踪了,把慕容山庄丢给我就失踪了,所以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成了慕容山庄庄主。” 说是勉为其难倒是有些矫情,毕竟他接手慕容山庄于朝廷也是大大的好事。 不过流云这会儿对他怎么会成为慕容山庄庄主已经没了兴趣,她满脑子都是东方晔提起那个丫头时的表情,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神情,但是她刻意肯定如果十年后这个人站在他面前,他绝对不会还想现在这样平静。 “怎么了?”怀里的小丫头忽然不说话了,东方晔好奇地望着她,见她眼底有几分不悦,似乎还有些莫名的怒火,他不明所以地挑眉,“谁又惹你了?” 流云咬唇,推开东方晔,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便扭的样子,连她自己都有些唾弃她自己了,也不知道是在吃哪门子的醋。 等一下,吃醋?流云微微一愣,她竟是在吃醋么?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往情深 从下午开始,流云便不太高兴,东方晔小心翼翼地哄着,也不见她再展露笑颜,他吃不准她为什么不高兴,最后只好将一切归结于怀孕时期的女人都会有这样情绪化的时候。 流云从来都不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想当初刚刚重生的时候为了报仇,她暗藏锋芒、韬光隐晦、装疯卖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的她却仿佛又变回了前世那个张扬跋扈,娇纵任性的沐流云,她真怕自己哪天要被东方晔宠坏了。 “来,喝点鸡汤。”晚清刚刚端来的鸡汤,东方晔盛在小碗中,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 “不想喝,没胃口。”流云别开脸,错开了递过来的汤匙。 见她这般模样,东方晔知道这碗鸡汤怕是喂不进去的了,这丫头不是别的那些女人,说不吃闹变扭是为了让人哄,这丫头不高兴都喜欢藏在心里,一点都没有小女人的娇弱。 “那陪你下棋?”他听晚清提过,从前在府里她们家小姐无聊了也就是看看书练练字,如今有了身孕,更是懒得连书都不愿意看了,见她一脸意兴珊阑的样子,东方晔只好自己想着该怎么哄她。 “不要。”流云摇摇头,这会儿让她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东方晔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丫头还真是难哄,尤其是心里有事的时候,他只好用杀手锏了,长臂一伸把人带到了怀里。 “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东方晔的声音极轻,还带着隐隐的委屈,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似的。 “没有。”因为回答得太快,反而多了些许欲盖弥彰。 “你不信我。”墨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流云,眉尾下沉,眸中闪过受伤,控诉着她的不信任。 没有人能在东方晔这样的表情里全身而退,流云更是不能,看着东方晔低头不语的样子,她的心猛地就揪了起来。 “我没有不信任你。”流云捂着额头,从没想到沉稳的东方晔竟还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实在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告诉我,你在生什么闷气。”见好就收,向来都是东方也的至理名言,尤其是对着流云的时候更是如此。 流云的眼中闪过犹豫,她却是在生闷气,但是她并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太小气,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但是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望着自己,仿佛她不说出来他誓不罢休似的。 “你下午提到那个女孩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我从没见过你那副模样,所以心里有点不舒服。”反正伸头一刀锁头一刀,流云也不管会不会被东方晔嘲笑,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 谁知道,东方晔竟是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之后,才爆出一声爽朗的笑声,仿佛能将流云心底的乌云打散了似的,明媚地让人心跳加速。 “不许笑。”流云恼羞成怒地瞪他,这家伙还真是过分,她知道自己实在不可理喻,但是他也不用嘲笑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你真的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么?”东方晔收住了笑,紧了紧拥抱,哑声说道。 “什么?”流云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东方晔见她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勾唇一笑,低声说道:“小丫头离开以后我就派人去打听,听说她是某个商贾的嫡女,爹娘极为宠爱,还有个小一岁的弟弟,她xing子张扬刁蛮,喜欢捉弄别人,但是偏偏又长了一副可爱至极的模样,加上嘴甜,许多人被她捉弄了也不忍心责怪她。原本她该是一路无忧无虑地长大,却没想到在她九岁那年她娘忽然过世了,她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幸好她的外祖母庇佑才让她依然是风光的大小姐,但是因为被姨娘养在膝下,她的xing子变得越发乖张霸道,要不是我见过小时候的她,压根就不会相信她会变成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女子。幸好老天有眼,在她十四岁那年她像是忽然长大了,她清醒了,知道分辨对错,明白许多事是用心感受而不是用眼睛去看,她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为自己挣得了一分天地。” 东方晔的话尚未说完,流云却整个人呆住了,因为他说的那个人不就是她吗?所以她便扭了这么久竟然是在同自己吃醋么? 可是,她是真的不记得有这样一件事了,她皱了皱眉,狐疑地问他:“你不会是认错认了人?” “……”永远不要在关键时刻期待流云能说出什么煽情的话,她绝对会说出一些让他无奈至极的话。 “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认不出你,虽然十四岁的你和四岁的你相差很大,但是这双眼睛……始终没有变化,美得让人心悸。”修长的手指抚摸上了她的眉眼,深邃的眸子里流光闪过,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十足的蛊惑意味,他低声说道,“我当时就想,若是这双朝露一样清澈的眸子里能有一个我,那我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流云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竟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东方晔从来都是美男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使他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即使他的脸上总是有几分虚弱的憔悴,但是他依然是绝美而孤傲的,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的眸子透着宁静致远的气息,俊美面容中射出的冷傲,耀目慑人。 然而这样完美如斯的男子,竟是从十年前就记住了她,那么现在他在说什么?他说他注意了她十年,说他想要走进她的眼底,他是在……同她告白么? “云儿,为夫在对你表白,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点回应么?”东方晔那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连两道浓眉也泛起了涟漪,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流云猛然回神,咬着牙怒瞪他,喉咙像是被人盖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整张脸红得像只苹果,末了,只好狠狠地低头埋在他的胸前,再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滚烫的脸颊。 “傻瓜……”东方晔低低的笑声,让怀里的女子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而他,也只是更加拥紧了她。 有些爱,藏在心底,是需要同时光一起静静品味的。 情不知所起,只一往情深。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大约,便是如他们这般的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腹中有案 那日的表白,流云并没有回应,但是她知道,她对他已经不一样了。 她会时而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他,他在书房忙碌的时候她会偷偷地想他,每晚总要窝在他的怀里才能睡得香甜,他就像罂粟花一样让她上了瘾,甚至让她觉得前世对沈逸的迷恋不过尔尔。 如今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一直都弄错了,从前对沈逸不过是少女时期的憧憬和迷恋,所以他欺骗和背叛的时候她的不甘心大过了绝望痛心,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被人如此轻视鄙夷被人这般折辱,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恨。 只有真正遇上了对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是爱,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东方晔,在重生之后遇上了他,也学会了爱。 东方晔从来都是沉默内敛的人,但是却又是极聪明的,如他所说,他从落下第一步开始便开始了他的布局,不会因为对方的举动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从再遇流云的时候开始,他便撒下了天罗地,要将这个磨人的小丫头拐到身边,没有人能逃得出东方晔的算计,尤其是他用真心铺满的陷阱。 他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护着她宠着她,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爱上他,因为这世间再没有人,会比他东方晔更爱她,更懂她。 他不是沈逸,他的爱不是掠夺,他的爱是守护,他也相信他的守护终究会换来她的回眸,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不是么? 这日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屋子里,东方晔搂着流云斜靠在软塌上,流云伏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倒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脊,这丫头如今越发嗜睡,下午都是要睡一觉的,他没事的时候便陪着她,她也容易睡着。 “大哥,大嫂,你们两个天天窝在这个清风苑里不腻么?”东方靖扯着嗓子走进来,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微微一顿。 “轻点,你嫂子睡着了。”东方晔扫过去一眼,东方靖立刻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立刻闭嘴。 东方靖也是听沫离提过流云最近害喜严重,所以一回府就往清风苑里跑,他这个三少爷是唯一一个不会被拦在清风苑外的人,因为,他从来都不走正门,皆是翻墙而入来着。 “去外面候着。”东方晔小心翼翼地将流云拦腰抱起,走到一旁的床上将她放到被窝里,拿过一旁的暖炉让她捧在怀里,这样能睡得更好一些,帮她掖好被子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出去。 东方靖见大哥没穿披风就走了出来,连忙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他的身上,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大哥你身子不好,别光顾着照顾大嫂了,也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体。” “去书房谈吧。”东方晔指了指另一边的书房,然后让沫离泡一壶茶再送一点点心过来,然后便和三弟一起进了书房。 清风苑的书房不如屋子暖和,毕竟这里摆放了许多书籍账册,所以东方晔便没有让人在书房摆上炭炉,想着万一烧着了书那可是件麻烦的事。 “不是生意上出了点问题,要出去半个月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时候的东方晔没有在人前的高傲,倒是多了几分慵懒。 “碰上了慕容山庄的秦逸,他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还好我们侯府是同他合作,要是我们是敌对的话,我真担心能不能平安归来。”东方靖啧啧咂嘴,眉眼弯弯,心情很不错。 对于秦逸的能力,东方晔从来都是相信的,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日常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别看他一副儒雅书生的样子,谁小看他是一定会付出惨痛代价的。 东方晔并没有告诉三弟关于慕容山庄的事,一方面觉得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另一方面觉得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当然还有一点是他有个小小的邪恶思想,他很期待看到东方靖和秦逸在商场上较量一番,省得秦逸总是大叫独孤求败。 “大哥,你放下京城的事留在临阳城,没有问题吗?我听说如今京城暗潮汹涌,各个世家都在暗中积聚力量,听说如今整个朝廷已经分成了两派,一半是皇上的亲信,另一半是安王的人,每天都闹得不可开交。”东方靖对做官没有兴趣,但是不代表他不清楚朝廷动向,毕竟他们家是侯府,他二哥又是工部侍郎,而他大哥更是暗中为皇上办事,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闻不问。 “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东方晔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敲着桌子,淡然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仿佛在思索什么。 “都是你们意料中的?”东方靖挑眉,他是不懂官场上的事,但是想来任何地方都是互通的,再看东方晔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倒是觉得自己也许真的低估了自己两个哥哥的实力了。 “也许是老天爷帮忙吧。”东方晔淡淡地应了一句,极是敷衍。 实际上,他并不希望东方靖过于cha手这些朝廷里的事,朝廷的事瞬息万变,谁都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如无法预测皇上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样,他只能尽力做他认为该做的事,至于能不能成事,还是要看上位者的意思。 明白大哥并不想对他多谈朝廷的事,东方靖耸耸肩,他也只是关心而已,既然大哥摆明了让他不用担心,他又何必多cao这份心了。 不过说到操心,最近确实有一件事挺让人头疼的,他只希望他说出来以后,他的大哥还能像现在这般淡定。 “听说,端亲王这几日要来临阳城,太后的侄女杨馨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好像还有矜陶公主也一起过来散心。”东方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幸灾乐祸,笑眯眯道,“我记得,当年我们进宫的时候,杨馨可是哭着闹着以后长大了要嫁给你,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听说太后宠得紧,养在身边许多年了,说是要给她选一个佳婿,结果左挑右挑也没看中谁。” 东方晔果然眉头一皱,他想到的和东方靖不是一件事,但都是关于杨馨的,这个娇气的丫头是太后的侄女,xing子却是比公主更乖张娇纵。 他倒是不怕她如今还对他有什么想法,毕竟他已经有了正妻,太后宠着的丫头总不会送来给他当侧室吧,但是想到那个娇纵的丫头把皇宫闹得鸡飞狗跳,他就忍不住沉思起来,是不是该带流云离开侯府避祸,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作者题外话】:多动症的小夕很忧桑,食指指甲里面划了一道口子(我发誓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打字好疼,所以只好勉强码了两章,周末有时间的话再补吧。。。对不起亲们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争锋相对 后来东方晔还是没有把流云带去别院,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没必要惧怕一个刁蛮的千金小姐,用流云的话来说就是,要说刁蛮谁能比得过她这位在临阳城赫赫有名的娇娇女呢? 对她的话,东方晔但笑不语,杨馨的跋扈是被太后宠出来的,目中无人的地步无人能及,他爹是先帝宠臣,贵极一时,如今在朝廷里亦是能说得上话的权臣,她娘早逝,杨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娇宠着长大,太后和她爹自小交好,知道她爹忙于公务无暇照顾她,便将她接进了宫里照顾,因而也养成了她越发不可一世的脾气。 他提醒流云尽量避着杨馨,从前在京城见过她撒泼,把人往死里整的本事可是不小,仗着她爹的地位和太后的宠爱,连宫里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东方晔素来是不喜欢她的,因而对她十分避忌。 隔了两日,端亲王便来了,随行的除了杨馨和矜陶公主,还有端亲王的幺女菱婉。 说起这位幺女,实在是让端亲王头疼不已,倒不是她顽劣不羁,反而是她太过优秀,让世间男儿都黯然失色,恼得端亲王捶胸顿足这丫头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必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只可惜她偏偏是女儿之身。 世人皆知,端王幺女齐菱婉,三岁拿剑,七岁出师,十岁时已是用剑如神,十二岁瞒着家人扮了男装去了军营,跟着军医学习治病救人,十五岁那年救了一整个先锋营的将士,据说她熟读兵法,有调兵遣将之能才,只可惜及笄之后被揭穿了身份,从此只好回到闺中再不能抛头露面,但是先锋营的将士们却记得有一个娇小的人影忙碌熬夜着为他们治伤救人。 皇帝赦免了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的罪名,还赐予她‘仁郡主’的封号,只可惜她不懂人情世故,在端王府中和几位姐妹闹得不可开交,无奈之下端王只能将她带在身边,她倒也无所谓,只要不用留在府里对着那些整日只想着如何算计别人的姐妹,去哪里都好。 再有便是矜陶公主,这位尊贵的公主也是个可怜之人,原本在年前就该成亲,谁料成亲前夕驸马爷意外身亡,公主和驸马互许终生,如今虽然尚未成亲但是公主却自诩是驸马的妻子,再不愿另嫁他人,皇上无奈也只好顺了她的心意,此次听说端王来临阳城,她便一起跟了来,只因驸马是临阳人,她想来看一看驸马长大的地方。 此次前来临阳城的几个人皆是身份尊贵,原本该是住在驿站别院,偏偏端王同东方远从前同为先帝卖命,交情甚笃,便执意要住在侯府,公主他们便也跟着一起住进了侯府。 这日清早,他们便到了,侯府众人早早地侯在门外,毕竟尊卑有别,即使东方远是侯爷,终究是大不过亲王公主,再者他同端王又有同袍之义,难得他来一趟临阳城,他自然是秉持着款待之心的。 “阿远,好久不见。”端王一下马车,便朝着东方远走了过来,见东方远屈膝要行礼,立刻上前扶住他,“自己人,做什么这么客气。” 说完,也不管身后还跟着公主等人,搭着东方远的肩膀往府里走去,众人只能朝着来者躬身行了简礼,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位端亲王素来率xing,说话不爱拐弯抹角,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当初要不是东方侯爷的帮衬,他早就不知道被算计了多少回了,因而后来他和东方远便成了知己好友,待东方远离开京城,端王也渐渐地退离了朝廷,只挑了个闲职担着,偶尔为皇帝跑跑腿,日子倒也过得比从前惬意许多。 “这便是梦娴的女儿流云了吧?”端王已过而立之年,容貌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极为年轻。 “流云拜见端王爷。”对于端王爷的称呼,流云心底几分意外,没想到直到如今还有人记得她娘季梦娴,她默默猜测,不知道当年这位端王爷是否有拜倒在娘亲的石榴裙下。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居然长这么大了。”端王眯着眼打量流云,眸中有几分恍惚,像是要透过她回忆季梦娴似的,过了一会儿才呐呐说道,“你和你娘倒有四五分相似。” 说是四五分实在是抬举她了,照她看来,她和娘亲的容貌不过三分相似,不过她如今清冷淡漠的气质倒是和当初的季梦娴有几分神色,想来端王会这么说恐怕也是因为流云身上有一股当初季梦娴的沉稳。 “流云哪里能同我娘相提并论,端王爷谬赞了。”流云半低着头,表现得十分谦虚。 端王倒是还没开口,一旁的杨馨倒是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流云来了,目光里透着些许不屑,末了还冷冷得勾唇一笑:“你娘不过一介商妇,有什么好得意的。”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众人皆抿了唇,视线凝聚到流云的身上。 偏偏当事人毫无反应,既不反驳她的话,也不恭维讨好,默不作声地半低着头,让呛声的杨大小姐尴尬异常。 过了好一会儿流云才重新抬起头,朝着身边的沫离使了个眼色,沫离微微颔首后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重新回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茶壶的丫头,她拿过茶壶为王爷等人上茶。 端王拿起茶杯,享受地闻了闻茶香,呢喃说道,“茶香悠悠,久不散去,当真是好茶。” “这葵颜龙井是流云特意寻来的,我原本还舍不得喝,今ri你来了倒是便宜你了。”侯府的龙井确是珍品,流云寻来的葵颜龙井更是龙井中的极品,和祁连香茶齐名天下,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好茶。 听到这些话,流云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东方晔,这些茶可不是流云寻来的,而是她让东方晔从慕容山庄那儿弄来的,所谓投其所好,侯爷素来爱喝龙井,她自然要对侯府的大家长殷勤一些才是。 只是,这般热络的气氛却被一个人打破了,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沐离给杨馨倒的茶悉数翻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烫到了沫离的手背,还有些则是溅到了杨馨的裙摆上。 “什么人用什么丫头,这话可真是说得没错。”杨馨冷睨着跪在地上的沫离,视线落在她发红的手背上,冷笑出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护短之人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沫离一直都跟在流云的身边,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谁的丫头,杨馨这话贬的是谁极为明显,她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似地瞅着流云,满眼的鄙夷,像是在看一个苟且偷生的蝼蚁似的。 有些人便是这样,永远地高人一等,杨馨自小霸道惯了,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以前在宫里有个丫头不小心撞到了她,她硬是让人把那宫女活活打死立威,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张扬霸道,唯我独尊。 沫离恭敬地跪在地上,仿佛手背烫伤的人不是她似的,就连杨馨执起她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她也默不作声地忍下全部的痛楚,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家少夫人是怎么惹到这位杨小姐的,但是在侯府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有时候不作为才是真正的作为,一如现在,她只要做好一个侍女的角色就好,不要让主子们为难。 “倒是没想到,少夫人的侍女居然这么细皮嫩肉的,难道是……特意为东方晔准备的?”杨馨提到东方晔时,还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见他半垂着眸沉默的样子时,眼底闪过一抹愤愤。 “沫离愚笨,弄脏了杨小姐的衣服,不如妾身陪杨小姐去换一身衣服吧?”藏在袖中的手指狠狠地掐入手心,这才忍下了冲上去打杨馨两耳光的冲动。 流云从来都是护短的,在沐府如此,在侯府依然如此,虽然她和沫离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从她加入侯府开始,沫离便细心地为她打理一切,这份情她是记在心里的,如今见她被人这般欺辱,她恨不得冲上前狠踢杨馨两脚。 但是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做,早先东方晔就提醒过她杨馨特殊的身份,让她尽量不要同她正面冲突,东方晔说得隐晦流云却是听得明白,连他都忌讳三分的人物自然不是小角色,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小看了这个杨家大小姐的跋扈,简直狠毒地不可理喻。 “我看你这丫头愚笨是假,故意给本小姐颜色看看才是真的吧?”杨馨松开被她捏得越发红肿的手,对沫离说道,“你知道,以下犯上的下人,本小姐都是怎么处理的么?” 流云张嘴欲言,却是被沫离抢了先,只见她猛地磕了个头,旋即说道:“是奴婢愚笨,不懂伺候人,请杨小姐原谅奴婢这一次。” 端王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不悦,他是杨馨的晚辈,和她父亲同为朝廷办事,自然不好同她斤斤计较,但是她终究是跟着他一起来的,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蛮横无理,让他生出一股不悦。 而坐在她前头的矜陶公主却是看不出半点心思,风轻云淡地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惊到似的,这般仪态才是公主之尊该有的,也是宫里长大的女子所特有的沉稳。 倒是矜陶身边的菱婉,蹙眉的动作和端王极像,面色不虞地注视着这一幕,她和杨馨素来没什么交情,在京城的时候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菱婉向来不喜欢和世家女子多交往。 作为主人的侯爷是长辈,自然不能同晚辈一般见识,但是他也是知道沫离在清风苑的地位,只是这个时候他却很难开口解围。 “素问京城杨大人是深明大义的仁人志士,想来杨小姐也该是如杨大人这般宽宏大量之人,不会将一个丫头犯的错放在心里的吧?”流云忽然开了口,浅笑盈盈地望着杨馨,没有半点阴狠之色,反而尽是落落大方的仪态。 被她这么一抢白,倒是让杨馨下不来台,眼底狠戾闪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本小姐自然不会同一个下人计较,只不过……”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沫离,最后将视线落在流云的身上,同样是浅笑盈盈的表情,却像是毒舌吐出蛇信子一般地说道,“如今少夫人可不是在你自己家里,这里可是侯府,东方侯爷颇得皇上器重,如今是本小姐和王爷过来也就罢了,若是旁人来到侯府碰上这样不知分寸的丫头,对侯府的声誉可是颇有影响的。” 这样的话,让流云的眸子微微一眯,射出危险的光芒。 “那杨小姐觉得该怎么做呢?”流云顺着她的话,让她往下说。 “若是我们杨府的下人或是宫里的宫女,不懂规矩的下人这般怠慢客人,早就该丢出去打个五十个板子,让她长长记xing,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杨馨挑眉,这会儿问的却是一直坐在侯爷身旁的大夫人凌氏,“侯夫人认为,我说的对吗?” 凌澜抿了抿唇,勾起一抹浅笑:“这丫头是清风苑的,自然该由她的主子处置。” 一摊手,便将这么个烫手山芋丢了出去,她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流云的颜面,而是为了沫离,这丫头跟在东方晔身边多年,扮演什么角色她不知道,但是东方晔对她的信任却是整个侯府都一清二楚的,她又怎么会cha手处罚沫离。 见大夫人这样说,杨馨眼底闪过不屑,旋即又对流云说道:“不知道少夫人觉得,该如何处置?” 流云蹙了蹙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严肃的问题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杨馨,语气淡淡的,却极是挑衅:“这妾身可说不好,沫离可是小侯爷的侍女,平日里也是跟在爷身边伺候的,妾身哪里能逾矩处罚爷的丫头呢?” 此话一出,气氛又是微微一变,更是暗潮汹涌了起来。 神色淡漠的公主挑了挑眉,将视线投到了流云身上,而菱婉的眸中则多了几分好奇,不由自主地看着流云,似乎想等待着她对东方晔的求情。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便抿紧了唇再没开口,反而偏头望向东方晔,仿佛也在等着他的处罚似的。 “什么时候杨大人的小姐权力大到可以cha手侯府的家务事了?”东方晔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淡淡地掠过杨馨,落在沫离的身上,沉声说道,“我东方晔的贴身侍女,也能随便让人处置了?” 这话,不止凌厉,还暧昧丛生。 尤其是,他说完这句话,还若有似无地扫了身旁的流云一眼,只有离他最近的流云才扑捉到了他眼底的那抹……戏谑。 【作者题外话】:周更,先更两章,还两章下午。。。 上午陪闺蜜去试婚纱,下午回来再更,亲们不要着急哟,5e__5e嘻嘻…… 第二百九十九章 第二百九十九章蛮横无理 有一种人,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一眼,都会让人背脊发凉,东方晔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病弱的贵公子却有着最锋利的目光,仿佛黑鹰一般冷冽,直直地刺到人心底。 被东方晔扫过一眼的杨馨,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似的,连声音都被卡在了喉咙里,她望着东方晔的目光里满是疑惑,为什么眼前这个东方晔和她在宫里听到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杨馨小时候是见过东方晔的,清瘦俊美的少年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长大以后她一直都在京城没有离开过,偶尔会听太后或是皇上提起东方晔的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色彩,尤其是每当皇上提及东方晔时语气里带着的遗憾,神情中带着略微的心疼,让她对如今的东方晔越发地好奇。 听说他身患顽疾,深居简出,听说他容貌俊朗,才华横溢,听说他娶了一个商贾之女为妻,宠妻如命。 越多的听说,让东方晔更深刻地印入了杨馨的脑海里,本着好奇之心跟着端王爷一起来了临阳城,而事实是,东方晔那张翩若惊鸿的脸,带给杨馨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只一眼,便沦陷得不能自己。 然而,杨家大小姐的骄傲是不容许被折辱的,即使这个人是东方晔也不行,尤其是被东方晔这般毫不留情地对待,她冷不防地脱口而出:“她冲撞了我,我今天就是要处罚她。” 她的话,让众人再次皱紧了眉头,即使大家早就耳闻杨大小姐的蛮横无理,也没想到她初来乍到就这么娇纵,要是她要动的是普通下人倒也罢了,侯爷总也是会给杨大人和端王一点面子,但是她要动的可是东方晔的侍女,这个大儿子连侯爷都要忌让三分,他可不是那种会让步的主。 “难怪人家都说,京城杨家的大小姐专横跋扈,本还以为是市井谣传,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流云吃吃地掩嘴轻笑,她在侯府安分守己,对侯爷和大夫人忍让谦卑,那是因为他们是东方晔的长辈,并不代表她真的就是这样的人,若要真论起娇纵跋扈,她沐流云倒是未必会输给她的。 “你说什么?”杨馨猛地睁大眼睛,她是被娇惯着长大的,素来是不知收敛的xing子,纵然实在宫里也是个谁都不敢惹的主,何况这会儿不过是在侯爷的府里,她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个商贾之女竟敢当面这般说她。 杨馨的手已经扬了起来,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挡住,她只觉得手腕剧痛,痛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从前在宫里,被她甩耳光的宫女宫妃不计其数,大家知道她是皇上太后惯着的,便也没人敢阻挡,更是不敢反抗。 “杨馨,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东方晔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漠的气息,他苍白的脸色是宛若坚玉,神情甚是高傲,墨玉似的眸子里射出冷峻,仿佛凝聚的千年的冰寒。 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不要忘了自己是谁……这句话,仿佛咒语一般地萦绕在她耳边,让她有一种难言的虚脱,这话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哪里呢,她真的忘记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馨丫头,我们是来做客的。”端王终是打了圆场,笑着对侯爷说道:“皇上可是交代过,这丫头xing子火爆,要是得罪了你们府上的人,都算在皇上身上。” 这话,似乎是对杨馨的宠爱,再仔细琢磨,却又是对她的提醒。 她不止是太后的侄女,更是杨家的女儿,她若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侯府追究起来,找的可是杨家。 东方侯府虽然远离京城,但是侯府却并非什么都不是,东方家的二少爷身居要职,颇得皇上器重,三少爷的生意遍及翎国,再加上东方远和凌王曾是生死之交,同为将士南征北讨,要是真的闹起来,杨家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 “还不感谢端王爷的饶恕?”东方晔这话,是对着沫离说的。 沫离连忙对着端王道谢,又转而对杨馨道了谢,旋即便退了出去。 小小的cha曲就这么简单地落幕了,但是在大家心中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怕是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尤其是流云,心中明了她和这位杨家小姐的过节是结下了。 想来可笑,打从嫁人之后她就想着过平淡的日子,却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听过,当真是让她无可奈何,如今好不容易东方晔回来了,她也有了孩子,却又来了杨大小姐这么个恼人的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了的。 就在她叹息间,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微微有些发冷的手上,她诧异地偏头看向东方晔,他神情淡漠地望着侯爷和端王那边,仿佛做小动作的人压根就不是他似的。 她知道,他是在安抚她,虽然沫离没受什么处罚退下了,但是终究还是受了委屈的,沫离如今跟在她的左右,他知道她素来护短,手底下的人受了委屈她的心里怕是比任何人都难过,她总是这般要强,希望能守护住身边所有的人。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因为知道,所以才对她越发地怜惜。 “之前听说,沐府嫡女在品诗会上大放异彩,不知道今日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欣赏少夫人的琴艺?”就在流云垂首失神间,话题又再次绕回了她的身上。 对这一点,流云始终很无奈,她从来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是为什么总能在无意中让人厌恶,这可真是件,异常麻烦的事了。 “世人皆知矜陶公主弹琴,连树上的鸟儿都会驻足倾听,妾身又怎么敢在公主面前卖弄?”流云温婉地笑了笑,旋即对身边的晚清递过去一个目光,那边立刻点点头,走到公主面前,恭敬地将一本琴谱递上。 “这是……”公主沉稳的神情中居然有了一丝龟裂,眼底闪过惊喜,旋即又浮上了忧伤,淡淡的,让人怜惜。 【作者题外话】:刚回来说,赶紧先码了一章,还有一章等会儿哟,5e__5e嘻嘻…… 第三百章 珍贵琴谱 翎国四曲闻名天下,《浮云叹》阴柔含蓄,《惜梦吟》古朴抒情,《水禅心》清虚淡静,《步清风》温柔敦厚,只可惜四曲的创作者在许多年前意外跌落悬崖,世人所知的四曲皆只有上半部分而无下半部分,据说她留下了琴谱,只是未曾现世。 当年矜陶公主与驸马定情亦是因为一曲惜梦吟,驸马精通音律,同公主琴瑟和鸣共弹惜梦令,后来驸马一直想寻得惜梦令的琴谱却始终无果,再之后驸马意外身亡,公主便再未弹过古筝,只怕自己睹物思人。 如今躺在矜陶公主手中的琴谱,便是当初驸马心心念念想要寻来的《惜梦令》,她神色复杂地盯着这本薄薄的琴谱,心底五味繁杂。 “良辰美景,惜梦如初,念念相思,浮生几度。”矜陶的声音极轻,却是吐字清晰,目光流连在掌心的琴谱上,她终于忍不住伸手翻开了琴谱,宛若无人地低声轻喃,“终于,找到它了。” 只是终于得到琴谱之时,当初那个抱着执念的男子,却不在了。 东方晔眼底浮起了惊讶,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小妻子也许了解得还不够透彻,她总是能时不时地给他一点惊喜,这本《惜梦令》倒是他让秦逸帮忙找来的,但是当时他以为是她自己喜欢,当初他送她的《浮云叹》她可是爱不释手,将琴谱保存得极好,却没想到这次的《惜梦令》琴谱竟然是送给公主的。 这位矜陶公主虽然不是皇上的长公主,但是却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儿,若非心爱又岂会给她和她的心上人赐婚,公主之尊虽是金枝玉叶,终究还是逃不过成为和亲或是巩固政权的牺牲品,然而这些都没有落在矜陶的身上,因为是最心爱的女儿,所以允她嫁给心爱的男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驸马意外身亡,若非如此,公主此刻便该是翎国最幸福的女子了吧。 “少夫人倒是会投其所好。”杨馨并不知道矜陶公主和这本琴谱有什么渊源,但是光看她喜极而泣的样子,便知道这本小小的琴谱有多得她心意了。 “寂寂静何待,天遥知音近,妾身不过想希望这本琴谱能留在珍惜它的人手里而已。”流云说完,似笑非笑地偏头望着身侧的东方晔,见他心有感应似的转头看向她,忍不住红了脸。 那两句话,可不是当初东方晔写给她的么,在送给她《浮云叹》的时候。 “流云妹妹有心了,本宫会好好珍惜这本琴谱的。”矜陶的话很简单,却表达了不止一个意思,而最终要的是她的那句‘流云妹妹’,让杨馨整个变了脸色。 矜陶公主因为一本琴谱对流云如此另眼相待,让杨馨咬碎了银牙。 她再娇纵跋扈,也是知道底线的,矜陶公主在宫里的地位无人能及,她所要求的事只要无关朝政,皇上都会顺她的心意,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所以杨馨对这位公主又羡慕又嫉妒。 有些人,从出生开始便决定了一路的风调雨顺,矜陶公主便是如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命太好了,所以老天爷才会收走了她的驸马,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公主喜欢就好。”流云看得出来这位公主面冷心善,加上知道她的遭遇,对她更多了几分心疼。 对矜陶来说,流云这样的人却是第一次遇见,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人对她都是仰视和艳羡,连杨馨这个张扬跋扈得没边没际的丫头都是如此,然而眼前这个侯府少夫人,望着她的目光里却是带了淡淡的怜惜。 矜陶是公主,即使没了驸马她依然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或者该说皇上更宠她了,别人或许会在表面对她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背地里多是幸灾乐祸的,说她占尽天下最好的一切便该知足,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也都是理解的。 但是流云和那些人并不一样,她的眼里却没有世人看她时的殷勤讨好,反而是一派自然真诚,不因为她是公主而亲近,似乎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女子,而她同为女子,才会流露出几分怜惜。 是的,怜惜,在所有人都以为矜陶公主骄傲清高是不会需要别人的怜惜,甚至会将那些怜惜看成同情的时候,这个商贾之女却用一双盛满了怜惜的眸子望着她,让矜陶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想要靠近一个人的**。 “你也会弹琴?”矜陶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旋即又立刻再加一句,“惜梦令要两把琴合奏,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流云眼中闪过诧异,旋即便笑了起来,大方地点头:“只要公主不嫌弃妾身琴艺粗浅,妾身自然是愿意同公主切磋的。” 只是几句话,流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同矜陶公主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这个发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了的。 说起来,她会知道公主驸马和惜梦令的事也是纯属巧合,因为这是前世就知道的事,这次重生之后许多事都随之改变,她的改变导致了许多事也跟着发生了变化,不过幸好那些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人和事依然遵循着前世的轨迹在慢慢发展着。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手痒呢,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吧?”矜陶偏头望向东方晔,“小侯爷介意将少夫人借给本宫一下么?” “她有孕在身,最近害喜严重,若是冲撞了公主……”东方晔倒是不介意流云和矜陶亲近,他常去京城,对这位受宠的公主印象倒是不错的,为人冷淡,xing子却是不坏。 “没关系的,妾身愿意陪公主弹琴。”流云截下了东方晔的话,朝着公主友好一笑。 这个时候,东方晔自然是把‘宠妻如命’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虽然眼底有些不放心,但是还是乖乖地顺从了夫人的意思,朝着矜陶温温一笑,“那就有劳公主照顾她了。” 流云带着矜陶公主回清风苑,其他人则继续在前厅闲聊,只有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齐菱婉注意到了杨馨握紧的拳头,和眼底的狠戾,她好整以暇地支着头,仿佛看戏似的调整了姿势,眼底闪过一抹兴味,这个沐流云,倒是有点意思。 第三百零一章 挑衅不成 侯府有两处专门招待宾客,‘碧岚苑’和‘玉笙楼’,皆是环境优雅舒适的院落,端王住在碧岚苑,其他女眷则住在玉笙楼。 端王突然来了临阳城,自然是带着皇命而来,两人直接去了侯爷的书房,关了房门密谈了许久,门外侍卫把守,谁都不允打扰。 而大夫人则陪着杨馨和菱婉去了清风苑,这倒是杨馨提出来的,说是想听一听公主和流云的合奏,大夫人想了想便应下了,虽说这段日子清风苑把守森严,但是如今端王他们来了,清风苑总不能把贵客拦在门外的。 还未走到清风苑,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轻纱般的琴声,若有若无,隐隐约约,让倾听者也能感受到琴声中的哀怨与不舍,凄清而惋惜,仿佛是从低谷中慢慢扬起,然后便是越来越急,潮水般的紧张气息奔涌而来,到达临界处是戛然而止,让人有一种立在悬崖边上的紧迫,心头涌起了死一般的寂静,而在他们尚未回神之时,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宛若清风拂面,萦绕于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馨忍不住拍起了手,也打断了院子里两人的合奏,待琴音停下,她才猛地发现自己破坏了公主的兴头,一时间尴尬不已。 “四大名曲,果然名不虚传。”倒是齐菱婉,落落大方地走进去,朝着矜陶公主微微一笑,“公主的琴艺越发精进了。” 矜陶公主素来喜欢简单的人,从前和菱婉打小就认识,虽不至于有多大的交情,总的来说关系却是不错的。 “是这把冰弦琴好,可不是本宫的琴艺过人。”矜陶公主一眼便看出了流云给她准备的是名琴冰弦,一派自然地称赞,“弦取冰者,素质天然之妙,这可不是胡乱说的。” 流云淡笑,她房里有两把琴,一把冰弦琴,另一把便是她手中这把白玉所制的九霄佩环,都是之前东方晔送去沐府的,她嫁来侯府时便一起带了来。 说起来,东方晔送的许多东西如今可都是她的心头所好,她出身富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价值连城的东西未必能得她心意,但是东方晔每每送去的礼物皆能让她惊喜万分。 “若是公主喜欢,少夫人定然愿意割爱。”杨馨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她已经将流云划入了居心叵测的人里,对端王投其所好,对公主更是如此,这个女子可真是心机颇深的了。 流云淡然一笑,偏头望着公主,两人互视一眼,默契慢慢在两人之间延伸。 “君子不夺人所好,流云妹妹愿意将让本宫弹这把名琴,本宫心里已经十分高兴的了。”矜陶也是爱琴之人,自然知道什么东西可以索要,而什么东西不该索要,单看这两把保养得极好的名琴,就能知道流云对它们的喜爱,她又怎么会夺她人的心爱之物。 公主的话,让杨馨面上一滞,又碰了一个软钉子。 不过,她若是就此打住那她也就不是杨馨,她继续说道:“倒也不愧是侯府,但凡出手的都是上品,瞧瞧这石卓上的龙泉青瓷,釉色青莹,纹样雅丽,纵是宫里都没这么好的茶具呢。” 沐府虽是临阳首富,到底还是商贾之家,而东方侯府更是不该驾临在皇宫之上,素来最好的东西都是送入皇宫的,如今被杨馨这么一说,倒像是流云这儿的东西都比进贡的要好,这样的事若是传到皇帝的耳中,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 大夫人面色微变,神色不明地皱起眉头,显然她已经对这位杨家大小姐三番几次的挑衅十分不满了,流云再怎么样都是他们侯府的媳妇,杨馨这样说,是给侯府也扣上了一顶逾矩的大帽子了。 矜陶公主倒是神色平静,视线落在杨馨所说的茶具之上,不得不说那丫头的眼尖得很,她来坐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这套精致的茶具,而她心中倒也是同意杨馨的话的,宫里的茶具都未必有这么精致的。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流云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满脸惊讶地指着桌上的龙泉青瓷说道:“杨小姐不知道吗,临阳城最大的青瓷窑便是妾身娘家的,这套茶具是妾身去年跟着瓷窑的师傅一起做的,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龙泉青瓷,不过妾身xing子急,闹腾着瓷窑的师傅早了一个时辰取出来的,结果色泽便不如寻常青瓷那般纯正透明。” 这一说,让矜陶公主微微挑眉,大概也只有这位小侯爷的夫人敢在公主面前睁眼说瞎话了,这套明明就是龙泉青瓷,她偏偏指鹿为马说人家是做坏了的青瓷。 流云朝着矜陶眨眨眼,笑眯眯地说道:“公主若是喜欢龙泉青瓷,流云自然可以请娘家瓷窑的管事师傅亲自给公主烧一套。” “这主意倒是不错,父皇也极喜欢喝茶,本宫便要两套好了。”矜陶点点头,不客气地应下了。 送东西给公主,可不是容易的事,让公主开口要东西,更不是简单的事,何况还是堂而皇之地送给皇帝。 “好的,一会儿就让丫头回妾身娘家去说,若是妾身的爹爹知道是公主喜欢,定然会让师傅们更用心的。”流云说完这句,又转头望着立在一旁的杨馨,“杨小姐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送杨小姐一套。” 见她说得如此轻巧,让杨馨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便是恨恨地跺着脚离开了,大夫人不放心便跟了出去。 待她离开之后,矜陶才对流云说道:“你不该惹怒她,这丫头被宠坏了,在京里惹怒她的千金小姐都没什么好下场。” 以她们的交情,公主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流云受宠若惊了的。 “和她这么阴不阴阳不阳地处着,倒不如一下子惹急了她的好。”菱婉倒是极淡定,压根就没把杨馨放在眼里的模样。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她眼里这位杨家大小姐不过就是被宠坏了罢了,闹腾起来也就是个狐假虎威的主,从前在京城有太后和杨大人给她撑腰,如今到了临阳城,也不过就是个没了爪子的猫罢了,所谓鞭长莫及,难不成她在这千里之外的临阳城,还能借了太后的名号逞凶不成。 然而,她们都忘记了,有些人便是如此不知分寸,永远分不清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第三百零二章 宠妻如命 晚上接风宴过后,大家便各自回房,流云和东方晔也回了清风苑。 这一日她没睡过午觉,面上已经有些疲惫,本想直接睡觉,东方晔却不允,压着她去了清风苑后面的浴池,偌大的浴池是东方晔特意着人造的,他身子不好,有时候需要泡药浴,因而造得较大,能同时容纳四五个人。 陆明给东方晔留了些驱寒的草药,说能帮助流云睡眠,良好的睡眠是安胎的第一要素,因而每日晚上他都会陪着流云过来药浴,这一年里她生了几场大病,虽说底子不错,但是他依然有些担心,陆明说她体质偏寒,头三个月在冬日里是极容易滑胎的,要好好养着。 “今儿辛苦你了。”东方晔抱着流云到了浴池,他坐在浴池边上,流云的身子则没入浴池,他低声地说道。 “还好,公主很好相处。”流云半眯着眼,舒服地任由身后那人将温水淋到她的身上,只觉得浑身的疲倦都消散开来。 “矜陶公主xing子冷淡,但是人却是极好的,你和她成为朋友倒也是不错的。”东方晔拿过一旁的瓶子,倒了些液体在流云的背上,柔柔地为她涂开,这是陆明特意研制的可以直接涂在背上的药剂,有强身健体之功效,药xing温润,适合流云如今使用。 流云点点头,头歪到一边,东方晔连忙伸手抵住,不让她的脖子枕着硬硬的白玉石,她温温地又说:“不过那个杨馨就比较讨厌,处处针对我,烦得要命。晔,她不会又是你的追求者吧?” 有过一个苏婉,流云如今可是敏感得很,她倒不是不信任东方晔,毕竟夫君太过优秀被人惦记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个错总不能让东方晔担着,毕竟她也不能阻止别人同她的眼光相同嘛,对吧? “不是。”东方晔淡淡地回答,旋即又说,“就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罢了,不用放在心上,她若是再三挑衅,你也不用忌讳,小小一个杨家为夫还不放在眼里。” 这才是霸道的东方晔,谁能想得到面上病弱的东方晔,骨子里的王者霸气可是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的。 他的话让流云窝心得紧,她明白他是让她不用委屈自己,从她嫁来侯府开始他的原则便只有一个,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出了事有他给她兜着,这样的东方晔,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不过就是个臭丫头,本夫人也不放在眼里。”流云睁开眼,哼哼两声,霸气的口吻和东方晔如出一辙。 见她真的没把杨馨放在眼里,东方晔也就放心了,他还真是担心这丫头委屈自己。 实际上,东方晔心里可是打过小九九的,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东方晔的手段和个xing,也知道他对流云的重视,既然他允许杨馨来临阳城,就该料到一旦杨馨对流云不利,他这个小侯爷可是半分情面都不会给的,不论是杨大人,还是皇上。 “好了,起来吧。”泡了半个时辰,东方晔怕她着凉,便让她起身,拿过大大的浴巾将她整个儿包了起来,流云也是习惯了他的服侍似的,困顿得窝在他的怀里,东方晔拿过外套套在她的身上,将她抱着回到了卧室,把她塞到被窝里,拿过了里衣给她换上,折腾了半天才弄好。 “晔,其实我没那么娇弱,不用天天泡药浴的。”流云素来懒惰,若是夏日里天天沐浴倒也算了,如今冬日里她恨不得忘记沐浴这件事,谁知道东方晔每天压着她,不厌其烦地陪着她药浴,弄得她无奈至极。 “陆明说你胎气不稳,你乖一点,别闹。”东方晔走到桌边,用手背摸了摸桌上的药盅,还是温热的,想来晚清是算着她药浴结束的时候端进来的,他将安胎药倒在小碗中,拿过来给流云,见她一脸嫌弃,不由得失笑,这丫头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点孩子气。 流云是真的很嫌弃安胎药,味道难闻也就算了,连着喝了半个月她都想吐了,偏偏陆明还是不松口说她胎气不稳,东方晔什么都顺着她,唯独对她身体这件事十分在意,尤其对陆明留下的医嘱每日照做,半点都不肯落下,弄得她只能暗自恼怒。 知道自己定然是反对无效,流云只好接过安胎药,一口气喝下,苦得她直吐舌头,一粒酸梅立刻放到了她的嘴里,打散了苦涩的药味,东方晔将药碗放到桌上,转而褪下外套,钻进了被窝里,流云立刻自觉地窝到某人的怀里,相较于厚实的被子,还是东方晔的怀抱更温暖一些。 “你哪天找找陆明,问问他安胎药能不能制成药丸,我吃起来也方便一些。”流云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躲避安胎药,想着这药指不定要喝好几个月,光是想着她就头皮发麻。 “我先前问过,他说熬成汤药是最有成效的,不是什么药都能制成药丸的。”东方晔淡淡地扫她一眼,见她满脸失落,不由得轻笑出声,“不过他说,再几天他过来给你诊脉,若是胎气稳了他便给一份药膳单子,就不用喝安胎药了。” 果然,他的话一说完,流云的眼睛立刻发亮,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大喜讯似的。 “傻瓜……”东方晔笑了笑,大掌覆上了她的小腹,她只觉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越发地舒服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流云半闭着眼,睡眼朦胧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东方晔眉眼一蹙,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这才两个月不到的身孕,少说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他思考这个问题,不过对于他怀里这个情绪化的孕妇,他是绝对不能这样回答的。 “恩,想过几个都不太满意,云儿有喜欢的?”东方晔淡定地哄着她。 “我也想了好几个,但是都不喜欢。”流云不疑有他,咕哝了一句,“想名字真是件麻烦的事儿呢。” 见她困得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时候的她娇憨得可爱,没了白日里的故作沉稳,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有的时候他都在想,也许他真的太着急了,让她十六岁就嫁来侯府,还要独自面对这么多人和事,如今又这么快有了身孕,她自己都还是刚刚及笄没多久的孩子,他真是太心急了。 不过如今见她安稳地窝在他的怀里睡觉,心头涌起的满足感又让人他觉得,这么早把她娶进门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晔……”怀里的小女人娇气地嗅了嗅鼻子,旋即咕哝了一个字出来,便是这个字让这个抱着她的男人笑意越发浓郁起来,对自己将她早些迎进门的决定,越发地觉得是正确的了。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下午。。。。 小小的温馨之后,又要开始阴谋诡计了哟。。。 话说,东方晔越来越有奶爸的调调了有木有,就是不知道介个孩子。。。 哎,睡觉睡觉,晚安。。。 第三百零三章 又是芫花 流云一直都以为,很多事只要小心避开,便不会惹祸上身,但是很多时候这其实是最消极的方式,对那些满心只想着陷害她的人来说,她的避让反而让人越发地疯狂起来。 就像第二日上午,大夫人陪着公主几人去街上逛了一圈,下午矜陶唤累便也没再出门,反而去了清风苑,一直都听说东方大少爷棋艺过人,难得有机会便想找他切磋一下,不过东方晔一早就被侯爷和端王唤去了书房谈事,她便寻了流云下棋。 “原本以为流云妹妹不过琴艺过人,没想到棋艺也如此出挑,当真是不可小觑。”矜陶xing子清冷却不骄傲,能入得她眼中的人便被视为朋友,自然是不吝啬夸奖的,尤其流云给她的感觉又特别真诚。 原本她还想不动声色地让公主一棋半子的,谁料矜陶在这方面倒也是个率直的xing子,直嚷着让流云使出浑身解数,不许让棋,流云无奈之下便只能认真同她对弈,没多久矜陶便愤愤地败下阵来。 不过,越是输棋矜陶倒是越发喜欢流云,她不是寻常那些输不起暗恨在心的女子,在这方面矜陶还是很有公主该有的大气,技不如人,自然该好好继续钻研才是。 流云的棋艺,让这两日极少说话的菱婉手痒不已,她原本也是不爱同千金小姐们打交道的,总觉得女子间的交往过于客套虚伪,拐弯抹角的迹象让她越发不喜欢呆在小姐堆里,不过这会儿相处下来倒是越发觉得流云有趣,难得能见到一个这么通透的人儿。 “流云妹妹,本宫棋艺不精才会败下阵来,你可别小看了菱婉,这丫头小小年纪就会排兵布阵,她的棋艺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的。”矜陶淡笑着说起来,让摩拳擦掌的仁郡主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流云自然也是知道这位仁郡主的事,早就有意结交,昨日她虽同她们在一起,但是摆明了人家还在观望,流云自然也不会太过殷勤,反而有讨巧之势。 “请。”菱婉在京城的时候,也是听说过流云只身前往北边押送药材的事的,当时就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很有好感,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勇气的,所以这次会同她爹一起来临阳城,一方面是为了摆脱家里那些烦人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对这位沐府大小姐有些好奇。 而实际上,流云却是没有让她失望,这个少夫人不卑不吭,重情重义的xing子,极对菱婉的胃口,不过她素来防备心极重,在王府长大的孩子总是这样的,她向来不喜王府那些妻妾姐妹们争宠斗狠,她不喜摆弄人情世故并不代表她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因而她才会作壁上观,看一看这个侯府少夫人的真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高手过招,自然是从第一步棋便开始的,若不是这段日子有事无事地抓着东方晔下棋,流云暗忖自己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落败了,菱婉的棋路和东方晔的有几分相似,自顾自地布棋,流云出奇招,攻其看似不守之处,偏偏菱婉那儿又立刻能调来防守,所谓固若金汤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了。 “菱婉,你往后再不能说女子棋艺皆是华而不实了吧,流云妹妹的奇招百出,也让你疲于奔命了吧?”矜陶公主掩嘴轻笑,难得的开起了菱婉的玩笑,要知道这位仁郡主从前便是因为说了一句‘女子对弈宛若儿戏’而得罪了京城不少权贵之女,偏她又是端王的女儿众人也只能气得牙痒也不敢做什么。 “是,今日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兵道,诡也’了,没想到少夫人的棋艺这般精湛,真是让人惊讶。”菱婉饶有兴趣地望着棋盘,她是擅长防守的,喜欢在防守间寻找突破,而流云则善于出奇兵进攻,看似松垮的防备却又自成一格。 所谓以一人之矛攻他人之盾,便是这样的情形。 对弈之余,菱婉抬起头扫了流云一眼,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有才却不显山露水,聪明却又懂得隐忍,流云不骄不躁的xing子颇得矜陶公主和仁郡主的好感,相较之下,流云的越发出色倒是让另一个坐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杨馨越发地讨厌起来。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能让一些人喜欢,也能让一些人讨厌,而更多时候讨厌一个人是毫无理由的,就像杨馨,即使是看着流云淡笑的模样也觉得那是一种对她的挑衅,让她越发地坐不住了。 不过么……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听说她怀孕了,还真是好运,不知道若是孩子没了,东方晔和侯府还会不会把她视若珍宝。 “小厨房做了些飘香梅花糕和珍珠翡翠汤圆,奴婢想着主子们中午用的都不多,让他们送了些来。”晚清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将点心端了进来。 只刚打开食盒,淡淡的梅香便飘了出来,模样精致的梅花糕晶莹剔透地像是雪花的样子,色泽诱人,让人特别有食欲。 “甜而不腻,还有些桂花的味道。”矜陶公主是吃着御膳房的手艺长大的,对膳食自是挑剔,不过这两日在流云这儿吃的小点心十分喜欢,精致可口,味道也和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我们家少夫人喜欢桂花的味道,最爱的便是桂花酒酿圆子,后来什么点心都要撒上些桂花糖,因而清风苑的小厨房做的点心大多都会用些桂花。”晚清为几位主子盛了珍珠翡翠汤圆,果然连这里面也有桂花的味道。 流云娇嗔地瞪她一眼,无奈地对说道:“这就是有一个从小跟在身边的丫头的坏处,时不时地就会揭短,真是闹心。”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矜陶忍不住轻笑出声,赞同地点点头:“本宫也是,身边有个丫头十岁便跟着本宫了,这次出宫要不是她忽然得了急症也定然是要跟出来的。” 这个话题菱婉就没有插入了,她素来喜欢一个人,后来去了军营更是一个人,倒是不太习惯有人伺候的。 她忽然面色一凛,抬眼便见流云优雅地拿着小汤匙要往嘴里送汤圆,立刻伸手打落她手里的小碗,吓得流云怔怔地望着砸在地上的碎碗出神,旋即耳边便听到菱婉冰冷的声音:“汤圆里有芫花。” 芫花,又是芫花,流云的脸色立刻也跟着沉了下来。 第三百零四章 她的怀疑 若非菱婉学过医术,阻止了流云吃这碗珍珠翡翠汤圆,那么第二次吃下芫花的流云绝对不会如上次那般幸运,落胎是必定的事,甚至连性命都可能堪忧。 “去把小厨房的管事叫过来,就说今儿的点心特别好。让她过来领赏。”流云的声音微冷,看起来情绪并没有受什么影响,没有人知道她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发抖。 “是。”晚清点点头,立刻明白了流云的意思,走到门外唤了侍女进屋打扫,便去了小厨房找管事的。 这时候的流云已经恢复了冷静,只见她对菱婉微微一笑:“多亏郡主察觉,不然……” “你没事就好。”习惯使然的,菱婉伸手搭上了流云的右腕,沉吟一声,“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惊吓,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既然是在她们发生的事流云也无心遮掩,想来侯门府邸里的那些事她们也该是清楚的,若要说这些阴谋诡计的,宫里和王府该是更多的,瞧着她们一派淡定的模样便能知晓一二了的。 倒是杨馨的淡漠,让流云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她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她不是该出言讥讽几句才是么,难道说她也被吓到了? 没多久管事的就来了,跪在地上一派喜气洋洋,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今儿的点心特别好,主子让她来领赏,她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因为知道今天有公主和郡主在,所以她格外认真地准备了小点心。 “今日的点心,是陶管事亲自做的?”流云支着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回少夫人的话,是奴才亲自做的,不知是否合少夫人的口味?”陶管事这个时候似乎也品出了些许不对劲,少夫人面无表情的倒也算了,坐在一旁的几位主子也都漠然地望着她,就像是在望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似的。 听到亲自做的几个字,流云的目光突然就射向了他,冷冽如一柄剑:“那么芫花,也是你放进去的?” 从前,或许陶管事还不知道芫花是什么东西,但是前不久少夫人才误食了芫花差点没了孩子,如今侯府上下还有谁不知道芫花为何物,听得流云说出这样的话,陶管事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觉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奴才绝对没有,冤枉啊少夫人。”陶管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立刻磕起头来。 陷害主子可是大罪,更何况整个清风苑的人都清楚他们家小侯爷有多护着少夫人,谁敢动少夫人一根头发,小侯爷都是不会放过的。 流云支着头,定定地看了陶管事许久,才轻启朱唇:“陶管事,活路倒是有一条,只要你把人给我抓出来。” 没把路给人堵死,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认为犯事的人不是陶管事。 “是,奴才一定把人给抓出来。”陶管事白着一张脸,拼命保证。 “下去吧,三个时辰之内若是抓不到人,陶管事就把自己交代了吧。”流云挥挥手,就见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矜陶公主才开口询问:“流云妹妹怎么知道不是她下的芫花?” “清风苑没有傻子。”流云坐直了身子,回望矜陶,旋即说道,“小厨房送出来的东西出了问题,她是第一个被追究的对象,今儿还好妾身没吃这芫花,若是吃了这芫花,她哪里还有命好好地跪在那儿求饶。能爬到管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人脉,与其妾身派人挖地三尺,不如给她一个自救的机会,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一直都是流云的做事准则,因为xing子懒散所以许多事已经学会不去计较,但是别人若因为她不爱计较而算计到她的头上,那真是……有眼无珠了的。 谁不知道沐府嫡女心机深重,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不论是同府里的姨娘姐妹们争宠算计,还是同府外的人逞凶斗狠,她若是真是纯良的小白兔,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就怕那管事的到时候找个人来背黑锅。”矜陶皱了皱眉,视线却是扫过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杨馨,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她若是把自救的机会用来陷害旁人,那就不能怪妾身赶尽杀绝了。”流云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像是一点都不怕被公主知道自己心狠手辣似的。 这时候,杨馨才忽然开了口:“看来少夫人还真是惹人恨啊,自己府里的人都要害你。” 流云但笑不语,望着杨馨,流光四溢,直盯得她发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害你的人是我么?” “我家爷虽然身子不好,但是脾气却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有人敢动他的女人那便是同他过不去,妾身想着杨小姐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真的同小侯爷过不去的。”流云说完这句,见她要开口反驳,立刻又说道,“之前有个苏家小姐在府里住了好几年,因为几次三番地陷害妾身,如今不止被送出了府外,前几天还听说已经送出了临阳城了。” 平静的口吻,仿佛在述说着天气一般,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一寒,杨馨知道这是流云的警告,在提醒她不要胡作非为,更是提醒她不要惹恼了她,毕竟如今东方晔的枕边人可是她沐流云。 杨馨猛地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就看看东方晔能护你多久。” 说完这一句,便恨恨地离开了清风苑。 “你在怀疑她。”久未开口的菱婉,轻启朱唇,说的却是陈述句,用着极为肯定的语气。 “妾身不是怀疑她,而是……”流云的目光微微一顿,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能是她。” 是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出自杨馨之手,都不能是她,杨家大小姐下药暗害侯府少夫人的孩子的事若是闹大,那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朝廷纷争不断,流云怎么能给东方晔添乱。 “少夫人,奴婢抓到一个人。”这次是沫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冰冷的口吻和平时伺候流云那个温柔的她完全不同。 第三百零五章 顺势而为 “带进来。”流云没想到沫离的动作会这么快,她果然还是小看了清风苑的管事,沫离的能力比她想象中高的多。 沫离带进来的是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样子,怯生生的,连头都不敢抬,如果这个人不是沫离带进来的,她简直要以为是不是弄错了。 “陶管事被少夫人招来之后,她就偷偷地跟在后面,探头探脑的,直到陶管事回去小厨房,她才回去自己的房里,半天都没出来,奴婢的人进去搜过,搜出了芫花。”沫离是极聪明的,当流云对晚清吩咐了让她去小厨房传话把陶管事招来,她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暗中派了人在小厨房和清风苑外守着,结果还真的碰上了这个小丫头。 “是谁把芫花给你的?”流云可不会以为,这么一个小丫头都要将她置于死地。 小丫头拼命摇头,泪流满面,吓得瑟瑟发抖。 “她叫银丫,她姐姐叫金丫,她娘原本是厨房的大娘,前阵子去世留下了这两个丫头,金丫厨艺不错便留了下来,银丫平日里很乖,奴婢想着打小留在这儿也是不错的便也将她留了下来。”沫离立在一旁恭敬地解释。 从前,清风苑的管事是沫离,人员调配也都是她在负责,后来流云嫁了来便做了甩手掌柜,不认识小厨房的人也是很自然的事。 “她姐姐人呢?”流云问完,立刻扑捉到银丫表情的变化,旋即说道,“把她姐姐找来问一问,说不定知道什么。” “不要找奴婢的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银丫猛地抬起头,激动地低叫,见流云一脸若有所思,她咬了咬唇,和盘托出,“昨天晚上,一个姐姐给了奴婢一片金luo子,还给了奴婢芫花,说是放在今儿的点心里。” 说话间,银丫从袖中拿出了金luo子,用白色的锦帕包着,依依不舍地递上来,一边说道,“姐姐有哮喘症,最近发作得厉害,大夫说要买的药实在太贵了,奴婢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了这种事,求少夫人,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不要牵连到奴婢的姐姐。” 金luo子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出手来的,只有京城权贵和皇室才喜欢用金luo子赏人,这姐姐是谁,可就不言而喻了。 “若是让你再认,你能认出那个姐姐么?”流云又问。 “认不出,昨儿天太黑,她还用面纱蒙着脸,奴婢……奴婢……”银丫很着急,像是担心自己认不出会让流云不相信似的。 流云朝着沫离摆摆手:“把人带下去,先关着,把消息散播出去。” 几个字,沫离已经大抵明白了流云的意思,看来这事还有下文。 “流云妹妹怎么看这事。”矜陶公主倒也不避讳,直率地问流云打算怎么做。 “妾身只是有些奇怪,若这事是杨小姐所为,她昨日刚来侯府,怎么就能搭上小厨房的人了,这么快就知道金丫生病需要银子了?”这件事若发生在京城,对杨馨来说定然不是难事,可是问题是这里是临阳城,难道她杨馨还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菱婉坐在一旁但笑不语,流云好奇地问道:“郡主在笑什么?” “杨馨几次三番地针对你,你完全可以借以这次的事来压她,即使这件事不适宜闹大,至少压一压她的气焰也是好的。但是你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冷静地分析这件事,让我对你越发好奇了。”菱婉看着流云,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身上有一种十分难得的沉稳,平和清冷,让人称奇。 流云摇摇头:“杨小姐确实过分,但是她未必真有坏心,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然后她的话,却引得矜陶公主淡淡一笑。 公主心中暗叹,流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又或许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有些人即使没有坏心,所用的手段也是狠毒致命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门外又有人敲门,是陶管事和晚清,流云眉眼一挑,便让人进来了。 陶管事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她手里拿着个小包袱,放到地上打开,里面全是芫花,还有麝香,菱婉一见,立刻把包袱踢远,陶管事见状马上重新将包袱关上,身后的侍女过来接过拿了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流云眯起眼,没有带来人,却是带来了芫花,这是赃物? “一个时辰前,白侧夫人的丫头秋儿得了急症死了,这些东西都是从她的屋子里搜出来的。”陶管事一句话,让流云本就拧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流云抿了抿唇,思绪飞转,旋即说道:“白姨知道了么,她怎么说?” “侧夫人说,秋儿这几日得了风寒,没来得及就诊,便死了。”陶管事平静地叙述,然后又说,“原本秋儿是侧夫人的贴身丫头,前几日犯了事被贬到了厨房,之后大概是身子吃不消便染了病。” 流云支着头,细细地打量着陶管事,她半垂着头,腰杆挺得直直的,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若不是流云注意到她衣袖微微发颤,还真是要被她骗过去了。 看来,还真是被公主说准了,陶管事没找到人,所以就拉了人出来顶包,不过倒是不得不说,这个陶管事还真是聪明,拉来顶包的人是白若烟的人,之前白氏害了她还压了大夫人一头的事她大概也是知道的了,如今把脏水泼到了白氏身上,想着流云也许会看在她一心为主的份上饶过她。 死无对证,必定是不能证明什么的了,但是也因为死无对证,才是最好泼脏水的,有时候要陷害一个人,倒也未必要让她坐实真相。 流云也不是善类,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那她也就太傻了,顺势而为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不过这样看来,问题还是出在银丫身上,就是不知道那个幕后的人会不会跳出来了,流云叹息一声,看来这件事也暂时只能这样了。 “时间不早了,菱婉,我们回去吧。”矜陶公主站起身,朝着流云笑了笑,“待你这边完事了,我们再好好下一局,下一次可未必是本宫输了。” “恭送公主郡主。”流云微微福身,心里对她们两人是感激的,要不是菱婉在场,今儿清风苑怕是又要手忙脚乱的了,而矜陶公主嘛,确实如东方晔所说是个面冷心热的主,一直没离开大概还是怕她处理不了,如今见事情差不多完结了才起身走人。 她垂下眼帘,如今就剩下那个银丫身后的人了,就是不知道晚清他们有没有把消息送到了,今夜……又该是个不眠之夜了。 第三百零六章 他的自责 因为下午的那碗汤圆,弄得流云晚膳都没怎么用,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总觉得吃什么都有危险,胃口全失。 晚上晚清特意给流云做她最爱的桂花酒酿圆子,也勾不起她的食欲,即使知道这是晚清亲自做的,期间旁人碰都没碰过,她还是望着小碗里的圆子发呆。 “怎么回事,沫离告诉我你晚上没怎么吃,要不要让陆明来看一看?”东方晔一进屋,看到的便是流云盯着手里的小碗发呆的模样,拧着的眉头像是在沉思什么重要的事似的,带着几分犹豫和意兴阑珊,他不由得眉头紧皱,“没胃口么?” 流云顺手将小碗递给东方晔,旋即便朝着他张开双手,直到窝进他的怀里,高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整个紧张的精神也缓缓地松懈下来,顿觉疲倦不已。 原本他没这么快回来,沫离借着给主子们送点心的机会进了书房,多看了东方晔几眼,他们主仆间素来都有默契,东方晔心知定然清风苑有什么事,便匆匆回来,果然看到沫离在院子门口候着他,进来的路上便将下午的事通通告诉了他。 当她说到芫花的时候,东方晔心头一紧,想到流云那丫头素爱逞强,晚膳没吃怕不止是没胃口,而是心里担心才会吃不下东西,他便心疼不已。 “我和宝宝都很好。”流云闷闷的声音传来,抱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前不肯起身。 东方晔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搂到怀里,怕她着凉,便又拉高了被褥将她整个人裹住,大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安抚道:“没事,别怕。” 下午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好,冷静、果断、清醒、平静,但是等公主她们离开之后,她却越发觉得后怕,只要一想到今日若不是菱婉,她腹中的孩子怕是会保不住,她就止不住地一阵哆嗦起来。 她其实没那么坚强,即使外表看起来坚不可摧,内心依然不过是十六岁的小丫头,她将自己的脆弱和胆怯一层一层地裹在最底层,努力装出无比的强大,但是实际上不过是逞强而已。 “宝宝……差点就没了……”她最后还是说出来了,颤抖的哭腔,弱弱地吸着鼻子,无比委屈,死死地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这般娇气又倔强,让东方晔的嘴角微微扬起,她愿意把心里的害怕告诉他,他很高兴,他知道她一个防备心多重的人,而今她却愿意把心底的脆弱和无助摊在他的面前,说明他已经走到她心里去了。 “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东方晔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似的。 他自责的话语终于让流云抬起了头,泛红的眸子注视着他,小鹿般无辜而又纯净的目光看得他心头发软。 “是我没有保护好宝宝。”说完,又乖巧地伏在他的怀里,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底泛起一股安逸。 从前,她努力地变成一个强大的人,守护着身边那些想要守护的人,但是自从认识了东方晔之后,她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谐世事的沐流云,娇纵、任性、傲娇,她有一种感觉,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东方晔都不会推开她,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样的感觉也就越来越重。 “上一次你出事我没在你身边,我懊恼了许久,那时候我便想着,无论如何以后都要守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却没想到这一次还是没有在你身边……”东方晔的声音很轻,淡淡的懊恼听得流云心底发疼,无所不能的东方晔在对着她忏悔,他该是永远意气风发的人,不该这样卑微。 “我没怪你。”她飞快地接下他的话,她坐直了身体,同他对视,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 对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东方晔莞尔一笑,她总是这样,能在不经意间让他笑容满面,之前沫离还偷偷告诉他,自从少夫人来了清风苑之后,他这段日子的笑容比过去那么多年的都要多,所以清风苑的众人都是感激着他们的少夫人的。 “那你也不要怪自己,好不好?”他重新拥她入怀,低声地哄道,“我们都不要自责,嗯?” 流云轻轻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的自责只会让东方晔心疼,便不再说责怪自己的话了,她窝在他怀里,小声地问道:“今天在书房呆了一天,累么?” 侯爷是知道东方晔身子不好的,却还是让他陪着谈了一天的事,想来他们议事的内容应该很麻烦,否则也不会让东方晔跟着一起。 “还好,主要是朝廷里的事,东方家虽然退到了临阳城,但二弟还在朝廷,总是撇不清的干系。”东方晔回答得很简单,他并不想让流云知道太多朝廷的事,和她的世界相比朝廷实在太复杂,她如今怀着孕,他不想她太过忧思。 “对了,东方靖还没回来么,都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流云对朝廷的事也是兴趣缺缺,她只要知道那些事不会影响到东方家,不会影响到东方晔就好。 东方晔偏头想了想,回答道:“恩,估计明后天就该回来了。” 两人又闲话了好一会儿,见流云重新露出了笑容,东方晔这才放下心来,这丫头有时候就是心思太重,陆明之前特意交代过,孕妇不该忧思太甚。 “主子,有人偷偷去了银丫那儿。”门外,传来晚清的声音。 流云坐起身,拿过一旁的外套,却被东方晔抽走,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说道:“我要去看一看,好不容易才设了陷阱……” “你乖乖躺着,这件事我去处理。”东方晔不由分说地将外套放到一旁,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现在是有孕在身,以后不要再管这些事,都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知道没?” “可是……”流云皱眉,还想反驳。 东方晔压根就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扶着她躺下,认真地说道,“你乖乖听话,这么晚了还出去,着凉了怎么办?我速去速回,好不好?”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么样,在关于她健康这件事上,东方晔从来都是霸道的。 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流云才闷在被子里低低地笑出声来,他素来都是最怕麻烦的,所以才会早早地让清风苑从侯府分离出去,所以才深居简出连前院都不常去,可是他却为了她,去处理那些他从前最讨厌的事。 东方晔的心疼和宠溺,让她心底越发甜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双11哟,小夕零点就侯在电脑前秒杀来着,但是好像电脑太慢(一定是电脑问题,绝对不是小夕动作太慢),所以木有秒杀成功,只能买买五折的东西啦,天猫还是很好用哒,5e__5e嘻嘻…… 第三百零八章 竟是如此 流云并不知道东方晔用了什么手段,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回来了,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流云,她却听得眉头紧蹙。 事情其实很简单,却也很迂回,给流云下药的人是金丫,她很聪明,懂得用烟雾弹迷惑他们,她知道银丫天真,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流云怀疑到杨家千金的身上,而她顺利脱身,银丫因为年纪小再加上本也不是有心害人,她相信流云最后一定会放了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流云会多了一个心眼,让人传回去将银丫关起来动用私刑审问的消息,金丫等了许久也没有银丫的消息,担心不已便亲自去找她。 至于金丫为什么要害流云就更简单了,因为金丫的娘从前受过苏婉的恩惠,她临死之前还交代了两个女儿要记住苏小姐的大恩大德,苏婉离开之前去见了金丫一面,告诉她自己是被流云陷害不得不离开侯府,还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让金丫感动异常,没想到苏小姐就要离开侯府了还惦记着她们姐妹,殊不知她们不过是苏婉的最后一步棋罢了,金丫确实聪明,忍耐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出手,直到昨日杨馨来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便让银丫对流云下药。 然而她终究不够隐忍,她唯一的软肋便是银丫,她本以为银丫年纪小不会被人怀疑,却没想到银丫反而成了抓住她的诱饵。 听完了整个过程,流云忍不住叹息,她也没再问这两个侍女最后的下场,她甚至不想知道东方晔会不会对已经离开临阳城的苏婉再度出手,她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人的下场,她只想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过她平淡的日子就好。 东方晔见她懒懒地窝在他怀里不懂,不由得失笑:“没什么要问我的了么?” “明天,我一定要去知府么?”她扯开了话题,不想再纠结于芫花上。 端王一行人来到临阳城,知府沈大人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他邀请了端王一行人和侯府的人去知府做客。 “你若是不想去的话,就别去了。”东方晔的本意也是让她不要出门的,她如今有孕在身,又是头三个月危险期,现在他一离开她身边就觉得心惊胆战的,明日又是去知府衙门,想到要见到沈逸,不止流云心里烦躁,东方晔也甚是不喜。 流云抿了抿唇,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从前和连宛儿相看两厌,后来在慈光寺遇上她时浅澜说过的话,仔细想来如今也该是兰惜看到她躲着吧,她为什么要先躲开他们呢? “去,为什么不去,去气气他们也好。”流云嘟起了嘴,俏皮地说道,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她之前刻意躲着沈逸,倒是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好像流云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似的。 想到这里,流云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去这么一趟,去摆一摆侯府少夫人的威风,听说沈逸又娶了个侍妾,宠得要命,她倒是要去看看兰惜的悲惨样子。 一见流云那副贼兮兮的模样,东方晔便知道这丫头又在动什么坏脑筋了,不过看她这副样子他倒是放心了,她若是要玩,他自然会跟在她身后善后,纵然她要把这天翻过来,他也是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前几ri你妹妹及笄,沈逸给了她侍妾的身份,之后没几天他便带了一个女子进府,听说怀了孩子,沈逸宠得跟什么似的,你妹妹还被那人唤去服侍。”东方晔向来没什么同情心,当初兰惜对流云做的事他可是一件件一桩桩都记在心里,流云后来不愿意计较,他可是半分都没忘记。 “兰惜是个有心计的,不过沈逸也不是省油的灯,倒是不知道那女子怎么样?”流云眨眨眼,别有兴致地瞅着东方晔,一脸想听八卦的样子,看得东方晔无奈叹息。 “你明天不就知道了,我又没见过。”东方晔面上没什么异样,心里却暗暗叹息,不知道她明日看到那人会有什么反应。 见东方晔不说,流云也不勉强,反正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明日就能看到了,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是又多了几分好奇,像沈逸那样的人也会宠人么,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前世他对她温柔宠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欺骗,自那以后她便再不相信沈逸真的会对谁好了,以他颇深的城府就算真的待谁不错恐怕也是因为那个人有利用价值吧。 “别想了,赶紧休息了。”东方晔敲了敲她的额头,见她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心里有几分失落。 即使如今他们已经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了,她对他依然还有保留,他能感觉得出她和沈逸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起,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动告诉他,只是她却始终不提。 东方晔知道自己越发地贪心了,从前只想着在暗地里默默看着她就好,后来想着将她拐到身边,即使她心里没有他也不要紧,如今更是贪心地希望她心里只有他。 这样的他,已经贪婪到微微失控了,他很害怕这样的心思被她发现,被她推开,他太了解流云了,但凡是让她害怕的胆怯的,她就会不断逃避,当初对沈逸不就是如此么? 他不想变成和沈逸一样的人,他很想问她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在昏睡中都会痛苦地拧紧了眉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哭闹,他想为她分担。 “晔,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见到沈逸?”流云看着东方晔忽明忽暗的脸,有些奇怪,他心思缜密,情绪不外露,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流露出不安的时候。 “我只是怕他对你还有企图。”东方晔笑了笑,随口扯了个理由敷衍她,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就假装不知,他会等,等到有一天她愿意和盘托出。 “放心啦,我现在可是侯府的少夫人,他难道还敢对我有想法?他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沈大人吧。”流云哼哼两声,对沈逸没有半点担心,他可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让自己有计划之外的表现,所以流云一点都不担心他。 而东方晔心底浮起的疑惑却是,为什么流云对沈逸,总是这样了解,就像是……相处了许久的人3d。 第三八零九章 相像之人 隔天中午,流云和端王等人一同去了沈府,在见到沈逸揽着一个女子远远走过来的时候,流云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一拍,视线紧紧地盯在那抹婀娜多姿的人影上,直到他们走近,流云的眼底才真正闪过震惊。 是的,太像了,沈逸身边的女子容貌和流云有三四分相像,但是举手投足却和她像足了七分,尤其是那身形,说话的口吻,连眉头微皱的模样都像极了,让流云着实楞得说不出话来。 “妾身如意,参见各位爷,各位小姐,各位夫人。”女子如意,除了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外,淡淡的语气都和流云十分相似。 若不是亲眼所见,流云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和她相像至此,就像是……刻意打造出来的一个人似的,这样的感觉让流云有些不太舒服,任谁看到了和自己相像的人应该都会有像她这样的感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流云偏头瞪了一眼东方晔,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便知道这家伙一定早就知道了,居然一直没告诉她。 “我没有见过她,只是听说和你有几分相似。”东方晔很诚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顺便再加一句评论,“确实有些像。” 但是在他眼里,流云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再如何相像,都不是他的流云。 “难怪我们刚才进府的时候,兰惜看着我的目光像是要把我杀死,她还真是倒霉,从前在家被我压着欺负,如今还要被一个和我这么像的人压着欺负,看来她这辈子是没机会出头了。”流云掩着嘴,在东方晔耳边低声说道,东方晔唇角微微扬起,只觉得这丫头越发可爱了。 兰惜也该是要恨死流云了的,她好不容易嫁给了沈逸,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至少她是嫁到了沈府了的,前阵子重新得到了沈逸的宠爱,却没想到幸福还没到来,厄运却忽然降临。 如意是怀着身孕到侯府的,沈逸到哪里都带着她,处处护着宠着,沈夫人虽然对如意的出身有几分微辞,但是毕竟人家现在怀着他们沈家的长孙,又只是个侍妾,她便也没有为难如意,反而让人好生地照顾着她,让厨房给她炖最好的东西。 最奇怪的是沈逸,从流云他们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过,倒不是流云自作多情觉得沈逸应该会注意到她,只是有时候过犹不及反而让人不安,沈逸对怀里的如意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似的,这样的感觉让她似曾相识。 “晔,你说今天会不会有人要害那个如意,然后害到我了?”流云靠着东方晔,轻声说了一句,看到身旁那人面色一沉,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听到她的话,东方晔忽然有点后悔让流云来沈府了,她说的确实有点道理,看看兰惜眼底的恨意,倒是分不清是针对流云还是针对如意的了。 “小侯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真好。”如意说话柔柔弱弱的,依在沈逸身边倒是别样的小鸟依人。 流云扫过去一眼,微微颔首算是礼貌,虽然不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却也是同样让人找不到搭讪的机会。 宴客的中厅很大,中间留空给表演歌舞的优伶,端王坐在对门上座,一边是公主郡主等人,另一边则是知府大人及家眷。 流云和东方晔的座位正巧和沈逸他们正对,沈逸一手揽着如意,兰惜则坐在他另一侧,仿佛是立在他们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人似的。 “那个如意是谁送给沈逸的?”流云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身边的东方晔,见他面上露出惊讶,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安王。”东方晔微微一愣,面上带笑,他是一直都知道她聪慧过人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聪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猜得这般准。 并非流云料事如神,而是沈逸的举止太过刻意,她虽然已经能将前世和如今分得清清楚楚,但是前世毕竟爱了沈逸那么久,他的一举一动早就映在心里了,他一个细微的挑眉流云都会下意识地注意到,有些事是需要时间来抹去的。 因为对沈逸太了解,所以一眼便能看出他对如意的温柔太刻意,就如当初对她那般,甚至……可能还不如当初的那样。 再看兰惜,她眼里有怨恨,却不是针对沈逸,而是针对如意,但是又不是那种被抢走心爱之人的怨恨,反而是一种复杂的恼恨,流云说不出那种感觉,但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沈逸和兰惜在演戏,就像当初他们联手除掉她一样。 是了,一道灵光闪过,流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是沈逸和兰惜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碰触时的默契,如前世那般,早早地暗度陈仓,联手算计她陷害她,可是……流云又皱起了眉头,如意怀了沈逸的孩子,他难道又要如前世那般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么? “怎么了?”东方晔见流云若有所思地盯着沈逸,忙不迭地提醒她一句,“你这样盯着他看,为夫可是要吃醋的。” “晔,我觉得我们今天来沈府,真是个不明智的决定。”流云忽然说了一句,不太愉快的话。 东方晔的视线扫过对面那人,对流云的话不予置否,他不管对面那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管他是不是投靠了安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的底线只有流云,一旦沈逸踏过了他的底线,他不会管他的背后有谁撑腰。 “我有预感,马上就要上演好戏了。”流云眼底闪过兴味,压根就没有自己大概又要被迫站上戏台的自觉,她偏头望着东方晔,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其实我还是很有惹祸的本事的。” 某人很诚实地点点头,他一直都有这样的自觉。 “真伤脑筋,难道我就长了一副很容易被设计的脸么?”应该没有人会高兴被别人当傻瓜设计吧。 “没有。”老婆大人最大,东方晔自然不会说让老婆大人不高兴的话,不过他心里却是默默应了一声,这丫头看起来是真的很好设计。 两人说话间,优伶已经滑了进来,表演开始了。 第三百零一十章 出手相救 两个时辰之后表演才结束,端王和知府几人聊得正欢,女眷们便提议去庭院里赏花,东方晔本也想跟在流云身边,杨馨出言讥讽了一句,流云想想也是,他跟着她们一群女眷,总是奇怪得紧。 东方晔虽有担心,不过终究还是让流云和她们一同在庭院里坐着赏花,他知道菱婉和公主都对流云不错,想来若是有事总会照顾着她,再说他就在中庭,和她也不算远,便也放心地让她离去了。 “小侯爷真宠少夫人呢,这么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如意的笑容暖暖的,她的目光落在流云的小腹上,“听爷说,少夫人也有孕了,几个月了?” “两个月了。”流云的回答很简洁,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反正菱婉和矜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和她聊天还真是吃力,完全找不到下手点。 “妾身也快两个月了呢。”如意的声音细细柔柔,若这是个寻常女子,定然能得到流云的喜欢,这样一个纤细的女子,别说能引起男人的怜惜,就是女子都会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杨馨的视线始终在流云和如意之间来回游走,兰惜也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仿佛她是个局外人似的,矜陶公主和菱婉又素来不是多话的主,气氛微微凝住。 “这是养生的花茶,是妾身亲手摘的花做成干花泡的茶。”说话间,侍女已经将泡好的茶送了上来,如意身边的侍女上前为各位主子倒茶。 矜陶执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称赞:“好香的茶,如意夫人的手艺倒是不错。”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闻香喝茶,只有流云连俯下身闻一闻的动作都没有,远远地望着摆在她面前的那杯茶,神色平静。 “少夫人是不喜欢喝花茶么?”如意有些好奇,如今的世家千金都喜欢喝花茶,她也是特意学来的,而且也打听过少夫人喜欢喝花茶,怎么到了这里却是淡漠地坐着了。 “从前倒是喜欢,只不过现在有孕,便不敢随便喝茶了。”流云淡淡地回答她。 见她这样说,如意倒是温温一笑,旋即说道:“少夫人不用担心,这是xing温的花茶,还放了些养生的枸杞呢。”见她依然不为所动,她才半开玩笑地说道,“还是,少夫人怕妾身在花茶里下毒啊?” “恩,防患于未然,真的出事了就来不及了。”流云理所当然地点头,连兰惜都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的匪夷所思。 见如意脸色难看,流云又说:“孕妇忌讳的东西太多,有时候也许无意中也会食用到一些不能用的药材。” 这么说,倒是缓解了如意的尴尬,表明了她并不是针对如意。 “看来,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才让姐姐这么紧张吧?”兰惜这会儿倒是表现起姐妹情谊来了,满脸的关心,仿佛真的很把流云当回事似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好的。”流云也不回答,不冷不热地给了她一个软钉子。 气氛又僵住,众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静默着欣赏着庭院里的花儿。 冬去春来,虽然庭院里还有几分瑟瑟的冷意,但是下午的时候阳光洒在身上还是暖和得很,湖面微风拂过,涟漪轻起,闪烁着点点粼光。 “那是什么?”杨馨指了指湖面一片紫色,好奇地问道。 “那是紫莲,是南明国那儿移植来的,原本爷命人移植了十株,除了这两株,其他的都凋谢了。”如意的脸上流露出了失落,仿佛在为紫莲的凋谢而难过似的。 杨馨挑了挑眉,站起身往湖边走去,远远地瞭望过去,幽幽的紫色在阳光下显得别样美丽,还泛着淡淡的光芒,这般美丽的东西她从前在京城都没见过,难怪极难存活,不就像红颜薄命么? 湖边是白石做成的齐腰栏杆,每个柱子上还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动物,栩栩如生,特别好看。 见杨馨饶有兴致,其他几人也纷纷走到湖边远远眺望湖中央的紫色,虽然只有两株紫莲,但是长成的这一片紫色倒是真的漂亮极了。 “沈公子怎么会想到移植紫莲的?”杨馨似乎对紫色的莲花饶有兴趣,暗暗想着回京城之后也要想办法弄几株养在她的院子里。 “爷说,如意像极了紫莲,纯洁美好。”这话,是兰惜说的,四平八稳的语调,引得流云多看了她两眼,这样的兰惜一点都不像她。 如意红了脸,低着头,似有几分羞怯,流云倒是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不知怎么了,流云忽然踩到了如意的裙摆,如意整个人往前扑倒,眼看着身子就要越过栏杆掉进湖里去了,除了兰惜在她们边上一脸吓傻了的模样,其他三人则是站在另一边,跑过去拉她是绝对来不及的,只有流云能拦住她往前扑倒的姿势。 就在那一瞬间,流云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她还想起了东方晔对她说的那句‘要是有危险,给我有多远离多远’,她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要伸手,但是却只有一个理由让她没有办法看着如意掉下湖。 她的腹中有一个孩子,一个不到两个月的孩子,三月里的天气掉下湖,孩子是必定保不住的,这个念头只在流云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秒钟,便是这一秒的迟疑,让流云向她伸出了手拉住她往前倾倒的身子。 “流云……”伴着菱婉的低叫声,东方晔远远看到的就是一副让他眦目欲裂的画面,让他那双素来沉静的眸子猛地瞪大,整个人瞬间提起内力闪身飞向湖边。 流云拉着如意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后带,失衡的如意撞上了流云,两个人一同摔倒在了地上,幸好如意并没有摔在流云的身上,只是如意摔下来的时候身子狠狠地撞到了放在栏杆边上的盆栽上,痛楚蔓延开来,她蜷缩着身体,捂着小腹颤抖起来。 而流云的情况并不比她好多少,她也都摔在了地上,身子微微侧着,她的手同样捂着小腹,面色一片惨白,见飞奔过来的东方晔,虚弱地朝他笑了笑,声音破碎而沙哑:“我没事。” 【作者题外话】:其实吧,很多时候救人,完全是一种本能,就在那么电光火石间一瞬间,也许大脑还没给出指令,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动作了。。。 哎,忧桑。。。 第三百十一章 有惊无险 东方晔抱起流云,颤抖的指尖搭上了流云的手腕,目光盯住她的小腹,幸好没有殷红渗出,她的脉象只是有些紊乱,想来是太紧张的关系。 “怎么样?”东方晔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他再一次让她在自己眼前受伤了,他揽着她的姿势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没事,我摔下来的时候手撑着地了。”流云伸出一只一直藏在身侧的手,手肘和手腕上满是擦伤,手掌掌侧的肉微微翻起,流了不少血,还有细小的石子卡在伤口上,皮开肉绽的样子有些恐怖。 但是至少孩子没事,身体落地的时候她的一只手先落地,撑着整个身体,另一只则护住了小腹,不得不说她的反应快得让人惊讶,又或者该说这是一种本能,本能地护住腹中的孩子。 即使孩子没事,受伤的手依然让东方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抬起头看向摔在地上的如意,她正痛得蜷缩着身子发颤,沈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端王和知府大人跟随在后,沈逸还没开口说话,兰惜便一下子跪到了他的面前。 “长姐不是故意绊倒如意姐姐的,都是妾身的错,没有保护好如意姐姐,爷若是要罚就罚妾身好了,不关长姐的事。”兰惜频频自责,泪水奔涌而出。 这话,让沈逸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转而落到了一旁流云的身上,仿佛在思忖什么。 “长姐也是疼惜妾身,请爷不要责怪长姐,若是如意姐姐有个什么闪失,妾身……妾身愿意以命抵命。”兰惜咬着牙,单薄的身子在凉风里瑟瑟发抖,宛若一朵飘零的小花。 若不是深知兰惜的为人,流云大概会感动得落泪了,只可惜,她在流云的心里早就是上了黑名单的人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流云都是不会相信的。 东方晔本也不是好xing子的人,闹剧看到这里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他抱着流云站起身,转身就便往屋子里走,经过沈逸身边的时候,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想怎么对她是你的事,但你不该利用我的女人。” 沈逸抿着唇,眼底闪过狠戾,没想到东方晔早就看破了这个局,倒是他还傻傻地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现眼了。 “来人,去请大夫,把如意夫人扶进去。”说完这句,他冷冷地扫了跪在地上的兰惜一眼,转身走了。 “爷……”兰惜惊愕地望着沈逸离开的背影,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匆忙地结束了,她准备的台词也只是说了一句而已,她不明白以沈逸的xing子怎么会容忍别人在他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只是她忘了,放肆的那两个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另一个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人。 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扶着如意回房,她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下身映出了点点血迹,大夫也是匆忙赶到,沈夫人和凌澜本在中庭说话,听到侍女的话便急忙跑到了庭院里,沈夫人自是在意子嗣的,慌忙往如意的房里跑去。 东方晔抱着流云去了客房,菱婉跟着一起进屋,东方晔是久病成医才学了些医术,却终是不精,他知道菱婉的医术不错便立刻让出了位置,菱婉也不推辞,立刻上前再给她诊脉,沉吟道:“孩子没事,幸好她懂得保护腹部。” “不过,手上的伤有点严重……”菱婉微微蹙眉,心下暗赞流云敏捷的反应,若没有这只手缓冲落地的姿势,那么这会儿小产的就该是流云了。 就着侍女送来的纱布,和东方晔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总算是帮流云的手包扎了起来,利落地打了个结,菱婉才舒了口气,对流云笑道:“你比我从前遇到的士兵还要能忍得了痛。” 是了,别说是菱婉,就连东方晔都在心里暗赞,流云的坚强他是一直知道的,今日又见到了她的坚韧,让他既心疼又欣慰。 “皮外伤而已。”流云勉强扯了个笑容,嘴唇微微发白,并不是不痛,只是她知道很多时候唤痛是没有用的,更何况身边的东方晔已经够自责的了,她若是再娇气地叫痛,那家伙怕是更要内疚了。 “这只手不要沾水,隔天换药。”做完大夫该做的事,菱婉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面上闪过犹豫,旋即又说,“那个如意夫人……怕是要小产了吧?” 东方晔唇边泛着讥讽,见流云面色恍惚,顺势将她搂到怀里,低声安慰:“你已经尽力了,若是孩子没了,那也是她的命。” “恩。”流云点点头,靠着东方晔不说话,她倒不是内疚,毕竟她已经伸手拉她了,就如东方晔所说,若是孩子没了那也是她的命,流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实际上她压根就没有必要去救她,差一点还搭上了她自己的孩子。 流云心里疑惑的反而是,她并不是莫名其妙地踩上如意的裙摆的,而是膝盖忽然一疼,身子微微一晃,才会下意识地伸脚往前多走了一步,才会踩到了如意,才会有了之后的一幕,仔细想来,问题应该就出在膝盖上的那一疼。 “怎么了?”东方晔见流云莫名其妙地掀开被褥,伸手要拉高裤管,忙伸手阻止她,这么个大冷天的她也不怕着凉。 “郡主,帮我看看我的膝盖附近,有没有被什么砸到的痕迹。”流云的皮肤比普通娇嫩许多,一个小小的磕碰都会在皮肤上落下青紫的淤青或是红肿。 菱婉仔细查看了流云的膝盖周围,立刻发现了左膝盖的外侧微微发红,应该是不久之前被什么砸到的痕迹,而她刚才摔到地上却是右边身体先着地,也就是说左膝盖的外侧是向上的,照理说不该有任何碰撞的痕迹才是。 东方晔已经明白了流云的意思,菱婉也懂了,跟进来立在床边的矜陶公主更是心知肚明,这样的手法在宫里随处可见,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沈府里也有这样居心叵测的人,这一箭双雕的计谋倒是使得不错。 只可惜东方晔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在他眼里,除了沐流云,哪里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别说这会是被人陷害,就算真是流云撞了如意,东方晔也无所谓,他早就说过,流云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有他为她善后。 “是谁陷害我?”流云呢喃一句,和东方晔相视一眼,随即叹息,看来她这个长姐还真是讨人厌了。 第三百十二章 相爱相杀 本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却因为东方晔的护短,而成了鸡肋。 如意还是小产了,虽然没有落进湖里,小腹却撞到了盆栽上,没了孩子,她也去了半条命,大夫给她用了药保住了她的命,却是再也不能有孕了,如意宛若没了生命的娃娃似的,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而那个宠她若命的夫君却没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在她身边陪着。 兰惜走进如意的房间,挥退了所有的下人,反手关上了门,踱步到了床边。 “你来做什么?”如意幽幽地开口,视线却是定在某处。 “我自然是来看笑话的,看看你这个替身怎么样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不过是我长姐的替身,夫君宠你护你是因为你酷似我长姐而已,难道你还真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么?”兰惜勾唇轻笑,声音里满是讽刺。 她依然记得那日见到如意时的情景,沈逸揽着她走进府里,低着头对她说了什么,而她则是半垂着头羞怯地笑,那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深深地映入她的脑海,让她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只可惜他们都错看了沈逸,除了沐流云,从没有女人能得到他的目光,即使是酷似流云的如意也不行,沈逸将她摆上了风口浪尖,任由着兰惜对她耍尽手段,他却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两人缠斗,兰惜甚至有一种感觉,沈逸更像是想要借着她的手除掉如意似的。 兰惜对如意出手过几次,沈逸都只是表面哄着如意,暗地里却并不cha手,这才有了这一次兰惜的一箭双雕,她不止想除去如意,更想除去流云,只可惜她的计划失败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毁了如意,也算是成功了的。 “可是至少,我曾经得到过他的宠爱,而你,却什么都没有。”如意轻笑出声,冷冷地说道,“被自己的长姐夺去所有的锋芒,最痛的人,应该是你吧。” “没错,我恨她,我也恨你,所有接近逸的人,都该死。”兰惜俯视着她,似笑非笑,“不过现在可好了,你孩子没了,日后也同我一样,再也不能有孕,真好。” 她的话,让如意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简直就像是忽然没了生命似的。 “如意,我们都是失败者。”兰惜居高临下地低声笑了起来,笑容满是嘲讽,“这下好了,就算你像我长姐又如何,你永远都是替身。” 如意刚刚经历过的小产,兰惜也是经历过的,那种仿佛呼吸也是一种痛楚的感觉,任凭着身体里的血液消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她都是经历过的。 “真是可笑,她居然还想救你……”说到这里,兰惜的眼底划过恨意,那种几乎席卷一切的恨意。 她恨的不止是那个被沈逸在意着的沐流云,她更恨那个明明该是满腹心机却偏偏依然有着善良之心的沐流云,她被算计了那么多年,她明明该是最娇纵跋扈、手段狠毒的沐家嫡女,明明该是人人喊打痛恨的沐流云,可是偏偏所有一切都和她预料的不同,一切都不一样。 “难怪爷会喜欢她,那样的女子……”如意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谁说沈逸喜欢她,谁说的……”兰惜忽然拔高了嗓音,狠狠地凑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冷冰低吼,“没有喜欢她,没有喜欢她。” “放开……”如意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身体经历了小产哪里还有力气,这会儿苍白的脸色微微发青,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块,甚是可怕。 兰惜却没有松开手,墨色的眸子里血红一片,她只是不断地呢喃:“他没有喜欢她,不许你胡说八道,不许你说。” 就在如意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兰惜却忽然松开了手,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床上,如意艰难地抬起头,只看到沈逸立在兰惜的身后,刚才点了她穴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如意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是火辣辣地痛,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收下你,是因为你是安王送来的人,而不是因为你像她。”沈逸淡淡地望着面色发青的如意,深邃的冰眸里倒映着如意的狼狈。 “你……知道?”如意艰难地发出声音,天知道她说出这三个字她的喉咙有多痛,而她的心却比火烧似的喉咙更痛了百倍。 她确实是安王的人,因为她的容貌有几分像流云,安王便派人训练她,举手投足、说话语气、连笑容眼神都模仿得极好,她其实早就见过沈逸的,或许是她太平凡,所以他没有记住当初那个站在他面前脸红地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她。 因为知道是他,所以如意努力地学习,她所求不多,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便好,沈逸对她的好是她从未想过的,人前温润儒雅的他对她事无巨细地照顾,温柔地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安王让她监视沈逸,一旦沈逸有异动就要回报,然而他却忘记了,女子终究是女子,在她们的世界里心爱的人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沈逸在她心里便是如此,即使她知道自己只是替身,她也义无反顾。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把我书房里的账册誊抄了一份给安王,用来作为要挟我的把柄,当然那其实只不过是我的试探而已。”他坐在她的床边,依然是温柔的动作,但是眼底却是冰冷一片,他说,“可惜,你并没有通过我的试探。” 如意拼命摇头,想同他解释,她确实拿走了账册誊写了一遍送去给安王,但是她却只是抄了其中那些并不重要的数字,其他的都是她胡乱写的,她从没想过背叛他,她只想着如何能帮到他。 “这么美的一张脸,那么像她……”沈逸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痴迷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娇唇,却在下一秒凝结成冰,“可是,我却容不下背叛的人。” 被心爱的人活活掐死是什么感受? 如意只知道她的心痛得快要死了,她的泪水打湿了、前襟,她甚至没有挣扎,任由着那人缓缓加重了力气,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她只是失神地望着他,望着那个依然是温柔如水的眉眼,却闪着杀意将她置于死地的男人。 “我,爱,你。”被掐住的脖子发不出声音,她却是对着他,最后说了三个字,只有口型,伴着微笑和眼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题外话】:虽然如意戏份很短,但是小夕也是挺喜欢她的,能够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的人,真是不多呢。。。 第三百十三章 她的失望 沈逸的宠妾如意夫人,就这么忽然死了,死于小产,这个名字成了沈府的禁忌,谁都不许提起,兰惜始终记不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恍惚记得那天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死如意,再然后便跟着失去了意识,等她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没了呼吸的如意,和脸色难看的沈逸。 她没想到的是,沈逸并没有追究事情的经过,只是深深地看了如意一眼之后,让她处理如意的后事,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完美地编出一个死因,交代为什么如意夫人会突然间暴毙。 流云知道如意的事是第二天下午,那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清风苑,沫离给流云换药的时候不小心说出来的,流云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久到沫离以为她大概不会再开口了。 “所以,晔那天说‘那是她的命’,其实不单单说的是那个孩子吧?”流云蹙了蹙眉,神情微有几分恍惚,像是在沉思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 果然又是她自以为是了么,以为自己猜中了开头,便能顺藤摸瓜地猜中结局,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救下那个无辜的孩子,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她的以为而已。 也许东方晔早就看透了这个局,却碍着她的自以为是才没有明说。 想来也是呢,沈逸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会留一个随时随地会倒戈相向的人,所以他根本就是冷眼旁观兰惜安排的那场戏,或许是她高看了兰惜,十五岁的兰惜还不够格成为沈逸的搭档,至多不过是一枚有用的棋子罢了。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许多事,脑海里一段接着一段不停地翻滚着前世的一切,也许前世的兰惜亦不过是一枚棋子,如同这一世一样,或许真的是她错看了沈逸,这个男人没有心,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所有他想得到的,为了爬到更高的位置罢了。 “怎么了?”东方晔走进屋子,朝着沫离摆摆手,她便福了福身退出了屋子,东方晔从流云背后将她搂进了怀里,察觉到她几不可见的战栗,心底微微一沉……她,该是想到了什么事了吧? “你早就知道,沈逸不会留下如意的命,对吧?”流云径自地坐着,没有如往常那般靠紧他。 “恩。”若是了流云这个时候抬头,便会看到素来清冷的东方晔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慌乱,和狼狈。 流云轻笑一声,带着十足的自嘲:“只有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去救她。” 她从来不怕被人把她当成傻瓜,可是东方晔不是别人,那天的事,他一定在心里嘲笑她了吧,这么愚蠢的她。 “我以为你很了解沈逸。”东方晔的声音里,娓娓透着几分叹息,他知道她又钻进牛角尖里去了,她总是喜欢这样为难自己,即使知道很多时候糊涂的人才是最幸福的,还是要努力地保持清醒。 她容忍不了一丝一毫的隐瞒和欺骗,她是个纯粹的人,黑与白有着清晰的分界线,她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她亲近的人,因为信任,所以才会任性地索要更多的真实。 她能够容忍苏婉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和陷害,却无法容忍东方晔一点点的隐瞒,因为放在心上所以越发在意,因为在意所以才会难过。 “晔,我是你妻子,是注定要立在你身边的人。”流云很失望,心底的难过一圈一圈地如涟漪般泛滥开来。 她知道东方晔想要保护她的心,他想要她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保持着善良和纯真,可是这样的她要怎么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同舟共济,她不是菟丝花,她不需要东方晔如乔木般为她挡风遮雨。 可是东方晔却不够信任她,不相信她能如他这般坚强,也不相信她会如他这般清醒,他是怕她cha手吧?一如她会伸手救如意,他怕她的一时心软会怀了整盘棋,所以他隐瞒下了所有的一切,直到如意死了,直到棋局结束。 “我还有解释的机会么?”东方晔叹了一口气,忽然发现有一个聪明敏锐的妻子,也不是一件好事,古人所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吧。 “你说,我听。”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安王想要拉拢沈逸,至少表面来看沈逸是安王那边的人,但是沈逸城府极深,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人,所以才有了如意,安王培养了一个如意,不止是让如意监视沈逸,更是在告诉沈逸,他掌握着他的一切。”说到这里,东方晔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再次庆幸自己早早地把她拐到了身边护着,要不然如今她必定会成为安王笼络沈逸的棋子,若是安王对流云起了心思,那便不是当初对付沈逸那么简单的事了。 流云动了动,伏在了东方晔的怀里,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沈逸留下如意,宠爱有加,将她捧到天上去,但是沈逸并不是贪恋女色的人,所以他不会留下如意,他要借此告诉安王,他可以投靠他,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他的牵制。他想表达的事很简单,若是安王相信他最好,若是不相信他,他也不是非安王不可。”东方晔说完,流云陷入了沉思。 也许,她真的思考得太简单了,东方晔思考问题往往从大局出发,而她则喜欢从细节延伸,也许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 “还生气么?”东方晔轻声问她,见她放软了身子,他知道她没有生气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丫头xing子倔强,若是真的惹恼了她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幸好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解释清楚她便也想得通透了。 “我会努力跟上你的。”所以,不要松开她的手独自前进。 “原本只是不想让你烦心,你有孕在身,我实在是担心……”东方晔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我保证,以后绝对是知而不言,言无不尽,好吗?” 流云点点头,郁结在心的那口气终于舒了出来。 第三百十四章 与子偕老 如意的事再没人提起,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流云偶尔想起的时候,会思索一下她会不会也如她一样重生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再做别人的替身,而是安心地做自己。 有时候,能够做自己,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手受伤的关系,东方晔干脆也不去前厅用膳了,反而陪着她在清风苑用晚膳,有时候端王和侯爷在外办事,菱婉和矜陶便来找流云一起用膳,至于杨馨这两日倒是跑得没影没踪的。 只要流云身边有人陪着东方晔才放心去办事,否则便是几乎将书房都搬到了房里来了。 就像这个时候,用完午膳没多久,流云便嚷着无聊,东方晔说陪她下棋,她也没什么心思,便说要用左手练字,俏皮地让东方晔陪着一起用左手,无奈的小侯爷只能陪着她一起用左手写书法。 “东方晔,你是逗我玩吧?你左手明明就会写字。”流云丢开笔,愤愤不平地走到他身侧,这家伙左手写出的字和右手写的字完全不同,右手的字刚劲有力,而左手的字则多了几分飘逸,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笔迹。 “我也没说过我不会用左手写字啊。”东方晔很无辜,他会的东西那么多,要是一样一样交代怕是她也记不住吧。 “……”流云语塞,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她还是不高兴这家伙什么在行。 原本流云也就是无理取闹,想着看东方晔出丑,她前世的时候因为右手扭伤过一阵便用左手练过字,如今再用左手虽然不熟练,但是写了一会儿便找到感觉了,虽说自己不如右手的娟秀,倒也是不难看。 但是,不难看的字和东方晔左手写出的字,却是天壤之别。 “以前身子不好,阿靖和阿霖在院子里习武,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后来觉得看着他们练功夫没什么意思,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唔……左手的话,写字画画都没问题,毕竟那时候比别人多了许多时间,除了看书练字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这些倒是大实话,那时候身子不好,多走几步路都觉会喘,十岁以后身子越发病弱,甚至连房间都出不了,才会多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 每次听他提起往事,她都会有心疼的感觉,虽然他总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是她能想象那个画面,苍白的少年孤独地坐在窗前,羡慕地望着院子里两个弟弟能够挥汗如雨地玩耍,而他却只能在屋子里看书,那种寂寞应该是常人无法体会的吧。 “以后你做什么,都有我陪着你。”流云伸出手,温柔地拥着他,这个男子永远都是一脸安静沉默,她不知道这样隐忍内敛的xing子是经过了多少时间的打磨,但是她知道一定有过很多心酸。 他应该会怨恨吧,为什么自己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拥有不了,所以那时候,才会偷跑出去,想要寻找所谓的自由。 那次听他提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事,那时候的她真的太小了,零星的记忆偶尔浮起,她实在记不太清楚四五岁的事情了,但是她很高兴,因为当时的一时兴起,而让她得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如意郎君。 也许东方晔是对,很多事,都是命。 她一直都在想,若是前世她没有一眼爱上沈逸,没有心心念念地要嫁给他,没有倾尽一切地围着他打转,也许她也会遇到东方晔,然后爱上他,毕竟爱上他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如今重活一世,让她有机会再遇东方晔,让她可以嫁给他,知道这世间有一个人,在她看不到的的地方默默地等着她长大。 “来,我们练字。”东方晔笑了笑,由后搂着她的腰,左手从她左边绕过去,执着她的左手,落笔写字。 他的字很漂亮,不对,应该说是他们的字很漂亮,那是他们一起写下的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流云低声念着白色宣纸上的字,嫣然一笑,“这是告白?” 东方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麻麻的,让她忍不住畏缩了一下,不满地娇嗔:“别这样。” “别怎样?”东方晔起了闹心,手臂微微收紧,让她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他张开嘴,啃咬着她白皙的脖子,惹得她微微战栗。 “东方晔,你在做什么?”流云低声叫了一句,挣扎地要推开他,无奈她的力量在他的面前完全就是以软击石头,随着她的挣扎,他的啃咬越发地重了,直闹得她身子也软了下来。 “你别闹,会伤到孩子的。”流云蹙眉,这家伙平时很少这样闹她,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更是规矩得不得了,他永远都是这样心平气和的样子,只要他不想让人看到他心底的情绪,别人便怎么都看不到。 东方晔低咒一声,恶狠狠道:“要不是你怀着孩子,我就在这里办了你了。” 听到他孩子的话,流云忍不住失笑,这家伙总是这样,平时看起来清冷淡漠的模样,一副最好谁都离得他远一点的样子,可是偏偏经常会冒出一些稚气十足的话,让流云又好气又好笑。 她知道他忍得辛苦,可是她又不能告诉他其实她也忍得辛苦,尤其是每次被他撩拨得不能自己的时候,身体渴求着他的满足,然而理智却提醒着她什么都不能做。 “我为你忍这么久,等他出生以后,你要补偿我。”实际上,东方晔暗暗计划着起码一两年以内不要再生孩子,等他吃饱喝足了以后再谈生孩子的事。 他从来不是好色之徒,也不是纵欲之人,但是自从有了流云之后,她的甜美便让他欲罢不能,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怎么会对一个女子迷恋到这种程度,不过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要抱着她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他难道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流云握拳,有时候真的要被这家伙的孩子气给弄疯了,推了推他,让他别再继续闹腾,怀了孕的身子比平时敏感了许多,她可不想真的擦枪走火伤了孩子。 感觉到流云的拒绝,东方晔无辜地抓着她的手往他身下探去,委屈道:“可是,弟弟很饿。” “……”流云泪了,胎教啊,她还怀着孩子呢,他给孩子的胎教就是教他怎么好色纵欲么?是儿子倒也算了,那万一是女儿呢?这是要教她变成色女调戏美男么? 第三百十五章 要他纳妾 有时候流云觉得,若是日子能救这样过下去的话,也是很幸福的。 平平淡淡,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就像百姓平凡的生活,谁能说他们不幸福呢?相较之下,豪门世家里的人,未必比那些贫穷的百姓活得轻松。 不过,谁都无法选择出身,得到多少便要牺牲多少,这个道理流云很早以前就明白,她从不会觉得辛苦,因为她身边有东方晔,只要他在身边,再多的辛苦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 打从有孕之后,流云的胃口比从前好了许多,身子困乏起来下午能睡两三个时辰,这种时候东方晔便坐在塌子上看账册,或是处理公文。 这一日下午,流云吃了些点心,便拉着东方晔聊着八卦,倒也不觉得困顿,这时候大夫人凌澜忽然来了,流云面上欣喜,心底却是划过一阵疑惑,虽说她如今和凌氏的关系处得不错,但是说到底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经常会命人送些补品过来,但是自己却是难得过来一趟。 “晔,澜姨陪我聊会儿,你去书房忙吧。”流云也是聪明人,见凌氏扫过东方晔一眼,便知道她是在想办法支开东方晔,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是不能让她太费脑筋,便开口打发了东方晔。 “那你聊会儿,我晚点再过来。”东方晔伸手将毯子拉上来些盖住流云半个身体,旋即对凌氏说道,“那就麻烦澜姨照顾一会儿她了,我一会儿再过来。” 东方晔走了以后,沫离端着花茶进来给凌氏倒茶,倒完茶福了福身,便要离开。 “沫离……”凌氏忽然开口唤住了沫离,那厢脚步微微一顿,疑惑地转过身望着凌氏,不明白大夫人忽然叫住她有什么事。 “这丫头打从十岁便跟在晔儿的身边,如今算来也该有七八年了吧?”凌氏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话是对着流云说的,但是提问却是对着沫离。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进府九年了。”沫离半低着头,态度恭敬。 沫离在清风苑乃至整个侯府都有一定的地位,东方晔从不吝啬对她的赞许,甚至在众人面前也从不掩饰对沫离的信任,因而大家都认为沫离是东方晔的通房丫头。 这已经是一种十足的默契了,不需要少爷明说,就连大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不久之前,东方晔打算成婚,凌氏提起了沫离的事,想问一问他要不要成亲之后将沫离一起纳了,东方晔才第一次正面回应了关于沫离身份的事,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大夫人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记得他似乎是拒绝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竟是过去了九年了。”凌氏偏着头,像在怀念什么似的望着沫离,然后又说,“沫离入府的时候,晔儿不过十五六岁,那时候他xing子冷,不爱说话,澜姨打发了不少丫头去服侍晔儿都被他送了回来,唯独沫离,他是留下来了的。” 话说到这里,流云已经大概猜到这位大夫人想同她说什么了,面上依然摆出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心底却是冷笑开来。 原来,流云还是太天真了,她以为自己站在大夫人这一边便能得到她的维护,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打着让东方晔纳妾的主意,想来可笑,她还以为她和大夫人已经有了默契,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便该互相帮助,却没想到先来拖她后腿的竟然是这位大夫人。 “沫离确实能干,不止把清风苑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将妾身伺候得极好,难怪夫君会对她赞许有加。”流云点点头,一派自然地回应大夫人,一脸怕她不相信似的说道,“要不是沫离在,妾身哪里能这么安心地养伤。” 见流云这般坦率,凌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认真地打量流云的神情,并未发现半点虚伪和做作,反而像是发自内心地感谢沫离似的。 “澜姨今儿来,其实也是有事要问你。”话说到这里,终于要进入主题了,只见她扫了一眼立在边上默不作声的沫离,旋即对流云说道,“你有了身子,不宜忧思过重,再者你如今有孕,便不能伺候晔儿。从前晔儿身体不好,不能行房事倒也罢了,如今他的身子日益好了,也该纳一两个侍妾在身边伺候着才是。” 果真是要他纳妾呢,流云抿唇不语,平静的面色让人看不出喜怒。 “晔儿是我姐姐唯一的儿子,又是侯爷的世子,名正言顺的小侯爷,日后他是要继承候位的。子嗣也是他要承担的责任,流云,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能理解澜姨么?”不待流云给出答案,凌澜继续说道,“至于侍妾的人选,澜姨的想法也是有一些的,沫离伺候了他近十年,对晔儿的生活习性了若指掌,你和她又相处了一段日子也算是不错,纳了沫离之后你们两人也好有个伴。” 流云依然抿唇不语,立在一旁的沫离更是垂着头,神色不明。 “澜姨也是为你考虑,沫离毕竟是我们府里的侍女,日后成了晔儿的侍妾,便能名正言顺地服侍你们夫妻俩,再者她掌管清风苑也能师出有名。”凌澜倒是真的为东方晔和流云考虑的,若是从外面选个女子纳进来,万一和流云脾xing不和,到时候也是个麻烦事,这段日子她观察下来,东方晔还是很宠流云的,若是她不高兴,到时候把人赶走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沫离是大夫人的首选,xing子乖巧沉静,在东方晔身边多年,算得上是心腹侍女,又伺候了流云一段日子,那日流云对沫离的维护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才萌生了让东方晔纳沫离为妾的想法。 “澜姨问过爷么?”流云偏过头,脸上没有丝毫怒色,反而坦然地很,“若是爷答应,那媳妇自然没有什么立场拒绝的,不过说到底,这也是爷自己的事,若是媳妇自作主张,爷定然会不高兴的。” 大夫人想象过流云许多反应,唯独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把烫手山芋丢给东方晔,若他能这么容易被说服,大夫人还用来同流云商量么? 当然这些,大夫人是不会告诉流云的,她只想着如何能让她劝东方晔再纳一房。 第三百十六章 她的坚持 大夫人在房里说了许久,流云倒是没cha几句话,而沫离更是像隐形人一样候在一旁,直到大夫人离开都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一离开,沫离便立刻跪在了地上,用她从未有过的卑微的姿势,认真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流云并没有阻止她,反而等她行完礼,才悠悠开口:“你和晔之间是清白的,这一点我很清楚。若是你们要有什么,早就该有了,哪里还用等我进门。” 她的观察力素来敏锐,一眼便能看出沫离和东方晔之间有没有暧昧,她很清楚东方晔是什么样的人,那个人重承诺,既然许了她一双人的承诺,便是粉身碎骨都不会失信于她。 至于沫离,她对东方晔有尊敬、有崇拜、有信赖,却唯独没有男女之情,这也许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一个女子在东方晔身边呆了将近十年,却没有爱上他,这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流云不知道的是,在沫离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是喜欢过东方晔的,毕这样完美如天神的男子对她信任有加,任是谁都会心悸迷恋的,但是她知道公子在心门之外筑起了高高的墙,即使是这个在他身边呆了许多年的人,依然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疏离感,他明明就在她面前,但是她却偏偏觉得他们之间宛若天地之遥,她试图走近他,却发现,他的防备无懈可击,她甚至觉得没有人能攻陷。 直到前年,她无意中发现了公子的秘密,看到了素来冷漠的公子脸上出现了一抹近似宠溺的微笑,他低着头坐在窗前剪纸,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看到了公子所剪的那张脸,她见过,沐府的嫡长女,沐流云。 她忽然就明白了,原来公子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怪物,他也有放在心尖上的人,即使那个人尚未长大,尚未来到他的身边。 那种感觉很微妙,从那时候起,沫离觉得自己对公子的感情从男女之情上升到了亲情,仿佛是永远无法割舍的越过男女之情的另一种情感,她很庆幸,因为当她终于理清心绪之后,公子重新对她展露了友善和淡笑,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子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他或许只是在等着一个结局,一个她是否能放手的答案。 很幸运,她通过了他的测试,成了有资格立在他身后的被他信任的人,主子的防备心极重,能被他信任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便是被他视作家人的。 再后来,公子果然娶了沐府嫡女,那个传言中娇纵狂妄又张牙舞爪的嫡长女,沫离的心里是五味翻腾的,并不是那种女人的妒忌,而是单纯地为公子打抱不平,她一直都觉得以公子的条件纵然娶一国公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当沐流云真的嫁进来时,她看到公子和少夫人那般快活幸福的模样,看着他们脸上甜得甚至连他们这群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沐府嫡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公子的笑容多了许多,心情也开朗的许多。 “沫离,我不爱管事,并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流云的话,拉回了沫离的思绪。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奴婢从未对公子有过非分之想,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公子和少夫人。” 话说得很好听,但是流云是不会让她真的伺候他们一辈子的,她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别说是在侯门世家,就算是在百姓中也该是嫁人了的,而她却依然在清风苑做着管事的侍女。 想到这里,流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为沫离寻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直看得沫离心底发毛,她自然是不会想到,在她担心被少夫人误会的时候也,她们家少夫人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做红娘拉红线。 “若是澜姨一定要你嫁给晔呢?”流云歪着脑袋,问得很敷衍。 “奴婢……”她咬了咬牙,素来沉稳的沫离竟然一下子答不上来了,面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紧。 沫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竟是忘了,或许是因为在清风苑呆的时间太长了,也或许是因为公子对她信任而纵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卑微的下人,卖身为奴,便是一辈子没有自由,也没有自主的权力,主子就算让她嫁给马夫她也只能照做,更何况如今要她嫁的人是公子,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可是,沫离一点都不想成为公子和少夫人之间的隔阂,她不想让少夫人为难,更不想让公子讨厌,她只想做好如今的本分就好。 “好啦,别咬唇啦,回头让晔看到了又要说我欺负你了。”流云朝她招了招手,拉着沫离坐在她的床边,拍拍她的手,扑哧一笑,“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和晔都尊重你的选择,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我们都不会勉强你。” 闲暇时,沫离听晚清说过关于之前浅澜差一点被送去给沐府大少爷的事,少夫人便是当着众人的面让浅澜自己选择,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当时浅澜和晚清的感觉了,她拼命咬着唇,才阻止了欲落的泪水。 她对公子死心塌地是因为他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而她对少夫人忠心耿耿则是因为她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如今想想,大概也只有他们这一对夫妻会对一个卑微的侍女这样看重,而被他们重视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成为他们感情道路上的绊脚石呢? “谢谢少夫人体谅。”沫离松开贝齿,眼底闪烁着感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家公子会喜欢上少夫人了,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若她是男人。应该也会喜欢上她吧。 只不过么,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要说服大夫人改变这样的想法,还是要东方晔跑一趟才行,流云默默地低头沉思,她这个少夫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去阻止大夫人给东方晔纳妾的,唯一能拒绝的人,也就只有东方晔一人了。 这么盘算着,在书房的东方晔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旋即挑了挑眉,往流云的房间里看去,敢情是这丫头想他了么? 而事实证明,他真是太乐观了。 第三百十七章 表明立场 当流云没心没肺地把大夫人对她说的话事告诉东方晔,并且让他自己处理的时候,东方晔的脸色很难看,流云却没有半分罪恶感,压根就没觉得自己这是在打小报告,也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给大夫人找麻烦。 所以,当东方晔晚膳之前要出去一趟的时候,流云很淡定地点点头,然后看着他往大夫人凌氏的院子那个方向走去,她挑了挑眉,抿唇淡笑。 她知道东方晔不会同意纳妾,说不上来是哪里来的笃定,但是她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东方晔极少会出现在凌氏的院落,当他走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但是立刻就恢复了冷静,引着他往屋子里走去。 “晔儿,你怎么来了?”凌氏也有几分诧异,她原本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同东方晔开口让他纳妾,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就这么来了人,让她忍不住怀疑他的来意。 “澜姨有意让我纳妾?”东方晔不兴拐弯抹角,别看他外表温吞,骨子里却是个雷厉风行恶的人,素来不喜欢说话拖泥带水。 “流云都同你说了?”大夫人微微蹙眉,对流云告状的举动有些不满,只是她暂时忘记了,最后的决定权在东方晔的手里,流云虽是正妻,却也没有权力替东方晔纳妾的。 察觉到东方晔扫来的目光泛着冰冷,大夫人只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他正思索着该从哪里着手似的,不停地打量。 “我不会纳妾。”东方晔很少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对凌氏说话,凌氏不止是他的阿姨,也算是他的养母,东方晔对她始终有几分尊重。 “晔儿,澜姨也是为你好。”凌氏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不留余地,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旋即又微微软了下来,“澜姨知道你喜欢流云想要对她好,这些澜姨都能理解,也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她护着她,但是你也需要有人在身边服侍你的。” 在凌氏眼里,再没有比子嗣更大的事了。 然而这些,却是东方晔最痛恨的,他素来最厌恶的就是宅门里的斗争,为了子嗣为了地位,勾心斗角,明明该是最亲密的亲人,却偏偏斗得你死我活。 他其实很庆幸,因为东方霖和东方靖是无比清醒的人,懂得作壁上观,不参与那些女人之间的斗争,这才保住了他们的兄弟情义,身在侯府已经是一件极寂寞的事了,若是连兄弟都没有,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澜姨希望我爹纳妾么?”东方晔忽然扬起脸,认真地望着凌氏,静待她的回答,而她却是微微愣住,说不出话来。 哪个女子希望夫君纳妾,谁会希望有别人来分享自己的爱?没有人,绝对不会有人这么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澜姨自己也不想我爹纳妾,又何必cha手我和流云之间的事。”东方晔微微扬了扬眉,淡淡一笑。 其实说到底,也许旁人不知道,他又怎么会不清楚,他和澜姨之间不过就是一场我情我愿的戏码罢了,她需要一个儿子稳固地位,所谓的视若亲子其实也真的只是‘视若’罢了。 “晔儿,澜姨是为你好。”凌澜眉头皱得死紧,对东方晔有几分微词,当然她不会真的对东方晔生气,她若是生气也就是对那个不懂事只知道告状的媳妇不高兴。 “总之,纳妾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澜姨日后再不要提起了。”说完这些,东方晔抬脚便走。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考虑凌氏的心思而打感情牌,但是这段日子观察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该姑息凌氏对流云的试探和咄咄bi人,流云是什么xing子的人他太清楚了,若是她在意的人对她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她即使为难总也是会妥协的。 而东方晔要的,从来都不是流云的妥协。 他的冷硬,是为了保护流云,他希望自己的态度可以给澜姨一个警醒,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由她安排的少年了,他已经长大了,再不会乖乖地在她手里听话顺从的人了。 他离开之后,凌氏坐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才沉下了脸。 “夫人别气恼了,大少爷也是心直口快。”落缨是凌氏的陪嫁丫头,跟着凌氏嫁入侯府也已经许多年头,她没有嫁人,始终陪在凌氏的身边。 “果然不是亲生的,对他再好也没用。”凌氏的端庄神情下,是一片冰冷,她叹息一声,唇瓣泛着讥讽,“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还真是没错的。” 见她言语中透着沮丧,落缨倒是柔声地劝道:“少夫人刚刚嫁来侯府,正是新婚燕尔,这时候夫人让大少爷纳妾,也确实早了些,夫人一片好心,大少爷和少夫人未必能懂。” 得了落缨的劝,凌氏的目光却未有回暖,反而摇了摇头:“晔儿对我始终有隔阂,打从十五岁那年回来以后他就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听话乖巧的少年了,这些年他变得越发深沉,我也越发地看不透他。” 对于东方晔的疏远,凌澜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刚开始她只以为是他身子不好才不愿意见人,后来却渐渐发现他沉默地望着她的时候,那双墨色的眸子仿佛能将她看穿似的,让她的心也跟着越发不安起来。 “落缨,你说……晔儿会不会知道姐姐的死……”忍不住地,提到了她的姐姐凌玥,而她的话也让一直保持着温和微笑的落缨变了脸色。 只见落缨朝着门外探了探身子,确定门外没人,才压低了声音对凌氏说道:“夫人,过去的事就不要提起了,若是让人知道了……”她抿了抿唇,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老爷都没再追究,夫人就忘了吧。大少爷打从出生开始便是养在夫人的院子里的,直到十五岁才单独去了清风苑,这些年夫人待大少爷的好我们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说大少爷不是夫人的儿子,就算是老爷,对夫人也是满意的。” 可是,真的满意么?凌澜在心底冷笑,若是真的满意,他又怎么会一直让东方晔唤她澜姨,又为什么执意没有让他唤她娘亲,在东方远的心里,永远就只有她的姐姐。 凌氏死死地握着拳头,微微发白的脸色泄露了她的不甘,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在这一老一小的心里,却依然抵不过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姐姐。 第三百十八章 把他养胖 “黄焖鳗,松鼠桂鱼,龙井虾仁,水晶肴蹄,貂蝉豆腐,清汤燕窝。”沫离立在桌子边上,说着小厨房准备好的晚膳,顺便问问流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她再去让小厨房加一些。 流云偏头沉吟一声,吩咐了沫离多准备几道菜,似乎胃口不错的样子,倒是让沫离十分惊奇,这位少夫人的xing子还真是古怪,白日里闹了这么一趟,她却也是半分不安都无,对公子托付了全然的信任,让他独自去处理这件事。 “你们家公子每天陪着我吃这些吃不饱的东西,都瘦了一圈了。”流云掩着嘴吃吃地笑,其实倒也没这么夸张,流云如今的膳食都是根据陆明给出的药膳食谱,他也是考虑到可以让他们夫妻俩一起补身子,给出的食谱倒也是能为东方晔调理身子的。 除了一顿药膳,陆明还特意给了沫离一张点心的食谱,让厨房的师傅在做点心时放入些没什么中药味的草药,既不影响糕点的口味,又帮着她调理身子安胎,对流云来说这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公子原本也不爱吃那些大鱼大肉的,如今和夫人倒是极配。”沫离的话说完,流云倒是安静了下来。 说起来,东方晔确实消瘦,除了面上微有几分苍白之外,单薄的身子也让人担心,虽然他从没在她面前发病,但是从沫离的口中她还是知道了一些从前他发病的事,似乎,很痛苦。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东方晔一走进饭厅,便看到流云坐在桌子边上发呆,忍不住戏谑地说道。 见公子回来了,沫离便退出去让人把晚膳端上来,其实今儿用饭已经晚了些,要不是少夫人下午吃了些点心,这会儿早该闹着饿了。 “我是在想,你真的太瘦了,该怎么帮你养一点肉出来。”说话间,还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东方晔的腰身,不过瘦归瘦,其实他的身体还是很有料的,想到他光着身子的样子,流云的脸轰地红了起来。 “云儿,注意胎教,我可不想女儿出生以后变成色女。”东方晔淡淡地撇她一眼,见她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的身体看,再见她脸红羞怯的样子,他也猜到这丫头在想什么东西了。 “你说什么呢?”流云怒了,一爪子拍过去,看似大力,其实拍到东方晔身上也不过像是打蚊子似的,没有半分力道。 晚膳送来之后,沫离便福了福身退出房间,候在门外。 这是流云和东方晔的习惯,用膳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看着,东方晔细心地帮流云布菜,将鱼刺挑出之后才将鱼肉送到流云面前的小碟子中,见她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微笑,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低声说道:“趁热吃。” 若是从前,流云绝不会想到,会有一个这样心细如发的夫君,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小侯爷,也不是皇上口中的经世之才,他不过就是个心疼夫人的男子。 自从之前流云吃鱼卡到鱼刺之后,东方晔便接手了为她挑鱼刺这个艰巨的任务,虽然当时流云再三强调自己真的只是不小心,平时从未卡到鱼刺,他还是依然故我地为她挑鱼刺,再后来她也习惯了。 东方晔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就是固执的家伙,永远不要想说服他,他认定的事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当然流云不知道的是,东方晔其实很享受为她布菜的感觉,这种时候他觉得他们并不是小侯爷和少夫人,他们不过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和睦甜蜜,拥有着全世界最平淡的幸福。 “澜姨怎么说?”流云低头用膳,一边又咕哝了一句。 “食不言寝不语。”东方晔默默念了一句,惹来流云一个冷眼。 “那你以后睡觉别说话,也别来闹我。”流云冷哼一声,十分不要脸地抛出一个威胁。 然后,视节cao为无物的小侯爷立刻调转枪头,缓缓说道:“我告诉澜姨我不会纳妾,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流云忽然觉得,让东方晔去交涉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妙。 她一直都以为东方晔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却没想到自己高看他了,他压根就是个任性得要命的家伙,哪有儿子这样对母亲说话的,好吧,虽然他们并不是亲生骨肉,但是总也是澜姨把他养大的吧。 “你不知道澜姨的xing子,这一次若没有同她表明立场,日后定然会麻烦不断。”东方晔又为她拣了一块鱼肉,然后抬头看向她,“你也不想整日和她斗智斗勇吧?澜姨不是你们沐府那些妻妾,她若是真的算计起人来……总之,虽然现在会让她有些不快,却绝对好过以后纠缠不休。” 见他这样说,流云只好耸耸肩,反正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想她当初在沐府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在侯府有东方晔这个大靠山,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忽然觉得之前步步为营的想法,仿佛有些太过小心了,不免心情好了起来,裂开嘴笑了笑,愉快地低头吃起鱼来。 虽然不知道流云在想什么,不过见她很高兴的样子,东方晔也就放心了。 “对了,杨馨和你妹妹兰惜,似乎走得很近。”东方晔倒不是特意监视兰惜,他派了人盯住沈逸,才注意到了这件奇怪的事。 “杨馨和兰惜……还真是臭味相投。”流云撇嘴,显然对这个组合十分厌恶,不过心里倒也是防备,两个敌人连成一线,还真是让人不安。 上次如意的事结束地太仓促,流云也不愿恋战,实际上她很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兰惜,因为每次见到她都没什么好事,所以她已经默默在心里发誓,以后有兰惜的地方她绝不出现,她根本就是个灾星。 “端王在临阳城可能还要呆个十来天,到时候他回京城,杨馨自然也只好走了。”东方晔沉吟一声,思索着最好有什么理由不让杨馨靠近清风苑和流云。 流云耸耸肩,不予置否,反正她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连提都不想提她,因而随意地扯开了话题:“对了,不是说东方靖要回来了么?” “恩。”东方晔点点头,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那家伙倒是回来了,只不过么,一回到临阳城,先回的不是侯府,而是……青楼。 第三百十九章 花魁大赛 望着流云一身男装,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东方晔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也是第一次亲身体会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东方靖回了临阳城,但是却先去了青楼,那么吸引他连侯府都不回的地方是什么?流云状似不在意地随口一问,东方晔也只是随口一答,结果……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流云本就容貌精致,长眉若柳,身材虽然娇小,但却也是个翩翩如玉的美少年,腰系玉带,手执折扇,姿态闲雅,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一双笑起来弯弯的清眸,清新俊逸中透着贵气。 她怀了孕,东方晔是极不赞同她出门的,还是去鱼龙混杂的青楼,他就忍不住扶额,从来不知道他的小妻子是个这么爱凑热闹的人,从前不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这会儿怀了孕却是越发调皮任性起来了。 偏他又受不住她撒娇卖萌,他敢肯定要是他再不同意,她可能就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了,以免她闹得过分动了胎气,他也只好应下了她,想着她也闷了好几天,手臂上的伤也已经大好,这会儿怕是闷得慌,既然她想出府凑凑热闹,他便陪在她身侧不离开半步便是了。 “一会儿不许离开我身边,知道么?”东方晔见她满脸的喜悦,倒也不忍3d苛责,她素来xing子淡,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虽然他实在不明白不过就是一场花魁大赛而已,又有什么好去凑热闹的。 流云点点头,她其实并不是对花魁大赛感兴趣,她只对那个能让东方靖感兴趣的青楼女子感兴趣,东方靖那个家伙生xing风流,但是流云却知道那家伙精得很,看似阅女无数,但是真正能爬得上他的床的却是屈指可数,要不然他这个侯府三少爷也不会人称笑面虎,早就该改名好se鬼了。 见流云敷衍的样子,东方晔认命地叹了口气,反正打从自己明白喜欢上她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都要为她操心了,瞧着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压根就忘记自己怀孕两个月的事了,前几天还口口声声同他谈什么胎教问题,看看她自己的胎教,直接把孩子带到青楼来胎教么? 马车停在了聚香阁门外,东方晔扶着流云下了马车,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来过一次的地方,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她还女扮男装地来这里抓雨宸,末了被东方晔顺手带走不说,两人还遇上了刺客,就是那一次,她知道了他是那个救了她许多次的白衣男子。 两人都是男装,东方晔不能如往常那般揽着她,只能微微落后一步,护着她往里走,两人挨得紧,有什么事东方晔一伸手就能将人搂到怀里,所以他还是很放心的。 “晔,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这里遇见么?”流云笑眯眯地望着他,媚眼如丝,情意绵绵,让他小腹微微一热,忙不迭地别开视线。 “小侯爷来了?三少爷在楼上,要不要去三少爷那儿?”聚香阁的是认识东方晔的,见到他有些惊讶,毕竟这位小侯爷极少过来,每次来也不走正门,都有小厮将他从侧门直接带到雅间,这倒是第一次从正门走进来。 “不用了,带我们去平时的雅间好了。”说完这句,他又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不用去打扰阿靖了。” 意思就是,不用告诉东方靖,他在这儿的事。 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忤逆了小侯爷的意思,她引着他们往二楼走,期间目光却是落在流云的身上,瞧她一身华服装扮该是哪家的小公子,再看看小侯爷护着的模样想来地位不低,可是临阳城里的少爷公子们她大多是知道的,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面生的小公子。 “这是沐家公子。”东方晔冷冷地瞥过去一眼,没有明说流云的身份。 沐家二公子容貌俊逸,极少出现在烟花之地,因而没见过也是很自然的事,这么想着,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流云是沐家的二公子沐雨宸。 见被误会了身份,流云倒也没解释,想着雨宸从前极少出门,临阳城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如今虽然跟着他爹做生意,去的也皆是酒楼之地,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他爹应该不会那么早就把他带到青楼来谈生意吧? “二位公子请。”推开二楼正中的雅间,透过窗子看到的是楼下的舞台,他们的视野绝佳,别说是舞台了就是楼下大厅也都一清二楚。 “让李冬过来伺候就行了,你去忙吧。”东方晔挥挥手,便有礼地退了出去,没多久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端着精致的酒菜走了进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对着东方晔却极为尊敬的样子,掠过流云的时候微微一顿,惊讶一闪而过,立刻被长长的睫毛掩住。 流云在心底暗叹,倒是个善于隐藏心思的少年,而且他对东方晔的尊敬似乎并不像一个客人,倒像是……对待主子。 “聚香阁其实是慕容山庄在临阳城的其中一个打探消息的据点。”东方晔开口为流云解惑,见她恍然大悟地张着嘴,颇有几分忍俊不禁。 而那立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冬这会儿又忍不住多看了流云几眼,像是不明白素来清冷的小侯爷怎么会对一个少年这般迁就宠溺。 “我和秦逸交情甚笃,所以但凡是慕容山庄产业的人,对我都像是半个主子。”东方晔又解释了一句,见她眉眼间闪过笑意,也跟着笑了笑。 流云在笑什么?自然是在笑这家伙的懒惰,明明自己就是庄主,还硬是抓着秦逸做挡箭牌,硬是给自己套上一个副庄主好友的身份,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是最好的,既有特权,又不用担责任。 “秦逸真惨。”流云认真地作出评价,要是秦逸这会儿也在的话,一定会对流云的评价表示感动,因为这一直都是他的亲身感受,摊上东方晔这么一个似友非友的主子,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失策的事了。 “那不是菱婉?”流云指了指舞台角落那个紫色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凭借着对菱婉身形的熟悉,立刻就认出了她。 堂堂郡主之尊,子女则么会出现在青楼里,而且……还是着了女装? 第三百二十章 巧遇故人 说起为何菱婉会在聚香阁,要从了两年前说起,十五岁的菱婉那时还在军营,一次和将士们去了一个小城,救下一个名为何涟漾的女子,据说何家犯了事,男丁充军,女眷被贬为奴,年轻貌美的女子悉数落到了人贩子手里,就是那时候菱婉认识了涟漾,那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个女子,白莲一般的清纯可人,尤其是她怯生生望着菱婉的时候,她简直觉得自己都忍不住张开手臂将她挡在身后了,便是这样的女子拦在了他们一行人的面前,冒着被马蹄子踏死的危险,求他们救一救同行的老伯,据说那个人和她也只是刚认识而已。 老伯后来还是死了,但是涟漾却被菱婉买走了,她将卖身契交到她的手里,然后给了她盘缠让她找个小地方过日子,菱婉不可能将她带回军营,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顿她,再后来他们便没见过面了。 直到这一次,菱婉路过聚香阁,抬首间竟看到涟漾一身红衣,立在二楼转角处的楼阁,衣襟微微敞开,面露风情,媚然入骨,鬼使神差间菱婉便走进了聚香阁,着一身华贵的服饰,一脸的生人勿近。 聚香阁不仅是临阳城有名的青楼,也是出了名的酒楼,并没有规定女子不允入内,只是通常名门闺秀都不会踏足这样的烟花之地罢了,小厮见菱婉一身贵气自然是不敢怠慢,二楼雅间都已经满了,便将她引到了高台边上的位置,并不引人瞩目。 “你们每日都这么多人么?”菱婉坐下之后便问一旁伺候的小厮。 菱婉刚才已经打听了涟漾的事,小厮说涟漾在这儿叫涟姬,是他们聚香阁的红牌,多少男人趋之若鹜的女子,一年多以前被人卖进这儿,刚来的时候她寻死了好几回,被关起来折腾了好一阵,出来之后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如今已经成了聚香阁出了名的美人之一了。 “今儿是花魁大赛,临阳城不少公子少爷们可都来了,小姐刚才提及的涟姬姑娘今晚也是要角逐花魁大赛的,小姐可是不知道,今晚不少公子们可都是冲着她和海棠姑娘来的,人说聚香阁三宝,便是涟姬,海棠,汀漓,都是绝色倾城的雅ji。”小厮显然看出菱婉似乎对涟姬很感兴趣,看她出手阔绰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晚,说是花魁大赛,实际上却是拍卖花魁初夜的日子,不然哪儿会有这么多人来呢?” 见小厮神秘一笑,菱婉倒是眉眼一挑,心下暗暗舒了口气,原本的忧心忡忡倒是消散了不少,旋即淡淡地朝着小厮笑了笑,竟是让在见惯了美色的小厮脸上一红,只觉得眼前这个带着几分冷漠气息的女子竟是不比涟姬姑娘差。 “这花魁大赛是要怎么比呢?”菱婉见小厮利落地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颇为好奇地问道。 听得她问这个问题,那小厮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花笺,匆匆一扫大约有十来种花样,颜色各异,图样也都不同,不过清雅的花笺倒是十分别致,他将花笺平摊在桌上,旋即指了指花笺说道:“每张花笺五百两银子,到时候代表哪位姑娘的花笺卖出去最多,便是她得了花魁。” 这倒是个极新鲜的法子,菱婉的视线落到小厮抽出的三张花笺,便是代表了他之前提到的聚香阁的三位红牌,代表她们的花笺图样比其他来得更为雅致,这般别出心裁的方式倒是头一次听说。 相较于一掷千金的做法,这样的方式更低调了许多,菱婉不得不暗叹聚香阁老板的聚财本领,第一波选花魁用了这样带几分悬念的方式,第二波拍卖初夜才是一掷千金,既满足了那些公子哥们的虚荣心,又能二次聚财,单单是这一夜的利润,恐怕就要抵得上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谁都能买她们的花笺么?”菱婉把玩着手里的花笺,眉尾微微上扬,“如今最叫座的应该就是这三位了吧?” 小厮点点头:“是,她们三位如今旗鼓相当,都是今晚花魁的大热门了。”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其实更好奇的是,这位小姐过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这是一万两银票,买海棠和汀漓的花笺。”说完,将银票放在桌上,目光却始终落在空落落的高台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小厮一脸惊奇,他本以为菱婉打听了那么多涟姬的事,就算是要买花笺也该是涟姬的,却偏偏绕过她买了其他两人,倒是让他越发不懂了。 不过,客人的心思他们永远是不懂的,他唤来一旁的侍女,让她去十张取海棠和汀漓的花笺来,然后便恭敬地退到边上去招待其他的客人了。 菱婉把玩着买来的花笺,若有所思地拧着柳眉,小厮说如今姑娘们都不见客,在准备一会儿的花魁大赛,所以她也只能干坐在这里,自以为是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帮涟姬,若是如小厮所说她如今尚是雅ji,那也许她还能帮她脱离青楼,毕竟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就在菱婉思绪飞转间,她的举动已经落在了二楼雅间那两人的眼中,流云这会儿也正凑热闹地想要买花笺,尤其是知道聚香阁的老板是东方晔之后,更是想感觉一下一掷千金的霸气,反正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东方晔自是乐得看她高兴。 照着东方晔的吩咐,李冬把把刚才陪着菱婉的小厮换来询问了一番之后,便将菱婉买了一万两花笺的事回报给了小侯爷他们。 “晔,你说……菱婉郡主这是在玩什么?”流云从一堆花笺中挑出了涟姬的,若有似无地说道,“她这是想帮她,还是不想帮她?”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东方晔耸肩,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和菱婉没什么交情,要不是这次她住到了侯府,他们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才是,更何况这位传奇似的郡主,谁能摸得准她的心思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风情涟姬 要说这聚香阁的三位红牌姑娘,确实有红牌的实力,涟姬擅琴,海棠擅舞,汀漓擅歌,三人的容貌更是各有千秋,涟姬风情万种,海棠清新脱俗,汀漓柔媚可人,所谓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的便是她们这样的女子了。 虽说是十位姑娘夺花魁,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她们三人的表演罢了,其他人都只是她们的绿叶,为了衬托出她们的风华绝代,但看公子少爷们为他们疯狂的模样便可知一二了。 涟姬一袭红衣似火,眉如笔画,眼如桃花,转盼多情,悠然的风韵全在眉梢,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眉目间含情带怯,一上台便惹得众人心痒难忍。 “真是个美人胚子,给爷把她叫下来,今儿不管她得不得花魁,爷都要她陪着。”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牛犊,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往桌上一砸,大声找来,硬是要让人把涟姬给叫下来。 “连少息怒啊,若是真的心疼我们家涟姬姑娘,不如一会儿多捧捧场,到时候我们家姑娘得了花魁,公子也好**一刻啊。”翘着兰花指,笑容满面地说道。 “爷要个女人还用么麻烦?赶紧的,废话不要多,把她给我叫下来。”那个被称为连少的,是临阳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piao赌样样精通,尤其是玩女人方面更是一把好手,临阳城的青楼就没他没去过的,他爹是个做生意的,平日里便极少在临阳城呆着,这个儿子又是他的老来子,几乎是捧在掌心里宠着长大的。 说话间,涟姬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她缓缓走下台,抬眼便瞧见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闪人,谁知她人还没走远,便被连少的手下给拦住了,扣着她的手腕往连少这儿拖。 这聚香阁不是个闹事的好方,谁都知道这幕后老板有两把刷子的,只是这连少素来嚣张跋扈惯了,压根就不懂得收敛为何物,硬是要在这儿闹腾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众人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要说这会儿不乏达官贵人,也有不少人想把这涟姬压在身下,但是为了这么个青楼女子怒发冲冠,大家倒也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的,毕竟来这聚香阁是图个乐子,谁都不想来这儿惹事,到时候得罪连家事小,万一要是被谁抓住了把柄,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的。 “连少,这是演的哪出?今儿奴家忙得很,没工夫招待连少呢。”涟姬微微挑眉,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种,清莲似的容貌和发sao的举动竟是无比和谐,而她的目光却是往某处一扫,瞥见那人似乎站起身来,面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 “涟姬姑娘,爷我可是每日都在捧你的场,怎么,今儿你就是这么回报爷的?”连少眉头一紧,他身边的手下立刻挡在涟姬背后,不让她后退。 “今儿是花魁大赛,临阳城的达官贵人可是齐聚一堂,连少可要悠着点儿。”涟姬的笑容里带着嘲讽,她可是听到了一个消息,素来得宠的连少最近惹的事多了,连老爷气得要命,扬言要将他丢出族谱,当然也只不过是个传言,毕竟连家这个儿子不止是个老来子,还是唯一的儿子。 她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根本就是往他伤口上撒盐,之前就是因为他和某个达官贵人的儿子打了一架,他爹把他打了一顿不说,还把他的银子都给停了,要不是后来他各种求饶,这会让他还出不了门呢。 不过吧,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记不住教训,好了伤疤忘了痛,没多久便故态萌发,这会让不是又来聚香阁闹事了么? “怎么着,以为自己是红牌了就了不得了是不是,爷告诉你,今儿就是在这儿要了你,你也拿爷没辙。”连少并不是个狠角色,但是被人一激那脾气可就暴躁得没边没际的了。 这话,可就难听了,不止涟姬面色微变,连的脸色也变了。 当然,聚香阁再有后台,这会儿也只有能出面劝着,只见她风情地掩嘴轻笑:“连少看重我们家姑娘可是我们聚香阁的福气了,只是今儿确实人多,要不然明儿连少过来,让我们家姑娘亲自服侍连少?” 这已经是底线了,也是给他的台阶,他若是再纠缠不休,场面可就真的不好看了,只可惜,脸皮这样的事永远都是给有脸的人的,像连少这样的人永远都是不懂得分寸为何物的。 “老子看上涟姬是她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惹火了老子谁都别想好过。”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连少也放起了狠话,前段日子他可是过得窝囊,被人看扁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出门自然是要把丢了的面子给找回来的。 “连少这是要闹事了?”见他这般不听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富家公子官宦少爷没见过,像连少这样的纨绔子弟更是见得多了,只见她冷下了脸对连少说道,“所谓来者是客,我们聚香阁从来都是欢迎客人的,但是若连少是来闹事的,那我们聚香阁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能任人揉捏的。” 被她这么一说,连少这会儿是真的没了台阶,众人纷纷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等着他收拾残局,被人一激,他面上发狠,猛地抓过涟姬往怀里一拉,她挣扎着推开连少,见她这般抗拒连少更是怒火中烧,狠狠得扣紧她的手腕,冷冷道:“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爷今儿就在这里办了你,看你再嚣张。” “啊……”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呼痛的人却是连少,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华府女子,指尖一根银针闪着银光,她动作极快抹地过连少的手腕,痛得他立刻松开了手,她忙将涟姬拉到身后,冷眸狠狠地瞪向连少,沉声说道:“欺负弱女子,你算什么男人。” 【作者题外话】:还两章下午。。。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东方三少 “哪里来的野丫头,本大爷的事你也敢管?”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弱女子这般轻视,任谁都吞不下这口恶气,何况是向来张扬傲气的连少,不过立刻他望着面前女子的眼神便有了变化,从怒气冲冲变为色迷迷的,只见他上下打量了女子几眼,然后说道:“你也是聚香阁的姑娘?瞧着这娇俏的小模样,倒是别样风情。” “放肆。”出手的人自然是菱婉,她剑法卓绝,但是如今没有长剑在手,单靠赤手空拳她这么个弱女子绝不是是连少身边那些侍卫的对手,不过若是要靠一手精湛的金针入穴的本事,她可是在军营里跟着一个老军医学了两年的。 “哟,还是个小辣椒,倒是合了哥哥的口味。”连少眯起眼,满嘴的污言秽语,那眼神更是活脱脱地要将菱婉给扒光了似的。 “就凭你?整个一尖嘴猴腮的样子,还是别在这儿污了大家的眼了。”若是以为菱婉xing子淡,不与人为敌,又不会说话,那可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她当初在军营里得到一众兄弟将士们的喜爱可不单单凭着一身医术,更重要的是她直爽的xing子,还有那一张嘴就能把人气得半死的本事,加上和军营里的人混迹多了,听多了荤段子的人自然是脸皮厚实。 医者心中是无男女之别的,当初在军营里老军医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那些伤在腰上或是腿上可能要将衣裤褪尽的地方,菱婉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利落治伤,这样刀枪不入的刚毅可不是一般女子拥有的。 “你……”这话,算是彻底把连少给得罪了,他最忌讳的便是别人嘲笑他的样貌。 所谓人靠衣装,连少原本容貌不佳,但是着了华服倒也算得上个风度翩翩的少爷,只是和身边那些同样富贵出身的少爷相比,他的那张脸可就真的没得看了,当初他看上一个京城来的世家千金,人家把他那副尊容贬得一无是处,从那以后他便极为忌讳别人提及他的长相。 “给我把她抓起来,爷今儿就要让你知道得罪爷的下场。”连少一声令下,他身后那几个侍卫便立刻冲上前要抓人。 这么大的动静,想要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了,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深知今儿这事怕是粉饰不过去了,既然这位连少不给脸,那她也不用客气,她视线微微抬起,却注意到二楼正面打开的那扇窗子里有人朝着她摇头,她心中困惑不已,小侯爷朝她摇摇头是什么意思,让她不要cha手么? 菱婉身子一闪,那侍卫便扑了个空,端看他们利落的身手和出招的狠劲,她便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很多时候实力悬殊却未必是成败的关键,只见她手指微动,指尖的银针迅速抹过靠近他的侍卫,但是她忘记了,他们可不是娇生惯养的连少,她所刺中的穴位是让他们麻痹和疼痛,却不能将他们一击即中,也就是说她的反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作用,除非,她能一出手就要了他们的命。 对熟悉周身大穴的医者来说,刺入死穴要人性命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菱婉学金针入穴的医术是为了救人,从没想过用来杀人,更何况杀人是要偿命的,纵然她是郡主之躯也不能幸免,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她自认自己还没这个勇气。 “嘶……”身子一躲,腰际撞上了后头的桌角,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动作也迟缓了下来,正对的侍卫一掌便劈向了她,她咬着牙,准备硬受这么一下。 只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反而落到了一个带着玫瑰香气的怀里,玫瑰香是青楼女子最爱用的体香,她微微蹙了蹙眉,却知道自己如今正被一个男子圈在怀里,那么也就是说,他刚刚应该抱着一个青楼的姑娘或是,身在一群青楼女子之中。 想到这里,原本心中对出手相救的这个人存的几分感谢也都消失殆尽了,她向来都不喜欢喝花酒的男人,玩物丧志说的便是这样的人,这也是她后来一直不喜欢呆在京城的原因之一,世家千金们除了攀比家世便是虚与蛇尾的客套,纨绔子弟们更是疯玩起来毫无分寸,相较之下倒不如军营来得轻松自在。 “怎么,吓傻了?刚才看你挺身而出的样子,还以为是个胆子大的人呢。”伴着低低的笑声,搂住她的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他们这厢暧昧丛生,连少却是刷得白了脸,连连后退,不甘地低叫一声:“靖公子。” 能被尊称为‘靖公子’的,除了东方家的三少爷东方靖,不作他想。 连少这会儿脸上的苍白,可不单单是因为东方靖的身份,侯府的三少爷虽然尊贵,但是让东方靖在这群临阳城的纨绔子弟中名声大响却不是因为侯府少爷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这张过于风流倜傥的容貌,和让人误以为好欺负的模样。 当初,东方靖和几个朋友在青楼里闹腾,结果遇上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土豪,带着几个黑衣保镖强装大爷,抢了东方靖手里的雅ji不说,还扬言要东方靖做他的男宠,这可把东方靖惹恼了,当下便把人保镖都给撂倒了,还把那土豪暴打一顿,扒光了衣服挂在花街街头的吊杆上示众,整整闹了一天才把人放下来,最无语的是那土豪的爹还亲自找到了东方靖,割地赔款各种讨好殷勤地道歉,才把这件事给了了。 打那以后,谁都知道这位靖公子看似温和无害,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惹谁都别惹他,到时候把人整得哭爹叫娘的,神仙都救不了。 “蝶娘,连少脸色这么差,定然是身子不适,还不差人把他送回去,顺便问一问连老爷,他们家公子这条命还要不要了。”东方靖的笑容如沐春风,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感觉一阵阴风拂过。 东方靖不止是聚香阁的常客,更是小侯爷的弟弟,素来将他奉为上宾,这次他一出手便把人吓得半死,难怪刚才小侯爷示意她不用出手,看来小侯爷是早就看出是三少爷会出手的吧。 “是不是我的拥抱很温暖,让你舍不得离开了?”东方靖低下头,在菱婉的耳边低声说道,意料之中地便被人推开,随后见她面色一白,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了后腰,看来是刚才伤到腰了。 东方靖一伸手,又将人带入了怀里,不理她的挣扎,轻轻地说道:“再乱动,我就在这里帮你看看伤在哪里。” 怀里的女子身子僵了僵,终是停止了挣扎,小巧的耳垂上,也映出了微红。 “蝶娘,这儿交给你了。”揽着她从偏道离开,绕到了隐蔽的房里。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落在菱婉身边那个,一直都注意着他的涟姬身上,自然也不会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和怨恨。 【作者题外话】:先码了一章就先发上来喽,不然又要有亲说小夕骗人了。。。 还有一章小夕继续码哦,写完了再发上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帮人到底 聚香阁的每间房都极有特色,招待不同的客人也有不同的标准,东方靖是聚香阁的常客,因而这儿有一间特意为他准备的房间,事实上这也是聚香阁的做生意的手段之一。 东方靖惯用的房间布置地极为舒适,他向来都是不愿意亏待自己的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要不是他半威胁地将她揽在怀里,她挣脱不掉也只好顺从地跟着他去了房间,实际上她的后腰真的痛得要命,她暗暗猜测可能有些挫伤。 “别动。”将人放到软榻上,见她要起身,东方靖立刻开口阻止,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戏谑道,“都跟着我进到了房里,还矜持个什么劲?” 若不是看出这家伙不过是图嘴上占便宜,菱婉也不会乖乖坐在软榻上,心底暗暗想着,幸好他把她扶到了软榻上,若是他把她扶到床上,纵然他看起来不像小人,她也是要胡思乱想的。 “你和涟姬认识?”东方靖从另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瓶,然后走过来,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菱婉立刻抓住她的手,眼底闪过震惊,这家伙……这家伙会不会也太粗糙了,男女有别,他竟然一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 见她的动作,东方靖也是微微一愣,尴尬地退后两步,英俊的脸上也划过一抹尴尬,他发誓他是真的忘记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是个女人,平日里混迹的不是大老爷们就是青楼女子,哪儿那么多男女授受不清的规矩。 “你可能是后背有挫伤,这是云南最好的伤药,我帮你叫个人进来帮你?”东方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是涟姬的声音,“靖公子,奴家见那小姐似乎受伤了,需要奴家帮忙么?” 东方靖看了一眼菱婉,以眼询问她,要不要让涟姬进来帮她。 “让涟漾……呃,我是说涟姬进来好了。”菱婉点点头,她本就是来找她的,如今涟姬过来也是正好。 果然是认识的,东方靖心下明了,菱婉知道涟姬从前的名字,他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涟姬的本名,叫做何涟漾。 他走过去打开门,涟姬走进来,少了些人前的风情万种,她立在玄关处,淡笑地看着菱婉,嘴角处的笑容恬静温柔,就像那个多年前的少女,全无半点风尘,一如从前的白莲花。 “这是小姐第二次救奴家了。”涟姬的面上满是感激,还带着一股久违重逢的激动。 “涟漾……”菱婉回以一个温柔的目光,一如几年前的她们。 东方靖的目光扫过涟漾全无杂质的眸子,面上是惯有的优雅淡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只见他朝着涟姬招招手说道:“涟姬姑娘来得正好,她受了些伤,正好你来帮她涂一下。” 说完话,他便推门出去,只留下涟漾为菱婉上药,撩开她的上衣,果然后腰上一大片青紫,血丝在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流动,涟姬将手里的液体倒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涂抹到她的腰际,云南的伤药总是最好的,满屋子都是幽幽的药香。 “靖公子待小姐真好,这瓶云南伤药可不容易得到。”涟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内里的妒忌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坐在菱婉背后,怨毒的视线落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 人和人的差距永远都是这样大,像他们这样的人,受些小伤用的皆是珍贵的伤药,而他们这样卑微身份的人,就算受了重伤也只能咬牙熬过,熬得过便活下去,熬不过便是命。 “涟漾,你怎么会……到这里的?”菱婉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口,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她堕落到这种烟花之地? “小姐给奴家银子的时候被人盯上了,小姐走了以后便有人尾随着奴家……抢了银子把奴家卖给人贩子,辗转着便到了这里,逃不出去也就只好认命了。”涟漾的语气极为平和,仿佛说的并不是她自己的事,反倒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口吻,让菱婉心底一痛,她转过身握着涟漾的手:“不要自称奴家,在我面前,你不是青楼女子,你只是涟漾。” 又是这样的口吻,高高在上地俯视,宛若施舍,若是菱婉能听到涟漾的心声,就能知道她的好心在涟漾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对卑jian之人的怜悯罢了,在涟漾的眼里,这个世界早就满是肮脏了,所有的友好都是伪善的,所有的善良都是虚伪的。 “谢谢小姐。”在青楼里呆久了,便也学会了演戏,涟漾面上是毫无破绽的感激。 没多久,伤药便涂好了,东方靖重新推门进来,见两人坐在软榻上说话,笑了笑说道:“涟姬,楼下正在选花魁了,你不去么?” 本还笑意绵绵的涟漾,忽然面色一僵,不自在地望向菱婉,像是怕被她瞧不起似的,卑微地低下了头。 “可以帮我一个忙么?我想帮涟漾赎身。”菱婉很认真地看着东方靖,她虽然不知道东方靖的身份,但是她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身份的人,聚香阁的对他也十分尊重,若是由他帮忙,她带走涟漾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 “一个曾经进过青楼的女子,就算帮她赎身,你预备如何安置她?”东方靖直言不讳地问道,淡笑挂在脸上没有消退,即使注意到涟漾微微凝固的微笑,依然毫不在意。 “我是从京城来的,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带她回京城。”若是没有遇到涟漾倒也算了,如今又再遇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抛在这里的,当初她太年轻,考虑事情不够周到,匆匆留下了银子便离开了,才让她这几年过得这么惨,她只是想尽力弥补自己曾经犯过的错。 她的话,让涟漾的脸上闪过惊讶,显然没想到菱婉是京城的人,更没想到她想得这么远,若是去了京城,那么临阳城这儿的一切,应该就能抛却了吧。 “可是仁郡主,若是端王爷知道你带一个青楼女子回去,应该会很不高兴吧?”东方靖笑着说完,他对面两个女子的脸色,皆是陡然一变。 第三百二十四章 别样心思 烟花之地是个泥潭,不用整只脚踩入,只要鞋子上沾上过泥泞,便是一辈子都擦不掉的痕迹,所以,一旦堕入青楼,便没了成为正妻的资格,即使只是为人侍妾都需要各种心机手段,当然还有青楼女子的绝色容貌。 这是所有青楼女子都心知肚明的事,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坠入风尘,便是一辈子的事,无论是雅ji也好,高调宣称只卖艺不卖身也罢,她们身上都贴着同一种标签,风尘女子。 当然,也有许多青楼女子为人侍妾的例子,但是大多皆是昙花一现,将她们纳入府中,新鲜感一过之后便将之抛之脑后,不会理会她们这些毫无背景、身份卑jian的青楼女子该如何同府里那些家世姣好的女子斗狠,甚至在她们眼里,那些青楼女子不过就是一尊花瓶,买回去放着,一段时间便会忘记,再不会想起。 世人不会立在青楼女子那边,不论她们遭遇了什么,抛弃或是欺辱,都不会有人为她们说一句话,反而会嘲笑她们不自量力,卑jian的人永远都该是卑jian的,永远不要妄图改变命运,因为宿命,是不可逆转的。 但是即使看过了那么多嫁入豪门却不得善终的事,青楼女子却依然一心想要嫁给权贵,为奴为妾都好过在风尘里翻滚,也许她们是对的,同样是接待恩客,同时接待无数恩客和只接待一个恩客,自然是不同的,但是她们也忘记了,当那一个恩客对她们失了兴趣以后,便是她们朝着毁灭近了一步。 涟漾便是这么多期待嫁入豪门的青楼女子之一,但凡是聪明的女人都会凭着自己的力量离开青楼,她们永远都更相信能够虏获男人的青睐一辈子。 她刚刚被送来聚香阁的时候,试过自杀,也试过逃跑,后来渐渐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也渐渐明白了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成为红牌,成为一个能够让男人为之疯狂的女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待价而沽,才能不被硬推出去接客。 这次花魁大赛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最好的人选,东方靖。也许别人认为这个靖公子花心多情,流连花丛,很多人想征服他,这样多金又温柔的男人,身份尊贵,容貌英俊,是涟漾脱离聚香阁的首选。 所以,她才会在下来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被人拉着到了连少的面前,因为她看到了东方靖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她的身上,她太明白男人了,尤其是像东方靖这样出众的人,他的身边围绕着太多女人,他阅女无数,即使她有着绝色的容貌都未必能入他的眼,让他记住,唯一能让他记住的便只有特别的事,比如……连少的闹局。 她想过超过十种方式倒在东方靖的怀里,或是以悲惨柔弱的方式跌在他的脚边,她太懂得如何利用女子的娇弱燃起男人的保护欲,可是她唯一没有计算到的,是菱婉的出现,那个曾经将她拯救却又将她抛下的大小姐,又一次在她最卑微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甚至依然如上一次那样挡在她的面前。 但是,涟漾早就不是从前的涟漾了,她已经不会再如从前那样感激她了,落在地狱里的人,相信的只有她自己,因为,没有人能拯救她,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只有她自己,只有靠着自己的力量才能走出地狱。 更让她愤怒的是,眼前这个大小姐竟然是郡主,仁郡主的名号连她这个青楼女子都是听过的,知道她是京城的传奇女子,知道她是端王那个顽劣又出色的幺女,知道她是许多女子追逐却又无法超越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她尊贵的身份让涟漾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云泥之别。 “涟漾,你怎么了?”菱婉微微蹙眉,以为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无法将她带回去而失落,便连忙说道,“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放心。” 为什么她总可以这么自然地说出这样善意的话,为什么她能够这样善良天真地帮助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人?越来越多的愤怒在涟漾的心底涌起,要不是她已经可以最自然地掩饰情绪,这个时候她的神情应该已经扭曲到不能自己了。 “还有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郡主?”菱婉眯起眼,仔细地打量东方靖,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到过她。 “郡主如今可是住在我家里。”东方靖勾起邪气的坏笑,朝着她微微颔首,“我是东方靖。” 东方靖?东方侯爷的三少爷?难怪这么眼熟了,东方靖的眉眼间和东方侯爷有几分相似,难怪菱婉会觉得他似曾相识了。 听说菱婉住在东方靖家里,涟漾的心里忽然又泛起了一股不甘,她费尽心机地想要接近东方靖,然而菱婉竟是早就住进了他家里了么? “所以,郡主是要将她带到侯府么?”东方靖似笑非笑地望着涟漾,他并不清楚菱婉和涟漾之间的事,但是他看得出来菱婉对涟漾的善意,只是……他很想知道这位聪慧的郡主殿下有没有注意到涟漾眼底若有似无的怨恨和愤怒。 菱婉咬唇,思绪飞转,东方靖虽然有些讨人厌,但是他却没有说错,她如今住在侯府,总不能把一个青楼女子弄去侯府,即使她不在意,总也要为侯府考虑,万一被人知道聚香阁的红牌住在侯府,岂不是要为侯府找麻烦了么? “若是你缺一个侍女的话,端王爷应该不会管你在临阳城买了一个侍女回去。”似乎是有点不忍看她双眸失去神采,东方靖终究还是给了她一个建议,还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建议。 “侍女……”她皱了皱眉头,转向涟漾,“可是会不会太委屈了。” 这时候,涟漾忽然双膝跪下,面上凄凄:“若是郡主不嫌弃,涟漾为奴为婢都愿意报答郡主的大恩。” 第三百二十五章 所谓威胁 二楼雅间,李冬被流云打发了去打听刚才楼下发生的事,雅间就只剩下她和东方晔两人,其实她的手伤已经大好,但是东方晔还是让她尽量少动,便端着碗喂她吃东西。 “晔,你说菱婉怎么会认识涟姬的?”单从刚才发生的事,流云就能肯定她们两人一定是相识的,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一个是郡主一个是青楼女子,她们怎么是怎么认识的? “没有人生来便是在青楼的,涟姬也是两三年前才到的聚香阁。”东方晔淡淡地回答了她一句。 “那个涟姬,是什么样的人?”流云支着头,好奇地问道。 东方晔抬头扫了她一眼,直直地把她的八卦心打散:“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聚香阁的老板么?”流云瞪他,涟姬好歹是聚香阁的红牌,他怎么会不知道? “慕容山庄的事,大多是秦逸在处理。”言下之意,他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知道。 流云再次在心里默默为鞠躬尽瘁的秦逸鞠了一躬,怎么想都觉得他实在太辛苦了,搭上这么一个主子。 “不过我倒是听聚香阁的管事提过一次,这个涟姬……野心很大。”东方晔犹豫了一下,才用了野心这样的词汇,男人的世界和女人的世界是不同的,所以野心的意义也不一样,不过他想流云应该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野心很大?流云眯起眼,立刻就明白了东方晔的意思,看来这个涟姬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物,她已经自动将菱婉算在了好姐妹的范围里,自然不想她被人欺负了的。 就在他们闲聊间,李冬回来了。 “为涟姬赎身?”这个结局,是流云没有想到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靖公子知道么?”东方晔漫不经心地问道。 “蝶娘本意是不愿意放涟姬姑娘的,但是因为是靖公子开的口,蝶娘便只好放人了。听说,用的是一万两的白银赎身。”李冬将所打听到的,都告诉了主子。 一万两白银,为聚香阁的红牌赎身,还真是白菜价了。 若不是东方靖开口,纵然是十万两,都未必能帮涟姬赎身,她可是聚香阁的三红牌之一,多少男人为了见她一掷千金,让蝶娘失了这么一个摇钱树,她怕是肉痛得紧了。 “告诉蝶娘,十日之内琴悦楼会搬离临阳。”东方晔依然是淡漠的口吻,说的是临阳城的另一大青楼,管事的湖娘和蝶娘是死对头,琴悦楼总是找聚香阁的麻烦,蝶娘每次都想出手反击,秦逸却总用制衡的说法阻止蝶娘。 “蝶娘若是知道小侯爷愿意帮忙,一定会很高兴。”李冬暗喜,相较于琴悦楼屡屡找麻烦,用一个红牌涟姬换取琴悦楼的消失,蝶娘一定会十分愿意。 流云偏头看向李冬,她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个涟姬,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别看涟姬姑娘看似风情万种,实际上涟姬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待人接物皆是礼仪俱佳的,蝶娘曾说她同寻常千金小姐也没什么差别,听说她从前确实出身富贵人家,后来家道中落才被辗转卖到这里,说起来也是个身世可怜的人。”显然李冬对涟姬的印象很不错,或许该说聚香阁里的人对这个红牌都很有好感。 任何地方都有各自的规则,青楼也不例外,红牌女子和寻常的青楼女子是有贵jian之分的,管事的总是能用最快速度在一群人里寻找出有机会成为红牌的女子,加以培养,成为台柱和头牌。 成为红牌的女子,鲜少有如涟姬这样xing子温和的,大多骄傲清高,或是跋扈张扬,而涟姬xing子却是极好,不论是小厮侍女,还是对其他人都是如此,因而聚香阁里的人大多都很喜欢她。 对李冬的评价,流云不予置否,和东方晔相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微微一笑。 流云不知道东方晔在笑什么,但是她心里却是并不太认同李冬的话,青楼的水可比豪门沈府的水深得多了,她这个出身深宅的女子可不相信这世间真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真有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很久以后当她对东方晔说了这样的话时,东方晔只是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边,然后表达出了十分的赞同,待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之后,那人早就走得老远了,当然这是后话。 忽然有人来敲门,李冬过去应门,过了一会儿走进来,对东方晔说道:“知府的沈公子在门外,要让他进来么?” 流云蹙眉,默默扫了东方晔一眼,见他淡漠地不说话,便知道他是在等着她的决定。 “让他进来吧。”流云挑眉,她故意走到屏风后面,让东方晔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 沈逸走进来,并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人,径自坐到了桌子边上。 “没想到小侯爷也对这些感兴趣。”沈逸永远都是这样风轻云淡,连坐在小侯爷面前都是这样。 “沈公子也很有心,不是么?”东方晔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漠地说道,“有事么?” “若是流云知道,你们不过成亲几个月你就来聚香阁寻花问柳,应该会不高兴吧。”沈逸的声音温润如水,仿佛两人是极好的朋友。 “沈公子这是……威胁在下?”东方晔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他从前并没有将沈逸放在眼里,直到后来他觊觎流云,东方晔才将他凡在情敌的位置,后来才发现自己果然是高估他了。 真正的能称为情敌的人,也该和他一样是对流云付出真心的人,而沈逸,他也许对流云是有喜欢的,但是相较于对流云的喜欢,流云身后的财富和她是季家人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若小侯爷是这样认为的,倒也无妨。”沈逸微微挑眉,神色淡漠。 东方晔垂首低笑,沈逸不明所以地皱眉,总觉得东方晔的笑容里充满了讥讽。 “那么,若是要沈公子忘记今日的事,在下该用什么来交换呢?”东方晔支着头,神色慵懒,淡淡地望着沈逸,从他身上实在是看不出他是被威胁的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当面数落 “小侯爷言重了,沈逸并不是那种会背后放冷箭的人,再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小侯爷来聚香阁也定然是有要事,流云自然会理解。”沈逸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滴水不漏。 只可惜,他对面那人是东方晔,是那个除了流云,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东方晔,他压根就没搭理沈逸,若不是流云让他进来,东方晔是从不愿意同沈逸有什么交集的,这个人城府太深,他不喜欢。 “安王爷经常提起小侯爷,说皇上称赞小侯爷有经世之才,几次想来临阳城和小侯爷见上一面,只可惜公务繁忙,抽不出空,便让在下代为转达安王爷的意思。”沈逸一开口,便说起了朝廷里的事。 “之前在京城同他闹得不可开交的人可是我的二弟东方霖,难道他还指望我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弟弟么?”东方晔轻笑着,语气越发地淡漠起来,他实在不懂沈逸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东方晔是站在谁那边的,居然到现在还在打他的主意? “二公子是工部侍郎,职责所在,和安王爷有不少对立政见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安王并不希望小侯爷因为二公子的事对他有成见。”沈逸确实是个不错的说客,至少相较之从前的那些人来说,他确实有几分才能。 不过对他的话,东方晔并不为所动,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说是因为安王,就凭着沈逸觊觎流云这件事,东方晔就不可能同沈逸合作。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亲戚了,兰惜是流云的妹妹,我也算是流云的妹夫了吧?”沈逸又说了一句,见东方晔的眉头皱了皱,旋即说道,“她们姐妹俩关系极好,我们若是对立,她们应该也会很难做吧?” 这话,大概也只有沈逸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敢说得出口了,也不知道他是笃定了东方晔xing子清冷不爱打听这些女子间的事,还是笃定了流云不会同东方晔说这些事。 “晔,我听不下去了。”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流云,两手一摊,极为无辜地望着东方晔。 早就知道这丫头的心xing,东方晔也只是笑了笑,偏头看向沈逸,说道:“沈公子不如当面问问流云,她会不会为难。” 不等沈逸开口,流云便走过去坐到东方晔的边上,然后对沈逸说道:“沈公子可以叫我沐小姐,也可以和兰惜一样叫我长姐,但是请不要在人前叫我流云,我们没有熟悉到可以互唤彼此名字的地步,我并不希望被别人尤其是我的夫君误会。” “流云……”沈逸蹙眉,还没从流云也在场的震惊中回过神,当然他更无法理解的是东方晔竟然会把流云带来聚香阁,还让她女扮男装,这简直是他不能理解的事。 当然,这也是沈逸和东方晔不同的地方,沈逸对流云的喜欢转化了占有欲,他可以宠她纵她却永远会有一个限度,而东方晔却不是,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就没打算为他的宠爱设下底线,只要是流云想要的,他都会给她,无一例外。 “另外,我是嫡女,兰惜是庶女,自古嫡庶关系就是一门大学问,所以请不要随意评定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最重要的是,我从不cha手晔在外的事,请沈公子高抬贵手,不要把我扯进你们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从前那个扮猪吃老虎的沐流云,打从嫁给东方晔之后便顺利地恢复了牙尖嘴利的本xing,这会儿有东方晔撑腰,更是挺直了腰板,半点面子都不给沈逸留。 被她这么当面数落,沈逸的面上青红一阵,他是真的没想到流云会在这里,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他一直都以为东方晔会娶流云是因为圣旨,甚至认为他们在人前的亲密不过是演戏而已。 直到这一刻,沈逸才忽然发现也许自己的认知一直都是错的,他自以为是地把东方晔和自己归结成了一种人,同样想要借助沐家财力。 他们都知道国库空虚,也知道在朝廷的对立斗争中需要更大的财力支持,所以沈逸当初才会回到临阳城,想要娶沐家嫡女,便是因为流云代表的是沐府的财富。 “最后一点。”东方晔忽然开口,一派慵懒地对沈逸说道,“我不会和觊觎我女人的人合作,当然这一句你愿不愿意转达给安王,就看你的意思了。” 此话一出,沈逸的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了,他自然是听懂了东方晔的意思,只能愤愤地偏头扫了流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哈哈哈哈……”流云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并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虽然东方晔很喜欢看到流云这么高兴的样子,但是她会不会太兴奋了一点,对胎儿应该不太好吧? “你就不能消停点么?”长臂一伸,将人捞到自己怀里坐定,这动作看得李冬双眸睁大,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转过身去当做没看到,但是就算现在闪人,小侯爷应该也不会相信他什么都没看到吧? “晔,你有没有看到沈逸刚才的表情,好像吞了一只苍蝇。”流云闷在他怀里,咯咯地笑道。 “……”她是一定要用这么恶心的东西做比喻么?虽然说确实有点像,但是这个应该不是重点吧? 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流云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认真地说道:“不过,不和安王合作是正确的,安王不是好人,而且……” 流云的声音忽然停住,不自在地别开眼,心里犹豫起来,她该不该告诉东方晔安王的结局不太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她出事之前,整个临阳城都在议论安王造反的事,说是密谋造反还是什么罪名的她也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清楚的事,便是沈逸听到这个消失时瞬间惨白的脸色,所以她才记住了安王的事。 虽然不知道安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知道但凡是皇帝都不会容忍造反的人,之前东方晔就提过安王送了如意给沈逸,想来是要拉拢他,今日沈逸来为安王当说客,看来沈逸是真的成为安王的幕僚了。 如今想来若是前世沈逸也是安王的人的话,后来安王当时出事竟然没有牵连到他,足以看出这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怕是早就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了吧? “而且什么?”东方晔眯起眼,又是这样游离在外的神情,流云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东方晔心底划过不安。 “总之,安王不是好人,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说服了。”流云认真地对东方晔说完,又加了一句,“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得到他的答应,流云才放心地重新窝到他的怀里,自然没有注意到东方晔越发深邃的眼神,和疑惑探究的神情。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上各种都是四爷和若曦走在一起的消息,看得小夕激动得要命。。。好吧,其实小夕也是《步步惊心》的四爷党(如果可以的话,小夕也是八爷党,十三党和十四党)好吧,贪心的小夕去睡觉了,大家安安哟,么么哒。。。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花魁大赛顺利落幕,花魁汀漓的初夜以万两黄金的高价由临阳城某个财主的儿子夺得,众人哗然。 当然,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秦逸让聚香阁举办的这次花魁大赛真正的意义并不是赚这么次银子,他只是想用这个花魁大赛来试探临阳城那些商贾们的底子,但凡少爷们敢叫价万两银子的人可都被暗暗记在案了的。 至于这些可以做什么,就要看日后慕容山庄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们的了,像是朝廷赈灾或是募捐什么的,可都是笔巨大的财富。 花魁初夜拍卖结束,但是表演还在继续,这时候忽然闯入了两名异国女子,其中名女子手执短鞭,眉宇间尽是张扬之色。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蝶娘堆着笑脸,走过去询问。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姑娘叫涟姬,倾国倾城是不是?叫她出来。”那女子肆无忌惮地环视圈,啧啧说道,“不是说聚香阁是临阳城里青楼的楚翘么,怎么都是这样的货色?” “不知道姑娘找涟姬有什么事吗?”蝶娘又问。 “你只管叫她来就是了。”那女子美眸凛,从袖中掏出张千两银票往桌拍,“千两,让她见客,够不够?” 蝶娘微微蹙眉,看这人就像是来闹场的,但是来者是客,总也不能把人轰出去。 “姑娘,是这样,我们家涟姬刚刚有人为她赎了身,所以已经不是我们聚香阁的姑娘了,若是姑娘执意要见涟姬面的话,奴家自然可以为姑娘传话。”蝶娘眉间含笑,没有半点不耐。 “赎身?青楼女人也有人赎身?开什么玩笑?”那女子蹙眉,不解地问身边的侍女,“有这种事么?” 就在那主仆说话间,涟姬已经楼来了,同行的还有东方靖和菱婉。 “小姐,奴家就是涟姬,请问小姐找奴家有事么?”涟姬的光很淡,带着几分礼貌。 “你就是涟姬?”那女子从到地打量了她几眼,像在审视什么,过了会儿才说,“我要买你,你开个价吧。” 话音落,周围的人便纷纷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不知道眼前这幕算是什么意思,这么个千金小姐模样的女子竟然开口要买个青楼女子,这演的是哪出? “奴家同姑娘素不相识,不知道姑娘为何要买奴家?”涟姬眉头皱得很紧,她如今也是头雾水,她很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姑娘,那么她开口就要买她是什么意思? “我要找个临阳城里最美的女人,你们这儿的人都说聚香阁的涟姬姑娘是最美的,所以我就来了。”那女子倒也爽气,没半分遮掩,大喇喇地说道,“他们说已经有人为你赎身了,那你叫那个人出来,我和他谈价钱好了。” 这般把人当成货物般的口吻,让涟姬面色微微白,她并不是没有让人羞辱过,但是这样在这么多面前这样侮辱她,却是头次。 “姑娘不是翎国人吧?”立在旁的菱婉轻启朱唇。 “我是夏国人。”那女子点头应是。 “夏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同男子样在外骑射,看姑娘身华服,腰际佩戴的属于皇室的玉佩,听闻玉佩的颜色代表了不同的公主,而粉色便是夏国国主最小的女儿阿依玛公主,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菱婉的表情很淡,尤其是在点名她的身份之时,也没半点矮人截的气势。 阿依玛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戳破了身份,尤其面前这个女子脸没有半点谄媚讨好,和平时那些环绕在她身边的人完全不同,让她万分不解。 “堂堂夏国公主,跑来青楼买个女子,若是传夏国皇室,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笑柄。”菱婉眉头挑,似笑非笑。 她游走在军营中,自然也是认识些夏国人的,甚至和夏国皇室也曾打过交道,所以才知道夏国公主身的玉佩,当然对这个小公主阿依玛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听说连他们国主都对这个小公主万般无奈,只想着谁能把人娶走。 “放肆。”阿依玛瞪眼,眼底射出杀气,像是要将人活活射死似的。 “涟姬是个人不是个物品,没有转卖说。”说这句话时,菱婉的脸温和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万年寒冰似的冷漠。 “我出两倍,不,五倍,我出五倍买她。”阿依玛大声说道。 “不可能。”菱婉淡笑着拒绝,心里却知道这个小公主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罢休的了,直都听说只要是阿依玛公主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果然,阿依玛怒了,扬起短鞭就往菱婉的方向抽去,然而她的鞭子却被人握住,只见东方靖将人拉到身后,出手握紧鞭子,个使劲便将鞭子从阿依玛的手里抽了出来。 “公主若是握不住鞭子,在可以好好教教公主该怎么用鞭子。”东方靖邪邪笑,光游移在她身,调戏之意显露无疑。 阿依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扑过去就要抢鞭子,东方靖压根就没把她的花拳绣腿放在眼里,将菱婉往边推,便朝着阿依玛迎了去,手中的鞭子像条蛇似的缠了阿依玛的手腕,将她手腕往后剪,扣着她另只同样反剪在后,短鞭立刻又缠了她的另只手腕。 “你放开我。”阿依玛的双手都背到了身后,被她自己的鞭子缠住,她气得整张脸涨得通红,从来都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哪里有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欺辱的。 “小心。“菱婉惊叫声,只见那双手被制的阿依玛身竟然飞出了条青色小蛇,她手里的银针几乎在同时间飞了出去,小青蛇瞬间落在地,径自挣扎了会儿便没了气息。 “小青,我的小青,你们居然敢杀了我的小青。”阿依玛怒气冲冲地盯住菱婉,“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定不会放过你。” 菱婉却盯着地的小青,冷声说道:“苗疆的七步青,被它咬口,神仙都救不了,阿依玛公主,果真狠毒。” 众人都变了脸色,本还觉得这个公主只是有些娇纵,如今可不这么认为了,哪有人在身藏着这么条毒蛇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好好利用 “我是夏国的公主,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还不快放开我。”阿依玛叫嚣着,原本跟在她身边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抓住,自身难保。 “公主?什么公主?就你这样狠毒的人怎么可能是夏国公主,你在开什么玩笑?”东方靖眨了眨眼,派无辜地两手摊。 “我是夏国的公主,我有玉佩……”她的话还没说完,东方靖已经从她身摘了玉佩,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边念念有词地说道,“做得倒是挺像的,但是这明明就不是粉玉,你少拿这种廉价的东西来骗人了。” 这会儿,众人倒是有点分不清这个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夏国公主了。 “你问她,她刚才明明认出我是夏国公主。”阿依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刚才那个她想狠狠抽鞭子的菱婉身。 只是,菱婉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装模作样地说道:“确实很像,但是似乎确实不是粉玉。” 这会儿,阿依玛才算看清,这两个人压根就是联合起来要欺负她,奈何她这会儿被人制住,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来。 “东方晔……”阿依玛抬看到了二楼的东方晔,立刻大叫了起来,那模样像是见到了亲娘似的,激动得不能自己。 听到她的叫声,东方靖不由自主地蹙眉,他大哥怎么来聚香阁了? “大哥,呃这位是……”东方靖自然是认出了大哥身边的人是流云,但是见她这副男装打扮他总不好戳穿她的身份,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沐公子。”东方晔淡淡地应道。 “东方晔你来得正好,你告诉这个人,我是夏国公主,他们不能这么对我。”阿依玛像是见到救星似的,瞪大了眸子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东方晔还没开口,他身边的流云倒是低低地开了口:“咦,小侯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了?” 当初就是这个阿依玛公主,害得流云差点从马掉来,流云可是记恨得紧,这会儿有机会报仇她怎么会放过,她笑眯眯地看着东方晔,暗示得很明显,让他别cha手。 “我们认识么?”东方晔的语气很淡,仿佛对方真的是个陌生人似的。 “什么?”阿依玛愣住了,没想到东方晔竟然就这样翻脸不认人,虽说之前他们之前确实有不愉快,但是他既然是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不该这样落井石了的。 但是她想错了,东方晔偏偏就是落井石,尤其是当他的光落到东方靖手里的玉佩时,眸中闪过道精光,这个夏国公主屡次惹事,看来是该好好惩罚才是,想来夏国国主也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唔,其实这么多人欺负个弱女子……好吧,阿依玛绝对不是弱女子,不过看着这情况就是东方家的两位少爷要为难这位姑娘了,众人立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这个时候做瞎子是最好的了。 “你次在马厩带了个姑娘骑马,你忘记了?”阿依玛努力地提醒东方晔,继续说道,“还有在京城,那个什么郡主缠着你后来还遇到我的事,你也忘记了?” “郡主?”流云抓到了重点,挑了挑眉,扫了东方晔眼。 “去告诉你。”东方晔轻声对着身边那人说了句,然后再看向阿依玛的时候,已经定了决心这个祸害不能留,定要想办法把她弄走,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他方圆百里。 难得看大哥吃瘪的东方靖心底为阿依玛默哀,原本惹恼了他也就算了,这可是连他大哥都得罪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二楚,得罪了他大哥东方晔,哪里还有活路可以走。 “冒充夏国公主,有意挑起我们大翎同夏国的矛盾,指不定就是别国的奸细。”东方晔的光子变得郑重其事,蹙眉思索了番,然后对东方靖说,“把人带去关起来,让人通知沈大人,就说我们抓到个敌国奸细,冒充夏国公主,让他派人去夏国调查番。” 阿依玛瞪大了眸子,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夏国宫里可是谁都不知道,若是他们去调查,夏国那边必定是不会说他们的公主丢了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管不管她怎么想,这会儿已经有人塞了破布到她的嘴里,架着她往侧门那边拖去,众人见戏散场也就跟着散了,反正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夏国公主,既然是东方家的两位少爷了定论,那她就是奸细,不过人群中还是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聚香阁,像是要去通风报信似的。 实际,这个夏国公主没送到任何地方去,而是留在了聚香阁,相较于其他地方,这个聚香阁对付女人的方法最多的地方,也不怕人逃走,自然是关着她最好的地方了。 当然,东方晔留这个夏国公主,并不单单是因为她狠毒地要将东方靖置于死地,也不是因为她乱说话让流云不悦了,而仅仅是因为她是夏国国主头疼又疼爱的女儿。 “大哥,这个公主……”东方靖原本是想用这个公主,和夏国国主做交易,不过看他大哥的模样,似乎并不单单是想做这件事似的。 “你说,阿依玛要是嫁给沈逸……”东方晔偏头思索起来,呢喃道,“安王和沈逸是相互合作又相互防备着的,若沈逸娶了阿依玛,安王会觉得沈逸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同安王叫板,安王直都在拉拢夏国势力,而沈逸却先他步娶了阿依玛,那么安王会怎么想?” 东方靖偏头看向身侧的大哥,他承认这确实是个挑拨离间的好办法,但是他怎么总觉得大哥似乎并不单单是想挑拨沈逸和安王之间的关系?似乎,大哥更想要的是阿依玛把沈府闹得天翻地覆,让沈逸没时间再来觊觎大嫂吧? 像是察觉到东方靖的戏谑,东方晔转过头看向他,淡淡地挑了挑眉,对他的想法不予置否。 不过么,不否认,便是默认了,对吧?东方靖好心情地想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断袖之癖 流云和东方晔是单独离开的,没有多管涟姬的事,虽然流云对于菱婉为她赎身并且将她带去侯府的事并不赞同,但是她还是没有多作评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她相信菱婉是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要不要吃点什么再去?”两人坐在马车,流云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坐在他的身侧,反而和他相隔了个人的距离,东方晔立刻知道这丫头是在闹便扭了。 “不用了。”流云侧过身子,望着帘子外,耳边响起的却是刚才阿依玛那句纠缠东方晔的郡主。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偏偏她就是在意得要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她努力地平复心底的烦躁,她并不想迁怒于他,她知道东方晔是什么样的人,他再地对她承诺只她人,她该相信的,实际她也直都认为自己是坚信着的。 可是直到刚才,她像是忽然看到了那个深藏在心底自卑的自己,是了,她始终不曾自信,因为在她心里她直都觉得自己是配不东方晔的,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你在不高兴。”东方晔对着她的时候,从没有大声过,向来都是这样轻柔的。 “我没有。”答得太快,反而像是掩饰什么。 “为什么不高兴?”东方晔将人拉过来,她便扭地挣扎,他无奈地叹息声,“是不是阿依玛说的郡主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依然是斩钉截铁的答,气势却弱了不少。 东方晔微微叹息,从前觉得流云吃醋是件很让他高兴的事,因为这代表她心里有他,可是这会儿却又心疼起她来了,这丫头太倔强,常常把事情藏在心里,这次他在场,若是次次她再听到这样的话,而他不在场不知情的话,她是不是就会把自己憋死?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东方晔的语气里多了分无力,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是却始终填不满她心底的黑洞。 “我没有不信你。”流云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太信任他了,知道他不会背叛自己的诺言,知道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可是他越是这样好,她越是觉得这样的她,要怎么配得起那么好的他。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东方晔直都以为自己很了解流云,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觉得也许他所认识的流云只是人前的她,而那个被她藏起来的真实的沐流云,他只见到了小部分。 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她心底的烦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的情绪总是由不得自己控制,没来由地便烦乱了起来,又爱胡思乱想,本以为出来走走会好些,没想到这会儿要府了,便又开始烦躁了。 “晔,我是不是很烦?”流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没有。”东方晔的答很坚决,这会儿他是看出了些倪端了。 书说,孕妇有时候会有些情绪的波动,没来由地对自己失去信心,或是对身边的人失去信心,心里烦乱不堪。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陪在身边,积极地引导,舒缓孕妇的烦乱的情绪,就能让她重新恢复平静。 “我们去走走吧?”东方晔让车夫停了马车,夜晚的湖边没什么人,所以即使流云着了男装也不会有什么人看到。 东方晔给流云套了厚厚的披风,揽着她的腰,两人相携着走在湖边。 “看到了什么?”东方晔低声问道。 “晚风徐徐,波光粼粼,没想到夜晚的玄武湖这么美。”流云呢喃地说道。 有时候,些美景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就如这条玄武湖,除了特定的节日在玄武湖有表演,或是像荷诞那样的日子,其他时候几乎没什么人会想到来玄武湖边散步。 难得的平静,在两人心底蔓延开来,不知是不是晚风吹散了流云心底的阴霾,还是身旁那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心底的烦躁被甜蜜替代,她微微闭眼,享受着这刻的宁静。 但是通常,这种时候都会有人打扰。 “小侯爷?”男子低沉的声音里夹带着分不可置信,视线流连在被东方晔搂在怀里的流云身,面的表情变幻莫测,忽明忽暗。 “有事么?”东方晔依然是风轻云淡的表情,落在那人身的光里却闪过不悦。 “没……没事……末将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原来那人是封寒天,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被东方晔个光,吓得面色阵青阵白的,军营里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抱在起的事看在封天寒眼里并不会特别意外,但是问题是眼前这个人可是小侯爷,是那个天神般完美的小侯爷,他居然搂着个男人,封寒天只觉得自己都要呼吸困难了。 察觉到东方晔瞥过来的冷光,封寒天倏地收落在流云身的光,跌跌撞撞地对东方晔再次保证,“末将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 待封寒天走远,流云才反应过来这位封统领为什么会这么惊慌失措地落荒而逃,然后便是串银铃似的笑声,笑得她趴倒在东方晔的怀里,都直不起腰了。 “有这么好笑么?”东方晔的表情很纠结,他实在不懂流云的笑点在哪里,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只要她高兴就好,看在封寒天的举动逗笑了流云的份,他也就不打算和计较封天寒打扰他们这件事了。 “封统领定以为,堂堂小侯爷在外豢养男宠。”流云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你看到他刚才的表情没,脸发现了秘密怕被灭口的样子。” 好吧,他承认,流云的笑点异于常人,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是他自己的笑点太高。 “晔,你说会不会明天就有传言说你有断袖之癖?”流云不怕死地在太岁头动土。 “那你就是断袖的女人,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东方晔淡淡地扫她眼。 “……”断袖的女人?怎么听着这么便扭? 第三百三十章 蛇打七寸 涟漾以侍女的身份跟着菱婉到了侯府,端王向来不cha手菱婉的事,更何况他此次来临阳城身负重任,整日和侯爷在书房议事,要么就是整日不见踪影,压根就没闲工夫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连端王都不管,其他人就更没有立场干涉了,即使大家都知道菱婉从青楼为个女子赎身然后放在身边伺候,也是没人敢议论句的,但是面不敢说,私里的议论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了的。 这日午流云和菱婉在玉笙楼棋,涟漾立在旁伺候,原本菱婉让她不用这样拘束,她如今虽以侍女的身份留在她身边,但是等他们了京城她就能恢复自由之身,重新开始生活,所以菱婉并没有要涟漾真的做那些侍女做的事。 不过涟漾却很坚持,说她既然留在郡主身边自然该做些事,再说贴身侍女也不用做粗活,些端茶倒水的事她还是能做得来的,菱婉劝说无力也只好随她去了。 “这就是郡主从聚香阁买来的雅ji吧?倒真是漂亮得紧,难怪临阳城的人都说这位涟姬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姿,多少公子哥为了她掷千金,倒也真是有这个本钱。”杨馨是从外面来的,她也住在玉笙楼,她自己的房里自然是要经过院子的,才进来就看到他们在棋,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让她心生恼意,找不到发泄的标自然就只能找了个最弱的冷嘲热讽番了。 “杨小姐。”涟漾微微福身,早先就知道住在这玉笙楼里的除了仁郡主和矜陶公主,便只有位杨家的大小姐了,矜陶公主午便见过面了,这会儿出去办事还没来,这么个面生的自然就是杨馨了。 “除了这副狐媚动人的容貌……这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么。”杨馨打量着涟漾,语带讽刺。 这话让人极不舒服,别说涟漾了,连流云和菱婉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本郡主身边多个人都要同你杨大小姐交代么?”菱婉个冷眼撇过去,她向来清冷,不喜欢在人前摆出郡主的架子,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当然不是,谁能猜得透郡主的心思呢,我也不过是提醒句,玫瑰有毒。”杨馨挑眉,视线流连在涟漾身,似笑非笑。 “谢谢杨大小姐提醒。”菱婉沉声应道,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倒是你才该小心些才是,经常出入沈府的事若是被有心人传京城,到时候皇来个乱点鸳鸯谱可就有趣了。” 她的话,让杨馨面色白,显然她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郡主竟然知道她经常去沈府的事,她连忙扫了眼流云,见她神色自若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沐流云并不如旁人所说的那般聪明。 “不过说真的,郡主把这么个大美人带京城,是要送给谁的?难道要送给你那个风流的堂哥,还是打算把她送去谁家做宠妾?”杨馨扶着颚,面带冷笑,“不是我泼郡主冷水,这个涟姬美则美矣,可是到底是青楼出身,别说是宠妾了,就是送给你堂哥做通房丫头都未必肯要,郡主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这般贬低,让涟漾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没有同杨馨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最不喜欢的便是青楼女子,她爹从前也纳过京城个青楼女子,把他们杨府闹得是天翻地覆,后来还是杨馨想尽办法把那女人撵出去才算作罢。 “不牢杨大小姐费心。”菱婉忧心地看了眼涟漾,心底有几分内疚。 她将人带来,可不是让她在这儿被人羞辱的。 菱婉正要开口,流云却是先她步说道:“听说杨大人最近看个名为紫露的雅ji,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杨大人为她赎了身怕是不日就要纳入府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杨馨也是刚收到消息,她爹如今不在京城而在别的地方,那个女人跟在她爹身边,说是日夜照顾,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妾身如何知道并不重要,妾身好奇的只是在这种时候,杨小姐竟然还有心思来这儿管别人家的闲事。”流云支着头,吐气如兰,笑容恬静。 相较于涟漾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自然是流云更能将人气走,这会儿杨馨便是被她气走了,当然也可能是她要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杨大人……”菱婉小心着措辞,面有几分纠结,她是不屑于探听这些事的,但是杨馨的反应确实古怪,像是被流云戳中了软肋似的,倒是让菱婉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流云这个直呆在清风苑的少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是三弟说的,我也就是随便那么说,没想到这个杨小姐这么介意。”流云不在意地耸耸肩,显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里。 实际,这还真不是流云随口说的,她看出了这个杨小姐对东方晔的觊觎之心,便让季风去暗中探查杨馨的事,没想到杨馨的事没查出多少,他爹杨大人的风流韵事竟然被她给知道了。 当然了,实际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就是对杨馨来说是个打击,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谁不给她这个杨大小姐几分薄面,她爹直没有续弦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丫头从小就霸道,不允许其他女人靠近她爹,却没想到她爹如今年纪这么大了,倒是和个年纪轻轻的雅ji好了,让她这个杨大小姐觉得丢脸极了。 见流云不愿多说,菱婉聪明地没再多问,倒是立在旁的涟漾心底划过丝异样,流云和菱婉棋局素来都是各有输赢,两人倒也不计较,反而相互切磋中各有提升。 “好了,你们家小侯爷亲自来接人,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就避了。”说话间,菱婉已经起身收起棋盘了。 “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流云眼底闪过惊喜,这几日东方晔和东方靖出外办事,都是要到晚膳的时候才会来,这会儿太阳还没山他就来了,让她十分高兴。 “事情办完了就来了,剩的事三弟就能办妥。”东方晔点都不觉得奴役自己的弟弟是件特别不应该的事。 流云掩着嘴轻笑,东方晔朝着菱婉微微颔首示意,旋即接过侍女手中的披风,温柔地给流云系,然后伸手揽着她往外走去。 “这般幸福,真让人羡慕。”菱婉勾唇笑,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而她身边的涟漾,眼底却是冰冷片,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娇柔,她的视线落在满眼憧憬的菱婉身,这个高高在的郡主殿,还真是天真地让人发笑。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受尽羞辱 杨馨霸道惯了,这几日却是被流云和菱婉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加她爹的事让她更是心烦气躁,她点都没有客人的自觉,在玉笙楼里也是照样摔东西,人们无奈之只能将此事禀告给大夫人凌澜,那厢倒是极淡定地让侍女们再送了些廉价的陶瓷品去给杨馨砸。 这日午,她心情郁闷地坐在屋子里,透过窗子看到涟漾从另侧走过来,手里拿着件红色的披风,看这样子似是来给菱婉拿披风的,杨馨冷冷地扬唇,推门走了出去。 “站住。”杨馨趾高气昂地拦在涟漾的面前,涟漾微微皱眉,却还是恭敬地福身请安。 见杨馨望着她不说话,涟漾只好主动开口:“杨小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要去给郡主送披风。” 涟漾的态度,让杨馨极为不爽,心怒气涌起,只觉得连这么个卑jian的奴婢都敢这样对她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本小姐的玉佩掉了,这会儿就你在这院子里,怀疑是你偷的。”这样的招数在大宅子里屡见不鲜,杨馨用起来更是驾轻就熟,只见她退后两步,对身边两个侍女说道,“给本小姐搜她的身。” 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倒是不敢真动手,她们虽然跟在杨馨身边,到底也是侯府的丫头,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涟漾姑娘是郡主的贴身侍女。 “不敢动手?你们今儿要是不动手,本小姐就去告诉你们大夫人说你们服侍不周,以犯,看看你们大夫人会不会把你们打发了卖给人牙子去。”杨馨冷哼声,她的话让两个侍女面色微微变,眼底的犹豫渐渐消散。 “奴婢没有偷东西。”涟漾连忙后退步,这两日在侯府也是听到不少事的,自然知道杨馨定然是拿她出气来的。 “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本小姐按住,衣服扒来好好搜搜。”杨馨翘着兰花指,眼角微挑,见涟漾脸出现了惊慌,烦乱的心里才舒服了些,想着那个永远清冷高傲的菱婉,还有那个张嘴就把她噎个半死的沐流云,她们两个可都是护着涟漾的,她这也算是给自己出气。 “别碰我。”涟漾到底是弱女子,打小娇生惯养,后来流落风尘也只是做些风花雪月的吟诗弹琴,她的力气哪里能抵得服侍人的两个丫头,她被那两人抓住了手,拼命挣扎起来。 这时候,不远处的侍卫听到这里的喧闹声,赶了过来,见涟漾衣衫凌乱地被两个侍女抓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过来。 “你们两个过来。”杨馨挑眉挑,把那两个侍卫叫了过来,他们见侯爷的贵客叫他们也只好走了过去。 “这丫头偷了本小姐的东西,你们去帮本小姐搜她的身,要是找到玉佩,本小姐重重有赏。”杨馨指了指涟漾,那两个侍卫皱着眉头却是没有动作,杨馨冷笑着说道,“本小姐在你们负责的地方掉了东西,今儿要是找不到就去找你们侯府,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是你们,要是你们能从她身找到本小姐的东西,那这件事就算了。” 那两个侍卫面色犹豫,却还是走到涟漾面前,对着她挣扎的模样似有几分不忍,但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这个杨大小姐的嚣张跋扈,若是不顺她的意,怕是真的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丢了东西,侯爷是定然会处罚他们的。 “得罪了。”其中个侍卫咕哝了声,便伸手在涟漾的身摸索起来,涟漾拼命挣扎却是挣脱不开两个侍女的力气,张妆容精致的脸蛋早已涨得通红,泪水奔涌而出,这样的羞辱让她几欲晕倒,只能拼命地大叫,“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叫什么叫,以为换了身衣服别人就不认识你了?在聚香阁里还不知道服侍过多少男人了,被男人摸两怎么了,明明是个biao子还硬是要给自己立牌坊,真不要脸。”杨馨双手环胸,她最看不得这样的女人,副狐媚相还硬是摆出副白莲花的模样,其实从她来侯府她就看她不顺眼极了,这么个sao气的女人有事没事就给男人抛媚眼,勾引东方靖不算数还给东方晔抛媚眼,真是让人生气。 “你们放开我,我没有偷东西,没有……”身子被人摸透,涟漾的声音都叫哑了,她恨恨地瞪着杨馨,信誓旦旦地骂道,“你不要落到我手里,你若是落到我手里,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你不得好死。” 杨馨冷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吧,就这么激就露出真面了。不过你记住,你今天会受到这样的羞辱,是因为你的主子,你若是要去告状本小姐也是不怕的,她是郡主,我可是太后的侄女,到时候就看看她会不会为你这么低jian的奴婢出头了。” 涟漾的身子是经过的,本就是异常敏感,这会儿被两个男人的手这般抚摸,身子早就软透了,还隐隐地发着颤,两个侍女应了杨馨的话将她松开之后,她压根就站不住,双腿软便瘫倒在地。 “真是个狐媚的sao蹄子,看你那副ng的模样,难怪男人看到你要疯狂了,呵呵。”杨馨虽然未经世事,但是看到的却是不少,瞧着她这般意乱情迷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女人是动了情了,不过是被男人摸了把就成了这副样子,还真有副ji渴的身子。 涟漾咬着牙,喘着粗气,勉强地撑起身体,双眸满是红丝,羞愤难当。 只见杨馨从袖中拿出枚玉佩,在涟漾面前晃了晃,咯咯笑:“原来玉佩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你了,涟姬姑娘。” 说完这句,她便大笑着了屋子,再懒得看眼瘫坐在地的涟漾,仿佛她是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自然也没看到那双桃花眼里射出的恨意。 “你们个都别想好过。”她狠狠地握拳,咬紧牙根,眸中狠戾闪过。 【作者题外话】:为什么小夕会觉得涟漾被欺负这幕,写得很爽捏。。。艾玛 第三百三十二章 女人直觉 涟漾并没有将这件事高速菱婉,这样羞耻的事她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至于当时在场的四个侍从也被杨馨威逼利诱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她定然能有办法让他们死得很惨。 侯府的人本也是训练有素的,未必会真的被杨馨所威胁,但是他们心里却清楚,旦这件事闹大了,成为炮灰的定是他们,而那个闹事的主谋定然是不会有事的,所以他们四人默契地将此事粉饰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侯府里发生的事,哪里能瞒得过东方晔,当他将这件事告诉流云之后,流云倒是没有如往常那副护短的模样,反而若有所思地撑着颚。 “在想什么?”东方晔将毛毯盖在她的身,这丫头喜欢坐在软榻,又爱开着窗子,总是不记得照顾自己的身体。 “晔,你觉得不觉得这个涟漾……总有种说不来的感觉。”流云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喜欢凭借第感觉判定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次见到涟漾是在青楼,所以对她有所成见,总觉得她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温柔如水。 之前因为尊重菱婉,她对涟漾十分友好,她也能感觉得出涟漾对她的友善,但是总觉得这个女子就像戴着张面具,就如当初的兰惜和后来她自己,戴着张别人想要看到的面具,扮演个别人心中的角色。 “倒是难得见你不喜欢个人。”东方晔很少参与到这样的话题里,他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流云,至于流云怎么想,她和菱婉的关系和涟漾的关系如何处理,则不在他cha手的范围之内。 很多时候,男人和女人考虑问题的方式不样,东方晔并不太懂女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和勾心斗角,他只要他的女人没有危险,其他的倒是随她喜欢。 “涟漾xing子温顺,与人和善,知书达理,又懂分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说她是个青楼女子,纵然说她是个世家千金我也是信的。”流云面片纠结,两只手搅着毛毯的角,顿了顿说道,“可是你觉得这样的人太完美了么?完美得就像……就像是个虚假的人。” 没有人可以做到这样温和善良,这是流云用生命换来的教训,她不是看清了温婉如水的兰惜那副蛇蝎心肠么?并非流云看不起青楼女子,也不是不相信青楼里也有洁身自好的女子,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她相信会存在,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涟漪。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便是如此,固执而执拗地相信自己,毫无理由,毫无根据。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忘记陆明交代了的?孕妇忌忧思。”东方晔揉了揉她的额头,抚平她皱紧的眉头。 偏偏他的担心,某人半点都没收到,被抚平的眉头又皱紧,絮絮叨叨地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那么大的羞辱,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这是打算自己吞去?晔,我不信这世间有这样的人。” 这世间,哪有真正善良的人,至少流云从没见过,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斤斤计较,要说涟漾就打算这么忍气吞声,流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是偏偏她就是这样粉饰太平,在菱婉面前半点痕迹都没露出,连面对杨馨的时候也未露蛛丝马迹,菱婉是多敏锐的个人,只要她有点不对劲她就能立刻发现,若是涟漾想要让菱婉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她自己说,只要刻意地流露出些许委屈,菱婉必定会追根到底。 “好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告诉你吧。”东方晔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的小妻子再忧心忡忡,他坐到她身后将她抱到怀里,轻声解释起来,“每个青楼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聚香阁姑娘的地方叫做暗阁,为了让聚香阁的姑娘乖巧听话,他们不止要让姑娘们懂得如何服侍客人,还要摧残她们的信念和意志,为什么聚香阁的姑娘别有风情,能吸引众多少爷公子的流连,因为他们不止会勾引男人,更懂得男人的心思。” “我不明白。”流云不知道东方晔所说的事,和她刚才说的有什么关联。 “很多送进暗阁之前娇气或是泼辣的姑娘,个月出来之后就会完全换了个人似的,用蝶娘的话来说,她不会让她们求生,而是让她们求死,人活着最痛苦的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东方晔的表情很淡,仿佛在说的是诸如天气不错这样平淡的话题。 流云听得皱眉,她似乎明白了东方晔的意思了,涟漾是从暗阁走出来的人,也许她经历了最残酷的切,才蜕变成了如今这个妖娆抚媚的涟姬,没有人能走出地狱却依然保持着从前的天真善良。 “所以,她是装的?”流云向来都不喜欢装模作样的人,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扮猪吃老虎的了。 东方晔耸耸肩,对她的提问不予置否,他只是以个客观的旁观者的角度说这些而已,至于涟漾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谁都不知道。 “可是,菱婉把她当成了很好的姐妹。”流云蹙眉,在她心里菱婉已经是她的朋友了,她自然是不希望朋友受伤的,尤其是被亲近的人伤害。 若是涟漾真的是他们所猜测的那样的人,那么她的心机城府可就真的太深了,而最重要的是她隐藏自己住进侯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了,别再想了,涟漾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你现在乖乖地去午睡。”东方晔见她脸凝重,暗暗叹了口气,万般庆幸侯府里是三位少爷,若是再多两位小姐,怕是真的要闹得不可开交了。 有的时候他在想,是不是因为在豪门深宅长大,所以他们都学不会信任别人的真心,时时刻刻地用阴谋论在看待任何事,也许涟漾真的就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也许她真的是为了不让菱婉为难? 不过么,别说流云不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就是东方晔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可能。 “晔,你做什么?”忽然间神的流云瞪大了眼,看着同样钻进被子的东方晔,满脸的不明所以,她这个孕妇睡午觉,他这是要做什么? “睡午觉啊。”东方晔答得理所当然,边脱了外衣,将流云搂进怀里,舒服地闭眼睛。 “你之前不是说要去趟山庄和秦逸谈事么?”而且,他明明让人把秦逸从凉城叫来谈事,人家秦逸如火如荼地来临阳城了,他就这样睡午觉? “精神不好,没力气谈事。”某人闭着眼,淡定地答。 “……”流云再次在心里默默为秦逸深鞠躬,摊这么个主子,他可真是辈子了高香了的。 两人拥着睡了会儿,就在流云迷糊间,忽然听到门外的声音,沫离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分急促:“仁郡主和杨小姐不知为何动起了手,杨小姐受了伤,端王他们都过去了。” 流云揉了揉眼睛,和东方晔对视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笑意,两人同时摇摇头,还真是不让人消停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倔强郡主 菱婉xing子淡,不爱与人计较,但是并不代表她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旦旁人触及了她的逆鳞,她不会理会对方是谁,这是军营里磨出来的xing子,不轻易动手,但是动起手来必定六亲不认。 而杨馨就是那个不信邪的,知道仁郡主不好惹,偏不知死活,当着面将那日羞辱涟漾的事说了出来,语带轻蔑,直说的涟漾面色惨白,差点就要撞墙了的,她直都知道菱婉护着涟漾,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为了这个卑jian的侍女,菱婉真的敢对她动手。 想到菱婉伸手便是甩她个耳光的狠劲,直直让杨馨半天都不了神,她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无法无天惯了的,连她爹都从未动她根手指头,便是在宫里那些受宠的妃子也是不敢随意同她作对的,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郡主竟然敢出手甩了她个耳光。 杨馨四处闹事,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虽说是花拳绣腿,但是真的动起手来她那份刁蛮的劲头却是不小的,认真切磋她必定不是菱婉的对手,但若只是单纯动手她也不会输给菱婉,尤其是那份泼辣劲更是略胜筹。 这两位大小姐动起手来,谁敢出手阻拦,人们只能立在旁干着急,求神拜佛地希望两位小祖宗千万别受伤了,不然他们这大群人可就不好交代了。 菱婉虽然生气却是没有失去理智,动手间到底留了分寸,并没有使出全力,不过是想发泄发泄罢了,杨馨却是红了眼,尤其是被菱婉跟耍猴似的在手里把弄似的更是气急派坏,从边的侍卫腰际抽出把长剑,对着菱婉便刺了过来。 眼见郡主有了危险,涟漾整个人扑了过去,长剑动便在她手腕划了道的口子,这才真的把菱婉惹怒了,将涟漾往边推,脚便将杨馨踢倒在地,杨馨喉头甜便吐了血。 就是那时候,端王赶到了,见杨馨受了伤,忙喝住了两人,指挥人将杨馨送去房里,让菱婉跟进去给她治疗,菱婉却是淡漠地立在原地,面毫无悔意,这才让端王真的气着了,吩咐了人去找大夫,然后让她跪在院子里,不认错不许起身。 菱婉倒也硬气,咕咚声便跪在石板地,面色冰冷地吩咐侍女给涟漾去请大夫,偏端王在旁,侍女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怯怯地望向端王,等待他的指示,端王却只是眯着眼扫视涟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甩袖子大步走进了屋子,没再理会。 “能把温文尔雅的端王爷气成这样,大概也只有你这位仁郡主了。”东方靖倚在拐角处,笑眯眯地望着跪在地矮了截的菱婉。 东方靖阅女无数,也见过许多任性胡闹的千金大小姐,跋扈又不可世,但是菱婉却要和她们不样,她倔强骄傲,淡漠清高,不爱搭理人,却又极为护短,说起来倒是和他的大嫂有几分相似。 但是菱婉和流云又还是有些不样的,流云玲珑剔透,隐忍自制,她不是不计较而是蓄势待发,等待最好的机会给敌人致命击,而菱婉同样聪明透彻,但是却是真正的不计较,很多东西她能看得明白却喜欢作壁观,他看得出来她是打心眼里不屑参与的。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涟漾找大夫。”菱婉看到东方靖的时候,眼底闪过抹神采,她知道东方靖不会像别人那样忌惮她爹,他定会帮她。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固执地认为东方靖和别人不样,这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总是脸温和又坏坏的表情,但是她却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就如当初她请他帮忙为涟漾赎身,他二话不说就口答应,甚至没有多问句她和涟漾之间的关系。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他游戏人生,对朋友却是真正的两肋cha刀,他不会多问句,只是因为将你是他的朋友。 “去请大夫。”东方靖的视线扫过刚才那个犹豫着不敢请大夫的侍女,那人听自家少爷开口便立刻点头离开,另个侍女前将涟漾扶进了屋子,其他人见他们家少爷视线扫过,便也四散开去,子院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东方靖缓步踱到菱婉不远处停,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三月的天还是怪冷的,地寒气重得很,你自己是大夫该知道的。” “没事,你不用管我,帮我去看看涟漾就是了。”菱婉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总是有求于东方靖的,面倒是留有几分温度。 “端王爷也是着急了,你不用放在心里,他这会儿正在屋子里,你跪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东方靖也不动手去扶,反而温和地劝着她。 菱婉摇头,跪在这儿并不是认错,而是种坚持,坚持自己没有错,她并不是闹脾气耍xing子,更不是苦肉计,她只是向她爹表明她的态度和立场,有些事可以退让,有些事却是半步都不能退。 东方靖叹了口气,对菱婉的倔强也是无可奈何,这丫头和他身边那些红颜知己完全不同,单薄的身体里有着让人敬佩的坚毅,不然她也不会十二岁离家去了军营。 他将厚厚的披风解来,俯身披在她的身,见她神情滞,他连忙笑道:“我可没让你起身,披件外套而已,不会影响你的坚持吧?” 他的话,让菱婉面划过抹微怔,她没有想到这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竟然能懂她的坚持,有些时候并不是只有劝解才是最好的支持,他无声的举动也是对她的关心,让她心头暖意升起。 “谢谢。”认识菱婉的人都知道,她最少对人说的两句话,便是谢谢和对不起,她是个不喜欢欠人人情的人,更是个不会道歉的人。 东方靖耸耸肩,股默契在两人之间衍生开来,他望着她半垂着的头顶时,忽然升起种怜惜,种不像平时对那些红颜知己的怜香惜玉,而是种真正的怜惜,对她倔强和清冷的怜惜。 菱婉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屋子里那人的眼里闪过嫉妒,而东方靖却若有所思地扫过那间屋子,微微挑眉。 【作者题外话】:昨儿半夜后台更新,凌晨4点才能打开后台,小夕木有等那么晚,所以今儿到公司就赶紧发去啦,不要嫌弃伦家哈。。。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心思沉沉 菱婉和端王都是倔强的人,尤其是端王爷,不常生气,但是旦发火便是谁劝都没用,菱婉倔牛似的xing子和端王如出辙。 他们父女俩谁都不肯让步,个冷硬地跪在地,另个立在屋子里冷冷地望着她挺直的腰板,像是要将她生生看出个洞似的。 他们次这样互不相让的坚持,还是菱婉从军营来,皇封了她仁郡主,端王打算为她寻门亲事,菱婉便是大吵大闹地不愿意,端王气得打发她跪在门外,当时也是如这时般,个在门外跪着个在门里看着,最后还是端王看着女儿越发苍白的脸色心软了才作罢。 听了端王的话,东方靖知道自己两边都不用劝,因为定是没有用的,便那只好去找了流云,他想着大概也只有他那位心思玲珑的大嫂有办法了。 果然,流云那儿派人给端王爷传了话,说是流云身子不适,想请郡主过去看看,端王知道这是流云给他的台阶,虽然端王生气女儿冥顽不灵的倔强,更不喜她将军营里那些遇事动手的坏习惯带来,但是看着她纤瘦的身体,终是派了侍女去扶她起身,说是流云请她过去看看。 到清风苑,看到流云好整以暇地坐在屋子里,东方靖也在,她便知道定然是他请流云帮忙的,她也不矜持,朝她道了声谢。 “嫂子,那我先走了,还有点事要办。”东方靖对流云笑了笑,旋即转过头看向菱婉,似笑非笑,“你也别折腾了,在我嫂子这儿多呆会儿,你那屋里的丫头没什么大碍,就是破了点儿皮,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就她那点小伤也值得你劳师动众地把杨家那泼猴踢成了内伤。” 不待菱婉反驳,门外的小厮便低声说道:“三少爷,管事的在院子外等了很久了。” “我先走了。”东方靖摆摆手,转身便出了门。 “郡主快坐来,这天寒气重着呢,奴婢给郡主打了水,快来泡泡。”晚清身后的侍女拿过个小木桶,里面是半桶热水,晚清蹲身给菱婉脱了鞋袜,将她两只脚放入木桶。 “嘶……”碰到热水,菱婉忍不住缩了缩脚,晚清泼了些热水到她脚,待她适应了热度才重新抓着她的脚放进去。 “沫离刚才把那些了活血的草药磨成了粉,洒在水里了,说是对郡主跪久的腿有好处。”晚清说完,菱婉点了点头,淡淡的药香闻便知道是什么草药,没想到这两个丫头这么贴心,让她心头越发温暖。 东方晔被侯爷叫走了,流云也就跟着起来,听沫离说东方靖过去了,她也就不着急过去了,没多久东方靖便过来让她帮忙,她倒是没想到东方靖会对菱婉这么心,她敢打赌这家伙不会对哪个红颜知己这么用心。 “流云,你有事要问我?”这段日子的相处,菱婉和流云已经十分熟悉了,不再用那些敬语。 “你的侍女没事吧?”流云支着头,语气平淡。 流云身最让菱婉喜欢的就是那份处事不惊,仿佛发生了再大的事到了她这儿都不是事,有时候她真的很疑惑,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清冷的xing子的? 菱婉的淡漠是在军营里磨练出来的,她跟过两场战役,虽然没有去过前线,但是打仗就会有人伤亡,人就是这样,看多了死亡就会变得漠然,当最让人恐惧的死亡都变成件稀松平常的事之后,便也什么都不怕面对了。 但是流云却是养在深闺里的丫头,甚至连临阳城都没出过,那么她那副永远沉着冷静的xing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实在是让人费解。 “你不喜欢涟漾?”菱婉微微皱眉,她并不认为流云是那种会对身份卑微的女子有偏见的人,但是流云刚才眼底闪过的确实是不喜。 “我不会对我不熟悉的人作出评价。”流云的答毫无破绽,却让菱婉眉头皱紧,她若是听不懂流云的意思,那她们也算是白交了朋友了。 “为什么不喜欢她?因为她是青楼女子?”菱婉是个固执的人,她并不在意别人和她各执己见,但是很多时候她喜欢追根究底,就像是流云对涟漾的态度,让她疑惑不解。 “我以为你们这两日相处得不错。”菱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原本以为流云应该也是挺喜欢涟漾的,她对涟漾很友善。 流云扑哧笑:“我也能对杨馨很友善。” 是了,她们这些大宅子里长大的女子,谁不会演戏,若说面友善的相处,谁不会呢?菱婉对涟漾有着先入为主的怜惜,因而才会见流云对她友善,便真的以为她同自己样是喜欢她的。 “涟漾……是个苦命的女子。”菱婉叹息声,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去。 “谁没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呢?这世间苦命的人太多了。”流云淡淡地接过了话头,“我承认,涟漾很好,秉xing脾气都很好,这样的女子确实很容易让人怜惜。但是郡主,我们都有着天生的防备心,尤其是对于太过美好的事物,因为太美好,而显得……不真实。”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好,多说反而累赘。 “当初,若是我思虑周全些,为她安排得更好些,也许她便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菱婉低了头,望着木桶中自己的倒影。 “我们不是老天爷,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就足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劫数,涟漾姑娘若是没有遇你,也许她会成为个最等的侍女,也许她早就死了,和死相比,成为个雅ji其实算不了什么。”在流云看来,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菱婉觉得涟漾可怜,那是基于她自己优越的出身,但是和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甚至活不去的百姓们相比,涟漾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不幸,更何况她如今不是又遇菱婉了么? “郡主,不好了,涟漾姑娘去杨小姐房里,杨小姐大发脾气,让人拖她出去杖责。”门外是郡主留照顾涟漾的侍女,匆匆赶来报信。 晚清迅速帮菱婉擦拭双腿,穿了鞋之后菱婉便急匆匆地往玉笙楼的方向跑去。 “何涟漾……”流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浮起的阴霾,宛若漫天大雾,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终成怀疑 菱婉赶到的时候,涟漪已经两个老嬷嬷压着趴在了长形的椅子,侍卫举着板子,正往涟漾的身打去,涟漾闷哼两声,侍卫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缓,沉沉地打在她的身。 “住手。”菱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侍卫见到菱婉便停了动作,朝着她躬身问安,她却眼都不看他们,急忙蹲身查看涟漾的伤势,幸好应该是刚刚开始,她的后背并没有渗血,菱婉松了口气。 “郡主殿,你的侍女以犯,又不受教,我好心帮你教训。”房门大开着,杨馨靠在床,眼便望得见院子里的情形。 “杨馨,你不要得寸进尺。”菱婉面色冷若冰霜,像是覆了层冰山顶终年不化的大雪。 菱婉直都觉得自己从军营来之后,脾气变好了许多,平时在王府里就是碰谁刻意挑衅也能视而不见,但是今日面对杨馨的挑衅,却是让她久未动怒的心汹涌澎湃了起来,恨不得把她拖来暴打顿。 也许她爹是对的,她以为军营的磨练让她整个人沉静了来,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其实军营是让她变得更粗暴了,心底的嗜血因子隐隐暴动起来,只是平时被隐藏在冰天雪地之,才会让她忽视了而已。 “郡主殿这是哪里的话,刚才端王爷可是说了,要我好好静养,谁都不许来打扰,偏偏你的丫头明知道我看到她就恶心还要跑来我屋子里,真是晦气,这么个狐媚蹄子脏了我的屋子,只是杖责几是给你面子,要是换做在宫里,早就杖毙了。”杨馨不以为意地冷哼声,倒像是真的给菱婉面子似的。 这时候,被侍女扶起来的涟漾,虚弱地解释道:“郡主对不起,奴婢只是……只是听说王爷迁怒了郡主,想去同杨小姐道个歉,让她同王爷说几句好话,这样王爷就不会为难郡主了。” 说话间,眼泪缓缓地流了来,让人怜惜不已。 但是她的话,却让菱婉的心头闪过疑惑,想到了流云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底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也许流云是对的,她太在意涟漾了,或许该说她太在意自己的从前了,生怕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过于苛求完美而让她越发地辛苦起来。 个在青楼里呆了两三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懂得人情世故,涟漾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杨馨那儿道歉会面对什么,可是她还是去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那么无懈可击,但是就如流云所说,因为太好反而显得不真实。 “道歉?个狐假虎威的jian蹄子,也配来本小姐的房间?”杨馨的冷言冷语,让涟漾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片。 菱婉狠狠地瞪了杨馨眼,也不想再同她纠缠,她慌忙招来侍女,起扶着涟漾屋,还是先给她查看伤势要紧。 “你先趴着,让我看你的伤势。”菱婉到底是军医出身,动作比般大夫要快许多,毕竟在军营里讲究的便是迅速,伤员太多,军医太少,每个人都争分夺秒地力争能多治疗些伤员。 “郡主,奴婢是不是又为郡主惹事了?”涟漾很沮丧,连声音里都充满了失落,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杨馨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不用理会她,以后看到避开些就是了。”菱婉没有在这件事多作纠缠,她将她的衣衫褪尽,瞧着她青紫红肿的后背发怵,拿过好的药膏,轻轻地抹在伤处,清淡的药香立刻飘散开来。 “郡主被王爷罚了,奴婢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少夫人请郡主过去,奴婢担心郡主来杨小姐为难郡主,才想着先过去同她道歉,也许她气消了也就算了。”涟漾咬了咬唇,声音沙哑,透着几分虚弱无力。 因为后背受伤,所以她是趴在床的,因而并没有看到为她擦药的菱婉,眼底越来越多的狐疑。 有的时候,怀疑就像火苗,只要有了点,终会变成熊熊烈火。 “你的伤需要静养,我让两个侍女留来照顾你,这两天尽量不要床走动。”菱婉注意到她的手腕包着厚厚的纱布,眉头紧蹙起来,见纱布似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便坐到床头,帮她重新药包扎。 让她意外的是,手腕的伤口并不深,她沉默地拿过金疮药洒在伤口,小心翼翼地重新为她包扎了伤口,边说道:“云南的金疮药极好,过两日就会结疤,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祛疤的药膏过来,涂几日疤痕就没了。” 菱婉让侍女在香炉中放了几片让人安睡的凝神草,她为涟漪包扎好手腕,她也沉沉地睡着了,她便退了出去。 大夫还没离开,正在菱婉的屋子外候着,她把人带去书房,沉声问道:“她的手腕并不严重,为什么包成那样?” “涟漾姑娘直喊疼,又说要做事不方便,草民才会帮她包得严实些。”大夫知道眼前的女子是郡主,吓得跪在地。 菱婉忽然想到之前涟漾疯了似的扑过来,那架势像是要为菱婉挡剑似的,可是几年前他们第次遇见的时候,她就知道涟漾是会武的,不能和江湖高手媲美,但是对付个区区深闺千金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涟漾的举动,到底是关心则乱,还是别的什么? 挥退了大夫,菱婉又叫来直跟在涟漾身边的侍女,冷冷地责备:“不是让你照顾涟漾,怎么让她跑去杨馨的房里,还让她被人杖责?” 那侍女以为郡主要问责,连忙跪倒在地,不停解释:“是涟漾姑娘执意要去,奴婢拦不住她。涟漾姑娘去了杨小姐房里,口口声声都在为郡主求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求情,杨小姐越是生气。” 菱婉沉默地听着侍女的话,过了好会儿眼底的怀疑尽褪,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也许涟漾压根就不是去求情的,压根就是去激怒杨馨的。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时间是最容易改变个人的,当初那个善良的涟漾,似乎真的,已经不在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以身相许 这段日子朝廷很安静,但是谁都知道内乱触即发,东方霖直呆在京城没有离开,他虽然年纪轻,但他身后却有东方家遗留在京城的势力。 安王不敢轻易动东方霖,方面他本就是个城府极深又精明的朝廷官员,东方家的势力又不遗余力地支持他,所以在安王没有完全拿住那些人之前尚不敢轻举妄动。 另个方面是因为他始终看不透东方家的大公子,谁都不会想得到那个体弱多病的公子哥在军营里有着难以想象的威信,大多数将士们都知道他,军营是个很纯粹的地方,以实力论英雄,东方晔这个三番两次都不费兵卒大挫敌军的传奇似的人物已经成了将士们心底的英雄,再加东方晔手里的黑骑兵,让安王对他颇有忌惮。 东方靖负责的是东方家在外的生意,这段日子因为朝廷的紧张,各地官员都陷入种极度压抑的气氛,影响了各地的生意,加安王刻意让手的人暗中找东方家的麻烦,倒是让东方靖比平时忙碌了许多。 他知道大哥和慕容山庄的秦逸有几分交情,东方靖便拜托他大哥帮忙牵线,有些事生意需要秦逸帮忙,后来和秦逸搭线之后他便自己只身去慕容山庄谈事,晚都要到深更半夜才到府里。 这日又是亥时三刻才到府里,侯府的大门已经关了,他也不想闹得人不得安睡,便身子跃从偏门那儿翻墙进了府里,侍卫很快发现有人翻墙进来,看到是自家三公子之后便四散开去,继续巡夜。 东方靖揉了揉发疼的额际,这几日果然是累了,身手都退步了,竟然会被府里的侍卫发现踪迹,真是让他自尊心大受创伤。 “创,我的武功是不是退步了?”东方靖幽幽地询问身后那个隐在黑暗里,侍卫们经过时都未发现的家伙。 “主子要是再流连青楼,侍女都能发现主子了。”创诚实地答东方靖的问题。 “……”东方靖哀怨地收视线,他真是犯二了才会去问创,那家伙压根就是来气他的,他已经发现了大哥把这个黑面神丢给他的原因了。 “主子,房里好像有人。”夜视能力极强的创远远地看到东方靖的房间里光线晃,似有人影闪过。 东方靖挑眉,倒是有点好奇,这么晚了谁会跑去他的房里? “三少爷,涟漾姑娘在房里等了许久了,说是想亲自谢谢三少爷。”门外的侍女微微福身,脸无奈,想来也是劝过她的。 “主子早点休息,属退了。”创淡定地说了句,气息晃,便没了人影。 这家伙也太迅速了吧?东方靖朝着门外的侍女挥挥手,那人便福身离去,他倒是没有立刻进屋,反而蹙眉思索,这么大晚的个女子跑来他房里谢他?这是什么意思,要以身相许么? 想到这里,东方靖唇瓣勾,推门进去,果然看到涟漾立在床边,温柔地望着他。 “涟漾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东方靖微微挑眉,敢情这姑娘还真是打算以身相许了,这身精心打扮怕是在聚香阁都不曾这般用心过,薄透的红纱披在肩,内里的绣花抹胸肚兜若隐若现,要说她不是来勾引人的,东方靖死都不信。 “听闻公子这几日忙碌,奴婢特意炖了些补身的汤,给公子送得来。”说话间,她已经款款走到桌子边,微微俯身将盅里的汤舀到小瓷碗里。 片白里透红的酥胸览无遗,东方靖微微挑眉,心底暗叹,不愧是聚香阁出来的姑娘,深知男人的劣根xing,也懂得如何欲迎还拒地勾引男人,若是换做般人,这会儿看到这般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景早就扑去了。 但是东方靖却没有,他反而更淡定地扯开嘴角浅笑,这家伙被诱惑过的次数加起来怕是有个连那么多,但是他被诱惑成功的字数却是屈指可数。 “汤可以待会儿喝,倒是涟漾姑娘……打算怎么感谢我?”东方靖勾唇笑,伸手将人往怀里带,那厢娇柔低呼,身子微微颤,娇嫩的酥胸起伏,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靖公子……奴婢不是……”涟漾仰起头,蝶翼般的睫毛颤个不停,柔弱地让人生出股压在身蹂躏的冲动。 “那是怎样?”东方靖的手已经游走在她的后背,惹得她娇喘连连,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东方靖见过的青楼女子中最懂得如何引诱男人的,尤其是……她在香炉中放的带着cui情的熏香。 “公子……”涟漾的身子发软,紧紧地贴在东方靖的前襟,用她的酥胸缓缓地挑逗着东方靖,他用力握她的腰际,她失声惊叫声,顿时化为汪春水。 要说涟漾对东方靖,可真是自寻死路了的,东方靖别的不行,对付女人的方法可是在实践中总结出的经验,只会儿已经让怀里的女人浑身发烫,轻启朱唇只差吐出求欢的话了。 “公子……人家难受……”被人扣在怀里的涟漾,只觉得身子空虚得厉害,她忍不住扬起了头,对着唇边带笑的那人求欢。 然而那人,却是嘴角扯,将她往床丢,痛得她低呼声,瞬间清醒了过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东方靖,想不通他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若是换做般男人,这个时候早该化身为狼了的。 是了,涟漾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主动献身,到时候再告诉菱婉求她做主,她相信以菱婉对她的情意定会帮她做主,让她嫁给东方靖,毕竟她和东方靖你情我愿,并没有谁勾引谁的事。 只不过,她似乎把切想得太简单了,又或者该说,她把东方靖想得太简单了。 “做什么?公子……”熏香的cui情对涟漾来说更厉害,毕竟被过的身子敏感异常,这会儿是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东方靖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绑了起来,另头扣在了床头,他拉过软被盖住她颤抖着扭动的身子。 “若你不是郡主的人,我压根就不会让你进侯府。”东方靖淡淡地望着她,语气异常冰冷,“不过就是个风尘女子,还想爬本少爷的床,真是痴心妄想。” 第三百三十七章 暧昧至极 将人丢在屋子里,东方靖便出了屋子,反手关门,他快步走到拐角处,扶着墨色的柱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屋子里的香薰有多厉害,他这个混迹青楼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硬是装出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涟漾意乱情迷,才好将她绑在屋子里,不然真的让她诱惑了,这会儿就该晚节不保了。 他的院子同玉笙楼并不远,他硬是靠着内力压抑住媚药,路疾奔到了玉笙楼,敲了敲菱婉的门,她似乎已经睡了,他又敲了两,她便醒了,低声问了句谁,东方靖却不答,继续敲门,菱婉似乎犹豫了,才起身披了件外套,便过来开门。 见门外立着东方靖,不由得皱紧眉头,他这么晚了跑来做什么? 偏偏东方靖点都不懂得避嫌,待她开了门,他便四处张望番然后走了进去,反手带了门,身子软,晃悠了几坐到了软榻。 这个时候,菱婉才察觉到了什么,慌忙走过去,习惯性地抓过他的手腕,却被他滚烫的大掌抓住,她惊,手往后缩,却挣脱不开他的力道。 “我中了媚药……”东方靖的毅力已经到了极点,他抓着她的手,力气用得极大,菱婉的手已经出现了圈红痕,两人却都毫无所知。 菱婉已经明白他为什么来找她了,这家伙大概以为她这个大夫可以给他解药,只是,媚药并不算毒药,哪里来的解药? “没有办法?”东方靖也是聪明人,见菱婉蹙眉,心里隐隐有了几分明白,看来他该出门趟,也许去趟聚香阁泻火是他唯的解决办法。 见菱婉咬唇不语,他松开她的手,支起身体要离开,却被菱婉握住了手腕,她面有几分犹豫:“也许,我有办法。” 东方靖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以他现在这副样子能不能撑到聚香阁,若是菱婉有办法那自然是最好的。 “你去床躺着。”菱婉指了指她的床榻,东方靖面怔,呐呐地开口:“我……不是要你牺牲自己……我其实……” “你想什么呢?你去床躺着,我用金针帮你将精血引出,可能会有点难受,但是……这是唯的办法。”菱婉面淡淡的,走到边的柜子里拿出她平时惯用的金针布包。 然而那厢的东方靖却因为她的话而愣在了当场,精血?他眨眨眼,想再次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这个小丫头竟然对他说要帮他引出精血,她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引出么? 实际,菱婉拿着布包的手也有几分颤抖,刚才说话时淡定自若,她心里也有几分紧张,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大胆至极的话而慌乱,但是话都说出去的,总不能半途而废。 中了媚药的人,除了找女人泻火,就是在冷水里呆晚降火,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这三四月的天在冷水里呆夜,怕是明儿就要烧得没命了,所以她说的引出精血是最好的办法。 屋子里的灯只点了两盏,东方靖躺在床,菱婉坐在床边,两人都尽力保持镇定,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紧张。 “把裤子脱了。”说出这句话,菱婉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十二岁在军营里呆的那几年,确实看过不少男人的身体,但是那都是情急之为他们治伤,而且他们大多是刀伤箭伤,血肉模糊的伤口急需处理,她压根就没别的功夫看其他东西。 但是这会儿却不同,褪了外裤的东方靖,修长有力的长腿暴露在空气里,让菱婉瞬间脸红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脏。 “那个……还要脱么?”风流的东方靖,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处,同样脸红地仿佛能滴出血似的,他紧紧地握住拳,压住心底狂吼的冲动,他真怕自己个冲动就把菱婉压在身。 “不用了,双腿张开些就可以了。”若是门外有人,保准这会儿满脸黑线,他们两人的对话实在是太引人遐想了的。 “嘶……”东方靖微微颤,闷哼声,大腿内侧被根又长又尖的金针刺破,不知道她刺中的是什么穴位,总之让他双腿又酸又麻,难受得他喘起来。 所谓引出精血,是在大腿根部的位置刺中几个穴道,让逆流的血液流出身体,这样的方法极少人会使用,毕竟男人中了媚药,找个女人泻火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 “引血的时候会有些难受,会儿就好了。”像是察觉到他越发粗重的喘息,菱婉飞快抬头看他眼,见他紧蹙的眉头几乎拧在起,旋即又低头,飞快地刺入另个穴道。 东方靖见她熟练的动作,忽然很想问她是不是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可是想到她可能从前对着别的男人做过这样的事,心头又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就在他恍神间,菱婉准备收针,就在最后根针收起的时候,她微冷的手碰到了……那个不该碰到的地方,惹得东方靖低哼声,他猛地拳头握紧,双腿几不可见地战栗。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越是结束的时候,他越是难受,菱婉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碰到他的,她只是太着急想结束这样暧昧的气氛,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忙中出错的天。 “没关系……”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身子艰难地移动了。 “身会有半个时辰的麻痹,很快就好了。”菱婉其实并没有试过这样的方式,只是之前听她的师傅提过这样的解媚药的方式,仗着自己对穴位的精通,才会冒险试。 东方靖点点头,身的温度也微微降,朝着她微微笑:“谢谢你。” 菱婉倒了杯水,递给他:“是谁给你的媚药?这是在侯府……” 后面的话她就没再说,她本也不是多事的人,见他神情阴郁便立刻又说:“若是不能说,那就不要说了。” “你的侍女在我房里,会儿你派人去把她带来吧。”东方靖接过茶杯,没有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了句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然而他的话,却让菱婉的神情,瞬间变了。 【作者题外话】:所谓的引出精血可解媚药,木有科学根据,请勿模仿(这个方法小夕在本野史里看到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咳咳,请童鞋们不要太认真哈哈) 另外,第三晚饭前会发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撞上枪口 隔日早,东方靖从菱婉房里出来的事,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了,话传到东方靖的耳朵里,他便了令谁再胡传就拔了舌丢出侯府,人们再没人敢传话。 菱婉其实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想她那么几年呆在军营里,和大群男人混迹在块儿,那些千金小姐的清誉什么的早就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了。 中午时分,东方靖去了清风苑,流云和东方晔正打算用午膳,见他来了便让人多添副碗筷。 流云支着头,看着东方靖,戏谑道,“听说,涟漾去你房里等到半夜?” 她的话,让东方靖挑眉,本以为流云先问的该是菱婉的事,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涟漾的事。 “别玩得过火了。”东方晔低着头为流云布菜,边淡淡地说了句。 东方靖眼底惊讶之色闪过,转过头看向东方晔,那厢倒是淡定地挑着鱼刺,压根就没理会他。 “菱婉的心思比你想象中缜密,你别过犹不及,倒时候被人倒打耙。”流云搅着手里的汤匙,眼底戏谑升起,“不过,你对菱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东方靖皱眉,不太明白流云想表达什么。 流云抬起头,琉璃似的眸子流光溢彩,淡笑浮起:“昨晚不是夜都在她房里么,什么都没发生?” “大嫂。”东方靖怒了,忍不住瞪她,边道冷光扫过来,他立马缩了缩脑袋,尴尬地讪笑,“大嫂说什么呢,我和菱婉能出什么事。” “菱婉到底是郡主,你悠着点。”东方晔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像是在警告东方靖似的。 东方靖和菱婉,称得是门当户对的,只是东方晔并不看好他们这对,毕竟东方靖生xing风流,走到哪里都能惹来堆风流债,他可不希望到时候他后院失火,还要找流云去帮忙。 “我和她没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们可别造谣。”东方靖举起右手,信誓旦旦 “就算你对菱婉有意也没什么用,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所以我其实点都不担心她,我反而是担心你喜欢人家,到时候堂堂侯府公子被人拒绝,多不来面子。”流云掩嘴轻笑,脸的幸灾乐祸。 “……”早就知道他们没人性,但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过分,明明就是脸看他笑话的样子,居然还好意思摆出副好心提醒的模样。 “放心好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这个堂堂靖公子怎么会吃窝边草,再说要是娶了郡主,哪里还能出去拈花惹草。”东方靖说得头头是道,面前两个人却是对他的话不予置否。 顿饭,吃得东方靖食不咽,没会儿就借口遁走。 东方晔见流云放碗筷,才抬眼看她,眼底闪烁着不赞同:“阿靖不适合菱婉。” “但是菱婉适合东方靖。”流云拿着锦帕擦拭嘴角,见他微微皱眉,接着解释道:“菱婉是难得的明白人,她很懂侯门王府的生存之道,也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她不会兴风作浪、无事生非,也不会让东方靖后院起火,若是东方靖和郡主成亲,他会慢慢对外面的世界失去兴趣。” 见流云说得兴致勃勃,东方晔只好暗暗叹息,这丫头总是热衷于红娘事宜,之前极力撮合晚清和子谦,如今那两人还在暧昧磨合期,在他看来怕是时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次可好,干脆就折腾起了东方靖和菱婉,这两个人若是能成亲倒是般配得很,只不过以东方靖的xing子,怕是困难得紧。 相较于东方晔的想法,流云的想法显然乐观得多,感情的事她自认比东方晔经历得多,也许连东方靖自己都没察觉到对菱婉的特别,但是只要有人提醒他他就会感觉到,有些事就这样,旦察觉到以后就会发不可收拾。 她当初对东方晔,不也是如此么? “涟漾不是个简单的人,你离她远点。”东方晔又说了句。 流云点点头,对于他的这个观点她是完全赞同的,她尽了朋友的义务提醒了菱婉,若是她不懂或是不愿意,那她也没有办法。 不过么,经过了昨日的事情之后,菱婉心里必定有了疑惑,而涟漾的心结只怕越来越深,也许东方靖是对的,惹火涟漾,bi她出手,让菱婉看清她的真面,真的会比其他方法更合适。 “饱了么?”见流云双手抱着肚子,脸的吃饱喝足,东方晔忍不住刮了刮她娇俏的鼻子,扶着她斜靠在软榻。 “晔,我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会不会变成个大胖子?”流云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虽然东方晔保证了只娶妻,但是她还是不想自己变成个臃肿的老女人。 “你现在是个人吃,两个人吸收,自然是要多吃点的。”对于怎么四两拨千斤地答流云的问题,东方晔如今已经十分有经验了,能够答得滴水不漏,还让流云心头舒畅。 “这才两个月大,我好像就胖了哎。”流云有点纠结,陶矜这几日没见面,昨日过来找她弹琴,端详了她好阵子才做了评价,证明了她已经胖了不少这个事实。 “你以前太瘦了,现在正好。”东方晔继续睁眼说瞎话,完全不照着科学说这些话。 “晔,我要是变成个大胖子,你会嫌弃我么?”流云佯装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东方晔。 “胖点好,手感会很不错。”东方晔伸手在她腰际捏了捏,低声说道,“要是肉再多点就可以了。” 流云拍开他的手,怒瞪他:“不许乱摸。” “这才叫摸。”说话间,某人的手已经从腰际游离开来,滑到了她的前胸,还象征似的微微用力捏了,惹得她惊叫声。 “外面还有丫头,你收敛点。”流云瞪他,这家伙真是发情不看地点,有时候她真想把他的脑袋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怎么能这么色yu熏心。 正在两人笑闹间,沫离匆忙跑来,捂着前襟喘气,面色微微发白:“公子,少夫人,不好了,送去给公主弹的琴有毒,公主已经中了毒,昏过去了。” 正在**的某人,脸色顿时沉了来,流云却是垂首轻笑,默默为那个打扰他们家夫君的罪魁祸首哀悼,真是撞在枪口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下毒之人 菱婉在玉笙楼里闲着无聊,她便从流云那儿借了冰弦琴解闷,矜陶本在房里看书,听到琴声手痒难耐便来到院子里,菱婉退至边将冰弦琴让给矜陶,却没想到琴竟是啐了毒,曲未完,矜陶已经倒在了地,嘴角流出了黑紫色的鲜血。 “是你,之前是你在弹冰弦,定是你的毒,不对,冰弦是从沐流云那儿拿来的,是你和她共同谋害公主。”杨馨原本在屋子里,远远瞧见她们两人在亭子里弹琴,然后便看到矜陶倒地的那幕,便立刻跑过去。 菱婉冷冷地瞪她眼,迅速蹲身子,搭矜陶的手腕,眉头皱得死紧,果真是中毒,还是极为霸道的毒,若是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矜陶的命怕是要交在这里了。 “你别碰她,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杨馨看到矜陶的脸色惨白如纸,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滚开。”菱婉甩开杨馨抓着自己的手,见杨馨摔在地也不理会,探出矜陶的脉搏之后她沉吟片刻,便从怀里的小瓶子里倒出粒药丸,塞到她的嘴里,药丸入口即化,在杨馨猛地扑过来阻止的时候,药丸已经化开了。 “你给公主吃了什么?仁郡主,没想到你这般毒蝎心肠,公主同你交好,你居然想害死她。”杨馨眸子瞪大,声声指控。 慌乱间,菱婉已经和涟漾起将公主扶到屋里躺,不知是不是吃了菱婉的药丸的关系,她已经不再吐血,只是脸色依然惨白如纸,十分吓人。 清风苑是最靠近玉笙楼的,所以东方晔和流云最先赶到,两人看这情形便知道是真的出了事,幸好东方晔刚才就派人去把陆明找来,那家伙对毒的认知甚至比他的医术更好。 紧随而来的是侯爷和端王爷,两人在书房议事,听公主中毒便立刻赶了来,公主是端王带来临阳城的,又是住在了侯府,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两人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尤其是东方侯爷,公主若是在他的侯府中毒死了,整个侯府必定被牵连其中,谋害皇族的罪名可是不轻的。 “怎么事?”端王这话是问的菱婉,见菱婉神情严肃地坐在床边,他没来由地阵担心。 “中毒,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为她解毒。”她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毒,因而无法对症药,只能以金针封住她的心脉,不让毒素侵蚀她的心脉。 “怎么会中毒的?”侯爷皱眉问道。 “毒是在冰弦的,应该是在右角的弦,我没有弹到那个音,但是公主弹到了。”菱婉神色里多了分内疚,她觉得公主是代她受过,这毒怕是对她的。 她今日弹的并不是平日里她最爱弹的曲子,也幸好她没有弹那首曲子,否则这会儿躺在床的就该是她了。 “如此狠毒。”冰弦琴已经被人放了进来,端王眯着眼仔细观察冰弦,果然在菱婉所说的位置找到了根极小的针,以弹琴的力道,只要弹到右角便定会碰到这根细针,而毒,怕是在这金针之来的。 “端亲王难道要偏袒郡主,照我看根本就是郡主的毒,人说最毒妇人心,果真是点都没说错的。”杨馨沉声说道。 端王抿唇,流云却是轻笑着说道:“公主性命堪忧,杨小姐若是真同公主交好,这会儿应该更担心公主的身体才是,竟然还有时间在这里问责?” “少夫人别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之外,冰弦琴可是从你的清风苑送过来的,指不定就是你的毒。”杨馨冷哼声,视线转,落到了旁的涟漾身,眯起眼盯着她,“你在紧张什么?是不是你的毒?” “不是,奴婢冤枉。”只是句话,就已经让涟漾双脚发软,跪倒在地。 这个时候的涟漾,浑身都是股欲盖弥彰,她颤抖着双唇,面色惨白,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是不是你的毒?”看着涟漾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杨馨眯起了眼。 “没有,奴婢没有。”涟漾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死命地澄清,“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晔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才会儿陆明便来了,他进门,端王的神情微微变,陆明朝他微微颔首,便越过他往床边走去。 “中毒多久了?”指尖轻按矜陶的脉搏,陆明沉吟声问道。 “半个多时辰了,不过我给她吃了颗解毒丸。”菱婉立在边,她没有见过陆明,但是她知道东方晔认识个神医,之前在北边救了瘟疫的百姓,被冠‘神医’称号,听说年纪极轻,容貌俊朗斯文,想来便该是眼前这个男子了。 陆明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个小包,打开之后里面是排金针,倒是和菱婉的金针模样,不过显然陆明的医术比菱婉的高了不少,他针的动作极快,行云流水般,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怎么样?”过了好会儿,见陆明收针,菱婉才前问道。 “放了毒血就没事了,再调理段日子就好。”说话间,陆明已经将公主的左手向摊开,置于床外,尖锐的针头刺入指尖,黑血便立刻冒了出来,滴在他早已拿过来的净盆中。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舒了口气,涟漾更是按着胸口,瘫坐在地,模样甚是奇怪。 公主没事,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论是端王还是侯爷,都不会让公主在侯府被毒这件事就这么粉饰过去的。 “爹,王爷,既然公主没事了,大家都去前厅吧,公主也需要好好休息。”流云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菱婉,然后对两位长辈说道。 两人点点头,率先抬脚往外走去,其他人便也跟在后面。 “沫离,你留在房里照顾公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流云对沫离说完,便也跟着起踏出房间,只是在抬脚的那瞬,捕捉到了跪坐在地的涟漾,眼底闪过的狠戾,和愤愤。 她低头,勾唇冷笑,还真是个……狠毒的女子呢。 【作者题外话】:小夕早要去体检得早早床睡觉,所以今儿就先更,晚饭之前会再更,还缺的周六会补齐。。。 第三百四十章 脱口而出 公主中毒是大事,端王和侯爷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大夫人凌澜姗姗来迟,流云和东方晔倒是坐在椅子,两人个病弱个怀孕,自然是要优先照顾的,东方靖听说了这件事也跑来凑热闹。 “冰弦琴是谁送来玉笙楼的?”侯爷沉声问道,视线扫过众人,颇有威严。 谁都知道,侯爷历来不管府里的事,都交给大夫人凌氏掌管,但是这并不代表侯爷是个畏妻之人,但凡他cha手的事,必定皆是大事。 侯府规矩甚严,举动皆是比照京城侯门王府,人同样是精挑细选,他们对主子有着天生的畏惧,尤其是东方远这样不怒而威之人。 “侯爷的话,是奴婢。”沫离莲步轻移,走到厅中央,微微颔首说道,“郡主殿派了涟漾姑娘过来取琴,奴婢想着涟漾姑娘伤势未愈,便帮忙将琴送到了玉笙楼,放冰弦之后便离开了。” 侯爷的眉头微微皱,这事恐怕比他现象中复杂,视线扫过流云和东方晔,这两人倒好,旁若无人地情话绵绵,压根就没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形,他只好轻轻咳嗽引起他们的注意。 “除了郡主,还有谁碰过冰弦琴?”侯爷又问。 这话,指向xing可就更重了,几乎可以算是嫌疑人了的。 涟漾抿了抿唇,并未说话,菱婉同样不语,视线却是落在了涟漾身,她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可是她偏偏次次地陷害她,菱婉不懂,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般害她。 她将整件事仔细思索了遍,几乎可以确定这张冰弦琴的毒针并不是为了害公主,而是为了将她置于死地,巧合的是中毒的人是公主而不是她。 公主中了毒,菱婉立刻给她服用了解毒丸,暂缓毒性等到了陆明,若中毒的人是她自己,如今只怕已经命呜呼了。 想要害她的人,她大概也能猜到是谁了。 “还有奴婢。”涟漾颤巍巍地开口,犹犹豫豫地朝着菱婉看去,眼底的意思让人看猜不透,但是有点众人是看明白了,她在向菱婉求救,那是种哀求的光。 侯爷眸子微微眯,见门外晃过人影,便将人招了进来。 “启禀侯爷,此物是在涟漾姑娘的房里找到的。”管家走进来,将件物什递给侯爷,侯爷翻看看,是株曼陀花,模样精致,模样十分诱人。 “曼陀花开,以人养花,花开遍地,尸横遍野。”这是可怕的打油诗,却、也说出了曼陀花的可怕之处,但凡百姓们见到这株代表了邪恶和诅咒的花都会退居三舍,从没有人将此花收藏在身边。 “这是你的?”侯爷眼神冷,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曼陀花含剧毒他却是知道的,许多毒药便是加了含有剧毒的草药或是植物,才能制成毒药。 “侯爷饶命,这不是奴婢的东西,不是奴婢的……”涟漾眸子里闪过慌乱,闪而过,她实在不明白这株曼陀花是怎么被发现的,她明明藏得极好,是不该被搜到的。 “公主所中的毒中,确有味药是曼陀花。”陆明插嘴。 杨馨没想到毒的人竟然是涟漾,虽然她不承认,但是从她房里搜查出来的东西已经证明了她就是毒之人。 “但是,就算奴婢房里有曼陀花,也不能证明就是奴婢的毒啊。”涟漾做起了最后的挣扎。 “去把珠儿叫进来。”侯爷又说了句,而这句话,彻底让涟漾的脸色刷白。 名叫珠儿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小,胆怯又有些害羞。 “把你知道的说遍。”侯爷眯起眼,凝重地说道。 “是,侯爷的话,奴婢在玉笙楼当差,涟漾姐姐深得郡主的喜爱,因而平日里涟漾姐姐的要求我们大抵都会尽力。前几日涟漾姐姐来找奴婢,说是郡主这几日身子不适,需要几味药材……”将涟漾要的药材名字报了遍之后,便看到陆明的脸色微微沉,众人便明白,她所拿来的药材怕是毒针的成分了。 倒是没想到,这个涟漾还是有几分本事、,竟然会制毒,当然大家不知道的这剂毒药成分随处可得,除了味曼陀花难得,其他都是些寻常的强效药,根本不会惹人怀疑。 去年,聚香阁有位姑娘便是死在这种毒之,只是后来蝶娘将此事掩盖,外界便只知道她是猝死。 “你为何要谋害公主?”侯爷眯起眼,第次这般认真地打量涟漾,临阳城发生的事哪里能逃得过他的耳,他也早就知道郡主带个青楼女子作为侍女,不过他见王爷也不cha手,他自然也是没有多说了的。 涟漾微微抿唇,眼底精光闪,立刻扑跪到了地,声声泣血:“求侯爷开恩,切都是奴婢做的,和他人无关,奴婢愿意力承担。” 这话,看似冠冕堂皇,实际却是暗藏玄机。 在座众人皆是人精,哪儿能听不出她的意有所指,纷纷偏头看向立在旁沉默不语的仁郡主,她是涟漾的主子,若非主子授意,侍女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做这些事。 “你和公主刚认识没多久,哪里来的深仇大恨要将她置于死地?涟漾,我劝你还是把实情说出来,也许侯爷和端王爷都能给你次机会,否则,你为别人背了黑锅,人家可不定会感谢你。”杨馨冷哼声,振振有词地说道。 涟漾面色苍白地偏头看了眼菱婉,却见自家主子淡漠地坐在旁喝茶,眼底闪过受伤,却依然副坚持到底的模样。 “郡主殿不是对这个侍女很好么,这个时候怎么倒是冷眼旁观起来了?暗害公主,可是杀头的罪呢。”杨馨似笑非笑地扬唇说道。 菱婉支着头,淡漠出声:“她伤的可是公主,不要说本郡主和公主平日里交情就不错,纵然和公主没有交情也容不得底的人做这种事,如今她做了这样杀头的事,难道还要本郡主再违背良心为她求情么?” “郡主……”涟漾满眼震惊,脱口而出,“郡主明明说过万出了纰漏,只要奴婢承担所有的事,郡主会为奴婢求情的。” 【作者题外话】:不多解释了,说多了亲又要说小夕事儿最多了。。。 这会儿发三,午起床了再发两。。。 第三百四十一章 惊天逆转 句话,众人皆惊,纷纷蹙眉望向菱婉,却见她依然清风云淡地双手交握放在腿,不见半点慌乱,唇瓣的浅笑反而更加清朗。 “是奴婢愚笨,才让人搜到了曼陀花,坏了郡主陷害杨小姐的计划,可是奴婢已经尽力弥补过错,郡主难道真的打算让奴婢背了这个黑锅了么?”涟漾凄凄地咬着唇,两行清泪落,凝结着她的辛酸和失望,仿佛昭示着她的委屈,她努力想为主子抗所有切,然而主子却只是想要牺牲她,让她失望透顶。 听到这里,杨馨已经跳起来了,瞪着菱婉:“你好毒的心思,居然想陷害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菱婉淡漠依旧,倒是让侯爷和端王也对她刮相看起来,这个丫头果真和寻常大家闺秀不同,颇有大将之风,到了这个时候依然还是派镇定。 “郡主不知道奴婢在说什么?”涟漾像是被盆凉水浇透了似的,悲痛道:“就算郡主不承认公主中毒这件事,那么让奴婢假意勾引三少爷,对三少爷了媚药让主子得偿所愿与三少爷共度**的事,难道郡主也忘记了么?” 菱婉终于变了脸,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指鹿为马,指黑为白,难怪流云说这个青楼女子不简单,也许她们都低估了她,她岂止是不简单,她简直就是太厉害了。 在这样的环境,她竟然还能沉着应对,模糊焦点,迂地让众人的怀疑转嫁到菱婉的身,甚至将自己塑造成了个被主子cao控的木偶,委屈却又无奈。 “哈哈哈……”东方靖原本只是低头闷笑,到最后却是抑制不住的仰头大笑,那模样实在是淋漓畅快。 “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们家主子钟情于我,但是为了矜持所以才要你来勾引我然后对我药,之后再牺牲自己为我灭火对吗?”东方靖也是个极会编故事的人,说完这句见她无意识地点头,他却话锋转,“本少爷怎么觉得是你看本少爷,才会巴巴地跑来勾引?若非本少爷聪明,把你绑起来丢在床让你自生自灭,这会儿你就该以本少爷的侍妾自称了吧?” “阿靖。”侯爷沉声低喝声,示意这个不得体的儿子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更何况这会儿还有两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小姐,他怎么就说起这事来了? “爹,儿子只是觉得好笑,以郡主的才貌若是倾心儿子,哪里需要用霸王硬弓的招数,出自风尘的人果然满脑子都是这些污秽思想。”东方靖转头对菱婉说道,“我早就说过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出手相救,再说你之前已经救过她次,是她自己跌入火坑能怪得了谁,你又何必内疚救她,又惹祸身。” 东方靖的几句话,便让形势再次扭转。 也许涟漾娇弱的模样十分值得同情,但是相较于这种满嘴谎言的青楼女子,显然还是东方靖的话更有说服力,更何况他们所说的人还是菱婉,连皇都夸赞不已的仁郡主。 “公主的事妾身不太清楚,不便评价,不过对于涟漾和阿靖的事,妾身倒是知道些。”久未开口的流云,忽然朝着座的两位说道,“妾身听到沫离说过好几次,涟漾姑娘对阿靖投怀送抱的事,妾身之前还同晔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在说呢。” 涟漾咬紧牙根,身子微晃,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切,却没想到东方靖和沐流云会来趟这趟浑水,毕竟公主是在侯府出的事,就算是为了撇清关系,他们也不该cha手多管闲事的。 “郡主和阿靖……”侯爷关注的,却是这两个小辈的事,他心里对菱婉是极满意的,若是那个不定xing的儿子能娶到这样聪明沉静的媳妇,指不定他的xing子也能跟着改改,只不过话又说来,如今朝廷情况未明,他们东方家远离朝廷纷争,若是娶了端王的女儿,怕是之后又要同那些事纠缠不清了的。 “爹,这件事头我再同你细说。”东方靖摆摆手,打断了侯爷的话。 反正这个儿子素来都是这样没规没据的,东方远也早就习惯了,不过他也知道,虽然东方靖平日里吃喝玩乐极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办起正经事来还是十分知晓分寸的,尤其如今还有东方晔看着他,就算是他想闹出点什么事来只怕都没那么容易。 再说,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三个儿子里只有这个小儿子最让他操心,不过对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小儿子,他心里还是骄傲的,要不是东方靖为东方家的生意到处奔走,他二哥东方霖在朝廷的官途也不会这么帆风顺,毕竟作为个工部侍郎,虽然经手的钱财极多,但是需要他暗自谋筹的资金却是更多,何况他家那个老二还是个心想为百姓办实事的正直清官。 “你还有什么要指控的么?块儿都说了吧。”菱婉对涟漾是真的失望透了,原本心里确有怀疑,但是她却次次给她机会,她不知道涟漾经历过什么,但是她相信那些辛酸都是不为人道的,虽然涟漾表现得很豁达。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涟漾竟然真的如流云所说,对她有怨恨之心,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涟漾要这样对她,她两次出手相救,甚至许了她个美好的未来,为什么她还要这样陷害她,甚至要她的命?她真的不懂。 “郡主高高在,手握生杀大权,奴婢不过是介蝼蚁,又能有什么好说的。”涟漾忽然像是只泄了气的气球,望着菱婉清冷的神情,她忽然明白了许多,自嘲地苦笑,“郡主,明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偏偏还把奴婢当猴耍,何必如此?” “来人,把涟漾关起来,待公主醒了再行处置。”东方远也不再多作纠缠,招来侍卫将人带去关起来。 谁都没想到的是,涟漾忽然从走过来的侍卫腰际抽出了长剑,众人惊,离得她最近的是菱婉,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落到了东方靖的怀里,然而涟漾却是凄凄笑,剑身转,抹的竟是自己的脖子。 白皙的脖子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前襟,她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地,那双美眸却是死死地睁着,冷艳的微笑在唇瓣绽开:“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推我地狱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二章 郡主下嫁 涟漾死得仓促,却为公主的中毒事件画了个圆满的句号,也许涟漾到死都以为自己是布局之人,她永远不会知道其实从菱婉心里有了怀疑开始就慢慢布局,想要揭开她的真面。 菱婉希望自己猜错了,所以才会给了她那么多机会,但是很显然有的时候很多事都是不能尽如人意的,她也没想到涟漾竟然会如此恨她,最后甚至用死亡给她最后击。 不得不说,涟漾是个很懂得人心的人,她用自己的死伤害了她,也给别人的心里埋了怀疑的种子,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宫里和侯门王府,许多事是可以被掩埋和粉饰的,出身权贵的人永远都知道,什么事会惹祸身,什么事该假装太平,就是连杨馨都能懂的事,还有谁是不明白的呢? 矜陶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白人,菱婉并没有对她隐瞒任何的细节,听完切她也就明白了,知道自己这次中毒是替了菱婉,不过她倒也没有放在心,这位公主xing子冷淡,但是对于朋友却是极仗义的,在她心里早已将流云和菱婉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至于中毒事件遗留的问题,也就只有东方靖那日被药之后和菱婉共度**的事了,虽然他同他爹解释了好几次他们两人并没有肌肤之亲,但是侯爷始终半信半疑,在他心里他这个儿子贪恋美色,没道理菱婉这么个美人在他面前,他还不为所动,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听了他爹的理由,东方靖简直欲哭无泪,只好拉着菱婉来解释,谁知道这不解释还好,解释更是让这件事复杂起来,他们没有肌肤之亲,却是在同个屋子里过了晚,还有就是……菱婉把东方靖的身子给看光了。 最诡异的是,端王竟然用这个理由,让自己的幺女嫁给东方靖,说是要对人负责,连侯爷都怀疑端王是不是真的怕女儿嫁不出去,好不容易碰个能看的,就赶紧想办法把女儿嫁出去了。 对于端王的提议,东方远其实还是有些想法的,方面因为朝廷的事,另方面却是因为东方靖实在是个到处留情的风流种,这家伙日后娶了郡主,万还是不改恶习,实在是对不起菱婉。 后来,两位爹爹在书房密谈了许久,便达成了共识,让两个小的先定亲,待奏皇再准备亲事,众人对于侯爷态度的转变十分惊讶,实际端王嫁女的理由只有个,让菱婉远离朝廷纷争,远嫁临阳城,嫁于没有在朝为官的东方靖。 对于婚事,菱婉其实是抗拒的,她并不想这么早成亲,更不想嫁给权贵之子,她只想找户简单的人家,过平淡的日子,她甚至想过做个到处行医的大夫,她从小就不像姐姐们那样喜欢漂亮的衣裳,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喜欢各种攀比较量,她胸怀天,从不认为嫁人是她唯的出路。 反而东方靖的态度暧昧不明,自从次被流云的激将法刺激之后,他就仔细地琢磨过菱婉的优点,她没有寻常千金小姐那般娇气任性,也没有那些世家小姐的那种傲气凌人,更不会做仗势欺人的混帐之事,她像支红梅,傲然于寒冬之中,同周围的切格格不入,却又异常显眼。 东方靖从前直在想,他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貌美如花,还是才华横溢,或是家世显赫,他身边有太多女人,反而让他越发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教他心动,直到后来……他见到了流云,那个有趣至极的沐家嫡女。 有时候他在想,若流云不是大哥爱了许多年的女子,或许他会同大哥争争,他未必多喜欢流云,但是流云却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个让他有心动感觉的女子,也是第个让他起了接近心思的女子,只可惜流云注定是大哥的,他从没见过大哥对个人如此心,或者该说他从没见过个男子可以这样宠溺个女人,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没边没际的。 和大哥的爱比起来,他的那点点萌发的喜欢,不过就是过眼云烟罢了。 后来又见到了菱婉,这个和流云样特别又让人兴起戏弄兴致的女子,他偶尔会想,若妻子是她的话,他或许会愿意成为个像大哥这样宠妻的人。 有人说过,让东方靖爱的人很辛苦,因为要忍受他身边那么多红颜知己的存在,但是让东方靖爱的人也很幸福,因为这个男人太懂得女人的心思,他的温柔和细腻有时候甚至胜过女人。 所以,让东方靖动心并且想要拿的女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撒的天罗地,更何况,还是个从未对男子动过心的菱婉。 “你想想,我们家世相当,侯府人口简单,我又常年在外做生意,各处奔波,你若是嫁给我,我可以把你带在身边,满足你想要出外行医救世的梦想。再者,我爹早就答应过,我成亲以后可以另行开辟府邸,也可以将我现在住的院落重修次,和清风苑样独立管辖,我知道你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些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满足你?”论起自身的优势,东方靖说得头头是道,“你若是嫁给京城的王公子弟,有堆要守的规矩不说,宫里有些什么节庆宴会的还要盛装打扮去参加,但是在临阳城就不用,说到底临阳城是我们东方家说了算,你是我东方靖的妻子,自然更是高人等,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而且,你不是不喜欢你们家的姐妹姨娘么,若是嫁给我,到时候年到头可能都见不到次面,这样多好?” 被东方靖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通,菱婉意识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她也忽然觉得其实嫁给东方靖是个不错的选择,能对她爹交代过去,又能让自己活得肆意潇洒,不用死守规矩,更不用做贤妻良母,以东方靖的心xing和脾气,答应了她会带她到处走动,就定会同意。 “好,我嫁你。”仁郡主锤定音,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她的心思 安王的人愈演愈烈,两派纷争触即发,皇帝的新政推行至今,已有不少人倒戈相向站到了皇帝的那边,然而安王根基沉稳,想要举拔起并非易事,谁都知道皇帝在等待个时机,只是这个时机到底是什么,谁都猜不到。 因为朝廷的关系,各地官员同样战战兢兢,不少人曾经是安王的幕僚,也有人参与到安王的事中,所谓的牵连甚广便是如此。 这次端王忽然来到临阳城,方面是想寻求东方侯爷的帮助,安抚住临阳周边的官员,也是让东方远表个态,无奈东方远是个老狐狸,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表态,即使对面的是好兄弟端王也不例外,不过端王心里明白,东方远始终是站在皇那边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消除皇的疑虑而离开京城了。 端王送了信给皇,请皇赐婚,为仁郡主和东方侯爷三子赐婚,皇倒是乐意之至,不日圣旨便到了临阳城,侯府欢腾,郡主嫁可是大事,夫人们哪里懂得朝廷里的事,只觉得皇器重侯府,无不欢喜雀跃。 这时候的两位当事人,倒是无所事事地都在清风苑闲聊,只不过么男主角和东方晔在书房谈事,女主角却在流云房里闲话家常。 “流云觉得,这件事不妥?”从她进门开始,流云的脸便有忧虑欲言又止,菱婉忍不住开口相询。 “你很适合他。”流云的答,和当初对东方晔说的,如出辙。 “可是你脸的表情,明明是不赞同的。”这段日子相处来,菱婉和流云已经成了不错的朋友,两人以真诚相交,也是能说几句心里话的。 流云垂眸,蝉翼般的睫毛微微闪,过了好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菱婉:“如果东方靖要娶个妻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安静、懂事、清冷,你懂得保护自己,很多事因为看得透彻,反而能避免许多伤害。只是……” “只是他风流多情,并不是是最合适我的,流云想说的是,以我的身份,也许可以有更好的男子相配,对吧?”因为流云的话菱婉的心底暖意泛起,眼前这个女子是东方靖的大嫂,但是她却先为她这个朋友着想,这样的朋友真的太难得了。 “可是流云,如小侯爷这般宠妻如命的男子,可能世间就这么个,我不是你,我没有勇气等待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人,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出现。”菱婉把玩着手腕的暖玉镯子,这是东方靖午送她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但是却极得她的心意,也许世人说的对,被东方靖护着的女子,也许会成为幸福的人。 流云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心底忧心,你如今不在意是因为你还没有爱东方靖,若有ri你爱他,却又要看着他身边围绕着红颜知己,甚至是他娇宠着其他女子……” “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心,若要我爱他,那么,他必须用整颗心来换。”只句话,风华乍现,菱婉的眼中流露出倔强和骄傲。 流云支着头,嫣然笑,几不可见地扫过门外闪而过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看来东方靖那家伙的情路,还真是坎坷呢。 “总之,你能想好就行,若是凭着冲动成亲,到头来后悔的必定是我们女子。”流云是很喜欢菱婉的,这个郡主的身有着男子的英气,日后同她成为妯娌倒也是不错的。 “其实吧,东方靖也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罢了,这家伙有时候办事还是很靠谱的,这点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只懂得吃喝piao赌,到处玩乐,若有日他们失去了切,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也是菱婉会选择东方靖的原因之,有些人只是表面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实际却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东方靖就是属于这类人。 看来菱婉对东方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流云暗忖,似笑非笑。 “你别这么对我笑,我也是就事论事。我听我爹提过,东方家的生意都是东方靖在顾着,我想若他真的是个只懂得流连青楼玩乐的人,东方家的生意早就被他玩垮了3d。”郡主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想到自己这会儿在努力为未来夫君说话,就有点害羞。 “这倒是事实,可不是我为东方靖说话,虽然对他那些混迹青楼的荒唐事我也很不喜欢,但是他在做正事方面还是很有能力的,但凡这样的男人,纵然再荒唐也会有底线3d。”这倒是流云自己的想法,她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他贪恋美色,容易动心动情,但是真的遇大事他还是极有分寸的。 “郡主,王爷来了,让郡主过去趟。”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就来了。”菱婉起身,对流云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 见她走远,流云才朝着门外低声说道:“别躲了,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东方晔和东方靖起走了进来。 “我们藏得应该是不错的,嫂子怎么知道是我们?”东方靖很哀怨,他直都觉得自己武功不错,怎么都没想到会被个只会花拳绣腿的流云给发现了,太打击他的自尊心了。 “因为你大哥的气息。”相处久了的两个人,只要相隔不远,自然都是能察觉到的,更何况东方晔显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是刻意让流云发现自己的。 东方靖怒了,瞪了他大哥眼:“难怪大哥硬要跟着我起来偷听。” “你来我女人房外偷听,我自然要保护她。”东方晔淡淡地丢出句话,噎得东方靖无语,他又说道,“再说,若不是你嫂子知道我们在外面,刻意诱导郡主,你以为你会听到你想听到的事?” 这么说,东方靖整个儿焉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家大哥就是典型的例子,偏生他还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有气发不出。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你嫂子累了,该午睡了。”东方晔嫌弃地扫他眼,东方靖哼了声,转身便走。 “你别老欺负他,他是你弟弟。”流云摇摇头,对着自家夫君老是以逗东方靖为乐这点很是无奈。 “弟弟不就是用来欺负的么?”他朝着她坏笑。 “……”这个色狼,流云闭眼装死,这个时候她会话就是傻子。 【作者题外话】:周末睡懒觉真是太幸福的事啦,小夕会说觉睡到午三点咩,偶哈哈哈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看戏逗乐 这几日,临阳城里都在传着件事,夏国国主最宠爱的公主同翎国和亲,指明要嫁给皇极为器重的状元郎,也就是新任的奉天府丞。 朝廷特意派了礼部官员到临阳城为之筹备婚礼,阿依玛公主同时住进了沈府,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夏国国主派人送来了几十车的陪嫁,场面之大点都不比之前临阳城首富嫡女嫁给小侯爷的逊色。 阿依玛对沈逸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十分满意,夏国民风开放,这位公主也压根就不懂矜持为何物,更何况沈逸又是她的未婚夫,两人个月之后便要成亲,她便是什么都不管地跟进跟出。 不出三日,谁都知道沈家公子即将要去的公主是个悍妻,xing子娇纵蛮横,为人善妒,听闻不过三日就已经将沈家公子的侍妾,也就是沐府的庶女兰惜小姐整治了番,沈夫人作壁观,点都不担心兰惜被阿依玛公主整死。 说起兰惜,倒也是个懂手段的,对于装娇弱扮可怜的把戏她是从小就会的,使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她深懂沈逸心思,他不喜公主却又无可奈何,兰惜便是吃准了他的心思不着痕迹地挑拨,弄得沈逸对公主越发生厌。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将兰惜挑拨的事告诉了公主,惹来阿依玛更狠的报复,阿依玛可不是当初的流云,喜欢在幕后设计陷害,这个跋扈霸道的公主向来喜欢亲手报仇,那才是畅快淋漓的。 在她三番两次地将人推入湖里,或是在她被子里放了几条蛇,还有在她的汤羹里了些让她痛的死去活来的药之后,兰惜才算是彻底地停歇了,哪儿也不敢去,连沈逸那儿也不敢再去,只能畏缩地躲在自己的房里。 见她这般软弱,阿依玛倒是失去了报复的快感,也就渐渐不再理会她了,只是她并不知道,有时候退缩并不是放弃,而是另种方式的蓄势待发。 但是不管如何,沈府的妻妾之争也算是消停了,而结果很显然,公主完胜,至少在众人看来,公主胜利将沈逸的侍妾赶走,再不敢出现在他眼前。 这些事传到了流云的耳中,让她啧啧称奇,这位阿依玛公主倒还真是没有让他们失望,整人的手段波又是波,大概是夏国和翎国民风不同的关系,两国的女子xing子也是截然不同,兰惜自然不是阿依玛的对手了。 “有那么高兴么?笑得跟花儿似的。”东方晔瞥她眼,给她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阿依玛是公主,身边又有侍卫跟着,沈府的人各个捧着她,你妹妹被欺负也是很自然的事,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流云接过水杯,喝了小口,点头答:“猜到事,真的发生又是另外事。而且,我完全没想到这个阿依玛公主,居然能把兰惜打得不了手,看戏果然是让人愉快的。” “这是自然的,这个公主连夏国国主都头疼得要命,她当初可是把夏国皇宫闹得天翻地,有几个胆子小的宫妃还被她吓疯了,她对付你妹妹的手段才不过使了小部分。”阿依玛嫁沈逸的事,东方晔可是出了不少力,自然也是对这位公主做过调查的。 “不过晔,你是怎么让阿依玛嫁给沈逸的?据我所知,这个公主可不是那种好拿捏的人。”流云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难的,她不是讨厌你么,我就派人混到她身边告诉她,你有个从小起长大的妹妹,因为她还把和自己有婚约的未婚夫给让了,而且这个二小姐才华横溢,容貌绝色,是临阳城的第才女。”东方晔说完,就见流云眨巴眨巴双大眸子望着自己,不由得失笑,点点她的额头,“发什么呆?” 流云摇摇头,啧啧说道:“所以说,越是沉默的人越是腹黑,这句话是有道理,我当初还觉得兰惜有指黑为白的本事,和你相比简直就差得远了。” “我说的都是实情,她随便去临阳城哪儿的酒楼听说书的就能听到这段,实际你们确实起长大,整个临阳城的人都知道二小姐抢了大小姐的婚约,虽然后来大小姐还是欢天喜地地嫁给了本世子,但是之前的事我可没吹牛。”东方晔确实没有吹牛,他只是很认真地误导了阿依玛而已。 “阿依玛定觉得,我和兰惜起长大就定感情极好,我又把未婚夫让给了兰惜更说明了这点,晔,你真是腹黑。”流云很认真地暗忖,自己有没有在无意间被这家伙算计了。 见她沉思,东方晔脸笑意地将人拉到怀里:“别整日胡思乱想的,就算是我算计你,也是算计着怎么能对你更好些,让你成为无忧无虑的孕妇。” 这话,可是让人听得心坎里都舒服了,流云冷哼声,不再计较这家伙有没有算计过自己的事了。 “不过,兰惜是条毒蛇,还是要小心些比较好,她和杨馨最近经常见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以那两人对流云的不喜,若是真的凑到起,还真是难保不会算计什么事出来。 “你放心吧,我身边有那么多人呢,倒是你,我好像听说前几日杨馨摸到你房里去了?”流云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巴,笑眯眯地说道,“小侯爷怎么没顺便把她给推倒了,也好让妾身多个姐妹啊。” “哟,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东方晔挑眉反问,冰眸中只露出笑意,“早知道夫人有这份心思,为夫就算是为了夫人多个姐妹也该好好和杨小姐沟通沟通才是。要不然今晚好了,想必杨小姐定然会来赴约的。” “你敢。”母老虎发威了,某人的傲娇劲真是被东方晔宠得没边儿了。 “当然不敢。”东方晔笑嘻嘻地亲了亲流云的嘴角,立马把母老虎的毛给理顺了,母老虎收起了爪子立马变成温顺的小猫。 藏在黑暗里的季风,只能默默叹息,他们家主子可真是用生命在演绎着什么叫做宠妻如命来着。 【作者题外话】:呼呼,终于补齐了。。。小夕去吃饭了,么么哒。。。 第三百四十五章 阴魂不散 公主偶然得知临阳城附近的慈光寺香火鼎盛,便想去趟,侯爷这几日忙于公务脱不开身,便想让凌氏陪着去趟,公主倒是不以为意,说是自己独身前往便好,后来推脱几次倒是同意了让少夫人流云和仁郡主、杨馨起。 奇怪的是,向来护妻的东方晔这次倒是答应让流云独身前往,只让沫离随行照顾,后来才知道东方晔近日身子不适,所以流云才想要随行去慈光寺祈福,东方晔自知劝说无效,便也答应了。 侯爷特意派了两队侍卫随行保护,因为规矩关系四位姑娘不能同坐辆马车,因而公主和郡主各自坐在辆小巧的马车,杨馨的马车紧随其后,流云的马车则在最后,排队伍浩浩荡荡地往慈光寺的方向出发。 “少夫人有孕在身,怎么答应了起出行呢?”马车是他们家主子特意关照人连夜打造的,避震极好,暗格极多,沫离从暗格中拿出食盒,里面的点心还是温热的。 “你们家公子不是身子不适么,本夫人可是去慈光寺祈福的。”流云接过点心碟子,吃得津津有味。 沫离叹了口气,这少夫人还真是睁眼说瞎话,他们家公子最近身子可是好得很,想来是这段日子到府里休息得还算不错,陆大夫前几日过来为公子诊脉还夸奖了番,说是公子只要如现在这般静养,不出半年,身子定能痊愈。 见沫离忧心忡忡的样子,流云不由得暗忖,东方晔那个腹黑的家伙怎么会有沫离这般实诚的侍女,当然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家这个侍女也对她掏心掏肺才会这么担心,所谓关心则乱便是这个道理,若是换做旁人,沫离那里会有闲工夫搭理。 “想要平静,就必须先把潜在的敌人铲除掉。清风苑铜墙铁壁似的,人家若是要害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流云小口小口地吃着桂花糕,晚清的手艺越来越不错的,甜而不腻的桂花糕,味道真是不错。 “少夫人的意思是,会有人来害我们?”几乎瞬间,沫离已经小心翼翼地戒备起来,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朝着纱窗外看去。 流云扑哧笑:“别紧张,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把握,那可就太蠢了。” 沫离本想问问是谁,但是思绪飞转间也知道少夫人说的大抵是谁了,倒是不得不承认,少夫人的话还是极有道理的,想要太平安生,就要把潜在的威胁都铲除了,既然公子放心让少夫人出门,想来是已经安排妥当了的。 这么想着,沫离便也松懈来,拿了垫子垫在流云的腰后,说道:“这会儿已经走了个时辰了,少夫人先小睡会儿,待睡醒了就能到了。” 流云靠着沫离假寐,至于小睡么,她可不敢奢望,若是她没预料错的话,这去的途中怕是会遇到些事也不定呢,不过想到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她也就放心来,左右都不是她的事儿,她这个诱饵就好好休息吧。 又过了个时辰,沫离摇醒睡着的流云,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夫人,不对劲,这条不是官道。” 流云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额际让自己清醒些,朝外看去,确实不是官道,而且……怕是他们已经错开了队伍,独自路了。 “停车。”流云低声吩咐,车夫听到之后便将马车听到了路边,待流云和沫离车之时,已经不见了车夫。 沫离扶着流云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四周扫视,眉头皱紧:“少夫人还是车去,奴婢驾车,我们赶紧到官道去。” 只是,她们再到马车边时,车轮已经坏了,这马车怕是不能用了。 “出来吧,被躲躲藏藏的了,既然把我引到了这里,又何必藏着掖着。”流云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说完便警惕地望着四周,见周围没有动静,她又说道,“我知道你就在周围,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模样,若是你不现身,那我可就走了,马车虽然坏了,但是还有两匹马。” 话音刚落,树林子里便走出了道婀娜的身影,流云双眸眯,果然是兰惜,她还真是没高看她,这么粗劣的把戏也只有她这个妹妹才玩得出来,想到从前就是死在她这些个粗劣把戏之,流云只觉得阵羞耻。 “兰惜妹妹若是要见长姐我,道庚帖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把我引到这里来。”流云似笑非笑地望着兰惜,“还是说,妹妹要同我说的话,是不能在府里说的,偏要到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来说?” 兰惜最厌恶的便是流云这副永远镇定自若的模样,明明处于劣势,却风华不减,反而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笃定,这样优雅的气质越发让兰惜觉得自己差她截。 “阿依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兰惜原本并不知道阿依玛和流云之间的恩怨,偶然间得知阿依玛针对她是因为和流云有仇,才会将兰惜当做出气筒,让她气愤异常。 而最让兰惜愤怒的是,她听说原本阿依玛是看中东方晔的,后来有人告诉了她翎国的状元郎沈逸表人才,其侍妾还是临阳城的第才女,而且那人还是流云的妹妹,各种原因让阿依玛答应嫁,兰惜是个多疑的人,仔细想便认定是流云的手笔,只有她才会不想让她好过,才会各种破坏她的幸福。 “阿依玛是夏国公主,赐婚的事是皇定的,兰惜妹妹不会以为姐姐我能这么只手遮天,影响皇的决定吧?”流云故作惊讶,不过被兰惜这么说,流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对东方晔也不够了解,那家伙倒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再影响皇的决定。 “你不用否认,我知道是你。”兰惜的眼中射出了狠毒的光,想要将流云杀死似的,“你夺走了夫君所有的光也就罢了,竟然还弄了个公主来折磨我,沐流云,你真是阴魂不散。” 流云挑眉,这话倒是她想对兰惜说的,她才是阴魂不散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备有后招 “你到底想怎么样?”流云没什么心情听她在这里哭诉遭遇,实际她不过就是个看戏之人,冷眼旁观而已,对于她的心里点兴趣都没。 “你是高高再的世子夫人,而我却是低jian的侍妾,沐流云,我不服。你不过胜在嫡女的身份罢了,你什么都没有我强,你凭什么过得比我好。”兰惜要愤怒的双眸中,像是要燃烧出火焰来似的。 人永远都是这样,嫉妒比自己过得好的人,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是最可怜的人,好像只有别人过得不好,她才能得到心理平衡似的。 “所以呢?”流云淡淡地看她眼,压根就没把她的歇斯底里放在心,那光犹如看待只蝼蚁。 这是兰惜最痛恨的光,流云永远都是高高在的嫡女,从小打到闯祸的是她而背黑锅被责备的永远都是兰惜,她不服气,凭什么好的切都要被她占了,而她这个庶女却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中,即使她明明什么都比流云更出色,大家眼中先看到的永远都是这个没用的嫡女。 “我要毁了你,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兰惜冷笑声,拍了三手,她身后出现了几个衣衫破褛的乞丐,赤着脚立在不远处,那个个望着流云的光仿佛能流出口税似的,再有便是几个蒙面人出现,看起来像是打手之类的人。 流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是这样的招数,侯府世子的夫人若是被几个乞丐毁了清白,怕是再也不了侯府了吧?就算能去,怕也是再不能占着正妻的位置了,兰惜倒还真是狠戾,连这么损的招数都出了。 不过,流云想知道的更多,只见她眸子微微闪,然后问道:“是谁要害我,我不信你个人能买通侯府的侍卫马夫。” “不愧是少夫人,真是聪明。”刚才兰惜藏身处,又走出了个窈窕淑女,她走过来立在蓝西的身边说道:“这子,少夫人可以瞑了吧?” 果真如东方晔所说,这两个人勾搭在了起,狼狈为奸,还真是应了他那句话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要害我,是因为你想嫁给东方晔?”流云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看在杨馨和兰惜的眼里却是她故作镇定,饶是再沉静的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都是冷静不来的。 杨馨的笑容便是她的答案,她要的很简单,只要流云身败名裂,就算东方晔护着她,侯爷也不会让个女子坏了侯府的名声,到时候势必会勒令东方晔休妻,那她杨馨不久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东方晔了么? “晔不会要你的。”流云摇摇头,啧啧感叹,“他最不喜欢心狠手辣又爱耍心机的女人。” “谁说的?若是你被人玷污了,而我把你救去,他感谢我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拒绝我这个救了他妻子的人呢?”杨馨笑了笑,显然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满意。 “你以为我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他知道了这些,不会替我报仇?”流云又说了句。 这轮到兰惜了,只见她说道:“可是个被毁了容又被挑断了手筋的人,你要怎么告诉他,到底是谁害了你呢?” 流云微微挑眉,看来她应该要重新审视她这位庶妹了,不过几个月没见,她倒是狠毒了不少,看来在沈府她被欺辱得很惨,也从她的对手阿依玛公主那里学到了不少手段,当真是孺子可教。 “计划很完美,只是可惜……”流云把玩着手腕的镯子,语气微微顿。 “可惜什么?”杨馨是个沉不住气的,见流云脸的不屑,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可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晔,是谁要害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确实是流云从前的作风,但是如今她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哪里还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自然是做好万全之策才敢贸然随行的。 而她的万全之策嘛,自然就是她的亲亲夫君,东方晔了。 只见流云转身往后看去,道白色的身影闪而过,落在了流云的身边,而他身后便是字排开的黑衣人,这个白衣人自然就是东方晔了。 “小侯爷……”杨馨和兰惜满脸震惊,两人相视眼,迅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惧怕,谁都没想到东方晔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少夫人点都不担心,原来是公子在暗处保护。 沫离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从刚才到现在她面看来片平静,实际她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思索起各种办法保护少夫人离开。 “你们给云儿准备的礼物,看来只有你们自己享用了。”东方晔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女子,视线掠过她们落在不远处的乞丐身,像在审视什么,过了会儿才说道,“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伺候好两位姑娘了。” “不要……姐夫,姐夫求求你,放过我吧……”兰惜吓得跌坐在地,努力地同东方晔攀起了关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文弱苍白的男子竟能让她从心底生出恐惧,只感觉股深深的惧怕从骨子里透出来,让她全身僵硬。 “是她……都是她计划的,我只是……我只是配合她而已……”杨馨呢喃地后退两步,东方晔的眼神太可怕,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着这两个妄图害她的人,在这儿推卸责任,流云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道:“真是没挑战,就这样就结束了。” 她还以为这两个人有点什么本事,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经吓,亏得她还为他们精心设计了陷阱,真是无趣。 “处理。”为首的人是季风,东方晔朝他打了手势,黑衣人便迅速前,兰惜那边的蒙面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就被打倒在地,最后只剩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乞丐和两个主谋。 东方晔自然不会让流云看到这样的场面,早早地把人带走了,季风留来处理善后是有道理的,这家伙长期留在暗处,早就无聊得长草了,难得主子体惜让他出来闹腾闹腾,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的了。 “来来来,这两姑娘是你们的了。”季风招手让几个乞丐过来,本正经地说道,“让你们跑这么远来,总不能什么都没摸到就走了吧,来吧,这两个姑娘送你们玩。” “不要碰我……不要……”杨馨和兰惜被分别压在了两处,尖叫声淹没在乞丐们的淫笑声中,她们只觉得无数双手在自己身抚摸,再来便是衣衫被撕碎的声音。 “主子,她们都昏过去了。”黑衣人低声说了句。 “昏过去了?”真是没胆子的千金小姐,季风撇嘴,手指微动,“乞丐处理掉,那两个小姐嘛,哪儿来的就送哪儿去。” 【作者题外话】:还明天午哟,么么哒,小夕睡觉啦,安安。。。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人比花娇 流云追大队的时候,已经快到慈光寺,公主看到东方晔跟来倒是有些小小的惊讶,后来发现杨馨不见了,见侍卫们支吾不语,便去问了流云,流云说得不多但是她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事,也就不再多理会,想来这个杨小姐也是要受些教训的。 “你不是很忙么,怎么陪我来慈光寺?”流云好奇地看眼身侧的东方晔,见他脸虔诚地同他起跪在菩萨面前,忽然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太不虔诚了,立马摆正态度,闭起双眸念念有词。 东方晔睁开了眼睛,瞥了身侧的丫头眼,勾起浅笑,他总不能告诉她他是不放心,才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吧?再有就是,朝廷内乱日趋严重,凌玄已经来了好几封信了,恐怕就是这几日了,安王必定会有所动静,他只想抓住最后的几天和她呆在起,不然过几日怕是又要去京城了。 “哎你们看到没,那就是小侯爷,天啊他可真是英俊,他身边那个就是少夫人了,他对少夫人可真是好。” “是啊是啊,我刚才还看见他扶着少夫人马车,温柔地要命啊,要是被他这么对待,让我死也甘愿啊。” “原来说小侯爷宠妻,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传闻呢。” 耳边的窃窃私语终于让流云无奈地睁开眼,扯了扯身侧那人的衣袖,见他眼底闪过笑意,便知道他定然也听到了。 “带公主和郡主去清苑休息吧。”东方晔对身侧的侍女说道,侍女点点头,便带着她们去了东方家在慈光寺后院的雅居,侍卫和侍女们自然是跟在公主和郡主身边保护。 没有大队侍女侍卫的跟随,两人倒也像寻常夫妻那样,没有再引起那么大的关注。 两人绕到了慈光寺后的桃花林,桃花盛开的模样宛若仙境,明媚如画,让人有种置身于桃花源之感,仿佛能将所有烦恼都抛之脑后似的。 “三月桃花,倒是真的没说错。”流云伸手摘了朵桃花,拿在手里把玩,然后比在脸颊边问东方晔,“有没有笑靥如花?” 东方晔从她手里抽走了桃花,小心翼翼地cha到她的发髻,端详了自己的手艺,然后淡定地说了句:“人比桃花娇。” 这话,可是充满地满足了我们沐大美人的小心思了,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勾着东方晔的手臂欢脱地撒起娇来,东方晔也只是但笑不语,这丫头闹腾起来还真是像个孩子。 这时候,两人听到不远处有些吵闹,向来爱凑热闹的流云便拉着东方晔走过长廊看热闹。 个打扮得体的夫人,正个耳光甩到另个侍女打扮的丫头身,那丫头摔在地好不狼狈,夫人叉腰大骂这丫头不要脸,趁着她怀孕的时候竟然勾引老爷,偏那老爷又正巧赶到,心疼地扶着侍女,那夫人更是气不打处来,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点都没有这里是寺庙后院的自觉。 “这夫人也太傻了,你说她怀了孕,弄个磕磕碰碰的说是这侍女服侍不周,把人撵走不就好了,在这么清净的地方大闹,还不把她夫君的脸都给丢尽了,日后还想再把人心给要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流云靠着东方晔,发表着感慨,点都没注意到身侧那人微微沉的脸色,继续说道,“要是我,就弄场苦肉计,保准这男人好心好意地伺候着,什么丫头侍女的都抛之脑后了。” 旁边那人没什么反应,流云才转头看他,醒悟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由得讪讪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你最好是随便说说,你要是敢故意弄点什么磕磕碰碰的出来,看我不天天看着你不让你床。”东方晔没好气地瞪她眼,“再说,就你这么个我都伺候不过来了,再弄个来还不把清风苑给我翻过来。” “……”流云默默泪了,明明该是好话,可是为什么这个家伙说出来的话让她有种被打击的感觉? “那是重光钱庄的鲁老板,他是入赘娶了他夫人,他夫人家里没有男丁,因而就把重光钱庄让他来打理,听说他们在府里的时候什么都是夫人说的算,这个夫人从小娇生惯养,霸道蛮横惯了,之前这个鲁老板纳了个小妾,好不容易怀了,后来莫名其妙地也给掉了,再没多久人也没了。”东方晔不是这么八卦的人,但是对于这些事总也是知道些的,见流云满脸好奇,便说了些于她听。 流云点点头:“难怪看那夫人嚣张跋扈的样子,她夫君也不敢顶撞,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见这丫头停着看戏不肯挪窝了,东方晔只好无奈地揽住她的腰,把人带着往后院深处走去。 “我们去哪儿?这好像不是去莲居的路吧?”流云好奇地问道。 “我已经让初夏在温泉那儿等着了,温泉里放的药材对你的身子很有好处,去泡泡。”这才是东方晔亲自跟来的原因之,这丫头好动又闹腾,怀孕三个月之内是最危险的时候,再者她之前又大病过两次,尚未调理就有了孩子,也只能如今边给她养着身体边安胎了。 没多久就到了温泉那儿,初夏果然已经侯在那边,见他们来了立刻迎了去:“少夫人,公子,这边都准备好了。” “你去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东方晔扬了扬手,初夏便去外边守着了。 帮流云褪了衣衫,东方晔又动手脱自己,看得流云愣:“你也要来?” “我陪你啊。”东方晔面不改色地答,动作迅速地褪尽衣衫,抱着流云走到温泉里,让她水里的大石头,她微微弯腰,整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倒是比平日里的沐浴都舒服多了。 “其实我自己就可以了。”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色女,但是她的视线却死死地落在东方晔的胸前,身材可真好,让她完全移不开视线。 “万脚打滑,动了胎气,那我带你来这儿泡温泉的效用就没了。”某人继续本正经地答。 流云蹙眉,这家伙真的是这样想的么?那为什么他的大手似乎不太安分呢? “我在和我儿子打招呼。”某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抚摸在她小腹的手动了动,认真地看着她。 “……”好吧,切都是她胡思乱想,她无奈地叹息。 【作者题外话】:之后,朝廷会有番变化,东方晔又要离开了。。。至于侯府么,哎,也是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有点不会变,东方晔永远都是站在流云的这边!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放心不下 他们在慈光寺呆了天,隔天才府,然而在路便听说了个消息,皇遇刺,生命垂危,刺客尚未抓到,京城开始戒严。 东方晔在他们刚进临阳城城门的时候收到的飞鸽传书,他面色沉,流云知道他有他的事要做,便提议她自己可以府,东方晔却执意将她送侯府,路无言,流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就只能紧握着他的手,她的心头涌起了不安,越来越多的不安。 他们到达侯府的时候,端王的人已经整装待发准备京城,他将菱婉留了来,说是让她和东方靖培养感情,但是实际谁都知道他是想保护这个幺女,京城如今局势不稳,若是能不去便是不去的好。 侯爷同大夫人凌氏交代了番,也打算和端王起去京城,东方霖来了密信希望他爹能京趟,侯爷权衡番之后便决定走趟京城,毕竟有些责任是辈子的,并不是他刻意逃避就能躲开的。 至于东方晔,若是从前那个病弱的公子自然是无人顾及,但是威远将军凌王却飞鸽传书送到了侯爷的手里,请他务必将大公子起带来,东方远知道皇器重儿子,也明白儿子在暗处必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凌王请他帮忙必定是不想暴露东方晔的身份。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紧急,打得他措手不及,他绝对不会这么仓促地离开,他实在担心流云,每次他不在身边这丫头总会出点事,他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想个理由把人送去慕容山庄,有慕容山庄的人保护着他才能放心。 只是,堂堂侯府少夫人,总不能在众睽睽之送去慕容山庄吧?到时候被有心人知道,暗中查探他和慕容山庄的关系,倒也是件麻烦事。 “晔,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流云伸手抚平东方晔几乎要拧到块儿的眉头,恬淡地笑了笑。 从她嫁给东方晔开始,她就知道她的夫君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的肩负担着他的责任,也许她并不懂那些男人眼里的大义,但是她懂得如何支持自己的夫君,最好的支持便是不给他添麻烦,不让他担心。 “你如今怀了身孕,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东方晔素来孑然身,他和任何人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没有弱点,因为没有弱点所以无坚不摧。 没有人知道东方侯的长子东方晔是皇帝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人知道皇帝最器重的影子是那个体弱多病的东方大公子,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能方便他做事,也因为他始终和任何人保持距离,所以知道他身份的人极少。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他有了妻儿,也有了牵挂,他品尝到了思念的滋味,从前是不紧不慢地排兵布阵,如今却变得果断凌厉,他知道自己的改变,欣慰却也忧心。 “有季风他们保护我,你就放心吧,再说现在我可是怀了孕的,澜姨也很护我,你就不用cao那么多的心了。”流云不想自己成为累赘,更不想他在做大事时还牵挂着她。 东方晔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很多余,自从之前苏婉的事之后清风苑的侍卫多了两倍,他还多添了几个影卫暗中保护,再加季风和血寒这两个顶尖高手,所有她身边的安全隐患也都除去了,照理说确实是不该再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他们两人亲亲我我个没完没了,菱婉终于忍不住走过来,笑着说道:“小侯爷就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流云的。” 有旁人在,东方晔也不好意思再扭扭捏捏,只是抱了抱流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便接过沫离整理好的包袱,匆匆转身了马车。 流云立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握紧的拳头才微微松开,她知道事情紧急他们才会走得这么快,在东方晔面前的豁达不过是她的强颜欢笑,他不过才走了刻钟的功夫,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果真是越发娇气了,她暗暗鄙视自己。 “我送你去休息吧。”菱婉扶着流云,原本热闹的侯府,忽然间就安静了来,凌氏交代了流云好好养胎,便去忙着安排府里的事了,倒是东方靖受了他大哥之托要好好照顾流云,便陪着菱婉起送流云去。 到了清风苑,流云才终于开口问道:“京城到底是怎么事?是安王的人刺杀皇?” 照理说,安王并不是那么大胆的人,他或许想谋权,但是却未必有篡位的胆子,更何况皇宫守卫森严,哪里能那么容易刺杀皇帝?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受到消息说是皇遇刺,我二哥飞鸽传书来说是京城情况紧急,安王本就阻止皇新政推行,如今皇遇刺,他更是想把持朝政,要不是凌王手握兵权,这会儿京城怕是早已是安王的天了。”东方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朝廷的事很复杂,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说这次的事若是处理不好,翎国就可能要变天了。” 这么说,事情可就严重了,菱婉面色微变,她之前就在想他爹把她留在临阳城的的,如今她大概是明白了,她爹是皇的人,只是端王素来不爱参与政事,他的势力并不算大,因而才会来临阳城寻求支援,东方侯爷离开多年,他在京城的势力却是化整为零,只要他肯去京城,到时候过去的人脉自然会重新整合。 “会有危险么?”流云并不关心朝政,她担心的只有东方晔,那家伙向来逞强惯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休息的,她真是担心不已。 忽然想到她娘留的东西,她陡然开口:“皇身边有没有个叫做安达的人?” 东方靖愣,他只有小时候去过京城,后来就算去京城也不进皇宫,哪里知道这些? “对,有个叫安达的人,不过他并不是皇的近侍,而是负责皇饮食的管事。”菱婉住在京城,又是王爷幺女,自然会有机会入宫,知道宫里有这么个人倒也不奇怪,不过她奇怪的是流云是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 “帮我个忙,帮我传消息给晔,让他小心注意这个叫安达的人。”她心里很乱,郁郁烦躁起来。 这个安达管事她是不认识的,但是前世的时候她对沈逸的事总是特别在意,她知道沈逸曾经和这个从京城来的宫里人交往密切,她不知道这世会不会和前世样,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好。”东方靖眯起眼,对流云的身份越发地疑惑起来,想到之前调查雨宸的时候遇到多方阻碍,不由地思索起这对姐弟,到底是什么来头? 【作者题外话】:这两娃总是聚少离多,哎,忧桑。。。 第三百四十九章 越发不安 东方晔离开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流云整日呆在屋子里,连房门都懒得踏出去,要不是沫离和晚清好说歹说地把她拖到院子里晒太阳,她大概真的可以每日窝在书房里练字。 她如今的字迹已经和东方晔的越来越像了,虽不至于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是乍眼看去真的是非常相像,连沫离有时候都会分辨不出真伪,让流云越发得意。 东方晔的家书每日都来,那些送信的侍卫们以为他们送的是机密要件,才会让他们每日快马加鞭送去临阳城,实际不过是他们家主子难掩相思之情,只能将苦思寄情于笔触,流云便拿着他的家书临帖,日子倒也是过得飞快。 重生不过年,所有的事却早已物是人非,有时候想起来,流云会错觉以为这辈子其实本就该是这样的,前世的切都像是场噩梦,梦醒了也就过去了,她再不用死死抓住那些仇恨和痛苦,是谁说的,放开仇恨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如今她已经学会了淡忘,毕竟未来才是值得她期待和憧憬的。 听说沈府最近很精彩,沈公子的侍妾兰惜前阵子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被送府的时候浑身青紫,衣衫不整,明眼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沈夫人命人将她送去后院最偏僻的院子软禁起来,谁都不许探视,说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给他们沈府丢脸。 至于阿依玛公主好像是忽然怀了孩子,但是没几天孩子就掉了,听说是她自己摔了跤就把孩子给摔没了,如今整日以泪洗面,见谁都要发通脾气,沈公子也越发不待见这个公主,整日以公务为借口不府,沈夫人怎么劝说都没用,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再有便是沐府,浅澜过来告诉流云,老爷这段日子好像子苍老了好几岁,经常个人呆在书房,呆便是天,姜姨娘的孩子出生了,她也就搬了来,如今后院的事还是由孟氏掌管,说是等姜姨娘出了月子还是交还给姜姨娘,这两个侍妾的xing子皆是清淡温和的,想来后院也不会再有什么风波。 如今的沐府也没了往日的热闹,流云和兰惜嫁人了,瑾涵走了,也只剩四小姐思雅,再有便是整日不说句话的大少爷和素来沉默寡言的二少爷,整个沐府就像个安静的大冰窖,沉默,阴冷,让人生不出半分暖意。 然而这切,都距离流云很远很远,她点都不想知道,她只是整日守在清风苑里,等着京城那人的家书,等着他府的消息。 她怀孕已经过了三个月,小腹也微微凸起,开始有些显怀了,流云经常会抚摸着小腹和孩子说话,她会读信给他听,也会念些史记或是兵书,看得沫离阵无语,只觉得他们家少夫人是不是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这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教他兵法,会不会到时候真的生出个精通兵法的小少爷来。 “三弟已经出发了?”流云偏头问道,“郡主没跟去么?” 沫离点点头答:“三少爷已经出发了,说是沁西赈灾,刻不容缓,朝廷内忧不断,没那么容易开启国库,慕容山庄的秦庄主和三少爷同行,沐老爷亦是慷慨解囊,临阳城不少商贾都捐出了不少赈灾物资。” “我爹是个精明的,他如今是盐运司副使,自然懂得如何向朝廷表明忠心,更何况临阳城商会已经建立起来,这正是他们商会大展拳脚的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流云支着头,总觉得最近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人心底发毛,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郡主也跟去了,大家都说三少爷太纵容郡主,那些个重灾的地方哪里是姑娘家能去的,偏生郡主执拗,三少爷也不拦着,今儿早是起走的。”沫离暗忖,三少爷自从有了郡主之后倒也乖了不少,甚少再去外面拈花惹草了,侯爷倒是十分欣慰。 流云十分羡慕菱婉可以跟在东方靖的身边,虽说她只是为了想去帮忙救人,但是至少他们不用分开,哪里像她,如今只能个人留在府里,分别半月有余,尚不知他的归期。 最可恨的是,她明明思念得要命,信中却是只字不提,她不想让他分心,更不想让他因为她的思念而改变计划,之前那次便是因为他匆匆离开而出了不少问题,虽然他语带过,但是流云知道必定不会是小事,否则他也不会好几日眉头紧皱,所以这次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对了,这是郡主留的药丸,让少夫人贴身留着,万……万遇什么事,都是可以保命的。”沫离将个小瓶子拿出来递给流云,她的话很隐晦,但是流云却是明白了,虽说如今侯府里应该是不会有人害她了的,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好的。 “郡主有心了。”流云打开药瓶塞子,股幽香传出,她笑了笑将瓶盖盖。 “可不是呢,郡主说她本想在少夫人身边照顾安胎的,但是她又放心不三少爷和灾区的百姓,说起来郡主倒也是有颗侠义心肠呢。”沫离对这位仁郡主素来夸赞有加,谁让她是女子间的传奇人物呢? 流云笑了笑,菱婉的xing子其实和端王很像,看似清冷漠然,实际却有颗火热的心,他们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也有不愿意放弃的东西,所以才会谁都说服不了谁。 就在两人说话间,晚清匆匆忙忙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好了,大批官兵将我们府里围了起来,说是……说是侯爷涉嫌谋反,要将我们侯府所有人都软禁起来,还要搜查老爷的书房。” 巧合的是,向来不在人前现身的季风忽然出现,手里拿着封加了红印的密信,流云见过这样的信件,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她忙拿过来拆开。 “砰”声,流云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她的脸色跟着刷白片,只觉得耳边片轰鸣声。 第三百五十章 突来变故 流云赶到前厅的时候,凌氏正和官兵们起了冲突,官兵们冲过来将府里的女眷们赶到了起,三位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只是那些侍女人们个个吓得面色发白,不敢说话,倒是侯府的侍卫们护在女眷们之前,和对方形成了敌对。 22我们侯爷人在京城,你们就这样闯到我们侯府来闹事,也没有圣旨和公文批示,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还要搜查侯府,简直是开玩笑。22凌氏出身显赫,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个官兵们放在眼里的,当然她没有想过很多时候恰恰是因为他们这些高人等的气息才让人落井石。 沈逸忽然现身侯府,只见他神情淡漠地扫视圈,然后对凌氏微微躬身作辑:22侯爷夫人受惊了,不过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这是京城达的公文,请夫人过。22 凌氏从他手里接过公文,看得她面色发白,双腿微微软,要不是身边的丫头扶住她,她就要跌坐在地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手里的公文,怎么都不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见凌氏这副模样,其他两个夫人也不用再看,明白这件事定然是真的了。 22搜。22沈逸见凌氏不再阻止,便扬了扬手,队官兵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没会儿,官兵们便来了,抱着不少卷宗,还有两个官兵带着个女子过来,带头的官兵对沈逸说道:22公子,我们要搜查清风苑,这位夫人拦着我们。22 22流云?22沈逸蹙眉,视线落在流云微微凸起的小腹,眉头更是锁紧。 22敢问沈大人,侯爷意图谋反,皇尚未定罪,是不是?22流云眯起眼,面镇定自若。 22是。22沈逸点点头应道。 22所以,如今侯爷依然是品官员,是不是?22流云又问。 22是。22沈逸像是知道流云想说什么似的,脸色微微沉。 22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家小侯爷就依然还是世子,公文说搜查的只是侯爷的书房,并没有说可以搜查世子的书房,清风苑是世子的院子,也是这些个闲杂人等可以乱闯的么?22流云冷笑着问道,同时也是在提醒着凌氏,这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定论,她尚不必着急。 搜查的官兵还想反驳,沈逸却是声低喝:22还不给世子夫人道歉。22 22道歉倒也是不必了,既然是奉命搜查,我们也不好阻碍,只是希望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对府里的人造成困扰。22若不是那些人想要硬闯清风苑,流云也不会硬是要来出这个头,清风苑守卫森严,自然不是这些官兵可以硬闯的,但是若这些人到时候给侯府再套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岂不是麻烦的事了? 22这是自然。22沈逸在对待流云的时候,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让凌氏在旁眉头皱了皱,流露出几分不悦。 22这几日,还请各位留在府里不要出门,门外会有官兵把守,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他们,他们会为诸位采购每日需要的食物。22这是变相的软禁,沈逸说得含蓄,众人却是听得面色难看。 交代完之后,沈逸便要离开,侧夫人白氏忍不住叫住了他,低声问道:22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侯爷为何会被牵连到这些事情了去?22 听她说了这些话,流云忍住大笑的冲动,只觉得这位平日里精明干练的白侧夫人还真是可笑地紧,沈逸摆明了就是来看侯府笑话的,她倒是好,竟然还想从他的口中知道京城的事,当真是妇孺无知。 22朝廷还在调查,待调查结果出来了,自然就能知晓。22沈逸说完,扫了流云眼,然后说道,22少夫人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22 22没有。22流云答地很直接,心里鄙视沈逸这番挑拨的行为,他是想告诉别人他们两人关系匪浅么?真是好笑,她想知道的事,还需要沈逸来告诉她么? 凌氏的表情不太好看,她本就是保守之人,向来不喜欢女子和夫君以外的其他人多接触,尤其流云之前和沈逸的关系十分复杂,要不是东方晔护着流云,她在府里的日子哪里能这么好过。 待官兵们都离开了,厅里的女眷们才松了口气,纷纷瘫软在椅子。 22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侯爷对皇向来衷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反作乱?22官绿蓉第个开口,她压根就不信侯爷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如今公文都了,那说明是确有其事,虽然只说是涉嫌谋反,但是若没有证据,又怎么会让人来搜查侯府,还软禁侯府众人? 22可是我们现在被软禁起来了,又不能和外面的人联系,不然还可以想办法去查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22白若烟也是脸担心,这个时候这三位夫人倒是出奇地团结,他们很清楚,只有保住侯府,才能保住她们现在的地位,若是侯府没了,她们再争再抢都没有用。 22流云,晔儿的家书里有没有提到什么?22凌氏知道东方晔离开经常会给流云写家书,便立刻问她。 22没有,这件事很突然,昨天他给我的家书里都没有提到。22流云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没道理能藏得这么好,东方晔那么精明的人,就算有星半点的风吹草动,他也定可以察觉得出,不可能这么大的事点消息都没有。 凌氏的想法却和流云不同,如果真的能隐藏得这么好,那么恐怕真的是有人刻意设计的,若是有人设计好了圈套,那可就麻烦了。 22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了。22不得不说,凌氏到底是出身显赫的世家贵女,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能保持冷静,除了脸色难看了些,其他的倒是真的看不出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 22不知道霖儿他们在京城怎么样了?22白若烟担心的反而是她的儿子,这次侯爷和两个少爷都在京城,若是真的出了事,这会儿怕是要送进大牢了,想到自己娇生惯养的儿子可能会被送到那种地方,她就止不住的心疼。 她的话,也让凌氏和流云的脸色刷白了起来,和东方霖相比,东方晔的身体才是真正熬不住牢狱之灾的,尤其是流云,她其实本来没有那么担心东方晔,她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旁人不知道,她还是很了解东方晔的,以他的聪明才智,只有他算计别人,哪里有人能算计得了他。 22流云,你先去休息吧,你如今怀着我们东方家的骨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22虽然对刚才沈逸和流云之间的暧昧有些不满,但是凌氏终究还是更关心她的孩子些,便让流云先去休息了。 流云点点头,不再多留,这个时候她更想到清风苑,想知道去慕容山庄询问消息的季风有没有问出些什么消息来。 22少夫人,沈大人说,他在侧门那儿等夫人。22晚清不情不愿地走到流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流云的脚步顿,换了个方向,往侧门那儿走去,她倒是想看看,沈逸还有什么花招能使出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冥顽不灵 侯府有好几个侧门,其中个靠近清风苑,沈逸便是在那个侧门附近等着流云,他神情笃定,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花园的风景。 22你来了。22察觉到身后有人,沈逸甚至没有过头去,他知道流云会来见他,这个聪明的女子从来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如今的局势和从前不同,当初他陷害沐府是为了娶流云,她能够走了之,但是现在她却不可能做到走了之。 22你想和我谈什么?22流云很直接,没有寒暄晔没有客套,宛若陌生人般对他说话,流云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熟悉到能够闲话家常的地步。 22我以为你会很想知道京城的情况,会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前厅你也许不方便问,所以我才让你过来。22沈逸向来擅长冠冕堂皇,总是让自己表现得格外真诚。 22我确实很想知道,但是并不觉得沈公子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沈公子公务在身,妾身还是不要让沈公子为难的好。22流云眯起眼,淡淡地望着沈逸,他到现在还没放弃她么?在他如今已经有了公主的时候,依然还想要她么?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 22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若你问我,我定会告诉你的。22沈逸认真地看着流云,对她如是说道。 这样温柔的沈逸,满脸的心疼,若是换作前世的她怕是早就扑到他怀里去了,但是现在的她却只觉得讽刺,已有妻室的他怎么还能如此恬不知耻地对她诉说钟情? 22可是沈逸,你应该很清楚我点都不想和你扯关系。22流云直言不讳,点都没给沈逸面子,见他脸色难看,反而笑意加深了些,22更何况,就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那又怎样,能解决侯府如今的困境么?22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戳中了软肋,沈逸忽然面色变,强硬地说道:“若你当初嫁的人是我,如今根本就不需要面对这样的情况,侯府意图谋反的事是铁铮铮的事实,你以为会那么容易粉饰过去么?” 流云莞尔笑,难道沈逸至今仍不明白么,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沐流云了,若是她还那么容易被他欺骗,她又如何担得起东方晔的宠爱。 “那么照你所说,既然朝廷认定侯府谋反,为何只是软禁侯府的女眷?因为这件事尚未定案,也就是说依然还有转的余地,沈逸,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被你动摇么?”流云冷笑,当初她就是被他三言两语,骗得失了身,跌入深渊,如今世事变迁,她早就懂得分辨是非对错,别说如今侯府的事尚未有定论,纵然这件事是真的,她也已经是侯府的少夫人了,既然决定嫁给东方晔,自然就要同她起承担切的。 “你当真这般冥顽不灵?”沈逸眯起眼,眸中闪过精光,冷冷道,“你以为,你这个侯府少夫人还能做多久。” 他的语气,冰冷刺骨,仿佛像是来自遥远天际的预言。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流云淡漠地昂起头,骄傲如孔雀。 “好,那我就看看,你这个清高的少夫人还能做多久。流云你记住,是你bi我的,bi我折断你的羽翼,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残酷,让你知道除了我,再没人能保护得了你。”沈逸的眼中,射出抹决然,像是忽然决定了什么似的。 实际,流云是害怕的,说到底依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子,她努力忆前世的这个时候,明明没有听说过东方家谋反的事,甚至连半点风声都未曾听说过,可是为什么这世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因为她的重生才会侯府带来了这切,她真的不敢想,越想越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会让所有切都脱离原先的轨道,向着完全不知名的地方发展去。 “流云,你会后悔的。”沈逸最后眯着眼扫了她眼,甩手离开了侯府。 而流云,则失神地立在原地,陷入了阵说不清楚的不安里,若这切真的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带来的,是她给侯府带来了这场灾难,她该如何面对东方晔,她真的不知道。 “沈大人同你说了什么?”后院的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到她,尤其是沈大人去而复返的事,凌氏听说沈逸特意在侧门等着流云,便跟了过来。 “澜逸,妾身和沈大人也算是姻亲,他代妾身的妹妹表达几分关心而已。”流云微微垂首,恭敬地答。 但是流云的话却并不能让她满意,侯府的女人总是多心的,尤其是对于媳妇更是如此,东方晔如今不在府里,流云却和沈逸单独接触,总是让她不喜。 流云的身份,始终像根刺样,横在她的心口,从前是东方晔护着,如今府里出了大事,她们被软禁在府里,她更是埋怨起这个媳妇来,若是她娘家有点本事,或许这会让她们的境况也不会这么糟糕,至少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家和白家都是京城权贵,在临阳城没什么势力,因而几位夫人被软禁在府里,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想暗中派侍卫溜出去查探情况,倒是被沈逸留在府外的事捉住,绑了之后送府里。 后来他们才知道了侯府外是层层官兵,没那么容易跑得出去,那些人是想着要让侯府的人与世隔绝,她们如今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若是从前的侯府哪里能容得人这般践踏,但是侯爷隐退多年,早就没了从前的风光。 “无论何时,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凌澜盯着她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流云低着头,望着自己露在长裙外的双绣花鞋,那面是对鸳鸯,她还记得这双鞋是东方晔让人送来的,说是特意让绣娘在鞋面用冰蝉丝秀的,格外精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流云叹了口气,心头阵茫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如此依赖东方晔了,总觉得他不在,便什么都做不好似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戏中有戏 翎帝遇刺之后全城通缉刺客,终于将刺客捉住,没想到的是从刺客口中顺藤摸瓜地发现了许多事,首当其冲的便是东方侯府涉嫌谋反之事,翎帝震怒,令彻查,整个朝廷为之震。 不论哪个地方,都是容不得彻查的,这查必定能查出许多错处,翎帝令彻查之后,朝廷官员纷纷暗自心惊,恨不得能立刻和从前撇清关系。 皇素来厌恶朝廷官员结党营私,这查可好,没查出和谋反之事相关,倒是查出这两年朝廷发放的粮饷和赈灾物资被不少官员贪污,后而官官相护,天子龙威大怒,令凌王和端王同调查,到底多少官员参与其中。 大多时候是法不责众的,朝廷官员才敢各自为营,贪污受贿,却不想翎帝这次是卯足了劲要将贪污之事等同于谋反之事调查,让各路官员皆是心惊胆战,生怕同这两件事扯关系。 尤其是安王的人,往常在朝廷他们素来支持安王的政见,很多时候和凌王意见相左,他们暗暗担心凌王会不会公报私仇,毕竟身在官场,谁家能有笔清楚的账,谁又能经得起彻查,众人只好私向凌王示好,想他能绕过自己调查别人,有些人甚至还以出卖同僚来为自己求情。 就在朝廷被闹得鸡飞狗跳时,皇宫里却安静如昔,御书房门外重兵守卫,皇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谁都不许打扰,就连安王求见,都让他在外候着,后来也不知安王的人出了什么事,他的幕僚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便恨恨地瞪了御书房眼后,匆忙离开了。 身明黄的身影正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抹白色身影则坐在旁的椅子,手执盏茶,姿态优雅地喝茶。 “阿晔,怎么样,朕这壶茶不错吧?品的雪雅龙井,能和你送来的祁连香茶媲美吧?”皇合本奏折,从边又拿本过来,执笔划了两个圈,随手丢到别处。 “宫里的茶自然是好的。”白衣男子自然是东方晔,他派自然地坐在御书房里,没有半点局促。 “你少跟朕打官腔,谁不知道慕容山庄的茶叶才是最好的,照朕看,你这个庄主的日子都要比朕好过了。”翎帝的眉宇间透着威严,容貌却是俊朗的,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儒雅中透着凌厉,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显然翎帝这样的话经常说,东方晔早就听腻了,若是换做别人必定觉得翎帝在暗示什么或是意有所指什么,但是东方晔却不会曲解翎帝的意思,这也是翎帝欣赏东方晔的原因之。 很少有人,能如此坦然地同翎帝相处,没有战战兢兢,更没有小心翼翼,让他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个翎帝,那种感觉其实并不好,东方晔是个敏锐至极的人,他知道和每个人相处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翎帝亦然。 在旁人眼里,这个翎帝是阴晴不定的,心思深沉,城府极深,谁都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是东方晔却觉得他是个很简单的人,胸怀天,心只是为了百姓,和这样的人相处很简单,只要他也同样心中只有百姓就好。 越是处在高位的人,心思越是透彻,所谓登高望远,位者能轻易看透所有人的心思,若是同位者玩心机手段的人,必定会死得很惨。或许他们到死都不懂,为什么他们的想法都能被猜透,除非有日他们能站高位,那么他们就能发现,站在高处便能将所有人的举动收入眼中。 “听说你媳妇怀孕了?”翎帝见他神情淡漠,便扯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果然说起他媳妇,东方晔微微挑眉,不过眼底的意思却是颇有趣,带着几分防备。 “谢皇关心。”只瞬,东方晔便恢复了淡淡的神情,然后开口说道,“到时候诞麟儿,还请皇赐名。”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翎帝窒,望着他平静的表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谁敢这般同皇帝说话的,偏这家伙从来都是这么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丝毫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但是他就是喜欢这小子这股处变不惊的xing子,遇什么事都不紧不慢,切了如指掌似的。 “唔,到时候臣会拟好名字,让人送来给皇的。”东方晔又加了句,翎帝这是真的变脸了,这家伙摆明了就是副不信任他的样子。 这个时候,道黑影闪过,立在东方晔身后,翎帝微微挑眉,朝着来人扫了眼,继续低头批阅奏折,面恢复了皇帝该有的清冷和威严。 “怎么样了?”东方晔低声地问道,这个时候能躲过皇宫各处的眼线,和御书房外重兵把守的,也只有眼前这个本该在慈光寺打坐念经的凌玄大师了。 凌玄的声音极轻,在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都听得见的御书房里,依然十分突兀,“潜伏在宫里的刺客全部落,应该是安王的死士无疑,只是其中有人手腕有黑色刺青,身手极好,应该不是和他们路的。” “黑色刺青?”东方晔蹙眉,敏感地察觉到案几旁那人微微的僵硬,他不以为意地吩咐道,“把他关进水牢,先看着好了,其他人都处理掉。” 凌玄点头,旋即又说:“另外,我们抓到安王的其中名心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之前的两笔落不明的粮饷。” “让人易容,到安王身边去。”东方晔依然保持淡雅的姿态,把玩着手里的扳指,又问道,“这次,我们要将撒的起拉起,不要落任何人。” “明白。”凌玄勾唇浅笑,如玉般的眸子里射出了琉璃般的光彩,那是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对了,我爹那边没事吧?”东方晔不放心地叮嘱了句。 所谓做戏做足,侯爷这次京,被卷入是非,本是他甘愿,但是东方晔也是要保他周全的。 “放心吧,牢里的人是我们的人易了容的,侯爷直都在端王爷的府里。”凌玄办事素来仔细,自然不会有错漏。 东方晔点点头,瞥向窗口的方向,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公文应该已经送到侯府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惊慌失措,这次的事情瞒得极好,朝廷里除了主事的几人谁都不知道,他们需要个借口对安王的人打尽,只好利用侯府作为棋子,打乱朝廷官员之间的默契,才能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突破口,将安王的人打尽。 叹了口气,只希望那丫头相信他,不要过于担心才好,他从前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欺瞒她,可是这次他却离开那么远,让她独自面对那些事,若是可以他真想陪在她的身边,但是如今他只想快些结束这里的事,直陪着她,再不用离开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总是费尽心机地想要得到什么,用尽切办法得到,比如沈逸,比如别的什么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 趁火打劫 人的精神其实很脆弱的,三天的与世隔绝让侯府的夫人们濒临崩溃边缘,如今的她们已经没了世家贵女的冷静,反而像寻常女子那般焦躁不安,说到底只是因为她们的夫君生死未卜,甚至连她们自己的场都未可知,这样的局促不安让她们越发地烦躁起来。 季风给流云带来的消息很简单,只说秦逸不在慕容山庄,但是他离开之前曾经留了话,让流云稍安毋躁,又是这样简短的几个字,让流云安心的同时却又更放心不,没有得到东方晔的消息,她总是无法安心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让她头疼的并不是侯府的麻烦,而是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人。 22少夫人,大夫人让您去前厅趟。22来的人是凌氏的侍女,平日里流云待人极好,对这个侍女也是不错,她这时候大概也想到了流云平日里待她的好,忍不住提醒她,22杨家小姐来了,这个时候过来怕是来落井石的,要是少夫人不想过去的话奴婢可以说少夫人身子不适。22 杨馨?流云皱眉,她不是京城去了么,怎么会又跑来临阳城了?如今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杨大人怎么会让她乱跑?除非,压根就是杨大人派她过来探究竟的。 22没事。22流云摆摆手,心里想的却是正好可以从杨馨这里知道京城如今的状况,不过若真的如她所料杨馨是杨大人派来的,那事情就复杂了,说明有人不相信侯府真的犯了事,或者说有人不信皇真的会对侯府动手。 路沉思,很快便到了前厅,果然看到杨馨趾高气昂地坐在椅子,见流云走进来,眉宇间是止不住的炫耀,让流云心沉,她这副模样似乎更像是在同她得瑟,可是她就算是来落井石的又何必对着她得瑟? 流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这位杨大小姐的来意。 22侯爷意图谋反的事在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听说皇已经将侯爷收押大牢,让凌王爷着手彻查。22杨馨话音落,在场众人面色刷地就白了,这几日她们担心的就是侯爷的安危,却没想到侯爷竟是早已狱,有几个狱还能生还的,就是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也知道京城大牢的可怕。 22侯爷,侯爷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罪?22白若烟掩着嘴,轻声抽泣起来。 倒是凌澜更冷静些,虽然她的脸色同样是惨白惨白,但是她还是皱着眉头看向杨馨,沉声问道:22杨大人同我们侯爷从前交情极好,如今请杨小姐来告诉我们京城的事,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22 22我爹说了,侯爷从前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次的事定然是被栽赃陷害的,他定会为侯爷求情,我爹还打算偕同几位大臣起为侯爷求情。22杨馨说完,凌澜的脸立刻出现了感激。 22若是侯爷这次能平安归来,妾身定会好好感谢杨大人。22她没想到杨大人竟然会如此仗义,绝对是出乎她的意料,这些年他们人在临阳城但是对于朝廷的局势还是知道的,杨大人颇得皇器重,杨馨又是太后侄女,若是她能说动太后求情,那侯爷大抵是不会有事的了。 22侯爷离开京城多年,如今京城的人太过势力,总是看谁得势便跟着谁说话。22杨馨叹了口气,22话又说来了,我爹是个念旧之人,但是朝廷里的人却很有可能将我爹也拖水,若是这样,那也是件麻烦事的。22 流云坐在旁,默不作声地听着她们须与蛇尾,说到这里她大概是听明白了些,总该是要提些条件的了。 若提条件的人是杨大人倒还好说,不外乎就是银子和权势,若提条件的人是杨馨,流云暗自握了握拳头,她是不会把东方晔让出去的,谁都别想抢她的男人。 22妾身知道杨小姐深得太后喜爱,若是能请太后她老人家求个情什么的,皇定然会从轻处理。22凌澜柔声说道,见杨馨眼底闪过得意,便知道她说到了她得心坎去了,她果然不单单是来传达杨大人的话,更是来同侯府要人情的。 22这倒是真的,我可是太后的亲侄女,她疼爱公主都没疼爱我的多呢。22杨馨素来得太后重爱,要不是皇给东方晔赐婚太快,哪里还轮得到流云,她早就求了太后了。 见杨馨似乎面有难色,凌澜便代她开口:22是不是杨小姐有什么为难之处?22 22其实倒也不是,说起来我爹和侯爷还有同袍之谊,倒是我这个姑娘家的,要是匆匆跑去太后太后姑姑那边去求情,倒也显得不太合乎情理。22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沉默不语的流云,低声说道,22若是,若侯府是我们杨家的亲家,那么我爹和我都能请太后姑姑去向皇求情了,毕竟我们两家也是亲戚了嘛,大夫人觉得是不是?22 谁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千金小姐,这会儿就有个,虽然说大家早就猜到她的意图,但是听她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无语,这是bi婚,还是强迫中奖?流云已经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力了。 杨馨的话,让凌澜陷入了沉默,她必须承认在京城的势力别说是她们这群妻妾了,就算是侯爷如今都未必及得杨大人,虽说东方霖年纪轻轻就坐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但是到底阅历浅根基不稳,和杨大人这种混迹官场的人必定是不能比的。 再者,杨家出了那么个太后,虽说太后不是皇帝的亲娘,但是皇素来孝顺,对太后称不言听计从倒也极少忤逆,若是太后求情皇必定会顾及太后颜面。 若是东方晔在此,必定要大笑两声,京城那边都没定案,她们这边倒好,连太后娘娘都给搬出来求情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说句妇孺无知。 22可是,我们家晔儿已经有了正妻,杨小姐身份显赫总不能做妾吧?22众人皆知杨馨对东方晔的心思,这时候自然不会为她点鸳鸯谱,可是要说让她嫁给东方晔,那也是根本不靠谱的事,毕竟他已经有了妻子了的。 杨馨叹了口气,点头称是:22我也是为侯府着急才会出此策,还请大夫人不要觉得我太不得体才是。22 22当然不会,杨小姐心为我们侯府,妾身感激都来不及了,哪里会觉得杨小姐不得体。22凌澜的光扫过流云,陷入了沉思。 原本这个媳妇她并不太满意,但是看在她为东方家怀了子嗣,又得东方晔的宠爱,她才努力让自己善待这个媳妇,但是如今和杨馨的家世比,就立刻分出了高,若如今杨家是他们侯府的亲家,就算侯府离开京城多年,如今定然也没人敢拿侯府来作文的。 若是,没有这个不了台面的媳妇,那该有多好阿? 第三百五十四章 装疯卖傻 傍晚,凌氏特意让厨房做了些流云平日爱吃的菜,着人送到清风苑,说是难得得空陪流云起用晚膳,流云知道之后也不多话,便让小厨房也不用准备晚饭了,等着凌氏起过来吃饭。 没想到的是,三位夫人是起过来的,流云心冷笑,倒是难得见她们这般团结,看来今日这顿该是鸿门宴了,还是送门的鸿门宴,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澜姨特意让厨房做了些有营养的菜,这段日子你怀着孕,澜姨也直没时间过来多照顾你,晔儿他们也离开了那么久了……”说到这里,像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事,凌氏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里怎么样了,能不能吃口热饭。” 流云微微笑,语带安慰:“澜姨放心,爹爹和夫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有惊无险,度过此劫的。” 众人阵沉默,白若烟的视线始终落在流云的脸,见她恬静而淡漠的神情,心疑惑她这是真傻还是装傻,她们三人此番前来,难道她还看不出她们在打什么主意? 其实若烟并不讨厌流云,虽说她之前也给了她不少难堪,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她的儿子如今正得皇恩,又是东方家唯个为官的儿子,日后前途也是无可限量,虽说东方晔是世袭侯爷,但是以他的身子和如今这个身份低微的正妻,日后的情形倒也未必能说得好。 原本她还担心以凌澜的眼光,必定会为东方晔择门极好的亲事,不说如今门心思想嫁给东方晔的杨馨,就说当初的苏婉,那也是将门苏家的千金,若是东方晔得了妻子娘家的支持,再加又是嫡出,自己得到世袭候位倒也算了,日后他的嫡子只怕亦要继续世袭候位,那么她的儿子便是永世不得翻身,而她也永远都将是二侧室。 却没想到老天帮忙,皇将个商贾之女赐婚给了东方晔,没了妻室娘家的辅佐,东方晔难成大器,纵然日后有了嫡子,外祖家也不过是介商贾,虽说皇赏了个官做做,到底不如真正的名门世家。 闲话家常几句之后,凌澜便单刀直入地切入了主题,也不等流云询问便继续说道,“白日里杨小姐的话你也听到了,澜姨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毕竟,晔儿是你的夫君,只是澜姨希望你能多为侯府也为晔儿着想。” 绵中带针的话语,将流云推到了风口浪尖,白氏和官氏纷纷抬起眼望着流云,像是在等待着她的什么决定似的。 “妾身不太明白澜姨的意思,如今不是还没定案么,再说杨小姐也说了,杨大人会为侯爷求情的。”流云柳眉微蹙,眸中涌起迷茫,像是不懂凌氏的意思似的,无辜而又单纯地望着她,“妾身知道这几日澜姨和几位姨娘心里担心,妾身同样也是忧心忡忡,所以澜姨放心好了,若是需要钱财打通关系,妾身定然不会推卸,怎么说妾身也是侯府的少夫人。” 这么番抢白,让凌氏微微怔,她说的话和凌氏想说的完全不同,凌氏张了张口,实在不解流云是怎么会以为她想说的是让她拿出银子救人的。 “澜姨放心好了,妾身的娘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若要钱财银两的话还是没有二话的,澜姨只管去疏通就好。”流云郑重其事地注视着凌澜,脸的认真坚决。 她这番话,让凌澜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她明明要说的是让杨馨嫁给东方晔的事,为什么会变成用钱财去疏通关系? “少夫人误会了,你澜姨的意思是,请杨小姐帮忙,让太后娘娘未侯爷求情。”最后还是官氏实在看不去了,开口帮忙说道。 这么直白的话,流云也不好意思再装傻充愣,只见她面窒,旋即咬了咬唇,低声说道:“原来,澜姨是这个意思。” 看到流云的眼中闪烁着委屈的光芒,凌氏却是硬着心肠说道:“澜姨知道你和晔儿伉俪情深,只是你不止是晔儿的妻子,也是我们侯府的少夫人,如今的情势你也很清楚,白日里你也是在场的,如今京城里闹得天翻地覆,侯爷又被关了起来,能救侯爷的只怕也只有太后娘娘了。” “可是,杨小姐不是说,侯爷是忠心耿耿的人,不会做犯作乱的事么?”流云眉头紧锁,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问,却是把凌氏给问住了。 “流云啊,许多事你不明白,朝廷里并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侯爷对朝廷自然是忠心不二,但是侯爷早年间得先帝器重,被许多人眼红,如今侯爷京遭人陷害设计,怕是无法为自己辩白。”凌氏想了许久,才说了这么番模棱两可的话,她见流云又想说话,连忙掐住话头继续道,“我们都是侯府的女人,如今侯府有难,我们自然该为侯府做些什么,你说是与不是?” 白氏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流云,她总觉得这个被东方晔捧在掌心的女子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左右,其实她的私心里是希望流云不肯让出正室之位的,但是另方面她又希望杨馨能说动太后娘娘为侯爷说情,毕竟没了侯府,自然也就没了她这个侧夫人,也没了东方霖的仕途。 “所以,澜姨的意思,是让夫君纳杨小姐为妾么?”她微微垂眼睑,似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委屈,过了好会儿才低声说道,“夫君若是知道自己被这样牺牲,定会很难过的。” “牺牲?”凌氏瞪眼,声音都拔高了些许,“怎么能说是牺牲?杨家大小姐嫁,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的福分,杨家是什么人,单单个杨太后就能让杨家屹立不倒,杨大人得皇器重,杨家子嗣皆为朝廷效力,若是我们东方家能和杨家结亲,那是天大的好事。” 沉默不语的白氏微微蹙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是又时间说不哪里不对。 忽然,她陡然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凌氏什么时候说要让东方晔纳杨馨为妾了?她们的的明明是要让流云主动让出正妻之位,堂堂杨家大小姐怎么可能为人侍妾? 这个沐家嫡女,可真是……厉害的角色。 白氏心底暗忖,今儿这事怕是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办得成的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正妻之位 过了许久,凌澜才恍然自己被流云误导,她压根就没想到让杨馨为妾,别说杨家不可能让他们的嫡女为妾,就是杨馨自己,那么骄傲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为人侍妾,还是被个商贾之女压在头。 “流云,澜姨是喜欢你的,何况你如今又有了晔儿的子嗣,若是换做平时澜姨定然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了你,可是现在的情势你也很清楚,侯爷在京城生死未卜,我们侯府是如砧板的鱼肉,任人宰割。”凌氏说到此处,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虽然知道这样说很过分,但是澜姨还是必须为了侯府这样做,若是你愿意让出正妻之位,澜姨同你保证,你腹中的孩子日后依然享尽荣华,绝不会因为是庶长子而被怠慢,侯府所有人都会感激你作出的牺牲。” 果然,还是说出来了呢,流云心底冷笑不止,侯府的女人们可真是会做戏,口口声声的无奈,说什么不会委屈她,却偏偏是要拿走她最珍贵的切。 让出正妻之位?真是可笑。 她沐流云何时在意区区个正妻之位了?她在意的是她的男人,那个会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她从不是白莲花般圣母似的女人,做不来那些为了心爱的男人牺牲切的事,她从不是这样无私奉献的女人。 她可以同东方晔起吃苦,可以同他共赴黄泉,但是她绝不会让出他,她从来都是霸道张扬的女人,她不怕旁人说她自私,实际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不容许别人沾染她的切,更何况她相信东方晔也不会希望自己被当成件物品样被她让给别人。 “澜姨知道你也许子无法接受,但是你仔细想想,若是侯爷真的被判了罪,侯府就没了,到时候晔儿也不是世子,甚至我们都要被牵连入罪。澜姨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该明白什么叫做牵发而动全身,侯府没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凌氏伸出手,搭在流云冰冷的手背,安抚似的拍拍她,切尽在不言中。 流云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凌氏,轻声问道:“若是换做澜姨,也甘愿让出正妻之位么?” 她的话,让凌澜面色变,旁的白氏和官氏面露讥讽。 流云咬着唇,眼底闪过倔强,饱含泪意地说道,“妾身如今怀了孩子,若是儿子,妾身日后要如何告诉他,本是嫡长子的他就因为他娘亲的无能和软弱,而让他成了庶子。嫡庶之别,天差地别,澜姨怎么忍心让晔的嫡长子成为庶长子?” “放肆。”凌氏猛地拍桌子,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旋即便又缓和来,语重心长地劝道:“澜姨也知道你的为难,但是如今正是侯府危难之际,难道你要因为己私欲,而让侯府陷入危险之中么?若是侯府获罪,到时候你的孩子别说是嫡长子了,指不定就是罪臣之后了。” 流云忽然站起身,握紧了拳头,面色凄凄:“澜姨不用再说,妾身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侯爷清朗正直,若是他知道为了给他求情而要牺牲小侯爷,他也定然不会容许的,晔是多么清高骄傲的人,他怎么能容许自己成为桩交易?” “你当真这么冥顽不灵?”凌氏也站了起来,面愠怒,她没想到流云竟然会这么不识抬举,她是片好心才想说服她让出正妻之位,日后也定然会护她不受正妻的欺负,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不受教,竟然还这般义正言辞,仿佛她是有意害东方晔似的。 “姐姐先别动怒,少夫人年纪轻,自然不懂姐姐的深思熟虑,总要给她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才是。”白氏站起身,安抚似的拍拍凌氏的肩,好声好气地说道,“大公子这般宠着少夫人,少夫人定然会为大公子考虑的。” 流云心冷哼,面却是不动声色,她们倒是配合地不错,黑脸红脸倒是都让他们给唱齐了,临场发挥倒是不错。 “白姨,不管怎么说,妾身都不会答应的,还请你们原谅妾身作为个母亲的私心。”她说完这句,双手搅着衣摆,幽幽地又添了句,“让出正妻之位,让出的不是名分,而是妾身的夫君。” 这话,倒是让人动容的。 她们都是女人,既是女人又怎么能不懂女人的苦楚。 谁都不想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即使明白自己不会是夫君的唯,私心里却依然憧憬着独无二的感情,那是每个女子的期盼,即使被辜负,依然在心底深处有着最纯真的希望。 流云的话,亦是她们的心声,谁能真心诚意地让自己的爱人再纳新人,纵然是凌氏这般大度端庄的正室,也做不到。 既然是她们都做不到的事,又怎么能强硬地要求流云做到呢?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个正妻之位你让也要让,不让也要让,若是你实在不识抬举,就休怪澜姨无情了。”凌氏握紧拳头,神情坚毅,她怜悯流云,也心疼她腹中的孩子,可是再多的怜惜也比不个侯府,荣皆荣辱皆辱的道理她太清楚了,她绝不会让侯府就这么没落了,更不会让侯爷的命断送在京城。 “既然澜姨将话说到绝处,那妾身也给澜姨个答案。”流云微微昂起头,眼底闪烁着坚定,眸光如玉,冷冷地说道,“这个正妻之位,妾身是断然不会让的。” 凌氏狠狠地盯住流云,既恨她的顽固不化,又怨她的少不更事,她丢句‘好自为之’之后,便摔门而出,其他两位侧夫人也跟着离开了清风苑。 “少夫人,这件事怕是不会那么好收场。”沫离忧心不已,凌氏的手段她是见过的,若是她心要为难少夫人,这个正妻之位迟早都是会被夺走的。 流云勾唇笑,从她见到杨馨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结束,只是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以为凌氏对她至少是怜惜的,如今看来她果然还是低看了侯门深府的冷漠了。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都是这样的,她不也是这样么? 也许凌氏已经做好了斗狠的准备,只是,她也要看看她对面那个人,是不是有心同她斗,也许那人……根本就是无心恋战呢? 【作者题外话】:这个正妻之位啊,到底让不让啊让不让啊。。。 不让!坚决不能让!晔大大是流云滴 第三百五十六章 软禁流云 不知杨馨又让人送了什么消息来侯府,连侯府的人都感觉到股山雨欲来的恐惧,凌氏将自己关在房里许久,两个时辰之后她推门出来之后,找来了管家,让他着手准备给杨家聘的聘礼,当管家问道以何种聘礼的礼制时,凌氏沉默许久之后才吐出两个字,正妻。 以正妻之礼聘,便要以正妻之位相许,那么侯府如今的这位少夫人就必须消失,或是,被休。 因为侯爷被抓的事极为隐秘,迎娶杨馨的事自然也不能大肆张扬,这倒是给了凌氏不少便利,不用承受市井流言的侵袭,她如今需要做的只有处理好流云这个少夫人,将她安抚好,或是,软禁她。 而显然,安抚流云是行不通的,在凌氏好声好气地劝她不得的时候,她就知道对付流云恐怕就只有将她软禁起来这条路了,虽然说东方晔疼宠流云,但是她相信他也是懂得分辨局势的,待他们平安归来他定然不会怪他为他换了正妻,他定然会感激她位他为侯府所做的切。 至少这个时候,凌氏是十分坚信自己所做的切都是正确的。 流云被软禁了,她被接到了南边的院子里,安置在凌氏院落的边那个闲置许久的地方,连沫离都不许接近,她派了两个懂功夫的侍女服侍流云,又派了许多侍卫守着。 凌氏的打算很简单,将流云软禁起来,直到她肯主动让出正妻之位,她边筹备迎娶杨馨的事,边逼迫流云,让杨馨请太后出面求情,待切雨过天晴,侯府里的事必然也是尘埃落定。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软禁流云的那栋屋子会忽然燃起了大火,大火蔓延得极快,要不是侍卫发现得及时扑灭了大火,南边的院子就要全部燃着了的 除了凌氏,没有人知道流云被软禁在这栋被烧得面全非的院子里,当凌氏立在只剩堆枯木房梁的院子面前时,只觉阵手脚冰凉,她竟是害死了侯爷的嫡长孙,想到东方晔如何娇宠流云,她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他的质问,她从哪里找个流云来还给他? 然而凌氏怎么想,或是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再重要,因为如今重要的是,那个本该死在那场火灾里的女子,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车里,悠闲地吃着酒酿小圆子。 22小姐,我们已经出城了。22翠衣女子是晚清,她这会儿正坐在马车另头整理她们家小姐的衣物,同样的气定神闲。 大抵是跟在她们家小姐身边久了,晚清越来越能适应小姐的突发奇想,当然像这样的离家出走她更是无比适应,毕竟之前也是有过经验的,所以这次她可是经验丰富地让沫离准备了许多药。 前日小姐被凌氏的人带走,她就觉得奇怪,以她们家小姐的xing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带走了,她仔细想了想定然是小姐心里有什么计划,所以她便安心地留在清风苑里等消息,果不其然半夜季风就到清风苑来传达小姐的意思。 不得不说她们家小姐如今是越来越能折腾了,从前在沐府放火也就算了,这会儿可好,放火都放到侯府来了,胆子可不是般的大。 再说离家出走这招,之前跑去北边找小侯爷,这次去京城同样还是找小侯爷,当然用她们加小姐的话来说,她们是去京城探查小侯爷的消息,不过在她看来其实是差不多的。 流云并不相信沈逸和杨馨的话,但是秦逸又找不到人,所以她只能亲自跑趟京城了,与其留在侯府也只能是被设计的料,倒不如顺着大火消失不见 22不知道沫离那边怎么样了。22流云靠着软垫,低声说道。 她让沫离留在侯府监视凌氏,还有沈逸和杨馨也要小心应付,她其实早就想好了要前往京城,只是花好几天才定决心,她没办法如秦逸说的那样稍安勿躁,她必须亲眼看到东方晔安然无恙,她才能安心。 22小姐就放心吧,沫离心思缜密,绝对不会让大夫人察觉的,倒是小姐你要注意身子,沫离本是不同意小姐亲自京的,要不是后来情势所bi,她晔不会答应。22晚清撇撇嘴,又咕哝了句,22照奴婢看,小姐故意被大夫人带走,不只是要迷惑大夫人,更是要让沫离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你京吧?22 流云抿嘴淡笑,对她的问题不予置否。 不过么,晚清说的确实是她考虑的原因之,当然这些不过是顺势而为,既然凌氏想尽办法要夺她的正妻之位,她干脆就走了之,让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她倒要看看东方晔会不会如她所愿娶别的女人。 22小侯爷若是看到小姐,定会很高兴的。22晚清乐观地想着。 22未必。22以她对那家伙的了解,他要是看到她出现在京城,定会生气,但是怎么办呢,她急切地想知道他好不好,想见到他,就如当初他匆匆临阳城见她样。 有些感觉,其实是样的。 她思念着他,所以她相信,他也定然是想念着她的。 22小姐,你说大夫人还会不会为小侯爷去聘礼?22晚清其实很在意这件事,她始终认定侯府少夫人的位置是他们家小姐的,谁都不许抢走。 22定会,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软禁我?22流云忽然皱了皱眉头,22不过这个软禁的主意,定然不会是凌氏自己想的,还想把火烧死我,哼,真是狠毒。22 22什么?火不是小姐你放的?22晚清陡然瞪大了眸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抓着流云的手腕,呢喃道,22是真的有人要将小姐置于死地?22 流云眯起眼,想到昨夜那场莫名的大火,就有股愤怒涌起。 要不是她身边有季风和血寒保护,单凭她这么个弱女子,怕是真的要死在这场大火里了,她不知道这场大火是谁放的,但是的却很显然,就是要她死。 22不是大夫人?22晚清皱紧了眉头,认真地思考起来。 22应该不是。22流云摇摇头,她都已经将她软禁起来了,又何必要出手弄死她,毕竟凌氏还是东方晔的澜姨,她不会希望东方晔恨她,所以她不会对流云动手。 22那会是谁?22晚清握了握拳头,满脸疑惑。 流云耸耸肩,侯府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能那么容易说得清楚,单单说侯府那三个女人就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从前沐府里的女人想的是如何陷害别人,而侯府的女人想的却是如何借刀杀人,显然高了好几个段位。 22不管是谁,这笔帐,我都记了。22绝色的脸庞,闪过抹冰冷。 第三百五十七章 苏离公子 从临阳城到京城,不过两三天的路程,虽说马车避震极好,但是终究有些颠簸,流云倒是不觉得辛苦,临阳到京城走的皆是宽敞的大道,较之次去北边的路途,不止短了许多,也好走了不少。 到了午,忽然起了大雨,马车的速度慢了来,大雨似乎也没多大影响,原本十分担心的晚清好不容易舒了口气,马车却忽然停了来,晚清警惕地撩开布帘,探出半个身子去看怎么事。 只听得到马车边有个急促的声音说道:“我家公子半路染了病,我们的马车坏了,能不能请姑娘帮个忙,把我们送到最近的镇子去。” “可是,我们小姐……”晚清似有犹豫,她扫了眼停在路边的豪华马车,又看了眼被小厮扶住的男子,瞧着这身华服也不像是坏人,再说又是大雨天的,她动了恻隐之心,但是转念想,她们家小姐如今着了女装,和男子同坐车总是影响不好,万到时候被小侯爷知道了更是不好。 “让他们车吧。”流云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晚清微微愣,她本以为以她们家小姐如今清冷的xing子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谢谢小姐。”那小厮似乎很意外马车的主人这么容易就让他们了马车,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多感叹,他们家公子本就生着病,如今又淋了雨,这病怕是又要重了,连忙扶着公子了马车。 流云坦然地望着两个了她的马车的人,华服公子面色苍白,却不掩其儒雅的气质,俊朗的容貌多了几分秀气,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不是注意到他的大手,流云几乎要怀疑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了。 而他身旁的小厮,倒也是个眉清秀的少年,年纪大概和流云相仿,至多比她大了两三岁的样子,乌黑的眸子直愣愣地望着流云,半点不带含蓄,倒是让流云失笑,好久没看到过这样澄清的光了。 “在苏离。”病弱公子掩着嘴咳嗽了几声,才温温地开口说话,清冷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但是看着流云的时候去却不会让她觉得他的孤傲。 “慕容云。”打从这次出门,流云便想好了,沐家嫡女嫁给侯爷的事早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她的名字也是人尽皆知,所以她便打算用个化名,想到东方晔的另个名字慕容清,她便给自己取了慕容云这个名字。 “谢谢慕容小姐出手帮忙。”苏离面色淡淡的,即使谢人同样是淡漠的神情,眼神里倒是确有几分感激。 “举手之劳。”流云摆摆手,满脸的不在意。 有的时候,便是她这样个不经意的举动,也许会在未来的许多时候,带给自己许多麻烦,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麻烦,而是帮助。 “晚清,给苏公子倒杯水,你带的药也给公子服用粒好了。”流云看了眼晚清,这丫头倒是很殷勤,她忍不住暗忖难道晚清觉得子谦太木讷,打算改标了? 说起来,眼前这个苏离公子倒是极特别的,明明外表极为清贵,偏又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同他亲近的感觉,没有压力,如沐春风般。 等……她眨了眨眼,她好像知道这个苏公子是谁了,难怪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苏离,神算天子的徒弟,最擅长的便是奇门遁术,通晓天文地理,卜卦测命的能力无人能及,但是便是因为他天分卓绝,仿佛拥有逆天改命之能力,而被世人尊称为‘天第公子’,只是这位苏离公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几乎无人能追踪到他的落,也更增添了他的神秘。 “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流云见他接过药丸和茶水,没有半点犹豫地吃,倒是有些好奇,所谓的天第公子难道只是浪得虚名之徒,还是说他已经厉害到能知晓自己的命运了? “若是姑娘要害在,又何必让在车。”苏离淡淡笑,沉静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涟漪,像是对她的话毫不在意。 流云挑眉,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长了张好人的脸,暗暗摸了摸自己的颚,她直以为自己算得是心机深沉的恶人,却没想到在这位天之人趋之若鹜的神算公子眼里,倒是变成好人了。 “姑娘不知道在是谁么?”苏离眨了眨眼,平静地问了个问题。 “我知道个苏离,但是不知道公子是不是那个人。”流云答得极自然,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注视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若在告诉姑娘,在便是那个苏离,姑娘预备如何?”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口吻,大概是喝了温水的关系,他的咳嗽似乎好了许多,晚清给他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是那个苏离又怎样?”流云微微皱眉,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纵然这是天第公子,那又如何?流云倒是不明白了。 “姑娘出手相救,在也不愿欠人人情,姑娘既然知道在是谁,在可以为姑娘卜卦测命。”苏离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小厮便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想开口反驳,却被他淡漠眼制住。 “苏公子想得多了,出门在外总会遇到麻烦,纵然今日遇的不是苏公子是旁人,我也是会出手帮忙的,所以公子不用觉得欠了人情。”她本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确实是举手之劳,无需弄得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善事似的。 更何况,窥探天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论这个代价是流云自己付出还是眼前这位苏公子付出,都没有必要,流云重活世早就看明白了许多道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所谓的天意宿命都不过是人们安慰自己争不过的借口罢了。 她如今更相信的是,命不由天。 苏离微有几分疑惑地望着流云,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子,看似精明,却点都不懂得为自己筹谋,这样的女子,竟是让他有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第三百五十八章 途中遇袭 路无言,流云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xing子,苏离倒也是个沉默寡言的,苏离的小厮唤蔚然,名字别致,就是xing子活泼,和浅澜有几分相似,看着这个蔚蓝,流云便有些想念浅澜了。 22公子,你看。22蔚然看着指着马车外的群人,几个官兵正挥动着鞭子朝着人群中几个衣衫破烂的犯人打去,这是官道,看到这样押解犯人的场景倒也不奇怪,只是那些官兵实在太没人性,举着鞭子就往个老者身挥去。 22这群人大概是流放的犯人。22苏离神色平静,没有悲天悯人,也没有忿忿不平,仿佛看到的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苏离xing情淡漠倒也算了,蔚然看向流云,她正望着那群犯人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个慕容小姐也是古怪得紧,若是换作寻常小姐,这会儿早就该表现出女子的心软和怜悯了,但是这位慕容小姐却是半分同情都无,着实奇怪。 其实倒也不能怪流云没有同情心,她本就是出身在勾心斗角容不得善良天真的宅子里,后来又遭遇了那么多痛苦的折磨,她早就练就了身的冷硬心肠,她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容不得那么多好心人。 她这时候想到的却是大夫人凌氏,其实仔细想想她并没有错,她也许对流云残忍了些决绝了些,但是她也是为了侯府为了她的夫君,流云忽然有些释然了,从前她对她或许是真的太苛责了,毕竟这个女人并不是她的母亲,甚至还称不是她的婆婆。 22啊,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22女子的尖叫声,在安静地只有微风拂过树林后树叶的沙沙声的管道边特别突兀,她被官兵脚踢倒在地,抱着头被鞭子狂抽顿,她却只能无助地哀求,然而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犯人们却无人敢前阻止。 22公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22蔚然握紧拳头,脸愤愤。 然而苏离却依旧神色淡然,光如水,平静地仿佛他看到的和蔚然看到的并不是件事似的。 22天命,不可违。22苏离的声音清冷依旧,毫无半点温度。 22当你渺小软弱的时候就只能任由别人欺负,除非能强大到保护得了别人,不然的话,就只能是个冷眼旁观的人。22颚靠在手肘,马车急驰而过,那些犯人们很快就被抛到了马车后面,流云的话语很轻,但是却让苏离望她的眸子离多了分道不清的情绪。 这样清醒的人,苏离从没见过,他是个超脱的人,不喜欢沾染尘世,偏偏世人称他为神算公子,费尽心机也要找到他占卜测命。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窥探天机之人,所谓的神算不过是比世人多了分冷情多了分清醒罢了,敏锐的观察力让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猜测出对方的心思,而占卜便是个心理暗示,让人们朝着有希望的方向努力,仅此而已。 然而,世人皆醉我独醒,便是这样的孤独让苏离变得越发清冷,他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也找不到能懂他的人,沉默不过是不知道和谁说话而已。 马车很快穿过了官道,拐到处树林,流云敏感地察觉到杀机四伏,她和苏离互视眼,仿佛在询问是不是对方的仇敌,然后很快流云就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人了。 这是群黑衣的杀手,流云很熟悉,因为之前和东方晔在起的时候就遇到过他们,安王的死士,袖口锈着蛟龙,个个如冷面枭神。 “看来,苏公子的运气不太好。”流云叹了口气,对苏离说道,“这里已经靠近最近的城镇,走过去应该不远,我大概只能将季公子送到这里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然只是淡淡地摇摇头:“慕容小姐出手相救本是好心,在又岂能在小姐危难之时离去,实非君子所为。” 流云挑眉,这种时候谁还顾得君子风度,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她也没有多劝说,毕竟命是人家的,更何况他也不是普通人,天第公子定不是寻常人等,想来他也是能保护得了自己的。 “公子且在马车多坐会儿。”说完,她便掀开帘子跳马车,负手立在马车边,朝着杀气腾腾地地方看去,淡淡道,“各位可是安王的死士?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为首那人显然没想到流云的态度会这般淡定,要是换做寻常女子恐怕早就吓哭了,她却冷静地同他说话,他的视线忍不住扫视四周,总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安王若是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若是没有吩咐,那就请诸位不要耽误了我们的赶路。”流云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紧紧地锁在为首那人的身,轻声说道“倒是没想到,安王也会出这样卑鄙的招数,所谓官场之争,祸不及妻儿,安王倒是反其道而行,真是佩服。” 这般明褒实贬的话,黑衣人听得尴尬,他们听命于安王,从不理会标是谁,只是对着流云,黑衣人有几分犹豫。 “主子请少夫人去京城做客。”为首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深沉。 “安王客气了,我们这就是要往京城的方向走,不日便能到达京城,到时候定然会去找安王,还请代为转告,这次我们就不起了。”流云心底冒出冷汗,面依然镇定自若。 黑衣人闻之色变,微微执起剑,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季风,血寒。”流云敢挑衅自然是凭借着自己身边这两个绝顶高手,有他们在,流云觉得自己横着走都可以。 两道身影从她身后窜出,灰白,动作极为灵活,二话不说便跳到黑衣人的面前,长剑挥出,直刺对方首领,那人动作同样极快,侧身闪开,然后便和季风缠斗起来。 流云心暗惊,她记得次遇安王的死士,季风和血寒只是几招便将所有人打倒在地,然而这次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又或者该说他们已经知道她身边有两名高手,派来的死士比次厉害了许多。 “季风小心。”流云惊呼声,便看到季风的肩头被黑衣人刺了剑,鲜血奔涌而出,季风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出剑,仿佛那个伤口不是在他身似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由不得谁 安王派来的死士武功未必高于季风和血寒,但是他们胜在人多势众,黑衣人首领的武功更是透着古怪,仿佛能看穿季风的行动,招招都能落在破绽之处,令得季风那边险象环生。 “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全然地压制了你的侍卫,让他没办法出剑。”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流云头,便看到蔚然撩开了帘子,苏离正淡定地望着眼前的打斗,旋即又添了句,“若是你的侍卫弃了剑,指不定还能同这个人斗斗。” 流云抿唇,神情紧张,她虽然和季风血寒没有太多的沟通,但是这两个人直隐在暗处保护着她,许多时候便是因为有了他们,流云才敢肆无忌惮,如今看到季风受伤,流云心底越发焦躁起来。 “季风,弃剑。”如若提议的是别人,流云绝对不会相信,但是说话的是神算公子苏离,流云咬了咬牙,了命令。 听闻流云的话,季风微蹙眉,手的剑却是迅速丢开,赤手空拳地以掌风迎向那人,时间倒也是势均力敌,马车里的苏离这个时候已经立在了车夫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条鞭子,他伸手扬,鞭子便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往季风那边飞去。 “谢了。”季风个矮身便抓到了飞来的鞭子,柔软的鞭子在季风手里异常灵活,使起鞭子来倒是不输给用剑,对面的黑衣人有些招架不住,左躲右闪地避开鞭子的袭击。 其实流云是对的,这个黑衣人从前和季风交过手,他的武功本就能压制住季风的剑招,只是没想到季风会这么听流云的话,让他弃剑就真的弃剑,他本就处于风,再大胆弃剑,当真是黑骑兵中的员,胆大妄为,又愚忠得很。 “要想个办法脱身,你的侍卫如今虽然占了风,但是对方的武功都不弱,他们两个人应该抵挡不了多久。”苏离平静地说道,当然还有点他没有点破,季风和血寒在前方应战,马车这边的几个人却没什么攻击力,若是黑衣人分散攻击,那他们可就遭殃了。 他说的话,正是流云心中所想,只见她垂眼帘,只功夫,便低声说道:“晚清和蔚然驾车,我们走。” 说话间,流云已经了马车,毫不在意她的女子仪态,苏离也早已坐了原先的位置,只手扶住马车内壁,坐好了马车疾驰的准备,晚清和蔚然也迅速地跳了马夫的位置,反正原本驾车的车夫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驾……”蔚然挥鞭子,两匹骏马嘶吼声,便撒开四条腿开始疾跑,避开了前方,反而是朝着另边飞奔。 “该死的。”黑衣人低咒声,大声叫了四个人的名字,让他们去追马车,血寒个飞身挡在了那几人的面前,对方到底人多,只半的人便挡住了季风和血寒,其他几人翻身马,朝着马车飞奔而去。 官道宽阔,马车疾驰,要不是马车的质地极好,这么狂奔早就散架了,流云和苏离沉默地相对坐着,各自稳住身子,朝着后方看去,确认有没有人追来。 “你的侍卫……”苏离纵然凉薄,这个时候也觉得流云似乎有些无情,那两个侍卫竭尽全力保护流云,她却轻易地将他们抛自己逃命,虽然说他们就是留在那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就这么逃之夭夭,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放心吧,他们两个懂得自保,甩开那些人不会有问题。”对于这点她很有信心,季风和血寒都是高手,因为要保护她才会绑手绑脚,若说是逃命的功夫只怕较之流云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点都不担心。 苏离微微扬了扬眉,这个女子的想法总是有些异于常人,连他这个自恃冷静的人都未必能做到这样冷情寡意,她却颇为理直气壮,将人抛倒是点都没有愧疚。 “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我们,要是被追……”流云的语气顿,看到了远处扬起的尘土,暗忖着这会儿她身边没了暗卫,该如何脱身。 就在这时候,马车陡然停,流云没有坐稳身子往外甩,幸好苏离眼明手快地将她拉了来,她撞进他的怀里,只听得他闷哼声,并不言语,流云立刻坐直身子,抱歉地朝他讪笑,见他单手握拳抵住嘴角低咳起来,愧疚不已。 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内疚的好时机,因为帘子外面传来了晚清惊慌的声音:“小姐,前面没路了。” 流云心头紧,慌忙掀起帘子,没想到这条路的尽头竟是条破损的吊桥,马车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别说马车,就是他们走过去都成问题,说不定走到半就掉去了。 这个时候,黑衣人已经跟了来,四个黑衣人排站开。 其中人前步,淡漠地说道:“少夫人还是不要作无谓抵抗,到时候伤了少夫人腹中的孩子,我们王爷会很为难。” 流云的右手缓缓覆小腹,立在她身后的苏离眼底闪过道复杂的神色,他并未猜到流云的身份,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已经猜到了半,他游走四处,对于朝廷的情况还是知道的,安王同皇对立,如今京城局势紧张,让安王出动这么厉害的死士,这个慕容云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流云并不是无知的人,以软击石这样的事她是不会做的,但是让她乖乖被俘成为安王牵制东方晔的筹码,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主子想请少夫人做客,就是不知道少夫人肯不肯赏脸。”黑衣人答她。 “我若是不答应,又当如何?”流云抿了抿唇,冷冷地挑眉,摆明了就是副不合作的态度。 黑衣人眼底闪过杀意,显然想到她是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不过他们主子的命令是毫发无伤地带去,黑衣人便只是冷冷地说道:“那就由不得少夫人你了,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今日是必定要同我们走的。” “本公子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由不得她?”在流云惊喜的光里,个少年骑马而来,他的身后是排弓箭手,拉开弓箭,对着眼前这四个黑衣人。 第三百六十章 送她锦囊 “雨宸……”流云惊喜地低叫声,光越过黑衣人落到了汗血宝马的俊朗少年身,那是他的幼弟,那个对她说要保护她的弟弟。 这是第次,流云忽然觉得雨宸长大了,她那个笑起来带着几分腼腆笑容的弟弟,终于也长大了。 “处理掉。”雨宸的脸同样洋溢着笑容,只是这抹微笑是对着流云,而冰冷的话语却是决定了安王死士的命运,弓箭手的白玉箭极为精准地刺入黑衣人的背心,箭穿心,黑衣人皆从马掉了来,倒地不起。 流云蹙眉间,雨宸已经到了流云面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眸,低声说道:“别看。” “没事。”压住反胃的冲动,流云拉雨宸的手,勉强朝他露出个微笑。 “若是姐姐不想让我担心,就不要露出这么难看的笑脸。”雨宸闷闷地说道。 流云笑容滞,尴尬地抿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她好像忘记了雨宸是个多敏感的家伙,只好默默地低头应道:“恩,就是有点反胃。” 她的话,取悦了某个幼稚的家伙,他宁愿知道流云不舒服,也不想看到她勉强自己的样子,少年接过旁的侍卫递来的披风,系在了流云的身。 这个时候,流云才发现几个月前还矮了自己截的弟弟,忽然和自己样高了,原本清秀的脸庞也多了几分儒雅贵气,倒是更俊秀了。 “先马车吧,我让浅澜在路口等着了。”雨宸扶着流云了马车,显然对于她没有孕妇的自知之明,抬脚跨马车这件事十分不悦,不过这会儿也顾不这些,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 “苏公子也赶紧来吧,外面风大。”流云朝着依然站在原地的苏离说道,蔚然便立刻扶着他们家公子了马车,对流云的好感立刻又多增添了几分,只是想到这位好不容易让他们家公子仿佛有几分心的姑娘居然已经嫁人有子,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雨宸没有在意蔚然的心思,倒是多看了苏离两眼,他早先就收到消息,知道流云半路和位公子同行,想到他那个长姐有时候会有些迷糊便忍不住担心起来,就怕她稀里糊涂地踏入人家设计好的陷阱,快马加鞭地找了过来。 幸好他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些,只怕流云就会遇危险。 马车转到了路口,浅澜果然等在那边,马车就给流云诊脉,大大地舒了口气,然后对雨宸说道:“少爷放心,小姐身子没有大碍,胎儿很好。” 然后,浅澜敏感地身子僵,察觉到小姐投过来的光,那是带着审视和探究的,流云从没用这样的光看过浅澜,因为在她的眼中这个丫头是她的心腹,无需防备和戒心,但是现在她却像是第次认识浅澜似的,眼底闪烁着打量。 雨宸也察觉到了流云的光,几不可见地蹙眉,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破沉寂。 “浅澜……是你的人?”流云说话的口吻里带着几分疑惑,然后便是犹疑,她的视线转而落在晚清身,呐呐地继续说,“晚清也是你的人?还有……子谦和子渊,也是你的人?” 只瞬间,她便仿佛想通了很多事,为什么晚清和浅澜总像是知道很多事样,为什么以寻常护卫身份入府的子谦子渊两兄弟武功那么好而且只听流云的吩咐,还有那些流云仍在沐府中被人陷害时仿佛总有人在暗处帮她的事,还有些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好像忽然都有了解答。 所有的质疑都指向了个人,但是问题是,雨宸只是个足不出户的病弱少年,他哪里来的本事安排这么多事? 流云忽然想到了东方晔,那个同样以病入膏肓的面示人的,深居简出的小侯爷,不也是同样有着神秘的身份和势力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个中缘由的流云有点难过,总觉得这个本该由她保护的弟弟,是因为她这个长姐的无能,才会被迫地迅速成长。 “我只是……当时……”雨宸是第次在流云面前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切,尤其是这会儿还有外人在场,他更是不知该如何同流云说明这切。 “算了。”流云摆摆手,眉头掠疲惫,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管那些事了,她如今只想好好地睡觉恢复体力,这日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有种无法负荷的疲倦。 她很高兴雨宸的成长,不论他用何种方式变成了这样个有着神秘势力的人,她都是高兴的,但是同时又有些失落,因为她的弟弟瞒着她,并没有将那些事告诉她,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弟,这样仿佛是不信任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再有便是她身边的侍女和侍卫,在她以为他们已经可以成为她的心腹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他们的主子另有其人,也许他们对她的好不过是出自于对他们真正主子的忠心,这样的失落让她越发难受。 “小姐……”晚清的观察力是最敏锐的,可是这个时候向来能言善辩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着切,或许只有等到少爷同她解释清楚之后,她才能理解他们这些人的用心。 车子里的气氛很沉闷,连活泼的蔚然都因为马车里忽然多了几个人而有些不自在,见他们家主子闭假寐,他也只好看着窗外的路风景,毕竟人家说的是他们的家事,他这个外人是参与不得的。 直到马车进了城,停在了间医馆门口,蔚然扶着苏离车,流云也跟着了马车同苏离告别。 “这是给你的。”苏离从袖中拿出只极小的锦囊,递给流云。 “给我的?”流云略有几分诧异,她没想到苏离会忽然给她这么只小巧精致的锦囊。 “等你哪天穷途末路的时候再打开。”苏离淡淡笑,笑容恬静温和,“不过希望永远都不会有那天。” “谢谢你。”这是真心的谢意,她知道苏离这样的人是不会愿意欠人人情的,既然他给了她这个锦囊,她便安然收,也许真的会有这么天,当她穷途末路的时候,这个锦囊会帮着她渡过难关。 说了几句之后,流云朝他们挥了挥手,马车便扬长而去。 “公子,这个慕容小姐……”蔚然皱了皱眉头,然后问道,“公子和她,是不是有缘无分?” “慕容小姐?”苏离的笑容很淡,透明地几乎看不见,“那是沐家的嫡女,东方晔的妻子,沐流云。” 他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微微叹息,原来是他的妻子,难怪会让他牵挂了那么多年,这样特别的女子,若是早几年被他遇到,也许……也会让他牵挂许多年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显赫季家 京城季氏,跟着翎国开国君主齐穆修南征北战而来的显赫家族,若要说京城的第家族,必定是季氏无疑,要说季氏的风光,怕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道不尽。 帝王之术中提及,封无再封赏无再赏之后便是这个家族开始没落的时候了,因为他们的位极人臣,人之万人之的权贵,终将会招来皇室的防备和疑心,但是单说季家出过四位皇后三位贵妃,三位帝师和四位首辅大臣,还有无数个朝廷品官员,这个家族便是根基沉稳,不可动摇的。 开国君主齐穆修的皇后便是出身季家,当初跟着齐穆修南征北讨的几位将军皆是出自季氏,可以说翎国的半壁江山都是季家打来的,曾有人说若是季家女儿诞皇子,必定是他日的太子爷,只可惜这位季皇后却只有对双胞胎女儿,未曾有过儿子。 谁都不会想得到,这个年轻的季皇后是个异常清醒的人,她知道季氏已然权势滔天,若是她再诞麟儿必定会成为代君主,皇后的娘家太过显赫本就是帝王的忌讳,齐穆修因为感激季氏再加对季皇后情深意重,并未对季家有所戒心,但是这并不代表权倾天的季家永远不会成为皇室的眼中钉,所以季皇后每日服用避子汤,她宁愿这生只有双女儿,也不愿生儿子继承皇位,让季家走到权力的巅峰。 季皇后的顾虑确实是对的,齐穆修过世之后,直养在季皇后膝早年丧母的四皇子成了新帝,新帝心思沉稳,善待季皇后,却对权力过大的季家颇有防备,季皇后过世之后,季家的势力才稍稍收敛来,沉淀成了真正的名门世家。 有趣的是,相较于季家出现的权臣而言,季家的女儿反而更出色,单看季家出过几位贤后贵妃便可知这是个多么显赫的家族,更有趣的是季家的女儿总是特别清醒睿智,仿佛从季皇后开始,季家女儿的责任便是保护皇室和季家的关系,不让季家的势力太过膨胀引起皇帝的反感。 季梦娴便是季家那代女儿中最出色的嫡女,这样个知天文知地理的女子若是男儿身,必定会成为皇帝身边的谋士,加之容貌绝色倾城,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风光卓绝无人能及。 那时候季家人将希望都寄托到了这个天皆知的第才女身,以她的心xing资质,纵然日后做不了皇后也必能稳坐贵妃之位,然而谁都未曾想得到她竟是故意错过了选秀,连先帝都无奈叹息,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若是执意不肯入宫,那便是谁都勉强不了的。 那时候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齐寒,太子是元后所出,但是元后在太子年幼时便过世了,太子便养在了后来的杨后身边,杨家是将门之后,在朝廷中并无势力,太子年幼时便被册立,大多数大臣并不认为太子日后能继承皇位。 当时的季家,更支持的是季贵妃所生的六皇子,六皇子生xing多疑,城府极深,和太子同长大,却处处算计,季家为了能登权力巅峰自然极力支持季贵妃的儿子能继承皇位,因而季家想让季梦娴入宫选秀,成为六皇子的正妻,日后兴许便是皇后之尊。 然而没有人想得到,季梦娴不止错过了选秀,更是暗中设计了六皇子,引得季贵妃和季家反,也断了季家支持六皇子的念头,再后来她便嫁临阳,不愿再理会京中是非,远离纷争,成了商贾之妻。 这些事流云从来都是不知道的,从前她只知道京城季家显赫,她娘很少同她提起从前的切,后来她也只是知道季家嫡女嫁商贾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事情过去也就过去的。 雨宸和流云单独在屋子里,谈起了这些事,雨宸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语气里总是透着几分悲伤,流云说不出那种感觉,连她都觉得心头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似的,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娘到底为什么会嫁给爹?真的只是因为想要远离朝廷纷争么?”流云始终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她可以相信这是其中个原因,但是要她相信这是最重要的理由,无法让她信服。 “姐姐听过季氏的传说么?季家的女子是老天爷的宠儿,总是能给夫君带来好运,就有点类似于……西域神女之类的,虽然这样说也许过于神化,但是季家女儿的旺夫运却是真的。”雨宸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季家的女儿带给季家的隆宠皇恩胜过季家的儿子,因而在季家,女儿的地位甚至要高过儿子。传说开国君主齐穆修曾经为了感谢季家为他打翎国的半壁江山,曾经送了样东西给季皇后,后来便成了季家的传家之宝,只传嫡女,娘那个时候便是季家的嫡长女。” “什么传家之宝?”流云皱眉,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东西? 雨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知道的只有部分,季家传给嫡女的除了那个传家之宝,还是个神秘的暗卫组织,我也是十二岁那年才知道这件事的,当时便是这个暗卫组织的首领来见了我,然后告诉了我这个组织的存在,为保护季家嫡女,也为保护季家的兴衰。” “暗卫组织?”流云满脸迷茫,实在不知道雨宸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他们不断地吸收新人,或是亡命之徒,或是培养些孤儿什么的,不过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雨宸叹了口气,看着流云,“晚清、浅澜,还有子谦子渊,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所以其实他们的主子并不是我,而是你,因为你才是季氏的嫡女。” 流云怔怔地望着雨宸,总觉得他眼底有股抹不去的阴郁,她忽然想到了夏氏之前同她说的话,她说永远不要去季家,即使穷途末路,也不要去,她那时候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有种感觉,好像有些事,随着她同京城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渐渐地要浮出水面了。 【作者题外话】:终于要开始说到季氏和季梦娴的事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真相为何 22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到底是不是病死的?22这是这些年直萦绕在流云心底的疑问,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并且在越来越多人的语双关中越发地让她头雾水。 雨宸的视线微微别开,似乎并不想答这个问题。 但是流云却不会容许他逃避这个问题,从前她以为雨宸还小,所以从不和他说起这些事,但是如今她知道了她这个宝贝弟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甚至他如今知道的事都要比她多。 22是病死的,或不是病死的,又怎样呢?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22雨宸是真的不想提起这件事的,,尤其是不想对流云提起。 若是从前的流云,就算知道了这些事大概也不会怎么样,她至多就是闹闹,但是现在的流云却让雨宸看不透,因为看不透所以不敢猜测她若是知道了这些真像,会不会做出什么事,这个长姐如今已经教他琢磨不透了的。 22那是我娘,疼了我那么多年的亲娘,雨宸,我不是当初那个九岁的小丫头了,我长大了,我已经嫁人了甚至我已经怀孕了,难道说到现在,我还没有资格知道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22流云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住雨宸。 她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到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22我只知道,娘过世的那年,季家的人曾经来过临阳城,他们还到过沐府,没多久娘就病了,然后就过世了。22雨宸低着头,幽幽地说道。 他并不是想瞒着流云,只是切都没有原因,这些年他除了练武便是寻找真相,他和流云样,只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来就不相信他娘是病死的,他想不通地只有到底是什么事,让娘宁愿选择死亡。 而他知道的太少,指向xing又太明确,他得到的切证据都指向了京城季家,仿佛是季家人来了临阳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娘亲就过世了,要说这两件事毫无关联,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是他并不想将这些事告诉流云,方面流云和外祖母偶尔写信,,季家从没忘记过这个嫡孙女,虽然他们从没来看过她,但是他有种感觉,他们始终盼望着流云可以到京城,到季家;另方面因为证据不足,他始终找不到娘亲过世的真正原因,既然如此,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让流云跟着起着急忧心。 22季家,到底想把娘亲bi到什么程度,远走临阳城还不够么吗?22流云叹了口气,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无力,仿佛又抓到了点什么东西,却是终究什么都看不清。 22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太在意。22雨宸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她,过去了那么久的事,他动用了所有的势力都无法查到,想来这些个原因定然是不能对人言及的,必定是极隐晦的,再说暗卫的势力他毕竟只能借用,他只是代为管理罢了,娘亲交代的意思是让流云永远不要接触到这些是,就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平平淡淡地过生就好。 要不是今天浅澜的事被流云察觉,雨宸又是素来不愿意欺骗流云的,他也不会将这些事都告诉流云,他这个长姐有的时候迷迷糊糊,但是有的时候却又太清醒,把自己弄的痛苦不堪。 22其实有些事,并不是我们假装忘记,就真的可以当作没发生过的。22流云叹了口气,她在意的是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只有她不知道似的。 22季家的嫡女需要承担的事太多,娘亲也许只是希望你能像个普通人那样长大,而不是需要为了家族牺牲什么。22说到这里,雨宸倒是掩嘴轻笑起来,22我很庆幸,你是个任性又自私的人,至少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担心你会被人利用,会被人游说去季家了。22雨宸并没有说他为什么不想流云去,但是实际在他看来,如今的季家早就不是当初的季家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从他们娘亲离开京城开始的,就算他不愿意相信那些所谓的旺夫运什么的,他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娘亲离开之后,季家就真的开始慢慢走了坡路。 22娘亲说,若是有天季家开始没落了,也许他们就会来找你,让你为家族的兴衰出份力。22少年勾唇冷笑,22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好笑,他们并不曾为我们付出过什么,凭什么要你为他们牺牲。22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将别人的付出看作是理所当然,他们只需要淡定地接受就好。 22我不会季家的。22她的家在临阳城,在沐府,如今她的家在侯府,在东方晔的身边。 雨宸点点头,这是唯个跟在东方晔身边的好处,那个腹黑的家伙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女人的,所以雨宸当初才会觉得流云嫁给东方晔还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22好了,别再想了,你现在是孕妇,快先休息吧。22雨宸见流云并没有因为他的隐瞒而不高兴,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便盯着流云休息。 22对了,你怎么会忽然跑来这里?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么?22流云皱眉,她如今能唯想得出的事,就只有府离出事了,但是说真的,如今的沐府她还真是想不出来能发生什么事了。 22你还说,你知不知当我知道侯府着火的时候有多着急,尤其是我心急如焚地跑去侯府见你,却被拦在门外,我就知道出事了。然后我让人调查,竟然发现侯府在准备喜事,你都不知道我听说这件事地时候简直就想把火把侯府给烧了,要不是子谦他们拉着我,我就真的那么做了。22说到这件事,雨宸忍不住有些激动。 流云暗暗缩了缩肩膀,这个弟弟现在真是越发不可爱了,要是雨宸可以像小十那样容易脸红又好欺负的话就好了。 22后来查到你没事,而是被人逼得离家出走,我就立刻带人赶过来了,最近京城很不安稳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22说到这里,雨宸还是心有余悸地,只要想到他要是没有过来,流云会发生什么意外,他就忍不住责怪东方晔,那家伙真是省心,把老婆往家里丢他倒还真是放心。 22对了,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侯爷造反的事到底是怎么事?22流云终于想起来自己京的最大原因了,这会儿看到雨宸倒是正好,不需要她去京城打听这些事了,有个厉害的弟弟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22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东方晔在京城,不会有事的。22雨宸语气轻慢,对于这个姐夫他还是有些元气的。 流云身手敲了他脑袋,没好气地说道:22那是你姐夫。22 雨宸谈了口气,实在不愿意同流云纠缠在这个问题,正想着如何将话题扯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长姐已经睡着了,斜靠在垫子,睡颜甜美,纯净如孩童般。 22好好睡吧,等你睡醒了,你想见的人自然就会来了。22为她拉过软被子盖好,说完这句,他便转身出了房间。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很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奔波了两天的关系,流云睡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发烧,昏昏沉沉的,浅澜发现之后不敢给她用药,怕伤着流云腹中的胎儿,只能找了条厚厚的被子盖在她的身,又把暖手炉放到她的怀里,想着让她暖和些。 流云睡得并不安稳,身子发冷,乏得厉害,浑身无力,恍惚间仿佛到了前世,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痛苦忆又重新泛滥起来,沈逸的冷酷,她爹的无情,还有兰惜和林氏的狠毒,她怔怔地立在玄关处,看到了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自己。 “不要……不要去,不要……”她呢喃出声,颤抖得厉害,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也许如今的重生不过是场梦,梦醒了终将要到痛苦的前世,但是真的当她再次重返前世,却承受不了那股痛苦。 痛的并不是家人的无情和沈逸的冷漠,而是要离开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东方晔,她不要离开她,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离开他,她只想永远和他在起。 “晔……不要……我不走,不走……”流云激动地喘息,双手无力地抬起,在空中胡乱地挣扎着,带着哭腔的声音,“晔……求求你,不要走……” 然后,她被带入了个温暖的怀抱里,双有力的大掌将她的双手拉来,放被子里,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安抚道:“不走,我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身边。” “晔……”流云满是泪意的声音,仿佛做了噩梦般的痛苦表情,让抱着她的人心痛万分。 “云儿,醒醒……”东方晔温柔如水的声音在流云耳边轻喃,“不哭了,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安抚了流云的哭泣,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迷茫的双眸中仍含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而在她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仿佛看到了抹熟悉的身影。 “晔?”小心翼翼地试探,流云才张了张嘴,便被某人封住了,以唇。 他用了最实际的行动告诉她,他来了。 半个多月不见的思念,看到她哭成泪人似的心疼,都倾注在这吻,细细密密地轻啄着她的嘴角,柔情似水。 “做恶梦了?”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见到过她做噩梦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叫的是沈逸,说的是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但是这次她哭泣着唤的却是他,她让他不要走,满是委屈又不安的哀求,让他的心越发柔软了起来。 她真的是个,让人疼到骨子里去的小丫头。 待她的茫然劲过去,她终于皱起了头,疑惑地问道:“晔,你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他就有气,这丫头怀着身孕,居然千里迢迢从临阳城跑来京城,次她跑去北边找他让他感动万分,这次她跑来找他却是让他十魂去了九魂半,想到她怀了孕还奔波劳累,他就担心得要命。 “你就是要把我急死就对了。”来的路还想着见到她要好好地教训她顿,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事,可是真的见到了她,却是什么都抛之脑后,只想着该如何疼惜她。 “晔……”流云以为东方晔生气了,便股脑儿地埋到他怀里撒起娇来,“人家想你了。” 软糯的声音,直直地甜到东方晔的心里,纵然他有天大的气也早就烟消云散了,更何况他原本就不可能真的同她置气。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浅澜说你发烧了。”东方晔将被子拉高,盖到她的脖子处,只留颗小小的脑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还有些热,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事了,之前可能是因为赶路有些累,这会儿睡足了也就好了,放心吧。”流云不敢对他说自己这会儿尚有些恶心,身子又虚得厉害,瞧着他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定然是接到她的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怔怔地发起呆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这么依赖他了,发生什么事便先想到他,总觉得只要有东方晔在身边,天大的事都能解决。 “晔……”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委屈地瞅着他,扁了扁说道,“澜姨要你出卖色相,我不肯,就跑出来了。” “……”临阳城的事,他已经从雨宸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他还没问,这丫头倒是简单明了地说了这么句让他无语的话,什么叫出卖色相?怎么好好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古怪呢? “听说你把侯府给烧了?”东方晔的眼底闪着戏谑,这丫头打从嫁给他之后便是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会让倒好,缩着脑袋给他卖起乖来了。 “你放心,清风苑没事。”流云顺口应了句。 本想板着脸的东方晔,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轻笑出声,点了点她的额头,满眼的宠溺,无奈地摇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不是我,是有人想把我给烧死,所以以免我真的被人给害死,我就将计就计跑出来了。”流云撇撇嘴,原本并不想告诉东方晔这件事,但是她也不愿意背了火烧沐府的黑锅,万这家伙到时候要同她算账,她可赔不起。 “谁?”原本温情脉脉的脸庞,子就沉了来,东方晔的眼底闪过杀意,冷若冰霜地眯起眼,“谁敢动我的女人?” “没办法,你又不在府里,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你来的时候也许我早就成为掬黄土了。”流云口不择言地胡说起来。 东方晔轻拍了她的头顶,低斥道:“不许乱说。” 娇气的小丫头难得露出孩子气,吐了吐舌头,默不作声地靠在他的怀里。 其实东方晔知道,她是想缓解僵硬的气氛,也想减轻他的愧疚,若是流云真的在府里出了点什么事,东方晔恐怕真的不会原谅他自己,将她娶来却束之高阁,自己跑来京城,呆就是大半个月,他的心里肯定比谁都着急。 “晔,我很想你。”流云微微抬起头,任由眼底的思念蔓延开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愿意承认,所有的顺势而为,所有的将计就计,所有的切切其实都只是她的借口,她真正会跑来京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江山美人 流云窝在东方晔的怀里同他说话,没说会儿便沉沉地睡着了,他知道这丫头定然是累极了的,虽然她说的简单,仿佛不在意似的风轻云淡,但是他知道她心底的忧心忡忡,纵然相信他,却总是会忍不住的担心他在京城的情况,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亲自来寻。 他望着她的睡颜出神,她看起来精明清冷,但是总是做出些让他感动莫名的事,她不喜欢将情爱放在嘴里,却又能让他感觉到她越来越靠近的内心,他们其实都是样的人,更喜欢的是用行动来表明心底的想法。 这几日安王动作频频,他便留在宫里没有离开,而他身边的暗卫大多留在了宫外,毕竟宫里眼线太多,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在宫里的事,所以关于临阳城发生的事这几日也直没有人来同他汇报。 直到雨宸的人找了他,他才离开了皇宫,然后知道了临阳城发生的切,也知道了这丫头只身前往京城来找他的事,惊得他丢正在和他商议步该如何布置的皇,匆匆忙忙地赶到这里,幸好这个城镇距离京城并不太远,他快马加鞭不过半日便到了。 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窝在他的怀里睡觉,他高悬的心才总算放了来,想到次信誓旦旦地对自己承诺,日后再也不让她离开半步,如今却又再次将她留在临阳城,让她独自面对了那么多事,他这个夫君,做得可真是不合格。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被窝里,她动了动身子,咛嘤声,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东方晔又陪了她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墨衣少年立在长廊尽头,沉静地望着东方晔,这个本该病弱如今却神采奕奕的小侯爷,东方晔直直地走向雨宸的方向,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有话要对他说。 “她睡着了?”雨宸低声问道,见东方晔点头,他又继续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等她烧退了,我带她京城。”这是来时的路他就想好的事,他直在思索他是不是做错了,他以为做了个对流云来说最好的选择,却未必是她想要的。 他只考虑到京城局势不稳,将她带在身边无法好好照顾,却没想到他离开之后的侯府,是不是真的有人会如他这般地对她尽心照顾。事实证明,她不但没有受到精心的照顾,甚至被人逼着让出正妻之位,甚至还被人算计着将她烧死,这出接着出的算计,差点就让他再也见不着她了。 所以,他推翻了从前的想法,也许将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也许京城并不安全,但是和侯府相比,也许更好的地方反而是京城。 “她是个认死扣的人,你不要辜负她。”雨宸的语气很沉稳,点都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偏头看了眼东方靖冷峻的容貌,然后说道,“京城的事,需要帮忙么?” 东方晔莞尔笑,想到流云提及这个成熟的少年时脸将他当成小孩的样子,忍不住叹息声,那丫头还真是低估了雨宸。 “尚在掌握中。”他没有透露更多,但是却隐晦地告诉了雨宸个信息,京城的切或许真的如他所料只是个局,至于设计谁,便是不言而喻了。 “我姐直在暗中调查我娘的死因,这次去了京城……”雨宸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说,他并不确定东方晔是不是知道这些事,但是他有种感觉,东方晔好想做什么事都是围绕着流云在做,若是到时候流云让东方晔帮忙,也许他是真的会出手的,所以这个时候雨宸对他说的是,“不要让她太过接触季家,她虽然是季家的嫡女,但是她不可能适应季家这样的家族。” 东方晔抬眼,挑了挑眉,看着雨宸,总觉得这个少年太过阴郁,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岁的弱冠少年,眉宇间的青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就只有沉稳。 “我知道。”东方晔点点头,季家的事他知道得极多,要不然怎么说他是皇帝的心腹呢,基本朝廷里的那些事他都知晓二。 “对了,那个杨大小姐,你打算怎么安置?”雨宸忽然想到了杨馨,就觉得阵烦躁,他可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了他沐雨宸的姐姐。 “安置?我为什么要安置她?不说如今两家的婚事八字还没撇的,纵然有了这么撇,我不临阳城,难道他们还能来压我成亲不可?”东方晔冷哼声,继续说道,“侯府有三个儿子,答应婚事的人可不是我。” 他压根就不承认这门婚事,纵然婚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他却不是那种会由得人任意支配他人生的人,东方晔的事何时轮到旁人来指手画脚了的。 “你想好该怎么做那就最好不过了。”雨宸点点头,既然是东方晔应的事,便该是能够做到的。 在沐雨宸的眼里,没有谁的事比流云的更重要,他微微垂了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东方晔显然无心猜测他的想法,这个睿智少年的身份并不简单,不过东方晔也无心深究,他只需要确定的是,沐雨宸绝对不会伤害到流云,那便好了。 “若有日,你需要在江山和我姐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样?”实际,这便是直盘旋在雨宸心头的问题,也是他原本不赞成流云嫁给东方晔的原因之。 有些事,若是隐藏得好,也许辈子都不会被发现,但是很多事是注定的,宿命不可违,当流云渐渐走进京城的时候,很多事或许就再也瞒不住了,日后她会面对更多的质疑和嫌恶,若是她无法承受,也许就真的会崩溃也说不定。 “我不是皇帝,所以永远都不会有这天。”没有正面地答他的问题,但是东方晔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不是帝王,没有那么多的考虑,所以无论无时无刻,他支持和保护的都将会是流云。 “我也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天。”说完这局,雨宸转身就走了,东方晔立在原地,沉思着这个少年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 【作者题外话】:剩的午。。。 第三百六十五章 计划提前 个午的时间,已经足够东方晔知道临阳城内发生的所有事,季风和血寒已经来了,东方晔不止事无巨细地知道了侯府内发生的事,连他们半路被狙击的事也知道地清二楚。 熟悉东方晔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愤怒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层厚厚的冰霜覆盖住,散发出冷冷的杀气,那是真的杀气,是想要将人置于死地的杀气。 他同安王周旋,为的是让伤害降到最低,他希望能将安王的人连根拔起,但是又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因而他的计划变再变,但是安王实在欺人太甚,祸不及妻儿是东方晔的做事原则,无论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人,他都竭尽全力希望不要罪及旁人。 “落尘,你去宫里趟,告诉初夏把该准备的事准备好。另外通知各部中我们的人,明日早让他们集体书弹劾安王,把账册和书信送到杨家去,看看这个杨大人敢不敢把证据拿出来。另外,告诉禁卫军把各个宫门都给我守住了,要是有人想要入宫求援,就把人扣来,还有,京城戒严继续,安王的人个都不许放出去,哼,关门打狗,让他们自己狗咬狗,我倒要看看安王还有什么能耐。”东方晔冰冷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像是点都不知道他今日这么些布置命令出去之后,明日会有多少人落,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公子原本不是打算将那些东西送去季家么?”落尘蹙眉,这些证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看来可能只是落井石,但却会让皇帝的心里产生防备,季家权大,东方晔本想用这样的方式给皇帝提个醒,也算是给季家个顺水人情,但是没想到他们家公子又忽然掉转了枪头,打算把这些账册证据送去给杨家,这招倒是让落尘不明白了。 “杨大小姐不是想想嫁给我么?我倒要看看杨大人还敢不敢同我们东方侯府攀亲戚。”东方晔冷笑,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寒光。 杨大人如今是皇帝宠臣,自然是站在保皇派的,得到了证据势必会拿出来将安王打入深渊,但是这样来他们杨家就会摇身变成为此次围剿安王的功臣,所谓功高盖主,杨大人若是还有分理智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还同想同东方侯府成为亲家,否则旦让皇心里有了疙瘩,认定杨家有野心,那可就不妙了。 “给陆明递个信,让他守着皇就好,其他人的事就不要多过问了。”东方晔负手而立,清冷的贵气展露无疑,从前他都是隐在黑暗里的,但是这次他却被拽到了台面,他明白皇帝的那些小心思。 陆明的身份,知道的人极少,但是皇却告诉了他,并且还将他的打算告诉了他,这代表什么?皇帝将他的心思计划告诉个人,那么这个人便必须成为他的同盟,若非如此,场便只有个,只有死人才会为他保守秘密。 皇欣赏东方晔的才华,而他更欣赏的是东方晔的淡泊,这个年轻人的身有种不为权力地位所驱使的清冷高贵,那是见惯了贪婪人性的皇从没见到过的,他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心意地只是单纯为了百姓,为了这个天,这样的心xing纵然是皇他自己都做不到,但是他却从东方晔的身看到了这样单纯的心思。 他也欣赏沈逸这个状元郎出身的年轻人,但是相较于东方晔,他对沈逸就只是多了分才华的欣赏,皇帝是看了辈子人的,只是和沈逸见了面,他便看出了沈逸的功利之心,看出了这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有颗怎样的野心,他或许可以成为皇的宠臣,却绝对不可能成为皇的心腹。 东方晔想到了沈逸,那个对流云始终有所图谋的人,双眸微微眯起,想到他之前几次三番地为难流云,东方晔早就想好好整治整治这个家伙,让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他不能惹的,若是个阿依玛公主尚不能让他明白这些道理,那么这次安王的事定然能让他真正明白,他东方晔的女人,他到底动不动得起? “还有,让凌玄带黑骑兵,把安王的死士都拿,尤其是这次攻击流云的人,都给我丢去水牢,好好招待那几个带头的,让他们把这几年为安王处理过的官员的名单吐出来。”东方晔满是冰冷的眼底浮起丝讥笑,“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敢动我东方晔的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立在东方晔身后的落尘暗暗叹了口气,他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家公子这么生气地提前了计划,又反常态地要将拿安王的死士,果然是为了少夫人,看来安王这次还真是触及了他们家主子的逆鳞。 “属先去办事了。”落尘句话说完,便没了身影。 立在凌月长廊的东方晔,颀长的身子在夕阳,显得格外高大,改往日的病弱单薄,自有股炫的风华。 而这个时候,在那道红色高墙之内的那道明黄色身影,同样立在御书房外的白玉长廊之,同样是负手而立的姿态,同样宁静悠远的光,不知在凝思些什么。 “若世子知道,皇将他夫人的消息故意透露给安王,才引得安王死士的追杀,定然会和皇翻脸。”说话的人声音平直,听不出半分波动。 “阿晔的xing子朕很清楚,他做事谨慎周全,希望将每个人都安排妥当,尽量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可是这朝堂之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无辜的,他的骨子里有着股正直,虽然看起来毫不在意旁人的生死。”明黄色的身影纹丝不动,言语中透出的不止是对东方晔的欣赏之情,更是多了几分心疼,“朕欠了他很多,也许明儿说得对,他那副身子有大半是被朕拖垮的。” 皇的愧疚之情并未影响到他身边那人,那人的语气依然是淡漠清冷的,只听得他说道:“不过,世子确实如皇所料,提前了计划。若是皇觉得愧疚,便好好想想该如何封赏世子好了。” 话虽如此,只是两人其实都知道,若东方晔在乎这些虚名,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只愿意留在暗处,他的骨子里有着文人的清高,xing子却又冷漠异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时病了许多年,才会让他养成了这种孤傲的xing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如今有了在意的人,只是……皇帝不由得眯起了眼,这个女子的出现,对他来说,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三百六十六章 温柔轻哄 东方晔走进屋子的时候,流云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东方晔,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相信自己是真的见到了东方晔,确定他安然无恙了的。 “还难受么?”东方晔并没有直接用冰冷的手去触摸她的额头,反而在旁边的净盆中用温热的水洗了洗手,这才坐到床沿边,扶着她坐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了,才放心来。 “除了有点饿,其他应该没什么事了。”流云嘻嘻笑,露出个可爱至极的表情。 她的神情逗笑了东方晔,他走到门外让晚清送些清粥小菜过来,晚清她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听到他的话便立刻招呼厨房送过来,东方晔将之盛出来,小口小口地喂着流云。 边喂着她,边简单同她说了些京城的事,让她放心,流云知道东方晔是想让她安心,便也乖巧地点头,朝廷里的事她知道得并不多,她如今只要确定东方晔没事,那就好了,其他的事她并不想知道更多。 “以后不要这么任性,知不知道?”喂了她些清淡的鱼片粥,他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起这些来,“我早先就同你说过,有事的话可以去慕容山庄呆着,是不是?” 流云默默叹息,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这么好说话,之前定然是看她身子不适,也不敢多说,这会儿好了,她睡也睡饱了,身子也爽利了,他就开始变身唠叨的老头子开始教育起她来了。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身边有季风血寒,纵然是不来京城,她也可以有很多地方去,东方晔在临阳城有好几处庄子,还有慕容山庄可以呆,再不济她还可以去小十那边,但是问题是,她只是门心思想着京找他,可是这样的话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高兴了?”东方晔见她低头不说话,不由得心软了,语气也温柔了来,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心疼你,从临阳城到京城,路奔波劳累的,若是到了京城没找到我你怎么办?要是我真的出了事,你这么跑来不是羊入虎口么?” 流云缩了缩身子,闭着眼睛装死,这些事她都知道,也都想过,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不是他说的么,照着内心的想法做就好,她这次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着京见他面,她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她要亲眼看到他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要亲自确认他安然无恙。 “不服气?”东方晔将小碗放到边,拿过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见她依然副挺尸状,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如今越来越娇气,什么重话都说不得,想到从前的精明漠然,仿佛和眼前这个孩子气的小东西不是个人似的。 见她依然不说话,他也无奈了,只能将人搂进怀里哄着,语气温柔地仿佛能掐出水似的:“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以后我去哪里都把你带在身边,这样你也不会千里迢迢地来找我了,好不好?” 怀里的小丫头忽然就睁开了双眼,眼底惊喜乍现,仿佛没想到他竟然会作出这样的承诺,她猛地伸出小指:“拉钩。” “……”英明神武的小侯爷脸黑线,他直都知道怀里的小东西不过十六岁,但是怎么说也已经是个及笄的女子了,再没多久便是孩子的妈了,他怎么总有种养着个女儿的错觉。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伸出了小指头,同他打起了勾勾,看她笑得跟花儿似的,心头不由得片柔软,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任他离开临阳城,其实心里还是极不舍的吧?不然不会他说了这样的保证之后,竟能让她这么高兴。 也许,他终究还是忽略了她了,以为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必定能懂得他的顾忌,却忘记了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在身边,而不是其他。 “对了,澜姨不知道我没死……”其实当时她是冲动了,时气愤才会顺势离开了侯府,她其实也说不准到底是谁想烧死她,虽然她心底是不相信澜姨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但是人心隔肚皮,没有证据证明是别人做的,所以其实每个人都是有嫌疑的。 “侯府的事我会处理,你就安安分分地安胎就好,别再到处乱跑让我担心,知道么?”东方晔不放心地又再叮咛遍,总觉得这丫头实在是有惹祸的本事,走到哪里都有办法闹得天翻地覆,从前听说她能把沐府闹得人仰马翻,他还觉得是传言太过,如今才明白,传言之所有成为传言是有道理的。 被他这么叮嘱,流云立马扑到他怀里作撒娇状,这会儿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快要当妈的人了,只是心想着让东方晔别再跟担心孩子似的担心她。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我们就去京城,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暂时不能临阳,让你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东方晔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流云,也许她心里的那些不安便是因为他从前许多事都不告诉她的原因,所以这次他才会坦然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也许这样也能让她更安心些。 “恩。”流云点点头,原本她还想着东方晔会不会着人把她送临阳,她该怎么死缠烂打地留来,但是另方面又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耽误他的正事,她自己这儿还在天人交战,东方晔倒是把切都想好了。 “到京城之后,我会派人保护你,京城不比临阳,你到时候不要乱跑,等我事情办完了再陪你在京城好好玩玩。”若是可以,他倒是并不想让流云去京城,他暗中调查过季家的事,总觉得季家对流云的态度太奇怪,奇怪得让他兴起股防备,在他尚未理清这些事之前并不打算让流云和季家的人接触。 “晔,不要把我丢了。”她是不爱说这些脆弱的话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窝在东方晔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那些在心底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拦都拦不住。 东方晔微微怔,低头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瞧出她的不好意思,莞尔笑:“我答应你,以后不论去哪里都带着你,纵然要战场我也带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郑重,流云也跟着重重地点头,微微扬起的嘴角昭示了她的好心情,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感觉,真好。 【作者题外话】:流云是季氏嫡女的意思是,她是季梦娴的嫡女,也就是所谓季氏秘辛及其他传家宝和神秘组织的传承之人,实际季梦娴当初会离开京城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是嫡女因而有责任,而她的嫡女便也是任的继承人,而她不想让流云同她样承担那么多。。。 这些在后面真相揭晓时会提及。。。 第三百六十七章 风云突变 隔天早,御史台官员书弹劾安王贪赃枉法,搜刮民财,六部中亦有不少官员联民书,列举安王结党营私,暗吞粮饷灾款,劣迹斑斑,不忍直视。而后,杨大人又异常愤怒地拿出安王同其党羽的往来书信,及各处缴给他的私款,皆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证据确凿,无法抵赖。与此同时,之前彻查的贪污案又有了新的进展,证明与安王有关,并且安王门不少人都牵连入内。 龙颜大怒,令彻查安王之事,安王百口莫辩,昏倒在早朝之,皇帝令捉拿安王干党羽,暂且关押大牢,待事情查明再审。 时间,风云突变。 午时分,久未出现在京城的小侯爷忽然入宫面圣,正在御书房议事的皇帝也没有让各部官员离开,直接让东方晔进来话,东方晔带来了安王死士吐露的秘辛,直直将六部官员震在当场。 若是午早朝之的弹劾,已经让安王大势已去,那么如今的这位东方侯爷的大公子带来的消息,就足以让安王再也翻不了身,这几年安王为了镇压不少不愿臣服于他的官员或是那些撞见他好事的官员而采取的灭口手段,安王的手里握着十几条朝廷官员的人命,单单这桩,安王就是必死无疑。 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而点燃皇帝压抑的愤怒的最后件事,则是发生在内宫,皇后着人来报,安王的妹妹,如今的良妃娘娘宫里竟然藏有巫蛊娃娃,而她诅咒的人赫然竟是当今圣,此事兹事体大,皇后娘娘无法定夺,才着人禀报给皇帝,皇帝震怒,没有听良妃解释句便令将她打入冷宫。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整个朝堂为之震,若是事到如今还看不出这是有人要让安王不得安生,那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官员们也就白混了。 谁都不会站出来为安王说话,只盼望着这件事能赶紧过去,不要被牵连在内才好。 唯好运的,大概也只有东方侯爷了,听说东方家的大公子派人调查此事,已经证明了东方侯爷是被安王陷害,此时已经真相大白,还了东方侯爷清白,而且大公子调查侯爷被害的案子时还查出了安王从前做过的不少恶事,倒是歪打正着地在安王的案子里出了极大份力。 仅仅三日,安王的案子便了结了,安王心腹死士通通落,安王的党羽亦是大部分被处理了,剩的些边缘人物也皆是抱病在家,不敢出现,皇倒也没有将人赶尽杀绝,除了主谋的干人等处死之外,其他人皆是打入天牢,或是流放边疆,总之这次安王是彻底毁了,牵连数百人,数量庞大,原本朝廷官员以为皇只是想要敲山震虎,却没想到他这次竟是釜底抽薪,将安王及其党羽打尽,没有遗漏。 众人心知肚明,皇等着这天已经许久了,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做到如此雷厉风行,不仅视线没透出半点风声,连给安王反应和布置的时间都没。 论功行赏之时,皇才将最大的功劳给了东方晔和杨家,再来便是御史台和六部官员,当然凌王和东方霖也是大功臣,时间东方家和杨家的风光无人能及。 尤其是杨家,原本便是皇帝宠臣,这样来更是风光无限,相较之倒是东方家的封赏中更多了份安抚,毕竟东方侯爷被关入大牢,蒙受了多日的不白之冤,如今虽然还了他清白,总也是要给些安抚才是。 安王的事,让朝廷官员看明白了许多事,比如皇对东方家大公子的信任,对二公子的器重,众人忽然醒悟过来,东方家虽然退出朝廷纷争,但是皇帝对东方家的器重却是从未改变的,东方远淡泊隐世,两位公子得皇嘉奖,二公子提为工部尚书,念及大公子身体不好不宜在朝为官,却也给了他个内阁学士的虚职。 朝廷历经此事,众人以为朝廷将会有段很长的时间蹶不振,却没想到各处牵连安王案子的官员被贬之后立刻有人接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早就安排好了切,这出好戏恐怕也只有皇这个幕后黑手能安排得出了。 当然这个时候,御书房内就只有皇帝和东方晔。 “这次安王的事,阿晔的功劳最大。”皇帝向来不吝啬赞赏,更何况夸奖的又是东方晔,他的左右手。 “该封赏的也都封赏过了,皇还是想想之后该如何填补安王的空位吧。”东方晔半低着头,视线凝聚在手里的水杯中,语气沉稳。 过去几年中,安王势力庞大,抓在手里的权力亦是极大,否则他们也不用布置了这么久。 “朕以为你会很有兴趣。”皇眯起眼,打量着东方晔。 “感谢不敬。”东方晔眉眼都不动,就拒绝了皇的意思,从前他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心为了朝廷奔波,如今安王的事已了,他可不想再这么折腾去,他还想陪着流云辈子,自然要好好地养着自己的身子。 “你很清楚,朕的江山日后会交给谁,如今朕最信任的人是你……”皇注视着东方晔,难得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东方晔蹙眉,他当然能猜到皇的心思,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只是让他心甘情愿地接手安王的事,他实在是不愿意,但是他也明白皇帝的心思,安王手中的权柄和他手中的兵权总是要有人来顾,除非皇亲自过问,将之归拢到他自己的手里,否则他便肯定要找人去管。 “要接手也不是不行,但是有条件。”东方晔瞥了眼皇帝,他决定的事是改变不了的,既然如此他还是乖乖接受的好,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将这个烫手山芋揽身,总要皇也给点好处才行。 “好。”皇点头,丝毫没问东方晔的条件,反正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对方底线提出的条件,即使肉痛也是可以接受的。 “言为定。”东方晔勾唇笑,拿福利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作者题外话】:剩的午哈,么么哒。。。 第三百六十八章 狡兔三窟 出了宫门,东方晔便了宫门外等着的马车,流云昏昏欲睡地靠在软垫子,单薄的毯子盖住整个身子,和他离开时个姿势,几乎没有动过。 “晔,你来了?”察觉到有人靠近,流云立刻就醒了,见来人是东方晔,紧绷的情绪微微松,东方晔坐到她身侧将人搂到怀里让她靠得舒服些。 “等急了吧?皇留了我会儿,所以多待了会儿。”东方晔小声解释,怀里的丫头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可能压根就没听明白他的解释,只是意识地敷衍,瞧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忍不住失笑,“我说让人先送你去休息的地方,你硬是不肯,这会儿倒是等得睡着了,会儿着凉了又该不舒服了。” 流云也不理他,径自舒服得窝在他怀里,任由自己越发依赖他。 “你在京城也有宅子么?”过了好会儿,她才终于完全清醒了,好奇地问道。 “嗯,因为经常要要到处办事,所以在各处都有住的地方,有时候住在慕容山庄的地方,像京城这种经常要来的地方,就买了两个宅子。”东方晔抚摸着她黑丝般的秀发,边答她。 “就像狡兔三窟样对吧?”流云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她其实很期待,那个只有她和东方晔的宅子。 她也许是很多人的羡慕对象,出身在富贵人家,住着诺大的院子房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希望拥有个简单却温馨的小宅子,没有妻妾之争,没有家族利益,什么都没有。 “京城和别的地方不样,几乎走到哪里都是皇亲贵族,要么就是权臣大官,所以京城的宅子不如我们在临阳城的时候那样,除了几个王府比较大,其他的宅子都不会太大。”当然更重要的是,谁敢在天子脚放肆,谁敢在天子眼前显摆财富,除非那是傻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流云嘟着嘴,不高兴他老是担心自己会惹事。 东方晔挑了挑眉,他可真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势力虽然都在暗处,但是为她这个小丫头善后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既然她这样想也好,他便也没有解释。 东方侯的封号是当年先帝亲封,东方晔这个世袭的嫡长子,自然也是地位非凡,加这次他们东方家剿安王有功,众人对于东方家更是忌惮,所以如今更是没人敢惹东方家的人。 “到了。”没多久,便到了东方晔在京城的宅子,同凌王府距离不远,大门十分朴素,和临阳城的侯府确实是天壤之别,不过倒是极得流云心意。 “好漂亮。”走到里面,才发现这个宅子的主人是用了心的,就如当初侯府的清风苑,每处都透着素雅幽然,连种植的花草都是极好的。 单檐卷棚灰筒瓦屋面,宫殿式重檐琉璃彩瓦覆顶,相互交映,素雅和华丽盘旋而,别致异常。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宅子不大,假山小湖、亭台楼阁,却是似模似样地个不缺。 “公子和少夫人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少夫人路辛苦,奴婢先伺候少夫人去后院沐浴吧?”初夏走过来,她和流云是见过的,这会儿再见面时,当初那个对他们家公子尚且礼貌疏远的女子已经成了少夫人,两人相视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不用了,我会儿带她去沐浴。”东方晔想了想,又吩咐了句,“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这些事有人做就好了,落尘说你身子还没好,先去休息吧,不然到时候他又要心疼了。” 初夏面红,瞧见流云投过来的好奇光,脸色更红了,匆匆福身之后便退了。 “初夏和落尘?”流云脸好奇宝宝的样子,他都没告诉过她这些事,原来爱做红娘的不止她,这个面清冷的家伙也喜欢做这些事。 瞧着她的眼光就知道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他连忙解释道:“初夏和落尘跟在我身边久了,自然有了感情,落尘喜欢初夏倒是许久了,两人纠缠了好些时候了,如今也算是落尘守得云开见了。” 对于属的私事他素来不喜欢都cha手,当然他的这两个左右手要是能在起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初夏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却是个比男子更冷静的xing子,不然落尘也不会和她纠缠了那么些年才有些许进展。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平日里东方晔住的地方,他素来都是不喜人打扰的,所以即使宅子是他个人住,他还是习惯在后院圈出个楼阁,作为他独处之地。 “在看什么?”东方晔见流云东摸摸西摸摸的样子,不由得好奇,这丫头以为自己在探宝? “我是在想找机关密室。”流云本正经地转头答他,通常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不是应该会在房间里布置个无人知晓的密室么,她只在书里见过这样的地方,自然好奇地紧。 “……”东方晔满脸黑线,刚想张口提醒她什么,就见她的手指触摸处的墙壁忽然移开,吓得她尖叫着跳开,身子狠狠地往边的桌角处撞去,东方晔眼明手快得将人捞进怀里。 这个变故,吓到的可不单单是流云,还有东方晔,两人皆是惊魂未定地不住喘气,要是旁人看到他们这样拥抱着喘息的样子,定然会联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实际他们压根就是被吓的。 “真想把你变小,放在口袋里。”东方晔无奈得摇头,他从没想过要瞒着她什么,既然带她来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可是这丫头惹事的本事实在是与日渐长,让他都有点头疼了。 “晔,真的有密室。”惊吓过去,流云又兴奋起来,指着半开的墙壁门,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无意中触碰了机关,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东方晔应该不会把她灭口吧? 瞧出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东方晔笑了,他倒是越发喜欢她这样孩子气的模样,只不过么,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比如……将她拦腰抱起,闪身进入密室,只希望这丫头不要后悔才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此时最美 藏在屋子里的密室,流云在野史中看到过很多次,必定是藏匿极隐秘的东西,金银珠宝、账册、或是什么武功秘籍、传家之宝的东西,总之是不能让人知晓的东西。 但是,眼前这个密室却推翻了流云所有的想象,让她有种从云端跌落到谷底的感觉。 谁家会修建个神秘的密室,然后在里面建造个浴池,个供人洗浴的地方需要这么神秘么,需要么? 流云狠狠地瞪东方晔,这家伙定是故意的。 不过转念想,她好像曾经在野史中看到过,有些贪恋美色的权臣会在密室中藏匿许多美人,指不定东方晔这个密室也是这样,看看这么大的浴池,也不像是给个人沐浴用的。 “有时候真想扒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你和我。”东方晔叹息声,然后解释道,“我从前身体不好,所以每日需要泡药浴,之前你不是在慈光寺也看到过么。” 流云挑了挑眉,对他的话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总觉得弄了这么个神秘的密室沐浴没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那扇门出去有个地道,通向皇宫。”在她越发疑惑的光,东方晔终于揭晓了答案,然后得到她的惊呼声,“我平时去宫里都是从这里过去,今日是因为需要去御书房谈事,所以才会走宫门。” “我就知道。”流云哼哼声,倒是盯着东方晔说的那扇门,然后有些惴惴不安,“那,万正好在沐浴,有人来了……” 其实这个浴池方面是给东方晔药浴,另方面也是为了掩人耳,以防万这个密室被人发现,所以才用这个浴池作为遮挡,当然还有更玄妙的地方。 “有没有发现这个浴池的形状,是八角形的。”东方晔好心地提醒她,见她越发茫然,才笑着解开她的疑惑,“这其实是个八卦阵,只是很多八卦阵都是用树木或是假山来做,这里用的是这个浴池,浴池底是和慈光寺的温泉样的鹅软石,这个八卦阵是用不同的鹅软石做的。” 流云走到浴池边往看去,浴池中的水并不清澈,想来是因为放入了药材的关系,不过这个形状倒是像东方晔所说是个八角形的。 “做什么?”她正琢磨地起劲的时候,外衣已经被人褪了,她连忙抓住那双扰人的手,瞪他眼,“做什么脱我衣服?” “沐浴啊。”东方晔理所当然地答,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帮她脱衣服。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流云往后退了步,打从半个多月之前分别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坦诚相对了,如今她已经快四个月的身子,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她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臃肿的样子。 “你身有哪里是为夫没看到过的,害什么羞?”东方晔不以为意,这丫头素来害羞,他长臂伸就把人捞怀里,继续脱她的衣衫。 流云挣扎无用,东方晔之前每日伺候她药浴安胎,给她脱衣服可是熟练得很,三五除二地就把她的衣衫褪尽,就剩肚兜,她这才想起来遮住自己的小腹,尴尬地低叫:“不要看。” 肚兜早已遮不住白皙娇嫩的肌肤,她身子缩了缩,不让他看到自己满脸的羞红,东方晔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丫头在便扭什么,他扶着她走到浴池里,然后用最快速度将自己的衣衫褪尽,也了浴池。 “别遮,让我看看……”东方晔揽住她的腰,将她拉紧自己,水波若隐若现的小腹,让他忽然有种别样的情怀,那里面孕育着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喃,“很美,比任何时候都美。” “骗人。”她半垂着头,咬了咬唇说道,“女子怀孕的时候是最丑的,身材臃肿不成人样,你看我的腰,都粗成什么样了。” 孩子气地抱怨,让东方晔低笑出声,他倒是直都不知道,他的小妻子是个这么爱美之人,从前倒是从没发现,直以为她并不在意这些,如今看来他果然还是关注得太少了。 “你还笑。”流云怒,张口在他肩头咬了口,硬邦邦的肌肉倒是纹丝不动,她的嘴倒是酸了,最后只好放弃挣扎,乖巧地靠在他的肩头,“晔,你会不会因为我怀孕,而去找别的姑娘。” 明知道这是她孩子气的别扭,东方晔还是郑重地答她:“不会。” “可是,澜姨说怀孕的女人会变得很丑,她还说……”流云呐呐地说道,尚未说完就被东方晔打断,只听得他厉声说道,“她的话不用理会,你是我东方晔的女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没想到东方晔会忽然这么生气,流云连忙解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太较真。” 他当然知道她是随便说说,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很多事就是随便说说,然后便成了真,若是他没有认真地同她说清楚,也许日后就成了被人挑衅教唆的借口,他绝不容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你听我说,你在我心里是独无二的,你不用听任何人的意见,只要我认为你是好的,你就是最好的,懂么?”东方晔不会说情话,但是每当他认真地说这样的话,都会让流云感动得无以复加。 “恩。”她点点头,原本因为身材改变而兴起的不悦也渐渐散去。 其实他说的对,女为悦己者容,她的良人是东方晔,只要他觉得好,她又何必理会其他人的感受,这样想,她忽然就豁然开朗了起来,许多从前想不通的问题也子想明白了。 “澜姨……”东方晔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同她谈论凌澜的问题,过了好会儿他才找了声音,开口说道,“她是我娘的妹妹,抚养我长大,我很尊重她,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能让她来安排我的事。这生,能影响我的决定的人只有个,只有你,知道么?” “晔……”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他的生命里扮演这样重要的位置。 “很多事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关于侯府,关于澜姨,很多事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不是因为想隐瞒她,而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世间那么多的肮脏。 第三百七十章 欲求不满 “东方晔,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去……”这样的话若是用在平时,或许可能会是夫妻俩吵架,但是流云用那种破碎而又沙哑的声音,带着娇喘和shenyin,却像是另种欲迎还拒的邀请,让东方晔只觉得血液又再次凝聚到同个地方。 “乖,别乱动,会伤到孩子……”东方晔扶着她的腰,动作轻柔,但是他身的女人依然难受地颤抖不已,身子微微抬起,脖子高高扬起,晶莹的汗珠从额头滑。 流云实在是没力气说话,她的理智已经被拨又波的快感侵袭,有孕的身子本就敏感至极,又被他撩拨地无以复加,他动她便颤抖不已,只觉大脑片空白,只剩难掩的愉悦。 她压根就不信那种喘息声是自己发出的,更不信自己会抬起身子贴紧他的身体,仿佛想要更多,她已经无法冷静地思考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么羞耻的样子,她只是个劲地想要更多。 “云儿……”三个月多没有碰她,他的自制力早在崩溃边缘,刚才在浴池中抚摸着她的小腹,微微凸起的小腹竟是异常性感,让他有种将她压在身的冲动,而实际他确实这么做了,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就送到了边的床。 幸好已经快要四个月的身子,他早就问过陆明能不能行房,陆明很认真地同他说过只要不是太激烈小心些,其实还是可以的,那个家伙还脸严肃地告诉他,孕妇的身体异常敏感,并且……会非常渴望夫君的抚摸。 如今看来,陆明果然没有骗他,在床第中流云素来是克制而压抑的,她的骨子里终究有着世家女子的矜持,所以从前他总是要弄得她意乱情迷,必要她求饶才肯作罢,而如今躺在他身的女子,散发着从未有过的风情万种,都说有孕的女子是最美的,这句话果真没有说错。 “晔……不要了……”流云的身子微微抽搐,东方晔知道不能再折腾她了,望着自己依然战斗力十足的兄弟,只能苦笑着退出她的身子,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她这般迷恋,要不是念在她有孕在身,他必定不会这样放过她。 东方晔起身帮她擦洗了,流云早已昏睡过去,他这才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这么克制不住,明知道她身子虚,还这么折腾她,想到她刚才满是泪意的哀求饶声,顿觉小腹微微热,他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好对自己的兄弟说抱歉了。 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了里衣,抱着她出了密室,将她放到被子里裹好,见她睡得香甜,他不由得叹息声,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着迷了,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门外传来初夏的声音,极轻,似乎是说陆明来了。 东方晔皱了皱眉头,还是走了出去,想到就是因为那个家伙说没事,他才狠心折腾了流云几次,他便没好气地狠狠地腹诽。 “找我什么事?”东方晔冷声问道。 “怎么副欲求不满的样子?”陆明挑眉,从到地打量了他两眼,然后说道,“内火虚望,果然夫人怀孕,苦的是丈夫啊。” 道杀气腾腾的视线横过去,东方晔也只有在这几个熟悉的人面前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陆明暗笑地扯开话题,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就该知道,千万不要惹怒欲求不满的男人,否则他们这个时候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答应皇帝接手安王留的烂摊子了?”陆明的语气里有着十足的不赞同,仿佛东方晔做了件很不理智的事情似的,见他点头,他更是气不打处来,“你知不知道你前阵子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已经好几个月没发作了,就是这半个月处理安王的事,落尘告诉我你前几天发作了次,是怎样,不想活了是吧?” “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东方晔摆摆手,让他安静地听他说,“先不谈我的身体,我们就安王的问题谈谈。安王手里有多少势力你我都很清楚,如今安王倒了,时半刻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但是你很清楚,季家、杨家,还有京城那些世家,谁不想从安王这里分杯羹,我们布置了多久才瓦解了安王的势力,难道还要继续再扶植几个安王出来么?” “可是,也不定要你来接手啊,我先不说安王的烂摊子,就说他手里的兵权,是那么容易接手的么?你以为他倒了,他的那些心腹都死了,事情就结束了么?我告诉你根本就没可能,朝廷里那些老狐狸们可都擦亮了眼睛等着呢,他们个个都精得很,他们就等着鹬蚌相争让他们可以渔翁得利。”陆明旁观者清,看问题可比旁人清晰多了。 “这就是皇打的主意。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强出头,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懂,所有人都打算按兵不动,而我就在这个别人都打算以静制动的时候先发制人,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安王的势力就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了。”东方晔淡笑,他和皇都很清楚,这个时候谁先出手谁就是箭靶,但是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完整地吃安王的势力,过了这个时候,想要再完整拿安王的地盘,便是痴人说梦。 陆明这算是明白了,他和皇压根就是打算趁着所有人思考迟疑的时候手,倒还真是出手迅猛,就跟围剿安王时样。 “其实你很清楚,皇为什么这么器重我,若不是因为你我的关系,你以为他会对我这么信任?”东方晔收光,望向远方,低笑着说道,“他是在为你铺路,他想要给你个干净的朝廷,给你群真正能辅佐你的能臣,若不是皇首肯,若不是你我关系这般,你以为他不害怕我成为第二安王么?” 陆明抿紧了唇,默不作声。 “陆明,有些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为你做了那么多,要的不是你的原谅,他只是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东方晔很少会用这样苍白的语言,不带半分修饰地直指人心,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像是对自己说的样,“他先是国之君,才是个父亲,你该比我们任何人,都理解他。”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所谓心疼 流云晚膳都没用,就直接觉睡到了隔天,早醒来便看到东方晔的睡颜,心底很是充实,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就是每天清晨醒来,看到心爱的人躺在自己身侧,便觉得满足了。 “怎么样,对为夫的容貌还算满意么?”东方晔忽然睁开了眼睛,将她眼底的迷恋逮个正着,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精致的容貌,他之前喜欢隐在暗处有部分原因便是这副绝美的容貌,连皇都啧啧赞叹,说是他后宫的嫔妃都没有如他这般精致得几乎挑不出瑕疵的容貌,让他无奈至极。 “东方晔,我说过你很英俊么?”流云倒是没有像从前那样收起自己眼底的倾慕,虽说女子该有矜持,但是倾慕自己的夫君,应该不算是有违妇德吧? “如果你能夸赞为夫另方面很强,为夫会更高兴。”东方晔暧昧笑,流云立刻满脸通红,想来是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流云瞪他眼,别开视线,却看到了他肩头抹红印,立刻想到是自己留的,本就泛红的脸颊更是滚烫起来,想到昨日自己的浪荡举止,忙不迭将被子拉高,整个人埋了进去。 “……”东方晔发现,她特别喜欢做这样欲盖弥彰的事,他将人拉起来,无奈道:“你这是要闷死自己,还是要闷死我儿子?” “你就知道心疼你儿子。”某孕妇又开始从前每日必提的话题。 东方晔笑眯眯地在她额头亲了亲,轻声说道:“你可比儿子重要多了。” 这样的甜言蜜语是最能哄得她心花怒放的了,东方晔如今可是越发掌握了她的心里,见她心情好了,他便率先起身穿戴完毕,然后拿过她的衣衫,帮她穿戴起来。 大概谁都不会相信,堂堂东方家的大公子,竟然会宠妻到这样的程度,用东方晔的话来说,他很享受两人亲密无间的感觉,他正在努力地了解流云的切。 有时候他很羡慕雨宸,因为他们姐弟俩是起长大的,虽然他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但是也不过面之缘,再之后就直没有见过面,虽然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事,但是终究也不是亲身参与,而是靠着旁人告知。 “也不知道雨宸到临阳了没。”流云忽然想起了自家弟弟,之前东方晔到了以后雨宸就临阳了,也没来个准信,让流云忍不住担心起来。 其实她还有很多是想问雨宸,关于季家的事他只说了小部分,原本她那天打算问清楚的,可惜后来睡着了,待睡醒之后东方晔来了她也没顾得,再想起来时他已经打道府了,她实在是有太多问题要问。 “应该到了,你放心好了,他比你懂得照顾自己。”若雨宸不是流云的弟弟,东方晔必定会对他多几分防备,可想而知这个在流云眼里依然是弟弟的少年,其实已经成长到她不可估量的地步了。 “雨宸长大了。”流云的脸色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是真的很高兴弟弟能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那时候她嫁人,最放心不的就是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如今知道他长大了,她也就放心了。 “早膳想吃什么?”东方晔绝对不承认自己吃雨宸的醋,淡定地扯开话题。 流云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饿,报了连串的食物,东方晔微微蹙眉,对她的食量十分怀疑,他倒是知道孕妇的食量会比平时大些,但是没听说过这么个孕妇能吃给三四个人用的早膳。 “不是我想吃,是你儿子想吃。”流云很不要脸地将责任推给他儿子,嘻嘻笑了起来。 东方晔扶着她坐到桌前,没会儿,晚清和浅澜便将早膳端了过来,流云看和这桌刚刚还很想吃的早膳,忽然就有了想吐的感觉,面色苍白起来,捂着胸口便吐了起来。 “怎么了?”东方晔跟着面色变,扶着流云,见她难受地整张脸都扭曲到块,心疼地不得了,连忙对晚清说道,“去把陆明找来。” 难得见小侯爷有这样惊慌失措地样子,浅澜前扶着吐舒服的流云坐到窗边的塌子坐,给她倒了杯热水,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对东方晔说道:“小侯爷别着急,孕妇早起来孕吐是很正常的,般孕妇都是头三个月会有些孕吐、,小姐之前倒是反应不大,估计这几日舟车劳动身子疲乏,才会有些孕吐的反应,小侯爷不用担心。” “可是她很难受。”道理东方晔也是明白的,可是看着她难受成这样,东方晔是真的心疼得紧。 “奴婢去给小姐做个白粥先填填肚子。”浅澜说罢,又拿从袖中掏出个小荷包给流云,“这是二少爷之前拿给奴婢的,说是专门给孕妇反胃孕吐的时候闻的薄荷香,小姐你闻闻看,是不是会舒服些?” 流云接过小巧的荷包,眼底闪过惊讶,这是很久以前她送给雨宸的生辰礼物,没想到他竟然保留至今。 “恩,舒服多了。”薄荷清香怡人,倒是压了她反胃的感觉,流云朝着东方晔笑了笑,安慰道,“你别瞎紧张,孕吐是很正常的,我之前没有孕吐已经很走运了,之前我看家里的姜姨娘可是每日每日什么都吃不,同她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东方晔心疼地坐到她对面,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忍不住说道:“这次生完,以后还是别要孩子了,这才四个月就这么难受了……” ‘扑哧’声,满屋子的丫头都笑出声来,从没听说过哪家老爷因为舍不得夫人孕吐而让人别再生孩子的事,这个小侯爷倒是当今第人了,若是到时候小姐生产时再碰些什么事,这个小侯爷大概真的会定决心不要孩子了吧。 这个时候晚清绝对不会想到,她就这么随便想的事,差点就成真了,在之后很长段时间里,东方晔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让流云再有孕,直到后来流云自己发现,才狠狠地将他赶去书房睡了七日,最后还是小侯爷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地才重新住主屋,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三百七十二章 盛装打扮 东方侯爷住在从前东方家的老宅中,原本东方家去了临阳城之后,只有东方霖一人住在老宅里,如今东方远蒙受不白之冤,两个儿子又有功劳,皇帝便留了侯爷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东方侯爷倒也没有推辞,欣然地在京城多逗留了一段日子。 流云在京城的消息,是凌王透露给东方远的,倒是让东方远大为震惊,后来听说了临阳城侯府里发生的事,他沉默了许久,心里也明白凌氏的做法有欠妥当,尤其是儿子素来护妻,如今这次事情发生,只怕东方晔对侯府的感情更要清冷几分了的。 杨家立了大功,满朝文武皆对杨家赞誉有加,杨大人却是受宠若惊,丝毫不敢恃宠而骄,知道杨馨擅自做主的婚事之后大为震怒,将人禁足,不许她出杨府的大门,这件杨家和东方家结亲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安王覆灭,东方晔早先安排好上位的人第一时间接手了安王党羽的公务,而安王的兵权则落到了东方晔的手里,满朝哗然,却又不敢对皇帝做出的决定有所质疑,众人皆知东方家大公子身患顽疾,之前还传出怕是不久于人世,如今倒好,兵权在握,实在是看不出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日,皇上在宫里设宴,特意让凌王带话给东方晔,让他带夫人出席,说是他赐了这个婚倒是还没见过新娘子,东方晔皱着眉头瞪着凌王,让凌王很无奈,这京城里的事哪有什么能逃得过皇上的眼睛,就算他不说也会有旁人告知。 流云并不排斥皇宫,但是说实话却也喜欢不起来,早年是因为她娘和夏姨娘的关系,她甚至连京城都不太喜欢,这次要不是因为东方晔的关系她也不会跑来京城,至于皇宫她完全靠的是里的认知,她娘将她是当成世家贵女那般养大的,因而该懂的礼仪皆是打小就有,后来她娘过世,林氏又刻意将她教养地娇纵刁蛮,她的xing子才慢慢改变的。 她也不想东方晔为难,虽然知道这家伙向来最怕麻烦,但是既然皇上是通过凌王的口来传话,那么说明皇上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了,若是东方晔只身前往,反而是不给皇上面子。 一大早,沫离便和凌王府来的嬷嬷给流云梳妆打扮,换上了最近时兴的宫装,一袭粉色的宫装,浅色的对襟连衣裙上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用了几缕流苏作为点缀,墨色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个轻拢慢拈的云鬓,随意cha了两支玉色的发簪,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般流泻于地,淡静如水的双眸间透着几分睿智,倒是有着不输给世家嫡女的贵气。 “晔,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活脱脱你家娘子平日里都是不打扮让你看不下去似的。”被东方晔痴痴凝望,流云不由得脸上一红,娇嗔了两句。 东方晔还没搭话,一边的嬷嬷倒是说起话来“夫人这话可就错了,小侯爷这般失神说明今儿夫人美若天仙,依老奴看,今儿最出彩的可该就是夫人您了。” 被老嬷嬷这么一赞美,流云的脸上更红了,娇嫩欲滴的脸颊简直像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老嬷嬷见少夫人这般害羞,倒也极是喜爱,心中明白凌王殿下派她来的意思了,这个老嬷嬷从前也是伺候过季梦娴的,如今再看流云便像是见到了当初十六岁的季梦娴似的,只觉得越发亲切。 “我东方晔的妻子,自然是美若天仙。”东方晔像是没察觉流云的害羞似的,大喇喇地打趣,视线却是落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他真想把她藏起来,流云的美不像后宫里那些嫔妃耀眼夺目,也不像京城那些世家千金的艳丽动人,她自有一股淡静如水的气质,清新淡雅,宛若空谷幽兰,虽然他没有见过当年的季梦娴,但是他敢肯定当初惹得京城无数权贵们倾慕的季家嫡女,必定也是如流云这般模样的。 想到这里,他便不自觉地得意起来,这般略施粉黛便风华绝代的女子已经成了他的妻子,她绝不会像她娘那样被无数男人争夺,却在最后关头远嫁他方,幸好他将流云娶进了门,这会儿就是让她立于人前,她的头衔也不再是小姐,而是夫人。 “喂,你发什么呆哦,不走么?”眨眼间,流云已经走到了东方晔的边上,见他神游,不由得蹙眉,这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怎么办,万一有人要同我抢你,该怎么办?”东方晔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 流云一愣,旋即笑逐颜开,朝他努了努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淡定地回答他“那得先问问我儿子的意见。” “……”东方晔宛儿,这丫头总是有办法把煽情的气氛弄得哭笑不得,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喜欢这样解语花似的她。 两人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马车上东方晔的提醒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 “到了宫里,除了皇上,其他人都可以不用理会,当然若是皇上的要求过分,你也可以不用管。”东方晔摸摸她的脑袋,这丫头有时候心狠手辣,但是有时候却瞻前顾后,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委曲求全的样子,尤其是在他身边。 从前在沐府,那是他鞭长莫及的地方,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多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帮忙,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已经是她的夫君,成了她的天,她的保护神,若是在他身边,她都要像从前那般辛苦地活着,那他这个夫君也算是白嫁了。 “晔,你是在向我表达,你在宫里的地位超然么?”流云眨眼,好奇地问道。 “我只能说,如今皇上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或者该说在往后一段很长的日子里,皇上都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所以,我可以很嚣张。”东方晔的语气很淡,说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 “所以,我也可以很嚣张?”这是流云抓住的重点,她原本还想着到了宫里是不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如今看来他们家亲亲夫君还是很厉害的嘛。 东方晔挑眉,但笑不语,他就是喜欢看流云笑得像是偷腥的狐狸似的,透着狡黠,这丫头……本就该这样子生活。 (看小说就到 )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初入宫闱 红墙碧瓦的皇宫,和流云想象中相差无几,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处处透着威严肃穆,连人们走路的姿势都和宫门外的人全然不同,她站在宫门处微微仰起头,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 走能进大殿议事的便能成为人上之人,人们期盼着能从宫门正门进入,尽享荣华富贵,却忘记了很多时候,危险和幸运是并存的,往前一步是天堂,退后一步便可能是地狱,而生死更往往只在龙椅之上那人的一念之间。 贪念,让很多人止步不前,更让很多人身首异处,很多时候人们只是一味地追求更高更好的一切,却忘记了追求的初衷本就是享受,更有甚者,追寻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妄图操纵所有人的生死,殊不知那些不过是不自量力的挑战,对龙椅上那人而言,这些雕虫小技多是不堪入目的。 流云是不希望东方晔长久地留在皇帝身边的,所谓伴君如伴虎,东方晔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才会说如今他依然还是皇上用得着的时候,那么以后的,一旦没了利用价值,像东方晔这样的心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流云不敢想象。 但是同样的,她知道东方晔是个有抱负的人,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人,这样的人就仿佛是天生为百姓而生的,他必须借助皇帝的力量才能为百姓谋福祉,所以他永远不会背叛皇帝,只要皇帝永远都是明君,永远记挂百姓。 便是怀着这样的惴惴不安,流云跟着东方晔走进了宫门,原本体恤流云有了身孕,皇上特意吩咐了轿撵去接,东方晔却是谢绝了皇上的好意,说是流云没有来过宫里,趁着今儿天气不错他带着她四处走走。 敢情儿东方晔是将宫里当成了花园,带着媳妇儿来逛花园了的,听了东方晔的说辞,众位赴宴的千金小姐和贵妇们倒是有几分不悦,但是看皇上似乎心情不错,一点都不介意东方晔的姗姗来迟,她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那儿是皇上的寝宫,后面那个金色的宫殿,就是柱子上有凤凰的是皇后的寝宫,再过去些就是贵妃和诸位嫔妃的。”东方晔揽着流云,打从进了皇宫开始,他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她,不能怪他这般小心防备,实在是今日宫里人多,他怕有人不怀好意前来,伤不了他倒是伤了流云,所以他还是自己小心护着为妙。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初夏和落尘,这两人都是经常出入皇宫为公子传递消息,初夏在宫里更是有一份女官的闲职挂着,从前后宫倒是有嫔妃找她麻烦,以为她有意勾引皇上,后来也不知是谁出手把那宫妃处理了,皇上直接下令将人送去了冷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敢说初夏一句不是。 这会儿,看着自家公子气定神闲地给少夫人介绍皇宫,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只可惜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可是他的两个心腹,对他的心思猜不透十分总也能把握住五六分,他们家公子在这儿摆明了就是想避开什么人。 不过公子恐怕是要失望了,因为他想避开的人应该是避不开的了,公子就算把整个皇宫介绍个两三遍,去了宴客的宫殿总是要见到不想见到的人的。 “公子,要不然还是去开阳殿吧,这会儿应该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齐了,公子再耽搁下去恐怕不妥。”落尘终究还是开了口,微微低着头对自家主子建议。 东方晔扫去一个冷眼,轻声嗯了一声,然后便揽着流云往开阳殿的方向走去,想起了一早接到的消息,安王的事本是牵连到了沈逸的,不过毕竟他是阿依玛公主的驸马,最后皇上还是对他开一面越过了他去,他特意带着公主上京,说是述职,实际上就是探一探皇帝的口风,也看一看京城的气氛。 “晔,你明明不想过来赴宴,为什么还是把我带来了?是因为皇上的吩咐?”流云总觉得东方晔的态度很奇怪,如果他真的不想赴宴其实可以有很多理由拒绝,毕竟流云如今有孕在身,这可是个极好的理由,但是他却还是将她带来了皇宫,可是看起来又明明不太愿意的样子。 “皇上这个人,有时候xing子像孩子,等以后有时间了我慢慢说给你听,要是这次不带你来见一见他,之后还不知道他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让你自己走到他面前去。”东方晔微微叹气,人人都说当今圣上以仁义治天下,是个彬彬有礼的君主,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皇帝的心思有多深沉狡猾,和他斗智斗勇绝对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 所以当初,他面临着时时刻刻被拉下太子之位的危险,他隐忍克制,最终将觊觎皇位的人清理干净,后来坐上皇位,却是权力旁落,他又暗自积聚势力多年,终于能将政权收回,这个皇帝,从来都是不可小觑之人。 流云难得能看到东方晔的脸上有这样的表情,类似于一种崇拜又透着无奈的眼神,就是连说到他爹东方侯爷都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她看得出来东方晔是追崇着皇帝的,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跟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 “好漂亮的花。”流云停下了脚步,忍不住俯身轻嗅,幽香传来,让她忍不住微微闭上了眸子。 东方晔伸手摘下一朵花,cha在流云的鬓处,倒是比任何一支簪子都好看。 “站住。”一声低喝由后传来,东方晔倒是真的站住了,说实话这些年倒是还没有人敢对着他这么大呼小叫的,纵然是皇上私下算计他,面上也总是对他礼让三分,在临阳城里就更是没人敢对着他这般放肆,他倒是饶有兴致知道是谁敢让他站住。 东方晔和流云双双转过身去,一位宫装女子身后跟着一群侍女,宫装女子小腹微微凸起,看起来像是怀有身孕的样子,东方晔微微挑眉,他大概是知道此人是谁了,如今在宫里怀有身孕又这般嚣张的,怕也只有前阵子刚刚从宫女摇身一变,凭借着一夜承恩而有了身孕的吴贵人。 连东方晔都听闻了这位吴贵人的嚣张之事,可想而知眼前这位的跋扈骄纵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想来是底下的人做久了,好不容易翻了身,自然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如今隆宠在身,又怀了龙嗣。 “皇上特意赏下的雾色葵,你们居然敢随意采摘,当真是胆大包天。”吴贵人双眸一眯,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不可一世的目光,简直就是要将人凌迟处死似的。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 (看小说就到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故人重逢 “这是毓秀宫的吴贵人,见到贵人还不快请安,懂不懂规矩了?”吴贵人身边的侍女同样跋扈,一双眸子在东方晔两人身上乱转,今日皇上在开阳殿设宴,但是达官贵人应当都是直接过去开阳殿了,这会儿还在御花园晃悠的大抵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宾客。 “贵人?”流云眨眨眼,笑容满面地打量起这位贵人,微微挑眉道,“瞧着这珠光宝气的打扮,这位贵人想来应该是颇受皇恩的吧?” “这是自然,我们家贵人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又怀了龙种。”那侍女的脸上亦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旋即眸光一凛,说道,“这可是皇上特意让人移植来的雾色葵,特意讨我们贵人欢心的,你们居然如此大胆敢折了这些花,知不知道该当何罪?” 真是难得遇上这样不开眼的人,东方晔也顿觉有趣,礼貌地说道:“不知道这些花是贵人的,还请贵人海涵。” 任凭谁见到东方晔这样英俊的男子都是要迷了眼的,偏偏他身边站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这可是将他的魅力大打折扣。 “贵人既然深受皇恩,想来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所谓不知者无罪,贵人定然不会同我们一般计较的吧?”流云盈盈一笑,沉静地说道。 要是一般的嫔妃倒也算了,偏生吴贵人是个没念过书的,平日里也总是被其他嫔妃指桑骂槐地说她肚里没墨水,日后就是生出了皇子怕也是没办法教养好的,闹得她心烦意乱的。 今日又遇上了流云这么个把话说得如此漂亮的人,生生就是将她的风头给压了下去,而且听她的意思,仿佛就是暗指她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愣是让她火冒三丈。 “哼,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宫有宫规,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责罚,本宫今儿就要好好地教教你们,这宫规该如何遵守。”吴贵人双眸一眯,冷冷地射出一道寒光。 这时候,另一道嗓音横空插入,伴着银铃似的娇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贵人也成了一宫之主,竟是能自称本宫了,看来贵人这些年做宫女可是白做了,连宫里的规矩也没记住,倒是在这儿教别人守规矩了呢。” 流云偏头看去,一道浅紫色的身影缓缓走来,她身边倒是只跟着两个侍女,流云眼底闪过惊讶,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能在宫里遇到故人,不过半年未见,当初那个一身娇气的少女已经宛若脱胎换似的满身贵气。 “宛嫔娘娘。”吴贵人不情不愿地抵唤一声,她身后的侍女倒是齐刷刷躬身请安。 “吴贵人可别如此多礼,贵人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到时候磕着碰着,本宫可担待不起。”宛嫔,便是当初临阳城的连宛儿,入宫不过半年,已然成了宛嫔,只是不知她为嫔是因为得了皇上眼缘,还是因为娘家的关系。 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吴贵人面色微微一变,对于这个连宛儿,吴贵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这个入宫半年没有子嗣便成了嫔的女子,身边的侍女嬷嬷都让她避着点儿。 “这不是小侯爷和少夫人么,临阳城一别,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么?”连宛儿朝着东方晔微微颔首,原本她是皇上嫔妃,本不需要这般多礼,但是她却是将这些个礼仪做足,同刚才的吴贵人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这话一听,吴贵人的脸色剧变,忐忑地望着刚刚被她训斥过的了两人,如今朝廷里谁不知道东方家的公子颇受皇恩,连小侯爷的婚事都是皇上亲赐的。 “我们都挺好的,宛嫔娘娘可好?”流云微微一笑,年幼时和连宛儿互看不顺眼的事早已时过境迁,她离开时曾找过她,自那以后她便偶尔会想起那个同样娇纵刁蛮的女子,不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可好,如今见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倒是放下心来了。 “原来是小侯爷和少夫人……”吴贵人嘴角一抽,一时间尴尬非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能讪讪地解释,“都是一场误会,误会。” 东方晔和流云皆是微微挑眉,不予置否。 倒是连宛儿接过了话头,低声说道:“小侯爷和少夫人都是有容人之量的人,今日的事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贵人还是回自己的毓秀宫的好,这几日会有不少贵客入宫,到时候冲撞了哪位贵客,皇上会不会顾念贵人腹中的孩子可就难说了。” 她的xing子倒是沉静了不少,和从前锋芒毕露的连宛儿相比,现在的她显然更懂得把握分寸,说话条理清晰,软硬兼施,倒有了几分宫里女人的味道。 吴贵人面色一窒,她本事往开阳殿的方向去的,虽说今日皇上宴客并未让她陪驾,只叫了皇后和贵妃,但是她还是想着可以去开阳殿附近碰碰运气,若是被人看到了禀告给皇上,指不定就能进去了。 她永远都不明白,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她既是宫女出身,便永远不可能陪驾在侧,人贵有自知之明,而这一点,恰巧是吴贵人所缺少的。 “小侯爷,少夫人,可找着你们了。”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到东方晔和流云,立刻迎了上来,“皇上让奴才来御花园找找,说是就要开宴了,请你们过去。” 一偏头,看到了连宛儿立在一旁,小太监立刻躬身请安,面上却有一丝尴尬,毕竟皇上只是让她来迎贵客,却没说让宛嫔一起过去。 像是看出小太监的不自在,连宛儿对流云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开宴了,你们就先过去吧,待宴会结束了,你再来临华宫找本宫,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 扑捉到连宛儿眼底的失落,流云微微蹙眉,偏头看向东方晔,他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你先去回了皇上说我们马上就到,宛嫔娘娘和内子是故友,娘娘会带我们去开阳殿的,请公公放心。” 小太监也是个人精似的人,立刻就明白了东方晔的意思,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去复命。 “宛嫔娘娘应该认识开阳殿吧?不知道能否带我们前往。”东方晔朝连宛儿说完,心下暗叹,他家媳妇可真是个心软的丫头,这样的xing子幸好有他在边上跟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人如何利用呢。 宫里嫔妃的争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是东方晔这样不问是非的人都知道不少,这个连宛儿是个有心机也有手段的,只要她无心害流云,他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毕竟她和流云也算是朋友一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她的改变 半路遇上凌王,他竟是也没在开阳殿,遇上了便一起过去,东方晔让初夏扶着流云,自己和凌王走在她们后面,连宛儿和流云肩并着肩缓慢地踱步走着。 “还没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良人。”连宛儿的语气很平和,沉稳地和从前判若两人,让流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似的,见流云眼底闪过疑惑,她微微一笑,“觉得本宫变了么?” “总觉得,和当初认识的连家大小姐,不太一样。”流云也不是爱说客套话的人,更何况连宛儿在她心里,也算是一个朋友,虽然两人的相处并不算愉快,但是也终究是从小就认识的人。 “没有听说过么,皇宫是个大染缸,没有人能一尘不染。”连宛儿的笑容凝在了唇角,她的目光往后扫了扫,注意到身后那抹一直落在流云身上的视线,莞尔一笑,“那个时候,拒绝沈逸,就是为了他么?” 流云面上一红,连连摇头:“当然不是,那时候和他……不过一面之缘。” 见流云这般羞赧的样子,连宛儿忍不住掩嘴轻笑:“老天爷真是眷顾你,有时想想还真是羡慕你,有勇气的人总是特别地幸运。” 明明是差不多年纪,当初亦是同样的张扬霸道,但是如今却完全不一样,连宛儿的身上多了隐忍和沉稳,而流云似乎也只是沉静了些许。 “咦,那不是三公子那时候拿来的彩头……”无意间扫到流云腰际挂着的沁玉,连宛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促狭一笑,“兴许那个时候,小侯爷就已经想要接近你了吧,看来当时三公子出现,不是偶然呢。” 流云一愣,视线也跟着落到了腰际的沁玉上,她倒是没想到过那些,只是极喜欢这块玉,便让人雕成了玉佩,挂在腰际,如今想来,若东方晔早就关注着她,或许那时候的沁玉还真的是他送的,否则以东方靖的xing子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跑来参加什么品诗会。 “早就听人提过,小侯爷宠妻,如今看来,他是真心待你好。”连宛儿温温一笑,眼底满是真诚,“不要辜负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幸运。” 他们出身富贵,自然知道争取自己的命运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就如连宛儿,她从没想过为自己争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她如今选秀,嫁给一个大了自己二十多岁的男子,即使这个人是世间最尊贵的,即使他风趣睿智,待她极是温柔,但是依然掩饰不了他和她爹爹几乎同岁的事实。 谁不期望嫁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谁不渴望有一段独一无二的感情,但是这些东西都是连宛儿想都不敢想的,她的命运早在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在早已安排好的道路上走得更好一些,不要让自己跌倒,或者说是不要让自己跌得更惨。 “皇上待你如何?”流云顺口一问,问完才觉得自己是多次一问。 后宫佳丽三千,纵然对她不错,又能如何? 他有皇后,有贵妃,有无数的嫔妃贵人,他有皇子,有公主,最大的皇子甚至比她们都大,这样的一个人,纵然得到他的独宠,又能如何? “和其他一同进宫的秀女相比,本宫已经很幸运了,得到皇上的垂帘,一个月也能见上几次。”连宛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神情都未曾改变,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霸道的大小姐。 在流云的心里,连宛儿不只是个娇气的大小姐,更是个倔强又骄傲的千金小姐,但是这个如刺猬般的千金小姐在短短半年里就变成了一块毫无棱角的鹅软石,这样的变化实在让流云对这个皇宫又多了一分恐惧。 “觉得很悲哀么?本宫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要见自己的夫君还要通报,有的时候甚至要费尽心机地制造巧遇。从前在家里也看到爹爹的妻妾争宠,那时候只觉得烦心,如今自己碰上了才知道,又时候争的并不是一份感情,而是一个能让自己继续走下去的理由。”连宛儿笑了笑,偏头看向流云,“可是后来,本宫看到了冷宫里的那些嫔妃,还有一些没有在冷宫却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皇上一面而自生自灭的女人们,其实本宫还是很幸运的,至少皇上还记得本宫,有些什么小玩意儿也总是记得送过来。” 流云忽然就觉得有些难过,女子的爱总是这样卑微,卑微到兴许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所以才觉得你很幸运,有一个这样疼爱你的夫君,虽然不知道你曾经期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会不会成真,但是至少迄今为止,他还是值得期待的,对吧?”她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神采,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恩。”流云点点头,未来的路太长,她能保证的只有如今,她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几个月身孕了?”连宛儿的眼中流露出的艳羡,真是觉得流云无比幸运,找到了宠她如命的夫君,又给了她一个子嗣,这般的幸运,幸运得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快四个月了。”流云的手覆上小腹,低声说道,“你也会有的。” 谁都知道,子嗣对嫔妃的重要性,即使是在寻常人家母凭子贵亦是从通房抬为姨娘的必要条件,更何况是美女如云的后宫,因为诞下皇子而晋升位分的比比皆是,因为没有诞下皇嗣而孤独终老的更是宫里大多数女子的结局。 “借你吉言。”连宛儿是真的相信,流云是那个给她带来好运的人。 走着走着便到了开阳殿,东方晔已经重新走到了流云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察觉到她些许的僵硬,在她耳边低语:“别紧张,一切有我。” 就是这样的言语,给了她平静的力量,东方晔总是能在她无助失措的时候,给她最大的安抚,这个男人总是有着安稳人心的力量,让她的紧张和燥乱恢复沉静。 “抬起头,别给为夫丢脸。”知道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东方晔又戏谑地说了一句。 流云娇嗔地瞪他一眼,却是不敢再说话了,因为他们已经步入了殿内。 第三百七十六章 遥想当年 皇帝设宴,宴请的自然都是王公大臣,后宫嫔妃只有皇后和贵妃列席,皇子和公主同座,另一边便是亲王贵胄协同家眷,说是家宴,却又不全然是,这是皇帝的表态,表明安王的事已经过去,留下的人皆是皇帝信任的大臣。 “宛嫔妹妹怎么来了?”贵妃翘着兰花指,眼角处微微翘起,透着几分不屑,“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皇上今日招待的可都是亲贵大臣,妹妹不请自来,真是失仪。” 要说后宫第一人,当属贵妃薛氏,薛氏出身名门,父兄皆是朝中要员,皇帝依仗之臣,薛氏同皇上青梅竹马,打小便立誓要做太子妃,谁料中途却杀出个程咬金,先帝将周氏赐给了当时的太子为太子妃,薛氏恨极,差点和周氏动起手,后来硬是被家人送去了西南,待太子登基之后才得以回京,后来入宫没多久,便成了皇帝的宠妃,一步一步到了贵妃的位置。 “皇上赎罪,臣妾他乡遇故知,没想到在宫里遇上了流云妹妹,聊着聊着便到了开阳殿,想着皇上在此地设宴,便想进来打个招呼便走的。”连宛儿毫无心机地眨眨眼,此时的脸上多了一抹天真。 流云自然是瞧见了的,倒是没想到短短半年,连宛儿都学会演戏了,果然女子都有演戏的潜质,这句话当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皇帝倒是没让她离开,反而将视线投到了被东方晔揽住的流云身上,他对这个女子是好奇的,一方面是因为东方晔的维护和宠爱,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季梦娴的女儿。 这个丫头确实很特别,身上自有一股淡定宁静,有一种能让人沉下心来的恬静,她的容貌不及季梦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相似,皆是聪明却不外露,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女子。 实际上在皇帝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季梦娴的,那个笑起来温暖人心的女子,那个曾经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被皇帝当做红颜知己又当做心爱的女子的季梦娴,他甚至想过待他强大起来,便要用八抬大轿去娶她,在他的心里只有季梦娴才能成为他的妻子,立在他的身侧。 可是她选择了嫁人,当她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要嫁给一个平凡无奇的商贾时,他甚至有了一种将那人杀死的冲动,只要那人死了,她便不能嫁给别人了,但是他知道,她嫁给谁其实并不是重点,她想要的只是远离京城,远离他。 常言道,帝王无情,实际上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这个看似软弱无能的太子,剿灭了所有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因为无所畏惧而越发强大,因而也越发孤寂。 收到季梦娴死去的消息那一日,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整整一日,他立在窗口的位置,朝着临阳城的方向,那时候的他是悲伤而兴奋的,悲伤的是他终究失去了最后的牵挂,兴奋的是他终于要变成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有软肋的人。 她过世的这几年,每一年她的忌日他都会沉默地在御书房练字,那是他心底的痛,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痛,也是他不会翻开让人知晓的痛。 天下皆知凌王对季梦娴倾情一世,却不知有一个人甚至曾经连皇位都不想要,只想带着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他不知道季梦娴知不知道这些,或许她是因为对他失望而离开,亦或者她是因为怕他因为她而负了天下人,所以才会离开,可是这些他都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因为那个曾经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已经不在了。 “臣妇沐流云,参见皇上。”流云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见她屈膝要跪,皇帝连忙出声阻止:“不用多礼,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 谁见过皇上这般礼遇臣妇,纷纷在心中思索,看来如今皇上确实对东方家礼遇有加,连着一个商贾之女都这般。 然而总是有些人,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比如那个从小就认识皇上,也从小就认识季梦娴的人。 “你就是季梦娴的女儿吧?果真和她有几分相似呢,只可惜她嫁去了临阳,让你成了商贾之女,当真是可惜了呢。”薛贵妃执起酒杯,意有所指地勾唇一笑,“你比你娘聪明,选了这么个小侯爷,如今可是皇上器重的臣子呢。” 这话,东方晔面色微变,连皇上都忍不住蹙眉,薛贵妃向来娇纵,说话不知分寸,倒也不是仗着皇上宠爱,反而是仗着薛家的势力,薛家同季家一样,皆是当年陪着翎国开国君主打天下的,地位自是超然。 “臣妇愚钝,哪里懂得这些,是皇上赐婚,才让臣妇得了如意郎君。”流云淡淡一笑,对贵妃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态度恭谦,却让贵妃面上一白。 是了,她怎么能忘记了,这婚可不是流云求来的,而是皇上赐的。 “哈哈哈,果真是梦娴的女儿,冰雪聪明倒是不亚于你娘,要朕来看这婚是赐得极好,你当是配得起阿晔的。”皇帝斯文地点头轻笑,几句话中透出的信息量却是极大,众人或许参透不出皇上究竟想说什么,但是却能明白皇上的维护之意。 “云儿自然是配得起微臣,不然皇上也不会给我们赐婚了。”东方晔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圣旨明明是他连着威胁带着哄骗要来的,这会儿倒好,说得像是皇帝深思熟虑过后才赐婚似的,无意间也抬高了流云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无论是商贾之女,还是布衣之女,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这时候,皇后忽然开口了,倒是温软优雅的口吻:“若是季家妹妹在天有灵,看到女儿出落地这般水灵,嫁得这般好,定然也会欣慰的。” 皇后的几句话,甚得皇上的心意,只见皇上偏头看向皇后,朝他温和一笑,帝后之间的默契又哪里是旁人可以比拟的,贵妃暗暗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碎了银牙,这个周皇后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可是就是稳坐皇后宝座多年,皇帝对她并无娇宠,但是对她的尊重却是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阿晔,流云,你们坐到朕身边来,宛儿也过来,坐在皇后边上好了。”皇上像是觉得这出戏不够精彩似的,又加了一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几分相似 皇上对流云的态度极为亲切,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总觉得她的举手投足间仿佛透着季梦娴的身影,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晔,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和我娘有些相似?”流云说不出哪里像,明明五官容貌没有半分相似,但是皇后给她的感觉就是比贵妃亲切许多,甚至比亲切更多了一分让她想要亲近的冲动。 “气质。”东方晔低声回了她一句。 他曾经听凌王提过,说是周皇后的恬淡同当年的季梦娴极像,凌王比皇上年长,他是看着季梦娴从一个妙龄少女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的,他一直都在等着她长大,但是他也是明白的,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影子,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曾经他以为那个人是沐清阳,但是很久以后他才察觉自己也许错了,只是为时已晚,即使明白也无济于事。 流云点点头,极为同意东方晔的话,有些女子的身上就是会有一种温暖的光芒,比如她娘亲,比如周皇后。 “皇上,您瞧,阿晔他们小夫妻两个感情真好呢,一直在那儿情意绵绵的,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他们都引不起他们的注意呢。”周皇后掩嘴轻笑,言语中透着几分戏谑,她其实和东方晔并不相熟,听着皇上如此唤东方晔,自然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是呢,连朕都没放在眼里,敢情朕也是透明的了。”皇帝跟着打趣他们,看着流云脸颊微红,思绪却是飘得老远。 记忆里的季梦娴,也极是容易脸红的,不过不是羞涩,反而是被他气的,她平时总是不温不火,清清冷冷的样子,皇上打小就喜欢惹她生气,有时候见她气急了双额发红的样子,会让他有一种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 “瞧着他们年轻的样子,臣妾倒是也想起从前刚嫁给皇上的时候了呢。”周皇后微微偏头,似是陷入了回忆,四十几岁的女子保养得极好,再加上xing子恬静,透着一股清雅脱俗的秀美,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 周皇后的话,却是让贵妃脸色难看了起来,她嫁给皇上的时候皇上还是太子,而薛贵妃则被家人送去了西南,太子成婚当日,她在西南的宅子里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个粉碎,想到她心心念念想嫁的男子有了妻子,她就一阵烦躁。 “皇后娘娘这话可是不对了,娘娘如今又不老,若是同臣妇走出去,指不定还会被认为是姐妹呢。”流云的小嘴向来是甜死人不偿命,何况对象又是她颇有好感的周皇后,若是这样的话换做他人来说便不免有些殷勤讨好之嫌,但是由流云说出来却是让人打心眼里舒服,即使明白是恭维,也不觉得厌恶。 “瞧瞧这张小嘴,难怪阿晔这般宠你。”周皇后轻笑出声,她是后宫之主,看多了虚情假意的女子,难得见到流云这般真诚善意的丫头,倒也真的是打心里喜欢她的。 皇上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东方晔说道:“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你以后可惨了。” 东方晔和流云相视一笑,其中的亲密不言而喻。 “宛嫔妹妹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呢?”薛贵妃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吃不准连宛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不容易能在皇上面前露面,却是沉默不语,什么话都没说。 连宛儿还没开口,倒是皇帝先说了话:“是不是怪朕最近没去看你?这段日子朕太忙了,倒也是忽略了你。” 这般带着几分心疼宠溺的话,让薛贵妃面色一白,周皇后倒是依然淡淡地笑着,流云支着头将她们的神情收入眼底,想到了过世的夏姨娘,那时候她爹续弦成亲,夏姨娘也是这般宽容大度地立在边上,淡笑着看她爹宠溺其他女子。 “臣妾知道皇上最近劳累,也不敢打扰皇上休息,只要皇上休息得好,臣妾便放心了。”兴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关系,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觉得腻味,反而让人有一种真心实意的感觉。 ‘扑哧’流云笑出声来,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她,她连忙低下了头,假装无意。 “流云丫头,在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朕笑一笑。”皇上挑了挑眉,他是极信任东晔的眼光的,这小子打从跟在他身边开始便事事谨慎周到,他看上的女子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妾身只是在感叹,都说女子嫁人之后都会变得温婉可人,此话可真是不假。”流云抿了抿唇,看了连宛儿一眼,然后轻声说道,“宛儿和妾身,从前可是临阳城里出了名的娇纵小姐,如今看到宛儿这般乖巧懂事,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果真是嫁了人的女子,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说,皇帝也眯起了眼望着连宛儿,见她面上微红,似怒似嗔的样子,心头倒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说实在了,连宛儿尚不过二十,同他的子女年纪差不多,在他看来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她的年轻让皇上总有一种自己仿佛尚未老去的错觉,甚至会让他经常想起年轻时的一切,所以他其实也是很喜欢连宛儿的。 “出了名的娇纵小姐?”皇上挑眉,笑着对连宛儿说道,“你怎么从未同朕说起过这些,今晚好好给朕说说,你们从前在临阳城是怎么个娇纵法。” 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今晚侍寝的人是连宛儿,她听到这话,立刻羞红了脸,到底还是个皮薄的小丫头,这会儿竟是再也不敢抬起头来了。 宴会开始之后,众人便各自地聊开了,有几个世家小姐过来请流云一起过去聊天,东方晔却是婉言谢绝,说她身子不适,世家小姐们也只好悻悻而归。 “小侯爷果真是将少夫人疼到骨子里了,把人看得这么紧,日后可是交不到朋友的呢。”薛贵妃视线扫过去,冷言冷语。 “我们在京城也呆不久,再说她xing子懒散,本也就是个不爱交际的。”东方晔几句话就挡了回去,身侧的丫头却是压根就没把人的话当回事,低头猛吃,也不知道是真的饿了,还是懒得cha话。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几乎在一瞬间,东方晔手里的酒杯已经飞了出去,只听得‘砰’地一声,酒杯碎在地上,而那长剑也被改变了方向,插入了皇帝面前的桌子。 “护驾。”一时间,风云突变,整个开阳殿混乱至极。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为君挡箭 表演歌舞之人将藏在身上的武器掏出,直指皇上的方向,他身侧的贵妃和皇后早已吓得面色发白,僵硬地动弹不得,凌王和一干侍卫们已经纷纷拔剑相迎,其他人纷纷护着身边的家眷往边上逃窜。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场面经历了好几次,流云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安稳地被东方晔搂在怀里,她是知道他的武功的,她诧异的倒是他怎么没有去保护皇上,她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是表现他忠心的时候,不过再想想,他大概也已经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忠心了的。 “安王的死士?”流云低声问道,可是他们和之前攻击过她好几次的人似乎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穿黑衣的关系。 “不是。”东方晔很肯定,安王的死士都被凌玄的人抓了,那家伙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不可能还有漏之鱼,再说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也不是出自安王死士。 就在他们说话间,侍卫们已经迅速地制服了这一批刺客,就在众人松懈的那一刹那,倒在地上的一个刺客从宽大的衣衫中拿出一把极小的弩,瞄准皇上便立刻将短箭射了出去。 “小心。”流云惊呼一声,然后她的声音便被卡在了喉咙口,因为那支箭射中了一个人的胸口,浅紫色的衣衫迅速被殷红的鲜血染红,那是连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挡在了皇上的面前,为他挡住了那支致命的箭。 皇上的震惊只一刹那,他便立刻伸手托住了连宛儿下滑的身子,看到她胸前大片的鲜红,他的瞳仁顿时睁大,厉声大叫:“太医,太医……” 而那个射箭的人,已经被侍卫踢断了双手,看到自己的箭居然没有射中皇帝,眼底满是懊恼。 皇上将连宛儿拦腰抱起,偏头对凌王说道:“这里交给你,妥善处理。” 说完,便将人抱到了后边的厢房内,太医也是匆匆赶了过去。 “我们跟去看看。”流云心头划过内疚,要不是她多管闲事和她一同来开阳殿,连宛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一箭正中胸前,她简直不敢想象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东方晔淡漠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揽着流云往殿内厢房的方向走去,这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东方晔的口吻太漠然,流云偏头看向他,除了深不见底的清冷,什么都没有,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他xing子淡,连宛儿又不是他的朋友,他唯一担心的也就只有皇上,如今皇上又没事,他自然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厢房门外是皇上的心腹公公,他拦着众人,让大家在门外等消息,皇上和两位太医在屋子里,呆了许久都不曾出来。 屋子里传来皇上的声音,沉稳异常,“让东方晔和流云丫头进来。” 东方晔微微一怔,不太明白这个时候让他们进去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大夫,就算是太医无能也该找陆明才是,不过那家伙好像昨天就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皇上……”两人进屋,见连宛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胸口的箭依然扎着,两位太医急得满头是汗。 “阿晔,你过来,太医把箭拔出来之后你立刻点她的穴道为她止血。”皇上也是会武的,但是他学的皆是正统的武学和兵法,多是在战场上杀敌的招式,却是不会点穴的功夫,但是他知道东方晔会点穴的功夫,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武功精进到什么程度,但是他轻功和点穴的功夫一流,他还是知道的。 “云儿,你先坐在这里。”将流云安置在窗前的塌子上,那里距离床比较远,她也不容易看到血腥。 东方晔其实很感激皇上的细心,直到他不会放心将流云一个人留在门外,将她一同带进来,他才能好好地救人。 “小侯爷,请准备。”平常时候,太医会用金针扎入穴道的方法止血,但是连宛儿已经流了大量的血,若是能用内力点穴止血是再好不过的了。 “恩。”东方晔点点头,太医一拔短箭,血柱喷涌而出,东方晔下手极快,点住伤口处几个大穴,血便立刻制住了,然后他便退到了边上,太医立刻让女医上前为她清理伤口,撒上金疮药。 “皇上放心,箭虽然射中胸口,但是并没有刺中要害,不过娘娘失血过多,之后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短期内是不能下床的。”太医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忖幸好有小侯爷在,否则这血万一止不住,这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不过想到这里,太医忽然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晔,一直都听说这个小侯爷病入膏肓,如今看他精神奕奕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像带病之人,而且他刚才点穴手法凌厉,行云流水的点穴之后便立刻让血止住了,代表他的内功修为也不差,照理说这样的人没道理会病弱的。 “下去抓药吧,别在这儿墨迹了。”皇上回头看了太医一眼,沉吟一声又加了一句,“皇宫是最容不得好奇心的地方,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要节外生枝。”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皇上本就是皇宫的最高统治者,他一发话还有谁敢反驳,两个太医只是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点头,便退下去抓药了。 皇上握着连宛儿的手,瞧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丫头平日里最是娇气,前阵子着凉吃药都嫌苦,没想到竟然有胆量挡在朕的面前。”皇上的声音很轻,却夹杂着几分感动,“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 立誓要保护皇帝的人极多,但是真正能在关键时刻挡在皇帝面前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的,人总是怕死的,勇气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每个人都会本能地躲避危险,无可厚非。 “因为您是她的天。”流云说完这句话,便怔怔地望着昏迷不醒的连宛儿,她都不敢保证如果今日换做是东方晔遇险,她会不会有勇气挡在他的面前,纵然她如今信誓旦旦地坚定自己愿意为他而死,但是真的遇到了,她也是不敢肯定的。 东方晔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不禁勾唇一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放心,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发生。” 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因为他不会让她有机会挡在他的面前。 第三百七十九章 鱼目混珠 凌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很快就从刺客口中知道了一切,这批刺客确实是安王的人,只不过不是安王死士,而是从前受过安王恩惠又被安王的人蒙蔽,误以为皇上忌惮安王势力而将他赶尽杀绝,这些刺客便是打着为安王报仇的旗号,殊不知自己不过是棋子罢了。 当然,对于这样的解释,凌王是将信将疑的,俗话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定然是他的敌人,凌王和安王对立了那么多年,对于他的作风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安王手里从不留弱者,所以这些自称是为安王报仇的刺客到底是不是有人混肴视听,他也未可知。 但是不论如何,这一个哑巴亏怕是只有让安王咽下了,反正他已经一身的罪名,也不在乎再多一条罪状,更何况还是一条刺杀皇帝的罪名,这可是能诛杀九族的罪名,然而他和皇帝到底都是姓齐的,若是诛杀九族那皇室便是没人了,但是安王的家眷怕是逃不过了的。 皇上让东方晔等人留宿宫中,免了他们来回奔波,东方晔年纪流云怀有身孕,夜晚出宫确实不妥,便应下留在宫里过夜的建议。 皇宫本就极大,自然有一处地方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不过东方晔并没有住在那里,而是住在距离皇帝寝宫不远处的临华宫内,这个地方平日里便是东方晔留宿在宫里时住的地方,地处僻静,和后宫嫔妃的寝宫相去甚远,因而也不容易碰上什么人。 “皇上为什么要我们留宿?”流云其实不太明白皇上的用意,明明大多数人都已经出宫了,可是皇上却将他们留下了,连东方侯爷都没有留,实在让她不解。 东方晔但笑不语,见流云满脸迷茫,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然后说道:“只有我不在宫外,皇上想要传出去的话才有办法传到某些人的耳中,加上我留在宫里更说明今晚的刺客事件很严重,严重到我都没有离宫,而要连夜议事。” “你晚上还要去议事?”流云蹙眉,她一直都很不喜欢东方晔大晚上的处理公务,尤其是他身子不好,总是深更半夜再睡对他的身体危害极大。 “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东方晔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解释,流云就更糊涂了。 见她这般茫然的样子,东方晔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在她边上轻声说道:“宫里有五位皇子,大皇子今年不过二十三,最小的皇子今年刚满七岁,这五位皇子亲娘皆是不俗的身份,但是皇上却迟迟没有立太子,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流云摇摇头,她对朝廷这些事并不太清楚,只能试着猜测:“因为皇上对他们都不满意?” 东方晔淡笑,倒是个聪明的丫头,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还是猜了个大概。 “大皇子好大喜功,三皇子风流多情,五皇子心狠手辣,八皇子安静软弱,十三皇子只有七岁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东方晔简单地形容了五位皇子,听得流云眉头打结。 “皇上难道不立太子么?”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又是在宫里,流云也跟着压低了嗓音问道,“难道,皇上还有其他选择?” 这么一问,流云忽然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瞪着东方晔,她的心里有了猜测,只是一时间不敢说而已。 “他只是不立他们而已。”东方晔挑眉回答道。 “不立他们?”流云咽了口口水,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皇上另外还有孩子?” 总觉得东方晔会忽然将这件秘密告诉她,是别有用心。 东方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神情纠结,便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好了,别想了,这些事都同你没关系,你只要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好。” 又是这样的语气,让流云有些不满,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她很想走进他的世界里,知道他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并不是想cha手管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她的夫君都在做些什么事而已。 见流云眼底滑过一抹沮丧,东方晔倒是心疼了起来,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同她解释起来:“我并是信任你,我们早就说过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谁,是因为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反而危险越大,我不想在处理京城公务的同时,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你的安全。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放心。”忙不迭地朝着东方晔表起了决心,流云说的信誓旦旦。 “如今安王的事刚刚结束,还有许多善后的事需要处理,我答应你,等这边的事一结束,我们就回临阳城,好不好?再给我点时间。”东方晔聪明地扯开了话题,不再同她说会让她不高兴的事。 “难得回来一趟,等你事情处理完了陪我回一趟季家,我娘过世那年外祖母来过临阳城一次,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说起娘亲,流云的情绪微微有些低落,忽然想到夏氏对她叮咛的话,微微一愣。 “怎么了?”一直注视着流云的东方晔自然不会错过她的表情。 流云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便将夏氏当初的话告诉了东方晔:“总觉得,我娘和夏姨娘,似乎都不太想让我和季家接触的样子。” “我不太清楚你娘当初离开京城的原因,但是我也可以大抵猜到一些。若是换做是我,好不容易远离了这些纷争,应该也不会希望让你再被牵连到这些事情里去的。”东方晔知道的比流云多,但是因为很多事他没查明白,所以也只能模凌两可地回答她。 “其实,我是很想回季家看看的,也许我能找到一些真相。”流云抿了抿唇,她有一种感觉,雨宸告诉她的事并不完整,关于娘亲那部分她总觉得还有缺失,也许只有回到季家,才有可能知道全部。 东方晔点点头,也许真如流云所说,只有回一趟季家,才能将所有的疑团解开。 他是很能理解流云的,娘亲的死死一根刺,永远横在心口,挥不去抹不掉的感觉,他也是深有体会的,就如他的娘亲,那个在他出生时难产而死的女子。 第三百八十章 牵连甚广 累了一天,流云很快便沉入梦乡,东方晔等她睡着才离开了房间,让季风和血寒在暗处守着,又让落尘调来一队人隐在临华宫各处,皇宫到处都是眼线,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拐到边上的书房,凌玄已经坐着等了许久,见他来了朝他微微颔首:“那丫头睡了?” “恩。”东方晔点点头,坐到了凌玄对面,见他面色凝重,便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消息可能并不太好,他暗忖恐怕还真是短期内无法离开京城了。 实际上,他会答应皇上留在宫里,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白日里的宴席,季家人也是有出席的,只是他们到得晚,又被皇上叫到身边坐着,加上后来又出了刺客的事,季家的人压根就没时间同流云打招呼,所以也就这么错过了。 如今他们暂留宫里,流云自然没时间回季家,便是给了他时间调查一些事,待有了些眉目再回去也不迟。 “刺客不是安王的人。”凌玄面无表情地望着东方晔,说出了他查到的事。 当初的凌玄大师,宛若谪仙,不理世事,但是如今的凌玄一身墨衣,面色依然沉静,却是深藏情绪的样子,和当初的他判若两人。 “是谁的人?”东方晔其实早就猜到可能不是安王的人,但是他案子过滤了其他人,始终想不出除了安王还有谁会借用安王的名头行事,偏偏还是这样不济事的刺客,实在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德妃。”凌玄揭晓了答案,如愿看到东方晔的脸上闪过惊讶。 德妃嫁给皇帝二十多年,五皇子便是德妃的儿子,她出身名门,xing情温和,连宫门都极少迈出,皇帝对她算不得宠爱,却也总是有着二十多年夫妻情分的,对她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德妃的娘家……是季家。”东方晔眉头紧皱,季家权势滔天,但是几代忠良之臣,从未有所改变。 只是,再好也是过去,如今的季家可是越发地不安分起来了。 过去安王在的时候,季家和安王势均力敌,如今安王覆灭,季家摇身一变成了一枝独秀,自然是风光无限的了。 而最主要的是,季家出过许多皇后权臣,但是季家却没有出过太后,没有一任皇帝是季家的女人生的,这让季家总觉得美中不足。 但是如今,德妃的儿子却是储君的候选人之一,怎么能不让季家人沸腾起来,他们盼望已久的太子母家,也许就要实现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是季家人派来的?”东方晔挑眉,他同季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从前办事时也是调查过季家当家的,并不是个蠢笨之人。 “我只能说,后宫里的女人,就没有省油的灯。”别看德妃娘娘连宫门都不出,但是发起狠来便是连皇上都敢刺杀,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至少证明她也是个心狠的女子。 东方晔挑眉,对他的评论不予置否,凌玄并不了解后宫,东方晔经常进宫自然知道得更多一些,皇宫是最容不得好心和善良的地方,无论是多纯洁天真的女人到最后,都会变成满腹心机的女人。 “皇上知道了么?”东方晔又问了一句,他倒是并不想让季家牵连到这些事里来,毕竟流云是季家的嫡亲外孙女,季老夫人待流云还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对沐府施压不让她爹续弦,不管老夫人目的为何,对流云来说便是一桩好事。 “不知道。”凌玄想了想,凌王那边应该也是派人在调查的,不过他已经让人去误导凌王的人了,应该不会那么容到这些事。 “掩盖掉吧。”东方晔说完,又加了一句,“证据留着。” 也许以后,会有用得着的时候也说不定。 凌玄显然没想到东方晔也会有这样公私不分的时候,他为了流云而放了季家一马,实在是让凌玄大吃一惊,他从前根本就是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说是冷血也不尽然,他对百姓就极为耐心和善意,但是对于破坏他心底的平等和公平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 “如今季家不能动。”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凌玄也明白,安王的事刚刚过去,虽然没有动摇国之根本,但是依然对朝廷有着不少影响,季家和安王相比毫不逊色,若是这时候再搭上一个季家,实在是没有必要。 “五皇子手段狠毒,听说前阵子大皇子中毒就是他的手笔,不过他将那件事嫁祸给了三皇子,如今皇上对三皇子十分冷淡,因为没有证据但是心里却是相信这件事是三皇子做的。”凌玄其实很为三皇子叫屈,几位皇子中只有三皇子还算是有几分储君的模样,当然若是他能改掉到处留情的作风就更好了。 “放心吧,齐修宇是什么人,他若是有心反击,几个五皇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东方晔摆摆手,他和三皇子齐修宇交情不错,那家伙其实和东方靖的xing子有几分相似,爱玩爱闹,风流倜傥,张扬跋扈,活得肆意,一点都没有皇子该有的样子,但是他只是无心权力皇位,并不是真的是傻子。 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却是过得最快活的。 “皇子间的争斗是皇上的家事,我们不用cha手,当做不知道就好。”东方晔扫了凌玄一眼,明确地表达他的态度。 安王的举动,是谋朝篡位,加上安王的人作风狠毒,贪污受贿现象太过严重,他才会cha手其中,他不过是想给百姓们一个和乐融融的天下,仅此而已。 至于皇子间的那些争斗,是皇上的家世,他要让谁继承皇位也是他的事,作为臣子的东方晔是无权cha手的,他也不愿意cha手这些事,兄弟反目的戏码实在是他不喜欢的。 “确实是。”凌玄点点头,他们毕竟是外人,没有必要让自己牵涉入皇位之争,皇上的心思本就难猜,更何况如今除了宫里这五位皇子,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更器重的明明是宫外那人,怕是不久以后就会有一场太子之位的争夺了。 东方晔耸耸肩,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谁做皇帝都好,只要是仁君,只要愿意给百姓安乐就好。 “谁?”一道身影在门外,东方晔双眸一眯,厉声低喝,掌风已经扫了出去。 “啊……”娇呼声响起,东方晔面色一白,闪身冲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前世今生 房门外,是一抹纤细的身影,流云被吓得脸色惨白,季风立在她的身侧,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喘息。 “云儿……”东方晔听出刚才那声惊呼是流云,才会惊慌地立刻推门而出,月光下,他的脸色比流云更苍白,毫无血色,显然他也被自己吓到了。 若不是季风反应迅速,快一步将流云拉到身侧,让她错开东方晔的掌风,她这会儿定然受了内伤,影响了胎气,东方晔只觉背脊微凉,后怕不已。 “晔……”流云很莫名,她只是循着声音走过来,看到这间屋子的灯亮着,又听到东方晔的声音,谁料到她还没敲门,就感觉到一阵杀气bi近,吓得她浑身僵硬。 季风见主子来了,身子一晃,便没了身影。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东方晔将人揽到怀里,轻声安抚,见她一张睡眼朦胧的俏脸上满满的委屈,便是一阵心疼,“我陪你回房。” 立在轩屋子里的凌玄看着屋外的一切,难得看到东方晔这样在意一个人,这家伙向来清冷淡漠,从未把谁放在心上,如今看他这般温柔地轻哄流云,倒是让他微有几分欣慰,这家伙就是xing子太冷漠,如今有个能让他在意的人也是好的。 东方晔朝凌玄颔首之后,便搂着流云回了房里,拉着她坐回床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压压惊,东方晔知道自己出手轻重,若是今日流云被他伤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幸好她没事。 “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忽然醒了?”东方晔揉了揉她的碎发,流云睡觉向来浅眠,但是如果周围没有声响的话她是很少会半夜忽然惊醒的,尤其今日她还挺劳累的,没道理会睡熟了才醒过来。 “做恶梦了,就醒了。”流云犹豫了几分,还是告诉了他。 他心底已经内疚泛滥,明知道她从前就经常做恶梦,今日碰上了这么危险的事,他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睡觉,他应当陪在她身边才是。 一看到东方晔的表情,流云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又在自责,她连忙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如果留在京城会打扰你的事,那我宁愿先回临阳城。” 明明不想一个人回去,却又偏偏说出了这样的话,只是为了不让他自责。 流云的心思,东方晔又怎么会不知道,便是因为她的善解人意,才更让东方晔喜欢她。 “有你在这里,我才能把一切做好。”他微笑着如是说道,见流云面色一红,便换了话题,“刚才做了什么梦了?” 本还含着笑意的流云微微一僵,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没有说话。 看她这副样子,东方晔便知道可能是同他有关的,说是噩梦,定然是可怕至极了的。 “我们去屋子外面走走吧?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提了建议,这个时候倒是真的想去外面走走,屋子里有一股沉闷,让她不断地回忆起刚才那个梦。 东方晔是不赞成这么晚了还去院子里乱晃的,但是看着她刚才被梦魇缠住,这会儿再睡恐怕也是睡不着了的,便起身拿了件厚厚的衣衫给她套上,这会儿虽然是三四月的天,但是深更半夜还是极冷的。 没想到东方晔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流云自然很高兴,穿了厚厚的衣衫,又捧着暖手炉,大半个人都被东方晔搂在怀里,护在大氅下,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冷。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月色极好,月光一泻而下,淡淡地洒在屋顶上,宛若银光。 “晔,我们去屋顶坐坐吧。”流云偏头,年纪小的时候她曾经爬到树上,然后又从树上爬到屋顶,站在屋顶上往远处眺望,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后来她就一直想学轻功,只是没学几天就放弃了,实在是太辛苦,再说她娘也觉得女儿家的学武没有大用,便没再让她学了。 东方晔的轻功自然是极好的,足尖点地,身子微微一动便跃上了屋顶,他将准备好的垫子放在瓦片上,再拉着流云坐下,让她无不赞叹东方晔的细腻。 屋顶的风景果然比院子里的好了许多,看到的景色也更远了,在夜色的笼罩下宁静悠远,月光倾洒,让她微微迷了眼。 “在想什么?”东方晔低声问道。 怀里的人儿却是呼吸均匀地靠着他不说话,仿佛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开了口:“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玄乎的问题,不过东方晔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她:“相信。” 东方晔是不相信宿命的人,他坚信一切都靠自己努力,他相信凭借着他的努力一定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一定能让天下太平,一定能辅佐皇上成为一代仁君,他从不寄希望于老天爷。 但是,他却又相信前世今生,尤其是遇到了流云之后他就更坚信缘分,不是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么,换做旁人谁会相信东方晔竟然会如痴情之人似的等了一个丫头十年,连他自己都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喜欢到不可自制,喜欢到甚至超过了他钟爱的百姓。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真实得让人不敢置信。”流云靠着他,半闭着眼幽然地说道,“梦里,我喜欢上了沈逸,费尽心机地想要嫁给他,就在我们快要成亲的时候,他联合了我的妹妹设计了我,他看着我挫骨扬灰,看着我受尽折磨而死。那些曾经口口声声说会爱我护我的人,其实不过是一些披着羊皮的狼,他们得到我的信任,然后再狠狠地摧毁。” 察觉到怀里那人微微一颤,东方晔立刻紧了紧拥抱,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袒露内心,他觉得自己似乎同她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了许多。 只是,喜欢沈逸,还要嫁给他?东方晔心底涌起了一股不悦,他心爱的丫头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城府颇深的家伙,果然是噩梦,一点都没说错。 等一下……东方晔的眼神微微一凛,他记得那次流云发烧说胡说,说的似乎也是沈逸,看来这样的梦已经不只做了一次两次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沉,果然不该给沈逸活命的机会,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第三百八十二章 梦魇缠身 “只是做梦而已。”东方晔低声安慰她,虽然他的心里同样浮起了疑惑,如果只是单纯的梦魇,为什么会让她有那样痛苦的神情,又为什么会让她耿耿于怀了那么久。 从前就觉得流云对他的态度很古怪,她xing子清冷,极少对一个人表现出那么大的厌恶,他曾经派人查过沈逸,他之前在京城呆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回临阳城,照理说应该和流云并没有什么交集,那么为什么流云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反感?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也许哪天睁开眼睛梦就醒了,我依然还是那个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沐流云,依然是那个惨死的可悲女人。”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东方晔的心底泛起了冰冷,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生出一股冷意。 也许,这便是藏在流云内心的恐惧,她迟迟不敢接受他的感情,便是因为害怕这是一场梦,待梦醒了就要回到过去,如今的一切也许只是南柯一梦,所以她不敢伸手接受他的感情。 东方晔忽然就心疼了,这个不过十六岁年纪的小丫头,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被梦魇缠身,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样的忐忑不安,竟是一只残留在她的心底,而他,却全然不知。 “不会的,现在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会守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东方晔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几欲让人沉醉,“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记得么,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流云跟着轻喃了一句,面上微微失神,思绪飘得老远。 其实已经很久了,她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那些残破的痛苦的记忆,大多被她抛之脑后,她很清楚如今的幸福是多么得来之不易,是她努力了多久才得到的平静,她早就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管是不是梦都好,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如今你嫁给了我,我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东方晔不是个爱讲情话的男子,但是他每一句话都能让流云感动半天。 “我知道,那些都过去了,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她。”流云呢喃道,迷茫的眸色清亮了起来。 是了,她已经不是从前单纯愚蠢的沐流云了,不再任人摆弄利用,如今的一切不是都和前世不一样了么,前世陷害她的沈逸和兰惜已经再也伤不到她半分,前世将她视为棋子般利用的林氏也早已不在,而最终要的是,她嫁给了东方晔。 她常常想,前世若是没有爱上沈逸,没有满眼都是沈逸,她会不会像如今这样遇上了东方晔,然后嫁给他? “恩,都过去了。”东方晔点头低喃,流云的话很难懂,但是东方晔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管谁是谁,他只知道现在沐流云嫁给了他,这就够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微微扬起头望着漫天繁星,和那一弯明月。 忽然有了一种,难掩的温馨和安逸,时光静好,沉醉了前世今生的眷恋。 怀里的小丫头没有说话,只是均匀的呼吸,东方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他只是径自说道:“待以后朝政稳定,我就带你到云瑶山去住,那儿有一片木棉花,宛若人间仙境。” “云瑶山?”流云闭着眼,轻声问道,“那是哪里?” 从没听说过还有云瑶山这样的地方,甚至连这个名字都闻所未闻。 “在北边,翎国和夏国的交界处,四面环山,皆是悬崖峭壁,中间则是山谷。”东方晔解释道,“那儿美得……宛如人间仙境,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因为地势陡峭的关系,当地人很少进云瑶山,倒是东方晔去过一次之后便让慕容山庄在云瑶山山谷中造了一处屋子,他有时候思绪烦乱的时候,便会过去住几天,那个安静清雅的地方十分适合思考。 “一言为定。”流云也不管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反正对她来说,有东方晔在就好,无论是哪里。 “云儿不喜欢临阳城么?那京城呢?”东方晔忽然话锋一转,认真地问她。 “不喜欢。”果断而又斩钉截铁的回答,流云是真的不喜欢哪些地方,不论是京城还是临阳城,都是充满了隐忍和压抑的地方,勾心斗角,算计筹谋,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一年,身心疲惫,想到未来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她就觉得辛苦。 “为什么?”东方晔又问。 这一次,流云没有直接回答他,她睁开眼睛,注视着他反问,“晔喜欢么?喜欢整日同人斗法,整日盘算着阴谋诡计,不觉得很辛苦么?” 东方晔微微一愣,从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或者应该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喜不喜欢,会不会觉得辛苦。 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不被重视,后来跟在皇上身边他也只是问他能不能做到,或许是东方晔看起来太厉害,以致于皇上都忘记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甚至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也许有时候,太过于成熟强大,也是一种过错。 “云儿在心疼为夫么?”他轻声开口。 “自然是该心疼的了。”她的回答理所当然,仿佛东方晔问了一个极傻的问题,还莫名其妙地扫他一眼,触及他脸上太过明显的笑意,又有些不太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为什么竟然会这么高兴。 东方晔紧了紧拥抱,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有你在身边,真好。” 她听见了,却只是扬了扬唇,重新靠到他怀里,闭目假寐起来。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他们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就如有些感情,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他们亦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情意。 东方晔的脸上闪着温柔,直到许久之后流云的呼吸绵长而沉稳,他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飞下了屋顶,大抵是太累了,她竟然没有惊醒,只是咕哝了一声动了动,又继续往他怀里钻了钻,睡得香甜。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若红颜有情,只君子可懂;若君子有语,只红颜可听。 倾心相遇,缘起今生,相濡以沫,执子偕老。 【作者题外话】:温馨一下,马上又要起风波了哟。。。 还一章晚饭前。。。 第三百八十三章 意有所指 隔天,东方晔被皇上叫去,他吩咐了初夏不能离开流云半步,才去了御书房。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安王的事明面上定案了,底下的那些却尚未理清,难保有些人趁机作乱,若是他们正面起了冲突倒也罢了,怕就怕他们手段龌龊,将脑筋动到流云的身上。 东方晔离开之后,流云也睡不着了,便起身穿衣,想着去看看连宛儿,也不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这次宛嫔娘娘可是因祸得福了,今儿一早圣旨就送到了,说是宛嫔娘娘护驾有功,直接跃了一级成了容华了呢。”初夏出入宫廷,对后宫女人的事知之甚多,降低了声音说道,“虽说宫里不乏独宠美人的事,但是入宫半年便一路成了容华的,这个连家小姐可是第一个了。” 不知为何,流云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为连宛儿高兴,只觉得这样的夫妻之情宛若上级下属,做得好了便给些赏赐,做得不好就给点惩罚,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情感,这样的冷漠让她觉得颇为不喜。 或许成为宫妃是无数女人的梦想,享尽荣华富贵,成为天下女人羡慕的对象,但是她们却未曾想过在宫里的步步为营,甚至可能人头落地,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端看自己想看的,而忽略那些本该知道的东西。 “高高在上的妃位,就是她想要的么?”流云有一瞬的迷惑,女子难道真的是需要得到一个人人羡慕的位置,便好了么? 初夏欲言又止地看了流云一眼,她很想告诉少夫人,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东方晔,并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公子这样专情,她很幸运遇到了公子,但是其他女子却不如她这般幸运。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府里,甚至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名分有时候真的比夫君的宠爱来得更实在,即使流云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傻。”流云自嘲一声,摆摆手解了初夏的尴尬,径自往前走去。 初夏深深地望着流云的背影,她忽然有些明白她家公子为何会对这个沐府的大小姐情有独钟了,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一样固执而坚持的人,不会因为任何理由破坏自己的原则,即使所有人都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也依然不会改变他们的坚持。 这样纯粹而又执着的人,真的没有多少,大多数的人都被旁人牵着鼻子走,又有多少人能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坚持的道路行进。 两人走到了连宛儿的宫里,宫门口停着两个轿撵和若干侍从,看来是有两个位份高的嫔妃在里边了。 “宛容华有请东方夫人进屋。”侍女低声又说了一句,“兰淑妃娘娘和吴贵人在里边。” 流云点点头,在初夏的搀扶下进了里屋,连宛儿斜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吴贵人和另一位女子坐在边上,想来那位容貌上乘的宫装女子便该是兰淑妃娘娘了。 “给各位娘娘请安了。”因为得到过皇上的特许,体恤她有了身孕,给她免了请安大礼,这会儿她便只是朝着众人微微躬身颔首算是见礼了。 “流云来了。”连宛儿对流云的称呼始终未变,甚至比从前更亲近了些。 “宛容华身子好些了么?”流云的表现十分大方,没有局促不安,也没有紧张惶恐,反正昨日那么大的阵仗也见过了,今日左不过三位嫔妃罢了。 “已经好多了。”连宛儿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高兴,像是对流云的到来十分喜悦,只见她朝她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可是有身孕的人,快别站着了,坐下吧。” 待她坐定,吴贵人倒是率先发话:“昨日妾身有眼不识泰山,竟是没有认出东方夫人,实在是抱歉。” 明明眼底满是不甘心,面上却一派恭维,流云心底暗忖,都说皇宫里个个都是演戏高手,这话还真是不假。 “我们本也是少出现在宫里,吴贵人不认识很正常。”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但是在流云略带几分不在意的神情里,就仿佛带着几分嘲弄,讽刺她出身低微,认不出权贵。 吴贵人心里不舒服,面上却又不敢显露,只能不冷不热地说道:“小侯爷和少夫人一直都在临阳,难得来京城,这次可要多玩一段时间再回去。” 流云微微挑眉,这个吴贵人还真是有意思,她不计较她昨日态度嚣张,她倒是还敢给她甩脸色,果真如初夏形容的,就是个满脑子长草的绣花枕头。 她其实很好奇,皇上那么睿智的人,怎么能看上吴贵人这样跋扈又无知的女子,据说如今还甚是得宠,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话说回来,相较于她如今见过的其他几个城府颇深的嫔妃,这位吴贵人倒是更容易看透些,也许男人终究是需要得到一些女人全心全意的崇拜的,即使那个人是皇帝。 “皇上如今对大公子和二公子极是器重,听闻一早便将大公子召去了御书房,想来也是没什么时间逛逛京城的了。”兰淑妃的声音细柔,倒是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自然是公务重要。”流云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打算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听说少夫人和宛容华打小就认识了?看起来感情真是不错。”吴贵人见人没有理她,又挑起了话投头。 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流云终于偏过头看向这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吴贵人,定定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吴贵人知道的倒是不少,想来也是没有少花功夫。” “你是什么意思?”吴贵人面上一冷,皇上最不喜欢嫔妃之间勾心斗角,更不喜欢有人各种探听宫里的事,若是被皇上知道她花了极大的精力探听消息,定然会不高兴。 流云挑眉,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隐晦地提醒吴贵人不要将力气用在她的身上,她不过是这个皇宫的过客,无心参与他们的斗争,但是若有人要让她成为棋子,她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这个时候,连宛儿的侍女过来奉茶,打断了她们的话,流云执起水杯正要喝水,一旁的初夏却忽然阻止了她喝茶的动作,淡定地提醒:“少夫人这几日晚上都睡不着,还是别喝茶了吧?” 流云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视线从手中的水杯中扫过,然后便将水杯放下,心头却浮起疑惑……这水,有问题? 第三百八十四章 醉翁之意 客套寒暄一圈之后,连宛儿脸上露出了疲惫,流云心下暗忖这两个嫔妃没有离开的打算,看来想和她叙旧也只好另寻其他时间了。 不过连她都看出连宛儿的疲态,没道理眼前这两个人精似的嫔妃看不懂她的暗示,可是她们的闲聊似乎也不过是些琐事,难道是因为她在场,所以没办法说一些隐秘的事? 就在流云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避开些将空间留给她们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兰淑妃和吴贵人为什么会厚着脸皮硬是无视连宛儿的暗示不肯离开了,因为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圣安。”众人纷纷福身请安,流云亦是微微屈了屈膝,虽说皇上免了她的行礼,但是该遵守的宫规她还是尽量遵守,总不能让人拿捏了她的错处去为难东方晔。 “都在这里?”对于屋子里的热络,皇帝眼中倒是划过一份诧异,不过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床边,柔声关心连宛儿的状况,“怎么样,今儿好些了么?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连宛儿年纪小,偶尔撒撒娇亦是让皇上很欢喜,当然皇上更喜欢的是她的善解人意,富甲之家出身的大小姐难得有这样通透懂事又知分寸的。 见她逞强,皇上的笑容更深了,这般倔强的小模样倒是别样的娇气可人。 “早知道流云丫头也在这儿,就让阿晔一起过来了,那小子刚才还在叨念要陪回去陪媳妇儿吃点心呢。”皇帝的语气甚是亲昵,没有半分陌生,让兰淑妃和吴贵人有几分诧异。 在这些嫔妃眼里,皇上向来是睿智儒雅的,但是他同时又是极难接近的,总有一股冷疏和防备,极少会对别人流露出这样的善意。 “妾身担心宛容华的伤势,想着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才能放心。”以一个十六岁的年纪,面对皇上时能如她这般慢条斯理的样子,就足以让皇帝对她欣赏有加了的,再加上东方晔对她的宠溺和她是季梦娴女儿的身份,自然让皇帝对她生出许多感触来。 “可惜你和阿晔在临阳,若是在京城的话倒是能经常进宫来陪陪宛丫头,她年纪小,正是爱闹的年纪,在宫里倒也确实是拘着她的xing子了。”皇帝看了连宛儿一眼,感慨了一句。 听到皇帝这样说,连宛儿立刻着急地表起忠心来了:“当然不会,臣妾能得皇上怜爱就已经受宠若惊了。” 皇帝笑着摆摆手,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明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可奈何,连家把她送进来自然是有连家的想法,他这个皇帝要坐稳更是要利用各种关系,除了京里世家权贵们的支持,还要有地方的财力支持,更何况临阳连家在京城也是有些关系的。 翎帝其实并不是贪恋美色的人,但是他的后宫嫔妃却是不少,众人看到的只是帝王的凉薄和多情,却没有人知道,那么多嫔妃大多也只是为了平衡和稳定那些世家名门,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但是前朝后宫之间的关系却是没有人能否认的,皇帝重用谁家大臣,后宫里便是谁家嫔妃更得宠一些。 纵然是皇帝,也总有无奈的时候,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朕在这儿陪宛丫头说会儿话,你们陪了她这么久也都累了,就先回去吧。”翎帝的视线落在吴贵人的小腹上,又添了一句,“你如今怀了身孕,就别到处乱跑,好好在宫里安胎,让御医每日都去号平安脉。” 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就等到这样不冷不热的关心,实在让吴贵人心下恼火,但是又碍于不能发作,只能眼泪汪汪地微微垂首,低声说道:“皇上好几天没去看臣妾了,臣妾这两日总是睡不好。” 流云眼底闪过诧异,没想到这个吴贵人竟然如此大胆,在人前就敢说这样不矜持的话,这个皇宫里多的是逢场作戏的人,像她这样一个不懂得掩饰又大喇喇邀宠的嫔妃,实在是让她大开了眼界。 若是寻常,皇上也是喜欢吴贵人这样率真又带着几分小女儿撒娇的xing子的,但是龙威不可挑战,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皇帝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去。 “回去吧。”没有应承她的邀约,翎帝冷冷地说了这话话后,便转过身握着连宛儿的手,对她嘘寒问暖了起来。 吴贵人见状,只能暗恨在心,而立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兰贵人更是心头隐痛,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各怀心思地开。 流云也是个识时务的,这会儿亦是跟着她们一起离开了的,出了宫门后,便和两位嫔妃分开两个方向,流云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坐在轿撵上的吴贵人看了好几眼,才重新回过头回去。 “刚才的茶,有什么问题?”回去的路上,流云还是没有忍住,压低了声音问在她身边扶着她的初夏。 “放了少量的藏红花。”初夏的语气很淡,平静地仿佛只是在叙述一杯茶的是什么茶。 “什么?”流云却是被惊个正着,连带着脚步也微微一顿,“确定么?” 初夏点点头,她是公子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懂医术,公子身子向来不好,走到哪里都要有人跟着照顾,陆大夫因为一直都不肯来京城,所以寻常东方晔到京城的时候都是初夏照顾他的身体。 她的医术不如陆明,但是她辨别药材毒物的能力却是极为厉害,她的嗅觉比任何人都厉害,这也是为什么东方晔敢让流云留在宫里的原因,有初夏在身边跟着,流云的安全自然得到了保障。 “那茶……”流云的面色微微一白,她心里有一个疑问,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 “给你们的茶里,都有藏红花。”初夏像是猜到流云的想法似的,直接给出了答案。 “都有?”流云的手微微一颤,只觉得四月的凉风吹在身上,竟是让她瑟瑟发抖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上海的天气真是糟糕,雾蒙蒙一片太忧桑,导致周末的活动又要取消了,哎不过这样就有时间更新了说,嘿嘿。。。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心狠之人 在流云的心里,东方晔是个能人,才华横溢,手段高明,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但是对于他的事,她更多的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没真正见识过,即使之前对付安王的时候东方晔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并不曾真正将那些计谋算计告诉她,她知道这并不是他有意瞒她,而是觉得这是男人的战场,更何况她本也是个对权势没什么兴趣的人。 就连这次安王的事,也是沫离和晚清告诉她的,她原本还觉得不过就是党派之争,直到沫离告诉她,公子布局了一年多才敢真正动手,她后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堂堂一个亲王皇族,哪里能这么容易动的。 即使安王的事牵连了许多人,听说有不少人入狱定罪,被砍头流放的比比皆是,但是流云并没有觉得东方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听到过不少安王手下欺压百姓的事,她是很支持东方晔拿这样的官员开涮的,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是一笔不亏本的买卖。 如今想想,可能是因为安王的死士追杀过她几次,再加上她并不认识安王和他的党羽,因而对于那些仿佛离她很远的事提不起兴趣,但是这一回却不一样,她来到了皇宫,认识了宫里的这些人,不论她们是谁,在她记忆里都已经是活生生的人了。 她们在连宛儿那儿喝的茶水有藏红花,她不知道这是要害谁,她还是吴贵人,但是重要的是初夏阻止了她喝茶,却冷眼旁观吴贵人把能让她小产的藏红花喝了下去,她实在不懂,初夏怎么能这样无情? 然而当她满脸的诧异地问初夏为什么不阻止吴贵人喝茶的时候,初夏却只是淡漠地回答她,公子只交代了要保护好少夫人,其他人的事尽量少cha手。 她回到了屋子里的时候,东方晔已经在屋子里了,初夏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抬眼看了看东方晔一眼,本想提醒他一句,见流云的目光扫过来,她也只好低着头离开了。 初夏在自己身边许多年,东方晔自然是了解初夏的,难得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流云又射了一个冷眼过去,摆明了这件事和流云有关,只是不知道初夏想提醒他的是什么事。 “宛容华没事吧?”东方晔见她抿唇不语,只能自己先开口。 “没事。”流云径自坐到软榻上,半垂的头一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敷衍地回了他一句,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直到某人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她的身边坐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才伸手抓她的手,去没想到流云竟然会抽回了手。 果然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东方晔了解流云,这丫头的心很宽,许多事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但是同样的她有时候却又固执得要命,爱钻牛角尖,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他无奈又无语。 “被欺负了?”东方晔又问了一句,见她还是摇头,眉头跟着皱紧,“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流云第一次同他闹起了便扭,这让东方晔有点手足无措,她从来都是个不会闹脾气的人,很多事都是一点就通,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故作冷淡发脾气的样子。 “今天我去宛容华那里,给我们喝的水里有藏红花。”流云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东方晔一惊,手指已经摸到了她的手腕。 “我没喝。”流云推开他的手,眉头依然深锁。 “……”敢情他媳妇说话还喜欢这么大喘气来的,好好一句话分成两句来说,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人吓死么? 流云没有注意到东方晔复杂的神情,她只是抿了抿唇,然后问道:“可是,吴贵人喝了那杯茶。”初夏说可能分量不大,所以不会立刻小产,但是不出两日,滑胎是必然的。 察觉到她言语里的沮丧,东方晔微微蹙眉,这丫头总是能保持这样一份善良,在有些事上他们的原则很相像,尽量不牵连无辜,吴贵人嚣张跋扈,还得罪过流云,但是她并没有罪大恶极到要用她的孩子来报复她。 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个霸道张扬的嫔妃罢了,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初夏说,你给她的任务是保护我,其他人的事不要cha手。”流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两道皱紧的柳眉仿佛能夹死一个苍蝇,“即使,她知道那杯茶里的藏红花会让吴贵人小产,但是她还是没有cha手。” 他们都知道,她这会儿不是在编排初夏的不是,而是在琢磨初夏无作为背后的含义,就她刚才同流云说的那几句话,她就能顺藤摸瓜地猜到定然是东方晔早就吩咐过她,即使是碰上今日的事也不要随意cha手。 可是那是一条生命,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她不懂他们怎么能这样漠视? “她的孩子……本也是不可能出生的。”东方晔将人搂到了怀里,流云挣扎,他便压住她的双手,扣紧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东方晔知道流云的脾气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的眼神微微一闪,他一直都避免让流云接触到这些肮脏的事,他希望流云永远保持着这样一颗善良的赤子之心,所以他尽量地挡住一切,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但是如今,他忽然发现自己或许错了,他对她的保护或许太多了,所以她已经看不到别人的利用,更忘记了那些冰冷的算计,也许他应该让她自己走到明处来看一看,而不是一味地保护,让她越发心软。 “什么叫孩子不可能出生?”东方晔的话让她停止了挣扎,她失措地抬头望着他,满眼的仓惶惊慌,还夹杂着一股不可置信的震惊。 东方晔一直都知道,流云对于孩子总有一股他不明白的怜悯,那时候发烧昏迷也是咕哝着孩子,后来夏氏没了孩子她难过得不得了,如今有了孩子也是高兴得紧,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却深知她对孩子的在意。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在意就能避免的,尤其是在后宫里。 皇宫里有多少女人,但是又有多少女人能生下皇子,而那些皇子又有多少能平安长大,即使他没有出身在皇室,这些皇宫里的脏事又岂能遮掩得住。 “我从没想过,你竟也是这样……心狠之人。”流云别开眼,望向了别处。 【作者题外话】:还两章下午哟,5e__5e嘻嘻…… 第三百八十六章 无法接受 大多时候,流云都是理智冷静的,她能理解很多人的无可奈何之举,也能理解很多人的冷酷无情,她明白在朝廷里或是后宫里需要的并不是善良和单纯,看着连宛儿这半年的变化她便知道,京城是个能让人变得残酷冷漠的地方。 但是她可以做到对别人宽容,当知道东方晔也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时,她又忍不住难过起来,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明白是一回事,真的碰上了又是另一回事,或许是东方晔对她太好了,好到她都忘记了他出身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若是换做别人,她便能理解作壁上观或是明哲保身的方式,但是因为对方是东方晔,她总是忍不住希望他是个完美地毫无瑕疵的人,因为是心爱的人,所以总是特别地苛刻,她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一边明白东方晔的冷酷是必须的,另一边又觉得他的无情让她失望,她一直都以为东方晔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至少在她的面前他从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残忍无情。 “这是皇上的家事,我无权过问。”东方晔本也不是热心的人,除了流云的事他何曾对谁的事上过心,何况那是后宫的女人,连皇上都冷眼旁观,他又怎么会cha手管这档子闲事? 但是流云的话还是如一把尖锐的刺刀狠狠地戳进他的心头,他从来都不是温和善良之人,直接或是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他是为皇上办事的影子,每一步都是走在尖刀之上,很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去思考是不是太无情。 安王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么一步登天,要么堕入深渊,心狠是必备条件之一。 “我认识的东方晔,不是这样冷酷的人。”流云抿唇,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怔怔地望着他。 或许是的,从他们相遇开始,每一次他都如黑骑士一般地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每一次都是温柔细心,她或许是被他照顾得太好了,好到忘记了人心的险恶,好到忘记了她也一直都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宫里的事你不明白。”东方晔顿了顿,解释道,“你以为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光凭皇上的宠爱就能生存下去的地方吗?” “所以你才会说吴贵人的孩子根本生不下来……”流云的语气微微一怔,旋即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却还是任由着后宫的女人闹腾?” 东方晔叹了口气:“皇上不会允许这样身份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的,更何况这个女人……曾经是安王的人。” “既然知道她是安王的人,皇上又何必宠幸她?给了她希望,再狠狠地褫夺。”在这种问题上,她总是显得特别脆弱。 见她难得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东方晔忍不住将人搂紧,低声说道:“后宫女人的纷争永远是不会停止的,我们只不过是暂时留几天,何必要趟这些浑水。”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就算生母是安王的人,但是她腹中的孩子难道就不是皇上的么? 若是换做从前的她也必定不会趟这样的浑水,但是自从她有了孩子之后,就变得异常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做母亲的,心肠也变得异常柔软了起来。 “这个地方……真冷啊。”她呢喃地说了一句,只觉得心口破了个大洞,冷风灌了进来,瑟瑟凉意。 她就像是钻入了死角,越陷越深,怎么都跳不出来。 东方晔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他也不喜欢这个处处充满了冷情的地方,可是有些时候他们都有各自的无奈。 帝王之术,是谁都不能质疑的,吴贵人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她不过就是大江中的一瓢而已,皇上若是真的宠爱她又怎么会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明明知道她有了孩子还是如此,那只能说明皇上自己都不想要这样一个子嗣。 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一个曾有异心的女人留在身边,诞下子嗣,这样潜在的威胁,睿智如翎帝,又怎么可能会留下?但是他不会自己动手,因为他相信那些后宫中的女人,被区区一个宫女踩到头上,不可能没有动作,所以他只要推波助澜地将她推到风口便好。 可是这样的话,他如何能告诉流云,她对于夫妻之情有着极为圣洁的想法,就如她想要一个一心人那样,她连三妻四妾都理解不了,又如何能理解皇上任凭自己的女人相互厮杀这样的事,就算他用制衡这样的词语来解释,她也断然是不会理解的。 这样的她,美好而善良,却让他头疼。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落尘的声音:“公子,大牢出事了,安王的死士都死了,凌王爷请公子过去一趟。” 东方晔眉头紧皱,却没有松开流云,这个时候他不能放任这丫头自己胡思乱想,但是凌王会叫他过去必定是出了大事,他一时间有些犹豫。 “你去忙吧。”流云的声音很平静,只是平稳地让东方晔更不放心了。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心底越是翻腾面上越是冷静,太过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总是活得最辛苦的。 “那我先出去一趟,你别胡思乱想,吴贵人的事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东方晔松开了手,板正她的身子,郑重地对她说道,“不要随意给我乱扣帽子,宫里的事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流云点点头,意兴珊阑地摆摆手让他去忙,东方晔纵然再不放心也只能吩咐属下保护好她,便匆匆离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离开不过一个时辰,吴贵人便小产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流云看起来特别沉静,她只是浑身冰冷地握紧了拳头,又想起了经历过的那种彻骨的疼痛,那种仿佛揉进血液里的痛楚。 “我要出宫。”她猛地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再遇瑾涵 出宫的令牌是初夏的,她是女官,自然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加上流云是皇上的贵客,本也不会遭到侍卫的阻拦,初夏大抵明白流云心里的烦闷,便也没有阻拦她,派了人告诉东方晔,便跟着她一起出了宫。 流云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心头闷得慌,想随便走走,初夏扶着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缓缓地走在街上。 京城很热闹,酒楼茶坊极多,外观很是漂亮精致,整条大街都很干净,连街头的小贩们亦没有什么衣衫褴褛的样子,天子脚下的京城,果真是最富贵、百姓生活得最好的地方。 “少夫人要不要去茶楼休息会儿?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初夏有点担心流云的身体,毕竟如今是怀了身孕的,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回去怕是要脚疼了的。 “那里怎么了?”流云遥遥看到江边聚集了许多人,初夏便扶着她往那边走去。 他们走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渐渐散去了,依稀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绿衣女子平躺在岸边,身边有个侍女模样的丫头哭喊着,而另一边则立在一身金缕粉衫的女子,望着昏迷不醒的女子颇为不屑的样子。 “都是你,是你害死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见绿衣女子始终不醒,那小丫头忽然跳了起来,执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冲向一边的粉衫女子,那女子还没动作,她身后的侍卫就将那小丫头踢得老远,小丫头咳嗽一声,张嘴便吐了一口血。 “哼,你们家小姐自己落湖,关我什么事?”粉衫女子甚是傲慢,轻捻手腕上的珠子,不耐烦地冷哼,“爹爹可是让我把她带回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陷害我们家小姐,季公子怎么会来退婚,老爷又怎么会要把小姐关起来?”那丫头很是激动的样子。 粉衫女子凤眸一瞪:“你可别血口喷人,你们家小姐偷人,让季二哥知道了,季二哥难道还要娶一个这么不守妇道的女人么?” “你胡说。”那丫头又要冲上来,粉衫女子的侍卫立刻拉住她,将她往边上一推。 这时候,昏迷着的女子忽然张口吐出了湖水,轻咳起来,那侍女连滚带爬地跑到绿衣女子身边叫唤:“小姐,你怎么样?小姐。” “涵儿,我没事。”那女子幽幽睁开眸子,冷冷的眸光射向粉衫女子。 “严绿意,季二哥最恨你这样的女人,想嫁给他?你做梦。”粉衫女子冷冷一笑,趾高气昂地俯视她。 严绿意艰难地撑起身子,她身边的侍女连忙扶她坐起来,只见她抬起头看着粉衫女子道:“我知道你喜欢季公子,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狠毒,这般设计我。” “你胡说。”粉衫女子像是被人戳中心事似的,面色涨得通红,对身后的侍卫说道,“把人抓起来,带回去。” “放手。”严绿意艰难地推开侍卫的手,狠狠地瞪向粉衫女子,“严雪晴,你敢这么对我?” “呵呵,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嫡小姐么?怎么,嫌侍卫手脏了?你之前不是还和别人亲亲我我的么,早就没了清誉的女人,又何必在乎这些?”严雪晴低笑一声,旋即对着侍卫眼神一凛,“抓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男子近身,她这下子是真的不用活了。 “你们放开小姐。”侍女拼了命地推搡侍卫,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和两个侍卫比起来实在是犹如以软击石。 “瑾涵?”立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流云忽然开了口,地上那个被推到一边的侍女忽然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流云的方向,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神情忽然就变了,带着几分委屈地低唤了一声:“长姐。” 看懂了瑾涵眼底的求助,流云对身后两个侍卫说道:“去帮一下。” “是。”那两名侍卫虽然不是黑骑兵,却也是万里挑一的好手。 两人上前两步,轻松地就为严绿意挡开了粉衫女子的侍卫,瑾涵立刻回过神,跑过去扶着严绿意站起身。 “你是谁?敢管我们严家的事?”严若晴不悦地眯起眼,上下打量流云两下,“哪里来的人,也敢管本小姐的事?” 听这口气,必定非富即贵,流云勾唇冷笑,她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倒是碰上个来撞枪口的人。 “那是户部尚书严大人的两位女儿,绿衫的是嫡女,粉衫的是庶女。”初夏淡定地告诉了流云两人的身份,尤其是说到庶女时,严若晴咬牙齿切的样子颇为凶狠。 “原来是严大人的千金,幸会。”依然是冷笑,换做平时她定然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京城的千金小姐,但是她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刚才这个严家庶女竟然敢指使侍卫伤了瑾涵,她沐流云的妹妹也是谁都能动的么? “你是谁?”对方的侍女一眼就能识得自己的身份,严若晴不由得眯了眯眼,可是明明是个生面孔,应该是没见过才对。 流云穿着宽大的衣衫,虽然没有刻意遮住隆起的小腹,不过若不仔细看也是发现不了她微凸的小腹,再加上她年纪小,自然会被认为是哪家深闺的小姐。 “我是她的长姐。”流云看了一眼瑾涵,见她嘴角血迹仍在,眼神微微一冷,“倒是不知道严大人家的侍卫这般厉害,还能在街上随意动手打人,天子脚下,倒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是我们家的侍女。”言下之意,侍女本就是随意打骂的。 这样的强词夺理,连边上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就算是卖身的侍女下人,总也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打骂的,尤其是在大街上,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定然能参上严大人一本。 这个庶女倒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就光顾着在这儿摆着大官千金的架子了。 “我早就说过,涵儿不是我们府里的下人,她只是借住在家里而已。”严绿意怒气横生地瞪着住严若晴。 “严大人是吧?我倒是想要去拜访一下,感谢她让我妹妹借住了一段日子,还有……被打成内伤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流云沉冷地微微挑眉,看了看瑾涵,半年多不见,这丫头倒是看起来长大了不少,这样想着便又将视线转到了严绿意的身上,看来她对瑾涵应该是不错,不然以瑾涵的xing子也不会这样维护。 第三百八十八章 拜访严府 他们是坐了马车回去的,初夏扶着流云坐在一边,瑾涵扶着严绿意坐在一边,严若晴则坐在中间,一路无言,京城街道是不允许马车疾驰的,因而马车也只能缓慢而行。 “咳咳……”瑾涵抚着胸口,脸色极差。 流云看了一眼初夏,初夏便立刻倾身过去给瑾涵把脉,沉吟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给瑾涵,“这是治疗内伤的良药,三小姐受了些内伤,不过不算太严重,静养几日就会没事的。” “长姐,能不能请你的侍女帮我看一下绿意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流云不悦的神情,瑾涵有点紧张。 自己毕竟是离家出走,还是长姐着人安排的,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狼狈的情形再和长姐见面,尤其是她沐家三小姐身着侍女衣饰,单看长姐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这下子糟糕了。 流云朝初夏点点头,初夏便又将手伸到严绿意的手腕,低声说道:“呛了些水,身子发虚,回去喝一碗姜汤,晚上也许会发热,要小心照顾。”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暗中观察流云的严若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总觉得她不太像寻常人家的女儿,可是若不是贫苦人家,妹妹又怎么会来严府做侍女,虽然严绿意早就说了瑾涵并不是卖身的奴婢,但是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卑微的侍女而已。 “这似乎轮不到严小姐来管吧?”流云挑眉,分明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在京城这几日,她闲暇时间便是听初夏说一些京城的事,她明白她的用意,是想让她多了解一些京城的局势,也避免无意中得罪一些朝廷官员,虽然东方晔无所谓这些,但是有些事能避免自然是最好避免的了。 被她一噎,严若晴顿时脸色一沉:“我们严府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得去的地方。” “严二小姐请放心,奴婢已经让侍卫先去递帖子了。”这是回话的不是流云,反而是初夏,她一看流云要一同去严府,便立刻让其中一名侍卫先去送了拜帖,这会儿帖子应该已经送到了严府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她们几人纷纷下了马车,奇怪的是严大人和夫人竟然在门外立着,看这架势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爹,大夫人,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已经把大姐带回来了。”严若晴率先上前邀功,说话还不屑地回头瞥一眼严绿意,虽然刚才已经在外披了一件披风,但是刚才落水的窘境却让她十分狼狈。 谁知道,严大人却是越过了迎面而来的严若晴,反而多走了几步到了马车边上,朝着流云微微躬身,态度十分恭敬:“少夫人是一个人来的,小侯爷没有来么?” “凌王爷招他议事,妾身便自己过来了,严大人不会不欢迎吧?”流云朝严大人回以淡笑,礼仪俱佳。 东方晔是世袭侯爷,地位本就卓绝,加上这次平定安王之乱又有功劳,皇上给了他一个内阁学士的虚职,朝廷里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看的并非品级而是实权,东方晔手握兵权,又颇得皇上器重,日后必成大器。 而流云虽是商贾之女,却也是皇上赐婚的正妻,加上又是京城季家的嫡外孙女,虽然常年居住临阳,但是却也是不能怠慢的,连皇上都对她青睐有加。 严大人虽是户部尚书,却没有家族根基,在朝廷里也算不上什么权贵之臣,因而今日收到东方家少夫人的拜帖,着实让他震惊了一番,尤其是这次安王的案子之后谁都想同东方家和沈家攀交,沈家倒也还好,东方家却是极难攀交,这次流云登门,哪能不让她惊讶的。 “少夫人愿意来我们严府,下官只觉得蓬荜生辉,哪里会不欢迎。”说话间,已经朝着身侧的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将流云迎了进去。 严若晴满头雾水地看着她爹这般热情,实在是弄不明白流云是什么身份,小侯爷的夫人?京城什么时候多了小侯爷这样一号人物了? 倒是严绿意微微皱了皱眉,她虽然不认识流云,但是单看她爹这般举动就知道定然不是普通人,偏头看了看瑾涵,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子的妹妹,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了京城。 怀着满腹的心思,她们三人一同进了严府。 “瑾涵是妾身的三妹,听说她在府里借住了一段日子,今日妾身便是来登门感谢的。”众人坐定之后,流云便指了指瑾涵的方向,然后又说道,“不过今日似乎和府里的二小姐发生了些冲动,还动了手,这丫头从前身子不好,这会儿能不能劳烦严大人请个大夫来先为我妹妹看一看。” 她说话慢声慢气,温柔顺和,却让坐在下方的严大人眼角一抽,背脊微微发冷。 敢情,道谢是假,兴师问罪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严大人立刻狠狠地瞪了坐在末位的严若晴一眼,扬声让人去请大夫,立刻对流云告罪:“是下官教女无方,还请少夫人赎罪。” 照理说,严大人身居户部尚书要职,本不该对一个少夫人这般恭敬,但是这次明眼人都知道这次安王的案子是握在东方家两位公子手里,若是到时候得罪了眼前这位少夫人,她给东方晔吹吹枕边风,他必定能有办法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如今朝廷里可是风声鹤唳,人人都尽量低调行事,就怕和安王的案子扯上丁点儿关系,所以严大人才会这般举动。 流云也不是傻子,虽然不明白这么个尚书为何要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不过她也知道一定和东方晔有关,她忽然有点相信那天进宫的时候,他说的那句除了皇上得罪谁都无所谓的话了。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流云摆摆手,淡笑着说道,“我妹妹还亏得严大小姐照顾,妾身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小姐了。” 严家人面色尴尬,谁都没有接下话茬。 “长姐你帮我同严大人求求情吧,严小姐是被冤枉的。”瑾涵忽然起身走到流云身边,低声说道。 第三百八十九章 帮是不帮 流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纵然她再护短,也不能明目张胆地cha手别人的家事。 但是,瑾涵却是她向来袒护的妹妹,夏氏临终前让她替她照顾瑾涵,在她心里对这个妹妹是有责任的。 “别任性,这是严大人家的家事,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冤枉不冤枉的。”流云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副不想多事的样子。 瑾涵却注视着流云,她虽然并不了解长姐的处事,但是她却相信长姐会帮她,就算是冲着严绿意曾经救过她还收留了她,长姐也不会欠下她这么个人情的。 “三小姐严重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绿意这丫头xing子急,我们回头同她好好说说就是了。”严夫人一派慈祥地对瑾涵说道。 瑾涵在严府呆了两个多月,她也没看到过她几次,只知道她是之前严绿意从凉州城的外祖家回京城的路上遇上的,见她可怜便带了回来,后来觉得她xing子温顺又无家可归,便让她留在她的房里。 “大夫人,严小姐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是二小姐陷害她的,我可以作证。”瑾涵咬了咬唇,她在府里呆了两个多月,严绿意待她极好,她便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了不让别人抓到严绿意的小辫子说她随便带人进府,她便以侍女的身份留在大小姐房里。 “好了瑾涵,严大人是明理之人,不会任人愚弄误会了严大小姐的,你就放心吧。”流云偏头看了瑾涵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 有时候,话说得多反而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可是……”瑾涵还想再同长姐求情,她看出来严大人夫妇对长姐极为恭敬,如今只有长姐能帮得了严绿意了。 “瑾涵,我已经说了,这是严家的事,轮不到你我cha手。”流云面色严厉了起来,见她轻咬下唇十分委屈,便又软了态度说道,“长姐知道严大小姐待你很好,长姐也极是感激,可是总不能逾矩cha手别人家里的事,对吧?” 听她这么说,瑾涵如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总觉得长姐的话意有所指,她偏头看向严绿意的方向,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爷,大夫到了。”管家进来回报。 流云抬起头,对严大人说道:“大小姐落湖受惊,恐怕也要大夫诊脉,不如去大小姐那儿吧,听说我三妹从前也是住在大小姐那儿的。” 她都这么说了,严家又岂有拒绝之理,这个时候大夫人不得不暗暗松口气,幸好严绿意对瑾涵很好,虽然对外宣称是自己的侍女,却并没有让她住在下人房里,而是住在她院子里的客房里,不然若是让这位少夫人看到自家妹妹住在下人房里,他们严加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妾身陪着一起过去吧。”得到严大人的示意,严夫人立刻起身,带着他们往严绿意的院子方向走去。 因为瑾涵的坚持,她们一起去了严绿意的屋子里,她靠在软榻上,严绿意则是靠在床上,大夫分别为她们诊脉开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走。 “既然严小姐身子无碍,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瑾涵你带初夏去你那儿收拾下东西,我同严小姐说几句话。”流云说完,瑾涵就被初夏拉走了。 瑾涵走了以后,流云便和严绿意闲聊了几句她和瑾涵是怎么碰上的,知道是她救了瑾涵之后她立刻表达了感激,旋即又对大夫人说道:“严小姐是我三妹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待妾身回去同夫君说明之后,再和夫君一同来严府道谢。” “不用如此,妾身夫妻哪里能承受得起。”大夫人连忙推辞。 “受得起,怎么会受不起。妾身这个三妹xing子倔强,之前和家里闹了些不愉快,幸好被严小姐救了,不然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妾身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流云说话间,又朝严绿意递过去感激的一眼。 大夫人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懂了流云的言下之意,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cha手他们严家的家事,但是偏又句句不离感激严绿意,这分明就是要告诉严家,这个严大小姐是她妹妹的救命恩人,想要动她,最好先想一想会不会得罪了这个东方家的少夫人。 只一会儿,瑾涵的东西就收拾好了,她走进来拉着严绿意,十分不舍的样子。 “严小姐如今要养病,你就别在这儿打扰了,待过几日严小姐身子好些了,妾身和小侯爷再一同来探望严小姐。”流云拉了拉瑾涵,朝她看了一眼。 她这么说,瑾涵才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说至少这几日里,严大人是不能对严绿意有什么责罚的了,她抿了抿唇,朝着长姐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严绿意,这会儿才对流云说道:“谢谢少夫人。” 又寒暄了几句,流云才带着瑾涵离开了严府,她也不想再进宫,便去了之前住过的宅子,又让初夏派人通知东方晔一声她已经出宫的事。 “长姐,严小姐是真的被冤枉的,要不是严若晴有心设计,她不会被人误会,如今季家公子要求退婚,唯一能证明她没有偷人的就只有我了。”坐上马车,瑾涵才肆无忌惮地拉着流云的手,同她求起情来。 她知道流云刚才的拖延战术是最好的,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纵然cha手了这件事也不过落人口实,说她仗势欺人罢了。 “瑾涵,虽然我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单单从今日严家人的表现来看,这位严大小姐并不得人心,能让庶女这般诋毁欺辱必定是不受人重视,纵然她确实是被人设计的,但是除了你没有人帮她说话,连她爹都没有为她说话,你以为就算我帮忙说话,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流云分析得头头是道,旋即又说,“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就算我开口,严家也不过是碍着我的面子让这件事过去,但是之后呢,你我能一直帮她么?” 这些事,瑾涵都知道,但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严绿意被人陷害,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看着瑾涵难过失落的样子,流云忽然面上怔怔的,思绪飘得老远。 第三百九十章 和好如初 实际上,凌王招来东方晔并不单单是为了安王死士的事,而是另一件不能对外宣布的事,安王失踪了,或者用另一种说法,安王被人劫狱。 这件事裹得很严实,除了凌王的心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安王的案子已经定案,但是行刑的日子却迟迟未定,一方面是因为安王的事牵涉太广人员太多,刑部这边反复斟酌该如何量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安王之前势力过大,虽然大多数的势力都被剿灭或是分到了别人手里,但是他们仍担心会有人化整为零地暗藏在朝廷四处。 只要安王不死,就能引出那些人,一一瓦解。 却没想到,那些人尚未现身,安王竟然不见了。 京城的所有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虽然不再戒严,但是仍严格排查,安王不可能离开京城,那么他就定然仍旧躲在京城里,以免引起京城恐慌,他们如今只能暗房暗查,但是这样就会增加许多麻烦。 两人定了搜查的方向,又谈了许久,东方晔才离开凌王府,想到初夏派人来告诉他流云已经出宫的事,他又眉头紧蹙,看来那丫头仍旧没有消气,他白日里这么忽然丢下她走了,这会儿定然是气上加气了。 小心翼翼地进了宅子,走到房门口,意外的是竟然还点着灯,他在门外愣了愣便推门进去,果然看到流云正拿着一本书坐在床上,合衣斜靠着,这模样竟像是在等他似的。 本以为她会故意装睡同他冷战,没想到她看到他进来竟然还对他说:“桌上有夜宵,是晚清刚刚送来的。” 东方晔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今晚睡书房的准备,却没想到流云竟没有朝他冷言冷语,反而和从前一样体贴,在他晚归时让人准备了宵夜。 趁着东方晔坐下来吃宵夜的时候,流云对他说了白日里碰到瑾涵又去了一趟严府的事,还提到了严绿意的事。 “严家和沐府有些像,严夫人是续弦,手里没有实权,掌管后院的是二小姐严若晴的娘,听说严大人偏宠侧室。虽然严绿意养在严夫人房里,但是严夫人和严绿意不亲,她还有个儿子,今年刚刚弱冠,如今在工部任职。”东方晔不是八卦的人但是对于京城里的事还是知晓甚多的,尤其严大人身居要职,他对严府也是曾经调查过一番的。 “难怪了。”流云沉吟一声,今日她见严夫人对严绿意的态度就觉得很奇怪,想着若是亲生母女不该这般生疏,如今听东方晔这么解释,立刻就明白了。 两人就着严家的事聊了几句,对于流云提到的严绿意的事,东方晔承诺会派人去调查,虽说不能cha手别人的家务事,但是暗中帮忙还是可以的。 过了许久,他终于坐到床沿边上,小心翼翼地问她:“我听说,吴贵人小产了?” 流云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还在生气么?”墨色的眸子里,泛着几许忐忑。 然而他注视的那人却是沉默不语地回望着他,他的眸子里有些血丝,眼下亦有黑圈,她想到这段日子他奔波劳累,而她却在这种时候还给他添堵,瞧着他这会儿忐忑不安的样子,她忽然有些内疚起来。 她来京城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她只是想他了所以来看看他,从没想过要给他添乱,但是这会儿她在做什么?让这个本就疲惫不堪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担心她生气,陪着笑脸赔着小心,她到底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对待? “怎么了,你先别哭,就算是我错了好不好?你想怎样都好,你若是想帮吴贵人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只是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东方晔的话还没说完,流云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闪着泪花的笑脸,竟是别样的妩媚,让东方晔呐呐地看得失了神。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流云猛地扑到东方晔的怀里,抱着他不肯撒手,低喃着她的歉意,“是我胡闹,我不该为难你的。”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东方晔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纵然再自诩才智过人,也猜不透流云阴晴不定的心思,这丫头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白日里对他冷冰冰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这会儿又融化成了一滩温情脉脉,实在叫他招架不住。 “东方晔你这个笨蛋,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怀里冒了出来。 他实在吃不准这丫头这会儿是在撒娇,还是在做什么,他只能抱着她不说话,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待她娇气够了,她才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她,眼眶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不知道是难过的还是害羞的,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让东方晔一阵心思荡漾。 “云儿,你这么一冷一热的,为夫实在是招架不住。”东方晔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他确实很高兴流云没有生气,但是那也不代表他能忍受得了她在他身上像个泥鳅似的蹭来蹭去,尤其是扑过来时香软的胸前碰触到他的关键部位,那份冲击实在让他的自制力一下就到了崩溃边缘。 然而他怀里的丫头却茫然不知,只是仰着头对他说道:“严绿意的事,让我想明白了,她是瑾涵的救命恩人我都不能直接cha手严家的事,面上还要装腔作势,何况吴贵人是皇上的女人,我们确实不能随意cha手皇上的家事。” 流云没有出手帮忙,瑾涵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因为她对这个长姐有着很深的依赖,就如流云对东方晔那样,今日流云并没有出手帮忙,瑾涵虽然同她回来了,但是眼底却有着明显的失落,或许她这个长姐已经被添上了冷漠无情的标签了,但是实际上流云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和方法cha手严绿意的事。 只是听她说了一句,东方晔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丫头从来都是个通透的人,之前或许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才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冷静,如今事情过去了半天她也冷静下来,再加上严绿意和瑾涵的事更让她明白,谁都有想帮忙却cha不上手的时候。 她有,东方晔也有,谁都不能勉强谁。 望着乖巧地伏在怀里的小丫头,东方晔心下暗忖,看在严绿意让他家宝贝娇妻不再同他生气,她的事他也会帮忙。 第三百九十一章 直捣黄龙 严家的侍卫打伤了瑾涵的事,纵然流云不追究,严大人也不会就这样让事情翻篇,他特意备下了药材登门造访,探望瑾涵,却被流云挡下了,说是内伤需要静养给回绝了,不过那些药材倒是收下了,严大人这才放下心来。 好容易进了东方晔的门,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虽说严大人不是那种野心极大想要争权夺利的官员,但是该站的队伍还是要站对,混迹官场多年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东方晔对于严大人的示好没有拒绝,两人就着翎国如今的局势和安王之乱的善后谈了一会儿,话题才转到了私事上,原本严大人以为东方晔不会理会后院女人间的事,后来才知道小侯爷宠妻,自然不会将少夫人的事抛之脑后。 “严大人在朝廷里极负名声,谁都知道严大人严于律己,廉政清明,在下也是深感佩服,皇上常常提到严大人,说严大人明事理,又体恤下属,实在是百姓之福。”东方晔说话向来先扬后抑,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只是,有些话在下还是不得不提醒严大人,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让严大人维护已久的名声毁于一旦。”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严大人立刻正色,一本正经地作辑:“还请小侯爷明示。” “不知道严大人是否知道从前的顺天府尹左大人,他年轻时一世英名,颇有名望,最后却毁在一群女人手里,所以有时候,我们在朝廷做事,也要仔细后院不要着火。”东方晔说得十分隐晦,见严大人面色微变,相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不再含蓄,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管严大小姐的事是真是假,若是真被季二少退了婚,那到时候丢的可不仅仅是大小姐的名声,而是严大人教女无方的罪过,若是被有心人抓在手里大做文章,那到时候指不定就是一双女儿争抢男人的事,严大人一世英名,可不要毁在这些个小事手里才好。” 严大人面上怔怔,陷入了思索,说起来朝廷官员因为后院女人的纷争而覆灭没落的数不胜数,他细细思索起来,东方晔说得其实很对,若是府里内斗倒也罢了,若是一旦牵涉到了府外的人,那问题可就不简单了,尤其是牵扯到严府和季府联姻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岔子,被季氏认为严氏拿乔,到时候麻烦的必定是他们严家。 “谢小侯爷提点,下官明白了。”严大人纵横官场多年,极少得罪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很愿意听别人的谏言,是个愿意接受别人建议的人。 “我夫人向来很疼瑾涵,听说她之前受严大人府上的照顾,尤其是大小姐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希望瑾涵的救命恩人出什么差错。”东方晔摆摆手,并没有居功,更没有虚伪地说什么是为了严大人着想的假话,反而大方地坦诚是因为严绿意救了瑾涵的关系,他才会有此谏言。 严大人点点头,满口道谢,虽然东方晔说是为了瑾涵的关系,但是他还是感激他的提醒的,毕竟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东方晔便是立在边上看得清楚。 “绿意的事确实是下官疏忽,必定不会让事态扩大。”严大人信誓旦旦地保证。 “毕竟是严大人的家事,大人心里明白就好。”这会儿又推说这是人家家事了,刚才给人说事提建议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严大人才离开了东方晔的宅子。 “出来吧。”东方晔朝着门后边的方向唤了一声,躲在门边角落的影子微微一闪,便是一道人影出现,只见他没好气地走过去将人扶了过来,“刚才让你一起过来你不愿意,这会儿倒是躲在门后偷听,什么毛病?” “就是我不在场你才好说话嘛,要是我在场的话,那你不就变成瑾涵的姐夫了,到时候给严大人说的话自然效用对半,你没看你刚才说的话严大人可都是在心里过了三遍呢,我看严绿意的事应该能过去。”流云分析得头头是道,说话间还朝着严大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继续对东方晔说,“不过你刚才说得真好,我还以为你打算派人去调查严绿意和季家人的事,没想到你倒是擒贼先擒王,一口气直捣黄龙。” “这是自然,严绿意的事京城里没有人知道,这会儿怕是季家人应该也只有季二少知道,严大人尚有弥补的机会,毕竟这样的事只要没有一天人尽皆知就还有挽回的机会。”东方晔淡然地说道。 流云点头如穗,撇嘴说道:“我估计也就是那个严若晴耍的手段,只是严大人能查明真相么?” 说到底,流云其实还是担心的,毕竟女人做事和男人方法不同,若是严若晴的手笔,必然不会让证据留下来,只怕那个所谓亲热的人早就消失无踪了的。 “所以,才要敲打严大人,他在府里彻查可不我们派人混迹进去折腾方便多了。”东方晔向来喜欢用最简洁的方法速战速决,这是从前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有些人喜欢迂回战略,而东方晔则喜欢迅速和效率。 “晔,你真聪明。”流云一下子跃到东方晔的怀里,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小祖宗,你能小心点儿么?你这会儿可是怀了身孕的。”东方晔被她吓了一跳,眼明手快地把人紧紧搂住,他迟早有一天要被这丫头吓出病来,一点都没有当娘的自觉,不停地蹦蹦跳跳,让人看得心惊胆战的。 “你放心吧,我这可是从老嬷嬷那儿取了经的,说要是娘亲怀孕的时候吃什么,宝宝以后也会喜欢吃什么,要是娘亲怀孕的时候蹦蹦跳跳,以后宝宝也会身体好,喜欢到处跑。”流云还没说完,就被东方晔打断了,只见他闷闷道:“我想要个漂亮的女娃,可不想你生个调皮的泼猴出来。” 有人这样形容自己儿子么?泼猴?流云怒了,她儿子以后必定风流倜傥、器宇轩昂、英俊潇洒……想到这里,流云忽然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是想得太远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意料之外 自从出宫,流云就没有打听过宫里的事,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吴贵人的事是怎么了解的,也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她以为不去想皇宫就真的可以当作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连宛儿召她入宫。 东方晔告诉她,若是不想去宫里可以回绝,流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她心里有些疑问,想当面问一问连宛儿,见她这样说,东方晔便陪着一起进了宫,然后他去了御书房,流云则去了连宛儿的宫殿。 “流云来了,快来坐。”流云到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其他嫔妃,这倒是称了她的意,她想问的东西也不该让别人知道。 “身子好些了么?”流云见她面色红润,精神也是不错,想来应该恢复得不错,加上皇宫用药皆是上等,伤口自然好得快些。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此一劫,她一跃成了宛容华,她舍身救皇上的心让皇上对她除了宠爱之外多了几分信任,在后宫里,一个聪明的嫔妃不该只想着如何夺宠,而应该想着如何成为皇上信任的人,这才是固宠的关键。 “没有大碍了。”连宛儿朝她笑了笑,面上一阵温和,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今日找我进宫是有什么事么?”她和连宛儿也不是刚刚认识,她们相识多年,对彼此的xing子也皆是了解的,她并不认为她们需要你来我往虚与蛇尾地客套寒暄,反而开门见山更适合她们的方式。 “吴贵人小产的事,你知道了么?”对于流云不太恭敬的态度,连宛儿并没有在意,她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女子,是否威胁分得极为清晰,流云并不会成为她的威胁,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她也不会将流云的态度放在心上。 “我知道。”流云点头,并不隐瞒。 两人互视一眼,仿佛都在各自酝酿着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是冲着我还是冲着吴贵人的?”流云觉得应该是冲着吴贵人的,毕竟她初来乍到,又没有得罪谁,更不是谁的威胁,所以应该也不该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她却想错了,又或者该说,她想错了一半。 “冲着你们两个来的。”这才是今日她找流云入宫的原因,她原本也和流云一样以为是冲着吴贵人的,毕竟这个嚣张跋扈的宫女早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后宫里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多如牛毛,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想要一并出去的人竟然还有流云。 若是别人,连宛儿也许会装聋作哑,但是流云也算是她的朋友,更何况这件事发生在她的宫里,恐怕那人并不单单想一箭双雕,而是想一箭三雕。 “是谁?”流云面色一凛,显然连宛儿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宫里的人女人。” “你不了解皇宫,更不了后宫的女人,有的时候一件小事,都足以引来杀身之祸。”连宛儿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宫女人实在是闲来无事,除了争宠,就只能拿相互耍狠算计来打发时间。 在后宫呆了半年,连宛儿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以为谁是无害的,也不要漠视任何一件小事,任何意见小事都足以让一个人对你恨之入骨。 “我得罪过的就只有吴贵人,可是吴贵人不可能拿自己的子嗣跟我同归于尽吧?那就只有……薛贵妃?”流云皱紧了眉头,见连宛儿点头,诧异道,“我是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然让她对我起了杀心?” “你知道薛贵妃为何能在宫里横行霸道么?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薛家权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杨家和薛家同气连枝,薛贵妃可是杨太后力保才得以连升数级成了贵妃娘娘的。”连宛儿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娘娘住在后宫最安静的宫殿,常年不见客,但是后宫发生的大小事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虽说后宫掌权的人是皇后,但是真正手握权柄的却是太后。” 流云眯起了眼,她的意思是,她得罪的人竟然是素未谋面的杨太后? 这倒是让她越发疑惑了,哪里有这么闻所未闻的事情,她连人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人恨得要害死她腹中的孩子了。 “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事,也许你觉得是我危言耸听,但是流云,我是将你当成朋友才会劝你一句,早些回临阳吧,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藏在被褥底下的手微微握紧,她们其实是一样的,和这个肮脏的皇宫格格不入,可是她已经深陷泥潭,这辈子怕也是走不出去了,她希望流云不要和她一样被卷入这些是非中,早些离开。 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们想要涉足是非,而是这些麻烦事找上他们,树欲静而风不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然,连宛儿以为太后和贵妃针对流云只是因为杨馨被拒婚的事为她报仇,但是显然她太小看太后了,她确实气愤杨馨被东方晔拒绝,觉得东方晔阻了杨家的面子,但是更重要的是太后看清了东方晔的心思,将平定安王之乱的功劳分了一半给杨家,杨太后是看了大半辈子这些朝廷后宫的勾心斗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人会利欲熏心到什么程度,她一直都不希望杨家太过张扬便是这个道理。 杨馨或许不自量力,但是东方晔的反击也让杨太后十分不悦,不能借着杨大人的手反击,就只能借着薛贵妃的手反击了,至于薛贵妃知不知道自己是棋子,就没有人知道了,也许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太后娘娘不喜欢皇室子嗣的血统太过低jian的处理方式而已。 “我知道了。”流云点点头,她知道连宛儿对她还有隐瞒,不过她能说的定然已经都说了,剩下的也许她能从东方晔那里得到答案,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让她都有些茫然了。 不过东方晔果然没有说过,皇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举动背后都隐含着深意,各种阴谋交错纵横,让她只觉阴风阵阵。 “纵然你有很多疑问想在京城找到答案,也不该用命来做赌注。”末了,连宛儿忽然又说了一句极为古怪的话。 流云猛地转向她,她话中有话,淡漠的眼神却游移开来,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的晚饭前。。。 第三百九十三章 出言挑衅 都说冤家路窄,流云今日是真的认识到了这句话的真谛,所以说有时候古人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贵妃娘娘,杨小姐。”流云是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碰到她们的,远远地便看到她们,想要避开她们也来不及,就只好直直地迎上去了。 “少夫人怎么一个人落单了?小侯爷没有陪着么?”薛贵妃之前在流云面前丢了面子,自然说话也是捻酸带醋的,加上娇气的举止,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回娘娘的话,晔在御书房。”她这会儿的方向也是御书房,言下之意她自然是去找东方晔的。 薛贵妃不说话,一身宫装的杨馨倒是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少夫人,别来无恙啊,之前还听说侯府大火,没想到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竟然来了京城。” “听说杨小姐被杨大人禁足,没想到消息倒还挺灵通的。”流云一派知书达理的大家风范,装腔作势谁不会,这也算是流云的拿手好戏了。 “你……”杨馨被戳中软肋,一下子便怒了起来,她身侧的薛贵妃立刻抓了抓她的手,她才恢复了冷静。 杨馨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罢了,倒是这个薛贵妃,纵然如连宛儿所说是因为薛家和杨太后的关系爬到了贵妃之位,她自己也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流云是打心眼里不想和后宫这些个女人牵扯不清的,不过这会儿遇上了,也只好迎面而上了。 “吴贵人那日喝了放有藏红花的茶,听说那日少夫人也在,幸好少夫人没有喝那茶,要不然……”薛贵妃的笑容十分真诚,仿佛真的在为流云庆幸,只是眉宇间的虚伪又让染极不舒服。 听到她说的话,流云冷不防地眉眼一抽,倒是没见过这么会贼喊捉贼的人,看样子吴贵人小产的事当真是已经粉饰过去了,要不然就是已经有了替罪羔羊,想来也是,纵然是这位薛贵妃动手,也断不会让脏水引到自己身上,这可不就是后宫女人的厉害之处么? 只是可怜的吴贵人,成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或许前一秒还做着嫔妃的美梦,下一秒梦幻般的的泡沫就破碎了,一个没了孩子的贵人,又是宫女出身,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待遇。 “沐流云,你不会次次都这么幸运的。”杨馨忽然眯起眼,冷冷地说道。 “馨儿。”薛贵妃忽然厉声低喝一声,然后才转而对流云说道,“这丫头是被惯坏了,尽会胡说八道了,少夫人可不要见怪。” 薛贵妃靠太后扶持,杨馨又是太后宠爱的侄女,两人关系自然极好,原本薛贵妃的意思是让杨馨入宫选秀成为皇上的女人,也好成为她在后宫的力量,只可惜杨馨心心念念只想嫁给东方晔,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倒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沐流云抵死不从,东方晔倒打一耙,连着杨大人和杨太后如今都不允她再有嫁给东方晔的念头,便又让薛贵妃兴起了让杨馨入宫的想法,只是今日和她聊了几句,她可是半分嫁给皇上的意愿都无,让贵妃有点不太高兴。 “吴贵人的事妾身也听说了,真是可怜。至于杨小姐所谓的好运……”流云忽然莞尔一笑,对着她扬眉,“有时候好运就是这么让人嫉妒,又能怎么办呢?你说是不是,杨小姐?” 挑衅激怒人的把戏,流云可是得心应手的,从前在沐府将兰惜林氏激怒也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更何况如今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而已。 “上次在临阳吃了你的亏,现在京城可是我的地盘,哪里轮得到你对我放肆。”说话间,杨馨已经扬起了手,就在落下的那一刹那,被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握住,狠狠地将她往边上一甩,侍女立刻过去扶住了她,才不至于她狼狈摔倒。 东方晔来得很及时,只见他将流云护在怀里,冷冷地朝杨馨说道:“杨大小姐,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翎国改姓杨了,京城是你的地盘了?” 完全没想到东方晔会忽然出现,薛贵妃被他冷冽的杀气怔住,一下子竟是说不出话来。 杨馨恨恨地瞪着流云,一点都没有把东方晔的威胁放在眼里,这会儿她只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顿时觉得丢脸至极,只能恶狠狠地对流云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流云还没开口,东方晔倒是先开了口:“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皇上,您说是么?” 众人皆怔,顺着他的视线转到了后方,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慢悠悠地踱步出来,皇帝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流云,又掠过杨馨落在薛贵妃身上,淡淡道:“去御书房。” 薛贵妃微微拧眉,她跟了皇上多年,自然知道这会让他定然心情不佳,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周身却散发着不悦,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份不悦是对着谁的。 “你怎么来了?”流云好奇地低声问道,他不是说会在御书房那儿等她么,怎么自己过来了? “在御书房等你,结果你一直没来,担心你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事就想亲自去接你,皇上便说一起去看看宛容华。”既说了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说了为什么皇上会一起的原因,看来他们该是远远地看到她们这儿起了冲突,东方晔便一下子冲了过来了。 “不是让你看到他们避着些么?”东方晔不悦地扫了一眼边上的初夏,初夏表示很无辜,就算公子不出现,她和隐在暗处的季风他们也不会让少夫人被人打的。 “皇宫就这么大,能避到哪里去?”流云耸耸肩,表达了自己的无奈之情。 要说皇宫其实也不算小,但是后宫热闹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加上这条路又是后宫通往御书房的必经之路,嫔妃们出现在这里的几率可比出现在其他地方的几率大得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上皇上了的。 “皇上叫我们一起去御书房,是有什么事么?”流云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去了就知道。”东方晔挑眉,刚才他们还提到杨家的事,如今倒是正好碰上了杨家大小姐在宫里撒泼,看来老天爷还真是很偏心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墨染竹影 御书房向来都是嫔妃止步的地方,除了皇后和宠妃,寻常嫔妃即使来送点心给皇上也只能送到门外,薛贵妃虽然不是什么宠妃,身份还是在那儿摆着,御书房她也是来过几次的。 杨馨是第一次到御书房,一双眼睛到处溜达,注意到御书房里摆放的皆是珍品,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倒是流云,除了一进来时眼底闪过惊讶,之后倒也是淡漠得很,只是视线触及墙上一副字画时微微晃了神。 众人的反应都被皇上收在眼底,流云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别说是商贾之女,纵然是世家之女也难有她这般淡然的气度,这一点倒是和东方晔有几分相似,也不知她是善于隐藏,还是本xing如此。 “怎么,喜欢这幅画?”皇帝望着字画,偏头问流云。 “这是我娘的笔墨。”流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仿佛并不是在回答翎国最尊贵的王,只是一个熟悉的长辈。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不将他当成皇帝的淡然,越是让皇帝欣赏。 除却第一次见到皇上极是紧张,之后流云便对皇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或许是因为皇上对东方晔十分纵容,因而对她这个少夫人也多了几分友善,而流云是最能接收善意之人了。 “哦?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翎帝不予置否,倒没有立刻告诉她这副字画是不是出自季梦娴的手笔,不过单看他满意的笑容,也知道流云大抵是才对的了。 “恩,我娘酷爱画竹,常常都说竹是最有气节的,是胸怀天下的。”流云指着字画上的墨竹道,“这是我娘的《墨染竹影》,倒垂竹枝,浓淡相映,点染挥毫,听说连先帝都称赞我娘的画风清劲秀美。” 听她对季梦娴的字画如此熟悉,倒是让皇帝诧异,毕竟季梦娴过世的时候她不过九岁,若是京城世家之女九岁也该是能吟诗作对了的,但是九岁的商贾之女只怕也不过能勉强认几个字而已,显然季梦娴对将她当成是如她自己那般的世家之女那样教导了的。 “你呢?朕听说你之前在品诗会上就是徒手画了一幅墨竹,这件事可一直让宛儿念念不忘,常常念叨的。”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皇上的言语中多了几分笑意。 皇帝倒是真的听连宛儿提起过,她刚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偶尔会炸毛的小丫头,乔婕妤知道皇上喜欢墨竹,便特意画了墨竹请皇上点评,皇上还没说话,倒是连宛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自然她也惹恼了乔婕妤,后来还是皇后建议连宛儿当场画一幅墨竹比较,最后自然是连宛儿的墨竹胜出。 对于连宛儿所画的墨竹,皇上自然是赞赏的,听说她经常在宫里画竹,他原本并没有在意,毕竟后宫嫔妃因为他这个爱竹的皇帝而在画竹上下苦功的不在少数,又听说连宛儿画竹竟是徒手作画,经常将案几弄得到处都是墨汁。 后来皇帝便去了连宛儿那里,竟然看到她徒手沾墨作画,这个画面让他想起了封存了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女子喜欢这样画墨竹,她总说手指才是最灵活的,就是那天之后,皇帝经常去连宛儿那里看她画画,虽然她的墨竹并没有什么进步,但是她和皇帝之间的距离拉进近了不少。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了原来他这个皇帝倒是自作多情了,连宛儿会独自画墨竹是因为在品诗会上输给了沐流云,而当时沐流云所用的作画方式便是这样的,她不甘心就这么输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机会见面,但是她还是默默地练习徒手作画,画的墨竹倒是没什么进步,再拿起画笔时竟然比从前更流畅了。 “只是闲暇时候画画罢了。”流云谦虚地淡笑,那时候是情况特殊,不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手指沾墨作画多了几分随意,是单纯的心随手动,其实并不适合在比赛的时候使用,幸好当时的评委颇有胸襟,没有在意她画图的方式。 “改天有时间画一幅给朕看看。”皇上爱竹,嫔妃送来的墨竹画都被收到了库房,而眼前这幅《墨染竹影》却是一直挂在御书房里,从未拿下来过。 两人就着墨竹字画聊了起来,仿佛周围众人都是空气似的,东方晔倒是自在地径自喝茶,皇上对流云的态度不错也是他极为乐见的,只是另外两人的脸色就难看了几分。 “不过就是个扶不上台面的商贾之女罢了。”杨馨是被太后宠坏了,皇上对她也很少摆谱,毕竟就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罢了,再者杨馨除了xing子娇纵刁蛮些,本xing还是不坏的。 只是,再纵容也有底线,任何皇帝都不会让人当面打脸,就算是公主也一样,何况只是一个大臣之女,他愿意纵着杨馨,也只是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而已,再者杨大人也颇为安分守己,杨家才得以在这场围剿中明哲保身。 “母后果真是太宠着你了,让你越发放肆了。”皇帝说话向来不是靠音量取胜,反而越是温和平静的声音里,越有着威严存在。 “皇上……”杨馨抿了抿唇,吓得缩了缩脖子。 “皇上,馨儿年纪还小,臣妾回去教一教就好了。”见杨馨被训斥,薛贵妃终于忍不住开口解围,然后又对她说道,“还不道歉。” 偏杨馨从来都不是这种懂分寸的人,她被娇宠过头,这会儿就算是在皇上面前也不愿意向无数次让她难堪的沐流云低头,只见她咬了咬牙,对皇上说道:“难道馨儿说得不对么?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商贾之女罢了,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要说之前杨馨三番几次地为难流云倒也算了,这会儿她竟然对皇上发起脾气来了,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单纯好,还是该说她莽撞愚蠢好,皇上可不是可以随意顶撞的人。 “放肆。”皇帝素来斯文儒雅,却不代表他永远都是这个调调,偶尔也是会发怒的,就像现在,“她爹如今是盐运司副使,官拜五品,流云丫头如今晋升管家之女,再加上她如今是阿晔的夫人,乃是朝廷命官的夫人。馨儿,太后宠着你,你就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了么?之前跑去临阳城耀武扬威的事朕也就不同你计较,还送了密信去侯府,说是只要阿晔娶你就能救侯爷,朕倒是不知道太后的侄女,杨大人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连一个涉嫌谋反的大臣都能救出来了?” 这么一说,罪名可就大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霸王上弓 杨馨去临阳闹腾的事皇帝原本也是知道一些的,太后着人告诉他想为杨馨指一门婚事,倒是一直没有说对方是谁,经他打听知道杨馨想要嫁的人是东方晔。 但是,东方晔是什么人,皇帝可是心知肚明的,别说他早先就同他提过要娶沐府嫡女的事,就是没有沐流云的存在,他也是不可能会愿意娶杨馨的,这家伙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束缚,更不喜欢如杨馨这样被宠坏了的世家贵女,因而皇帝便一直将这件事压着。 只是,皇上一直不知道杨馨竟然将侯府闹了个天翻地覆,连人家的正妻都给赶了出来,而最让他震惊的是她放给侯府的话竟然是只要同意联姻就能救出侯爷,虽说这不过是一场和他和东方晔合演的好戏,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安王松懈防备,从而将安王的人一举歼灭,但是对杨家来说,东方侯爷确实涉嫌谋反,这样他们都放言能将人救出,实在是让皇帝大开眼界。 这些事东方晔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话,在皇帝心里投下了一枚定时炸弹,让他对杨家多了一份心结,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东方晔会忽然调转枪头扶杨家上位,皇上始终相信他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公报私仇的心态,定然是真的认为杨家太过招摇,再者杨太后向来喜欢执权,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始终不愿意重用杨家的道理,太后母家盛宠,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会儿又看到杨馨这副不受教的样子,着实让皇上不悦,向来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哪里能容忍一个小丫头这么放肆,当面就这样不懂分寸,何况是背后了,自然让皇帝越发思索杨大人或是杨太后会不会在背后对他也是这般不敬。 “皇上,馨儿没有那个意思。”到这个时候,杨馨才真正察觉到皇帝的怒气,连忙跪到地上,身子微微发颤着说道,“馨儿没有。”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否认到底了的。 她确实安排了亲信去侯府送信,但是那时候她防备的只是怕被人知道她堂堂杨家大小姐bi婚,她全然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想到那么严重的地方去,所以她也只能一概否认了,想着反正他们也找不到证据,就算是有侯府大夫人作证,她也可以抵死不认。 只可惜,她实在是低估了东方晔,也低估了皇上。 他们怎么可能是信口开河的人,没有证据他们怎么会胡乱说话? 原本皇上并没有打算将此事闹大,毕竟杨馨是太后的侄女,杨家怎么说也是太后的母家,即使杨家如今势力越来越大,倒也还没有到无法皆遏制的地步。 “皇上,定然是误会……”薛贵妃难得见皇上发脾气,这会儿也只能上前圆场。 她在深宫里,只知道杨馨想对东方家的大公子bi婚,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糊涂,这样打的大话能胡乱说么?要是真的引起皇上的怀疑,指不定下场就像安王一样的了。 想到这里,薛贵妃忽明忽暗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思,看样子这个没脑子的杨馨绝不能让她入宫,照她这样的愚蠢,到时候定然是众人的眼中钉,到时候她自己被算计倒也算了,还连累她可就不好了。 只是思绪流转中,薛贵妃已经决定了明哲保身,这会儿皇上对杨家怕是已经起了疑心,她若是再傻傻地往前冲,那她也太对不起她的贵妃称号了。 “杨大小姐,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东方晔忽然幽幽地飘来一句话,似笑非笑。 跪在地上的杨馨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件早就过去的事还会被翻出来,而且还被无限放大,她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流云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照目前看来皇上就是铁了心要对付杨馨了,再有人出面求情便是和皇威作对,谁都不会这么傻,连明显该是站在杨馨那边的薛贵妃都一脸撇清关系的样子,她暗暗笑了笑,看来这次杨馨真的要自食恶果了。 “我……”她张了张嘴,看到皇帝瞥过来的眸色,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太后娘娘驾到……”门外太监奸细的嗓音响起,屋里的人皆是微微蹙眉,神色各异。 倒是东方晔,似笑非笑地扫了皇上一眼,真是不得不说,看来老天爷都看杨家不顺眼,打算推波助澜了。 “母后怎么忽然过来了?”皇帝起身相迎,扶着杨太后坐到椅子上,众人这才一起请安。 “这是怎么了?馨丫头过来,怎么哭了?”太后朝着跪在地上的杨馨招招手,杨馨却是怯怯地朝着皇帝看了一眼,皇帝挥挥手,她才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跪久了腿脚发麻,身子晃了晃,薛贵妃立刻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对于这位薛贵妃的见风转舵,流云深感佩服,难怪能一路爬到贵妃的位置,还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子,刚才还是一脸想要撇清关系的样子,这会儿又恢复了亲密无间的模样了。 流云暗忖,后宫的女人果真个个都是高手,一点都没有说错。 “皇儿,这是怎么回事?馨丫头xing子耿直,容易得罪人,是不是她又胡闹得罪了谁?”说话间,杨太后的目光扫过东方晔和流云,眯起了眼问道,“这便是东方远家的长媳吧?” “回太后,这是内子沐流云。”东方晔微微躬身,朝着太后作辑。 只是,杨太后的目光却是落在流云身上,朝着她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悠然问道:“就是这个丫头让你拒绝了娶本宫的馨丫头,还是个商贾出身的?” 这话,让东方晔倏地眯眼,流云倒是好整以暇地抬头,反正这局势左右都轮不到她这个被议论得最多的人出场了,她只要乖乖做好躺枪的角色就好。 “皇儿,这事你可真是没做好,就这么出身哪里能做得了未来的侯夫人?”杨太后眸色微微一顿,旋即说道,“要不是馨丫头想嫁给这小子,哀家可是舍不得她远嫁的,正好今日人都在,要么就趁着机会把这事儿给定了吧?” 这杨太后和杨馨还真是一家人,这会儿是要上演霸王硬上弓了么?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请求赐婚 杨太后并非皇上嫡母,在皇位争夺中甚至没有给予大力支持,这也是皇上和杨太后始终面和心离的主要原因,皇上登基之后,虽然尊她为太后,却并没有真的将她当成亲母侍奉,这一点杨太后心里也是非常清楚的,这也是为何她扶植薛贵妃上位的原因之一。 皇后并非杨太后的人,但是皇上待皇后却是极为尊重的,在皇后和贵妃不少次冲突中他都是偏帮皇后的,薛贵妃和杨太后皆十分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皇后娘家势力不小,当初皇上差点被人赶下太子宝座时,皇后的娘家可是出了大力的。 这些年,表面上皇上对杨太后敬爱有加,极少忤逆,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在皇上的示意和支持下,皇后已经渐渐地将太后手里的权力归拢到自己手里,这让杨太后十分恼怒,尤其是后来杨馨的婚事,更是让这对母子不虞。 杨太后深知薛贵妃和皇上早已夫妻离心,便一心想要让杨家的女子入宫成为嫔妃,到时候诞下皇子亦能立为太子,对杨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谁想皇上拒绝杨太后的提议,以不愿破坏朝廷好不容易得到的平衡而拒绝。 此事过后,杨太后暗示皇上为杨馨赐婚,皇上竟是打了马虎眼,一转眼竟然为杨馨看中的佳婿赐了婚,还是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行家之女,这件事对杨太后来说是一种羞辱,只觉得皇上是刻意给她脸色看。 至此,太后和皇帝的关系越发恶化。 这会儿,又为了杨馨的事,再起冲突。 “太后娘娘,微臣与内子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赐婚的。”东方晔的态度颇为恭敬,仿佛像是以为太后忘记了似的又提醒了一句,“沐府作为天下商贾代表给北边送去了麻莲之后,皇上亲封了微臣的岳父为盐运司副使,内子如今也算是官家之女了。” 太后面色一顿,皇上旋即点头说道:“沐大人堪为天下商贾的表率,朕一直都努力提高商贾的地位,我们翎国强大离不开商人,朕前几日还看了临阳那儿的巡抚送来的奏折,对沐大人的表现十分赞赏。” “谢皇上夸赞,皇上一心为百姓着想,百姓自然也希望能为皇上分忧。”流云的话,算不上恭维,却是真真地将皇帝哄得顺心顺意。 为帝王者,无不希望能为百姓谋得福祉,更希望得到百姓的信任和支持。 “沐家这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难怪把东方家的小子给迷得晕头转向的。”太后射向流云的眼中,透着不喜,不喜中还夹带着一些流云看不懂的神色。 幸好之前连宛儿同流云说过了些事,不然她这会儿必定还傻傻地茫然不知所措,说起来她其实还是不觉得太后会因为杨馨嫁不了东方晔而迁怒她,女子的敏感告诉她,太后对她似乎还有一抹说不出来的不屑。 既然人家摆明了不喜欢她,她自然不会一头热地讨好殷勤,左右不过是个宫里的太后,等东方靖晔把京城的事处理完了他们就回临阳去,她可不是连宛儿,还要在宫里看太后的眼色。 “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没有人教过你在宫里不能抬眼看哀家和皇上么?”既然是不喜,便总能鸡蛋里挑骨头,太后娘娘眯起眼,淡淡道,“日后成了侯夫人,还不定要如何被人诟病了。哀家看,还是留在宫里学学规矩吧,省得日后丢人现眼。” 流云淡定地垂首,默不作声,她倒是真的镇定得很,反正东方晔在这儿,总也是没人能把她留下的,太后娘娘或许还不了解东方晔对她的保护,可是她自己却是清楚得很,别说如今有了孩子之前还差点在宫里被人设计,就是她这会儿没怀孕他都不会把她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 果然,东方晔只是摇了摇头:“不必麻烦太后娘娘,过几日我们就回临阳城,来京城的机会怕是不多,也不用费工夫学这些宫里的规矩。” 毫不迟疑的拒绝,让太后的面色微微一凛,她没想到东方晔竟然会这么直接地就把她的话给回绝了,倒是半分余地都不留。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勉强。”太后笑了笑,面目又慈祥起来,仿佛刚才的争锋相对不存在似的。 又说了些闲话,太后才重新看向流云,笑逐颜开道:“说起来也是哀家的错,把馨丫头宠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她娘死得早,她爹又太忙,哀家就只好把她带在身边,当时女儿那般宠爱。” 终于又说到正题上来了,流云心下暗忖,这个太后倒是真有意思,脾气真是比杨馨还霸道,硬的不行这是要来软的了?这打的什么牌,温情牌么? “她从小到大也没有求过哀家什么事,这是第一次,说她想嫁给东方晔,却不想皇上先给你们赐了婚,哀家想着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总不能因为是哀家的侄女就抢别人家的夫君吧?”太后如是说道,见流云神色沉静,复又说道,“所以哀家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流云淡笑:“太后请说。” 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好事,不过流云倒是好奇这个太后能提出多无理的要求,还是在皇上面前,她倒是有些分不清太后是不是真的那么宠爱杨馨,才会这么努力地想要促成这桩婚事了的。 说起来,杨大人之前将杨馨禁足的事太后也是知道的,无奈她实在熬不了杨馨的纠缠,再加上这也是她显现太后威严的时候,众人都说如今皇上越发不理会太后的意思了,她想着这么件小事若是皇上应下,那么太后皇帝不和的流言便能不攻自破。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压根就没想过要让这样的留言过去,他摆明了就是要靠着这样的谣言帮着皇后将后宫的权柄握到手里,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老了,这么明显的事偶读看不出来。 “让皇上给馨儿赐婚,嫁给东方晔为平妻。”太后的话说完,众人的神色皆是一变。 第三百九十七章 皇帝翻脸 谁敢在太后面前放肆,就连皇上都会尽力维持表面的祥和,维持孝子的模样。 太后的话语让东方晔沉了脸,皇上迅速投了一个眼神给东方晔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还真怕东方晔就这么当面下了太后的面子,到时候可就闹得不可开交了的。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当面没有给太后脸面的人,竟会是看似知书达理的流云。 只见她携袖掩面,轻笑着说道:“那可怎么办呢?我家小侯爷这下子可要做个言而无信之人了,若是这样的人,只怕皇上都不敢再重用他了吧?” 众人一怔,尤其是太后,眼底闪过了疑惑。 “哦?这话要怎么说?”皇上立刻追问,显然对流云的回答很感兴趣。 “皇上可能不知道呢,我家小侯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早先成亲那日便许诺妾身只娶一妻,如今太后这般要求,只怕我家小侯爷不好忤逆,可是若顺从了太后的意思岂不是对妾身失了诚信,试问,这般不诚信之人,皇上还敢重用吗?”流云双眉紧皱,仿佛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琉璃似的眸子里闪烁着忧愁。 这话,可是当面下了太后的面子了,虽说拒绝得含蓄隐晦,但是在场之人谁不是人精,话里的意思当下便清晰明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哀家这个太后强人所难么?”太后被激怒了,一个卑微的商女都敢如此放肆,太后实在觉得难堪。 杨馨也立刻挺起了胸脯,仿佛是为太后说话:“你这个刁民,竟然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当真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这是御书房,是皇上的地盘,妾身自然知道。”流云淡淡地回答,“妾身不过是说出事实,若是有得罪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海涵。只是妾身一直都听说皇上喜欢言而有信之人,最恨别人失信,虽说妾身身份低微,但是失信于人,本就不是看那人的身份的,不是么?” 她说的话,一板一眼,皆是命中要害,震得太后再次说不出话来。 “皇儿,你给句话,这婚,你是赐还是不赐。”最后,太后不得不摆出架子,让皇帝给个答案,她就不信皇上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难堪。 翎帝偏头看向太后,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太后宫里,她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后,但是至少也不曾亏待过他,后来他想过也许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才让他偶尔得到一丝温情。他一直都知道皇家是没有亲情的,成年之后皇子间的皇位争夺让他更看清了这一点,而太后的冷眼旁观亦是让他心寒的,他常常想若是他的生母还在,也许那些年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一个人的战役其实是真的很辛苦。 待他坐上皇位之后,太后也并没有消停,她手握后宫权柄,以太后养母自居,扶持杨家的人上位,这些皇上皆是心知肚明,但是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她去,因为至少她对他有过养育之恩,也让他养成了不依靠任何人的习惯。 只是他忘记了,人心是贪婪的,当她一人之下的时候她甚至会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杨家得势,却并没有满足她对权力的**,她贵为太后,杨家贵为皇帝的母家,却依然没有满足她,这样的杨太后已经让皇上生出了一股厌恶。 谁都不喜欢贪得无厌的人,即使对象是自己的养母亦是一样。 “母后也要朕成为一个信口开河的皇帝么?”皇上淡漠地说道,“朕曾经答应过阿晔,只要不是他自愿纳妾,便允他只娶一妻。” 皇上并没有将话说绝,但是对太后来说,却是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刮子。 竟然在众人睽睽之下,忤逆了她的意思。 “你……”太后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她依然把皇上当成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子爷,依然把他当成了那个即使登基依然无法夺回政权的傀儡皇帝。 “来人啊,太后身子不适,需要回宫调理。”谁都没有想到,最后对太后发难的,竟然是皇上。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是连对皇上有几分了解的东方晔都未曾想到,皇上居然会因为这件事同太后翻脸,他默默地思索,自己的价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竟然能引得皇上和太后翻脸。 “你居然敢这么对哀家?”太后不相信皇上会这样对她,她一直以为皇上是需要杨家的支持的,尤其如今杨家又做了这么一个大功劳,谁人不知皇上现在信任杨家,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对她这个杨太后发难? 然而许多事就是这么古怪,皇上竟然没有偏帮太后,反而帮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薛贵妃的眼中忽明忽暗,望着流云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恨意,流云的视线扫过她时便注意到了,可是她始终不明白这个薛贵妃针对自己的由来仅仅是因为杨馨么? 皇上的心腹公公招来侍女,扶着太后回宫,太后的脸色都气青了,薛贵妃和杨馨要一同陪着她回去,她都摆手说不用,然后杨太后便独自回宫去了。 “馨儿,你是太后的亲侄女,朕素来对你疼爱有加,但是这一次的事你闹得实在过分,若是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到时候参奏你爹一本,纵是太后都保不了你们杨家。”皇上眯起眼吓她,“你也该知道,朝廷风向瞬息万变,今日还是风光的宠臣,明日就有可能成为阶下之囚,若是想要日后的日子安稳地过下去,你就最好安分一点。” 杨馨依然跪在地上,被皇上的话说得双腿发软,瑟瑟发抖。 “嫁给阿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若是让朕知道你还存了这份心思,朕会让你爹给你选一门婚事,把你嫁得远远的,永远动不了这份心,懂了么?”堂堂皇帝吓唬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没什么风度,偏偏这个翎帝做起这种事来仿佛驾轻就熟,笃定了人家是个小丫头胆子小不敢反驳、 “是,馨儿记住了。”杨馨好不容易才在薛贵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只是身子依然微微颤抖着,只是不知道她这是吓得发抖还是气得发抖。 “还有你,别整日把后宫搅得乌烟瘴气的,下去吧。”不耐地挥了挥手,薛贵妃和杨馨只好悻悻地离去。 待他们离开,皇上端着的架子立刻就松懈下来,只见他戏谑地看向流云:“丫头,朕可是为你出气了。” 东方晔微微挑眉,皇上对流云的亲切……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季家二少 一直到离开皇宫,流云都沉浸在不可思议里,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实在让她有点出乎意料,太后那么强硬的态度都没有得逞,她默默地偏头看向东方晔,这家伙到底有哪里能让皇上这么维护? 难道说,东方晔其实并不是侯爷的儿子,而是皇上养在侯府的私生子? 流云默默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莞尔,察觉到东方晔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连忙低下头,不让她察觉自己的想法,要是那家伙知道她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一定又会对她进行机会教育。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东方晔心里也正在纳闷着,皇上和太后翻脸到底是借着他们的由头,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维护他和流云,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他从来都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晔,我们这算不算得罪太后了?”虽然是这样问,但是语气里却是没有半点担心。 “应该算吧。”这对夫妻,还真是半点忧患意识都无,少夫人懵懂,小侯爷不放在心上,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只怕是要无奈至极了的。 “对你会有影响么?”这一点她倒是担心的,东方晔从前是皇帝身边的影子,如今走到了台前,她担心因为杨太后的事让他在朝廷里被人刁难。 不过,她显然是太小看东方晔了,就连皇上在他身上都未曾讨到过什么便宜,又何况是太后了,杨家虽然风光,权势如日中天,但是明眼人却能看出杨家的外强中干,这样拔苗助长而来的名声,看似倒戈相向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实际上不过是些心xing不定的墙头草,趋炎附势,谁得势就往哪儿跑,朝廷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杨家若是能看清局势,不贪得无厌,便能躲过这场泡沫堆积起来的权势,若是看不清楚恐怕就只能淹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了。 毕竟有时候,灾难和幸运,不过一线之隔而已。 “瑾涵?”流云顺着马车的窗纱看出去,远远地竟然看到瑾涵的身影,她对面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她可是熟悉得很,严若晴,她立刻对车夫说道,“掉头,去后面的酒楼。”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依稀看到严若晴对着瑾涵说着什么话,瑾涵看起来很气愤,面色难看地伸手甩了严若晴一个耳光,而严若晴身边的男子却只是双手环胸,眼中流露出一股兴趣。 东方晔拉住了流云,流云疑惑地转头看向东方晔,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拉住了自己,她妹妹和人起了冲突,她怎么能袖手旁观,然后东方晔淡定地说道,“看下去。”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瑾涵居然主动上前勾住一旁男子的手,身子亲密地依向他,示威似的朝着严若晴看去,然后便拉着男子离去,严若晴立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那个男子是谁?”相较于自家妹妹的举动,流云更在意的是那个让瑾涵这么反常的人是谁。 “季家二少,严绿意的未婚夫。”东方晔眼底闪过笑意,这丫头的焦点总是与常人不同。 流云皱眉,照理说瑾涵从来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她打小胆子小,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近,尤其是男人,她更是极少靠近,这会让竟然会主动靠近季二少,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得紧。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东方晔才扶着流云下了马车,他揽着她的腰,闪身进了一个小胡同,胡同另一头则能到达他们刚才转入的另一个胡同,他当然不会带着她和瑾涵迎面而上,反而是揽着她轻点足下,跃上了屋顶,快走几步便看到了停在前面胡同里的两个人。 “季二少,请你放尊重一点。”瑾涵的声音比从前多了几分冰冷,只见她一步推开季尹修的怀抱,防备地打量着他,然后说道,“我对你可没兴趣。” “可是刚才,瑾涵妹妹对我可是投怀送抱了的。”季家二少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人,见她一脸戒心的模样倒是让他啧啧称奇,京城里还没有哪家姑娘对他这个季家二少如此防备的,如是说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招数他倒是还愿意相信一些。 “刚才是因为严若晴太过分,我不过是为了气气她罢了。”瑾涵小心翼翼地又退后一步,和他划出安全的距离,复又说道,“绿意姐姐病了好几天了,你都没去看她,算什么未婚夫。” 听着她气呼呼的语气,季二少止不住地想笑,这丫头看似内向腼腆,实际上却是一只有爪子的小猫,他喜欢时不时地逗逗她,就像刚才要不是他煽动严若晴,这丫头又怎么会脑子一热就对他投怀送抱了的。 “你要是陪我一起去,我就去看她。”季尹修手里的折扇一合,指了指瑾涵,旋即又说,“我听说你姐姐来京城找到你了,你怎么还在街上乱跑?” 瑾涵冷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 季二少眼底闪过异光,倒是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到底要不要一起去严府?” 她倒是想去看看绿意的,但是若是和季二少一起去,倒时候被季若晴搬弄是非,她可就跳进黄河头洗不清了的,她可不想让绿意误会。 待她回过神,已经被一道阴影笼罩,季尹修将她压在了墙上,扣住她挣扎的双手,整个身体将她压得动弹不得,连呼吸都不能重一些。 “其实,本公子也不是非娶严绿意不可的。”风流多情的季二少,调戏起女子来可是一套一套的,他覆在她的耳边,声音极轻,滚烫的气息触及她的耳垂,让她迅速地脸红起来。 “你放开我。”声音却是微弱得几不可见,瑾涵哪里碰上过这样无赖的人,这时候她只恨自己软弱无力,否则便能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推到地上去了。 “答应我,我就放开你。”季二少呵呵一笑,摆明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察觉到他的唇微微地往她的脸颊上移动,瑾涵连忙惊叫道:“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一起去……” 某人得逞,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眼底又闪过一道异光,而瑾涵却没有发现。 第三百九十九章 娶妻纳妾 这边瑾涵被调戏了,上头流云可是真的怒了,她这个纯情单纯的妹妹哪里能被这只大野狼给刁走了,这个季二少摆明了就是个花心大少,她是绝对不会让妹妹跟这种男人的。 当然,有时候美好的愿望总是和现实相反,不过这个时候流云还没有发现这个严肃的问题。 他们两人是跟在瑾涵和季尹修之后才去的严府,刚刚回府的严大人连官服都来不及脱就立刻来大门口迎接东方晔,看来这个新上任的内阁学士虽然只是个虚职,却也是有着十足的威慑力的。 “小侯爷,少夫人,里面请。”严大人微微躬身,态度十分恭敬,一边使了个眼色给立在一边的严夫人,一边将他们迎入了府里。 “严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特意来感谢严大人之前收留了瑾涵,这些都是小意思,不成敬意。”东方晔说完,身后的一干小厮就将谢礼奉上,都是些摆得上台面的好东西,严大人在心里思索,看来这个小侯爷还真是来道谢的。 “大小姐的身子怎么样了?”流云还是更关心严绿意的身体,毕竟这是瑾涵拜托的事,她妹妹极少拜托她什么事,所以她总是要尽力完成的。 “绿意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严夫人缓缓说道,“刚才季二少还和瑾涵小姐一起过来看绿意了的,这会儿估计还没走呢。” 流云倒是有心认识一下这个戏弄她妹妹的季家二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东方晔和严大人在前厅谈事,严夫人则带着流云去了后院,到了严绿意的院子里。 他们在门外,正听到季尹修戏谑的话语,说道‘你嫁给我的时候要么顺便带着这丫头一起嫁过来吧?’,流云唇瓣浮起讥笑,还真是个风流少爷,这正妻还没娶,就先想着小妾了,她沐流云的妹妹可不做侍妾。 流云始终记得,瑾涵离开沐府的时候冷笑着说过‘我娘苦恋了一辈子的男人,却总是让她等待,这样的人生太辛苦了,我绝不要成为像我娘这样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倾尽一切,到头来却只是一个矮人一截的侍妾’。 “二表哥倒是好雅兴,这娶妻纳妾赶上一起了?”流云一边推门,一边如是说道。 听到流云的声音,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惊讶,季尹修眼中划过一抹精明,不动声色地望着流云:“不知道在下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这么漂亮的表妹?” “算起来我娘季梦娴也算是季家嫡系所出,叫你一声二表哥应该也不算是辱没了你吧?”流云唇边泛着淡笑,笑意不达眼底,却也不显得虚伪,大宅门里的人总是有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原来是梦娴姑姑的女儿,那你该是流云表妹了吧?”季尹修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知道了流云是谁,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流云面露诧异,显然对季尹修能知道自己是谁有些惊讶,不过她还是温温一笑:“没想到二表哥对我三妹有了心思,只是可惜我三妹不做人侍妾。” 如此开门见山的话语,连严绿意都有些惊讶,豪门世家里哪有流云这样直白的人,别说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丫头,纵然是个妇人也不会这么挑明了这样说话。 瑾涵勾唇一笑,没想到长姐竟是真的懂她的心思,她确实没想过为人侍妾,她不求高攀,也不求嫁给达官贵人,她只想找一个能一心待她的男子,所以她其实很羡慕长姐,找到了小侯爷这样的男子,不说未来如何,至少小侯爷宠妻的美名连京城里的人都是知道的,这样便够了。 “原来你的姐姐就是我流云表妹,弄了半天竟然是一家人。”季尹修看似风流闹腾,骨子里却有着季家人的精明,这么一绕就已经将瑾涵绕到了自家人的范围里来。 然而他这样的自来熟,却是让瑾涵和流云都不太喜欢的。 “二表哥,我三妹可是和季家没半点关系,二表哥还是不要胡乱攀了亲戚的好,不然到时候外祖母知道了可是要不高兴的。”流云挑眉,如是说道。 季家的老夫人可是个厉害角色,季家能至今仍维持着风光,当年可少不了她的功劳,只是后来季梦娴的离开让她倍受打击,毕竟她娘是老夫人最器重的女儿。 见季尹修不说话了,流云才将视线转到了严绿意的身上,面色红润的她果然比苍白的时候好看多了,她朝着严绿意说道:“身子好些了么?” “多亏了少夫人送来的那些灵丹妙药。”严绿意淡笑,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连流云都沉醉其中。 “和我妹妹相比,那些多不算什么。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说到这里,也算是许了她一个承诺,“欠你一个人情。” 严绿意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流云真的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倒是有些局促地摆手:“少夫人言重了。” 她并不知道瑾涵的身份,只是因为投缘,又觉得她可怜,才会将她带回严府,她从小就不受重视,又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一个瑾涵这样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自然是想尽办法为她周全,并不是为了图流云的感激。 她越是这样,流云越是欣赏她,这样淡泊的xing子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流云想了想,看了季尹修一眼然后说道:“要不然这样好了,日后你和二表哥成亲时,我和小侯爷送你们一份大礼,恭祝你们新婚之喜。” 她这么一说,严绿意倒是红了脸,季尹修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流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是伤脑筋,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和严家悔婚,改娶你妹妹呢。”季尹修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似笑非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严绿意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瑾涵却是虎着脸怒瞪季尹修,流云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尹修,三人诡异的神色让屋子里的气氛越发古怪。 最后,一道明亮的大笑横空插入,带着戏虐的笑意:“季尹修,你们家老夫人可是最讨厌男人朝三暮四的了,你小心回去被她拔掉一层皮。”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一道银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瑾涵的瞳仁一下子睁大,藏在袖中的拳头狠狠地握紧,像是压抑了什么情绪似的垂下了头,立在她身边的流云微微蹙眉,不禁思索起来,这个男子是谁,为什么瑾涵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四百章 露水情缘 眼前的男子很特别,有一种别样的飘逸闲适,一身华丽的贡品柔缎,挽着冠发,微微仰着头,背抵在门外的柱子上,浓密的眉头上扬,露出坏坏的笑容,俊美的五官下有一双透着几分精明的眸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坏坏的贵气。 “三皇子?”季尹修皱眉,显然对于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并不满意,谁都知道京城有两位赫赫有名的风流公子,一位是季家二少,另一位便是三皇子殿下,皆是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 “三皇子圣安。”众人纷纷朝他作辑请安,这位皇子的目光却是直勾勾地望着瑾涵,似笑非笑:“季二少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喜欢这样的清粥小菜了?” 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瑾涵忍不住偷偷抬眼瞪他,见他笑容越发邪邪的,她只好恨恨地别开眼,这家伙就是这么讨人嫌,只是让她惊讶的是他竟然真的皇子,原本她还以为他是个富家子弟,没想到还倒是低看他了。 “怎么,三皇子又看上在下看上的女人了?”京城两位公子争女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当然别人不知道他们也不过是好玩而已,谁都没真的把心思放到那些个女儿身上,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始终没有出现能真正让他们动心思的女人而已。 “那也得看季二少让不让了。”三皇子齐修彦勾唇一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还真的把他的话当真了似的。 齐修彦向来不羁,做事不按牌理出牌,连皇帝都常常被他惹恼,足以可见这位皇子在皇室中是属于多么与众不同了,不过闹腾归闹腾,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宠爱的,毕竟几个皇子里也就只有这么个没规没矩的皇子不理会他这个父皇摆出的架子,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没心没肺的,还是心思太过透彻。 “三皇子怎么会忽然过来了?”严夫人好不容易找到个空挡,cha了一句话进来。 “我是过找阿晔的,他和严大人在聊朝廷的事,我没什么兴趣就胡乱晃晃,听说季二少也在就过来看看。”能理直气壮地说对朝廷上的事没兴趣,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三皇子殿下了。 若说资质,几位皇子里也只有三皇子有几分帝王之相,只可惜他从小顽劣,不爱念书,和其他几个用功学习兵道谋术的皇子相比,实在是个不受教的皇子。教过他的太傅,皆只有无奈投降,再后来皇上也懒得管他,随便他闹腾也就是了。 “这位应该就是阿晔的夫人了吧?倒是听说了不少你的事,一直都想见一见本尊,今日一见,果然比现象中更美。”齐修彦是个很奇怪的人,因为率xing开朗的关系,当他在称赞流云的时候便是没有丝毫流气,反而让人感觉到他的真诚。 “对三皇子也是久仰大名。”流云笑了笑,这倒不是胡说,东方晔偶尔也会提起朝廷的事,虽然流云兴趣不大,但是当成听八卦总也是无所谓的,自然知道一些关于宫里几位皇子的事,对于这位三皇子闹腾的功力着实是敬佩的。 照理说在宫里长大的皇子,更应该懂得权力地位的重要性,应该努力地将权柄把握在自己手里,像齐修彦这样讲权力往外推的人,实在是不多见,原本旁人以为他不过是故作姿态,后来才发现这家伙是真的无心朝政,瞧着他平日里上朝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谁能想得到他落到美人堆里的神采奕奕。 同流云闲聊了两句,话题又转回了瑾涵的身上,只见齐修宇笑意浅浅地看向季二少,淡然道:“听说季家已经在筹备和严府的婚事了,季二少还有时间在这里闹腾着换新娘的事,倒还真是有心思。” 不遗余力地打击,向来都是齐修彦的拿手好戏,尤其是这个从小到大都都要和他一争长短的季家二少,他更是半点情面都不给。 “哼,本少爷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季家二少愤愤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接着齐修彦淡笑着对流云说道:“不知道方不方便将瑾涵借给我说几句话?” 话语倒是询问的内容,但是口吻却没有半分商量,拉着瑾涵便往外走去,看出这个三皇子似乎没有什么而已,流云目送他们离开,倒是没有阻拦。 事实证明,瑾涵和三皇子确实是认识的,并且关系还不简单。 “我不是让你在客栈里等我么,你怎么先走了?”脱下面具的齐修彦,没了先前的斯文和坏笑,反而像个没吃到糖的少年,满脸的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留在那里?”瑾涵奇怪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不耐。 见她神情有几分不耐烦,齐修彦当下就不高兴了起来,咕哝道:“你把我浑身上下都看光了,还把我给睡了,你不对我负责就要走,是什么意思?” “……”瑾涵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听听这人说的话,什么叫做把他看光了,还把他给睡了?好吧,她承认,当时确实事出突然,两人皆是被人下了迷药,意乱情迷的,也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但是她这个女儿家的都没叫嚷着要他负责,他居然还有脸反过来对她说要她负责? “你长姐就在里面,要么我们去找她来评评理?你说你堂堂一个沐府三小姐,毁了本皇子的清白就这么一走了之,你这样对吗?”齐修彦已经彻底打破了瑾涵对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的印象,这家伙现在就像个市井无赖,死缠烂打地要她负责。 “你……你堂堂一个皇子,什么女人没有,何必非缠着我不可?再说,那日不过是……就当做一夜露水情缘好了,你何必这么耿耿于怀?”瑾涵并不是这么豁的出去的人,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她再懊恼后悔也没办法了,说起来两人也是阴差阳错地被人设计,其实也很难说到底是谁对谁错的。 若是从前还在沐府的时候,没了贞洁的她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但是如今离开了临阳城到了外面的世界,她才发现从前所看到的真的太少了,眼界实在是太狭隘了,连带着对于许多事也都看得淡了。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齐修彦摆出一副无赖的调调,反正他就是缠上瑾涵了,好不容易让他又碰上了她,想再甩开他?做梦。 第四百零一章 要她负责 当初离开临阳城的瑾涵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只好四处走走,谁知道住进客栈以后就稀里糊涂地就被人下了药,同时住进这家客栈的还有齐梓彦,要是换做平时精明的他绝对不会被人下药,但是偏偏那天他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了就没了防备,结果两人被丢在一个房间里,擦枪走火,一夜缠绵。 然而最乌龙的是,其实整件事都是某位大小姐不肯成亲而闹出来的事,想要对未婚夫捉奸在床然后让两家退婚,谁知道竟然害错了人下错了药,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找来的人混进客栈化装成店小二下药,竟然下到了两个不认识的人身上去了。 一夜缠绵之后,瑾涵满身酸痛地醒来,齐梓彦羞愧万分,叮嘱了瑾涵在客栈不要离开,他先去处理那位大小姐害错人的事,谁知道他那边还没处理完,这边瑾涵就已经偷偷地离开了,瑾涵不过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初经人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所以只好偷偷地溜了。 两个就这么只有yi夜情缘的人就分道扬镳,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错过了,再后来便是发生了瑾涵被严绿意救下带回严府的事了,当然她也没想过要重新回到客栈去找当时的人对她负责,毕竟他们两人都算是受害者,她也只好吞下这件倒霉事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瑾涵从没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对她情同姐妹的严绿意都不知道,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严府再遇这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只是让她更想远离他,偏偏这个人竟然像个无赖似的纠缠她,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考虑好了没,要不要对我负责?”齐梓彦挑眉,笑容满面地问她。 “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谁不知道三皇子风流满天下,你……你都不知道摧残过多少女子了,还好意思叫我负责,你……你简直不要脸。”瑾涵红着脸,咬牙切齿地瞪他。 要是不知道他是谁倒也算了,如今知道他是风流倜傥的三皇子,她会理他才怪。 只是,她实在太低估齐梓彦了,这家伙的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这会儿竟是沾沾自喜地说道:“原来你是吃醋啊?那没关系啊,我答应你以后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距离,行不行?” 他的态度,实在是让瑾涵招架不住,她离家半年,虽然xing子外放了许多,但是相较于齐梓彦还是差了许多,这两人的段数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差距太大。 “我不认识你,你给我走开。”末了,瑾涵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赶他走。 谁料,齐梓彦竟然苦哈哈地欺身而上,抓着她的手说道:“你看我都被你睡了,你怎么人心把我就这么丢下?” 瑾涵再好的脾气也被他磨光了,她这会儿只想把他掐死,这家伙实在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瑾涵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了。 “以身相许呗。”齐梓彦回答得简单明了,十分具有力度,一点都不含糊。 却是让瑾涵愣在了当场,彻头彻尾地傻住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瑾涵只觉得满头的乌鸦飞过,这个三皇子也太爱开玩笑了吧? “三皇子若是想开玩笑,门外有大把大把的女人等着你去找他们,请你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磨光了最后一点耐心的瑾涵终于硬起了口吻,她握紧了拳头,故作冷漠。 “可是我就对你有兴趣怎么办?”齐梓彦挑眉,说这样煽情的话极是自然,没有半分犹疑。 “可是我对你没兴趣。”瑾涵的回答也是斩钉截铁。 别说他是堂堂皇子殿下,就算他只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她也没什么兴趣,她好不容易逃离了沐府,又怎么可能再重新回到那样的地方去,整日勾心斗角、机关算尽的日子,实在是让她厌恶至极。 “所以你是不要我么?”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极是委屈地瞅着瑾涵,仿佛他是一条被她抛弃的小狗似的。 “……”瑾涵是真的无奈了,堂堂皇子之尊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地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那你证明给我看。”齐梓彦提议。 “怎么证明?”瑾涵皱眉,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算计。 不待她说完,一抹阴影就遮住了她整个人,将她压在了黝黑的墙壁间,她那双琉璃似的瞳仁猛地睁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便挣扎起来,但是她对面那人的反应更快,一下子就抓住了她两只乱动的手,扣紧了她的腰肢,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 那日两人都是被下了药的,所以并不算清醒,但是这时候的他们却是异常清醒的,瑾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侵占了她的呼吸,男人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住,她的反抗似乎是以软击石,而最让她羞耻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厌恶他的吻,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喜欢。 齐梓彦微闭着眼,层层深入地探取她的香甜,果然是他记忆里的味道,甜美迷人,让他沉醉不已。 风流倜傥的三皇子身边从来都是不缺女人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挑食,相反他对女人的要求极高,既要乖巧可人又要聪明体贴,他从没遇到过像瑾涵这样迷糊的丫头,明明痛得要命却死死地咬着唇不肯松口,明明害怕得不得了却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清晨两人清醒时候的情景,瑾涵那张清秀的脸上在一瞬间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却又迅速地恢复平静,他尚未开口说话,她就已经一副要同他保持距离的样子,明明她才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个人,她却偏偏公平地说他们两人都是受害者,所以没有谁需要为谁负责。 从小打到,对他殷勤讨好的不乏少数,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个个都想爬上他的床想要一个名分,只有这么个迷糊的傻丫头,被人占了便宜,还傻傻地把对方也当成受害者,让他起了从未有过的保护欲。 “怎么办,你的身体好像没有忘记我哎。”某只腹黑的饿狼,望着被自己吻地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笑地一脸无辜。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 第四百零二章 所谓心悸 齐修彦,翎国三皇子,母妃是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官员的女儿,在他十二岁那年便自请出宫,为翎国祈福,去了南边的寺庙,再也没有回宫,即使是亲生儿子弱冠大礼都未曾回宫出席,宫里人都说三皇子的母妃是犯了大错才会出宫清修,皇上看在三皇子年幼的份上才没有将她问罪。 若是三皇子年纪再小一些,或许皇上会为他再寻一个母妃,然而他的年纪早就到了能明白出宫清修的意义,皇上认为再让其他宫妃抚养他对他并无益处,甚至还会引起他的反感,便让他独自住在一处宫殿。 打从十二岁起,三皇子齐修彦便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没有母妃,看似颇得皇上宠爱,却又偏偏xing子顽劣,常常把太傅闹得火冒三丈,却又狠不下心责罚,毕竟这个少年偶尔流露出的睿智实在是让太傅扼腕叹息,若他母妃未过世,他或许将会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毕竟皇上选储并非以长为先,而是有能者居之。 再说这位三皇子,长大以后凭着洞察人心的观察力和甜死人不偿命的功夫,把整个皇宫从上到下的女子都哄得服服帖帖,再后来不少京城世家的名门闺秀都对他倾心,谁知道这个三皇子却是抱着不肯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的借口,迟迟不愿娶妻纳妾,连皇上对他都无可奈何。 要说这位三皇子,确实阅女无数,只是能进得了他眼帘之人却是少之又少,他风流却不下流,他怜香惜玉,又享受美女环绕的感觉,却甚少真的玩弄女子的感情,倒是红颜知己遍天下的架势,连素来风流的东方靖和季家二少爷只能甘拜下风,但是偏偏他这副坏坏的xing子就是有人喜欢,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可以从宫门口排到京城城门口。 但是通常,都是女子对他死缠烂打,倒是未曾见到他对谁死死纠缠的。 而瑾涵,是第一个,当然这些,这位沐家的三小姐,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气急派坏的瑾涵,拧着一双柳眉,越发怒气冲冲起来。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齐修彦,还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她这个小女子都没那么在意了,他这个大男人反而衣服拿得起放不下的样子。 “要不然,你嫁给我得了。”齐修彦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伸手揉揉瑾涵的额头,见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他竟然越发高兴了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小丫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那么喜欢逗她,尤其是让她这么个乖巧内向的小丫头气得直抡拳,他心里边有说不出的愉悦。 “我又不是傻子。”瑾涵难得这么犀利,不过这绝对是她的心声,她虽然被夏氏保护得极好,但是该知道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嫁给齐修彦绝对是为自己找麻烦,这种傻事她才不会做。 然而她的回答却让齐修彦沉了脸,只见他闷闷道:“怎么,嫁给我有那么糟糕么?” “当然,我好不容易才从沐府逃出来,怎么可能再去比沐府还要沉闷的皇宫,再说皇宫里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一定更厉害……”说到这里,她猛地住嘴,警觉地四周张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被人听到她这么编排皇宫,便真是死路一条了。 齐修彦好笑地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他很想问一问她,她到底在松什么气,难道他这么个三皇子不是人么,还是她笃定她不会去告她一桩? “你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要怎么封住我的嘴?要不然我就把你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告诉我父皇,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对皇宫大不敬,到时候不止连累你长姐,也许还会连累你姐夫。”齐修彦满意地看到她面色一白,看来她还是十分聪明的人,那就不需要他再多阐述什么了。 瑾涵咬唇:“我不过是一介商女,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三皇子,她都没有纠缠着他,他到底在便妞什么?难道说他希望她像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那样对他纠缠不休,才能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心理么? “想要封住我的嘴很简单,你亲我一下,我就当你刚才的话没有听到,否则……”他的话还没说完,瑾涵便握紧拳头,猛地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只不过由于动作太大,额头先直直地撞了上去,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被她脑门撞上的齐修彦其实更痛,不过见她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他还是果断地先安慰她:“怎么样,痛不痛,你怎么这么笨,叫你亲个人都不会,还一头撞上来,你以为自己练的是铁头功啊?” 原本无比委屈的瑾涵,被他这么一念,竟是心头微微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齐修彦见状,自然是不敢再念她了,只好将她抱到怀里,轻轻地揉着她的额头,用从未有过的声音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是我的错,不该逗你,让你撞疼了。” 他这么一说,瑾涵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还真是落了下来。 哭,是因为有人哄,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怎么我越说越哭了?我不就是和你开开玩笑么,你别哭啊……”齐修彦从前从没害怕过女人哭,偏偏这丫头哭起来的样子就是让他怜惜得不得了,红红的脸蛋嗅着鼻子的样子,让他心底一阵悸动。 瑾涵素来是胆小内向的,但是她却不经常流泪,她娘总是说很多时候眼泪是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自己越发卑微,所以她很少哭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齐修彦的安慰让她有一种仿佛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将心底的委屈发泄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来,怔怔地望着他看了半晌,齐修彦被她看得尴尬不已,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流血了……”瑾涵憋了半天,终于将她发怔的原因说了出来。 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煽情话的齐修彦,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还真是高估了她了。 第四百零三章 自寻死路 那边闹腾着的两个人,完全没有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转角处两个人的眼中,他们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那个三皇子什么来头?”小语皱着眉头,询问刚刚过来找她的东方晔,要不是那家伙拉着她,她早就跑出去了,她可不会管对方是什么皇子的,虽然他们的话听不太清楚,但是齐梓彦对瑾涵动手动脚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怎么能容许他这么占瑾涵便宜。 “你先别恼我,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东方晔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顺气,这丫头其实很感情用事,一旦触及她的逆鳞,立马炸毛。 “三皇子和瑾涵什么时候认识的?”流云细细地思索起来,想来应该是这段瑾涵离开的日子认识的,可是瑾涵对他并不友好,以她的xing子很少会对人有那么大的反应,除非两人有什么过节。 东方晔眉头紧蹙,思索着该不该对她和盘托出,这丫头向来护短,要是知道是他把瑾涵的消息透露给齐梓彦,那家伙才会找到这里来,今晚恐怕就不会让他进屋了,想到这里,他果断地选择自己的福利,绝对不能为了齐梓彦把老婆给得罪了。 “三皇子……算是皇室的异类吧。”东方晔还是默默地选择了为他说好话,毕竟皇室里没几个人能让他看得上眼的,而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三皇子却是最让他欣赏的,在宫里长大却生了一副剔透心思的人,往往是最不容易的。 皇宫是皇权的集中点,在这里的任何一点权力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出生在宫里的人,从小就会明白权力的好用之处,越是长大越会希望得到更多的权力,对权力的贪婪让他们渐渐失去自我,变得不像自己。 之所以说齐梓彦是个异类,便是因为他明明该是比任何人都懂得有权有势的好处,偏偏就是不把权力放在眼里,他并不是淡泊名利,而是真的没有将权力地位放在心上,这样纯粹而简单的人,对东方晔来说是很特别的。 听东方晔说了一些关于齐梓彦的事,流云不得不说,她也是欣赏他的,出身高贵的人是最容易变成高高在上的傲慢之人,但是这个齐梓彦虽然张扬闹腾,倒也不是个趾高气扬的人,这一点让流云很是喜欢。 但是,欣赏他是一回事,占她妹妹便宜又是另一回事。 “瑾涵向来单纯,可不是三皇子那样的人可以沾染的。”流云从来对那些个皇室中人没什么好感,总觉得皇室中人该是冷酷无情,纳妾无数,总之她一点都不希望瑾涵和皇室中人牵扯些关系。 “云儿……”东方晔难得见她脾气那么大,不由得将她圈在怀里小声安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们不可能代替别人去做决定。当初,你费尽心机和你爹谈判让你自己选择夫婿,如今又为何要为你妹妹做决定呢?她已经及笄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她可以为自己的未来作决定了。” 东方晔的声音不响,但是话却很重,至少对流云来说是一个警醒,让她恍然地呐呐无言。 是了,她当初便是想要作自己的主,如今又怎么会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自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是最好的,至少是对瑾涵最好的,可是除了她自己,又有谁能真正作决定呢?毕竟往后的人生,是她自己的。 “可是,要是三皇子用强的……”虽然已经被他说动了,但是流云还是很担心,瑾涵心思单纯,这个三皇子一看就是情场高手,到时候哄得瑾涵意乱情迷的,到时候再对她始乱终弃,她的妹妹要找谁去哭诉? “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了……”东方晔顺口咕哝一句,手下被人握紧,他才惊觉自己居然说溜了嘴,尴尬地看着流云讪笑。 要是平时,流云必然会嘲笑东方晔也有这种时候,但是现在她却没有这份心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东方晔刚才的那句话,什么叫做早有了肌肤之亲?她妹妹才十五岁,是个刚刚及笄的丫头,那个该死的三皇子到底对她妹妹做了什么? 一看流云一脸乌云密布,东方晔立刻扣紧她,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听得她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后来回过神来了还是依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这样的事……”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觉得这世间狗血的事也太多了,怎么会又这样巧合的事? 可是,东方晔是不会骗她的,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么代表这件事是真的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瑾涵如今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相较于瑾涵**这件事,更让流云头疼的是她的**对象,这么个风流多情的男子,又是个皇子,瑾涵难道真的只能嫁给他么? “云儿,你妹妹可比你看得开。”刚才齐梓彦和瑾涵在那儿拉拉扯扯,流云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东方晔却是凭着内力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亲耳听到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齐梓彦那家伙会对瑾涵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实在是太有辱他三皇子的名头了,谁不知道倾慕三皇子的女人能从宫门口排到京城城门口了。 “瑾涵……”流云皱眉,虽然说她和三皇子之间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她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嫁给齐梓彦这样的人,恐怕下辈子就要在不停地争宠中度过了,瑾涵这样软弱的xing子,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生活? 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东方晔终于忍不住莞尔一笑,抚平她的眉头,低声笑道:“相信我,现在修彦那家伙一定比你更头疼,照我看你妹妹可比你难哄多了。” 若是单纯地认为瑾涵是个软弱的人,那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她只是因为被夏氏保护得极好,看到的污秽太少,但是该懂该明白的事她还是都清楚的,该坚持的时候她比谁都懂得坚持,至少在嫁给齐梓彦这件事上,她和流云的观点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嫁给齐梓彦,绝对是自寻死路。 第四百零四章 遭人鄙视 其实京城给流云的感觉并不好,在临阳的时候,同她有关系的就只有沐府和侯府,她只需要关心这两家的事就好,不像如今到了京城,看似是个没有根的人,但是偏偏有许多事都同她息息相关。 越来越多的不安压抑在她心头,让她越地不舒服起来。 当然这些她并没有告诉东方晔,她知道他很辛苦,每日奔波忙碌,脸色也越来越差,她有时候很想问一问他这样辛苦到底值不值得,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他一定不会回答她,而是但笑不语地望着她,直到她明白他眼底的意思。 有些人就是这样,执着于一些事,即使前路荆棘,他也能挥动长剑披荆斩棘,不管是当初的影子也好,还是如今的内阁学士也罢,对东方晔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想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如此而已。 “别愁眉苦脸的了,以后女儿出生了也是这么一副愁苦的样子怎么办?”东方晔怜爱地刮了刮流云挺翘的鼻子,见她不悦,立刻赔笑,“好啦,我们家云儿花容月貌,日后女儿必然也是沉鱼落雁的。” 见他这般见风转舵,流云立刻被他逗笑了,这实在不能怪她,无论是谁看到向来沉冷的小侯爷摆出这么一副狗腿的样子,应该都会立马被逗笑的吧? 东方晔哪里管她这些小心思,天大地大都没他的小娇妻重要,更何况这会儿她可是怀了孩子的,陆明早早地就交代了说流云的心思太重,不利于安胎,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让她轻松开心。 “晔,我们什么时候回临阳?”两人走在街上,流云随口问道。 “怎么,想回去了?”东方晔暗忖,流云很少离开临阳城,这次确实是离开得久了,若是想家里倒也是很正常,只不过这会儿京城里还有些事没做完,怕是一时半刻回不去。 见东方晔沉着脸像是在思考什么,流云立刻解释:“我不是想回去,就是随便问问罢了,对了,府里的人知道我在京城么?” 东方晔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侯爷没事之后立刻飞鸽传书回去通报消息,再加上杨馨又被召回京城,联姻的事也没了下文,凌氏也是个聪明人,大抵也是猜到了其中的猫腻,不过她到是没想到流云竟然没有死,还溜了出去,去了京城。 “也不知道菱婉怎么样了,她和东方靖一起离开之后就没消息了。”流云就只有这么几个朋友,每一个对她来说都是极重要的。 说到朋友,她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这次入宫没见到矜陶公主,连皇上设的接风宴都没有见到她,照理说她是皇上宠爱的公主,这样的宴会理应出席才是。 “靖之前给过我消息,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这几日会来一趟京城,正好我们都在,可以顺便同皇上提一提赐婚的事。”东方晔也是忽然想起来东方靖的人前几天送了一封信过来,让他派些人给他送一些东西,只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他就给忘记了。 流云点点头,没事就好,毕竟当初撮合菱婉和东方靖,她也是出了力了,她倒是真的希望他们两人可以走到一起,不是一厢情愿更不是因为爹娘的bi婚,而是真正的因为喜欢而成亲。 “流云表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有人在叫她,流云和东方晔同时回头,只看到一抹藏青色的人影在酒楼二楼晃悠,流云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个半路认亲戚的季家表哥,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说他戏弄瑾涵,单单说这样一个流气的男子就得不到她的欣赏,她向来都喜欢真正做事的男人,像他这样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喜欢不起来。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她总觉得这个季二少打量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和算计,这样的目光她很熟悉,在沐府的时候兰惜和林氏就经常用这样看似热情真诚的目光望着她,天知道那时候正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把她给除掉。 “二表哥。”流云原本打个招呼就要走,然而她身侧的东方晔却朝她笑了笑,然后便牵着她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东方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两人之间的默契倒是让她微微挑了挑眉,随着夫君往酒楼里走去,既然东方晔有心,那她便舍命陪君子好了,看看东方晔想做什么。 两人走到了二楼,季尹修和几个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少爷们坐在一起,他见两人走上来,便让小二多拿添两个凳子过来。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流云表妹,那是她夫君,也是最近京城的风云人物,东方家的大公子,如今可是内阁学士。”季尹修说完,同桌的几个年轻人便笑了起来,眉宇间竟是透着几分不屑。 谁不知道最近京城里生的事,如今杨家和东方家顺利上位的事更是人尽皆知,当然东方家的大公子亦是议论的对象之一。 这位大公子一直都是以传奇人物的方式存在于京城里,很少人见过,却有许多人崇拜,天纵奇才本就不多,病入膏肓的天纵奇才更是绝无仅有,东方晔之所以出名除了皇帝称他为经世之才以外也有部分原因是他的身体,病秧子的身子总是让人啧啧惋惜,自然也让他的传奇色彩又多增添了一分。 然而如今这个谪仙似的人物出现在了京城里,参与了这场平定安王的戏码,明眼人看到的是皇帝对东方家的器重和对东方晔的信任,而普通人看到的却是病入膏肓的东方大公子明明半只脚都要伸进棺材了,还要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横cha一脚。 尤其是在这些个京城公子哥儿们的心里,东方晔这个病秧子压根就是个靠着家族势力,想要在临死之前再讨个闲职的不入流的货色罢了,所谓烂泥扶不上墙,这位大公子只怕也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因而看到这个成为他们茶余饭后谈资的小侯爷出现在面前,自然是止不住的鄙视了。 流云极不喜欢这些人看东方晔的眼神,她眼里的东方晔完美得人神共愤,然而这些人竟然用这样鄙弃的目光看她的男人,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才能平复起伏的情绪。 然而,东方晔却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朝他看过去,他却扬起一抹笑容,淡然沉静,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她也跟着释然了,又何必和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般见识,她的男人,在东方晔为百姓奔波的时候,这些个少爷们还在奶娘的怀里撒娇呢,不过就是些被保护得太好的富家子弟罢了。 “季二少,没想到你藏了个这么漂亮的表妹,怎么不早些介绍给本少爷,反而便宜别人呢。”说话间,那人的手已经伸向了流云的脸颊。 作者题外话:亲们最近都木有给小夕留言说,求各种留言支持哟,虽然小夕有点懒,但是亲们不要嫌弃伦家嘛,还是要给伦家留言的嘛。。。5e__5e 第四百零五章 流云撒泼 ‘啪’地一声,流云冷笑着拍开伸向她的那只手,力气不大,但是她的指甲却是锐利的,那人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两道印痕,异常明显。 “你敢打我?”那少爷立刻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人也跟着站起来。 东方晔倒是好整以暇地立在流云身边,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反而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流云只是掩着嘴轻笑:“你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我打你?就你这副人高马大的样子,你出去问问看,谁相信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打得了你?”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东方晔深刻地认识到流云一定是近朱者赤的典型代表,因为这丫头如今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与日俱增,他默默想自己的影响力果然是巨大的。 “你……”那人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语塞,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流云素来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在侯府她刻意装乖,在东方晔面前也是暴露本xing地撒娇卖萌,但是在外人面前她可是只有一种精明冷静的面目,谁都别想从她身上捞到便宜。 “你什么你,在我二表哥面前也敢对我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流云一番抢白,连带着将冷眼旁观的季尹修也带了进来,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季二少还好意思作壁上观么? 果然如她所料,季尹修淡笑着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我表妹从小被宠坏了,你们这些都是做哥哥的怎么能和她一般见识了。” 他这么说也不知道是贬是褒,别人没在意,流云却是不乐意了,只见她眉眼一挑,沉声说道:“二表哥这话可就不对了,虽然说我向来没什么教养,又素来嚣张跋扈的,但是是非黑白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刚才明明是他想要出手轻薄,我才拍开他的手,难道说照二表哥的意思,我就应该傻站着任人调戏?怎么说我也是季家的嫡系外孙女,还是说如今季家已经没落了,谁家都能欺负到头上了?” 夸张做大,可是流云最会的事了,她这么一说,一桌子人都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季尹修,他大抵也是没想到流云竟然会这样说话,之前在严府见过她一面,还以为她是个乖巧懂事的xing子,没想到竟然如此泼辣。 听到她的话,东方晔眼底终于浮上了笑意,暗忖着原来这丫头对外人是这副样子,果真是嚣张跋扈,难怪临阳城的人都说沐府嫡女蛮横无理,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一场误会而已,这家伙是有些醉了,才会胡乱动手,流云妹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一回吧。”另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的人开口说话。 他这么说完,一桌子人纷纷附和,刚才挑衅的那人愤愤地道了歉,重新坐下。 “原来是喝醉了,我说怎么我二表哥还有这样不入流的朋友。”流云旋即摆摆手,重新换了一副天真的神情,像是真的相信那人说的话似的,连季尹修都皱起了眉头,有点看不明白这个表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倒是她身边那个东方晔始终没有开口,众人见这个表妹如此蛮横,自然也不敢调戏,纷纷将矛头瞄准了东方晔,尤其是刚才那个在众人面前丢脸的柳家公子更是恶狠狠地盯住东方晔。 流云心底闷笑,看来东方晔这是躺着也中枪,偏偏人家东方家的大少爷涵养功夫到家,一桌子眯着眼注视他,他也依然淡定地半低着头倒茶,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众人下一个围攻的目标似的。 “之前还听说东方大公子病入膏肓,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现在看来东方大少应该还能活一段日子了?”柳家少爷向来是口无遮拦的,刚才又被流云摆了一道,这会让自然是要拿东方晔来开刀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东方晔的身上,他的容貌实在太过精致,加上身上的气质淡漠儒雅,这样的人若是在京城必定会让京城的千金小姐们为之疯狂,只可惜他却只会让这些个唯我独尊的少爷们暗自嫉妒。 “我家夫君好得很,就不牢这位公子费心了。”不等东方晔开口,流云便反唇相讥,“倒是这位公子看起来印堂黑,近日可要当心了,夜路走多了可是要遇到鬼的,亏心事做多了尤其要当心。” 流云向来护短,尤其对方居然敢拿东方晔的身体说事,这是流云最无法容忍的事,她这会儿自然是展开百倍的攻击力反驳回去,要不是这会儿是在京城酒楼,她一定要让季风把这个人塞进麻袋里,暴打一顿。 “东方晔,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真是个小白脸。”柳少爷话还没说完,一双筷子已经废了过去,流云的手没有准头,却胜在距离近,一双精致的橡木筷子狠狠地擦过柳家少爷的额头,立刻起了红色的大包,这下子他是真的怒了。 “你做什么?”柳少爷狠狠拍下桌子,怒瞪流云,“你真以为本少爷不敢动你是不是?” 季尹修眉头深锁,他原本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观望的,知道柳三少的xing子暴躁,又自以为是,正想借着他的火爆看一看对面的沐流云和东方晔的xing子,却没想到他这个表妹的xing子居然真的这么火爆,他不由得心底闪过鄙夷,果然是商贾之女,举止粗鲁泼辣,哪里及得上京城里那些个大家闺秀。 “看不出本小姐要做什么?那我就让你清楚一点。”说话间,流云已经飞快地抄起东方晔面前的筷子,狠狠地丢向柳三少,对面的柳三少压根就没想到流云居然会这么放肆,额头破了皮,还渗出了血。 要不是素来涵养极好,东方晔还真的是要爆笑出声了,他向来是保护者的身份出现的,极少感受到被保护的感觉,如今看到这丫头对他维护的样子让他不禁想到了很多年之前,她也是这样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 原来这么多年,她真的一点都没变。 “你这个疯女人,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柳三少是真的火了,大喝一声,楼下的侍卫听到少爷的叫声,立刻冲了上来,看到自家少爷的额头又红又肿的样子,纷纷愣住了,柳三少立刻指着流云说道,“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敢对本少爷动手,还真是反了天了。” 第四百零六章 不劳费心 这个时候,立在边上充当道具的东方晔忽然开口:“倒是不知道,堂堂男子汉对一个小丫头动手,这便是京城柳三少的作风么?” “本少爷怜香惜玉那也是看人的,就这丫头这副泼妇的样子,哼,也真是难为了东方大少了。”柳三少冷笑,一句话将流云贬到了泥地。 东方晔眸色一沉,区区一个柳大人的庶子也敢对他的女人指手画脚,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在下的事,就不劳柳三少费心了。”东方晔勾唇一笑,视线扫过围着他们的侍卫们,淡淡道:“当街下令捉拿内阁大学士的夫人,倒是不知道柳少爷如今是身居什么职位,才有如此的权力,似乎……就算是柳大人在此,也是没这么权力的吧?” 这话倒是说到了重点了,柳三少面色通红,被人戳中的软肋,说不出话来。 京城里谁不知道,柳大人身居要职,然而柳家三位少爷就只有大少爷出息,同在朝廷为官,其他两位少爷皆是难登大雅之堂,尤其是这位柳家小幺更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柳夫人的宠溺更是让他无法无天,才造就了如今这副目中无人的xing子。 东方晔是朝廷命官,柳三少胆子再大也不敢当街叫嚣着动他,季尹修看着这出戏是演不下去了,便上前圆场:“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这般剑拔弩张的,柳大人在朝为官,表妹夫亦是在朝廷里办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何必闹得这么僵?不如在下做个和事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这群人里面,季家是势力最大的,自然季二少爷亦是这些人的中心人物,如今季尹修都这样说了,柳三少纵然心里再窝火也只能给他一个面子。 只不过,流云压根就没打算给他面子,只见流云冷冷一笑:“柳三少在京城有恶少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二表哥,我们也只是过来打声招呼罢了,既然招呼打完了我们就走了,至于诸位少爷么,抱歉,本夫人没兴趣认识。” 说完这些,流云便拉着东方晔下楼,忽然她又转过身扫了一眼众位少爷,淡淡道:“还有,我家夫君的事自有本夫人照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日后若是谁敢在背后议论什么,就休怪本夫人不客气。” 说完两人便下楼离开了酒楼,流云泼辣霸道的形象,让季尹修皱紧了眉头,以柳三少为的众位少爷们纷纷附和着对她议论纷纷,倒是刚才那个斯文的男子,淡淡地凝着笑,眼底闪过笑意。 走在路上的流云,心情似乎不错,哼着小曲,逗笑了一边的东方晔。 “晔,你刚才为什么会带我过去打招呼啊?”流云好奇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人让他在意了? 这丫头能忍到现在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东方晔笑了笑,回答了她的疑惑:“京城的势力分布因为安王的坍塌生了变化,那些原本就有些关联的官员更是寻找大树遮阴,这次最出挑的就是杨家和东方家,如今我爹也回京了,阿霖又原本就是皇上器重的臣子,所以会有很多人依附东方家。” “可是,你不想让人来依附么?”流云皱眉,依然不太明白东方晔的意思。 “皇上最不喜欢臣子们拉帮结派,杨大人若是看不懂这一点,日后权势滔天的一刻便是杨家遭殃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我爹远离京城,只留了一个儿子在朝廷为官的原因,我们尽忠的是皇上,只有皇上的信任才是最大的保证。”东方晔说完正事,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想有人三天两头跑来议事。” “所以你扮猪吃老虎。”流云接了他的话茬,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东方晔,老神在在地说道:“真是个腹黑的家伙。” “……”东方晔瞬间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夸他还是贬他。 无视东方晔叹气的表情,流云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希望你cha手太多朝廷的事,功高盖主或是权倾朝野,到最后要么牵连全族惨死要么就是谋反忤逆,终归没什么好下场。” 她的话,让东方晔微微一怔,没想到流云如此通透,她说的这些其实人人都知道,只是人心实在太大,贪念一起就是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如今走到明处来也只是因为有些事需要我有一个身份去办会更方便,你家夫君并不是一个追逐名利之人。”东方晔如是说道,皇上对他如此信任便是因为他没有那份心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为了翎国。 有些事是相辅相成的,因为他和东方霖一明一暗的作为,皆是为了百姓谋福,才会让皇上对东方家越器重。 “倒是你,平日里没见你这么泼辣,今日见到……”东方晔啧啧挑眉,一脸促狭。 流云娇嗔:“人家那不是为了你么,居然敢对我沐流云的男人说三道四,打破他的头已经是给季尹修面子了。” 东方晔垂轻笑,这丫头总是能让他心情愉悦。 不过说起来,确实没有什么人会如她这样地维护,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年留在府里,后来到处走动也总是隐在暗处,之后有了越来越多的势力,慕容山庄、黑骑兵,还有皇上给他的私符,他永远都是立在最前方号施令的那个人。 高处不胜寒,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疲惫觉得辛苦,只是很多东西就只能藏在心里,不为人道。 然而流云却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挡在他面前维护他,仿佛只要别人说他一句不是就能让她全副武装地反击回去,这样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竟也让他感动不已。 “那个什么……”流云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真的很彪悍么?” 良好的涵养和多年的漠然让他养成了内敛自制的xing子,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般局促又尴尬的表情,仿佛想为自己辩解其实自己并不是那样泼辣刁蛮的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似的。 “傻瓜,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为夫都喜欢。”末了,他俯身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甜得……化不开蜜意。 作者题外话:抱歉,家里有点事,更新拖到现在,抱歉抱歉。。。 第四百零七章 季氏管家 他们是逛着回到宅子的,没想到的是前厅竟然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端正地坐姿让他不免怀疑他的身份,只是身上的衣衫又不像是哪家的老爷。 这个人,流云并不认识,但是东方晔却是知道的。 季家的管家,季云天,打从七岁被季老夫人捡回来之后便改姓季,便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如今已经成了季家一个不可或缺的管家,虽说是仆人,却也并不是单纯的仆人,毕竟他手里握有不少季家的田地,都是属他个人所有。 “流云小姐,姑爷。”季管家朝着两人微微躬身,态度十分恭敬。 会唤东方晔为姑爷的,自然该是流云的娘家人,但是眼前这个老人家显然不是沐府的人,那么便该是季家的人了。 “这位老伯是?”流云朝他微微颔示意,眼中却有几分疑惑,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却想不起来。 “奴才季云天,是季府的管家,老夫人听说小姐来了京城,便差奴才过来请流云小姐回季家,老夫人思念得紧,想请流云小姐回去住几日。”季管家淡笑着说道。 世家的管家到底是世家的管家,举手投足间尽显礼仪,说话的音调都是不紧不慢的。 “原来是季管家,流云有礼了。”流云朝着季管家微微躬身见礼,季云天立刻后退一步,面露惊讶,想来是没见过这样的小姐,竟然朝着区区一个管家见礼,纵然是镇定的管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流云却淡笑着说道:“外祖母的信里也提到过季管家,这些年若不是季管家帮着照顾外祖母的身子,她如今也不能这么硬朗。流云一直在临阳,也没什么机会在外祖母身边尽孝,这会儿也只能感谢季管家了。” 知书达理,进退得宜,堪堪的世家小姐的风范,让季管家眼底闪过疑惑,怎么同他听说的娇纵跋扈完全不同,不过他倒是不露声色地朝着流云微笑,一派善意。 “老夫人从前便宠爱大小姐,只是后来……”季管家话语一顿,像是说到了什么伤心事,话锋猛地一转,旋即又说,“倒是流云小姐,老夫人听说流云小姐有了身孕,甚是高兴,要不是老奴拦着,她都想自己过来接小姐回季府住几天呢。” 看样子回季府是势在必行,于情于礼,她这个外孙女回到了京城也该是先去季府探望外祖母的,这件事倒是她的疏忽了,如今外祖母都亲自派人来请,她若是拒绝倒是说不过去了。 流云和东方晔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思。 “原本就该是流云去探望老夫人的,只是她前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才给耽搁了,如今季管家来了倒也是正好,我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陪着流云回去季家看一看老夫人。”东方晔见季管家神情诧异,又解释道,“说起来,娶了老夫人心爱的外孙女本也该知会一声,只是当时婚礼办得仓促,便也忽略了这些,倒是应该去给老夫人陪个不是才是。” 这话,倒是让季管家多看了东方晔两眼,眉眼间的诧异更浓。 早先就知道东方晔是个病入膏肓的小侯爷,这会儿见到他立在这儿,除了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之外,其他的倒是未见有什么病重的迹象,老夫人和流云之间的书信都是季管家负责的,他自然也是知道临阳城里的事的,只是如今眼前的这两位,似乎和他派去临阳城的人所说的颇有出入。 “晔,你要陪我回去啊?”流云惊喜道。 “自然是了,你这丫头疯疯癫癫的,没我陪着,我还真是不放心,不然到时候把季府闹得人仰马翻的,人家指不定就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了。”东方晔揉了揉流云的脑袋,见她笑逐颜开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很容易满足。 季管家难得地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实在是流云小姐和姑爷之间的真情流露让他这个看管了京城里世家府邸中冷漠的夫妻之情,难得见到如他们这般自然的亲昵,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既然这样,流云小姐和姑爷是不是需要整理一些贴身衣物,老奴先去门外马车那儿候着?”季管家低声询问。 “好的。”流云点点头,然后便拉着东方晔回屋子收拾些日常的东西。 虽然说流云是季家的外孙女,但是平日里鲜少走动,如今更是以客人的身份回去住几天,倒是让她有些说不出的不习惯,不过幸好东方晔随行在侧,她也就放下了心。 但凡有东方晔在,天大的事都不用她来操心。 “我们把初夏带去,一来她会些武功,二来她也会医术,总能有些防备。”东方晔一边在流云的指挥下拿出几件她贴身的衣物,一边如是说道。 “你觉得有诈?”流云挑眉,立刻就听懂了东方晔的意思。 不过想来也是,她从没回过京城,只有很小的时候季家人去过临阳城几次,她这个外孙女对季家来说应该也是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的,外祖母要见她倒也算正常,但是要她去季家住几日,却是有些奇怪。 东方晔的想法显然比流云深入了许多,朝廷如今风头渐转,季家向来权大势大,如今杨家隐隐有了与之媲美的劲头,季家也该是会有些危机意识了的,虽说杨家不如季家盘根错节,但是新贵大臣却是杨家无疑了的,这个时候拉拢东方晔,便是拉拢东方家,当然如果季家打的只是这个主意他倒是不担心的。 他担心的是流云,季梦娴的死太奇怪,他查了很久也只是得到些零星的线索,他顺藤摸瓜查到了许多事,只是如今都只是他的猜测,所以他没有告诉流云。 这一次季老夫人又让流云回去,实在是让他不得不防备起来,不知道季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许皱眉。”恍神间,流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抚平他的眉头,“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的样子。” 他本就清冷,再一皱眉,就更有一种沉郁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 “好。”疏开了眉头,东方晔望着她担忧的神色,忽然一笑,“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第四百零八章 暂住季家 季府宅子在梨花巷的拐角处,金漆牌匾,朱红大门,纷纷昭示这季家的地位非凡。 季老夫人有二子一女,嫡女季梦娴,嫡长子季东林,嫡次子季博平,两人如今皆在朝廷为官,权力不小,季家旁支不少,只是并不住在季家的宅子里,纷纷住在其他宅子里。 季梦娴远嫁临阳,只有一双儿女,未曾来过京城,如今流云算是第一次回京。 季东林有一妻一妾,生有二子,季尹修便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他的长子十分有出息,如今和东方晔同龄,算是同辈中最有出息的。 季博平正妻过世几年,未曾续弦,身边有两个侍妾,亦有一子二女,儿子在户部当差,两个女儿比流云大了几岁。 流云到季家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候,她和东方晔走进正厅,众人都已经回府,正在前厅闲聊,见他们进来,便停下了说话,转而看向他们。 “流云给外祖母,大舅,二舅,请安。”流云环视众人,微微福身请安。 “老夫人,季大人,安好。”东方晔扶着她,在旁朝着众人微微颔。 这样金童玉女般登对的两个人,倒是让众人眉宇间多了几分深思。 “这就是流云丫头了吧?快来外祖母这边,让外祖母好好看一看。”季老夫人朝着流云招招手,言语间竟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亲昵。 她从前便十分宠爱嫡女梦娴,只是后来她嫁去临阳城,伤了她这位母亲的心,母女俩才离了心,双双置气,直到后来又生了许多事,季梦娴过世之后她才尽力周旋,给沐府施压,不许他们续弦,便是为了流云和雨宸,虽然女儿嫁得不如她愿,但是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外祖母……”流云亲昵地扬起了笑容,摆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像是被保护得极好的少女,小腹虽然微微凸起,但是面容却依然年轻漂亮。 “丫头和你娘倒是真的有几分相似,瞧着这撒娇俏丽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当年的梦娴……”说到心爱的女儿,老夫人似有几分伤心,却又立刻收起了悲伤,端详着流云,不住地点头,“你娘将你教得很好,很好。” 老夫人是一辈子的人精了,一眼便看出流云眼底的聪慧劲头,这丫头不显山露水,显然就是个很懂分寸的丫头,和家里那两个宠得没边际的大小姐果真不是一路的,想到早逝的女儿,又不由得悲从中来。 “娘生前一直念叨着外祖母,担心外祖母的身体呢。”流云娇气地咯咯笑着,扮演无邪少女她如今可是越有心得了的。 “是,你娘从前在家的时候便是最乖巧的。”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当初的事却依然像是昨日的事似的,女儿的倔强坚持,甚至以死相bi,依然历历在目。 见老夫人面上悲戚,流云连忙亲昵地勾着老夫人说道:“云儿可是一直都想来京城见外祖母的呢。” 祖孙俩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没一会儿老夫人便被流云逗得笑容不止,一旁众人倒也觉得神奇,老夫人在季家的地位然,素来沉稳严肃,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向来也是难得见一次外孙女,心里高兴。 “小侯爷身子如何了?这几日上朝都没见到你,听说皇上准你不用上朝?”季东林是季家的当家人,眉宇间透着严厉,不过对着小辈倒也散开了些许的凶狠之色。 “大舅叫我阿晔便是,今日我只是陪着云儿回外祖母家探亲的,”言下之意家里不谈公事,他如今也不是什么内阁大学士,不过就是个陪着老婆回来探亲的夫君而已。 “好,阿晔……”季东林也是聪明人,见他淡笑的样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对他说道,“流云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原本只是恭维,然而东方晔却异常认真地回了一句:“不,是我的福气。” 对他来说,能娶到流云,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见他这样认真地回答,倒是让季东林多看了他几眼,一直都听说东方家的大公子个xing清冷沉默,如今看来倒是对流云动了真情,他忽然想到了他的妹妹季梦娴,那丫头也是这般痴傻,才会远嫁临阳,很多事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大哥的又岂能不知,只是很多时候大家都有各自的无可奈何,很多事就算是知道也只能当做不知。 “皇上一直夸赞小侯爷风度翩翩,虚怀若谷,如今看来倒真是的。”明明是夸奖的话,在季博平说来,却是多了几分古怪的意味。 “是皇上谬赞了。”东方晔的谦虚拿捏得恰到好处,笑容亦是十分得体。 到底是世家子弟,东方侯爷虽然离开了京城,但是三个儿子却是个个出色,东方霖自是不用多说,朝廷里谁都看得到他的出色,当初年纪轻轻便稳坐工部侍郎的宝座,除却东方家在朝廷遗留的势力,他本身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至于这位大公子,始终是京城里里传奇人物,颇得皇上赞赏不说,单就是他在军营里的声望就是一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原本皇上将安王的兵权交给了东方晔,众人都以为会引起军营将士们的反抗,谁知道那些将士们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疑惑不解这个病秧子似的大公子到底有什么能力能将人收服。 至于东方家的三公子,将东方家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谁人不知若非东方家的财大气粗,东方霖这个工部侍郎的位置早就被人拉下来了,现在又哪里能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所以说,东方家的三位公子个个能力过人,虽说东方侯爷离开京城,众人却始终对东方家颇有几分忌惮,即使是如今权势如日中天的季家也不外如是。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去饭厅吃饭吧。”老夫人拉着流云的手,亲昵道,“待吃晚饭,让云天带你去你娘住过的院子,那儿虽然空了二十几年,但是过几年就会修葺一番,也一直都有人照料着,你难得回来,就住在那里好了” 住在娘亲的院子里了?流云眼底闪过一抹异光,她正有此意呢。 至于这个时候众人各种复杂的神情,都落入了一扫而过的流云的眼中。 第四百零九章 乾雅之阁 这是流云第一次进季府,也是她第一次立在娘亲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她站在院落的外面,怔怔地望着似曾相识的地方出神。 她并没有来过京城,却对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远在临阳城的沐府里,那个专属于娘亲的漓苑,也是这样的,幽静雅致,和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黑色牌匾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乾雅阁。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方晔的脸上划过了一抹古怪,流云只是偏头望着这个奇怪的名字,神情怔怔的。 “原本这个院落叫做暖雅阁,是老太爷亲自想的名字,让京城最好的工匠做的牌匾,大小姐及笄之后,便改成了乾雅阁,这字还是大小姐亲自写的,让人描出来的呢。”说话的是乾雅阁的管事芳嬷嬷,她从前也是季梦娴的奶娘,大小姐嫁人之后她便留在了乾雅阁照看这个院子,一呆便是近二十年。 “是,这是娘亲的字。”只是,却又不只是娘亲的字,流云在心里默默地蹙眉。 漓苑里,存了不少娘亲的诗集,这个京城第一才女即使到了临阳也未曾落下曾经喜欢的诗词歌赋,闲暇时便在书房里练字,过世之后,那些字画丢了一些,大部分却是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那个时候,流云虽然只是识得一些字,却也是喜欢临摹着娘亲的字迹的,和眼前这个颇有范儿的‘乾雅阁’相比,当年在京城的这个季家大小姐年轻时候显然更多了几分霸气和张扬,去了临阳之后才越沉静下来的。 只是,为什么要将暖改成乾呢? 流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浮起了这样疑问,只是盯着这三个字,眉头越紧蹙,仿佛有一个想法迸涌而出,却又抓不到。 院子里,假山怪石、藤萝翠竹、古柏参天,置身于这般幽静的地方,会忽然有种世外桃源之感,静看古槐弄清风,如画美景尽收眼底。 推开主屋的房门,一股冷香扑面而来,那是她熟悉的味道,娘亲最爱的‘锁梦香’,她常常都喜欢在屋子里燃着这样的冷香,流云一直都觉得这样沉冷又妖冶的冷香只有娘亲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林氏那儿也曾经用过,只是不免给人一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屋子里的陈设和漓苑的主屋基本一样,流云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问题,也许娘亲从没忘记过去京城的一切,至死都惦记着京城的一切,若非如此又为何要在沐府藏着一个和京城的乾雅阁一样的地方么? 房间一侧摆放着衣橱,另一侧则是一个书架,漓苑的主屋里也是如此,她小时候也还曾经问为什么明明都有了书房,还要在卧室里摆放一个书架,那时候娘亲是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忘记了,如今又看到了同样的书架,竟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姑姑一直都在这里住着么?”纤纤玉手划过梳妆台,没有半点灰尘,想来外祖母并没有说错,这人是一直有人打理着的,她转过身看着低垂的床幔,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似的,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温暖而又温馨。 “是,大小姐嫁人之后,老夫人便让老身一直在这儿照料着,说是兴许哪天大小姐还会回来的。”芳姑姑点点头,精致的妆容下也有了些许皱纹。 流云背过身去,立在暑假面前,冷冷地勾起淡笑,还会回来么?都已经逃到了那么远的临阳,又怎么还会回来? 是了,她会愿意回季家,一早就希望住进娘亲住过的地方,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她想找出当年的真相,娘亲为什么会远嫁临阳的真相,为什么会忽然抱病而亡的真相,还有那些显然被人掩埋过的一切。 “这些,都是娘亲年轻时候喜欢的书么?”流云指了指书架上的书册,询问立在自己身后的芳嬷嬷。 “是,大小姐从小就喜欢看书,五岁就已经识字,但凡是她看过的书册都能记下来,老爷还夸过大小姐说她过目不忘,甚是聪慧。”芳嬷嬷说起季梦娴的时候,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骄傲,想来也是,她是季梦娴的奶娘,自然比寻常的下人更亲密一些,老太爷当年妻妾不少,老夫人一心扑在府里的事上,妻妾争斗甚为凶险,她也没有过多时间来照顾大小姐。 流云点点头,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娘亲,才华横溢无需他人告知,只是所谓的过目不忘,不过是让她多了几分引火烧身的本领罢了,就说那时在琉璃山的屋子里找到的东西,大抵也该是娘亲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记下来的,至于是不是那些东西让她真的走向深渊,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手里的东西,流云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她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将这些交给东方晔,即使两人现在已经亲密至此,她依然没有拿出来,她始终相信东方晔对她承诺的,一旦朝廷局势稳定他便会抽身而出,她只怕自己将这些秘辛拿出来之后会让东方晔陷入另一场风暴中。 “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晚上吃得不多,要不然让初夏去给你弄些点心吧?”东方晔很不喜欢她这样的表情,总觉得他们之间忽然就出现了一条鸿沟。 “是老身疏忽了,刚才季管家过来交代过说是小小姐怀孕了,饮食上面要加倍小心,小小姐想吃什么老身去给做些来吧。”芳嬷嬷的视线落在流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满面的笑容,像是真的为她高兴似的。 流云摆摆手:“不用忙了,让初夏去就好了,她知道我平时的口味,芳嬷嬷不用忙着服侍我,您是娘亲的奶娘,也是我的长辈。” 听到她的话,芳嬷嬷的眼中浮起了感动,像是陷入了回忆似的:“小小姐真的和大小姐很像,这般的善解人意,大小姐当初也是如此温柔,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天妒红颜,让她这么早就过世了。” “是啊,天妒红颜。”流云的眼底闪过精明,是不是单纯的天妒红颜,她一定会查出来的。 第四百十章 暗度陈仓 就在流云怀念娘亲的时候,另一边的院子里却是凝重异常,整间屋子里皆是紧张的气氛。 季老夫人一脸严肃,没有半点刚才对着流云似的慈爱温和,她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塌子上,而她面前立着的则是她的两个儿子,他们也同样面色凝重。 “流云不过是个孩子,她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将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梦娴已经过世了,又何必还要让这些事继续下去。”说话的是如今季家的当家季东林,他正一脸肃穆,十分不悦地朝着弟弟开炮。 “这件事是我允许的,你别责怪博平,他也是为了我们季家。”季老夫人不虞的脸色里还带着一分说不出的情绪。 被点名的季博平,抿了抿唇,对着他的大哥说道:“梦娴的事,我和娘都很遗憾,我们没想到事情会展到这一步,但是我们季家之所以能风光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大哥和我们一样清楚,若是没了那些依仗,大哥认为我们季家还会永远屹立不倒么?退一万步,纵然季家不倒,我们又拿什么压制季家那些旁系?” 这些,季东林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心爱的妹妹已经为了这个家牺牲了一切,她坚持的是什么他这个大哥还会不知道么,如今又要将她费尽心机保护的女儿拉进这样的浑水里,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东林,安王的坍塌难道没有让你明白一些道理么?朝廷里,是没有永远的常青树的,我们季家能风光这么多年,并不是因为我们根基沉稳,而是因为皇帝放权,因为皇室的信任,可是说到底皇家为什么会这样放任我们?”季老夫人的眼中射出了一股不该属于妇孺的精明,只听得她压低了嗓音说道,“是因为我们季家的手里,握着的那些秘辛。” 每一代皇帝都会交代储君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家族,季家永远都是当其冲的,但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他们手里自然有着不为人知的一些东西,皇家也是知道的,才会对他们纵容放任,除非有一日季家谋反,不然皇家对季家总是比旁人多几分宽容的。 然而这些所谓的秘辛,却是握在了季梦娴的手里,这个季家的嫡女便是带着这些所谓的秘辛,所有的一切埋入黄土,皇家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已经不知所踪,但是季家却是暗中秘密寻找了许久,所以后来季博平才会去了一趟临阳城,见到了季梦娴,然而这个比男子都更冷静睿智的妹妹,却是打死不说这些东西的下落。 “可是即使没有那些东西,我们季家同样不会坍塌。”季东林是自负的,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定然能让季家在他有生之年更上一层楼,季梦娴的远嫁,当年太子之位的争夺,都让季家没落了一段时间,但是如今皇上已经对季家恢复了信任,他相信季家是不会坍塌的。 他的话让季博平轻笑出声:“大哥,你混迹官场这么多年,难道时至今日依然这样天真么?若皇上真的信任我们,我们又何必在朝廷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说我自己,就说大哥,哪次皇上召见大哥不是忐忑不已的?皇上如今对季家的态度,早已是大不如前了。当年我们支持六皇子的事,你以为皇上真的一点疙瘩都没有么?” 季东林抿唇不语,他自然知道弟弟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哪个风光家族的背后没有步步为营和筹备算计,若非如此,他们又何苦将季家的女儿送进宫里为妃,不就是想就近知道皇上的心思,说到底,混迹官场的人没有谁是真正地单纯善良的,谁不想得到更大的权力,权势实在是一个让人心腐烂的毒药,谁都避免不了。 “流云是梦娴的女儿,若是梦娴过世,总该将一切告诉她吧?我就不信梦娴真的会将一切都闷在心里,将这一切都带到地下去。”季博平微微眯眼,旋即说道,“流云没有嫁给沈逸,而是选择嫁给了东方晔,这次东方家在平定安王的事情上夺了大功,大哥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么?东方远早就离开了朝廷,如今东方家也就只有一个不喜欢周旋交际的东方霖在京城,为什么却在关键时刻忽然崛起,大哥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若是流云和东方晔这会让在场,定然会双双觉得无辜不已。 尤其是东方晔,辛苦布局了两年多,一点一点铲除安王的势力,如今到了季博平的嘴里,却变成了流云手里掌握的秘辛的功劳,他一定会气得吐血,不过说起来,大部分的人也都认定这位东方家的大公子不过是运气好,又或者只是来捞个功劳罢了。 “你的意思是,东方家只是流云回来京城,甚至是回来季家的垫脚石?”季东林皱眉,“我觉得,流云不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 其实季东林心中所想的事,难道流云是回来报仇的? 季东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娘和二弟,当年梦娴为了逃避选秀远嫁临阳,还在府里以死相bi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梦娴瞒着所有人见了先帝一面,得到了先帝的圣旨,才让她远嫁临阳,所有人都以为先帝是因为不愿意凌王和季家联姻,才会将凌王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嫁人,可是季东林知道,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在季家,季东林和季梦娴是关系最好的,这个妹妹有什么事也都会告诉他这个做大哥的,所以他知道的事总是比别人多,也知道她在心上人和家族利益之间苦苦挣扎,最后还放弃了一切离开,只有他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所以如今,她的女儿回到了季家,让他忍不住思索,会不会是季梦娴心有不甘,才会让女儿嫁入侯府,而目的便是对季家,这个曾经让她痛苦万分的家族报复。 “不管如何,这件事东林就不要cha手了,博平已经派了人盯住乾雅阁,若是她知道什么最好,就算她不知道,她也许也能为我们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季老夫人说完这些,季东林只是暗自握了握拳头,终究没有反驳娘亲的话,或许他心里也是希望流云能知道些什么的。 作者题外话:剩下的下午。。。 第四百十一章 不该回来 流云和东方晔并没有在季梦娴的房间里休息,而是住在了隔壁一间闲置的屋子里,两人就寝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也没有立刻就睡,反而是说了一会儿话。 “晔,你觉不觉得这个季家特别奇怪,总有一种仿佛被偷窥的感觉?”流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是总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大在别人的视线里那样,做什么都会被人知道。 “看来你的神经还没有大条到什么都不知道。”东方晔怜爱地揉了揉她的额头,然后说道,“乾雅阁周围有好几个人盯着,就是这个屋子外面的下人,只怕也都是监视我们的眼线。” 一听他的话,流云猛地坐了起来,东方晔失笑地再将她拉回被子里,帮她掖好软被,无奈道:“你着什么急?有人帮我们看门,不好么?” “……”可是这是看门么?他们又不是犯人,被这么多人监视着,不难受么?她没什么感觉倒也算了,东方晔武功那么好,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难道也不难受么? 想到这个男人为她忍受那么多,流云忽然就有点难过起来,她伏到他的怀里,低声说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了。” “傻丫头,这叫什么受罪,你就当做有那么多人保护我们好了。”东方晔莞尔一笑,为她的举动窝心不已,她已经将他放到了心里去了,所以什么事都会为他考虑,这样的感觉真是很好。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监视我们?是怕我们偷什么东西么?”流云皱眉,不解道,“要是怕我们偷什么东西,做什么还要让我们住到我娘的院子里来,让我们住在招待客人的院子里不就好了。” 无论是谁被监视,总会生出一丝烦躁,像东方晔那种压根就不把那些人当回事的,实在是不多,大多数都会像流云这样,越发地感觉受到了拘束。 “他们……可能不是怕你偷,而是怕你不偷。”东方晔忽然说了一句十分深奥的话。 “什么意思?”流云挑眉,星辰般的明眸大眼直直地盯住东方晔,倒是看得他忽然有种想将她压到的冲动。 “他们派了人盯着我们,我自然也要回敬他们了。”东方晔似笑非笑,旋即轻声地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流云,而流云的反应让他心生疑惑,她并没有惊讶,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她其实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只是一知半解。 流云蹙眉,她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做什么事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似的。 “还有,季家的人明明一点都不欢迎我,还要装出一副很欢迎很怀念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流云扯开了话题,并不想就着刚才的事和东方晔继续下去,有些事她并不想连累东方晔,只想一个人慢慢地寻找。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东方晔既然已经陪着她住到季府来了,又怎么可能置身之外? “你在说二舅?”东方晔是知道季家这两个舅舅的,在朝廷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是季东林,算得上是季家权力的中心,只是这个人有时候太过孝顺善良,若他不是生在季家,恐怕早就被吃人不吐骨头的的朝廷吞咽下肚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恩,二舅总让我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不安好心。”流云素来敏感,尤其是重活一世,是否真诚总是能迅速感觉的出来,大舅季东林对她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而二舅季博平却散发着一种阴谋的算计。 “你二舅在朝廷里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做事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狠辣,所以之前皇上还考虑把他调到刑部去,增加刑部一员大将。”东方晔如是说道。 流云挑眉,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没有调过去么?” “恩,刑部是掌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之政,事关重大,皇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季博平这样狠戾的xing子,将他调到刑部只怕打击的对象会是与季家为敌的人,所以后来还是作罢了。”对于皇上的想法,东方晔也是深以为然的,刑部和大理寺这样主管刑罚政令和审核刑名的地方,尤其是他们可能还要处理重大案件,更应该属于中立派。 “也是。”流云点点头,对于朝廷的事她是一知半解的,不过通常东方晔都会以简单的言语来形容给她听,她也一点一点地明白了些许朝堂上的事。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们家这位可好,不止同她探讨诗词歌赋,还同她议论史书谋略,就连朝堂之上的事也从不忌讳,真不知道这家伙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实际上对东方晔来说,能让妻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理解和支持,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尤其是流云素来通透聪慧,一点就通,有些时候还能给他很多启发,这样的娇妻可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 “所以,他们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流云作沉思状,心里已经暗忖起来,还是说他们其实想要的是她手里的秘辛,可是那只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并不是娘亲给她的,所以实际上娘亲的意思是要将这些事掩埋,不让它们回到季家吧? 是了,若非如此,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藏到了琉璃山上的屋子里去,除非娘亲料定了她一定会上山,而且一定会翻看她过去的东西,但是反过来想,若娘亲不想让这些东西回到季家的话,又为什么不将他们烧掉或是埋掉,这样不就真的可以深埋地下了么? 等一下……流云神情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匆匆扫过那些秘辛,大多数的名字她都没有听过但是基本上都记下了,然而那里面并没有当今皇上的事。 若以雨宸所说,娘亲手里还有一个暗卫的组织,所以秘辛上的事才能一件一件添加进去,让季家每一代都能掌握更多的秘辛,才让季家屹立不倒,那么对于当今圣上的事,也该是记录在案才对,那么为什么竟是只字未提呢? “怎么了?”东方晔握住流云的手,冰冷异常,连忙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晔,我觉得我真不应该回季家。”流云垂下了眼帘,声音里透出了几分阴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作者题外话】:这边修改一个bug3a前几章里面提到季东林有二子,其实他应该是二子一女,那个嫡女是季嫣然,在开头的时候就有出现过的那个。。。因为是周末,编辑不在线,所以还不能修改章节内容,抱歉。。。 第四百十二章 季三小姐 昨日回来的时候,几个小辈都没在饭厅一起吃饭,要么就是在外办事,要么就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倒是没有人和流云他们打了照面。 一早,东方晔就去了宫里,说是一大早皇上便派了人到东方晔的宅子,结果扑了个空,知道他们来了季府,便又派人到季府来找人,季管家见是皇上的人还吓了一跳,闹了半天才知道是找东方晔的。 他离开之后,流云补眠了一会儿也就起来了,吃了早膳便往老夫人的院子那儿走去,初夏扶着流云,芳嬷嬷则是在旁伺候着带路。 “那边那个人,站住。”还没走几步,便被一声娇气的声音喝住,流云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向来者,粉色华服,妆容精致,虽然认不出是谁,但是想来也该是二舅的两个女儿了。 “三小姐,这是昨日刚刚到府里的表小姐流云,这会儿老奴正要陪着表小姐去老夫人房里请安。”芳嬷嬷恭敬地弯腰,对来人说道。 这是季博平最小的女儿季如薇,只比流云大了一岁,又是几个一起长大的孩子里最小的,因而平日里也是最为得宠,养成了异常娇纵的xing子。 “表小姐?就是嫣然姐姐嘴里的那个临阳人吧?果然是商贾之女,一身的铜臭味。”季如薇原本就不喜欢比自己漂亮的女子,一听这人又是嫣然姐姐常常提到的流云妹妹,更是不喜。 “如薇表姐。”流云从来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被人这么当面挤兑,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倒是还压着xing子敷衍着问了声好。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东西,就算身体里留着我们季家的血也没用。”翘着兰花指,季如薇漫不经心地把弄着手指上的蔻丹。 既然对方这么不给面子,那她又何必拿捏着礼仪,只见她冷笑着说道:“一直听说京城的名门贵女礼仪俱佳,如今看来果然是言过其实了,如薇表姐这副待客之道倒是比我们临阳城那儿更没规矩了呢。” “你说什么?”季如薇哪里能被人这样说,她向来都是做惯了被人捧着的那个人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贬低,居然拿她和那些外地卑微的商贾之女相提并论,实在是气煞她了。 “如薇表姐可不要这样下人,妹妹我可是怀了身孕的,不比表姐待嫁闺中,如今这身子可是半点都不经吓呢。”流云从来也不是好惹的,她压着xing子的时候便是乖巧可人的世家贵女,若是卯足了劲戳人软肋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会手软的。 连立在一旁的芳嬷嬷都忍不住蹙眉,原本还担心表小姐会被三小姐欺负了去,如今看来她还真是白担心了。 “表小姐,三小姐,原来你们都来了,老夫人还看着日头说你们怎么还没到,快跟老奴一起进去吧。”远远地,季老夫人身边的谢嬷嬷走过来,看到两位小姐便连忙招呼起来。 流云和如薇纷纷收拾情绪,跟着谢嬷嬷一起往老夫人的屋子里走去。 芳嬷嬷跟在流云身后,忍不住暗叹这位小小姐的厉害,不过一瞬便已经将情绪收拾妥当,看起来比如薇小姐还像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呢,看来大小姐果真是用心地教导她的,才能将她教得这么好。 “流云给外祖母请安。”“如薇给祖母请安。” 两人福身请安,皆是仪态万千的模样,尤其是流云,虽然大腹便便,倒也一点都不影响她的举止,反而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沉静娴雅,越发贵气了起来。 “如薇啊,这是你表妹,刚来京城,你可别欺负了人家。”虽然不知道刚才在院子外面的一幕,但是对于这个素来眼高于顶的小孙女,季老夫人还是了解的,就担心她心高气傲地把人给弄伤了,到时候小侯爷来问责可不是开玩笑的。 “祖母这么说人家,人家可不依呢。”季如薇仗着年纪小,总是在季老夫人身边撒娇,毕竟是最小的孙女,虽然娇纵蛮横,倒也只是小孩子心xing,老夫人也没有当一回事,任由着她上下闹腾,只要不过分,总也是帮她说话打着马虎眼的。 “是是是,你是我们家最乖巧的了。”老夫人点了点如薇的额头,娇嗔她一句,“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害臊。” 祖孙俩看起来亲昵极了,倒是流云不疾不徐地坐在一边,如薇分明就是做给她看,用来警告自己的地位,可是流云压根就不把她的示威当一回事。 说实在的,流云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对亲情异常看中的人了,前世的时候因为想得到林氏的宠爱,变得越发娇纵,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大家的关心和爱护,如今重活一世,她早就知道大宅门里的亲情有多单薄,即使是眼前这一对祖孙,谁又能肯定一旦威胁来袭,这个宠爱有加的小孙女不会被牺牲掉呢? 季老夫人也注意到了流云的神情,心下叹息,这般沉稳自制的模样和她的女儿实在相像,若是这丫头当年出生在京城,如今只怕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媛了,真是可惜了她,出身在临阳城的商贾之家。 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季老夫人也只好止不住的叹息,有的时候喜欢是一回事,欣赏却是另一回事,。 三个孙女里她最疼的是嫣然,只可惜那丫头心思细腻,早早地嫁给了刑部尚书的儿子,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倒也算了,季家的女儿嫁给一个刑部尚书的儿子实在是低嫁了,可是她坚持,季东林也只好随了女儿心xing,剩下的这两个季博平家的,一个比一个娇纵,别说是送去宫里了,就是配给皇子也是不行的,这样的xing子不闯祸就谢天谢地了,实在是让老夫人cao碎了心。 如今又看到了外孙女流云,这丫头的xing子是随了季梦娴的,娴静优雅,举手投足间不乏名门千金的气度,别说是名门之后了,就说她是公主殿下都会有人相信的。 察觉到季老夫人的打量,流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就只好抬起头看了看老夫人,淡笑着说道:“外祖母和如薇表姐的感情真好。” “这是自然的,祖母从小最宠我了。”如薇骄傲地昂起头,斜着眼扫过流云,异常得意。 “……”流云头上乌鸦飞过,真是不知道这个表姐怎么想的,这又有什么好炫耀的,祖母和孙女感情好,不是很自然的事么? 还有,这个表姐何必一副仿佛她是在来同她抢祖母宠爱的样子? 第四百十三章 旁敲侧击 流云和如薇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季东林的妻妾也一起来给老夫人请安,正妻余佩君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也是嫣然的娘。 季东林的侍妾席秋,也是官家之女出身,只可惜是个庶女,因而到了季家就只能为侍妾,不过季东林对她也是不错,再者她为季家添了儿子,怎么说也是所有贡献的。 再没一会儿,季博平的一个宠妾董千雪也过来了,她是几个侍妾中年纪最轻容貌最秀丽的,虽然出身低微,却也不乏聪慧,因而颇得季博平的宠爱。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流云向来深刻了解这个道理,从前在沐府她也向来不喜欢混在一堆妻妾里讨论家长里短,总觉得这些个女人们讲话总是意有所指,要么虚与蛇尾,要么就是客套虚伪,实在是不得劲。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留在老夫人房里听着这些女人们的讲话,任凭她们或娇羞或攀比或显摆,她都能如旁观者似的置身之外,说起来她原本也就是个局外人,忽然闯入也只是外力使然,她也不过是暂住而已,自然不用加入到她们这些女人所谓的阵营里去。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从前在沐府也好,后来嫁到侯府也好,府里都是只有一个当家人,而季家却偏偏不同,听说是季老夫人怕寂寞,执意让了两个儿子都住在祖宅,因而也就造就了如今这个一山二虎的局面。 或许两位老爷没有感觉,可是那些个女人却是各不相让的,想来也很有趣,既要联合自家姐妹一致对外,又要在内争宠,实在是一桩有趣的剧目,流云偏头思索,不知道她的这位外祖母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趣,才会让把这么多各怀心思的女人放在一个屋檐下,任由她们斗得你死我活。 “真是的,我们怎么自顾自地聊天,把刚来京城的表小姐给忘记了呢,表小姐听我们聊这些东西无趣了吧?”季博平家的这位宠妾董氏可是个左右逢源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得那个笑面虎似的男人这般宠爱,更何况她这次可是带着任务而来的呢,只见她掩着嘴轻笑着说道,“表小姐虽然住在临阳,但是端看这大家闺秀的气质便知道小姑子过去定然是极会教导的。” 提到了季梦娴,气氛微微一僵,季老夫人面上划过一抹忧伤,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圆场的时候,季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梦娴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连皇上都对她赞誉有加,只可惜后来嫁去了临阳,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受不起奔波劳累,这么多年也愣是没再见过面。” “是呢,小姑子当年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只是可惜当初妾身嫁进来的时候小姑子已经嫁人了,无缘得见。”董氏面上是满满的遗憾,旋即又挑眉看向流云,“小姑子过去定然教导了表小姐许多吧?听闻小姑子从前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呢。” “流云顽劣,不到九岁娘亲就过世了,还没来得及教导些什么,是为流云的遗憾。”这也确实是她心底的遗憾,娘亲虽然极早就开始教她识字练字,可是那时她确实年纪太小,甚至心里还有些埋怨,为什么三妹四妹都还在玩耍的时候,她就要在书房里练字了。 能得到娘亲的教导,恐怕是许多人的愿望,而她却没有珍惜,反而还盼望着娘亲能偶尔忘记检查功课,如今想来她还真是不懂事。 “原来是这样,那倒还真是遗憾了。”董氏面上讪讪,旋即又说,“不过说起来,一直都听说小姑子的字画是最出名的,她没有留一些字画什么的给你么?” 流云有些恍然大悟了,看来这位董氏是得了她二舅的指示,到这儿来套她的话了,她环视一圈众人,她大舅的两位妻妾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显然她们并不知道这些事,而季老夫人看似漠不关心,实际上却也是正聚精会神地等着她的回答了吧? “字画其实也是有不少的,我娘留给我不少东西,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懂得分辨好坏,不少古董什么的都被我弄坏砸坏,不过我爹倒也没说什么,我也就没太在意了。”流云这一番话,可是说得对方那位心思随之上上下下了的,她看着董氏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其实我娘过世之前写过书信说是要让人送来京城,后来因为她过世的时候太仓促,家里乱成一团,我娘的许多书册都一起下葬,还有一些送去了库房,那书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府里失火,库房不少东西也都烧没了。”流云这话说完,董氏的脸上有些失望,而季老夫人的面色却是难看得很,这倒是让流云看明白了些许门路。 这位宠妾怕是不知道二舅想要的是什么,就只知道冲在前头套话,而季老夫人显然失望极了,看来她确实被流云误导,认为季梦娴是曾经想要将她手里东西的下落告诉他们的,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只怕是跟着她一起深埋黄土了。 若是真的如流云所说,那么季梦娴手里握着的秘辛只怕就真的找不到了,总不能去临阳城把她的坟挖开看那些陪葬之物吧?他们季家还担不起这样的名声,可是要让他们就这样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 流云其实想知道的是,季老夫人他们所知道的娘亲手里握有秘辛,那么她知不知道还有个暗卫组织呢?看这样子,只怕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也为难她了,病重时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季老夫人面上凄凄,众人以为她是伤心女儿过世得早,只有流云知道她在伤心些什么。 想来可笑,从前流云一直以为季老夫人给沐府施压不让她爹续弦是因为她和雨宸,如今看来只怕是她自作多情了,季家可能在意的只是她娘亲手里握着的秘辛,他们害怕这些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所以便压着不让她爹续弦,只可惜这么多年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娘亲手里的秘辛,却被流云无意中得到了。 可是这个时候,流云并不知道这份东西的重要性,她只以为是一份能威胁很多人的秘密罢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她真的差一点和她娘亲一样引火烧身。 第四百十四章 容家小姐 在季老夫人房里坐了一个时辰,流云实在感觉如坐针毡,陪笑装傻,虚伪充愣,她都觉得自己的脸上要僵硬了,可是看着眼前几位依然聊得火热朝天,连娇纵的如薇都保持着倚靠在季老夫人身侧的姿势没有变过。 她突然很感谢娘亲的下嫁,至少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并不需要像她们一样陪笑,在沐府她是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到了侯府也是我行我素的少夫人,即使偶尔需要配合着客套寒暄,不会像如今到了季家,明明乏得要命,还要留在这里听她们说那些不找边际的话。 当如薇忽然想起今日请了几位千金小姐一起到府里小聚,季老夫人说让如薇带着她一起去和年轻人聊聊的时候,她立刻答应了,当然她打的主意是尿遁,只要出了季老夫人的屋子,谁还管她要去哪里了,尤其是这位季三小姐显然对她也不友好,应该也不会带她去见朋友的。 然而,她却是想错了,这位季三小姐确实不喜欢她,偏就是因为不喜欢她,才要带她去见见京城的世家小姐们,她就是要借机羞辱她,让她知道自己身份的卑微,所以最后流云便只好跟着去了季府最大的花园。 诺大花园里满是盛开的花朵,四月正是百花开放的时节,满园香气宜人,阳光又甚为舒适,花园中央的凉亭极大,众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流云没想到的是,在京城都能遇到熟人,她默默叹息,有些人就是阴魂不散。 “长姐,原来你在季府。”要说阴魂不散的熟人,除了兰惜,还能有谁呢?她也是一脸错愕,也许对她来说流云同样亦是阴魂不散的。 不过流云实在没想到,兰惜竟然也会来了京城,还混迹在这些个千金小姐中,就是不知道她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女们知不知道这位奉天府丞的夫人可也是商贾之女的出身。 “咦,原来你和我表姐是姐妹啊?”季如薇挑眉道,上下打量着兰惜,轻启朱唇,“那你也是商贾之女喽?” 待如薇说出这句话之后,几位同行的千金小姐果然微微变色,看来谁都不知道这位四品官员的夫人竟然出身商贾,原本看她温婉贤淑,还以为是谁家的嫡小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出身。 “如薇,这是你表姐啊?那不就是梦娴姑姑的女儿了?”容家千金眨了眨眼,她算是这些千金小姐中唯一一个看起来还有几分善意的了,她朝着流云笑了笑,“我听嫣然提过你很多次,我叫容楚楚。” 兰惜这时候已经全然被人遗忘了,沈逸来京城述职,她是费了许多心思才跟着上京的,又花了不少心思才混到了这群名门千金之中,却没想到流云尚未说话,就已经将她的关注全然转走,让她再次确定流云绝对是她的克星。 “我知道你,嫣然表姐提起过楚楚姐姐,说是姐姐容貌绝色,才情过人,最拿手的蜀绣可是连宫里的绣娘都比不上的。”流云眨着一双明眸动人的眸子,闪烁着真诚,仿佛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天真无暇。 容楚楚的示好,让众位千金微有几分诧异,这位容家大小姐可是甚少对陌生人这般友好,容家家大业大,虽然在朝廷里算不得举足轻重,但是在皇上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众位千金的交际圈自然也是随了父兄在朝廷里的拉帮结派,她们这群小姐里的中心人物便是容楚楚和季如薇。 只是,容楚楚和季如薇又有差别。 容楚楚是容家嫡女,生xing寡言,但是在容家也是说得上话的,容家家主对这位嫡女甚是宠爱,加上她颇有想法,许多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而季如薇在季家亦是得宠,只是季家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对一个幺女宠爱,容忍她的任性和脾气,但是真的发生什么事却不见得会理会她的意见。 所以众家千金心里自然是懂得的,这两位都是不可得罪的,虽然季如薇脾气急却也是好哄的,而容楚楚却不同,这位大小姐心思细腻,但凡做什么事都是有意义的,很多时候大家都会跟着她的心意,就连季如薇有时候也是听从容楚楚的。 “流云妹妹真是说笑了,前不久我去过宫里,矜陶公主还提起你,说是在临阳的时候住在你们侯府,说你弹得一手好琴,有机会一定要欣赏一下才行。”容楚楚的笑容很淡,倒是确有几分真诚的。 说到这里,众人才体会到几分意思,看来眼前这位可不单单是商贾之女这么简单了,竟然和矜陶公主都有交情,矜陶公主可是深得皇上宠爱,宫外的千金小姐想要和公主攀个交情,大多是连面都见不到的。 “公主还好吗?前几日皇上设宴,都没有见到公主出席。”流云绝对不是显摆,只是单纯地询问公主的境况,毕竟这个清冷寡言的公主,也算是她的朋友了。 可是她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是让人微微一震,前几日皇上设宴的事众家千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能入得宫里参加宴会的却是少之又少,连季如薇都没有得到允许参加,眼前这位却是去了,想来身份并不简单。 “长姐可真是好命,才来京城没多久,连皇宫都去过了。”兰惜说这话实在是掉身份,还不如不说,引得众家千金嫌弃的目光。 流云暗叹,这位妹妹是真的已经被她从对手的名单上剔除了,想到前世竟然被这个女人折磨得体无完肤,她就不禁叹息,到底那时候她是笨到什么程度了。 “怎么,妹夫没有带你入宫么?”对流云来说,兰惜不过是在耳边晃悠的苍蝇罢了,若是她离她远远的,她绝对不会对她出手,可是这人偏就不信邪,各种在她耳边狂飞乱舞的,让她心生厌烦。 “我……”兰惜抿唇,沈逸自然是不会带她入宫的,她不过是侍妾,本就没有面圣的机会,再者她这样的身份,跟着入宫也不过是辱没了沈逸的身份,而最重要的是,能将她一起带来京城已经是沈逸的极限了,他又怎么可能带她入宫。 这些事其他千金小姐不懂,流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她支着头望着兰惜,似笑非笑,嘲弄的笑容让兰惜越发坐立不安起来。 说实话,流云实在是不想和这些千金小姐在这儿废话,她刚要想找个借口离开,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她暗自挑了挑眉,看来她想低调都没有用啊。 第四百十五章 她的男人 有的时候,流云经常会奇怪,像东方晔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就会看上了她呢?虽然说她容貌上乘,可是整个临阳城谁不知道她沐家大小姐xing子娇纵任性,又蛮不讲理,加上她又是商贾之女的身份,纵然东方晔身子不好,也是轮不到她的。 偏偏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就看上了她了,依着他的意思,他是在许多年前就开始关注着她,想着怎么把她拐到身边来了的,她怀疑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什么大好事,这辈子老天爷才会这样厚待她。 实际上,并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几乎所有看到东方晔的千金小姐们的眼底都闪过惊艳,东方晔容貌英俊,但是这并不是让人惊艳的原因,让人移不开眼的原因在于他的气质,从容淡定,冷疏而又贵气,儒雅中带着些许淡然,加上些许病弱的苍白,他是站在人群中都能被人一眼认出的那种人。 而他身侧那个男子,若是单独放到一边也是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男子,儒雅俊秀,但是和东方晔站在一起却沦为了他的陪衬。 和他一起走过来的人是沈逸,他也算得上是不少千金小姐眼底的金龟婿,立在东方晔身边却被他的光芒掩盖了所有的一切,让人分不出半点心思到他的身上。 沈逸的视线扫过流云,却并没有停留,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才让他压抑住了心底翻滚的情绪,耳边复又响起了刚才同行时东方晔同他说的话,“若是安王的事仍未让你意识到有些人是你沾染不得的,下一次,我就不会手下了留情了。” 他过去对东方晔多番忌惮,那时候他说不出原因,只是一种直觉,一种对于危险的直觉,那时候他就觉得东方晔一定是他最大的威胁,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不止威胁到了他在朝廷里的布置,更先他一步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 东方晔的警告很直接,也很坦然,堂而皇之地拿安王来作比喻,他甚至一点都不忌讳让他知道安王的事同他有关,这让沈逸很是疑惑,但是他能肯定的是东方晔在安王的事件里绝对不是小角色。 对于东方晔的威胁,沈逸全盘接受,他知道东方晔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接近流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想接近流云也不会给他机会,若非如此,现在站在流云身边的就该是他沈逸,而不是东方晔了。 可是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将女人放在最前面,沈逸的仕途,才是他最看重的,任何威胁到他仕途的障碍,都会被他挪开,不论是谁。 察觉到东方晔刻意压抑的情绪,东方晔勾出一笑,别人的情绪可不在他的在意范围内,他只要流云心情愉快就好,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沈逸永远都不要在流云面前出现。 “不是说去看外祖母么?怎么到外边来了?”东方晔径自走到流云身边,清冷的神情柔和下来,温柔地说道,“害得我扑了个空。” “恩,聊了一会儿,就出来走走,如薇表妹说她有朋友过来,就一起出来认识一下了。”流云努了努嘴,视线扫过众位千金,都将视线紧紧地黏在东方晔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暗骂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 “朋友?”东方晔眉头一挑,视线略略一扫便明白了这位如薇表姐打的什么主意,怕是想让流云在众人面前出丑吧,他可不认为季家有什么好心人。 流云耸耸肩,既然人家说是朋友,她也不好拆人台阶吧? “原来是东方公子,久仰大名了。”原本仍处在发呆的众家千金,忙不迭地调整好姿势,微微挺直了腰板,只盼着东方晔能多看一眼。 就连季如薇的眼中都闪过了惊艳,这个素来娇纵的大小姐第一次向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谁家的少爷看到她不是顺着她捧着她,唯独东方晔走过来,竟是半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心里十分不悦。 “不敢当。”清清冷冷地微微颔首,礼貌而又疏远,极为符合传说中的小侯爷形象。 “这位是?”季如薇看到沈逸时,眉眼同样微微一挑,这个沉默优雅的男子同样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下沈逸。”被点到名,沈逸朝着众人微微躬身,玉树临风的样子给众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兰惜忽然对着沈逸莞尔一笑,得体地问道:“爷不是去宫里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众人才忽然想起来这位朝廷新贵是谁,不正是那位混迹在他们中间的女子的夫君么? 说起来,她们也不过是知道兰惜的夫君是谁,却也是没有见过的,如今当面见到沈逸,忍不住内心唏嘘,感叹兰惜的好运,竟然嫁给了这样出色的新贵。 就只是这么一瞬,众家千金心底已经五味翻腾,然而两位年轻的男子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只是是不是装傻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晔,你怎么会和沈公子一起来的?”流云好奇地问道。 亲昵的称呼,让季如薇在内的众位千金小姐面色微变,看着流云和东方晔之间自然亲昵的态度便知道这些都是他应允的,更是让人羡慕不已,就连兰惜都暗暗握紧了拳头,这样幸福的流云,让她升起一股想要狠狠粉碎这一切的念头。 流云哪里知道仅仅是一个称呼居然会让她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这实在是有违她低调行事的作风,当然她虽然早就知道立在东方晔身边,本就没有低调的可能。 “碰上的。”东方晔的回答十分简洁,显然对于原本还想借着他的名声做些文章的沈逸来说,东方晔是个无法攀交上的人。 流云好笑地看着东方晔明显不虞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东方晔对沈逸的不友善有几分是因为她的原因,说不上是吃醋,更像是一种天生的敌意。 而这样的敌意,却是让流云喜欢的,因为她不喜欢的人,她的男人也不喜欢。 嗯,她的男人……这样的称呼,她很喜欢。 第四百十六章 守身如玉 从前,沈逸对流云来说是一个十分有存在感的人,但是自从有了东方晔之后,沈逸就变成了一个碍眼的存在,一个对她纠缠不休又死缠烂打最后却不得善终的男人。 她在东方晔面前说过不少关于沈逸的事,成功地让东方晔厌恶沈逸,甚至于她有时候的一些举动,无意中也加深了东方晔对沈逸的厌恶之情,因而在对他的打击中从没有半分的手下留情。 流云一点都不觉得依靠东方晔是一件丢脸的事,以前她一直都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直到东方晔的一席话让她豁然开朗,一个聪明人就该善于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而东方晔就是流云手里最大的资源。 若是从前清高骄傲的流云,定然会觉得利用东方晔去打击她讨厌的人是一件很没品的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腹黑的狐狸呆的时间太长而被同化了,她如今竟然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平常的事,她的夫君为她消灾解难,不是一件特别应该的事么? 当然这些事,沈逸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引得东方晔的忌惮,才会让他时时压制着他打击着他,他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有流云,沈逸压根就入不了东方晔的眼。 沈逸和东方晔同为朝廷命官,然而两人之间却有一种尴尬沉默的气氛,直到季管家匆匆跑来说是大老爷回来了,说是晚上请沈大人和小侯爷一起用膳,说是晚上还有些事想同两位商议。 众人也都是人精,便纷纷告辞,只余下了兰惜,一行几人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途中,东方晔时时刻刻地揽着流云,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流云,头也微微低下和流云靠得很近,两人说话的声音极轻,偶尔还有流云的娇嗔和轻笑。 而另一边,兰惜却是跟在沈逸身后,恪守着侍妾的本分,沈逸负手踱步,姿态极是儒雅,气度沉稳,一点都不像尚未弱冠的年轻人。 季如薇是走在另一边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两对,眉头紧紧地蹙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流云和东方晔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时,竟让她心头闷闷的,这样的一对夫妻是不存在于这位大小姐的认知里的,即使是再亲密的夫妻也该是恪守本分的,夫君在前,妻子在后,至少在人前就该如此,可是东方晔和流云却压根就没有把那些个规矩什么的放在心上。 她是羡慕着流云的,即使出身低微,却有一个如东方晔这样懂得心疼人的男人在身边,小心翼翼地揽着她,细心地放缓步伐只是为了配合她,她身在高高在上的季家,享有着最好的一切,却觉得自己比流云贫瘠。 这个时候她生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若是她嫁给东方晔,会不会也会被他如此捧在手心里宠爱着,她的出身比流云好得多,她是季家最受宠爱的千金小姐,若是立在东方晔身边的人是她,应该会比沐流云更合适吧? 她的心思无人得知,但是她诡异的视线却让流云逮个正着,而最让流云无语的是这位季家三小姐竟然还煞有其事地将目光黏在东方晔的身上,堂而皇之地摆出了占有欲,这样被人觊觎的目光让流云十分不舒服。 揽着她的东方晔自然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真想把你藏起来,藏到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流云低着头咕哝了一句,她一直以为招蜂引蝶这样的词语应该用在东方靖的身上,可是她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小侯爷也太会招惹女人的喜爱了吧? “你想把我藏到哪里去?”谁能想得到,冰山似的某人也会有耍流氓的时候,尤其是是现在,他的眼神正直勾勾地扫过流云的胸前,仿佛在告诉她,那才是他想要藏身的地方。 “……”流云咽了咽口水,实在是觉得没办法和东方晔这家伙沟通了,谁能相信外表道貌岸然的家伙,骨子里是个各种发情的家伙,虽然说她怀孕四个多月,让他憋得辛苦,但是他要不要随时随地露出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东方晔勾唇一笑,这丫头总是有本事让他心情愉悦,要不是这会儿边上有人,真想把她推倒了狠狠啃咬一番。 不过……刚刚兴起的念头,就在触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一直都说怀孕的时候女人是最辛苦的,可是他怎么觉得男人也不轻松,整日落在自己眼前的肥肉,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的感受,真是让他憋死了。 虽然说过了三个月之后还是可以碰她,但是东方晔还是尽量压制着自己,就怕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她,这丫头年纪小,又是头一胎,加上之前身子又一直不太好,所以东方晔实在是不敢拿她的身体开玩笑,只能偶尔尝一两口,也只能浅尝即止,想想还真是窝囊。 “要不要为妻的,帮夫君纳两个小妾,为夫君消消火啊?”流云扫了他一眼,凉凉地问。 “若是云儿愿意,为夫的自然是……”东方晔的话语微微一顿,立刻感受到身边的小女人射过来的眼刀,立刻赔笑,“绝对是为夫人守身如玉。” ‘扑哧’一声,流云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珠子一转扫过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这才娇嗔着拍他一下,“你胡说什么。” 话虽如此,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许多正妻都会在怀孕的时候为夫君纳妾,偏生流云就是个有洁癖的,她心疼东方晔,却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忍受得了与人分享夫君的,即使只是为东方晔解决身体的需求,没有任何感情,她也是不愿意的。 “既然这么舍不得为夫,那晚上……”东方晔压低了声音,只用流云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就有劳夫人消火了。” 虽然知道别人听不到他们的话,但是流云还是闹得个大脸红,做贼心虚地瞅着旁边的人,生怕被人听到他们夫妻俩的对话,幸好众人的神色没有异常,她才舒了一口气,娇嗔地瞪了东方晔一眼,叫他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待他们走远,沈逸才微微松开了拳头,内力好的人听力也是异于常人的,因而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沈逸都是听到的,这样娇俏可人的女子,竟是到了这个时候依然能撩拨他的心神。 第四百十七章 心思深沉 饭厅里没有季家小辈,季老夫人也未出席,季如薇本想一起跟去,却中途被季老夫人叫去,因而最后这顿所谓的家常便饭倒更像是季家两位老爷设宴款待两位朝廷新贵。 东方晔和流云倒是如出一辙的淡漠,怎么说流云也算是季府的表小姐,原本和季家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东方晔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因而两人特别地老神在在。 倒是沈逸看似平静,心底却是涟漪不断,之前他算是半个安王的人,后来安王获罪牵连无数,他为自己留了后路才没有受到牵连,但是却也是声名大损,尤其是皇上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对他的态度亦是大不如前。 这次上京述职,他已经得到了风声,朝廷可能会将他调职到京城,看起来像是得到皇上的器重,但是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恐怕皇上是对他不太放心才会将他调到京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般明升暗降的做法给他敲响了警钟。 既然日后要来京城,那么他就势必要先选好阵营,沈逸虽然年轻,却是个异常清醒的人,从前是外放的官员,天高皇帝远,日后若是调到京城,势必要找一棵大树才好成荫,否则便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次借着兰惜在季府的机会登门拜访,却没想到季家家主会留他用饭,说受宠若惊未免矫情,但是说坦然接受他又做不到,尤其是桌上还坐着东方晔,这个始终让他看不透却又让他感觉到危险的男子。 “两位贤侄不用拘束,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流云是我和博平的外甥女,兰惜又是流云的妹妹。”季东林是朝廷里出名的温润如玉,平日里斯文儒雅,没有半点朝堂上的雷厉风行,尤其是在府里更像是个大家长,没有什么架子。 季东林这样主动攀交情,更是让沈逸心底翻腾不已,他实在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奉天府丞能得季家这般垂怜,可是这位季大人看起来又不像是做戏,便更是让他心底忐忑。 “季大人这样说,可真是让晚辈汗颜。”沈逸温和一笑,彬彬有礼。 “听说沈贤侄之后会调来京城,看起来皇上对贤侄还是十分器重的。”季东林依然是一派大家长的气度,没有因为对方年轻而有所怠慢。 开场白很简单,流云早就看出自己陪客的身份,便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东方晔细心地为她布菜,这时候他们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害她,季家这两位里一位对她怀有愧疚,另一位则是心机颇深,就算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害她的孩子,毕竟这可是东方侯爷家的嫡长孙。 “季大人言重了。”沈逸在季家两位大人面前的表现还算是可圈可点,淡定稳重,这个翎国最年轻的奉天府丞,已经得到了季东林的欣赏了。 至于季博平么,他更喜欢挖掘人心,他只一眼便能看出沈逸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恐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安王当初便是输在太过自信上,以为对方是个毛头小子就对他轻敌。 当然季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年轻的奉天府丞如此示好,沈逸不明白,东方晔可是心知肚明的,沈逸手里有一份账册,当初便是因为那份账册才使得安王迫不及待地拉他入伙,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安王尚未得到账册便已经被东方晔布局算计。 或许时至今日,沈逸依然不知道那份账册的重要,否则他不会至今仍握着这份足以让他引火的账册。 那份账册是京城某个权贵的账房先生被杀人灭口之前留下的报仇证据,却是最终没有救他一命,无意中落到了沈逸手里,他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账册中记录的是朝廷里官员贪污粮饷的人员名单,可是偏偏他并不明白,以他初入朝廷的资历,这份账册只能让他被推到风口浪尖,只有用最快速度将丢开这份账册,他才有活命的可能,若是他想要用这个烫手山芋得到更多利益,那他可就太小看朝廷里的这些个人精了。 “皇上向来欣赏年轻人沉稳干练了的,如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季东林爽朗地笑着说道,丝毫没有权贵家族的清高。 “季大人才是翎国的栋梁之才,之前季大人解了潭州城之困,可是让晚辈佩服之极的。”沈逸说话向来极懂分寸,不会让人觉得殷勤过分,又不会显得太过冷淡,分寸拿捏地极好,“前年汝州涝灾,也是两位季大人亲自前往赈灾,只是可惜了那时候晚辈尚在京城科考,不能跟着前去帮忙。” 一直沉默着的季博平忽然开口说道:“要说这些,倒是阿晔更值得敬佩才是,阿晔身子不好也时时关心朝政,听闻不少新政的见解都是你提出的?皇上对阿晔可是赞誉有加。” “不过是些漏见,皇上不嫌弃而已,算不得什么。”被点到名,东方晔便抬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宠辱不惊的样子让季博平眯起了双眸。 实在是不得不说,眼前这两位朝廷新贵,到底还是东方晔更胜了一筹,或许是出身显贵的关系,东方晔对着权倾朝野的两位季大人没有半点局促,反而比平时更从容不迫,单是这样一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必定能得到皇上的器重。 可是季博平心底却始终仍有一分疑问,就是关于流云和东方晔之间,是不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感情,没有参杂任何利益上的关联,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流云不知道任何东西,而东方晔则是凭借自己得到皇上的器重,实在是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 坐在主位上的季东林同样在仔细地观察沈逸和东方晔,很显然对于这两个朝廷新贵,他们都是想要拉拢的,尤其是手里握有账册的沈逸,对这些个朝廷去权臣来说朝廷里是没有秘密的,因而对于沈逸的拉拢他们自然会比安王更多几分小心和谨慎。 至于东方晔,是更需要观察的,一方面因为他身份特殊,东方侯爷不愿意再涉足朝廷,而东方霖却是朝廷里少有的中立派,因而他不值得到皇上的器重,他手里的势力更是越发惊人,若是季家能拉拢东方晔,那便能从东方晔着手拉拢东方霖,到时候整个东方家的势力都能归入季家,对季家日后的势力整合都是极有帮助的。 只不过,他们至今都看不透东方晔,这个看似病弱的小侯爷,还有那个看似娇气单纯的表小姐,都让季家诸位伤透了脑筋。 第四百十八章 季家家主 那日的短暂会面之后,沈逸便成了季府的常客,东方晔并不感兴趣他有没有将手里的账册拿出来,事实上他倒是希望他将这份册子拿出来,虽然皇上一直极力压制朝廷里贪污受贿的风气,一旦发现立惩不怠,但是总是有些人趁乱而上。 之前那次平定安王的功劳被杨家抢走,季家心里是不舒服的,毕竟季家在京城霸道惯了,这次被杨家抢了风头自然心里不爽,若是得到这份账册,或许会拿来做些文章也不一定,毕竟皇上最恨的便是这股贪污之风。 当然这些事,东方晔是不会cha手的,他只要淡定地坐山观虎斗就好,他对季家可是极有信心的,沈逸城府再深,也深不过季府的两只老狐狸,他们可是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才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哪里能这么容易让沈逸逃脱。 至于流云,便安分地留在乾雅阁,下午在季梦娴的房里看练字,怀念着娘亲陪在身侧读练字的日子,在娘亲的房间里烦躁的心总能平静下来,也不知是房里的冷香,还是那一屋的籍。 她向来是个喜欢宅着的人,虽然暂住在季府,却是除了每日早上同季老夫人请安,其他时候很少离开乾雅阁,让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无从下手,但是她想知道的事也始终没有进展,最后还是东方晔给她支了一招,让她豁然开朗。 她派人寻来的大老爷季东林,他的身上自有一股儒雅风范,即使匆匆而来却依然纹丝不乱,和娘亲一样都又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流云找舅舅有什么事么?”实际上,季东林很奇怪流云会忽然要求和他见面,让他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 “我有些事想问大舅。”流云也不拐弯抹角,直白的态度得到季东林一记激赏,如今朝堂之上敢这样同他说话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何况是在季府里。 “你说。”季东林坐下来,执起她推到他面前的茶杯,微微闭眼轻闻茶香。 “我娘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嫁给我爹?”流云睁着一双偌大的眸子,明晃晃的费解,还有几许天真无邪,让人舍不得拒绝她的问题。 但是她的话,却让季东林沉默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在想流云请他过去是做什么,现在才明白,这个看起来纯真善良的丫头始终很介意她娘的事,对她来说就是一桩心结,打不开便是一辈子。 “你娘……只是不喜欢京城的是是非非,才会远嫁。”仿佛思索了许久,季东林才给出了一个极为官方的理由,只是这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何况是流云。 听了他的话,流云只是柔柔地扬起唇角,绽开一个若有似无的轻笑:“大舅,这个理由我从小听到大,若是相信……我还会坐在这里问大舅么?” 她的直白,让季东林有片刻的尴尬,他在官场上可以杀伐果敢,但是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却始终没办法硬起心肠,更何况这丫头还是他最心爱的妹妹的女儿,他别开眼,沉默不语。 “听说,凌王爷对我娘倾心不已,至今都念念不忘,有这样的良配我娘竟然还舍得远嫁临阳,当真是……扑朔迷离啊。”娇艳的唇以完美的弧度上扬,懒洋洋的眸子里闪过兴味,“站在客观的立场来看,凌王爷可比我爹出色了许多呢。” “不要胡说。”向来儒雅的季东林,骤然凝眉,一抹寒意射向流云,待触及流云的笑容,才惊觉自己失态,旋即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面前失态。 “娘亲曾经提过,在季家她只和大舅最亲,当她觉得疲惫的时候只有大舅能理解她……”流云扯了扯嘴角,笑容寂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人不悦的回忆似地继续说道,“大舅,我娘过世的时候我还太小,那时候我并不懂为什么那么出色的娘亲会嫁给我爹,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着流云半垂着头失落的样子,让季东林微有几分错觉,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季梦娴,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半低着头,他只看得到她的头顶,乌黑的秀发,纤长的睫毛,让他心疼不已。 “你娘只是不想留在京城,又恰好认识了你爹,没有什么苦衷。”季东林的嘴很紧,他已经起了防备心,眼前这个丫头差点就让他失了警惕心,对她敞开心扉。 然而有些事,永远只能烂在肚子里,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那么乾雅阁呢?为什么暖雅阁,要改成乾雅阁?”流云注视着季东林,唇角一挑,说得笃定,“若是大舅愿意将我娘的事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你们想要的。” 她的话,让季东林眸色一亮,只是光亮只一瞬,便又迅速熄灭,转为之前的沉默。 果然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呢,流云也不过是试探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季东林都不愿开口的事,甚至是她抛出了诱饵都得不到他的回应,她暗忖,看来娘亲这件事真的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单纯。 “丫头,听大舅一句劝,回临阳城去吧,京城也好季家也罢都太复杂了,你娘亲好不容易才逃离了这个地方,你又何必回来?”季东林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的,然而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位置是永远属于他那个贴心的妹妹的,没有人知道季梦娴在他心里的位置,所以即使流云用季家的秘密作为交换,他都不愿意让流云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 流云抿唇,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了,可是偏偏她就不是那种温顺听话的人,别人越是让她回去她越是不能回去,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就要将娘亲的死查个明白,她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她已经嫁给了东方晔,成了侯府的少夫人,她不能顶着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只要一日不解开娘亲留下的谜题,她一日都不能安生,总有一种不安在心底蔓延,只怕有一日这个秘密爆出,让她万劫不复。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了当日大舅对她的劝告,有些真相是不该挖掘的,因为一旦揭露,带来的伤害是无法预估的,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却一门心思地只想找到真相。 第四百十九章 他的纵容 东方晔回来的时候,流云还没休息,正趴在矮几上望着窗外,纤细的手指在矮几上轻叩,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看起来就像一只拖拉着耳朵的懒猫,意兴阑珊。 “怎么还不睡?不是让你不要等我么?”东方晔关上门,注意到她只着了一身单衣坐在窗前,眉头微微一皱,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都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这丫头还是轻飘飘的,没长几斤肉的样子,他忍不住朝她身上看了几眼,实在是有些担心她这样纤瘦的身体怎么熬过生产。 他是久病成医,会些简单的诊脉什么的,但是对于女子生产却是不太懂的,当初因为流云孕吐,他还特意去了一趟医馆询问女医关于女子保胎的事,事无巨细地问地女医面红耳赤,回来之后就变着法子哄她多吃一些,女医提到不少女子因为身体不好而熬不过生产,东方晔想到他娘也是在生他的时候大出血而死,便忍不住心惊胆战。 “晔,你不用这么紧张,头三个月才比较危险,我现在都已经四个多月了,早就过了容易落胎的时候了。”对于东方晔神经兮兮的保护,流云总是对他的霸道很是无语,别看他平时对她宠得没边没际的,一旦涉及到她保胎的问题,他总是严阵以待,弄得她有时候也跟着神经兮兮的。 “你太能折腾,要格外注意。”东方晔淡定地扫她一眼,自顾自地脱下外衣,一边问道,“你今天和大舅谈过了?” 季氏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季氏主脉只有季东林和季博平两人,但是他们两人却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相较之下他还是觉得季东林更好相处些,季博平委实城府极深,难以窥测,所以东方晔不赞成流云和她二舅打交道,那个蛇一样的人还是避开些好。 “还真是被你猜准了,我娘远嫁临阳确实有别的原因,但是大舅不肯说。”流云下午一个人思索了很久,若她是娘亲,到底会为了什么原因下嫁商贾,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千金大小姐远离京城,远离家族,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东方晔也不说话,只是走过去灭了两盏灯,只留了最远的一盏,房里一下子昏暗了下来,流云大抵也是真的累了,靠在垫子上昏昏欲睡。 他钻进了被子,冷风窜了进去,流云微微一颤,东方晔立刻将人拉到了怀里,闻得热源体,流云也自动自发发地靠到他的怀里,乖巧地如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还顺带蹭了蹭小脸。 “为什么一定想知道你娘的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东方晔其实并不十分支持流云查这件事,虽然他掌握得不多,但是凭借着经验和直觉,他知道这件事绝不单纯,能让季家如此重视却又无可奈何的季梦娴,她手里握有的东西必定十分重要,甚至有可能会重要到能够撼动整个季家。 流云并不愚蠢,甚至她很聪明,但是她并不精明,至少大多时候她不会计算利益得失,在她娘亲的这件事上,她投入的精力太多,已经多到了势必要查明真相的原因,但是他知道很多时候,真相都是让人无奈的。 东方晔其实可以帮流云一把,但是他并没有cha手这件事,他只是安静地做旁观者,偶尔给点意见和小小的帮助,他想看到的是流云的成长,他可以永远护着她宠着她,但是他不知道等她再大一些会不会觉得这样的保护让她困扰,他不愿意成为那个折了她羽翼的人,所以他搀扶着她成长,让她自己面对这些未知的肮脏。 “在我印象里,爹娘是相敬如宾的,我爹从没有和我娘大声说过话,爹很宠娘亲,凡是都顺着她依着她,可是他们之间总有一种说不上的陌生,小的时候我不懂,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时时刻刻刺在她的心里。 她的娘亲是那么睿智的女人,她离开京城却嫁给一个不爱的商贾,再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再加上夏姨娘和她爹都对她说了奇怪的话,让她心底的疑惑生根发芽。 那一日,她和雨宸谈起了娘亲的事,其实他们姐弟两是一样的,其实雨宸比流云更想找出真相,也许因为他原本知道得就更多一些,也许姐弟俩都没有想过知道了真相以后该怎么办,若是真的如他们所料和季家人有关又该怎么办,他们或许只是想求一份心安,求一份真相大白而已。 “既然想查就查好了,反正这日子也无聊得很。”他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帮她。 她微微侧头,伏在他的胸前,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心头浮起了一股心安,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身边她的心就能沉静下来,从每一个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安宁可靠。 “谢谢你,这么纵着我。”但凡是她的话,他从来都只有纵容,她的要求,他从不拒绝,她只觉得自己越发地离不开他了。 听着她柔柔的声音,拂过他的心头,痒痒的。 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陡然的黑暗让她一惊,她伸手拨开,他却低笑着扣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他低下头吻她,细细密密的吻温柔得让怀里的可人儿招架不住。 两人皆是到了动情之处,他放下手,她却径自地闭着眼,任由身侧那人胡作非为,她勾住他的脖子埋到他的颈窝处,她细细地喘着气,咬着唇哼哼,媚得能滴水似的。 最后的一点思绪,让她忍不住思索为什么每次他们都能从正经的话题,跳跃到了这样的床事上,虽然她也不是不喜欢,可是总觉得这样的跨越度让她实在觉得无语。 “认真点。”察觉到她的走神,东方晔惩罚似的捏她一下,她毫无预警地一缩,他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小心翼翼地贴近她的身体,惹来她媚眼如丝地瞪眼,然而娇嗔不过是一瞬的事,她怀孕的身子敏感异常,哪里经得起东方晔一再的撩拨,只几下功夫便瘫软得不成样子。 东方晔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底,只是待她舒服地沉睡过去之后,他便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这个浅尝即止的日子,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这个时候,他又再次下定决心,等这个孩子出生之后至少两年内绝对不能让流云再怀孕,不然他真的担心他的兄弟罢工了。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 第四百二十章 遇人挑衅 流云在季府住了三日,始终对瑾涵不太放心,幸好东方晔告诉她,他已经安排了人在他的宅子里伺候她,不会让她遇上什么麻烦,流云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这次和瑾涵重遇,偏巧又碰上了那么多事,姐妹俩也没时间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尤其是后来知道了瑾涵和三皇子的事,她很想知道瑾涵究竟是怎么想的,皇室太过复杂,当初夏姨娘连寻常的富贵人家都不愿意让她嫁过去,又何况是如今的皇家了。 留在宅子里照顾瑾涵的人来回话,说是瑾涵小姐想来季府找少夫人,流云便立刻让人带瑾涵过来找她,只是没想到瑾涵到的时候流云正被季老夫人叫去,她闲得无聊便在乾雅阁附近的池塘边上坐着喂鱼。 “这是哪里来的丫头,大白天的不干活坐在这里喂鱼,这么偷懒是想要吃板子了吧?”一声娇叱,来自于一个年轻的女子,明艳动人的脸蛋,看这装扮像是谁的大丫鬟。 瑾涵皱了皱眉头,真是走到哪里都是一样,谁家都有狐假虎威的下人,不过说实在的,这个女子虽然身着侍女的装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倒是真的很漂亮,若是有机会只怕是能翻身做主子的料。 来者见瑾涵当着她的面发呆,只觉得一个小丫头竟敢无视她,不由得想到最近少爷冷落她之后,平日里对她阿谀奉承的下人们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大为光火。 她是季二少身边的贴身侍女巧儿,也算是通房的丫头,季二少尚未娶妻,身边的女人却是不少,像她这样的通房丫头就有好几个,她自持容貌出色,爬上少爷的床之后就更是盛气凌人。 察觉大对方的怒意,瑾涵奇怪地蹙眉看着她:“你有什么事吗?” 瞧瞧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巧儿眯起了眼,仔细地打量着她,倒是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子容貌不是最拔尖的,但是浑身散发着的柔弱却是让她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是男人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坐在这儿想勾引少爷是吧?”说来也巧,这片池塘确实是季二少特别喜欢的地方,池塘里的鱼也是他特意从其他地方买来的,说是稀有的品种,十分珍贵。 瑾涵向来是不喜欢和人有冲突的,除了之前为了严家大小姐和严若晴顶撞过几次之外,她总是秉持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如今碰上这个摆明了就是想要吵架找事的人,她自然是想着避开最好的了,再说这里又是季府,她若是在这里和人起了冲突,也会给长姐惹麻烦的。 然而,巧儿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尤其是看到瑾涵一副不屑搭理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轻视了,一个箭步到了瑾涵面前,拦住了她,虎视眈眈地望着她,眼角微微上扬,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你还有事吗?”瑾涵后退一步,心里想着刚才不该让随伺的侍女离开,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让人拦在这里了。 这几日被齐梓彦缠得心烦,她才会想着躲进季府来,她倒也是不讨厌他的,只是他的身份始终让她无法坦然地和他接触,即使只是交朋友。 瑾涵看似内向软弱,实际上却是个倔强的人,或者该说每个人都有最固执的一面,倔强而骄傲地严防紧守,不得不承认齐梓彦是个很出色的男子,即使站在优秀的小侯爷身边都毫不逊色,但是这个人越是出色她就越是不愿意和他有所接交集,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一夜的露水情缘已经将她的生活打乱,她不想让日后的生活都被这个人打乱,唯一的办法就是离他远远的。 可是问题是,齐梓彦哪里是那么简单可以甩掉的人,他若是因为瑾涵的疏远而识相离去,那他就不是齐梓彦了。 “没什么事,就是瞧着你这张狐狸精的脸不高兴。”巧儿的话打断了瑾涵的晃神,只见她不着痕迹地蹙眉,暗忖季府怎么会有这样咄咄bi人的侍女。 从前在沐府里的瑾涵是乖巧听话的,那是因为府里有娘亲和长姐护着她,她们为她搭建了一个安全的小世界,在她的小世界里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就好。 她记得她离开沐府的时候,长姐对她说离开沐府便是离开了家人的庇荫,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没有家人的庇荫,她就不能永远做一个软弱的人,因为有的时候很多事并不是她避开就能过去的,就像眼前这个嚣张的侍女,她的一再避让只能让她越发地有恃无恐。 所以当那只白皙的手掌带着掌风飞向她的时候,她只是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并不大,却足以让自己免受一个耳光,她抓着她的手腕狠狠地往边上一甩,冷淡地说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在府里动手。” 就算是温柔内向的沐府三小姐,总也是出身富贵,真的被人骑到头上也是不可能一句不吭的,当她抿紧了唇望着巧儿的时候,巧儿竟有种后退的胆怯。 “你……你敢打我?”被推搡了一下的巧儿,指着瑾涵,怒气冲冲。 “……”瑾涵眨了眨眼,不过就是推了她一下而已,怎么就叫做打她了?这个侍女是不是对于打人这个词汇的定义太宽泛了? 不等瑾涵的回答,巧儿就已经再下一城,巴掌再一次狠狠地甩过来,瑾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一堵肉墙,耳边传来一阵嬉笑,她哪里有时间去分辨来人是谁,眼看着躲不过耳光,只能认命地缩了缩脖子,微闭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捏住巧儿的手腕,还有巧儿吃痛地扭曲的表情,顺着大手往上看去,才注意到身后那人英俊的面容,和他眼底邪气的笑意。 “怎么又是你?”瑾涵懊恼地皱眉,仿佛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人。 第四百二十一章 谁的女人 齐梓彦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他吸引女人的并不单单是皇子的身份,还有他那张英俊的容貌和温柔和煦的态度,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青楼女子到了他那里皆是需要怜惜的娇花,但是熟悉他的人却又知道,这家伙怜花惜花却很少摘花,即使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是个滥情的皇子,他依然故我地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湿鞋。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对这位放荡不羁的三皇子而言,别人的评论目光从来都是他不在意的东西,他不会为了得到旁人的肯定而改变自己,渐渐的,我行我素反而成了三皇子的标志,连皇上都不管这个桀骜的儿子,旁人又怎敢说三道四。 但是瑾涵这个乖巧温顺的小丫头却让齐梓彦第一次兴起了掠夺的念头,尤其是她偶尔露出的小爪子,还有偶尔流露的茫然失措更是让他心疼万分,他是个浪子,却是个清醒的浪子,遇上了喜欢的自然就是卯足了劲地将之留在身边。 当然让他伤脑筋的是,瑾涵似乎对他很排斥,这几天他常常借故出现在他面前,后来她干脆躲在宅子里不出现,齐梓彦从来也不是君子,所以翻墙而入地跑到她的屋子里,把她吓得不轻,弄到最后这丫头只能跑出来求援搬救兵找长姐,只是这会儿长姐没找到倒是差点被人打了。 齐梓彦一手揽在瑾涵腰际,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巧儿的手腕,手指收紧的动作让对面的侍女痛得面色发白,要不是瑾涵低声一句‘算了’,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打算捧在手心里宠溺的小丫头,怎么能被人欺负了去。 “你……三皇子……”巧儿眸子瞪大,本还想再说什么大话,一看来人是三皇子便吓得咬紧下唇,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恐惧。 “我的女人,也是你能碰的?”齐梓彦面色阴冷,唇角紧抿,冷冷地说道。 “饶命……饶命……”她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哀求,她哪里能想得到这个丫头居然是三皇子的人。 “要不要去乾雅阁喝杯茶?”瑾涵从他怀里挣脱,视线扫过瘫坐在地上的巧儿,轻声询问齐梓彦。 这是明晃晃的求情,齐梓彦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对这丫头的心慈手软有些微微地头疼,这样善良的xing子以后嫁给了他,还真是件麻烦事了。 “这次看在瑾涵的面子上放过你,若是再有下次……”齐梓彦的眼神犀利地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旋即拉着瑾涵往乾雅阁的方向走去。 而那个被齐梓彦的煞气吓着的巧儿则是面色发白地抚着胸口,不知道该为自己劫后余生庆幸,还是为看不见的悲惨未来祈祷。 两人步入乾雅阁,芳姑姑看到三皇子和瑾涵小姐一起回来,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她立刻压下心头的不解,忙吩咐下人沏茶。 “你来季府做什么?”恢复冷静的瑾涵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边哀怨地暗忖怎么跑来季府还是躲不开这个家伙。 “要不是我来了,你就要被甩耳光了。”齐梓彦不以为意地扫她一眼,语气神情也恢复了平日里的轻佻戏虐,“平时看你对着我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么?怎么跑到外边,连个侍女都能欺负你了?” “那是遇上了泼妇。”瑾涵撇嘴,她是有涵养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和那些个泼妇侍女一般见识。 她的话让齐梓彦莞尔一笑,她总是能让他发笑,也不知道是他如今笑点太低,还是这丫头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他就高兴。 “你还没说你怎么来季府了?”瑾涵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不过他要是说巧合,她也不会相信的,过去三天里,这家伙已经用巧合这个借口起码十次八次了。 最夸张的一次,他翻墙进了她住的院子,听她弹了一曲之后,还假装是在墙外听到有人弹琴才会寻声而来,真是个装腔作势到无可救药的家伙。 “想你了,自然就来了呗。”齐梓彦的特点就是直白,尤其在追老婆方面,秉持着脸皮厚的原则,果然他的话一说完,瑾涵立刻就脸红了,虽然他也不能确定这丫头是气得还是娇羞的,反正在他看来就是漂亮地很。 “齐梓彦,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戏弄我很好玩么?”冰冷从紧咬的唇齿间迸出,她是真的厌恶了这个皇子的把戏了,若他只是想戏弄她,这几天也闹够了。 可是她的话,却让一只笑脸相迎的齐梓彦变了脸,他低着眸子望着她,眼底闪过琥珀似的光芒,见她眼底黯然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紧,她果然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在戏弄她,始终认为他不是认真的。 他承认他花名在外,风流多情,身边美女如云,他还记得很久以前东方晔就对他说过,总有一天当他遇到想要奉上真心的女人时,会因为那些莺莺燕燕而吃尽苦头,那时候他还不信,如今倒是有些相信了,或许对瑾涵来说,不止是这个皇子身份让她有压力,还有他的多情之名同样让她无法相信他的感情。 “你觉得我一直都在戏弄你对不对?”齐梓彦敛起笑,望着她的目光里透着深意,“瑾涵,我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眼底的伤痛太浓,瑾涵竟是说不出重话,甚至心底还有了一分心疼,那个高高在上又潇洒恣意的齐梓彦,不该有这样萧然凄凄的目光。 “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齐梓彦箭步走到她的面前,扯下腰际的玉佩,强硬地塞到她的手里,见她要开口拒绝,他立刻接下去道,“收好。”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不带半点停留,和他平时吊儿郎当的xing子完全不符。 她低下头,张开掌心,看着那块摊在手里的玉佩,白色的羊脂玉上刻着一个‘彦’字,那是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她知道,他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了她的手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题外话】:浪子回头,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我答应你 瑾涵很快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她和流云才坐下来没说几句话的时候,齐梓彦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份黄色的东西,心底已经猜测出是什么,面上竟有了几分局促。 “圣旨?”流云皱眉,当初东方晔便是用一份圣旨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没想到齐梓彦这次带来的也是一份圣旨,她忍不住挑眉,现在圣旨还真是廉价。 齐梓彦没有将圣旨递给瑾涵,反而是递给了流云,十分恭敬地双手递给她。 “赐婚?”流云接过圣旨,摊开一眼,愣住了。 这演的是哪出?齐梓彦是三皇子,虽然说未必是皇上心目中储君的最好人选,但是到底也算是皇上宠爱的皇子,他的婚事怎么可能如此胡闹,说定就定下来,可是要说他是胡来,这份圣旨却是假不了的。 流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齐梓彦,也许东方晔说得对,她到底还是低看他了,这个桀骜不驯的三皇子其实是个比任何人都清醒的人,他吃喝玩乐,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么一个不贪恋权势的皇子,能在厮杀激烈的宫廷斗争中生存下来,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或许这份不学无术也是他的保护色,让他和储君之位错开,也避开了其他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 自古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踩着亲人的尸骨的,皇室的人薄情寡意,从来都是如此,为了成为天下最有权力的人,不惜杀害亲人的例子,比比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都是如此。 “长姐,这是同意了么?”齐梓彦是尊重流云的,不论她是东方晔的夫人,还是瑾涵的长姐,她都是他需要尊重的人。 “三皇子,瑾涵是不为妾的。”她是存心为难他的,瑾涵是她的妹妹,她自然能看明白几分她的心思,这丫头很抗拒齐梓彦的接近,但是有时候感情却是毫无理xing章法可言的,流云是过来人,单看瑾涵眼底的矛盾便知道,她对齐梓彦并不是毫无感觉的。 瑾涵的顾忌,也是流云的顾忌,她们都是跌跌撞撞地在大宅门里长大的,看多了妻妾之争,也看多了男人的喜新厌旧,齐梓彦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人,但也是个太容易招蜂引蝶的男人,瑾涵不想自己和夏氏一样,一辈子只能守在方寸之地,等着她爹的一记回眸。 “是正妻,日后我被封为王爷,她便是王妃。”齐梓彦没有半分犹豫,信誓旦旦。 他的话,不止震惊了流云也震惊了瑾涵,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眼底的抗拒意味更浓了。 不得不说,齐梓彦的话让流云动摇了,这个男人是认真的,并不是一时新鲜,流云相信东方晔信任的人定然不是那种会被一时冲动冲昏头脑的人,还有他的斩钉截铁,也立刻赢得了流云的好感。 “我不接受。”瑾涵咬唇,低垂着头,沉声拒绝。 她是什么身份?就算爹爹如今是个盐运使,那也不过是皇上的赏赐,她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一举和京城里的管家之女平起平坐了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介庶女,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嫁给他为正妻。 他是三皇子,即使他到处胡闹,不参与政事,他终究是皇帝的儿子,这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事实,她的身份对他来说会是一个抹黑,不管她对他是否有情,她都不愿意自己成为他的污点,齐梓彦,该是意气风发的人,不该有任何瑕疵。 “为什么?”这下子,齐梓彦是真的不懂了,他已经做到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偏偏钟情于她,也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缘分,他就是喜欢她,毫无理由,他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喜欢上她就必须将她留在身边,他不是君子,做不来君子那套好逑之举,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就是想要就得自己争取,用尽一切办法,努力得到。 “没有为什么,我不会嫁给你的,即使你有圣旨,我也不会嫁给你。”瑾涵又退后两步,闪过他伸过来的手。 齐梓彦的眼底闪过受伤,但是他却并不沮丧,转而对流云说道:“长姐如母,请长姐答应把瑾涵嫁给我。” “长姐……”瑾涵瞪大了眸子,望着流云,盛满了请求。 流云微微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摆摆说说道:“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发表意见。”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了流云,瑾涵忽然就紧张起来,尤其是看到齐梓彦眯起的双眸,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他的目光森森,总让她有一种沦为猎物的错觉。 实际上,她在齐梓彦的眼里的确是猎物,而且还是他势必要得到了猎物。 “圣旨已经下了,你若是不嫁给我就是抗旨,你要连累你长姐么?”齐梓彦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连抗旨不尊的杀手罪都挂到了嘴边。 奈何瑾涵压根就不怕他的危险,只见她抿了抿唇,淡淡地回答:“若是你想娶一个尸体回去,请便。” 她的话,让齐梓彦冷不防地浑身一震,墨色的眸子里闪过受伤,她就真的这样不愿意嫁给他么?即使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却依然倔强着不肯让他接近。 这到底是为什么?齐梓彦是真的不懂。 “给我一个理由。”他淡淡地勾唇,神情变得高深莫测,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你若是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就算是娶一具尸体,你都会进我齐梓彦的家门。”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决心吓到,瑾涵竟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她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因为我只想要平淡的生活,不想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不想整日勾心斗角,不想守在院子里等着夫君偶尔的回首。” 她犹豫了半响,还是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这些年她是真的受够了,那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我答应你。”就在她神游间,齐梓彦笑得高深莫测,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答应你。” 因为她的理由,并不是不喜欢他,那么他就可以理解为,其实她也是喜欢他的。 只要她也喜欢他,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被他扣在怀里的瑾涵愣住了,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怎么理解成这个意思的,她的意思明明就是不嫁给他,为什么他竟然可以理解为她在同他提条件? 这个男人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第四百二十三章 捣乱军师 戌时刚过,这个时辰正是秦楼楚馆最热闹的时候,轻拢薄纱的女子巧笑嫣然地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翘着兰花指,媚眼生波地抛向来往的行人身上,楼内更是一片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当属开在花街南边的‘青楚小馆’,名字叫做小馆,实际上却是一点都不小,反而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粉墙黛瓦,金顶石壁,朱漆方台,雕龙围屏,可是下了大手笔在造楼上的,远远看来,‘青楚小馆’就像是一座宫殿,彻夜灯火阑珊,青楼本就是个温柔乡、英雄冢,自然该是这般模样的。 楼下莺歌燕舞,喧闹非凡,高台上有绝色女子轻歌曼舞,悠扬的琴声扬起,却丝毫引不起那些个左拥右抱的风流少爷的注意,人来人往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三楼的最里边的雅间有个英俊的男子,独自坐在桌边喝酒,门外候着一名侍卫和一名小厮,阻挡了一切想要勾搭他的风尘女子。 一抹黑影一个闪身便避过了门外的侍卫,进了雅间,好整以暇地坐在男子的对面,支着头似笑非笑:“没想到,堂堂三皇子也会有借酒消愁的时候。” 对面的齐梓彦连眼角都没有抬,径自伸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压根不理嘲笑他的那人。 “看来你是没什么事,那你就一个人慢慢喝吧。”白衣男子说着,便要起身。 “晔……”齐梓彦低叫了一声,旋即抬起头,素来清明的眸子里泛起了迷惘,像是想不通什么似的,皱紧了眉头,“我不懂。” 不懂瑾涵为什么对他这样抗拒,这般疏远,即使下午他装傻充愣地哄骗她接下了圣旨,但是她的拒绝依旧教他有些失落,说出去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他齐梓彦也有这样求而不得的一天,连圣旨都请出来了,都搞不定一个女人。 “皇上怎么会允许你娶瑾涵的?你答应了他什么?”白衣人自然是东方晔,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家伙会跑来‘青楚小馆’看他,当然这个时辰他更想在被子里抱老婆,可是偏偏他老婆不太放心这家伙,他就只好被指派出来安抚一下他了。 皇上的xing子东方晔是清楚得很的,他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更是没有什么无偿赠送这样的好事,当初他让皇上给他一道赐婚的圣旨也是用了从前的一个要求,要不然皇上那里会这么容易松口。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脱一层皮的准备。 “也没什么,辅佐储君罢了。”齐梓彦撇嘴,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反正他都已经答应了下来,如今也是不能反悔的了。 东方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皇上对齐梓彦的心思他可是比这个三皇子更了解,不过不得不承认皇上的眼光其实很好,这个三皇子虽然xing子散漫慵懒,但是做起正事来还是十分果敢的,不然怎么说虎父无犬子呢? “你干嘛这样看我?”被东方晔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便扭,齐梓彦皱起了眉头。 “只是觉得,或许你这次是认真的。”东方晔支着头的姿势极是优雅,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笑意,“看来云儿可以安心了。” 被他这么一调笑,齐梓彦竟然破天荒地红了脸,尴尬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瑾涵始终不愿嫁给你呢。”东方晔挑眉,戏谑的神情一览无遗。 不过这会儿,齐梓彦也没心思计较这家伙的嘲弄了,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 “就凭你现在坐在青楼里喝酒,若是我妹妹,我就不会让她嫁给你。”东方晔是极护短的,瑾涵是流云一心一意维护着的妹妹自然也就是他的妹妹,他素来都是爱屋及乌的。 听了他的话,齐梓彦执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话该死地一针见血。 就凭他心情不好跑青楼来喝酒这一项,若是他的皇妹,他也会对那个男人再三考量的,别说是瑾涵那样xing子的女子了。 “你们才相处了多久,你就大喇喇地说要娶她,不把她吓坏才怪。”他因为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平日里极少沾酒,这时候虽然身负安抚齐梓彦的使命,也不会随意地陪他喝酒,所以他这会儿是给自己倒了杯茶。 “可是你当初和嫂子,不也是这样……”东方晔和流云的事,他虽然人在京城,但也是知道一些的,这家伙暗中cha手设计的事可是不少,要不然哪里能这么顺利把流云拐来嫁给他的。 东方晔嘴角微微扬起,流云这么快嫁给他,最大的功臣倒是沈逸,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手段尽出,流云也不会被他逼得无路可走,最终选择嫁给了他,虽然他的穿针引线自然也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当然这些是绝对不能让流云知道的,不然那个记仇的丫头可是不会给他好日子过的了。 “你不是向来对女人最有耐心了,怎么碰上瑾涵,就什么风度耐心都没了?”东方晔依然是戏谑的口吻,要不是齐梓彦知道这家伙向来都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然还真要以为这家伙是在落井下石了的。 虽然,其实东方晔就是在落井下石,谁让这家伙在女人堆里折腾,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回不就是栽在水里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鉴于东方晔顺利地将流云那样清冷娇纵xing子的人都给拐到手,齐梓彦这个所谓的情场浪子也不得不询问他的意见。 “瑾涵是个慢热的xing子,你慢慢地在她边上耗着就是了,她不过是不相信花花公子转xing罢了,时间是最好的证明,只要她愿意相信你了,娶她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东方晔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反正最大的障碍就是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而那道皇上的圣旨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虽然东方晔不得不说齐梓彦其实为了能娶到瑾涵还是牺牲极大的,他向来不喜欢沾染朝廷的事,如今为了得到圣旨竟是主动答应了皇上的要求,还真是个……糊涂的家伙。 堂而皇之地将软肋展现在皇上面前,不得不说齐梓彦是冲动了,也许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明白自己的错处了,只不过那时候恐怕就是为时已晚了。 “好,我就不信,我齐梓彦还耗不起一个女人了。”说话间,又仰头喝了一杯。 自然,他也没有注意到东方晔眼底的笑意,瑾涵虽然偶尔倔强,但是大多时候还是吃软怕硬的,齐梓彦很久以后才知道,听东方晔的建议真是他人生里最大的错误,追个老婆一年半载不说,到最后差点还看着老婆被人给追跑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事是,齐梓彦终于下定了决心改邪归正,再也不来青楼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红颜为谁 两个大男人相对干坐着,一个喝酒一个喝茶,闲聊了几句朝廷里的事,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沉稳的声音:“公子,楚姑娘来了。” 青楚小馆的当家花旦,亦是如今的当家管事,谁都想不到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竟然会是青楚小馆的当家,不知情的人以为楚姑娘不过是老板的相好,知情的人却对这个高深莫测的楚姑娘忌惮三分。 三皇子是青楚小馆的常客,和楚姑娘交情不错,因而众人纷纷猜测这个青楚小馆的幕后老板指不定就是这位放荡不羁的三皇子,不过是拿着楚姑娘做挡箭牌罢了,毕竟皇室子弟经营青楼,听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太好。 要说这位楚姑娘,倒还真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不说她的容貌绝色倾城,就说如她这般白莲花般温柔体贴的女子,怎么也不像是出入风尘的青楼女子,可是偏偏她的做事手腕非常世故,就像一个坠世多年的女子,颇有手腕,谁都休想从她手里占得便宜。 “你的红颜知己来了。”东方晔挑眉,似笑非笑。 “啧啧,阿晔,你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别人乱说也就罢了,你明明知道楚乔心里喜欢的人是谁,迟迟不给回应倒也算了,还这么冷眼旁观地看着她委身青楼。”有时候,齐梓彦觉得他反而更像是皇上的儿子,冷漠绝情,半点怜悯之心都无,这家伙早就知道楚乔喜欢他,甚至愿意在她身边为奴为婢,偏偏东方晔故作不知,眼看着楚乔步入风尘也不阻止,这个家伙的心肠可真是冷硬地可以。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楚乔也是。”东方晔淡漠地说了一句。 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青楚小馆其实和临阳城的聚香阁一样都是慕容山庄的产业,只是慕容山庄在京城的产业会藏得更深一些,以免被有心人盯上,当初楚乔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倔强地选择了卖身青楼,他便让慕容山庄的人暗中帮她,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了青楚小馆的管事。 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人知道的,他也不认为这些事需要告诉别人,他从来都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至于别人要怎么想,那也不是他能cha手的事。 楚乔很聪明,擅长察言观色,她家里出了变故,凭借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扭转乾坤,所以她卖身青楼,进了青楚小馆之后才知道幕后老板竟然是慕容山庄,山庄派人同她接洽,她将自己抵押给了慕容山庄,只为了救出家人,而她便为山庄经营青楚小馆,成为慕容山庄在京城里的耳目之一。 本就没有得到东方晔的青睐,又成了青楼女子,楚乔明白自己此生和东方晔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东方晔是庄主的朋友,也知道她是为山庄做事,但是在明面上她已是堕入风尘,再无可能成为立在他身边的人,她也早就断了自己的念头。 只是有时候,很多感情并不是想断就能断得了的,比如他对东方晔的感情,因为压抑在心底,竟是与日俱增,泛滥成灾。 “进来吧。”齐梓彦耸耸肩,朝着房门的方向应了一声,门被推开,楚乔端着盘子走了进来,朝着两人微微福身,十分得体。 东方晔的视线沉默地落在自己的茶杯上,即使感觉到楚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是半点反应都无,这一点齐梓彦常常感叹,东方晔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说他冷情寡义,他又偏偏拖着一身病痛奔波处理朝廷的事,只为了那些或许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百姓,说他重情重义,他偏又对楚乔绝情至此,他难得见一个女子如此用情在一个人身上,如此不求回报地深爱着他。 “听说公子和小侯爷都在,奴家便去准备了两个小菜。”楚乔的厨艺是众人皆知的,只是平日里极少亲自动手,今日若非东方晔来了,她也不会亲自下厨。 只是不知道,她的这番心意,会不会有人领情了。 “楚姑娘的手艺可不一般,打从上一次吃过之后,我就念念不忘许久了。”齐梓彦终究是不忍心美人尴尬的,尤其是看到东方晔这般淡漠,楚乔却依然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立在边上,等待着东方晔的回答,他便忍不住开口解围。 “公子不嫌弃就好。”楚乔感激地朝着齐梓彦笑了笑,将盘子里的小菜放到桌上,又将一壶刚刚烫好的酒放到桌上,低声说道,“知道小侯爷平日里不饮酒,不过这酒是年初腊梅盛开的时候酿的,今日时辰刚刚好。” 用梅花酿的酒,香味扑鼻,尚未倒出来,便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想来也该是甘甜醇厚的。 “楚姑娘亲手娘的梅花酒,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一直没有机会尝到,今天算是得偿所愿了。”齐梓彦笑了笑,伸手执起酒壶为东方晔斟了一杯,尤为自己斟了一杯,旋即说道,“楚姑娘不忙的话要么坐一会儿吧,我也正好想问问这酒是怎么酿的,我也好回去练练手去。” 东方晔一个冷眼扫过,齐梓彦立刻闭嘴,见他收回视线,才朝着他瞪了一眼。 两人的动作,都被楚乔看在眼里,温婉的女子只是低垂着头,安静地说道:“公子怕是有话要谈,奴家就不打扰两位了。” 楚乔转身便走,走得急了,仓促间踩到了裙摆,身子微微一晃,就要倒地。 房里的两人,皆是身手极好的,却是谁都没有出手起身扶她,看着她摔倒在地上。 这下子,齐梓彦是真的服了东方晔了,这家伙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帮她稳住身形,可是他却一点伸手的意思都无,齐梓彦则是以为东方晔会出手,哪里想得到这家伙竟然心冷如此,眼睁睁地看着楚乔倒地。 “对不起……”楚乔并没有摔疼,或许就算摔疼了这时候她也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喜欢的人冷眼旁观着她摔倒,实在是让她伤心,这会儿便只是自个儿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要往外跑。 “啊……”一抹浅色的人影立在门外正要推门进来的样子,和楚乔撞到了一起,双双往地上倒去。 这一次,东方晔的身影快如闪电,齐梓彦压根就没察觉的时候,对面便没了人影。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为奴为婢 来人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一身浅色长袍,略有几分宽大,身形纤瘦,容貌秀美,面如冠玉,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嘴角完成微笑的弧度,眼底的温暖仿佛能直直地射到人的心底。 只是他的声音,却是低低细细的,带了几分女子的柔媚,楚乔立刻就知道眼前这个小公子是女扮男装,瞧着这副清雅的模样,便能想象得出若是着了女装该是如何的翩若惊鸿了。 尤其是,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待双十年华时,只怕京城第一美人就要易主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这位匆匆一瞥就让她惊艳的女子,正惊慌失措地被东方晔搂在怀里,她从没见过东方晔这样的神情,带着极致的宠溺,想责怪又不忍心的样子,她的心忽然就尖锐地疼痛了起来。 从前,她可以欺骗自己说是因为自己是青楼女子,所以没有资格立在他的身边,但是如今真相却残忍地摊在她的面前,即使她是千金小姐,只怕在东方晔的眼底也不会有她的存在的吧,因为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女子。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少cao点心?”东方晔皱紧眉头,无奈地对着怀里的小丫头,身怀六甲还敢到处乱跑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们家这个小东西了。 “这是意外。”流云信誓旦旦地望着她,一双漂亮的眸子完成月牙形,笑嘻嘻地望着东方晔,低声说道,“不许皱眉,难看死了。” “……”也只有这丫头,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不过也只有她,才能让他这般无可奈何。 看到流云出现在青楼,齐梓彦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恭敬道:“长姐。” 听到他的称呼,流云眉梢一挑,扫了他一眼,这个皇子倒是有趣,一点都没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堂堂大翎国的皇子倒是一口一个长姐叫得欢,流云比他小了好几岁,他大喇喇地唤她长姐倒也不觉得难受。 不过说起来,齐梓彦这样的举动,倒是赢得了流云不少好感。 “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了?”见她乖乖地穿着厚厚的衣衫,他才扶着她坐到边上的软榻上,想到她挺着个大肚子换了男装跑青楼,他就忍不住扶额,这丫头什么是能消停消停? “看你一直没回来,就来看看你呗。”流云随口敷衍,见他盯着自己,只好乖乖地交代,“我不是听说青楚小馆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就想来见识见识嘛,反正你和三皇子也在这儿。” 东方晔暗暗叹气,早就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主,但是没想到这么能折腾,真是不该把她宠上了天,这会儿他就是冷着脸,她也没有怕的劲了。 “咦,这位姑娘是……”这会儿流云才看到怔怔望着她出神的楚乔,好奇地问道。 倒是没想到青楼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女子,绝色的容貌就不用说了,让人注意的却是她的气质,清灵出尘,双眸似水,娥眉淡扫,美得就像一只在黑暗中飞舞的蝴蝶,宛若丢失了呼吸,苍白羸弱,却又倔强坚定。 “奴家楚乔。”不待人介绍,楚乔已经开口自报了家门。 清清淡淡的嗓音,不谄媚也不殷勤,恰到好处的微笑,不虚伪也不真诚,这是个极有阅历的女子,也是个聪明世故的女子。 流云好奇地望着她,之前菱婉出手相救的涟姬亦是一副温婉的样子,那时候流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可是眼前这个楚乔,倒是让她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是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欲语还休,诉说着不甘。 这会儿流云绝对不是靠的观察,而是女子的直觉,这个楚乔恐怕和东方晔有点关系,要不然为什么望着她的目光这般古怪。 不知道为什么,流云对东方晔十分信任,她这会儿完全没有吃醋或是什么不满的情绪,反而好奇的心思更多了一些,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付诸了信任就绝对不会无故怀疑,因为她知道,很多时候便是这样无缘无故的怀疑,才让两个人的信任出现危机。 东方晔冷不防地扫了齐梓彦一眼,他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这家伙还是分得出轻重的,虽然对楚乔有同情有怜悯,但是流云显然对他来说更重要,人都是自私的,这位三皇子更是如此,这可关系到他的追妻大计,也只能对不起楚乔了。 “楚姑娘是来送酒的,若是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先去吧。”齐梓彦朝着楚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去了。 谁料,楚乔竟是低着头,紧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立在原地不动了。 “楚姑娘还有什么事么?”齐梓彦皱眉,在他印象中楚乔从来都是得体大方的,即使在东方晔面前也从不曾感情用事,但是这一次她却让他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感觉。 楚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双脚像是定在地上似的,根本就动不了,她喜欢东方晔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东方晔对她无情也是人尽皆知,她从没想过要他的回应,只要偶尔能见他一面她就很高兴了。 但是人心是贪婪的,尤其是受了刺激之后,比如现在,东方晔对身边女子的好,已经超出了楚乔能接受的范围了,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极能控制情绪的人,如今才算明白了,她不是懂得控制情绪,只是因为一直没有碰到能让她失控的事罢了。 “姑娘是小侯爷的夫人么?”她是知道的,东方晔有一个夫人,年纪很小,商贾之女,骄纵刁蛮,她才曾为他抱过不平,觉得以他这般出色的人怎么能配一个这般顽劣的女子。 “我是。”流云偏头望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楚乔,这里没你的事了。”这是今晚东方晔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却是让她情绪失控的导火线,这个从来清冷温柔的女子,第一次在心爱的人面前失了态。 只见她忽然朝着流云的方向下跪,柔声说道:“请少夫人看在奴家爱慕公子三年的份上,容许奴家留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 第四百二十六章 他是我的 东方晔并不常发怒,他总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便能让人背脊发凉,他是情绪不外露的人,沉默寡言,很少在人前流露心思。 他是惜才的人,楚乔是个人才,是慕容山庄需要的人才,所以即使知道她的爱慕,东方晔也并没有出手将她调离,他觉得以这个女子的聪慧,她该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是个不需要他人操心的女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许该说他始终不曾想过,女子是这世间最感xing的动物,即使是再理智冷静的女子,也终究会有疯狂失态的一刻。 “出去。”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平静地阴森的口吻,让跪在地上的楚乔瑟瑟发抖,却依然固执地没有动作。 齐梓彦这时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圆场了,他一直都觉得楚乔是个世故懂事的女子,她知道如何收敛感情,她在东方晔面前是知xing端庄的,从来都没有过失态,他没想到这个八面玲珑的女子竟然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东方晔有多宠妻他是知道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料到楚乔悲惨的下场了。 “求少夫人成全。”即使恐惧,却依然颤抖着身子再说了一句。 东方晔的手已经抬起,却被流云握住,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流云,没有怒气没有醋意,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这丫头……竟然还朝着他微微淡笑。 她的明眸大眼里含着笑意,明净清澈,一颦一笑间,竟是让他微微失了神。 “楚姑娘,若你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么你便不会怕他,可是你心里很恐惧,你在害怕他,为什么?”流云偏头,看向楚乔,见她要反驳,抬了手阻止她开口,轻笑了两声指了指身侧的东方晔,继续说道,“楚姑娘喜欢他什么呢?” “小侯爷外冷内热,重情重义,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却是将很多事都放在心上。奴家三年前家里出了事,便是他暗中出手相助,甚至从未告诉奴家是他帮忙,那时候起奴家便想要留在小侯爷身边。”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楚乔也不怕把事情说开,许多不敢在东方晔面前说的话,如今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坦然,“奴家自知身份卑微,没有资格接近小侯爷,只是感情这回事,实在是……无可奈何。” 多好的四个字,无可奈何,道尽了她心底的挣扎彷徨,踌躇犹豫,她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自然比寻常的女子更多明白了许多道理,但是很多时候,并不是心底清楚,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的。 她这一次,想为自己努力看看,就算失败了,总也好过永远将感情埋葬心底,即使明白会被拒绝,她也想要试一次。 流云松开东方晔的手,缓缓地走到楚乔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你所知道的他,高高在上,玉树临风,忧国忧民,重情重义,可是你知道吗,那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他而已。真正的东方晔,无情冷淡,刻薄腹黑,是个相当自私任性的家伙,有时候幼稚地让人咬牙切齿,有时候又温柔地让人招架不住。这样的他,你见过么?” 坐在她身边的东方晔眉头一挑,明显对于娇妻的评价十分不满,可惜他的不悦压根就没被人看在眼里,他只能自个儿生着闷气,倒是让一旁的齐梓彦啧啧称奇,向来霸道的东方晔竟然也会有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时候。 她的话,让楚乔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认识东方晔三年,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数对他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实际上确实如少夫人所说,她所知道的他只是百姓眼中的他,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传奇人物。 “你想象中的他,外表冷酷无情,内心温柔善良,聪明睿智,才华横溢,拥有经世之才,你崇拜他,佩服他,又因为他病入膏肓而心疼他。可是,你爱上的,不过是一个你想象中的东方晔罢了。”流云的话,句句击中要害,一针见血。 “不是这样的。”楚乔猛地抬起头,迎视流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却说不出话来。 流云的目光很清冷,和东方晔有几分相似,淡淡地却能穿透人心似的,楚乔一直都自认为是个冷静的人,但是对着流云,她的心头却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她想同她理论,想同她争论到底,即使明白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她还是不想被她就这样比下去。 只因为,她是东方晔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捧在手心里宠溺着的妻子。 “说实话,以你的身份,别说是为侍妾了,就算是为奴为婢都会为他带来麻烦,所以我不可能让你留在他的身边。”流云的这句话更是让楚乔苍白了脸颊,谁能想得到青楚小馆处事圆滑、八面见光的楚姑娘,竟然会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败下阵来。 “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东方晔是我的。”她微微仰着头,神情淡漠清冷,嘴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眸光流转间风华初绽,眼底的自信坚定让人不可bi视。 这样的气度,连齐梓彦都微微蹙眉,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度,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身上,可是偏偏她的眉宇间透着霸气,嚣张地不可一世,却又偏偏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仿佛她就该是这般自信张扬的。 “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不保证你再留在这里,还能不能安稳地走出去。”她是深知东方晔的xing子的,这家伙从来都是霸道的,不会将任何潜在威胁留在身边,尤其是这个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女子。 楚乔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却让她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自己的失败,甚至她觉得,若自己是男子,恐怕也会爱上沐流云这样的女子,她活得肆意率xing,不像寻常的千金小姐,皆是压抑着本xing,装乖扮巧,她竟是第一次这样疯狂地羡慕一个人。 她咬着牙,颤巍巍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她知道少夫人说的是对的,若她仍执迷不悟,或许就真的不能安全地走出这个房间了。 只是……她握了握拳头,心底的不甘心依然如野草一般,疯狂地席卷。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容觊觎 第四百二十六章 待楚乔离开后,流云才似笑非笑地转过身看向东方晔,挑眉问道:“不知道妾身这么做,爷会不会怪妾身逾矩?” 东方晔面色自若地望着流云,眼底闪烁着宠溺,这丫头永远都是这样,让他恨不得揉进身体里疼爱。 他没说话,坐在一旁的齐梓彦倒是一脸看好戏的架势,难得能看到东方晔这个妻奴被折腾,他可是满肚子的幸灾乐祸来的。 不过么,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不知道三皇子在这个青楚小馆有多少红颜知己?本想把瑾涵带来见识见识,如今看三皇子这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以后倒是可以请三皇子带瑾涵来见见世面了。”流云的眸子并不妩媚,但是她说这些意有所指的话时却让齐梓彦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这双看似温和的眸子下暗藏着恶魔般的心思。 “呵呵,我也只是偶尔陪别人来看看。”齐梓彦懊恼不已,想看笑话果然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暗忖着就眼前这两个腹黑的家伙要是凑到一块,指不定就把瑾涵那个单纯的小丫头给带坏了,他还是应该想办法让他们离瑾涵远点。 “是么?三皇子该知道,我们家瑾涵心思单纯,却是个极为纯粹的人,若是被她贴上标签,恐怕一年半载是摘不下来的。”流云的笑容越发真诚,只有东方晔知道这副看似真挚的表情下的一肚子坏水。 “那个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齐梓彦深刻地意识到,和流云抬杠他没有任何胜算,不说东方晔这个妻奴时时刻刻地准备帮他老婆的忙,就是瑾涵都不会立在他这边的,他还要靠着流云这个长姐的帮忙娶到瑾涵呢。 见他识相离开,流云撇撇嘴,复而转向东方晔。 之后的事情和齐梓彦想象中完全不同,并不是流云对着东方晔吃醋闹腾,她反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使劲朝着东方晔怀里窝,不让他有机会说她。 他们都知道,楚乔的事对他们来说压根就算不上什么事,东方晔压根不理不睬,流云也不会放在心上,会让东方晔上心的也不过就是流云挺着个大肚子跑来青楼,又是这么晚了,平日里这个点她早该睡觉了。 “好啦,不要生气了嘛,人家不是看你一直不回来,就来看看你嘛。”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东方晔的胸口,水汪汪的眸子望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 “反正就算我生气,你也是屡教不改。”东方晔叹了一口气,他本就不会真的同她生气,如今见她这番示好的样子又哪里能真的忍心对她生气。 只是,这丫头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季风带你来的?”想想也只有这家伙才敢跟着流云胡闹,他叹了口气,也怪他当初自以为是。 当初,为了在黑骑兵里挑选两个人呆在流云身边保护他,实在是煞费苦心,思索了很久,才挑了季风和残雪。 黑骑兵是经过严格挑选训练,其中不乏出身军营后来执意跟随在东方晔身边的将士,那些人谁都不服,只想跟着东方晔做事,这些年里他们被东方晔派去东奔西走,或是赈灾或是打仗或是暗伏,他们并不是见不得光的,整个大翎都知道小侯爷手里的黑骑兵以一抵百,个个皆是能人,他们都以身为黑骑兵为荣。 他们中大多数人凭借着满腔热血或是对东方晔的崇拜信仰,才会成了黑骑兵的一员,因而当初需要挑选两个人去流云那儿时,他对季风和残雪说的是,从今往后流云的命便是他们两个的责任,要将流云当成他来保护,但凡是流云的命令必须无条件遵守,他从来都是霸道的人,对手下不会有疑心,但是一旦背叛,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季风和残雪,向来都是搭档,两人皆是不多话的类型,但是却又有不同,季风绝情冷血,是因为他从小便被爹娘抛弃,辗转到了东方晔身边,而这个捡了他又将他救活的男人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而残雪则是生xing清冷,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交际,到最后就变成了沉默的人。 很多时候,季风比残雪懂人情世故,但是残雪的武功却是黑骑兵里最出色的,所以才说将他们两人搭档保护流云,是最好的选择。 “对啊,你走了那么久,我就问季风知不知道青楚小馆在哪里。”流云笑眯眯地望着东方晔,季风跟了东方晔这么久,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你就仗着季风不会忤逆你的意思,欺负人家。”东方晔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叹息道,“我要去吩咐季风一下,以后不要跟着你胡闹。” 流云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抛了个媚眼给他:“要不是人家跑这么一趟,还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女人觊觎你呢。” “哦?你不是都对别人宣告主权了么?”东方晔笑容淡淡的,却是蔓延在眼底,流云刚才的那句话,实在是让他十分欢喜的。 “那也不容许被人觊觎。”流云瞪眼,嚣张至极,冷哼道,“敢抢我沐流云的男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东方晔笑看她飞扬跋扈的样子,他便是想这样宠着她,任她无法无天都好,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可以,这样无忧无虑的流云让他心底越发柔软了起来。 “晔,我觉得我未来的日子会很辛苦,要打发很多觊觎你的女人。”想到这里,流云忍不住嫌弃地扫他一眼,这家伙长了这么一张妖孽的脸,谁家男人有他这么精致的,幸好她算不上绝色美女,总也是不算差的,不然和他在一起还不被打击死。 “为夫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只有在流云面前,东方晔从不掩饰心思,不像大多数的大老爷们那样连爱都说不出口,他总是一遍一遍地让流云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忽然的告白,让流云脸蛋一红,别开眼,眉梢间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挡不住了的。 第四百二十八章 遭人软禁 流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得厉害,她难受得揉了揉眉头,习惯性地往边上那人怀里缩,只是伸了手,却扑了个空,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瞬间清醒,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环顾自周。 这不是乾雅阁的宅子,也不是东方晔在京城里的宅子,四周的摆设是陌生的,床幔也是没有见过的,她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手心,脑海里不住地思索着这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昨天睡得晚,早上东方晔离开前还和她说了几句话,只是她睡得迷迷糊糊,也就敷衍地回了几句,一个翻身又继续睡过去,却没想到再醒过来竟是没有在乾雅阁了。 小腹有些微微的抽疼,她虽然浑身无力,她还是努力地撑起身子,右手习惯性地抚了抚小腹,过了一会儿,小腹的疼痛总算没有了,她才拿过一边的外套披在身上起身。 崭新的外套衣衫,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金丝边的布料并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她揉着发疼的额际,低声叫了一句:“有人吗?” 果然如她所料,门外有两个丫头推门进来,朝着她福了福身,旋即说道:“姑娘醒了,一日没有吃东西该是饿了吧,奴婢先去准备膳食。” 其中一个粉色衣衫的侍女走过来,服侍流云更新,奈何流云如何打听,她都是但笑不语,到最后流云也失了耐心,沉下脸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主子是谁,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 她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这架势不像是绑架,却像是软禁,只是谁把她软禁在这里,她却是想不明白了。 “奴婢玲珑,姑娘就别再为难奴婢了,姑娘是中午的时候被人送来的,只吩咐了奴婢要好好照顾姑娘,其他的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玲珑甚是无奈得朝着流云淡笑,扶着她坐到桌子边上,然后又说,“我们家公子如今不在,姑娘还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就算姑娘不想吃腹中的孩子也是要吃的。” 流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不管如何,就着眼前的情况看起来也并不算太坏,虽然不知道是谁把她带来了这里,但是至少应该不会伤害她,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说,先用晚膳。 晚膳很是丰富,一点都不比从前的差,反而色香味俱佳,让她食欲大开。 “姑娘,这些都是加了药材的药膳,对姑娘腹中的孩子有好处,姑娘要多用一些才是。”玲珑说话间,又给流云乘了一碗鸡汤。 道道精致的晚膳,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地方,流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想着自己是在京城里失踪的,这个时候东方晔也该是知道自己被人带走了,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急得要命。 “你们家公子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吃饱喝足之后,流云转头对玲珑说道。 玲珑正在对流云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暗暗称奇,忽然被她这么一问,神情也跟着微微一顿,一会儿才恢复冷静,旋即道:“公子说,他是受人之托请姑娘来这里待几日,但是请姑娘放心,除了不能离开,其他的主要是姑娘提出的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流云心下一沉,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被她猜中了,只是不知道被人软禁在这里是什么人做的,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我要写一封信,你们找人帮我送出去。”流云说完,果然看到玲珑为难的神情,她立刻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怕家人担心,报个平安而已,或者等我写了信,你去送个你们公子让他看了以后,再帮我送出去,可以吗?” 玲珑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得到她的应允,流云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问她:“我们还是在京城么?” “没有,我们在京城外。”玲珑摇摇头,然后说道,“姑娘要不要跟奴婢出去看看?” 对于她忽然的提议,流云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一起往外走去。 只是走到外面,她忽然有些明白玲珑为什么会忽然带她走出来了,这是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不要再打听这里是哪里,因为就算被她知道这里在京城附近也没用,她依然逃不出去。 这是一个山谷,鸟语花香,四面环山,放眼望去不是绿色的树林,便是五颜六色的小花,这儿很美,美如仙境。 但是,却让流云的脸色,苍白如纸。 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让她有种cha翅难飞的感觉,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收紧,细长的指甲掐入手心,提醒着她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我要见你们家公子。”流云冷着脸说道。 “公子如今不在谷里,可能要晚一些才回来。”玲珑回答完这些,又看了看流云难看的脸色,担心地问道,“姑娘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进屋休息?” 绕是再处变不惊,这个时候都有些慌乱了,流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她实在是猜不透是谁把她软禁在这个地方,又想要对她做什么。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她微微一愣,旋即再次沉下了脸。 难道是东方晔的对头,抓了她来威胁他?可是东方晔的对头不是安王么,但是安王的案子都了解了,又怎么会抓她? 又或者是,季家的人想要吓吓她,所以才把她抓来这里软禁着,想要让她交出秘辛? 可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都没有人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她身边这个是女虽然照顾周到,无微不至,但是却是个嘴巴死紧的人,怎么问都没有答案。 打从嫁给东方晔开始,她就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她微微抚摸小腹,心底暗忖,若真的如她所料对方是冲着东方晔去的,那她该怎么办? 回到屋子里,流云支走了玲珑,让她去门外守着,玲珑大抵以为流云是因为被抓来这里闹脾气,便去门外候着,流云坐回床上,然后压低了声音,轻轻唤道:“季风……” 耳边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人影闪过。 “残雪……”她握紧了拳头,再次开口。 依然没有任何人的回应,安静的夜里,只有她紊乱的呼吸声。 第四百二十九章 她不害怕 人总是这样,若是打从一开始若只有独身一个人,便不会胆怯,因为胆怯会让人变得软弱,但是当人习惯于依赖别人之后,再回到独身一人的时候,心底蔓延开来的恐惧会像一个黑洞,吞噬掉整个心神。 流云现在就是这样,即使外表看起来一如往常,甚至比平时更波澜不惊,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黑暗里,她有种想要失声尖叫的冲动。 她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一种仿佛快要溺水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多久了,这样害怕的感觉,有多久没有在她心底存在过了,自从有了东方晔之后,她就习惯依赖这个男人,她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只要他在身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可是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她沈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害怕自己失去理智,那种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住的感觉,让她变得脆弱不堪,她甚至有一种感觉,仿佛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肆无忌惮的幸福,根本就是梦境中的泡影,如今梦醒了,她又孤身一人了。 “晔……”忍不住,低声地叫起了东方晔的名字,那个时时刻刻将她护在怀里的男人,此刻他会在做什么?他一定知道她失踪了,他也会惊慌失措吧,即使那个男人看起来如天神般坚不可摧,她也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有着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地方。 是了,她失踪了,东方晔肯定比她更焦急,他也许会把京城都翻过来找她,他一定会自责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她,他一定会内疚是他没有好好保护她,他总是这样,习惯性地将所有的责任扛在肩上。 她抚摸着胸前挂着的白瑾玉,那是他给她的,也是在那个漆黑的夜里挂在她的胸前的,那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呢,即使明知道她什么都不会想起来,他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 白瑾玉……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视线落在了手腕上的那只白瑾玉手镯上,那是几年前她偶尔得到的,一直都听说白瑾玉极是难得,尤其是成色清澈的白瑾玉更是价值连城,有时候连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兰惜生日的时候得了一个白瑾玉的小坠子,用一根红色的细线串起来套在手上,漂亮极了。那时候的她很任性,她用许多首饰和兰惜交换,但是兰惜就是不愿意,她便生气了,找了许多地方就是为了找到一个比兰惜的坠子更漂亮的白瑾玉,沐府的商铺都被她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她气馁极了,连着好几天不愿意说话。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临阳城一个不太出名的玉石铺管事忽然派了一个伙计来寻她,说是他听说沐府大小姐在寻白瑾玉,他们那儿有个十分漂亮的白瑾玉镯子,她便去了,用了一个不算便宜的价钱买下了它。 说也奇怪,流云对珠宝首饰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偏偏这只白瑾玉的镯子她戴了许多年,总觉得它的成色一年比一年好看,后来遇上一个懂玉的人,那人说白瑾玉是十分珍贵的玉种,玉随人性,主人家戴得越久越是漂亮,后来流云得到过许多镯子,却都没有让她有冲动换下戴惯了的白瑾玉镯子。 如今想来,她倒是好像想起来了,那次去娘亲留下的铺子时,听管事提起过当时卖给她白瑾玉的铺子,说是那个铺子生意一直平平淡淡,但是却坚持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关门大吉,后来才知道似乎管事的和慕容山庄有些交情。 所以,那时候的白瑾玉,说不定就是东方晔着人寻来给她的呢。 “晔……”胆怯和恐惧慢慢地消散了,想到东方晔一定会找到她,她便也不害怕了,她低低地说道,“我是东方晔的女人,不能给他丢脸。” 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她微笑着抚摸着小腹,柔声说道:“你爹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宝宝就陪着娘一起等着他。” 像是回应她似的,从未有过胎动的小腹竟然微微动了动,她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扑哧一笑:“宝宝是让娘不要害怕么?” 只是这一次没有再动,流云甚至觉得这也许是她的错觉,不过因为这一个错觉,更是让她充满了信心。 她的男人在外面寻找他,她的孩子需要她的保护,她绝对不会胆怯,为了他们,她会努力地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她便褪下了外衣,钻进了被窝里,没有东方晔照顾她,她就把自己照顾好,也把孩子照顾好,等着她的夫君来接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精神得到了缓解,疲惫缓缓袭来,她也昏昏欲睡起来。 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乎有几分熟悉,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应该是玲珑的。 “大夫来过了么,怎么说?”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关心。 “说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开了几副安胎药,又配了些安神香。”玲珑的回答一本正经,十分尊敬主子的样子。 “恩,照顾好她,白日里陪她在花园里走走,不要闷着她了。”似乎,并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囚犯看管着,反而很鼓励玲珑带她走走。 “是,奴婢明白。”依然是平稳的回答,旋即又说,“她说想写封信回去报平安。” 平淡的声音似乎微微降了一个音调,他又说道,“外面局势很乱,不要让她知道。” “是,奴婢会小心的。”玲珑的语气是全然的恭敬。 似乎两人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到黑暗完全将流云吞没,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她直到门外说话的是抓她的主人,她有很多事要问他,可是倦意笼罩在她身上,让她终究还是昏睡了过去。 门外那人像是知道她睡着了似的,推开门在床边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清冷的背影。 第四百三十章 尚未结束 流云猜得没错,她的失踪确实让东方晔焦急万分,将整队黑骑兵都调来了京城,差点就要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要不是被凌玄拉着,他甚至连皇宫都要派人进去搜一遍。 凌玄从没看到过这样方寸大乱的东方晔,这样说似乎又不太对,至少从表面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平静无波的样子,甚至连眉眼都没有半分挑动,但是便是他如雕塑般坐在桌前,就让凌玄有一种仿佛被人扼住脖子的冰冷感觉,当然这个感觉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有。 东方晔是习惯游走在黑暗里的人,他的冷酷无情,残忍冷血,从来都被隐藏在黑色里,那些察觉到的人都死了,并不一定是死在东方晔的手里,但是却一定是败在他的手里,他就像是手执镰刀的死神,没有表情,没有语言,甚至不会诉说犯人的罪状,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心中。 凌玄一直都觉得,东方晔是他见过的内心最强大的人,他不贪恋权势地位,即使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个或许活不过三十岁的小侯爷,他依然镇定自若地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他为皇帝铲除朝廷里的毒瘤,他厌恶贪官污吏,却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的心里有一杆秤,永远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完美得,不像一个真实的人,他没有喜怒哀乐,永远地处变不惊,永远的镇定谨慎,这样的他,让凌玄佩服,却也深深地忧虑。 后来他娶了流云,直到现在凌玄都不知道东方晔这个家伙到底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会跑去宫里问皇上要了一道圣旨,就把流云给娶回去了,这样的事若是东方靖那个经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家伙,他还更相信一些,可是东方晔,这个永远走一步就将之后的十步都计算好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冲动的事。 可是偏偏,他就是娶了流云,甚至将她宠得不着边际,他从临阳回京城之后就忙得天昏地暗,并没有时间亲眼看一看东方晔到底是怎么宠的流云,但是从季风那里还是知道了不少关于他们两人相处的事,那样的东方晔,他从没见过。 虽然东方晔有了软肋,但是凌玄很高兴,因为这个冷情的家伙终于有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只是现在,真的如他当初预料的那样,东方晔的软肋出现了,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无坚不摧的东方晔,有了罩门。 “晔,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会不会不在京城?”凌玄的眼中也出现了忧色,他和流云也是有过接触的,那个聪明世故的小丫头很招人疼,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丫头的身上是有故事的,倒是没想到后来东方晔会娶了她。 “找到安王下落了么?”东方晔脸色铁青,比平时更苍白了几分,他握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压抑着情绪。 “还没有,不过安王的人都已经抓起来了,他的妻妾子女都在我们手里,除非他真的能绝情到不管他们的死活,不然他一定会现身。”他们做事都有祸不及家人的原则,即使安王谋反,皇上也只是将王府,并没有要将他的家人一同问罪,毕竟安王是皇上的兄弟,安王的妻妾娘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的要问罪起来朝廷里受牵连的人太多,因而这些事也就一而再地缓了下来。 如今,东方晔一声令下,凌玄便率领黑骑兵将人都扣下来,安王野心极大,但是对于家人却也是极为照顾的,若非如此当时他谋反时就不会安排了人将家人送出京城,要不是东方晔早就料到他这一招,也不会将人在中途拦下软禁起来,安王知道家人离开京城之后,便肆无忌惮地计划起来,却没想到计划尚未展开就被东方晔倒打一耙,入了天牢。 不过安王很庆幸,家人早就出逃,他始终不知道他的家人早就落在了东方晔的手里,只是那时候不过是软禁,如今他却是放出了消息说是只要安王不出现,那他的家人就必须为安王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尤其是安王的两个儿子,所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端看安王平日里对这两个儿子的宠爱和期待是不是真的了。 “你还是觉得这件事是安王做的?”凌玄皱眉,安王从天牢里失踪已经好几天了,他们的人将京城都搜了三遍都没见到他的踪影,除非他人间蒸发,不然没道理迟迟找不到他人。 “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别人。”东方晔眉头皱紧,冷声说道,“只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抓了流云,若是他因为之前围剿他的事,功劳也并没有记在我的头上,他就是要动也该是去动杨家的人。” 杨家如今煞是风光,杨馨又是杨太后的侄女,纵然之前太后和皇上有些不愉快,如今也已经和好如初了的,毕竟两人不过是因为杨馨的事有些不愉快,事情过去也就罢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安王抓的人就该是杨馨,而不是流云了。 “是,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凌玄点点头,若他是安王,若是要报仇,矛头就该指向杨家,就算是要向东方家报仇,也该是对准东方霖和东方侯爷,怎么着都不该是对准东方晔的,虽然明面上都说东方晔是出了力的,但是朝廷里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个小侯爷不过就是凑数的,至多就是皇上心疼他身子不好,才在论功行赏的时候算了他一份。 “除非……”东方晔的眸子微微一眯,拳头猛地握紧,“除非,他还有其他动作。” 抓流云,或许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挟制东方晔,而东方晔手里握住的,除了原本安王的兵马,还有黑骑兵。 这样一想,东方晔和凌玄心里,都有了底。 “看来这件事,果真是还没有结束……”凌玄叹息一声,倒还真是让季家那位说对了,安王这件事没有那么好了结,安王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人,他们终究,还是太心急了些。 “哼,安王……”东方晔勾唇冷笑,他原本倒是给他留了一条活路,既然他这么卯足了劲想要寻死,那他……自然是要成全他的了。 【作者题外话】:所有撒出去的开始收紧,真相慢慢地浮出水面。。。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一辈子输 隔日一早,一支短箭射入他的房间,稳稳地cha在桌子上,东方晔将短箭尾端的纸条拿了下来,纸上不过寥寥几个字,‘未时,城外五里塘。’ 东方晔的眸子里充满了阴鸷的锐利,唇瓣的冷笑蔓延开来:“还真是……不知死活。” 大多数的人都以为东方晔是个好欺负的,他不过是仗着东方家的势力和皇上的喜爱罢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通常越是看似无害的人一旦发起了怒,那是谁都抵挡不了的。 就像这个时候的东方晔,眼底的邪恶泛滥开来,让他英俊的容貌里也多添了一份邪魅,死神从来都是隐在黑暗里的,一旦死神立在阳光下,那么就代表,毁灭即将到来。 凌玄坚持陪东方晔走一趟,这也是陆明特意关照的,说是东方晔是个喜欢硬撑的人,流云失踪这件事实在太严重,他不眠不休地跟着奔波搜查,身子一定会出状况,所以才要凌玄跟在身边,一旦他旧疾发作就立刻给他用药。 不过东方晔觉得陆明实在小题大做,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得很,不过都是些老毛病,一时半刻也是死不了人的,更何况之前在临阳城呆了一段时间,养得不错,这次回到京城至多不过就是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罢了,压根就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在东方晔身体状况这件事上,凌玄和陆明是绝对一致的,只要是陆明说的凌玄都会特别注意,没有理会东方晔的反对,他和东方晔一起骑马赶往城外五里塘。 城外五里塘,是个很小的村子,从街头走到街尾也不过一刻工夫,五里塘的村民也不多,年轻力壮的大多都到京城干活,只剩下些年纪小的和年纪大的,村子里算不得贫穷,却也一直富不起来。 两人没多久就到了五里塘,整个五里塘就只有一个能休息的客栈,他们见时间还早就去客栈吃点东西,东方晔和凌玄都是敏感的,总觉得这一日的五里塘有些奇怪,安静得让人心惊。 “两位,是京城来的么?”忽然有一个人靠近他们,一身朴素的装扮,和五里塘的村民差不太多。 不过东方晔看出来,这个人并不是五里塘的村民,因为他穿了一双做工精细的鞋子,虽然被宽大的长袍遮住只露出一个鞋头,但是也足够东方晔看出来了。 “我们是来找人的。”凌玄朝着来者温和一笑,不露半点寒意,反而温润如当初的凌玄大师。 “两位请跟我走吧。”来人朝着他们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东方晔和凌玄相视一眼,果断地起身跟了上去,这个人脚步沉稳,显然是个练家子。 “请进。”他们走到五里塘的结尾,一处简单的屋子映入眼帘,虽然简朴,但是和五里塘其他的屋子相比还是讲究了许多,用篱笆将屋子围了起来,屋子也只是寻常的木屋,但是东方晔一眼就看出这木屋并不寻常,至少这些个木板就不是一笔小价钱,五里塘的人哪里能造得起这样的屋子。 带他们来的人立在门外,等他们进去之后便将门关上了,而屋子里坐着一个人,单看背影,他便知道来者是谁。 “安王爷,别来无恙。”东方晔淡淡地说道,口吻中不带一丝惊讶,反而像是意料之中似的。 背对着他们的人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 要怎样形容安王呢?他年纪和皇上差不多,但是气质却和皇上完全不同,又或者该说和他所做的事完全不同,甚至他看起来和凌玄有几分相似,皆是仿佛流连在尘世之外的高人,尤其是他淡笑着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被尘世的权力蒙蔽双眼之人。 “之前一直都想和你见一面,只是你一直推说没有时间,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王微笑,不见杀气,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亲切,一点都没有谋反王爷的样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能感激安王爷错爱了。”东方晔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一开口就将立场划分清楚。 这样的直接,倒是让安王挑眉,他没想到东方晔竟然是这样的人,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几年前,我就察觉皇上身边有个厉害的人,我派了的许多人去查,却一直都得不到确切的消息,说实话,知道那个人是你的时候我很惊讶,但是惊讶过后也就释然了,只有东方家病入膏肓的小侯爷,才能隐秘地暗中办事,也不惹人怀疑。”安王唇瓣的微笑并没有收敛,他看向东方晔的眸子里没有算计和阴谋,反而像个长辈看着晚辈似的。 但是东方晔知道,安王从来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人,有些人的无情实在表面,而有些人却是在骨子里的,安王就是这样的人,即使表面看起来再温和,骨子里依然抹不去的冷酷无情。 “你是个人才,只可惜你跟错了人。”安王没有半分含蓄,大方地勾唇笑道,“这几年我们在朝廷里斗智斗勇,而你的皇上却是冷眼旁观,我不得不说我那个皇兄,倒也真是厉害的角色,他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把我的势力吃尽,得到你的帮助,他还真是好运。” “我尽忠的是翎国。”在东方晔的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他做了那么多事是为了百姓,为了翎国,因为皇上是仁君,他才会挡在他面前尽力帮他维护住一个仁君的名誉,一个仁君的名声需要无数人共同努力,而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东方晔的话,让安王冷笑出声:“09仁君?不过是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罢了。” 对于安王的话,东方晔不予置否,安王和皇上之间的恩怨,只怕是他们两人自己都算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两兄弟从小争太子之位,后来争皇位,如今即使皇上已经稳坐皇位几年,安王依然没有打消夺位的念头。 只是不知道,这一番夺位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他想要皇位,还是因为这么多年争抢的执念,因为一直在输,所以想会想要赢一次。 即使赢的机会渺茫,总也好过输一辈子。 第四百三十二章 曾经相识 流云原本以为,这个对下人三缄其口的主人是不会要愿意见她的,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将她软禁在这里,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如是换做从前,她定然会想尽办法逃脱,但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有的时候坐以待毙并不是不作为,而是一种更好的自我保护的方式,尤其是她现在身怀六甲,她并不认为冒风险逃出去会是更好的方法。 或许她的被抓,对东方晔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是流云对他有信心,他不会将她弃之不顾,也不会为了她负了天下人,或许他会矛盾也会犹豫,但是她相信最后他都会想出办法,救了她,也不辜负天下人。 要说为什么流云会对东方晔有这样的信任,也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是,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付出,便是倾尽全力,不留余地。 她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东方晔最好的交代,她相信她的男人,一定会找到他。 只不过,在她尚未见到东方晔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是你抓了我?”流云平静地望着眼前的男子,说实话这个人的出现真的让她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没错,这个人就是沈逸,一直让她避之不及的人。 “不是我抓了你,但是我负责看住你。”沈逸也不是别扭的人,并没有说什么谎话来欺骗她。 流云眼底的防备,让沈逸心头微痛,这个让他动心的女子,总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要么就是对他颇有敌意,要么就是对他很有防备,他至今仍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会这样,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她有这样厌恶的神情。 “是安王?”既然沈逸只是一个执行者,她很快就想到了幕后黑手,脸色不由得一沉,之前东方晔提过安王被抓了,那么如今将她抓起来是做什么,用她来交换安王么? 见流云神情变幻,沈逸淡淡开口:“你不用猜了,安王压根就没有在天牢里,抓你也不是为了交换他出狱。不过抓你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在这里看住你而已。” 沈逸的态度很明确,不能让她知道的,便不会告诉她。 “安王落败是迟早的事,你帮他做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流云扫他一眼,之前安王落并没有牵连沈逸,却没想到他竟然至今仍执迷不悟,还不懂为安王做事的下场。 “很多事,你不懂。”沈逸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欲言又止。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即使说了又如何,她对他的态度并不会因此而改变,甚至可能会更厌恶他。 原本这一次他并没有参与安王的事,若不是因为安王要动流云,他不会主动请缨,就是因为他怕别人囚了流云会伤了她,当然他并没有那么伟大,流云虽然是原因之一,却不是唯一的原因。 之前因为流云的事,东方晔将他的一切都压得死死的,他的官途看似光明,实际上却是没有半点发展的可能,他不知道那些事是不是东方晔暗中cao控,他只能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cao控着这一切,让他处处碰壁,被各种排挤,甚至连皇上对他都不如从前器重了。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自诩才华过人,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更努力表现,但是皇上似乎就是忘记了他这个人似的,偶尔也会提到他的名字,却总是在无关紧要的当口,朝廷里哪个不是人精,单看皇上的态度就知道这个状元郎是失宠了。 也就是说,若他想要在朝廷里出头人地,是不容易的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郁郁不得志的沈逸便是这样的勇夫,即使他并不承认自己是鲁莽的,但是他依然坐上了安王那艘船,而他心里还有个小小的想法,更是促使着他推进这一切。 若是安王推翻了皇上,那么东方晔这个皇上信任的人必定也要跟着倒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再也无力保护流云了。 沈逸不知道的是,安王比任何人都懂他的心思,他这份隐藏在心底的,情愫。 当然,安王也有不懂的,比如沈逸的心思,比任何人都深沉的城府,他从来不是不留后路的人。 “谋反,是杀头的大罪,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流云勾唇一笑,笑容恬静,不达眼底,没有冷意,却让沈逸寒到的心底。 “男人的事,你不懂。”沈逸别开眼,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 流云出神地注视这个翩翩风度的贵公子,她一直都知道沈逸野心很大,为了成功不择手段,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沐府的财富和兰惜勾搭上陷害了她,可是这样一个儒雅的状元郎,却参与了谋反之事,她实在是不解,权力就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能让他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她曾经以他为天,若是这些事发生在从前,或许流云非但不会觉得他野心勃勃,更会尽力地支持他甚至觉得她爱上的男人是个大英雄,女人,从来都是盲目的。 “我们从前,是不是曾经认识?”又是这样的目光,带着故事地望着他,仿佛能看进他的心底,沈逸呐呐地问出了口。 “是啊,我们曾经认识。”流云淡淡一笑,沈逸却是一惊,显然没想到他们真的认识,然而流云却说,“我们前世相识,只是我爱了你许久,而你却和别人一起陷害我,生生要了我的命。沈逸,这一世我本是想来报仇的,可是我后来懂了,携着恨的人生太辛苦了,前世已经为你那么痛苦,我又怎么能让你再影响我的现在。” 她的话,说得没头没脑,亦真亦假,让沈逸实在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若是被她爱上,他又怎么会做出让她伤心的事,他对她的感情越来越多,他怎么可能设计她。 “沈逸,你至今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么?”流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bi近他,逼得他步步后退,而她却字字珠玑,“你自私、冷酷、残忍、狠毒,你未为达目的可以用尽各种手段,对你来说感情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你没有心,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说爱?” 她的话,字字刻骨,刺入他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步步退后,她的眸中是深深的恨意,让沈逸有一种错觉,也许她没有说谎,他们真的前世相识,而他伤害了她,她这一世是来报仇的。 “你们在做什么?”远远的一声尖叫声,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作者题外话】:今晚《最美的时光》大结局了,可惜还是木有和陆大大好,哎,忧桑。。。 第四百三十三章 自取灭亡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兰惜。 她跟着沈逸一起住在了山谷,并不是沈逸的意思,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实在是她暗中跟踪沈逸,才会知道沈逸派人劫了流云,她以为是沈逸对流云有想法,对沈逸的解释又是半信半疑,所以她才会要求跟着一起来,只有呆在他们两人都在的地方她才能放心。 沈逸担心将兰惜留在京城会胡乱说话,便也将人带入了山谷,让她暂时留在山谷里,只是把她和流云所住的地方隔得很远,却没想到竟然让她找到了这里。 “沐流云,你到现在还要勾引我的夫君,你到底要不要脸?”兰惜走得很快,一巴掌狠狠地甩过来。 流云身怀六甲,自然是躲不开的,沈逸却将她护在身后,抓住兰惜的手腕,然后甩开,冷着脸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和我长姐在这里亲亲我我,你还问我做什么?沈逸,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东方晔的女人,你不想活了吗?”兰惜自知身份低微,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份来说话,反而打着东方晔的名号说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提到了东方晔,才真正让他火大起来。 谁都喜欢拿他和东方晔比较,皇上如此,朝廷官员如此,连他的女人都是这样,他最厌恶的便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不仅将他比了下来,还娶了他动心的女人,他和东方晔的账若是真的要清算,还真是一笔一笔算不清楚了的。 “你也知道流云是东方晔的女人,那你还敢动手?”沈逸眼底的狠戾一闪而过,立刻恢复了冷静,这个时候他只想着将兰惜打发掉,这个从一开始就对他心心念念一次一次算计的女人,若不是情势所bi,他压根就不会把她带在身边。 “沈逸,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她,可是我告诉你,她已经嫁人了,肚子里都有了别人的孩子了,你看清楚没有?”兰惜指着流云隆起的小腹,恶狠狠地对沈逸说道。 若不是刚才流云和沈逸的举动刺激到了兰惜,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火爆的举动,她是爱惨了沈逸的,她可以忍受沈逸身边围绕着许多女人,也可以忍受沈逸娶了阿依玛公主,因为她知道沈逸对那些人和对她是一样的,没有动心,不过就是个娶回去的女人而已。 但是沈逸对流云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她就是知道的,沈逸想要流云,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甚至在流云嫁给东方晔之后他依然没有死心,她是不相信的,像沈逸这样一个满腹心机的男人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样用情,而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是她的长姐,那个从小到大都一无是处却又处处压她一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卑微的庶女身份的长姐。 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输给流云? “你放肆。”这一次,是沈逸一个耳光甩到了兰惜的脸上,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用足了力气,单看兰惜的脸颊上迅速的红肿便知道了。 而那个当事人流云,就只是淡定地望着眼前的闹剧,波澜不惊,只字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要勾引我的男人?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抢走?”兰惜捂着脸,狠狠地瞪着流云,眸中泛着泪光,却凝着没有落下,只有她冰冷的话语,“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你死。” 果然说是最毒妇人心,一点都没说错,兰惜这个乖巧温顺的二小姐,终于在人前露出了她真正的模样,浑身戾气,只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流云似的。 “我当然知道,你让人推我落湖,一次次设计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流云支着头,好整以暇,一点都没有慌乱失措,反而淡笑着说道,“沐兰惜,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前世是她太笨,才会着了她的道,但是这一世她早就看破了一切,难道还会如前世那般被她算计么?若是如此,她还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流云的话,让兰惜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让兰惜崩溃的了,一个被她恨极的对手,却忽然告诉她,她根本就够不上成为她的对手,这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在兰惜猛地跳起的时候,沈逸忽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兰惜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盯住沈逸,她一直都知道他偏心,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帮她到这样的程度,这个男人明明是她的夫君,却这样帮着别人。 “我说过,不要来这里。”沈逸面色不悦,显然对于兰惜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已经很不高兴了,冷冷地瞪着她,然后说道,“不要再让我知道你来这里,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一扬手,便有人进来把她抗走,无法动弹的兰惜只是死死地盯住沈逸,像是要将他的身上看出个大洞来似的,然而沈逸却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给她,冷漠却又残忍。 “你不该这样对她。”即使她和兰惜之间有着解不开的怨恨,流云也不觉得沈逸可以这样对她,毕竟那个女人是他的侍妾,为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若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娶她么?”沈逸直直地注视着流云,坦然而直接。 这些事,流云自然是知道的,要不是他和兰惜的设计被她识破,她哪里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同他说话。 “我真替她感到悲哀。”喜欢这样的男人,嫁给这样的夫君,她的一辈子,大概就是这样毁了吧。 “若她不是你妹妹,根本不可能进得了沈府。”沈逸是很现实的人,纳兰惜,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得到沐府的财富,兰惜和流云是姐妹,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也就是说,只要兰惜还是沈逸的侍妾一天,那么他和流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见面。 流云勾唇冷笑,果然是冷情寡义的沈逸,永远都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尤其是面对着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从前是她,现在是兰惜,她不得不说,爱上沈逸的男人,就是自取灭亡。 第四百三十四章 终于来了 这是第二个晚上,被软禁在山谷里的第二个晚上,她依然难以入眠,即使她告诉自己为了孩子她也要好好休息,却始终睡不着。 所谓的夜不安寝,她算是明白了个中滋味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想念东方晔的怀抱,她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他们不过分别两天,他的表情却无时无刻地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 窗外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很安静,安静地瘆人,让流云没来由地一阵心惊。 她的手伸到了枕头底下,那里藏着一把剪刀,白日里她问玲珑要来的,还顺便要了些做女红的东西,说是反正也闲着,便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衣裳。 原本关好的窗忽然被吹开了,凉风灌了进来,单薄的床幔微微动了动,流云分明看到一抹黑影晃了进来,她将剪刀握紧,精神崩到最紧,像是一根拉紧的皮筋,双眸睁大,动都不敢动。 黑影缓缓地靠近了床畔,她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只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快地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 床幔被拉开了,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黑影的脸,但是从身形来看是个男人,那人探进身来,流云手中的剪刀狠狠地刺过去,那人反应也是极快的,身子微微一侧,流云一个扑空,却是整个人没有坐稳翻下了床。 那黑影一个反身,将流云护在怀里,她手里的剪刀早就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只听得被她当成肉垫的那人闷哼一声,她心神一动,那是她闭上眼也能认出的声音,熟悉到即使在睡梦中都能辨认的声音。 “晔?”她试探地低唤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他的脸,只是黑色实在太黑,她只能看到他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她,诉说着他的担心。 “怎么样,摔着什么没?”确实是东方晔的声音,虽然他压得很轻,但是流云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来了。 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她狠狠地埋进他的怀里,久久压抑的情绪忽然间崩溃了,泪水奔涌而出,呜咽的哭泣声在黑夜里显得十分突兀,让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异常揪心,只觉得她的哭泣声直直地烫到了他的心底。 “别哭了,是为夫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惊了。”东方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怀里的小女人,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凄惨,像个孩子似的。 不是没有人女人在他面前哭过,在他的字典里,眼泪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那不过是软弱的表达罢了。 但是流云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却让他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只觉得再没有人能让他涌起这样的心疼了。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以为,我以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责怪埋怨的话更像是撒娇,只是她这般毫无心机的模样更是让东方晔心疼到了骨子里,这个小女人大概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哭闹了吧? 她从来都是冷静精明的,即使被抓到这里,也一定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绝对不会失去理智,他太了解她了,这个逞强又骄傲的小丫头,就算难过到了极点也不会在别人面前痛哭流泪,只有在东方晔的面前,她才会哭成这副模样。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不哭,不哭了。”刚才把她护在身前的时候,东方晔的肩头受了撞击,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想着夜深露重的不能让她继续坐在地上,便抱着她站起身,重新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晔……”一离开他的怀抱,流云受惊似的又扑了过去,狠狠地抱住他的脖子,却听到东方晔倒抽一口冷气,她立刻松了手,他们两人是了解彼此的,东方晔的一点小动作她都能猜到他的意思,这会儿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她便知道他一定是伤到哪里了。 “是我刚才刺到你了么?你让我看看。”大半夜的,他们不能点灯,这个道理两人都懂,不然到时候引来了人就麻烦了,可是也因为没有光亮,流云越发紧张起来。 “哎,怪我不好,每次来找你都是黑灯瞎火的,上次你刺了我一刀,害得我休养了好久,这次又刺我一刀,这是惩罚我这么晚才找到你么?”东方晔勾唇一笑,吓吓她。 流云以为自己真的刺到她了,连忙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这才让东方晔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虽然分别两天,但是这两天却是让他吃足了相思之苦,才见面这丫头就这么热情地对他上下其手,实在是让他无奈得紧,这不是到处点火是什么。 抓住她的手,东方晔在她耳畔低语:“别摸了,没有刺到,就是刚才肩头撞了一下而已,估计顶多就是一块淤青,没事的。” “没事就好。”流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刺中他,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谁说没事的。”东方晔重新靠近她,轻声说道,“我兄弟都被你吵醒了。” 抓着她的手,探下身去,吓得她猛地缩回了手,引得他一声低笑。 “东方晔,你能不色么?”即使是黑暗中,都仿佛能听到流云磨牙的声音。 “为夫只对你色。”某人淡定地回嘴。 “……”流云早就知道,东方晔这个家伙看起来儒雅斯文,实际上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主,和他抬杠,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待两人温情够了,流云才终于想起正事,着急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们怎么离开这里,还有到底是不是安王抓的我,他是要用我来威胁你么?” 流云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又引得东方晔一阵轻笑,直笑得流云不好意思,只能跟着讪讪笑了笑。 不过,她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东方晔说了一句: “云儿,我暂时不能带你离开这里,你可能要在这里再呆几日。” 第四百三十五章 让她看清 第二天清早流云醒来的时候,东方晔已经不在身边了,也许是半夜她睡着的时候离开的,也许是清晨天未大亮的时候离开的,她没有深究。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问他,也有很多思念想告诉他,但是当他说了那句暂时不能带她离开的话之后,她就将所有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她不愿意成为他的负累,更不愿意让他为难。 她太了解他了,东方晔是个运筹帷幄的人,但是他也是个宠妻如命的人,既然他说让她再多留几日,那便该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她相信她的男人,相信他所有的决定。 实际上,东方晔甚至做好了流云哭闹的准备,或许她会认为他是打算抛下她,或是认为他对她弃之不顾,但是显然他是真的低估流云了,这个小女人比他预估地坚强的多,至少在他说出他的决定之后,她只是怔了一下子,便坚定地朝他点头。 东方晔是习惯了掌舵的人,他习惯决定一切,习惯号施令,他知道他的将士和随从们无条件地遵从他,那是因为他们信任他的能力,信任他的判断,认定他是个最出色的领导者,他们的信任都是理由的,因为他的能力让他们信服。 但是流云不是,从没有一个人对他付出信任,是没有理由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东方晔,是她的夫君,她就愿意相信他的任何决定,甚至是让她留在这个并不安全的地方,她没有怀疑他的用心,没有质疑他的感情,只是坚定不移地微微颔。 她的男人,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有他想要做的事,而她能做的,就是不拖他的后腿,既然他说要她留下来,她就留下来,毫不犹豫。 “夫人,先吃早膳吧。”玲珑端着盘子走进来,动作娴熟,和昨天相比,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是?”流云很敏感,尤其这个玲珑显然是刻意在流云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同,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奴婢是初夏,公子让奴婢留下来伺候夫人。”玲珑恢复了初夏的声音,没人知道初夏的另一项本事,易容,她的易容手法十分精妙,寻常人是很难识破的,何况她还能学习别人的声音,她昨晚可是特意去听过玲珑说话了的、。 流云笑了笑,就知道那家伙不会真的放心离开,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将初夏送了来,看样子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京城里要出大问题了,不然他不会将她留在这里,做人质,也是做诱饵,至于原因,她没有时间详问,她一点都不想浪费他们耳厮鬓磨的时间在这些个朝廷阴谋上。 “你们家公子有交代什么话么?”流云低声问道。 “公子说,请夫人务必保护好自己,将夫人留在这里是无奈之举,但是一旦真的有危险,还是请夫人以自己的安危为头等大事。”原封不动地将东方晔的话,照搬给流云。 听得她微微一怔,复而一笑,点了点头。 “季风和残雪,他们没事吧?”流云又关心了一句,虽然那两个家伙少有言语,但是他们保护了她不短的时间,她对他们还是感激的。 “夫人放心,他们受了些伤,已经没事了。”依然是平静地回答。 流云点点头,倒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那时候她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两个身手不凡的暗卫竟然会受伤,明明安王的死士都已经被一打尽了,又是谁能让季风他们受伤。 之后两天,东方晔再没出现过,流云却表现地越坦然,甚至理所当然地享受起难得的休闲,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小日子倒是过得挺不错。 之前慌乱是因为担心自己成为挟制东方晔的把柄,更担心东方晔会为了她交换什么重要的东西,如今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她也就放宽心,静候佳音就是了。 倒是后来沈逸忍不住,跑来流云面前。 “有事?”流云的女红并不算出色,至少和她那几样拿得出手的琴棋书画相比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刺绣的时候才能让她彻底地沉静下来,思索一些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沈逸盯住流云,沉默不语。 “有话就说,没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扰我了。”流云一点都没有阶下囚的模样,反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这会儿她并不是被软禁,而是来静养的。 “你的信,我已经送到了东方晔手里,我还派了人暗中告诉他你的位置。”沈逸眯起眼,对流云说道,“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甚至没有派人来这里附近探查。” 流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他:“你是安王的人,可是你却告诉他我在哪里,沈逸,你真是让我看不懂了。” 看到沈逸微变的神色,流云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也许沈逸,真的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个人的城府,甚至比她所认知中的,更深。 “你是故意告诉他我的下落,为什么?你是故意设了圈套,还是……你压根就不是真心为安王做事?”流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东方晔能找到这里来,原来根本就是沈逸自己派人送去消息的,可是为什么呢? 他一边软禁她,又一边让东方晔知道她的下落,她实在是不懂。 “这你不用管,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即使知道你的下落,依然没有来救你。”沈逸定定地望着流云,唇瓣泛起讥笑,“在他的心里,权势比你重要。” 原来,这才是他的来意。 他要她认清东方晔的为人,要她明白自己是被牺牲的,要她认清事实么? 只可惜,沈逸终究不懂东方晔,也不是流云,真正相互信任的两个人,即使相隔千里之外依然不会放弃对彼此的相信,更何况东方晔前日还冒着危险来见过她一面了。 “沈逸,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套在别人身上。”流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的男人、 “你到现在还维护他?流云,我会让你看清楚你爱的男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说完这句,沈逸冷笑着离开了房间。 流云却只是挑了挑眉,淡笑不语,东方晔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第四百三十六章 冒牌之货 流云是在季府失踪的,季家人自然跟着一起帮忙找人,东方晔倒是没有拒绝,即使后来他已经找到了流云,依然摆出一副夫人失踪的冰冷脸色,季家人倒是没有同他计较,这样的事换做是谁都不会有好脸色,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东方晔原本是要回自己的宅子的,倒是季博平建议他还是暂时留在季府,毕竟流云是在府里失踪的,也许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一定,东方晔看起来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这个时候满脑子只有流云的模样,季博平看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他留在季府,自然有他的道理,季府守卫森严,若是他离开之后再想要进来调查便不容易,若是他人在季府,调查起一些事来自然会容易得多。 但是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最先按耐不住对他出手的,既不是季博平,也不是季东林,竟然是……一个他料想不到的人。 这日回屋,推门的那一刹那他便察觉到屋子里有人,动作微微一顿,推开门便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影,单薄的衣衫,半垂着头,熟悉的髻,熟悉的姿势。 “晔,你回来了?”那人朝着东方晔浅浅一笑,并不动作,反而像是等着他走过去似的。 那是一张酷似的流云的容貌,甚是可以说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东方晔知道流云身在何处,他就真的要被眼前的女子迷惑了,尤其是她浅笑吟吟的模样,让他迷了眼。 “流云……”东方晔支吾地念出她的名字,看似愣神,心底却是思绪飞转,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流云,他可以很肯定,或许第一眼很像,但是仔细观察却能看出许多和流云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人不承认流云有着一张沉鱼落雁的容貌,精致的五官找不到瑕疵,但是真正让人移不开眼的却是她的气质,淡漠慵懒却又透着些许冷疏的气质,那双眸子是最美的,仿佛有着说不尽的话,眸光流转间便能让人一下子记住她。 而眼前这个‘流云’,只有形似,却没有神似,因而也不过就是个酷似流云的女子罢了。 “晔,我好害怕。”待他走近,女子一下子扑进东方晔的怀里,像是受惊似的微微颤抖,呜咽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东方晔面上关切,心底却是暗暗叹息,这个冒牌货也太假了,流云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举动,那丫头永远都是逞强倔强的,他忽然想到了那日晚上她埋在他怀里低泣的样子,顿时有点心疼了,这两日他忙着布置筹备,没时间再去看看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睡觉休息,虽然把初夏送过去了,总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不要害怕。”一只手刻意地揽住她,另一只手则是悬在半空中,犹豫着该不该拍她的背脊安慰她。 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冒牌货才探出脑袋,眼泪汪汪地望着东方晔,低声说道:“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东方晔勾唇浅笑,虚伪地连他自己都有些忍受不了,淡淡地说道:“不会的。” 冒牌货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有些奇怪为什么东方晔看到她一点都不激动,还是说这个男人向来都是这样处变不惊的,即使是心爱的女人失而复得,他依然这么一副清冷的模样,倒是让她有些失望了。 “是谁抓了你,你是怎么回来的?”东方晔终于问到了重点。 “不知道是谁抓了我,但是他们……喂了我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然后才把我放回来了。”说到这个,冒牌货看起来似乎很恐惧,胆怯道,“晔,我会不会死?” 听到这里,东方晔似乎有些明白这出戏的意义了,倒是安排得不错,把一个冒牌货丢在他身边,只怕目的不止是交易,而是控制他吧?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东方晔问道,神情里多了几分紧张。 “没有,就是让我把这个带回来给你。”说话间,冒牌货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东方晔拿过去看,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吓得冒牌货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别怕,没事的。”东方晔冷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倒是双重保障,不愧是安王的作风。 “晔,我会死么?”冒牌货又一次窝进了东方晔的怀里,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东方晔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原来他也是个演戏的料。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东方晔扬起了一抹微笑,既然安王给他这么一份礼物,他自然会好好地顺从了他的心意才是。 两人依偎在一起,门外黑影闪过,东方晔才出手在冒牌货的睡穴上轻轻一点,冒牌货立刻就昏睡过去,他将人往床上一丢,嫌弃地掸了掸衣袖前襟。 黑影窜了进来,立定之后才看清落尘的容貌,只见他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冒牌货,然后说道:“公子打算留下她?” “留下她,流云才安全。”东方晔淡淡地应道,既然对方送来这么个冒牌货,他当然不能把人处理掉,就让安王再高兴几天好了,反正,他也没多久可以能猖狂了。 “可是这个人……”落尘担心她会对东方晔不利,毕竟就算知道她不是流云,但是顶着一张流云的脸蛋,他还是有些担心公子会不会手下留情。 东方晔却是冷冷一笑:“她是个好棋子,对安王,对我,都是一样。” 留下她,不仅能让安王松懈防备,更能透过她让安王知道一些他想要让他知道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他正愁要找是什么方法将消息透露出去,还能让安王相信,如今倒不是送上门的棋子么? 落尘耸肩,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他们家主子了,大概真的是除了他们家少夫人,公子是不会对谁和颜悦色的了,这样也好,他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东方晔低声吩咐,“派人去找安王,就说我想见他。” 毕竟,人家安王可是给他的‘妻子’喂了毒药的,他这个宠妻的男人怎么可能将妻子的命弃之不顾的,自然是要为之倾尽一切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左膀右臂 皇宫里,御书房内,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 两道黑影立在案几边上,瞧着这模样像是站了很久似的,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皇帝翻完最后一本奏折,然后放下笔。 “你们认为,安王和季家联手了?”皇帝的声音很沉稳,没有半分惊讶,或是怒意。 “是。”其中一个人背着光,看不见容貌,但是看得出来该是一个年轻人,他顿了顿,继续说,“难道,皇上没有这样认为么?” 敢这样反问皇帝的,除了东方晔,大概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了。 然而东方晔,却一直立在边上,没有开口。 “季家……不好动啊。”两道浓眉,几乎拧到一块儿去了。 自然是不好动的,单单一个安王,就让东方晔暗中布置了两年,才有了今日这番局面,虽然安王逃了出来,但是他却没有从前的力量反扑了,至多就是个急得要跳墙的丧家之犬罢了。 可是,若安王联合上了季家,那么这番局势,怕是要再动荡一番的了。 “季家先祖,皆是安分守己之人,才得以风光了那么多年,而如今的季家……却是不安于现状的。”黑影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有几分说不出的遗憾。 “阿离,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皇帝转过头,看向黑影。 这时候,黑影才微微转过头,现出一张异常清秀的脸孔,谁能想得到,皇上的左膀右臂,一个是‘经世之才’东方晔,一个是‘天下第一公子’苏离,这两个人以一种陌生而又纠缠的姿态成了皇帝的心腹。 而眼前的另一个人,便是苏离。 “季家之前,并没有看到希望,而今……他们的希望回到了季家,自然也让他们的心思,重新活络起来了。”苏离说话向来玄乎,这会儿的话更是对着东方晔说的,而他所说的希望,指的自然是流云。 东方晔淡淡地扫过去一眼,他和苏离其实很少见面,他们经常交错着出现在京城,有时候是他回来,有时候是苏离回来,皇上像是刻意让他们两人错开,不让二虎久居一山。 “流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把她拖进这些事情里来。”东方晔的声音倏地变冷,略带几分警告。 苏离淡笑:“少夫人心思纯良,自然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只不过,有些人定然会将她拖下水。”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正是东方晔担心的,所以他才会决定让流云留在山谷,至少这样能让她暂时地远离这些事,沈逸城府极深,自然不会安分地帮安王的忙,否则他也不会对他示好,将流云的消息告诉他了,所以将流云留在沈逸那里,是最安全的。 东方晔眯眼,这些事当初他就想到了,只是实在不忍将她再送回去,更何况没有他在身边,他也实在是担心再生一些让他鞭长莫及的事。 “阿晔,这件事你怎么看?”皇帝眉眼一挑,看向东方晔,眼前两个年纪都不大,却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两人的心思细腻谨慎,即便是究竟官场的人都无法比拟的。 “将计就计。”东方晔给出四个字,然后便看向苏离,像是等待他的回答。 “假戏真做。”苏离勾唇一笑,迎上东方晔的目光,这是难得一次他们两人联手。 很显然,皇帝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只不过问题在于……谁来主掌这件事。 “苏离配合我。”东方晔墨色的眸子微微一闪,注视着苏离,等待着他的应允。 “可以。”苏离点点头,以他们两人的个xing来说,原本就是东方晔更适合做主掌之人,苏离xing子淡,做事温吞,并不适合雷厉风行的作风,但是他也有他的优点,他看待问题比任何人都全面,东方晔是走一步考虑十步,而苏离却是将整个结局都想好了的。 但是同样的,东方晔更适合朝廷里的勾心斗角,而苏离则更喜欢直来直往地一针见血,两人联手配合,这是第一次,让皇帝忍不住兴奋起来。 “这件事了解之后,我就回临阳。”东方晔这回,是对着皇帝说的,显然在向皇帝要求承诺。 皇帝沉默不语,他一直都希望东方晔能留在京城帮他,不止是帮他,更是帮他的儿子,东方晔和苏离,是他为他的储君寻找的最好的帮手,所以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放手。 “他的身体,早该好好静养了的。”苏离半低着头,忽然开了口。 这一开口,倒是让皇帝微微挑眉,苏离和东方晔其实是一样的人,苏离淡泊,东方晔凉薄,两人都是不习惯关心别人的人,更不会为别人说话,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皇帝几次算计东方晔时,苏离还能在旁出谋划策的道理,却是没想到这次,苏离明知道皇帝的打算,还为东方晔说话。 看着东方晔微微苍白的脸色,皇帝也忍不住叹息,都说天妒英才,这话果真是一点都没错的,东方晔的身体皇帝是最清楚的,他为了朝廷和他这个皇帝奔波了近十年,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倒下了,然而他却始终像个没事人一样地沉默。 皇帝想起之前陆明离开时说的话,便也沉下了脸,他是惜才才不愿意放东方晔走,但是相较于一个人才,他更希望看到的是他好好活下去,陆明之前就说过为了这个朝廷,东方晔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要不是他为他奔走寻药,这家伙如今就早就是一把黄土了。 “好吧,等安王的事彻底结束,你就暂时回临阳静养。”皇帝终于还是作出了承诺,他是不想放手的,但是为了能给未来的大翎国留下一些人才,必要的放手是需要的。 东方晔和苏离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英雄惜英雄的敬意。 “好吧,这件事你们两个就放手去做吧。”皇帝笑着看向自己的两个心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到他的两员大将联手了,真是让人期待。 触及皇帝眼底的兴奋,东方晔暗暗叹息,有的时候这位仁君流露出的孩子气总是让他有点无奈,这么大的事他倒也是放心让他们两个年轻人折腾,虽然对皇上的信任很感激,但是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苏离倒是比东方晔看得开,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皇上一定会交给他们来做,毕竟……皇上这只腹黑的狐狸,算计的心思可是从未断过,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顺利地算计上东方晔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嫡庶之别 因为初夏陪在身边,流云便很安心,她知道她的男人正在为救她而努力,虽然不知道归期,但是她坚定地相信着。 或许沈逸应该遗憾,因为他错过了一个愿意无条件信任他的女人。 这两天她过得异常平静,山谷里的鸟语花香让她异常地心旷神怡,她偶尔会想若是以后东方晔不再需要理会朝廷离的是是非非,他们就可以去找一个像这样的地方,过着简单而平静的日子。 重活一世,许多事她都已经渐渐看开了,不再执着,心胸反而开阔了许多,看待很多问题倒是比平时更透彻了许多。 当然,这并不代表看到讨厌的人,能视而不见,尤其一看就是来找事的那一种人。 “你来做什么?”流云坐在藤椅上晒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脸蛋也晒得微微红。 “我当然是来看看我的长姐,被软禁在这里,竟然还能这么悠闲,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兰惜冷哼,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落在我的手里。” 落在她的手里?流云勾唇一笑,她还真是想得太多了。 “你今天跑来我这里,沈逸不知道吧?”反唇相讥,支着头看向她,眼底透着不屑。 是的,不屑,流云从来都是无心恋战的人,对于兰惜这样的对手她压根就没心思应付,连敷衍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兰惜还弄不明白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纠缠沈逸,否则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兰惜抿了抿唇,出言警告。 这样的兰惜,这样一个曾经被她视为对手的女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兰惜,我已经嫁给东方晔了,你也如愿嫁给沈逸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揪着我不放。”流云不耐地扫过去一眼,真想把这个烦人的女人丢出去。 女人的纠缠,从来都是因为男人的不放手,兰惜便是如此。 “你从小就喜欢跟我抢,只要是我有的东西你都要拥有,若是你得不到,就毁掉我的。”兰惜咬紧牙根,狠狠地盯住她,“你已经习惯抢走我的东西了,沐流云,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的话,让流云有瞬间的闪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的坏习惯,娇纵而霸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xing子,似乎是从娘亲过世之后,林氏将她养在身边,潜移默化地灌输了她这样的思想,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她是沐府的嫡女,沐府的一切都是她的,任何东西都是。 可是,同样是林氏养大的兰惜,就不是这样的,她知书达理,进退得宜,这个少女从小便赢得爹爹的欢心,她的美好凸显着流云的跋扈,也越地惹来流云的厌恶。 有些厌恶是天生的,就像流云和兰惜,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两人的感情并不好,即使表面看起来都是林氏带大的,但是实际上她们是互看不顺眼的,有着各自的理由,坚持着各自的不喜,而林氏,从头到尾都没有cha手过她们的暗斗,从来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你的东西,谁都抢不走。”她一直都坚持着这样的论调,是她的便是谁都抢不走的,不是她的就算强留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沈逸喜欢你,他一直都想娶你。”兰惜咬了咬牙,又说了一句。 “我再说一次,我已经成亲了,我对你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流云不想再听下去了,翻来覆去的纠缠,已经让她越地失去了耐心,“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这个男人从我眼前带走,别来烦我。” 流云的话,让兰惜面色一白,若是她有这个本事,还用一次一次地来闹流云么? “我带你出去。”这才是兰惜的目的,她以为只要她将流云送出去,只要沈逸看不到流云,他总有一天会忘记她的。 “你带我出去?”流云眯眼,细细地思索起来,她该不该离开山谷? 若是她应该离开山谷,东方晔就不会把她留在这里,既然他选择了让她继续呆在山谷,那么她就没有离开的必要。 “我不走。”思绪流转间,她眯起眼望向兰惜,淡淡地说道,“兰惜,我真的一直都高估你了。” 再没有比流云的这句话,更让兰惜受挫的了。 没有人知道流云在兰惜眼里是什么,她就像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大山,横在面前,任凭她如何努力都不过她,她是沐府的嫡女,地位然,即使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她都是众人推崇的焦点。 从兰惜懂事起,就只能叫娘亲林姨,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流云可以叫她的娘亲为娘,而她却不可以。再后来,她想和流云一起玩,祖母却不允许,说是嫡女庶女玩在一块儿成何体统,那时候她是真的不懂什么是嫡女什么是庶女,她只知道,她和流云是不同的。 爹爹会将流云抱在怀里,走在宾客中接受所有人的赞扬,而她,却只能躲在人群里,羡慕地望着窝在爹爹怀里的流云撒娇,那时候的她是不懂的,只是单纯地羡慕,羡慕长姐能得到爹爹的宠爱。 后来她就明白了,她和流云的不同,嫡庶之分是任凭她再出色都无法弥补的,直到后来季梦娴过世了,那个沉静温雅的女人终于过世了,她终于看到了流云孤寂的背影,她终于也遭到遗弃了。 兰惜是早熟的,她知道娘亲对长姐的好并不是真的好,看着长姐变得越不学无术,越惹地祖母和爹爹的不喜,她就越是高兴,因为她终于现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了,再后来她爱上了沈逸,然而沈逸眼里却只有流云,她是真的恨流云的,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流云,即使她的存在让她失去了很多,可是那么多的一切都抵不上一个沈逸。 因为流云,沈逸的目光从来都不会落在她的身上,即使后来流云嫁给了东方晔,沈逸的眼底依然只有她的长姐,即使有时候望着她的时候,都放仿佛是在透过她思念流云,这样的挫败感让她越地厌恶流云,恨不得……她能消失。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两章哦,圣诞夜忒嗨了,回来脑子都有点不太清楚。。。明天再补更哦。。。大家圣诞快乐,么么哒 第四百三十九章 她的背叛 事情生地很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兰惜会突然难,只因为流云一句“如果我是沈逸,我也不会爱上你”,她就抄起桌上的一把剪刀,狠狠地朝着流云刺去。 剪刀是流云放下的,刚才正是闲得无聊做小衣服,后来有些困了就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所以剪刀和针线布匹依然放在桌上没有收走,才会成了兰惜行凶的凶器。 然而更突然的是,那把剪刀生生地刺中了兰惜的小腹,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腰际的那把剪刀,面色惨白如纸,一双瞳仁瞪得老大,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来人,那个她心爱的男人正立在她的面前,将她长姐护在身后,眯起眼冷漠地望着她,仿佛她不过是个可以随便丢弃的垃圾。 “沈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兰惜吃力地呢喃出声,她始终相信,即使他不爱她,但是至少他们之间还有夫妻情分,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可以为了保护她的长姐,一个反手任由她将剪刀插进自己的身体,这是她心爱的男人,不是么? “我警告过你,不许你动流云。”触及她殷红的腰际,他的眉头微微一蹙。 多熟悉的场景,多熟悉的对白,只是悲剧的女主角却不再是她,而是兰惜。 流云怔怔地望着兰惜,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绝望地望着沈逸,声声控诉,被心爱的男人伤害的滋味她是尝过的,流云无声地叹息,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白莲花,在兰惜对她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她不可能还能为她求情,可是她的心里却浮起了些许怜悯。 不知道那个时候,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她,兰惜的心里会不会也浮起丝毫内疚。 “沈逸……我才是,你的女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口吻,兰惜缓缓地倒在地上,未必是真的失力至此,而是内心的绝望痛心,沈逸对她是真的狠心,一点都没有顾念夫妻之情。 “来人,把夫人带下去,请大夫。”沈逸说完,立刻有人上前将兰惜带走。 流云有一种感觉,也许那个痴情的兰惜,就此死了。 “你没事吧?”沈逸回过头,上下打量流云,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你不该这样对她。”流云淡淡地闪过他的触碰,相较于兰惜的纠缠,沈逸的纠缠同样让她烦心。 面对她的指责,沈逸只是抿了抿唇,他素来心狠手辣,只是在流云面前他可以地隐藏自己的冷酷而已,他从来就没有对兰惜产生过感情,如果她不是流云的妹妹,他根本就不会娶她,那次他是这样对流云说的,实际上他是认真的,一点都没有撒谎。 “流云,对我公平一点。”沈逸苦笑,有些话他不能对流云说,但是他心里却是明白的。 其实,她是不懂的,沈逸刚才的举动她看得很清楚,即使他是为了救她,但是以他的武功和反应力,完全可以将剪刀踢开,根本就不用反手一劈,任由兰惜误刺到自己,他甚至,可能是故意的。 可是流云不懂,兰惜是沈逸的女人,他却对自己的女人出手,实在太奇怪了。 “流云,你并不了解兰惜。”沈逸冷冷一笑,话说了一半,只是勾唇淡笑。 “你是什么意思?”察觉到他的意有所指,流云挑眉问道。 “当初安王收买了不少我身边的人,被我一个一个挑了出来,但是我不知道,最大的眼线却是枕边人。”沈逸冷笑,他从来都是多疑的人,即使是他的女人也不会全然信任,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因为兰惜并没有通过他的试探。 虽然不知道安王许了兰惜什么,但是单凭兰惜和安王一起算计他,这一点就让沈逸不可能信任她,这样一个女人,如何能让沈逸真心地喜欢并且信任? “你是说兰惜?”流云挑眉,倒是能猜得出沈逸和安王相互利用相互算计的关系,她虽然不懂官场,但是想来应该也和宅斗差不了多少了的,她们从前不也是尽力地收买对方身边的人为己用么? “我给过她机会,但是她没有珍惜。”沈逸是无法容忍背叛的,即使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 这次将兰惜带进来,虽然一开始是兰惜的纠缠,但是后来也是沈逸刻意顺势而为将她带进山谷的,这样她就无法和安王的人联系上了。 流云支着头,淡漠地说道:“若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怕也就是你了。” 她或许不足够了解兰惜,但是她足够了解女人,在女人的世界里,男人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像兰惜这样的女人,永远都将沈逸放在第一位,明知安王不安好心却依然同他合作,想必原因也只有一个,便是沈逸。 即便她这样说,沈逸也不过冷哼一声,他始终无法理解兰惜,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看不上的。 “沈逸,你从没认真地了解过她,你怎么就知道你不会爱上她?”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虽然知道也许就算兰惜知道了也不会念她的好,但是她记得东方晔说过,为人做事只凭内心,如此就好。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沈逸从没这样深情款款,对流云,他掠夺过,算计过,陷害过,强硬过,就是没有如现在这般认真而煽情地告白,他知道流云不会接受他,但是他却觉得过了这个时候,日后怕是真的再没机会了。 “好巧,我心里也有一个人。”流云从来都是不留余地的,拒绝人也是如此。 她的直白,让沈逸苦笑,他知道她会拒绝,一如从前无数次的拒绝,可是没有一次的拒绝让他如这次这样心痛,他才明白,原来被喜欢的人厌恶,还真是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 两人相互注视了许久,沈逸才别开眼,开口扯开了话题说了另一件事:“其实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流云皱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望着她,等待他的下文。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你了。”沈逸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变化,和刚才的痛苦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神色。 第四百四十章 将计就计 流云从没有,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东方晔,她习惯了他的清冷,也习惯了他的温柔,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总是有着难以言喻的体贴。 她一直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的,如今才算是第一次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冷眼旁观,他偏着头对身边的女人嘘寒问暖,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对她极好,只有流云看出东方晔的心不在焉,这个男人习惯了面无表情,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些许倪端。 如果没有看到这一幕,流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占有多重的位置,看到他和身边的女人亲昵的举动,她并不吃醋,反而泛起了心疼。 东方晔是不擅长演戏的,但是他却勉强自己对那个女人微笑,明知道她不是流云,却依然要将她当成自己心爱的女人,那种感觉应该很难受吧? “看到了么?你并不是无可替代的。”沈逸坐在流云身边,他们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能将对面二楼的雅间一览无遗。 流云微微蹙眉,她不明白沈逸突然将她带出山谷的用意,让她在这里看东方晔和那个冒牌货亲热,算是什么意思? “你想告诉我什么?”流云的眼底闪过不耐,视线却始终不离东方晔,她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应该很忙吧,不然也不会都没再去山谷见她。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回不去了。”沈逸眯起眼,盯住流云的脸颊,不放过她的任何一点神情。 听到他的话,流云只是淡淡一笑,别开了视线。 他从来就是个不懂感情的人,所以流云并没有想过要和他讨论她和东方晔的感情,有些信任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就如她和东方晔,即使亲眼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举动,她依然选择相信他,除非有一天他自己走到她的面前,否则她是不会相信东方晔会背叛他。 信任,对沈逸来说也许是最奢侈的东西,但是对如今的流云来说却是最简单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流云眉头紧锁,他们抓她无外乎就是为了威胁东方晔,可是如今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冒牌货,那么他们打算将她如何处理呢? 她的问题,只是让沈逸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你们如果想用我来威胁东方晔,那我告诉你,你们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流云坐在沈逸的身边,头上戴着大大的斗笠,遮住她的容貌,穿着一身宽大的男装,就算是东方晔立在她面前,只怕也是擦肩而过的。 “流云,你比你想象中更有价值。”沈逸开口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看沈逸避开问题,她就知道一定是和安王有关,东方晔那天晚上来并没有说太多的事,甚至没有将他的布置告诉她,只是让她安心,他会来救她,让她安心等待就是。 “那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在东方晔的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他的权势重要。”沈逸的眸子忽明忽暗,可怕至极,闪烁着算计的目光。 听到沈逸的话,流云只是别开了头,她的男人从来都不是这样贪恋权势的人,他不过是比寻常人更懂得利用手中的权力罢了,他想做的从来都是为百姓谋福,为天下苍生请命,这个男人的心思没有在官场上,否则也不会做了那么久的影子。 “那是安王。”沈逸努了努嘴,告诉流云那个刚刚走进雅间的人是谁。 流云的眸光微微一紧,想到那个派出许多死士要他们命的人,她并不喜欢安王,即使离得很远,她都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力气。 远远地,看到安王坐在东方晔的对面,流云的替身坐在东方晔的身边,举止透着做作,让东方晔眉头紧蹙。 安王的目光远远地扫过来,流云连忙低下了头,只有沈逸和安王互视一眼,双双别开,当做没看到。 “安王到底想做什么?还有那个女人……”流云是有些担心的,即使她相信东方晔能应付地过来,还是忍不住皱眉,看到沈逸一副老神在在的看戏模样,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的命,交换东方晔手里的兵符。”沈逸支着头,望着楼下正在交谈的两人,语带轻佻地说道,“你猜,你的命值得东方晔手里的兵符么?” 自然是值得的,不过这样的话流云并没有说出口。 实际上,她也是有些紧张的,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看到眼前又是另一回事。 东方晔安王似乎有些争执,然后东方晔身边的女人忽然间颤抖了起来,捂着胸口面色惨白,东方晔慌忙将人扶住,冷冷地望着安王,而安王则是好整以暇地淡笑。 两人僵持了好久,直到他身侧女人昏了过去,东方晔终于将一样东西放到了桌上,安王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抄起令牌收进怀里,大笑着离开,东方晔只是面色难看地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喂给冒牌货。 “他居然……真的交出了兵符。”沈逸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拳头,抵住桌子,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兵符?”流云似乎明白了什么,果然如他所说,山谷里才是最安全的,不然如今在他身边被下毒的就是她了,只是东方晔似乎是故意交出兵符,可是为什么呢? “真是小看他了。”沈逸自问做不到东方晔这样,为了一个女人交出握在手里的兵符,谁都知道朝廷里从来都是手握兵权的人说话的。 流云并不知道沈逸在感叹什么,她只是偏头看向沈逸,实在是不懂他到底带她来做什么,难道只是看东方晔交出兵符么? “安王要见你。”沈逸终于说出了今日带她出山谷的目的,他一点都不担心东方晔会找上门,毕竟他的心肝宝贝可是在他的身边的,瞧着他那副为冒牌货掏心掏肺地样子,沈逸便忍不住冷笑,若是他知道他为了救一个冒牌货就把兵符交出去,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他的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的脚步声,流云知道,安王到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过往情意 这是流云第一次见安王,即使他们之间有过好几次的交集,但是两人却是始终没有见过面。 “你先出去吧。”安王看都不看沈逸一眼,便对他下了逐客令。 安王的命令,让沈逸微微变色,他知道安王派过杀手追杀流云,也知道安王对东方晔的不满,他怎么可能让流云单独面对这个外表斯文实际上却是个冷血无情的王爷。 “王爷千金之躯,单独和她呆在房间里,万一被人诟病……”沈逸素来会说这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安王却是素来不循规蹈矩的人,对这些东西更是视若无睹,只见他冷冷地朝着沈逸扫过一眼,“本王说话,从不说第二遍。” 一个连天牢都关不住的王爷,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沈逸纵然再不放心流云,这个时候也只好转身离开了房间,关门之前又深深地望了流云一眼,似乎是在警示她收敛xing子,不要同安王作对。 “你不怕本王?”安王眯起眼,细细地打量流云,从上到下,扫视了好几遍。 “我为什么要怕王爷?”流云反问,“因为王爷谋反,还是因为王爷逃狱?” 并不是不怕,只是到了这儿时候,纵然害怕又能如何? “是,你没有必要怕本王。”安王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然后坐到了流云对面的位置上,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流云来。 “王爷认识我娘。”这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 这次她来京城,已经有无数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她了,仿佛想从她身上寻找出娘亲的影子,这样的目光她很熟悉。 唯一意外的是,安王对她的善意,以及对娘亲的熟稔。 “京城里的王公子弟,没有几个是不认识你娘的。”安王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俊朗的面容微微缓和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季梦娴的关系,他似乎并没有刚才那般严肃。 流云挑眉,对于娘亲的事,不予置否。 “你娘差点就嫁给本王了。”安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遗憾。 安王,便是当年的六皇子,母妃是季家的女人,也就是当年季家原先预备辅佐的储君,只是可惜季梦娴设计了六皇子的母妃和季家,让他们互相猜忌,最终导致关系的破裂。 又是一个同娘亲有关系的男人,流云默默在心底暗忖,安王不像是那种会为情所困的人,他太冷清,也太无情,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唯一爱的,便是他自己。 “你不相信?”安王挑眉,对流云的沉默表示了不满,“说起来,本王和你娘也算是表亲的关系,你也该叫本王一声表叔了的。” 这样慈眉善目的安王,倒是让流云越发戒备起来了。 像安王这样的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说起来,京城里当时不少人都差点娶了你娘,却没想到她倒好,欠了一屁股风流债,竟然跑去临阳那种地方嫁给一个商人,当真是……只有季梦娴才做得出来的事。”说着这样的话,竟是止不住的笑意,让安王的容貌看起来又柔软了几分。 这样的安王,和那个派人追杀她的安王,仿佛不是一个人似的。 流云能感觉得出安王的友善,虽然不明白这个曾经派人杀她,如今又将她抓来软禁的安王,为什么竟然对她这般礼遇,但是她心底的防备却是一点都没有消失,甚至越发加重了。 “你在猜测,我为什么要见你。”依然是肯定的语气,安王的身上有着浓郁的霸气,如果他和翎帝站起一起,若是无人提醒,流云很有可能会以为安王才是皇帝。 这样一个人,被人生生地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势必是心有不甘的。 可是安王所表现出的,并不像对季梦娴有什么埋怨,反而对着她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王爷愿意告诉我么?”依然没有如他所愿地叫他表叔,流云的防备让安王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和你娘亲很像,聪明、敏锐,对人有着很重的戒心。”安王的神情很古怪,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 “王爷,我娘亲已经过世七年了。”流云沉冷地说了一句话,让安王瞬间变色。 安王沉下眼,淡漠道:“我知道过世七年了。” 然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到流云以为安王不会再说话了。 “你娘过世之前,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或是告诉你什么事?”安王抬眼,看向流云。 他的目光很锐利,仿佛能直直地探入心底,流云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抿了抿唇,摇头应道:“没有。” 她有种直觉,安王似乎并不像季家的那些人,他似乎是知道什么,询问她的时候也仿佛带着几分笃定,倒是让流云心底七上八下了起来。 “你娘留给你一本秘辛,你没有发现么?”安王又问。 “没有。”流云摇头,一脸茫然,“我娘过世的时候,我才九岁,她什么都没有交代,只说让我以后不要回季家,也不要回京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交代。” 对付安王这样的人,只有半真半假的话才能让他信服,但是很显然他对流云的话依然半信半疑,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他竟然会有这样的自信她娘一定会将什么东西交给她呢? 除非……他其实也是知道什么,比如,秘辛里的什么东西。 “你若是看过那本东西,你会发现里面少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恰好在我手里。”安王认真地望着流云,仔细分辨她眉宇间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流云觉得自己的表情都要僵硬了,但是她依然只能微微皱眉,做出迷茫而莫名的表情。 她心里明白,恐怕这份秘辛的事,安王知道的要比季家那几个人要更清楚。 这样一来,想要搪塞他,恐怕是不容易的了。 “你仔细想一想,你娘过世之前真的没有交过什么东西给你么?”安王很坚持,又再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流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我见过这东西,你就要杀我灭口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谁辜负谁 话音一落,安王倏地变色,流云的面无表情让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的小丫头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不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如此淡定自若。 “我确实见过这份东西,但是却是给娘亲陪葬的了,娘亲的所有书册都跟着一起入葬,爹爹说怕娘亲在地下寂寞。”流云迎视安王的视线,回答得极是认真。 “陪葬?”安王的声音微微拔高,见流云蹙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只能再次确认,“真的陪葬了?” “就算没有陪葬,府里库房烧着的时候也应该没了。”她不想和这些个秘辛什么的扯上关系,总觉得这些东西会带来杀身之祸。 流云说完,安王终于眯起了眼,显然他并不相信流云的说辞。 “若是我娘手里真的有这些东西,王爷认为她会交给我么?”流云坦然地看着安王,自嘲道,“夏姨娘说,我娘是为了逃开京城的纷争,才会远去临阳的。” “没错。”安王神情怔怔的,像是陷入了回忆。 “既然如此,王爷认为,我娘意境逃开了那些纷争,还会让她的女儿重涉这些么?”见安王神情微动,流云倒是颇有几分咄咄bi人起来,“夏姨娘说,我娘是为了朝廷为了季家才离开京城的,虽然我不太明白各种原因,但是我相信娘亲必定有自己的理由。既然如此,她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为什么你们都旁敲侧击娘亲留下的东西呢?” “季家人也问过你?”安王立刻抓住了重点,眉头一拧,冷冷地问道。 流云点点头:“倒也是随口问过两句。” 是不是随口问的,安王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季家人至今还想着这些个东西,实际上确实如流云所说,季梦娴都已经离开京城了,便是打算死守着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秘辛,如今又怎么可能让这些东西公布天下呢? “王爷,我娘应该给我留什么东西?”流云好奇地反问,见安王面色不虞,又问道,“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手里有娘亲给我的东西?我不明白。” 安王沉默,没有回答她。 “本王曾经问过你娘,她会不会后悔。”安王说完这句,像是压根就不需要流云的回答似的,又自问自答起来,“她回答本王,绝不会后悔。” 流云皱眉,忽然觉得娘亲和这位安王之间,似乎也该是发生过什么事吧? “好一个不会后悔,我倒是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后悔。”安王涣散的眸光,倏地凝聚到一块儿,幽幽的目光落在流云的身上,“就是不知道,那个人若是知道真相,会不会气得把你娘从坟墓里挖出来。” “王爷,是什么意思?”她实在听得糊涂,越发不明白安王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觉得他东一句西一句,她完全无法自己凑成一段。 “本王的意思?”安王淡笑,“既然你娘没有将那些东西交给你,那便算了。本王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她心里,那个人的地位竟然比季家更高,倒是……不愧是季家嫡女,心狠果真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似乎有什么,从流云的心里,喷涌而出。 娘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夏姨娘说过的话,还有她爹说过的话,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念头,翻腾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人……是说的谁?”流云终于抓住了重点,似乎只有知道安王所说的那个人是谁,就能将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那个人……”安王冷冷地勾唇,“便是辜负你娘的人。” 辜负娘亲的人?流云第一个想到的是凌王,之前浅澜曾经八卦给她听过,说是凌王对娘亲情有独钟,只是后来先帝给娘亲赐婚,凌王回京之后还闹了许久,只是,为什么她觉得安王说的并不是凌王? “有些账,是该算清楚了。”安王扣着桌子,淡定地说道,“真是期待,那个人会有怎样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安王,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戾气笼罩着,仿佛是一个复仇者,挟恨而来。 “是皇上?”流云呢喃地脱口而出,若是说安王如今的敌对者,便是皇上无疑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若是如安王所说,难道娘亲还和皇上有什么牵扯不成? 等一下……她微微怔住,脑海里闪过什么,她又想到了曾经看过的秘辛,那时候她还疑惑为什么秘辛中没有皇帝的部分,照理说季家若是要屹立不倒,最该掌握的就该是皇帝的秘密,可是偏偏那份秘辛中,只字未提皇帝的事。 若非,皇帝真的毫无任何事可以说,那么便是,被人拿走了。 而安王刚才说,他手里握着缺失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关于皇上的那一部分,或许也就是娘亲离开的原因。 “你果真是季梦娴的女儿。”安王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这口气是为她叹的,还是为她娘叹的。 “真的是皇上?”若那个人是皇上,那么流云所知道的许多事便能串起来了。 只是,娘亲和皇上若是有情,以娘亲季家嫡女的身份嫁过去,不说皇后,一个贵妃是逃不掉的,可是她娘却没有入宫,而是去了临阳。 这件事,她却是如何都想不透了的。 “日后,你便会明白的。”安王陡然站起,扯了扯衣摆,淡然道,“本王会让沈逸把你带回山谷,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自然会有人去带你出谷。” 说完,他便离开了,沈逸匆忙走进来,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神情里透着焦灼不安。 “沈逸,你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做给谁看?”流云淡笑出声,虽然她刚才也没想过要沈逸留下来陪着她,但是如今见他这副演戏的模样,当真叫她恶心。 “流云……”沈逸抿唇,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有些事他是无法告诉她的,即便是告诉她,她只怕也是不屑的,毕竟在她眼里,左不过一个东方晔了。 “你主子说带我回去,我们走吧。”流云一只手拖着腰,起身往外走去。 而沈逸,则是沉默地望着流云的背影,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流云认同他的一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勾引姐夫 东方晔和‘流云’回到季府,季老夫人便派了大夫来诊脉,说是她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除,之后只需要好好静养便是,季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人在乾雅阁,‘流云’又昏睡着,东方晔便也懒得做戏,将她留在卧室,他则睡到了隔壁房间,美其名曰让她有足够的地方休息,实际上是他压根就无法容忍其他女人靠近他,即使那个人戴着流云的脸,依然让他不喜。 只是他没有想到,隔壁房间里竟然有人等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大晚上的,季家幺小姐等在房间里,这闹的又是哪出? “这几日,姐夫为了流云姐姐的事东奔西走,我……我看着姐夫忙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着……做些小点心来,给姐夫尝尝。”季如薇称呼他为姐夫时十分不流利,不过为了拉近距离,这时候倒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想着她都唤他姐夫了,他总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吧。 这么晚了,送吃的?还真是个不错的理由,东方晔暗忖。 “姐夫,来尝尝看我的手艺吧?”季如薇咬了咬唇,将食盒打开,拿出两盘小点心,模样倒是精致得很,只是可惜了东方晔素来不喜欢吃这些个小东西。 不过看起来,若是他不尝尝看,这个幺小姐是不会离开的,他是一点都不想给这些季家人面子的,但是他们终究是流云的亲人,他也不想之后流云回来为难,想到这里他还是执起一块松糕放入口中,不算太甜腻,只是他依然不喜欢这些点心。 “味道怎么样?”季如薇似乎很紧张他的评价,瞪大了眸子望着他。 “恩,还不错。”东方晔点点头,随意敷衍了一句。 “再吃一块吧。”季如薇大着胆子执起另一块芙蓉糕,伸到东方晔的嘴边,明亮的眸子闪着流光,双唇微微张开,这般的暗示若是东方晔再看不懂,那他也就太装傻了。 “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东方晔错来一些距离,看着季如薇,淡然说道,“虽说是亲戚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忌讳些才是,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影响了你的清誉,就不好了。” 说话间,东方晔已经站起身,要去给她开门。 谁料,季如薇忽然丢开了芙蓉糕,一下子扑过去,从后勾抱住东方晔,脸蛋紧紧地贴在他的背脊上,呢喃道:“流云姐姐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我可以……可以和她平起平坐,我愿意……和她一起……” “我不愿意。”东方晔冷冷地转过身,推开她,复又退后几步,面上不复友善,反而覆上了一层冰霜,“我只要流云就好,其他人,我没有兴趣。” 季如薇在家里素来得宠,在京城算不上呼风唤雨,也算是能横着走的,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下过面子,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拒绝过?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既然说开了,季如薇也不再矜持,只见她咬唇说道,“我昨日就和流云姐姐说过了,她也是同意的。她说她如今无法服侍你,她同意我嫁给你。” 她的话,让东方晔微微挑眉,那个冒牌货倒是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他给足她面子,她却是尽扯他后腿,看来他对她是太好了。 “东方晔,我是认真的,流云可以为你做的,我会比她做的更好。”季如薇急急忙忙地表明心迹,她是霸道惯了的,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她之前问过她的姐姐季如歌,说是喜欢的话就直接表白就行。 “很晚了,你可以走了。”东方晔不耐地皱眉,他很少沾染女人,这也是他喜欢隐在暗处做事的原因之一,他这张脸实在是个麻烦,总是能引得女人的追捧,要不是流云总是痴迷地望着他的脸让他偶尔有些慰藉,他都要想办法把脸给毁了,省得到处给他惹麻烦了。 “我不走。”季如薇咬唇,想到如歌教她的方法,狠狠地握紧拳头,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只一下,东方晔便察觉到不对劲了,小腹微微发热,他立刻暗自运功,却发现那股火热窜得更快,吓得他再不敢用内力,只能沉着脸看向季如薇,“你对我下药。” 季如薇也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即使东方晔的脸色冰冷地吓人,她也努力给自己打气:“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不答应……所以我才会这么做的。” 敢情,她下药还是他的错了。 季如薇不等他反应,便扯下了外衣,整个人贴了上去,想到如歌的话,季如薇是狠下心了的,就怕自己胆怯,所以给东方晔下的药,她也给自己下了。 东方晔一触碰到她的肌肤,就知道她也给自己下了药,这个女人,倒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帮我……”她没有内力,又是未经人事的身子,哪里能吃得消这般强劲的药效,在东方晔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时候,季如薇已经浑身滚烫了,她死死地缠住东方晔,狠狠地往他怀里钻,一边还撕扯着自己的衣衫,叫着好热。 门外一道黑影闪过,东方晔眉眼一眯,心下冷笑,黑影十分娇小,只怕是女子。 “帮我……我好难受……”季如薇已经瘫软如水,胸前迤逦,整个人都闪烁着水光,她本就年轻漂亮,容貌又甚是精致,这般欲露还休的样子,哪里有人能抵抗得了,尤其对方也是被下了药的。 凭着内力,已经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越发走进,东方晔勾唇冷笑,迅速捡起被季如薇撕扯着四处乱丢的衣衫,将她包裹住,往肩头一抗,他整个人微微一震,一股别样的快感从背脊流淌开来,惹得他大喘几口粗气。 “主子。”黑暗里,似乎有人唤他。 他倏地清醒过来,果然是失了冷静,居然忘记他的暗卫就在暗处。 “把她送去季尹修的屋子里,衣服处理掉。”身体里四处流窜的火热,已经带出了东方晔的嗜血,他冷冷地下了命令,反正本来就看那个季尹修不爽,这会儿正好顺便报仇了。 “是。”精短的应答,一道黑影落下,眨眼间东方晔肩头的重量没消失了。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东方晔勾唇冷笑,身子一闪,从窗口闪了出去,至于他的方向么……自然是某个隐蔽的山谷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四章哦,补了昨天的一章。。。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叫你折腾 这个时辰,流云已经睡下了,只是屋子里灯没有灭,自从那日东方晔来过之后,她便连着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灭灯,以免到时候他来了又被当成贼。 所以,东方晔一进屋,流云便醒了,只是今夜的东方晔似乎有些奇怪,素来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直看得她脸红心跳。 “晔,你怎么了?”流云支起身体,朝着东方晔伸手。 然而下一秒,她就整个人被搂到了他怀里,他微微喘着气,扣紧她的腰际,低声说道:“别动,让我抱会儿。” 东方晔的身体和寻常人不同,因为从小便是药罐子,寻常药物对他压根就起不了作用,若非季如薇所用的媚药药xing极强,他恐怕是压根就感觉不到的,不过也亏得他这副病入膏肓的身子,陆明给他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因而药xing极强的媚药到了他这儿也不过就是寻常的春yao罢了。 “你哪里不舒服么?”流云是了解东方晔的,他的身体热得极不寻常,声音异常地沙哑,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沉了脸,“是谁对你下药?” “为夫被欺负了,等你回去了可要替我报仇。”略带几分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委屈,倒是让流云哭笑不得了起来,这家伙倒是懂得装可怜。 湿润的吻落在流云颈间,知道他压抑地难受,流云拉过他的手,低声说道:“其实,我可以的。” 如今已经五个月的身孕,早就已经过了危险期,何况他又被人下了药,她这个妻子自然该化身解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然而东方晔却抱着她不放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关系。” 她是有身子的人,平日里他总也是要小心翼翼的,如今被下了药,到时候万一药xing发作弄伤了她,心疼的可是他。 “傻瓜。”见他不动,流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微微一软,低声说道,“没关系的。” “我没事。”固执而倔强地像个孩子,东方晔时而会露出这样幼稚的一面,让流云哭笑不得。 他很难受,整个身体都仿佛被丢在火炉里烤着似的,但是他的理智却是很清醒的,他不能在这样随时可能失控的情况下要她,如今他飞奔十几里跑到她的身边已经是一件很不冷静的事了,若是再要了她,到时候药xing过了,他定然会后悔死。 以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他还是安分地抱着她就好。 她很乖,知道他难受,就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怀里,甚至连呼吸都微微放轻了,这样的感觉很温暖,从没一个人这样在意过他的感受,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强大的人物,他们习惯性地听从他的命令,却忘记了他也是个人,也会有失措和害怕的时候。 “晔,好些了么?”流云低声说话,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抱着她的东方晔莞尔失笑。 这样的她,怎能不爱?他勾唇一笑,埋入她的发间,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晔?”声音微微扬起,带着几分诧异。 “这样,就很好了。”她是他的解药,只要抱着他,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听到他的话,倒是让她微微一愣,这样容易满足的他,很容易便取悦了她。 她转过身,小手抚摸着他的身体,听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垂首浅浅地低笑:“傻瓜,我帮你吧,别忍了,到时候憋坏了,吃亏的可是我。” “……”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流云敢说得出口了,别说是她这样的深闺千金,纵然是青楼女子只怕也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她,却让他越发地心动不已。 不过么,失神的后果是……被她轻松地扑倒在床上,她半靠半压在他身上,动作娴熟地撩拨着他的身体,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胜过任何人,对东方晔来说,最烈的媚药是流云。 “你这个……妖精。”东方晔哑声说道,伴随着一声粗气,被她压着的身体微微颤动,怕伤到她又不敢随意乱动,倒是让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了。 流云从来都是个不怕死的,难得能把东方晔扑倒,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当然是不会放过的,尤其是如今她身怀六甲,东方晔又被人下了药,他这会儿是怎么都不敢胡乱碰她的,倒是给了她这么个报仇的好机会。 她勾唇一笑,妩媚地抛了一个媚眼过去,一点不忌讳地在东方晔身上到处放火,看到身下的男人蹙眉压抑的模样,眉宇间划过一抹恶作剧,忽然俯身咬住他胸前的樱红,意料之中地听到东方晔吼间发出一声低吼,那是压抑到极点的怒吼。 “这是你自找的。”被心爱的女人这样撩拨挑逗还不动手,那他也就不配做男人了。 东方晔身手护住她的身体,一个翻身便半倚在床上,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只不过这一次的主动权落到了东方晔的手里,他凑到她的耳边,惩罚似的咬她小巧的耳垂,听到她的娇呼,才孩子气地说道:“叫你折腾我。” ‘扑哧’一声,流云失笑不已,这样的东方晔真是让人她觉得好笑极了。 不过事实证明,在床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嘲笑男人,因为男人的反扑是很可怕的饿,尤其是像东方晔这样的男人,更是如此。 再不给她机会,他封住了她的唇,直吻得她气喘吁吁才作罢,见她浑身染上了粉色,他痴迷地望着动情的流云,只觉得这时候的她依然美得惊人。 “别看……”被他**luo的目光注视着,流云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这个时候的东方晔太有攻击xing了,就像一个攻城略地的猎人,而她则是他看上的猎物,总觉得他有一股蓄势待发的劲头。 “来不及了。”东方晔说完这一句话,便再没给流云说话的机会,而当她能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已经哑到不行,压根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第二天清晨,床边已经没了人影,流云欲哭无泪地张了张嘴,冒了烟的喉咙让她明白了一个经验,永远不要撩拨男人,即使这个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在床上的时候他们永远都是君临天下的霸主,惹不起也逗不起。 第四百四十五章 陪她演戏 东方晔回到季府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冒牌货似乎早就醒了,这会儿已经套着外衣坐在床上,怔怔出神地望着门外,唇边泛起了讥笑,只是不知道嘲笑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她没有姓,只有名字,她叫锦瑟,那是她及笄的时候安王给她的名字,说她看起来的样子很动人,便给了她这个好听的名字。 不会有人相信,这个扮演流云的冒牌货,其实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女子了,若是寻常的女子,在这个年纪早该生儿育女了,而她,却被心爱的男人送到了别人的床上,扮演其他女人的角色。 是的,心爱的男人,锦瑟爱着安王,那个几乎大了她二十岁的男人,从她被安王捡到养在身边开始,她的眼里心里便只有她的这个恩人,安王教了她许多,还为她请了不少名师,其中便有易容的大师。 锦瑟在安王身边的时候很安静,不吵不闹,所以安王很喜欢她跟在身边,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奇怪,说是父女也不是父女,说是主子侍女又不像,安王从没对锦瑟有过任何逾矩的动作,毕竟这个小了他二十来岁的丫头和他的儿女一般大小,在他心里只怕也只能算是个小丫头了。 然而在锦瑟心里,安王不止是那个救她脱离苦海的人,更是给了她另一个人生的人,他不单单是恩人,也是她的信仰,只要是安王想做的事,她便努力完成,不论他想要的是什么。 即使安王将她送到了东方晔的身边,让她扮演好他妻子的绝色,她都义无反顾,即使心里很难过,面上却一如既往地扮演她的角色,但是却有一件事,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这辈子,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喜欢上别人,而东方晔,这个温柔道极致的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的心偷走了,锦瑟从不认为自己是三心二意的人,怪只怪东方晔是个太容易让人动心的人,更何况他还对她这样好。 没有人,能在东方晔全心全意的宠溺下,不迷失自我的。 尤其是锦瑟,这样一个永远跟随着安王的脚步,却从没得到过他的正眼的女子,她是渴望被爱的,即使这份爱根本就不是给她的,她偶尔也会错觉觉得东方晔所有的好,都是给她的。 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力,也都有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 前几日,季如薇来找她的时候,大喇喇地说要嫁给东方晔的时候,锦瑟才察觉得到自己竟然爱上了东方晔,想到他会对另一个女子温柔宠溺的时候,她的心竟然微微疼了起来。 她没来由地,疯狂地继续着这个叫流云的女子,因为她,得到了东方晔所有的心思,她其实是知道的,东方晔对她有所怀疑,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凭借着本能地对她好,这样的温柔体贴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招架的范围了。 她倚靠在床头,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季如薇相拥而眠吧? 忍不住战栗一下,只觉得浑身冰冷起来,没有他的拥抱,竟让她有一种难言的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东方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锦瑟的瞳仁微微一紧,流露出的竟是醋意,**luo的醋意。 “醒了?”东方晔的口吻很淡漠,不像平时那般关切。 锦瑟素来敏感,只是一句话,她便察觉到东方晔的不悦,只是不知道他是在不高兴什么,一大早的还穿着昨日的衣衫,他是故意的么? “恩。”锦瑟抿了抿唇,眼神中透着几分慌乱,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我知道你不是流云。”东方晔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见她满脸惊讶,不由得勾唇,“没有拆穿你,是因为不希望安王伤害流云。” 似是而非的理由,足以取信锦瑟。 “那你为什么……”还要陪她演戏,还要对她这么好?只是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锦瑟并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女人,她说不出那种质问的话,如今面对着东方晔的揭穿,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这几日的相处,她已经很清楚东方晔的xing子了,若非有了十足的证据,他是不会这样对她说话的,尤其是她知道他和流云之间的信任,足以抵抗任何事,所以,既然他拆穿了她的身份,那么便是说明他并不是在试探。 “我们周围有安王的探子。”直白,残酷,标准的东方晔式的言辞,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感受,也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所以,才会一直陪着演戏,锦瑟只觉得自己是个大笑话,以为自己将别人掌控在手心,殊不知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枚棋子而已,甚至还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这个时候他不是已经准备将她丢弃了么? “季如薇的事,是你应允的?”东方晔面无表情地问她。 锦瑟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提到这些事,昨夜和季如薇**一刻,他为何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她不懂。 “我知道流云在谁手里,在我找到流云之前,你就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就好。”东方晔扫了锦瑟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悦地皱起眉头,总觉得对着流云的脸说这样冷硬的话,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公事公办的口吻,让锦瑟握紧了拳头,他的不在乎,让她难堪至极。 “如果我不愿意呢?”锦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冷冷地问道。 东方晔忽然抬眼看着她,淡淡地应道:“我会让你愿意的。” 在对待敌人上,东方晔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只要这个人是他的敌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沐流云的?”既然被拆穿,锦瑟便没有再用流云的方式说话,反而咬了咬唇,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她很认真地观察过沐流云,她自认自己的易容无懈可击,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东方晔对她产生了怀疑? 东方晔挑了挑眉,过了许久才淡然地回答她:“因为她是沐流云。” 只有她,才是他愿意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小女人,有些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但是他心里就是清楚得很,就算没有和流云见过面,知道她在哪里,他也不会被眼前的合格酷似流云的锦瑟迷惑,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认不出,那他也就不是东方晔了。 在锦瑟开口之前,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是刻意压低的嗓音:“公子,宫里出事了。”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哦。。。偶要好好酝酿下。。。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多事之秋 是落尘的声音,虽然敲门声很急促,但是他的语气却是不急不缓的,东方晔沉声应道:“进来说话。” 他随手扯下半个床帐,旋即走到屏风外边去,落尘走进来之后便带上了门,立在门边,扫了一眼屏风后面的黑影,然后对他们家公子说道:“宫里来了消息,说是有一批人潜到了御书房外,南边的两道宫门换了面生的御林军,还有安王,应该也已经混进宫里去了。” 果真是安王的作风,胆大心细,做足各种准备,御书房靠近南边的两道宫门,宫里守卫森严,尤其是皇上的寝宫和御书房,但是一旦控制住南边的这两道宫门,不论是截断护驾的御林军,还是维持御书房表面的平静,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倒是不怕自投罗?”东方晔看起来很悠闲,还坐在桌边喝起茶来,淡定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担心宫里的情况。 “公子给了他兵符,那几万大军就候在城外,安王自然有恃无恐。”落尘淡淡地回答,语气中竟也看不到焦急。 “谋朝篡位……倒也是个人物。”东方晔轻笑,皇上当初为太子时,几位皇子中也就只有安王这个六皇子有些能耐,所以当初季家选择支持他并不单单因为他的母妃是季家人,这个六皇子确实是有能力的。 只是为帝者,需要的并不单单只是能耐。 听到东方晔说的那四个字,屏风后边传来一声‘彭’,像是什么东西落到的地上似的,东方晔却是连头都没抬,淡漠地说道:“想知道什么就出来问吧。” 落尘是东方晔的心腹,自然知道锦瑟是冒牌货的事,只是没想到公子竟然这么快就戳穿了她的身份。 只一会儿,锦瑟就已经穿戴妥当,走到了屏风外,她知道落尘是东方晔的左右手,她咬了咬牙,低声问道:“安王,进宫了?” 对她来说,即使安王不是心爱的人,也是她的恩人,如今听到恩人自投罗,她自然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生地留在府里。 “想进去看看?”东方晔支着头,似笑非笑。 “我……”自然是想进宫的,只是东方晔这样大方,却是让锦瑟心里浮起了怀疑,她忍不住询问,“这是个陷阱?” 对她的询问,东方晔不予置否,而他的态度更是让锦瑟惊疑不定,安王的心思锦瑟一直都是知道的,他是有雄才大略的人,在锦瑟心里他是个有足够能力登上大宝之人,只是东方晔的态度透着暧昧不清,让她越不安起来。 “你知道,历史上有多少人是能够篡位成功的么?”东方晔伸手给锦瑟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 锦瑟并不认为,在东方晔揭穿了她的身份之后,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而如今他对她的态度,也是透着一股诡异。 “后人,看的永远都是胜利者的脸色。”这句话,是安王常常对锦瑟说的,而今,她将这句话告诉了东方晔 倒也真像安王说出的话,只是他深知权术谋略,却忘记了帝王之术的根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安王便是输在了这句话上。 如今的翎国,早就不是开拓土地的时候了,需要的并不是打江山的君主,而是守江山的帝王,人人都认为打江山困难,实际上守江山才是最困难的。 “所以安王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胜利者。”东方晔说这句话时,唇畔微微张开,看到锦瑟不同意的眸光,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吧,既然你是安王亲手送来我身边的,那也该让你看到旧主的下场。” 锦瑟微微握紧了拳头,她始终不相信安王会这样被打倒,之前那么大的风波他都熬过来了,那次她去天牢看他,他负手而立,望着四四方方的窗户,没有半点阶下囚的狼狈,反而越散露着王者之气,他该是坐上皇位的人。 随意扫了锦瑟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心思,东方晔只是微微挑眉,安王输在太过自信,只是在安王的问题上东方晔始终存有疑问,总觉得安王的作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刻意为之,就像是想要刻意激怒皇上似的,让人着实有几分看不懂。 两人很快便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一路上,东方晔只是闭目养神,而锦瑟,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实际上揭穿了她的身份,他可以将她关起来,但是他没有,反而还带她去宫里,她实在是看不懂东方晔,这个沉默清冷的男人心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公子,皇宫门外守了许多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远远地就看到一排御林军立在宫门外,严格遵守戒严的指令。 “哦?”玩味地从马车看出去,倒是确实在宫门外看到许多侍卫,神情凝重,他便对帘子外的落尘说道,“去城阳门,就说是我媳妇儿要进宫探望宛嫔。” 听他说了这话,锦瑟才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东方晔把她一起带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她偏头看着东方晔,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两道宫门被人盯上,为什么还要绕过来?” 东方晔依旧但笑不语,保持着假寐的姿势。 这次东方晔露脸之后,有多少人暗中盯梢着这位病弱的贵公子,他交出虎符的那一刹那开始,这位东方大公子便成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这会儿到了南边的宫门却又绕开去了城阳门,个中缘由自然是值得推敲。 如今是多事之秋,安王之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些个中立派谁不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这场龙争虎斗到底鹿死谁手,东方晔的避让或许会让那些游移不定的大臣们看出点什么倪端。 所谓过犹不及,东方晔的避让,却让锦瑟越觉得事情不简单,这简直就像是大开宫门,让安王进去似的,她想到了东方晔刚才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是自投罗? 可是她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安王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可是如今看着东方晔淡漠的态度,锦瑟越来越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第四百四十七章 试探口风 整个宫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即使城阳门和南边那两道宫门相去甚远,宛容华所住的宫殿和御书房也相距甚远,但是他们一路走进去,就感觉有一股压抑的气息将整个皇宫笼罩在内。 外臣一般是不能见后宫嫔妃的,不过东方晔却是个例外,一方面他年纪不大,算起来和宫里的皇子们一般大,另一方面他又很受皇帝器重,知道他是个懂分寸又守礼之人,再说整个翎国谁不知道东方小侯爷宠妻如命,这会儿娇妻身怀六甲入宫,他是哪里都不会去,必定陪伴在侧的。 宛容华的身体已经大好,皇后娘娘也在她的宫里说话,两人见到东方晔和‘流云’进宫,一脸的惊喜,尤其是皇后望着东方晔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许期待。 “宛容华娘娘,皇后娘娘,圣安。”两人请了安,东方晔扶着锦瑟坐下,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扫了四周一圈,眉眼中流露出兴味。 察觉到东方晔的举动,皇后微微有些惊讶,她是决计没想到东方晔竟然这般敏感,居然一进来就能察觉到四周布满了眼线。 “阿晔去见过皇上了么?”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一脸的端庄,只是眼底却闪过急切,分明像是在暗示什么。 “今日微臣入宫,并不是应皇上召见。”东方晔淡淡地应道,看了一眼身侧的锦瑟,然后说,“是流云挂念宛容华娘娘的身体,闹了好几日要进宫来看看。” 听他这样说,皇后面色一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东方晔这般说辞,摆明了就是推脱,他这般敏锐的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宫里的变化,而皇后的意有所指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可是他却没有顺着她的意往下说,这不免让皇后心底浮起了质疑。 之前,皇上和皇后闲聊时曾提及东方晔,这个年轻的小侯爷深得皇帝器重,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这个世家出身的皇后却是很懂得猜度皇上的心意,她始终认为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同一个人投缘,皇上器重的永远都是有才华有能力的强者。 因而这次宫里出了变故,皇后娘娘一听说小侯爷带着少夫人入了宫来探望宛容华,她便巴巴来了宛容华这儿,只盼着能见到东方晔一面,探一探他的口风。 “流云同本宫也算是打小就认识,小侯爷是她的夫君,于本宫便也是朋友,有些话本宫便不忌讳了。”有些话皇后不能开口,但是年纪小的宛容华却是可以说的,“你们一路过来,有没有现什么不对劲?” 此话一出,东方晔和锦瑟都微微皱眉,显然两人也都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能说。 “本宫一早便派了人给皇上送汤羹,却被拦在了御书房外,而且以本宫的宫女所说,御书房外的侍卫都是面生的。本宫的宫女在宫里呆了许多年,从前是严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严妃娘娘从前很受宠,御书房也是经常去的,那宫女和御书房的侍卫也大多混个脸熟,但是今日回来却告诉本宫,御书房的侍卫一个熟面孔都无。”宛容华尽量保持平静,只是语越来越快,透着几分不安。 不论是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是嫔妃,哪个不是人精,皇宫是没有秘密的,到处皆是眼线,知道皇上的行踪也是每个嫔妃的必修课,御书房外侍卫整个换了遍的事,已经在后宫传开了,虽然每个宫的嫔妃都关上宫门暗中议论,但是谁心里能平静得下来。 风雨欲来,宫里的女人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见东方晔沉默不语,皇后倒是按耐不住了,眉头一紧,侃侃说道:“本宫知道你深受皇恩,如今宫里出了变故,我们都是妇道人家不能指手画脚,可是你却不同,本宫希望你能去一趟御书房,见一见皇上,看看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东方晔没有想到这个皇后竟还有这样的魄力,通常越是到这个时候,后宫更该紧闭宫门,各扫门前雪才是,前朝的事宜从来都是不允许后宫的女人们cha手的,所以外臣不能面见后宫嫔妃的规定其中一方面也是避免外臣和嫔妃联手干政。 “皇后娘娘若是担心,为何不自己去一趟?”锦瑟皱着眉头,看不太明白了,皇后是后宫掌权者,为何不自己去探个究竟,反而在这儿干着急。 “流云,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你并不明白。”皇后沉了眸,并没有多做解释,她知道东方晔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这便好了。 皇宫从来都是粉饰太平的地方,就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只能派人暗着查,而不能明着来,毕竟龙心难测,谁敢肯定这不是皇上的局,万一坏了皇上的局,这责任却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尤其是,后宫的嫔妃素来都是不允许cha手前朝之事的,这也是为什么皇后会暗示东方晔的原因,他毕竟是臣子,和她们这些后宫嫔妃不一样,即使她是皇后,却依然只能画地为牢,走不出这道前朝和后宫中间的那道宫门。 东方晔的态度,倒是让皇后微微眯起眼,燥乱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再看向东方晔时,才现他也正淡淡地投过来一眼,两人的视线微一交错,皇后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时间也不早了,本宫还有些事,就不在宛容华这儿叨扰了。”皇后忽然站起身,朝锦瑟说道,“本宫那儿有两支千年红莲,说是给有孕之人极好,一会儿本宫让人给你送过来。” “谢皇后娘娘。”锦瑟笑着道谢,只是心底却对皇后的转变十分疑惑,她怎么忽然就要回去了,不担心皇上了么? 皇后朝着东方晔微微颔,旋即便离开了,见皇后娘娘这样,宛容华倒也不说话了,偏头细细地思索起来,她在宫里是受了皇后娘娘的照顾的,自然和她是统一战线,如今皇后娘娘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她稍安勿躁,她心底疑问倒是很多,只是如今也只能暂且把心放回去,且待且看了。 东方晔忽然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幽幽道:“起风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意欲为何 御书房内,一道明黄色身影安然地坐在案几前,伏案批阅奏折。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墨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待他进入之后,外边的人才又将门关上。 “来了?”翎帝齐寒,从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物,他是仁君,却也不是一味的仁慈,收放有度才是他做事的原则,而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位不之客于他来说,并不是意料之外的。 “皇上在等微臣?”安王定定地望着伏案的皇帝,他和齐寒年纪相当,但是成长的道路却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母妃来自显赫的家族季氏,而齐寒的母妃却早早地过世,所以朝廷里不少人都认为他能将这位软弱安静的太子赶下台,取而代之。 “你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让朕给你这么个机会,立在朕的面前么?”翎帝终于放下了笔,抬起头看向安王,这个曾经的六皇子,众位皇子中当属他最得宠,甚至连他自己都以为皇位终究会到他的手里,却没想到最终他还是和皇位失之交臂。 听到翎帝的话,安王忽然扯开嘴角,不屑的笑意里透着鄙夷,那是一种阴冷的目光,恨不得将皇帝生吞活剥了似的。 实际上翎帝并没有说错,安王做了那么多事,不过是为了要一个机会,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立在他的面前,他们争了一辈子,年少时争夺父皇的目光宠爱,后来争夺太子之位,再后来争夺皇位,他们是两个永远不可能并肩作战的皇子,即使齐寒登位之后封他为安亲王,两人之间的纠葛却是依然没有化解。 “如今御书房外都是微臣的人,皇上依然认为,微臣不过是跳梁小丑么?”这是曾经,翎帝对安王说过的话,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烙在安王心底许多年。 “将御书房围起来,就是你的能耐了?朕倒是从来不知道,朕的安亲王是个如此幼稚之人。”翎帝依然不急不慢地注视着安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擦着火光。 这世间,总会有一些人,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永远都是对立的。 皇上和安王,便是如此。 既生瑜何生亮,即是他们最好的写照。 “好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些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朕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不可能拿着江山让你为所欲为。”翎帝对安王,素来容忍,即使东方晔暗中布置了两年,做好了将安王一击即中的准备,翎帝却始终想给安王机会,让他知难而退,却不知道他的容忍对安王来说,只是另一种羞辱而已。 翎帝是不知道安王想做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这个曾经意气风的六皇子,接连失了太子之位和皇位之后,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皇位之争,成王败寇,翎帝并没有对当初一干争夺皇位的皇子赶尽杀绝,虽然将他们的羽翼消除干净,却是终究没有动他们。 “朕不会永远容忍你的,齐安。”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翎帝第一次唤了安王的名字,他们本该是亲密无间的兄弟,然而却背道而驰多年,翎帝知道,恐怕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有和平相处的时候,即使他一退再退,这个兄弟,都不曾承情。 “你知道的,微臣的目标从来都是皇位。如今南边宫门都控制在微臣手里,城外有微臣的几万大军,御书房外也都是微臣的人。”安王忽然扬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这一场,是微臣小胜。” 翎帝但笑不语,若非他故意松懈,谁能在皇宫里动手脚,当真以为他这么些年皇帝是白当的么,若是这么容易让人得手,那他这个皇帝早就不在了,哪里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始终相信,安王并不是输不起的人,他们都有各自的骄傲,他们曾经为了皇位步步算计,但是如今胜负已定,安王便不可能再预谋篡位,在他们的心里,谋朝篡位是不被允许的,那是对自己的侮辱,所以即使安王如今将御书房都围了起来,他依然不认为安王的目的并不是这把龙椅。 “你是故意的?”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必定是他的敌人,若问这世间谁最了解翎帝,非安王莫属。 话说到这里,安王这才醒悟过来,难怪他觉得太顺利了,从未觉得禁卫军这般容易控制,他和东方晔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暗中招降多次,又派了不少次死士暗杀,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东方晔是翎帝身边的谋臣,安王是一直都知道的。 京城的御林军,皇宫的禁卫军,暗中控制的人是东方晔,这些他也都是知道的,原本他还疑惑这次东方晔竟然会避其锋芒,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他送去的锦瑟起了效果,如今看来果然是他低估了东方晔,也低估了皇帝。 “你这是大开宫门引我入宫,让我自投罗了?”安王沉下了脸,原本以为这次是他赢了,却没想到是对方故意放水,打算来个瓮中捉鳖,他倒还真是自以为是了。 “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翎帝忽然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器宇轩昂的模样不输从前,淡定地望着他的同胞兄弟。 齐寒齐安,两人虽是年纪相当的皇子,但是容貌却是一点都不像,翎帝多了几分儒雅,安王却是多几分霸气,或许同两人的成长有很大关系,翎帝虽为太子,却是个没人搭理的太子,深陷淤泥也只能靠他自己,而安王则不同,打小便势力惊人,又聪慧过人,野心不小,自然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 “既然你如此费心设计我,那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失望的。”一扫被算计的阴霾,安王忽然勾唇一笑,低声说道,“我们从哪里开始呢?要不然,我们就从季家的秘辛开始好了,说说为什么秘辛中独独缺了皇兄你的那一部分?” 温雅的翎帝,忽然眯起了眼睛,冷冷的寒意扫向安王,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只是有些好奇,当初梦娴是为了谁远嫁临阳,她想要掩埋的,到底是什么秘密。”安王的眸光,宛若毒蛇吐出的蛇信子,阴森而满含恶意。 作者题外话:今天两更,还一更明天补。。。 绝对不是吊胃口什么的哈,最近卡文厉害,怎么都写不顺,后面几章也是写好了的,一直在删删改改,总觉得不得劲,亲们理解下哦,抱歉。。。 第四百四十九章 终撕破脸 当初,年少轻狂的六皇子齐安,曾经是储君呼声最高的人,风度翩翩的六皇子有着季家的支持,谁都相信六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 除了季家的支持,几位皇子中也只有六皇子最得先帝器重,称不上满腹经纶,却也是个杀伐果敢之人,朝中众臣皆知,先帝总是将重要的公务交予他手中,若非属意他继承皇位,又怎会如此偏心。 只是谁能想得到,就在眼看着太子之位便要落到六皇子手里的时候,季家忽然和六皇子的母妃决裂,季家调转枪头,不再支持六皇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季家嫡女暗中挑唆,让季家以为六皇子恩将仇报,打算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登上太子之位后便过河拆桥。 季家人哪里能容忍别人将之玩弄鼓掌之上,若不作出一些表态,又怎能在朝堂之上立足,待事情过去才明白过来,却已为时已晚,他们总不能做出出尔反尔之事,只能将错就错转而支持毫无势力的太子,幸而后来太子登上大位,才保全了季家几代的荣华富贵。 然而,季家嫡女却自请远嫁,甚至表示再不回京城,这件事在京城贵胄中流传许久,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是先帝不愿季梦娴为红颜祸水,担心她让几位皇子反目,才会允了她远嫁临阳。 只是,谁都不知道季家嫡女远嫁临阳真正的原因,甚至连季家人都不清楚原委,只当是先帝觉得季家势力太大,不愿让季家再同皇室联姻,用以遏制季家的势力展,也用来警告季家安分守己。 如今,安王当着皇上的面又提起了过世六七年的季梦娴,却是让翎帝变了脸,他淡淡地注视着翎帝,一字一句地说道:“毕竟皇上同梦娴两情相悦,才该是最清楚的人,不是么?” 翎帝的脸色陡然一变,冰冷的目光狠狠地射到安王身上,恨不得将他刺穿似的。 京城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季梦娴和翎帝之间的事,当年翎帝虽是太子却无势力,不被重视,而季梦娴却是权倾朝野的季家嫡长女,这样两个人本也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但是偏偏就是这样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谁能想得到,后宫三千的翎帝,也曾经是个痴情的男子,他是真心爱着季梦娴的,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得到季梦娴的爱比得到整个天下都让他激动,这个全天下男子的梦中情人躺在他的怀里,羞怯地告诉他她爱他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怎么,皇上到现在,还不敢承认么?梦娴为了你,设计我和季家,而你却将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嫁一个商贾,皇上,你可真是全天下最狠心的人了。”安王的笑容浮在脸上,眼底却是冷冰冰的寒意。 面对他的指控,翎帝却没有说话,只因为,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一直都觉得,他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整个大翎,唯独,对不起他心爱的女人,他没有争取,没有抗争,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为了你的皇位,你懦弱地不敢和父皇抗争,她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说到这里,安王才是真的动怒了。 谁都以为,野心勃勃的安王是没有心的,但是他们错了,安王的真心早在很多年前就给了季梦娴,那个如解语花般的女子,他明知道是她设计了他和季家,明知道她喜欢上了太子齐寒,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可是,他知道季梦娴是不会看上他的,因为他想将她心爱的男子赶下太子之位,他看着她为太子筹谋,看着她为太子背叛季家,看着她为太子面见圣上,所以他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和季家决裂。 不会有人相信,野心勃勃的安王其实也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甚至他都没有得到美人,便甘愿把江山让出去,即使后来他和季家闹翻了,他依然还是可以同太子争一争的,然而他却自曝其短,输给了太子。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心爱的女人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幸福,她远嫁临阳,嫁给一个商贾,如她这般绝顶聪明的女子竟然会这样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商贾,这样的结局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她离开之前,他们见了一面,而她以死相bi,他终于还是妥协了,目送着她嫁去临阳,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然而没有想到的,那个上辈子积德才娶了她的商贾,居然三妻四妾,他伤了自己都舍不得伤害的女子竟然要同那些个身份卑微的女子争夺一个商贾的宠爱,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而他便将这样的恨意转嫁到了齐寒的身上,从他登基开始便暗中积蓄力量,他要为季梦娴报仇,打击这个辜负她的男人。 “你够了。”翎帝猛拍案几,眸中的怒意直直地喷射而出。 这是他心底的痛,谁都不能碰触,除了那个早已成为黄土的女子,谁都不许在他面前放肆。 “够了?”安王冷笑,笑声阴冷,“皇上,她为你付出一切,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觉得够了?我告诉你,还不够,还不够。” 翎帝握紧拳头,素来儒雅的脸上爆出青筋,“这是朕和梦娴之间的事,容不得你胡说。” “胡说?皇上,你还真是虚伪。”安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到皇帝面前,宛若死神一般的嗓音响起,“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了爱你,丢弃的是什么,而你却为了你的皇位,牺牲了她。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女人,如她这般爱你。” 这样的事,又何须他来告诉他? 翎帝死死地握紧拳头,压抑心底的波涛汹涌,他从来都是冷静睿智的,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人人都说太子隐忍,谁又知道他心底的痛楚,而那些个孤寂痛苦只有一个人懂,只是那人如今早已深埋地下,他甚至,都不敢思念她,只怕被自己的思念淹没。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让她这么爱你?”安王的脸庞终于扭曲起来,“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作者题外话:如今的翎帝,从前的太子,便是齐寒。。。总觉得在这三个称呼的转换中有点说不清楚,咳咳 第四百五十章 谁是傻瓜 谁敢说当今翎国的皇帝是野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恐怕也只有安王敢说。 “放肆。”翎帝向来都是不怒而威的,他极少怒,但是龙颜大怒时却能让所有人背脊凉。 然而翎帝的大怒,却没有被安王放在眼里,只见他低声轻笑:“皇上这是……被戳穿身份的心虚么?” “是谁给你胆子,这样同朕说话?”翎帝是真的怒了,他向来都对安王手下留情,一方面因为安王终究是他的兄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季梦娴的承诺。 梦娴对安王,也就是当年的六皇子,始终是有着愧疚的,毕竟她设计了他和季家,才让他最后败北,所以梦娴离开京城时,曾经让他尽量照顾安王,不要迁怒他,她还说,安王是个适合开疆扩土的勇士,若是能将他用好,他会成为翎国最出色的辅臣。 只是她没想到,安王竟然会因为她的牺牲,暗中积蓄力量,同皇帝对立了那么多年。 “梦娴离开京城,不就是为了要替你掩饰这一切么?”安王冷冷一笑,“没想到吧?这些事竟然被我知道了。” 闹到这个地步,安王连敬语都不用了,反正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尊敬过这个皇帝,在他的心里,翎帝不过就是个抢走了他心爱的女子,还辜负她牺牲她,让她最后不幸过世的仇人罢了。 “齐安,我容忍你,不代表就能让你胡言乱语。”翎帝死死地盯住立在自己眼前的安王,丝毫不畏惧他冷如冰霜的目光。 他其实知道的,在季梦娴尚不清楚安王感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安王对梦娴的感情,他原本和梦娴不过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就是知道了安王的情意之后,他才会戳破了那层纸,他是知道梦娴这样的女子的,她若是爱上了便不会变心,至死不渝,所以他抢在了所有人之前,俘获了她的心。 “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容忍,从你选择辜负梦娴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强大起来,我要为她报仇。”安王恶狠狠地瞪着翎帝,这个时候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并不是已过而立之年的皇帝和王爷,他们不过是当年那两个血气方刚的皇子,可以随时为了一个女子而动手。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为她出头?”翎帝别开眼,他从不愿意同别人提起季梦娴,那个女子是他心底的伤痛,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想念的女子,谁都不能触碰。 “就凭我爱她。”这时候的安王就像个毛头小子,冲动地抓起皇帝的前襟,他压根就忘记了在他面前的人是皇帝,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 “你没有资格爱她。”翎帝面上一沉,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我没有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么?如果不是为了替你掩埋你的身份,她何必要离开京城。”这句话说完,整个御书房便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两人粗重的喘气声,紊乱而急促。 安王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摇摇头:“你是个懦夫,为了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所以你任由她为你掩埋一切,为你带走季家的秘辛,你让一个这么爱你的女人,为你牺牲到这个地步,你不会觉得羞愧么?” 先帝对齐寒的身份却始终有一层怀疑和顾忌,所以素来对他不甚在意,至于给他的太子之位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去阻挡一些明枪暗箭罢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从不在意的儿子,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坐稳了太子之位,甚至顺利登基。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甚至连齐寒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关于齐寒的身世,却记载在季家的秘辛里,季梦娴及笄之后便得到了季家的秘辛,也知道了皇帝的身份,这件事让她震惊不已,却也让她存了一份深深的不安。那个时候她已经爱上了齐寒,她是个纯粹的女子,既然爱上了齐寒便会努力保护他,在她心里,先是齐寒,才是季家。 季家祖训,忠于翎国。 她相信齐寒会成为一个仁君,会是成为翎国的好皇帝,所以她隐瞒了这件事,尤其是在季家选择支持六皇子的当口,她却暗中挑唆家人怀疑六皇子,最后和六皇子的母妃闹翻,从她知道齐寒的身世起,她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为他铲除一切阻碍。 然而,她忘记了先帝的睿智,先帝看出了倪端,召见她入宫,同她谈了一宿。 她没有想到她所做的一切,竟然引起了先帝对齐寒的猜忌,她没有承认和齐寒的感情,甚至为了表明清白自愿离开京城,远嫁临阳,只为了消除先帝对齐寒的猜疑。 齐寒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先帝亲自赐婚,季梦娴接了圣旨,不日便要离开京城成亲,他不知道梦娴为什么会答应先帝的赐婚,她甚至不肯见她,直到出嫁那日他在城外拦下了花轿,她对他说得不多,只说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对她们两人最好的选择。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她牺牲了什么,可是那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她已经生下了女儿,成了别人的妻子,他曾经偷偷去过临阳城一次,看到她过得很好,也就默默地离开了,自那以后,季梦娴便成了他心底的一个痛,一个谁都不能触碰的痛。 “你到底在说什么?”翎帝是了解安王的,他虽然狂妄跋扈,却从不会胡言乱语,尤其是事关皇室,更不会为了气他而乱说。 “你……你真的不知道?”这下子,轮到安王傻眼了,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皇帝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原来她竟然这么爱他,爱到独自承受这一切么? “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翎帝瞪大了眸,瞳仁里奔涌着看不尽的潮水,冷冽地如同冰雪,“你说掩埋身份,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安王,忽然间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肆意蔓延,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过了许久,他才呆呆地说了一句,“原来,最大的傻瓜,是你。” 作者题外话:还两章下午。。。 第四百五十一章 皇帝身世 作为大翎当今天子,齐寒也是个心思缜密的,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他这么多年的皇帝也真是白做了。 可是,他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的,因为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安王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霸道狂妄,说话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却是个懂分寸的人,皇帝非皇室血脉,这样的事一旦为人所知,那是要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呵呵,不相信是吗?”安王从袖中掏出一直书信,轻巧地放到齐寒的手里,欣赏着他犹豫挣扎的神情,这才是他的报复,比夺走他的帝位更深狠的报复,对一个人心理的摧残才是最残酷的折磨,见他怔怔地望着手里折叠的书信,安王淡淡地说道,“不敢看么?没想到堂堂大翎国的皇帝,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齐寒还是打开了书信,即使他依旧不相信安王的话,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书信,娟秀的自己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字迹,季梦娴的字。 书信很简短,寥寥数字,她似乎是在回信,只是不知道是回复给谁的书信,却被人劫了下来,落到了安王的手里,齐寒的视线却紧紧盯着书信上那行‘纵然寒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他也会是翎国未来的好皇帝’,这般字眼,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季家是大翎国开国功勋,几代风光,传闻季家手里握有秘辛,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安王冷冷一笑,“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梦娴过世之后,秘辛如今可是在沐流云的手里,季家这次让她回沐府,也是为了得到她手里的秘辛呢,皇上要不要猜一猜,你的身世她知不知道呢?还有你的心腹东方晔,他又是不是知道?” 这话,让齐寒的脸色降到了冰点。 凭着季梦娴一封书信,或许并不足以为证据揭穿他的身世,但是对皇帝来说却已经足够成为一个潜在的威胁。 而沐流云的手里,却是可能真的握有能颠覆齐家王朝的秘辛,这样一来不止是沐流云,恐怕整个季家都会遭遇灭顶之灾,压上齐寒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他最器重的心腹,东方晔,若是皇帝要对他的妻子动手,东方晔这个宠妻如命的家伙,还会不会对这个皇帝忠心耿耿? “皇上,微臣真是期待,看到你为了皇位,再次尸骨成堆的模样。”安王的笑,布满了阴森恐怖,他是恨极了这个兄弟的,他得到了季梦娴的心,却没有珍惜她,她为了他付出一切,而他却罔若未闻地三千佳丽。 翎帝从来都是斯文如书生般的,他从来以仁君的形象示人,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天下皆知,翎帝以仁义治天下,口碑极好,谁都不会在意这个仁君从前在争夺皇位时做过什么,毕竟这些事都只有朝廷里的人知道,天下百姓是不知道的。 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却浑身覆上了寒霜。仿佛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冻成冰人似的。 在他心里,一整个季家,都抵不上一个东方晔,他对东方晔不止是倚重,更是愧疚,陆明不止一次同他提过东方晔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再奔波劳累,但是他却自私地不愿意放走东方晔,毕竟如他这般的人才,没有野心和异心却又能力卓绝的,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放手的。 看着东方晔的身子越来越差,面色越不如从前,他的心里也是心疼的,可是为帝者,一个对自己出手都极狠的人又怎么会愿意让东方晔离开,直到上次东方晔为了救皇帝中了极深的毒,那次的毒差点要了他的命,若非陆明及时赶到,恐怕他是真的要失去这么一员大将了。 安王确实说对了,让翎帝面色刷白的原因,并不是季家,而是东方晔,他第一次对东方晔有了不肯定,他会不会为了沐流云背叛他? “若是东方晔知道,皇上对他的女人起了杀心,不知道他会不会背叛皇上呢?”安王的唇畔是残忍的笑,悠闲地欣赏皇帝痛苦的神情,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容忍不了背叛,即使是最信任的人,亦是如此。 东方晔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为他暗中做了多少事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若是东方晔这样的人同皇帝对立,只怕更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晔不会。”即使心底破了一个洞,翎帝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是信任东方晔的,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可是不得不说他的心里已经微微地起了涟漪。 皇帝从前没有cha手过东方晔培植自己的势力,甚至他还是乐观其成的,毕竟这个年轻人是没有私心和野心的,而且他对东方晔还有更重要的安排,他将这个年轻人视为下任储君的辅臣,自然是希望他手里能有重量级的砝码帮助储君的。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担心起来,东方晔所握有的势力,会不会有一日,成为反抗他的力量? “即使东方晔不会,那么作为他的好友,明皇子又会不会为了他的这个好友,彻底地同皇上对立呢?”安王的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亮,跳动着兴奋的火焰。 翎帝的拳头舒展开来,长狠狠地按在案几上,那是翎帝的小动作,当他的怒意到极点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的举动,那是一种压抑怒气的表现。 但是安王,却是一意孤行地要激怒他似的。 若是换做年轻时,两人早就动起手来的。 “齐安,朕的容忍,不是让你一次次放肆的。”翎帝是真的怒了,眼看着这个胞弟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的怒意,他甚至觉得安王就是要激怒他,激怒他动手。 安王淡淡地迎视着翎帝杀人的目光,这两兄弟都了解彼此,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里,这一日的安王,就是冲着翎帝的底线去的,几次三番地狠狠戳他的软肋。 “明皇子的事,皇上藏得可真是深啊。”安王,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意料之中地看到皇帝一掌袭来。 安王整个身体都被拍飞出去,摔倒在地,嘴角流出了殷红。 “恼羞成怒了么,太子哥哥?”这是相隔这么多年以后,安王第一次,唤起小时候的称呼。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太子哥哥 记忆里,安王从没正儿八经地唤他皇兄,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六皇子,年纪小的时候并不懂得太多人情世故,虽然六皇子的母妃常常告诫他不要同太子走得太近,但是六皇子其实是喜欢这个安静得有些冷漠的太子哥哥的。 太子和其他皇子不同,他总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宫里,六皇子是曾经去过他的宫里的,很安静也很寂寞的宫殿,后来太子去了杨太后那边,被安排住在一个同样安静优雅的偏殿,后来他们就很少再一起玩了,因为六皇子的母妃季是和杨太后,也就是当年的杨妃,关系十分紧张。 六皇子从小聪明伶俐,颇得先帝喜爱,连太傅都夸赞六皇子日后必成大器,而太子那时候却总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旁人对六皇子的阿谀奉承,那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六皇子的不同,或者该说是第一次感觉到有没有母妃,和母妃母家的势力,还有母妃是否重视自己的关系。 很久以后,六皇子忽然现了一件事,太子常常一个人在藏书阁看书,而他所看的叔涉猎极广,从史记兵法,到民间野史,从刑法律例,到诗词歌赋,就是从那时候起,六皇子才忽然感觉,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出色的皇子,他的太子哥哥其实才是个真正厉害,并且深藏不露的人。 六皇子齐安,从来都是个好胜心强的人,因为有了太子齐寒的榜样,他越认真读书,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想得到皇帝的称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的是太子哥哥的夸奖。 每个少年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崇拜的对象,在齐安的心里,他的太子哥哥便是他崇拜的对象,对于一个仅仅比他大了两岁,却博览群书的太子哥哥,他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所以后来,京城世家出身的季梦娴,和他的太子哥哥在一起之后,齐安是高兴的,因为他也喜欢季梦娴,但是他却相信只有他的太子哥哥才配得上季梦娴,他们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后面的事,却让他震惊,并且心痛。 他心痛,不仅仅是心爱的女子被牺牲远嫁,他更心痛的,是他正直沉静的太子哥哥,竟然选择了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伤害的不单单是季梦娴,还有这个一直崇拜着他的皇弟。 齐安,从来都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从那时起,他就恨极了齐寒,即使他后来登上了皇位,依然没有让齐安心中的恨意减退,反而这份恨深埋在了心底,成了让他强大的动力。 实际上,齐安一直都认为,齐寒和季梦娴的事情上,是齐寒对先帝的妥协,为了不让季家继续扩大势力而做的妥协,直到一年前他得到了这封信,他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齐寒愿意牺牲梦娴,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手里握着这样一份重要的东西,他认定这是齐寒怕事和绝情的决定,却没想到,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并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齐寒这般痛苦的样子,齐安心底的快意过去后,又同样浮起了心痛,这样的痛渗入骨髓,让他整个人越癫狂起来。 “是谁告诉你陆明的事的?”毫不夸张的说,齐寒如今的眼里就是杀气,浓烈狠戾的杀气,仿佛要将安王杀死似的。 “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在成长么?”安王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见过他,他的眉眼和皇上年轻时像极,皇上以为我这个安王,真的是傻子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皇上对待陆明的态度,区区一个大夫能随意进出皇宫,甚至他去北边治疗瘟疫时还能随意进出军营,即使他是东方晔的朋友也不可能如此随意,他打听过,这个陆明手握的是凌王给他的,但是这块的代表皇帝的令牌哪里是凌王能拿得出来的东西,这分明就是皇帝私下授意。 再有,便是陆明这些年在民间的声望,若非有人刻意营造,纵然他医术高,却也是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威望,安王自然是顺藤摸瓜,便摸到了皇帝这里,他堂堂大翎国皇帝,又怎么会为一个小小的大夫经营这样的名望,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大的疑点么? 一旦有了起疑的地方,安王便派了许多人各处打听,自然就知道了陆明的出身,仔细一推敲,便得出了十有**的这个结论,当然最后让他确定自己猜测的,却是齐寒如今的反应,竟是没想到,他一心想要扶持上储君之位的,竟然是一个私养在外的儿子,难怪这些年他从来不参与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甚至对于他们的争斗乐观其成,原来他早就属意了谁为储君,如今皇子间的争斗,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 “能将自己的儿子们,当做手里棋子的,只怕也只有皇上你了吧?”安王并不精通帝王之术,但是他混迹官场多年,对这样的事自然是一点通的。 “齐安,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对吧?”这样的话,不是平日的翎帝会说的,但是这时候他却是说出了这样冲动的话。 “斗了这么多年,我也倦了。”安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们兄弟缠斗了这么多年,他确实是倦了,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日,得出一个结论吧。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等你动手么?”翎帝的失态,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这时候的他已经重新武装在了处变不惊的面具下了,他冷冷地看着安王,“这些年,你的成长确实客观,只是可惜……” 这是安王盼了这么多年的夸奖,但是他却更在意皇帝的那句‘可惜’。 “可惜什么?”安王眯起眼,急促地问道。 “只可惜,你终究是个失败者。”翎帝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以前你输了,如今你依然是输家。” 谁料,安王却忽然淡笑,视线转向后方,口吻中多了一抹兴奋:“那可未必。” 从门外的柱子后面走出来的,是一袭白衣的,沐流云。 第四百五十三章 都不如她 看到流云的那一刹那,向来沉稳的皇帝,也变了脸色。 要说他最不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一个是东方晔,另一个恐怕就是沐流云了。 但是偏偏,流云来了,一袭白衣,和他记忆里那抹白色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当年那个纤弱的女子,就是用单薄的身躯为他抗下了那么大的秘密,甚至到死都没有告诉他离开的原因,任由他认为她是为了季家才会对先帝妥协,甚至在他愿意放弃一切带她离开时都不愿意说出一切。 也许安王说的是对的,他,纵然为帝,却依然,配不上那个为爱付出一切的女子。 流云是她的女儿,翎帝不希望流云知道这些事,更不希望真的有一日要亲手处置流云,而和东方晔,和陆明对立起来。 “我一直都不懂,我娘那样的出身,那样的优秀,为什么会离开京城,孤身远嫁临阳,这些年来,除了外祖母偶尔的来信,其他人几乎都和我娘断了联系。我一直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嫁给我爹,嫁给一个商贾。”流云的小腹已经隆得有些大了,她走路的步伐也极慢,但是这一步一步,却像是踏在翎帝的心头,她继续说道,“我娘一直都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很多无可奈何,当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 安王捂着胸口看着流云,她说的话,确实是季梦娴说过的,他一直都觉得这个睿智的女子,说出的话总是极有道理的。 而翎帝,则怔怔地望着流云,不知道有没有将流云说的话听进去。 “我娘说,若是有来世,她希望不要出身在世家贵族,而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小女人,没有是非纷争,没有妥协争斗,只有心爱的夫君,这样就好。”流云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翎帝的目光变得越发游离,“我曾经问她有没有爱过我爹,她告诉我,有时候爱过一个人,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季梦娴过世的时候,流云不过九岁,那时候她哪里懂得这些个情爱,她不过是听着季梦娴和夏姨娘之间的对话才会好奇一问,后来想想,季梦娴当年同她说过许多话,只是当时年纪小,大多都是她听不明白的。 “你娘,真的曾经这样说?”翎帝像是支撑不住身子似的,微微一晃。 “夏姨娘说,我娘这辈子,为了朝廷,为了季家,为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为她自己。我一直都不懂夏姨娘的意思,如今……才算是明白了。”流云的话,表达的另一个意思是,她听到了安王和皇上的对话,不需要他们猜测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听她这样说,安王才重新扬起嘴角,对翎帝说道:“皇上,如今知道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人了,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翎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事到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了安王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但凡是知道这样秘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皇帝容忍于世,毕竟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让人将这样大的把柄抓在手里。 但是流云却不一样,她是东方晔的宠妻,又是季梦娴的女儿。 单单是这两个身份,翎帝就绝对不可能动她,否则他该如何面对东方晔,该如何面对为他付出一切的季梦娴? 看着翎帝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安王的笑容越发大了,他是带着人来的,替换了御书房外的侍卫,将几万官兵驻军城外,但是刚才翎帝的一番话也让他茅塞顿开,既然是陷阱,那么这一切在他手里的筹码,恐怕也只是浮云罢了,可是那又如何,他并不是输家,不是么? “其实,皇上和安王,你们都多虑了。我娘根本就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季家的秘辛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在我的手上,我知道你们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你们,还有我的外祖母、叔伯他们,但是对不起,我娘想要掩埋的东西,便是谁都找不到的。”这个时候,流云果断地撇清了秘辛和她的关系,一副她今天才知道这些秘密的样子。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季家,而是为了东方晔,不管如今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她,她都不能让皇上对东方晔产生半点怀疑,否则,不论是她,还是东方晔,恐怕就都完了。 她原本还很好奇,为什么安王会派人把她带来宫里,而后她在门外听到这一切之后,才明白安王打的心思,她是佩服安王对娘亲的感情的,安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为娘亲报仇,这样深沉的感情,是任何女子都会动容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心思为安王感动了,她如今知道了皇上身上最大的秘密,当今圣上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这样混淆皇室血脉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士知道了,恐怕会变成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她并不是重大义的女子,她从来都只将视线投在自己所在的方寸之地,但是如今她嫁给了东方晔,她知道东方晔是怎样一个胸怀天下之人,他拖着病弱的身子奔波劳累,她心疼不已,却从不阻拦,为什么?因为知道他的抱负,知道他所牵挂的百姓,作为他的妻子,支持他的一切,难道不应该么? 流云的话,让安王和皇帝面上微微一震,但是两人立刻就明白了。 不得不说,季梦娴还真是京城第一才女,出手之狠还真是无人能及。 从皇帝的身世来说,季梦娴的掩埋是理所当然的,她不会容许任何人毁了她心爱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行。 而从季家方面来说,没了多年来保护季家的护身符,季家人才能真正安分守己,只要季家不跋扈嚣张,那么季家就永远不会没落,否则便只有家破人亡这一条路。 “我们,都不如梦娴。”安王忽然自嘲一笑,他们果真还是低看了她。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秘辛里有什么,但是我相信,季家,或是东方晔,都不需要这些东西。”说这话是,流云的眼底,流光闪过,风华初绽。 这样自信的锋芒,他们两人曾经在另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却是在她女儿身上,又看到了这样,魅人的魄力。 第五百五十四章 赐死安王 东方晔和锦瑟到的时候,流云已经被翎帝的人带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里,但是她有一种感觉,翎帝不会伤害她,即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她,但是最终他还是会放了她的,这是她作为季梦娴的女儿,对自己娘亲的眼光的一种深信不疑。 “王爷。”一看到安王苍白的脸颊,锦瑟便冲了过去,看他伤在哪里。 翎帝自然是看到锦瑟了,若不是刚才流云还站在这里,他还真是要被眼前这个能够以假乱真的锦瑟给骗了,这张脸,还真是一模一样了的。 “看来后生可畏这句话,倒还真不是胡说的。”单看东方晔能这么顺利地出现在御书房里,安王便知道自己所有的布置确实都是东方晔故意为之了的,他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却没想到自己压根就是掉入别人的陷阱中了的。 不过么……他转而看向皇帝的脸色,至少他想要说的话都说了,他输的不过是一个皇位,但是至少他的这个皇兄,恐怕一辈子都会在良心的谴责下度过了,尤其是如今还有流云这么个知道秘密的人夹在中间,他倒是很想看一看事后的发展。 但是他甚至翎帝的xing子,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他再放他一马,不止他再无帝王威严,纵然是东方晔都不会答应的,不过若是东方晔知道如今流云在皇上的手里,已经没有在他的手里了,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呢? “来人,上酒。”翎帝冷冷地丢出一句话,却是让东方晔微微皱眉。、 这个时候上酒,谁都知道定然不会是什么好酒,恐怕……该是送他上路的酒了。 锦瑟瞳仁微微瞪大,转而跪在地上向皇帝说道:“求皇上饶皇上一命,锦瑟愿意代王爷一死,还请皇上成全。” 看着锦瑟的脸孔,翎帝微微一怔,这样坚毅而倔强的眼神,又让他想起了季梦娴,这实在不能怪他,流云的容貌本就有四五分像她娘亲,本就容易看着她的容貌就想到季梦娴,再加上锦瑟这般神情,倒是真的和季梦娴像极了。 翎帝没有说话,公公却是将酒送来了,安王只是冷冷一笑,将企图抢酒的锦瑟推到一边,缓缓地执起酒杯,银色的酒杯里是澄清的女儿红,倒是他最爱的酒。 安王没有再作什么其他多余的动作,反而仰头一饮,一杯酒便这么下肚了。 锦瑟哭倒在安王脚边,公公叫来两个侍卫拉着她,堵了她的口,她挣扎着却无力动弹,眼泪哗哗落下,她是知道的,这杯酒必定是毒酒无疑的了。 东方晔面无表情地立在边上,他没想到皇上这次会这么坚决,直接地送上一杯毒酒,恐怕安王真的做了什么皇上无法容忍的事,他素来是不过问皇家的事的,这次若非关系到安王谋朝篡位,还抓了流云,东方晔也不会将计就计地引了安王踩入陷阱。 “这一世,是你先见到了她得到了她的心,可是如今,却是我先下去见她了,下一世我绝对不会将她让给你了。”黑色的血,从安王的嘴角缓缓流淌出来,湿透了他的前襟,他却稳稳地站立着,继续说道,“我们争了一辈子,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结局了。” 翎帝的神情极是淡漠,望着安王怔怔地出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在他身后打转的少年,那个喜欢叫他‘太子哥哥’的小家伙,那时候的他们无忧无虑,没有争宠夺位,没有阴谋诡计,他们坐在一起荡秋千,一起嬉笑玩闹,那样美好的时光竟是一段一段地出现在他眼前。 “太子哥哥……”安王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微微仰头看着翎帝,勉强地笑着说道,“我是六弟……” 平静的面容终于崩塌,翎帝的脸上划过忧伤,这个小时候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六弟,这个在他娘亲忌日会突然出现陪着他去荒废许久的宫殿祭拜的六弟,那个会从御膳房偷好吃的给他的六弟,终于还是死在他的手里了。 “我知道。”翎帝蹲下身子,将安王扶着靠在自己怀里,就如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 “太子哥哥,对不起……”安王的口中流出了越来越多的黑血,他微微闭了闭眼,抓着翎帝的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我不悔,没有后悔……” 在他还没有说明白没有后悔什么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忽然间松开了,翎帝只觉得心底什么地方,陡然裂开来,刺骨的风从缝隙中穿过,狠狠地打在翎帝的身上。 “我知道。”翎帝的声音很轻,轻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而他知道的到底是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被人架住的锦瑟,拼命地挣脱,却只是徒劳,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恩人死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灭顶的悲伤涌上心头,也让她做了一个谁都预料不到的举动,咬舌自尽,无声无息间便没了气息。 这一场战役,是皇帝和东方晔完胜,不动一兵一卒,便将安王就地阵法,虽然对外宣告的是安王在狱中抱病而亡,但是明眼人却是看得出这是一个什么局,只是没有人想到皇上这一次竟然会铁了心地要了安王的命。 “朕想一个人静一静。”松开安王,翎帝平静地站起来,没有再同东方晔多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东方晔淡淡地扫过安王,在他心里,安王是死有余辜的,这些年安王的势力惊人,而他手下的恶行也是众人皆知,若非皇帝的袒护,安王早该伏法,在东方晔眼里是没有亲王皇子之分的,有的不过是他们所犯下的事罢了。 不过这个时候,东方晔还是可以理解皇上的,虽说他当年为太子时和六皇子的安王势不两立,但是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相互间的牵扯必定是旁人不知道的,对皇上来说,安王或许也是个势均力敌的敌人,立在高处的人总是会希望有一个这样的人出现的,如今没了安王,皇上日后的日子恐怕要寂寞了。 扫了一眼皇帝离开时的背影,东方晔只是微微叹息,复而转身离开了皇宫,这个时候,他要去接他的娇妻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山谷早就人去楼空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软禁流云 流云不知道皇上是如何应付东方晔的,或者说皇上压根就没有告诉东方晔她的下落,而是秘密将她带到了皇上的寝宫乾翎宫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阁楼。 翎帝有一个习惯,他不喜欢寝宫里有其他嫔妃出入,所以他入后宫时总是留在嫔妃的宫里,而不是让人把嫔妃召来他的乾翎宫。 所有出入乾翎宫的,皆是值得信任的人,就算是个小小的扫地侍女,都可能是身怀武功的宫女,能够留在乾翎宫,日后必定都会成为皇帝身边最器重的人。 当流云知道自己住在乾翎宫里时,她忽然怔住了,服侍她的宫女本以为她是被自己住在皇帝的寝宫这件事吓到了,然而真正的原因是,宫女告诉她乾翎宫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先帝居住时叫做清翎宫,是皇上住进来之后才改的。 她立刻想到了娘亲所住的乾雅阁,她之前还很疑惑,如今却是终于明白了,乾,不就是‘寒’么,而寒便是翎帝的名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翎帝忽然来了,宫女吓了一跳,他却是摆摆手让人出去,宫女立刻离开屋子。 “在想我娘的乾雅阁。”流云很诚实,她认为自己并没有必要隐瞒这些,也许这些东西翎帝也是知道的。 “你很聪明。”翎帝没有吝啬夸奖流云,她确实继承了季梦娴的聪慧,皇帝才一进门,就用温情攻势,暗示她的娘亲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也为自己争取一个护身符。 流云微怔,她知道翎帝恐怕是误会了,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想到了之前疑惑不解的问题罢了,如今想来,娘亲从前曾经在书房练字,写的最多的便是这个‘乾’字,那时候她还以为娘亲的意思是要扭转乾坤,如今想来,果真还是她想多了。 “你不问我怎么处置安王么?”翎帝没有之前在御书房里时的冰冷,反而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安王……恐怕是难逃一死了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单凭东方晔对皇上的推崇,流云就知道自己无需在皇上面前耍心机,为帝王者,自然是熟悉帝王之术的,她的那些个小心思在皇上面前,恐怕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摒弃一切,坦然对话便是了。 对流云的态度,翎帝也是欣赏的,他当初欣赏东方晔便是因为他的坦然,他不会因为自己皇帝的身份而有丝毫忌讳迟疑,他所有的观点论调都是从百姓出发,刚来的时候甚至连面子都不给皇帝留,如今总算是懂得为他留有三分颜面了的。 “为什么这样说?”翎帝也想看看,季梦娴的女儿,到底出色到什么程度。 流云抿了抿唇,对于皇帝的话,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旧话重提,虽然皇上现在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但是一旦她说了什么让他不悦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场翻脸。 “不用多想,有什么说什么,我还不至于和你这么个小姑娘过不去。”翎帝摆摆手,大有长辈的架势,这么亲切的样子倒是越发不像皇帝了。 其实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流云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温柔,要说因为这是个小姑娘,宫里的小丫头可不在少数,他从来不是什么慈父,即使是他自己的公主,也很少有这样温柔和蔼的时候。 “安王的事我也是听说过的,处置他是给朝廷重臣一个态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警告了那些世家子弟谨慎行事,也告诫了那些有别样异心之人,这是一个态度。再说,谋朝篡位,本就是杀头的大罪,若不是他这次从天牢逃狱的话,恐怕这会儿也该有个处置的方案了。”既然是皇帝让她说,流云便挑了简单的说,只是说到最后,她还是姜最后的那个理由说了出来,“最重要的是,知道皇上的秘密,又岂能活命?” 她的直白和坦荡,实在是让皇帝微微触动,若她是在京城长大的世家贵女,或是在宫里长大的公主郡主,就算皇上如此亲切问话,恐怕也是不会真的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的吧。 翎帝忽然有些明白了,季梦娴离开京城之后,为什么会选择嫁给一个商贾,在豪门长大的丫头,果真是比在世家皇族长大的孩子简单了许多。 “那你也知道朕的秘密了,你说,朕会如何处置你?”翎帝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沉稳,皇帝虽然是派人将她带来这里,说得好听些叫做请她留几日,说得难听些这就是变相的软禁,可是这丫头却是镇定自若,一点都没有紧张失措的模样。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流云向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xing子,既然已经到了乾翎宫,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了,这里可不是当初安王软禁她的山谷,皇帝的寝宫,那便是守卫森严,恐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所以她压根就不指望东方晔会追到这里,而且她也压根不希望东方晔知道这些事,毕竟她也是听懂安王的意思的,所以她不想看到东方晔皇帝反目,尤其是为了她。 “皇上不就是因为想不出如何处置我,才会将我暂时留在这里么?”说了这么久的话,流云半句敬语都没用过,皇上也不在意,只觉得这小丫头拿下东方家少夫人的面具之后,倒是多了几分活泼,这样子和季梦娴当年倒也有几分相似的了。 “算是被你这个小丫头说对了,朕确实没想到如何安置你。”皇帝用的是安置,而不是处置,无疑是给了流云一个信号,看来她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不过想来也是,皇上既然派人把她送来了这里,自然是不会轻易动她的了。 “皇上,能不能派人给晔送个信,就说我暂时离开几日?”流云绝对是个得寸进尺的主,这边刚刚确认自己小命无碍,这会儿就立刻对着翎帝作出要求来了。 这般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是和东方晔如出一辙,难怪人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人的xing子倒是一模一样。 “丫头,你就乖乖在这里呆几日,至于你的消息,朕是不会帮你传达出去的,就让那臭小子着急几日好了。”其实他心里,还有其他安排,算计东方晔,一直都是他最喜欢做的事了。 【作者题外话】:皇帝、安王、季梦娴之间的事,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不知道有木有亲们猜到呢?至于流云的身份嘛,5e__5e嘻嘻……也要赶紧提上议案才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皇帝召见 隔日,宫里忽然有了一个传言,说是宛容华得到皇帝的青睐,将她召到乾翎宫侍奉,她带着心腹侍女前往,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不消一刻工夫便在整个宫里传开了,人人都派了人去宛容华的宫里查探。 各宫都得到了宛容华被召去乾翎宫的消息,时间越是久,众人也越发焦急起来,只觉得素来平衡的后宫局面将要被拆分了,后宫众人纷纷各自为营奔走,薛贵妃宫里不停有人进出,倒是皇后那儿平静如常,各宫宫人只觉得一股隐隐的诡异气息在后宫里蔓延开来。 然而事件的主角宛容华这会让倒是真的在乾翎宫里,只不过乾翎宫里除了她和皇帝,还有流云,这着实让她震惊了一番。 之前皇上身边的公公来传旨,让她去一趟乾翎宫,连宛儿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谁都知道皇上的寝宫是后宫众人的禁地,即使皇后娘娘要去也要得到皇上的允许,连受宠的薛贵妃都不曾踏足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居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连宛儿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好运而乐晕了头,从她入宫待选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所承担的是整个连家的荣辱,所以她不敢走错一步,即使脚下是尖刀利刃,她也只能一步一个血印地往下走去。 她在皇帝身边也算是呆了一段日子,对皇上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并不是这般心血来潮的人,忽然将她召去乾翎宫,必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因而在前往乾翎宫之前她还特意去了一趟皇后那儿,凭着自己年纪小可以装傻充愣,硬是得到了皇后的信任才去了乾翎宫。 在这一点上,连宛儿可是比后宫的其他嫔妃要聪明得多了,那些人只顾着眼前薛家重用,薛贵妃受宠,而依附在薛贵妃的身边,而连宛儿偏偏反其道而行,依附在皇后身边。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皇上对皇后的信任和尊重,比任何宠爱都要重要,而皇上对薛贵妃的宠爱不过是一时的,或许暂时会偏心于她,但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更看重皇后娘娘的。 毕竟这个后宫,做主的人,依然还是皇后。 再加上,连宛儿相信皇后这个世家之女绝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既然她的家族将她送进宫,而皇上又定她为自己的皇后,那么这个周皇后便必定有过人之处,即使一时半刻察觉不出,日后她也终究能看明白的。 而今,周皇后的xing子也算是了解了几分,不得不说她和皇上确实有几分相似,两人皆是温雅沉静之人,不爱计较,亦不跋扈,但是谁要是真的惹急了他们,出手必是招招毙命,不留后患,薛贵妃张扬嚣张,周皇后却是极少理会她,固然有一方面原因是周皇后的涵养,不愿意同她计较,另一方面则是在周皇后眼里,薛贵妃不过就是个纸人罢了,压根就感觉不到威胁。 说到这儿,话题又扯远了,回到连宛儿的身上。 她到了乾翎宫,看到流云和皇上好整以暇地坐着下棋,让她大大惊讶了一番,愣在原地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没听说过皇上同流云有什么私交,虽然听说皇上对小侯爷十分器重,但是这会儿小侯爷不在,少夫人却是坐着,这情况实在是让她抓不着头脑。 “将军。”流云笑眯眯地玉手一指,倒也没再费工夫移动棋子,只见她眉眼间闪动着喜悦,“皇上这可是欠下流云两个愿望了。” 原本对着皇上该是用敬语,并且自称妾身,但是皇帝却说流云是梦娴的女儿,又是东方侯爷的媳妇,自然算是他的晚辈了,便不要再自称妾身了,他也听着便扭。 “哼,倒是被你这小妮子给绕进去了,还敢说自己的棋下得不好,朕看你压根就是来糊弄朕,你可知道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了?”翎帝一脸的吹胡子瞪眼,似乎有些不高兴。 “皇上只问流云棋下得怎么样,又没问是和谁比较,那流云自然是和晔的相比了,在他手里我可是从来没赢过。”流云两手一摊,装无辜的戏码可是她的拿手好戏,更何况她一眼就看出皇上这会儿是在佯怒,压根是没半点害怕。 听到她这么说,皇上面上一滞,冷哼一声:“狡辩。” “皇上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若是我托大说棋艺不错,那才是欺君之罪。”流云眨了眨眼,眸子里闪烁着流光。 见她高兴,翎帝似乎也有几分愉悦,这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就像是当年看到季梦娴高兴,他也会高兴一样。 “总之皇上是输给妾身两件事了,君无戏言,皇上可不能出尔反尔。”流云挑眉,满脸的不信任,看得皇帝眉眼一瞪,“谁说朕出尔反尔了?” 被她这么一激,皇上的承诺立刻溜了出来,流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连忙道谢:“谢谢皇上,那这两个愿望妾身可就先收下了。” 早就知道这丫头和东方晔那小子一样腹黑,肠子绕绕弯弯的,一肚子的坏水,翎帝这会儿可是后悔得紧,真不该赐这趟子婚,原本东方晔就已经够狡诈的了,这下子又加上这丫头,日后若是再碰上什么博弈之事,恐怕他是半点好处都拿不到了。 “皇上,流云。”连宛儿缓步走来,身后的侍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放着的是皇上平日喜爱的小点心,这次皇上召见她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却是她露面的好机会,自然不能空手而来,便让人准备了这些个小点心。 “宛容华娘娘。”流云要起身请安,便被皇帝拦住,只见他扫了她一眼旋即说道,“你这丫头还是太平点,别上下折腾的,到时候磕着碰着阿晔可是要来找朕算账的。” 连宛儿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之前那次见面翎帝对流云虽有几分亲切,却和如今这般带着几分亲昵的对待很不相同,虽然不知道流云因何得到了皇上的另眼相待,即使她和流云从前关系不错,这次她来京城也算是帮了她一些忙,她总也是不能怠慢。 “皇上说的是,流云妹妹如今可是身怀六甲,就别在意这些个虚礼了。”连宛儿年纪小,和流云又是旧识,这会儿说这样的话倒是不像其他嫔妃多了几分虚伪,反而极是坦荡,让皇上微有几分欣赏。 “来,过来一起坐。”皇上朝她招招手,连宛儿受宠若惊地坐过去,流云则是朝她笑了笑,连宛儿忽然明白了,她这会儿来这里大抵不是陪皇上,而是陪流云的。 至于为什么要陪流云,这就不该是她过问的事了。 皇帝满意地看着连宛儿的反应,这个丫头虽然不过双十年华,却极是聪慧,这份眼力和沉稳便是不少嫔妃都没有的,让他颇为欣赏。 第五百五十七章 帝王之术 实际上,皇帝会让连宛儿来乾翎宫,一方面是因为她和流云相熟,怎么说都是将流云留在了宫里,总也不能让她太闷,找个人陪她解闷总是应该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破后宫的平衡,照理说皇帝是不会cha手后宫之事的,但是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后宫的风吹草动也是影响着前朝官员的心思的,皇帝这一手玩得漂亮,不止让后宫起了风波,也让前朝官员心生疑惑。 帝王之术讲求的是平衡,而后宫更是如此,皇后是他亲自选的,薛贵妃却是因为器重薛家而让她成了贵妃,但是薛贵妃这些日子却是越发跋扈了,其一是她在皇帝这儿得宠,自然有资格张扬,其二则是因为安王倒台之后,薛家摆明了是更受器重,这也增长了薛贵妃的气势。 然而,皇帝哪里是这么容易拿捏的人?薛贵妃仗着娘家的势力在后宫作威作福倒也算了,毕竟是女人间的事,他既然将后宫大权交给了皇后自然该相信她的能力,但是皇上最无法容忍的,却是薛贵妃草菅人命,皇上是仁君,而他的贵妃却丝毫不把人命当回事,动不动就杖毙后宫宫人,这倒也算了,她竟然还有心要害嫔妃的子嗣,这是皇帝怎样都不能容忍的事了,皇家最重子嗣,而薛贵妃竟然敢对他的骨肉动手,这真是让他无法容忍的了。 如今对薛贵妃的冷落,便是在提醒她,这个大翎江山做主的还是他这个皇帝,而不是他们薛家,而这个后宫更是有做主的人,还轮不到她这么个贵妃娘娘做主,若是她能懂事,过去的事便看在他们薛家的份上一笔勾销,若是她执迷不悟,那么等待她的恐怕就只有冷宫那一个地方了。 皇后宽厚,秉持着后宫和睦的原则,她素来都不愿意为皇上添麻烦,更不想让他为难,因而从前有些委屈她也就自己受了,从不找他哭诉,但是他是翎国的皇帝,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的眼睛,所以这会儿,借着这个机会他才会将连宛儿召如乾翎宫。 他确实将连宛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但是任何富贵都是险中求来的,只要她能熬得住这些个风暴,日后等着她的可就不是区区一个妃位了。 当然这些话,皇上是不会同连宛儿说的,毕竟揣测圣意,也是她应该学会的,若是连这些都看不透,那么只能说明这个连宛儿,没有分毫价值,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嫔妃,在后宫是没有出路的。 这会儿,皇上和连宛儿各怀心思地坐在一起,流云倒是没什么包袱,反正左右她是走不出这道宫墙了,皇帝又不会伤害她,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有些事流云还是清楚的,黄上对东方晔可不单单只是欣赏而已,这份器重里还夹杂这一份难掩的托付。 “宛儿棋艺也是不错的,你同流云丫头下一盘吧。”皇帝拿起糕点,有心看看连宛儿的棋艺,人说棋如人生,看一个人下棋就能看出她的xing子,皇帝从前也是同她下过棋的,但是同皇帝下棋总是带着一些思想包袱,谁能像流云这样,压根就不揣测皇上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地在棋盘上,纯粹得让人惊讶。 “皇上,您这是怕输给我么?”流云眨了眨眼,笑着说道,“这可是搬救兵,我可不依。” “你这丫头,倒是会顺杆子爬。”皇上摇摇头,满脸无奈地对连宛儿说道,“放开了下,把这丫头杀得片甲不留,不用给她面子。” ‘扑哧’一声,流云和连宛儿同时笑出声来,倒是没想到向来严肃的皇帝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流云忽然想到了在慈光寺时她问过凌玄有没有赢过东方晔的事,这会儿她要是问皇上这个问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恼羞成怒。 “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一脸的坏水。”翎帝扫她一眼,冷哼着说道 “……”流云默默低头,敢情她是在脸上些着坏人两个字么,怎么她想的就是坏水了? 玩笑开过,流云和连宛儿倒是正儿八经地下起了棋。 说起来她们俩也始终没有好好下过一盘棋,当初在品诗会上,两人斗了琴书画,偏偏唯独漏了棋,流云倒是知道的,连宛儿的棋艺并不出色,但是她胜在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所以真的要同她下棋,却也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的。 两人落子皆是极快,没有谁思虑过长,落下之子皆是卡住对方的要处,尤其是连宛儿,最初的势头倒是比流云猛了不少,让皇上微有几分诧异,没想到自己倒是看走了眼,这小丫头看似温润如水,没想到手段却是不少,雷厉风行,半点都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只是她的对手是流云,这个整日缠着东方晔下棋的人,棋艺其实是可以锻炼出来的,就像那些跟在帝王身边成长的皇子们总是比寻常公子们思虑周全长远,而跟在将军身边的副将们也总是会在潜移默化中被将军的思路引导转变,流云的棋路亦是如此,在不知不觉中竟是已经有了几分东方晔的行事作风。 皇上是和东方晔下过棋的,自然知道流云如今的棋风极像东方晔,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这些,仿佛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本能而自然,但是看在皇上眼里却是不同,他只能说流云不愧是季梦娴的女儿,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实在惊人。 “我输了。”连宛儿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输了半壁江山,这会儿大方地承认了败局,她如今对流云也只有佩服这两个字了,这个小丫头竟是以这样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她不得不说,除了流云恐怕还真是没有别人能配得上东方晔的了。 “宛容华棋艺过人,是流云侥幸了。”流云素来谦虚,虽然和连宛儿有些交情,但是这会儿也是给足了她面子的,若是换做旁人在皇上面前输了棋,必定是要将流云给恨上的,但是连宛儿却不会,不说两人的交情,就说皇上如今对她的友善,连宛儿就不会动流云,否则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了么?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公公忽然来了,压低了嗓音说话,像是怕打扰了皇上的雅兴似的:“启禀皇上,薛贵妃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皇上。” 【作者题外话】:还一章晚饭前。。。 第四百五十八章 谁算计谁 要说这皇上,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总不能无论是谁跑来求见皇上,皇上就乐呵呵地应了对方的要求吧?尤其是在乾翎宫,本就是后宫嫔妃的禁地,这会儿薛贵妃还巴巴地跑来,虽说是因为宛容华被召见而耐不住xing子,可是在旁人看来她就是仗着自己受宠,挑战皇帝的威信。 皇上自然不会亲自见她,反而让连宛儿去打发她,这对连宛儿来说便是一柄尚方宝剑,皇上为她的后盾让她去打发了贵妃,这事到时候传了出去,那她在后宫的地位可就水涨船高了。 但是同样的,这柄尚方宝剑亦是双刃剑,这么明晃晃地得罪了薛贵妃,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平静,怕是再也同她没什么关系了。 看到皇上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去打发薛贵妃,她便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留在房里的流云,面上倒是有几分纠结,朝堂上的大事她是不懂,但是后宫里这些女人之间的事她却是能看得明白的,左右都是些女人,同宅门府邸里的也都相去无几,她这一路过来,自然也是能看明白,这回薛贵妃只怕是要同连宛儿势不两立了。 “皇上这是帮她,还是害她?”流云若有所思地望着连宛儿的背影,通常女人间的争斗男人是不cha手的,连豪门侯府里的大老爷们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日理万机的皇帝,流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突然cha手后宫的事。 “流云以为呢?”翎帝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流云,这个小丫头虽然不过二八年华,xing子却是沉稳的,心思缜密的程度可是不亚于后宫里的那些个妃嫔了的,他这会儿这么问,倒也有些像是长辈考晚辈的了。 要是碰上旁人被皇上这样询问,要么就是局促不安,要么就是觉得自己能在皇上面前露脸了,可是流云却没有,反而一脸平静,要是让旁人看到,断不会认为她面前坐着的这人是皇帝。 这也是皇上对流云另眼相看的原因,这世间有太多人趋炎附势,人云亦云,看到皇帝更是没了自我,在皇上面前只敢做个应声虫,流云却不同,在这方面她却和东方晔有几分相似,两人皆是没有把皇上当成皇上看待的,这样的人才是让皇帝欣赏的。 “皇上这会儿看起来……像是没安好心。”流云斟酌了一下字眼,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语句,却是让皇上爽朗地大笑起来了。 难怪东方晔喜欢这丫头,难得的明白人,也是难得的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该藏拙,什么时候该实话实说,在这方面,流云显然比京城里那些个世家女要大胆许多,在皇上面前说真话,这可不是寻常人有胆子做的,而且还是这般直言不讳。 “安王的事结束了,朝廷里势必要动一动的,那这后宫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动的了。”皇帝倒是没有忌讳,在流云面前说的话也颇为实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流云这个小丫头面前总是能特别轻松,说话都不用避忌什么,他暗忖或许便是因为她是梦娴的女儿,而他从前和梦娴便是这般畅所欲言,想到什么便是什么的。 “看来这后宫,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流云默默嘀咕一句,却不想这些个话早就落在皇帝耳中了。 “朕可是听说,你在临阳城把沐府搅得天翻地的,照朕来看,你可是比这些个后宫里的女人更能闹腾了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皇帝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戏谑,倒是像在调侃流云来的。 没想到连皇帝都知道了自己的丰功伟绩,流云面色微红,不自在地讪笑:“皇上……我这也是狗急跳墙了。” 皇帝虽然身在京城,对于各个地方自然也是关心的,沐府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却到底也是临阳首富,更何况临阳城在大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城,沐家的事自然会有人告诉他。 更何况,东方晔暗中调度慕容山庄支持沐府的事,皇帝也是知道的,以东方晔清冷的xing子,除了和朝廷和百姓民生有关的事,什么时候看到他这么用过心,他的异常自然能得到皇帝的关注了。 这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打听才知道东方晔看上的丫头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能和府里的姨娘智斗,不止斗赢了姨娘在府里赢得了地位,还能在沐府出事的时候临危不乱,这些个事皇帝可都是一件一件地装在心里的。 不说她是季梦娴的女儿,单单说她这么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睿智,便必定能得皇上的刮目相看,在皇帝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人性的劣根xing,却也是人之所以强大的原因,有渴望的人才有能前进,更何况流云这一番作为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她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她身边的人。 “可是宛容华……皇上这样贸贸然地将她推出去,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这话倒是真心的,连宛儿从前骄纵的xing子如今确实沉稳了许多,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谁能一尘不染,只是连宛儿毕竟才二十来岁,薛贵妃的手段谁不知道,被她陷害折磨的宫女嫔妃数不胜数,流云并不希望连宛儿的下场也是这般凄惨。 “说说看。”皇帝摆明了就是甩手掌柜,就是想看看流云是怎么想到。 这倒是让流云很无语,她又不是皇室中人,更不是后宫中人,皇上倒也是闲得发慌,偏要知道她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流云抿了抿唇,看皇上这样子,她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是不会放她过门的了,不过其实她倒也是有恃无恐,反正她连皇上最大的秘密都知道,皇上也没要她的命,她才和皇上越发地随意起来了,所谓债多不愁,反正她在皇帝这儿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而且目前看起来还算保得不错。 “要不然,给宛儿再升两级,势均力敌,对抗起来才有意思嘛。”流云绕开皇帝的问题,一双明眸大眼亮晶晶地望着他,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翎帝微微挑眉,身子往后一靠,这丫头……倒还学会正大光明地算计他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进退有度 整个宫里,谁不知道薛贵妃受宠,后宫是最现实的地方,每个人都有各自见风使舵的本事,生存是后宫永恒的话题,不论是对于嫔妃,还是宫人们。 要说这个薛贵妃,也算是后宫里的一个异数,打从她进宫开始,便一路晋升到了贵妃,照理说以她的年纪和在宫里沉浮的年头,也该是极清楚后宫的规矩,笑脸迎人,暗中算计,这是基本法则。 然而她却不是,她永远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但凡是得罪她的人,她都会光明正大地惩处,有一句话说伪君子不如真小人,薛贵妃便是这样的真小人,她嚣张跋扈,个xing张扬,却偏偏让人捏不着短处,她纵然杖毙宫人也是理直气壮,人命在她眼里不过蝼蚁,压根引不起她的注意。 后宫里有两种人最难应付,一种便是像薛贵妃这样张扬的人,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高调不已,谁若是要在她身上动个手脚,或许她尚未发现就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借力打力,谁都讨不到好处。 另一种则是不声不响,暗中筹谋,步步为营,这样的人也是颇为让人头疼的,一旦触碰了她的底线,反击也是惊人的。 连宛儿一入宫,先知道的不是皇后,而是这个薛贵妃,负责她的嬷嬷早先就提醒过她,谁都能得罪,但是千万不要得罪薛贵妃,否则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即使她依附皇后,却也不会去做得罪薛贵妃的事。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皇上摆明了就是要拿她当枪使,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早先皇后就对她说过,‘这个大翎是皇上的,后宫虽然为皇后掌管,但是说到底还是皇上的’,那时候连宛儿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皇上一直器重皇后,这个睿智的女人心思缜密,一点都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淡泊。 “贵妃娘娘圣安。”宫里是最讲规矩的,若是嫔妃有心闹事,逾矩则是最好的方式,能把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听说皇上召见宛妹妹,原来是真的。”看到连宛儿出现在这里,薛贵妃心里是火的,但是面上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仿佛自己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薛贵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容华。 但是现在却不同,皇上让连宛儿进乾翎宫,这就是一个信号,这个小容华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威胁,而薛贵妃,从来都是不容许威胁自己的人存在的。 “皇上还在休息,贵妃娘娘要见皇上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下了。”连宛儿微微淡笑,半垂着头,摸样倒有几分恭敬。 只是,她这副进退有度的样子,却是让薛贵妃越发不悦。 得皇上青睐,还作出这么一副虚情假意的恭敬模样,这不是挑衅是什么,薛贵妃倏地眯起了眼,冷冷地扫过连宛儿,眼底闪过鄙夷,不过是个商贾之女,纵然和京城有些亲戚关系,和她这个薛家贵女却是完全没法比的,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胆敢挑衅她。 “本宫要见皇上,还需要得到你的批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拦着本宫?”薛贵妃是娇纵惯了的,不论是从前在薛家,还是后来在宫里,谁敢在她面前放肆,谁敢拦着她做什么事,就这么个容华,仗着皇上宠爱就敢无法无天了? 她冷冷一笑,当初那个自以为得宠的小贵人,不也是被她整得最后悬梁自尽,后来皇上却是半句话都没有,还全权交给皇后娘娘调查,最后那件事不也是不了了之了。 “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敢阻拦娘娘,只是皇上确实在休息,这几日公务忙碌,路公公说皇上昨儿批阅奏折到了半夜,这会儿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连宛儿好声好气地解释。 偏偏她越是温柔如水,薛贵妃越是气愤,她最看不得的便是连宛儿这般虚伪做作的嫔妃,明明一肚子坏水,还装作贤良淑德的样子,实在让人作呕。 “放肆。本宫做事还需要你来教?”薛贵妃柳眉一横,沉声说道,“既然宛容华如此得皇上宠爱,必定有过人之处,不如去本宫宫里,好好教一教本宫该如何做事吧?” 听她这么一说,连宛儿抿了抿唇,立刻跪到地上,垂首道歉:“娘娘赎罪,臣妾绝非这个意思,还请娘娘不要误会臣妾的意思。” “哼,那你的意思是,本宫是非不分,连这么简单的小事都不懂?宛容华,你可真是太放肆了。”反正不管连宛儿怎么说,薛贵妃都是有话来堵。 若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又怎么会管她说了什么。 “臣妾不敢。”连宛儿咬了咬唇,一直都知道薛贵妃跋扈,所以打从进宫她就一直避其锋芒,哪里想得到今日会不得不影刃而上。 不过她连宛儿也不是软弱之人,既然皇上有心利用她压一压薛贵妃的势头,那她便不能辜负了皇上的期待,否则这样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错过这一次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贵妃娘娘位高权重,后宫谁人不知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臣妾地位低微,却还是想劝娘娘一句,凡事还是不要太过才是。”连宛儿说话慢条斯理,不见半点局促,反而越发淡定。 然而她的态度,却是大大激怒了薛贵妃,一道掌风闪过,连宛儿的脸上已经红肿一片,伴着血痕,自然是被薛贵妃尖锐的指甲给划破的,细细血丝隐隐流动,触目惊心。 “连宛儿,本宫进宫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竟然想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你还不够格。”薛贵妃眯起眼,她可是听得清楚,连宛儿刚才那番话虽然你说的客气恭敬,但是字里行间里的威胁和炫耀却是清楚得很,她薛氏在公里纵横多年,还从没人敢当面对她说这样的话的。 就在这时候,连宛儿忽然一反镇定淡漠的样子,慌乱地低头认错:“娘娘,是臣妾错了,求娘娘赎罪。”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踏进来,薛贵妃面色一窒,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胡乱认错的连宛儿,居然敢在她面前玩心计,还真是嚣张透了。 【作者题外话】:这是2014的第一章哟,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天必须四章,开个好头,不过么现在两章,下午再两章。。。 5e__5e嘻嘻……偶是勤劳哒小夕。。。 第四百六十章 打破平衡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非要闹到朕这儿来?”翎帝负手走过来,对跪在地上的连宛儿说道,“宛儿不久前大伤初愈,这身子虚得很,就别跪在地上了。” 这话,是在提醒薛贵妃,宛容华纵然身份比她低,但是毕竟是为皇帝挡过剑的,单单是这份舍身的情意便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平日里这些个嫔妃争宠算计倒也罢了,若是把事情闹到皇帝这儿来,他可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的。 “是臣妾口拙,说错了话让贵妃娘娘误会臣妾阻止她见皇上。”连宛儿抿了抿唇,眼底闪过几分委屈,却也不敢抬头看皇帝,只能弱弱地说道,“臣妾也是心疼皇上,想着皇上好不容易得了一点时间休息……” 有时候,说话的艺术便是在这里,有些话说一半藏一半,看似是把事情交代完整了,实际上听者却容易断章取义,这会儿连宛儿说的话明明是没错的,但是却让皇帝皱紧了眉头。 “怎么,你这个贵妃如今倒是管得宽了,连朕休息的时间都要cha手了?”对于后宫嫔妃们用尽各种办法得到他的行踪,这是他最忌讳的事,另一件事便是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上位者,要求的从来都是绝对的服从,尤其是这些个嫔妃,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压不住,他还如何管理一整个天下。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薛贵妃自然明白皇帝变脸的原因,她纵然嚣张,也绝不会骑到皇帝头上去,这会儿早就没了刚才的气势,反而咬着唇可怜兮兮地同皇上解释。 “看来朕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要说借题发挥,可是翎帝的拿手好戏,连宛儿为他开了一个好局,他自然不会让薛贵妃轻松而过,给人扣大帽子的事,他也是信手拈来的事,这会儿他只是淡淡地扫过薛贵妃,“你这个贵妃是朕封的,朕能够给你,也能废了你。” 薛贵妃哪里想得到,不过是一件小事,竟然能小题大做到这个程度,她自然不会想到这根本就是皇帝的授意,这会儿她只是狠狠地瞪了连宛儿一眼,只当是她在皇帝耳边吹了枕边风,才会让他这般误会自己。 “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也是听说皇上最近睡得不好,亲手炖了些汤羹,想着给皇上送来,这些个配了药膳的汤羹是要趁热喝的,听说皇上在休息,臣妾才有些心急了。”要说薛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皇帝面前压根就不需要什么面子,就算连宛儿正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她也是不管不顾的。 要是没了皇上的宠爱,她纵然有薛家这个后盾,和太后娘娘这个靠山,也是没什么大用的,在宫里这些年她自然是看透了的,那些个所谓的靠山终究只是锦上添花,要在宫里站稳脚跟,靠的只能是皇上的宠爱。 “贵妃,你平日里的那些个事朕也懒得说你,但是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你最好还是收敛点,不然哪天真的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到时候就别怪朕不客气了。”说这话时,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立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连宛儿,那丫头倒是乖巧,知道自己这会让只要扮演一个不说话的哑巴就好,反正左右这些个罪责都是要靠她来背的。 不过,连宛儿倒也看得很开,能为皇帝所用的总好过被皇上遗忘的,后宫有那么多嫔妃,而唯独自己被皇上看上沦为棋子,这也算是她的荣幸了。 “臣妾……”薛贵妃哪里被皇上这样当面下过面子,这一次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你回去吧,在自己宫里好好反省反省,这段日子就别到处走了,静静心。”说完,也不搭理薛贵妃泪眼婆娑的样子,拉着连宛儿便离开了前厅。 薛贵妃立在原地,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咬牙切齿:“连宛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梁子,就算是这么结下了,虽然连宛儿并不明白皇上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能为皇上所用,也就不需要计较多少了,她相信皇上是不会亏待她的。 果不其然,这边薛贵妃被皇上禁足的消息刚刚在宫里散开,那边便传来了皇上的圣旨,宛容华德才兼备,又颇得圣意,晋升为贵嫔,这从五品直接升为从三品的,而且还是突如其来的旨意,实在是让六宫摸不着头脑。 “皇上这是要给你造势,让你打破后宫的平衡呢。”皇上去了御书房议事,连宛儿便留下来陪着流云,两人这会儿正坐在塌子上闲聊。 倒不是流云懂的比连宛儿多,而是旁观者清,流云站在边上看得清楚,皇上这是要调整实力,只是不知道这是要对薛家动手,还是只是敲打一下薛家,让他们不要过于嚣张跋扈,不过以流云看来,敲打的意味可能更多一些,毕竟薛家和杨家同气连枝,这会儿安王刚刚倒台,皇上必定不会再去动什么大家族了。 想到这里,流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从嫁给东方晔之后,他倒是是不是会将朝廷上的一些事当做谈资,同她随意聊聊,他并不忌讳她知道这些,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引导她的思路,流云有时候还真是觉得东方晔是个奇怪的家伙,别人家的夫君希望妻子三从四德,最好是无才乖巧,他倒好,有事没事同她说政事,有时候还会要求她提些看法,也不知该说他心胸宽广,还是该说他心思诡测了。 “总之是站到这风口浪尖去了。”连宛儿定定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皇上在下一盘棋,前朝后宫的人都上了棋盘,若是能熬过去,日后妃位必定是囊中之物,若是熬不过去,那也只能说这是她的命了。 连宛儿的叹息,流云是没听到了,她这会让满脑子想的都是东方晔,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几日不见,还真是……思念得紧。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次的失踪,可是让东方晔,差点把整个京城都给翻过来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毫不留情 这一次,东方晔是真的震怒了,不止震怒,还后悔莫及。 他着手布局筹备,把安王引入了局里,安王的事处理完之后他就立刻去了山谷,却没想到人去楼空,他知道事情不对劲,立刻回到京城的宅子里,果然看到初夏已经回来了,流云却没有回来。 根据初夏的回忆,流云是被沈逸带走的,说是安王要见,初夏也要跟去,却被沈逸留下,他们走的时候带了一队侍卫,初夏自然不可能跟在其后,万一被发现很可能会影响东方晔的布局,只是她没想到后来沈逸和流云竟然没有回来。 又是沈逸。东方晔此刻恨不得将这个人挫骨扬灰,只要遇上这个沈逸就绝不会有好事,之前他也算是放他一马,送了个阿依玛公主过去闹一闹沈府,他以为沈逸应该聪明地理解他的警告,可是沈逸倒好,竟然还打蛇上棍,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这两日,东方晔的人马差点将京城翻过来,找的其实不是流云,而是沈逸,东方晔有一种预感,流云应该没有同沈逸在一起了,但是安王已经死了,他的人也都被处理了,照理说流云不可能还在安王手里,所以这件事必有古怪,因而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沈逸,他才是问题的关键。 沈逸恐怕也知道东方晔在找他,所以他也确实躲了起来,他的回避让东方晔极是恼火,见他如此不识时务,东方晔便也真的火了,一状告到了皇帝那儿,把沈逸和安王之间的合作关系夸大,让他也背上了安王党羽的高帽子。 如今朝廷里,但凡和安王牵扯过关系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安王已经死了,皇上自然不会再对安王派系的人手下留情,但凡有迹象表明合作的,都会提交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一旦查出属实,摘掉官帽,严重的还要祸及家人。 东方晔出手,自然是不会让沈逸有机会逃脱,更何况沈逸如今躲得不见人影,更是给朝廷一种他在畏罪潜逃的错觉,这就让刑部和大理寺更相信东方晔呈上的证据,立案之后,就立刻对沈逸进行抓捕,因为牵连甚广,沈家众人也都纷纷落,一查之下才发现沈家竟还有其他罪证,除了沈知府之外,其他旁系却有不少买卖官职和贪污受贿的迹象,这么一闹,整个沈家也算是完了。 沈家原本在京城也是有人脉亲戚的,但是那一家在得知朝廷对沈家动手之后就闭门不出,对沈家上门走关系的人十分冷漠,这倒也是正常,官场是最无情的,有利益的时候便称兄道弟,没有利益的时候自然就大门紧闭了,何况这次沈家得罪的可是朝廷新贵东方家,谁人不知道东方家的两位公子颇得皇上器重,得罪他们不就是在皇上面前打脸么? 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受理安王的案子,确认沈逸仍在京城之后,便派出了衙门高调搜人,这样一来便也无人敢窝藏沈逸,谁能想得到堂堂的奉天府丞,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只一天沈逸的行踪就被人匿名送到了刑部,刑部出动了大批人马,把沈逸送进了刑部大牢。 得到消息之后,东方晔便立刻去了刑部大牢,刑部侍郎是东方晔的人,这会儿早就在天牢外候着了,一看到东方晔便迎了上去。 “小侯爷,人已经抓到了,单独关在了最里间。”刑部侍郎常天,严格说起来算是东方晔的嫡系人马,当初若不是东方晔帮了他一把,恐怕他就要消失在刑部的派系争斗中了。 朝廷六部,各司其职,刑部更是手握重权,前任刑部尚书落马,京城各家便都盯着这个尚书之位,那时候的常天不过还不是刑部侍郎,只是一个随时会在各家派系中被推出去的小喽啰,后来还是皇上看不下去刑部的混乱,让东方晔暗中处理一下,刑部尚书之位是皇上指定的,东方晔暗中筹谋让各家闭嘴,扶持刑部尚书徐大人上台之后,东方晔便将自己看好的常天也送到了徐大人面前,徐大人承了东方晔这份情,自然对常天另眼相看,加上常天也确有能力,没两年便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安王的事,他都交代了?”东方晔沉稳地问。 “如今安王出事,死无对证,他什么都不肯说。”常天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早就不是多年前初出茅庐的小子了,刑部接手的皆是大案子,这次又是和大理寺共同经手安王的案子,这可是谋朝篡位的大案,涉案的可都是朝廷命官,还有些一品大员,他也是见多了的,所以沈逸的嘴硬,他早就有所准备。 “恩。”在外人面前,东方晔是冷漠寡言的,过于苍白的脸孔总是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感觉,但是就是这样病弱的模样到了如今的位置,才更让人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恐惧。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四面环墙,到了夜里更是安静地可怕,便是这样的地方,才更给人的心理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你们都出去吧。”送到了地方,常天为小侯爷开门,然后便让看守的人都站得远一些,而他自己也立在远处,目不斜视。 “东方晔,你终于来了。”沈逸的武功不差,当初抓他也是耗费了不少人力,如今把人抓到这里来了自然是要给他上枷锁的,他的双脚上缠着锁链,一头扣紧脚腕,另一头则是扣在了后面的柱子上,两只手上也是扣着链条。 阶下之囚,在沈逸的身上倒也没有太多的体现,虽然衣衫上有不少血污,他的精神看起来倒还是不错,眉眼间没有半分恐惧失措,反而异常沉稳。 看到东方晔,沈逸缓缓地扶着墙站起来,身上的链条碰撞着发出声响,在安静的天牢里显得异常突兀。 “我猜,你还没找到流云,所以才会急着把我抓来,对吧?”沈逸一句话,就让东方晔微微变了脸,别人不知道东方晔的软肋是什么,沈逸却是清楚得很,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和堂堂东方家的大公子争一个女人,争了那么久。 “你把她藏去哪里了。”东方晔从来不兴套话这一回事,一开口便开门见山。 【作者题外话】: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咳咳,好shuang。。。 更新晚了点,这个点说是下午好像还真是勉强了哈哈。。。 第四百六十二章 输赢已定 沈逸定定地望着东方晔,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是他曾经的假想敌,他在京城呆了些许年头,自然知道京城众人对东方晔的评价,他一直都不明白,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世子,没有实权,也没有官职,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人的赞赏。 但是,打从皇上嘴里听到‘经世之才’四个字之后,他就一直对东方晔存有一分敌意,自诩才华的人都是这样的,骄傲又有嫉妒之心,他始终不相信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公子能有什么能耐,直到后来从皇上那儿看到一篇关于推行新政的见解,才让他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像沈逸这样的人,内心有一股清高,那种不服输的劲头会转化为一种说不出来的妒忌,衍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怨恨,他对东方晔,便是如此。 “我就知道,这次一定是你暗中cao控。”沈逸的语气里,有一份了然。 想来也是,沈家在临阳也算有几分势力,在京城更是有些门路,刑部断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对沈家出手,而且平日里和沈家交好的世家们也纷纷闭门谢客,连季家都摆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除了东方晔的授意,谁还能在京城有这样的势力。 “如果不是你带走了流云,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东方晔也是不屑于撒谎找理由的人,他素来不喜欢牵连无辜,也不喜欢小题大做,沈逸确实和安王有关联,但是所谓法不责众,安王的案子里除非涉案颇深的人,其他那些人东方晔还是秉持着能免则免的原则,敲打一下也就是了,毕竟一下子下了一批官员,他也好皇上也好都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 “东方晔,我还真是看不懂你,你这样开门见山地告诉我流云是你的软肋,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沈逸微微皱眉,当初他对流云很有兴趣,却也不敢大张旗鼓,如今东方晔倒好,不止让人知道他宠妻如命,更是在敌人面前都不忌讳自己的罩门,实在是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 作为劲敌,自然会想办法找到对方的弱点,加以攻击,然而东方晔却不同,他直接就告诉对方自己的软肋在哪里,这不是盲目托大,而是一种自信,一种即使告诉你我的软肋是什么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气势,这样的举动,沈逸自然是做不到的。 “我只要流云的下落。”他也懒得同他多说,直接开出自己的要求。 沈逸抿唇,若是换做旁人,就算没有对流云做过什么,这个时候为了激怒东方晔恐怕也会说出一些龌龊的事来,但是沈逸终究是文人出身,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即使他自认手段卑劣,却也终究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有什么好处?”他终究还是更爱自己,在流云和自己之间,几次选择,都是他自己。 听到他的话,东方晔眼底闪过不屑,这样的人还真是不配做他的对手。 “你的案子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改变皇上的看法。”东方晔知道沈逸心里的想法,说实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翻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至少……保我爹娘。”这大概是沈逸第一次考虑别人,他城府颇深,心思狠毒,但是终究还是个孝子,他爹几次提醒他不要妄图一步登天,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他以为在安王身上可以捞到好处,并且全身而退,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东方晔盯上了,那家伙显然就是标准的谋定而后发,如今看来,该来的怕是躲不掉了。 “可以。”东方晔点头,对于沈知府,东方晔也好皇上也好,更多的都是赞赏,他是这个混沌局面里难得的明白人,只是可惜他是沈逸的爹,就注定了不可能袖手旁观,如今沈逸出事,沈大人暗中托了不少人打探消息,甚至还托到了东方晔这里。 见东方晔如此爽快地答应,沈逸眼底闪过惊讶,他其实是不懂东方晔的,这个谋略过人的家伙隐在暗处,他的权力之大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可是越是如此沈逸越是不懂。 “沈大人是个好官。”东方晔难得给人这么高的评价。 在他看来,并不是完全的公正清廉就是好官,一个懂得运用人脉关系,懂得分寸,又懂得承上启下的官员,才是真正朝廷需要的,沈大人在临阳虽是父母官,势力却不算小,但是该向朝廷表态的时候他绝不含糊,这才是一个真正混迹官场多年的人该有的面貌。 而沈逸,或许比他爹多了几分才华,却终究是自恃过高,只想着一步登天,这也注定了他的失败。 “她被带去宫里了。”沈逸沉默了许久,终于把流云的下落说出来了。 东方晔一震,心思流转间,似乎已经抓到了某些关键,只是还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那日安王派人来让我带着她去皇宫,不过我被拦在宫门外,后来听说安王出了事,我就知道坏了。”之后的事不需要他说,东方晔也能猜到,以沈逸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安王一死,朝廷必定立刻处置安王的人,之前因为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安王,因而他的那些人都在天牢中等待处置,这一下安王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没有出来?”东方晔蹙眉,如果说流云是在宫里,为什么皇上没有派人告诉他? 这样说来,并不合理,东方晔和皇上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么?说句真心话,皇上虽然常常算计他,但是真的遇到事还是站在他这边的,皇上是属于那种‘阿晔只能我能算计我能欺负,别人谁都不许动他’的人,何况皇上早就看透他抓沈逸是为了流云,又怎么会将一切隐瞒下来? 想到这里,东方晔又皱眉了,除非……那个玩心甚重的皇帝,压根就是在看戏。 “东方晔,你是个走运的人。”得到皇帝的赏识,得到流云的爱,沈逸冷笑着背过身,东方晔的身上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只是可惜,他们之间的对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听到沈逸的话,东方晔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叹息,沈逸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心胸太狭隘,这样的人终究是不会被朝廷接纳的。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时间去多想沈逸的事,他的事有刑部和大理寺操心,他如今操心的就只有流云而已,没再多说什么,东方晔转身离开了刑部大牢,往宫里方向走去。 只是他没想到,皇上把流云留下,可不单单是为了看戏这么简单。 第四百六十三章 急出险招 马车驶到宫门外,落尘正是骑着黑马赶过来,东方晔眉头一皱,直觉落尘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他交代,便让车夫调转车头,转而往落尘的方向迎了过去。 “怎么了?”落尘跟在他身边也是不少年头了,对落尘的xing子他还是很了解得,外人看落尘只觉得他是个木头似的人,不懂得变通,实际上他不过是对东方晔忠心而已,只要是他们家公子的话,他便会坚定不移地贯彻到底。 落尘的xing子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练,自然学到了东方晔的处变不惊,难得见到他这般紧张的神色,倒也让东方晔有几分好奇。 “公子,出事了,现在整个世家圈子里都传遍了,少夫人手里握着季家家主拥有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季家嫡系怕是第一个坐不住。”落尘的神情十分严峻。 这件事非同小可,季家根基沉稳,错综复杂,不是谁能轻易动摇的,季家旁系不少,然而季家大权还是握在季家嫡系手里,季东林如今俨然季家家主的架势,季博平手里的权力也不小,季家旁系忌讳嫡系手里的权力和他们手中握有的秘辛,自然对他们恭敬有加。 实际上,季家所拥有的秘辛,也只有家主才知道,其他人都只知道季家历代相传的是能够保有季家辉煌风光的秘辛,是连皇家都会忌惮的,这也是权力的象征。 季家老家主,也就是季老夫人的夫君,他病逝前将季东林两兄弟叫到跟前,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逾矩,交给他们的也不过是先帝所传的令牌,关键时刻能保季家一命,季东林两兄弟尚未提及季家秘辛时,老爷子就过世了,他们两人算是最后见到老爷子的人,自然得到季家旁系的支持,让嫡长子季东林继承了家主之位。 这些年,季东林并未大开阔斧,反而安分守己地坐拥季家如今的局面,只是守着当前的权势,而季博平却有些蠢蠢欲动,这也是当年为什么季博平会跑去临阳的原因,他隐隐猜测很可能季梦娴手里握有季家的秘辛,可是她并未承认,甚至还忽然病逝,让他大为受挫,关于季家秘辛的事也就这样搁置了。 “季老夫人之前让流云回去小住,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么?”对于所谓的季家秘辛,东方晔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流云没有同他详谈,他自然也就不会深问,他相信流云的xing子,她没有多提必定是认为没有提起的必要。 “属下还听说……”落尘顿了顿,看了东方晔一眼,旋即又说,“这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 皇宫里?东方晔眸色一沉,思绪飞转间想到了沈逸之前说的,安王安排流云进宫,他死了而流云却没有出来,那么说明流云确实在宫里,如今关于流云手握秘辛的消息又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看来流云还真是在宫里了。 “主子,要去宫里么?”落尘小心翼翼地又问一句。 东方晔半垂着眸子,心底已经有了头绪,看样子乾翎宫那位又想给他惹麻烦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图的什么了。 “不去了,你回宅子,把初夏送进去,就说照顾少夫人的。”说完这话,东方晔也没有回马车,反而转身独自走了,单手负在身后,这姿势落尘很了解,这是他们家公子思考问题时的姿势,一个人走走也是他遇上困惑时的喜欢做的事,看样子公子是心里有谱了,这样落尘便也放心了,调转马头便往宅子的方向而去。 宫门外发生的这一切,乾翎宫这位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他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阿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沉得住气。” 御书房里的另一个人,自然是苏离,他这会儿也是负手立在窗边,神情淡漠。 他自然是看懂皇上的意思,这是要下定决心留下东方晔的意思了,这么大的手笔,把季家搅入局,一方面是对东方晔的考验,另一方面也算是把季家的势力送到了东方晔的面前,就看他是不是能吃得下了。 实际上,苏离心底也有疑惑,以皇上的xing子就算要算计东方晔,也不会拿了人家夫人作威胁,这样不择手段倒是一点都不像皇上。 “阿离这是在心里腹诽朕卑鄙了?”谁能相信皇帝手里的两员大将都如此年轻,但是谁要是因为他们年轻而低估了他们那是一定要吃大亏的了,东方晔和苏离,可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之前,皇上同意让他等安王的事之后去静养的。”苏离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即使对象是皇帝,依然如此。 这一句,倒是刺得翎帝无法反驳,当初确实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只是这次安王的事却让他改变了主意,关于他身世的事他自然是不可能派人去查的,就算是亲信如苏离和东方晔也不行,这件事牵连太大,一旦出了纰漏整个大翎江山都会受到波及,但是这对他来说却也是个潜在威胁,所以他必须尽快布局,让陆明认祖归宗回到皇室,成为新一代的储君,而苏离和东方晔则将成为他最大的辅臣。 至于动季家,这也是一步险棋,安王之前和季家关系密切,他不敢肯定季家是否知道关于他身世的事,加上季家的权势也有越来越大的势头,作为皇帝,他自然是不可能让季家再庞大下去的,但是他又了解东方晔,这个家伙深谐帝王之术,他虽然处在暗处,动的却都是贪赃枉法的官员,像季家这种家族是不会做出有损自家声望的事,也就是说要让东方晔去对付季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家伙向来主张祸不及家人,罪不及无辜,所以但凡遇上这种朝廷制衡的事,都是皇帝自己去做的。 若季家最后能成为东方晔的势力,那也就是说将来会成为陆明的势力,这对陆明日后站稳脚跟是有着大大的好处的,考虑到这一步,设计东方晔去拿下季家,便成了铁板铮铮的事了。 至于流云嘛,皇帝是断不会动她的,但是她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即使相信她不会胡乱说话,但是多疑是每个皇帝都有的,他需要有他们夫妻俩表出忠心,才能勉强放心。 看着皇帝老神在在的样子,苏离却是别过头去,暗暗叹息,只希望皇上最后别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算计东方晔那只狐狸,就要想好如何承受他的反击,不过看着皇上过于乐观的态度,苏离却是抿紧了唇,毕竟对于东方晔这件事上,他所持的观点和皇上是相左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故人再遇 初夏的到来,让流云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虽然东方晔一句话都没让她带进来,但是她知道东方晔让初夏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安心,这样一想她也就松了口气。 “主子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初夏走进屋子,看到流云已经坐起来了,便上前服侍她更衣。 初夏心里也是惊讶的,落尘派人把她送进来之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来乾翎宫服侍,流云不知道这些,她这个经常出入皇宫的女官还是知道的,乾翎宫可是后宫各家嫔妃的禁地,也是昭示身份的地方,如今皇上把少夫人留在这里,所谓何意,她倒是看不明白了。 当然,实际上初夏还真是想得多了,翎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保证流云的安全,他把人留在宫里便料到东方晔那小子会有多火大,要是让他的娇妻再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他指不定就带着黑骑兵把这个乾翎宫给踏平了,这可是难说的事。 后宫的龌龊事,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尤其是对于有孕的女人来说,实在是防不胜防,所以他干脆就把流云留在自己的宫里,派了人严密保护,也省得后宫那些女人们各种算计陷害。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皇帝很愿意同流云聊天,这丫头和当年的季梦娴一样,xing子沉稳,才情过人,偶尔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气倒是让皇帝有一种做了回爹爹的感觉。 翎帝并不是没有子女,他的子嗣虽然不多,但是公主皇子也是不在少数,但是因为他的身份关系,子女同他并不算亲密,除了那个不成器的老三齐梓彦,要不是这家伙无心皇位,他对于储君之位的选择只怕还要再多几分犹豫的,他主动退出储君之位的争夺,对皇帝来说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了。 宫里的这些事都和流云没有多大关系,不过皇帝对流云的纵容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了的,如今敢在皇帝面前叫板的,除了苏离和东方晔,又多了一个流云了,这也是一件让人捉摸不透的事。 “有什么事么?”流云和初夏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对初夏的xing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向来沉稳,极少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 “奴婢今日听到一个流言,说是……代表季家家主的秘辛和手信,如今都在少夫人手里。”初夏说完,飞快地扫了流云一眼,见她不悦地皱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了。 季家的秘辛倒是确实在她手里,但是她一直都是否认的,毕竟她一直都不想让这件事曝光,更不想和这些个秘辛沾染上什么关系。 再有就是这样的说法,什么叫做代表家主的秘辛和手信,这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的意思了?谁不知道季家如今的家主是她大舅季东林,更何况外祖母季老夫人还在世,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外孙女来主事吧? “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今儿算是领教了。”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但是既然连初夏都知道了,恐怕整个京城权贵的圈子里都该知道这件事了,如今季家人应该在到处找她吧。 想到这里,流云不免有些头疼了,她原本秉持着打死不说的态度,这回倒是有些犹豫了,更郁闷的是东方晔如今不在她身边,不然她还能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想到东方晔,她的头更疼了,只怕自己这次是真的给他惹麻烦了,原本他这个病弱的身子来了京城,高调地封官,手握兵权,就已经够遭恨的了,现在他的夫人又握有季家家主的秘辛,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流云这下子可真是明白为什么娘亲要将这件秘辛藏起来了,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少夫人的意思是?”初夏蹙眉,倒不是打听八卦的心思,只是单纯地为两位主子担忧。 “放心吧,谣言之所以成为谣言,就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流云抿唇,只要她不松口,谁能肯定她手里握有那些东西了? 这时候,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横空而来,流云刚刚梳洗完毕坐在桌前等着早膳,便看到苏离一身清爽简单的长袍,走了进来。 “苏公子?”流云诧异地抬眼,没想到苏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几日她也是知道这个乾翎宫是个什么铜墙铁壁的寝宫了,除了皇帝和连宛儿,她还没见到过别人,却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见到了苏离。 “没有打扰你吧?”苏离微微一笑,神情间的淡然,一下子拉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公子请坐。”说完这句,流云立刻让初夏上茶,末了才看着苏离说道,“苏公子的身体大好了吧?” 想到上次两人的初遇,苏离脸上倒也流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样的笑容若是被人看到必定惊为天人,谁不知道这位苏家公子可是出了名的xing子清淡,儒雅却又面无表情,难得会露出这般亲和温柔的样子。 “让少夫人笑话了,上次的事一直没机会谢谢少夫人。”实际上苏离上次已经给了流云锦囊,也算是感谢过了,这会儿也就只是口头上的礼貌了。 “苏公子怎么会来这里?”这才是流云关心的事,苏离天下第一次公子的头衔她是知道的,可是从没听说过这位苏公子和皇室有什么关联,他会出现在皇帝的寝宫,实在匪夷所思。 “在下同小侯爷是一样的。”简单一句话,便是点名了他的身份,也让流云立刻明白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宫女送了早膳过来,不得不说乾翎宫的宫人们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人,主子的事一概不闻不问,这会儿流云屋子里多了这么个大男人,他们也是半个惊讶的神情都无。 “想必少夫人心中疑惑,在下这次来,所为何事吧?”苏离说这句话时,唇边又淡淡地泛起一抹浅笑,见流云点头,便为她解惑,“只有四个字,顺势而为。” 第四百六十五章 退中求进 自从那日苏离出现已经过了两日了,流云其实并不太明白苏离的意思,但是她对苏离有一种隐隐的信任,这个苏公子总是能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流云从一开始就对他展现出善意的原因。 季家和东方晔的事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季家要见流云,东方晔却是两手一摊说不知道流云在哪里,这么一来二往的便闹起来了。 安王事情过去之后,东方侯爷便回去了临阳,东方霖也去地方巡察,因而季家和东方晔闹起来的时候,京城各家都是摆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不过谁都相信区区一个花架子东方晔,只怕是抵挡不住季家的攻势的,估计不过几日就会败下阵来。 谁都没想到,东方晔没有在几天内同季家道歉交人,反倒是季家旁系在各处大大小小地出了不少事,虽然没有证据和东方晔有关,但是朝廷里的那些个人精们从来都不相信所谓的巧合,大多数的意外巧合都是人为的,尤其是那么多的巧合。 不过五天,京城众家已经对东方晔热络起来了,原本打算作壁上观的众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纷纷对东方晔示好,恐怕他们都以为季家会成为第二个安王,虽然季家嫡系的两位依然稳如泰山,但是众人的心思已经纷纷活络起来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恐怕是翎帝的手笔,借着东方晔的手,要动季家了,这时候自然是谁都不敢同季家走到一起了。 东方晔要的便是这样的局势,毕竟想要打开局面就要这样的混乱,季家和安王不同,安王是打定了主意要谋反,而季家不过是权势滔天而已,就算有野心那也不是问鼎,这样一来在对付季家的问题上东方晔便只能选择循序渐进的方式了。 可是想到流云还在宫里呆着,他就一阵心烦气躁,想到乾翎宫那位的算计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这次事情结束可以带着流云回临阳,没想到竟然横空来了这么一出,让他进退不得。 他是很明白皇帝的算计的,不得不承认流云在宫里是最好的,季家再猖狂蛮横,也不敢去宫里找人吧?这也是东方晔依仗的地方。 之前他们都提过安王和季家之前隐秘的关系,随着安王的势力土崩瓦解,季家也得了不少好处,朝廷自然是不会再去动季家的,但是皇上摆明了不愿意看到季家如此迅速发展的势力,这是要遏制一下的了。 东方晔很明白个中道理,陆明是皇上看中的储君,在他尚未入局之前,必须要将各个世家的势力遏制住,尤其是季家也是有女儿在宫里的,巧的是季氏嫔妃也是有儿子的,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季家若有野心就一定会阻止陆明登上储君之位,所以皇上才会摆出这么一个局让东方晔去处理。 只是他心里也有疑惑,以皇上的xing子,没道理会用这样激进的方式做事,他素来都是沉稳淡定的,单看安王的事都布局了两年之久就能看出来的,但是在季家的问题上却这么冒进。 除非……秘辛之事是真的,并且还真是让皇上忌惮的,才会出手这般凌厉。 想到这里,东方晔也忍不住头疼起来,若是秘辛真的在流云手里,只怕这件事还真是不好收场,流云毕竟是季家的嫡系外孙女,总也不能让人说她不孝,不顾季家人的死活,可是若是她真的把那些个秘辛拿出来了,那她可就是和季家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季家如今的野心,只怕日后会闯出大祸来,他自然不会让宝贝娇妻被牵连在内的。 反正这件事怎么做,都是一件麻烦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打压住季家的势头,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安心,至于做陆明的谋臣,就算他同意,恐怕陆明都不会答应,那家伙可是医者父母心,对他这些年的奔波向来很不满,若是这次又是为了他,他便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就在东方晔和季家打游击的时候,乾翎宫里倒是一片宁静。 “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不错。”翎帝这会儿,又是在和流云下棋,批了上午的奏折不免头昏脑涨,便来了流云这儿同她下棋,算是放松一下。 “皇上说的是这盘棋,还是晔对付季家的事?”这段日子在宫里呆着,对流云的改变是极大的,人就是这样,总是能随着环境而变,在宫里她变得越发淡定沉稳。 “哦?你也知道阿晔和季家的事了?”翎帝故作惊讶地挑眉,见流云投过来一眼,便又笑了,这丫头如今倒是和东方晔越发相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难得的平静,让她的思绪也越发清明了起来。 实际上,翎帝虽然作了这样的布局,却没想到东方晔真的会如他所想地入局,毕竟那个家伙从不是这么好拿捏的人,而且以他对东方晔宠妻的程度来看,他竟是耐着xing子一次都没进宫来看流云,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虽说乾翎宫守卫森严,但是以东方晔的武功想要潜进来绝对是易如反掌的事,更何况他既然已经知道流云在这里,就算是光明正大地要求见她,翎帝也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但是他却没有,他没有倒也算了,连流云都越发淡定了,要不是对乾翎宫的守卫十分有信心,他几乎要以为这对小夫妻是已经见过面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他也就明白了,东方晔宠溺流云,却也是狠了心放手让流云成长,这样的爱让翎帝都忍不住肃然起敬了,他们男子总有一种固有的心思,觉得应该将自己的女人护在羽翼之下,从前东方晔也都是这样做的,但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这不是摆明了要给流云空间,让她自己成长起来么? 想来也是,随着东方晔在朝中站稳脚跟,流云这个商贾之女也是越发地会出现在人前,这对他们夫妻俩都是个契机,顺势而为地让流云自己成长,却是对他们未来都好。 这当下,能有这份心思的,除了东方晔只怕也没有旁人了,敢在皇帝的算计里得到好处的也只有东方晔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越发的优秀,只能让翎帝越是对他起了心思。 这样的人,必须留在朝廷。 第四百六十六章 轻松相处 翎帝齐寒,本就不是顺风顺水地登上帝位的,虽然早早地被封为太子,却不被世家权臣看好,就连先帝对他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清,他能稳坐帝位靠的是多年的韬光养晦,他从不看清任何一个人,也不会高估任何一个人,他的心里有一杆秤,不偏不倚,这才是他的制胜法宝。 外人看来,翎帝是温润公子,但是谁都明白,若是真的人畜无害之人是不可能登上大位的,六皇子当年是最被看好的储君人选,结果还不是和皇位失之交臂,后来翎帝封了他一个安王之位,这也算是一种妥协,对于六皇子背后势力的妥协。 真正该凌厉的时候,翎帝的王者之气是绝不会弱于任何人的,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即使已过而立之年,翎帝的外表看起来依然器宇轩昂。 这时候,他和流云坐在塌子上下棋,远远看去两人的姿势倒是惊人地相似,若是仔细观察甚至会发现他们的侧脸也有几分相似,就这么一个发现,却让翎帝身边的心腹公公有了短暂的失神。 “皇上这是不给我们夫妻俩好日子过了。”流云面上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语气里透着几分调侃。 翎帝微微挑眉,以流云的聪明才智必定知道东方晔对上季家必定是讨不着好处,但是她却一脸镇定自若,他倒是不知道该说她没心没肺好,还是该说她对东方晔太过相信好了。 “晔是皇上看中的人,既然皇上放手让他扛上季家,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既然皇上都信任他,我又何必庸人自扰?”说话间,流云手里的白子已经落下了。 要说她真的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流云如今越是呆在乾翎宫,就越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的不作为才是对东方晔最好的支持。 原本,对于东方晔的不闻不问她还是有几分失落的,她当然相信他对她的感情,但是在大义面前就被这么抛下了,她的心里难免会有些许失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段日子的沉淀,却让她明白了一些事,实际上人们所谓的门当户对其实还是有道理的,这其中不单单是两个家庭之间的利益结合,也有一对新人携手共进的意思,如是两人身份相差太大,出身不同而导致的成长环境不同,也许会让往后的生活出现很多摩擦,包括两家人之间也会有许多摩擦和冲突。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东方晔娶了她这个商贾之女会引来那么对议论的原因,他们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商贾之女,所谓士农工商,原本商贾就是处在最低微的位置,即使是首富之女亦是如此。单看沐府几个妻妾之间的斗争,和东方侯府几个妻妾之间的斗争,便能看出倪端了,这是一个人的出身而形成的涵养不同,自然做事方式和手腕也就各有不同了。 而东方晔这一次,摆明了就是要让流云自己想通这些个中的道理,她并不是懦弱无能的小丫头,她是势必不会想要依附在东方晔的身后的,她更希望做的是帮助他,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阻力,他给了她机会和空间,让她从思想上成长起来,不得不说他还真是没有猜错,即使她嫁给东方晔了,但是在思想上她并没有这样的意识,毕竟当初成亲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说起来她还是很感激东方晔的,那家伙太了解她的xing子了,知道她的倔强绝对不容许自己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之下的,尤其是如今皇上摆明了就是要把他高调地立在人前了的,那么她这个商贾之女的身份日后必定会成为他的污点,而她如今要想的就是该如何成为他背后的力量,而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怀里的小丫头。 想通这些事之后,她整个人也就轻松起来了,人便是如此,心里有事的时候情绪也会跟着低落下来,事情想通了自然也就喜悦了。 “丫头,你这是在给朕下套呢?”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万一东方晔都不过季家人,那就是皇上的眼光不好么? “皇上,如今我也是住在你的宫里,哪儿都去不成,你也不用怕我给人通风报信。”小丫头眼珠子一转,便笑眯眯地说道,“皇上总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吧?” 翎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特意派了这丫头来折腾他,在她这儿他这个皇帝可是半分好处都捞不着,还要各种被套话,真是没办法。 “季家这边出了不少事,但是阿晔的分寸却是拿捏得不错,都是些琐事,耽误不了大局,他本也就是敲山震虎,给季家嫡系一个态度,让他们收敛收敛罢了。”翎帝见流云听得认真,顿觉有趣,忍不住调侃她,“怎么,也想cha手淌一淌朝廷的浑水?” 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权臣们的妻子也是不能干涉朝政的,当然有的时候朝廷官员还是会走一走夫人政策,通过夫人们之间的交流知道一些风向,但是真的提意见的却是极少。 “朝廷这摊事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流云立刻摆明态度,她怎么可能给东方晔惹这种麻烦,所谓伴君如伴虎,现在皇帝对他们两个极好,但是难保哪天就有了变故,到那时候现在的百般好恐怕就要变成万般错了。 翎帝摇摇头,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滴水不漏,这般小心谨慎的态度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想到她是季梦娴的孩子他就忍不住一阵心疼,若是当初她没有离开京城,如今她的孩子哪里需要这般谨言慎行。 “皇上,你就给我一句准信吧?这些个破事,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说到后来,流云也懒得东拉西扯了,忍不住给皇帝甩了脸色。 这要是换做别人,谁不是小心应付着皇帝,谁敢给皇上脸色看了,但是偏偏流云这么耍xing子,皇帝还是全盘接下了,他甚至还觉得这样才像梦娴的孩子,就该有这样的娇纵任性。 他这是将对季梦娴的愧疚,通通倾覆在流云身上了,甚至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在宠溺的了,有些事终究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他和梦娴的事不能为人所知的,否则这将是他的一个污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宠爱梦娴的女儿,她虽然过世了,但是她留下的孩子,他会代她照顾,也算是慰藉她在天之灵了。 “快了。”翎帝终究还是说了两个字,算是给了流云一个不大不小的信号。 第四百六十七章 雨宸出现 下了一盘棋皇上便走了,初夏说后宫那几位又不安分了,想尽办法想把皇上拉去他们宫里,这会儿又上演了苦肉计,皇上自然是无奈只能去安抚一下了。 “做皇帝也不容易。”流云叹息一声,摇摇头让初夏把棋盘收起来。 人人都以为皇位好坐,指点江山,权倾天下,可是谁又能看到皇位背后的黑暗,不说皇上每日忙于公务,就说暗中制衡前朝和后宫就够呛,照流云看来,不如做个简简单单的老百姓来得快活。 当然这样的事,也是见仁见智,流云这样的恐怕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说不是世家女出身,却也是出身富贵,没吃过什么苦,娘亲早逝也算是她最大的苦了,但是和那些吃不饱也穿不暖的老百姓相比她还是幸福得多的,她拥有得太多自然也就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为了权势拼上身家性命的了。 对于流云的感叹,初夏自然是不能搭话的,她也只是默默地走出去吩咐宫人们准备晚膳,回头瞧着少夫人支着头望天的模样,忍不住有几分心酸,虽然少夫人什么都不说,有时候在皇上面前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初夏知道少夫人其实很想公子,两人分别也十多天了,少怀孕的女人本就多愁善感,少夫人能如今这样的表现已经让初夏颇为佩服的了。 “怎么了?”察觉到下厨去而复返,流云好奇地转过头,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惊喜地站了起来,脚下却是一个不稳,身子一晃就要倒地。 门口那人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窜到流云面前,稳住她的身子,扶着她坐好,一脸惊魂不定地说道:“姐,你就不能小心点么?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姐夫可是要把我掐死了的。” “说什么呢。”流云娇嗔一声,面上微红。 cha曲过后,流云才回过神来,望向门外,皱眉道:“这是皇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乾翎宫守卫森严,雨宸竟然能躲开重重守卫走到这里,她不由得多看了自己的弟弟几眼,上下打量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初夏,你去门外守着,一旦有人来了就发点声响。”这也是以防万一,流云和初夏如今也算是有默契了的,初夏知道流云这会儿有话要问,自己也就先避开了。 等房门关上,流云才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京城了?”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雨宸在临阳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跑来京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难道是沐府出事了? “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人来。”说话间,雨宸微微侧身,朝后低沉唤了一句,“墨。” 一个黑影倏地出现,流云只觉得眨眼间一道影子闪过,她抿了抿唇,她虽然武功不好,但是还是会看的,眼前这个墨的武功只怕是在季风和残雪之上了。 “属下池墨,拜见小小姐。”墨的声音很冷,却又不是拒人千里的冰冷,只是一种平稳到极致的那种清冷。 听到他的自称,流云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向雨宸,疑惑地问道:“这就是娘亲留下的那个暗卫组织?” 雨宸点点头:“之前我同你提过的,季家的暗卫组织,和娘亲留下的秘辛一起消失的。” 实际上这也是季梦娴的意思,她认为季家不该有这样威胁到皇权的东西存在,并不是因为她对翎帝齐寒的感情,而是切身地为季家考虑,没有皇帝能容忍这样挑战皇权的家族存在,即使眼下不会动季家,但是只要季家有了异心,所遭遇的打击一定是巨大的。 “怎么会……”流云其实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却是这个时候出现?她拧紧了眉头,若是这些人出现在京城是为了帮季家对付东方晔,那她可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见流云的面上浮起了防备,池墨立刻沉声说道:“小小姐放心,属下一干人等不是隶属季家的暗卫,主子过世之前交代过一旦小小姐回到京城,若是季家人有什么异动,属下们就要来京城保护小小姐。” 他这样一说,流云就更不理解了,娘亲担心她和季家接触,这是什么道理?是怕她把季家的秘辛交出去么? “我们在京城逗留了几天,知道你在乾翎宫,需要做一些准备才能进来找你,所以才耽误了几天。”雨宸的话,让流云再次皱起了眉头,他话里的意思是似乎是告诉她,他们并不是单纯凭着武功进出皇宫的,雨宸继续说,“乾翎宫里,也有池墨的人。” 这样一说,流云是彻底地变了脸色了,皇帝的寝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休息的地方,进出的都是皇帝的亲信,娘亲的暗卫竟然在这里都有人脉,她忽然有些明白娘亲为什么要掩埋这些暗卫的事了,这可不是单单威胁到皇室的事了,而是能威胁到皇上安危的,任谁都不会放任的。 “所以,现在这些暗卫都是听令于我的?”流云抿了抿唇,如是问道。 池墨沉稳地回答:“是。” “和季家没有任何关系么?”这对流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如果这些人仅仅因为她是季梦梦娴的女儿,那大可不必,这样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要也罢。 “小小姐手中握有号令暗卫组织的玉牌。”池墨说道。 玉牌?流云一愣,看向雨宸,旋即便明白了,朝着脖子上一根浅色的绳子,绳子的尽头挂着一块极小的玉牌,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很小的字,这块玉牌是打小就挂着的,娘亲说这是她的护身符,不能丢失,这么多年来这块玉牌便是从不离身。 “你们在季家也有人脉么?”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有。”依然是有力的回答。 “好,那我要你们暗中帮东方晔对付季家,至于原因不需要我说了吧?”流云迅速进入角色,既然是自己的人,那她也就没有客气的了。 “是。”说完这句,人影一闪便没了,让流云大叹此人的武功之高。 至于留下的雨宸,看来他们姐弟两还真是要好好谈一谈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掉馅饼 天上掉馅饼,不接的人是傻子。 但是流云也不是贪小的人,虽然给了池墨任务,但是他走开之后她还是仔细询问雨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还记得么,当时我告诉你这个暗卫组织是保护季家嫡系的,我的武功便是跟着池墨学的,这家伙的武功高深莫测。”雨宸知道流云心里有疑惑,便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原本他们告诉我季家的暗卫组织自然是要保护季家的兴衰的,但是这几年我却发现他们并没有管季家的事,反而在四处埋下了暗桩,这是很反常的。”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流云皱眉,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奇怪,季家的暗卫组织不理会京城季家,反而留在临阳城,保护她这个季家的外孙女,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虽然所谓的保护嫡系也说得过去,但是季家的嫡系可不止她一个,雨宸也是,京城这里的嫡系也不少,从雨宸和池墨的话中她似乎觉得,这些人保护的重点是她一个人,这就很奇怪了。 “应该是……从你嫁给姐夫开始。”雨宸倒是没有仔细打听过,不过现在想来似乎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原本沉默的暗卫们也开始四处奔走起来。 从他十二岁开始,池墨找到他,并且带他去了他们的大本营,那个叫做‘乾阁’的地方,他便知道了这个组织的存在,奇怪的是池墨竟然对他这个十二岁的人毕恭毕敬,后来甚至还主动让他cha手乾阁的事务,后来才知道他们希望由他来带领保护他的长姐流云。 在雨宸心里也是有着英雄主义的,他只有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长姐,他一直都想努力变得强大起来,就是为了保护她,如今有人帮他强大,甚至还帮他一起保护长姐,他自然是乐意的,虽然初始有些疑问,但是后来却是一点一点地消除了,毕竟那几个出身乾阁的人一直尽心尽力地跟在长姐身边。 听了雨宸简单说了乾阁的事,流云心里只浮出了一个问号,而这个问号来自于‘乾阁’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流云如今对这个字很敏感,从季府的乾雅阁,到如今住着的乾翎宫,乾便是寒,翎帝的名字。 “如果是季家的暗卫,我刚才说让他们帮晔对付季家时,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这个乾阁,果然透着古怪,让流云有点不安。 相对于流云的怀疑,雨宸倒是还好,毕竟他和池墨认识已经三年,对于他的能力雨宸是极为认可的,而他的成长也离不开池墨,在雨宸眼里,池墨已经是他的师傅了,他自然不希望流云和池墨之间有什么摩擦,当然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一定是坚定不移地立在自己的长姐那边的。 不过,流云的话也让他有了几分疑惑,她这么一说倒是让他存在心底许久的疑问又浮现了起来,‘乾阁’确实很奇怪,没道理对流云这样恭敬,即使她是季梦娴的女儿,也没道理会这样完全地服从。 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的疑问。 “对了,你来了正好,京城里的形势怎么样了?晔有没有麻烦?”既然想不通就只好暂且搁置,流云扯开了话题,也不让雨宸为难。 “说到这个,我这个姐夫可真是厉害,就他一个人,居然把季家闹得天翻地。”说到这个,雨宸眼底升起了佩服,素来清冷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兴奋,像是说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而且长姐你知道吗,姐夫只闹季家旁系,对于大舅和二舅,却是半分不动。” 雨宸和流云一母同胞,自然也是季家的外孙,不过他这次来京城却是偷偷来的,季家人如今瞄准了流云,他可不想再来凑这个热闹。 “大舅和二舅的日子不好过吧?”流云笑了起来,祸水东引,这一招倒是不错。 “恩,应该不好过,他们嫡系做的事,却要旁系来承担,不止他们,连外祖母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对于季家,雨宸甚至还不如流云对他们有感情,他在沐府本就深居简出,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也不过就是眼前的长姐而已,至于远在京城的季家人,他是半点都不在意的。 两人就着京城的事又聊了一会儿,流云心中大定,只要东方晔没事就好,她就担心这家伙为了她而大打出手,到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如今看来她还真是小看她的夫君了,那家伙腹黑的程度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对了,姐你如今住在宫里……”雨宸又问了一个让他不解的问题。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殃及池鱼,不慎躺枪。”流云想了想,精辟地用八个字概括了她的现状,倒是让雨宸失笑不已。 “皇上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现在京城闹成这样,你在这儿呆着也是不错的。”雨宸只好这样安慰流云,不过他相信他的长姐不会这么脆弱,单看她如今的精神就知道了。 “也只能这样想了。”流云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再折腾也没用,不过如今手里忽然多了一些筹码,倒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安定。 说完正事,雨宸坐到流云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她这时候的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了,这才一段日子没见,长姐的肚子就已经这么大了,着实让他惊奇不已。 “他们会动了么?”脱下少年老成的面具,雨宸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这会儿满脸的兴奋倒是有点像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了。 “恩,偶尔会动。”她如今已经五个月多了,说也奇怪,就这一个月的时间肚子似乎大了许多,不过太医每日都来诊断,说是脉象正常,她倒也很是放心。 “动了动了……”雨宸的手掌摊开放在流云的小腹上,掌心处竟然真的有小动,他兴奋地叫起来,“这是和舅舅打招呼吗?是不是?” 像是回应他的话似的,竟然又踢了一下他的掌心,流云微微皱眉,想来这一下是有些重了的,她有些疼痛。 “臭小子,别闹腾,弄疼了你娘,小心出生了以后舅舅打你屁股。”相对于和小外甥打招呼,雨宸自然是更心疼长姐了,尤其是见她疼得面色都发白了,连忙扶着她去床上躺下,连连自责,不该闹腾着和小外甥打招呼,让流云失笑不已。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出宫吧,不然到时候宫门关了就麻烦了。”流云看了看天色,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 “好,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雨宸也是有分寸的人,这会儿也确实该出宫了,他蹲下身子对流云的小腹说道,“你要乖一点,别让你娘不舒服,不然舅舅可不会手软。” 这一次,流云的肚子却是一点回应都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舅舅给吓到了。 又同流云说了几句,雨宸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流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底也多了几个想法,既然京城的局势已经乱了,那她干脆就帮忙搅得更乱吧,谁让这个皇上没事拿他们夫妻俩来消遣,之前她手里没有筹码,如今多了一个‘乾阁’,她自然要好好运用,也当做是试探一下这个池墨好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暗度陈仓 原本安王之乱平息之后,京城官员以为至少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的喘息,谁料这才半月不到,另一个惊天大案突袭而来,发生在延城,牵连官员达三十人之多,甚至隐隐还有京城官员涉案,这件事像个炸弹一样,在朝廷里炸开了锅。 说起来,延城距离京城不远,地理位置极佳,四通八达,水路交通十分便利,航运在整个翎国都是首屈一指的,延城较之京城还真是一点不差,谁能想得到一个发展这样好的地方,竟然会爆出这样一宗贪污案,听闻最严重的一人三年贪污数额竟达到百万两白银,算是翎国史上最大的案子了。 皇帝震怒,派遣工部尚书东方霖和刑部侍郎徐沧第一时间赶往延城调查。 之前,因为延城的城墙多年失修,朝廷特意拨下银子给延城修葺城墙,一来延城算得上是翎国的一张脸面,大多数到京城来的人都要经过延城,再加上延城水路发达,万一那日敌国开战从延城水路侵入,以延城如今的城防是完全不可能拦住的,因而朝廷才会加大力度让延城修葺城墙。 然后谁能想得到,这一方官员竟是将这些银子私吞下毒,建造的城墙中看不中用,朝廷派下东方霖,便是要他亲自去看一看他们工部督造的事成了什么样子,当然这也是皇上给这个新上任的工部尚书一个放火的机会,建立他在工部的威信。 对于城墙的偷工减料,延城管员闭口不言,甚至还将发现的两人暗中抓了起来,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压下去了,谁知道这才两天过去,朝廷就知道了,这让延城的官员实在不解,难道有人未卜先知,否则怎么会知道他们延城的城墙根本就是一起‘豆腐渣工程’,吞下了朝廷几百万两银子,用包着圬土的砖石重建了城墙,这其中的差价都落到延城官员的口袋里了。 东方霖是工程建造的人才,粗略几眼便能看出个中门道,皇上派他下延城主要还是要揪出涉案官员,在皇帝看来修建城墙是顶天的大事。 就像北边的城虽然都不大,但是城墙的坚固xing却是毋庸置疑的,这也是凉国几次无法攻下的原因之一,北边的城镇皆是难攻易守,在建城时便因地制宜地考虑当地的地理位置而建造的城防。 在皇上的放权下,城墙坍塌的案子让东方霖和徐大人揪出了一连串的官员,京城的涉案官员虽然没有记录在案,但是听说已经写下名单准备提交给皇上了。 就在这时候,季博平着急了,他虽然没有参与这桩城墙坍塌的案子里,但是此案中涉案最深的人却是他的人,他倒不是要将人救出来,反而怕他是被牵连在内,到时候查出涉案最深的是他的人,任凭他再有三头六臂都脱不了干系,京城这些个世家他是最清楚的了,墙倒众人推的事他也是做过不少,所以这件案子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往下查了。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东方晔,这件案子是东方霖负责,再加上最近的事让他不免怀疑这件事会不会是东方晔的手笔,他和大哥季东林商量之后,便派人去请东方晔来府里,三人商议了一个晚上之后,东方晔终于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商议的是什么,但是东方晔的胜利姿态却是展露无疑的,恐怕在这件事中季家妥协了什么,必定是让东方晔捞够了才能让他放手离开。 东方晔离开之后,城墙坍塌的案子便定下了,让人没想到的是杨家手底下的人竟然也涉案其中,所幸杨家嫡系没有人参与其中,但是在朝廷看来杨家恐怕也是脱不了干系,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杨家在皇上面前的好印象也算是没了。 意料之外的是,季家两位权臣竟是靠向东方晔,这倒是给朝廷的风向一个些许的提醒,越来越多的人靠向了东方晔,这个原本无人问津的内阁学士突然就灼手可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东方霖那儿同样门庭若市的时候,东方晔却是坐在马车上往宫里赶去,他如今只想见到流云,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管。 “主子,延城的案子似乎有些奇怪。”落尘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件事顺利得诡异。 东方晔点点头,不止延城的案子很奇怪,季家人的态度也很古怪,即使季家二爷和延城的案子有很深的纠葛,也不至于无限度地退让,东方晔试探过,似乎他们对自己颇为忌惮,像是自己手里还握着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虽然东方晔压根就不知道季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顺杆爬的事他可是不会错过的,既然他们认为他手里握有什么能影响大局的东西那便这样认为好了,反正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若是能因为这次的事让季家人闭嘴,再不提流云和秘辛,这倒是不错的。 “属下暗中查探过,似乎有人在其中作用。”落尘说得很隐晦,毕竟到了这个地步,是敌是友还是很难分辨的。 官场中素来都是如此,有利益就合作,有利益冲突便撕破脸,谁都不需要客气。 “继续查。”东方晔抿唇,暗忖会不会是皇帝的手笔,可是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应该不会cha手下面的事。 “是。”落尘应道。 马车听到宫门外,没想到皇上的心腹公公竟然已经等在宫门口了,看到他便立刻迎了上来,让东方晔微微蹙眉,这种被人掌控住的感觉很不舒服。 “奴才在这里等了小侯爷许久了,皇上请小侯爷过去一趟。”这位公公可是皇帝的心腹,宫里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走吧。”虽然很想见流云,但是既然皇上有请,那也不好驳了皇上的面子。 不过这一路,东方晔倒是不停地暗忖皇上找他会有什么事,当然最重要的事,他这样设计他,也该让他讨回些利息才是吧。 【作者题外话】:周末哟,大家都睡个懒觉吧。。。还两章下午哟,5e__5e嘻嘻…… 第四百七十章 维护之心 御书房,算是整个皇宫里东方晔最熟悉的地方了,这十来年中,他只要回京城,就势必出现在御书房内,这会儿更是闭着眼睛都能熟门熟路的了。 明黄色的身影坐在案几前,东方晔走进御书房,书房门便关上了,其他人则是远远地侯在门外,书房里说的话,便是谁都听不到了的。 “阿晔,你这次这一手暗度陈仓倒是做的不错。”对于东方晔的手段,翎帝从来都是称赞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越发依仗他了。 “皇上,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要不是皇上扣下了流云,微臣也不会这么xing急。”东方晔做事素来沉稳,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谋定而后动是他的原则,要么不做,要做就是一击即中。 被他当面这么一说,翎帝面上闪过尴尬,倒是忘记了这个家伙的xing子,亏得他清楚这家伙清冷的个xing,否则哪个皇帝能被他这么顶着说话? “关于流云丫头的事……”翎帝刻意顿了顿,见东方晔疑惑的目光投来,他沉吟一声说道,“你该知道,朕从来是个不喜欢留下威胁的人。” 翎帝一句话,东方晔眉头一紧。 皇上分明是话里有话,而这个中意思,却是让东方晔心头一沉。 “皇上说的是季家的秘辛?”东方晔主动提起话茬,不管这样东西如今到底有没有在流云手里,反正他是想好了,否认到底就是,既然流云连他都没有提起,那么他相信就算秘辛在她手里,她也是不希望被人知道的。 这也是东方晔的态度,不论什么情况,他维护的永远都是流云。 “阿晔,你还记得司马信么?”翎帝没有回答东方晔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东方晔面色微变。 司马信是谁?五年前翎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可是偏偏他爱上的是封地贤王的女儿,贤王策反的事天下皆知,司马信为了这个女人走到了贤王身边,皇帝震怒,一举掀翻了贤王一脉,连着司马家遭了殃。 翎帝是在用这件事告诫他,不要背叛,也不要为了女人丢了性命。 “皇上还记得司马信最后送来的那封信么?”五年前东方晔刚刚弱冠,和如日中天的司马信不可比拟,那时候的司马信颇得皇上器重,手握重兵,是朝廷的新贵,便是这样一个人最后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皇帝,但是他在离山自尽前写的那封信,却明明白白地称之不悔。 有些人,明知道是错事,却依然义无反顾,为何?因为他们明白,许多事是无可奈何的,违背了自己的心,那这一辈子的顺利也只是痛苦罢了。 对有些人而言,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或许是一辈子的追求,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却不是。 司马信极有才华,兵权在手,但是在他的眼里,这些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一个女人的微笑,为了那个女人他背信弃义,或许为人所不齿,但是在他心里,他受不了心爱的女人受半点委屈。 “放肆。”皇帝忽然发怒,猛拍桌子,冷冷地盯住东方晔。 相处十年,翎帝是知道这小子的心xing的,他效忠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翎国的百姓,就因为如此两人的关系才能似师似友,因为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冲突,在翎帝的眼里,只要他没有野心,便是值得信任的。 翎帝不会动流云,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最信任的人为了一个女人顶撞自己,他太习惯别人的顺从和恭敬了,对东方晔的反抗,他无法接受。 “皇上很清楚,微臣不会背叛皇上,流云也不会,皇上不必杞人忧天。”东方晔抿了抿唇,他们并不是没有争吵过,这些年里在对带有些事情的处理上也出现过分歧。 若要问谁敢同皇帝拍桌子,那必定是东方晔无疑。 别看他平时温文病弱的样子,真的发起怒来,那也不是好相与的。 “阿晔,你跟了朕这么多年,难道不了解朕的xing子么?流云……朕是绝对不会留的。”说完这一局,翎帝小心翼翼地观察东方晔的神情。 说起来,皇帝本来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东方晔,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如此冥顽不灵,好声好气地顺着他他也不见得会对流云如何,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如此强硬,闹得皇帝也不乐意了。 听到皇帝的话,东方晔紧绷的神情倒是微微一松,淡淡道:“皇上若是不会留下她,还会在这里同微臣吹胡子瞪眼么?” “……”原本紧张的气氛,竟是因为东方晔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而烟消云散。 不然怎么说东方晔了解皇帝呢?一开始他确实以为皇上对流云动了杀心,但是现在他可不这么认为了。 皇上要动一个人,还需要他东方晔的同意么?尤其是这个,摆明了就是他要保到底的女人。 “她人呢?”东方晔挑眉问道,语气间的冷冽也消失无踪,又变回原本的淡漠。 “阿晔,朕确实不会动流云,因为她是你心爱的女人,朕不会冒着失去一个左右手的危险去动她。”翎帝面色一正,认真道,“但是,你刚才确实对朕起了对抗之心。” 这一句平淡的话,却是明明白白地表达了皇帝的不满了。 任谁都不会允许下属如此放肆,尤其这个人还是皇帝。 “若是有人要动皇上,微臣也会如此。”对于这个皇帝偶尔孩子气的想法,东方晔还是知道该如何应对的。 果然,听到这话,翎帝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冷哼着别开眼。 事实上,他们两人的心里都是庆幸的,若流云不是流云,而是别人,东方晔想要保下,恐怕也不容易。 就在两人闹腾间,门外忽然传来落尘的声音:“少夫人被人下了毒,有小产的危险。” 此话一出,东方晔眼底闪过杀气,望着翎帝的眼里划过不可置信,他以为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以皇帝对他的爱才之心,是绝对不会动流云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动手了。 “晔……”翎帝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东方晔冲了出去,他也沉下脸来,只不过这份怒意并不是针对东方晔,而是针对那些竟然敢在宫里下毒的人,而且还是下到了他的乾翎宫,这不是摆明了要在他皇帝身上泼脏水么? 第四百七十二章 胆大包天 这个时候,杨太后的宫里,薛贵妃和杨馨正端坐在杨太后的床边。 “你们实在太大胆了,皇上宫里的人,你们也敢随便乱动?”自从那日和皇帝闹翻,杨太后便卧病在床,这会儿躺在床上,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被她指着鼻子骂的两人,谁也不敢抬起头来,他们这会儿是来寻求庇护的,自然是要让自己看起来颇为受教了。 “别摆出这么一副听训的样子,一点贵妃的样子都没。”事已至此,太后也知道骂人解决不了问题,发泄一下也就算了,她冷静下来还是要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早一步想到办法应对。 虽然她对这个薛贵妃还是有点信心的,她在宫里多年,这点手腕总也是有的,只是这次动的是皇帝宫里的人,和平时却是不同的,乾翎宫的状况连杨太后自己都不清楚,这会儿必须好好地从长计议才是。 “这几日,连宛儿天天往乾翎宫跑,太后是知道的连宛儿连连晋升,如今都已经到了宛贵嫔了,别说她尚未怀上龙子,纵然是怀了龙子,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丫头,这可是打破了后宫的规矩的。”薛贵妃说起连宛儿,面上便是满满的不悦。 “你堂堂贵妃之尊,和这么个小丫头置什么气?丢了身份。”杨太后冷哼一声,对这位薛贵妃是越发地不满意了,人家连宛儿能连升数级那是人家有本事,她不好好想想人家为什么能得皇上宠爱,偏还在这里告状,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见杨太后不悦,薛贵妃也只好吞下对连宛儿的不满,原本还想着可以借题发挥,让杨太后治连宛儿一个魅惑君主的罪名,纵然不能治罪,杀杀她的锐气也是好的,没想到太后娘娘居然反而说她的不是。 杨馨倒是坐在边上乖巧地没说话,她和连宛儿是没有什么过节的,顶多就是她和流云是旧识罢了,不过说到底她是嫔妃,自己是太后的侄女,这样的两个身份是完全没有什么冲突的,再说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贵嫔,她还真是没放在眼里。 这会让,连杨馨都觉得贵妃娘娘小题大做,当然这也不能怪她,她没有呆过后宫自然不知道,以连宛儿这样的势头,虽然如今只是一个三品的贵嫔,但是只要皇上宠着捧着,他日封妃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作为贵妃娘娘,她自然是要将这些个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掐死在摇篮里的。 “然后呢?你就借刀杀人了?你怎么知道皇上宫里有别人?”杨太后在宫里多年,自然不会凭着薛贵妃一面之词就相信了她。 “臣妾的侍女无意间听到宛贵嫔身边的大宫女吩咐的,说是准备点心的时候要小心些,一些孕妇忌讳的东西都不要放,可是据臣妾打听,宛贵嫔的月事是刚刚来过的。”薛贵妃的话点到即止,杨太后也是立刻就明白了。 这倒是奇事,皇帝宫里有一个怀孕的女子,还是了消息,连她太后这边都不知道,这样的事却是从未发生过的。 “打听过是谁了没?”杨太后坐起身子,眯起眼问道。 “不清楚。”薛贵妃摇摇头,她派了不少人打听,却始终不知道是谁。 杨馨却是眸色一闪,薛贵妃不知道是谁,她却是知道的,相较之下杨家在宫里还是有些势力的,但是她并没有告诉薛贵妃住在宫里的人是谁,她一旦说了薛贵妃可就万万不会动手了的。 “不清楚你就敢乱动手?”杨太后眉头一皱,刚才杨馨的神情她是看到了,自己侄女她还是了解的,若乾翎宫里只是皇帝的女人,她怎么会这般兴致勃勃地帮忙。 “太后放心,这次的事做得很隐秘,就算查也是连宛儿做替死鬼。”薛贵妃之所以来告诉杨太后,也是想寻求一个支援,虽说这件事做地天衣无缝,但是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出了什么事,有太后的袒护也是好的。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派人盯着皇上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派人来回报。”太后摆摆手,薛贵妃便先离开了。 待她离开,太后才对杨馨说道:“皇帝宫里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杨馨惊讶地抬头,见太后笃定的神色,立刻咬了咬唇,知道自己骗不过太后,便说了出来:“是沐流云。” 这话,却是让杨太后愣住了,呆滞了半响才低吼出声:“胡闹。” 沐流云是谁,东方晔的妻子,皇上亲赐的正妻。杨太后知道杨馨一直都想嫁给东方晔,之前还为了她的是和皇帝闹了不愉快,皇帝可是把狠话都撂下了,她竟然到这个时候还不死心,巴巴地去害人,要是沐流云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杨馨也是活不了命了的。 杨馨既然敢说出来,自然有后招,只见她低声说道:“姑母放心,这件事薛贵妃已经嫁祸给了宛贵嫔,纵然查到她身上,那也是她的事,侄女可是什么都没做。” 纵然有做,也不过是牵线搭桥,所有的事可都是薛贵妃在做,她不过就是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罢了,真的要查到她,也就是些连带责任,她唯一没有做的就是告诉薛贵妃宫里住的人是谁罢了。 “你真是胆大包天,皇帝对东方晔那小子是如何器重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日他为了他们夫妻俩同哀家翻脸,你也是在场的,你怎么还敢这么做?”杨太后真是要气得晕过去了,这个杨馨实在是太大胆了。 “姑母你先别着急,先听馨儿说。最近季家不是为了沐流云的事和东方晔闹得很不好么,听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若是这个时候沐流云出了事,他们之间缓和的关系恐怕又要破裂了。再说,皇上和东方晔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馨儿猜测沐流云留在宫里应该也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现在她在宫里出了事,就算查到最后查到薛贵妃身上,那也是后宫女人做的事,但是这样一来皇上和东方晔之间的关系恐怕也就破裂了。”杨馨分析得头头是道,随着她的话,杨太后倒是沉默了下来。 朝廷里的事,杨太后也是知道的,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谁都知道后宫和朝廷息息相关,后宫的女人们可都费尽心机地盯着朝廷了的。 杨馨说的确实有道理,一个沐流云,不只关系到东方晔和季家的关系,也关系到皇上和东方晔的关系,若是她在宫里出了事,东方晔会怎么做谁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这件事最后如何发展,都对他们杨家有益。 这次城墙坍塌的事,和杨家也是脱不了干系,原本安王一案之后杨家好不容易在朝廷里有了些势力,如今又是付之东流了,若是这次季家和东方晔之间闹出些什么来,对杨家来说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见杨太后沉默许久,杨馨就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这件事,是谁教你的?”杨太后太了解自己的侄女了,以她的心xing能想明白这些事,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在她背后指点。 “没有人。”杨馨摇头,否认得很果断。 见她不愿意多说,杨太后也就不多问了,但是心里却是暗暗记下了,要好好派人呢盯着她,不然到时候被人当成枪使,连累的可是他们杨氏一家。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姑母心里有数了。”杨太后朝她挥挥手,她便告退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思飞转。 第四百七十三章 流云中毒 这是第几次了,东方晔已经数不清了,每一次他都只能爱莫能助地立在边上看着她痛苦,如今的他悔恨不已,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宫里接走她,为什么让她留在宫里?若是他没有顾忌那么多把她带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流云,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恨不得代她痛。 “陆明呢?陆明在哪里?”东方晔扬声对跟着一起进来的落尘低喊,“去把陆明给我找来。” 落尘抿了抿唇,旋即说道:“公子,陆大夫前几日去西北还没回来,属下已经派人去把浅澜姑娘找来了,宫里的御医也已经看过少夫人了。” “御医呢?过来回话。”这个时候的东方晔,正在发怒边缘,坐在流云床边抓着她的手,回过头对跪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御医说道,“她情况怎么样?” “回小侯爷的话,少夫人……这是中毒的迹象,只是中了什么毒,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加上少夫人如今还怀了身孕,这孩子……怕是保不住啊。”御医院的三个御医跪在边上,谁都不敢起身,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小侯爷发火竟是比皇上还吓人。 “保不住?”墨色的瞳仁倏地一收,在他眼里流云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但是他却知道流云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这丫头素来不喜药味,但是为了这个孩子却是吃了许久的安胎药,如今已经怀胎六月,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只怕她会很伤心。 “怎么会保不住?”翎帝也是急匆匆地踏进来,立刻察觉到东方晔频临崩溃的怒火,连忙对御医说道,“你们堂堂御医院,连个能救人的人都没有?” 对着皇帝的话,几个御医却是不敢回话,最后还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御医开口说道:“此毒极为霸道,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毒已经蔓延开来,恐怕再不多久就要蔓延到五脏六腑,到那个时候就算有解药,恐怕也是来不及的了。” 有人打了头阵,另一个御医立刻说道:“若是……若是愿意把孩子拿掉,微臣可以将毒素引到小腹,拿掉孩子以后,少夫人身上大部分毒也能跟着一起流掉,余毒就有时间慢慢清除。”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最好的解毒办法,只是代价却是要拿掉孩子。 翎帝看向东方晔,此时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和流云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翎帝想到东方晔的身体,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下暗悔不已,他还是太托大了,不该将流云留在宫里。 “不……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云醒了过来,迷糊间听到几个字,她倏地抓紧东方晔的手,紧紧地抓紧,颤抖着声音说道,“不要拿掉孩子……不要……” 流云是失去过孩子的,那种骨肉分离她真的没有勇气再尝试一次了,前世的痛苦迎面袭来,让她分不清如今痛的是哪里,只觉得浑身冰冷地如落在冰窖之中。 “好,不拿掉孩子……”东方晔也想起了流云之前的梦魇,想到她也曾经苦苦呢喃着不要伤害孩子的事,不管那件事是梦魇还是什么,在流云的心里只怕已经是个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痛了,若是这样的事再来一次,他只怕流云真的会承受不住。 “可是,若不拿掉孩子,这毒……”御医眉头紧锁,一时间也拿不住更好的方案来。 这时候,浅澜到了,东方晔立刻让开些位置,雨宸也跟了过来,东方晔朝他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也没有功夫去想为什么他在京城。 “小姐,能听到奴婢的声音么?”浅澜凝神诊脉,又查看了她的发红的眼睛和发青的嘴唇,心下沉吟,这毒恐怕她也难以确定是什么了。 “浅澜……不要拿掉孩子……我要他……”流云挣扎着睁开眼,泪水奔涌而出,这个时候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她真的不愿意再承受一次骨肉分离的痛苦。 “可是小姐,这毒奴婢没有把握。”浅澜并没有托大,她虽然会医,但是到底不如陆明那般精通,尤其是如今小姐还中了毒,她实在没把握同时为小姐解毒并且保住孩子。 “保住孩子……一定要……”流云痛得面色发白,却是狠狠地抓紧东方晔的手。 这个时候,浅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流云说道:“墨首领的医术是极好。” 这句话一出,东方晔只觉流云的手微微一紧,他凝神思索,墨首领是谁? “墨……”流云低唤一声,空气里立刻出现一声沉稳的应答。 “皇上,请几位御医先出去吧。”察觉到流云又捏了捏他的手心,东方晔便对皇帝如是道,随后屋子里的人都撤了出去,宫人们都远远地守在门外,御医也都散出去了。 这个时候,池墨现身了,依然是一身黑衣,只见他单膝跪在床边,从袖中掏出一粒丹药放入流云的口中,东方晔在旁眉头紧锁,却是没有出手阻止,心底却疑惑这个墨是谁,流云身边竟然有这样的高手,他却不知道。 疑惑的目光流连在流云的身上,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或许只是他的自作多情,流云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一直以为有一天她一定会将全部告诉他,但是在他还没有知道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她的些许秘密,这样的变故让他烦乱了起来。 “这是邙山的雪莲制成的解毒丸,能解百毒,小小姐所中之毒出自南疆,此毒极为霸道,就算有解毒丸之后也会有余毒。”说到这里,池墨忽然转头看向东方晔,“小侯爷曾经也中过此毒,应该很了解。” 竟然连东方晔中过毒也知道,东方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过小小姐心里也要有所准备,余毒将会在身体里留很长一段时间,属下不能保证会不会蔓延到孩子身上,所以这个孩子是否留下……还请小小姐三思。”他的意思很简单,这孩子能不能存活还要看上天的意思,就算生下来了身上带着毒,也未必能活下去。 “一定要保住。”不知道是不是解毒丸的关系,流云的痛楚似乎减少了一些,池墨手中的几根金针扎在流云的穴道上,加快解毒丸的药效,也为尽量为她安胎。 到这个时候,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至少眼前的这一关,是过了。 【作者题外话】:有亲们说小夕最近更得慢有点啰嗦。。。咳咳,偶会改进哒。。。 第四百七十四章 池墨身份 立在边上的翎帝,原本心底便是五味繁杂,没想到流云在宫里竟然会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虽然他不知道这毒是谁下的,但是他知道绝对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翎帝怔住却不是因为流云中毒的事,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池墨的手背上,若不仔细看必定不会发现他的手背靠近手腕处有一个极浅的纹身,图案极小,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 但是翎帝却知道这个纹身是什么,是龙。 谁敢在身上纹龙?别说纹身了,就是衣衫上都没有人敢缝龙的图案,这是皇帝专用的,谁用了龙,那便是有图谋不轨之心。 “落尘,浅澜,你们去前厅坐一会。”翎帝是忽然开口的,连东方晔都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是这摆明了就有话要说,连最贴身的心腹都不能留下。 这个时候,流云已经清醒了些了,虽然浑身无力,但是至少人已经醒过来了。 “晔……”虽然身体很难受,但是流云还是注意到了东方晔看向池墨的眸子里有着质疑,她想同他解释池墨的事,却被他打断,只听得他低声说道,“等你好一些了再说。” 到底是夫妻,只一个眼神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东方晔心底有几分失落,对于心爱之人的隐瞒自然是失望的,但是看到流云这样在意自己的感受,还是让他的失落微微散去了些许。 “墨……你是池墨?”翎帝犹豫着,说出了池墨的名字。 “是。”池墨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流云一眼,见她点点头,他便应了下来。 翎帝走到池墨边上,这张脸很陌生,但是他却是知道的,池墨不只医术过人,还会易容之术,算起来他如今也该是三十多岁了,虽然这张脸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这也不过是易容之术罢了,这个失踪了十六年的属下,竟然会忽然出现,并且出现在季梦娴的女儿身边。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让翎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皇上认识池墨?”雨宸眉头微皱,心头浮起了疑问。 “回小少爷的话,属下十多年前是跟在皇上身边的暗卫。”池墨思索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每个皇子身边都有暗卫,翎帝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太子,但是至少也是皇子,他的暗卫出自乾阁,池墨便是乾阁的一员,但是十六七年前,池墨却和其他几个暗卫一起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翎帝派人找了一段时间,后来时间长了也就算了,毕竟暗卫想要躲着,那便是谁都找不到的。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池墨居然会重新出现在京城。 “你这些年,都跟在梦娴身边?”翎帝是极敏感的,他注意到池墨唤流云小小姐,唤雨宸小少爷,那么代表他的主子应该是梦娴,他们的娘。 对于这个问题,池墨却是保持沉默。 对于他的沉默,皇帝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些年他一定是跟在梦娴身边。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当年梦娴走得匆忙,怎么可能带走他的暗卫?更何况,他的暗卫除了听他的调遣,便是听先皇的调遣。 想到这里,翎帝已经明白了,既然他不知道这件事,那么池墨跟在季梦娴身边就必定是先帝的安排了,可是以先帝的xing子,为什么会安排乾阁的暗卫跟在季梦娴的身边,尤其是以暗卫的纪律,若是梦娴死了,那么他们就该回到京城来才是,没道理会继续保护她的儿女。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翎帝心底已经起了疑问,但是看着池墨的样子,势必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是知道乾阁出身的暗卫的,个个皆是保密高手,只要是他们认定不能说的,就算是杀了他们也必定得不到半句话。 “等一下,你们不是季家的暗卫么,为什么会变成皇上的暗卫?”雨宸微微蹙眉,他跟着池墨学了几年武功,对这个师傅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平时不爱说话,xing子冷,但是却是不说谎的人,既然他告诉自己他们是季家的暗卫,为什么又突然变成了皇帝的暗卫? 池墨的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头疼,对于翎帝的问题他可以选择沉默,但是对于雨宸这个跟着他学武的小子却是了解得很,这家伙看起来是个温和斯文的贵公子,实际上却是只肚蝎子,花招百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掉入他的陷阱,自己之前不就是被他缠得不行才答应教他武功的么。 “原本季家确实有暗卫跟在主子身边,只是后来主子过世,他们便回去季家了。为了麻烦,属下才告诉小少爷说我们是季家的暗卫。”季家暗卫确实存在,只不过和乾阁之人相比起来实在是不足一提,既然有这么一个现成的身份在,池墨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多想了的。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是雨宸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可是你当初说,你们负责保护我姐,因为她是沐府嫡系女子。”雨宸忽然又抓到了一个重点,随即问道,“而且你说,只有我姐的玉牌可以指挥你们乾阁。若你们留下来是为了保护我娘的孩子,那为什么我没有玉牌?” 原本,雨宸以为池墨他们是季家暗卫,那么保护季家嫡系的外孙女是很说得过去的,毕竟在季家,女子可是比男子吃香得多,但是很显然,现在的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玉牌?”翎帝忽然跳出来,问道。 这个时候东方晔坐在床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将他们的对方听进去,相反他是旁观者清,思绪流转间就已经将所有人的话和他所知道的一些事都串了起来,隐隐地,心底浮起了一件事,一件他完全没想到的事。 流云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玉牌,东方晔替她解了下来,递给翎帝。 向来处变不惊的翎帝,却是瞬间变了脸色,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几次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紧紧地抓着玉牌,过了许久,破碎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这是……皇室的子女才有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谁的女儿 所谓玉牌,这是许多世家豪门都有的,一种昭示子女身份的东西,通常都会在上面刻上生辰八字之类的,戴在身上也可以保平安。 而皇子皇女们,更是每个人一出生便有一块玉牌,玉牌上不止刻着生辰八字,还有在皇室中的排名,皇室的玉牌十分别致,并且每一个块皆是独一无二的,若是掉了玉牌便是件极麻烦的事,因而大多数的皇子皇女们都会将玉牌妥善保管,并不一定会戴在身上。 翎国每一代的玉牌又各不相同,到了翎帝的子女这一代,所用的玉牌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微有透明的蓝玉,皆是从一整块大蓝玉上切割下,给宫里最好的玉石师傅雕刻而成的,流云的这一块玉牌,翎帝一看便知道和他如今的几个子女身上的玉牌一模一样。 这块玉牌背后的缘由,翎帝竟是不敢猜测了。 他仔细地看了玉牌上极小的字眼,那是流云的生辰八字,看到最后,他整个人微微震动,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你是几月生的?” “六月,六月初六,我娘说我是早产,不过养得好,所以身体一直不错。”这话,是流云回答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和眼前这个皇帝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了的,他从没有过这样激动而又压抑的时候,这样的皇帝竟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六月……竟然是六月。”翎帝颤巍巍地背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如今的神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头的震动有多大,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心里的玉牌。 季梦娴……他在心里恨恨地呢喃着这个名字,这个他爱了一辈子,又恨了一辈子的女人,把他骗得好苦,骗得好苦。 早产,她竟然还骗说流云是早产儿。 池墨是翎帝的暗卫,若是先帝要派人保护梦娴也不会抽调他的人,很显然先帝要池墨保护的人根本就不是季梦娴。 “池墨,你还不准备对朕说实话么?”翎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这时候转过身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射向池墨的目光却是阴冷的,“到现在你还想瞒着朕么?流云到底是不是早产儿,你说。” 话语里的意思,竟是让流云心底一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望着翎帝。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斩钉截铁地问池墨她是不是早产儿?若她不是,若她不是早产儿的话,又说明什么? 等一下……流云一下子想到了,娘亲和爹爹成亲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但是她曾经听过林姨娘意有所指地说娘亲运气好,过门没多久就怀孕了,那时候流云还以为林姨娘是嫉妒娘亲,如今想想,一过门就怀了孕,皇上又说她不是早产儿,那么他们的意思是,她并不是她爹沐青扬的女儿。 想到这里,流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似的,怔怔地望着前方发呆。 这个时候池墨已经抽走她身上的金针,离开了床边,东方晔坐到床头扶着流云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别说流云震惊了,就连东方晔心底都是震惊不已的。 从他们说的话语中,东方晔已经猜到了,皇上的意思很明白,流云并不是沐青扬的女儿,而是他的女儿,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季梦娴和翎帝生的女儿。 这个消息,实在是让东方晔惊讶不已,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皇上当年和季梦娴之间的恩怨情仇的,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女人不少,但是真正能让他记挂了这么多年的也只有季梦娴一个人,他们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临阳城,谁都没有去过对方的地方。 那时候,东方晔还曾经问过皇上,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她? 皇上的回答他记得很清楚。 他说,既然已经错过了,就没有必要再摆出忧伤的姿态,更何况当初是她先放弃他的,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卑微地挽回,更何况她如今已为renqi,孩子都有两个了,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却没想到,季梦娴竟然会为皇上生了一个女儿,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来人啊。”翎帝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在门外候命,“派人去把临阳沐青扬请来京城,快马加鞭,朕要尽快见到他。” 如今,恐怕也只有沐青扬能为他解答这些个问题了。 “属下无能,先帝曾经下了死令,这件事不能让皇上知道。”犹豫了许久,池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他不说,皇上也一定能知道真相了的。 “所以,流云真的……是朕的女儿?”翎帝已经说不清心头的感受了,他望着流云,竟是不敢再靠前一步。 “是。”池墨的回答,让翎帝迷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但是流云却坚定地摇头:“我不相信。” 那日皇上和安王的话她是听到的,她也大概知道娘亲和翎帝之前是怎么一回事,知道她为了翎帝牺牲了那么多,也知道为了娘亲他也不会动她,即使她知道了他那么大的秘密,可是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皇帝的私生女。 这样的身份,像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难怪爹爹对她总是忽近忽远,难怪夏姨娘对她说话这么玄乎,他们恐怕是什么都知道的,娘亲是怀着身孕嫁给爹爹的,她根本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女儿,或许娘亲根本就不想要她。 “没事的,我在。”东方晔心疼地看着流云慌乱失措的神色,看着她猛地别开眼往他怀里钻的样子,他知道她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这丫头素来骄傲倔强,如今挂着一个私生女的身份,要她怎么再抬头做人。 她埋头在东方晔的怀里,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两世为人,却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是沐家的人,那么前世的那些苦算什么,如今的这些又算什么,她经历了那么多不正是因为她是沐家的嫡女么? 可是如今她却不是沐家的嫡女,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她要怎么面对沐家的人,要怎么面对雨宸,怎么面对东方晔,怎么面对……皇上? “云儿……”最后的一声疾呼,却是挽回不了整片黑暗的袭来,流云终究还是昏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流云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了皇帝的女儿还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但是小夕想说,私生女这个身份其实也未必比沐府嫡女的身份好吧,尤其是流云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还是要靠晔大大好好安慰才行了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还有我 流云是公主的事,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了,让沐青扬上京也只是为了要让这件事有更多确凿的论据而已,不过不管怎样,流云是他和季梦娴亲生女儿这件事,至少在皇帝心里已经是认定了的,不可更改了的。 既然如此,谋害流云的事就是立刻要着手调查的了,对于后宫中的事皇帝从来都是甩手掌柜,但是这一次他却是亲自督办,让皇后和连宛儿一起着手在后宫彻查此事,他就不信后宫还能翻了天了,竟然敢把毒下到乾翎宫来了。 原本杨馨和薛贵妃算得很好,就算查也是查到连宛儿的身上,毕竟是她带到乾翎宫里的点心有毒,她应该是第一个牵连之人,谁知道皇帝竟然让她戴罪立功,给她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这样一来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宫人们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了。 从皇帝的态度上来看,他是认真地要调查下毒事件了,想来也是,就算中毒的人不是流云,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竟然有人能将毒下到他的寝宫里来,这可是生生地打了他这个皇帝的脸了,他又如何能容忍得了?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乾翎宫里却是安宁一片,东方晔陪在昏迷不醒的流云身边,原本他是执意要将人带出宫的,他实在是不想让流云再留在宫里,最后还是池墨反对,说是如今她需要静养,随意移动对胎气会有损伤,东方晔才作罢。 皇帝让人将乾翎宫的偏殿整理出来,让东方晔和池墨几人住进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谁不知道乾翎宫是皇宫重地,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然而皇帝竟让东方晔也在他的寝宫住下了,这一举动又让朝廷和后宫纷纷震动起来,只觉得越发不懂皇帝的心思了。 池墨医术过人,他说流云只是中毒虚弱,加上精神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才会昏迷不醒,加上身体也需要休息,所以才会至今未醒,并没有大碍,让东方晔不要担心。 但是,不见到她醒来,他又怎么能不担心,这丫头心思重,想得又多,如今一夜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实在是担心她扛不住。 她昏睡了一夜,他便在这里守了她一夜,只想着她醒来之后,能第一个先看到他。 “晔……”呢喃的声音极轻,东方晔却是听见了,流云动了动身子,旋即便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只觉得浑身都疼,连抬一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东方晔连忙拿过一杯水,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小口,给她润润喉,见她难受地眉头紧皱,这才想到池墨的嘱咐,连忙拿过边上的药丸给她服下,又喂了几口水,才让她重新躺下来。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微凝住。 “饿不饿,要不要先喝些粥?”最后还是东方晔忍不住开了口,见流云双目无神地望着床帐,他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才好。 若是换做旁人,一下子麻雀变凤凰成了皇帝的女儿只怕是高兴得紧,但是对流云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思索问题都不单单看表面,反而会往深处考虑。 成了皇帝的女儿固然很好,但是仔细想想,皇上和季梦娴之间的事纵然不少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这对皇帝来说是个污点,对季梦娴来说也是,不止对季梦娴对季家来说更是,牵连的还有临阳的沐家,甚至是东方家,所以流云的身份注定是无法公开的。 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知情人对她到底该是以公主对待,还是以商贾之女对待,这是个无法衡量的度,万一以后这件事被人挖出来说,又是一桩牵连甚广的丑闻。 他们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又怎么能不担心。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流云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丝丝无助,干裂的唇微微动了动,“难怪,他们都让我不要来京城。” 看到这样脆弱的流云,东方晔的心陡然一疼,在他眼里,这丫头永远都是精明睿智的,偶尔刁蛮任性的,很少会有这样脆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样的时候,这样的她竟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了。 “他们说,让我永远不要回京城,永远不要回季家,我一直都不懂。”她是钻进了牛角尖了,只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女儿,她压根就不该出生,她一直都觉得爹爹对她不冷不热很奇怪,如今想来他能这样对她已经很好了不是么?对一个压根就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人,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只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从前的事,一幕一幕,一句一句,都在她脑海里闪过。 难怪爹爹当时对她说话似是而非,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的。 一个女人,在成亲之前就已经怀孕了,娘还会让他碰她么?绝对不会。 而爹爹,竟然就在那样的情况下,认下了她这个女儿,甚至真的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么? 没来由地,竟是第一次心疼起了她爹,那个在后院女人的处理上始终心软的男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心软才让他对娘亲如此宽容,他是真的爱她的吧?爱到,甚至愿意为她养着别人的孩子。 “云儿,你还有我。”东方晔第一次觉得无力,看到这样的流云,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从何说起了。 “晔……”流云望着东方晔,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她是知道这个男人的,看到自己难受他会比自己更难受,她忽然就心疼了,呢喃道,“你抱抱我。” 东方晔倏地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她是易碎的稀世珍宝似的,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血液中。 只要她还愿意理他就好,他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她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今她愿意让他抱着她。 这就好,便够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步之错 屋子里温情脉脉,整个后宫却被闹得人仰马翻。 周皇后此人,贤良淑德,温婉淡然,在小事上从不计较得失,但是在大事上却有着无人能及的把控力度,这也是皇帝对她颇为欣赏的原因。 帝后,本就堪为万民表率,皇帝就不用说了,皇后若是心胸狭窄之辈,那后宫必定整日乌烟瘴气,幸而周皇后心胸宽广,在大是大非面前素有原则,从无偏袒包庇,这也是为何后宫薛贵妃受宠,但是周皇后却始终牢牢地握住后印的道理。 皇帝让连宛儿和周皇后一起调查流云中毒的案子,周皇后心中明白这是给她机会肃清后宫了,也是给连宛儿机会在后宫立威,虽然不懂为何皇帝如此看重连宛儿,但是周皇后从来都相信皇上并非昏庸好色之辈,如此重视连宛儿必定不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只是更深的原因她也不愿意猜测,只要跟随皇帝的脚步走便是了。 原本御医查出,她带来的点心中有毒,让连宛儿有一种必死无疑的感觉,谁料竟然在最后关头奇迹逆转,皇上竟然让她戴罪立功,协助皇后办理此案,她心里明白皇上是给她机会为自己辩驳,也让自己亲手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到时候找不出元凶,那她也就不能怪皇上无情了。 皇后和连宛儿查了一天,询问了不少宫人,威逼利诱,花招百出,终于将目标缩减到了几个人的身上,两人本就是分开查探,如今一碰,怀疑之人竟然不谋而合。 这倒是让周皇后对连宛儿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丫头年纪轻轻,却也不是无脑之人。 “摆驾,去薛贵妃宫里。”周皇后看了连宛儿一眼,那边朝她点点头,并未跟着一起去,两人这时又是再次分头行事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进贵妃的宫里,周皇后难得摆出皇后的派头,平日里她都是崇尚简朴,众人只觉她是刻意低调,只为寻找最好的时机,如今查到了薛贵妃这里,正是最好的机会摆足皇后派头,耀武扬威。 “皇后娘娘这两日不是忙着调查下毒的案子么,怎么有空到妹妹这儿来了?”薛贵妃不急不恼地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正殿,唇边泛着淡笑,面色自若。 周皇后和薛贵妃嫁给皇上多年,明争暗斗多年,自然对对方的xing子也是了解的,虽然大多数都是薛贵妃挑起事端,周皇后沉着应对,这些年来倒也是没有什么输赢,但是周皇后这些年来一直压在薛贵妃头上的事,却是让这位荣宠多年的贵妃暗恨不已。 “若是没事,本宫也不愿意大老远跑来贵妃这里,今日过来倒是有些事要问一问贵妃。”一开口就没有姐妹相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周皇后的姿态让薛贵妃眸光一闪,心下浮起了些许惊慌,不过到底也是浮沉多年的贵妃,哪里能这么容易就自乱阵脚,忙不迭地浮起淡笑:“有什么事是妹妹能帮得上忙的么?皇后娘娘直说便是。” “妹妹可知道,乾翎宫里中毒的人是谁么?”周皇后面上微冷,淡漠地望着薛贵妃。 “宫里不是三缄其口,谁都不许乱说乱传么?再说这件事皇上可是交给了皇后娘娘和宛贵嫔,妹妹这儿可是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呢。”薛贵妃两手一摊,表示她什么都不清楚。 见她这副模样,周皇后才沉声说道:“中毒的人是流云,东方晔的夫人。” “什么?”薛贵妃猛地抬起头,瞳仁陡然一缩,思绪飞转开来,竟然是沐流云,在皇上宫里呆了好几日的人居然是沐流云,竟然不是皇上看上的女人? “妹妹怎么如此惊讶,是因为本宫说的和妹妹所想的,不一样么?”周皇后的目光锁在薛贵妃的身上,企图从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只刚才一下的失态过后,薛贵妃立刻恢复了冷静,半垂下头不让皇后看到她眼底的懊恼,勉强地讪笑:“没有,妹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回,她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以为这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皇后竟然摸到了她这里,不过她相信这事也是查不到她这里的,否则今日皇后就不会只是来循例问一问,而是带人来抓她了。 可是即使如此,她心底还是后悔不已,没想到乾翎宫里住的居然是流云,早知道是她,她何必动这个手?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被杨馨不痛不痒地刺了几句竟然就没忍住下了狠手,如今想来,这件是倒是处处透着诡异。 “本宫过来也就是循例问一问,你不知道也就算了,想来你同那流云丫头也没什么过节,总不会上次在接风宴上有些不高兴就下这么个狠手,这一点本宫还是相信你的。”周皇后说话素来滴水不漏,打一棍子再给粒糖的事做起来也是不遗余力,让薛贵妃无话可说。 见她低头沉思,周皇后便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又说道:“皇上下令彻查,若是妹妹这边得到什么消息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本宫,否则这件事没有结果,皇上那儿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敢在乾翎宫里下毒,这胆子……可真是大透了。” 说完这句,周皇后便离开了。 薛贵妃却是坐在原地,思绪飞转开来,皇后的话一遍一遍地盘旋在她耳边,这件事看来果真是不可能这样简单结束的了。 她也真是迷了心,才会受杨馨的挑唆,这般沉不住气。 不对……她忽然顿住了,她终于知道这件事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乾翎宫那位和她没有关系,但是和杨馨却是大有关系,她不是三番几次要嫁给东方晔,甚至弄得杨太后都要出面干涉么? 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想明白了,感情这次自己是被人当成棋子利用了。 暗暗握紧了拳头,没想到自己在后宫里这么多年,斗倒了那么多女人,这一次竟然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想到那丫头在自己这儿大放厥词地说要帮忙,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她,还胆大包天地去皇上宫里下毒,她早该想到以皇上的xing子,又怎么可能粉饰太平。 实在是,一步错,步步错。 第四百七十八章 皇后之威 周皇后回到宫里时,连宛儿已经从德妃那儿回来了。 “娘娘,我们如今手里证据不足,贸然怀疑薛贵妃,万一被人知道了……”连宛儿到底年纪轻,总还有些担心。 “本宫和薛贵妃认识这么多年,她的xing子本宫可是清楚得很,同后宫的女人逞凶斗狠她是谁都不怕,但是事关皇上她可就要三思而行的了,这一次若真的和她有关,她也绝对不会是主谋。”周皇后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放眼看的是全局,不会拘泥一个小小的细节。 连宛儿进宫之后,和周皇后的关系并不算热络,但是她却是知道薛贵妃容不下自己,因而在选择阵营还是刻意往皇后身边靠拢的,这一次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真正地紧靠在皇后娘娘身边。 她只能说,从前还真是错看了这个周皇后,一直都以为周皇后怕了薛贵妃,如今看来,谋定而后定,才是周皇后的策略,更何况薛贵妃在后宫闹腾,却是从没一次真正地伤了皇后,恐怕在皇后眼里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 “所以娘娘才会说一半留一半,目的就是让她自乱阵脚。”连宛儿是佩服周皇后的,这个外表温婉的皇后,还是有些能力的。 “也就是试探一下罢了。”周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句,如今这件事他们该查的该问的也已经差不多了,原本就只是摆出一个彻查的姿态,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毕竟沐流云在宫里中了毒,后宫自然要摆出不罢休的姿态让东方晔泄愤。 皇上对东方晔的器重她是知道一些的,对于这个小侯爷的手段她也是听说过一些的,若是真的让他动手,恐怕才是真的会将后宫闹得个鸡飞狗跳。 “德妃那儿怎么样?”德妃并不是怀疑对象,但是皇后总觉得这件事和德妃有些关系,想着德妃毕竟是季氏的人,仔细说来流云也算是德妃的侄女了,流云这儿出了事,总该去告诉她这个姑姑一声。 “很平静。”连宛儿说完,又加了一句,“平静得,有些奇怪。” “怎么说?”皇后问道。 “说不出来。德妃似乎并没有很惊讶流云在宫里的事,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但是宫里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她和流云之间没有关系,总也该关心几句。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刻意回避。”要是换做平常,连宛儿或许不会觉得什么,但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却如此举动,倒是让她上了心了。 周皇后沉吟道:“德妃平日里不太理事,不关心这些倒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说是这样说,皇后心里还是有了些许想法,这个德妃……可是藏得很深。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侍卫,低着头单膝跪地:“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出宫门了,只带了一个侍女,行色匆匆,往太后宫里去了,杨馨小姐也在太后宫里。” “太后?”皇后蹙眉,这个举动倒是真的让她眉头打结了,若是这件事和太后有关,那可就真的复杂了。 “继续盯着。”皇后挥挥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连宛儿坐在边上没有开口,这时候她也满心震惊,这个当口薛贵妃去找太后,要说太后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不会相信的,再加上一个杨馨,她可是对流云十分不满,以她的xing子下毒害人倒是极有可能。 等一下……连宛儿忽然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细心的周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连宛儿的这个动作。 “会不会,是杨馨?”连宛儿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大胆,毕竟他们所知晓的一切似是而非的证据都没有指向杨馨,但是只有一点,杨馨比薛贵妃有动机。 “难道说,薛贵妃为了帮杨馨,然后对流云下毒?”这个猜测很大胆,却是最有可能的了。 薛贵妃是因为什么人连升数级的,整个宫里没有人不知道,薛贵妃原本想要让杨馨入宫为妃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后来杨馨看上了东方晔,杨太后出面都被拒绝,这一整件事连接起来,似乎能说明一些什么。 “派人暗中查一下太后宫里。”周皇后的眼底闪过精光,这时候已经不是单纯查流云的事了,若是能顺藤摸瓜地查出些别的什么就更好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见的。 谁都知道,皇上如今是皇后的靠山,给了她特权彻查此事,这可是一柄尚方宝剑,纵然暗查太后宫里的事被发现了,她也可以以皇上来做挡箭牌,这样的好事可是不多见的。 连宛儿心底暗震,看来皇后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幸好她没有低看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走吧,一起去看看那两个宫女怎么说。”周皇后心里明白,重点还是在他们抓来的那两个宫女身上。 那两个人确实很可疑,其中一个曾经和连宛儿的宫女撞在一起,那时候她的宫女手里正是拿着送去乾翎宫的点心;另一个,则是在御膳房做事的小宫女,那一日负责做点心的便是这个丫头,虽然还有连宛儿的宫女在旁看着,但是若是点心师傅想要在点心里加一点什么,旁人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是。”连宛儿点点头,看周皇后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怕如今这些个举动不过都是些掩人耳目的举动,她倒是越来越期待皇后发威了。 两位嫔妃走到偏殿最后一间房,正有嬷嬷从里边走出来,见皇后立刻下跪行礼。 “启禀皇后娘娘,御膳房的丫头已经交代了,说是有人让她在点心里加上一味桂花粉,说是宫里这位喜欢的,那丫头心思活络,想着若是自己的点心能得到嫔妃的喜爱,便能得到赏赐,便在其中加了桂花粉,只怕这毒是早就下在桂花粉里的了。”宫里的嬷嬷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尤其是在上头允许动用私刑的时候,她们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不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哪里能是个厉害的嬷嬷,这会儿那两个丫头不过才进了偏殿没半天工夫,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继续查,所有相关的人都抓回来。”这话,就是对着身边的大宫女和掌宫侍卫了。 “是。”两人沉着地应下,转身离开。 周皇后转身望着安静的宫门,淡淡道:“要起风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都是傻子 皇后那边调查的进度,都有专人汇报给皇上,有些恃宠而骄的嫔妃想来皇帝这儿告状,也都被皇帝一句‘难道这件事同你们有关’挡了回去,他如今可是没有半分心思在这件事上,他是知道皇后的本事的,自然不用他多操心。 他如今操心的是流云那儿,池墨倒是来过御书房一次,告诉了他流云的境况,总算是救回来了,至于孩子有没有事,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要等生下来才能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流云是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的。 关于流云的身份,池墨也是说了一些的,先帝当初让他跟去临阳,意思也就是让他弄出一批人保护流云,但是季梦娴的意思却是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事,池墨也知道她的心思,便顺了她的意,一直到她过世都没有让流云知道他们的存在,若不是后来她敏感,雨宸也不会这么快给她兜了个底。 而真正能给皇帝答案的人,在第四天终于抵达了京城,沐青扬如今也算有个一官半职,这次皇上召他入京十分着急,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只说皇上要他立刻进京,听说来传话的人累死了好几匹快马,他便明白事态严重,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还是跟着侍卫紧赶慢赶地到了京城。 一脸疲惫地到了皇宫,宫门口竟然有皇上的侍卫在等着他,最让他惊讶的是居然让他不用下马,直直地一起骑马进宫,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纵然是将军入宫也是要卸甲下马的。 “皇上,沐大人到了。”御书房外,沉稳的声音响起。 正在腹案翻阅奏折的皇帝,身形微微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命令:“进。” 沐青扬是第一次进御书房,慌忙拜了大礼,却是没有听到皇帝让他起身的话,心底不由得暗忖,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起来吧。”说话间,皇帝已经站到了沐青扬的面前,鹰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这个商贾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身上并没有多少铜臭味,反而还有几分斯文儒雅,也难怪季梦娴会选择他了,那个女子纵然选择了商贾,却还是选择了一个也许她认为是下下策中的上选。 “梦娴嫁给你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怀孕了?”如是平日里的翎帝,或许会旁敲侧击,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却没了委婉的心思,他只想立刻知道答案,知道这个他早就确定了的答案。 听到这句话,沐青扬整个人一震,猛地跪地,却是沉默不语。 “流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说。”所谓龙颜大怒,也不过如此。 沐青扬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面对着皇帝这样的震怒,心底也是一股说不出来的苦涩,他却是始终没有开口。 “流云……是朕的女儿,对不对?”见他不说话,皇帝便已经明白了,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她竟然敢欺骗朕。”翎帝转过身,狠狠地一拳拍在红木架子上,架子应声而倒,上边摆放的价值连城的玉器也碎了一地。 “她没有。”沐青扬忍不住为梦娴反驳,说出口之后才懊悔不已,他心里已经明白,既然皇上敢如此问就定然是什么都知道了,纵然他什么都不说,也是无用了的。 “朕的女儿……”翎帝竟是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沐青扬叹息一声,终于开口说了起来:“她到临阳的时候,尚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若是知道就不会嫁给微臣的。成亲那一日,她说自己来月事了,我们便是和衣而眠。” 听着沐青扬提起他们的洞房之夜,翎帝心口泛起了酸意。 “成亲没几日,她就跑来找微臣,要微臣休了她。”提起这件事,沐青扬心底泛起了苦涩,那样美好的女子嫁给他,纵然不能碰只能看,他也是不会放开她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告诉微臣,她怀孕了。” “她竟然真的……”心底明白是一回事,真的听沐青扬当面说又是另一回事,翎帝只觉得心底有一个地方碎了,他曾经恨极了季梦娴的大义,他以为她是为了季家才不得不离开临阳城,他以为先帝用季家威胁她,恨了她这儿多年,也念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才知道这个女子,为了他承受了那么多。 “皇上也是男人,该知道,这样的女子,任是谁都不可能对她说不。她哭得很伤心,那是唯一一次她在微臣的面前哭,那时候微臣心里就立誓,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成人。”沐青扬说完这些,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出于对她的尊重,微臣一直没有派人查过流云的生父是谁,一直到她过世前夕她才告诉了微臣,还叮嘱微臣,一定不能告诉流云,就让这件事陪着她一起深埋地下。” “她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翎帝背着身,又问。 沐青扬摇摇头:“大夫说她是忧思过重,生雨宸的时候早产,身子一直不好,后来……又记挂着京城里的事,还有季家的事,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直到过世那一年,季家的人来临阳城探亲,他们走了以后她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没多久就过世了。” 关于季家的事,翎帝已经不想再多问了,他沉吟了一声,才问道:“你们……” “皇上,她是什么样的女子皇上还不清楚么?纵然嫁给了微臣,她也是狠着心为皇上守节。”说到这个,沐青扬倒是无言地流露出了辛酸。 在他心里,季梦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即使她嫁给了他,若是她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勉强她,他是真心地爱着她的,即使这个女子的心早就遗落在不知名的某处,他依然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陪着。 “那雨宸……”听到他的话,翎帝心底一动,他自然明白沐清扬说的守节,是什么意思。 “那是唯一一次,微臣喝醉了,也算是上天怜悯,后来就有了雨宸。只是为了雨宸,她的身子却是拖垮了,若是早知道会这样,微臣……便是绝不会勉强了他。”沐青扬从没对人说过这些事,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事并不光彩。 翎帝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沐青扬了,这个男人,守着他心爱的女人,却又得不到她,这样的沐青扬,让翎帝心里浮起了敬佩。 “皇上不用觉得微臣可怜,在微臣心里,能守在梦娴身边,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他有不少女人,也曾经以为时间长了梦娴自然会对他心动,他甚至还妄想纳妾能让梦娴吃醋,后来才知道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再后来他便安分地守着她。 只要她不动离开的心思,他怎样,都无所谓。 “都是傻瓜……一群傻瓜……”高高在上的翎帝,眼角竟是微微地湿润了。 【作者题外话】:亲们记得留言哟,小夕很期待大家的留言滴,5e__5e嘻嘻…… 第四百八十章 强颜欢笑 四天时间,给流云缓冲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对于自己的身世也已经能接受了,只是人却变得懒懒的,要不是东方晔陪在身边,她能一整天都不说话。 有些事就是这样,心理上是接受了,但是也不过是无可奈何而已。 流云的身体虚得厉害,虽然皇上几乎把整个宫里最珍贵的药材都送到了流云这儿,对她依然于事无补,用池墨的话来说,余毒只能靠时间来清除,身子也只能靠时间来调理,这是急不来的事。 东方晔每天什么事都不做,整日陪着她,流云心疼东方晔,看着他日渐憔悴,终于还是忍不住让他去休息,她是知道他的身体的,指不定还没她这个中毒的人好呢。 被流云三令五申了许久,东方晔才答应去隔壁房间小睡一会儿,他离开之后,流云挂了好几天的微笑面容也卸下了,她知道他担心,所以强颜欢笑,可是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真心地假笑。 这时候,雨宸来了,这个少年已经褪去了最后一点青涩,多了几分翩翩贵公子的仪态。 “姐,还难受么?”这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没有如世俗那般忌讳男女之别,在雨宸心里这个长姐是无可取代的,他坐到流云的床沿边上,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心疼起来。 “好多了。”流云朝他淡笑,笑容里有几分勉强。 “我知道你不想笑,那就别笑了,我沐雨宸的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虚情假意了?”他开了一记玩笑,见流云微怔,忍不住叹息起来。 他们姐弟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说娘亲过世之后两人仿佛一下子疏远开来,但是去年年初她落水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恢复了亲密无间,甚至雨宸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更默契了,很多事不需要多说,就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这个时候,看到流云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实在是心疼得紧,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坎是长姐必须自己跨过去的,纵然是姐夫恐怕也无法帮她。 “真好,不知不觉间,我的幼弟竟然长大了……”流云望着雨宸,定定地出神,原本以为两人是血脉相连的姐弟,如今才知竟是同母异父,她很害怕看到雨宸眼里出现陌生,这几日刻意回避所有人,其实主要还是想避开雨宸。 “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相依为命的姐弟。”雨宸忽然凑过去,抱住流云,他不知道长姐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他的鼓励,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她的拥抱。 也许流云并不知道,打从娘亲过世起,他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变成强大起来,因为他要保护这个单纯天真的姐姐,他知道林氏刻意误导长姐养成恶习,他是可以阻止的,但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所以他只能冷眼旁观,他只能积聚力量,等自己足够强大以后除掉林氏。 却没想到长姐竟然像是忽然醒悟了似的,变得聪明而又果决,这样的改变最高兴的无疑就是雨宸了,对他来说,长姐是最重要的,甚至是比爹爹更重要的人了,因为他在娘亲过世时发誓,自己一定会守护在长姐的身边,永远都不改变。 “雨宸……”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她一直都把雨宸当成小弟弟,如今才发现这个弟弟真的已经长大了,大到能懂得她的慌乱失措,懂得她的害怕恐惧,懂得安慰她了。 “呵呵,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以后宝宝出生了,要是也跟姐一样爱哭,那可就麻烦了。”雨宸伸手,擦去流云眼角的泪水。 “才不会。”流云轻笑一声,带着哭腔地轻笑出声。 随着这一声笑声,气氛也变得温馨起来,姐弟俩从儿时趣事一路聊了起来,整个屋子里都充满着浅浅的低笑,流云的脸色竟也微微红润了些许。 雨宸心底才松了一口气,之前池墨说流云的身体恢复得慢是因为心有郁结的关系,整个人的精神很差,所以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再这样下去,不需要什么毒,她的孩子就要掉了。 “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多粘人,转个身找不到人就可劲地哭,哭得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那时候我就不愿意看你老霸占着娘亲,我就把娘亲骗走,然后让你一个人在那儿哭,哭得可惨了……”流云边说着自己使坏的事,一边眉开眼笑。 “结果就摔跤了,把娘亲好不容养活的褚新菊给压坏了。”那时候雨宸已经四岁多了,虽然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件事却是记忆犹新,那时候流云也不过五岁,虽然是她使得坏,但是娘亲真的气急了要罚雨宸,这个做姐姐的又站出来替弟弟罚跪,就是那以后,雨宸就把那个老喜欢作弄自己的长姐放到了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听长姐的话。 “呵呵,你还记得啊?真记仇。”流云不高兴地哼哼,半点没有姐姐的样子,反而倒像是雨宸在逗妹妹似的。 两人聊到兴头上,流云还忍不住大笑出声,尤其是说道雨宸小时候的那些个丑事,大半都和流云有关,还有些其他几个姐妹的事,流云的娇纵调皮可是连季梦娴都头疼的,幸好这丫头聪明,学什么都快,不然还真是要把她娘亲那块第一才女的牌子给砸了。 听着屋子里的笑声,立在门外柱子后面的东方晔也总算放下了心,他是知道流云的,这丫头心疼他的心和他心疼她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希望让对方担心,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对方心疼,所以她才会努力地装出释怀的样子。 所以他才会答应去休息,让雨宸陪着她聊天,如今总算是又重新听到了她的笑声,他多希望她的这一抹笑容能为他而绽放,她绝对不会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有多酸涩,对着她唯一的弟弟,他也是满腹的醋意,若是让这丫头知道了,必定又要嘲笑一番了的。 不过幸好,这些都会过去,至少她又重新有了笑容了,不是么?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能认爹 流云的身体如今是大家最关心的事,不论是皇帝还是沐青扬,幸好知道如今已经无碍,大家也都放了心,沐青扬本想见一见流云,但是想到流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下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倒是流云让东方晔去请沐青扬,说是流云想见他,立在边上故作镇定的皇帝脸上浮起了些许羡慕,打从流云昏迷不醒开始,她就一直都没有提起要见皇帝,他知道她心里难受,也就一直故作镇定地处理公务,可是偏偏这丫头如今连那个养父都要见,就偏偏不愿意见他这个亲生爹爹,实在是让他恼怒得很。 这些人里,还是东方晔更了解皇上的xing子,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便知道他定然是不高兴了,心里暗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皇帝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竟然和沐青扬吃起醋来了。 不过这会儿还是流云的心情更重要,东方晔也没精神安抚翎帝,只好让他自己慢慢疗伤了。 “流云的身体怎么样了?”沐青扬跟着东方晔一路往偏殿走去,他心里也是诧异的,没想到皇帝竟然将流云安排在自己的宫里,又听说流云一直不愿见皇上,他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恨恨地想着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哪里能这么容易就被他给忽悠走了。 “余毒未清,不过问题不大,需要时间调养,如今就是身子虚。”东方晔沉稳地应道。 说起来,沐青扬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婿,毕竟小侯爷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他总也不好真的拿出长辈的态度来对他,但是怎么说这也是他们沐家的女婿,虽然说如今这到底是谁家女婿也说不清楚了。 “好好照顾她,这丫头……不容易。”沐清扬叹了一口气。 他是一直都知道流云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她算不上好,但是也算不得不好,他总觉得梦娴似乎下意识地不愿意他太接近女儿,他也就顺着她的心意没有同女儿太过亲近,后来季梦娴过世,流云的脾气xing子变得越发骄纵任性,惹祸的本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这一年里xing子才稍稍收敛了些。 “您放心吧,我会的。”沉吟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流云的房门口,东方晔没有进去,而是让沐青扬单独进去,他想着也许流云有些什么体己话想私下同沐青扬说也不一定。 进屋之后反手关上了门,沐青扬看到流云脸色难看地靠在床上,箭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上,望着毫无血色的小脸蛋,千言万语凝聚在吼间,最后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爹,您来了。”流云朝着沐清扬扬起一抹笑容,极淡,却很真心。 这一声爹,可是让沐青扬的心都碎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依然肯唤他爹,这对他来说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了。 “傻丫头,受委屈了。”父女俩,难得有这样动情的时刻,沐青扬伸手拂了拂流云的额头,慈爱地说道:“爹来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沐青扬的这句话竟是让流云鼻间酸酸的,连眼眶都有些涨涨的。 在她的记忆里,她爹永远都是一副清冷儒雅的模样,极少有动怒或是动情的时刻,听说他在商场上雷厉风行,但是他对后院的女人们却极是宽容,所以流云知道他其实是很心软的,容易被信任的人摆布,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林氏信任了那么多年的原因。 “爹,是真的么?”她不会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没有死心,若是爹爹口中有其他答案,她会义无反顾地相信。 只是,沐青扬也只是叹了口气,淡淡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娘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该知道的事,安王和翎帝那日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流云总是想挖掘出反对的意见,而她的爹爹则是唯一一个能够翻盘的人。 然而他的回答却很简单:“云儿,你爹确实是他。” 不能说是皇上,因为隔墙有耳,这一点沐青扬还是明白的,即使这个地方是翎帝的寝宫,但是他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毕竟流云就是在这个地方中毒的。 “为什么?”流云呆住,问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却带着沐青扬回到了过去,只见他面上浮起了一份思念,旋即说道:“你娘是离开京城之后才知道怀了你的,但是她舍不得拿掉,所以就求我给她休书。我怎么可能给她休书,她不知道她对一个男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所以你就把她和别人生的女儿认下了,还配合她说是早产。”只要有沐青扬的配合,模糊一个孩子的出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之前没有告诉皇帝,其实是他逼着季梦娴留下来的,他甚至软硬兼施,才让她答应不再提休书的事,答应留在沐府。 “恩。”沐青扬点点头,并没有隐瞒,他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爹,你真了不起。”这是真心的,除了了不起,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她爹了。 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是多大的罪责,她是亲身尝过的,但是到了她爹这里,甚至主动帮忙遮掩掉这件事,而且一遮就是一辈子。 “皇上和你娘之间,也是有太多的误会,才会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沐青扬最终还是忍不住帮皇帝说话了,毕竟那个男人是季梦娴唯一爱过的。 “爹,不是我不认他,而是我不能认他。”流云微微仰起头,认真地看向沐青扬,旋即问道,“我认了他,就是坐实我娘亲未婚先孕的事实,坐实了我私生女的身份,坐实了爹爹你戴了一辈子的绿帽子,坐实了皇上……是个cao行有污点的君主。” 听到流云说这些话,沐青扬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看轻了流云,这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娇气刁蛮的小丫头了。 这个爹,确实不能认,沐青扬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不相信女儿心里没一点想法,他甚至还生出一点想要试探一下她的想法,却没想到他还没试探,流云倒是自己说出来了。 “这个爹,就算了吧。”流云微微别开眼,苦笑蔓延在唇边。 第四百八十二章 你敢诓我 乾翎宫的安静,恰巧凸显出了整个后宫诡异的气氛。 没有人知道乾翎宫里到底是谁中了毒,但是谁都知道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宫人们纷纷猜测起乾翎宫里那位是不是皇帝的新宠,竟是这般没有身份地藏在寝宫里,实在是和皇上平日的作风不符,当然想是这样想,谁都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皇后和连宛儿有了皇上这个靠山,便下了狠手,是要彻查清楚这件事,皇后更是放出风声要顺便整顿后宫,弄得宫人们整日里提心吊胆,就怕被皇后拉出去杀鸡儆猴。 但是皇后的这一招着实有效,平日里做过些偷鸡摸狗小事的人,只要是被请进皇后的凝心宫,便急得乱咬人,在一通狗咬狗的闹腾下,竟是将后宫里不少悬疑久时的案子了结了,而关于乾翎宫的事也是顺藤摸瓜地一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一次将薛贵妃招来凝心宫,可就不是无的放矢了。 “皇后娘娘把臣妾招来凝心宫,不知所为何事?”薛贵妃好整以暇地坐在边上,拨弄着手腕上的手镯,神情轻松淡定。 “今日请薛贵妃过来,主要也是以示公正,不然到时候本宫要是定了案,只怕贵妃会有什么想法。”皇后说话素来温婉,淡淡的语气,吐字清晰。 “皇后是后宫之主,又是皇上亲自让皇后调查,臣妾又怎么会有想法?”薛贵妃抬手撩了撩耳际的秀发,面色自若。 皇后勾唇一笑,沉声说道:“把人都带上来。” 几个侍卫,将几个宫女带了上来,皆是双手捆在身后,其中几个衣衫破烂,浑身伤痕,想来是经过了严刑拷打的。 薛贵妃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熟人,这会却是掩了嘴,嫌弃道:“这么脏的人怎么也往正殿里送呢?也不怕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只要不会污了贵妃的眼就好。”皇后淡定自若地扫了边上连宛儿一眼,那边点了点头,朝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说道,“都把头抬起来让贵妃娘娘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脸孔?” 这架势,一看便是朝着薛贵妃去的,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是看到了熟面孔,不过这个时候她是必定嘴硬到底的,不可能说自己认识谁。 “宛贵嫔的话还真是好笑,这后宫嫔妃众多,本宫都没时间一个一个认过来了,宫女就更多了,本宫可没这个时间认识。”假意地整了整衣衫,薛贵妃不露半点惊慌,反而淡淡地看向连宛儿,轻笑着说道,“宛贵嫔这玩的是哪出?第一次协助皇后娘娘办事,好大贪功是正常的,只是……也要悠着点才是。” 这可是**luo的威胁了,薛贵妃在宫里的威信可是不比皇后小的,这会儿眼底杀气一现,让人背脊发凉,若非连宛儿早有准备,这会儿恐怕是要腿软了的。 她早就想过了,既然打定了主意跟随皇后,又有这么好的机会,纵然这件事不是薛贵妃做的,也一定要是她做的,何况如今她和皇后娘娘的怀疑对象都是她,她还怎么可能逃得掉。 “娘娘真的认不得她们么?”连宛儿指了指薛贵妃面前的两个容貌一摸一样的宫女。 “不认识。”薛贵妃微微变色,冷声说道。 “既然娘娘不认识,那就让臣妾为贵妃娘娘介绍一下吧。她们这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叫言儿,妹妹叫沫儿,这一双姐妹花长得几乎一摸一样,除了发际的那里小黑痣以外,纵然是他们爹娘恐怕都分辨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连宛儿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旋即又说,“乾翎宫那位所中之毒是下在点心里的,我们便顺着这一路查到了厨房,本以为是额外加入的桂花粉里有毒,却没想到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被连宛儿盯住,薛贵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微微别开眼,不看她的目光。 “原来那毒,是下在刻刀上,做点心的宫女可是费尽心机想要在乾翎宫露脸,这倒是给了人了机会,将毒下在刻刀上,待糕点雕刻出了兰花的模样放入蒸锅,热气一冒,那毒便蔓延开来,渗透到点心中去,而那刻刀便被宫女随意地丢在边上了。”连宛儿说到这里,指了指粉衣的宫女说道,“这个言儿压根就不是宫女,不过对宫里倒是挺熟悉的,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也进宫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她偷偷溜进厨房偷偷放下刻刀,待点心送走又偷偷溜回来拿走刻刀,神不知鬼不觉地以为没有人知道,还让沫儿特意去了吴贵人那儿呆了一个下午,以为这样就能清除嫌疑,只是可惜天皇恢恢疏而不漏,她离开御膳房时太仓促,脚下沾了那一日的红花油,那可是好几日都洗不掉的油渍呢。”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不得不说这些个害人的计谋倒还真是环环相扣,相互遮掩着进行的,若不是连宛儿无意间听御膳房附近打扫的宫女说那日不小心被沫儿踩了一脚,鞋面上沾上了红油洗都洗不掉,恐怕宫里这对双保胎的事还没人知道呢。 事发之后,连宛儿立刻派人去了敬事房,确定宫里就只有一个言儿,她便心里生了疑惑,想到从前在一本野史里看到的故事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派人去宫外找到言儿的家里,谁想到竟然还真的被她给找到了,不止找到了言儿,还找到了那双鞋,说起来也真亏了那双鞋是京城有名的鞋坊做的,所以即使沾了油渍言儿也舍不得丢,她们还真是找不到这个证据了。 之后的事就太简单了,顺藤摸瓜地就查到了许多线索,也确定了下毒之人。 “那这件事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呢?”见她们说到这里,薛贵妃心里才真正地慌了起来,面上却仍嘴硬。 “倒也没什么,只是从沫儿的房里搜出了贵妃娘娘的金钗和玉镯罢了。”连宛儿并没有将事情的始末说个清楚,但是很显然既然他们的目标锁定在这两个丫头上,那下毒的人就必定是他们无疑了。 “原来本宫的金钗和玉镯是被这丫头偷走的,本宫前几日还派人到处找呢。”薛贵妃睁眼说起了瞎话。 连宛儿只是轻笑提醒:“是蝴蝶状的金钗和蓝玉镯子吧?” “对,就是这两样。”薛贵妃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说完才惊觉自己怕是着了人家的道了,还来不及说话,就被连宛儿一声冷哼打断:“根本就没有金钗和玉镯。” “你敢诓本宫?”薛贵妃猛地站起身,怒意横生。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一面之词 连宛儿虽是商贾出身,但是凭着临阳连家和京城权臣的关系,连家这位大小姐可是打小就做好了日后入宫为妃的准备了的,同龄少女仍在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连宛儿学的便是如何勾心斗角了。 这些个算计人的事,连宛儿是打小就会,但是她本xing却是善良的,因而极少算计谁,但是她若真的想要计较什么,自然也不会空手而归,如今薛贵妃便是她第一个练手对象。 “贵妃娘娘又说错了,臣妾哪里敢诓娘娘,不过就是记错了些事罢了,只是没想到臣妾记xing不好,娘娘竟然也记xing不好。”连宛儿并非见好就收之人,但是松弛有度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本还冷眼瞪着她的,一会儿却又笑容可掬了起来。 别说是薛贵妃了,就连坐在边上默不作声的皇后也在暗暗观察连宛儿,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超出了皇后的预估,本以为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娇气丫头,如今看来只怕自己也是低估了她了。 想来也是,敢送进宫里来的,总也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货色,连家是高门大户,想要立足,自然不会送什么草包美人进来,谁都知道后宫是什么地方,没脑子的人是无法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地方生存下来的。 “你……”连宛儿一句话,让薛贵妃面色难看至极,这宛贵嫔还真是打蛇随棍上了,协助皇后办案,竟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居然敢在这儿耍弄她。 不待她蓄势待发,连宛儿便朝她摆摆手道:“既然娘娘说不认识这两个丫头,那臣妾到时奇怪了,为何言儿的身上会有娘娘的令牌?” 连宛儿怀疑上了沫儿,便派人暗中调查她的背景,不止知道了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妹,还知道她有一个病重的姥姥,这对姐妹花帮薛贵妃做事,而她则派人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给她们的姥姥治病,这些事只要有一个突破口,便立刻能串起来,连宛儿和皇后都不是笨人,略一思索便能猜出个大概。 之后便是守株待兔的事了,暗中放了风声给沫儿说是她姥姥病重,沫儿心急如焚地托了人给言儿送信,又派了人在言儿那里盯梢,两姐妹一碰面便把人给抓了起来,也从言儿身上搜到了最重要的东西,薛贵妃的令牌。 然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起来,派人去了一趟他们家里,竟是找到了一株满月草,这可是流云所中的毒最重要的一味毒草,而且这株满月草显然是刚刚被修剪过的,边上缺少了一小块,虽然不显眼,却还是被发现了。 “这……说不定是她偷的。”薛贵妃浑身一震,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 “毒是奴婢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宛贵嫔不用再借题发挥了。”这个时候沫儿倒是极为不耐地开了口,她浑身是伤,眼底却满是倔强,冷冷地对连宛儿说道。 “是么?”对沫儿的话,连宛儿只是淡淡一笑,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说道,“在宫里偷窃已是大罪,又连同宫外的人下毒,还将毒下在皇上的寝宫,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连宛儿的嗓音温婉淡漠,却是让沫儿的眸子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她。 “你瞪本宫也没用,这可不是本宫信口开河,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在此处,别说你在送往乾翎宫的点心里下毒,你就算是下在寻常嫔妃那儿,也是死罪一条,你以为这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罪名么?这可是皇室,暗害皇家的人,你认为这么简单就能了了?”连宛儿的笑容倏地变冷,语气也都立刻变了,“本宫告诉你,这是皇宫,没有小事,你敢在宫里下毒,那便是牵连家人的大罪,不止是你和你的双胞胎姐妹要死,但凡是和你们有牵连的人都要死。” 听到这里,沫儿算是明白了,她和言儿交换了目光,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妥协,她们死不足惜,可是不能连累了姥姥,不能连累了老家的那些个亲戚,她们姐妹俩出生没多久爹娘就过世了,姥姥把他们拉拔长大,村里那些个亲戚也都给了她们许多帮助。 “娘娘,您不是说这件事只要奴婢顶下来,不会牵连到奴婢的家人么?”沫儿狠狠地一咬牙,转而将目光投向薛贵妃,“娘娘一定要救救奴婢。”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薛贵妃别开眼,死鸭子嘴硬起来,“你们最好想清楚一些再说话,本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若是敢污蔑本宫,本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换做平时,沫儿早就吓破胆了,可是这个时候她却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局压根就是为薛贵妃而设的,她们姐妹若是聪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死守,也至多不过是两条命罢了,到时候她们死了,薛贵妃还会不会帮姥姥治病谁都不晓得,所以沫儿才会狠下了心,反咬薛贵妃一口。 “娘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奴婢姐妹俩如今可是命悬一线了,娘娘当初可是说好的,这件事绝对不会败露,如今事已至此,我们也只怪自己命不好,可是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了家人的。”言儿忍不住开口说道,她不知容貌和沫儿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放肆,你们血口喷人。”薛贵妃急了,连忙大叫起来,“来人啊,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丫头带下去,居然敢污蔑本宫,真是反了天了。” 见薛贵妃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宛儿轻蔑地勾唇,就是这样的女人也能坐到贵妃之位,实在是让她惊讶不已。 “来人啊,把薛贵妃带下去,不要让她破坏了宛贵嫔审案。”皇后难得cha了一句嘴,却是让人来把薛贵妃带下去。 “娘娘您不能这样听她们的一面之词,这两个丫头摆明了就是要陷害臣妾的,娘娘一定不要相信她们。”薛贵妃急切地朝皇后说道。 “贵妃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是皇上亲自督办,这些人都是要送去皇上那儿的。”皇后说完,也泛起了轻笑,看起来心情极好似的。 看着狗咬狗的情景,自然是心情不错的,连宛儿难得能这般扬眉吐气,自然心情愉悦。 “好了,把人带下去吧,好好审一审。”皇后站起了身,望着薛贵妃离开的背影,淡淡道,“贵妃么……” 【作者题外话】:这一段**差不多过去了,但是……文文还没结束哟,后面还有捏,嘿嘿。。。 第四百八十四章 收为义女 谁都没有想到流云中毒的事会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结束,原本已经能确认幕后黑手是薛贵妃了,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节外生枝,薛贵妃一口咬出了杨馨,这两个坐在一条船上的人竟然相互算计起来,要说算计也不完全,其实也只是薛贵妃算计杨馨罢了,而杨馨这个单纯地有些傻气的大小姐就这么落入了薛贵妃的圈套里,甚至还以为薛贵妃始终念着同盟之仪,殊不知人家早就把她的那些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这才狠狠地将她拉下了水。 薛贵妃原本的心思很简单,皇上也好皇后也好,对杨太后总是有所顾忌,若是自己无意中说漏嘴将杨馨拖下水,他们也只能将这件事粉饰太平一番,纵然她会得到些惩治,却绝对不会比她一个人背下黑锅来得好。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皇上这一次竟然是铁了心要严惩幕后黑手,也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照理说一个小小的东方晔哪里值得皇帝如此,薛贵妃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将她和杨馨送去大理寺,让大理寺协同审理此案,这样一来事情可就严重了,日后再想粉饰也是不可能的了。 杨太后找到皇上,好说歹说地一番求情,只说杨馨是小孩子心xing不懂事,却是没有为薛贵妃说一句好话,她心里是恨极了薛贵妃的不识时务,她若是聪明地顶下这一切罪名,杨太后自然有法子救她,如今她将杨馨拖下水,那她这个杨太后可就要避嫌了的。 杨太后无奈至极,甚至修书一封给杨馨的爹爹,让他也帮着一同求情,然而皇上一句‘杨馨所下之毒是在乾翎宫里,如今是有人误中副车,若是中毒的是朕,又该如何?’而打了回来,他们明白皇上这是要借题发挥,借机生事,可是偏生他们又无可奈何,毕竟犯错的是杨馨。 朝廷是个跟风严重之处,原本安王之乱颇有功绩的杨家,却是因为杨馨胡作非为而再次落了下成,杨大人心中明白皇上没有往大里处置,那是给他面子,纵然杨馨能走出大理寺,日后身上也是背着一个污名了,而他们杨家的头上更是上了紧箍,一旦出了差错,人头不保还是小事,指不定还会牵连整个杨家。 不管皇上是不是借题发挥,这都无从考证,两日之后流云中毒的案子也算是有了交代。 薛贵妃被褫夺身份,打入冷宫,其子过继到皇后膝下。 杨馨倒是没有被定罪,却是被连夜送去西北边荒凉寒冷的昌州,赐婚于昌州知府。 沫儿和言儿这对姐妹花却是被贬为奴隶,发配边疆。 所有和中毒事件有关的人,都遭了秧,而朝廷对这些事却是一头雾水,没有人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将杨馨送去和亲,还是同那么荒凉贫苦的昌州城,谁不知道昌州知府年纪不大,却是妻妾成群,杨馨过去上不是正室,反而是个侧室,也不知道这打的是谁家的脸面了。 得知杨馨被送去西北,杨太后当场昏了过去,开始了缠绵病榻的日子,皇上以太后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为由,将太后送去了南州城的别宫。 这么多番动静,就是不明所以的官员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看样子杨家是做了什么要不得的事,触及了皇上逆鳞,才会惹得皇上如此不快,将人如此赶尽杀绝。 而最让人惊讶的还在后头,皇上竟然认了了东方晔的夫人为义女,甚至还封她为雅安郡主,这一个举动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细细品味之后才琢磨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封的是流云,赏的却是东方晔。 不过不管外界如此猜测,这件中毒事件的当事人流云,这个时候倒是住到了乾翎宫边上的篱落殿里去了,东方晔看着流云精神不好,也就没有提起出宫的事,想着也许她和皇上的关系能有所缓和,即使不认爹,总也不能连面都不肯见的姿态。 这一日,流云斜靠在床垫上看书,书是皇上特意着人送来的,知道流云喜欢看些野史,便让人去藏书阁整理了些有趣的过来,还说流云若是还有什么想看的,可是直接让人去取。 流云其实心里是明白的,皇上几乎是在讨好她了,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此小心翼翼地殷勤讨好,流云心底冒出了一股酸意,那个人是她的亲爹,她又何苦这般为难他? 她盯着手里的野史,却是半晌都没有翻过一页了。 “墨……”流云低声唤了一声,黑影便落在了流云的面前,她早就习惯这些个暗卫随时随地地出现了。 只见流云从枕下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低声说道,“把这个,送去给皇上。” 这是之前雨宸来宫里时,流云让回东方晔的宅子取来的,流云知道雨宸心里有疑惑,但是她也相信这个弟弟不会不经过她的同意乱翻她的东西。 池墨的目光在触及手里的一本薄薄的册子时微微一顿,却是立刻掩去了光芒,朝着流云点了点头,旋即便没了踪影。 他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在案几前看着什么东西,见他过去,还以为流云哪里不舒服,连忙站了起来,池墨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皇上之后,便微微福了福身,退下了。 翎帝皱着眉头望着手里这个四四方方的像是账册似的东西,眼底闪过一抹疑惑,然而,他翻开的那一刹那便明白了这是什么,他整个人陡然一震,眼底浮起了狂喜,将册子握在手里,大步地往篱落殿走去。 依然是独身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的流云,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来了,瞧着他紧握册子的样子,想来是连第一页都没有看完吧。 想到这里,流云的心里也微微地暖了起来,这个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至少在他眼里,自己应该是比那些所谓的秘辛,更重要一些了吧? “丫头……”翎帝并没有站在床边,他和流云保持了些许距离,但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翎帝的眼里满是激动,甚至还有些许的闪光,她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父女俩,谁都没有先开口。 【作者题外话】:还一张晚饭前。。。或者明天一起发。。。嗯,都可以,哈哈 第四百八十五章 父女对话 “皇上……其实不必如此。”流云叹了口气,面上的冷色也微微舒缓开来,淡淡道,“我是我,我娘是我娘,皇上不必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娘,而补偿我。” 原本对皇上的印象,皆是来源于东方晔,因为他对皇上有崇敬之情,所以她也爱屋及乌地对皇上有几分仰慕,这段日子他们的相处很轻松也很惬意,即使流云知道皇上最大的秘密,他们依然没有如今这样尴尬的感觉。 好像只是一夜间的事,皇上不再是皇上,而那份淡漠的高高在上也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这一切都转变地太快了,快得让流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 纵然这个人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寻常的爹爹从天而降,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万民敬仰的皇帝,流云难以接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朕,辜负了你娘。”犹豫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我娘无悔。”流云摇摇头,她总算明白了娘亲的那句无悔,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原本那一日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痛苦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不受欢迎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可是后来她沉静了两日便想通了,娘亲的不悔不只是在说皇上,也是在说她没有后悔生下这个女儿,她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没有将她抚养长大。 “是朕负了她。”儒雅的神情变得沧桑不堪,他别开眼,平复着心底的抑郁,旋即说道,“你娘是个好女人,朕误会了她,以为她是为了季家才离开京城的。朕爱了她一辈子,也恨了她一辈子。” 恨一个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因为恨着,所以时时刻刻地记挂着。 “皇上后悔过么?”流云微微扬起头看着皇上,不得不说他的身上有着吸引女子目光的那一分神采,清冷地宛若神祗一般的隐忍,神是宽大而无畏的,却也是疲惫而艰辛的,这个任君便是如此。 “爱上她,是朕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她。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能闭上眼便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的容貌,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她离开了十六年,却仿若昨日。 她的心狠,她的决然,她的无情,到了现在,竟是百转千回地成了她说不尽的钟情,也成了他说不出的愁肠。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在最美的时间里遇到了最好的彼此,却最终,擦肩而过。 “你的心意,她能明白。”流云暗暗叹息,能得皇帝这般看中,娘亲也不枉此生了。 说完这些,父女俩又陷入了沉默,季梦娴是他们共同的伤痛,但是相互安慰之后,才是他们该面对的事。 “其实,没有必要封我为郡主,这些……”流云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提到了他们如今面临的问题。 父女俩之间的对话,苍白无力,难以继续,但是显然两人都不想这样结束,即使是别扭地相处着,也好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朕知道你不稀罕,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都不愿意朕为难,这些朕都明白。”翎帝的神情忽然划过激动,往前走了两步,“当年朕不够强大,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让她为了朕牺牲了那么多。如今朕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连给女儿一个郡主的身份,都不能做么?” 谁能想得到,这样孩子气的话,竟是从高高在上的君主的口中说出。 惹得流云扑哧一笑,冷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我知道皇上一心想要补偿我,但是我现在就很好了,晔对我很好,我还有了宝宝,有一个完整的家。”流云半垂着头,面上带着淡笑,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能得到这些,就已经很好了。” 得老天爷怜悯,她才得以重活一世,得了东方晔这般深情宠溺,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她常常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幸福地不真实的梦。 若是说她当初挟恨而来,如今却是满心感恩,感恩老天爷的厚待。 “朕不能给梦娴一个身份,不能给自己女儿一个身份,就够憋屈的了。如今要是连郡主都不能封,那朕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到最后,竟是耍赖似不高兴了。 流云偏头注视着耍脾气的翎帝,她知道他是故意想要同她亲近,想让她明白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他手握生杀大权,或许可以主宰许多人的生死,但是他心爱的女人已经过世,而她的女儿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个男人的心里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 为帝者,自然是要有许多的妥协的。 “好吧,那郡主的事就算了,那义女呢?皇上莫名其妙认一个义女,百姓会怎么想,朝廷又会有什么想法?皇上……”流云只觉得眼前这个皇帝已经越发不像一个皇帝了,反而像个闹脾气的爹爹。 爹爹?流云微微一愣,原来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就已经认同他这个爹爹的身份了么? “怎么,朕认一个义女也要通知文武百官么?这不过就是件家事。”说到这里,皇帝又不乐意了,不能认女儿他忍了,若是连义女都不能认,那他这个皇帝还真是憋屈死了。 “皇帝是天下表率,万民之楷模。皇上的事便是国事,哪里来的家事?”之前给一个商贾之女赐婚,如今又是封为郡主,甚至还要认为义女,这连番动作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那又如何?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来说情都不行。”说到最后,翎帝干脆耍起了无赖。 “……”好吧,流云放弃沟通,看来这个爹爹还真是个霸道的家伙。 他看着躺在床上满脸无语的流云,心底一阵安慰,难怪之前觉得流云亲切,原来根本就是他的女儿。 真好,梦娴还给他留了一个女儿。 第四百八十六章 冤家路窄 这段日子京城人心惶惶,原本风光的杨家大门紧闭,这架势诡异得奇怪,不明所以的百姓们只能暗自猜测可能朝廷里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后来听说皇上将杨家大小姐送去和亲,更是让众人一头雾水,不懂皇上这东一出西一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百姓的想法影响不了龙椅上的那个人。 没几日又传出皇上赐封临阳城沐府之女沐了流云,现今的东方家少夫人为雅安郡主,这一出又是让人大跌眼镜,照理说沐家老爷如今得了官衔,但是沐府到底还是商贾出身,皇上实在是没道理高看一个商户之家。 过了一日,众人便纷纷品味出个中道理来了说起来皇上打从登基开始便着手推行新政,提高商贾的地位,今次又认了商户出身的沐流云为义女,封为郡主,恐怕也是作为万民表率,以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对商贾的高看,圣旨一出,翎国的商贾们果然都激动了起来,原本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无比低微,如今皇上这番举动不正是在提高商人们的地位么? 商人都是最务实的,皇帝的这一番举动赢得了商贾们的好感,纷纷以各自的行动表明对朝廷的支持,不仅大力支持各地的修葺工作,更是捐出不少银子给军营,这应该可以算得上是给翎帝带来的意外惊喜,这样一来原本朝廷中反对皇帝如此草率认义女的,也都纷纷转而改变了态度,这一点绝对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边闹得沸沸扬扬,季家却是异常安静,在和东方晔的博弈中季家落得下乘,如今只能暂且隐忍,等待时机,季博平吃了大亏,自然想着如何从东方晔那儿扳回一城,倒是季东林对弟弟这样的行为很是不满,他始终认为是季家亏待了季梦娴,如今梦娴的女儿回来京城,他们自然该好生哄着,哪里能将人当成棋子。 只可惜,想法很好,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季博平哪里能设计得了流云,她这会儿正在宫里静养,连德妃想见她都见不到,何况是寻常人了,只是流云越是冷静,季博平越是无法平静下来,只觉得要出大事了。 瑾涵原本也是住在季家的,后来流云在宫里出了事,瑾涵便被送去了东方晔的宅子里住,呆了好几天之后她便担心起流云来了,好一段日子没见到她,也不知她怎么了,忽然想起来便觉得心急得慌。 幸好浅澜和晚清陪着她说话,这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这一日宫里来了话,让瑾涵进宫,流云想见她。 一收到消息,晚清便立刻为她梳妆打扮起来,穿上了一套崭新的宫装,模样十分简单,穿在瑾涵身上却极是好看,用流云的话来说,瑾涵就是一朵涉世未深的雏菊,美艳动人却又弱不禁风,但是真的要对抗起来又不是那么好惹的人物。 刚入宫们一会儿,瑾涵便想起来他们给小姐带的云桂坊的高点落在马车里了,忙让浅澜去拿,浅澜看着瑾涵一个人在宫里总是有些担心,虽说边上有带着他们的引导侍女,但是她纵使不太放心的,可是想一想三小姐的倔脾气,便只好乖乖去吉普车拿那些东西了。” 留在湖边,百无聊赖地望着湖里的莲花,这可是品种稀有的紫睡莲。 瑾涵从小就喜欢摆弄写花花草草的东西,她一直都觉得这些东西可比人心简单得多了,所以她宁愿整日对着这些个花草说话,也不愿意和别人讲话,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沐府三小姐xing子沉闷的传言。 就在转身间,撞翻了迎面走过来的侍女手里的参茶,滚烫茶水溅了瑾涵的半只手臂,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传了来,只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你是哪宫的丫头,这么毛躁,这么烫的茶水要是溅到我们家小姐,你赔得起么?”两位大小姐模样的女子走在中间,身后跟着一群侍女,说话的是其中一位小姐身边的侍女,牙尖嘴利的样子很是让人不喜。 这茶水可是翻在了瑾涵的身上,她还没说话,对面的丫头倒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狠狠瞪住瑾涵,得理不饶人地起来。 “是你朝着我撞过来的,怎么说是我的错呢?”瑾涵是知道什么叫做狐假虎威的,这会让碰上了更知道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好好地端着茶水,就是你朝着我撞过来的。”那侍女坚持着是瑾涵撞上的她。 这样强词夺理的人,瑾涵还是第一次碰上,明明是她的错,不道歉也就罢了,居然还恶人先告状,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看来这皇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连黑白都能这般颠倒。 “还不跟我们家小姐道歉?真是个没规没据的丫头。”刚才叫嚣的丫头见瑾涵不说话,以为她怕了,便趾高气昂地抬起头,哼哼着鼻子,满脸不屑。 “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瑾涵xing子软,并不代表她傻,虽然没有在宫里呆过,但是她却深知一个道理,高调的人通常都是小人物,真正的大人物都是深藏不露的低调,所以对这对主仆她压根就没打算搭理。 “放肆,本小姐还没让你走呢,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没规矩。”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姐忽然间开了口,一双凤眸落在瑾涵清秀的脸上,眉眼里透着不悦,就是不知道她这是在不高兴什么。 “这位小姐,是你的侍女撞到了我,你不责怪自己的侍女冒冒失失,反倒是说我没规矩,这般本末倒置的说话还真是闻所未闻。”瑾涵动了动唇,言辞中倒也透出了几分不高兴。 手臂这会儿痛得很,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些个世家小姐逞凶斗狠,只想赶紧离开这边去长姐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膏让她抹一抹。 “呵呵,倒是没想到宫里多了这么一位能言善辩的丫头。”另一位衣着打扮显出几分高贵的女子淡淡一笑,眼底却是透着凌厉。 第四百八十七章 借题发挥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衣着奢华的小姐身份恐怕不简单,瞧着她的言行举止里透着贵气,指不定是个什么公主的,瑾涵也不愿意在宫里给长姐添麻烦,想着委屈一下道个歉就算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瑾涵刚开了口,就听到温婉的小姐沉声说道,“本郡主这一壶茶可是德妃娘娘赏下来的,这个丫头敢撞翻德妃娘娘赏赐的东西,这般大不敬的行为实在是不可饶恕,来人啊,把她给本宫抓起来杖责,以儆效尤。” 瑾涵眸色一沉,敢情这还是个能支使侍卫的郡主?不过就这么点小事就要杖责,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吧? “就算你是郡主,也没有权力动用私刑,更何况这还是皇宫。”这段日子跟在严绿意身边,她也算是知晓不少京城里的事,虽然没有进过宫,但是对宫里的规矩还是有些知道的。 说话的便是洛亲王的女儿琉璃郡主,而她身边那人便是江倩宁,两人当初奔着东方晔去了临阳城,后来被他吓得不轻,回到京城之后更是哪里都不敢去,在府里呆了好一段日子才摆脱了当时的阴影。 说起来,江倩宁没有认出瑾涵,琉璃郡主却是将她给认出来了,当然她认出的瑾涵并非临阳城沐府三小姐,而是京城严家嫡女身边的侍女,她和严绿意可是打小就看不对眼,后来听说严绿意要嫁给季尹修,可真是气坏了她了,她和季尹修也算是青梅竹马,季尹修倒是提过要娶她的事,后来她爹有意让她同东方府结亲,她和季尹修的事也就黄了,但是在她心里季尹修一直都是那个跟在她身边亲昵地叫她琉璃妹妹的男子,纵然她没有答应嫁给他他也不该选择别人。 最气人的还不是严绿意,她听说季尹修竟然对严大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动了心思,还说要她们两人一起嫁过去,这个消息传到琉璃郡主的耳中怎么不叫她恼怒,一个严家大小姐也就算了,如今一个小丫头都勾引她的心上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这会儿好巧不巧地碰上了这个小丫头,琉璃郡主又怎么会不借机狠狠教训她一顿,让她再敢大着胆子勾引季尹修。 “呵呵,你还真是说对了,本郡主今日就是要在宫里,动用私刑。”琉璃郡主外表温柔善良,实际上却是个极为记仇之人,她是洛亲王的嫡女,因而被封为郡主,她常在宫里走动是因为德妃娘娘的关系,德妃娘娘可是很想让自己儿子娶了这位洛亲王的女儿,毕竟洛亲王算是几位王爷里手握实权的了,除了凌王之外,皇上对这位洛亲王也是十分倚重的。 瑾涵往后退了两步,却有两个人挡在她的身后,让她进退不得。 “郡主,我看也别杖责了,她不是喜欢站在湖边赏莲么,干脆就让她下去看一看紫莲好了。”江倩宁算是京城的世家小姐里最张扬跋扈的了,虽然她不明白琉璃郡主为什么会忽然为难一个小丫头,不过这会儿摆明了有戏可看,她自然要踩两脚了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琉璃郡主一眼扫过去,两个侍女便拽着瑾涵,将她生生地推入了湖中。 “让你在水里是要你清醒清醒,认清自己的身份,别给脸不要脸,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人。”琉璃郡主的脸上依然是清冷的笑容,淡淡的宛若春光,极是好看。 谁能想得到,这么一副柔美的外表下,竟然有一副蛇蝎心肠。 瑾涵压根就不会水,这时候哪里还有工夫去听她在那儿说些什么,从前在沐府,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根本不会去学游泳,这会儿落在水里根本就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她的身子浮浮沉沉,她只觉得口鼻满是湖水,眼里也被湖水浸透了,她挣扎着拍水,到后来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救……救命……”瑾涵艰难地张着嘴,精致的发髻早已散乱开来,痛苦地求救。 然而立在岸上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琉璃郡主不发话,谁敢救人。 最后还是江倩宁有些担心,压低了嗓音说道:“郡主,教训也教训了,让人把她救上来吧,不然真的在宫里闹出了人命,也很麻烦。” 琉璃郡主冷眼望着在湖水里苦苦挣扎的瑾涵,眼底闪过不屑,这便是她放肆的下场,她要她记住,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你们两个,下去把她拉上来。”到这个时候,琉璃郡主都不忘害她一把,指了指最末尾的两个侍卫,让他们下湖去把人救上来。 不管瑾涵是丫头还是小姐,这会儿浑身湿透得被两个男子紧着身子救上来,再加上她那一身单薄的衣衫这会让只怕是贴着身子半透了的,这么一来她的名节便是立刻化为虚有了,纵然她还想勾引季尹修,那也是不可能的了,这般没了名节的女子,就算季尹修敢要,季家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是。”两个侍卫点点头,走到湖边,正要下水救人,却被一阵莫名掌风推开,两人只觉肩头一重,一道人影已经越过他们下了水,没有人看清这个人是谁,但是很明显是个男子,还是个一心要救人的男子。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琉璃郡主面上诧异,不过一瞬她便不在意的撇嘴,反正只要是男子下湖救了她,她便是个失了名节的女子,这对她来说就是毁灭xing的打击,至于这个人是谁,琉璃一点都不在意。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当那个灰衣男子足尖点着湖面上的睡莲借力到了瑾涵的地方时,他只是微微弯腰便将人拉了上来带入怀里,旋即将手上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纵然里面的衣衫湿透,旁人也是看不到半分的。 这个男子的做法显然让琉璃的计划落空,她的脸上露出了不悦,连走几步到了湖边,她倒要看一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连她琉璃的闲事都敢管。 只见那人一个旋身便上了岸,一只手环住瑾涵的身子,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里,而当他抬起头来看向琉璃的时候,这位目中无人的郡主却是愣住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谁不能惹 宫里有五位皇子,xing子脾气各有不同,如今最大的皇子已然二十有三,三皇子和五皇子也皆是过了弱冠之年,照理说皇帝早该立太子了的,不过皇帝也才四十几的年纪,大抵也是不着急,因而太子之位悬空了许久。 朝廷里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太子之位理应立嫡立长,大皇子名正言顺应该被立为太子,另一派则认为太子之位应当立贤立能,五皇子才智过人才该被立为太子。 大皇子是薛贵妃之子,身后有杨家和薛家的支持,如今大皇子被送到皇后膝下,可不就是成了真正的嫡长子了,更是让朝中众臣拥护之至,原本以为周皇后身后的周家必定会有所表示,毕竟大皇子若是坐上了太子之位,日后登基为帝,周皇后便是太后了,偏偏周皇后不为所动,从不搅合进太子之位的事里,倒是让人颇为不解。 五皇子是德妃季氏之子,季氏及其旁系自然都是支持五皇子的,五皇子是几位皇子中最有野心的,虽然刚过弱冠之年,却是早早地求了皇帝让他跟着凌王带兵打仗,建立功勋,只是皇帝始终不曾松口,只是让他在京城呆着,说他尚未及火候,还不能这么早放出去,这番话倒是透出对五皇子的期待,更是让支持五皇子的大臣们心底充满了期望。 虽然朝廷里多是拥护大皇子和五皇子的人,但是却仍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谁都不敢得罪三皇子齐梓彦,这个玩世不恭的三皇子是连皇上都头疼的人物,可是偏偏皇上对这个不羁的儿子又颇为纵容,即使他的所做所行一点都不像一个皇子所为,皇上却对他少有干涉束缚,这三皇子倒是乐得轻松,朝廷众臣却暗中猜测,皇上根本就是没打算过让他继承皇位,因而这个三皇子无论怎样玩乐都无所谓。 因为皇上的态度,众人对三皇子也是多番容忍,加上这位三皇子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他从不随意cha手朝廷里的事,要说他狂傲跋扈也只是他的本xing,至少他从不会仗着皇子的身份欺压百姓,仗势欺人,对于这一点皇上还是满意的。 所以,不知朝廷里的人,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宁可得罪大官都不要得罪三皇子,这位皇子发起飙来可是谁来劝架都不理的,连皇上都放了话不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这个特立独行的儿子,还有谁敢在这位爷面前称雄? 琉璃郡主经常出入宫廷,对这位三皇子自然是不陌生的,不过她其实对他并没有好感,总觉得他一身痞气,没有皇子该有的儒雅尊贵,整个就是个地痞流氓,还时不时地出言戏弄,反正她是很不喜欢三皇子的。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琉璃还是很清楚三皇子的地位,因而两人从没有过什么冲突,在琉璃郡主的印象中,这位闹腾的三皇子向来都是嬉皮笑脸,从不会有半刻安静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她错了,立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三皇子齐梓彦无疑,但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时候,竟让她有一种无法动弹的僵硬,他的眼底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漫天的冰冷宛若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她。 这样的齐三皇子,是琉璃郡主颇感陌生的,便是这么一眼,她的心竟是飞快地悸动了起来,久违的心动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 “哼,真是个不错的郡主,在宫里都敢行凶害人,还真是洛叔的好女儿。”齐梓彦搂着瑾涵,感觉到她的颤抖,也忍不住心疼了起来,他是喜欢欺负瑾涵,看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欺负她。 “三殿下,是这丫头先撞了我的侍女打翻了德妃娘娘赏赐的花茶,还出言不逊,琉璃才忍不住教训一下她的。”琉璃郡主这时候又摆出了平日里的温柔如水,抿了抿唇,楚楚可怜地望着齐梓彦。 若是平时的齐梓彦,自然是不会当众给她难堪的,谁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最是怜香惜玉了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只有满腔的怒火,恨不得将她也推到湖里去,哪里还有心思给她面子。 “就算是打翻娘娘的赏赐,也不该要了人家的命,琉璃郡主这招祸水东引,可真是不错。”齐梓彦冷笑着给她扣上了一顶大帽子,旋即对立在身边的护卫木然说道,“去问问德妃娘娘,她赏的东西没了,是不是就要人家以性命来抵。” 这么一说,便是直接让德妃娘娘拖下水来了,虽然琉璃的本意也是推卸责任,想要用德妃娘娘来压一压齐梓彦,毕竟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实在可怕,谁知道他竟然还要顺势给德妃难堪,以琉璃的认知,为了一个小丫头而扫了德妃娘娘的面子,怎么算都是不划算的。 可是她忘记了,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精于算计的别人,而是我行我素的三皇子齐梓彦,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三皇子行事从来不会给谁面子,从前他和大皇子闹了不愉快,薛贵妃从中调停,这位三皇子可是连贵妃娘娘的面子都不给地不依不饶,最后闹到皇帝那儿,还是皇上让大皇子面壁思过,他才罢休了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琉璃一怔,像是被他的话给吓到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来人啊。”齐梓彦忽然扬声高喊了一句。 “是。”皇子身份和郡主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三皇子一声令下,立刻出来了一批侍卫听令。 “请琉璃郡主和江小姐去本皇里小坐,对于今日之事你派人调查清楚到底谁是谁非,再派人去把洛王爷和江大人请过来,立刻就去。”齐梓彦说完这些,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琉璃,淡淡道,“本皇子也要让你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这话,可不就是她刚才对在湖里挣扎的瑾涵说的么?琉璃眯起了眼,三皇子这是在给那个丫头报仇? 想到这里,琉璃不以为意地冷哼,既然齐梓彦要将事情闹大便闹大好了,她还真是不怕这些的,不过就是个小丫头,难道还真的为了她反了天了? 怀里的丫头难受地动了动,齐梓彦便不再多说,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往自己宫里的方向走去,在临走之前还不忘朝木然看了一眼,那厢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便闪出了人群。 至于目的地么,自然就是乾翎宫边上的篱落殿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瑾涵的心 三皇子齐梓彦做住宫殿叫做‘景凌宫’,不算太大,和乾翎宫的距离不远不近,他抱着瑾涵去了后殿,却是将两位大小姐丢在了正殿,没有三皇子的命令,侍卫们便拦在殿外不让人离开。 他才懒得管那两个女人怎么回事,如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怀里这个冷得瑟瑟发抖的丫头,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见那人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还好。 “我让侍女帮你准备了浴桶,你先在屋子里沐浴一下去去寒,姜汤也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送过来,沐浴完了就去床上躺着,御医也已经来了,在门外候着,等你这边好了就让他进来,知道么?”齐梓彦的交代事无巨细,见瑾涵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就这丫头这副小呆萌的样子,他怎么放得下心。 瑾涵这会儿看着他没有说话,是因为她实在觉得这个齐梓彦很奇怪,虽说他们一开始确实发生了关系,但是既然她这个女子都释怀了没有盯着他要他负责,他这么殷勤负责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从他们再遇到现在,齐梓彦给她的感觉都很奇怪,极尽讨好殷勤,让她越发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堂堂三皇子么,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偏将心思花费在她的身上,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三皇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幸好齐梓彦不知道瑾涵在想什么,不然自己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个反应迟钝的丫头还懵懂不知,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去吧,我自己可以。”见齐梓彦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便想伸手去接,只是双手伸出之后,裹在她身上的外套便落到了腰际,湿透的上身衣衫就这么露了出来,若隐若现地将她姣好的身材都够略出来,让齐梓彦看得愣住了。 他发誓他不是没见过女子的人,怎么说他也是皇亲国戚的少爷公子哥中唯一一个敢光明正大逛青楼的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用他三皇子的话来说,‘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没见过的’,足以证明这位皇子殿下的阅女无数。 可是偏偏这么一个刚刚及笄的清纯丫头,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吸引住了齐梓彦所有的视线,她并不是最美的,但是她散发出的那种介于清纯和妩媚的优雅清淡,却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这会儿羞红了脸,似嗔非嗔的样子,更是让他有一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看什么看,色狼。”见他大喇喇地望着自己,瑾涵恼恨地瞪他一眼。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齐三皇子的皮厚是出了名的,他这会儿只是撇了撇嘴,满脸不屑:“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回答他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枕头,瑾涵气呼呼地瞪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击他,这个家伙实在是大胆,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我又没说错。”要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就是齐梓彦这样的人。 瑾涵怒,瞪着他,不说话。 见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齐梓彦忍不住轻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道:“赶紧把热水喝了就去洗澡,我去一趟正殿,解决了那两个麻烦精再过来。你乖一点,别闹,嗯?” 这样的齐梓彦,满眼的温柔宠溺,竟是让瑾涵闪了神。 她曾经很羡慕长姐,姐夫那般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她知道如姐夫这样的男子世间罕见,所以她从不期待,但是如今,这样温柔到极致的齐梓彦,竟让她死水一般的心,陡然动了起来。 “傻瓜,发什么呆。”见她又怔怔地出了神,齐梓彦无奈地帮她把身上裹着的外衣拿走,也顾不上她那一身透明得不成样子的衣衫,又一次将人拦腰抱起,往屏风后头准备好的浴桶走去。 以这丫头神游太虚的样子,指不定等他处理好正殿的事回来她还坐在床上呢,所以他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把她丢过去,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浴桶里,瑾涵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脸红。 “你快出去。”虽说是穿着衣服进了浴桶,可是到底男女授受不清,他怎么能还站在这里不离开。 当然这个时候,她压根就忘记自己和齐梓彦之间的那点肌肤之亲了。 “我去叫宫女进来伺候你。”说完,他也没再调戏她,转身大步往外走去,吩咐了两个宫女进来给她加水,伺候她沐浴。 见他就这么走了,瑾涵心底竟是浮起一抹失落,她猛地回过神来,暗暗唾弃自己一番,怎么能被这家伙的美男计给俘虏了,慌忙摇摇头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 两个宫女进来服侍她沐浴,瑾涵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这会儿也不动作,任由宫女们将她剥个精光,又往偌大的浴桶里加了些热水和玫瑰花瓣,她放松了精神,靠在浴桶边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浮起了刚才的情景,齐梓彦将她抱在怀里时的低喃,别人没听见,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对她说‘别怕,有我在’,就是这么一句话,如今再浮上心头,心竟是再次飞快地跳了起来。 她原本是信誓旦旦着不想同齐梓彦沾染上半分关系,那样一个潇洒多情的皇子,红颜知己满天下,她不想和娘亲一样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更不想像娘亲那样整日守在院子里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回眸。 她永远做不到娘亲那般的淡定大度。 虽然她知道,那些所谓的大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娘亲心里的想法连她都摸不透,她不相信娘亲心里真的没有半分怨怼。 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举案齐眉,相携到老,只一人,足矣。 在沐瑾涵的心里,有着和长姐一模一样的心思,一生一世一心人,才是她所追寻的,她不要求那人有权有势,也不要求那人才华横溢,她只要一颗愿意真诚相待的心,和一颗愿意白头到老的心。 而这些,齐梓彦,却是半分都做不到。 只是有时候,感情这回事便是如此,越压抑,越是一发不可收。 第四百九十章 皇上压阵 见三皇子过来,琉璃郡主是率先发难的,她虽然对齐梓彦有几分心动,但是她的骄傲却不容许他如此践踏和怠慢,她爹洛王手握重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因而她这个嫡女的身份自然也是尊贵无比,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不知三皇子这般劳师动众将本郡主和倩宁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小丫头,这般借题发挥,纵然是闹到了皇上那儿,三皇子恐怕也不会好看吧?”琉璃郡主微微眯了眯眼,一句话便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只怕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闹到皇上那儿?齐梓彦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要是闹到父皇那儿,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他倒是乐观其成的。 三皇子不cha手政事,并不代表对宫里朝廷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反而他比其他人更是耳聪目明,旁观者清还是有道理的。 他早就知道父皇对东方晔出乎寻常的器重和信任,几年前偶尔一次见到东方晔出现在宫廷,他的惊讶可想而知,他虽然认出了东方晔却不敢确定,毕竟这位东方家大大公子可是个抱病在床的人物,后来隐晦打听了一番才确定了此人是东方晔无疑。 能自由出入皇宫,又每次都是朝廷有变故的时候,而他来了一趟之后不久变故便消失了,几年里林林总总的事拼凑在一起,若是齐梓彦再猜不到东方晔是父皇的暗棋,那他这个皇子也算是白混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清楚宫里的规矩的,不该问的不问,不然万一生事出了变故,父皇绝不会因为他是皇子而从轻发落的,所以人人都说三皇子是最识时务的,永远在河边走却是从未湿过鞋。 “琉璃郡主,本皇子如今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愿意道个歉,这件事我们就翻篇,若是你不答应道歉……”齐梓彦的语气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琉璃郡主。 “不答应怎样?”那厢咬了咬唇,傲气地仰起头。 让她去向一个卑微的丫头道歉,还真是痴人说梦,绝不可能。 “若是不答应,就要看琉璃郡主的运气了。”齐梓彦的笑容又浮了起来,透着几分诡异,让琉璃郡主有一股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琉璃郡主没有说话,倒是江倩宁大笑着说起来:“让郡主给一个小丫头道歉?三皇子这是闹的哪出?难怪连整个宫里的人都说,三皇子的心大得很。” 这可不是什么夸奖,而是**luo地鄙视了。 “倩宁说的没错,让我堂堂一个郡主去道歉,不可能。”琉璃刚才也是被齐梓彦的话怔到,才一下子没有回话,如今听到江倩宁的话,才醒悟过来。 “公然在宫里动用私刑,这可是大罪。”齐梓彦挑眉,再下一乘。 “谁看到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本郡主的侍从们都可以作证。”说到这里,琉璃郡主倒也是冷静了下来,虽然是在宫里,但是刚才除了她的侍从们并没有别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掉下去的?”齐梓彦的笑容越发冰冷,“好一个掉下去。” 琉璃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正要反驳,便听到门外高声传来:“皇上圣安,小侯爷圣安。” 没想到皇上会忽然过来,琉璃郡主和将倩宁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害怕,当然这害怕却不是对皇上,而是对东方晔,当初在临阳城的经历可谓是永生难忘了的。 “父皇怎么过来了?”齐梓彦并没想到皇帝会亲自过来,他是刻意让人将消息送去篱落殿,也料到父皇可能会听说,毕竟宫里的事哪里能逃得出父皇的耳目。 只是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过问,这倒是真的让他惊讶了,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落后皇帝一步的东方晔,那厢却是递过来一个淡淡的神情,两人也算是相识多年,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 “怎么回事?朕在流云那儿,就听说了御花园的事。”翎帝的神情里有几分不悦,只是这不悦是对谁就不好说了。 若不是刚才东方晔一个颜色的暗示,齐梓彦这会儿还真是吃不准父皇在不高兴什么,不过现在他可是有恃无恐了的。 至于那些争先恐后寻死觅活的,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见他好整以暇地扫过琉璃郡主和江倩宁,两人也是互看一眼,最后决定由琉璃郡主开口解释。 “皇上,是这样的,今儿有个丫头撞翻了德妃娘娘赐给臣女的花茶,还出言不逊,臣女便教训了几句,然后她自己不小心落到湖里去了。三皇子怜香惜玉,以为是臣女将人推到湖里,正要拿臣女问罪呢。”要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位琉璃郡主和从前的兰惜可是能争个一二,话里话外都是义正言辞,不着痕迹地显露了自己的委屈,却又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掉湖里去了?”翎帝的眉头皱到了一起,转而看向齐梓彦,“没事吧?” “自然是没事的,不过那丫头竟然到了那个时候还企图勾引三皇子,皇上,臣女有一言不得不说,宫里歪风不能存,有这样的女子在,日后必定会出祸事。”信口雌黄的本事,琉璃郡主可是张口就来,最气人的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自己真的是在为后宫着想似的。 “勾引三皇子?”翎帝眉头一挑,戏虐地看着齐梓彦,“怎么个勾引法?” 琉璃郡主微微一愣,这个问题过于露骨,她尚未嫁人,自然是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不得体的话的,只能暗暗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见她如此,翎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对齐梓彦说道:“老三,你和沐家三丫头到底在闹哪出?朕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皇上的话,琉璃郡主只觉得一股诡异的不对劲缓缓升起,皇上提起瑾涵的时候,那种语气让琉璃郡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第四百九十一章 欺君之罪 这股诡异劲不止琉璃感觉到了,江倩宁更是蹙紧了眉头,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过了许久才忽然问出一句:“皇上认识落湖的那个女子?” “当然认识,她是流云的妹妹。”翎帝回答地理所当然,仿佛他不认识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听到这句话,琉璃郡主和江倩宁面色一白,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尤其是琉璃,狠狠地倒抽一口冷气,她确定这个瑾涵是严绿意身边的丫头在,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雅安郡主的妹妹。 她和流云虽然都是郡主,但是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流云可是皇上亲自认下的义女,其夫又得皇上器重,如瑾涵真的是她的妹妹,那她们如此欺负她,吃不完兜着走的可就是她们了。 “原来是自家人,呵呵……”琉璃讪笑,十足的尴尬,却是不敢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才能肯定三皇子一定是皇上亲生的,单看他们两人生气的样子就知道了,同样僵着脸,面露不悦,要说他们没关系,还真是美人会相信了的。 “琉璃郡主是洛王爷的掌上明珠,瑾涵哪里能和郡主相提并论。”说是这样说,但是也不知道为何从东方也晔嘴里说出来,竟是带着几分挑衅。 “朕刚才是在流云那儿,她听说瑾涵出事了便急得不得了,要不是阿晔拦着他这会儿就要跑来这里了。”说到这里,翎帝呵呵一笑,“若只是开玩笑倒也罢了,可是如今看来恐怕并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吧?” 被皇上这样询问,琉璃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她哪里知道瑾涵的身份竟然是沐流云的妹妹,她暗暗低咒一声,这个沐流云还真是阴魂不散,当初在临阳城便是因为她的关系才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又是因为她妹妹差点闯了大祸。 “开玩笑?把人都推到湖里去了,要不是儿子及时赶到,如今父皇看到的恐怕就是瑾涵的尸体了。”这般愤恨并不是装出来的,他只要一想到刚才瑾涵在水里求救挣扎的样子就一阵心痛,最让他火大的是琉璃竟然还派了两个侍卫下水救人,若他晚一点到,瑾涵的名节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虽然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瑾涵是要做他正妻的人,总也算是皇室之人,若是有了这些个不好的传言,总是对她没有好处的。 “不是……不是退下去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在齐梓彦凌厉的目光里,琉璃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琉璃郡主难道不知道,这个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么?郡主以为没有人看到,就真的是没有人看到么?”齐梓彦勾唇讥笑,皇宫本就是布满眼线的地方,刚才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只怕如今是各宫各妃都知道了。 东方晔忽然淡淡地说道:“郡主还是想好再回答比较好,欺君之罪,只怕郡主担当不起。” 这话,又是让琉璃倒抽一口冷气,东方晔说对了,她确实担当不起。 “到底怎么回事?”翎帝失了耐心,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若不是因为流云坚持要自己来一趟,他这个皇帝是绝对不会闲来无事到这儿来的。 “就是……就是……”琉璃说不出话,江倩宁更是支吾了半天。 见她们不说话,齐梓彦轻蔑地扫她们一眼,旋即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和所看到的的事捏在一块,说得很简单,翎帝却是听懂了。 “若是洛王爷知道他的嫡女这般轻jian性命,只怕是要气得不轻了。”东方晔又淡淡地飘来一句话,让琉璃恨恨地咬紧牙根,对东方晔那种由心底发出的恐惧让她压根就不敢同他对视,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两句。 “皇上明鉴,要不是那个丫头态度嚣张,郡主也不会出手教训她的。”江倩宁的话,竟是将责任整个儿地推到了琉璃的身上了。 琉璃不可置信地撇过去一眼,见江倩宁一脸愤慨,仿佛真的在为琉璃打抱不平似的,她忽然很想冷笑三声,亏得她还以为自己和江倩宁算是不错的朋友,如今看来朋友果真是不靠谱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琉璃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见她沉声说道:“皇上,瑾涵确实是臣女推下湖的,所谓不知者无罪,臣女只当她是寻常侍女,并不晓得她的身份。至于为何推她下湖,臣女必须为自己辩解一番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摇身一变成了雅安郡主的妹妹,但是之前臣女在严府见过她,那时候她仗着严家大小姐宠着,不止对严少爷眉来眼去,还勾引季家少爷,今日三皇子为她据理力争,恐怕也是为她所迷惑吧。所谓红颜祸水,以臣女愚见,这个沐瑾涵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么容易就能让男子为她赴汤蹈火,臣女实在看不过去,才想着让她知道些轻重,却没想到得罪了三皇子。” 她的话,让眼前的三位纷纷挑眉,早就听说琉璃郡主能言善辩,今日一件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一套套一句句地说下来,她倒是变成一个大义女子了,而齐梓彦什么的都是被她迷惑的人。 “倒是不知道瑾涵的本事这么大了。”东方晔沉吟一声,抬眼看向齐梓彦,淡然道:“看来你以后要好好看住她了,不然若是以郡主所说,这个媳妇只怕是太容易招蜂引蝶了。” “要朕说,他们两人倒是绝配了,这京城谁不知道朕这个老三是个风流公子……”翎帝说一半藏一半,笑意深深浅浅,眸中明明灭灭。 听着他们的话,琉璃郡主却是不懂了,什么媳妇,三皇子什么时候娶妻了? “行了,老三,你也别闹得太厉害了,总也要给你洛叔和江大人一些面子,朕还有奏折要批,就不陪着你们闹腾了。”说完这些,翎帝又对东方晔说道,“阿晔你在这儿看着这小子,别让他闹得厉害了。” “至于你们两个……好好同瑾涵道个歉就算了,不然朕的这个儿子可不是好惹的。”说完,翎帝便起驾回宫了。 留下琉璃郡主和江倩宁面面相觑,皇上是什么意思?让她们道歉? 连皇上都让她们道歉?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这么地好 琉璃郡主和江倩宁也不是笨人,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随后琉璃郡主扶着额际叫嚷着头鞥,江倩宁愣了下,却是立刻明白了琉璃的意思,慌乱地招呼宫人们来扶,手忙脚乱地将人送回了洛王府。 这事情,便这样落幕了,诡异而迅速。 齐梓彦早就知道这个琉璃郡主心高气傲,让她同一个身份卑微的商贾之女道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但是皇上的话撂在这儿了,她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忤逆皇上,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逃避。 若是其他事,齐梓彦也就算了,但是她们偏偏害得瑾涵落湖,这一笔账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既然她们心存侥幸装病逃避,那他就叫她们好好地在府里呆着,哪儿都去不了。 事情发生没多久,便有一道圣旨公布,皇上为三皇子齐梓彦和沐府三小姐沐瑾涵赐婚,为正妻。 这道圣旨一下,不止朝廷震动,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三皇子虽然不愿意参与政事,注定同皇位无缘,但是他的身份却是摆在那里的,皇上对他亦是宠爱有加,日后混个亲王是一定的,再加上他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虽然行事作风偶尔跳脱,但是大多时候还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和其他几位皇子相比之下,这位三皇子在京城女子的心中显然是夫婿的最佳人选,但是因为门第关系,那些官宦之女想高攀也攀不上,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拿下,商贾出身的庶女,竟然能坐上皇子正妻之位,日后岂不是能坐稳王妃宝座,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就在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一种说话一语而出,说这位沐家庶女可是刚刚被封为雅安郡主最疼爱的妹妹,都说这个妹妹的婚事是雅安郡主沐流云暗中cao办,这样的说法倒是更让人相信了的。 各路说法都冒了出来,却是没有人能给出一个较为准确的说法,众人都想见一见这位幸运的沐家庶女,但是瑾涵这个时候却是安稳地在景凌宫里休息,她已经沐了浴,身子也不太冷了,喝了姜汤以后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倒是手臂上那一大片红印让她有些纠结,微微的刺痛告诉她这烫伤并不轻,瑾涵打小娇生惯养,肌肤自然娇弱,别说是被茶水烫到,就是轻轻一个磕磕碰碰便是立刻就会出现淤青的。 “我听说你问御医要烫伤膏?”齐梓彦是拿着烫伤膏进门的,御医听说她烫伤了便立刻着人送来了烫伤膏,正好被他看到,便让人回去了。 “呃……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红。”瑾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畏缩,看到他眼底的不悦,心头闪过一抹心虚。 半晌才恍然,她心虚个什么劲,不就是要个烫伤膏么,干嘛这么畏畏缩缩的? “哪里烫到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件事的原委,那时候他只顾着怀里颤抖的瑾涵,忘记了她在落湖之前还撞到了茶水。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着便伸手问他要烫伤膏,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她虽然很感激他救了她,但是并不代表她会任由他们之间的暧昧继续下去。 眼尖的齐梓彦从宽大的袖口处看到了手臂上的红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坐到了床边上,拉过她的手就将袖口往上撩。 “嘶……”瑾涵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倒不是齐梓彦动作粗鲁,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小心的了,只是红印面积很大,所以袖口往上撩的时候擦到了肌肤,隐隐地刺痛传来。 “怎么不早点说?都这么红了。”齐梓彦不悦了,见这丫头要说话,立刻扫过去一个眼刀,那厢立刻就闭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竟是偏头望着小手臂上的红印发呆。 宫里的烫伤膏自然是极好的,御医知道三皇子很重视瑾涵小姐,自然是拿出御医院最好的烫伤膏来的,白得透明的烫伤膏涂在手臂上,立刻有一阵凉意传来,隐隐的刺痛也减缓了不少。 “你也没机会给我说啊……”瑾涵很无语,本想说她伤在手臂其实可以自己涂,但是见他认真的模样忽然就说不出口了,虽然他放荡不羁,又蛮横霸道,但是偶尔的温柔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心动。 瑾涵从小乖顺,虽然xing子里有一小部分的倔强,但是大多时候她其实还是很温和的,她并不习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或许和从小不被重视有关,胆小怯弱,久而久之也就越来越安静寡言了。 但是在齐梓彦的面前,她却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她的小爪子,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地惹怒她,或是让她无奈至极,或是如现在这样的郑重其事,都会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这样的人,不该对她这么好,好得甚至连她都忍不住嫉妒起自己来了。 她有时候会问自己,沐瑾涵,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他如此待你? 而越问,越是得不出结论。 “好了,涂好了,你手就先放在被子外面吧,不然一会儿又要碰痛了。”自然地扶着她躺好,从另一边拿过一个垫子加在她的身后,让她坐得舒服一点,然后说道,“我让人给你弄了些粥,先垫垫肚子然后一会儿吃药。” “不是已经喝过姜汤了么?”瑾涵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都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小时候娘亲总会拿一些酸梅或是甜枣,等她喝完药便塞入她的口中,去一去苦涩的味道。 就在她陷入短暂的回忆时,齐梓彦已经端着宫女盛出来放在桌上的翡翠虾仁粥过来,熟练地搅拌几下,舀起一勺子吹了吹,才伸到瑾涵面前喂她。 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地喂她喝粥?瑾涵此时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疑问,他不是堂堂三皇子么?不是仆人成群,尊贵非常的皇子殿下么,为什么他如此纡尊降贵地亲自给她抹药,喂她喝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竟是在思索间,怔怔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给得起你 对齐梓彦来说,瑾涵这样的姿色在这个身边美女如云的三皇子眼里并不算上乘,但是就是这样不过称得上是清秀的一张脸,却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刻入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是真的要追根究底,或许应该说齐梓彦对瑾涵有几分好奇,好奇一个看似软弱胆怯的小丫头,为什么会在发现自己**于一个陌生人之后,竟没有痛苦怒骂的表现,反而只是微微一愣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是真正的平静,并不是欲迎还拒的做戏,齐梓彦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个小丫头的眼底并没有惊慌失措,像是对自己**这件事并不特别在意,但是她明明看起来如大家闺秀一般,又为何会这般不在意? 好奇,让他记住了这个看起来温和乖巧的小丫头。 若一开始只是对她有些好奇,那么之后她的离开便是真正地吸引住了齐梓彦全部注意力了,从小他就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张嘴就能说出甜腻肉麻的话,把人哄得云里雾里,从没有人拒绝过他,总是恨不得日夜出现在他面前,而她竟是在发现自己**之后第一时间地逃开了。 是的,逃,这个字眼是第一次出现在齐梓彦的视线里,有一个小丫头,从他身边逃开,逃得远远的,像一缕青烟似的消失不见了。 人其实就是这样奇怪,整日混迹在自己身边的人未必能让引起他的注意,而这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丫头,就这样闯进了齐梓彦的心里,让他记挂了许久。 直到这一次的再见,他几乎是任由着自己随着心底的想法行动,我行我素惯了的皇子殿下,显然是准备撒下天罗地了的,而瑾涵这个呆萌小丫头,大概也只能无奈地落入他的情之中了。 就像现在,她呆呆地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怔怔的神情,可爱地让他有一种想亲她的冲动。 而实际上,他确实这样做了,凑过去扣紧她的后脑,封住了她的唇,任由她双眸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她的唇很软,他并不是第一次亲她,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和从前不同,她的甜美气息让他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她微微挣扎,他的手滑了下来,扣紧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 直到最后,她满脸通红地喘息着,瘫软在他的怀里。 明明有了肌肤之亲,但是瑾涵却依然如含苞待放的小花,娇羞的模样让他吼间一紧,他知道自己不能cao之过急,这朵清纯的小花看似胆怯软弱,实际上却有着强大的内心,她并不是寻常的深闺千金,他提醒着自己不要吓到了她。 “对不起……”齐梓彦环着她,小心避开她受伤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喃,“我不该情难自禁。” “……”瑾涵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句‘情难自禁’,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开口会比较好一点。 “别再乱动了。”怀里的丫头不安分地动了动,柔软的身子散发着些许的清香,引得他小腹微紧,**已经微微探头,她却依旧动着身子,他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还是你觉得上次的经历是在我们都被下药的情况下发生的,不够清醒,所以你想在这里再试一次。” 瑾涵一愣,见他微微绷直的身体,立刻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吓得也跟着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 “瑾涵,嫁给我吧。”不再是盛气凌人的霸道,反而是仿佛能掐得出水的甜腻和温柔。 她的心,微微一动。 她想,应该没有人能在齐梓彦这样深情款款的时候拒绝他吧? “我无心皇位,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王爷,我娶你为正妻,这辈子都会对你好,好不好?”依然是温柔的嗓音,还带着几分蛊惑,在瑾涵的耳边低声说着。 瑾涵微微闭了闭眼,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动。 这样的齐梓彦,这样煽情的承诺,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若是你不喜欢京城,我就问父皇要个封地,我们离开京城去你喜欢的地方。无论是回临阳,还是去江南,或者你若是喜欢西边的山川景色,我也可以想办法要那边的封地。”软言软语,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瑾涵依然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齐梓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承诺,她能感觉得出他的真诚,可是她却始终裹足不前,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会待她这样的好。 若是在今日之前,齐梓彦或许并没有如此坚定不移地确认自己的感情,但是今日看到瑾涵落在湖里的时候,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瑾涵的命可能就此结束,他的心头便忍不住地刺痛起来。 他从没在宫里施展过武功,但是今日他却是将毕生的武功都凝结在那几下踩水点跃上了,直到将她抱到怀里确认她的温度之后,他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 “阿晔说,他应下了你长姐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知道她并不赞成你嫁给我,她觉得我是个风流多情的人,日后可能会三妻四妾,所以她才会再三强调你不为人妾侍的话。”他紧了紧拥抱,见她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他牵挂了许久的小东西终于被他抓住了,紧紧地拥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存在。 “恩。”瑾涵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似的,“很小的时候就看到娘亲整日坐在院子的凉亭里看书,偶尔看书的间隙会抬起头看看大门处的方向,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她是期待爹爹来的。有一次整整半个月爹爹都没踏进过我们院子,娘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失望,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来日我绝不要变成娘亲这样的女子,终日在等待和失望中度过。” 她的话让齐梓彦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她愿意对他说这些事,便代表了他在她心里至少是有一个位置的,她并不是那种会随意对人袒露心思的人。 “然后我就告诉你长姐,阿晔给她的承诺,我也给得起你。”他的这句话,却是真正地叫她怔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调戏瑾涵 不知道是姜汤起了效果,还是压着她喝下的药起了作用,瑾涵第二日并没有发烧,除了手臂上依然还有些红印之外,身子倒是没有大碍。 瑾涵是窝在齐梓彦的怀里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竟依然还是在他的怀里,他是靠在床边睡着的,身上并没有盖被子,整条被子都裹在她的身上,而他身上只有带到一点。 她没有动,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英俊的五官,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依然是那种能让人怦然心动的容貌,没有白日里的嬉皮笑脸,也没有眉眼间的神采飞扬,这个时候的他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清朗,大概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温润君子’这样的词汇,会用来形容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盯久了,齐梓彦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似的,然后一低头,同她微有几分迷恋的目光触个正着,瑾涵面色一红,不自在地别开眼,齐梓彦却是大大地裂开了嘴。 还有什么比心爱的女人注视着自己发呆更让人开心的呢?三皇子殿下这个时候默默地思索起来,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施展美男计。 “你一夜没有离开……”瑾涵咬了咬唇,她在凌景宫里呆过了一夜,本就已经是要让人诟病的事了,若是他还在她的房间里呆了一夜,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指不定要横出什么枝节了。 当然这个时候,瑾涵压根就不知道她早就出名了,纵然是住在凌景宫里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反正皇上也是赐了婚的,她早晚都是齐梓彦的媳妇,她娘家在临阳城,这会儿入宫住在未婚夫的宫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起来么?”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轻声地问她要不要起身。 “恩。”瑾涵脸上的红霞没有退却的趋势,反而越发红了。 她的身子微微移开,空落落的胸膛倒是让齐梓彦微微有些失落,只是下一秒他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一个晚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本就不易,怀里还躺着一个人,如今的身体可不止是麻掉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僵硬得可以。 见他皱起眉头,动作迟缓的样子,瑾涵便知道他定然是身体发麻,没等他开口,一双柔荑便伸到了他的肩膀手臂处轻轻地捏了起来,轻重正好的手势,渐渐让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 齐梓彦没想到瑾涵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一直知道她对他的抗拒,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如今却是主动接近他,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渐渐缓和了,或者该说是靠近了。 “以后不要这样靠着床边睡,身体会僵硬不说,还容易着凉。”瑾涵一边给他按摩,一边碎碎念了起来,捏完手臂,便微微来开被子,双手压到了他的大腿上,一本正经地捏了起来。 这时候,齐梓彦却是从心底里倒抽一口冷气,默默地注视着这丫头,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一大早的就做这样的事,这是存心不让他好过么? “好一点没?”瑾涵抬起头问他,双手却是无意识地两边移动,见他不说话,一脸莫名地望着他,“怎么不说话?” 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齐梓彦今日算是真正地体会到了。 那一双小手毫无心机地在他大腿上按摩,这说话的空挡还移到了他的大腿根部,若不是早就知道这丫头偶尔犯傻,他还真觉得她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借机勾引她,可是看着她这一脸关心外加一脸茫然的样子,齐梓彦只觉得内心在滴血。 “瑾涵,你……”他微微皱了皱眉,默默低头看向她的双手,那一双小手还真是毫无意识地靠近了他双腿的聚拢处,他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她真的是无心的么,真的是无心的么?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瑾涵只觉得手指似乎碰到了什么地方,似乎比刚才硬了许多,她还有些莫名他的肌肉不是都放松下来了么,怎么会还有那么僵硬的地方。 然后,一低头……面色轰地大火。 她,她这是碰的哪里,她的手竟然碰到了齐梓彦的那里,难怪这家伙脸色这么难看,也不知道是憋得难受,还是忍得痛苦,她倏地收回手,忍不住缩了缩脑袋,“那个什么……你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某人一大早就在他身上放了一把火,这会儿火烧旺了她竟然打算撤离?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至少齐梓彦是不愿意吃这个亏的。 “还很硬。”齐梓彦无辜地指了指自己双腿,要不是刚才发生了那件事,瑾涵真的会被他无害的神情欺骗,默默唾弃这家伙居然使起了美男计,瑾涵无语。 “我要起床了,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屋子里换件衣服吧……恩,顺便把该解决的事解决了。”乖巧的小白兔偶尔也有汉子般的彪悍,当她说完这句话时,齐梓彦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的女人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他还要去自己解决? 齐梓彦很想问出口,可是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好不容易和瑾涵有如今这样自然的相处,他不想逼得太紧,反而让她再次逃开,这丫头跟泥鳅似的,难得能将她抓住拉进怀里,这一次他是不会再任由她逃开的了。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齐梓彦拉过瑾涵,沙哑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qy的魅惑,一张嘴啃咬起她的耳垂,她敏感地一颤,齐梓彦的眼中划过精明,这丫头的耳垂还真是敏感,小巧精致,让他爱不释手了。 “你给我滚出去。”他的话,让瑾涵整个儿都拉响了警报,她已经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想好的疏远居然变成了越发的靠近,而齐梓彦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压根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 “瑾涵……”齐梓彦认错态度极好,低头蹭了蹭她的脖子,“我不闹你了。” “出去。”瑾涵忍住扶额的冲动,这还是嚣张跋扈的三皇子殿下么,她怎么有种认错人的感觉,齐梓彦什么时候会有这样委屈无辜的神情? 被瑾涵如此嫌弃,齐梓彦很忧伤,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虽然调戏一下这丫头会有很可爱的反应,不过他们来日方长,没必要拘泥于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让他的宝贝再适应适应好了,反正这丫头迟早都是要被他吞下肚子里的。 当然这个时候,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被拆骨吞下的人,压根就是他。 第四百九十五章 既然相爱 第三日,瑾涵就下床了,闹着要去流云那儿,她入宫可是来看她的长姐的,如今都在宫里住了两日了,却是连长姐的面都没见到,幸好昨日长姐的侍女初夏过来了一趟,说是让她不用着急,慢慢养着身子,待身子好些了再说。 流云中了毒的身子不比瑾涵,又怀着孕,东方晔自然不愿意让她到处走动,她想想也是,总归都在宫里,也不用急于一时,再说有三皇子照顾着,也确实不用她担心,这么一想也就放心了。 瑾涵的身体底子还是好的,没两日脸色又好了起来,齐梓彦本想让她再躺两日,却是终究拗不过她,只能让她去篱落殿见长姐,只是神情有些怪怪的,瑾涵见他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也就懒得理会他了。 直到她走出景凌宫,才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总觉得有几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宫人们待她的态度也异常恭敬,让她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三小姐来了,少夫人已经起身了,三小姐请跟奴婢来。”初夏看到瑾涵来了,便迎了上去,将她带去流云的屋子,给瑾涵搬来了凳子,坐在流云的床边上,给她上了茶之后,便退出去了。 “长姐身子怎么样了?”瑾涵抿了抿唇,总觉得长姐的脸色不是太好,透着苍白。 “没有大碍了,静养一段日子就是了,反正这会让也已经六个月的身孕了,本也是不该到处走动的,这会儿倒也是不错。”流云调侃了自己一句,也是安慰瑾涵,这丫头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xing子却是善良的,毕竟是夏姨娘的女儿。 “那长姐要好好安胎了,只是这宫里……安全么?”瑾涵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若是换做一般人,谁敢对皇宫提出质疑,大概也只有瑾涵这样的小丫头才有这份魄力。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听说你前几日落湖了,琉璃郡主和江倩宁是怎样,在临阳城找我麻烦也就算了,这会儿在皇宫里还敢闹事,真是当我们沐家没人了么?”说到不高兴的事,流云便哼哼两声,显然对那两位千金小姐十分不满,“后来三皇子怎么处理了?我本想让晔出手教训教训他们,不过晔说三皇子会动手,我想想也是,不该阻了人家刷英雄的机会。” 听到流云的话,瑾涵扑哧一笑,摆摆手道:“我也没问他后来怎么样了,他也一直没说。” 她的话,倒是让流云微微挑眉,这个齐梓彦倒是有些分寸,知道保护瑾涵,不让她触及太多污秽,单凭这一点,流云便是要给他加分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话题终于绕到了瑾涵和三皇子的身上。 “你和三皇子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坚持不同意嫁给他么,怎么忽然就让他公布赐婚的事了?”流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原本之前我是不建议你嫁给他的,不过既然你已经作了决定,那长姐也就只好祝福你了。” 瑾涵一楞,完全不知道流云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柳眉一紧,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今天投过来的目光甚为古怪,看来玄机竟是在这里了。 “你不知道?你们家那位三皇子把圣旨拿出来了,你们两人的赐婚这回可是铁板铮铮的事实了,你又在凌景宫里住了几天,就算你现在站出来否认也没用的了。”流云皱眉,“你没答应?” 原本流云是不同意瑾涵住在凌景宫里的,她这个宝贝三妹可是个没出嫁的小丫头,就算和齐梓彦有了肌肤之亲那也是只有天知地知的事,她住进三皇子的寝宫这件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后来又有了圣旨赐婚的事,恐怕如今瑾涵的清誉就已经毁于一旦了。 “我……我没有答应他。”说是这样说,但是气势却终究不如从前那般坚定。 流云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瑾涵心底的动摇,她忍不住暗暗摇头,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瑾涵对三皇子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看来三皇子在她身上还真是用了心的。 “长姐觉得……他怎么样?”瑾涵犹犹豫豫地问道,眼底闪着挣扎,飘忽不定地望向远处。 “重要的不是长姐觉得他怎么样,而是你觉得他如何。若是你喜欢他,纵然长姐说再多他的缺点也只是让你徒增烦恼罢了,若是你不喜欢他,那么长姐说再多优点也无法让你对他有好感。”流云淡笑,怀孕以后的她心境平和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般倔强坚持,身上也多了一份母xing的温柔。 实际上这也是东方晔对她说的,瑾涵已经不是孩子了,流云的保护他明白,可是她难道可以保护她一辈子么?而且以东方晔看来,嫁给齐梓彦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对这个皇子的xing子,东方晔还是有一些把握的,能如他这般清醒地看清局势的人并不多。 “我也说不清楚……”面上红霞飘过,瑾涵从没和流云谈过这样的问题。 “那他和司徒商相比呢?”之前瑾涵答应嫁给司徒商,而今却对三皇子犹豫不定,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 流云还记得瑾涵当初同她说的话,她说嫁给司徒商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只要她不让自己爱上他便可以了,而今面对和司徒商一样风流多情的三皇子,她却犹豫起来,只能说明在瑾涵的心里,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和司徒商怎么能一样?”瑾涵的反驳脱口而出,触及流云促狭的目光,连她自己都愣了愣,旋即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是了,明明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同样的风流倜傥,到处留情,但是瑾涵可以理智地思索嫁给司徒商,面对三皇子的时候却被思绪困扰,只有自己在意的人才能让人犹豫,瑾涵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这会儿才会怔住了。 流云见她恍然大悟中带着迷茫的神色,忍不住淡淡地笑了起来,看来东方晔说得对,瑾涵对三皇子,也早就情根深种而不自知了。 既然是相爱的,那她这个长姐也就别做那些没有用的事了,只要祝福就好。 第四百九十六章 聘礼风波 从流云那儿回来的瑾涵,显然心情好了许多,忐忑不安的齐梓彦见状也暗暗欣喜,想着该送一份什么大礼给长姐,要不是长姐的开导,恐怕瑾涵这丫头还钻在牛角尖里折腾着呢,看她对赐婚的事也没什么抗拒,齐梓彦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不过瑾涵却不肯再住在凌景宫里了,齐梓彦也没有勉强,反正见她对赐婚的事也没有坚持抗议,他们也是来日方长,便不用纠结于这么些日子了的。 流云让人告诉皇翎帝想让瑾涵留在宫里陪她,翎帝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捧到流云面前,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瑾涵也就顺理地住进了篱落殿,众人对这位沐家庶女也是一番羡慕嫉妒恨。 赐婚的事传到了临阳沐府,简直把沐老爷吓得不轻,连姜氏和孟氏都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他们都知道流云帮着瑾涵离开了沐府,却没想到两人竟然都去了京城,然后一个被封为郡主,一个要嫁给皇子,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聘礼是礼部侍郎亲自送来沐府,这对沐青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皇子的婚事素来都是礼部负责,他带着圣旨和二十车的聘礼到了临阳城,整个临阳都沸腾了起来。 人人都纳闷沐老爷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了,娶了两个京城权贵之女不说,长女嫁给小侯爷,三女嫁给皇子,皆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架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提到瑾涵的婚事,就不得不说流云的事了,当初她嫁给东方晔时,临阳城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在看热闹等笑话,市井流言说是东方家的长公子就只剩一口气了,指不定流云嫁过去就是年少守寡,大多数的人都是看不得别人的幸运的,尤其是像流云这样出身卑微的商贾之女。 然而让人跌破眼镜的事,东方晔的身子居然在两人成亲之后越来越好,如今竟是双双去了京城,东方晔得皇帝赏识不说,连流云竟然也让皇帝欢喜十分,还封为郡主,这一来一去的大家也就懂了,沐流云这下子在东方府里这个少夫人的位置恐怕是固若金汤的了,谁都别想给她脸色看了的。 瑾涵成亲的事,触动最大的就是沐府四小姐思雅了,她是沐府唯一待字闺中的小姐了,她的娘亲孟氏如今已经掌权后院,原本她爹的意思是让姜氏和她一起掌权,谁料这次姜氏却是差点难产,身子亏得厉害,为了让她好好静养,她也就一直掌管后院的事务了。 当然孟氏也是极有分寸的,如今她和姜氏的感情可谓与日俱增,碰上什么事总也是有商有量的,两人都不是强势之人,个xing上也颇为合拍,这般和睦相处的后院倒是让沐青扬十分高兴的。 姜氏为沐家添了儿子,沐老夫人特意赶回来,为他们取名为沐天祐,寓意天祐吉祥之意,小家伙聪明伶俐,极是乖巧,倒也没有让姜氏太操心。 如今沐府最沉闷的便该是沐家大少爷沐弘景那里了,自从他的身份被曝光之后,他就极少出现在人眼前,原本沐老爷以为这也只是暂时的,他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罢了,便想着多给他一些时间,却没想到他竟是一头扎进了牛角尖,眼前看着都好几个月了,还没走出阴影,这倒是让沐老爷对这个儿子渐渐失去了信心。 圣旨和聘礼送到沐府的时候,沐青扬正好刚刚回府,见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带着莫名的心思往前厅走去,却是被密密麻麻的红木箱子给怔住了,一下子连思绪都转不过来了。 “这是?”沐青扬站在玄关处,认出了立在中间的那抹背影,这不是礼部侍郎乔大人么,他之前去过京城述职,自然是见过这些个京城的官员的,只是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临阳的。 “沐老弟,你可回来了,本官是来送聘礼的,这是圣旨。”显然已经宣读过圣旨了,如今圣旨也已经被有些吓住的孟氏手里,乔大人指了指孟氏手中的那团金色圣旨,笑着说道,“真是恭喜沐老弟了,生了一双好女儿,如今都入了皇上的眼里,大小姐和三小姐如今可是都住在宫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待遇。” 礼部侍郎乔大人可是个人精,见多识广,平日里经手的皆是京城那些个皇亲国戚的婚事,要么就是宫里的节庆宴会,但是纵然如此,三皇子的这足足二十车的聘礼还是让他吓到了,听说其中只有十车是出自宫里,另外十车是三皇子自己添进去的,这可是让乔大人暗暗挑眉的事了。 京城的权贵之子,或是皇亲国戚的少爷们,有的只不过是尊贵的身份,真正能拿出银子的却不在多数,尤其是像宫里的皇子或是亲王子女的那种,谁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挥霍,就怕被人参奏一本,然而这位三皇子倒好,压根就不怕被人诟病,硬是将聘礼加到了五十车,恐怕这五十车的聘礼刚出京城,就在京城的公子少爷们的圈子里传遍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三皇子,还有谁敢这般胆大包天逆势而上?尤其是皇上听说这件事之后,竟还大笑着拍腿叫好,说这才是他齐寒的儿子,这一番举动无形中便是给人一个错觉,皇上对这位三皇子的溺爱倒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这么多的聘礼……”沐青扬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上次东方晔的十几车聘礼已经让他头疼了许久,如今又要再来一次,实在是叫他无奈至极。 实际上十几车的聘礼并不算什么,在临阳城也是不在少数的,问题是这些聘礼可都不是什么寻常的金银珠宝,多是世间罕见的珍宝,这价值可就立马上升了,别人寻一两件宝物就已经十分难得,东方晔的十几车聘礼件件都不普通,怎么能让沐老爷不头疼。 如今只看放置在前厅中的三箱打开的红木盒子,他便知道这一次的聘礼只怕也不会是寻常的东西了,沐家本就是临阳首富,这回又因为嫁了两个女儿,整个身价又是翻了好几倍,沐老爷实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他辛苦了一辈子的成果都没有这两个女儿的聘礼重。 “果然是皇室风范,出手阔绰。”一道清灵的嗓音传来,随后便是沐思雅来到了前厅,这个原本被几位姐姐压制地只懂得煽风点火的小丫头,也终于慢慢地成长为一个标志的小美女了。 她的眼中划过了一抹精光,让乔大人微微蹙了蹙眉,暗忖沐府的千金小姐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照他看来这位四小姐日后只怕也是要嫁给高官权贵的,但是会不会同她几个姐姐这般嫁得这么好,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很显然,乔大人已经从这位四小姐的眼中看到了野心,和愤愤的不甘心。 【作者题外话】:小夕的闺蜜周日结婚,所以偶不能太晚睡,明天一早就要赶过去,所以今天就先更两章了,欠的一张回头再补哈。。。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只是不甘 “想必这该是沐府四小姐了,有礼了。”乔大人主动地打了招呼,倒不是给沐青扬面子,而是给远在京城的东方少夫人沐流云和马上要成为皇子夫人的沐瑾涵面子。 但是思雅显然并不明白乔大人的礼遇是为何,反而觉得是因为自己如今是沐府唯一的女儿而沾沾自喜,这个被压抑了许多年的四小姐如今终于能站在人前,她的气焰可想而知,再加上沐府又是她娘亲掌权,更是让她有一种麻雀变凤凰的错觉。 乔大人在京城是见过流云和瑾涵的,说实话对她们两位的印象都是不错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和眼前这个略有几分粗鄙的千金小姐完全不一样,不着痕迹的皱眉,面上却是纹丝不动。 “婚礼的时间定下了么?”沐青扬是个生意人,善于察觉旁人的神情心思,他岔开了话题,乔大人也就顺势而下地回答,“皇上和三皇子拟了三个时间,三皇子的意思是还是要问一问沐大人的意思,下月十八是个不错的日子,就是时间紧了一点;不过七月之后天气就热起来了,再下去的黄道吉日就要在十一月了,皇上的意思是今早把这装心事给了了,也好让三皇子收收心。” 乔大人的话可谓是滴水不漏,既没有咄咄bi人,又将自己的意思隐晦地表达了出来,见沐青扬陷入沉思,他便也跟着思考起来,看来这个沐青扬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好,那便下月十八好了。”沐青扬沉吟一声,应了下来。 “皇上的意思是,临阳和京城也是有些距离,就被让瑾涵跑来跑去的了,沐府在京城若是有宅子,那便在京城直接把婚事给办了,若是没有宅子,皇上便着人把这事给办了。”乔大人的意思很清楚,皇上的意思就是不用从临阳城这儿长途跋涉到京城,毕竟车队行进并不轻松,瑾涵的身子并不算很好,经不住这样的舟车劳顿。 沐青扬皱了皱眉头,并不太赞同皇帝的意思。 沐府在临阳城总也是个大门大户,别说如今做了官,纵然是从前没有做官的时候嫁女儿也不可能如此静悄悄的,除了沐兰惜实在是朽木不可雕,愚不可及,所以他才会壮士断腕地让她悄悄嫁去沈府,毕竟出了那么丢脸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再风光大嫁的。 “沐大人有不同意见?”乔大人挑眉,皇室的婚礼通常都会交给礼部负责,从乔大人看来皇上这般作为显然是给为了三皇子才给沐家面子,谁家的婚事能得皇上如此上心安排,若是沐家不知分寸,倒也是件麻烦事了。 “爹爹,既然皇上这样安排,那我们就过去京城好了。”思雅忽然张口劝道,“三姐嫁去京城,我们沐家总也是要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的,总不见得夏姨娘过世了我们沐家就没有姨娘了,三姐嫁人总也是要有人去安排的。” 沐青扬沉吟一声,不得不承认沐思雅所说的正是他所考虑的,沐府在京城也是有一些产业的,自然在京城有一栋宅子,只是许久没有住人,不过就是留了几个仆人打扫罢了,这一下子要去住人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条件必定是没有临阳城这边好的。 但是思雅说的也是对的,夏氏过世了,并不代表沐家没人了,虽然女儿是嫁给了皇室,但是他们沐家依然是瑾涵的后盾。 “恩,思雅说的也是,只是我这边的公务……”沐青扬皱眉说道。 “爹爹安心处理临阳城的事,女儿和孟姨娘先去京城处理宅子的事,姜姨娘身子不好,弟弟年纪又小,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便留在府里好了。”思雅一双机灵的眸子里满是期待,望着沐青扬。 做爹的哪有不懂得女儿心思的,他知道思雅劝他的意思,她是想去京城,才会这般支持,不过他倒也不反对思雅去京城见识见识,毕竟许多事还是要自己亲眼去看一看才知道自己是不是井底之蛙。 “这样也可以。”沐青扬点点头,便应允了,“那你和你娘先去京城处理宅子的事,雇一些人将宅子重新修葺一下,再多雇一些下人,怎么说瑾涵这也是嫁去皇室,沐府总是不能太过寒酸的。 “是,女儿明白。”思雅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她是真心想去京城的,人往高处爬是很简单的道理,思雅便是如此。 她的要求达到了,其他也就没有多说,反正也多是无关痛痒的话题,两个官场之人谈得不亦乐乎,她却是听得昏昏欲睡。 两人又聊了许久,思雅便欢快地去通知娘亲,却没想到孟氏竟然会强烈地反对。 “为什么要去京城?我们在临阳不好么?”孟氏的脸色很难看,听到女儿的话之后便立刻朝她怒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你爹爹去了京城,那心还收得回来么?思雅,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不应该的选择。“ “娘亲,我只是不甘心,流云那么骄纵霸道,瑾涵又是软弱胆小,他们都能嫁得这么好,为什么我不可以?”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她的不甘和愤愤是与日俱增的,因为生母身份地位而不受重视,在这个家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娘亲又是个不喜欢争权夺利的人,她该如何和那些个公子哥儿相处。 孟氏微怔,她完全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或者该说她只是嫉妒,深深的嫉妒那些出身自己比自己皓的,一切都比自己好的。 “那是命,每个人的命,你懂么?”孟氏握紧了拳头,气愤异常。 思雅神情复杂地望着孟氏,她一直以为孟氏会无条件地支持她,却没想到孟氏竟然会这样反对,实在是想不通。 “每个人一辈子都有各自的宿命,没有人能逃过宿命的追逐。”孟氏微微别开眼,不再看思雅的目光,反而有一种剔透通世的感觉,她隐忍了这么久才报了仇,自是清楚个中滋味。 “娘,我想嫁给东方晔。”思雅忽然间开了口,却是让孟氏吓一跳。 【作者题外话】:回来太晚,有点神游状态,所以今天就先上一章,这两天欠的下周慢慢还,哈哈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只为争气 思雅的话,让孟氏愣在当场,迟迟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她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对这个女儿关心得太少,以至于她的想法越发地古怪偏激,从前她是刻意示弱,暗自积蓄力量,只为寻找一个最好的机会一击即中,如今又掌管着后院事务,这些年她确实都忽略了思雅的教导,她一直都认为女子以夫为天,日后为她寻一户好人家便是了。 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如此心高气傲的丫头,才是刚刚及笄的年纪,便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佳婿,而最重要的是这个男子还是自己长姐的夫君,临阳城的人都知道,小侯爷宠妻如命,她竟是想着要插入他们之中,这般迎难而上的势头,孟氏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为什么要嫁给小侯爷?他和你姐姐的感情极好,你何必要插足他们之间。”孟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消女儿的念头。 孟氏对流云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嫉妒她的娘亲霸占了沐青扬的整副心神,即使过世了十多年依然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里,孟氏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永远都无法取代季梦娴在沐青扬心里的位置了。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是感激流云的,若非流云对林氏出手,她又怎么可能顺势而为,在毁灭林氏这件事上参上一脚,或许林氏到死都不知道,那个曾经被她忽视的懦弱侍妾,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她补了一刀。 “娘,夏姨娘和大夫人不就是姐妹共事一夫么?更何况,我自认不比长姐差,她不过是占了嫡女的名分罢了。”思雅淡淡道,“曾以为二姐才是我们沐家最聪明的人,如今看来二姐和长姐相比倒是落了下乘,长姐选择了世人摒弃的小侯爷,虽然他身子不好,但是身份却是摆在那儿的,否则长姐如今哪里能占尽各种好处。” 思雅和流云是一起长大的,自然对她甚为了解,她始终认为流云所占的不过就是嫡女的好处,而她能处处同林氏为难也只是因为她是季家嫡系外孙女的关系,若是去了这些,她并不认为自己比流云差到哪里去。 “她们的情况很复杂,并不是你能懂的。总之,娘不赞成你觊觎你的姐夫,思雅,我们能走到如今并不容易,你何苦要为难自己?”孟氏素来是识时务的人,若是思雅看上的是其他男子,总是对方是有一些身份的家底,她也会为女儿想办法,但是她若是要嫁给东方晔,她便是一百个不同意的。 思雅始终认为流云和林氏的斗争中,她占的不过是个天时地利,但是孟氏却是看到了流云的凌厉之处,这个小丫头年纪虽小,心思却是深沉的,一个懂得隔岸观火,在最关键的时候添一把柴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在这一方面孟氏自问都未必是流云的对手,她又怎么可能让思雅去和流云硬碰硬。 再说东方晔,孟氏也是见过他的,虽然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但是她也不认为东方晔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也许直至今日,思雅都还认为所谓的宠妻如命也不过是世人的美好想象罢了,毕竟高门大户里的事谁能知晓,大家看到的也不过是那些虚拟的假象罢了,谁敢肯定那些不是她的长姐刻意抛出的烟雾弹呢? “娘,瑾涵当初说,宁嫁寒门妻,不嫁高门妾。那是她什么都不懂才会这样说的,夏姨娘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却将她保护得很好,她根本就不知道寒门妻的辛苦,外祖母家的几位叔伯,家里不就因为一些银子而闹得鸡飞狗跳。”这些事孟氏并没有告诉过思雅,但是她却都知道,只是娘亲不说,她便也当做不知,但是寒门的苦她却是看在眼里的。 “娘,我想嫁入世家高门,也是想证明给外祖父他们看看,他们不是一直都说女儿是赔钱货么,我倒是要看看,要是他们口中的赔钱货拥有了他们所羡慕的权势风光,他们还会将我们母女踩在脚底下么?”这些事,她们母女俩是第一次提及,孟氏家里重男轻女的现象极为严重,后来孟氏嫁给沐青扬之后,孟家拿了一笔聘礼之后才对她另眼相看,只是后来知道孟氏在沐府没什么地位便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的鄙夷,直到今年孟氏掌权,孟家才又贴了上来。 孟氏是不愿意同娘家有太多联系的,尤其是近几年娘家几个兄弟做了生意赔了钱,闹腾得不行,孟氏知道沐老爷最不喜后院的女人和他的生意上有什么往来,之前柳氏和林氏不正是因为这些而失宠的么,孟氏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步了他们的后尘,再加上她本也对娘家十分失望。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想被牵连就不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孟家人这两年变得越发难缠,孟氏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一些娘家,沐老爷如今也是心宽了许多,对她的这些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候还会让账房给她支一些零用钱,沐老爷这样,让孟氏心底有几分感动,却也是更加认定了自己不能被娘家拖垮的心思。 却没想到,这些竟然都被思雅发现了,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若是我嫁给了东方晔,有了东方家的庇护,那叔伯他们也就不敢乱来了吧?”思雅问得很认真,一双眸子里满是坚毅,当然她也是有自己的少女情怀的,东方晔那般清冷温润之人,也是很容易让女子动心的人。 沐家的女儿,个个不凡,此话确实不假。 思雅是有小心思和小心机的,但是她却也是个孝顺的女儿,她心里很不愿意娘亲委屈自己,这些年来的韬光养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心疼娘亲,却不赞成她的这些作为,她始终认为人不能永远让步,在必要的时候必须自己争取,一如她的几个姐姐。 “思雅,娘亲知道你想为娘亲分担,但是这些事并不需要这样激进。听娘一句劝,不要打你长姐和小侯爷的主意,他们都是你惹不起的人物。”孟氏并不是胆小,而是真的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一年的时间就将沐府整个儿改变了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然而思雅,却只是抿了抿唇,至于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来者不善 京城皇宫,篱落殿里一片宁静如昔,自从篱落殿住了雅安郡主殿下之后,皇上每日都会过去一趟,有时候吃一顿晚膳,有时候坐一个下午,有时候忙起来也要过去坐半个时辰,仿佛每日不去看一看雅安郡主,同她说上几句话都会全身不舒服似的。 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如今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篱落殿里的这位,皇上宠得跟什么似的,和这位媲美的另一位同样也是住在篱落殿里,不过宠着她的却是凌景宫里的这位,这对父子虽然住在宫里,但是从前若是没什么要事就是一个月也未必能见上一次,如今可好,这每日都能碰上一面,倒也是稀奇。 这会儿午后阳光正暖,篱落殿的两位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五月的阳光很温暖,不冷不热,照在身上也不会觉得太晒,反而直直地暖到心底。 流云的小腹打从两个月前忽然间变大之后,这会儿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御医推断极有可能是双胞胎,这可是让东方晔又惊又喜,流云的身子只怕是生产之后才能彻底清除毒素,原本一个孩子都有可能身上带毒,如今若是两个孩子,万一两人身上都有余毒,那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相较之下倒是流云想得更开一些,她知道东方晔担心她,所以总是宽慰他,上天怜悯才给了她两个孩子作为补偿,若是能顺利熬到生产,那边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她会好好努力地生下孩子,即使孩子身上带毒也没什么,至多就是身体弱一些罢了,有宫里和东方家的良丹妙药,有陆明和池墨这两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在,总是希望的。 “长姐不欢迎爹爹他们过来京城么?”这一日朝廷里有些事,所以几个男人都在御书房议事,不过东方晔让落尘过来传话,将临阳城的一些动静告诉流云,也将沐府之人打算来京城的事告诉了她。 “你当初离家出走,爹爹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并没有派人找你回去,但是你要嫁给三皇子,那便不是你的事,而是我们沐家的事,爹爹会上京来是可以预料的事。”流云沉吟一声,她没有想到的是孟氏竟然带着思雅会先上京城来安置沐氏的宅子,她到不是认为沐家在京城不需要宅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总觉得她们这一趟来者不善。 “那长姐在担心什么?”瑾涵看到流云皱眉,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她倒是不介意他们上京来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沐府的女儿,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当初也是因为府里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无法接受,她才会选择了逃避,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她也没必要再抓着不放。 “我担心的是思雅……”不得不说,流云其实看人很准,自她重生以来便一心一意对付兰惜和林氏,之前孟姨娘的出手出乎她的意料,她自然担心思雅会不会也是个韬光养晦之人,这样一来她们要防的就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了。 随着流云的话,瑾涵也皱紧了眉头,相较于流云来说,瑾涵对思雅的了解显然更多。 这个四妹并不引人注意,总是很轻易地就能隐没在人群里,但是若是仔细注意就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思雅总是会用各种方法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或是偶尔一个别致的头饰,或是一个状似不经意的动作,或是一个天真无邪仿若无意的眼神,瑾涵知道,她是一个不甘于沉默的人,所以从前在沐府,她总是状似无意地挑起流云对着兰惜的怒火,看他们闹得天翻地覆,她却在边上暗暗冷笑。 而瑾涵和思雅不同,她是真正地想让自己混迹在人群中不要让人发现的,有些人就是如此,天生地不喜欢惹人注意,只想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不愿意陌生人靠近,也不愿意靠近别人,胆怯而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方寸之地。 “思雅的心,可不小呢。”流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真是烦人,她都已经离开沐府离开临阳了,沐府的事依然让她觉得头疼。 从前思雅没有及笄,所以流云从来不防备她,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和思雅的关系说是敌人,其实更像是盟友,这就像是孟姨娘和夏姨娘的关系,因为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才会暂时地走到一起,但是当那个目标被铲除之后,又会自动地分开两边,一如她和思雅。 “其实,思雅毕竟是我们的妹妹,若是她真的想嫁来京城,我们能帮的话也就帮一下好了。”瑾涵想得简单,都是自家姐妹,自然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些就是了。 流云却是摇摇头,她和东方晔呆久了,也学会了他的那些思考问题的方式。 不说思雅能不能嫁来京城,只说她若是真的嫁来京城,那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京城不若临阳城,婚姻嫁娶都不单单是两个家族的事,更有可能打破整个朝廷的势力平衡,到时候便是麻烦的大事,谁都躲不开责任。 沐府虽然不是权力中心的那些个大家族,但是沐氏的财富对这些名门望族来说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毕竟很多事还是要有银子才能做事,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贪官污吏会存在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流云对于思雅和孟氏的到来总是多了一分防备心里,若他们是真心来为瑾涵筹备婚礼的倒也罢了,若是他们是来搞破坏的,那她这个长姐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一想,流云也就放心了,回头让东方晔找人盯着这母女俩,省得到时候惹出乱子来不好收场。 “在聊什么呢,这么严肃?”东方晔和齐梓彦一起进屋,两人分别朝着自己的女人走过去,齐梓彦朝着流云点了点头,便牵着瑾涵离开了流云的屋子。 流云一脸所有所思地望着瑾涵离开的背影,东方晔忍不住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哼了一声:“你家夫君就在你面前,你还在看谁呢?” “……”谁敢说她家夫君是个沉默寡言的正人君子的?让他站出来。 第五百章 彼此心疼 流云这会儿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身子又因为之前中毒的关系有些发虚,夜里亦是睡不太好,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肚子里的小东西又醒了,把她给硬生生地踢醒了。 这会儿也是如此,流云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熟了,东方晔小心翼翼地环着她的身子,肚子上那一下的动静连东方晔都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更别提痛得脸色发白的流云了,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僵着身子白了脸。 东方晔立刻起身点灯,见流云痛得面色苍白如纸,立刻紧张起来。 “被小东西踢痛了么?”东方晔将她扶着坐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顺顺气。 “恩。”流云喝了一口水,总算缓过来一口气,才低声应了一下。 “怎么僵着身子不动?要不是我醒了,你就打算这么忍着痛一夜了?”不知不觉,东方晔的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打从两人相识,东方晔就从没以那个这样的语气对流云说过话,哪回不是温柔至极,这次却是带着几分冰冷怒意。 流云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委屈地憋着嘴,也不敢反驳,只能红着眼望着东方晔。 这么小鹿般的目光,直接让东方晔缴械投降,想要板着脸教训一下她的念头也立刻打消了,本来还想这丫头太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么僵着身子忍痛,真要是熬过一夜明日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了,可是这会儿见她眼睛红红地跟兔子似的,他又着实不忍心了。 怎么办呢,还不是自己给宠出来的,这么倔强的xing子,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还不成么?是我不好,没有察觉到你不舒服。”说话间,已经将人抱进了怀里,小声地安抚道,“我不是真的凶你,我只是气你不知道爱护自己,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我们的孩子,知道么?” 流云靠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了许久,才呐呐地张口说道:“我白天听见落尘劝你的话了,他说你这几日脸色很不好,忙着朝堂上的事,晚上也睡不好,劝你跟我分房睡,可是你不肯……” 她这么一说,东方晔便明白了,她压根就不是怕他迁怒孩子,她只是不想吵醒他,怕扰了他的睡眠,她忍着痛的原因,竟是因为他。 “傻瓜……”东方晔低喃一句,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丫头就是这样的人,若是认真了,便是一门心思地倾覆一切,如今不就是这样么? “可是你不舒服了,到头来心疼的不还是我?”东方晔开了一句玩笑,让气氛微微轻松了一些。 “你没有告诉我,你之前发病的事。”流云咬着唇,甚是委屈。 她知道他是怕她担心才没有告诉她,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失落又是另一回事,她想为他分担,即使无法分担,也至少不要让他一个人扛。 她从来都不是一朵娇弱的小花,她不需要东方晔的羽翼呵护,她相信自己可以在冷冽的寒风中生长,她会让自己强大起来,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都是老毛病了,时不时地会发作一下,我也习惯了。”东方晔说这些话时,异常地风轻云淡。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对他来说,生病吃药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甚至吃药都比吃饭更多,他呆久的地方都会有药香味,两个弟弟小时候不懂事还称他是药罐子,后来被爹压着打了几板子以后才不敢再说,其实连他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又何况是别人了。 “即使无法分担你的痛苦,至少让我在你身边。”流云微微闭着眼,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如外界所说的那样严重,东方晔也曾经同她解释过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招数,但是她却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东方晔的身子并不好,她能看得出来。 她并不喜欢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知道东方晔并不喜欢多谈自己的身体,或许对他来说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了,但是对她来说却是她心爱之人的身体,很重要。 “好,以后一定告诉你。”东方晔叹了一口气,他还真是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她总是懂得如何让他心软,如何让他无奈。 “晔,其实我觉得落尘的提议很好,你就睡在隔壁,让初夏她们睡在外室就可以了。”流云仔细地观察过东方晔的脸色,这段日子确实不太好,还有些许黑眼圈,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睡不安稳的关系,他本就浅眠,她一动他便醒了,怎么可能好好睡着。 “云儿……”东方晔的掌心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沉声说道,“你怀孕十月这么辛苦,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就只能这样陪着你,你连这个权利都要剥夺么?” 流云了解东方晔的软肋,东方晔也同样知道怎样让流云心软,或者该说她从来都不是心狠之人,尤其是面对东方晔,这个爱她爱到骨子里去的男人。 “以后再也不要孩子了。”流云抱怨一句,再也不想让他这么辛苦了。 对于这句话,东方晔深表赞同,但是很久他才明白很多时候女人说的话都是意气用事,千万不要当真,就像这会儿她说不要孩子,却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话而已。 “好了,这会儿还早,再睡会儿吧。”说话间,东方晔已经重新钻进了被子里,依然动作小心地环住她,让她靠着自己睡得舒服一些,见她没一会儿便沉睡过去,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东西。 “宝宝,让你娘好好休息,你们乖一点,等你们出生了爹爹一定好好奖励你们。”东方晔低低地对着她的小腹说话,掌心的热量传到了她的小腹上,不知道那里面的3d小家伙能不能听到爹爹的话。 当然这个时候,东方晔还没有意识到这两个想从现在开始就闹腾着流云的小东西,在未来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始终夺走流云的注意力。 不过东方晔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也顺利地让两个小东西远离他们娘亲,用实力告诉他们,他们的娘亲到底是谁的女人。 第五百零一章 思雅入宫 没几日,孟氏和思雅就带着一群家丁护院到了京城,两人到了沐府在京城的宅子,因为一直都有下人打扫整理,因而可以直接住进去。 沐府女眷入京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皇上特意派了礼部的人到沐府帮忙安置,毕竟这家人也算是皇室的亲家,不可怠慢,瑾涵和流云都默默留在篱落殿里装死,假装谁都不知道他们来了京城,皇上看到流云这副样子也大抵猜到她的心思,便摆出了刻意压着消息的样子。 皇上对瑾涵倒也是有几分喜爱的,直到这会儿流云才明白皇上之所以会答应给三皇子赐婚并不单单是因为宠爱这个皇子,也有一些是因为瑾涵的关系。 瑾涵的娘亲夏氏和季梦娴情同姐妹,她虽然不是打小就认识皇上,但是皇上和季梦娴的事却是没有隐瞒过夏氏,可以说在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中,夏氏是最为清楚这些事的,但是她却是到死都没有将这件事说给别人知道,即使是自己的女儿瑾涵都未曾从夏氏的口中听到过只字片语,这是她对季梦娴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皇上知道夏氏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便也多留了一分心在瑾涵的身上,事实证明皇上的眼光并没有错,夏氏的女儿算不得出色,却是个善良又温顺的女子,嫁给齐梓彦倒也是一番良配,虽然说身份微微低了一些,但是这些在皇帝的眼里可就不算什么了。 在京城呆了几日,孟氏倒是忙里忙外地倒腾着宅子的事,思雅却是在京城里到处走动了起来,她其实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沐府庶女的身份拿不上台面,但是东方少夫人和三皇子夫人的妹妹,这个身份却是能攀得上台面的。 她从来都知道如何引人注意,而很显然她也是轻轻松松地便搭上了严如意这条线,如意从前并未听瑾涵提过自己的妹妹,不过她知道她如今住在宫里,和长姐雅安公主住在一起,想来他们府里姐妹的关系应该也是不错的,如意之前一直都想找机会感谢瑾涵和流云的帮忙,这会儿倒是正好给了她这么个机会。 严如意递了拜帖去篱落殿,没几个时辰就有了回复,请严家大小姐去宫里小聚,如意带上了思雅,便进了宫。倒也不能怪她,若不是思雅说得头头是道,她也不会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还以为是有人暗中使绊子不让思雅传消息入宫见流云和瑾涵。 “严小姐……”流云一抬眼,便看到了严如意身后的思雅,忍不住暗暗勾起了唇角,看来还真是来者不善,被她给猜对了,这个四妹倒是懂得资源,这才来京城没多久便攀上了严如意,还能让她帮忙入宫来,她从前倒也真是小看了她。 察觉到流云眼底闪过的不悦,严如意倒是看不懂了,照理说姐妹相聚也该是高兴的事,为什么流云和瑾涵看起来并没有太高兴的神情,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和严若晴是姐妹关系,但是不睦已久,这是许多大宅子里的通病,她倒是光顾着想还人情给忘记了这些事了。 不过好在瑾涵还是很给严如意面子的,说是她难得进一趟宫,便带她去御花园逛逛,如意知道她们恐怕是有话要说便欣然答应瑾涵一起去御花园逛逛。 “四妹若是想入宫,让礼部送个帖子进来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倒是我和瑾涵不懂事了。”流云一身素色宫装,却也是异常贵气,要知道皇上命人送来篱落殿的皆是贡品中的上品,如今这些可是连嫔妃们都排在后面的,要不是流云坚持让皇后和宛贵嫔先选,皇上还真是会什么都拿来给流云先选。 许久未见流云,再见到她时,两人之间的差距仿佛更大了,原本她只认为他们之间是嫡庶之别,如今看来更像是云泥之别,刚才入宫时思雅便被皇宫的庄严肃穆和华丽夺目给震住了,如今看到流云一身贵气地端坐在塌子上,她忽然有一种自行惭秽的感觉。 “三姐要家人,爹爹还有些事要忙,便让思雅和孟姨娘先过来京城。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思雅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姐姐联系,本想着长姐和三姐知道我们来了大抵会派人来联系,只是瞪了几日都没有音讯,思雅便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怎么说沐思雅聪明呢,这几句话可是说得滴水不漏了的。 流云定定地望着这个四妹,这才发现从前还真是将她忽略了,或者该说因为兰惜的光芒太刺目耀眼,而遮掩住了沐家其他三个女儿的锋芒,如今兰惜毁了,自然该轮到其他人出风头了的。 说到兰惜,这也是流云心头的大事,她听说东方晔派了不少人去找,却始终了无音讯,她甚至觉得可能兰惜已经离开京城了,不然以东方晔的势力怎么可能在京城找一个人都找不到,这个兰惜可是流云的心腹大患,没有将她盯住,流云总是觉得不太放心。 “妹妹这话可就严重了,我前几日出了些事,又怀着身孕,你姐夫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他恨不得能把我送去与世隔绝的地方静养才好。至于瑾涵么,日日被三皇子缠着闹着,也是一刻不得闲的,这会儿要不是朝廷里有些事情要商议,你姐夫和三皇子也不会去了御书房议事。”流云似真似假地笑道,“你放心,等他们回来我倒要好好说说他们,怎么你和孟姨娘都到了京城了,他们都没有将这些事告诉我们,竟然还要等你自己想办法入宫,实在是不应该。” 被她这么一抢白,思雅面上也是微微一窒,她确实有责怪的意思,但是被流云这么一说,倒像是在埋怨两位姐夫办事不利,她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得罪他们两个,只能将这些个话吞进肚子里去了。 “不过思雅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入宫,是有什么事么?”流云的话,倒是再次让思雅愣住了,一下子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思雅敢进宫,自然是准备好了说辞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些个说辞竟然没一个派上用场,反而被流云牵着鼻子走,真真是让她闹心非常。 第五百零一章 嫉妒心思 “瞧长姐这话说得,长姐怀孕六个多月了,爹爹和孟姨娘,家里的姜姨娘都成天挂念着长姐,尤其是爹爹还特意吩咐妹妹,到了京城一定要探望长姐,虽然知道姐夫待长姐极好,但是爹爹总是不放心的。”思雅这些理由可是早就提前想好的,百事孝为先,抬出爹爹的名头,长姐自然是无话可说的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前阵子身子也不太好,这不是被皇上留在宫里静养,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派人去给爹爹送信报个平安。”流云这么说也只是客气,她如今是东方侯府的媳妇儿,东方晔成日在宫里陪着她,东方侯爷也是前几日刚刚回的临阳,她本也是没有必要给娘家报信的。 “说到这个,妹妹还没恭喜长姐呢,皇上认了长姐为义女,又封了郡主,爹爹知道这件事可是高兴坏了,长姐这可是给我们沐家带了极大的荣耀了。”加官进爵本也是光耀门庭的事,女儿家的入宫选妃同样能光宗耀祖,而流云这倒是更好了,直接让皇上认为义女,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了。 “皇上错爱罢了。”流云淡笑,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神情。 这般淡漠的反应,却是让思雅暗暗嫉妒不已,这实在是不能怪思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妒忌流云的好运,本就是沐府嫡女的身份,嫁给了小侯爷为正妻,如今竟然还有皇上撑腰,这人真是尊贵到云端上去了。 从前还是和她们一样的商贾之女,如今却是高高在上的雅安郡主,这般天壤之别如何能叫思雅心中平衡,不过愤愤归愤愤,她还是很有理智,知道现在不是得罪流云的时候。 这么闲来聊了几句,流云忍不住朝门外望了望,心里想着瑾涵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她这么和思雅聊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快要打瞌睡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地看到几抹身影往这儿走过来,流云暗暗松了口气,东方晔他们回来了就好,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个烦人的妹妹了。 “姐夫……”见到东方晔,思雅连忙站起身,礼仪俱佳地微微躬身颔首,含羞带怯地抬眼望了望东方晔,又迅速低下头去,十分娇羞的样子。 东方晔哪里有心思注意思雅这儿的情况,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看流云面上流露出几分疲倦,蹙眉说道:“御医不是交代了你下午要午睡么?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休息?” “姐夫不要责怪长姐,是思雅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长姐休息。”说话间,思雅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东方晔的面前。 “哦?原来是四妹来了。”东方晔像是刚刚才看到思雅似的,一脸的恍然大悟,这副演技派的表情让周围的观众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东方大少爷还是演技派,就凭他的警觉xing屋里多了一个人他会不知道才怪,他明明就是知道是谁还故意忽略人。 他的话,让思雅面色一窒,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引人注意,她暗暗恼恨,她特意选了一件和长姐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衫颜色相近的浅色长裙,举手投足间也不乏千金小姐的优雅端庄,为什么东方晔竟然连看都没看到她呢?她实在不懂。 思雅没有看懂,跟着一同进屋的瑾涵却是心知肚明,若是这个姐夫有别的心思,哪里还轮得到思雅,京城里觊觎他的女子都能从宫门口派代城门外了,可是他偏偏目不斜视,她听三皇子提过,几位重臣的女儿如今都倾心于他,表明只要做平妻即可,他却态度强硬,只肯要流云一个,这般作为又有多少男子能做得到。 “呵呵……姐夫真爱开玩笑。”没有人给她台阶下,她便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了。 “四妹来,这是三皇子殿下。”到底还是瑾涵好心,她和思雅在家里的关系并不算密切,但是在外面毕竟都是沐府的女儿,她也不忍心看她如此难堪,便出言为她解了围。 “三皇子殿下圣安。”思雅转过头看到齐梓彦,心底冒出一股酸意。 没想到三皇子殿下都这般出色,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日里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姐瑾涵居然也有这样的好运,嫁入皇室为正妻,纵然这个三皇子日后不能荣登大鼎,总也是一个亲王,到时候瑾涵不就成了王妃了么? 她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姐姐日后都是尽享荣华富贵之人,一个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一个是未来的王妃,她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妒忌,在她眼里,她们两人都不如她,她缺少的不过就是机会而已,不过她现在已经来了京城,自然是不会让自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早就听说瑾涵还有个妹妹清秀可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齐梓彦淡笑,温文尔雅。 瑾涵忍不住瞥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忽然改走儒雅风了,平日里不是一见到美女就扑上去么? 注意到瑾涵投过来的目光,齐梓彦微微挑眉,还暗自窃喜以为瑾涵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他自然将这样的警告目光归结于她的吃醋心理,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句“你这么正经我还真是不习惯”,他顿时有种满血到底的失落感,敢情这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吃醋这两个字怎么写吧? 流云躺在边上,瞧见了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也忍不住勾唇一笑,虽然赐婚的事是定下来了,但是三皇子要征服她妹妹的这颗心,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流云暗暗偷笑,果然被东方晔说对了,她这个三妹可比她要难搞得多了。 “瑾涵,我有些累了,你派人把思雅送回去吧,让宫人将她送到府里再回来,她初来乍到的我还真是不太放心。”流云揉了揉额头,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 “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派人把她送回去的,你先小睡一下吧?”东方晔说话间,已经扶着她躺了下来,为她掖好软被,旋即转过身给齐梓彦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让她休息吧,我们出去再说。” 这个时候的东方晔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日的体贴举动,更是坚定了思雅要嫁给东方晔的决心。 第五百零二章 兰惜出现 婚礼的筹备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沐青扬也从临阳城赶来了京城,思雅已经利用流云和瑾涵的妹妹这个身份顺利地混进了京城世家小姐的圈子里,她显然比当初的兰惜更聪明了许多,她的谦逊和懂礼让许多世家小姐对她印象不错,那些原本对她商贾之女的出身颇有几分不屑的人到最后也放下了成见。 谁能想得到,如今在京城世家小姐圈里的新贵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身卑微,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是不乏大家闺秀的气质,再加上又有两个身份不俗的姐姐,让她更是如鱼得水。 流云倒是不介意思雅利用她和瑾涵的身份在京城里交朋友,只要她不做不利于她们的事,不做影响沐府的事,这些个小利小惠她还是愿意给她的,当然若是她利用这层身份攀上了什么人,那她就要好好地考虑了,毕竟京城的派系之分还是十分明显的。 然而流云和瑾涵不介意,却有一个人十分介意,而这个人,便是本该享有一切荣华富贵的沐兰惜,她背着沈逸同安王合作,不仅是为了得到沈逸,更是为了能得到一个风光的身份,却没想到安王竟然会如此惨败,而沈逸亦是被牵连为安王同党处斩。 这个昔日的风光状元郎成了阶下囚之后,兰惜曾经去见过他一回,而他的话却叫她生不如死,沈逸都已经是将死之人,却在死前对她说了一些真正的肺腑之言,而那几句话始终盘旋在她的耳边,迟迟不肯散去。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流云的妹妹,我根本就不会娶你,若不是因为她在意你,我甚至不会再进你的房门。你恨她毁了你,你却不知道我更恨你毁了我得到她的机会,甚至还害得我亲手将我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身边,兰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亲手掐死你。 沈逸的心狠和无情,兰惜是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她偏偏就是爱上了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她知道娘亲的打算,或许会为她选择一门京城的高门大户,但是只要那个人不是神医,她就不愿意接受。 可是偏偏她爱的那个男人,把她刺得遍体鳞伤,他冷眼旁观着她被阿依玛公主折磨地死去活来,甚至默许阿依玛的所作所为,兰惜一直都以为即使沈逸不爱她,却也终究是对她有心的,毕竟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她错了,沈逸对她从来都没有上过心,所有的原因都归结于,她是沐流云的妹妹。 没有人知道兰惜有多恨沐流云,这个抢走了她一切光芒的嫡长女,甚至还夺走了她丈夫的心,从兰惜走出天牢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沐流云一起下地狱,她绝对不会让她这样幸福地活着。 她潜伏在京城的某个角落,看到了思雅和几位世家千金在茶馆里喝茶,瞧见她一身别致的长裙,不敢置信那个曾经被她比到泥土里去的四妹竟然会有这样一天,瞧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周围那群小姐们对她的奉承,兰惜的指甲抓破了手心。 她如今恨的并不只是流云,她恨沐府的每一个人,他们知道沈家出事以来,甚至没有派人来寻过她,她就每日躲在郊外的草屋里惶惶度日,直到听说瑾涵和三皇子成亲的事才暗中回到了京城里。 能不恨么?所有人都过得这么好,只有她,这个本该享尽一切光芒,被众人羡慕的临阳第一才女,却过得狼狈不堪。 怎么能这样?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尾随着思雅他们离开了茶楼,见她和几位小姐分开之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推门进了一户人家,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一小包什么东西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把小包藏到袖中。 就在这个时候,兰惜走了过去,思雅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刻转身,却看到一身补丁麻布衫的兰惜,惊讶地低呼一声:“二姐?” 这实在不能怪思雅,在她印象中的二姐兰惜,从来都没有如眼前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她永远都是梳着精致的发髻,穿戴着最好的衣衫首饰出现在人前,柔情似水的模样别说是男人了,连女子看到都忍不住为之心软。 兰惜往前走了几步,思雅警惕地盯住她,连连后退,不过她心底却是确认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确实是兰惜无疑,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满心不解。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前不久临阳城的沈知府一家都入了狱,听说是沈家被卷入安王叛乱谋反的案子里,沈家被封了以后所有人被带走了,爹爹还曾经请人帮忙查一查兰惜在不在被带走的人中,后来发现兰惜和沈逸早就一起去了京城,听说沈逸已经定下了问斩的日子,兰惜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爹爹托了关系想请人帮忙,但是事关重大,没有人敢cha手安王的案子,最后还是东方侯爷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暗中查探了一番,告诉了爹爹被抓的人中并没有兰惜,但是同时也告诫他千万不要cha手这件事,否则不止丢了一个兰惜,整个沐府都要搭进去。 爹爹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是东方侯爷的话他却是听进去了的,无奈之下也只能希望兰惜能逢凶化吉了,毕竟他不可能为了救一个女儿,而搭上整个沐府的几十口人的性命。 “怎么,不过一段日子没见,就不认识我这个二姐了?”兰惜的语气里满是不屑,这是她惯有的口吻,在沐府她是最受宠的二小姐,而思雅却是个没人疼爱的四小姐,兰惜向来都不把思雅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的思雅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被欺负了只会咬牙的四小姐,她定定地望着兰惜,旋即说道:“二姐如今可是朝廷的通缉犯,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这话一说,兰惜的脸色立刻变了,眼底闪过了一抹狠戾。 第五百零三章 好久不见 打从那日兰惜出现在巷子里,和思雅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就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有时候思雅甚至觉得那天是不是她的错觉,不过她知道并不是错觉,兰惜是真的出现在京城里,而且还威胁她要帮她入宫,她说她要见流云。 思雅是矛盾的,她一点都不想让兰惜见到流云,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是直觉兰惜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物,她说她想让流云帮她求情,可是思雅却觉得兰惜并不是这么容易低头的人,可是要说她这么一个人能做什么事,她倒是不相信了。 关于兰惜的事,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爹爹和孟氏都没有说,她并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她虽然从小就不喜欢兰惜,喜欢挑拨她和流云,但是她终究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看着自己的二姐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事她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即使知道兰惜在京城,她也始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流云和瑾涵,反而还费心地为她隐瞒,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做。 直到兰惜再一次出现,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兰惜想利用她见到流云,而她,不也是正好利用兰惜达到她的目的么? 这一日午后,思雅带着几个侍女进宫,说是孟氏让她带了几个花样给瑾涵选一选,她正在准备瑾涵的嫁妆,听说京城有不少手艺极好的金钗师傅,便想着让瑾涵选几样喜欢的送去定制一些。 孟氏原本的意思是让瑾涵住回京城沐府的宅子里,毕竟沐家的小姐总是住在宫里总也不是一件事,但是瑾涵却是不想住过去,一来她当初是离家出走,二来她也实在不想和费心寒暄,住在篱落殿却是比任何地方都轻松,流云本也是清冷的xing子,两姐妹下午要么下下棋,要么便是坐在屋子各自看各自的书,这种感觉瑾涵很喜欢,悠闲而又轻松。最后还是流云发了话,说是她平日里无聊得厉害,让瑾涵在身边陪着,孟氏便也只好应了下来,让瑾涵继续住在宫里陪着流云。 倒是流云住在篱落殿里这件事,曾经引起后宫热议,这个被皇上认作义女的小丫头,霸占着篱落殿许久的日子,东方晔曾经提及要住回他的宅子里,皇上竟然亲自上门挽留,流云犹豫了一番便也懒得挪窝,东方晔想想他也确实在宫里皇上这儿的时间多,便也就顺从了他们父女俩的意思,皇上干脆也让东方晔住进宫里,这可是别人艳羡不来的恩宠了。 再说回思雅进宫,下午瑾涵和流云原本在下棋,齐梓彦忽然兴冲冲地跑来拉走了瑾涵,说是他从大理那儿弄来个新鲜的玩意儿,要瑾涵一起过去看,她实在拗不过这个偶尔耍无赖的家伙,也就只要应下了,说是看完就回来。 思雅他们来的时候,初夏正扶着流云坐到了院子里说,说是今日天气不错她想出来晒晒太阳,树荫底下摆放着一个大大的躺椅,她躺上去之后便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思雅来了啊?先坐一会儿吧,梓彦把瑾涵叫走了,又不知道弄来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段日子她和三皇子也熟悉了,连皇上都听不惯她一直叫三皇子‘殿下‘,后来还是他大手一挥,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名字相称便是。 “听说大理国来了使者,送了三皇子不少新鲜的东西,看来三皇子这是来给三姐献宝了。”思雅掩嘴轻笑,这些消息自然是从一些世家小姐的口中得知的,她这几日甚是安分,流云待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不若当初那般防备,让思雅也越发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不过,她想嫁给东方晔的心思却是从未消减过,这倒不是单单因为东方晔的出色,而是她相信长姐的眼光,她要的从来都不是深爱的夫妻之情,而是一个能让她骄傲地站在人前的身份,她相信若是长姐愿意,她甚至可以成为东方晔的侧夫人。 “听说你和严家大小姐走得很近?”流云忽然开口问道。 “长姐,是有什么不妥么?”思雅紧张地问道,她这些日子在京城里也是懂了不少事,明白了一些家族之间的矛盾,听流云忽然提起了严家,便以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来的麻烦。 流云见思雅这般反应,倒也是满意的,这个四妹比她想象中聪明,并没有仗着身份惹是生非,若是她安分守己,她们这两个姐姐的身份为她抬一抬身份倒也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严大小姐救过瑾涵,我们都很感激她,你同她交好也是不错的,若是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可以来告诉我们。”这不止是帮严如意,更是帮思雅了,流云这是在变相地告诉思雅,只要不是她主动挑事,纵然真的出了事,她的这两个姐姐还是会护着她的。 思雅是个多精明的人,一下子便听懂了流云的话,眼底闪过惊喜,她暗忖自己果然是得到长姐的肯定了,看来她这段日子的心思没有白花,不过也能肯定长姐定然是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了,不然又怎么会知道她和严如意走得近。 就在这个时候,流云忽然抬起了头,定定地望着思雅,直望得她心底发虚,要咬紧牙根握紧拳头才能镇定着不后退,过了许久,流云才对她身后的那名浅色宫装的女子说道,“除了她留下伺候,你们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跟在思雅后面的几个侍女便福了福身,低着头后退离去。 待他们走光了,整个院子就只留下思雅和浅色宫装的女子,流云才微微坐起身子,悠闲地把玩着腰际玉佩上的流苏,意兴阑珊道:“怎么,妹妹这是扮侍女扮上瘾了?” 思雅愣了愣,才明白流云话里的意思,微微侧过身,望向身后的浅衣女子。 “长姐,好久不见。”浅色宫装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微有几分苍白的容貌暴露在阳光下,含笑的神情,竟是有几分恐怖。 第五百零四章 若没有你 流云对兰惜的感觉很难说清,前世她是死在兰惜的手里的,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因为那股延绵不绝的恨才会重生而来,而她重活一世的目的便是为了报仇。 可是这一世许多事都改变了,兰惜再不是从前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子了,流云并不同情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只是如今再看到这个曾经的仇人,心头的恨意却是寥寥无几。 因为拥有了幸福,才让她顿悟了许多从前不明白的道理,心底有仇恨的人是永远不会幸福的,所以她愿意放下仇恨,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沐流云。 当兰惜看到面色红润的流云时,刹那间心底便涌起了一股恨意,为何她刻意过得这么好,满脸洋溢着甜蜜,她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我没想到你会来宫里见我。”流云的脸上没有半分害怕,即使兰惜眼底闪着愤怒狠戾,她依然丝毫不担心,纵然院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人,暗里却有许多人保护着她,所以她如今也算是有恃无恐了的。 “长姐在宫里好吃好喝,自然不会记得我这个妹妹。”兰惜冷笑,眼底的戾气更甚。 “妹妹如今可是朝廷追踪的通缉犯,冒险进宫只怕是有什么话要对长姐说吧?”流云淡笑,好整以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便是。” 兰惜握紧了拳头,沉声说道:“沐流云,这里只有我们三姐妹,你不需要这样惺惺作态,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么?” 流云挑眉,没想到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缺德事。 “你进宫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流云支着头,打量着兰惜,不得不说美人胚子就是没人胚子,都已经到了这么狼狈的时候,一身侍女装的兰惜依然很美,身上有一股让人动心的柔软。 “你永远都是这样漫不经心,却能拥有一切。”兰惜抿了抿唇,声音越发冷漠,“沐流云,你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么?这么多年的压抑,她到底还是在这个时候将心底的愤愤不甘说出来了。 流云勾唇轻笑,眼底蔑视不已:“那又如何?” 她如今得拥有的一切,是她用性命换来的,是她受尽了折磨痛苦得来的,漫不经心就能拥有一切?真是可笑的说辞。 “二姐,有话好说,长姐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她一定会帮你的。”思雅皱着眉头,不安地挡住兰惜的视线,人是她带来的,她总不能让二姐对长姐不利。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兰惜甩开思雅的手,又走近两步,眼底的愤恨越发浓烈,“帮我?她沐流云会帮我才怪,她恨我,恨不得我立刻就死。” 流云掩嘴轻笑:“看来二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只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多了。” 兰惜握紧拳头立在原地,冷哼着说道:“沈逸的事,是你背后在搞鬼吧?要不是你,沈逸怎么会被拖下水?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在山谷里就该把你毒死,也好过你现在过得这般快活。” 山谷?兰惜的话让流云微微一愣,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样子这段时间她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流云的心底浮起了一股同情,她从来都不是圣母白莲,但是真的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妹妹堕入红尘,她又实在是舍不得。 “当初我嫁给沈逸的事,也是你设计的吧?这一出毒计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坐这样的事。”流云重新低下了头,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她实在不懂。 “是谁设计的,你心里有数。”流云只是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对他来说却是个救命稻草。 她的话,让兰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是难看,是了,她一直都把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的责任推到流云的身上,认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但是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得很,造成这一切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是她爱错了人,将自己给了一个根本没有不在乎自己的人,那个人到死都念着她的长姐,到死都不肯说一句喜欢过她,兰惜只觉得心口处剧烈地痛了起来,耳边又想起了沈逸绝情的话语,他说他从没喜欢过她,从来都没有。 “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兰惜的脸扭曲起来,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若是没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沈逸会爱上我,我不会被阿依玛折磨得……”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她不会在流云面前说出她曾经受过的羞辱,阿依玛把她捆起来丢在脏水里浸了半日,却是没有半个人敢上前说一句话,她被扒了外衣吊在树下暴晒了一日,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她还能活下来,她一定会报仇,所有给予她痛苦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若不是沈逸正好回来,她可能就活活暴晒而死了,可是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死的,因为没有她,沈逸要如何和沐府攀上关系,要如何接近她的长姐呢?沈逸来京城带上了她,让阿依玛恨得几乎咬碎银牙,但是兰惜知道只是因为流云在京城,所以沈逸才会选择带着她而不是阿依玛。 兰惜很清楚,若没有流云,沈逸也许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一眼,但是却也因为有了流云,她永远都无法走进沈逸的眼里。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对沈逸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你进宫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的话,你可以走了。”本以为兰惜有什么长进,却发现她压根还是从前那个愚蠢至极的妹妹,流云不耐烦地皱眉。 “走?走去哪里?”兰惜呵呵冷笑一声,怔怔地望着流云,低声说道,“沐流云,你是我的克星,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都出不了头,我永远都是二小姐……沈逸的心里也永远都不会有我,不过没关系……他会记得我的,一定会的。” 刹那间,一把匕首从兰惜的怀里掏了出来,狠狠地朝着流云的方向刺去。 第五百零五章 为她挡刀 直到这一刻,流云才忽然觉得她对人性的认识真的太少了,她以为自己了解兰惜,以为她终究是个聪明的人,以为她千辛万苦进宫是为了求她救沈逸,虽然他的案子已经定案,但是若流云开口求情,或许皇上会开一面,却没想到兰惜进宫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沈逸,而是要杀了她。 流云常常会错看一些事,比如沈逸的执着,比如兰惜的愚蠢,她后来想想很可能是因为前世她是死在兰惜手里,所以下意识地便将兰惜看作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实际上她确实城府很深,却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她所动用的心思始终围绕在心爱的男人身上,这样的她根本不足为惧。 她从来都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即使是沈逸,她也并没有想过要他的性命。 东方晔这次对沈逸却是下了狠手,流云没有发表意见,她从来不干涉东方晔的决定,她对他有一种绝对的盲从,总觉得他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但是这一次她却错了,因为这一次东方晔下狠手,只是因为沈逸对流云的纠缠不休,他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从前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但是他却依然纠缠流云,这才让东方晔起了毁灭之心。 兰惜的出现,在流云的意料范围内,她相信以兰惜对沈逸的感情,她一定会来求她帮忙救人的,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兰惜进宫竟然不是为了求情。 当那一道寒光闪过的时候,流云下意识地微微侧身,身体本能地躲闪着迎面而来的危险,身后那道气息忽的近了,她知道是池墨,心头一松,动也不动地端坐着。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一个女子的身体里,鲜血奔涌而出。 “思雅……思雅你怎么样?”流云本能地伸手扶住思雅往下倒的身子,见她胸口处被鲜血染红了,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流云几乎说不出来,面上凌乱得不知所措,她没有想到思雅竟然会为她挡刀。 “长姐……”思雅艰难地动了动唇,勉强扯了一抹淡笑,“没事……” 在匕首刺进思雅身体的那一瞬间,池墨的掌风已经落到了兰惜的身上,她整个人被狠狠地拍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捂着胸口,痛得直不起身子。 “来人,把她带下去关起来。”池墨沉声下了命令,立刻有一道黑影出现,将兰惜带走。 “池墨,你快看看她,快来看看她怎么样了?”流云手忙脚乱地扶着思雅渐渐失力的身体,慌乱地叫唤着池墨。 她的叫声,将四周的侍女们都引来了,初夏看到满身是血的流云吓得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幸好走过去发现受伤的是思雅,她竟然默默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受伤的人不是她们家少夫人,虽然知道这样的心态很是不好,但是她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少夫人再受点什么伤,她们家主子会不会干脆就把这个皇宫给拆了。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晔到了,瑾涵和齐梓彦也回来了,看到这满地的血都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东方晔几乎是一瞬间便到了流云的身边,池墨刚刚将她扶着的思雅拦腰抱起送去了房里,东方晔看着无助哭泣的流云,忙不迭地检查她的身上,确定是别人的血才放下心来,见她捂着嘴流泪,便将她搂到怀里小声地安慰起来。 “思雅……她,她帮我挡了一刀……我没有想到,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明明池墨就在我身后的,根本就没有危险,她为什么要为我挡刀……”流云咬着唇,呜咽了起来,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多血,她是真的吓坏了,再加上愧疚,更是让她泪如雨下。 听她断断续续地说个不停,东方晔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轻声地哄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有池墨和初夏在,她不会有事的。” “晔……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我……”流云窝在他怀里抽泣起来,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压根就来不及反应,那把匕首就刺进了思雅的身体里,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见她这样无助的样子,东方晔心疼不已,小心地将她拦腰抱起,抱去了房里,她如今的情绪太不稳定,万一动了胎气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有这一身的血衣也要换掉,东方晔紧缩的眉头迟迟没有松开过。 “好多血……好多血……”察觉到身上的血,流云微微一震,难受地喘息起来。 是了,真正让她惊怕的是溅出的血,不止浸湿了思雅的前襟,也让她的身上沾了许多血迹,那些大滩大滩的血迹让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的时候,她被压在长椅上打得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如今闭上眼就看到大片大片的血。 “别怕,我在。”东方晔低声在她耳边说话,一只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缓解她突如其来的惊恐,他是知道她心里的梦魇的,虽然她平时什么都不说,但是东方晔还是能感觉得到她偶尔的出神。 “晔,是我害了她,是我……”流云渐渐平静下来,伏在他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她是自责的,即使她根本就不需要思雅的保护,但是这个妹妹用性命的保护却让她感动万分,甚至她对思雅尚未完全放下戒心,她为何要这样护她? 东方晔见她面色发白,立刻摸上了她的手腕,心下一沉,脉象浮动,这是动了胎气的征兆,他扶着她躺下身子,迅速帮她换了外衣,便见她咬着唇难受起来,他连忙让人把池墨叫来。 “不用叫池墨,他在思雅那里,我没事……没事……”流云身子微微弓起,小腹的痛楚越发剧烈,她知道自己定然是动了胎气,可是这个时候叫来池墨,那不是要置思雅于死地么? “来人,去把浅澜叫来。”东方晔沉吟一声,又对门外的落尘说道,“落尘,你去把陆明找来,我刚才走的时候他还在御书房。” 见东方晔没有再找池墨,流云才微微放下心来,只是小腹的坠痛却是越发厉害,到最后她终于昏了过去,自然也没有见到东方晔惊恐的神情。 第五百零六章 阴谋论者 兰惜的匕首cha在思雅的胸前,幸好cha的是右边,若是cha在左边这会儿恐怕是早就没气了,但是问题是匕首cha得极深,单单看那些血便知道了。 池墨凌厉地剪开思雅的外衣,被鲜血浸红的外衣褪尽之后,他才皱起了眉头,身旁的初夏尴尬地扫过来一眼,实在是匕首的位置太靠着胸前了,若是要拔出匕首,那势必要将思雅胸前的里衣和肚兜都脱下来的,池墨再是医者,总也是男人,可是单单初夏一个人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把握。 “要不然……去找个女医来……”初夏呐呐道,见池墨迟疑地望着思雅的胸前,她也只好给出一个小小的建议。 “来不及了。”池墨低声地说了一句,双眸微微一眯,偏头看了初夏一眼,“什么都比不上性命重要。” 以思雅这样的失血,等女医过来,她可能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我给她拔刀,你压着她的身体,这个刀口很深,我们要以最快速度为她止血。”池墨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口,雪白娇嫩的肌肤上扎着一把匕首,医者本就是不在意患者性别的,更何况眼前不过是个小姑娘,刚刚及笄而已。 想到这里,池墨又执起剪刀,将思雅的里衣和肚兜剪开,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的身体就这样裸露在了池墨的眼前,他的瞳仁微微一紧,他只是深呼吸一下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恢复了冷静,沉声对初夏说道:“按住她的身体,我拔刀了。” 银光闪过,血柱跟着喷了出来,池墨也顾不上鲜血溅满了他的衣襟,只见他迅速出手点了她胸前的几个穴道止血,又将手里的大瓶金疮药倒了下去,不得不说池墨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娴熟。 这一方面初夏是极为佩服的,若是换做是她,绝对不可能如他这样把握得好每一秒。 两人沉默地配合着为她治伤,折腾了两个时辰才最终为她包扎好伤口,将一大块人参片从她口中拿出,初夏这才呼出一口气,幸好她昏过去了,要不然这样的疼痛只怕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受不住的。 “你一会儿找两个侍女看着她,她伤得很重,晚上一定会发烧,我先去小小姐那儿复命。”说完,池墨便闪身离开,再没多看床上那人一眼。 他离开之后,初夏才端坐在床边看着思雅,暗忖若是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身子被池墨看光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不过她倒是挺佩服池墨的坐怀不乱,这要是换做其他男子,这般娇嫩的酮体**着在他面前,哪里能如他这般冷静? 然而实际上初夏还真是高估池墨了,他虽然是个暗卫,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虽说思雅年纪还小,但是她的身上却如含苞待放的娇嫩花蕊,让池墨差一点就岔了心神。 他甩了甩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去了流云的房间。 “沐思雅怎么样了?”东方晔正从屋子走出来,朝他摆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说话,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池墨便跟着往那儿走去。 “已经没事了,不过伤口很深,只怕是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恢复。”池墨作了保守的估计,这种伤势都要以伤者的自身愈合能力和恢复能力来看的,他不太清楚思雅的身体状况,所以就做了最保守的估计。 “今天是怎么回事?”东方晔又问了一句。 池墨一直都隐在暗处,自然将事情看得清楚,这会让东方晔问了,他自然是要事无巨细地回答他的,只是他越是说,越是觉得不对劲,再看东方晔的神色,似乎也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你确定就算沐思雅没有挡那一刀,流云也不会受伤?”他刚才是关心则乱,看到流云哭得无助便心疼不已,刚才陆明过来了一趟,确定流云只是动了胎气,并没有大碍之后他也就放心了,所以这会儿才有心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池墨点头,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更何况看流云躲都没有躲便看得出来流云心里也是明白她不会有事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思雅竟然会冲过来挡在流云的面前。 听到池墨的回答,东方晔那两条好看的俊眉几乎拧在了一起。 “当然也可能思雅小姐并不知道小小姐不会有事,才会冲过来挡这一刀。”池墨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是比较能说得通的了,再说很多时候身体的本能比大脑的反应更快,也许思雅只是凭借着本能地挡在流云面前,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但是很显然,东方晔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每一个意外都有认为的可能xing,所以东方晔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可是问题是,若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桥段,那么这个受伤的沐思雅到底是棋子,还是幕后之人呢?她这出苦肉计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池墨张了张嘴,本想问东方晔为什么一口认定思雅有问题?但是话到最后又吞了下去,他不过是个暗卫,只要负责保护小小姐就好,其他的事他没有必要多管。 “你跟过我父皇,你应该知道,有的时候说再多的话,都不如一个举动。”东方晔淡漠地说了一句,他从来都是个阴谋论者,在他的心里除了沐流云,压根就没有别的善良的人,所以他更相信思雅是用苦肉计想要换取什么,也不会相信思雅是因为什么姐妹情深的事。 对于东方晔的话语,池墨最终选择了沉默,他倒不是想为思雅说话,但是他是医者,自然明白思雅的伤有多重,若是她只是演戏,又为何要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见池墨一脸严肃的思索,东方晔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从来不是独裁者,所以旁人不认同他的想法也无所谓,若是思雅真的有什么想要的,他甚至可以帮她一把。 当然,若是东方晔知道思雅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大方地打算出手帮忙了。 第五百零七章 是个意外 因为陆明来得及时,流云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睡了一觉便没事了,隔日快要午时才醒了过来,东方晔正坐在塌子上看账册,察觉到流云动了动身子便朝她望过去。 “好些了么?”东方晔放下账册,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扶着流云坐起来,拿了外套给她披上,见她脸色好了许多这才总算放下心来。 “恩,就是有些饿。”话音刚落,肚子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流云立刻脸红起来,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鱼片粥已经温着了。”早先陆明掐指算着流云大概会在中午醒来,东方晔知道她一定会饿,就先让人准备好了鱼片粥放着,以便她能一醒来就吃到。 说话间,他已经盛了一小碗鱼片粥过来,舀了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流云。 打从她怀孕开始,胃口便是越来越好,尤其是最近肚子大得吓人,陆明和池墨为她诊了脉,都觉得可能会是双胞胎,所以这丫头如今一个时辰不吃东西就会饿,让东方晔很是头疼,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胃给撑坏了。 “真好吃。”一双美眸弯弯,笑眯眯地说道。 “先吃半碗就好,你两顿没吃,一下子吃那么多一会儿又要不舒服了。”将剩下的小半碗粥放回桌上,一回头就看到流云恋恋不舍地望着桌上的小碗,不由得失笑不已,“一会儿要吃安胎药。” 他只说了一句,流云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苦涩的安胎药了,虽然药膳里也有些清淡的苦味,但是总体还是她能接受的,但是安胎药就真的太难喝了。 “你乖一点,陆明说只要喝三日就可以,之后再恢复药膳慢慢调理,你如今的身子越来越重,却是三天两头地出事……”东方晔已经在思索是不是应该出宫住在自己的宅子里才是,他总觉得这丫头和这个皇宫八字不合,打从进宫之后就是各种麻烦不断。 见东方晔面色不虞,流云自然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她想的其实和东方晔不同,她倒是反而觉得住在宫里不错,除却这次的意外,住在宫里至少可以拿皇上做挡箭牌,很多人不想见就挺尸装死,反正有皇上在前面挡着谁敢贸然不经过皇上同意就到篱落殿来看她。 但是若住在东方晔的宅子里就不同了,不说那些个想要和东方晔攀关系的朝臣,单单说那些个季家人,刚到京城的沐家人,还有各种旁系亲戚什么的,就算她想挡也挡不住,还不如住在宫里舒心呢。 “这次的事是个意外。”流云伸手握住东方晔的手,呢喃了一句,“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本想板着脸孔好好地教训教训她,如今见她一副咬着唇无比委屈的样子,东方晔也只能暗暗叹气,他这辈子就栽在这丫头手里了,实在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少cao点心就好了。”说完这话,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流云觉得很无辜,她这段时间特别安分,哪里都不去就呆在篱落殿里,可是偏偏各种麻烦就是接踵而来,她实在是很无奈。 东方晔揉揉她的脑袋,心里明白很多事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只是有时候实在觉得这丫头就是有惹祸的本事,身怀六甲还能把皇宫闹得天翻地覆。 昨日的事被皇上知道之后,他异常震怒,派人将兰惜丢入了天牢,要不是思雅为流云挡了一刀,这会儿只怕也已经被丢进天牢里去了。 “吓坏了吧?”他哪里真的舍得凶她,见她小可怜地瞅着他的模样他便心软了,将她搂到怀里抱紧,昨天不止她吓坏了,他也吓坏了,每次他都只能立在一旁看着她痛苦难受,他实在是恨透了自己。 “把你吓坏了吧?”流云不答反问,见他脸上有几分憔悴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又是整夜守在她的床边,她伸手抚平他紧皱的双眉,轻轻地说道,“好像打从我们认识开始,就是各种各样的变故,我们几乎都没有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从她重生开始,至今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时候常常在想,若是她没有重生,那她和东方晔就不会重逢了吧?这个冷清漠然的男人身边会再有其他女子么? “又在想什么?”东方晔敲了敲她的脑袋,见她吃痛地嘟嘴,淡淡地勾唇一笑,轻声说道,“许多年前你就已经住在我心里了,想要忘记,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流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看懂她的心思,并且回答得这般精准。 他的话让流云面色郝然,颇有几分难为情,这个男人总是能够一脸严肃地说出这么煽情肉麻的话,流云实在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了,思雅怎么样了?她的伤,应该不轻吧?”说到妹妹,流云眼底闪过一抹内疚。 “没有大碍,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听说昨晚发烧了,不过刚才初夏过来回报说她的烧已经退了,应该再静养一段日子就能恢复。”东方晔说得很详细,他知道流云是怎样的人,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即使她相信藏匿在暗中的池墨不会让她受伤,但是思雅毕竟是因为她而受伤的,所以她的心底总有几分愧疚。 “我晚点去看看她。”流云抿了抿唇,期待地望着东方晔。 知道这丫头xing子执拗,这会儿就算不答应她,指不定她就自己想办法勉强着过去了,他还不如看着她更好。 “恩,晚一点吧,我扶你过去。”东方晔点头应下。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流云喝下一碗安胎药之后又嚷着困,让东方晔叹为观止,这丫头如今除了吃就是睡,这种生活还真是有些像一种动物。 “对了,兰惜……也别太为难她了,把她送走就是了。”迷迷糊糊间,流云又想起来一件事,虽然她觉得以东方晔的xing子指不定兰惜现在已经是一对枯骨了。 “恩。”东方晔敷衍了一句,眼底却是闪过狠戾,沐兰惜那个女人实在是个麻烦精,只要她出现准没好事,这次皇上要是不出手动她,他就打算亲自出手了。 “晔……”呢喃着他的名字,流云终于沉入了梦想。 第五百零八章 名节受损 思雅这边也悠悠转醒,她微微一动,便痛得脸色都白了,伤口很深,又在胸口,她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得到疼痛。 一名女医和一个侍女在床边伺候着,见她醒过来,女医立刻为她把脉,侍女将一旁的粥端了过来,又命人将熬好的药送过来。 “思雅小姐终于醒过来了,池公子已经过来看过小姐好几次了。”侍女玲珑一边喂思雅喝粥,一边如是说道。 “池公子?”思雅轻声低喃,她似乎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池公子医术高超,听说昨日要不是池公子当机立断为小姐治伤,小姐这会让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呢。”玲珑xing子活泼,一打开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粥。 治伤?公子?思雅微微蹙眉,她知道自己伤在什么地方,这样说来……那位池公子是怎么为她治伤的? “我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么?”思雅不动声色地随口问道。 “是啊,小姐的衣衫都沾了血,不吉利的呢。而且昨日奴婢进来的时候,小姐的衣服都被剪开了,初夏姐姐说小姐的伤在胸口……”说到这里,玲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思雅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的原因了,而她身边的女医也早就皱起了眉头,她想起之前还被告诫对思雅的伤要三缄其口,尤其不能让她知道是谁为她治伤的,这下子可好了,她这个没把门的手自动自发地将什么都说出来了。 思雅藏在被子里的手微微一颤,说不清楚心头的感觉,只觉得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那回头请池公子过来一趟吧,我也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面上带笑,思雅看起来并不介意,玲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是心下却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胡乱说话了,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姐的伤势很严重,伤口很深,不过处理得当,所以小姐只是昏迷了一夜就醒过来了,之后只要每天换药静养,很快就会好的。”女医朝思雅善意地笑了笑,她也听说了思雅的伤是池墨为她治的,说实话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医者很是佩服,她上午为思雅的胸口处换药,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医术之高明。 所谓内行一出手,就只有没有,这样的伤势能睡一夜就醒过来,实在应该归功于医者处理得当。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他们说话间,池墨来了。 这是思雅第一次见到池墨,那张平凡无奇的容貌中有一双异常平静的眸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记住了他的双眸,宛若一望无际的大海,仿佛只一眼便能将她吸进去似的。 “我可以单独和池公子说几句话么?”这话,问的是女医和玲珑,两人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她将人支开是要同他说什么,池墨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并没有太靠近思雅。 “谢谢池公子出手相救。”思雅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池墨救了她,她自然该感谢。 “小小姐的吩咐……”言下之意他救她不过是因为流云的吩咐罢了,不知道为何他这副沉稳的模样竟是让思雅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我的伤……池公子看见……”思雅咬了咬唇,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面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被憋的。 倒是池墨一下子就明白了思雅的意思,淡淡道:“思雅小姐请放心,昨日在下什么都没有看到。” 事关她的名节,池墨自然是不会胡乱说话的,虽然昨日初夏也在边上,但是她也不是乱嚼舌根的人,更何况这个思雅小姐是为了救小小姐而受伤的,在他们这群下人眼里,思雅小姐已经是个上宾了,再不是无权无势的小庶女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思雅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住了,神色复杂地望着依然是一脸平静的池墨,他这样的反应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特别地不舒服,她转念一想,又何必顾虑他的态度,只要将她的意思表达清楚便好了。 想到这里,她便抿了抿唇,重新说了起来:“池公子也知道,我已经及笄了,若是被人知道我的身子……被池公子看光了,清誉受损……我知道池公子是好意,定然是迫不得已才会剪了我的衣衫,只是希望日后若是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池公子能再多想一些,毕竟名节对女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思雅的话,让池墨的眉头微微一蹙,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在思雅看来他甚至半点反应都无,让她越发有一种情绪无处发泄的感觉。 “思雅小姐请放心,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池墨平静地承诺。 听他这样说,思雅的脸色才跟着好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池墨,毕竟是他救了她,但是若不这样表明立场,她很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到那个时候别说想嫁给权贵了,纵然是寻常公子只怕也是不会要她这个被人看过了身子的女子的。 池墨走上前,指尖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面色无波,一点都不像一个刚刚被威胁了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身子很虚弱,还需要好好静养。” 说完这些,又洋洋洒洒地写下来药方,池墨便转身离开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投到思雅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有了几分恼怒。 她并不是自诩容貌出色,但是在几个女子中她的美确实是无人能及的,从前是庶女倒也算了,如今来了京城她可是顺利地咸鱼翻身了,在那群世家小姐种她也不算差劲的,但是池墨竟然只是平静地扫过她一眼,便转向其他地方,她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在刻意逃避她? “解释清楚了?”初夏在门外侯着,见池墨走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她便猜到恐怕是被误会了。 池墨脚步一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没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初夏叹了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锦帕。 【作者题外话】:小夕已经是债多不愁了。。。这下子是欠了三章了说,慢慢还吧哈哈 第五百零九章 心思叵测 东方晔一袭白衣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惹眼,他刚去了一趟天牢,一路的狱卒对他躬身哈腰,谁不知道这是最近在皇上面前红得发紫的东方小侯爷,谁敢不跟前跟后地服侍,万一这位祖宗一个不小心被天牢里的人伤着了,他们就是有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幸而这位爷并没有在天牢呆得太久,一身白衣也没有沾染丁点儿血腥污秽,只见他负手在后,淡漠地踱步走出天牢,远远地看到一人一马立在远处,俊眉微微一挑,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来了?”东方晔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家伙昨日才刚回京城,去了一趟宫里,这个时候竟然会出现在天牢外,看这架势像是特意来接他的。 “我去篱落殿找你,落尘说你来这儿了。”来者自然是陆明,也只有这家伙才会一走进东方晔就伸手往他的手腕上搭去,东方晔也没有拒绝,反而配合地站定不动,过了一会儿陆明才皱起眉头,“你能不能消停点儿?这副破身子还到处折腾,要不是落尘说你这几天连着发病,你以为我会从边境赶回来?” 东方晔挑眉,戏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听说皇上这几日身子不爽才急巴巴地赶回来的。” “狗咬吕洞宾。”陆明冷哼一声,摆明了不愿意接他的话茬,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丢给东方晔,“这是新制的药,你随身放着,你每年都是这几个月发病,别硬撑着不当回事。” “嗯。”东方晔敷衍了一句,他自己的身体他清楚得很,如今余毒已清,剩下的也就是些静养的事了,安王的事已经结束了,他如今并不如从前那么忙碌奔波,发病也是因为宿疾的关系,在这个季节本就多发,他平日里多注意休息也就是了。 落尘跟在他身边多年,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尤其紧张,加上之前他中过毒,所以今年落尘才会特别担心,一看到他发病不舒服便急急忙忙地送了八百里快件去边境给陆明,其实他压根就没什么大事。 “你到天牢来,是来看沈逸的,还是看沐兰惜?”陆明换了个话题。 “沐兰惜。”东方晔的回答,倒是让陆明有些惊讶,他并不认为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以东方晔的xing子更不可能cha手管她的闲事。 “心里有些疑问,过来问一问罢了。”东方晔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只是脸上的若有所思却让陆明知道事情并不单纯,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陆明对东方晔自然也是了解的,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好勉强,左右也都是关于流云的事了,不然东方晔也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走了几步,东方晔才开口说道:“流云xing子淡,防备心也重,但是只要对方帮过她,她就会不遗余力,我只是不希望她被人骗。”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陆明也是知道的,连翎帝都很感激思雅救了流云,吩咐了宫人对她礼遇有加,让她安心养伤,思雅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因为这次受伤而得到的好处却是源源不断的。 这也难怪东方晔会觉得疑惑,其实陆明也是这样的人,他们对人心总是充满了多疑,对于这样的事更是小心翼翼的,谁都不希望信任一个可能会对自己放暗箭的人。 “问出什么来了?”单单看东方晔的神情,陆明便明白恐怕得到的消息并不太好,不然他刚才走出天牢时,表情也不会那么严肃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那我只能说……老天爷也太眷顾沐思雅了。”东方晔沉默了良久,忽然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实际上,他们都是不相信巧合的人,大多数的意外都是人为制造的,而巧合不过是欲盖弥彰的借口罢了。 “你媳妇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别把她当成寻常女子。”陆明对流云素来有着不低的评价,当然只一条能被东方晔看上,这女子也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提到流云,东方晔微微皱了皱眉,那丫头看似精明坚强,心底却比大多数的人都要柔软,尤其是思雅为了救她豁出性命,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她一句。 实际上兰惜说的并不多,但是从她的字里行间,东方晔还是能拼凑出他想知道的一切,只怕思雅不未必是个被利用的棋子,或许这个妹妹比流云想象中精明厉害得多。 若思雅真的如东方晔所料想的那样,一边对着兰惜煽风点火,一边又用苦肉计降低流云的防备心,甚至让她对她心存感激而作出什么承诺的话,那她这个沐府庶女的心思就真的太深了。 “你打算跟皇上拗到什么时候?”东方也跳过了关于思雅的话题,反正他始终对她存有怀疑,一时半会儿也是缓和不了的了,他也只能暗中派人盯住她,相较于思雅的事,反而是陆明和皇上的事让他更多积分关心。 “要不是你这边出事,我根本就不会来京城。”陆明别开眼,摆明了不喜欢东方晔提起的这个话题,他和皇帝之间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恐怕这一辈子都是无法得到共识的了。 东方晔挑眉,对他的话不予置否,也不知道是谁,听到皇上遇刺的消息,就紧赶慢赶地跑回来,这会儿倒是能说风凉话了,居然推到了他的身上。 瞥见东方晔似笑非笑的表情,陆明尴尬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懒得理他。 “皇上想留下我,也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开京城了。”东方晔淡淡地说了一句,陆明立刻就转过头来看着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见他这副抱歉的模样,东方晔忍不住失笑,说实在的他并不认为陆明的xing子能做好一国之君,这家伙太心软了…… 想到这里,东方晔忽然一怔,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留下他和苏离了,因为他们两人性子淡,做事的手腕却是凌厉得很,有他们这两个铁腕军师在旁辅佐,陆明自然只要做好他的仁君便是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无奈地暗忖,皇上还真是只老狐狸。 第五百一十章 要嫁给谁 实际上东方晔的猜测和怀疑一点都没有错,从一开始她就刻意高调地出现在京城的世家小姐圈子里,并不单单是为了混迹到她们中去为自己谋求一个好的婚姻门第,而是为了让一些人亲自找上门,比如兰惜。 沈家出事之后,沐老爷派了很多人暗中查找兰惜的消息,却始终无法打探出她的下落,但是思雅却对兰惜很有信心,她知道自己的二姐是个怎样的人,她绝对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所以她一定会想办法自救,甚至是想办法救出沈逸。 思雅高调示人,便是为了让兰惜知道她已经在京城的消息,而她这个二姐并没有让她失望,不过几天功夫就已经找上了她,她知道自己在兰惜眼里始终还是个嫉妒她的尖酸却又怕事的四妹,兰惜根本就不会防备她,甚至还会沾沾自喜思雅对她的害怕和顺从。 沐府四小姐,从小就会火上浇油,这会儿更是将这门功夫耍得炉火纯青,让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兰惜失去冷静实在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兰惜便出言威胁思雅带她进宫,思雅佯装犹豫不决之后终究还是迫于兰惜的威胁而将她带进宫。 思雅不知道兰惜会做什么事,但是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兰惜入宫并不是为了救沈逸,更像是一种报复,当她注意到兰惜掏出匕首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最后的结果很利落,她扑过去,用整个身体挡住了那把匕首,任由刀尖刺入胸口,疼痛蔓延的那一瞬她的心头竟漫上了喜悦。 因为事情比她预料中地更顺利,几乎就是跟着她的剧本缓缓而进的。 在宫里行刺,兰惜被狠狠地踢倒,思雅只觉得无比解恨,这个从小就趾高气昂的二姐,从小就把她当成佣人使唤的二姐,终于像一只落水狗似的被人踢到一边,而她,这个打小就生活在艰辛和阴影里的庶女,终于站到了人们视线的中间,所有的人都围绕在她的身边。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像她这样生在大户人家的庶女,想要出头就只能自己争取,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会帮她,她不知道自己的隐忍是不是娘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但是她打小就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 当她对长姐说出她想要的是嫁给东方晔时,她清楚地看到她的眼底闪过惊讶,和些许的笑意,她不知道为什么长姐的眼底竟然会有清晰的笑意,她想要嫁给她的男人,她为什么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么?”流云坐在她的床边,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椅背上。 思雅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她不认为长姐会答应她的这个无理的要求,即使她救了她,她也不会答应。 “看来你学到了爹爹的商人本质,漫天要价,坐地还价。”流云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眯了眯眼说道,“说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不是个蠢人,知道我的软肋是你姐夫,我不可能把他让给任何人。思雅,你只有一次机会。” 流云淡淡地望着自己的四妹,眼底闪过精明。 实际上东方晔确实低估了流云,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天真,昨日事发时她确实害怕担心,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是从小和思雅一起长大的姐姐,虽然两人关系并不亲密,但是到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思雅从来都不是一个看重手足之情的人,所以当时她竟然会用身体挡刀,着实是让流云震惊和感动的。 但是思雅毕竟还是思雅,她是孟氏的女儿,要说她毫无心机地只为一个本能地牺牲自己救流云,别说是流云,就算是她自己大概都不会相信。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无可厚非。 “在长姐面前班门弄斧,真是惭愧。”思雅忽然淡淡一笑,扯动了胸口的伤处,痛得她面色微微一白。 流云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终究是救过我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自然会尽力为你周旋。” 人贵有自知之明,流云是在提醒思雅看清事实。 “长姐为什么会认为我说要嫁给姐夫只是托词?”原本思雅是真的想嫁给东方晔的,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她想要拥有的一切,但是却也被娘亲说对了,东方晔的心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可以给她了,与其做一个空无而等待的人,不如好好地为自己规划一下。 思雅其实是有喜欢的人的,临阳南家的二公子是她一直都珍藏在心底的人,但是她知道南家看不上他们沐府的,更别提她这个庶女了,她知道南家二公子已经有了婚约,她知道他们这辈子再无缘分,便也就死心地跟着一起来了京城,想着若是能嫁给东方晔,一方面能杀杀孟家人的煞气,另一方面也是想嫁一个比南家更厉害的人家。 “哦?难道不是?”流云挑眉,笑意浅浅。 一双明媚大眼望着思雅,倒是看得她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思雅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可以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只要她开口,长姐一定会帮她,以长姐如今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定然能许她一个愿望。 只是这个愿望,却让思雅犯了难,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自己想嫁给南二公子,可是南家的朱漆大门却让她望而却步,娘亲曾经提过就她这样的出身,纵然是在南家做个侧室也是上辈子少了高香的。 “我以为你会更想嫁给南二公子。”流云语气清淡,却让思雅倏地瞪大了眼。 她喜欢南家二公子这件事,连她最贴身的侍女都不知道,可是流云却知道了,这哪里能不教思雅惊讶,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已经被长姐识破。 “我要嫁他。”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想要嫁给东方晔这件事并不是托词,可是当她真正立在他和长姐面前看到他们的深情款款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插入其中,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是量力而为的人,东方晔固然很好,可是再好也是长姐的夫君。 “好,我答应你。”流云点头,拍案定下。 【作者题外话】:断了好久,一大早就各种打电话找电信,三催四请才终于来给我弄了。。。呜呜好感动,小夕终于能上了,赶紧先发文。。。 第五百十一章 玩笑而已 回到篱落殿,得知流云去看思雅了还没回来,东方晔便自顾自地去了书房,初夏提了思雅让人送了字条给流云,说她想嫁给东方晔,说实话谁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大胆,将主意打到了这位冷面小侯爷的身上。 初夏的本意是让东方晔去一趟思雅那边把少夫人接回来,她是知道少夫人的心思的,她看起来精明干练,实际上却是个心肠极软之人,若是思雅动之以情地游说她,万一她真的答应让小侯爷娶她,只怕会引起真正的变故。 却没想到东方晔听了这件事之后也只是微微一愣,然后便回过神继续往书房走去,坐在案几上翻阅慕容山庄送来的账册,面色自若,像个入定的老法师似的淡定,没人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 “你都快要被媳妇儿当成送出去的礼物了,怎么还这么淡定地坐在这儿?”三皇子齐梓彦和瑾涵是一起来的,连皇帝都跑来凑这个热闹,着实让东方晔有点头疼,这群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要是皇上没来,他还能安稳地坐着,这会让皇上亲自来了他自然要起身相迎,“皇上怎么也一起过来了?” 在看戏这件事上,齐梓彦和翎帝的眼底可是保持着惊人相似的默契,难得能看到镇定自若的东方晔标上价值放到台面上像个礼物似的被分享,他们当然要巴巴地来看一看这个礼物的状况了。 说起来宫里还真是个没什么秘密的地方,思雅的纸条一送出,皇上那儿就收到了消息,他倒是很欣赏这个丫头的大胆,敢在流云面前班门弄斧地算计她的夫君,这可不是一般人有胆量做的事。 至于三皇子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宫里的事,尤其是关于他在意的几个人,他知道之后便去告诉了瑾涵,当然这丫头的心思和他和皇上这一对父子完全不同,她可是真的担心她的长姐会被逼得无力招架,而勉强自己应下了四妹的要求。 “阿晔,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翎帝挑眉,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对于东方晔的xing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会让看他这么淡定的模样摆明了没有半点忧心。 “皇上的雅安郡主是这么好说动的人?”东方晔戏谑地看向皇帝,“连皇上都拿她没法子,思雅又怎么可能得逞。” “可是思雅毕竟救了长姐……”相较之下,瑾涵就单纯得多了,她的长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娘亲的交代而对她照顾有加了,若是因为救命之恩,也许长姐真的会妥协也不一定。 东方晔但笑不语,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流云这么有信心,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怎么可能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拱手让人? 而最主要的是,相较于东方晔的无情,实际上流云的心狠更甚。 他并不太清楚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才让她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是他知道事出必有因,有时候转变是因为压抑过重而发生的,流云并不是单纯善良的人,即使对面是一个曾经有过救命之恩的人。 “你就别在这儿嘴硬了,指不定心里怎么担心焦急呢。”难得对东方晔的处境表示幸灾乐祸,这位常常被东方晔气得跳脚的三皇子这会儿可是享受得很。 “流云不会答应的。”东方晔负手而立,面上是素来的自信满满,他的女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攻陷,他可是连哄带骗地算计了她这么久,才将她拐到身边来的,若是这么容易被哄骗忽悠,那她也不是沐流云了。 “我看悬。”齐梓彦哼哼两声,瑾涵横过去一眼,他立刻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讨好地朝她笑笑。 翎帝倒是再没说话,心里却浮起了涟漪,他其实很羡慕东方晔和流云相互的那份信任,若是当年他和梦娴之间也有那样的信任,或许他们就不会分开了。 “怎么都在?”房门被推开,流云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御书房这儿灯亮着,便先过来看看东方晔,没想到看到这么多人。 东方晔迎上去揽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软榻上来。 这演的是哪出?流云微微蹙眉,扫了一眼屋子里人的表情,除了东方晔一脸温柔,其他人倒是神色各异,她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个中奥妙了。 “皇上,流云想求皇上一件事,还请皇上成全。”流云慢条斯理地说话,只觉得身侧那人微微一僵,她忍不住挑眉说道,“是关于我四妹思雅的婚事。” 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连信誓旦旦流云不会妥协的东方晔,都有些微微的紧张了,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流云,仿佛只要流云说一句要将妹妹嫁给东方晔,他就扑过去把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咬死似的。 流云自然是瞧见了东方晔的神情的,心下微微一软,这个男人总是无条件地信任着他的,这一次应该也是如此吧?所以这会儿她的话,才让他有了微微的错愕。 这样的发现让流云有些得意,谁让这家伙老是压得她死死的,仿佛什么事都料准了似的胸有成竹,她心头浮上了一抹恶作剧的心思,认真地对皇帝说道:“虽然这件婚事可能会让皇上有些为难,但是思雅于我有救命之恩,还请皇上看在流云的面子上成全了她。” 这话,可就是真的越说越古怪了,瑾涵不由自主地看向东方晔,只觉得他姐夫原本不以为意的神情也有了几分不确定,便立刻说道:“长姐还是三思,思雅的婚事哪里需要请皇上成全,反正爹爹也已经来京城了,回头和爹爹商量商量再说吧。” “既然思雅同我提了,我总不能拒绝吧?怎么说她也救了我的命。”流云摇摇头,再次将视线投到翎帝的身上,“皇上,可以吗?” 东方晔的脸色很难看,这丫头平日里说话向来条理清晰,可是这一次去含糊其辞,颇为模糊,他本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也被她这么一模糊焦点,有些不太自信了。 “请皇上为思雅和临阳南家的二公子南暮阳赐婚。”流云说完,俏皮地朝着东方晔眨了眨眼,异常无辜。 “……” 第五百十二章 玩火自焚 南家虽然有些官家背景,但是毕竟也算是没落的世家,否则也不会从京城迁去了临阳,若是从前的沐府想和南家联姻,必然是高攀了的,但是如今的沐家却不一样,出了一位皇子妃和一位侯府少夫人,沐家老爷又得了官位,如今的沐府已经慢慢地朝着有权有势的官家豪门而去了的。 所以流云的请求并不难办,尤其是皇帝赐婚,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对没落的南家来说更是天大的恩赐,而为他们带去荣耀的是沐府的四小姐,他们自然会封为上宾,虽说南暮阳已经有了婚约,但是若皇帝赐婚只要一个平妻,那南家自然也只能欣然接受了的,若是思雅懂得做人,凭着身后的靠山也该能在南家混得风生水起才是。 翎帝宠着流云,对于她小小的请求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他还是需要回去再作一番准备再为他们赐婚,但是这件事便算是这样应下了,之后他们便离开了篱落殿。 御书房里就剩下了东方晔和流云,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向来对流云极尽宠溺无条件让步的东方晔这一次,倒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看她,自个儿生着闷气。 看他这副模样,流云心道坏了,玩过火了。 东方晔这个家伙xing子淡得很,也不爱斤斤计较,但是他有软肋,便是流云。 “晔,你生气啦?”流云主动地挪到东方晔的身侧,见他板着一张脸,立马堆满笑容凑过去,见他不为所动,忍不住心底暗暗泪了,这家伙真的生气了。 “你坐好,别摔着了。”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的话语,但是流云却敏感地察觉到语气里的生硬,她抿了抿唇,整个人扑过去,惊得东方晔立刻伸手环住她,才免去了她摔到地上的危险。 “你做什么?”东方晔微微松手,她却是跟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见她不肯松手,他也只能皱了皱眉头继续揽住她不让她掉下去,她反正就是算准了他的不舍,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闹腾。 流云凑上去亲亲东方晔的嘴角,低声说道:“对不起嘛,人家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别生气了。” 他并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平日里流云的闹腾他皆是全盘接收,因为知道这丫头不管怎么闹都有分寸,但是这一次她的恶作剧却是刺痛了他,丝毫没有将他的感受放在心里,就她那么短短几句话,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历经了一次生死。 堂堂东方晔,什么时候竟也这样胆小怯弱了起来。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流云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东方晔,“人家就是跟你闹一闹嘛,你别生气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见她这么低头做小,东方晔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是撒不出来,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那种仿佛被她抛弃的感觉时时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却迟迟没有让他窒息。 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抱紧,埋入她的秀发里,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流云倒抽一口冷气,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呐呐地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的玩笑在她看来无伤大雅,但是在他看来却是她的放弃,她忽然明白了东方晔生气的原因,再看他如今闷闷不乐却依然抱着她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脖子,呢喃着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再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再也不会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再也不会有疑似放弃的时候。 她从没察觉到,东方晔的心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不安,她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他强大到连皇上都舍不得放开他,可是这样的男人,却小心眼地为她的一句婷四放弃的话而难过失落,这样的他,又如何能不让她心疼。 两人耳语厮磨了许久最后流云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东方晔才缓过神来,再见到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精明的时候,流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忘记了什么,比如……东方晔终究还是东方晔这件事。 “你做什么?”被轻轻地御书房后面的床上,流云敏感地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温似乎微微上升了一些,看到东方晔将屏风拉上,又扯下床幔,她才警觉地眨眼,“我……我怀着孕呢,你别乱来。” 东方晔浅笑,迷人的眸子里闪过光芒,他缓缓俯身,小心地避开她隆起的小腹,嗓音里带着诱惑:“放心,我会小心的。” 这不是小心不小心的事!流云怒,只是她的怒意维持了不到一会儿,身子就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了,怀孕的身子异常敏感,哪里经得住他刻意的逗弄。 “别……别乱摸……”流云只觉得浑身战栗,难受地要命,偏偏东方晔还好整以暇地撩拨她,大掌游移在她的小腹上,阵阵的颤抖让她几乎不能自持,只能难耐地shenyin起来。 可是东方晔的惩罚才刚刚开始,这丫头实在太欠,整日闹腾,他心疼她怀孕辛苦便再没碰她,却不想她竟然还敢身先士卒诱惑他,她难道不知道他整日做柳下惠是有多辛苦么? 既然她这么想要,他便成全她又何妨,让她知道在男人身上点火,是一件多不应该的事。 “晔……别……”断断续续的字眼从流云的口中流泻而出,她微闭着眼,身子瘫软成泥,无力的双手压根就推不动身上那人,这家伙明明就是故意撩拨她,却又好整以暇地含笑望着她,让她连怒瞪的力气都没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诱惑我……”东方晔终于还是沉下了身子,只是动作比从前轻缓了许多,听着身下那人舒服似的嗓音,他忍不住默默暗叹,她是舒服了,可是他却仍煎熬着啊,如今这丫头怀了孕他可是半点都不敢用力,生怕伤着了她,这次若不是她主动勾引,又让他气着了,他说什么都不会碰她的。 他忍不住闷吼一声,这丫头的身子还真是比从前更吸引他了,想到未来还有四个月不能碰她,就又坚定了他绝对不会再让她怀孕的信念。 第五百十三章 告一段落 打从东方晔入京之后,整个朝廷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安王覆灭开始,牵连甚广,如今杨家也步上了衰败的后尘,谁能想得到杨太后的娘家势力竟然会被如此迅速地瓦解,不明所以的人对东方晔更多了忌惮,暗暗告诫自己的人千万不要得罪了这位新贵。 而另一边,原本对流云起了算计之心的季家人,此刻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一方面因为东方晔手里握有季家人参与之前宫里谋害皇嗣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皇上对流云的宠爱,他们自然不敢再对流云出手。 最重要的是流云竟然大方地让人给季家人带信,说是季家的秘辛已经给了皇帝,但是皇帝也承诺只要季家对皇室忠心耿耿,皇室必定会重用季家。此话一出,季家老大季东林自然是松了口气,而季家老二季博平却是暗恨在心,只是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了,至此,关于季家秘辛之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至于之前留在流云身边保护她的暗卫,流云的意思是让他们回归到皇室所有,但是翎帝却不同意流云的决定,硬说那是季梦娴给她留下的人,他概不接受,无奈之下流云也只好让他们继续跟在雨宸身边听候差遣,她自己只留了池墨在身边,实际上她压根就不需要这些人保护,东方晔和他的人已经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了,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保护。 沈逸和兰惜的事后来怎么样了,流云并没有过问,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在乎,前世的时候她已经为了他们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这一次她不想再因为他们而有任何改变,不管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她一点都不想关心。 她如今关心的事,就只有瑾涵的婚事,原本婚事定于九月,但是齐梓彦觉得九月太久,便硬是将婚事提前到了八月初,把礼部闹个人仰马翻,翎帝对这个儿子本也是无可奈何,难得他肯娶妻,又是娶流云的妹妹,他自然是全力应允,没有半个不字。 还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菱婉和东方靖回京了,而最让她惊讶的是,菱婉有孕了,他们两人当初只是有了婚约并没有成亲,菱婉有孕的事可是让端亲王火冒三丈,差点让人拿着棍子把东方靖给赶出去,后来还是东方靖硬生生地受了端王重重的三棍,才让他陪着菱婉回府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端王,女儿家最注重名节,纵然两人有了婚约,但是毕竟没有夫妻名分,如今这未婚先孕的事若是传扬出去,这位仁郡主可就算是出名了,当然实际上菱婉并不在乎这些,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甚至没有打算回京,要不是东方靖压着她回京保胎,她还想在外给人治病来着。 她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瑾涵的婚事,东方靖就被三皇子装了壮丁拉出去帮忙婚事,再几天便是他和瑾涵的婚事,虽然有礼部在忙,他这个新郎总也不能闲着,也不知道这整天不见人影地在忙些什么。 男人们忙碌得不见踪影,女子们便围坐在流云的房里聊天,流云这会儿已经是八个多月的身子了,笨重得走一步都要喘口气,东方晔恨不得整日陪在她身边待产,让流云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连皇上看到他都头疼得不行,这个素来清冷寡言的小侯爷,没事就抓着御医问生产之事,闹得如今御医院的人看到他就忍不住绕路。 用翎帝的话来说,这个做爹的竟是比做娘的更紧张,对于翎帝的话,东方晔倒是没有半分反驳,不过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流云这次生产实在是有太多事揪心,不说她身上的毒,单说她这个身子怀上了双生子就够让他担心的了,他当初便是早产,娘亲便是难产过世的,所以东方晔心里有一份抹不去的阴影,他压根就不敢多想,只要想到流云万一有个万一,他就整个人僵硬起来。 有时候,害怕并不是胆小的行为,而是因为太爱,太在乎。 “你如今的每日要多走走,不要整日窝在房里,不利于生产。”菱婉将流云的微微有些发肿的双腿抬起来放在椅子上,教初夏如何为她按摩。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动一动就一身的汗。”流云无奈地摇头,她也知道要多走动走动,可是她如今的身子真是走几步路都要喘气。 “坐得多容易腰酸背痛,也会觉得疲倦。每天让初夏扶着你在院子里走几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再走,你如今的身子虚得厉害,陆大夫给你开的药膳对你身体很有好处,但是主要还是靠你自己。”一说起和医理有关的事,菱婉面上的冷色也消散了许多,显得颇为郑重其事。 连宛儿听得很是认真,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看得流云微微挑眉。 “娘娘你不会也有了吧?”总觉得她最近有些说不出的红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迷人的特质,原本流云还不以为然,认为可能是皇上经常去她那儿走动的关系,如今看她对她们的话题这么感兴趣,流云倒是突发奇想了起来。 听到流云的话,连宛儿微微一愣,面上立刻红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比她的任何回答都更有说服力,流云惊讶地张大嘴,见她羞怯地抿唇含笑,便立刻说了恭喜,然后又问:“皇上知道了么?” “还没有。”连宛儿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讲心底的顾忌说了出来,“宫里有孕的嫔妃能将孩子生下来的并没有几个,而头三个月又是最危险的……” 之后的话不需要说,她们也都明白了,纷纷认同连宛儿的担忧,后宫本就是个小小的战场,只有突破重围的人才能真正地站到高处,像连宛儿这样的人只有有了子嗣之后才能真正地固宠,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们,倒也是说明了对她们的信任。 “真好。”流云莞尔一笑,视线在房里的几个女子身上扫过,忽然发出了一句感叹。 第五百十四章 暖床小妾 但凡是自己得到幸福的人,总会很希望身边的人也幸福。 流云便是这样,她如今看着瑾涵、菱婉和连宛儿都过得很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她们四个人明明身份不同、性格迥异,却能坐在一起聊天,实在不得不感叹一声妙不可言的缘分。 几人聊了许久,流云难得的没有午睡,精神出气得好,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人逢喜事精神爽,夏姨娘不在了,她便是将瑾涵的事当做是自己的事一样,如今看她渐渐地接受三皇子的感情,流云也是特别地高兴。 不过有些人就是不知分寸,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来添堵,说起来流云如今可是众人巴结的对象,谁不知道皇上的宝贝疙瘩已经变成了这位摇身一变成为雅安郡主的商贾之女,只除了一个人,东方夫人,凌澜。 之前她对流云做的事已经让东方晔无比恼怒,后来看在爹的面子上,加上流云的求情之下,东方晔也就没再同她计较,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位澜姨的敬爱已经因为她的过分而消失殆尽了。 并不是东方晔忘恩负义,而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现实,在自己在意的事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澜姨在东方晔的心里本也只是一个尊敬的长辈罢了,说是被她抚养长大,但是实际上东方晔心里明白,若他不是嫡长子小侯爷,恐怕澜姨也不会待他尽心尽力。 东方晔不太忤逆凌澜的意思,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孝顺,而是因为许多事他都不觉得重要,因而在许多事上表现得极为随意,让澜姨为他拿了主意,久而久之便给了凌澜一种错觉,仿佛这个儿子真的是她的,而她可以掌握他的人生。 这也是为什么凌澜在对流云做了这样过分的事之后,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甚至没有表现出半点愧疚或是抱歉,甚至还有些责怪流云诈死的模样。 流云对凌澜其实都是忍让的,毕竟这个女子对东方晔也算有养育之恩,再者她也是东方晔的亲姨娘,在婆媳的关系上她总是特别小心翼翼,但是有些事便是再努力都没有办法,一如凌澜对流云的看法,即使她成了雅安郡主都无法改变凌澜对她的不满。 当流云看到凌澜带着一个表亲家的孩子出现在宫里的时候,没有一个字眼能形容她的心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她甚至能感觉到东方晔投过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恶意,谁让她故作大方地让东方晔把澜姨请来宫里。 “听说你最近出了不少事,身子没事了吧?”凌澜端坐在前殿,面色自若,丝毫不见局促不安,她毕竟出身不低,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谢谢澜姨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流云含笑回答,视线却是落在凌澜身边的年轻女子身上,她的年纪比流云大不了几岁,但是眉眼间却有着流云无法匹及的成熟魅力,让流云想到‘千娇百媚’这个字眼。 见流云的视线落在身边的侄女身上,凌澜连忙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凌家的丫头,叫林香,说起来也算是阿晔的表妹了,我这次难得来了京城就回了一趟林家,正巧这丫头在府里我就一起将她带来了,她和阿晔也许多年没见了。” 总觉得澜姨话里有话,流云脸上的淡笑消散了几分,心底暗忖,最好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不然的话她真是为这位澜姨捏一把汗,就是不知道她在东方晔那儿所剩无几的尊重还能剩下多少。 “你好……”朝着凌香微微颔首,流云一身的宫装将她的气质衬托得异常尊贵。 所谓人要衣装,这话说是没错的,换做平日的流云哪里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就这一身的宫装就让她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直直地将凌澜弄得说不出话来。 凌香没想到流云会忽然对她打招呼,还是用这样简单的方式,她本以为自己的到来定然会让她有些危机感,对澜姨必定是争锋相对的,而她却反其道而行,更加地客气寒暄起来。 “一直听澜姨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着了。”凌香的笑容很淡,淡得几乎看不清楚,但是她那一双宛若会说话的眸子里却满是笑意,让人一眼便记住了她。 想来凌澜也不会提她什么好,这一点流云可是心知肚明得很,不会抱有任何期待。 “阿晔怎么没在你这里?不是说他这段日子都陪着你么?”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责怪东方晔没有陪着她,实际上却是在责怪流云耽误了东方晔的正事。 “皇上有些事要找他,便去了御书房,这会让也该回来了。”东方晔每日都会回来陪她用午膳,打从皇上知道没有他压着吃饭,她就随意地吃一点以后,他就每日在午膳时让他先回来一趟,这实在是让流云头疼得很。 别人家的孕妇一怀孕就恨不得一整天都在吃东西,但是流云这段日子的胃口却是没有初孕时的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吃药吃得满嘴苦味而没了胃口,如今却是没什么胃口了。 “实际上姨娘今日带了来凌香过来也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说的,阿晔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生病,这次他在京城忙碌,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又怀着孕,所以姨娘在想要不然就把林香给留下来,又能照顾你,又能照顾阿晔。”凌澜的直接,让流云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是不懂,到底是谁给了澜姨自信她会听从她的意思留下凌香,将一个女子留在自己夫君身边,她这是存心给自己添堵么? 见流云面色一沉,凌澜便又说道:“澜姨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如今怀的是我们东方家的头一胎孙子,金贵得很,澜姨的身子也不如从前硬朗,否则便能亲自照顾你了。” 言下之意,仿佛她还是在为流云考虑了的。 “那以什么身份呢?侍女,宫女,还是暖床小妾?”沉默了许久,流云终于恢复了冷静,勾出淡笑,满意地看到澜姨和林香变脸。 【作者题外话】:多欠一章吧。。。小夕要整理一下后面的内容,下周每天都四章,把之前欠的都还了。。。亲们不要丢烂番茄和烂鸡蛋哟,实在是这周事情太多了,抱歉抱歉 第五百十五章 强力反击 “这话可就见外了,澜姨想着宫里人伺候总是不如自家人尽心,凌香自小乖巧,xing子又好,留下来照顾你,澜姨也能放心。”凌澜迅速地压下心底的不悦,面上依然堆满了笑容。 “澜姨这样说可就不太好了,皇上和皇后待我十分宽厚,挑了最好的宫人到篱落殿来伺候,我倒是觉得他们皆是尽心尽力的,若是澜姨仍觉得不妥,要不然下次我再见到皇后娘娘时同她提一提好了。”流云眨眨眼,一脸以凌澜姨意见为尊的样子。 这话却是让凌澜面色一白,她不过一介后爷夫人,哪里敢质疑宫人们的能力,若是被人搬弄是非,那岂不是说她执意皇后掌管后宫的能力了。 “澜姨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澜姨也听说皇上十分宠爱你,自然会给你最好的,只是宫人们照顾难免疏忽,你如今人在宫里澜姨又不方便进宫照顾你,若是留下凌香照顾你,澜姨也能放心。”若不是东方晔住在宫里,凌香压根就没有办法接近他,她又怎么会琢磨着将凌香留下。 “澜姨还真是爱开玩笑,凌小姐是千金小姐,哪里能做得来侍女做的事,将她留在身边当成侍女,若是传扬出去指不定就变成我这个侯府少夫人苛待澜姨的娘家人了,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事。”见澜姨要开口反驳,流云又立刻说下去,“再说,皇上留我住在宫里已是优待,若是我再恃宠而骄让凌小姐也住到宫里来,这实在也是于理不合的事。” 流云的话,句句都是道理,皇宫本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别说是住进来了,就是寻常进宫也要经过道道关卡,若不是皇上对流云的宠溺,像是凌澜这样的侯爷夫人哪里能这么随便地就进宫来了。 她的话,让澜姨异常尴尬,不止她尴尬,连边上的凌香也十分不自在。 “再说,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留在身边伺候,这对凌小姐的清誉也是有极大影响的,澜姨还是要三思才行。”流云支着头,字字珠玑,让这位侯爷夫人说不出话来。 半晌,凌澜才尴尬地讪笑:“澜姨也是看着沐府三小姐也住在宫里,才想着让凌香留下来照顾你,倒是忘记了宫里的规矩了,确实是澜姨考虑不周了。“ 流云见她这样说,也即刻话锋一转:“澜姨这可就说错了,瑾涵住在我这儿可不是因为我这个长姐的关系,而是因为她和三皇子要成亲,日后总是要成为皇室中人的,再说这也是三皇子从皇上那儿求来的特许,若是菱小姐也要嫁入皇家,那我这个篱落殿自然也是欢迎凌小姐的。” 直到这一刻,凌香才察觉出流云的滴水不漏,句句都戳中要害,各种理由抛出,仿佛和她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她抿着唇注视着流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夫人恐怕是不好对付的,她扫了一眼身侧的凌澜,心底暗暗叹息,看来她们的算盘还真不是太容易打了。 就在这时,东方晔回来了,一身的官服尚未换下,让凌澜看得微微一愣,她从没见过东方晔穿着墨色官服的模样,竟是异常的俊朗,连素来单薄的身子都显得英伟了许多。 这样英俊的东方晔,自然是让凌香迷了眼的,她是见过东方晔的,只是当时年纪小,只是远远地见过一个纤瘦苍白的少年抚着胸口咳嗽的样子,后来凌澜曾经提过同凌家结亲,凌香的娘也提过让她嫁过去,但是她却始终不愿意,她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寡妇,因而便拖着不肯同意,却没想到她这边还没回复,皇上便下旨赐婚,也让凌澜断了念想。 只是她没有想到,东方晔如今竟然如此俊朗,只是一个挑眉的动作都让她莫名心跳。 “晔,你回来得正好,澜姨带着你的表妹来了,说是要将这个表妹留下伺候我,你快来帮我同澜姨说一说宫里的规矩,不然澜姨还以为我是嫌弃你的表妹了呢。”流云说得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样子,当着面就把话给说开了。 东方晔是何等聪明之人,又对流云十分了解,见她眼底闪过不耐,便知道定然又是澜姨来闹腾,流云不好意思推拒便将烫手山芋丢给了。 “澜姨,宫里有许多人照顾云儿,不需要将凌香表妹留在宫里了。再说,如今宫里是多事之秋,你将人留下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又被人拉下水背了黑锅,到时候连累整个凌家,这个责任我可担待不起。”东方晔面无表情地看着澜逸,目光甚至没有在凌香身上落下一星半点。 “阿晔……”凌澜尴尬地抿了抿唇,对着他不悦的目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初她对流云做的事,虽然大家都粉饰太平,但是侯爷回到府里却是将她责备了一番的,说是东方晔和流云虽然都将这件事抹了过去,但是她也该知道些分寸,别再没事找事地去烦流云,言语之间处处显出了对流云的维护之情,让凌澜好不难堪。 “澜姨,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就懒得再提,但是希望澜姨能体谅我们做小辈的难处,别给我们添乱。”东方晔边说着话,便扫了凌香一眼,淡淡地说道,“爹爹已经回去了临阳城,应该已经同澜姨提过如今京城的情形,若是澜姨希望凌家步上杨家或是沈家的后尘,大可以将人留下来,我们定然会帮你……好好照顾。” 特有将最后四个字重重地说出来,然后便是凌澜和凉香双双白了脸,他相信她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妇孺,轻重缓急也该是知道的,他已经讲话说到这个程度,若是还执迷不悟,就不要怪他处事无情了。 “澜姨也是担心流云罢了,既然你们都说没有必要,澜姨也不会逼着你们听我的。”凌澜笑了笑,立刻粉饰太平,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凌香一起离开了篱落殿。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房间里,终于又重新有人说话,只是这话说得却是让东方晔猛地头疼起来。 “东方晔,你其实很想把人留下的吧?” “……” 第五百十六章 为爱妥协 再聪明冷静的女人,怀孕的时候也是不可理喻的,而作为有爱的夫君,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意思说。 但是,一旦不走脑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让他越发头疼。 就像,现在。 “我压根就对她没什么印象。”这绝对是大实话,东方晔向来对女人没什么关注,除了在东方家住了好几年的苏婉,他还真是不曾注意过什么出现过的千金小姐。 “哼,看来你娶了我还真是苦了你了,要不然的话你不就能左手苏婉,右手凌香了么?”流云的话里,满是醋意。 东方晔只觉得太阳穴微微一跳,苏婉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东方晔真想大声喊冤,但是他也知道和怀孕的女人讲道理是极其愚蠢的事,所以他也只好摇头否认,倒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其实澜姨说得也对,你看我怀孕这么久你忍得这么辛苦,还不如把人留下,大不了到时候给个什么侧室平妻的位置就是了。”刚才对着东方夫人侃侃而谈的流云,瞬间变成了吃醋的小女人,还是那种无理取闹的类型。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大吃飞醋,心头总有一种不安浮现,让她烦闷得紧,她又不愿意告诉别人让人跟着一起担心,便只能为难自己,这会儿东方晔算是被迁怒的。 “一定要这样说话么?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东方晔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望着流云,眼底闪过受伤。 他的神情,让流云微微心疼,立刻不再说话,只是朝着他伸了伸双手,东方晔知道这丫头是撒娇要抱了,便凑过去坐到她身边将她环在怀里,见她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委委屈屈的样子,立刻心疼得不行。 “他们好烦人,我都躲在宫里了,还要跑进宫里来给你送女人。是怎样,看我怀着身孕好欺负是不是?”怀里的小丫头说得气呼呼的,握紧拳头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嘟嚷着小嘴皱紧眉头,让东方晔有种想要吻她的冲动。 “是是是,我回头去交代一声,以后你不点头谁都不许进你的篱落殿。”东方晔轻哄着小娇妻,见她扑哧一笑,也跟着笑起来,“皇上如今可是把你宠上天了,你说一句可是抵得上为夫说十句了的。” 听到这话,流云嘟嘴冷哼,仿佛很不愿意同皇上沾亲带故,但是一会儿又傲娇地哼哼:“所以我现在可是有大靠山的,你就别想娶侧室纳妾的事了。” “……”难得瞧她这般娇憨的样子,东方晔忍不住凑近亲了亲她的嘴角,她对皇上的排斥越来越小,父女俩虽然不能相认,但是私下的接触却是越来越自然自在了的,东方晔并不在乎流云是谁的女儿,他在乎的只是流云是不是快乐。 “晔,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来破坏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流云很恼火,她从来都只想要平平静静的生活,嫁给东方晔是她的无奈之举,后来爱上他却是她最好的决定,可是这一路走来却遇上了太多的事,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让她变得患得患失,心底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安隐隐跃动,她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太幸福了,太幸福而显得太不真实。 “等这些事都结束,我们就离开京城,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人能破坏我们的生活了。”他是了解流云的,知道这个小丫头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当初他原本也是打算将一切都处理完之后再考虑娶流云的事,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么多无法预料又改变不了的事,除了将她拐到身边就近照顾,他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就只能先委屈着她了。 他的话流云总是异常相信的,只是对于这一句承诺她却没了从前的坚信不疑。 若是没有这段在宫里的日子,她或许不会知道他有多忧心于朝政,有时候她会觉得东方晔仿佛就是为朝廷为百姓而生的,忙碌了这么多年,若是日后真的和她一起过简单平凡的日子,他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时时想起那些惊心动魄,为百姓而奔波的日子? 每个女子都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大英雄,流云也不例外,前世对沈逸的迷恋便是因为他有远大的抱负,有治世之才,能够负担得起所谓的大义。 但是这一次她却想自私一次,想将东方晔占为己有,她怔怔地望着东方晔俊秀的容貌,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得她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了。 “怎么了?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东方晔揉了揉流云的脑袋,怜爱地摇摇头。 “阿晔,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她定定地望着东方晔,面上只有一片郑重其事,“我知道你胸怀天下,也知道你心系百姓,我已经拥有了你的心,我已经很满足了,人不能贪心,所以不要为了我做任何的改变。” 即使留在京城,只要是他的决定,她都会毫无迟疑地支持。 因为爱而妥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从前确实希望过单纯平静的生活,也希望远离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但是现在她却不这样想了,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纵然是刀山火海,也依然义无反顾。 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东方晔只是揉了揉她的碎发,淡笑着说道:“你现在是孕妇,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待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东方晔伸手抵住她的唇,低声说道:“你只要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都交给我,不要让我为你操心就好。” “恩,我知道了。”流云点点头,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别看的东方晔看起来沉默寡言,骨子里实际上是个霸道至极的人,所以流云放弃和他讲道理。 而且流云也觉得,所有的事都要往后推,先等孩子顺利出生再说。 【作者题外话】:还两章晚饭前。。。 第五百十七章 德妃心机 后宫嫔妃,素来以娘家势力为倚仗,前朝后宫息息相关,这是众人皆知的规则,这也是为何大多位高权重的嫔妃皆是出自名门之后的原因。 帝王以姻亲紧紧地缔结名门望族,而这些权势滔天的世家以献上家族里最出色的的嫡女为代价,获得更多的风光和富贵,这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一如从前的薛贵妃杨太后,一如现在的德妃季氏。 德妃季氏出自京城季家旁系,当初季家嫡系本是挑选了季梦娴日后入宫选秀,本也是冲着后位而去的,那时太子之位风波初现倪端,便将季梦娴入宫对的日子往后推了又推,只为最后登上帝位的那位而去。 因而德妃季卿虞便是那时候从旁系选出的庶女,送去太子府上为侍妾的,后来没想到太子齐寒能顺利登基,他将当时府里的几位侍妾都带进了宫,将季卿虞封为虞妃,后来她就这样一路成了德妃,五皇子齐梓杰便是她的儿子。 后宫嫔妃中,以皇后为尊,贵妃为辅,如今薛贵妃倒台,倒是给了其他嫔妃不少机会,尤其是那些坐在四妃之位上多年的嫔妃们,心思越发地活络起来,只想着为自己的儿女争得一份更好的出身,毕竟母妃的出身位分极大地影响了他们之后的前程。 而德妃,便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坐上贵妃之位的其中之一,而她也确实是四妃中最有可能晋升为贵妃的人了,只是皇上如今心思莫测,她也只能步步谨慎。 静德宫,是德妃所住的宫殿,宁静悠远,环境雅致,静德宫里的盆栽极多,长得颇为精致茂盛,不少皆是德妃娘娘亲自照料,因而长得特别娇嫩艳丽。 这会儿她让宫女让人将几盆精心呵护的梁若兰花拿到了殿中,她便是坐着修剪兰花的枝叶,一派沉静的样子。 一道银蓝色的身影匆匆地进屋,坐在德妃的面前,一脸阴郁的模样,宫女立刻为他上茶,他执起水杯一饮而尽,将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德妃面上含笑,连眉眼都没有挑动,反而越发淡然。 “额娘,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呢?现在整个宫里闹开了,父皇将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捧在掌心里宠着呢,那丫头的妹妹又要嫁给老三,那不是摆明了东方家是支持老三的么?”齐梓杰说着,眼底闪过狠厉,“老三口口声声不参与政事,我看他根本就是暗度陈仓。” “你急什么?皇上子嗣单薄,算来算去不过就那你们这几个儿子,大皇子冲动鲁莽,三皇子又散漫懒惰,八皇子xing子软弱,十三皇子不过七八岁,算来算去也只有你这个一个五皇子还能担当大任,你父皇之前不是还让你监工淮城的运河么?”玉葱般的手指微微捻起绿叶,小心翼翼地剪开一些,德妃静静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满意道,“嗯,这样修剪一下确实漂亮了许多。” 她这般漫不经心的样子让齐梓杰越发烦躁:“额娘,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摆弄这些个花花草草的,原本确实是儿子机会最大,额娘虽然是季家旁系,但是怎么说季家也要靠我们成为太子母家。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个雅安郡主不就是季家嫡系的外孙女么,她现在和三皇子搅合在一块,对儿子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听他越说越激动,德妃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宫女立刻将锦帕递过来,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淡淡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发浮躁了,额娘为你铺了路,你好好走便是了,管那么多其他的事做什么。” “怎么能不管?大哥和老三如今各个都是虎视眈眈,老八看起来软弱指不定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额娘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把弄这些个盆栽?上次大哥中毒,父皇都没有降罪于老三……”这位五皇子可是出了名的不折手段,xing子狠辣,落到他的手里常常是不死也去半条命的,所以宫里人都躲着这位瘟神。 “那又如何?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若是苛责三皇子,额娘才要担心。他是个严于律己的人,自然对下一任的太子也会如此,他纵容三皇子说明他从没想过立三皇子为太子。”见儿子不受点拨,德妃只好将话挑明了说,不过看儿子皱着眉头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摇摇头道,“额娘和你父皇二十多年的夫妻,难道不比你了解他么?你就好好地做你的安分皇子,你父皇交代你的事好好地完成,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就交给额娘就是了。” 见德妃这样说,齐梓杰也只好松了肩膀,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三皇子娶了沐青扬的女儿,那就是摆明了退出太子之位的角逐了,一国之母怎么可能是商贾之女?所以你不要总是把脏水破给三皇子,你父皇不是个瞎子,能容忍你一次两次的闹腾,不代表能一直容忍你,你还是好自为之的好。”德妃心下明了,这个儿子并不适合做皇帝,他的xing子太过暴虐狠毒,若不是皇上子嗣单薄,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皇上必定是不会考虑这个儿子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老三风流一世,怎么忽然就要定心了,一定有诈。”他对三皇子齐梓彦一直都很有防备心,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个兄长是他被立为太子的最大障碍。 德妃见儿子扔执着于三皇子的事,由不得摇摇头,摆摆手让他自个儿忙去,待他走远,德妃身边的侍女诺澜才走过来,低声说道:“娘娘怎么不告诉三皇子陆大夫的事?” 他们所说的陆大夫的事,自然就是陆明也是皇上亲生儿子的事。 “区区一个三皇子就已经让他如临大敌了,若是再让他知道还有一个皇上护着的陆大夫,还不知道他会惹出多大的麻烦事了,还是先瞒着吧,等我想想该怎么处理再说吧。”德妃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这个儿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其实娘娘压根就不必担心,陆大夫毕竟不是生在宫里的,生母不详本就是大忌,谁能容忍一个血统不纯的野种继承大统?”宫女安慰她,说得倒也是在理。 只是德妃却摇摇头,他们都不够了解皇上,他要做的事,就从没有做不成的,他人生里唯一一个求而不得的,就只有季梦娴而已,除此之外,从没有过其他的求而不得。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德妃叹了一口气,支着头思索起来。 519.第五百十八章 到底害谁 [第1章正文] 第519节第五百十八章 到底害谁 八月初九,是八月最好的黄道吉日,也是三皇子和瑾涵的大喜之日,这一日的京城显得喜气洋洋,这一路从京城的沐府宅子到宫门口,百姓们皆是立在路边,等着大红花轿经过。 瑾涵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坐在花轿中,遮着红盖头的她只能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苹果,那个寓意为平安幸福的苹果,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 送她上花轿的是孟氏,流云因为身孕的关系只被允许在宫里等着新娘,原本东方晔都不同意她出门参加婚礼,他只觉得婚礼上鱼龙混杂,万一被人冲撞了,便是得不偿失,可是流云却坚持要来参加瑾涵的婚礼,夏姨娘已经过世了,她过世之前的遗愿便是要流云为她照顾自己的女儿,所以瑾涵的婚礼她是一定要去参加的。 瑾涵坐在轿子里,微微撩起红盖头,往轿子外看去,黑压压的人群皆是羡慕地望着他们这一行人,她忽然心生感慨,放下了帘子,微微地出神。 她从未想过能嫁得如此风光,她是沐府的庶女,娘亲从小灌输她的便是能招一个上门女婿,或是嫁给寻常的商贾,她不曾想过自己竟然能嫁入皇家为正室,她总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似的。 十里红妆,是每个女子的梦想,她知道自己嫁给三皇子,必定被京城无数的世家贵女羡慕,但是她的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缓缓地萦绕在她心头。 是因为太幸福了么?太过绚丽的幸福,让她越发地觉得不真实。 “夫人,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帘子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那是景凌宫的掌宫女官,名叫蓝玉,三日之前她便被送到了瑾涵身边,教她成亲当日的一些礼仪,还有便是在这一日呆在她的身边,瑾涵知道齐梓彦是怕她害怕,其实有些时候这个三皇子的心思还是细腻地让她心动的。 听到蓝玉的话,瑾涵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苹果,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如今便是再没退路了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从今往后她便不是沐府的庶女,而是三皇子的妻子了。 “怎么了?”轿子忽然间停下了,瑾涵皱了皱眉头,低声地询问帘子外的蓝玉,然后回答她的只有蓝玉的的呼声,‘殿下……’便没了下文。 当瑾涵回过神的时候,她的已经被人搂到了怀里,她正要挣扎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她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齐梓彦,只是心头却有疑惑,他这会儿把自己抱出轿子是什么意思? “坐在轿子里有什么意思。”说话间他便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词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却都无法形容瑾涵的美,他从袖中掏出一条薄薄的面纱给她戴上,然后揽着她下了轿子,低声说道,“我们一起进去。” 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除了这位我行我素的三皇子殿下,恐怕是再也没有别人能做得出来的了,可是偏偏他揽着新娘的样子又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温柔地仿佛恨不得将人拦腰抱起似的。 瑾涵微微皱眉,却是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嫁给了他便听他的好了,她从来也不是那种特别有主意的人。 两人相携着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要不是身后跟了那么一群人,齐梓彦简直想亲一亲他的小娇妻,怎么能这么乖巧,任凭着他这般为所欲为。 或许也真的就只有瑾涵才能受得住他的举动了,若是换做寻常女子,这个时候只怕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皇室的成亲仪式特别地繁杂冗长,整个过程齐梓彦都在边上揽着她,步伐缓慢,似是跟着她的脚步缓慢地移动,另一侧的蓝玉则是小声地提醒着她下一个地方该去哪里该做什么,瑾涵觉得若是没有他们两人在边上,她一个人只怕是早就晕过去了。 拜了天地,便是送入了洞房,齐梓彦本想溜号脱身,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缠上了似的,怎么都逃不开去新房见自己的新娘,末了他也只能无奈地留在殿中招呼客人,不断地被灌酒。 流云靠着东方晔坐着,眼底满是欣慰:“她终于成亲了,当年我答应了夏姨娘会好好照顾瑾涵,结果也没有做到,帮她离开了京城,还任由她差点出了事。” “这不能怪你,你怎么又责怪自己了。”东方晔皱眉,他的小女人唯一的优点和唯一的缺点都式样的,太容易为别人找借口了,才会那样编出个故事来哄骗他们。 “我只是很高兴……”流云眼眶微红,忙不迭地垂下脸。 东方晔坐在边上并不说话,只是一只手始终搭在流云的腰上,他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什么阴谋在缓缓靠近,但凡越是平静,就越是不安全,这个道理东方晔一直都是明白。 菱婉和东方靖临时有些事,两人刚刚才到,菱婉刚一坐下,面上便是一顿,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水杯上,定定地出神。 “怎么了?”东方晔如今十分敏感,毕竟流云如今已经八个月多月的身子,真是出不了半点的出错,再加上她这一次怀孕一路过来出了许多事,也让他变得越发谨慎起来。 “这水杯……”菱婉抿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到鼻尖下闻了闻,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东方靖连忙紧张得凑过来,他的未婚妻如今也是怀孕的人,可不能有什么闪失,不然端王就真的不会放过他了。 她说话间,和他们同一桌的连宛儿忽然间苍白了脸,抚着小腹,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跌落下来,菱婉眸色一变,低声说道:“扶着她,我们从边门出去,这茶有点问题。” 这一桌坐的都是熟人,皆是知道菱婉的医术过人,她这么一说,众人的脸色纷纷凝重了起来,借着三皇子的婚宴下毒,这可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问责的时候,菱婉和初夏上前扶着连宛儿往偏门离开,东方晔也紧紧地揽住流云,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而他们这几个人的举动,皆是落到了一双隐在黑暗里的眸子中,只见那人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第五百十九章 不太乐观 这是三皇子的婚宴,东方晔也好,流云也好,都不会在婚宴上揭穿这件事,不论幕后主谋是谁,也不论幕后那人要害的是谁,闹的都是三皇子和瑾涵的婚宴,打的都是皇家的脸面。 东方晔揽着流云,心中不断地庆幸她没有喝桌上的水,不然这会儿苍白如纸的人就是流云了,虽然这样想很不厚道,但是对他来说流云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东方晔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知道她如今走路辛苦,便尽量让她靠着自己,而他则承受着她所有的重量,他知道她心急,但是又不敢走快。 “没有,我没事。”流云一边回答,一边抓着东方晔的另一只手,呢喃着喋喋不休,“到底是谁,竟然敢在婚宴上下毒。” 他的眼底闪过狠戾,刚才他已经给了落尘一个眼色,他会暗中调查这件事,包括他们用的水杯也会一并让人送来,他果真是太过仁慈了,才会让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们跟到偏殿厢房时,连宛儿已经痛得昏了过去,菱婉有孕并不适合看诊,但是这个时候一时间也来不及去招其他女医,她便坐在床边为连宛儿把脉,初夏和浅澜也跟在边上帮忙,流云和东方靖等人则在偏殿中厅等着。 “通知皇上和皇后了么?”流云沉吟一声问道,连宛儿是贵嫔,腹中又是皇嗣,她出了事自然是要让他们知道的。 “落尘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放心吧。”东方晔见流云面色凝重,便坐到她边上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你别太紧张了,有菱婉在,她不会有事的。” “阿晔,婚宴那里有人守着么?我总觉得不对劲。”流云对危险有着很强烈的预感,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调虎离山似的。 东方晔和三弟东方靖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想来他们也是一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让凌玄带了人在暗中盯梢,陆明也在,不会有事的。”东方晔说完之后,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抹恍然,呢喃道,“难道……是要对陆明出手?” 这实在不能怪东方晔多想,在这么敏感的时刻出了变故,必定不会简单地只是为了暗害谁的孩子,恐怕这已经不单是一箭双雕的事了。 “你去看看陆明吧。”流云知道东方晔xing子清冷,没什么朋友,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而陆明就是其中之一,也难怪他会担心了。 东方晔摇摇头,他确实担心陆明,但是在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流云半步的,越是危险他越是要守在他身边。 “季风,你去一趟,保护好陆明,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就把他带来这里。另外,告诉凌玄,让他的人小心一些,今晚恐怕还有变故。”东方晔吩咐完之后,便有一道身影闪出去。 “陆大夫……”东方靖犹豫着该不该提问,他们兄弟之间虽然亲密无间,但是很多事上还是各自为战,他知道大哥和陆大夫关系很好,虽然他对这个陆大夫的背景有一些猜测,但是毕竟是大哥的朋友他自然不能去调查什么。 “朝廷里的事。”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用多问,因为即使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见大哥这样说,东方靖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过了半个时辰,皇后匆匆赶来,见流云他们都在,忙不迭地问道:“怎么回事,宛贵嫔是什么时候有孕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还不太清楚,菱婉在里面看诊,女医也刚刚进去了,说是情况不太乐观。”流云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她靠在东方晔的怀里,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就是浑身不太舒服。 几乎是流云一说话,东方晔便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原本见她闭目靠在他怀里,他还以为她是累的,如今看来绝不是这么简单。 “哪里不舒服?”东方晔是知道她的,她很爱逞强,xing子又倔,这个时候必定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就暗自忍耐。 “流云你也中毒了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皇后连忙走过去微微躬身,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一手的冷汗让她微微心惊,立刻对东方晔说道,“不对劲,她满头冷汗,快把她扶到厢房去,传太医过来。” 东方晔点点头,将人拦腰抱起,皇后跟着一起去了连宛儿的隔壁厢房,东方晔将人平躺在床上之后,流云便开始喊痛,难受地蜷缩着身子,看得东方晔异常心疼。 “不会是……要生了吧?”皇后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见她这副样子,似乎有些像是早产的样子,可是算着日子才不过八个月多,这提早了一个月多,还是双生子,这怎么看都危险得很。 “池墨……”东方晔急了,他一叫,池墨立刻就出现了,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主仆尊卑了,他满脑子就是流云的痛呼。 皇后娘娘微微退后两步,看着东方晔焦心不安的样子,微微恍惚起来,她终于有些明白皇上之前望着季梦娴的画像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能得一个男子的真心相待,真的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了,季梦娴没有得到,她的女儿却是得到了。 “坏了,她似乎用了催产的药……”池墨沉吟一声,这个时候也没时间思考为什么会有催产的药效,他偏头转向皇后,然后说道,“小姐恐怕是要早产了,还请皇后娘娘请两个有经验的产婆来,若是没有产婆,有经验的嬷嬷也可以。” 他也是知道宫里的规矩,流云不过才八个月多的身孕,这个时候产婆还没在宫里,通常都是到她九个月以后才会让产婆住在宫里随时待命,却没想到流云竟然会早产,还是在今日这种忙碌的时候。 “好,交给本宫,一定要保她无恙。”皇后知道皇上对流云十分重视,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季梦娴的关系,皇后对季梦娴其实是有感激的,也有敬佩,虽然对她曾经做过的事并不太清楚,但是她却是隐隐知道那个睿智的女子是为了皇上而离开京城的。 第五百二十章 我陪着你 菱婉那边忙了两个时辰,终于暂时保住了孩子,当确定她无碍的时候,菱婉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可能是刚才太过集中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就有些晕。 “郡主快先休息一下,郡主也是有身孕的人,不可大意。”初夏扶着菱婉在边上塌子上坐下来,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见她脸色难看,忍不住皱眉,“郡主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躺下来?”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菱婉虽然有孕,但是她的身体底子比连宛儿和流云他们都要好,所以即使连续为连宛儿保胎两个时辰,她也只是有些脱力而已,只要稍稍休息一会儿便会没事。 初夏和浅澜将屏风拉开,挡在连宛儿的床前,然后便去唤东方靖进来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东方靖握着她的手,异常担心。 “坐一会儿就好了。”她自己是大夫,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摆摆手示意东方靖不用担心。 东方靖皱紧眉头,犹豫着该不该把流云的情况告诉她,以他们这阵子的相处,他对她的了解,这个倔强的小女人一定会不顾自己身子的不适去看流云的。 “流云没事吧?”菱婉也是敏锐的,察觉到东方靖的眼底有一抹犹豫,她立刻联想到了流云。 “恐怕是早产,女医和产婆都在隔壁厢房,只是……听说情况不太妙。”东方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是知道的,菱婉和流云颇有交情,这个时候瞒着她总也是不合适的。 果然,她一听流云有事就立刻要站起来去看她,她听说过流云身边有个医术极好的暗卫,但是不管是池墨还是陆明,毕竟都是男子,这种时候实在是不方便的。 “要不然让初夏和浅澜先过去帮忙好了,你再多休息一会儿。”东方靖看着她的脸色实在是担心,他真怕到时候没救回流云,她自己倒出事了。 “没关系,先过去看看情况。”不由分说地,她起身便往外走去。 望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东方靖只能暗叹一口气,他早就知道她是为病患着想而忘记自己的人,早在边境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的这一份淳朴的善良。 不得不说,他纵横情场多年,见过无数女子,却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聪明睿智,却又心软善良得一塌糊涂,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推门进去,东方晔正坐在床头,流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头枕在他的腿上,满脸的冷汗,面色泛白,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郡主……”东方晔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朝她看过去,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若是眼前这两个女医再没办法,他就要把池墨叫进来了,在流云的性命之前,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幸好菱婉来了。 “别担心,我看一下。”菱婉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两名女医立刻推到边上,满脸忐忑地跪在地上,这实在不能怪她们医术不精,实在是流云的情况太过凶险,万一她们胡乱诊断,到时候难产就要人命了。 “情况不太好……”菱婉偏头对初夏吩咐道,“去准备人参鸡汤,她如今身子很弱,未必熬得过生产的辛苦。还有初夏你去皇后娘娘那里问问看,去年南舒国进贡的雪枝莲还在吗,在的话请她帮忙找出来送过来。” “是。”初夏点头,刚才皇后娘娘已经来过了,产婆就是她派人送来的,但是今日是三皇子的婚事,她这个皇后势必要在场,因而她匆匆来了一趟就走了。 “她不会有事吧?”东方晔暗暗握了握拳头,看似平静的眼底闪烁着惊慌失措。 菱婉皱了皱眉头,墨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犹豫,旋即说道:“我尽力。” 她的这句尽力,却是让东方晔的脸色刷得白了,但是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怕自己会打扰菱婉救人,菱婉本想让他去房外回避,毕竟这是血房,男子不该接近,但是转念一想,也许东方晔在这里,流云才会有更大的动力熬过这一关。 实际上流云已经开始流血了,这才是菱婉最担心的,她似乎服用了什么催产的东西,这是孕妇最忌讳的药物,对身子的危害极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很容易在生产的过程中发生血崩,纵然是向来沉稳的菱婉,心头都微微一颤,她第一次害怕自己救不了一个人。 “晔……”流云微闭着眼,呢喃着叫着东方晔的名字。 “我在……”东方晔连忙俯下身子,轻声应着她。 “我……没事……别,担心……”她已经痛得睁不开眼睛了,但是却还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她知道他在她的身边,知道他很担心,所以即使浑身都在疼痛,她还是努力想让他放心。 这个贴心的丫头……东方晔眼底一软,这样为他着想的她,又如何能让他不爱? “你要加油,我陪着你。”东方晔的话语很简短,但是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扎入了流云心里,她微闭着眼,狠狠地点点头。 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时间过得很缓慢,东方晔只觉得每过一刻钟都是煎熬,尤其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痛苦尖叫,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狠狠掐死,要是早知道她会这般痛苦,他纵然背负着无后的罪名,也不会让她怀孕的。 “痛……”流云已经痛得不清醒了,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她的颤抖和战栗一遍一遍地诉说着她的痛楚。 “好,产婆,来……”菱婉让开几步,让两个产婆过来接生,初夏立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浅澜在她的吩咐下将雪枝莲放入流云口中让她含住,这是能让人补气养血的珍贵药材,许多昏迷的人闻到这股清冽的味道也会微微转醒,她要流云含住雪枝莲便是要她保持清醒,这样才能配合着将孩子生下来。 “努力……”两个产婆是有经验的,一遍一遍地鼓励流云,让她跟着她们的指示用力,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两个孩子终于都出来了。 就在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其中一个产婆颤巍巍地指着流云的双腿那儿:“血……血崩了……” 【作者题外话】:老样子哦,还两章晚饭前。。。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不太乐观 听到产婆的话,菱婉猛地站起来,身子微微一晃,东方靖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低声问她:“怎么样,你没事吧?” “把郡主扶去隔壁厢房休息吧,我让人准备了安胎药,让她喝一碗睡一下。”陆明推门进来,都不需要把脉,单单看她毫无血色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快要虚脱了,本就是孕妇的身子,还勉强救两个人,她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没关系……”菱婉知道陆明医术高明,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心,再者陆明毕竟是男子,不太方便。 “你现在的状态很差,你再耽误下去,胎气不稳的就是你自己了。”陆明抬眼看了看东方靖,示意他赶紧把人扶出去,东方靖点点头便将她扶了出去,其实菱婉自己也是明白的,以她如今的状况也只能勉强留在房里,帮不了什么忙。 “陆明……”东方晔抬眼看着陆明,看似薄情的唇微微轻启,“谢谢。” 每一次东方晔有事,陆明总是第一时间赶到,这是一种更高于亲情的默契,东方晔是不常信任别人,但是对陆明确是打心眼里相信着他,仿佛只要他在,就没有救不回来的人。 当初知道陆明的身份,东方晔是大大惊讶了一番的,他怎么都不能将狡猾的皇上和仁厚的陆明联系在一起,陆明有着大夫该有的一切,细致、温柔、善良、仁慈,所以当皇上有意将皇位传给他的这个儿子的时候东方晔的心里是不赞同的。 帝王,并不是坐拥富贵荣华,江山美女,而是一份难以扛起的责任,是对天下百姓的责任,他需要的不只是宽厚仁慈,更多的是需要心狠的制衡,陆明并不是那种能狠得下心来的人,而东方晔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变成冷血无情的人。 只是世事难料,翎帝从来都是强势霸道的人,他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是一旦是他认定的事,就只会努力地去完成,而不是想办法避开。 “放心,一定还你一个健康的夫人。”陆明朝他笑了笑,迅速将带来的药箱打开拿出金针包裹,一边让浅澜将产婆和女医都送出去,一边吩咐初夏一会儿要注意什么,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便开始给流云扎针,让浅澜给流云用了止血药,只要能将血止住,接下去的事就好办了。 门外有宫女敲门,原来是陆明先前就吩咐了宫女准备的人参汤,大量失血之后,脏阴太虚,阴虚不能维阳,阳亦随脱,人参汤任专力大,可以顷刻奏功,很多人都以为人参汤是吊命只用,实则不然,在产妇大量失血之后用人参汤,效用是十分巨大的。 陆明的金针过穴早已出神入化,刺入穴位止血,配以外服内用的药物,总算缓解了她的血崩之症,只是历经这么一出,流云的身子已是大虚,之后只怕是要调养许久才能恢复元气。 东方晔已经立在了床边,深深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苍白女子,心头连连隐痛,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越是觉得自己太弱小,原本以为自己如今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但是这一路走来却是接二连三地看着她受伤,这样的无力感几乎让他崩溃。 “她的身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用过催产的药?如果不是因为催产药的关系,也不会出现血崩。”陆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起了金针,剩下的事就交给初夏了,血止住就可以了。 “催产药?”刚才太过紧张,好像池墨也提起了催产药的事,这个时候陆明再提,就让他的心里起了波澜,给她下催产药,还真是活腻了。 “这是禁药,一些宫妃或是豪门贵妇,为了提前诞下麟儿才会用这样的催产药,但是这样的药对女子的身体伤害很大,通常大夫都不会推荐。”陆明在各处行医,见过不少豪门夫人,有些为了让孩子成为长子长孙,便用了这样的药,经常会出现血崩之类的情况。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流云的身子怎么样,催产药会有影响么?还有她的毒……”东方晔对她的担心越发地多了起来,实在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陆明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她体内的余毒已经随着刚才的大量失血流出体外了,至于两个孩子,我要看了以后才知道。” “两个孩子?”东方晔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刚才情况紧急,他哪里来的心思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陆明摇摇头,这家伙对流云的用心他是清楚的,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媳妇儿连孩子都没注意,这样的爹爹,还真是让人担心。 他们说话间,初夏和浅澜已经为流云清理好了身子,将屏风拉开。 “她这会儿是使力过度,加上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至少要到明天上午才能醒过来,你也赶紧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吧。”陆明指了指他身上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看起来有些恐怖。 东方晔回头看了流云一眼,他其实一步都不想离开流云,但是陆明说得对,他应该先去换一身衣服,不然明日流云醒了只怕是要嫌弃他一身血腥味了。 “走吧,出去看看孩子。”陆明扯着东方晔往外走,实际上他更想说的是让他好好顾念自己的身子,瞧着他一张惨白的脸,看起来还真是比流云好不了多少。 “恭喜小侯爷,小少爷和小小姐都很好。”两个嬷嬷抱着两个小家伙过来,两个小家伙都眯着眼睛睡得香甜。 “怎么……这么皱巴巴的……”东方晔的话一说出口,两位嬷嬷都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让小侯爷抱一抱孩子,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陆明扫他一眼,一脸的嫌弃,然后对嬷嬷说,“把孩子放在摇篮里,我要检查一下。” 嬷嬷依言将孩子放回摇篮里,陆明坐在边上给两个睡熟的小家伙检查,过了好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回头对东方晔说:“不太乐观。” 523.第五百二十二章 跋扈皇子 [第1章正文] 第523节第五百二十二章 跋扈皇子 夜幕渐渐降临,玉盘似的银月高高地悬挂在黑幕般的天空中,皇宫内院却是灯火通明,景凌宫里更是充释着喧嚣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大殿中,新郎三皇子殿下一身喜服,穿梭在人群中,被人抓着喝酒,喝得他晕头转向,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忍不住抚了抚额头,心底暗忖是不是应该开溜。 “你可别想开溜,这次我成亲你可是把我灌得趴在地上,连洞房都去不了,今天我可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过门的。”齐梓彦不参与朝政,因而和大家的关系都十分和谐,即使是朝廷里总是和皇上推行新政唱反调的官员们,也跟三皇子勾肩搭背,熙熙攘攘地热闹着。 “你就别提你那熊样了,趴在地上硬是不肯起来,可不是我不让你去洞房,别把我拖下水。”齐梓彦瞪他一眼,深表无辜,他绝对是个良好青年,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你还敢说……”那人怒了,勾住起梓彦的肩膀,耷拉着他又喝了起来。 这个时候,齐梓彦异常明白,看来这货人还真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就在大殿热闹非凡的时候,后殿主屋里异常安静,瑾涵端坐在红色大床的中间,头上盖着大红盖头,她让蓝玉去看看外头的情况,蓝玉吩咐了宫女在门外候着,然后便去了大殿。 房门忽然被推开,瑾涵整个人微微一僵,头上的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一个人缓缓地走近她,她有些许紧张,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你是谁?”红盖头被人撩开,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瑾涵惊恐地往后退了退,防备地望着他,一双眼尾微微翘起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悦。 “我来看看我三哥看上的女人……”轻佻的眉头微微一挑,伸手执起瑾涵的下颚,端详着她的眉眼妆容,邪邪一笑,“倒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瑾涵已经拍开了他的手,明亮的眸子里划过怒意,听他说是三哥,那他该是哪位皇子了,瑾涵默默打量他的年纪,看起来和齐梓彦差不多大,应该就是那个名声不太好的五皇子齐梓杰了。 “五皇子这个时候应该前殿,不该出现在新房里。”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拳,才压住了自己颤抖的冲动,这个五皇子的眼神让她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条蛇缠住似的,难受得紧。 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齐梓杰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看似温婉可人的小丫头,倒还别说,就这一双眸子里的逞强就已经让他微有几分失神,心中暗叹,老三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有些女子是艳丽绝美的玫瑰,而有些女子却是清香扑鼻的百合,而瑾涵便是这样的女子,乍一看并不显眼,但是越是看着她越觉得她容貌精致,别有一番说不出味道的美丽来。 “你怕我?”齐梓杰不答反问,这个小丫头的眼里不只有害怕,还有一份不喜,甚至是嫌恶,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个皇子殿下遭人嫌弃了。 “按辈分,五皇子该叫我一声嫂子。”尖细的指甲刺入掌心,才让她顶着这份莫名的压力说话,要是齐梓杰再靠近她一些,她可能就要忍不住尖叫了。 他一直都听说沐府的这位三小姐性子懦弱,现在看来传言倒是不太真实了,明明是个赶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丫头,人们只怕是看走了眼了的。 “嫂子……”他忽然凑近她,在她面上轻啄了一下,瑾涵反手便是一个巴掌甩上去,毫不迟疑,几乎是本能反应。 “你敢打我?”齐梓杰眯起眼,抓住瑾涵的手腕,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动手,没想到今日却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甩了耳光。 “堂堂五皇子,轻薄自己的嫂子,这是要是被你的父皇知道了,只怕对你的印象会大打折扣吧。”被他的样子吓到,瑾涵心底万般后悔自己没有沉住气,但是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她只能尽力地提气迎视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弱。 “呵呵,你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齐梓杰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娇艳的红唇,冷冷地笑道,“你以为嫁给我三哥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还真是天真。别说现在齐梓彦压根就不插手朝政,纵然日后封了亲王,他也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逍遥王爷,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叫嚣?” 这些朝廷里的事,齐梓彦倒是没有同她说过,但是流云却是告诉了她不少,一方面是让她有所防备,不要对谁都掏心掏肺,京城不同临阳城,这些个世家皇室更是如此,另一方面也是让她心中有底,也不会胡乱得罪了人惹出麻烦。 瑾涵很想为齐梓彦说话,在她看来,参与朝政又有什么好,权力是一柄双刃剑,若是使用不当,指不定就是伤人伤己,像齐梓彦这样不沾染这些事,日后自然也不会有是非纷争之扰,这样不好么? 见她不说话,这位自以为是的五皇子却以为被自己说对了,她知道他和老三之间的差距而不敢得罪他,顿时心情很好,双手环胸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三哥了?” 瑾涵蹙眉,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个人说什么话,只觉得他态度无理嚣张,难怪京城里的人都对这位乖张的五皇子十分忌惮。 齐梓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不能动弹地只能迎视她,他低声说道,“我玩过很多女人,就是三哥的女人……没有玩过。” “滚出去。”瑾涵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滚出去。” “呵呵,小美人生气了也这么漂亮。”齐梓杰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淡笑着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小嫂子……” 待他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瑾涵才整个人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这个五皇子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她开始怀疑自己嫁入皇室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 “叫你滚出去你没听到么?”房门又被推开,瑾涵整个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厉声低吼。 “媳妇儿,这才大婚第一天,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了?”嬉皮笑脸的嗓音传来,瑾涵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连忙皱着眉头快步走过去,瞥见红盖头落到了地上,瞧着她似乎是受了委屈似的,立刻想到刚才过来时似乎看到了五弟的身影,他双眸一沉,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那个该死的齐梓杰来欺负了他的女人,否则他一定让他知道动他女人的下场。 “不哭了,我来了……”将小丫头搂到怀里轻哄着,她却是没有忍住眼泪,打湿了他的前襟。 看着瑾涵委屈的模样,齐梓彦的眼底闪过了冷意。 524.第五百二十三章 这样的她 [第1章正文] 第524节第五百二十三章 这样的她 齐梓彦是知道瑾涵多不喜欢皇家的,这次为了娶她过门他可是各种斗智斗勇,才把她连哄带骗地拐进门的,他哪里舍得这丫头受委屈了的,尤其这还是大婚之夜,竟然就让她委委屈屈地抱着他落泪,看得齐梓彦心疼不已。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齐梓彦微微松开怀里的丫头,温柔地执起她的下颚,望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心底一片柔软,声音也越发柔和起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瑾涵抿了抿唇,眼底闪过犹豫,那个人毕竟是他的弟弟,这些皇子之间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是她开口告状,以齐梓彦的性子定然会去找那个讨人厌的五皇子,到时候事情闹大反而会让他为难。 “没什么,我只是一个人呆着有点闷……”瑾涵摇摇头,重新靠进他的怀里,心里想着只要五皇子以后不再来找她麻烦,她就当是被狗碰到一下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瑾涵不肯说,齐梓彦眼中精光闪过,也大抵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还真是那个不长眼的五弟了,只是他为什么会跑来欺负瑾涵,这倒是让他有些不解,照例说他们两人应该是不认识的才对,那五弟来找麻烦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他们两人因为年纪相当,所以从小就是被比较着长大的,齐梓彦这个人性子洒脱,别人的话倒是不会放在心里,只要他自己活得惬意就好,但是五弟齐梓杰却不是这样,他是个十足输不起的人,他明明已经是这几个皇子之中最受父皇器重的一个,他却依然看不得别人得到父皇的一星半点肯定。 “傻瓜……”一眼便猜透她的心思,齐梓彦心头暖暖的,说实话这一路成长,没多少人是真心为他着想的,而这个迷糊的小妻子却是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他为难,他忽然想起了东方晔的一句话,“这样的她,又怎么能不爱?” 他当初还嘲笑东方晔的痴情,如今他自己也是尝到了这样的味道。 倒也是,还不赖。 “对了,你怎么进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在外面么?”瑾涵也是参加过婚礼的,新郎经常被一群人压着灌酒,喝得烂醉才肯放人,看齐梓彦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喝醉的迹象。 “我装醉……在外面发了会儿酒疯,他们就放过我了。”齐梓彦眨眨眼,一脸无辜。 他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情场浪子,常年出入在温柔乡的人怎么可能喝几杯就就醉呢?不过想要脱身,除了装醉还真是没有别的什么法子。 “要不要叫喜娘进来?”瑾涵刚刚及笄,娘亲又过世了,这会儿洞房里该做什么事还是前几天长姐给她恶补的,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是总归也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这个时候她知道还需要把喜娘叫进来,他们要喝交杯酒什么的。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齐梓彦摆摆手,他可不想让一群宫女进来破坏他们的气氛,所以他刚才进来时就吩咐了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他走到桌子边上,倒了两杯酒,拿着酒杯走过来,将一只小杯子放到瑾涵的手上,含笑着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性子,那些个洞房里的规矩就不守了,我们就喝一杯交杯酒。” 两人凑得极近,两只手缠绕在一起,喝了交杯酒。 在瑾涵要抽出手退后的时候,齐梓彦却是深受将人往怀里一带,瑾涵便失力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真美……”他呢喃了一句,动作利落地将她的头饰拿下,又三下五除二地褪了她的衣衫,看得瑾涵十分诧异。 这个时候,她总算相信眼前这个三皇子该是纵横情场的老手,在为女子褪衫的时候尤其熟稔,别说是男子了,纵然是她自己脱这一身嫁衣都要花上许久的时间,然而齐梓彦却是驾轻就熟,充分地展现了他的优点。 大红色的嫁衣被丢到了地上,身子微微一凉,天旋地转了起来,待她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被齐梓彦放倒,而他也将身上的衣衫褪尽,放下床幔,动作温柔地压上了她的身子。 “上一次,我们都没有很清醒……这一次,我要你清醒地记住你的男人是谁。”霸道的话语之后,便是连绵的深吻,直直地吻得瑾涵喘不过气来,瞧着她嫣红的小嘴,齐梓彦只觉得身下的丫头是个小妖精,让他痴迷若狂。 瑾涵的声音像是小猫叫似的,上一次的事是意外,她也确实并没有很清醒,就算她做了什么难堪尴尬的事也无所谓,反正她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齐梓彦的双手游走在她的身体上,惹得她娇喘连连,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到了沙滩上的鱼,浑身无力瘫软,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尽力地靠近冰凉的泉水,然而齐梓彦却是慢条斯理,一点都不担心紧张似的,直直地将瑾涵的身子撩拨地她失了神志。 “我是谁?”他有过很多女人,自然最懂女人,瑾涵青涩的反应让他越发过分地逗弄着她,却迟迟不给她想要的,看着她轻启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忍不住凑下身去,低声问道,“我是谁?” “三皇子……齐,齐梓彦……”她只觉得身体空虚得可怕,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是身上的那只手却总是绕过她想要被解放的地方,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要么便是死咬着唇,就怕自己会发出求欢的声音。 “叫我夫君……”这个时候的瑾涵是最脆弱的,像是弱小的小猫咪,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做。 瑾涵哪里知道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顺从他的意思:“夫君……” 得到自己想听的,齐梓彦勾唇一笑,终于沉身进入了她的身体,只听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低叫声延绵不断:“痛……恩,难受……” “乖,马上就好了。”齐梓彦轻声安慰了一会儿,两人便终于进入了状态。 一室迤逦,缠绵**,连悬挂空中的月亮都害羞地躲到云层里去了。 525.第五百二十四章 帝后中毒 [第1章正文] 第525节第五百二十四章 帝后中毒 “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在黑夜里显得异常突兀,“殿下,殿下,出事了……” 红烛闪耀间,床上的两人微微一怔,尤其是齐梓彦,异常恼怒地瞪向房门处,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来打扰他的洞房花烛夜。 “快去看看吧,找得这么急,恐怕是真的有急事。”瑾涵推了推他,目光掠过他光裸的胸膛,面上微红,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我去看看,我们一会儿继续……”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喃一句,欣赏着她娇羞的脸蛋,他撑起身子下了床,套了一件外衣,走到门边,不耐道:“什么事?” 门外是他的心腹侍卫江宿,瞧见他素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焦灼,齐梓彦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出的事还不小。 “皇上和皇后双双中毒,御医诊断是在婚宴上吃了有毒的食物,陆大夫给皇上吃了解毒丸,但是皇上却吐了一地的黑血,昏迷不醒……”江宿吐字清晰,说话极快,“如今德妃娘娘在后宫主持大局,五皇子……下令将陆大夫抓起来送去大牢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属下已经让人去篱落殿通知小侯爷了,不过雅安郡主刚刚生产,身体虚弱,小侯爷恐怕是走不开,听说菱婉郡主也动了胎气……” 听了江宿的回报,原本还有几分焦急的齐梓彦反而恢复了平静。 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出连环计,齐梓彦冷冷地勾起唇角,利用他的婚宴,将他这个早就出局的三皇子也拖下水,看样子对方是打定主意要对他泼脏水了的。 这一环一环紧紧相扣,步步为营的把戏,倒是让他不得不佩服了,倒是没想到如今朝廷里还有这样的人,安王倒台,杨家破败,季家也没了从前的气势,没想到居然还有不怕死的。 “父皇在哪里?”他沉吟一声,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德妃娘娘也在那里,听说五殿下连夜召集了几位朝廷重臣,不少人是从婚宴直接赶过去的,五殿下还暗中让人动了城外的军队。”江宿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手,不需要齐梓彦多说,他就将能探听的消息都打听到了。 “哼,他倒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齐梓彦不参与政事,对皇位没有半分想法,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齐梓杰和德妃这般一手遮天,瞧着他们这般动作,要他相信这些事和他们母子没有关系,他可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对于主子的评论,江宿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低着头恭敬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我去一趟皇后宫里,你立刻去找东方晔和苏离,把发生的事告诉他们,他们会有办法的。”这绝对不会推脱责任,他这个无权无势的三皇子殿下充其量不过就是去压一压场面,不让那对母子太过嚣张,但是说到底还是需要靠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才行。 “是。”说话间,江宿已经转身离开,动作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齐梓彦立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间里,瑾涵已经套了一件外套坐在床边等着他了,见他一脸严肃,忙不迭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了她发生的事,意料之中地看到她一下子白了脸,他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这丫头是从下被保护得太好了,这才第一天进宫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必定会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了,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你还能走么?我先送你去篱落殿。”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去皇后的寝宫的,留下侍卫保护瑾涵就是了,但是他再想了想,还是把人送去篱落殿安心一些,他知道东方晔身边有暗卫跟着,把瑾涵送去那边,他心里也踏实。 “恩。”瑾涵双腿有些酸软,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想拖了他的时间,他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让她心底越发温暖起来,这个男人其实也不如外表看起来这么不负责任。 两人皆以最快速度穿了衣衫,齐梓彦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揽在怀里,身形一动便施展起了轻功,几个跳跃疾驰,便到了篱落殿。 这个时候,东方晔已经知道了宫里的变故,看到齐梓彦抱着瑾涵过来,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他招来初夏,将瑾涵带去流云隔壁的房间休息。 “你这里的暗卫会不会太多了点?”齐梓彦撇嘴,一靠近篱落殿,便察觉到了各种防备的气息,只是几眼便察觉到了不少暗卫的位置,他暗忖自己的打算真是对了,如今这个篱落殿可是固若金汤,比他的寝宫安全多了。 “流云和菱婉,连宛儿都在这里,如今还加上瑾涵……”言下之意,篱落殿如今可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女子,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他自然要先将后方保护好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之前几次便是因为他没有安排好,才会让流云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他怎么会再犯从前的错误,自然是要先将流云这里安顿好。 “陆明那边你派人盯着了么?”齐梓彦是知道的,东方晔和陆明交情甚笃,如今看他似乎并不太焦急,想必是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陆明了。 “听说用刑了。”东方晔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是齐梓彦却感觉得到他口吻中的冰冷杀气,他忍不住抬眼看向这个看似病弱的贵公子,他们认识不少年头,但是东方晔却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他通常都是淡漠如水的样子。 “只怕是德妃和齐梓杰搞的鬼。”齐梓彦抿了抿唇,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东方晔眼底的笑意越发冰冷,他之前为了流云放过了季家,也放过了德妃,没想到这个女人倒好,竟然还打蛇随棍上了,真是得寸进尺。 “不过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就算他们有意利用这次机会铲除异己,那他们第一要除去的眼中钉也应该是大哥和我才对,关陆大夫什么事?”齐梓彦看起来很纠结,满脸的疑惑,“不过是个大夫,能有什么影响?” 他的话,让东方晔的眼底闪过一道光芒,像是忽然间想通了许多事似的。 良久的沉默过后,东方晔忽然开了口:“因为陆明也是皇上的儿子。” 第五百二十五章 趁势而起 在齐梓彦的印象里,父皇是一个沉默却又温润的君子,少年时候的他将自己的父皇当做神祗一般的仰慕着,后来渐渐长大,他也越来越难理解为什么杀伐果决和仁慈善良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并且糅合地恰到好处。 他的父皇是个仁君,推行新政,一心为民,他相信百年之后,在翎国的史书中,他的父皇定然会是浓重的一笔。 但是父皇并不快乐,虽然用这样一个词语形容一个帝王似乎很奇怪,对上位者来说是否快乐并不重要,他们更注重的是强大,但是齐梓彦却在意,他在意他的父皇常常望着远处的苍穹凝神,整个人恍惚地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他的精明睿智的父皇不该有这样苍凉的神情。 后来他知道了父皇的心结,关于那个叫做季梦娴的女人,他在父皇的书房里见到了那个女人的墨画,他只能说在他见到过的那么多的画作中,只有她的笔墨能让他惊艳,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墨竹,诉说着无穷无尽的话语。 所有人都知道,宫里有个我行我素的三皇子,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放荡不羁,但是偏偏皇上从不约束他,甚至还有几分纵容,没有人知道皇上的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齐梓彦自己清楚,因为他曾经清楚地向父皇表达过不愿意涉足任何朝廷纷争,他只想做一个潇洒的皇子,日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逍遥王爷。然后他的父皇望着他许久之后便应允了,他们父子俩第一次坐在一起闲聊,不是君臣,而是父子。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这般豁达,荣华富贵、权力**,都是吞噬人心的东西,朕很高兴,至少还有一个儿子能保有这份赤子之心。朕羡慕你的勇气,也羡慕你的洒脱……”这是他那个严肃沉默的父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齐梓彦一直都记在心里。 他知道父皇的纵容还多了几分补偿在内,因为他退出了太子之位的角逐,所以他用另一种方式补偿,或许那也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补偿,因为他为了那座皇位放弃了许多他不愿意放弃的东西。 所以他和翎帝之间的感情更像是父子之情,也因此当他得知陆明的身份之后,惊讶之后也只是了然。 “原来如此。”这样也就解释了德妃和齐梓杰最近的动作连连了,原本他还在奇怪他们这段日子似乎不太安分,现在看来果真是他旁观者太久,都忘记了能引起矛盾的除了储君之位,只怕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你的接受能力比我想象中强。”两人一边往外走,东方晔一般若有所思,“我还是不太放心,我亲自去一趟大牢吧,你先去皇后那边。” 知道他的担心,齐梓彦也没有多说,便只身前往皇后宫里,看一看那对烦人的母子又在折腾什么把戏。 实际上他压根就不在意谁接了皇位,但是也因为他的旁观者清,他始终都觉得以父皇的睿智不应该会如此器重五弟,他也不认为手段残忍粗暴的五弟能扛得起翎国的江山。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微微有几分明了,看来关键的问题还是在陆明的身上,那个一直都隐藏着身份的皇子,若是德妃针对的是他,那就说明德妃已经将他视为一个最大的威胁了。 若是这样的话……本在疾步中的齐梓彦脚步一顿,盘旋在脑海里的那一堆乱麻终于理顺了,他勾唇一笑,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他的父皇。 就在他快步往皇后宫里走去的时候,皇后的寝宫这个时候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了,后宫不少嫔妃闻讯而来,正在前殿端坐着。 “德妃娘娘,帝后如今这般,这……”一位贵人眉眼里满是惊慌,安王的事才刚过没多久,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什么消息,万一被人趁势作乱,他们这些个女人又能有什么用了。 皇后寝宫很大,帝后在后殿治疗,其他人则在前殿忧心忡忡,这个时候不止嫔妃在场,几位皇子公子也在场,几位王爷也已经赶了过来。 平日里后宫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不过这时也是特殊时刻,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是啊,如今皇后娘娘出了事,后宫就数德妃娘娘位份最高,娘娘可要给我们拿个主意才是。”另一位嫔妃附和道。 说起来德妃也算是临危受命了,平日里她极少出现在人面前,除了她有个能干精明又受宠的儿子之外,后宫争宠的事件里从来都是没有这位娘娘的,所以她和大多数人的关系也算是不错的,这个时候若是大权落到那些个平日里受宠又嚣张的嫔妃手里,倒不如在德妃娘娘手里对她们来说更好一些。 “妹妹们也不用担心,帝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德妃朝着众人摆摆手,面上的淡然神色微微一正,又说,“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查处帝后到底中的是何种毒,婚宴上这么多人,歹人到底是怎么下的毒?还有那个陆大夫,仗着皇上平日里的信任,竟然敢在皇上中毒之后胡乱下药,害得皇上病情加重……” “陆大夫平日里很得皇上信任,这一次的事,是不是误会?”陶贵人曾经也是有过宠爱的,后来失了一个孩子之后身体便败了,如今整日留在自己宫里,极少出宫门,这一次要不是皇上出了大事,她也是不会出宫的。 “倒是没想到,陶贵人整日在自己宫里,对皇上的事倒还是了解得很嘛。”这种反击,自然是不需要德妃自己出手的,身边随便一个人都能反击得当。 而她这个时候,只要扮演一个公正的角色就好。 “不管皇上如何信任陆大夫,他给皇上下错症是事实,本宫已经让人将他关进大牢了,至于如何处理就等皇上清醒了以后再说吧。”一挥手,便停止了这个话题。 “可是……”陶贵人还想再说,德妃一个冷眼过去,“怎么,区区一个陆大夫也值得贵人三番两次求情么?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臣妾不敢。”陶贵人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德妃环视一圈之后,淡淡地说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不消一个时辰所有人就会知道了,本宫已经让尉迟将军尽快进宫,保护皇宫的安全,不让人趁机作乱。”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尉迟将军是谁,那不是德妃的娘家人,同为季家旁系么? 这个时候,让一个将军进宫,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尉迟将军 “末将尉迟御,给诸位娘娘请安。”只一会儿功夫,尉迟御便来了,一身戎装,腰际还别着一把长剑,异常器宇轩昂。 这是季家旁系的子孙,也是德妃娘娘的表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久战沙场的将军,前年回京述职之后便留在了京城,手握兵权的尉迟将军,也算是季家的强力后盾。 “将军请起。”德妃娘娘上前虚扶了尉迟御一把,朝他微微颔首,“宫里出了事,本宫又是个妇道人家,还请将军帮忙保护皇宫。” “末将定当尽力,还请娘娘放宽心。”尉迟御双手抱拳,信誓旦旦。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众人将目光转向了殿门口,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这不是今日的新郎官又是谁。 “三殿下怎么过来了?”德妃微微皱眉,她是派了人在凌景宫那儿盯着的,知道他进了新房就没出来过,怎么这会他却忽然出现在这里了。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里可以带着兵器了,不知道尉迟将军是从哪道宫门进来的?看来宫门的那些个侍卫应该重新背一背规矩才是。”齐梓彦的步子不疾不徐,望着德妃娘娘更是似笑非笑,却是看得她心底微凉,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颇有几分含义。 “微臣接到娘娘的手谕便立刻进宫,一时情急便没有将武器卸下,还请娘娘降罪。”尉迟御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虽是被三皇子当面指责,他却是屈膝朝着德妃躬身,摆明了便是以德妃为尊的架势。 不过说起来,齐梓彦这个闲散的三皇子在他眼里确实没什么好惧怕的,不过就是被皇上惯坏的皇子罢了,无权无势,只懂得风花雪月,像尉迟御这样在军营里出生入死的人是最看不惯这样的公子哥的了。 “三皇子提醒得是,都怪本宫召见得太急,才会让尉迟将军出了这般差错,不过事急从权,殿下也就不要在这些小事上太在意了。”德妃娘娘温温一笑,语气里不见半分张扬。 齐梓彦含笑迎视德妃,虽说是季家旁系,但是到底也是世家女子,没有常见的盛气凌人,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能看得出世家贵女和身份微寒的女子之间的差距。 “娘娘说的是,只是梓彦认为越是这种紧要时刻,才更该注意遵守宫规才是,不然被有心人宣扬出去,日后也是一桩麻烦事。”说完这些,齐梓彦又抬了抬眼,看向尉迟御,眼见他眼底闪过不屑,他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不过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宫里,除了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别人也能随意指挥将军之流的官员了。” 这话,让在场的嫔妃们微微一僵,德妃的脸色更是猛地一沉,三皇子的话句句在理,后宫不得干政便是长久以来的规矩,纵然如今后宫出了这样的大事,也轮不到德妃娘娘遇阻代庖地召见将军,甚至请将军保护皇宫。 要说皇上出了事,朝中自然还有王爷顶着,还有他的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妇道人家cha手,即使她以护住皇宫为理由,也断然是不对的,所以三皇子的话一说出口,德妃娘娘的脸色就变了。 “娘娘也是情急,还请三殿下不要怪罪。”尉迟御是德妃叫来的,这会儿自然也该为她说话。 这位尉迟将军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成了将军,眉宇间自然有着非凡的傲气,这会儿在齐梓彦面前更有一种优越感,听到他说话嚣张,越发地对他不喜起来。 “呵呵,真是好笑,本皇子同德妃娘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将军插嘴了?于私,这是我们皇室的家事;于公,这儿也轮不到尉迟将军做主。倒是不知道将军这会儿是以什么身份立在这里的?”齐梓彦笑容满面,一身喜服衬得他面色红润,他这会儿便是直直地望着尉迟御,笑容恬静。 尉迟御的脸色瞬间铁青,他一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但是偏偏三皇子的话他又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是属下逾矩了。”尉迟御握了握拳头,扯着嘴角说道。 “来人啊……”齐梓彦扬声叫了一句,门外立刻走进来两个侍卫,他指了指尉迟御腰际的长剑,“帮尉迟将军卸了兵器,在宫里带着兵器,这可是大不敬的事。” “是。”尉迟御的脸色已经黑了,他只觉齐梓彦的眼底满是讥讽,他却不得不遵照他的意思,没有想到他堂堂将军之尊,手下兵马无数,今日竟然会在这个不学无术的风流皇子身上吃了大亏,在众目睽睽之下卸下兵器,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若是认为齐梓彦不参与政事,他就是个没有爪子的小猫,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只是无心朝政,却并不是个软弱怕事的人,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无心朝政,他才更是张扬嚣张。 纵然是跋扈的五皇子齐梓杰,也不会这么不给尉迟将军面子,但是偏偏这位三殿下就是这么不知分寸。但是你要说他不知分寸却也不是,毕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理的,并没有胡搅蛮缠,若不是尉迟御和德妃说话做事有漏洞,又哪里能让他在这儿大发神威。 不过,德妃娘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三皇子这么一来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却也不会因此而乱了脚步,只见她抿了抿唇,淡笑着扯开话题:“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三殿下的婚宴上被人下毒,这件事还望三皇子早日调查清楚,不然到时候万一被误会,那可就说不清了。” “这是自然,本皇子已经派了人在调查,敢在本皇子的婚宴上动手脚,还真是活腻了。”直到这个时候,齐梓彦的嚣张才展现得淋漓尽致,众人纷纷觉得平日里对他果然是太过小看了,到底是皇上的儿子,又怎么会差? “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三殿下的婚宴上出了事,若是追求责任,殿下总也是推脱不了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追求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找出是谁下的毒,让御医尽快给帝后解毒。”德妃说话,素来都是滴水不漏,这个时候更是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好不要让本皇子这么快找到下毒的凶手,否则……”齐梓彦的视线落在德妃身上,语气也由轻漫变成了冷萧,“我定然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都没有注意到德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而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并没有逃过齐梓彦的目光。 第五百二十七章 心思深沉 “御医怎么说?父皇和皇后娘娘的毒解得怎么样了?”边说着,便将视线投向了偏门那儿,瞧着人头攒动,似乎有不少人在那儿伺候着。 “御医正在救治,只是没有把握。”提起帝后中毒的事,德妃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担忧,“陈御医正在想办法。” “陆大夫呢?之前父皇得了重疾,也是他给治好的,如今父皇中毒,他竟然不在么?”齐梓彦突然扬声,十分不满意的样子,“父皇如此看重他,他竟然如此玩忽职守?” 说起来,陆明在宫里的身份十分特殊,他在御医院里挂了个官衔,却是皇上一人的御医,但凡皇上有个什么病痛,只要他人在京城便是由他亲自诊脉,宫里人都知道皇上身边有个红人大夫。 德妃微微皱眉,打量着齐梓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似乎在衡量他知不知道陆明的身份,照理说陆明的身份很是隐秘,她也是偶尔间得到的消息,连她的儿子都不知道的事想必这位无权无势的三皇子也该是不知道的才是。 想到这里,她又暗暗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他知道陆明的身份,这会儿怎么可能大喇喇地提起他,还一副要拿他问罪的模样。 “就是这个陆大夫害得皇上毒性加重,本宫已经让人将他关起来了,依本宫看这次的中毒事件和这个陆大夫脱不了干系。”德妃满脸的义愤填膺,要不是齐梓彦早知道陆明的身份,这会儿只怕也会被她的演技所骗,以为陆明真的是下毒之人。 “父皇对这个陆大夫极是信任,他怎么会害父皇,是不是娘娘你弄错了?”齐梓彦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娘娘因为什么将他抓了起来,照我看如今恐怕也只有他能救得了父皇了,还是先将他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好了。” 听他这样说,德妃的目光里闪过狐疑,从没听说过三皇子是这样好心的人,他和陆明也该是没什么交情的,这会儿居然为他求情,这倒是让人生疑。 “御医院那群没用的人,要是他们能找出解毒的方法,父皇也不会到现在还躺在那儿了,再说既然父皇信任陆大夫就必然有他的道理,德妃娘娘你任意处置父皇的人……”齐梓彦微微眯了眯眼,唇边泛起了讥笑,“只怕娘娘担当不起。” 德妃猛地握拳,脸色难看了几分,早就知道三皇子跋扈嚣张,说话做事我行我素,从不怕得罪谁,如今看来果真是这样的人,即使在这么多人面前,三皇子也依然不给德妃娘娘半分面子。 “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五皇子齐梓杰,他刚才正和几个王爷在隔壁议事,如今父皇忽然中毒昏迷,虽然他们第一时间将消息,但是今日是三皇子的婚宴,进出人员众多,鱼龙混杂,难免有人将消息传出去,他将几位王爷请到隔壁,至于谈的是什么就只有他们几个自己知道了。 德妃见儿子来了,神色微微一顿,故作大方道:“三殿下也是担心皇上和皇后娘娘,没什么别的意思。” 齐梓杰虽然手段狠毒,但是对他的母妃还是十分孝顺的,如今见她被人当面下了面子,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你凭什么在这里,我就凭什么在这里。”面对暴躁的五弟,齐梓彦的面色非但没有变化,反而脸上的淡笑加深了些许。 “你……”要不是德妃娘娘迅速拉住他,齐梓杰就要冲上去了。 其实他也没有说错,两人都是皇子身份,虽然皇上对三殿下十分宠爱,却没有半分让他继承大统的意思,反而对五殿下颇有几分器重,看起来似乎是有意锻炼他的样子。 不过皇上从没提过储君的事,因而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众人对皇上的行为而作出的揣测罢了,这种事只能在台面下议论,自然是不可能当众说出来的,万一被有心人记下传到皇帝耳中,那这位本有机会成为储君的五殿下可能就会成为居心叵测的人了。 “怎么,不服气么?如今后宫出了变故,德妃娘娘愿意做主管事自然是好事,但是调度朝廷官员似乎就不该是德妃娘娘该做的事了。”齐梓彦说到这里,忽然转向他的五弟,摆出一副牲畜无害的笑容,“还有五弟,在这个关键时刻单独召见朝廷官员……还是谨慎些的好,若是被人说成图谋不轨,那就不好了。” 他的话一说出,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审视,尤其刚才被他请去隔壁议事的几位王爷,他们眼中也都出现了几分怀疑。 “你血口喷人。”齐梓杰怒气横生,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冤枉过,他承认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所以父皇他们一出事,他便立刻自动自发地挑起大梁,摆出了未来储君的架势。 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利用这次的机会拉近他和各位王爷之间的距离,只要他表现出未来储君该有的风范,他相信未来他们自然会支持他,再说他的临危不乱,日后也一定会经由别人之口传给父皇知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相信父皇定然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是不是血口喷人也只有五弟你自己知道,父皇中毒不过多久,你就已经召集了诸位王爷和大臣,德妃娘娘又这么快将尉迟将军召进宫来,纵然我这个做兄长的相信你,其他看在眼里的人只怕也会心存疑惑吧?”说话间,他的视线扫过已经坐在边上的诸位王爷们,他们毕竟是究竟官场的人物,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胡乱说话的。 “哼,三哥你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冤枉别人,父皇可是在你的婚宴上被人下毒的,你才是最该怀疑的人……”齐梓杰忽然转过身,朝着几位王爷躬了躬身,“还请几位皇叔说句公道话,事情发展至此,本皇子实在是不相信我三哥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再让他自己的人调查此事,只怕永远都调查不出结果。” 齐梓彦微微挑眉,看来他的这个五弟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懂得在这个时候借势而为。 第五百二十八章 该当何罪 翎国思有四位亲王,除了已经自裁的安王,其他三王便是眼前的这三个人了,凌王带兵出征多年,是个铁血率直的真汉子,端王洒脱散漫,极少参与朝廷纷争,洛王倒是和杨家季家关系一直不错,只不过在朝廷里许多事也不单单是讲交情的。 五皇子的几句话,摆明了就是让眼前位高权重的三位王爷表明立场,明明不是夺嫡纷争,却偏偏包含着这一层意义在其中,五皇子是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而三皇子则是皇室中的边缘人物,谁轻谁重一眼便能分辨得出。 但是,这三位亲王却是当年亲自经历过夺嫡风波的皇子们,他们太清楚皇室的规则了,有的时候并不是看似风光强大的人最后就能得到皇位,一如当年的安王,不就是最被看好的储君人选么? “本王认为,五殿下的言辞颇有几分道理,若是单单让三殿下的人调查皇上中毒的案子,只怕会被人说是徇私,以微臣之间,不如让人跟着一起调查,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洛亲王说得十分隐晦,但是言下之意却是支持五皇子的。 说起来,洛亲王和京城几大世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杨家和季家,这会儿自然是要力挺五皇子的。 “调查下毒的事自然是重要的,但是本王却认为如今更重要的是为帝后解毒,若是如三殿下所说陆大夫有能力解毒,那就应该将人带来才是。”凌王和陆明相识多年,对这个年轻的大夫印象极好,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皇上的令牌却是在他手里,想来也该是皇上颇为信任的人才是。 “本王也认为为帝后解毒更重要。”端王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但是总也是要表态的,相较之下他还是觉得皇上的身体更为重要。 齐梓杰沉了脸,完全没想到凌王和端王会站在老三那边,着实是让他没有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将军的人忽然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立刻面色大变,旋即快步走到德妃面前说道:“启禀娘娘,东方小侯爷带了人闯入天牢把陆大夫带走了……” “什么?居然去天牢劫狱?简直胆大包天。”德妃猛地拍了一下案几,狠厉道,“尉迟将军,东方晔这样做是以下犯上,你速速派人将他抓起来,竟然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听到她的话,齐梓彦暗忖起来,以东方晔的xing子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的,除非有人要对陆明出手,否则他都已经派了人保护陆明了,又怎么会强硬地将人救出天牢? “德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什么时候后宫嫔妃可以cha手朝廷上的事了?纵然东方晔有错,那也要等父皇裁定,娘娘一介宫妃,手会不会伸得太长了?”齐梓彦冷笑,眼底闪过不屑。 “如今皇后娘娘昏迷不醒,本宫暂管后宫事务,自然该为朝廷社稷考虑。东方晔如此藐视皇室尊严,这般行为难道本宫还应该姑息么?”这个时候的德妃已经越发地凌厉起来了。 众位嫔妃默默地低下了头,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插嘴说话,就怕会被迁怒。 气氛越发古怪,嫔妃们纷纷以各种理由先行离去。 “东方晔是父皇亲封的官员,也是父皇器重的臣子,纵然是皇后娘娘在此也不能将他问罪,更何况德妃娘娘了。”齐梓彦可不管自己的话会不会得罪德妃,他素来都喜欢怎么说得舒畅怎么说话,看到德妃被他嘲讽地脸色青红相交,他心底可是得意得紧。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东方晔了。”齐梓杰冷冷地插嘴。 “说得好,希望五殿下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东方晔的声音由远及近,而那个靠着他举步维艰的便是他们争论的焦点人物,陆明。 德妃面色一沉,视线落在扶着胸口面色苍白的陆明的身上,眼底狠戾之气闪过。 “怎么回事?”齐梓彦快步迎上去,一起扶着陆明坐下来,见他脸色难看,一身的血迹,也跟着沉下了脸,转过头看向尉迟御,“你对他用刑?”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兄弟,这个人也是曾经拯救过无数人的神医,齐梓彦不能容忍有人对他动用私刑。 “这……”尉迟御飞快地扫过脸色同样难看的德妃,说不出话来。 “陆明是父皇亲自请来宫里的御医,在御医院也是挂了官职的,你不过区区一个将军,既不是刑部官员,又不是大理寺官员,你有什么资格审问他,你更没有资格对他动用私刑。”齐梓彦最痛恨的便是严刑bi供,他对任何人都有一分恻隐之心,尤其是弱者,如今看着素来斯文儒雅的陆明这般狼狈,他的怒火蹭蹭地就冒了上来。 “要不是他乱给父皇吃药,父皇的中毒不会加重,他这是谋害皇上,本就是死罪一条。”齐梓杰对这个陆明倒是没有什么喜好,不过就是个手无寸铁的大夫罢了,他这会儿跳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老三摆明了就是要保这个大夫,那他自然是要来搅黄这件事的。 东方晔冷冷地望着五皇子,口吻异常冰冷:“纵然他有罪,也轮不到你五皇子给他定罪。” “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察觉到东方晔**luo的不屑,齐梓杰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也是一直不喜欢东方晔的,这个一直都被父皇称赞的小侯爷,又和齐梓彦走得近,他自然是更加厌恶他的。 “凌王爷,请问私自带兵入宫,该当何罪?”东方晔没有同齐梓杰纠缠,反而转向一边的凌王,那边正看戏似的表情,没想到自己会被忽然点名。 “本将军是惟恐圣上有虞,故而奉命领兵护驾。”尉迟将军微一愣神,立刻反驳。 “好,那请问将军,是奉了谁的命领兵进宫?堂堂一品大员竟然听从后宫嫔妃的调遣,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东方晔话锋一转,冷冷道,“无旨宣召,擅自带兵入宫,你这是要造反了?” 【作者题外话】:只有偶们家晔大大最帅。。。吼吼 第五百二十九章 字字珠玑 都说东方家的长公子脾气古怪,xing情冷漠,不爱理世事,是个深居简出的病弱公子,虽为世袭小侯爷,但是却不如其他两位公子那般惹人注目。 世人只知东方二公子仕途光明,为人耿直清廉,东方三公子风流多情,是个敛财能手,而东方家的大公子却略显神秘,极少出现在世人眼前,人们只知道他患了不治之症,因而常年在府里静养。 即使如今东方晔出现在京城,终于走入了人们的视线,大家也只是对他病入膏肓的事表示了怀疑,丝毫不认为这个贵公子能有什么能耐,不过就是倚仗着侯爷和二公子的势力来出出风头罢了。 但是这一刻立在众人面前的东方晔,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他的容貌依然精致,脸色依然苍白病弱,但是他散发出的王者霸气却是连三位王爷都在心底暗暗称奇,这是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魄,然而在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上却展现地淋漓尽致。 尉迟御怔怔地望着东方晔,他冷冷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条绳索,死死地将他绑住,让他动弹不得,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很困难,整个人就像是浸在冰水里似的,他强忍着颤抖的冲动,死死地握紧拳头。 “之前安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他是要自立为王。尉迟将军如今带兵入宫,趁着帝后中毒的当口包围住宫廷,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东方晔的声音异常清冷,只见他缓缓踱步走到尉迟将军面前,冷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尉迟将军造的这个反,是为了谁?” “末将不敢。”这一次,他是直直地对着东方晔跪了下去,他并不是蠢笨的人,这个时候若是再向谁求情,那也不过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罢了,而且德妃也必定不会如刚才那般为他求情,事关谋逆造反,谁敢出声谁便是帮凶。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不懂分寸的。 “东方晔,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尉迟将军中心耿耿,如今不过是怕有人趁机作乱才会有此举措,你不过是个区区大学士,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齐梓杰沉声低喝,他知道东方晔和老三关系不错,所以这个时候他是怎样都不会让步的。 “刚才五殿下还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见是自己表舅,殿下就收回刚才的话了?”东方晔说话的语气向来不紧不慢,尾音微微上扬,泛着淡淡的不屑,像是将人从头鄙视到脚似的,“不守宫规还是次要的,尉迟将军这般带兵入宫,以保护皇上为由,只怕是要行不义之举吧?五殿下如此维护,难道说尉迟将军是奉了殿下的命令入宫的?”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可不是简单的反驳,而是**luo的指控了,不说五殿下压根就没有资格指挥一个将军,纵然他有这个资格动兵符,也不可能让人带兵入宫,这可是显而易见的篡位之举了。 “本皇子没有。”齐梓杰气急派坏地瞪眼,偏偏东方晔只是好整以暇,他更是气愤非常。 见东方晔几句话就让尉迟御和齐梓杰败下阵来,德妃心里也有了计较,早就觉得这个东方家的大公子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同凡响,她心底不断地算计着,若是让他和陆明或是三殿下站到了一起,日后恐怕又是一个强劲的敌人,只有趁着现在将人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德妃立刻正色道:“小侯爷,你就别在这里强词夺理了,你擅闯天牢,劫走谋害皇上的凶手,依本宫来看,你才是图谋不轨的那一个。你和陆大夫里应外合,趁着三殿下婚宴时下手,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贼喊捉贼,当真是居心叵测。”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东方晔似笑非笑地扫了齐梓彦一眼,那家伙不悦地皱眉,想到之前两人在谈论到五皇子和德妃的时候,东方晔一语中的地说德妃不是省油的灯,那时候齐梓彦还觉得东方晔太过多疑,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没有说错,相较于心狠手辣的老五,恐怕还是德妃这个内敛隐忍的娘娘更麻烦。 “哦?那照德妃娘娘所说,我们谋害皇上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娘娘掌权后宫,让五殿下把控朝政么?”东方晔说话,从来都是一阵见血,看似温吞的xing子却是个习惯一击即中的人。 “放肆。”德妃的脸色异常难看,艰难地保持着端庄仪态,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德妃只怕是早就怒气腾腾的了。 “阿晔,这话就说过头了,德妃娘娘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她如今掌权后宫也只是暂时的,五殿下把控朝政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还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在,哪里能任人胡作非为。”端王虽然不喜cha手朝廷派系纷争,但是并不代表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往往就是如他这般什么都看得通透的人才是清醒的,他的几句话看似维护德妃和五殿下,言下之意就要看各自如何理解了。 “就是,我们三王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可以打发的人,就算皇上如今昏迷不醒,我们也定然会为他护好朝政,这一点可以放心。”凌王自然是站在东方晔那一边的,不说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单单就是东方晔几次抱病前往军营给他出谋划策的这番情意,就足以让凌王维护的了。 洛王倒是没再说什么,毕竟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无需再画蛇添足,平白让五殿下难堪。 齐梓彦的视线落在坐在椅子上手捂胸口的陆明,他抿着唇沉默不语,像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引起他们争论的导火线似的,当然东方晔就更让他刮目相看了,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家伙颇得父皇信任,却没想到他只是几句话就能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从陆明身上带过,让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思路走。 当真是父皇看中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能不能将他留下了。 想到这里,老神在在的三殿下摸着下巴,邪邪地笑了。 第五百三十章 来陆不明 御医院的管事陈御医匆匆走到前殿,眉宇间是止不住的忧色,见到浑身血迹的陆明却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眸色一亮,他暗暗收敛了惊喜之色,跪在德妃面前:“微臣无能,只能暂时不让毒素蔓延,只是此举治标不治本,若是不能尽快得到解药,只怕……” 听到陈御医的话,德妃面色一变,凌厉道:“陈御医,你是御医院的管事,若是你都无法为皇上解毒,试问这世间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这本是德妃的托词,却没想到却被陈御医抓到了话头,只见陈御医双膝跪地,低垂着头说道:“微臣医术有限,无法为皇上解毒,若要说这世间还有人能为皇上解毒,那也只有陆大夫了。” 德妃双眸微眯,目光落在陈御医身上良久,久久没有移开。 陈御医是宫里的老御医,陈家世代为医,先帝在世时陈御医便在御医院为官,如今更是成了御医院的顶梁支柱,但是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没有寻常御医那种自以为是,打从陆明第一次进宫协助他一起处理了一桩突发的疫病,他便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起来,再后来他明白陆明的医术远远高于自己,并没有对他有所妒忌,反而虚心向那个年纪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指教。 医理本也是学无止境的,如今有了陆明这样胆大心细的医者,陈御医自然是不嫩放过这么好的切磋机会的。 “可是,若不是因为他给皇上胡乱用药,又怎么会加重皇上的病情,这样的人怎么能信任?”德妃摆明了针对陆明,或者该说他针对的不止是陆明,还有东方晔和三皇子。 若是她应下了陈御医的话,允许陆明戴罪立功,那他也就不能朝着东方晔问责了,到时候他一句为皇上着想便能将她打回来,更何况她是不可能给陆明表现的机会的,她恨不得立刻就处死陆明,又怎么会让他露脸。 “所以德妃娘娘宁愿让皇上病情加重,也不愿意让陆明诶皇上检查么?若是皇上有什么事,不知道德妃娘娘能不能担当得起。”东方晔的这一番话,已经是说得极重,他并不是这样咄咄bi人的人,但是陆明身上有伤,本就撑不了多久,要不是这家伙强硬地要过来,他是打算先将他送去治伤的。 “本宫不能用皇上的性命冒险,这个陆大夫来路不明,本宫不信任他。”说到最后,德妃娘娘干脆耍起了无赖,反正她就是不同意陆明给皇上看诊,他们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来路不明?”东方晔双眸眯起,似笑非笑,“陆明的身份,德妃娘娘应该很清楚才是。” 若非如此,也不会三番两次地针对陆明,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御医,德妃会花费这么大的心里设计他么?还冒着风险对他用刑,这不就是要在皇上醒来之前把他处理掉么? 看到东方晔的神情,德妃心神一跳,只觉得有什么真相要呼之欲出了,她冷冷地望着东方晔,早就想好的对策,若是东方晔揭穿陆明的身份,她就抵死不认,反正皇上如今昏迷不醒,这里她最大,自然该听她的。 只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会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那般,至少在这个时候上天还是极为优待东方晔的。 “凌王接旨。”东方晔忽然从胸口掏出一块方形的黄色绫绸布,只见他摊开绫绸布,对凌王如是说道。 正在一边做着喝茶的凌王,忽然瞅见自己被点名,心下生疑,却是双膝跪地,态度恭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明乃是皇家遗落在外的皇子,朕在有生之年寻到此子,深感安慰,即日起恢复其皇子身份,赐住君若宫。凌王乃我大翎之栋梁,多年来南征北讨,为我大翎立下汗马功劳,令凌王为陆明皇子之先生,教授皇子之学业武学,望凌王能倾囊相授,护之教之,钦此。”东方晔一本正经地宣读了圣旨,随后将圣旨递给凌王,只见凌王双手接过,视线重新扫过东方晔所读的内容,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东方晔果然还有后招,想想也是,若非如此这家伙又怎么会这么张扬地劫囚。 当然凌王马上又转念一想,就算陆明没有这一层身份,东方晔若是想救他,也定然不会顾忌其他的事,更何况他还是皇上的子嗣。 说实话,这一封圣旨,将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反应最大的要数五皇子齐梓杰了,他紧紧地盯住陆明,原本他和三皇子已经斗得你来我往了,如今再多一个陆明,只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平衡就该被破坏了。 “本宫也觉得蹊跷,这件事本宫会派人去查,但是在本宫没有办法澄清陆大夫是清白的,不能让他进屋。”德妃异常坚持,坚持得东方晔心头划过一抹疑惑。 后宫嫔妃想要立足,第一要件是皇上尚在,不然的话他们就要迁宫,在偏僻的宫殿里度过余生。但是德妃娘娘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让陆明接近皇上,只是这背后的寒意恐怕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凌王爷,接旨。”东方晔将手中的绫绸布合上,旋即提醒凌王接旨。 “微臣遵旨。”凌王心里早有猜测,只是没有想到多年的猜测居然会有一天成真,他有时候还会觉得奇怪为什么皇上会如此宠信一个御医,现在看来皇上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请娘娘为皇上皇后的身体考虑,他们中毒许久,若是再没办法解毒,恐怕性命堪忧。”陆明嘴角尚有血丝,他伸手擦了擦,不卑不亢的态度既没有寻常御医的谦卑,也没有身为皇子的自以为是。 “放肆,后宫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野种说话了?”德妃气得口不择言,她是知道陆明的身份的,一直都在默默想办法怎么除掉这个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虽然德妃觉得他不过是一介医儒,她又何必如此高看他。 陆明面色一冷,东方晔却是倏地站起身,他是护短的,陆明当初会来京城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后来更是被他三番两次地骗来京城,尤其是这一次东方晔是知道陆明被带走的,他并没有cha手这件事,但是却没想到尉迟御的人竟然敢对陆明动手。 他进入牢房的时候正看到陆明被他们吊在空中拳打脚踢,他恨不得将那些人一个个地拧断脖子,尤其是看到桌上那张bi供的书文,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他知道陆明心系皇上,即使他嘴里说不在乎,又怎么会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呢,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德妃娘娘说话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说身份为妙。”东方晔语气冰冷,直直地看向德妃,“陆大夫如今是皇子身份,娘娘仍阻止皇子救皇上,不知道娘娘如此举动到底是何用意,还是娘娘很希望帝后毒发?” 第五百三十一章 谁下的毒 齐梓彦从来都觉得东方晔是个行事低调之人,他总是坐在最边上,不常说话,没有多大的存在感,他曾经以为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因而看起来瘦弱单薄。 如今才知道自己果真是小看了他,这个家伙摆明了就是扮猪吃老虎的主,或者该说他根本就是懒得出声,相较于口舌之争,他更喜欢以实际行动来解决问题。 谁敢在这个时候同德妃呛声?除了东方晔,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齐梓彦自认为是个不守规矩的人,素来浪荡惯了,但是在对着德妃这样的人时仍会本能地注意说话方式,但是东方晔却不会,他似乎压根就不在意会不会得罪谁,又或者该说这个家伙压根就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谁。 要说东方晔不懂人情世故倒也不是,他在皇上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出入宫廷这么多次,又怎么会连这些事都不明白,实际上确实如后宫嫔妃所看到的那样,德妃是如今嫔妃中位分最高的,由她暂管后宫确实是说得过去的,谁不趁着这个时候对她各种巴结,只有东方晔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直愣愣地当面就把人给得罪了个彻底。 就像现在,东方晔用了最直白的话指控德妃,也难怪德妃的脸色几乎黑了。 “纵然陆大夫是皇上的子嗣,也不能说明他对皇上没有歹心,东方小侯爷,本宫要提醒你一句,你不过是个内阁学士,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廷,都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这个时候,德妃已经收起了刚才陆明身份曝光带来的冲击,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帝竟然会留下这样的圣旨,君若宫是什么地方,那是曾经为太子的皇帝儿时住过的地方,将这个宫殿赐给了陆明,个中含义到底为何谁都不知道,但是德妃心底却是冷了下来。 东方晔但笑不语,将舞台让给了三皇子殿下,只见齐梓彦上前一步,冷笑着说道:“德妃娘娘说得对极了,这些事确实轮不到阿晔来管,但是同样的也轮不到德妃娘娘你来管,今日各位王爷和皇子都在,纵然是有人站出来主事,也和德妃娘娘没有丝毫关系,娘娘只要安顿好后宫便是了。” 一句话,将德妃逾矩的事说了出来,顺带地给了她一句满满都是不屑的话语。 “那也轮不到你管,什么遗落在外的皇子,我压根就不信,父皇如今昏迷不醒,谁知道你们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五皇子刚刚从陆明的身份里回过神来,这个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暴躁,只见他转头对尉迟御说道,“尉迟将军,这群人要谋害我父皇,你还不快带人把他们抓起来。” 尉迟御面有难色,若是换做平时他定然早就动手了,可是这会儿站的却是凌王和东方晔,这两人在军营里的声望极高,即使是身为季家旁系的尉迟御,都是听着这两人的名号一路走到这里的。 “还不快动手。”齐梓杰冷眼一瞪,见尉迟御迟迟不动手,不免地更加火大起来,“尉迟将军,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本皇子的话么?” 打击老五向来都是三皇子齐梓彦的乐趣,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气得脸色发紫更是一件异常高兴的事。 “凌王听令。”东方晔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玉色的令牌十分精致,底下害带着流苏,远远看去就像一块硕大的令牌。 这是代表翎帝身份的如玉令,见令牌如皇帝亲临。 “微臣在。”凌王立刻单膝跪地,这是对如玉令基本的尊重,也是对皇上的尊重。 “尉迟御将军擅自带兵入宫,手下的人以下犯上对陆明皇子动用私刑,另外私下调动兵符,是以多罪并罚,没收尉迟将军的兵符,将他送去天牢,具体如何定罪待皇上醒来之后再论。”平稳的声音,说的却是极为霸气的话。 谁都没有想到,东方晔在皇上身边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这块如玉令是代表了皇帝心腹的身份,若非信任之人是不可能得到这块令牌的。见如玉令如帝王亲临,这样的权力实在是大得惊人,甚至比尚方宝剑更多了实权,这是东方晔第一次拿出来。 “你……你为什么会有如玉令?”德妃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以为东方晔只不过是个靠着家族关系留在京城的病弱公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得到了皇上这样的器重,不知道当看到他手里拿着如玉令时,德妃立刻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就不劳德妃娘娘费心了。”东方晔冷漠地回了一眼,然后看向凌王,“还请凌王爷帮忙抓住对皇室大不敬之人。” 凌王点点头,朝着后方扬声叫了一句,便立刻有几个侍卫走了进来,扣着尉迟御的双臂,将他压了出去,期间尉迟御只是淡淡地扫了德妃娘娘一眼,便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最大的依仗没有了,德妃只觉得自己说话都没了气势。 “德妃娘娘,这段日子后宫就有劳娘娘。”东方晔是见好就收的人,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和德妃闹僵,他相信没了尉迟御,德妃便也横不起来了。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德妃没有了尉迟御这个手握兵权的将军,态度立刻就软和了下来,只是她仍尽着最后的努力阻止陆明进屋。 说完这些,齐梓彦便带着陆明往偏殿的方向走去,为今之计还是要先给皇上解毒才是,只是他派了那么多人出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回来回报的,让他也跟着烦躁起来了。 德妃望着陆明的背影,狠狠地握紧拳头,默不作声。 “娘娘这是在担心什么?怕皇上的毒被陆明解了,还是……娘娘根本就知道这毒是谁下的。”东方晔说话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平静的音调,尤其是他说的话乍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仔细想想倒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小侯爷手中有如玉令,自然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只希望陆大夫能为皇上解毒,否则……就算小侯爷手里有十块如玉令,只怕也是救不了自己的命了。”德妃看似眉目温和,实际上压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谢娘娘提醒,不过……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说完这一句,东方晔也大步流星地往偏殿走去。 【作者题外话】:要是晚饭前来不及的话,就周六一起补。。。 第五百三十二章 监国之权 东方晔的这一番动作简直打得德妃一个措手不及,先是甩出了陆明的身份,再是丢出了如玉令,趁着他们震惊之际架空了他们,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廷,东方晔都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只要出手,便不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这是东方晔的一贯作风。 这份圣旨是翎帝早就拟好的,一直放在东方晔那里,以备不时之需,倒是没想到还真是有用到这份圣旨的时候,只能说翎帝是颇有先见之明的,东方晔不知道他是否预料到了今日的情况,但是这份圣旨确实是救了陆明一命,并且还为他讨到了护身符,凌王的庇佑,便是德妃之后反应过来了只怕也是没有机会再对陆明下手了的。 至于如玉令,就更是出乎德妃的意料之外的了。能代表翎帝身份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件是玉玺,另一件便是私印,而这如玉令便相当于皇帝的私印,先帝在出外祭天或是行猎之时才会将如玉令交给监国的皇子,因而这块如玉令是极为尊贵的存在,即使是几位皇子也不曾短暂地拥有过,然而这份象征着帝王身份的令牌竟然会在东方晔的身上,这让德妃怎样都想不明白。 实际上不止德妃,除了凌王曾经看到过东方晔拿出如玉令,其他两位王爷也都暗自心惊了一番,惊讶过后便是陷入了沉思,照理说皇上不该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外姓的世子,可是偏偏这样尊贵至极的令牌确实是在东方晔的手里,若不是他拿出了圣旨表明了陆明的身份,他们甚至都觉得东方晔更像皇上的私生子了。 如玉令相当于监国权,东方晔将凌玄调入宫中,负责宫里侍卫的调遣,直接将整个宫廷控制住,至于朝廷上的事则请三位王爷共同打理,连番动作下来,众人终于明白他们错看了这位体弱多病的世子爷了,日后待他继承了侯爷之位,只怕又是一员猛将。 陆明那边在给帝后解毒,东方晔则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篱落殿,流云的面色依然苍白,但是睡得安稳,东方晔也就放下心来了,趴在她的床头迷迷糊糊间睡下了。 几个时辰之后流云便醒了过来,她动了动手臂,只觉得手臂有些沉,偏头看过去,便看到东方晔合衣趴在她的身边,看到他,她空落落的心便也满了起来,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她便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家伙永远都不懂得照顾自己,虽说这已经是九月的天,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流云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东方晔,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描绘着他的眉眼,她常常会想她到底为何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倾心相互,这样一个出色到不可思议的男人为她一个人驻足而立,甚至有时候她都想妒忌自己。 清醒时候的东方晔在人前清冷寡言,在人后温柔体贴,然而沉睡中的东方晔却是另一个样子,孩童般的睡颜让人移不开视线,浓黑的眉,高挺的鼻,性感的唇,刚毅的五官,让人百看不厌。 东方晔是忽然睁开眼的,兴许是流云太过**luo的目光让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而他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便看到了流云眼底的痴迷,这是个让他得意的事,所以他立刻就回了她一个微笑。 “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东方晔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见流云想坐起来,忙压着她的身体说道,“你别乱动,陆明说你需要卧床静养。” 流云点点头,事实上她刚才只是动了动身子,就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难受,就算他没有压住她,她也是坐不起来的。 “孩子好么?”她挂心的就是早产的两个孩子,见东方晔面色一怔,她也跟着着急起来,“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是因为早产么?还是身上带了毒?” 看到东方晔面有难色的样子,流云心头止不住地真真担心,当初是她执意不肯拿掉孩子,可是如今孩子若是真的有问题,她还是很难过。 “龙凤胎,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两个都是早产儿,身体都不是太好,不过主要问题出在老大身上,他个头比妹妹大,因而吸收了你身体里的毒素,陆明说毒素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因而想要除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说到这里,流云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连忙伸手给她拭泪,旋即又说,“不过陆明说,情况并不算太糟糕,毕竟孩子还小,还要再张开一些才能知道会不会有其他问题,但是他觉得除了身体会有些弱以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安慰着流云,东方晔的心里却想着陆明昨日几乎拧在一起的眉头,他向来自信满满,他说了不太乐观便能想象得出情况的糟糕,不过流云刚刚生产,他实在不想刺激到她,还是等孩子长大一些,让陆明再检查几次再说好了。 “都是我的错。”流云默默地将头别开,是她任性地要留下孩子,才会让孩子这么小就遭了这样的罪,是她没有注意让人下了毒,也是她硬要将两个孩子都生下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傻瓜……你很勇敢,要是像你这样说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检讨一下,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三人。”东方晔跟着起哄,见流云抿了抿唇,才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放心吧,有陆明在,不会有事的。” 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东方晔,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想看看孩子。” “我先让人给你送一些吃的过来,你一会儿还要喝药,陆明说你身体虚得厉害。”说完,东方晔便走到门边,对门外候着的初夏吩咐了几句,然后才重新折回流云身边,抚摸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轻轻地印上一吻,“宝贝,谢谢你。” 被表扬了之后,流云忽然就脸红了,不知道东方晔怎么会忽然同她道谢,难道就是谢谢她为他们东方家生了孩子么? 要是东方晔知道,他这么煽情的几个字,会让流云理解成这个样子,估计他应该会崩溃。 第五百三十三章 没事就好 待流云喝了鸡汤,又喝了药之后,初夏和浅澜便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都放在流云的身边,床很大,东方晔已经让开了位置给他们两个小家伙,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怎么……”流云满是慈爱的目光微微一闪,纠结地看着身旁两个瘦皮猴似的小家伙,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了口,“怎么这么丑……跟猴子似的……” “……”初夏和浅澜默默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自己想说的话。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还真不是乱说的。 之前东方晔才嫌弃地说这两个孩子皱巴巴的,流云这会儿就评价他们丑得跟猴子似的,要是这两个小东西长大以后知道他们的爹娘这样评价过他们,应该会欲哭无泪吧。 “小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某人立刻发挥了良好的学习能力,将自己被陆明嫌弃过的话抛向了流云,再加上几句自己的理解,“等张开一些就好了。” 见东方晔这样说,流云也就不说什么了,她向来都相信东方晔,他说什么应该就是什么了吧。 “他们在睡觉么?”流云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红扑扑的异常娇嫩。 因为流云曾经中过毒,因而陆明建议不要母ru喂养,老大身上已经有了毒素,万一因为喝母ru的关系让小丫头也中毒,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 “小孩子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这段日子东方晔的育儿经可是熟读好几遍了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以去做大夫了。 流云撇嘴,又捏了捏小丫头的手臂,白耦似的手臂可爱得要命,也难怪流云喜欢,连东方晔这样不喜欢孩子的人,都觉得自己的儿女异常可爱。 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家伙实在是太能睡了,他们的娘亲这么胡乱地折腾揉捏,都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名字想好了么?”流云问他,之前他们两人商量过不少名字,但是因为时间还早也就不急,想着等快生了再想也来得及,谁知道静娜会早产。 “东方倾,东方澈,这是之前皇上拟的名字。”东方晔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刚劲有力的字一看便是皇上写的。 流云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离预产期还有那么久的时间,皇上就连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其实……他是真的对她的事情十分上心的吧。 “不过皇上也只是拟好了名字交给我而已,他说若是你已经想好了名字,到时候把名字告诉他,以他的名字赐名。”东方晔一直都知道流云其实很心软,虽然她之前将皇上拒之千里,但是这段日子皇上的照顾和关心历历在目,她早就不如从前那般抗拒了。 “就用这两个名字好了。”流云别开眼,故作平静地应了一句。 就这样,两个小家伙有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仍是呼呼大睡得起劲。 早就听说过做娘的心里,光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都会觉得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流云之前都是嗤之以鼻的,如今才知道是真的,她只是望着两个小家伙的睡颜,便觉得满心的幸福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东方晔看到流云聚精会神望着两个小家伙的神情,心头涌起了一股酸溜溜的心思,他忽然有种地位不保的感觉,他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了两个小家伙的身上,只见他撇撇嘴,目前看来这两个小家伙尚不是他的对手。 “让奶娘把他们抱去隔壁睡觉吧。”东方晔说完这句,又加了一句,“我忙到现在都没好好跟你说几句话。” 多么无辜又委屈的话,东方大公子已经是越说越顺口了,压根就不考虑自己的形象。 “恩。”至少在目前看来,东方晔在流云的心里还是占着第一位的重要的,至于以后么,那就说不准了,其实东方晔的预感很准,至少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老大东方澈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简直就是流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弄得东方晔每每看到那个小家伙就想把人丢出去。 直到奶娘将小家伙们抱走,房间又安静了下来,东方晔坐在床边,没有如往常那样将她搂到怀里,只是握着她的手,五指交缠,极尽缠绵,流云知道自己一定是把他吓坏了,不然以这家伙平时的腹黑哪里会有这样粘人的表现,像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似的。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流云回握了她的手,眼底满是心疼,“你昨晚一定没睡好吧?” 东方晔笑了笑,俯身亲亲她的嘴角,旋即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这不是场面话,更不是客套话,而是他的真心话,在东方晔的心里,天大地大都没媳妇儿大。 “你真的吓坏我了。”能得流云心疼,东方晔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努力得到老婆的关注,毕竟这会儿两个小的还不会说话,他这个做爹的自然要先攻陷流云的防线,让她以后不可以对他顾此失彼。 “以后不会了。”流云抿了抿唇,轻声地安慰。 以后不会给你机会再生孩子了……东方晔再一次默默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为了自己未来的和自己的日后的地位着想,他还是觉得家里就两个小豆丁就可以了。 流云没有看明白他的心思,不过她还是朝着他点点头,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柔起来:“以后不会了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贴己话,流云又昏昏沉沉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东方晔想着她身子虚弱,便起身帮她掖好被褥,凝神望了她许久。 也幸好她睡着了,他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帝后中毒的事告诉她,毕竟她才刚醒,这丫头心思又重,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事并不利于她静养,所以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将这些事先隐瞒下来,等她身子好些再说。 但是这个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自己心疼她而没有告诉她这些事,又惹出了一系列的麻烦事。 【作者题外话】:还两章白天。。。实在困得不行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费尽心机 陆明在帝后的屋子里呆了将近四个时辰,终于将帝后的毒解了,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如纸,要不是东方晔及时上前扶住他,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后来御医给陆明查看了伤势,对他竟然强忍着这么重的伤势给帝后解毒大为称奇,三殿下直接将人送到他的景凌宫休养,还派了人严密保护,除了他和东方晔,谁都不允许探望。 帝后的毒解了以后并没有苏醒,据说因为毒性太强,才会让人陷入昏迷,陆明这几日每天都给他们用艾向草,说是只要连着熏三日,应该就能醒过来的。 接下去便该是调查幕后之人了的,东方晔和齐梓彦都派了人明里暗里地调查,奇怪的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大皇子,可是大皇子如今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他没有理由毒害皇后,更何况他身为长子,不论是生母还是养母皆是身份尊贵的,虽然薛贵妃被打入冷宫,但是出身却是未曾改变的,而大皇子又是最名正言顺的储君候选人,按理说他没有道理这么急于一时谋害敌后。 东方晔始终觉得不可能是大皇子,以对大皇子的了解,他并没有这样的城府,更没有这样的胆子,敢对帝后下毒,这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出来的事,即使五皇子齐梓杰心狠手辣,也未必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东方晔手执如玉令,又掌有兵符,虽然说朝廷官员对他颇有微词,但是毕竟他手里握有代为监国的信物,大家也只能无奈接受,不过只是短短两日,东方晔就推翻了所有人对他的固定思维,反而对他越发佩服起来了。 他这两日异常忙碌,为朝廷的事奔波,也为调查帝后中毒的真相,因而这两日都没有回宅子陪流云用午膳,她倒是也无所谓,只是觉得东方晔这两日忙得有些奇怪,照理说安王已经倒台了,他还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让她有些惊奇。 东方晔没有回来,流云也就吃得不多,随便吃了两口就撤走了午膳,她如今已经能坐起来一些了,现在的初夏和浅澜,可是直接将陆明的话奉作圣旨了。 说到陆明,流云倒是好几日没见到他的,照理说这个家伙在她醒来之后也该出现了,可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流云之前还问了一句,却被东方晔随意地带过了。 这一日她像前两日一样坐在床上,门外忽然有宫女通报,说是东方夫人来看她了,她微微蹙了蹙眉,还是让人请她进来。 自从上次东方晔当面撂了凌澜的面子之后,她便了再没来过宫里,这倒是让流云有些奇怪的事,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可奈何,所以她也没有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这其实是个很诡异的状况,流云是东方家的长媳,而她生产之事东方家的夫人一个都不在倒也罢了,她生下孩子之后也没有人上门探视,虽然说同流云在宫里有几分关系,但是说到底东方夫人不在场却是说不过去的。 “澜姨快坐下吧……”流云指了指床边的凳子,想了想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软榻,示意她可以去那儿坐着。 “身子怎么样了?听说是龙凤胎。”要说演技,凌澜可是出了名的,可是仔细看看便能发现凌澜并不是真心地关系这一对双胞胎,她眼底的关怀也只是一闪而过。 “谢谢澜姨关心,孩子们都很好。”她没有将儿子的身体状况说出来,毕竟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会让告诉了她也只是徒曾烦恼罢了。 “宫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你知道么?”凌澜刻意压低了声音,见她一脸茫然,连忙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流云心里已经明白了,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只怕又是来嚼舌根的了,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连在宫外的澜姨都能知道。 “你妹妹和三皇子殿下成亲的那日,帝后中毒了。”闲闲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满意地看到流云面色剧变,她继续说道,“阿晔定然是怕你担心才会瞒着你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些事你还是要早些知道才是,阿晔知道你疼你妹妹,自然是什么都不告诉你。” 流云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面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不变,些许的惊讶倒是未曾掩饰,不过她立刻就释怀了:“晔也是担心我的身体,澜姨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的。” 听到她的话,凌澜的脸色变了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是澜姨要说这些话,实在是作为东方家的当家主母,澜姨不得不提醒你,你如今已经是我们东方家的人了,就该多为东方家考虑,而不是让阿晔为了你娘家的事东奔西走,惹得一身腥。” 这会儿她才算是听懂了凌澜的意思,她仔细咀嚼着话中的‘那一身腥’是什么意思,以东方晔的xing子,就算没有瑾涵,他也不会不管三皇子的事,更何况帝后中毒,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澜姨只是单纯地来挑拨她和东方晔之间的关系,还是另有他谋? “澜姨放心,阿晔极有分寸,绝不会为东方家带来麻烦的。”流云低眉顺眼地说道。 见她这样乖巧,凌澜的眼中闪过精明,口气也软了下来,她坐下来拉着流云的手说道:“不要怪澜姨,澜姨也是为东方家好。我们都是女人,只能顾好自己的一方天地,外面都是男人的天下,他们要争要抢我们也是管不住的。阿晔身子不好,却是三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澜姨也只是怕他站错了队。” “站错队?”流云故作惊讶,懵懂的表情恰到好处地取悦了凌澜。 凌澜眼中闪过得意,被流云逮个正着,看来这位澜姨对她不懂世事的单纯十分满意,这样也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诱导着她说出她心里想的事了。 “你年纪还小,又是生在商贾,远离朝廷,许多事你是不知道的,可是既然皇上封你为郡主,那你便是一只脚踏入了皇室,总也该是知道这些事的。”凌澜语重心长道,“如今几位皇子都在争夺太子之位,我们这些世家侯门的皆是人人谨慎,谁都不敢贸然表明立场,就怕站错了队啊……” 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流云心下了然,看来有人已经将心思动到了这位东方家的夫人身上了,倒还真是……费尽心机。 第五百三十五章 装傻充愣 在凌澜看来,流云固然有几分小心思,却也只是豪门女子固有的争宠之心无伤大雅,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那些朝廷政事,因而诱导她才是最容易的。 她哪里知道,流云在东方晔身边耳闻目染知道了许多朝廷上的事,加上前世沈逸也经常会提及一些朝廷里的事,当然那个时候的沈逸并不是为了告诉她,而只是为了显现自己的通晓国事罢了,而他的任何话对流云来说都犹如圣旨,流云怕他同她聊起政事时她无话可说,便暗中翻看了许多史书,只为能同他多说上几句,那些看过的东西自然是记在脑中,倒是便宜了这一世的她了。 “那么澜姨希望,谁坐上太子之位?”流云的话问得很直白,直白地甚至让凌澜微微闪神,这样隐秘的事竟然问得如此直接,凌澜心底对她越发轻视了。 “澜姨一介女流,哪里懂得这些事。”凌澜讪笑着说道,“澜姨只是希望你能在旁提醒阿晔,让他不要随意cha手朝中大事,尤其是和三皇子太过亲近。你该知道皇上最不喜欢皇子和大臣拉帮结派,如今阿晔事事帮衬着三皇子,若是被人参上一本,可就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流云皱眉,似有几分担忧,旋即又道:“可是澜姨也说了我们不过是女流之辈,男人的大事又如何能参与?我从不过问他在外的那些事,当初我嫁入东方侯府的时候,澜姨不是还特意告诫过说是不要干涉晔在外的事么?”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而且还是一个故意装傻充愣的兵,简直让凌澜有一种想把流云掐死的冲动,这个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很是聪明,怎么这个时候脑筋就是转不过弯来,她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难道真的要她将话挑明了说才可以么?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将话挑明了说,流云也会有办法继续装傻,她可是从东方晔那儿学来了不少腹黑的招数,这会儿倒是可以用一用。 “当初你不过是商贾之女,澜姨自然是不希望你cha手太多,影响了阿晔。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皇上待你极是宠溺的事已然众人皆知,这个时候你的话便是比任何人的话都有用的了,你更该帮一帮阿晔才是。”凌澜又说了一句。 听她说到这里,流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她的用意,只怕不是挑拨,而是教唆。 “澜姨的意思是?”流云迷茫地望着凌澜,等她继续往下说。 “你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你娘毕竟是季家嫡系,怎么说你也算是季家的嫡系外孙女了,季家总也是你的外祖家。你如今人在宫里,自然也是知道的,德妃娘娘便是出身季家,算起来也是和你有几分亲戚关系的,我听说前几日阿晔同她闹了不愉快,你可要好好劝劝阿晔,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闹僵了,不然日后你要以什么面目回去见季家人。”凌澜东一句西一句,像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但是细心拼凑却能发现她其实都是在诱导流云。 “德妃娘娘么?”流云在宫里住了一段日子,对这个亲戚家的娘娘倒是了解不多,但是对她的儿子却很是了解,用东方晔的话来说,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更何况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陆明。 见她困惑,凌澜知道这丫头已经被她绕得晕头转向了,心下暗暗得意,面上却是继续佯装一副情真意切,“是啊,德妃娘娘是季家人,阿晔和德妃娘娘为难,岂不是让你难堪?再说,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该同季家人为难才是。” 流云抬眼看着凌澜,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厉害,若流云还是前世的流云,定然会被她当做枪使,可是她更好奇的是,凌澜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她又不是季家人,这么处心积虑地忽悠流云,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澜姨希望五殿下能坐上太子之位么?”流云绕开了所有的烟雾弹,直直地问了最核心的问题。 凌澜再一次被她的直白震住,她的脸色微微一变,青红交加了起来,这样的问题能回答么?必定是不能的,但是她早早说了这是她们婆媳的体己话,若是她顾左右而言他,那之前所说的话也都白费了。 “五殿下是德妃的儿子,德妃又是季家人,若是她的儿子能独当一面……日后必定会感恩你的帮忙,对阿晔今后的仕途必定很有帮助。”凌澜的话说得很是隐晦,但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她从头到尾都用东方家和东方晔来做幌子。 若是流云反驳或是拒绝,那她就是不愿意为东方家不愿意为东方晔做一点点小事,指不定凌澜日后就会抓着这件事来大做文章,说她不配做东方家的媳妇,到时候又能为东方晔纳妾了。 流云暗暗叹息,这位东方夫人若是男子,必定在朝廷里大有作为,用她的心思来算计一个小丫头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当然这个时候流云压根就没想过澜姨费心算计却是早就被她看穿了这件事。 “澜姨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同皇上提一提的。”流云说得郑重其事,仿佛是终于能帮得上东方晔儿高兴不已。 “澜姨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明白就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凌澜很是高兴,她早就知道自己只要说是为东方晔,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的。 流云羞怯地微微垂首,凌澜旋即又道:“不过阿晔心思重,xing子又骄傲,若是知道你身子不好还为他筹谋这些事,定然要责怪我这个做姨的……“ “澜姨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我知道澜姨一心都是为了我和阿晔。”流云抬起头朝着凌澜微笑,双眸闪着明亮,煞是可爱。 见她这般,凌澜也回以一抹温和的笑容,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得不行:“澜姨以前亏待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从前的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流云知道,澜姨都是为了阿晔着想。”流云摇摇头,笑得恬静。 所谓一笑泯恩仇,温馨的气氛在这对婆媳面上蔓延开来,至于各自的心思么,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幕后之人 流云真的会去向皇上建议立五殿下为太子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想想凌澜还真是好笑,难道在她眼里别人真的都是蠢蛋么?就算皇上再宠溺流云,那也是私底下的事,立太子可是朝廷大事,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左右? 更何况,她的夫君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五殿下,那个暴虐又易怒的皇子,换做是她也不会喜欢的,虽然东方晔最近没有时间同流云说一说朝廷里的情况,但是流云自己猜测一番也能知道个大概,凌澜走了之后,流云就将初夏招了进来,问清楚了宫里最近发生的事。 没想到,这一连串发生的事,真是让流云震惊不已。 就在流云久久思索不得其解的时候,东方晔回来了,一进屋就看到流云若有所思地坐在床上,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不是跟你说了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要忧思太重么?” “晔……”流云的思绪被打断,偏头看到他回来了,嘴角微微扬起。 显然流云高兴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亲一吻,顺势坐在床边:“今天脸色好多了,身子怎么样?” 每天一样的话要问五遍,这家伙不腻,她都烦了,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欲哭无泪地望着东方晔,他以前不是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么,为什么这才过了没多久,就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小老头了呢? “怎么了?”见她眼底翻腾着无声的情绪,东方晔皱眉,“澜姨过来给你受气了?” “……”这家伙的想象力无比丰富,流云很想说一句,以她现在各种受宠的趋势,还有谁敢明目张胆地来给她气受? 不过既然他挑起了话头,她便顺势说起了下午的事,若是凌澜以为流云答应了她什么都不会说就真的会三缄其口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还不够了解流云。 “澜姨让我劝你不要跟五殿下作对,还有让我去跟皇上说,立五殿下为太子。”流云将自己理解的东西整合起来,用最简洁的话说了出来,反正她和东方晔之间也不需要虚与蛇尾的客套。 “胡闹。”东方晔冷声低喝,身旁那人微微一震,他立刻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安抚,见她朝自己摇摇头,他才冷哼道:“五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坐皇帝,那天下百姓还有好日子过么?”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不过流云并没有提醒他任何事,反正以他的睿智,很快就能想明白个中奥妙的,虽然硕东方晔和澜姨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种在婆婆背后嚼舌根的媳妇儿,虽然她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这么简单。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是谁让澜姨来对我说这些话的。”别说东方晔了,单单是流云都不相信远在临阳的凌澜会忽然做这种事,没有好处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我也不知道。”东方晔摇摇头,这件事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总觉得有无形的手在控制着这一切,他们这些人皆是身在其中,却惘然不知。 流云伏在东方晔的怀里,低声说道:“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我们都是棋子,有人在幕后cao控着我们所有人人,我总觉得……很不安。”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他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她,原本以为安王的事情结束了就可以离开,却没想到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如今帝后中毒的案子都没有结论,他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但是看着流云每日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可是将她送走他又实在不舍,而且每次他们分开,流云都会出事,他已经对自己发过誓,在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身边了。 “我在想……”流云忽然出声,眼底闪过犹豫。 “你想到了什么?”东方晔问。 流云抬起头看着东方晔,两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不禁莞尔一笑,还真是合拍的一对夫妻,连算计人都是如出一辙,她忽然又问,“对了,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 “放心吧,这两天应该就能醒了。”东方晔知道这丫头担心爹爹,却又不能明说,他知道她的心结,其他的事他都能帮她,唯独这件事他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 听到东方晔这样说,流云也就放心了,这次的事太过蹊跷,她相信东方晔这两天定然都在各处调查,以他的个xing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的,所以必须找到幕后主谋,处之而后快才能保证以后没事。 “中毒的事,找到什么线索了么?”瞧见他紧皱的双眉,她伸手抚平,心疼道,“你脸色很难看,这几天很辛苦吧?” 明明很心疼他,但是却不能说让他将事情丢开的话,她太了解她的夫君了,这个男人很义气,永远都不可能丢开别人,一个人独自休息。 她的目光里有太多让人心醉的意思,东方晔自然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撒手不管,他有时候还在暗忖,皇上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早先就将如玉令和兵符交到了他的手中,知道他是个责任性很重的人,不会在关键时刻撂担子走人。 可是皇上就不担心他会借机谋朝篡位么?有的时候,他也实在是不懂那位仁君,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晔,皇上是真的信任你。”有夫如此,她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因为我是你的夫君。”他的话,让流云温温一笑,知道是哄她的话,但是却让她很开心。 这几日流云动一动就疼,东方晔也不敢抱她,今日看她面色好多了,他才敢环住她的腰际,见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只有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才是最踏实的。 “主子,皇上醒了。”门外忽然传来落尘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流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着东方晔,她的意思很明确,她想见见皇上。 可是东方晔很坚决地摇头,她的身体虚弱地连下床都困难,他怎么可能带她出去吹风。平时什么事他都由着她,但是这一次他坚决不会答应她。 “晔……”她软软地撒娇。 “你要我心疼死么?”打蛇打七寸,某人拿捏着流云的心软可是炉火纯青的。 “……”流云恨恨地瞪他,这家伙明明知道她最看不得他这副心疼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最后只能乖乖地窝回被子里,顺便唾弃一番自己的心软。 第五百三十七章 皇帝苏醒 东方晔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只是大多数的人都在前殿站着,说是皇上没有召唤,因而都在外候着,见他来了,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德妃和老五在里面,洛叔也在里边。”齐梓彦见东方晔来了,连忙将他拉到边上去,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他们是来势汹汹,只怕是要参你一本了。” “洛王爷也在?”东方晔微微挑眉,看样子洛王是打定主意要站在五殿下那边了,只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架势,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洛王这样一来倒也是聪明之举,他将自己暴露出来,摆明了就是五皇子的派系,日后万一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便是与五殿下对立的人,无疑中倒也是给了自己一个保护。 “你说,洛王会不会……”这一句,齐梓彦说得更轻了。 其实他们都有共识,德妃也好老五也好,都不是那么有谋略的人,德妃或许在后宫里能只手遮天,她会韬光养晦,也是个懂得暗度陈仓之人,但是这次的事摆明了不是后宫那样的小打小闹,所以他们都相信绝对不是出自德妃的手笔。 至于五皇子齐梓杰就更不可能了,这个五皇子若不是有一个谨慎小心的娘亲,都不知道死过几次了,而且以他们的感觉,这件事应该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策划的,否则不会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不论是调虎离山,还是对帝后下毒的事,都找不到一点线索,手法太过严密利落的,就涌起了一股过犹不及的作用,因为所有线索的方向都指向大皇子,而他其实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皇上宣东方小侯爷,三殿下觐见。”奸细的嗓音响起,东方晔和齐梓彦便大步进了屋子。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几张椅子,德妃他们尚未离开,皇上也没有开口,他们就这样坐着了。 “德妃说你劫狱,这是怎么回事?”翎帝刚醒,声音里还有几分疲惫。 “是微臣无能,皇上千叮万嘱要微臣小心保护皇子殿下,没想到还是让德妃的人将殿下送去了大牢,微臣到大牢的时候,皇子殿下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东方晔单膝跪地,主动领罪,“微臣没有完成皇上的托付,还请皇上降罪。” 立在边上的齐梓彦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晔,难怪这家伙一点都不担心,敢情是早就做好了备案了,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大牢?为什么朕的儿子会去大牢里,还奄奄一息?是谁允许大牢里动用私刑的?”翎帝向来不喜欢动用私刑,不论是宫里还是天牢,都是他的忌讳。 他还记得他十六岁那年,先帝带着太后去祭天,他被人弄晕了送出了宫,等他醒来时已经被送去了刑部大牢,说是他敌国的奸细,他被关在大牢里三日,整整三日都被人吊在半空中用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打,bi他画押,那时候他每每昏过去时都以为自己会死在大牢里,甚至到他死了都没有人知道这个满身鞭痕的少年是翎国的太子殿下。 后来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第三天他们又将他吊起来抽打的时候,季梦娴来了,她带着一队侍卫,将那几个对他用刑的人捆了起来,娇小的她将他护在怀里,泪水打湿了她的前襟,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胸前,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她咸咸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很痛,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为他流泪,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女孩的泪水会这么美,这么地让人心疼。 他登基之后,便下令不允许大牢里再动用私刑,他不想再有人像他一样,被陷害了丢进大牢里,显险些丢了性命。 “回父皇,是尉迟御将军,父皇和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的时候,德妃娘娘怕宫里生变,便召了尉迟将军带兵入宫,保护宫闱的安全。”告状的最高境界,就是如他这般,听起来像是为德妃说话,但是字里行间却是相反的意思。 “放肆。”翎帝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喜怒却十分明显,“竟然敢带兵入宫,是谁给他的胆子?” “回父皇,尉迟将军是奉命入宫。”齐梓彦可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低垂着头,没有注意到德妃瞪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奉了德妃娘娘的口谕。” “奉命入宫?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翎帝猛地拍了床板,指着德妃,“你是不是恨不得朕毒发,让你们母子把持朝政,是不是?” 德妃双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哭诉起来:“臣妾不敢,臣妾也是没了主意,皇上和皇后忽然中了毒,宫里的姐妹们皆是乱了套,安王的事才过去不久,臣妾害怕安王的余孽会趁机作乱,才会请尉迟将军来帮忙。” 东方晔淡淡的目光扫过德妃,不得不说这个女子是个做大事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条不紊地反驳,实在是不可小觑,若非五皇子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只怕在她的运筹帷幄下,早该登上太子之位了。 “那明儿呢?是谁下令把他送去大牢的?敢动朕的儿子,真是反了。”翎帝虽然昏迷了几日,身体虚弱,但是双眸却是炯炯有神,扫向德妃时,倏地一眯,“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赎罪,确实是臣妾命人把陆大夫……把皇子殿下送去大牢的,但是那是因为他给皇上服了药加重了皇上的病情,臣妾心急之下才将人打入大牢。”德妃早已泪流满面,边哭便为自己辩驳,这副样子和平日里的端庄温婉可是大相径庭了,只见她转过头看向东方晔,厉声说道,“小侯爷既然知道皇子殿下的身份,为何不早些告诉臣妾,而要等……等皇子殿下出了事再告知,分明就是……就是故意的。” 齐梓彦刚要开口,东方晔去压住他,淡淡地开口解释:“微臣虽然知道皇子殿下的身份,但是皇上并未公开,微臣又如何能说?若不是德妃咄咄bi人,不让皇子殿下救皇上皇后,微臣又怎么会将皇子的身份公诸于世?” 他这么一说,德妃竟是半天都开不了口。 第五百三十八章 谁的儿子 立在边上的齐梓彦忽然想到了许久之前父皇的话,他说永远不要和东方晔辩驳,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关键时刻他完全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一针见血直达软肋,连自认为满腹经纶的皇帝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别人。 “既然说到了这里,微臣倒是有话要问德妃娘娘,娘娘当时已经看到了圣旨,为何还要阻止皇子殿下为皇上解毒,难道说娘娘根本就不愿意皇上醒过来么?”谁敢当着人的面告状,连我行我素的三皇子都会掂量着说话,东方晔却不会,很多时候这个人很纯粹,黑与白有着明显的界限,他认为该说的话就不会顾忌着场合,尤其这个场合还是后宫嫔妃。 “你放肆。”一直立在边上握紧双拳的五殿下终于开了口,他们在过来之前,德妃就叮嘱过他不要随意开口,只要在边上看着就好,可是看着自己的母妃如此被人诋毁,齐梓杰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谁都没有注意到东方晔在听到齐梓杰暴怒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五殿下,难道微臣说错了么?当时五殿下也在场,陈御医已经说了除了殿下没有别人能救得了皇上,德妃娘娘依然阻止,还是娘娘担心皇上醒了之后,陆明皇子的身份就会被证实,到时候……”东方晔这话,是朝着齐梓彦说的,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带着一抹嘲弄的挑衅,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太子梦到头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污蔑我母妃?你别以为我父皇器重你,你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瞥见他眼底的不屑,让齐梓杰一下子跳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只见他怒气冲冲地对着东方晔低吼,“你不过是我父皇身边的走狗罢了,还敢对我耀武扬威,待他日我登上大鼎,定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梓杰!”德妃大吼一声,齐梓杰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瞳仁猛地一缩,瞧见父皇布满寒霜的脸色,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唯唯诺诺地喘气,“儿子胡言乱语,求父皇不要放在心上,儿子这是胡说八道。” 偌大的房间里,沉默的呼吸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头,谁都没有说话,皇帝只是冰冷着脸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并不是他最宠爱的,却是他带在身边最久的,因为德妃出身季氏的关系,他对他们母子俩一直十分维护,德妃深居简出,和季梦娴完全是不一样的人,只因为她的头上顶着一个季姓,便得到了他的特别优待。 他以为这个端庄安静的女子能明白他的用心,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错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季梦娴那样深懂他心,而从一开始德妃想要的,便是太子之位,即使明知道心狠暴虐的儿子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却依然想将儿子送上太子之位,想要让季家做太子的母家,这个女人的野心很大,很大。 从前他以为薛贵妃这样的女人很可恶,她尖酸刻薄,又霸道张扬,但是现在看来和德妃相比,她那样的真小人实在是很温和了,只有像德妃这样的人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一刀,所谓的温柔一刀,不正是这样的么? “毒,是不是你下的?”翎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东方晔和齐梓彦默契地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奇,和佩服,两人都是了解皇帝行事的,他从来都是最讲证据的,他人才刚醒,自然不会有人将这几天的事告诉他,那么他为什么会怀疑德妃呢? 两人收回了目光,心下暗忖,看样子皇上早就在怀疑德妃了,只是一直都按兵不动地等待着什么,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胆大妄为地下毒,只怕这一招也是出乎皇帝意料的,不然的话他也断然不会这么容易中招。 “臣妾没有,是谁在皇上耳边嚼舌根了,这是污蔑,绝对是污蔑。”德妃激动地大叫起来,见皇帝一脸不信,她便一下一下地磕起头来,丝毫不顾额头上微微红起来的红块,一边大声地含着冤枉。 “父皇,母妃没有,母妃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齐梓杰显然也被吓住了,还没从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回神,就听到父皇如此质疑母妃,他便立刻为德妃娘娘说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母妃毒害父皇的。 “那你告诉朕,是谁下的毒?”翎帝很平静,看着德妃额头的大包,没有半点怜惜,淡淡地说道,“德妃,朕果然是小看你了。” 东方晔微微皱眉,原本还以为皇上只是在套话,如今看来却更像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否则皇上绝对不会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就好像是……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了。 “皇上,臣妾没有,真的没有……”德妃拼命地摇头,发髻乱了,散落下来,泪水模糊了精致的妆容,狼狈不堪,可是她却只是呢喃着否认,“臣妾真的没有,皇上要相信臣妾。” “朕不想再见到你……”翎帝疲倦地摆摆手,德妃哭得不能自己,齐梓杰却是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为什么和他想象地完全不同。 “朕还顾念夫妻之情,你毕竟……是她的表妹。”翎帝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闭上了眼,挥了挥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和您多年浮起,怎么会谋害……”德妃膝行到了皇帝的床边,抓着皇上的手,哭诉道,“臣妾十几岁就跟在皇上身边,臣妾是怎样的人皇上难道不清楚么?臣妾……” 原本闭着眼睛的皇帝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转向德妃,而是望着床幔,淡淡道:“回去告诉季博平,朕是看在梦娴的面子上才一再对季家留情,若是他再执迷不悟,朕就只好对不起梦娴了。” “皇上……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有……”德妃像是被人定身似的,僵硬了几秒之后又低叫了起来,“真的没有……皇上……” 而翎帝的一句话,却是让德妃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了,只剩下满眼的绝望,她的耳边只剩下皇帝的声音: “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梓杰是谁的儿子么?” 第五百三十九章 情窦初开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情窦初开,而第一个让德妃动心的,便是她的表哥,京城出名的才子季博平,这个季家嫡系的二公子,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是京城不少千金小姐心仪的对象,而那时候的德妃不过是季家旁系的庶女,一个扶不上台面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季博平的正妻。 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默默地爱着季博平,一爱便是三年,打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他开始,她的一颗心便系在了他的身上,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感情,但是他对她却是极好的,每次她在家里被责罚打骂,他都会暗中来看她,给她带来上好的金疮药。 再后来,他高中了状元,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可是他对她却是一如既往地好,从未因为她庶女的身份而嫌弃他,他甚至还提过等他在朝中站稳脚跟就要娶她为妻,虽然知道她一定成不了他的正室,但是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她便满足了。 却没有想到世事难料,季氏嫡系的季梦娴错过了选秀入宫,甚至还私下见了皇上,远嫁临阳,这一着让所有人震惊,也包括她,季家的势力本就不如从前,再没了季梦娴这个本可以稳坐后宫的女人,也因为她的事让当时的想要娶她为妻的皇子十分恼怒,形势越发严峻起来。 季博平偶尔还是会来见她,但是眉宇间的忧愁却是抹不去的,她的心里很着急,却也无奈自己无法为他分担,直到一个机会落在了她的面前,季家总是要有女人进宫的,嫡系没了女儿便从旁系选择,而她屏雀中选,成了季家准备送去宫里的女子。他匆忙来找她,让她拒绝,看到的却是她安然地坐入进宫的红轿,他以为她贪图荣华富贵,而她其实不过是个想要为心爱的人分担的痴情女子罢了。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他们都是皇帝出塞行围的随行人员,**,按耐不住相互的思念便有了肌肤之亲,而那个时候的她早已许久不同皇帝亲热,因为在皇帝眼里她不过是个代替季梦娴入宫的女子罢了,他每每看到她便像是看到狠心的梦娴,所以后来他便不再去她的宫里,却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这个消息让她几乎崩溃,她知道她不该让这个孩子出生的,但是她实在是舍不得,便使计让皇上来了他的宫里,一夜缠绵过后,她便放心地让人知道她怀孕了。 看着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德妃从没想过皇上竟然会知道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只是呆愣着任人拖走,她死死地盯着皇帝,她始终不相信,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竟然早就知道梓杰不是他儿子的事了么?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说,甚至还给她错觉,他会将太子之位给她的儿子,她和季博平的儿子。 实际上,这句话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尤其是齐梓杰,他整个人都傻了,整个人都像被泼了冷水,他觉得有一股冰冷从脚底窜上来,他必须握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不倒下,他颤抖着身体,连声音都夹杂着破碎:“我,我是谁的儿子?父皇,我不是,您的儿子么?” 翎帝从没想过在他的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虽然这不是他的儿子,但是至少也有多年的父子感情,看着他宛若崩溃的表情,说不心疼是骗人的。 “所以父皇你从来不抱我,从来不正眼看我,即使我变得这么残忍,你都不曾制止我,因为我不是您的儿子,对不对?”齐梓杰大声叫嚣,似是想将多年的不甘都吼出来。 谁说五皇子是个没心没肺的狠毒之人,他其实不过是个得不到父皇真心关怀的儿子罢了,他做了很多错事,以为父皇会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样责罚他教导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只是冷眼旁观他的所作所为。 “父皇,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求您告诉我。”齐梓杰素来都是跋扈嚣张的,从没有这样低声哀求的时候,他跪在翎帝床前,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殊不知,只是未到情深处罢了。 “送走吧。”翎帝的声音充满了倦意,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硬是将齐梓彦架着出去,他叫嚣着挣扎,他们无奈之下便点了他的哑穴,将人带走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东方晔和齐梓彦皆是默契地不开口,两人都望着自己的鞋子,不语。 今天的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冲击,尤其是齐梓彦,直到看到这一幕,他才忽然明白了许多事,他默默地思索起来,好像他平时闹腾的时候父皇也不太搭理他,难道说……他也不是父皇亲生的? 他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扫了翎帝一眼,见他察觉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他又立刻飞快地别开眼,心底却是纠结了起来。 “你是朕的儿子……虽然朕也很不想承认有你这么个不受教的儿子。”皇帝像是猜到儿子心里的想法似的,见他犹豫纠结的样子,索性替他开口了。 “……”可是齐梓彦却默默泪了,父皇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因为这两句话,气氛也微微放松了一些,其实最尴尬的是东方晔,他又不是皇家的人,却撞破了皇帝的丑闻,他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毕竟很多时候知道越多的事,越不能脱身。 “朕早就知道德妃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敢下手。”翎帝的意思很清楚,他是确实知道谁下毒,而不是套话了。 “皇上如何得知?”东方晔皱眉,他和齐梓彦调查了许久都没有眉目,皇上这才刚醒,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毒药藏在她的蔻丹中。”他是确实知道她藏了毒药,却没想到她真的敢给他下毒,还连带着皇后一起下毒,她的心狠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德妃娘娘这是要……”东方晔话音一顿,话锋一转,“陆明说,若是再晚一个时辰,皇上的毒就必死无疑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处理掉吧 皇帝并没有处理德妃,也没有动齐梓彦,而是将他们两人分别软禁在了自己的宫里,因为他要等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策动了谋反的这个人,季博平。 谁能想得到,季家二爷,平日里儒雅才子一般的人物,竟然会是城府如此深沉的人,在安王的两次谋反中,季博平便是在暗中给予了极大的帮助,只可惜安王最终还是死了。 之后他又策划了这次的事,精密至极,步步为营,考虑到了各种不安定因素,将所有麻烦的人物都先调开,又让距离帝后最近的德妃下毒,只要帝后一死,到时候季家趁势拥立五皇子为帝,又有尉迟将军的兵力,和洛亲王的支持,绝对是一局稳赢不输的棋局。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身边还有两个隐在暗中的人物,东方晔和苏离,他们两人分工不同,各自为战,德妃和季博平的事就是苏离暗中调查的,季博平失策的便是小看了翎帝。 当季博平翻身进入皇宫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当他踏入德妃的寝宫时惊觉宫里空无一人想要离开时,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东方晔和齐梓彦立在宫门口,季博平还想解释什么的时候,齐梓彦只是淡淡一句,‘父皇要见你,德妃和梓杰已经被软禁起来了,你恐怕暂时见不到他们’,季博平便知道一切都完了,都结束了。 所以他步入皇帝的房间时,并没有下跪请安,而是挺直着腰杆注视着坐在塌子上的皇帝,东方晔和齐梓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离开,毕竟皇上如今的身体很虚弱,坐起来已经十分勉强,若是季博平失心疯动了手,那皇上是抵挡不住的。 “你们先出去吧。”翎帝摆摆手,让两个小辈放心,见他们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推门出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又多看了季博平一眼,含着浓重的警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季博平从来不是心存侥幸的人,既然翎帝能派人在德妃的宫里等着他,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从不敢小看翎帝。 “很早之前。”翎帝并不是那种被女人戴了绿帽子就觉得被羞辱的那种人,在他眼里国事才是大事,至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皇上,是你夺走了我的女人。”季博平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因而说话也没了敬语,他不过是个痛失心爱之人的伤情男子罢了。 翎帝望着他,面无表情:“是你们季家牺牲了她,不是朕。” 他的话,让季博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了,翎帝并没有说错,确实是如此不是么?并不是皇帝看上了她,而是季家人选中了她,可是他却不能恨季家人,因而他就只能恨上了皇帝。 “安王的事,是不是你教唆的?”翎帝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是。”到了这个时候,季博平没有半分隐瞒,反正左右不过就是个死字,“能让皇上心痛的事,便是微臣愿意做的事。” 翎帝定定地望着他,过了良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问道:“梦娴,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不是她的固执,我心爱的女人又怎么会被送上龙床,所以季梦娴……该死。”季博平的脸上出现了冷酷至极的表情,“皇上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我告诉你,她是为你而死的。” “什么?”翎帝猛地握拳,身子一颤,“说清楚。” “几年前我去了一趟苗疆,得到了一种蛊,我借故去了一趟临阳城,将蛊下在她的身上,那是一种可以控制人的蛊,每个月会发作一次,若是没有下蛊之人在旁,她就会受尽折磨四个时辰,每一次发作身体都会虚弱,直到……精力虚脱而亡。”季博平看着翎帝,淡笑着,“我没有想要折磨她,我只要她来京城,我要她亲手杀了你,可是她宁愿在临阳苦苦熬了五个月,听说她瘦的时候已经皮包骨头,一点都没有昔日倾城之姿了。” “畜生。”翎帝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他刚刚中了毒,连下地都不能,他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人。 “是你,是你夺了我的女人,让我的儿子叫你父皇叫了二十几年,受尽折磨的人是我,是我。”季博平猛地冲过去,一道黑影落下,他被甩了出去,撞上了门板,他立刻吐出一口鲜血,抚着胸口。 翎帝死死地握着拳头,冷声问道:“流云的毒,也是你下的?” “那是你的女儿,不是么?”季博平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看他封了流云为郡主,才去暗中调查,才知道了这件事,他恨得不能自己,这个男人竟然还能拥有这么大的女儿,梦娴竟然还给他留了一个女儿,他狠狠道:“只可惜,没有让她难产而死,真是可惜。” 该知道的事,翎帝都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也不需要他来说了,他只是冷声说道:“处理掉。” 黑影尚没有回应,季博平便从袖中抽出匕首,刺入胸口,鲜血如柱子般涌出,他的口中也缓缓流出了殷红,他却冷笑:“你已经毁了我的一生,我不会让你决定我的结局,齐寒,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看着你怎么受天谴,你一辈子都会孤独,没有爱人,没有……” 轰然倒地的声音,让门外的东方晔和齐梓彦推门冲了进来,却看到季博平倒在血泊中,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德妃和梓杰……都处死吧。”翎帝只觉得一阵晕眩,也不知是身体撑到了极限,还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整个人苍白得可怕。 “那季家……”东方晔有些犹豫,虽然说季博平做了这样的事,但是东方晔却觉得这应该和季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要谋害帝后,若是皇上要株连家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流云,他是一定会拼死保护的。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他陡然瘫坐在塌子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作者题外话】:话说,小夕去苏州年会这会儿的稿子都是周六存的稿子,今天就先发两章了哦。。。。然后明天会发四章(补一章今天的),5e__5e嘻嘻……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天下大同 整个皇宫在一股宁静安详笼罩着,平静地仿佛没有任何杀戮和血腥,谁都不会记得这座奢华的宫殿里曾经埋下了多少人的白骨,人们看到的永远都是眼前的荣华富贵。 这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匆忙而又局促地结束,红墙碧瓦的辉煌依旧,记下的永远都只有胜利者,而那些倒下的、失败的永远都不会被记录在案,他们的人生就像是匆忙而过的飞鸟,不会留下痕迹。 这段日子朝廷里很平静,后宫亦是如此,皇帝平和温润依旧,但是敏感的人还是能感觉得到皇帝的心被蒙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忧伤,常常能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莲花池边凝神,或是一整个下午消失无踪,谁都不敢过问,谁也不敢提起,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浮起了疑问。 皇上,到底怎么了? 对流云来说,这段日子很平静,虽然期间遇到了许多意外,多年以后再回想这一段待产的日子,只能用惊心动魄几个字来形容,幸而母子平安,若两个孩子都能健康就更好了。 她从没有想过能在皇上的脸上看到一种近乎于绝望的表情,她一直都相信皇上有着比东方晔更强大的内心,为帝王者便该比任何人都狠心,也比任何人都懂得牺牲,不论牺牲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流云是敏感的,即使没有人告诉她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能感觉得到那种细微的变化,大家都变得恭顺而小心翼翼,她是不习惯发问的人,因为她相信该她知道的事总会有人告诉她,既然大家都为她的身体着想,那她也就安分地装聋作哑便好。 过了好几日,东方晔才将整件事完整地告诉了流云,他是一直都不愿意告诉她的,至少在她身体尚未复原的时候,但是他还是告诉她了,流云问他为什么最终还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东方晔的表情很古怪,欲言又止。 当流云立在乾翎宫内殿中最后边的一栋独立小楼时,心头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直到她推门进去时才终于明白那股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屋子里的摆设竟是和季府乾雅阁中她娘亲住过的屋子一模一样,甚至连梳妆台上的精致木盒都如出一辙,而她只是微微一愣便明白了,这是依照乾雅阁所造的小楼,这才是为什么乾翎宫会成为后宫禁地的原因,因为这也是皇帝心底的禁地。 流云缓步走上二楼,木质的扶梯上精致的雕花也和乾雅阁中的一模一样,她的心里忽然浮起了一股酸意。 她的娘亲一定不知道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用一种怎样的心思在爱着她,又或许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让心爱的男子认为是她抛下了他。 二楼的房间很大,墙面四周挂着许多字画,是她娘亲的笔墨,再往里间走了几步,她却是怔怔地立在玄关处,房里挂满了季梦娴的人像画,或在花丛中嬉戏,或在凉亭中弹琴,每一张画的神情皆是栩栩如生,眉目间的一颦一笑格外生动。 流云也是擅画的,但是她从不画人像,在她看来人像画是最难的,若不是特别了解的人是无法画出那人的神韵,所以她更喜欢画风景,鸟语花香,山石松柏,都是最容易上图的景色。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立在人像画前,负手而立,微微仰着头,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她却能想象得出他的神情,必然是带着思念和伤感的。 “皇上……”她的声音极轻,像是打破屋子里的宁静似的。 “朕负了她。”皇上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痛,带着一股浓浓的悔意,和让人无法忽视的悲伤。 “她不怪你。”流云走过去,同样负手而立的姿势,站在皇帝的身边,微微抬头看向画中的女子。 她是极美的女子,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而是满眼狡黠如精灵般的女子,她聪明大气,将张扬和内敛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气质,谁都说不出她到底哪里特别,但是她便是那种让人一眼便无法忘怀的女子。 “她为了朕远离京城,为了朕受尽折磨,还给朕留下了你……她这一生都是为了朕……”温润如玉的皇帝每每提到季梦娴,都会让旁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疼,只不知心疼的是这个痴情的女子,还是那个悔恨的男子。 “皇上知道我娘的心愿么?”父女俩的姿势极其相似,若是有人从旁边看过来,单是从他们同样精致的侧脸都能断定他们定然是父女。 “心愿?”这个字眼终于引起了翎帝的注意,他微微偏头,看向流云。 “天下大同。”流云依然保持着微微抬头看画的姿势,淡淡地说道,“娘亲每年都会去寺庙祭拜,希望民富国强,众安道泰。” 流云的话,让翎帝微微一怔,也让他想起了记忆里那个同他据理力争的女子,她是尊崇儒家思想的,坚持天下为公,每当他暗恨自己弱小而无力扭转局势时,她总是比他更坚定,她坚持只有他才是翎国未来的仁君,坚持他会是一位明君,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他坐稳太子之位,甚至以身为基石,让他登上皇位。 “从前我一直不懂,娘亲为何认定总有一日我们大翎能做到天下大同,我不懂朝政,也不懂为何她一介妇孺却总是比任何人都关心朝廷的局势,关心大翎的战事。我曾经问她,既然不甘为一介商妇,又为何要远嫁临阳?”她的语气始终淡淡的,而她身侧那人的眼神却是越发深邃。 “她怎么回答你的?”翎帝竟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询问的话语冲口而出。 流云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亲生爹爹,朝他淡然一笑:“因为爱。” 只三个字,却让素来沉稳的皇帝面色倏地变白,他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重新望向画上的女子,仿佛见到她也在朝着自己微笑似的。 见他这般模样,流云也转回头看向画中凝着淡笑的娘亲,她从前年纪小,一直以为娘亲因为爱而嫁给爹爹,却始终不懂为什么她的爹娘之间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如今才算是明白了。 因为所爱的那人,远在京城。 第五百四十二章 小题大做 活了两世,流云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皇帝一同立在窗前眺望夕阳西下,能如父女更像知己那般说话。 若是说,从前翎帝对她所有的好更像是一种补偿,恨不得将所有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她,那么这一刻开始,他们父女俩已经走进了对方的心里,再无隔阂和心结,就如世间最平凡的两父女。 “皇上,天色晚了……”流云的身子虽然恢复地不错,但是陪着站了一个时辰,却也是有些吃不消了的,忍不住想开口劝他早些回去。 “你始终不愿意唤朕父皇……”皇帝的语气里竟有几分哀怨,像是一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宫里人多口杂,皇上能封流云为郡主,已是天大的荣耀,又何必拘泥于这些。”流云淡淡地应道,她原本也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人,她如今也已经渐渐解开了心结,若是能让皇帝心里舒服些,她接受这些便是了。 “你本就是朕的女儿,叫朕一声父皇又怎样了?”翎帝也难得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却是没了父亲的形象,越发哀怨起来,让流云哭笑不得。 流云无奈苦笑:“何必如此,我们心里知道便是了,称呼身份不过是给世人看的东西罢了。” 翎帝认真地望着流云,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欣慰:“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别说是流云这样生在商家之家的丫头,纵然是出生宫廷的公主都未必能做到她这般宠辱不惊,谁能对着尊贵的身份淡然待之,恐怕也只有他的这个女儿了,只不过她越是如此,他的心里越是将她看得重了。 流云淡笑,不予置否。 活了两世的她早已看淡了许多事,名利权势之类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纵然是再权势滔天之人,百年之后也不过是深埋地下的黄土罢了。 娘亲并没有想过她会回来京城,更没想到她会和翎帝见面,所以她其实压根就没有教过她这些东西,娘亲从来都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地过一辈子便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翎帝终于察觉到流云的脸色不太好,后知后觉地蹙眉问道:“云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才生产完没几日,不该下床的。” 流云默默泪了,她这个素来以观察力出名的皇帝老爹终于发现她是用生命在开解他了。 “没有大碍,只是站得久了有些累。”流云一抬眼便看到翎帝焦急紧张的双眸,心头不由得一软,这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吧,再沉稳内敛的人在看到女儿发白的脸色时也会惊慌失措。 翎帝尚未开口,流云便觉一股晕眩袭来,身子忍不住微微一动,翎帝便伸手扶住了女儿的身子,一摸到她冰冷的手便知道这丫头是在硬撑,心底暗恨自己的迟钝,旋即便将人拦腰抱起。 这是翎帝第一次抱她,娇小的丫头在他怀里竟是让他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这便是他的女儿,是他和梦娴的女儿,他有很多孩子,却没有任何一个子女让他有这样的心疼,只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便心疼得无以复加。 “丫头,别害怕。”焦急的皇帝这个时候压根就忘记了他的这个女儿早就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了,甚至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早就过了那个害怕的时候会抱着爹爹哭泣的年纪了。 不过,流云并没有推开皇帝,反而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这并不是一个皇帝的怀抱,而是爹爹的怀抱,温暖地让她有一种落泪的冲动,鼻子越发地酸了起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丫头,别哭啊,是不是很难受?朕给你叫御医,你别害怕。”翎帝自己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小丫头的眼泪弄得手忙脚乱,喋喋不休地一顿说。 在小楼外的东方晔看到皇帝将流云横抱着出来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冲过去要接过流云,却是被皇帝轻轻一让避开了,他微微蹙眉,望着翎帝急匆匆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预感,他似乎……以后的日子要跟这位宠女过度的皇帝争宠了。 “御医,御医呢?”将流云抱到她之前住过的房间,翎帝急急忙忙地叫了起来,他的心腹公公打从看到他抱着流云进来便派人去找御医,这会儿御医已经被侍卫用轻功带到了乾翎宫。 “皇上……”陈御医被皇帝的样子吓到了,又看着流云难看的脸色,惊得他立刻上前为人把脉,还以为雅安郡主出了什么大事。 只是,把了脉之后,陈御医异常纠结地捋着他的山羊胡,除了脉象虚浮之外,他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毛病,郡主的身子虚弱,产后需要静养,并没有大碍。 但是皇帝刚才这么心急如焚的样子,他若是这么回了皇帝,只怕会让皇上觉得尴尬,可是他若不这样回话,又该如何回话呢?陈御医越发纠结起来。 “怎么样?云儿没事吧?”翎帝见陈御医迟迟不说话,以为流云的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忍不住紧张起来。 “回禀皇上,郡主产后恢复得不错,只要持续静养便是了。”犹豫了一会儿,陈御医还是含蓄地表达出了君主并无大碍这件事,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皇帝的讪笑,他默默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皇上,我休息会儿就好了,刚才是站久了,有些累罢了。”虽然感动于皇帝的在意,但是流云还是有点无语他的小题大做,今日的事要是传出去,只怕宫里又要掀起风波,以为她这个雅安郡主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阿晔……”翎帝这个时候终于想到了尾随自己进来的东方晔,对他说道,“好好照顾这丫头,别让她到处乱跑,这段日子就先别出宫了,就在篱落宫里静养好了。” 身为翎帝的左膀右臂,对于皇帝这般举动亦是无力吐槽,看了流云一眼,见她几不可见地点头,他便也应了下来:“是,微臣知道了。” “晔……”流云软软地唤了一声,东方晔便走到她的床边,握住了她伸过来的小手。 翎帝郁闷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总觉得有种女儿被人抢走的感觉。 第五百四十三章 岳婿争宠 静养的日子其实很无聊,朝廷恢复了平静,皇帝每天都抽出时间去篱落殿和流云说一会儿话,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到篱落殿,但凡有新鲜的玩意儿总是先送去篱落殿,谁能想得到不怒而威的皇帝会是个十足的女儿控,有了那么多皇子公主的翎帝,竟然会将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宠得没边没际的。 宫里人都知道篱落殿的这位是怠慢不得的,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哪里能让皇上对她比对亲生女儿更好,但是这确实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而这样的隆宠终于引来了某位公主的不满,听说那位十五岁的小公主本也是皇帝宠爱的,她只觉得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抢走了本应属于她的隆宠,便娇纵闯进篱落殿,打伤了篱落殿的侍卫,只是她连流云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皇帝请去了御书房,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位公主被封了永安公主,送去了北方邻国和亲。 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篱落殿挑衅,流云的日子自然是越过越舒坦,有皇帝和东方晔宠着,有皇后和宛容华护着,这位看似和皇家没有半点关系的郡主摇身一变竟是成了皇宫的第一人了。 朝廷平静下来的好处很多,对流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东方晔每日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她了,她的身体好了一些时候就开始不安分了,她总觉得打从自己重生之后就经常卧病在床,她总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晦气的事。 瑾涵三天两头往篱落殿跑,弄得三皇子跟怨夫似的跟进跟出,末了还幽幽地看流云两眼,颇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忧郁,让流云哭笑不得,不过三皇子耍宝归耍宝,她还是看得出来齐梓彦对瑾涵是真心的吗,而瑾涵的戒心也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渐渐消散了,她只希望齐梓彦能对瑾涵始终如一。 还有一个天天被东方靖看着的人便是菱婉,这位面冷心热的郡主只觉得无聊地要长草了,东方靖跟前跟后地提醒她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吃,闹得她纳闷不已,到底谁才是大夫? 静养的日子波澜不惊,流云的心情一直很好,尤其是眼前这两对欢喜冤家几乎天天来篱落殿报道,最后东方晔终于怒了,命人把宫门一关,谁都不给进来,这才让他们夫妻俩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个时辰皇上该过来了吧?”流云抬眼看了看天,每日这个时候皇上都会过来同她说说话的。 “云儿……”东方晔长臂一伸,将她搂到怀里,埋入她的发间,哀怨得不得了,“你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宠你了,我越来越没地位了。” “……”流云满脸黑线,这是东方晔这位冷面神会说的话么? “以前你是我一个人的,可是现在皇上来跟我抢你,瑾涵和菱婉也占据了你许多心神,云儿,你还有多少心是在我身上的了……”闷闷的声音从流云的耳边传过来,让她微微心疼。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们都负荷了许多,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 流云偏过头紧紧贴在东方晔的胸口,这个男人将她从复仇的地狱里拉了出来,给了她无止尽的宠溺,他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对流云来说,东方晔是比她的性命更重要的人,即使是她的爹爹,也不及东方晔。 “晔,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是真正的沐流云。 “真的么?”东方晔抬起头,视线扫过门外一抹黑影,低声问道,“比皇上还重要么?” “是,你是沐流云心里最重要的人,比任何人都重要。”流云的回答很干脆利落,不带半分犹豫。 门外那人动了动,似是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东方晔的唇边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哼,叫他跟他抢流云,气死他最好。 不过么……还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阿晔,皇上都走了,你还要装可怜到什么时候?”怀里的小女人淡淡地问道。 “……”东方晔一僵,讪笑着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小女人,见她微微上挑的眉眼里闪着不悦,他连忙赔笑,“云儿说的什么话?” “东方晔,你真是个心机鬼,连皇上都算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流云总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越发幼稚,皇上这样,东方晔也是这样,两人为了争宠可谓是斗智斗勇,不过这一回应该算是东方晔完胜。 “谁让他老是霸占着你,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就带你回临阳。”东方晔耍起了无赖,他其实并不介意皇帝宠流云,但是这种宠溺也该适可而止吧,他绝对不能让皇帝在流云的地位超过他。 “那是我爹。”流云无奈地提醒他这个事实,就算不说皇上是他的主子,他也该顾忌那是他的岳父吧? “你又没承认他。”东方晔哼哼,极为不屑地应道。 “……”流云无奈了,这事可以这样理解么?就算她不承认,那也是她的生父好不好? “我们难得能有时间好好说话,就别谈皇上了。”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更可怕,还是各种乱吃飞醋。 流云无奈地点点头,但是当她点了头之后就后悔了,因为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想跟她好好说话,他一边说话,一边就伸进了她的里衣,对着她耸起的双峰微微一捏,她便倒抽一口冷气,这家伙根本就没考虑过她这是刚刚生产过的身体,敏感得无以复加,压根就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该死的,你碰哪里?”流云的声音破碎娇弱,还带着几许颤抖。 “碰我媳妇。”东方晔说得义正言辞,“为夫做柳下惠都做了那么久了,我问过御医了,御医说只要小心分寸……” “东方晔!”他居然去问御医,他居然有脸去问这个问题,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都会以为她沐流云是个ji渴的了。 “是,夫人别着急,为夫一定会好好伺候夫人的。”某人啃咬起了她的脖子,引得她娇喘连连。 “谁……谁跟你说这个……”敏感的身子在他的引诱下瘫软如泥,哪里还能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只觉得浑身烧起来似的难受,只能本能地贴紧他的身体。 “是,为夫错了,做事的时候要认真。”某人的话音刚落,身下的女子便瞪眉,只是张口要说的话却是被他吞了下去。 她想说的是这家伙哪里做了许久的柳下惠,明明前不久才折腾过她,不过她还来不及说出来,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再然后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投降,完全没有反抗地任他予取予求。 一夜温存,连月亮都害羞地躲到云层后去了,徒留一室shenyin。 第五百四十四章 英年早逝 东方家的三位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皆是得到皇上重用,三公子又娶了端王的女儿菱婉郡主,原本消失在朝廷权贵眼中的东方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崛起,人们还打算静观其变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发展出了一片势力。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一片势力从前不过是化整为零罢了,东方家其实从未离开过朝廷,否则年纪轻轻的二公子也不可能凭借这一己之力在工部占得一席之地,这其中不乏东方侯爷的打点,也不会缺了东方晔的暗中相助。 如今两位公子都有了婚配,这位年轻的工部侍郎便成了京城世家千金眼中的香馍馍,偏偏生xing冷情的东方霖素来不沾男女之情,却是引得众家千金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赢得他的青睐,最后闹得东方霖从皇帝那儿要来了一桩极为困难的差事,远赴西边边城去了。 当东方晔将这件事告诉流云的时候,倒是让流云想起了一些她几乎忘记的事情,或许是这一生太过平顺,竟是让她差点忘记了前世的一些事,虽然这一次因为她的转变而让许多人的结局有所变化,但是有些事忽然想起时还是让她心惊不已。 “明皇子今日会过来么?”流云唤来初夏,低声询问,说实在的她其实还是不太习惯叫陆明皇子,只是人在宫里总也不能太逾矩了。 “应该是在的,今日要来给少夫人把脉。”初夏点头应是。 果然,没一会儿陆明就来了,看到流云呆坐在床上便走了过去,见她脸色不好,便皱起了眉头:“夜里没睡好么?你这次生产元气大伤,一定要好好静养,忌思忌忧,别多想。” “晔这段日子的身体怎么样?”流云认真地看着陆明,“我听初夏提过,说他前几天好像发病了?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成亲至今发生了太多事,一路过来几乎没有太多时间让她静下心来思索,这次趁着静养的当口,倒是让她有了不少空闲的时间回忆起许多事。 “又发病了?我早就同他说过,他的身体是经不起劳累的,一年前的那次中毒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朝廷里各种琐事缠得他脱不开身,让他到处奔波,还有你的事……”陆明话音一顿,抬眼间流云面上并无不悦,反而听得很仔细,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他们两人既然已经成了亲,她就有权利知道东方晔的身体情况,更有责任让他好好休息。 “他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身体很不好,后来虽然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养着了,但是也禁不起他的挥霍,半年前同你成亲之后短暂的休养已经让他的身体好了不少,但是最近朝廷风波不断,依我看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加上这个季节本就是他的旧疾发病的时候……”陆明想了想,旋即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离开京城,找一处风景优雅的地方静养一段时间,不论是对你还对他都有好处。” 关于东方家大公子体弱多病的事,几乎整个翎国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打从他们相识开始,东方晔就只有一次生病,其他时候他都坚强得无所不能,让她错觉以为这本就是个无病无痛之人。 “他不会愿意离开京城的。”流云自认为还是很了解东方晔的,对于他的想法自然也是能猜到几分的,如今大局刚稳,陆明的身份被解开,他在朝廷里的地位十分尴尬,总是要有人在旁帮衬支持着的,向来重情义的东方晔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这家伙固执,之前就剩半条命了还硬是来回奔波,明明半条腿都跨进棺材了,上蹿下跳地布置了一年多,才将安王的人整个拿下,这家伙就是个完美主义,明明可以对安王赶尽杀绝,却偏偏想要放他的人一条生路。”陆明叹气,每次提到东方晔,陆明总是异常无语,这个让人操心的家伙从来都不会管自己的身体,永远都将别人放在前面,实在是让人担心得很。 流云抿唇淡笑,她是知道这个家伙的,纵然是为了心底尚存的那一块净地,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到让人发毛的家伙,才让人心动,不是么? “他为了百姓,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为了我……却从不会为了他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东方晔,陆明有时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这样才是东方晔啊。”流云偏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事实上她喜欢的不也是这样的他么。 “他最近发病的频率有些高,我建议你劝他好好地调理身体,否则他这样糟蹋身体,我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陆明说得严重,流云才认真起来。 “我知道了。”流云点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陆明才离开篱落殿。 他离开之后,流云便坐着发呆,脑海里晃过许多画面,可是却又扑捉不到,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什么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因为流云房里没有人,所以她听得异常清晰。 “小侯爷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听说前几日还吐了血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没听说?” “我前日去小侯爷的书房打扫的时候,看到白色的锦帕上有血迹,不是咳的血是什么?我听说有些人得肺痨之前是会咳血的。” “不会吧?小侯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病痛……” “哼,你是新来的你当然不知道了,小侯爷身体很不好,去年的时候听说都要死了,后来硬是被陆大夫给救回来的,这一次我看又危险了。” “可是小侯爷和少夫人才是新婚,若是小侯爷……” 流云的手一动,手边的杯子便摔在了地上,她面色发白,唇色青紫,还伴着微微的颤抖。 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她忽略的是什么了。 她十八岁那年去沈府找沈逸时路过东方家的宅子,牌匾上挂着白布,后来她还好奇地问是谁过世了。 她终于想起来当时说是英年早逝的人是谁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不会离开 东方晔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流云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眼泪沿着脸颊落下来,满脸的悲伤连他这个刚刚进屋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他皱起了眉头,照理说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了,那她为何一个人坐在床上哭,她并不软弱,更不是个爱哭的丫头,他绕开地上的碎片,坐到了床沿边上,将她抱到了怀里,低声地询问怎么回事,受了什么委屈? 可是乖巧的小丫头却只是哭,而且她越问,她就越是哭得伤心,弄得东方晔只能抱着她哄着,也不敢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底却越发地好奇起来。 待她哭够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轻声问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哭?” “晔,我不要你离开我,你哪里都不许去。”霸道而娇纵的话,若是平时讲的话定然极有女王风,不过这个时候软软糯糯的嗓音听在东方晔的耳中却是撒娇。 “恩,我不离开。”东方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暗暗猜测她可能是一个人胡思乱想来的,大掌抚了抚她的头,怜爱道,“傻瓜,我怎么会舍得把你一个人丢下?” 她抬起头看着他,细细地在心底描画他的容貌,他是真的瘦了,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许多,因为他曾经说过从前的羸弱都是他可以装出来欺骗世人的,所以她便单纯地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现在仔细看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眼下的疲惫十分明显,看起来他甚至比她更虚弱。 流云其实是知道的,即使安王的事情结束了,朝廷里还是会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史上有多少个皇帝英年早逝,有多少个呕心沥血的大臣是累得病倒的,又何况是身体本就不好的东方晔。 陆明说的对,她身为他的妻子,除了要支持他所有的一切之外,更应该照顾他最为不在意的身体,或许对他来说,任何事都比他自己重要,既然他不重视,那便由她来照顾吧。 “怎么了?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东方晔眸色一闪,大抵知道这丫头怎么会忽然这么粘人了,定然是谁在她耳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她担心了。 流云重新扑进他的怀里,其实不需要任何人说她也该自己发现的,可是她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太习惯依赖着他,反而忘记了他也只是一个人,甚至忘记了他曾经是个药罐子。 “晔,你之前说过,待朝政稳定了我们就去云瑶山的,你说那儿有一大片木棉花,美如仙境。”她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地盯住他,“现在朝政算稳定了么?” 东方晔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他以为她在宫里住得很安心,皇上宠着她,谁都不敢惹她,瑾涵和菱婉又经常过来同她聊天,这样的她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她窝在篱落殿里,从不曾提过要离开京城的话,所以他以为她是过得舒心的。 “之前没有提过离开,是因为身孕的关系,再说宫里人多,也不会让你太担心,我也舍不得你宫里宫外地来回奔波。”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疑惑,她立刻出声为他解惑,“可是如今不一样,两个孩子都已经平安出生了,剩下的事都是条里静养了的,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在宫里呆着了。” “可是你和皇上……”东方晔蹙眉,不知道接下去的话该怎么说,他其实能感觉得出来,流云对皇上的成见已经没有了,如今她和皇上的相处融洽轻松,她应该是很喜欢皇上这个爹爹的吧,纵然不能相认,他的宠溺依然让她很是窝心。 “我说过,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便是这个男子,将她拯救出了地狱,让她渐渐忘却了仇恨,让她终是没有成为一个满腹仇恨的人。 有时候她想到自己当初的狠辣,想到自己手里也沾染了人命,她便止不住地后怕起来,她想报仇,却不想让自己变成像林氏和兰惜那样的人,若是没有东方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或许又一次死在了兰惜的手里,亦或是死在了沈逸的手里。 “我的身体还好,你不用担心的。”东方晔安慰她,实际上他是真的不觉得怎么样,不过就是吐了些血罢了,从小到大他吐的血还少么,两年前曾经有一个江湖术士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可是他却是从不信命的,打从十五岁见到她那年开始,他便相信命运是由自己主宰的,即使是老天爷,都无法掌握一个人的命运。 所谓宿命,不过只是人们逃避和胆怯的借口罢了,东方晔,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活得很久,会永远在流云的身边守护着她宠溺着她。 “我很厌烦这里,要么就是阿谀奉承,要么就是虚伪的面具……晔,我,菱婉,瑾涵,还有连宛儿,甚至是皇上,我们都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永远都参与别人的人生。”流云看着东方晔,望进他深邃的眸底,着迷地微微眯起眼,心底一片柔软,真好呢,这个男人,是她的。 “好吧,那等阿靖和菱婉郡主的婚事之后,我们就去云瑶山。”知道她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他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仔细想想,去云瑶山其实也是不错的,至少他不用再和任何人抢她了,如今陆明的身份恢复了,皇上自然会花更多的精力带着他熟悉朝廷,他也定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干涉他们,他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当口去云瑶山静养。 见东方晔点头,流云别提多高兴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笑得弯弯的:“等菱婉婚事之后我们就去,就我们两个。” 东方晔深锁着眉头,纠结了一下才问道:“澈儿和倾儿都丢在宫里么?” “……”流云泪了,她这个做娘的居然把两个娃给忘记了,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把自己已经当娘了的这个事实忘记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辞行离开 菱婉和东方靖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并没有宴请太多人,他们两人本也不是守规矩的主,加上菱婉怀了孕,东方靖更是事事顺着她的心意,端王不爱管事,各个党派之争他向来不参与,东方靖又是商人,这样一来便也只是宴请了相熟的官员,像是凌王之类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出现在婚宴,只有几个知情人才知道皇帝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压根就是因为知道流云也来参加婚宴,才会巴巴地赶来的。 虽然皇上对流云的宠爱让众人大感疑惑,终究还是秉持着良好的休养,谁都没有多问一句,反正他们也觉得这样很好,皇上捧在手心上宠着的人是和他们紧密相关的流云,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了的。 之前三皇子和瑾涵的婚宴被闹得一塌糊涂,这也是端王答应菱婉一切从简的原因,朝廷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所以只是请了平日里来往亲密的人一起吃一顿饭便是了。 若是依照东方靖财大气粗的xing子,这场婚宴自然该是风光大办的,不过他深知菱婉不喜欢出风头的xing子,也只好依她的意思了,只要能让他娶到菱婉,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婚宴过后,东方晔和流云便向皇帝辞行了,流云的身体好了许多,朝廷的一切也都恢复了平静,流云觉得这个时候辞行正好,可是皇帝却是很不高兴,还发了一通脾气,硬是不许流云离开。 然而令人皆笑啼非的是,皇帝当面对雅安郡主发脾气的事传遍了皇宫内外,众人纷纷窃窃私语受尽宠爱的雅安郡主这一次终于要倒霉了,皇上对终于忍受不了她的脾气了,大家都暗暗猜测这位郡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流云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也同皇帝说过了,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都是不会继续留在宫里的了,不说皇宫这个经常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就说为了不让东方晔继续劳心劳力,她也打算将他带离京城,以后他的身体,便归她管了。 当两人带着一双儿女离开皇宫的时候,皇上还在御书房里假装伤心失落,侍卫传来的消息却是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已经离开了皇宫,往北边的方向而去,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陆明初进朝廷,东方晔早早地吩咐了凌玄和他安cha在朝廷各处的人脉好好帮衬,再加上皇上和苏离,他相信陆明很快就能进入状态,若是以为陆明只是单纯的大夫实在是太小看他了,东方晔有时候觉得血统其实真的是一件十分奇特的事,因为是皇帝的儿子,所以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精明和霸气。 至于雨宸那边,他也已经送了信给秦逸,有他带着雨宸,流云也会比较放心安顿好了所有的人,他们两人离开的时候才会了无牵挂,实际上连东方晔自己都没有想到,和她重逢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的生命就已经被改变地完全不同了。 东方晔是从来不知道牵挂为何物的人,他的心里有大爱,却不懂得善良为何物,但是自从有了沐流云,他心中的天平却慢慢倾斜了。 其实牵挂一些人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因为知道他们要去云瑶山,秦逸就已经着人先一步去安排了,他们一进入云瑶山,便有人来迎接他们了。 “好美。”只是刚刚进入云瑶山,流云便闻到了一股幽香,好奇地掀起了帘子,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地方,真的如东方晔所说,美得似是仙境。 “晔公子,少夫人,这边请。”一个似是管家的中年男子恭敬地微微躬身,带着他们一行人往云瑶山深处走去,走进一片木棉花的小道,七拐八弯地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流云就知道他们已经进来了。 “我们刚才走的那是八卦阵么?”流云好奇地问道,刚才他们在木棉花小道外的时候只看到一大片的木棉花,完全没有看到里面的乾坤,然而穿过小道到了里边,再看出去的时候却能看到木棉花外的一切。 “恩,等有空的时候教你。”东方晔点点头,揽着她的腰缓慢地走着,宫里的嬷嬷坚持要做两个月的月子,不过这丫头实在是躺不住,勉强撑了一个月便闹腾开了,这会儿其实早已是没有大碍了,但是东方晔总是不太放心。 “你还会八卦阵啊?”流云唏嘘,从前只知道这家伙下棋厉害,没想到竟然还会八卦阵这么玄乎的东西。 东方晔笑了笑,不予置否。 倒是边上的老管家恭敬地插嘴道:“我们在云瑶山的宅子是根据阴阳五行八卦风水所造的,若是不懂八卦阵的人站在木棉花外纵然武功再强也是进不来的。” 流云偏头望向那一片木棉花,天马行空道:“那若是一把火烧了这些木棉花,那八卦阵不就没了么?” “……”管家微怔,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 不过仔细一想她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毕竟有的时候内行人破阵反而不如外行人破阵简单了,像是流云所说的这样,虽然有些胡闹,但是却也不是行不通的。 “你下次可以来试试看。”东方晔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爱怜地淡笑。 流云挑眉,看他的意思,似乎就算没了木棉花,这里面也该是别有洞天了的,反正她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不愁没时间慢慢研究。 边走边说,没一会儿便到了山庄,古朴的样子倒是和这个地方颇为和谐,她本还想着若是在这么美的地方造上一个奢华的山庄,那就真的太煞风景了。 “好漂亮的宅子……”因为知道慕容山庄是东方晔的,所以流云便也压根没有半点客人的自觉,一双眸子好奇地到处溜达,思索着之后要先从哪里逛起来。 只不过么……有一个声音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晔哥哥,你好久没来了,唐儿想死你了。”然后是一个蝴蝶似的女子朝着他们扑了过来,严格地说起来应该是朝着东方晔扑过来。 【作者题外话】:小夕琢磨着,最晚过完年就该完结了。。。要是过年休假时间多的话就多更点,这样也许假期里就能完结了哟,(*^__^*)嘻嘻…… 之后可能会写一点番外,亲们有想看谁家的番外,可以给小夕留言哦。。。 第五百四十七章 何其幸运 “秦唐,你敢撞到你嫂子,我就让秦逸来接你。”东方晔淡定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看着扑过来的身影。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粉衣女子倏地一个闪身,往边上落尘的怀里扑去,落尘像是早就知道这位大小姐会转向,早早地准备好了姿势,将她抱个满怀。 “落尘大哥,还是你比较有人性,不像某些人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子,没人性啊没人性……”秦唐古怪精灵地念叨起来,一双明眸扑闪扑闪地望着东方晔怀里的流云,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落尘,“那我们山庄里的那一位怎么办?” 流云皱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变扭,狐疑地以眼询问东方晔,那厢像是知道她会有疑问似的,低声说道:“晚些跟你说。” “秦唐,把我们的东西都搬进去……”毫无罪恶感地支使一个小丫投,东方晔大概除了对流云宠溺有加之外,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没什么两样的了。 “落尘大哥……”小丫头悲愤了,欲哭无泪地指着东方晔,只是人家压根就不理她,小心翼翼地揽着娇妻往庄子里走去,秦唐忧桑了,她只是出来闹腾一下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搬运工了呢? 早就习惯了这些的落尘只是微微一笑,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说道:“好了你先进去吧,我找人把东西搬进去就是了。” “还是落尘大哥最有爱。”秦唐眨巴眨巴眼睛,眼儿弯成了月牙形,望着落尘。 “行了你,别闹少夫人,她身体不好,你要是还想呆在这里不被公子丢回临阳,最好是把夫人哄高兴了,不然公子一发火,有你受的。”落尘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演,幸好她今天没闹出个什么青楼女子跑来献身的戏码,不然他敢肯定这会儿她就已经是被送往临阳城的路上了。 秦唐吐吐舌头,连向来疼她的落尘大哥都这样说了,看来晔哥哥宠妻如命便是真的了,她默默地叹气。 “这里真是漂亮。”流云其实并不精明,重生之后的她只是因为前世受了太多的折磨才会勉强自己变成一个机关算尽的人,但是实际上她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她更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不需要她思索别人的心思。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东方晔笑着带她往他们住的小院走去,并不太大,和清风苑比起来也是相差无几的,但是因为这里四面皆是花草,香气宜人,硬是比清风苑更胜一筹。 “慕云阁?”一抬头,便看到了墨色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字迹,似乎有点像东方晔的,她砖头看他,“是特意为我留的么?” 东方晔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温柔道:“是为我们留的。” 是了,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东方晔,无论何时都会有他的存在,她将脱口而出的谢谢又咽了回去,只是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角,这个男人从不言爱,但是他的心意她却是看得清楚。 只怕再也不会有人如他这般地待她了。 “傻瓜,这么点小事就感动了?”知道这丫头容易满足,却是不知道她这么爱哭,不过他很享受被她这一双漂亮的眸子火热地注视着的感觉,就像是……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何其幸运,能遇见你。”她环住他,心底柔软一片,像是涂了蜜似的。 前世含恨而终,此生挟恨而来,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便如此过了,或许会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或是变成一个冷血残忍的人,却不想……竟会遇见他,然后和这个人时光静好,携手一生。 “是我幸运。”他勾唇淡笑,是他何其幸运地遇到了她,若不是当年的她,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精神寄托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有效,而她,那个小小的人儿散发出的温暖,便是他所有的依赖。 两人边走边说,直到走到慕云阁里,她才惊觉不对劲,惊疑地问道:“这里……是比照朱颜阁的样子……” 是了,难怪刚才在外面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如今走到内里才看明白,朱颜阁是她住了最久的地方,也是极有感情的,当初因为将计就计地设计了沈逸和兰惜,她才不得不离开朱颜阁,但是实际上她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朱颜阁,那儿有她一整个儿时的回忆。 “你之前不是还心心念念皇上在乾翎宫里有个比照你娘住过的地方建造的院子么?为夫自然也是可以做到的。”东方晔轻描淡写地说道。 “……”为什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醋味? 流云默默泪了,他们都离开京城了,这家伙还在跟皇上吃醋么? 见她表情纠结,东方晔方才觉得自己似有几分小气,幸灾乐祸地哼哼:“不知道皇上知道我们走了会不会气炸……” 流云叹气,永远不要跟吃醋的男人讨论问题,实在是太幼稚了。 不过说起来她其实还是有些抱歉的,她知道皇上不想她离开,但是就算不是为了东方晔的身体,她也是会离开京城的,毕竟她的这个郡主名不正言不顺,即使如今别人因为东方家的势力和皇上的袒护而沉默,但是她的身份总是一根刺,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任何人为难,不论是皇上还是东方晔。 更何况,她知道皇上身世的秘密,这也是她和东方晔之间唯一的秘密,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 那一日过后皇上和流云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就仿佛将那件事遗留在了安王死去的那一天,但是她却道的即使她如今颇受宠爱,即使这件事他们都选择遗忘,始终是发生过的,她不敢保证皇上以后会不会疑心于她。 所谓伴君如伴虎,她自认并不是个精明的人,所以她远远地逃离京城,也算是给皇上的一个交代。 她记得娘亲曾经说过,大翎的皇帝,他显示一个帝王,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是夫君,才是父亲,所以她不会用压上自己作赌注,去测试她的爹爹是不是能将她看得比国家大事更重要。 会将她看得比国家大事更重要的人,只有东方晔,唯有东方晔。 第五百四十八章 属下商韵 舟车劳顿,到了慕云阁之后,东方晔便带着流云沐浴,落尘则将其他人安排在慕云阁边上的厢房里,这一次出门是把人都给带齐了的。 两个小家伙的ru母一起跟了过来,他们本就是慕容山庄的人。 浅澜和晚清自然是一道跟过来的,也唯有她们两人算是她的陪嫁侍女,到了新的地方纵然身边有东方晔,她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用得顺手的侍女,初夏这次没有跟过来,说是依然留在宫里了,东方晔身边得力的人总是要留几个在宫里头的。 倒是许久不见的沫离被送到了慕云阁,当初流云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沫离,这丫头这回看到了安好的流云又哭又笑,要不是看到流云面上有疲惫,她还想好好地同她们少夫人再说说话的。 剩下的便是之前暗中保护着她的人,子谦子渊竟也是被雨宸送了过来,雨宸再几个月就要十六了,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纤弱的嫡少爷如今已经渐渐接手了沐府的家业了,沐老爷从京城回去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圈,孟氏也是心里明白的,只怕老爷在京城受了什么委屈,见他不愿多说也只是软言相劝,然后便筹备起了思雅和南家的婚事。 至于季风池墨等人也是全部跟了过来,零零总总地算起来也算是不少的人了,幸而云瑶山的宅子够大,人口本也是不多,加上这一群人倒也热闹了许多。 流云也是累极了的,否则不会沐浴时便睡着了,东方晔小心翼翼地为她擦了身子,将人抱回房间,陪着她小睡了一会儿,见她睡熟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外走去。 “公子……”落尘正拦着秦唐,见东方晔走出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家公子休息的时候素来是不喜人打扰的,尤其如今夫人在身边更是如此。 “派人去把秦逸找来,把她带走,别整日在这里闹腾。”东方晔扫了秦唐一眼,这丫头越发不省心了,从前看她年纪小也就没有多管,如今是越发没了分寸,东方晔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心的人,碍了他眼的他倒是无所谓,就怕这丫头不知分寸在流云面前乱说话,这便是他不能容忍的事了。 “晔哥哥,我不会乱说话的,你别把我送去秦逸那儿……”小丫头可怜兮兮地拖拉着脑袋,她是秦逸从前顺手捡的,之后养在身边,也不知道谁教的她以身相许,她还真是相信了,及笄那年便是一心一意要嫁给秦逸,结果被秦逸拒绝了,说是只把她当成了妹妹,结果这丫头脸皮薄,连夜就跑了,后来还是秦逸亲自把人给逮回去的,只是没几日便将她送来了云瑶山。 瞧着秦唐拼命朝落尘使眼色,落尘只好无奈地说道:“公子放心,属下会看住她的,不会让她乱说话。” 东方晔低声冷笑:“我从不在意旁人乱说什么,但是我不会容许任何人诋毁流云,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秦唐,我容忍你并不是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你是秦逸的人,做事之前最好想一想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 秦唐面上一白,搅着衣袖,不知道说什么好。 东方晔却是继续往下说了:“你和商韵的感情好那是你们的事,但是你们若是谁伤了流云分毫……你可以问一问你的落尘大哥,我会如何对伤害了流云的人。” “晔哥哥……我,我知道了……”秦唐是被东方晔的戾气吓到了,从前哪里见过他这般冰冷的样子,她是秦逸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东方晔才是慕容山庄幕后的主子。 “公子何必为难唐儿,有气冲着我来便是。”白衣女子走了过来,未施粉黛的容貌却是异常地精致,莲步轻移间宛若带风似的。 江湖中关于慕容山庄的传说有许多,其中之一便是这位绝色美人亦是主事者之一,江南一带谁人不晓商韵这位世家贵女般的女子颇有经商天赋,乃是秦逸手下一员大将,各地商贾皆知,想要在商姑娘手底下讨着便宜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以为我给秦逸的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东方晔挑眉看向商韵,眸中略带几分不悦。 “副庄主前几日便派了人来,说是江北那边的商铺出了问题让属下过去处理,本也是要过去一趟的,只是想了想还是想留下来见一见公子的夫人。”商韵淡淡一笑,抬眸间满是风韵,“这么多年的痴恋,总也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东方晔淡漠地望着她,他从来不在意谁倾心于他,因为在他眼里只看得见沐流云罢了,若非秦逸的暗示,东方晔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商韵的感情,不过即使知道那又如何,他相信秦逸早就告诉过她不要对他存有幻想,东方晔从不是那种风流多情之人。 只是他不知道,感情这回事并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商韵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却也是个用情至深的女子,她原本以为自己为他筹谋,成为他身后的女人,总有一日他会看到她的付出和努力,却没想到等到的竟是他大婚的消息,后来又从秦逸那里得知,他竟是等了她十年,又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娶过门,商韵从没想过东方晔竟也会有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候。 “听说楚乔在夫人面前被贬得一无是处……”商韵保持着淡笑,“属下便想看一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将公子迷成了那样。” “商韵。”落尘沉声低喝,带着浓浓的警告。 他们都是相识多年的,但是却又是不同的,商韵是慕容山庄的主事者之一,而落尘则是跟在东方晔身边的心腹之一,落尘是一路看着主子如何护着少夫人的,他自然不会希望主子和夫人之间多出什么误会。 “哟,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流云着了单衣,推开门便看到门外站着好几个人,她挑了挑眉,戏虐地望着东方晔,像是在说这才刚到,就有姑娘找上门来了,他们家的东方小侯爷,还真是吃香。 第五百四十九章 谁的挑衅 “夫人安好,属下商韵。”利落地自我介绍,商韵难得能见到东方晔变脸,心下暗暗苦笑,以他的xing子必定会将她调离,最次的也是日后再不会让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其实硬是多留了几日的她,早就知道后果会是如何,但是她还是压不住心底的不甘心,想要见一见流云,见一见那个放在东方晔心尖上的人。 “阿晔身子不好,舟车劳顿几日疲倦得很,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便让他先休息好了再说吧。”流云倚在门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东方晔眸色一闪,走过去揽住流云的腰便往屋子里带:“出来也不知道披一件外套么,是觉得身子太好了是不是?” “我不是忙着出来看热闹么?”流云咕哝了一声,却是被听得正着,额头被人敲了一下,她郁闷地抬眼看他,“要变笨的。” 没听说过打人不打头么?流云怒瞪。 “那人是商韵,秦逸的手下。”东方晔拿过外套给她套上,一边解释道。 “慕容山庄的女人真是美。”流云状似感叹了一句,便没了下文,转过头见东方晔看着她,样子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她沉吟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不过本夫人对你有信心,知道你不会吃窝边草的。” “……”等了半天等到她这么一句话,东方晔叹气,早就知道不能对她有所期待,从前是看她受了些苦楚,又步步为营地机关算尽,却是忘记了她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如今伺候她更衣的事,东方晔做起来是驾轻就熟,这丫头赖床,早上被叫醒后便会在坐在床上作沉思状,实际上压根就是没睡醒的迷糊状,东方晔也只好亲自为她穿衣,久而久之便也就习惯了,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穿衣的时候还能吃个豆腐什么的,早上的她比平时的她迷糊许多,逗弄起来特别可爱。 被他丢在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允许自然是不敢进门的,便只能沉默地在门外候着,屋子里的对话本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商韵自然听个一清二楚,心下黯然,却是站在原地没有走开。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重新推开门走出来,商韵微微一怔,眼前这个同样素颜的女子和刚才睡眼朦胧的她完全不同,她一直都是被人津津乐道说她有世家贵女之气,如今见到流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贵气,只一个挑眼的动作,便是风华乍现。 “时间也不早了,一起用膳吧。”东方晔习惯性地揽过流云的腰,将人带往偏厢吃饭,其他人见东方晔没有赶人,便也一起跟了过去。 “倾儿和澈儿还在睡?”流云低声问道。 “奶娘刚才喂了他们,这个时辰该是睡了一会儿了。”东方晔一边回答她,一边想着要让人给奶娘重新定个菜谱,她的身体好了,两个孩子吃得才能更好一些。 两人旁若无人地小声说话,压根就没把后面跟着的几个人放在眼里,流云向来目中无人惯了,更何况还是个对东方晔有企图心的女子,虽说这一路过来打东方晔主意的人并不在少数,从前流云还会安安不安什么,现在可是一点都不会在意的了。 只不过今日这位商韵姑娘似乎又有些不同,总觉得东方晔对她的态度漠然地有些……刻意,流云素来敏锐,尤其是这些日子和东方晔同进同出,对她这位夫君还是甚为了解的。 “早就听说夫人绝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公子能娶到夫人,当真是三生有幸。”商韵虽然喜欢东方晔,但是却也不会像寻常女子那样锋芒毕露,她自有她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夫人初来乍到,总会有些不习惯,若是夫人不嫌弃,属下便在这儿多留几日,陪着夫人逛一逛这里。” 只是她并不了解流云,若是这位姑奶奶是寻常的人,便也入不了东方晔的眼了。 “商姑娘太客气了,我是陪着阿晔过来静养的,若是要游山玩水也不用跑来这里了。再说我有阿晔陪着,哪里需要耽误商姑娘呢?”伦是要伦表面功夫,十个商韵都不及一个流云,虽说商韵在外主事,常年和商客打交道,但是终究和豪门深宅的女子不同,流云可是从小便耳闻目染妻妾之间的虚与蛇尾,纵然她不喜欢这些,真要用时却也是信手拈来的事。 流云的拒绝并不在商韵的意料之中,她原本以为流云这个十六岁的小丫头xing子单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可是再仔细一看又不觉得她有多深的城府,她暗暗心惊,竟是看不透她的心思。 “夫人说的是,是属下逾矩了。”商韵顺势淡笑,没有半点被人拒绝的尴尬。 “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商姑娘言重了。”不温不火地应了一句,流云便低下头吃起了东方晔为她布的菜。 再多听到的,都不如看到的来得实际。 所以,当她看到东方晔细心地为流云布菜,又温柔地为她擦拭嘴角时,商韵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能体会楚乔当初的心理了,他们之间哪里能容得下第三个人,亏得她还一心以为东方晔会因为她这些年的付出而对她多几分感情,如今看来还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商韵知道东方晔是能懂她的心思的,但是他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她有了错觉,以为他是默许她的感情,现在才知道,只怕公子是压根就不在乎吧。 她想到了之前秦逸对她说的话,果然是字字珠玑,他说:“若这世间能有一人配得上东方晔,那便也只有沐流云了。” 那时候她是不懂的,不懂为什么秦逸会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并不是沐流云高攀了东方晔,而是东方晔的眼里只有沐流云,仅此而已。 多么讽刺的画面,商韵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本以为这是她自己的故事,末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 在边上的秦唐,看着商韵失落难堪的模样,张口欲言,却被落尘一把拉住,朝她摇了摇头,秦唐咬着下唇,才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夫人真的觉得,公子这一辈子便只会娶夫人一人么?”说到底,素来沉稳的商韵也不过是个感情用事的女子罢了。 【作者题外话】:剩下的下午。。。 第五百五十章 护食之人 流云认真地望着商韵,她看得出来商韵没有丝毫挑衅,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自称属下的女子是什么角色,是慕容山庄的人,还是东方侯府的人,但是她看得出来,她倾心东方晔,并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商韵和当初的楚乔不同,至少给流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地位该是不低的,否则东方晔不会容她上桌,只是,当她问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东方晔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终究还是一个不甚了解东方晔的女子罢了。 “他会不会纳妾,并不是我能cha手的事。”流云忽然淡笑,执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一口,旋即又说,“我只能告诉你,若是他再有别的女子,那他便不再是我倾慕的夫君。” 这般自信,除了流云,又还有谁能有? 她永远都是一个知道自己所求为何物的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的xing子,从前便是如此,日后也将不会改变,她从来不会委曲求全,否则当日就不会逃了婚远赴北境,后来也不会诈死来了京城,沐流云素来都不是能愿意姑且度日的人。 商韵呐呐地张了张了口,却是说不出话来,江湖中谁人不晓慕容山庄的商管事能力极强,想法惊世脱俗,从不把男子放在眼里,素来都是个自我的人,从不管他人的想法,但是和沐流云比起来她的我行我素似乎也只是流于表面罢了。 “说实话,这一路走来想要嫁给晔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每一个都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最敢想的也只是平妻之位。我很好奇,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竟会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呢?”流云皱眉,尤自说道,“我素来是个喜欢独食并且极为护食之人,若是我的,就绝不容许他人觊觎。” 难得见到这样强势的流云,东方晔也只是宠溺地淡笑,他知道他的云儿xing子清淡,也只有在她在乎的人身上才会露出这般霸道的占有欲。 别说是商韵,就是向来无法无天的秦唐都惊讶地望着流云,她一直都是崇拜商韵的,因为她是商界的奇女子,靠着自己撑起了半边天,可以堪称女子的典范,但是即使是这样强势的她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看似矜贵娇气的商贾之女竟然能说出这样浑然霸气的话,实在让她吃惊。 “商姑娘若是能帮得上阿晔忙的人,我自然是欢迎的,但是若商姑娘存了别的心思,那对不起,我沐流云从不是愿意与人分享之人。”依然是淡淡的语气,和东方晔倒是如出一辙,让商韵有一瞬的恍惚,觉得立在自己面前的是公子。 “少夫人……言重了。”人家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商韵自然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原本也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如今倒也是死心了的。 原来,死心放弃,竟真的是这么容易的事。 “商姑娘也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本是出身商贾,并非什么豪门贵女,那些个世家千金的容人之量我也是学不会了的,因而那些妻妾和睦的事我是打小就不喜,希望商姑娘能明白。”流云也是看人说话,她自认有些看人的眼光,和情敌说话没不要含蓄矜持,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从不容许别人觊觎她的所有物,而东方晔是她的,自然不许旁人有任何的企图心。 被流云这么一番抢白,商韵便只是讪笑,也就不说话了。 一顿话吃得十分安静,商韵黯然神伤,秦唐则是几次抬眼偷看流云,她实在是太好奇少夫人是个怎样的女子了,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晔哥哥是世袭侯爷,日后总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妻子,她如此说话,只是仗着如今得宠么? 一个时辰不到,晚膳便撤走了,商韵和秦唐也就回自己的院子了,流云倒是大喇喇地跑去隔壁房间看看两个小家伙,见他们睡得依旧香甜,忍不住满脸黑线,这也太能睡了吧? “没什么想问的么?”东方晔坐在边上,见她自娱自乐地和睡着的小家伙玩得高兴,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那个商韵是什么来历?”他们说话,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如今出了府邸,自然更是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慕容山庄的管事之一,秦逸得力的手下。”东方晔说完,见流云纹丝不动便知道这丫头压根就不信,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几年前我和秦逸在外碰面,遇上了刺杀,商韵……为了我挡了一剑,伤了肺腑,差一点就没命了。” “所以你就打算以身相许了?”偌大的眸子扑闪扑闪,她一下子就转身扑到东方晔的怀里,那厢自然是伸手环住她,玉葱般的手指在他胸口画起了圈圈,“堂堂小侯爷以身相许,说出去……” 早就知道这丫头说不出什么好话,东方晔扣住她的后脑便压了上去,要她闭嘴最好的方式就是封住她的嘴,以唇。 半晌之后才松开她,见她满脸潮红地喘气,他才满意地淡笑,继续说道:“那时候她不过是秦逸身边的账房,因为救了我一命才被提了上来,后来发现她颇有才干,便成了管事之一。” “看来你小侯爷的命也不指什么钱嘛,救你一命才被提个管事的……”流云掩嘴轻笑,眉眼里满是笑意,闪闪发亮,好看极了。 早就习惯被她埋汰,东方晔倒是很看得看,沉默不语。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她的态度,还有落尘对她的态度怪怪的呢?”流云又问。 “我一直没有娶妻,所以慕容山庄里不少人都以为商韵……是我的宠妾。”东方晔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女子成事并不容易,慕容山庄的人都知道我和秦逸有着过命的交情,都以为商韵是爬上了我的床,才能在慕容山庄里挣得今日的地位。” 这样说来,倒也是很贴切的,女子本就是弱势,一旦有所成绩,便会被人扭曲。 “他们怎么能这样?那商姑娘岂不是很冤枉?”流云气鼓鼓地说了一句,见东方晔面色淡漠,立刻就想通了缘由,“她也是很愿意被人误会的吧?” 东方晔耸肩,这也是后来他越发疏远她的关系。 “真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不让别人看到你。”流云张嘴就咬,也不管这高度正是东方晔胸前最敏感的地方。 然后,玩火**的事便发生了……当她察觉到被她啃咬的那人浑身一颤,她立刻本能地要逃,却是被人扣紧了压在软榻上。 “孩子还在边上……” “没事,他们睡着了。” “东方晔,你个混蛋……” “轻一点,别吵醒了孩子们。” “……”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不紧不慢 隔天起来,就再没看到商韵了,谁都没再提起这个女子,别人不说流云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左右也就是个路人甲乙,这样的人流云向来是不上心的。 云瑶山的日子很悠闲,和流云想象中的一样舒适,没有烦人的事闹心,每日就是逗弄逗弄两个孩子,和东方晔下下棋,作作画,两人偶尔也会议论朝政商事,他们之间没有忌讳,随便什么事都能聊开。 若是要说从前的流云,琴棋书画那也是精通的才女,然而同如今的她相比却是渺小地很了的,现下流云才终于明白为何宫里的皇子公主总会比民间的世家贵女尊贵得多,并非因为皇宫奢华,而是他们懂得更多,一个人的眼界开阔了才会显得豁达淡然。 流云偶尔一次听东方晔说了以前在军营里的事之后便整日缠着他说军队里的事,那些对她这个深闺女子来说很是新鲜,她从东方晔的书房里找出了不少兵书,看了几日倒也是能同他侃侃而谈起来了的。 其实在流云看来,许多东西都是有互通之道的,用兵之道、帝王之术、内宅之斗,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各种谋略的融会贯通罢了,流云不懂兵法,但是她却是从小耳闻目染着后宅的斗争长大的,加上她举一反三的聪明,偶尔也能将东方晔噎得说不上话。 日子便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他们虽然人在云瑶山里,但是外界的消息还是零零总总地往里传来的,流云知道就算他们躲到了这里,东方晔也不可能真的将一切都放下,毕竟他还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是陆明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真的抛下一切静养。 流云倒是看得很开,只要他不亲自奔波,掌握一些外界的消息让他的下属去办,她还是可以接受的,因而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要他别太操心,否则在云瑶山静养也就没有意义了。 朝廷内乱渐稳,陆明也已然认祖归宗,他其实对皇帝的感情十分复杂,陆明的娘亲陆雪原本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打小服侍太子,对他早已是情根深种,偶尔一次酒醉临幸了陆雪,让她怀了孕,那时太子正陷入夺位风波,自然不能让一个女子坏了整个大事,便着人将她远远地送走。 却没想到,等他在朝中站稳脚跟打算将陆雪接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是早已失踪没了人影,后来朝廷里发生了许多事,太子便只能派了亲卫到处去寻找,但是几年下来却始终没有消息,直到他登基几年之后,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陆雪暴毙身亡,留下了儿子陆明。 皇帝派了人几次要接他回朝,他都拒绝不应,这么一拖便是几年,陆明始终认为皇帝对不起他的娘亲,为了皇位抛妻弃子,打从生下他之后娘亲的身体便不好了,却还是勉强地做活计养大他,只是那些年却是一直在生病,陆明会学医也是因为娘亲病重的缘故,只是没想到他的医术尚未有所大成,娘亲便已经过世。 实际上皇帝这几年也是亲自见过陆明几次的,他对这个儿子十分喜欢,陆雪将他教得极好,只倔强脾气完全遗传了他的,让他甚是无奈,这个儿子很有礼貌,并不桀骜不驯,只是不愿意叫他父皇更不愿意同他回宫,实在是让他头疼得很。 幸而这次中毒的事件,让他的身份曝光,纵然他不愿意也是逃不掉的,再加上皇帝打从中毒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陆明嘴上强硬,实际上心里却是放心不下的,也只好默认了这一重皇子的身份,留在了宫里。 之后皇帝便给几位皇子封王,因为陆明回来了,他才是皇上的长子,便封为淳王,原本的大皇子齐梓昂,也因为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封为英王,许他宫外建府,而三皇子也封为怡王,得以出宫建府。 这样一来三位年长的皇子同时封王,只淳王因为刚回宫,皇帝以培养感情为由留了他住在东宫,此举惊煞了朝中各位,谁能想得到储君之事峰回路转到了这个地步,如今皇帝将淳王留在东宫,不正是要告诉大家储君已定么? 最咽不下这口气的当属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英王,从前被老五齐梓杰压得低了一头,如今好不容易老五倒台,还以为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却是从天而降了一个真正的皇长子,不止夺了他长子的身份,甚至还夺走了父皇仅存的疼爱和器重,这又如何能让他不气闷。 老三怡王倒是极称他的封号,朝中的事同他毫无干系,他只是怡然自得地窝在他早就在外建好的府邸中,拥着瑾涵过他的小日子,他是从来没想过储君之位,因而才能活得如此肆意潇洒,加上他同东方晔交好,而东方晔又是皇帝为陆明挑选的辅臣之一,无意间他也就站到了淳王这边。 所以说,朝中的事瞬息万变,翎帝早先便是看着皇子们互相争斗,从不出手干涉,权臣们还自作聪明地各自站好了队伍,卯足了劲为自家支持的皇子努力,殊不知所有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如今看到皇帝身边的淳王才知道皇帝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所谓君心难测,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淳王回宫不到半年,翎帝已为淳王安排好了一切,先是将他过继到了皇后膝下,给了他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凌王本也已是他的师傅,封了东方晔为恒郡王,提拔苏离为翰林院大学士,又给了凌玄一个护军统领的官职。 明眼人都看懂了翎帝的这盘棋,他是真心为淳王打算了一切,并没有将让他手握重兵或是手执重权,而是以他为中心提拔了一圈人,他将兵权政权拆分地送到了那些人的手里,而他们最终拥护的人便是立在中心的淳王。 “手握十万兵马的恒郡王么?”东方晔收到圣旨之后,头疼地叹气,皇上果然是只狐狸,不论自己怎么跑,终究还是在他的棋局之上。 他后来索性也就不想了,想想反正皇上如今老当益壮,身子好得很,到陆明,也就是如今的齐梓明登基为帝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只是,有一句话叫做世事难料,东方晔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平静的日子竟是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作者题外话】:过年啦,小伙伴们新年快乐哟。。。还两章下午哈,除夕夜实在是太忙了,都木有办法码字说。。。 第五百五十二章 南明异动 这日一早,落尘便送来了密信,信上加了封蜡,出自宫里。 “谁送来的?”东方晔也不急着拆开,而是定定地望着信封上陌生的笔迹,心下暗笑,那家伙如今倒是谨慎,还知道让别人代笔了? “似是怡王的人,脸生得很。”落尘想了想,如是回答。 东方晔点点头,齐梓彦人脉广,亲卫不少,他的人算是皇子中最多的,认不出也是正常,再说知道如何找到落尘的也就这几个人了。 “朝廷最近有事?”他将信往桌上一丢,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除了英王暗中给陆大夫……给淳王下了不少绊子,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事。”落尘应道。 “齐梓昂不足为惧,当初齐梓彦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我们更不用理会他。”跳梁小丑从来不落入他的眼中,他只是定定地望着信封上的封蜡,忽然问道,“最近边境太平么?” 落尘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像是在诧异与世隔绝的公子如何得知外界的事情,不过他立刻收敛诧异之色,迅速回答:“北边倒是还好,之前那几仗让他们元气大伤,只怕这两年都是回不过来的,倒是南边……属下听说南明最近不太平,储君之争异常激烈,南明王病入膏肓,几位皇子闹得不可开交,就是这几日已经有两位皇子落马,被拘禁起来了。” “南明么?”东方晔忽然抬起头望着南边的方向,“南明王始终没有立储,你知道为何么?” 落尘摇头:“属下不知。” 南明王子嗣不多,弱冠皇子不过三人,其他几个年幼母家没什么势力,可以忽略不计,而前头的三个皇子并不算差,不过和翎国的几位皇子比起来倒是差了不止一截,还都是庶出,南明和翎国不同,极看重嫡庶之分,当年南明王登上皇位便是皇后为他一路步步为营地筹谋算计,皇后为南明王夺位之事伤了身子,终是难产而死。 最让南明王震怒的是皇后的儿子被贵妃派人狸猫换太子送出了宫,而留在宫里的却是个半死不活的孩子,还没出满月便夭折了,这些事也是后宫纷争之后给抖出来的,南明王让贵妃血溅当场,贵妃母家悉数斩首发配,又派了许多人到处寻找嫡皇子,却是始终没有消息。 南明王儿子不少,他却始终没有立储,以东方晔的猜测他只怕是还在等着他和皇后的儿子出现,说实话东方晔是尊敬南明王的,为帝者本该是多情却不专情之人,然而南明王却多年不忘皇后,这份情谊倒是和他们翎帝有几分相似了的。 “你去一趟临阳,把小十接过来吧。”东方晔忽然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过落尘早已习惯他们家公子这样的说话方式了,总归是有他的道理的。 “是。”落尘应道。 东方晔想了想,又说:“让秦逸也过来一趟,我要当面交代他一点事。宫里的事派人盯紧一点,告诉我二哥,有要用钱的地方不要省,阿靖那边要是走账不方便的话就去找初夏,让初夏从慕容山庄那里支。” 落尘点点头,这些事其实不用公子交代他也是知道的,毕竟他和初夏也算是搭档了那么多年了。 “流云应该起身了,我回房了。”说完,东方晔便站起来,余光扫到桌上的信,淡淡道,“信你处理吧。” 待东方晔离开,落尘才拆开信,面露惊讶,信果然是淳王送来的,提到的竟然真的是南明有异动,只怕短期内会有事发生,落尘挑眉望着他们公子离开的背影,呐呐称奇,他们家公子这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东方晔可不会管落尘怎么惊奇,他这会儿整颗心都在房里那个小女人的身上,只见她整张小脸都窝在软被中,身子动了动,像是在努力地张眼,迷迷茫茫地睁眼,只是刚刚张开又迅速闭起来。 这般可爱的小丫头,东方晔勾唇一笑,走过去将人抱到怀里,流云像是察觉到来人是谁,异常听话地伏在他的怀里,咕哝了一句什么,指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起么?”东方晔轻声询问,其实他倒是愿意她多睡会儿的,她从前很是浅眠,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如今倒是好多了,在他怀里睡上一个晚上都不会醒。 “恩。”胡乱地应了一声,却是动也不动。 这般小动物似的本能反应,饶是严肃的东方晔都忍不住失笑。 “先起吧,要是困的话下午再睡。”东方晔倒不是不让她睡,只是怕她饿坏了,早膳没吃,这会儿都到了午膳的时间了,要是再这么睡下去真是要伤了身子的。 他的话没有让她乖乖睁眼,反而窝得更紧了,让东方晔甚是哭笑不得,这丫头如今是越发腻着她了,两个小家伙都没她这么爱粘人。 见她不肯起,东方晔只好亲自帮她更衣,任由她没骨头似的靠在他的身上,他拿过衣衫帮她换上,折腾了半天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东方晔,好似被人扰了清梦多可怜。 “叫你昨天别看得这么晚你偏不听,这会儿起不来了吧?”东方晔无奈至极,这丫头最近迷上了兵书,捧着一本兵书看到半夜,要不是东方晔采取非常手段,她还不肯休息。 “反正白日里也没什么事……”她吐了吐舌头,任着东方晔帮她穿鞋,她歪着脑袋问道,“晔,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是照顾女儿似的。” 哟,大小姐终于发现了?东方晔抿唇轻笑。 见他但笑不语,流云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抱住她,她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旋即说道:“可是女儿不会同爹爹滚床单啊。” “……”东方晔早就不期待从流云嘴里说出什么好话了,不过既然她这样说,那他自然是不能让她太得意了,昨夜她看书看得太晚怕她疲倦才没有动她,这会儿日头正好,适合做些运动。 “东方晔,你这个色狼……”屋子里的大战开始,屋子外的侍女羞红了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开了。 至于午膳么……还是先去准备晚膳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 储位之争 流云终究还是赶在晚膳前起身了,要不是她实在饿得慌,东方晔估计还不会这么快放过她,他默默地挑眉说晚上继续,流云气呼呼地说今晚跟两个小家伙睡。 两人沐浴一番之后先去了隔壁房间看两个小家伙,东方倾已经会翻身了,一个人在小床上玩得不亦乐乎,偶尔还会自娱自乐地发出笑声,流云逗她的时候她也会嗯嗯啊啊地说个没完,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一看这模样就是个闹腾的。 东方澈反而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弱的关系,他睡觉的时间比妹妹多得多,原本流云很是担心,可是池墨检查了好几次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也放下心来了,不过终究是体弱的,这半年里就已经生了三次病了,看着儿子微微苍白的小脸流云也是心疼不已。 一看到流云,东方倾便张开双臂呀呀呼呼地叫起来,虽然没人能懂她的语言,但是她的声音还是吵醒了边上睡得香甜的东方澈,他张开眼看到流云也是下意识地张手要抱。 通常这个时候流云总是先把儿子抱起来的,他生来体弱,流云总是更疼他一些,流云刚把儿子抱起来,那头意识到自己失宠的女儿扁了扁嘴就要哭,幸而东方晔跟着也把女儿抱了起来,东方倾虽然伏在爹爹怀里,可怜的小眼神还是瞅着娘亲,似是控诉娘亲偏心似的。 “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娘亲。”东方晔摇摇头,没想到这丫头也是个重男轻女的。 “澈儿生来身子不好,自然是要多疼一点的。待他长大了我可不让他像你这么cao劳,就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了。”流云哼哼,不以为意,两个孩子都是她生的,自然都是疼宠的,但她总觉得更亏欠儿子一些,让他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总是容易生病,让她想到了年幼时候的东方晔,自然是忍不住多宠爱一些的。 “是是是,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东方晔笑着应道,他知道这丫头心疼他身体不好,看到儿子这般体弱便是想到他从前了。 东方澈窝在流云的怀里,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流云看他睡得香,便将他放回了小床上,见娘亲放下哥哥了,小郡主立刻来劲了,挥舞着小拳头朝着流云撒娇卖萌起来,看得东方晔甚是无语,不是都说女儿是爹爹贴心的小棉袄么,怎么这小家伙反倒是卯足了劲要和哥哥争宠呢? 女儿这般邀宠,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将女儿抱了过来,小丫头终于如愿以偿地到了娘亲的怀里,笑逐颜开地咯咯傻笑,小手挥舞得越发兴奋起来,这打小就好的精神必定不是跟了东方晔,不过流云倒是没听说过自己小时候就这么娇俏地知道争宠了。 小家伙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咿咿呀呀地说个没完没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笑眯眯的小满足样子惹笑了东方晔和流云。 闹了好久,小家伙都没有消停的架势,声音反而越来越响,流云担心她把澈儿吵醒,便抱着她往外走去,小家伙大概也知道自己要去屋子外面了,倒是越发兴奋起来了。 “看样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主。”东方晔摇摇头,倾儿长大了只怕是个闹腾的,这还什么都不懂呢就这么能折腾了。 小小的被褥盖在东方倾的身上,没几下就被她扯开了,只见她好奇地四处打量,圆滚滚的眼珠子异常活络,要不是这会儿不会说话,否则就该是一番评头论足了的。 “我让落尘去接小十了。”东方晔忽然说道。 流云诧异地挑眉,她自然知道小十是谁,他们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当初还说小十赢了他就把玉佩还给他的,后来一连串发生了太多事她也是无暇再去小十那边,说起来那块卜玉倒是还在她这边了的。 “小十是南明皇帝的嫡子,几年前流落到了翎国,我当初也是见到了他的卜玉才起了疑心,便派人去南明皇室查探,查了许久才知道当初皇后的儿子流落在外,始终没有找到。”东方晔淡淡地说道。 流云心头诧异一闪而过,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早已是处变不惊了,既然她都有可能是皇帝的女儿,小十有别的身份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你和南明那边……”流云皱眉,大翎和南明的关系说不上好不好,两边都不是小国,虽然边境经常有些小摩擦,但是终究还不至于闹到两国交战。 加上翎国这几年一直都在平定内乱和推行新政,他国的忧扰也只有北境那边,但是东方晔这么突然将小十接来,难道是和南明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 “南明储位之争已经打响了,据我所知那几位皇子皆是好战的,指不定会想要利用我们两国边境的摩擦来为自己建立军功,总之,有备无患。”东方晔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迅速猜到南明有异动的原因,前几个月探子就已经来报说是南明皇帝患了伤寒,几位皇子在皇帝身边侍疾十分尽心,那么接下去自然就是暗中的较量了。 “你要将小十送回去?”流云皱眉,她对小十的印象很好,是个很干净的少年,这样的人若是入了宫廷,只怕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吧? 东方晔笑笑不语,这一年里他已经为小十寻了师傅教他许多东西,早在一年前确定小十身份之后东方晔便开始着手准备,只是没想到南明的异动会来得这么快,他本以为至少能等到小十弱冠。 “不一定。”东方晔摇头,实际上他查过,这十几年里有不少人冒充南明先后的嫡子,甚至有两个还留在了宫里呆了一段时间,所以到了现在,南明皇帝虽然依旧心系嫡子,疑心和防备却是越来越重,他若是要将小十送回去也定然要选一个最好的时间。 至于这会儿将他接来也只是以防万一,再加上南明异动愈演愈烈,他担心有人查到小十的身份,所以还是将他接来比较好。 流云点点头,这些事她素来是不cha手的,她倒是想着等他来了要把他的卜玉还给他,只是这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之后的事会这般复杂,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最好的时间回去。 第五百五十四章 何处为家 天和二十五年,翎国和南明交界地曹州城内,南明人如匪徒般滥杀无辜,强抢民女,曹州城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大翎官府惧怕强势的南明人,因而忍气吞声,不敢上报朝廷,是以助长了南明人的气焰,越发嚣张跋扈起来。 流云是忽然想起这件事的,那天东方晔同她提到了南明异动,她便如梦初醒一般,前世的这时她不过十七岁,依然跟在沈逸身后,就是这一年两国边境起了摩擦,之后没多久朝廷知道了曹州城百姓的境况,翎帝大怒,派兵镇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错杀了南明皇族,战事一触即发,南明派出了某位挂帅的皇子,这一仗打了许久,直到流云被烧死时未曾听说谁输谁赢。 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和前世完全不同,也让她忘记了许多事,当初她便是因为未卜先知而赢得了先机,提前准备了麻莲,此次战事在即,她是不是应该也提醒东方晔开始准备起来呢? 不对,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朝廷的是是非非早已和他们无关。 只是……流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刚折下的木棉花,只是东方晔心系朝廷政事,这半年的休养颇有成效,池墨说他的身体已经越发好了,虽然不能如平常人那般,但是至少从前的旧疾是不太容易发作的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东方晔是从书房过来的,这两日落尘来得很勤快,朝廷的书信每日一封,他心里也是异常担忧,可是他又不想惹恼了流云,想到那日刚到云瑶山被她看到自己发作的样子,吓得她跟着脸色发白他便心疼不已,他暗自猜测可能因为当初季梦娴也是如此患了重疾受尽折磨而死的,所以她对这样的事尤其害怕。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送麻莲去北边的事?”流云望着东方晔,回想起来似乎就是昨日的事,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久远,也不过就是一年多前的事而已。 “恩。”东方晔点头,早先觉得流云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让他实在无暇顾及,两人成亲之后他也就不在意了,左不过是他的小妻子。 “最多再三个月,曹州城那儿便有一场仗要打,打多久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受苦的定然是百姓。”流云从不是善良的人,也是不通晓大义之人,但是东方晔教会了她天下。 对于流云的话,东方晔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的,只是这一次她的话太过玄乎,也太毫无根据了,反而让东方晔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就仿佛流云是个未卜先知的人。 “我知道我贸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定然是不信的,若是你硬要理由,我也许会告诉你我梦见过这一场大战,就如当初告诉你我在梦中活了十多年,爱上沈逸而后被折磨致死一样。”流云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东方晔自己重生的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的梦靥,所谓的前世今生,到底是真是假。 “我信。”东方晔终是舍不得她的脸上有半分悲伤的,他也是不在意她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管她怎样,都是他东方晔的妻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被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尤其是她甚至不愿意说出理由,他便肯这般信任她。 “南明蠢蠢欲动,我已经派人送信回朝廷了,让人秘密准备起来了。只是你说的曹州城……”东方晔常年在外奔波,自然也是去过曹州城的,西北那边地大荒凉,十分贫瘠,百姓本就难以温饱,靠着朝廷的接济才得以生存下来,日后若是真的从那边打起仗来,需要准备的粮饷军备还真是要早早地储备下来才是。 “我早先听说曹州城的知府是京城犯了错的官员被贬到了那边,是个胆小怕事的。”流云不知道现今的事和前世是否一样,她记得曾经听沈逸提起过那个人,沈逸也算是文武全才,虽然城府颇深但是偶尔还是有些热血的,知道因为这个官员懦弱而让曹州城内成为南明人的天下,当时他十分气愤的。 “是有这样一个人,前几年京城的贪污案牵连甚广,这个卢大人就是那时候被贬去曹州城的,这个人倒确实是懦弱没有主见,因为娶了个有些家底的媳妇,便是一路平步青云来的。”东方晔毕竟在皇帝身边十年,虽然不会未必每个名字和脸都能对上,但是各地的驻守官员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流云点点头,她是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人姓什么,如今东方晔一提姓氏,她便想起来了,脱口而出:“卢世聪。” 东方晔一怔,没想到流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知道,见流云面露懊恼,大抵她也知道自己暴露得太多在懊恼了,恼羞的表情倒是让他莞尔一笑,默默他的脑袋:“别懊恼了,我不问你便是。” “早先忙着北边的事,一直没腾出手去查南边的事……”东方晔沉吟一声,旋即说道,“看来应该先去让人探一探,不然到时候有了变故便是措手不及了的。” 见东方晔这样说,流云也就放心了,她靠在他的肩头,一声叹息:“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着朝廷,当初硬是要来云瑶山也是因为顾忌你的身体,如今你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若是你真的放心不下就回去看看好了。” 东方晔没想到流云会忽然同她提起了这事,她素来喜欢平淡他是知道的,单看她半年多的日子有多舒心便可以看出来的了,在别人面前她或许是个演戏高手,但是在他面前她却是藏不住心事的,这半年来的笑容只怕是比这几年加起来的都多了,他又如何舍得再让她回到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晔,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流云微微闭上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个一心为国的英雄,她又怎么真的忍心折了他的羽翼,将他拘于这么个方寸之地? 他不舍得她经常烦心,她亦不舍得他每日忧思,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迁就相互依赖的么? 第五百五十五章 欺人太甚 没几天东方晔派去曹州城的探子送了密报回来,东方晔看完之后脸色黑得要命,连夜写了密信,和探子送回来的密报一起,派人连夜送去了京城,吩咐了务必送到苏离的手里。 世人皆知苏离公子能窥测天机,单看天象便能占卜未来,实际上这也不过是唬人的把戏罢了,苏离只是比常人有着更细腻的心思罢了,通常只要给他一点线索,他便能顺藤摸瓜地猜个七七八八,当然让苏离的身上套上一层未卜先知的神秘光圈自然是有用意的。 许多年前的钦天监,便是背负着为国家占卜预测国运的责任,野史中偶尔提及钦天监皆是有巫师一般能力之人,但是如今却是无从证实这样的事了,毕竟现在的钦天监也只能预测天象,看一看黄历挑个好日子之类的了。 但是神灵佛祖仙人之类的在人们的心里有着一种十分紧要的位置,所以苏离这样的人才能让人们异常尊敬,因而当苏离夜观天象之后给了皇帝几句批示之后,皇帝便决定立淳王为储君,连皇上都如此信任神算天子的能力,更何况是寻常百姓了。 虽说淳王齐梓明被册立为太子之事被不少人反对,但是因为这几年在民间积累的声望,加上苏离这个天下第一公子的加持,倒是让原本不太能成事的立储有了极大的可能,强烈反对的自然是原先的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英王及支持他的那些人了。 再说回东方晔送去的秘辛,苏离神色严肃地看完了密信,亦是连夜进宫将密信交给皇上,皇上看完之后大发雷霆,之后好几日整个皇宫上方都笼罩在一股惴惴不安中。 接到密报之后,皇帝自然是暗中派人又去了一趟曹州城,得到了消息竟是比东方晔送来的更糟糕,随后皇帝便在早朝中震怒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负责南边边境的南境巡抚,随后还有曹州城知府,大翎百姓被如此欺辱竟是无人呈报朝廷。 “南明素来同我大翎交好,照理说不该有如此祸事,是否有人刻意冒充南明人惹事,企图挑起两国冲突?”率先说话的是都察院容御史,他素来是个阴谋派。 “那以容大人之见,是谁企图挑拨两国关系呢?”另一个大人站出列问道。 “这……这岂容微臣猜测。”被将了一军,容御史垂着头退下去。 “启禀圣上,老臣听说曹州城曾经有奏折送来,竟是没有送到皇上手中么?”吴大学士是先帝的辅臣,至今已是六十多岁,说话缓慢,却是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正气。 “有此等事?”翎帝面色一冷,视线掠过殿下众人,将他们的神情都记在心里,沉吟一声说道,“今日朕将此事告知各位,便是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翎帝的目光落到凌王身上,他自然会意,立刻站出来双手抱拳,气势汹汹地说道:“启禀皇上,我大翎泱泱大国,岂能容忍南明如此欺辱,曹州城百姓亦是我大翎的子民,我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微臣附议。曹州城知府如此欺上瞒下,还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凌王的人看到他站出来了,自然立刻也出列附议。 “端亲王,你以为如何?”翎帝偏头问端王。 “微臣以为,南明这般举动乃是对我大翎的挑衅,尤其他们将大军留在曹州城外不足五十里处,这般举动实在是**luo的挑衅了。”端王说话向来直爽,不喜拐弯抹角。 很显然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龙颜大怒。 “梓杰,你以为如何?”皇帝终于将视线转向几位皇子,众臣知道这是考校了。 “南明欺人太甚,儿臣以为应当将曹州城中南明人都赶出城去,不许他们入我大翎国境。”英王齐梓杰说得十分热血,一副好男儿不容欺辱的模样。 只是他说完之后,众人纷纷垂下手来,就担心被皇帝点名评论他的这番言论,这位大皇子的言论,实在是让人失望之极。 “梓彦,你以为呢?”皇帝又问了另一个皇子。 齐梓彦向来上朝是不主动发表意见的,不过如今点了他的命他自然是不能推脱的,微微思索了一下便站出列,沉稳地说道:“儿臣以为,二哥所言欠妥,我大翎和南明通商已久,曹州城虽是我大翎国境,但是也是有不少边境百姓居住,若是大肆驱逐只怕会引起百姓的反感。再者,此事兹事体大,定要调查清楚,若是确定是南明人不辨是非地欺负我大翎百姓,那朝廷自然是该有所表示的。” 相较于齐梓杰的鲁莽,这位爱玩爱闹的淳王殿下显然靠谱得多。 “太子,你以为呢?”最后,翎帝终于问了刚刚认祖归宗的儿子,这段时间上朝他很少开口,大多是静静地听,难得被点名也只是不温不火地应两句,而今皇帝又再次点了他的名,而他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出列,倒是让众人有些吃不准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齐梓彦打算开口为他解围时,他忽然横跨一步出列,直接跪到了地上,行了大礼,沉吟着说道:“曹州城知府卢世聪胆小怕事,任由南明人拿捏,微臣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南明人早将曹州城视为自己的国土,否则为何在曹州城中我大翎百姓能随意欺压凌辱,而作威作福的南明人却无人管束。” “太子去过曹州城?”翎帝眯起了眼,沉声问道。 “儿臣不才,去年曾经路过曹州城,当地百姓生活颇为不堪,曾听说有人反抗南明人而在街上被活活打死,我大翎官兵却是视若无睹,此事闹得极大,听说后来却是不了了之的。”齐梓明恭敬地说道,“微臣当初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南明人却是极为嚣张说我大翎不会因为这些个jian民同他们南明国为敌。” 这话,却是硬生生地让不少官员红了眼的,翎国是十分富饶的大国,并非小国,为官者更是有着优越感,如今被区区南明人如此羞辱,他们只觉得南明人羞辱的不是曹州人,而是整个翎国的人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太子出征 有趣的是,南明人欺辱曹州人的事还没议论出结论来,便收到了南明大军压境的消息,说是他们南明皇族在曹州城失踪,要求进城搜寻。 这出一来,便是让整个朝廷都炸开了锅。 “南明实在欺人太甚,辱我百姓,还寻出如此拙劣的借口,当真以为我翎国软弱可欺吗?”凌王说这话时,自有一股杀气显露,毕竟是走南闯北的将军,听得南明如此嚣张,实在是让这位大将军怒火中烧。 “凌王殿下息怒,微臣以为南明此番举动只是试探,并非要同我们开战之意,还请皇上三思而行,若是会错了意只怕会生灵涂炭。”保守派之一的刘大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刚说完就被凌王狠狠瞪了一眼。 “微臣也以为,此事不可大意,之前北边一仗已让我大翎元气大伤,如今若是再中了南明的挑衅之策,实在非上乘之选。”另一位保守派也是说的头头是道。 “两位大人顾虑极是,只是若南明欺到我大翎头上,而朝廷依然按兵不动,只怕百姓心中会对朝廷失望。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翎国百年声望,难道竟是会怕区区一个南明国么?”齐梓彦冷哼一声,前几日曹州城的事下朝之后他便派人去查,果然同翎帝说的一样,他虽不爱管朝廷纷争,但是对于百姓受辱他却是极为盛怒的。 怡王素来不会主动发表政见,这次却是这么快就跳出来,只怕是被气急了,见他这般强势,其他人也就不敢多反驳什么,反而是附议的人多了一些。 “朕也认为,我大翎国百年基业,绝不能毁在南明的手上,曹州城的百姓亦是我大翎百姓,朝廷不可能将他们弃之不顾。”说到这里,翎帝沉声说道,”不论南明是挑衅还是要同我们打仗,朕和大翎都绝不会退缩,他们这般欺负我曹州城百姓,就算南明不找上门,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此,皇帝的态度已经出来了,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说。 接下去要议论的,便是派谁带兵压境,给南明一点颜色看看了。 边境本也是有几万将士的,只是驻守在西南地区,毕竟翎国和南明向来没有大摩擦,而西南那边的匈奴却是常常犯境,相较之下还是西南屯了更多的兵力。 “微臣愿带兵前往,给曹州城百姓讨回一个公道。”凌王从来都是主动请缨的,这位走南闯北的将军王爷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出列的人。 但是这一次,皇帝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凌亲王,朕予以你十五万兵马,封为镇西大将军,前往南境。”翎帝说完这句,又转向齐梓明,“太子之前也有过不少行军打仗的经验,封为骠骑将军,协凌王前往南境。怡王负责粮饷筹备,三日内准备出发。” 众人尚未回神,皇帝又趁势安排了出征的其他人选,等众人回过神来,皇帝已经挥手退朝,让该迅速准备的人赶紧准备起来。 “皇上这是要给太子赚军功啊。”下朝之后,三三两两的官员走在一起。 “是啊,不过太子医术高明倒是真的,去年北边那场仗爆发的瘟疫,可就是这位给压下去的。”一位大人压着声音说道。 “真的?原先听说太子医术高明,在民间颇有声望,原来是真的?”另一人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如是说道。 “自然是真的,我们皇上之前病了一场也是这位治好的。” “难怪皇上如此喜爱了,只是大夫一跃成了东宫太子,这转变是不是也太……” “这你就不懂了,英王左右也是争不过的,没看到皇上如今对这位新回宫的太子疼爱有加么?” “这倒也是……” 絮絮叨叨的话语,传到走在最后的英王齐梓昂的耳中,只让他怒意滔天,原先争不过两个弟弟已经让他十分恼火了,却没想到竟是又来了个血统不明的野种,那么低jian的身份竟也是越了他而去。 想到前几日皇后的话,齐梓昂更是火大没处发,原本他还以为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喜欢从宫外来的皇子,他还想着从中挑拨一番,却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说“一样是皇上的儿子,本宫便会一视同仁”,这样一来他的一大助力便是没了。 待紧握双拳的英王没了背影之后,齐梓彦才和齐梓明一同走出大殿。 “父皇这是摆明了要给你堆军功了。”齐梓彦倒是看得很清楚,派兵十五万压境,加上南边原本的五万兵马,这二十万兵马光是压上南境便是十分吓人的了,南明如今形势不明,照理说不会内忧未解决就闹出了外患才是。 到时候指不定就是不需两国交战,只用这二十万兵马便能吓到曹州城里作威作福的南明人,顺势将卢世聪和巡抚大人一起带回京城,到时候齐梓明便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成了曹州城人民的救世英雄了。 齐梓明却是皱眉,他和东方晔早就猜到皇帝的打算,但是说实话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只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东方晔所说,同他一辈的皇子中除了齐梓彦还有些能力以外,真的无人能担此重任,偏偏齐梓彦又是个受不了拘束的,一个怡王府就被他闹得鸡飞狗跳的,若是换成一个偌大的江山,只怕他没当几天皇帝就要甩玉玺走人了的。 说起来可笑,多少人梦寐以求要登上皇位,到了齐梓彦他们眼里却是个鸡肋,也难怪翎帝千方百计要把陆明给找回来了。 “南明那边……只怕不简单。”齐梓明是去过南明的,对南明的皇帝也有几分了解,以他的xing子不是那种会任由军队挑衅翎国的人。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最快你出征前就能有消息。”齐梓彦倒是真的将他当做兄弟的,沉吟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之前跟着阿晔出入军营,但是那时候你是军医,但是这一次你是将军,我会派两个暗卫保护你,刀剑无眼,自己小心。” 对于他的好意,齐梓明并没有拒绝,他武功并不太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只是上战场这件事,他总觉得有点玄幻,他不是个医者么,怎么忽然就成了将军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战事终起 七日之后,太子殿下亲自带兵抵达曹州城外,将大军驻扎在城外,太子和凌王带了一队人马汝城,曹州城知府卢世聪亲自带着全城百姓相迎,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卢大人面色惨白,乃是重疾之兆。 果然太子殿下才到半日,卢知府便病倒了,缠绵病榻之际将权柄交出,颤颤巍巍地表示自己早已重病多日,本以为只是普通伤寒,殊不知病情却在这几日加重,实在难当大任,因而在太子殿下抵达之时早早移交城内事务。 太子殿下并未怪罪,让人最快速度接手了曹州城的事宜,与此同时传来通判意外落水的消息,救上来时已然没了气息,南境巡抚亦是不知所踪,曹州城内乱成一团,连个管事的人都找不到,幸而衙门侍卫统领暗中寻上太子殿下禀告他同知隆大人被秘密关押在衙门大牢。 隆大人也是个懂事的,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未请太子殿下为他的冤狱而出力,反而立刻将曹州城内事宜运作上手,但凡是太子殿下和凌王的提问他都能一一作答,众人便知这是个做事之人,至于为何会入狱暂且不提,先处理城中事宜为先。 幸而太子殿下事先带了文官,和隆大人配合着处理城中事宜,之后太子殿下立刻派人着手调查南明人所说的皇族失踪事件,只是一直没有查出结果,就在这时南明派出使者就皇族失踪的事件议谈,岂料竟是在来时的路上被暗杀了。 隔天,南明进攻翎军,凌王反应迅速,和南明人纠缠在一起打了一仗,双方皆有伤亡,南明退军数里,双方僵持了几日,谁知翎军运输在途中的粮草竟是被埋伏的南明人截了去,翎军陷入被动,预先筹备的粮草正在迅速消减中,曹州城内本也没有太多存粮,百姓们人心惶惶,一时间流言乍起。 夜里南明偷袭翎军,被翎军发现,凌王带兵追敌,却在途中遇上埋伏,凌王受了重伤,被困山头,太子殿下得知消息之后即刻领军营救,将凌王救回,却也是受了伤。 消息传到京城时,云瑶山那也得到了消息,东方晔沉默地在书房里呆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他都未曾动一下。 “看你午膳没吃多少,我做了一碗面让你垫垫肚子。”流云端着一碗鸡丝面,放到东方晔面前,将他面前的密信拿过来看了看,旋即说道,“陆大夫……我是说太子殿下,他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皇上怎么舍得让他出征。” “他需要军功。”东方晔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是流云亲手做的,他自然不能辜负她的心意,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南明并没有非打不可的理由。”流云幽幽地放下密信,叹息一声。 男人的世界,她总是很难理解,这样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即使得了军功,那也是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 “我收到消息,南明荣王带兵,他支持的是朝中七皇子,有消息指出英王的人和南明七皇子有联系。”东方晔抬头说了一句,又继续低下头吃面。 这样一说,便能说得通了,只是以英王的xing子,能有通敌的胆子么? “你不打算告诉朝廷么?”流云好奇地问道,以东方晔的xing子来说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帝么? “我有几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他抬头看向流云,继续说道,“其一,南明朝中这么乱,荣王还带兵压境,这不符合常理;其二,凌王作战经验丰富,纵然对方是诱敌之策,凌王发现是陷阱之后应该会即刻返回,为何会当即停下抗敌,这实在不应该;其三,翎军运送粮草的线路图都是秘密的,南明如何能得知路线而事先埋伏?” 流云蹙眉:“你的意思是,有奸细?” 东方晔却是摇摇头:“我不清楚。” 他没有在军营,自然不能得知情况,但是原本他并不认为南明和翎国会打起来,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晔,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南明……”流云欲言又止,见他认真地看着自己,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担心的是匈奴,翎军吃了败仗,从西南边调来的军队便要暂时留下,若是此时匈奴来犯……” 唯一让翎国头疼的便是西南边的匈奴,因而朝廷在西南边放了将近十万的边防兵,这次调了一些去南边,万一匈奴趁机,可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东方晔放下了筷子,点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 南明这次的举动处处透着古怪,总让人觉得尚有后招。 就在此时,落尘在门外敲门:“少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东方晔疑惑地抬头,她却是走到他的面前,俯身轻搂着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所以让落尘给你整理好了行装,马匹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我让落尘跟你一起去,要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云儿……”东方晔心底泛起了酸意,又浮起了阵阵暖意,有妻如此,他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微微松开手,覆上他的唇,要了一个深吻,这是她难得的主动,像是索要什么承诺似的,过了良久才微微抽身,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回过神来的东方晔,狠狠地将她扣入怀里,她是真的了解他的,他的忧心,他的烦恼,她通通都懂,才会先他一步为他做了准备。 他原本很是犹豫,每次离开流云她都会出事,所以他压着担忧留在云瑶山,可是越来越多的坏消息让他越发坐不住了,而她,便是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为他做好了决定。 “我答应你,战事一结束,就回来。”东方晔说得信誓旦旦。 流云点头,笑容柔美:“我等你。” 月光下,两道骑着快马的身影趁夜飞奔而去,浅衣女子立在门边,面色忧愁,眼底却是异常坚定。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得善了 南境边上军营内乱成一锅粥,凌王重伤昏迷,身上到处皆是箭伤,太子亦是受了伤,幸而只是皮外伤,军医迅速为他止血包扎之后他便进了凌王营帐为他治伤。 太子在屏风后为凌王止血拔箭,其他人则在副将营帐内议事,冲动的将领这会儿就要冲出去为凌王报仇,幸而副将及时拉住。 “巴山,你先别着急,等大将军醒了再说,这事实在奇怪,我们的马都是在一起的,怎么可能偏是追出去的那一队战马出了问题。”副将万里向来足智多谋,这会儿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万里,你的意思是我们营里有奸细?”巴山是个前锋营的将士,勇猛非常,就是xing子急了些,这会儿听万里说话更是着急起来,“你告诉我是谁,我去砍了他。” 万里头疼地扶额,他要是知道是谁,还用在这里愁眉苦脸么? “向北,你觉得呢?”万里副将问的是军师胡氏,他素来是个主意多的。 “我刚才检查过太子殿下带回的马匹,应该不是中毒,战马的马蹄子上沾了一种叫做饶絮的草土,极有可能是在途中踩上的。”胡向北已然五十岁,行军经验十分丰富,他是跟着凌王和先帝打过仗的,在军中颇有威望。 万副将点点头,沉吟一声:“如今大将军昏迷不醒,太子殿下又没有行军经验,如今就靠大家了,我们是太子殿下的智囊团,切忌不可冲动误事。” “万副将说得极是,如今是非常时期,决不可大意。”胡军师附议。 “那难道就让那群南明人猖狂下去么?”巴山怒气腾腾地叫嚣,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把你的气势留着,总是要为凌王报仇的。”太子齐梓明忽然走进来,面色难看,坐下时伸手捂住腰际,他伤在腰侧,不算重,却也是很不方便。 “殿下伤势如何?”万里瞧着他的脸色,不免忧心起来,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医术高明,但是到底医人不自医。 “没有大碍。”齐梓明摆摆手,让万里将目前的情况一一说明,他们现在已经陷入了尴尬的局面,凌王昏迷的事暂时被压了下来,但是却也是遮不了几日,齐梓明自己是大夫很清楚凌王伤势严重,他甚至希望能将人送回曹州城治疗,毕竟城里的环境更好一些。 可是阵前统帅不在,极是影响气势,再者凌王带兵多年,早已成为将士们眼里的战神,若是他没有在场,只怕影响的就不单单是气势了。 “报。”就在此时,门外的士兵高声喊道,得到允许后进来送了一封密报,太子立刻打开查看,面色微微一变。 “南明的三公主死在曹州城,消息已经传回了南明。”齐梓明微微握拳,心下各种消息流转到一起,却是始终找不到源头将之缠绕,“只怕不久之后又是一场恶战。” 原本他们都不认为南明会真刀真枪地同他们打仗,甚至以为皇族失踪的事件只是个借口,如今看来……事情比他们想象中复杂得多,南明皇帝十分宠爱三公主,如今死在了翎国国土上,自然是要给出交代的。 “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齐梓明沉吟一声,抬眼看向万里,“我们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皇叔伤势严重,本宫认为还是要送去曹州城治疗,军营中条件简陋,不利于治疗。” 万里皱眉,他不懂医术,自然该是相信太子的,但是如今情况严峻,若是将凌王送去曹州城,众将士自然不会臣服太子,而他不过是个副将,难当大任,指不定到时候都不需要南明来袭,他们自己内部就会四分五裂了。 “末将认为不妥。”万里想了想了还是将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太子眉头紧锁,自然是将他说的都想到了的。 “好吧,本宫一会儿派人去一趟曹州城,取一些草药过来,希望皇叔能早些醒过来。”照他估计,这么重的伤虽然都止了血敷了药,但是还是会发烧,至于人什么清醒就要看什么时候退烧了。 “劳烦殿下了。”万里十分客气地拘礼。 齐梓明微微蹙眉,负手而立,沉声说道:“本宫既然来了军营,自然是要和各位将士们共进退的,如今皇叔重伤昏迷,便是要靠我们大家同心,本宫知道你们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这些本宫都不在意,只要能打胜仗,能为皇叔报仇,能为我们大翎争脸,便是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面上一郝,皆是尴尬地垂首。 “报。”帐子外的士兵得到应允便疾步进来,见大帐中这么多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有事就说。”这是万副将的营帐,士兵进来自然是找副将的,只是见太子殿下在,便转向太子说道,“刚才有人偷进大将军的营帐中,属下听到营帐中有人打斗便跟了进去,军医已经没气了,末将已经将人制服,请问将军该如何处置?” “大将军怎么样?”齐梓彦一惊,急忙问道。 “末将进去时那人尚未走到大将军床边。”那人应道。 “做得好。”齐梓彦心下一松,幸好没事,沉吟一声说道:“将人捆了带进来,派人在大将军营帐外守着,不许任何人出入。” 万里点点头,太子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看来他还真是小看这位太子殿下了的。 胡军师却是沉默地望着刚才进来的士兵,眉头微微皱紧,万里和他相识多年,自然明白他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低声问道:“有问题?” “刚才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胡向北偏头思索,却是没想出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军中人那么多,军师也未必人人都见过。”巴山哈哈大笑两声,随口说道。 胡向北倒是没有理会他,反而半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启禀将军,那人……刚才那个刺客,他自刎了。”门外传来颤巍巍的声音。 第五百五十九章 节节败退 两个士兵将刺客抬到了营帐中,齐梓明蹲下来查看刺客的死因。 “这是骑兵营的陈三,当兵好几年了……”万副将沉吟一声,若是换做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陈三会是刺客。 “启禀将军,这是刺客身上搜到的。”有人将一封密信递上来,齐梓明挥手,万副将上前接过密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确实是一封密信,南明敌军的手笔,策反了陈三,让他趁机对大将军下杀手,只是没想到尚未得手就被人抓住。 “怎么样?”万里问的是陈三的死因,照理说若是寻常刺客暗杀,事迹败露了自刎是很寻常的,但是问题是陈三是士兵,没道理就这么死了。 “中毒。”齐梓明简洁有力地回答了一句,只是说话的当口扶着陈三脑后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然后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 胡军师像是察觉出了什么,看着齐梓明问道:“殿下是看出什么了?” 齐梓明屏息侧耳,视线往外瞟了瞟,万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提起剑蹑手蹑脚地往营帐唯一的窗口处走去,果然快到窗口时发现了外面一道黑影划过,他动作极是迅速,几乎一个闪身便跃出窗外,和黑影缠斗起来。 没一会儿,万里便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俨然就是之前来报信说是将刺客拿下的那人,瞧着那人抚着胸口,受了内伤的模样,蜷缩着身体瘫在地上。 “只怕陈三不是刺客,你才是吧。”齐梓明定定地望着这个人,“你和陈三动起了手,营帐外的士兵入了帐子你自然是跑不掉,所以只能杀人灭口,再说他是刺客,没有说错吧?” 巴山这次倒是好奇了:“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让陈三致命的是他后脑处的死穴,至于中毒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齐梓明沉声应道,刚才他手指摸到他的后脑,明显一块突出,让他心底产生了疑惑,而鬼鬼祟祟的那人才是坚定了他的怀疑。 “是你。”胡军师终于想出来了,前几年他们在曹州城附近碰上过,他确实是南明人。 “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人咬牙切齿,原本暗杀失败本该离开,但是他忽然想着将计就计,若是能混入翎军制造些混乱,那他也算不辱使命,却没想到什么都没做成,就被人识穿了身份。 齐梓明看了万里一眼,万副将立刻着人将他押出去,他回头还要好好审问审问。 等人押出去之后,胡军师才询问一脸若有思的太子殿下:“殿下可是有什么主意?” 要不怎么说军师足智多谋善于观察呢?一军之中,军师的地位还是十分举足轻重的。 “若是……将南明派人暗杀凌王的消息传出去,我军将士只怕都会卯足了劲要给凌王报仇吧?反正皇叔如今昏迷不醒,若是先一步被人传了消息出去只怕不利于军心。”齐梓明并不是擅长制造舆论的人,但是毕竟和东方晔认识了这么久,那家伙的手段也是学到了不少的,他不是整天都把‘攻心为上’放在嘴里么?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用兵之道,便是看谁占领先机。 “南明人屡次挑衅,我们一直师出无名,只能被动地抗敌,若是他们派了人来刺杀大将军,那我们可就师出有名了。”虽然不明白南明怎么会这么傻将把柄送到他们手里,但是有好处不要的是傻子,齐梓明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傻子。 “万副将,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便进攻,为大将军讨回公道。”太子殿下勾唇一笑,南明定然不会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发动攻势,还是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 “是。”万副将热血沸腾起来,来了这么久憋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痛快打一场了。 之后,他们就着南境的边境地图开始排兵布阵,一聊便是便是到了深夜。 隔日一早,大军拔营缓缓往前移动,万副将和巴山带头攻向南明军,一时间起了混战,打得南明节节败退,南明撤退数里,翎军却是不再追敌,只因南明退入了难攻易守的流亡山,这一线天的山谷十分险峻,先锋营攻进去之后容易受到敌军埋伏,而后援军也是很难支援,容易被敌军掐断。 最后以流亡山为界,各伏两边山头,山下激战几场,各有输赢,倒是成了一场持久战了。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匈奴那边开起了战事,西南边也乱了起来,听说朝廷派了久经沙场的童将军出征,只是匈奴铁骑勇猛,西南军队又被调走一些抵抗南明,这才两日功夫,西南边境就已经被打下了两城。 明眼人都在心里嘀咕起来,这匈奴和南明看似各自为战,若是他们联合起来,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的了,不过幸好南明和匈奴并无边境,怎么走都是要通过翎国,朝廷也是担心两国联合,早早地派了人在那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不许两国有所交集。 可是,就在谁都没想到的时候,匈奴和南明两股大军竟是拧成了一线,依然是各自为战的架势,但是内行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为对方打起了掩护,倒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朝廷立刻来了调令,让西南边的将士迅速回到西南,就在五万大军刚刚撤离,南明便像是得到了消息似的屡屡挑衅,最后决定万副将带两万人马绕开流亡山,断了南明的粮草,到时候前后夹击,将南明bi离流亡山。 大家在太子营帐中商量了一夜,趁着天色没有大亮,万里便带人出发,从流亡山边上绕过去,绕去山后方。 “将军,不好了,前方战报,万副将大军被拦截,陷入苦战。” “将军,南明攻出来了,我们先锋营的将士们节节败退,请将军示下。” “将军,一号粮草被烧尽,像是匈奴所为。” 随着每一个士兵的禀告,齐梓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五百六十章 自投罗网 要说医术医理,太子可是个中好手,要说察言观色,太子也是不容小觑,但是这行军打仗,却是太子的弱项。 太子并没有生长在宫里,他的射骑并不上乘,但是这些在翎帝看来并不算什么,如今翎国并不需要好战的储君,也不需要如从前那样在马背上打江山。 只是如今,在军中的齐梓明,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他肩头承担着十几万将士的命,他其实是知道的,要不是凌王的关系,没有人会服他这么个太子殿下领兵,万副将是凌王亲手提拔的副将,自然对于太子殿下十分尊重,但是其他人对他却是敷衍得多。 凌王重伤在身,万副将又受困流亡山外,胡军师制动谋略兵法,做决定的人只有太子殿下,但是大家对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却是越发地不信任了起来,只看越来越多的副将偏将闯入营帐,各种劝谏提议,百花缭乱。 “太子殿下,请派兵营救万副将……” “太子殿下,请速速定下由谁迎战,尔等绝不容忍南明如此嚣张……” “太子殿下,决不可匆忙行事,如今匈奴就在旁边虎视眈眈,若是他们转了方向往西边打过来,我们岂不是……” 纷纷扰扰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齐梓明坐在主位上握紧了拳头,他并不熟悉军中事务,但是也知道不能延误军机,但是他心头尚有忧心,万副将的行军路线是昨夜定下的,为何会在途中遇上了埋伏,除非……有内奸。 这样一来,他又如何敢派人营救,只怕到最后不是营救,而是将万副将送上西天了。 “凌王素来治军严谨,是谁给你们权力在将军面前指手画脚的?”一道冷冽的嗓音横空而来,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立在营帐门口,风尘仆仆的样子。 “恒郡王?”胡军师挑眉,眼底的紧张神情微微一松,东方晔来了就好。 “阿也……”太子殿下淡笑,早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坐不住,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东方晔一身儒雅,站在戎装将士们之中竟是没有半分违和,反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和谐。 “皇上下了密旨让本王协助太子殿下,竟是不知道你们已经如此目中无人,竟然在将军面前如此盛气凌人,这是欺太子殿下温良么?”东方晔素来沉冷,在朝廷里是病弱贵公子,在军中却极富威望,即使是个没军衔的也是个传奇人物,何况如今皇上给了他一个车骑将军的官衔。 “郡王殿下赎罪。”刚刚还咄咄bi人的几个将士纷纷跪下认错,他们虽然认不出东方晔,但是却是知道这个名号的,恒郡王东方晔,曾经在军中可是个让人惊叹的人物。 “着金副将带两万人马营救万副将,至于南明就由本王和太子去会一会好了。”东方晔说完之后,又看向齐梓明,“不知末将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这便是在给太子殿下压场了,齐梓明心中自是明白,随即点头:“可以。” “我军粮草日益减少,如今储藏最多的粮草被烧,朝廷粮草迟迟未送到,还请示下还如何处理?”军需官顶着压力询问。 “本王已经带来粮草,你的副手已经在清点了,另外箭支战马本王也已经让人送来,再两个时辰就能送到,你们那边就辛苦一些,无比尽快清点完毕。”东方晔说完,军需官双眸一亮,精神抖擞地离开了。 齐梓明舒了一口气,他们认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家伙做事稳妥,素来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只怕是人一离开云瑶山,就着手猜测这边的情况安排起来了。 “谢了。”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齐梓明还是忍不住对他道了感谢,他并不想要皇位,但是有时候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大皇子好战鲁莽,他不能让这样的人为大翎的皇帝,否则日后老百姓的生活必定苦不堪言,只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半推半就地坐上了太子之位。 这天下,大概也只有这位齐梓明殿下会这样嫌弃太子之位了。 东方晔摆摆手,他们之间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客套,当初陆明可是三番两次地救了他的命的,虽然东方晔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他和他父皇奔走,所以他们之间的纠缠很难用言语说清楚。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东方晔看着眉宇间比从前多了几分坚毅的齐梓明,他忽然有些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派他来南境了,或许想为他堆军功是原因之一,另外也有想要让他学会承担责任的想法吧? 医者,用自己的医术救人,承担的是一个人的命,至多也只是病患至亲之人的信任和期望。而将军,承担的却是一整支军队将士们的命,他的一个决策,一个谋略,可能拯救所有人,也可能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他更需要学会的便是这样的承担。 因为他日后是为帝王的人,他肩头背负的便是所有的百姓,是一座沉甸甸的江山,总说帝王是孤家寡人,因为没有人能为他们承担起江山社稷,他们是百姓的,是国家的,最后才是自己的。 “阿晔……”齐梓明心底是有退缩的,之前没有别人,所以他强装镇定,如今东方晔来了,他也终于能卸下重担了。 “你是将军。”东方晔一句话,堵死了齐梓明的所有后路。 要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知己之言却是默契的,他们甚至彼此的xing子,也甚至彼此的想法。 东方晔不会容许齐梓明退缩,因为他是大翎未来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我……怕做不好。”在好友面前,齐梓明暂时做回了陆明,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回京的原因之一,不只是因为他痛恨皇帝对他和娘亲的抛弃,更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能接下这座江山。 东方晔微微一愣,旋即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皇上派太子出征的真正用意了,只怕军功什么的都是给旁人看的理由,而真正的用意实际上是捉住他这个自投罗的大鱼。 第五百六十一章 郡王失踪 之后三天,南境不断传来捷报,有了恒郡王东方晔的加入,凌王也清醒了,翎军士气大振,连赢三场,将南明赶出几百里,两军暂时进入休战期,翎军是等着南明求和的使者。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只是谁知道求和的使者尚未到翎军军营就被杀了,这件事又让两军的关系紧张起来,时时刻刻都在cao练士兵准备迎战。 前方的消息每隔一日便会传到云瑶山,流云看似平静,心底却是担心不已,小十也已经送到了云瑶山,他很喜欢两个小家伙,整日不是在书房看书便是陪着流云照顾两个小家伙。 “总是看你在书房看书,都看些什么书了?”院子的地上铺着一块厚厚的地毯,两个小家伙被放在地摊上,爬来爬去欢脱得很,两个侍女在边上看着他们不让他们爬出地毯外的地上,流云和小十也坐在边上,一边陪着他们玩闹,一边聊天。 “以前在临阳都是公子派人送书过来的,公子送什么,我就看什么。”小十想了想然后说道,“诗词歌赋什么的倒是不多,反而是一些史记更多一些。” 流云点点头,东方晔终究还是要将他送回去的,而这个南明皇子自然不能只懂得诗词歌赋的,多看些史书多懂一些人情世故总是好的。 只是流云心中亦有担忧,以小十这般温和的xing子,让他不许用敬语都连哄带骗了许久,这样的xing子若是日后回到南明宫廷,能不能安然长大都是个问题,毕竟宫廷实在是个太过黑暗的地方,尔虞我诈的生活恐怕小十是适应不了的。 “你知道……你爹娘的事么?”流云随口问道。 “公子说过一些,说是可能是南明人,但是具体的没有细说。”小十顿了顿,垂首又说,“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他说现在还不是我回去的时候,等他安排好了会送我回去。” 听到他的话,流云默默叹息一声,哪有孩子不想回到父母身边去的,也只有小十这么个傻孩子把东方晔的话当成圣旨,安分地听从他的安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小十如今已然十四了,个头倒是不高,看起来颇有几分若纤弱公子的架势,不过清秀的容貌倒是已经显现出来了,日后长大了必定又是个美男子。 “咕噜咕噜……”东方倾又在那儿自己吐泡泡玩了,睁着一双大眸子看着小十,见他在和娘亲讲话,便撒开脚丫子爬向小十,还嗯嗯哼哼地叫个没完没了,小十也是喜欢这丫头的,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小家伙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自然就更欢脱了,将口水什么的蹭在小十的前襟。 “都说闺女养不熟……”流云摇摇头,无奈地看着这么个小没节cao的丫头,这么小就知道要好看的哥哥抱,奶娘抱她的时候就是各种嫌弃,长大了定然又是个端看外表的丫头。 “倾儿很可爱。”小十笑着伸出食指,小丫头捧着人家的食指啃了起来,闹得一滩口水,让流云恨不得捂脸说这丫头不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 幸好还有个乖巧的儿子能让她得到安慰,东方澈躺在地摊上异常安静,时不时地看一眼流云的方向,确定娘亲还在那儿坐着,便安心地继续自己玩自己。 “来,澈儿……”流云将儿子抱起来,她这么一抱儿子,那边的小丫头立刻吃醋了,唧唧哼哼地也要娘亲抱,看得小十失笑不已。 东方澈乖巧地躺在流云怀里,半睁着眼扫了扭曲着一张脸求抱的东方倾,然后重新闭上眼我在娘亲怀里睡觉,那边闹闹哼哼,他这边倒是安静得紧。 “王妃,前方战报。”一个面色白皙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半垂着头异常恭敬的样子。 跟着那人走进来的浅澜,立刻上前将小世子抱走,让流云能看战报。 流云打开战报,面色俨然一变,神情难看起来,低声说道:“南明和匈奴还真是联合起来了,南明节节败退,匈奴不去趁火打劫,倒是朝南明伸了援手。” “公子没事吧?”小十也跟着忧心起来,刀剑无眼,有关心的人在战场上总是会特别担心。 流云捏紧了战报,后面的事并没有告诉小十,翎军和南明因为使者被杀的事又打了起来,这次还有匈奴搀和,也不知南明许了什么好处,他们倒也是不怕引狼入室。 战报下还有一封密信,那是东方晔的暗卫送来的,流云的脸色刷的白了,密信上说东方晔在大战中失踪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南明的人带走了,他们到处打听了一番,听说荣王是背着南明王出战的,此次南明王将荣王召回去,而荣王回去时还带了不少战场上的俘兵,还皆是有些身份的,只是他们查不出公子是否在其中。 “王妃怎么了?”小十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定然出事了。 “晔失踪了……”流云喃喃自语,心头闪过无数的念头,她握紧了拳头,压下烦躁的心情,直到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她的冷静而不是其他。 “小姐放心,郡王吉人天相……”浅澜眼中也满是忧色,但是还是小心地安慰流云。 流云敛下眉眼,沉声说道:“送信的人还在么?让他过来。” 密信上寥寥数字,她需要更确切的消息,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东方晔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被抓,而且他的身体也已经大好,没道理会出这样的事。 “那日连战三日,双方各有损伤,敌军中了我军的陷阱,惨败而归,可是在追击中……郡王和他的几名亲卫失踪了,太子殿下已经命人搜索,只是迟迟找不到他们。” “听闻荣王带了人回南明,属下派了人跟着,但是一直没找到郡王。” 越是听,越是觉得心惊肉跳,到最后,那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流云说道:“对了,郡王出战前一晚还说,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将卜玉送去南明。” 流云一愣,视线落在小十的身上,思绪飞得老远……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拜年早出晚归,小夕尽力了,亲们不要嫌鄙视小夕哦。。。 第五百六十二章 明修栈道 南明国皇城是整个南明最富饶的地方,山明水秀,极是优雅,连皇宫都比别国的皇宫更为幽雅别致,南明秀美是有道理的。 南明荣王府中,气氛却甚是紧张,侍卫都多了一倍,只因住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世人皆知,南明最善战的便是荣王和英年早逝的恭王,荣王膝下无子,只一女,已然嫁给了朝中七皇子,因而在夺储风波中荣王毫无疑问该是站在七皇子这边的。 清静的小院中,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荣王一身华服向他走去。 “恒郡王昨日睡得可好?”荣王戎马一生,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白衣男子便是东方晔,他倒也压根不像是俘虏,反而像是上宾,淡定自若的模样像是在自家院中似的。 “都说南明天气极好,所言不虚。”东方晔淡笑着应了一句。 荣王眯起眼,偏头看向身侧的年轻郡王,实在难以想象便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让南明吃了好几个败仗,他看起来便该是个摇着折扇的贵公子,这样的人物竟然能在翎军中颇有声望,实在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本王实在是有些事想问恒郡王,才会用了些不太光明的方法请了郡王过来,还请郡王不要生气才是。”荣王笑了笑,随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据本王所知,郡王似乎曾经和我南明先皇后身边的嬷嬷杜氏接触过。” “本王一直身体不好,在临阳府里静养,直到这两年身体才好了些,家中出了变故本王便到了京城,才有了如今的这番光景,别说是什么嬷嬷了,纵然是南明皇室本王如今也只认得殿下一个而已。”东方晔好整以暇,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如今在人家手中,反而一派悠闲。 “恒郡王再仔细想想?”荣王面色一沉,眯起了眼说道,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东方晔莞尔一笑:“荣王殿下说笑了,本王不认识什么嬷嬷。” 见他软硬不吃,荣王也有些不高兴了,冷冷道:“本王既然敢将郡王带来这里,那必定是知道了这件事的与郡王有关了的。” “荣王将本王带来这里,就是为了知道一个嬷嬷的事么?”东方晔好整以暇地瞥他,似笑非笑。 “恒郡王聪明绝顶,自然该是懂得本王的意思,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若是郡王想到了什么便让侍卫来告诉本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外四个侍卫守着,显然是将他软禁在这里的意思了。 东方晔淡淡一笑,抬眼看看日头还早,便回到床上想着先睡一觉再说,这段日子还真是累得慌,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见他躺了下来,门外的侍卫便离开了一个,去荣王的书房汇报。 “王爷怎么不把他关起来用刑,叫他知道厉害,自然就会把皇子和杜嬷嬷的消息说出来了。”荣王手下的心腹侍卫余剑说道。 “他可是翎帝的宠臣,要是动了他,便是和翎帝为敌,这桩买卖没有必要。”荣王眯起眼,冷冷说道,“本王好不容易才买通了他的两个亲卫,在他身上下了药,不然你以为能这么容易抓到他么?再说,就算他不肯说出皇子的下落也无妨,有这么个人在手里,到时候和翎帝谈条件让翎国支持七皇子夺位,岂不是更好。” 荣王的算盘可是打得很响,七皇子和翎国英王之间的交易不过是小打小闹,若是翎国英王真的能有能耐,如今便该是太子殿下了,所以荣王早就将目标定在了太子一派,至于七皇子的小闹腾便也由着他去就是了,反正也不会左右了他的计划。 “可是,王爷私自将此人带回来,没有告知朝廷……皇上派了使者去翎国议和,若是到时候翎王以郡王失踪为由再挑起战争的话……”余剑面有戚戚。 “放心吧,只要没有证明恒郡王死了,翎帝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本王在京城的探子早就来回话了,说是翎帝对这个郡王可是十分器重的。”关于东方晔的事,荣王听说的不少,与虎谋皮的事他并没有少做,这一次同样如此。 余剑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他这个侍卫武功高强,从前救过荣王一次之后才得荣王器重,如今是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 “本王早就打探过了,他不过就是个病弱的公子,听说他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所以才一直都在临阳静养,去年才第一次出现在朝廷里,本王的王府固若金汤,他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荣王对王府的守卫十分有信心,压根就不担心东方晔会逃走。 余剑口中应是,挺立如松。 “皇上召见王爷,王爷还是早点去宫里吧。”余剑恭敬地说道。 荣王冷笑:“本王这次出兵可是师出有名,皇上必定也是无话可说的。不过这次不止能借机送了那个烦人的家伙上西天,还将吴王的人马抓到了手里,可真是大快人心。” 之前说是皇族失踪确实是真的,只不过失踪的原因是被荣王暗中派人将他处理掉了,才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顺便将吴王的兵权收走,让他成了个光杆司令,他还暗中安cha了人在翎军,七皇子和英王暗中勾结在一起,从英王的探子那边拿到了翎军行军图,打得翎军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可惜东方晔这个程咬金的出现,否则这会儿就该是翎军派使者到南明来议和了。 “本王先去宫里了,你派人看好恒郡王,这可是本王手里的王牌。”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似的,荣王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整了整衣衫推门出去。 待荣王走远,余剑才收回了目光,眼底精光闪过,倏地又便会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往软禁着东方晔的院子走去,门外的侍卫一见余剑,纷纷往边上让了一步,为他开了门之后又重新站回原位,仿佛他从没来过似的。 而余剑,待身后房门关上之后,往前走了几步,望着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倏地单膝跪地,恭敬的嗓音唤道:“公子。” 第五百六十三章 偷梁换柱 慕容山庄并不只在翎国有产业,在其他邻国同样也有,通商极为开放的南明国更是少不了慕容山庄的产业,虽然在南明,慕容山庄并不如在翎国这般放肆,但是却也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 这也是东方晔两年前给秦逸的指令,他素来是个走一步便要将之后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之人,慕容山庄不可能在翎国只手遮天,即使私下里置业极多,在台面上终究还是要给朝廷面子的,所以东方晔早就想过一旦在翎国的发展停滞下来之后就将手伸到周围的南明和夏国等地,而他的想法和秦逸的不谋而合,两个奸商一拍即合,立刻就着手准备起来。 利用商户在南明埋下暗桩,这也是东方晔能第一时间知道南明皇室内部纷争的原因,据他所知七皇子乃是贤妃之子,在朝中贤妃母家的势力最是惊人,加上七皇子正妻的娘家又是手握兵权的荣王,因而拥立七皇子为储的呼声是最高的,但是实际上七皇子的势力却也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锋芒毕露的七皇子,始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了皇帝的宠心。 东方晔原本并不想参与南明皇室的纷争,但是如今南明七皇子和翎国英王勾结,这却是他和皇上都无法容忍的事,东方晔可以冷眼旁观皇子之间争夺储君之位,但是若是以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为垫脚石,那是他万万无法容忍的。 “皇宫那边都安排好了?”东方晔依然立在窗边,低声问道。 “是,姚立会易容为公子留在荣王府,属下已经安排了人在宫外接应,公子放心。”谁能想得到两年前救了荣王而一步步成为他心腹侍卫的余剑其实是慕容山庄的暗桩。 “这两年辛苦你了,待这边的事情结束你就回临阳吧。”东方晔转过头看着余剑,对他说道,“余夫人已经等了你许久了,听说你们的儿子已经会念诗了。” 这两年余剑一直都跟在荣王身边,从未离开过,其实他是有机会回一趟临阳的,但是为了没有丝毫暴露身份的可能xing,他便是忍下了所有的思念和不舍。 “谢公子。”余剑躬身谢恩,他年轻时杀了人,虽然那人是贪官污吏,但是杀人终究是要偿命的,东方晔派人去了死牢将他换出来,又派人将他那个被发配边疆的妻子救了回来,从此以后余剑便留在了慕容山庄,为东方晔效力。 “荣王这边只怕没多久就要大乱,你和姚立自己看准机会离开,不要卷入这些事里。”东方晔又添一句。 “是。”余剑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这两年荣王私下屯兵的账簿,还有他买卖官职的记录。” 东方晔接过账簿,翻看了两页,赞赏道:“做得很好。” 有了这些东西,想要扳倒七皇子应该就不困难了吧,再加上一条私下软禁翎国郡王,其中意义不需要东方晔多说,南明皇帝也该是能明白了的。 深夜时分,一道黑影闪入东方晔的房中,东方晔看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啧啧称奇,他身边有不少奇能异士,每每看到姚立顶着一张自己的脸总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之后就辛苦你了。”换了衣衫,东方晔同他交代了两声便一溜烟地没了踪影,姚立朝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躬身,然后动作优雅地褪下外衫挂在红木衣架上,拿了一本书架的书上了床,斜靠在垫子上看起书来。 门外有侍卫走过,透过窗看到床上那抹病弱的身影,不自觉地微微颔首,心下暗叹不愧是世家出身的郡王,无人之地都显出了极度的儒雅尊贵,当真是个人物…… 南明皇宫某处,一道黑影闪过,复又恢复了平静,巡夜的侍卫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劲,径自循着平日的路走着。 东方晔的轻功向来极好,夜视能力更是绝佳,刚才在宫外得了一张皇宫的地图,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已经记在脑海里,知道这两日南明皇帝近日都没有入后宫,而是留在了御书房,他便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谁?”若是以为长相斯文的南明皇帝不会武功,那便是大错特错了的,虽然南明重文轻武,但是偏偏这位皇帝却是个重武轻文的,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乱世,但是却也是个深谐兵法之人,年轻时也是跟着叔父出征过的,身上并没有军功,但是在军中却也是有些名头的。 东方晔从阴影里走出来,没有丝毫擅闯皇宫的局促,更没有半点被人发现的尴尬,反而一派悠闲,含笑踱步走向皇帝案几。 皇帝身后两抹黑影浮现,三步上前阻了东方晔的脚步,防备地望着他。 “在下翎国恒郡王,深夜造访,打扰了。”东方晔素来沉稳,含笑看着龙椅上的南明皇帝。 “恒郡王缘何会出现在朕的御书房里?”南明皇帝微微眯眼,打量着东方晔,心中暗暗赞叹,东方远的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本王为何会出现在南明,想必皇上应该很清楚吧?”东方晔在一个皇帝身边呆了十年,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南明荣王劫了翎国郡王,南明皇帝却是不知道,那他这个皇位只怕也是坐不稳当的。 “看来,是朕高估了荣王府的守卫。”南明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并没有正面回答东方晔的问题。 “是荣王低估了本王。”东方晔淡淡地回了一句,并不是自以为是,而是在述说事实。 若是荣王真的有几分斤两,也不会到筹谋了这么久七皇子还是坐不上储君之位,只能说他尚不够能力,亦或是该说他尚不及南明皇帝,不过这倒也是自然的,否则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该是这位荣王殿下了。 “不止荣王低估了恒郡王,朕也低估了恒郡王。”依然是淡然的口吻。 两人相互望着对方,却是迟迟没有人开口说话,像是在等待对方说话似的,又像是在心底评估什么。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开口了。 “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知道嫡皇子的下落?”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日即到 南明皇帝十岁被封为太子,二十岁便继承了皇位,如今已经稳坐皇位二十余载,当初也并不像翎国那样争夺太子之位,南明的太子之位向来都是立嫡立长,而他便是嫡长子,母家势力雄厚,先帝嫔妃也不多,子嗣稀薄,但是他的皇位也并不是轻易继承的。 他是个仁君,他和翎帝齐寒在帝王功绩上极为相似,两人都推崇仁政,以人为本,致力于提高商贾的地位,相较之下南明皇帝比翎帝轻松了不少,至少他在南明朝廷还是有着说一不二的魄力,否则也不会至今尚未立太子,朝廷中虽有异议,却也只敢在私下议论,谁都不敢左右皇帝的意思。 他一心一意只想找回皇后的儿子,当年皇后在他身后算计百官,他能稳坐皇位皇后功不可没,他推行新政的初期也都是皇后在后出谋划策,所谓的后宫不得干政在这对帝后身上是半点都没用的,只可惜后来皇后竟然难产而死,她的嫡子也被人送出宫去下落不明,他曾发誓一定要召回自己的嫡子。 打从发配了贵妃,知道嫡子尚在人间之后,他便派了许多人去找,不少人沦为棋子入宫认亲,让他越发地失望起来,因为那些人中并没有他的儿子,他和皇后的儿子。 所以当东方晔提起了他唯一的嫡子,南明皇帝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射出了危险的目光,他可以容忍旁人的算计,但是利用他想要召回儿子的急切,他却是不容许的,他不会让自己的嫡子成为交易。 “这两年里,入宫认亲,自认是朕嫡子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每一个的结局都很悲惨……”他的儿子是不容任何人玷污的,但凡是冒充者,皆是受尽五马分尸之刑而亡。 东方晔但笑不语,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隔空丢出,在空中画出一个好看的弧线,落在皇帝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南明皇帝面色一变,这块锦帕他自然是认得的,这是皇后的贴身之物,只是过了这么多年,白色的锦帕也有些泛黄,锦帕上绣着一只凤凰,而那右下角绣了一个字,兰。 皇后母家姓邢,皇后单名一个兰字,却是在皇帝心中默念了许多年的名字。 “如今皇上该知道在下的诚意了吧?”东方晔平静地望着皇帝,等待着他的答案,不过其实他也是早就猜到南明皇帝的答案了的,如此锦帕拿出来,甚至比活生生一个儿子站在他面前,更能让他信服的吧?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块锦帕的?”皇帝捏紧锦帕,硬生生压下激动的情绪,强自冷静。 “皇后身边的杜姑姑,这块锦帕便是在她的手中。”东方晔淡淡地应道。 实际上小十确实是被贵妃的人送出去的,不过皇后自知难过这一关,便派了人跟着贵妃的人到宫外,在京城滞留,若是她没有死,便将儿子带回来,若是她不幸死了,就让她的人将儿子远远送走,她太清楚宫廷险恶,若是没她这个亲娘在身边,只怕未到满月就会被人害死。 杜姑姑会些武功,为人谨慎,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她当初将皇子抢回之后便在京城留了几日,得知皇后殁了,她忍住悲痛将皇子带去了翎国,她在临阳有个亲戚,便是住在了亲戚家里,而她为了掩人耳目,便告知皇子是她的儿子,丈夫死了她便回来了家乡,做了寡妇。 在她过世那日,才告诉了小十关于他的身世,说他其实是孤儿,是被她领养的,她始终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杜氏只怕会害了小十,只怕她存了复仇的心里会将这么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杀死,但是在她过世之前她却将这块锦帕交给了东方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东方晔会帮她好好照顾小十。 后来在街上流云碰上小十,她口中的姥姥其实便是杜姑姑的亲戚,那时候东方晔派了人照顾小十,每隔一段时间他的手下便会送些东西去小十那里,但是小十却是个懂事的,不想太过麻烦东方晔,加上那时候姥姥的急症来得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找东方晔帮忙,就只好去了当铺想要当了杜姑姑给他留下的玉佩。 所以说有的时候世界其实很小,流云救了小十,东方晔又救了流云,才将能证明小十身份的卜玉留下了,冥冥之中还是有些关联的。 “杜姑姑何在?”皇帝再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急切地站起身问道。 “死了,两年前……”杜姑姑过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将小十的身份说清,而是隐晦地告诉他小十是南明贵族,她将锦帕给他请他将小十送回南明,之后东方晔暗中派人打听南明皇室的事,顺藤摸瓜便猜到了大概。 东方晔便是那时候将余剑等人安排到了南明,东方晔做事从来不会冒险,既然知道了小十的身世,却也不会贸然将他送回去,毕竟这个少年还是十分让他喜欢的,皇宫是什么地方他还是清楚的,他自然是要调查清楚之后才能作下一步的打算。 当然,东方晔也并不是那么好心的人,既然安排了那么多人,埋下了那么多的暗桩,为南明皇帝保护了他的嫡子,总是要他吐出一些好处的,尤其是知道了他也一直都在暗中寻找嫡子。 “死了……”南明皇帝颓废地重新坐回龙椅,身子松垮下来,“那……朕的皇儿如今在何处?” “皇上的意思是,这便是相信在下了?”东方晔不答反问。 南明皇帝重新抬起眼,失落的神情已经收敛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早就听说翎帝面前有个新贵,娶了郡主,封了郡王,颇得皇帝器重,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些个虚话东方晔也是听得腻了,自然不会当一回事,不过南明皇帝这样说话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 “皇上的惊喜,不日即到。”东方晔含笑说道。 只是这个时候,他尚不知道,这份惊喜中,不止有给南明皇帝的,还有给他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前往南明 如今南明打仗,皇城守卫森严,不管出城还是入城都要经过严审,至于查的是什么人也就只有上头的人心里才明白了。 一辆墨色的马车远远地驶来,士兵们吆喝着要检查马车,马夫面有难色说夫人身子不适不能吹风。 “不让我们检查,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车里会不会窝藏了什么罪犯,要我看你们这么遮遮掩掩的,指不定就藏了什么祸心。”城门口的守备军十分嚣张,举着大刀骂骂咧咧,“赶紧让车里的人给老子下来,就是皇亲国戚也是要经过检查的。”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白皙的柔荑伸了出来,掀起了帘子,一个清秀的女子探出身子,旋即对守备军说道:“官爷见谅了,我们家夫人身子不太好,这几日赶路又是反反复复地烧了起来,我们正要赶回府里请大夫来看病的。” 没想到这般秀美的女子竟然只是丫鬟,一身的锦绣华服别说是寻常人家的侍女了,纵然是小姐只怕都没有这么好的缎面长裙,守城的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皇城里到处都是皇亲国戚,单看眼前这个侍女的举止仪态便知道马车里的夫人必定不是小门小户,只怕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也该是个大官的夫人,定然是得罪不起的。 “姑娘严重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夫人身子不适,便赶紧入城吧。”那人大手一挥,便给马车放行,一双眸子落在漂亮侍女的身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心中默默猜测这是谁家的侍女。 马车入了城,停在一处不算太大的宅子门外,马车上几人先后下了车,只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这架势像是这位夫人的弟弟,一行几人进了宅子,马夫则是将马车赶到了偏门。 一路上的人都是池墨安排的,他是先帝的暗卫,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将流云一行人送到南明皇城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如何入宫就要好好计谋一番的了,因而一到皇城他便让马夫将人送到宅子,他便去了其他地方安排。 “害怕么?”流云偏头看向小十,这个乖巧的少年颇有几分腼腆,被流云盯着也会有几分脸红,她忍不住暗忖自己这一步到底走得对不对,将这么一只小白兔送到狼堆里,会不会做错了。 “不怕。”小十抬起头,朝着流云摇摇头,“只是……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不小了,世家子弟这个时候甚至已经可以有通房小妾了,而小十却犹自像个单纯的少年,眉宇间的清澈让人怜惜。 流云也是听说了南明皇帝的事,才会决定亲自将人送过来的,她将一双孩子送回了京城,让瑾涵和菱婉帮忙照顾,又写了密信让池墨派人送去给皇帝,才安心地带着小十来到南明,她心里有一个怀疑,需要她亲自来验证一番,她从不是那种愿意守在家里等着消息的人。 “他会喜欢你的。”流云伸手摸摸他的头,少年的脸蛋倏地红了起来,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我真的能救得了公子么?”小十望着流云问道。 流云早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她并没有存了隐瞒他的心思将他送回来,就算是利用,也是光明正大。 “希望吧。”流云握了握拳头,心底浮起忧心,虽然她相信东方晔的能力,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抓住的,但是这次到了南明之后,一路上暗卫传递了不少消息,都说东方晔被软禁在荣王府邸,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她实在是焦心不已。 她心中明白,若是东方晔真的被困在荣王府邸,那么能救他的就只有皇帝,所以她才会亲自和小十一起来到南明。 没过一会儿,池墨便回来了,告诉她安排好了入宫的事,还有东方晔却是被软禁在荣王府邸的事,荣王守卫森严,想要进去救人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流云暗自稳住心神,就着池墨为她安排的门路进了宫。 只不过,她不像东方晔入宫是靠着武功,她是换上了宫女的衣衫进宫,只不过她没想到竟然没有先碰上皇帝,而是先碰上了……七皇子。 “把头抬起来给本殿看看。”七皇子一双凤眸微微上扬,刚才远远地看到她便心神微动,将人召过来之后便要看她的容貌。 流云恨不得把这个七皇子打晕,不过这会儿毕竟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她也只能默默地泪了,接受七皇子的调戏。 “没想到父皇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儿,啧啧。”七皇子执起流云的下颚,迷恋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流连,将人拉起来便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的香气,“美人儿真香。” “皇子……”流云挣扎一下,却是没有挣脱开来,反而更是被人扣紧,只觉湿润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她狠狠地推他,那厢却是纹丝不动。 最悲剧的事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流云这会儿就是这样,早知道就让池墨直接把她丢在皇帝面前就是了,她还想不要惊动旁人地接近皇帝,这下好了,还没接近皇帝就先落到皇子的手里了。 “七皇子殿下,这里靠近皇上的禁宫。”一名佩刀侍卫走过来,平静地望着七皇子提醒道。 “哼。”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将流云往边上一推,她便磕在了栏柱上,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揉了揉手臂,微微蹙眉。 “姚侍卫还是好好守着父皇的御书房就好。”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再不看流云一眼。 虽然不知道这位侍卫是什么来头,不过总算是脱离虎口了,流云松了口气,揉着发疼的肩膀站起来,却在下一秒被人搂到了怀里,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起来,幸而被人捂住了嘴,不然他们这副样子不引人注意还真是奇了怪了。 “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笨丫头……”身旁是熟悉的嗓音,让流云微微一愣,飞快地转过头看向抱着自己那人,明明是陌生的脸,但是那眸中的神色却是熟悉万分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所谓惩罚 要说看到流云不激动是不可能的,这丫头总是会做出那些让他感动万分的事情,就像当初匆匆跑去北边,就像后来义无反顾去了京城,就如现在抛下一切来了南明,他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丫头怎么办才好,她到底要给他多少感动才足够? 可是感动过后就是浓浓的忧心,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来南明,还进了宫,他甚至不用细想都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危险,即使知道池墨定然在暗中保护她,但是看到她被七皇子搂在怀里的时候他恨不得将七皇子的双手砍断,竟然敢碰他的女人。 东方晔确实是留了话给流云的,也相信流云定然能懂他的意思将小十送来南明,他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亲自将人送过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人混迹在皇城里,有翎国人进出自然会特别注意,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之后就立刻有人去查,这一查之下差点让你东方晔惊地摔下凳子,他没想到流云竟然也一起跟了来,他匆忙回宫就看到这丫头已经混进宫来。 九转回廊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东方晔将流云揽在怀里,脚下生风,便到了一处隐蔽的屋子里,他这两日深夜进出皇宫,对宫里也算是有几分熟悉的,自然能找到不常有人来的地方,这是前朝宠妃的宫殿,只是那人后来被打入冷宫,这座宫殿便成了废宫,再没有人来了。 将人拉到漆黑的屋子里头,东方晔反手关上了门,旋即将人压在门上,流云一直默不作声,眼底有着一抹犹豫,这个人像是东方晔,眼神和声音都极像,只是容貌却不是他,她记得从前有一次他也是易容成守在暗中的暗卫,所以她不确定这一次他是不是又易容了。 “怎么,还不敢肯定是不是你的夫君?”东方晔低低轻笑,身子抵住她,热气呼在她的耳垂,惹得她微微颤抖,旋即说道,“你的身子可是很认识我的。” “晔?”流云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明明听说他被关在荣王府里,怎么又能出现在宫里,思绪还没回转过来,便陡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这家伙竟是将她的外衣扯开了,她忍不住挣扎一动,他却是扣紧了她的双手,将之反剪在身后,只听得他低声说道,“这是惩罚你不听话,胡乱跑到南明来。” 东方晔熟悉她身体的敏感,随意几下便将她撩拨地动了情,低低地呜咽起来,被压在门板上的身体滚烫起来,和从前在床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又是在别人家的宫里,自然不敢发出声音,这般jinyu似的低喃更是让东方晔的动作大胆了起来。 “别……别在这里……”流云破碎的声音流泻而出,身子依然是站立着的,只是若非那人的大手,她只怕早已瘫软在地了,“别乱动……” “以后还不听话到处乱跑么?”东方晔不疾不徐地凑近她,啃咬她的脖子,刚才被七皇子吻过的地方早已被他啃出一片红痕,她微微地缩了缩脖子轻轻地战栗,小声的娇喘宛若小猫似的,见她不说话,东方晔手里的动作越发放肆,探入她的衣襟,惹得她低叫起来。 被人扣在门板上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他一松手她便软软地滑了下来,他将人揽在怀里,任由她靠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怀里的小女人陡然僵硬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前襟,就怕他在胡乱动作似的,东方晔邪邪一笑,像是找到整治她的办法似的。 依然是扣住她的双手,她在怀里自然更能动手,门外的脚步越发近了,而他的动作也是越发地大胆,流云只能死死地要出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东方晔探下头来封住她的唇,将她的shenyin吞没在自己口中。 门外似乎是两个人,拿着灯笼走过来。 “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 “你见鬼了吧,废宫从来没有人进出的。” “我好像是听到了。” 门外两人说得热火朝天,门内两人同样问得天昏地暗,他微微松开她,她的低吟终是没有忍住,门外两人立刻警觉起来,推门便要进来。 “果然是猫,我就知道……“ “走吧,去别处看看。” 一只野猫叫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两个巡夜的宫人重新关上门,念念叨叨地离开了。 而那**的孤男寡女这会儿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当然一个是走出来,另一个是被抱出来的。 “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敢不让我省心,乱跑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定把你办了。”东方晔恶狠狠地低声说道,怀里的小女人呜咽一声,往他胸口蹭了蹭,万分委屈的样子。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听着声音应该是皇帝的心腹暗卫:“恒郡王,皇上有请郡王和王妃。” 东方晔低咒一声,还真是没有事能逃过那只老狐狸的眼睛了,他无奈地看向怀里那人,小丫头干脆装死,破罐子破摔。 “走吧,去见南明皇上,满足一下你的心愿。”说完这话,满意地看到小丫头缩了缩肩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他哪里真的舍得责怪她,这丫头千里迢迢跑来南明已经让他满心感动了,虽然感动之后仍是浓浓的担心,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丫头的这份心意他是懂的。 “请回复皇上,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会去御书房。”东方晔沉声应道。 他的目光落在流云微微泛红的身上,他自然是要回去让她重新换一套衣衫的,总不能就穿着被他扯烂的宫女服去见皇帝吧?指不定那个狐狸似的南明皇帝,又要说他ji渴难耐了。 “别看了。”流云不好意思地将外套裹紧,瞪他一眼。 东方晔笑着揽紧她,一边派人回去拿衣衫,一边命人将小十暗中送进宫来,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暗卫将她的衣衫送来,她迅速地换好衣衫,简单整理一番,这才跟着东方晔一起往御书房走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皇子允息 踏入南明皇帝的御书房,流云只是一眼扫过便将视线落在坐在龙椅上的南明皇帝,不得不说皇帝总有些相似的,只是南明皇帝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儒雅,因着他的深情,流云对这位皇帝的印象也是十分好的。 两人微微躬身见礼,并不算大礼,只算是他国臣子的小礼。 “早就听说过雅安郡主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倾城美人,难怪恒郡王如此宠妻。”南明皇帝淡淡说话,没有寻常上位者的咄咄bi人,倒是让流云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皇上谬赞了。”流云微微躬身,宠辱不惊地淡笑。 若是刚才南明皇帝还认为流云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这会儿却是不敢小看她了,有多少人能在皇帝面前如此进退有礼,没有半分局促和失措,纵然是南明公主见到他这个皇帝都会有几分不安,而眼前这个小丫头却是没有半点紧张,反而一派大家仪态,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的。 “听说朕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冒犯了郡主,回头朕让他亲自来给郡主道歉。”南明皇帝又说道。 “那倒不用,皇子殿下也是孩子心xing罢了,只是妾身不得不说七皇子言行太过轻佻,今日碰上的是妾身倒也算了,若是他日碰上的是皇上的嫔妃,这万一传扬出去,只怕会引起不少误会了的。”朝廷里的那些事流云不懂,但是这样含蓄而隐晦的言语流云绝对是信手拈来的。 南明皇帝面色微讪,东方晔便开了口:“皇上见谅,这丫头被在下和皇上宠惯了,说话做事都太直率,我们皇上也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东方晔可不是为流云开脱,而是暗示流云颇受翎帝宠爱的事实。 并不算太良好的开头,总算是磕磕碰碰地聊了起来,终究还是聊到了小十的身上。 “不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虽然知道谁先开口谁便矮了一头,南明皇帝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提起了关于小十的事。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启禀皇上,姚侍卫派的人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孩子。” “让他进来。”南明皇帝身子僵住,如是说道。 小十是一个人进来的,怯怯地停在玄关处,抿了抿唇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似的,抬眼间看到流云,这才放心地跨了大步地走过去,然后才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 小十心里明白,这个人恐怕就是他的父亲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有些害怕起来了,这一路进来的富丽堂皇,每每都让他有一种转身逃跑的冲动,若不是因为那人说流云姐姐在御书房等他,他是绝对没有勇气走到这个地方的。 “小十,别怕。”流云拉过小十,握了握他的手安抚,她看得出来这个少年的紧张和害怕,虽然之前一直都说不怕,但是事到临头,有些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纵然是寻常少年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会紧张的,更何况他的亲生父亲还是南明皇帝,要让他如何不害怕? “这是……允息?”南明皇帝姓南,这一辈的皇子以允为中间字,而小十的名字叫做南允息,是南明皇帝的第十个孩子,也是嫡皇子。 小十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怯生生地抬眼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他和自己其实有几分相像,杜姑姑曾经不止一次地说他和他的爹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见到他,小十知道杜姑姑并没有骗他,他们真的很像。 “这便是……皇后和朕的儿子。”南明皇帝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小十,不知道是不是骨肉亲情的关系,南明皇帝心头猛烈地攒动着,说不出来的激动,这便是血脉至亲吧。 这几年一直都有人冒充他的嫡子出现,也有几个和他相像,但是谁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只有这个少年让他心头浮起一股失而复得的激动,是了,这是他的儿子,纵然没有证明,他也相信这是他的儿子。 “小十,这是你父皇。”流云将那只握着她的手放到南明皇帝手中,即使刚才他们争锋相对地说话,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被这份亲情感动了的。 帝王之家,本就没有什么亲情,但是这个南明皇帝却是不同的,他用尽各种办法找寻自己和皇后的嫡子,单是这份执着便让流云敬佩不已。 “小十?”南明皇帝微微一愣,见少年面上浮起红晕,终是忍不住将儿子搂到了怀里,眼眶微微发酸,找寻了十几年,终于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小十,被他紧紧地拥住,竟也是涌起了一股酸意,他从前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掉包送走的,而他的父亲找寻了他十多年,这份心意让他着实感动不已。 “父……父亲……”磕磕碰碰地,终究还是讲这两个字说了出来,那个拥着他的男人浑身一僵,旋即又扣紧了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只听得他呢喃道,“你母后若是知道找到了你,若是她知道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一个过时十多年的女子,到现在还占据着皇帝的心头,这样的深情连流云都忍不住动容。 父子相认的场面极为温馨,只是这样的温馨总会有人来破坏,比如七皇子,比如荣王。 “父皇,儿臣听说又有人带人来冒充十弟,父皇可不要因为认子心切被人骗了。”七皇子素来跋扈,只有在皇帝面前才有几分收敛,不过这个时候看到父皇拥着一个少年,心头越发紧张起来,言辞也多了几分凌厉。 “是啊,皇上,切不要被小人骗了。”荣王眯起眼,视线流连在流云和那个顶着姚立面具的东方晔身上,“哼,早就听说姚侍卫暗中勾结翎国人,没想到果然是居心叵测。” 南明皇帝敏感地察觉到怀里的小十微微一颤,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低头见他咬着下唇委屈的样子,油然而生的父爱充满了整个心间,他的儿女们皆在宫里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有这个儿子在民间长大,怯怯如小兽似的神情竟是让他心疼不已。 “允息,这是你七皇兄,去拜见一下。”南明皇帝这一句话,便是承认了小十的身份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环环相扣 “父皇,你岂能这样随意任人愚弄。”七皇子惊呼一声,眉宇间是浓浓的不满。 而他的这一番话,让刚刚踏出脚步准备去拜见兄长的小十收回了脚步,尴尬地咬着唇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十的举动又让南明皇帝心疼起来,他是南明的一国之君,他的儿女们也是南明尊贵的小主子,纵然是xing子最乖顺的十四皇子,如今不过七岁,在人前也从没有示弱的时候,哪里像小十这般被人一吓便不敢造次了的,想着杜氏一个女子抚养他长大,定然是吃尽了苦头的,想到这里皇帝心头又是一阵心疼。 “老七,看来朕是太放纵你了,才让你如此跋扈。”皇帝沉声说道,冷冽的气息直直射向儿子。 荣王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皇上息怒,七皇子素来最是直率,皇上从前不还说七皇子这样的xing子最是得皇上心意么?再说,七皇子也只是担心皇上被有心人蒙蔽,还请皇上明鉴。” “哼,荣王你私自带兵压境的事,朕还没空料理你,你倒是没事人似地跟着这小子折腾,白白丢了身份。”南明皇帝冷哼一声,扫了荣王一眼,挥手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用你cha手。” 七皇子上前一步,不悦道:“父皇怎可如此是非不分?照儿臣看来,这个人根本就是冒充的,如今我南明和翎国关系紧张,皇城更是严查了多日,他能这么轻易入城,定然是有人在内接应,父皇还请三思,指不定就是翎军派来的奸细。” “一派胡言。”南明皇帝猛拍案几,吓了众人一跳,“朕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了,朕说这是十皇子,这便是十皇子。” 七皇子还要再说,却是被荣王拉了拉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反驳了,这时候皇帝已经震怒,再同他对抗,没有半点好处。 “原来你不是宫女。”七皇子一回头便看到了流云,眯起眼指着她说道,“父皇,这个女子刚才穿了宫女的衣饰,摆明了就要混进宫里为非作歹,如今还立在这里,定然是不安好心。” 一直充当摆设的流云,这时候终于勾起了唇角,原先她还想着和七皇子的账回头再算,如今倒好,他是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了她了。 “家夫命人送了信来让妾身将十皇子送入宫来,特意吩咐了有不少人意图对十皇子不利,因而妾身便只好装作宫女入宫,想要躲过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却不想竟是被七皇子撞上了,倒还真是巧了。”流云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越是说到后来,七皇子的脸色越是难看。 谁都能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七皇子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父皇,儿臣绝没有加害之意,儿臣根本就不知道十弟的事。”七皇子慌忙单膝跪地,以表清白。 荣王却是抿紧了唇,藏在袖中的双手握拳,心下暗叹,没想到步步为营竟还是让十皇子入了宫见到了皇帝。 “既然你十弟没事,朕也就不追究这件事了,不过日后你十弟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了,若是他被人伤了分毫,朕就拿你是问。”顺势而为,素来都是皇帝的拿手好戏,他这样说话,不止是逼着七皇子承认了小十的身份,更是让他没法暗害小十。 一直立在边上低垂着头的东方晔,嘴角也扬起了浅笑,不愧是深谐帝王之术的南明皇帝,只是几句话便让局势逆转,让七皇子忘记了刚才坚持的并不是他没有暗害小十,而是小十根本就不是十皇子这件事。 如今更是将小十的安危挂在了七皇子的身上,这是皇帝最为惯用的招数,将两个人牵连在一起,七皇子咄咄bi人的态度便是昭示了他对小十的不友好,那日后若是小十出了什么事,皇上必定先怀疑这个不友好的七皇子了,这下子七皇子不止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还要防备着宫里的其他人对小十出手,这样一来短期内他应该也不会有时间想办法暗算小十了吧? 这样的伎俩骗骗七皇子还可以,想要骗过荣王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事已至此,想要再逆转局面便是不可能的事了,荣王也只能认命,只想着日后该如何遏制这位十皇子的成长才是。 南明皇帝扫了东方晔一眼,他便抬起了头看向荣王,看来这回是轮到他出场了。 “荣王爷,皇上命属下去接恒郡王夫妇时,恒郡王殿下说是要去一趟荣王府,只是后来却一直没有回来,皇上已经派人去了荣王府将郡王接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郡王在府里出了什么变故?”东方晔面无表情地询问。 姚立确实是宫里的侍卫,只是并不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也就是这两日忽然得了皇帝赏识才将他调到眼前来的,荣王听他说话便知道他是在胡编乱造,东方晔在他府里呆了可不止两日,姚立怎么可能见过他,不过这个时候荣王却是有苦说不出的,心思飞快地旋转起来,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 “姚侍卫,这个时辰该是回来了,你去接应一下。”皇帝忽然深深地看了侍卫一眼,对他说道。 “是。”说完,姚立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一个闪身便不知所踪。 荣王早已背脊湿透,若是东方晔来了,那他的一切都完了,藏在袖中的双手颤抖不已,看着七皇子仍一脸阴郁,他不免觉得自己押错了宝,竟然想要扶这个刘阿斗上位,当真是瞎了眼了。 见荣王一脸后悔莫及,皇帝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他只是回到案几前,摊开圣旨,大笔挥动写了起来,想来必定是昭告天下找回十皇子的圣旨了。 “来人啊。”笔墨稍干,皇帝便扬声一叫,门外的公公立刻进来,皇帝指了指案几上的圣旨,然后说道,“即刻送去礼部,让他们着手昭告天下,朕找回了朕和皇后的嫡子,封为太子,三日后便进行大礼。” 小十懵懂地皱眉,七皇子却是脸色刷白地后退几步,而荣王,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管封太子的事,他只满心想着一会儿如何解释东方晔被软禁在他府里的事。 冷眼旁观的流云,倒是越发对皇帝敬佩起来了,这一招招一环环,看似毫无相关,暗里却是环环相扣,直直地将小十送上太子之位,打得众人一个迅雷不及。 【作者题外话】:各种尘埃落定之后,就差不多完结喽。。。之后会写几天番外。。。 第五百六十九章 幸福之说 南明皇帝到底是精明的,并没有因为荣王软禁东方晔的事大做文章,实际上他也并没有给荣王任何机会解释,但是荣王却明白皇帝心如明镜,只怕是早将他的心思看破了,因为有他国臣子在场才给足了他面子,但是他手里的兵权却是悉数被收走了的,荣王也不敢有所反抗,只能无奈接受,毕竟若是被套上通敌之罪只怕要殃及全族,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荣王没了声响,七皇子自然是不成气候,原本荣王就是七皇子**中最为成熟的势力,若是他对皇帝急立太子之事有所抗议,其他人也会跟风附议,但是他却半句话都没说,旁人自然什么都不敢说了,众人都相信定然是荣王被捏住了把柄,而实际上却是如此,事情过去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把柄,因为荣王已经失去了辩解的机会。 看南明皇帝如此作为,东方晔便知道皇帝会好好保护小十,这才放心地将他留在了南明,东方晔心中明白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让他回来,在这储君之位的争夺当口出现,便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最好的时机,只有趁着这股乱势才能让他一举成为储君。 没有人问过小十自己愿不愿意,但是东方晔相信他可以做得很好,这个少年腼腆害羞,却也有着过人的智慧,仅仅两年而已他便已然学有所成,他总是能将所学的东西变成自己拥有的,这个少年日后必定会有所作为,只要给他一个舞台,他必定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又在南明呆了三日他们便启程回翎国了,带着一封永世修好的缔结联盟书,东方晔还暗中要来了不少好处,像是慕容山庄在南明置业的官府保护之类,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翎国恒郡王哪里是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虽然所谓与虎谋皮,但是他不扒下南明一层皮又怎么会安心离去。 当然,对南明皇帝而言给慕容山庄的保护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慕容山庄置业天下,对南明的经济发展来说也是极有好处的,单看翎国越发强大便可知一二,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慕容山庄的背后竟是东方晔,又或者该说东方晔的背后竟然是慕容山庄。 南明皇帝更没有想到的是,东方晔用了两年时间在南明各处布下的暗桩,如今都交到了小十,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允息手中所有,他没有想到东方晔竟会如此帮衬他的儿子,若是换做旁人或许他还会担心对方有所企图,但是若是东方晔,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男子是真正看淡权力之人,若是他想要只怕他将会是最大的敌人,但是他却偏偏带走了永世修好的合约。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也只是因为小十罢了,只因为这个少年曾经在他满腹防备,满心算计的时候仍宽厚仁慈地信任着他,这对东方晔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这对他来说并非滴水之恩。 东方晔和流云是直接回了京城的,皇帝收下了联盟合约,命凌王退兵,没有人再去计较南明为何会忽然出兵,也没有人计较在边境死去的那个皇族到底是谁,人们只知道从此以后两国将不再有纷争,更没有人想得到受益最大的竟然是曾经饱受战火风波的曹州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风尘仆仆的两人回到篱落殿沐浴之后便去看了两个孩子,如今这座篱落殿已经属于流云了的,她虽然人不在宫里,但是周皇后还是拨了宫人每日打扫,有时候皇帝也会过去小坐一会儿,甚至后来不少宫女们都纷纷挤破了头想要去这座没有主子的篱落殿,只因为这是皇帝经常会去的地方。 “郡王,王妃……”初夏是一早就侯在篱落殿的,她虽然是东方晔的人,但是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手里更是多兼了篱落殿的管事姑姑一职,虽然初夏平日里忙碌,但是篱落殿大部分时间也是没什么人的,所以初夏也就没有推辞。 “都过来见过郡王和王妃。”初夏沉声说道,一干宫人便齐齐跪地请安。 “都起来吧。”流云柔声说道,旋即走上前去拉着初夏笑眯眯道,“我可是没什么规矩的人,你心里有谱就是了,两个小家伙睡了没,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 东方晔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极想的,打从他去南境开始都已经过了许久了,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们了。 初夏点点头,引了两人到了隔壁房间,两个小家伙正炯炯有神地在床上玩着,一听到开门声,双双歪着脑袋望向来者,一看是爹娘,两个小家伙皆是扁着小嘴欲哭不哭的样子。 “宝贝……”流云走到床边,伸出两只手,两个小家伙整齐划一扑了过去,东方倾爬得飞快,整个儿精力向来是好的,这会儿更是如此,东方澈身子不好,爬得也慢些,向来安静的小脸这会儿也是急促了起来,看到妹妹已经扑到了娘亲怀里,他急得都快哭了,流云赶紧再伸了伸手将他也捞到怀里。 “娘……”东方澈软软糯糯地呢喃着,流云整个人震住了,没想到一个月不见,儿子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男孩子开口稍晚,倒是没想到她的宝贝儿子竟是八个多月就会开口说话了,实在是让她喜悦不已。 像是被哥哥抢了先似的,东方倾啊啊呀呀地挥起手来,皱着小脸却是说不清楚,急得她手舞足蹈地嗯嗯啊啊,东方澈像是没看到妹妹着急的样子似的,一遍一遍地唤着娘,直直地叫地流云心头发软。 东方晔立在他们身后,含笑地看着他的妻儿,看着他们热闹温馨的模样,心头阵阵暖意。 真好呢,这便是他的家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女。 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大抵便是如此了。 【作者题外话】:快要结束啦,亲们要记得给小夕留言哟,顺便小夕要开始准备新文啦(可能是古代宫廷文),征集男女主角的名字哟,亲们可以在小夕置顶的留言里回复,嘿嘿~~~~ 第五百七十章 娇宠一生 即使知道英王和南明七皇子勾结,翎帝还是没有动他,朝廷需要制衡,他需要英王这个好大喜功之人在前给他最心爱的儿子挡箭,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都先是帝王,再是父亲。 东方晔和流云打算暂时留在京城,不得不说翎帝的招数实在太阴险,流云看到翎帝疼爱两个外孙的样子,便有些不忍,尤其是看到东方倾坐在翎帝肩头娇笑着骑马马的样子,或许连皇子公主们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而她的一双儿女却得到了翎帝没边没际的宠爱,即使知道或许翎帝存了几分留下他们夫妻的念头,流云还是心软了。 恒郡王宠妻如命,娇妻打算留下来了,他自然也不会离开了的,京城有了恒郡王府,偶尔晚了便住在篱落殿,翎帝有意无意地将身上的担子卸给了太子,而东方晔和苏离慢慢成了太子辅臣。 怡王齐梓彦倒是淡定地和东方靖手拉手算计起国库的银子来,齐梓彦在户部捞得一个侍郎之职,光明正大地和东方靖折腾起了官商勾结,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官员自然是不敢多加干涉,倒是没想到这两位也算是有几分能力的,短短几年便将国库的存货翻了几倍,连带着翎国越发强盛。 直到两年之后,英王终于起兵造反,那时候他是被太子殿下bi到了角落,当然并不是太子殿下没有容人之量,实在是他胃口太大,贪污数目太大,实在是让太子忍无可忍,设计英王造反实在是一件太简单的事了。 当初东方晔用两年的时间将安王党羽一打尽,十个英王都不如一个安王,所以东方晔要在英王身边安cha人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实际上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将朝廷再次洗牌,而英王这个做了两年挡箭牌的人也到了该下历史舞台的时刻。 或许这样说很残酷,但是未来的翎国,已经不再需要目光短浅又只会拖后腿的英王了,所以他的倒台是众望所归,而不是党派之争。 翎帝五十岁那年,终于将大权交到了太子手中,原本他倒是想禅位来的,可是太子不愿这么早就握起了权柄,翎帝便照着他的意思再留几年皇位,不过虽说他仍是皇帝,但是大多数的事都已经交给了这个儿子和他的谋臣们,这个儿子并没有让他失望,或许他未必有当初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抱负和野心,但是他的仁心却比任何人都适合为帝,百姓需要一个以百姓为先的皇帝,而齐梓明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仁君。 翎帝很少再去御书房,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了那个皇位而活,年轻的时候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坐上皇位而步步为营,后来又是为了能稳坐皇位日日谨慎行事,这些年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有做个一个甜美的梦,而今渐渐卸下了重担才发现,其实除了帝王之术的勾心斗角,他还有许多事可以做。 连宛儿和菱婉的孩子差不多时间出生,紧接着瑾涵的孩子也生下来了,那时候东方倾和东方澈已经两岁多了,两个小家伙皆是聪明绝顶,东方澈安静懂事,但凡听过一次的东西都能完整地复述下来,东方倾调皮捣蛋,顶着一张无辜可爱的小脸到处惹祸,把握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及,连翎帝都对这个惹祸精无可奈何。 只是,东方澈的身子不好,一到冬天便手脚发凉,懂事的他因为不愿意娘亲担心,从来也不会吱声,这个时候整日只会调皮的东方倾也会乖巧地抱着哥哥的脖子睡觉,很久以后流云才明白,大概是因为是双胞胎的关系,所以也许当东方澈难受的时候最现有感觉的就是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而奇怪的是只有抱着妹妹他才能安稳地入睡。 翎帝经常会将流云召进宫里陪他下午,有时候她会将两个小家伙带进宫陪陪外祖父,褪下皇帝的外衣,翎帝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罢了,喜欢热闹,想要儿女成群,想要子孙满堂。 “将军……”流云掩嘴轻笑,大喇喇地移动棋子,傲娇得意地朝着翎帝伸手,“皇上,银票。” “……”翎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明明是个富贵出身的丫头,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净知道银票,翎帝从边上拿了一张千两银票拍到流云面前,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什么地方学来的毛病,阿晔亏了你了还是怎么的,这么爱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皇上不会是心疼这五千两银子了吧?”流云笑眯眯地将银票塞到袖中,今日赢了五局,可是足足赚了五千两了,默默暗忖皇帝的银子还真是好赚,又想着东方晔真是厉害,教了他几招对付翎帝的法子,还真是招招命中,打得翎帝没了招架之力。 “臭丫头……”翎帝摆摆手,公公便将棋盘收走了,他又说道,“朕听说你要在京城开青楼?” “皇上真是顺风耳。”流云笑眯眯地应道,“这段日子我仔细研究过了,青楼和赌场是最赚钱的,我琢磨着等青楼开出来了就看看怎么开赌场。” 见她一脸理所当然,翎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真是被惯得一身毛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东方晔那个兔崽子也是,老婆在那儿折腾他也不管管,反而跟着铺路,就想着让老婆玩得尽兴,朝中众人都说他是妻奴,他还淡定地全盘接收说这是对他最高的赞美。 “对了,朕听说你那个婆婆又装病要骗你们回去?”实际上翎帝很想告诉东方夫人,还是别把他们招回去的好,以流云如今这个上蹿下跳的xing子,回去临阳不出十日一定会让东方夫人假病便真病。 “要给晔纳妾吧,这都好几年了,她还没放弃给晔纳妾的想法,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流云耸肩,反正她是对这个婆婆没想法了的,之前她带了两个孩子回了临阳,给两家长辈共享天伦,结果还不到一个月,东方夫人直接将一个女子送上了东方晔的床,惹得流云火冒三丈,隔天就带着孩子夫君回了京城,打那以后不管东方夫人怎么闹腾,流云反正就是不回临阳。 沐老爷因为两个女儿的关系越发飞黄腾达,他也没有再纳妾,如今将两个侍妾都抬成了侧室,弘景郁郁之后便病倒了,缠绵病榻一年就过世了,雨宸如今已经接管了整个沐府的生意,因为他不愿意为官,流云和沐老爷都没有勉强他,如今沐府和慕容山庄强强联手,成了翎国一股强大的力量。 “谁让阿晔前前后后跟着你跑。”翎帝哼哼两声,虽说流云是他的女儿,但是东方晔到底也是跟了他十年的左右手,偏偏这小子事事都以流云为先,别说是东方夫人了,就是他这个亲爹都吃醋不已。 “皇上你不懂。”流云掩嘴笑了起来,倏地抬眼,眸子里闪亮起来,甜腻腻地唤了一声,“晔……” 翎帝夸张地浑身一抖,嫌弃地瞪了远远走来的东方晔一眼,摆手道:“赶紧把你家丫头带回去,真是……恶心死朕了。” 流云朝着翎帝吐吐舌头,朝着东方晔伸了双手,那厢只是笑了笑,伸手将她搂到怀里,低声问道:“累了么?” “当然累了,赚了皇上五千两银子呢。”将银票拿出来炫耀一番,见皇帝没好气地鼻子出气,她才咯咯笑道,“皇上,倾儿就留在宫里陪你了,我和阿晔带澈儿去一趟曹州城。” 这几年随着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东方澈的身体也是越发地不好,流云和东方晔到处找方子给他治病,只是东方澈的身体比当年的东方晔更差,而且娘胎里带出的毒素随着他的长大渐渐融合到他的血液里,如今也是不能根治,只能缓解,不过流云还是存了一份希望的,依照原理来说毒素是可以慢慢清除的,她有耐心,一定会有一日,她的澈儿可以恢复健康。 “小心倾丫头以后不要你。”翎帝气呼呼地冷哼,实际上他不高兴的是又要一个月见不到这丫头了,虽然说每日被她气得够呛,不过也只有这丫头在的时候他才会高兴一些。 “才不会呢,我可是倾儿心中的第一位呢。”流云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和东方晔手牵着手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翎帝立在窗前,望着夕阳下那一双牵手的夫妻,望着他们幸福而温馨的背影,他抚摸着腰际的那只旧得有些掉色的荷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我们没有得到的一双人,至少我们的女儿……她得到了,梦娴,你看到了么?” “是,我看到了……”宛若凉风吹过耳际般的低喃,在翎帝的心底响起,他淡淡地勾起了嘴角,许多年前也有一个温婉的女子在树下跳舞,惊若翩鸿,倾国倾城。 [正文完] 【作者题外话】:正文结束了,接下来会写几天番外,亲们有没有特别想看谁家的故事捏,(*^__^*)嘻嘻…… 这个结局是小夕写了删,删了写,折腾了好久才定稿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仓促,但是这样淡淡的感觉,才是小夕喜欢的呢。。。 番外一 情深缘浅 季家嫡女,三岁识琴,五岁懂棋,七岁便能吟诗作对,十岁已然通晓诗书,十二岁那年在皇帝寿宴上一舞倾城,为人所知晓,整个大翎国都知道,此女日后必成大器,只怕显赫季家又要再出一位尊后。 然而不论人们对季梦娴如何吹捧,在翎国太子齐寒的眼里她亦不过是那个会在他被人欺辱时挡在他的身前,会在他郁郁寡欢时在树下起舞逗他开心,会在他被众人遗忘时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开的小丫头,他从没见过她的高傲娇气,从没见过她的飞扬跋扈,他只见过她像个孩子似的窝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只见过她会为了将一只受伤的雏鸟送回鸟窝而爬到树上下不来。 他记忆里的季梦娴,和人们口中的季梦娴,是两个人。 所以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到底是人们错看了她,还是他错识了她,亦或是,他们都错了,因为季梦娴,从未真实地存在过。 齐寒自小便是太子,但是他的母后很早便过世了,杨后待他并不亲厚,他其实是知道的,杨家并不是不愿意帮他,只是实力有限,他从不埋怨任何人,只怪自己不够强大。 太子不受宠,是整个宫廷都知道的事,皇帝更喜欢季贵妃所生的六皇子,到哪里都带着六皇子,甚至后来连他自己都在疑惑,既然父皇如此喜欢六弟,为何不将他的太子之位废除,为何还要留着他,难道父皇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受尽冷遇,受尽屈辱么?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有一个女子的眼中,时时刻刻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所以当他听说父皇打算将她许配给他最心爱的六皇子时,齐寒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他第一次策马飞奔在郊外,朝着空旷的山谷大叫着季梦娴的名字,只有在无人的地方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叫出自己的心声。 所以当季梦娴牵着他送她的小白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甚至想拔腿就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泪光涌动的目光里,他竟是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他傻傻地抬手拭去她的泪水,他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几句,但是在那个当口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最要命的是他怕自己说出的话是让她不要嫁给六弟,所以他死命地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再泄露任何的情绪。 那个时候的齐寒,并不知道越是压抑越是容易爆发,所以当季梦娴低声地说家人要她嫁给六皇子时,他只觉得胸腔里的怒意几乎将他燃烧起来,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还不够强大到能推翻父皇的意愿,所以他只能压下几乎让他闷哼出声的痛楚。 “只要你说不要我嫁他,我就不嫁他。”这是第一次,季梦娴在齐寒的面前流露出季氏嫡女的风华,她微微仰着头的模样,迎着风扬起的淡笑,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笑颜逐开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扣紧她的身子,狠狠地吻住了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有的时候再多语言都是没有必要的,只一个吻,便能让彼此认定一切。 她终究是没有嫁给六皇子,齐寒是知道的,只要她不愿意便没有人能勉强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整日黏在他身边的小丫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俨然成为他身边最得力军师的季梦娴,有时候齐寒甚至觉得可惜,若她是男子的话必定会有一番大的成就,但是想想又觉得欣慰,幸好她是女子,他才能将她困在身边,和她永远在一起。 是的,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是坚定地相信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如果没有后来的峰回路转,他相信他们将会是翎国历史上最幸福的一对帝后,因为他曾经对自己发誓绝不负她,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世间最尊贵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给她。 只因,她是他心底的瑰宝,千金不换。 她聪明地为他周旋,暗中为他争取到了不少官员的支持,为他出谋划策,她聪明地连他这个太子都汗颜不已,可是她却告诉他,“那些肮脏的事就由我来做,你只要记得日后做一个仁君,善待百姓,便是了。” 他被算计送进天牢,被人鞭打地体无完肤,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他唯一的遗憾只是没有亲口告诉她他的爱,所以当她带着一队侍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若不是死了又怎么能听到她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又怎么能听到她一遍遍地告诉他她爱他,那么多那么多的深情,竟是让他在睡梦中都扬起了笑容。 至少那一刻,他是愿意的。 用整座江山,换取她的永世相伴。 只愿,时光静好,执手偕老。 后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直到很多年以后他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知道一切的时候她已经见过了父皇,圣旨已下,她甚至已经在准备远嫁的嫁妆,后来很多年他都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她能走得如此潇洒,竟能将他们那么多年的相依相伴丢在脑后,她终究还是季家的嫡女,不会将整个季家丢弃,所以当父皇用季家作为交换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放弃了,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他始终不相信,早已将自己交给他的梦娴,早已非清白之身的她,又如何能下嫁他人,他不懂,亦不愿,然而当他上了马背要去找她问清楚时,他看到了她留下的信,只是寥寥数字,‘只怨你我缘分太浅,情深缘浅。’ 他们这一世的纠缠,竟只用了情深缘浅四个字,她永远不会知道,那时的他愤怒地想冲去临阳将她所嫁之人杀死,他甚至还想着只要杀尽她能嫁之人,这样她便只能留在他的身边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将自己关在寝宫整整三日,不吃不喝僵硬如石,季梦娴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男人为了她甘愿变成望妻石,没有人心疼的他自暴自弃地只想一走了之,到最后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是对她的恨,很多年后他都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能撑到如今,依然只是因为那个离他远去的人。 齐寒这一生有过很多女人,多到有些只见过一面或是叫不出名字的,他从不肯承认自己是寂寞的,没有季梦娴在身边的齐寒心死如冰,他自以为是地抱着对她的恨意,寻找着同她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即使只是眉宇间有一分相似,或是笑颜有半分相像,都能让他失神许久。 没有人会相信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其实只愿做个取水一瓢之人,只是他终究没有留住他心爱的女子,他甚至不敢去临阳看她一眼,他只怕自己会压抑不住心底的渴望将她夺回身边,他终究是舍不得她为难的,所以他为难了自己一辈子,只为了不让她皱眉。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一直恨着的心爱之人到底为何缘故离开自己,他恨不得将自己杀死,若不是为了保全他的身世,她不会如此委曲求全地远嫁,不会背负着他所有的恨意离开,他是知道的,季梦娴从来都是决绝之人,既然打定了主意掩埋掉所有的一切,就绝对不会让人知晓一切,就连他都一直蒙在鼓里。 其实最痛苦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而是季梦娴,是那个倾尽一切都只想保全他,宁可背着未婚先孕的不耻都要为他留下血脉,为了爱他义无反顾的女子。 他偶尔会想,若是还有来世,他一定不要遇见她,他只想她能幸福地生活下去,没有痛苦没有隐忍,他们这一世都活得太辛苦了,他们努力地为了别人而活,到头来才发现,最后落到自己的手里的,寥寥无几。 这一尊皇位,困了他一辈子,也折磨了他一辈子,直到他老地躺在床动弹不得时他仍在想,或许他是真的错了,为了登上那座最尊贵的皇位,他失去了太多东西,甚至来不及思考到底值不值得,便已经失去了。 幸好梦娴为他留了一个女儿,一个笑起来眉宇间和她异常相似的女儿,他恨不得将一切都给他们的女儿,他看不得女儿一星半点儿的委屈,有的时候望着女儿,他甚至会有些恍惚,仿佛那个眉眼弯弯的人是他心爱的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早年过度cao劳的关系,他的身体未到六十便已经垮了,病来如山倒这话可真不是瞎说的,仿佛这一辈子的病都聚集了起来,他缠绵病榻数月之久,他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便安心地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那一日终是来了,耳边是季梦娴的声音,银铃般清澈的轻笑,她拉着他坐起身,他仿佛忽然没了病痛,她拉着他走到院子里,在他们年幼时一同种下的树下起舞,她始终牵着他的手,至死没有放开。 天和四十二年,冬,皇帝驾崩。 享年六十岁,在位三十五年,施仁政,行仁德,致国运昌隆,社稷安康。 谥号仁乾,葬入皇陵。 番外二 浪子回头 临阳城首富沐青扬有四个女儿,瑾涵排行第三,整日窝在府里,足不出户,堪为真正的深闺之女,女红绣工极是精致,却不讨沐老爷的欢喜,幸而其母夏氏乃是京城贵胄之女,下嫁沐青扬为妾已然委屈,因而三小姐虽然不太受宠,却也没有人敢欺辱她。 瑾涵打小xing子安静,有的时候可以在房里坐整日一句话都不说,她极爱看书,尤其是史书野史,唐诗宋词亦是信手拈来,但是她不爱出风头,甚至可以说十分厌恶在人前显山露水,她从来都喜欢将自己隐藏在人群里,不要让人注意到她。 其母夏氏亦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xing子温顺,对瑾涵极是宠护,见她不欲与人打交道便也随她,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甚至希望日后能为她招一门女婿入赘,这般便能继续将女儿留在身边保护。 瑾涵常常觉得娘亲是个很睿智的女人,她周旋在那么多女人之中依然能置身之外,依然能在爹爹心中保留一席之地,甚至在沐府后院连连变故中都能抽身,瑾涵其实是钦佩她的娘亲的,只是有时候却又忍不住为她悲哀,如她这般的女子竟然甘愿成为一个商贾的侍妾,甘愿成为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 从小,瑾涵就对自己发誓,她绝不会如娘亲这样成为一个永远只能画地为牢的女人,在自己小小的院落中等待着夫君的出现,在冷风瑟瑟的寒夜中孤单地思念着不知留宿在哪位夫人屋子里的夫君,她即使嫁入贫家,也不愿成为高门大户少爷的其中一房妻妾。 所以她逃了,在夏氏过世之后她便逃了,她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太久太久,世人只以为她xing子软弱害怕陌生人,其实他们都错了,沐瑾涵什么都不怕,只怕自己成为如夏氏林氏那般认命的女子,她不愿意自己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她是自己的,是自由的,但是没有人能懂她的心思,既然如此她又如何与人相交,左右都是没有能懂的。 瑾涵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那个单纯天真地任人愚弄的长姐忽然像变了个人似地对付起林氏和兰惜来了,瑾涵一直都是这场大戏的旁观者,但是她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走了出来,她好奇长姐的转变,也好奇她究竟能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而事实是,长姐并没有让她失望。 人生得一知己,并不容易,瑾涵何其有幸,竟能得到一位知己。 若是换做从前,她如何能信长姐竟然明白她的心思,她为她筹谋一切,为她打点一切,只为了将她送出这座囚禁了她十多年的牢笼,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会嘲笑她矫情,这世间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而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如此不懂珍惜,生生地想要将一切都舍去,但是长姐不会,她只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派人带她离开。 若不是长姐,她不会遇到了她生命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克星,齐梓彦。 用齐梓彦的话来说便是,“你说我是你的克星,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克星,饶是我在万千红中过却是片叶不沾身,偏偏为了你,甘愿画地为牢,为你从此只你一人,所以说我们谁都没有吃亏。” 瑾涵不懂看相,但是纵然是不会看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齐梓彦那个家伙的风流多情,他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从不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对投怀送抱的女子来者不拒,她最恨的便是如他这般风流成xing之人,所以甚至到她成亲那一日她都依然没有缓过劲来。 她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能相信他给的承诺,怎么就傻傻地嫁给他了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悄悄地掀起红头盖从大红花轿的帘子缝里看出去,看到那个面如冠玉的家伙一身喜服,满脸笑容的时候,她忽然竟有些愿意相信了,或许……他真的能做到那些个承诺吧,那些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成亲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齐梓彦每日从户部出来便是回到淳王府,乖得连皇上都有些不可置信,众人皆知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但是瑾涵却宁愿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偶尔会望着齐梓彦,微微地出神。 “涵儿,对为夫的容貌还满意么?”齐梓彦伸出食指,轻轻弹了弹瑾涵的额头,见她吃痛,便反手揉了揉她的额际,无奈道,“在夫君面前发呆,我真是不知道该说我是太有魅力还是太没魅力了。” 瑾涵微微脸红,不好意思地低头为他布菜。 大抵是因为皇帝宠爱的关系,他的吃食从来都是宫里最精致的,加上这家伙素来跋扈张扬,从来不吝啬银子,后来在宫外亦是要求最好的吃食。 但是这些瑾涵先前都是不知道的,她整日在府里也十分无聊,便同厨娘学起了做菜,学了几日小有所成,便亲自给齐梓彦做菜,那家伙向来嘴刁,只一口便尝出了区别,见瑾涵一脸偷偷望他又佯装不在意的样子便大概猜出这些菜是出自瑾涵之手,他便硬是将这些不合胃口的菜肴一扫而空。 过了好几日,管家才终于忍不住偷偷告诉瑾涵,王爷对膳食甚为挑剔并不是他xing子乖张所致,而是因为他打小身子金贵,尤其是他的肠胃更是如此,只要吃食稍有油腻,就容易胃疼,最严重的可能还会发热什么的。 连着几日瑾涵亲自下厨,她的厨艺虽然不错,但是终究因为是新手,做的菜太过油腻,连着几日吃下去,王爷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正在书房里疼得天昏地暗,瑾涵知道这件事之后便急忙去了屋子,果然看到齐子彦坐在案几前捂着胃部,疼得面色发白。 若是之前瑾涵对他还存有几分疑惑,在那一刻,她便是整颗心都沉沦了,那个宁愿自己难受都不愿意让她有丝毫失落的家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已经住到了她的心里去了。 “怎么这几日不做菜了?”说起来,瑾涵的厨艺其实还是不错的,这几日忙碌他也没有顾上,仿佛那日他不舒服之后她便没有再亲自下厨了,他这会儿倒是有些想念了。 “最近有点忙……”瑾涵别开眼,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不敢再下厨了,想到那日他疼得面色发白的样子她便心疼不已。 “其实那日我身子不适不是因为你做的饭菜,是接连几日太忙了,才会有些不适罢了,你不用往心里去的。”见她的神情,齐梓彦便知道她定然又在胡思乱想了,长臂一伸便将她搂到了怀里。 瑾涵面色一红,抬眼看了看边上几个侍女,她们大概也已经习惯王爷这样的举动了,左右她也是王妃,她们便只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就好了,再说王爷夫妻和睦也是她们这些下人希望看到的,谁也不希望留在一个家宅不宁的地方当差。 “你别这样,很多人……”瑾涵害羞地低喃,想要推开那双扣在她腰际的双手,只是这家伙看似是个纤瘦的公子,双臂却是十分有力的,她折腾了半天他却是纹丝不动。 “看你这么有力气,要不然今晚……好好伺候为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瑾涵立刻整张脸都通红了起来,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侍女,见她们似乎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她瞪他一眼,娇嗔道:“你正经点。” “对王妃,本王哪里需要正经?该是不正经一点才对吧。”齐梓彦素来喜欢逗弄这丫头,看她面色潮红,他便啄了啄她的嘴角,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小就被美女环绕的他竟然这么痴迷于她的羞涩,总觉得她如一张白纸般惹人怜爱。 两人亲热了好一会儿,齐梓彦才松开手,见她满脸通红地喘息,他又轻声笑了起来,直直地笑得她连连瞪他才收了声。 “对了,听说虞妃送了几个女人过来,管家说你把她们留下来了?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么,有人送女人过来直接打发了就是了。”齐梓彦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反而动了动身子让她坐得舒服些,拿过筷子挑了鱼肉送到她嘴里。 对于这样的动作瑾涵也早已习惯,这家伙似乎很喜欢伺候她用膳,常常将她捞到怀里为喂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毛病,瑾涵本是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素来都是遵循食不语的规矩,到了他这边却完全被他打乱了,不仅喜欢一边逗她开口,到最后还干脆把人搂到了怀里喂她,她反抗了好几次都没用,最后也只能妥协了。 所以说,习惯真是个要不得的东西,被齐梓彦这般捧在手里娇宠着的瑾涵,竟也渐渐露出了她的小爪子,像是这样亲密的姿势,虽然有些害羞,却也是喜欢得紧。 “虞妃娘娘如今很是受宠,我问了长姐,说是虞家如今在朝廷里也是有些分量的,我怕把人打发了到时候让你难做,就先留在后院了。”瑾涵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家闺秀,她学东西极快,整日和流云厮混在一起,身边宫女又多,想知道东西也是很方便的。 “我虽然在户部落了职,但是朝廷里的人却是管不着我,我和阿靖那小子到处捞钱还不是为了国库,父皇和阿晔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虞家就算有心对付我也是无能为力,一个区区后妃更是不用怕她。”齐梓彦说话间,又舀了一口汤送到瑾涵口中,一边说道,“以后这xing子要改一改,学学你长姐,她如今被阿晔和父皇宠得没边没际的,前几日才听说她把成家那个纨绔打了一顿结果人家还上门来道歉,我虽然不如阿晔那么本事,但是护一个你还是可以的。” 瑾涵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父皇说要不是你和靖三哥他们,国库不会如此充盈,太子想要做的事也不会那么轻松……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毕竟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傻丫头……”齐梓彦摇摇头,真是不知道那个娇纵地尾巴翘上天的沐流云怎么会有这么个乖巧的妹妹,他是有心让瑾涵多和流云接触的,一方面流云护短,定然不会让瑾涵吃亏,另一方面她也希望瑾涵能多受流云影响,他希望她能活得轻松一些,从前她瞻前顾后他管不着,但是往后他只希望她能洒脱欢快一些,不要整日想一些有的没的。 “我不如长姐聪明,长姐懂得比我多,常常能说出一些连皇上都称赞的道理来,所以我想,只要不给你惹了麻烦……”她半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心里的不安,有时候幸福越是明媚,心底的恐惧就越是多。 尤其是前几日长姐告诉她南明那边要来和亲,有意将公主许配给皇子们,如今适婚的除了太子也只有齐梓彦和大皇子英王了,但是太子和东方晔都不可能让南明的公主嫁给英王,助长英王在朝廷的势力,所以剩下的也只有淳王了。 “除了阿晔那家伙,谁能受得了你长姐的xing子……”齐梓彦想到流云那副傲娇的样子就头疼不已,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不是沐流云,我也不是东方晔,你不用和任何人比,因为在我心里你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瑾涵抿了抿唇,垂首不语。 “虞妃送来的女人都送去别院吧,别院那边不是说缺了几个清扫院子的人么。”齐梓彦一锤定音,不过这话却不是对瑾涵说的,而是对立在边上的管事侍女说的,那厢听了他的话之后点了点头便先退下去处理了。 齐梓彦不敢说对瑾涵有十分的了解,但是七八分还是有的,何况这丫头整个就是有心事的样子,他便低声问她:“有心事?” 瑾涵是不习惯说谎的,尤其是对自己亲近的人,见夫君提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长姐说的是和盘托出,然后便看到齐梓彦面色不善,她缩了缩肩膀,低声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若皇上一定要你娶公主,我……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皇命不可违,我懂的。” 见她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齐梓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她往边上一推,无视她惊讶的表情,他便转身出了房间,瑾涵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也不知道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只以为他可能是被她当面拆穿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了的。 她哪里知道,齐梓彦在她愣神间已经出了淳王府,上了马往恒郡王府的方向去了,他倒是要问一问沐流云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没影的事却说得这么似模似样,还告诉瑾涵,这不是挑拨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么? “哟,来得还挺快的。”流云一身浅色衣衫,正坐在窗前看书,身边两个小家伙睡得香甜,她朝着晚清她们做了个手势,两个丫头便将小家伙们带了出去。 “倒是不知道长姐耳目众多,连南明公主要下嫁本王的事都知道,竟是比父皇的消息还灵通了。”看到流云老神在在地样子,齐梓彦其实已经清醒了,这会儿是硬着头皮说这些话的了,毕竟都已经冲动地过来了,便干脆将话问清楚算了。 “南明公主的事没影,但是瑾涵同意和公主一起分享你这个夫君的事应该是有影了吧?”流云放下书,好整以暇地拿了黑瓷兔毫茶盏给他倒茶,朝着对面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齐梓彦微微皱了皱眉,心头起了疑惑,以他对沐流云的了解,她不是这种无风起浪的人。 流云见他急火燎燎的样子也不在意,自己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件事……你们成亲一个月了,但是你媳妇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大,而你……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丝毫没有察觉。” 齐梓彦握紧了拳头,面色凝重,几次想张嘴反驳流云的话,却终是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只见他面上青筋爆出,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似的,半晌过后,才直直地站了起来,别开眼说道:“大恩不言谢。” 流云含笑看着齐梓彦来去匆匆的模样,悠闲地重新拿起书翻看起来,她能帮的便是这些了,若是再不行,她也没招了。 急匆匆地回到了府里,没有搭理任何人,连管家迎上来想要同他说话他都摆摆手让人退下,直直地冲到瑾涵的房门外,敛了气息静下心来,果然听到房里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原来流云说的没错,瑾涵的心里依然存有不安,而他,却是被这段时间短暂的幸福给蒙蔽了。 正默默流泪的瑾涵,尚未回神便落到了齐梓彦的怀里,吓得她惊呼一声,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夫君,眼底的惊慌失措和微微红肿的眸子让齐梓彦一阵心疼。 “笨丫头……”齐梓彦叹气,只怕他这一辈子都要栽在这丫头的手里了。 番外三 英雄气短 齐梓彦将瑾涵搂在怀里,想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 想到自己之前嘲笑东方晔英雄气短,那家伙还满脸不屑地说他自己没有碰上,等有一日碰上了一个宁愿负了天下人都不愿意看到她眼底有一抹难过的人,他就知道深浅了。 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东方晔的意思了。 “为什么哭?”齐梓彦见她在自己怀里渐渐止住了眼泪,待她情绪好一些之后才问她,“明明不想要我娶公主,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 换做从前,齐梓彦从来是不屑于揣摩女子的心思的,他从来都认为两个人合拍最重要,合则在一起不合便分开就是了,何必玩那些感情的游戏,平白地添堵。 但是现在,知道怀里的小丫头喜欢胡思乱想,他也不能凶她,还得软言相劝,想想就觉得自己窝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觉得心底还有几分甜蜜,是因为……知道她是在意自己的,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吧?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若是娶了公主,也许……也许……”瑾涵咬了咬唇,却是说不下去了。 她素来不爱说谎话,便是因为知道谎言太难说出口。 “那我问你,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娶了公主,能帮我什么?”齐梓彦叹了口气,知道许多事不能cao之过急,虽然知道瑾涵是一心为他,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说道,“我对皇位没有兴趣,甚至如今在朝廷里有个一官半职的也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打国库的主意,我是皇子,就算什么都没有,依然能做个逍遥王爷。你懂么?” 瑾涵止了眼泪,不解地抬眼看他。 “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懂吗?世家贵族,或是公主和亲,都是一种利益的交换,但是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没用,因为我不需要那些利益,还是说在你眼里,我齐梓彦是那种需要靠女人才能有一席之地的人?”齐梓彦认真地看着她,“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么?” 谁说齐梓彦不懂女人,这家伙只是不屑于卖弄心机罢了,就像现在,他太知道怎么让瑾涵心疼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人,我只是觉得……”瑾涵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有些事在心里想着是一回事,但是要说出口却是另一回事,她多么艰难地才说服了自己容忍他娶公主,然而真的要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却又觉得无比的心痛。 她既然嫁入了皇家,便该想到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只要夫君能小心地呵护她,那她受些委屈也是不打紧的。 “瑾涵,我答应过你不会娶别人,我是守信之人,所以请你信任我,好不好?”齐梓彦埋入她的长发间,绣着幽幽的香气,低声说道,“别人可以说我风流滥情,可以说我不学无术,也可以说我给皇室丢脸,但是你不可以这样说我,我只要你一个人的肯定,你信我,好不好?” 向来骄傲跋扈的齐梓彦,什么时候会有这样委屈的时候,直让瑾涵心疼难忍,她伸手回抱他,嗓音里还有些沙哑,却透着十足的认真:“你别这样说,我信你,我自然是信你的。” “你是我的王妃,是我府里唯一的女人,我不要你委曲求全,我要你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我齐梓彦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好不好?”趁火打劫从来都是这位淳王的风格,难得瑾涵这会儿这么心疼他,他自然是要趁胜追击的。 瑾涵皱了皱眉头,勉强地应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安,因为我从前的劣迹斑斑或许让你对我始终不太信任,但是你要给我时间,让我证明我是一个值得你依靠的人,好不好?”齐梓彦又开口说道。 “恩,我知道了。”瑾涵默默叹息,明明知道这家伙是个能说甜言蜜语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两人便是这样相拥着,什么都不做,只是紧紧地靠着对方,一夜无梦。 过了几日之后,齐梓彦才知道流云有多明智,早先将南明公主的事拿出来说事,要不然等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瑾涵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这会儿,她应邀去了英王府上,说是英王侧妃请大家赏花,其实也不过就是请了些名门贵妇在一起喝茶聊天罢了。 “听说南明公主要和我们联姻呢,不知道皇上属意谁娶呢?”某位大人家的夫人拿着小道消息来说事了。 “公主自然是配皇子的,除了太子,也就只有英王和淳王年纪适合了呢。”另一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贵妇掩着嘴说道,还不忘多看两位夫人一眼。 英王侧妃面色一变,英王王妃身子不好,整日缠绵病榻,英王府便是由这个侧妃当家的,说起来若是公主下嫁,自然不可能是侍妾的,指不定就是平妻,最次的也是侧妃,若是公主嫁给英王为侧妃,单单是这身份便是不知越过她多少了。 瑾涵倒是淡定地喝茶,左右家里那位是不会娶的了,再说这几日她也想了许多,觉得长姐和夫君说的都是极有道理的,以她如今淳王妃的身份确实不用步步谨慎,加上长姐素来护她,只要她不是犯下什么通敌卖国的大罪,长姐和淳王两人还不够护她么? 别说南明公主的事还是没影儿的,家里那位也是不愿意娶的,她从不敢小觑齐梓彦那个家伙的霸道劲,听说这些年皇帝看到他都头疼得很,他不肯娶,怕是谁都塞不进来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南明公主嫁到了淳王府,她也不信那公主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她的身份或许并不够尊贵,但是护她的人可是不少,她还怕一个举目无亲的南明公主么? 这样想了以后,她便也轻松下来,压根就不把这群爱让人不痛快的夫人们的话放在心上了。 “要是公主能下嫁我们英王府,自然是我们王爷的喜事。”英王侧妃勉强地笑了笑,敷衍地说道。 相较之下,瑾涵便聪明地保持沉默,反正也都是同她无关的,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看她不顺眼,难得有机会能踩她两脚自然不会错过了的。 “淳王妃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担心公主下嫁会影响了王妃的地位?王妃放心吧,如今淳王可是改邪归正了呢,听说这都大半年没去过青楼了。”边说着,还轻笑了几声。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瑾涵,当初这位沐府不受宠的庶女嫁给淳王,便是大跌了众人眼镜的事,虽说淳王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但是到底是皇帝喜欢的皇子,加上这位虽然风流多情,红颜知己遍及天下,但是府里却是连个侍妾都没有的,沐府三小姐嫁过去便是正妻王妃,这可是羡煞了一干千金小姐了的。 再说这些个豪门世家的,不都是表面风光,背地里的龌龊事数不胜数,再好的老爷也是有几房妻妾的,这后院争宠的事素不轻松,京城的小姐夫人们都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这位淳王妃失宠,那便是她们的机会了。 可是偏偏这段日子淳王一出宫便是回王府,实在是让众人捶胸顿足,只不知道这位到底是怎么了,忽然间从纨绔大少变成专情之人,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没什么好担心的,王爷不会娶公主的。”瑾涵淡淡一笑,面上的恬静让众人微微一怔,皆是看出她确实一点都不担心。 “王妃可不能如此放松警惕,我们家老爷当初也是这么说的,说是去了妾身之后便不再娶了,结果一年不到,便自个儿打破了誓言。” “是啊,王妃太年轻,不知道男人的心思活络,这会儿只怕是还图着新鲜,王妃可要好好把握住才行啊。” 瑾涵见她们说的像真的似的,不由得想到前几日长姐同她说的话,说是她若是无聊了去找这些三姑六婆,听听她们聊天,绝对比看戏还有趣,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夫人的话,本王妃晚些会告诉王爷,也让他知道一些民意,看样子他在大家心里的印象依然不太好呢。”瑾涵年纪小,说这些话时倒是显得异常天真无邪,让众位夫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怨气。 最怕遇到什么样的人?便是这样故意用话刺她,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真模样。 “要告诉为夫什么?”齐梓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众人皆是一惊,倒是瑾涵高兴地站起身,惊喜道,“王爷怎么来了?” “下午起风了,回到府里听管家说你出门时穿得单薄,就想着给你带件厚实的外套过来,顺便来接你去吃饭,你忘记你长姐今晚叫你一起去宫里吃饭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不出的一股亲昵劲,带着十足的宠溺。 瑾涵眨眨眼,长姐什么时候请他们去吃饭了,她怎么不记得了? “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亲自为她披上了外套,帮她扣上扣子,顺手给她整理了一番前襟。 两人熟稔的动作看得众位夫人心头发酸,都说淳王宠妻,但是大家更知道淳王从前在京城的那些个荒唐事,他认识的青楼女子可比良家妇女要多得多,谁能相信他真的会从此守着一个女子过日子,但是再不相信也抵不过亲眼所见。 谁家的夫君能如此纡尊降贵地伺候夫人穿外套,何况是身份尊贵的王爷,看王妃自然乖巧的模样,想来两人在府里也该是这副模样的了。 “在聊南明公主的事呢,是不是定下来要你娶了?”瑾涵俏皮地朝他笑了笑,带着几分戏虐,倒是让齐梓彦一阵无语,这丫头果真学坏了,早先一说到南明公主就委屈地掉泪的人仿佛不是她似的。 “怎么,这么想我娶公主啊?”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齐梓彦向来都不吝啬在众人面前显露他的占有欲,这会儿这丫头故意拿话堵他,他自然只好顺势欺负一下她了。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瑾涵故作天真地扫了众人一眼,见她们面色微微发白,才看向齐梓彦,“是不是真的?” 瑾涵的反应很让齐梓彦满意,知道众人的话如今对她没有什么作用,如今想想幸亏前几日闹了那么一场,要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该是什么场景了。 “本王说过只娶你一人的,忘了?”不满地捏捏她的脸蛋,惹得她连连怒瞪,碍于旁人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要是换做在府里,这会儿就该扑上来在他怀里闹腾了。 不过说起来,他便是喜欢看她娇纵刁蛮的样子,他如今也算是越发明白阿晔的意思了,看着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娇宠下越发任性傲娇,心头竟是无比的满足。 瑾涵撇撇嘴,不予置否。 “走吧,别让你长姐等急了。”说罢,揽过她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众人说道,“日后要是谁再同本王的王妃嚼舌根,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众人只觉一股阴风袭来,忍不住背脊发凉,谁都没想到素来嬉皮笑脸的淳王竟然也会有这样可怕的时候,想着到底是皇子,纵然再不济,也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奚落的。 不过后面这些人的想法就不是瑾涵所考虑的了,她只是自顾自地掩嘴偷笑,像是偷腥的狐狸似的,坐上马车了还在那儿抿嘴窃笑,看得齐梓彦一阵无语,这丫头的笑点会不会太低了点? “为夫来给你压场,你不给点奖励么?”将她拉到身上坐下,见她笑容甜美,脸颊微微泛红,微启的唇像是邀请他品尝似的。 “这是在马车里呢,你别使坏。”她娇嗔了一句,只是不说还好,这般眸光流转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媚然天成,直直叫齐梓彦小腹发热。 “我们都没试过在马车里呢……”齐梓彦低声摩挲在她耳际,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便封住了她的唇,大手熟稔地挑开她的衣衫,她只能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就怕这家伙真的在这儿办了她。 只不过么,她终究是不了解齐梓彦的,这家伙可是个能折腾的,也是个没耐心的,这会儿已经动情便不可能说停就停了,将她的抗议悉数吞没,只留下她轻轻的颤抖。 充当马夫的是齐梓彦的亲卫,这会儿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只可惜他内功上佳,硬是将马车里刻意压抑的声音听个清楚,让他自己也闹个大脸红,忍不住吐槽自家主子,忍一忍会死么,真的会死么? 然后……便看到淳王府的马车,在街上晃悠了三圈了…… 番外四 雨宸娶亲 天和三十二年,京城,冬。 要说如今京城的新贵,除了沐府嫡子,不作他想。 几年前临阳首富沐府,举家迁入京城,在这十年里沐府的产业渐渐以临阳城为中心,渐渐地渗透到周边不少城镇,连京城都有不少沐家的产业,如今在京城世家眼中,沐府可不简单只是商户,甚至在朝廷官员的眼中,沐府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 沐府嫡子沐雨宸,过了年才刚满二十五,可别看他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活络得很,谁能相信沐府的产业从十年前起便已经悉数交予他的手里,在他的运作下沐府才有了如今这般光景。 沐家出了两位王妃,一是淳王妃沐瑾涵,一是恒郡王妃沐流云,再有一位四小姐亦是嫁给了临阳城的南家,打从四小姐下嫁之后南家便得了什么好运似的,一路飞黄腾达,扭转了没落的境遇。 自此之后,沐府之命便像是镀了金似的,只要沾上边便能平步青云,最次的也能家财万贯。 如今恒郡王妃和淳王妃担忧的也只有他们沐府继承人的婚事了,两人从京城世家中挑选了不少小姐,最后选中了韩大学士家的小姐韩素,韩小姐xing子柔顺,知书达理,又颇有才情,两人亲自见过韩素之后对她颇为满意,便为雨宸筹备起了婚事。 俗话说长姐如母,雨宸对流云素来言听计从,早先就说了婚事由她挑选,想来长姐眼光甚好,加上三姐亦是如此,便也由着她们了。 只是,谁能想得到,雨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对韩素十分满意的他竟是在新婚之夜让新娘独守空房,而他则躲进了‘青楚小馆’喝到半夜,最后还宿在了青楼里。 这件事原本也只是沐府中人才知道,这样的事自然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但是偏偏雨宸院子里早先收了两个通房,后来被抬为侍妾,这两人跑去韩素那边讥讽,而这韩素也是个烈xing的,如此受辱,气得跳入冰冷的湖中,差点去了半条命。 雨宸是在青楚小馆知道这件事的,还是浅澜派了人来找他的,他一听便皱紧了眉头,立刻回了沐府,回到沐府果然看到流云等在门外,初夏和浅澜在屋子里为韩素看诊。 “跪下。”流云一到府里便知道了事情始末,如今看到雨宸从府外回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爹爹早先在衙门没有回来,如今孟氏和姜氏在边上,看着流云板着一张脸,也是不敢劝。 雨宸知道长姐必定心里有怒火,也顾不上这是在院子里,那么多下人看着,他乖乖地跪到地上,半点犹豫都没有。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流云面无表情地望着雨宸,她最恨的便是男子多情,雨宸房里有侍妾的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想着韩素xing子柔,总也能得他喜爱,再者雨宸如今在外奔波生意,她总希望他身边能有个可心人伺候着,这才千挑万选了韩家的女儿。 却没想到这厮倒是不错,洞房花烛夜就把人新娘丢在房里,自己出去鬼混,要不是韩素不堪受辱投了湖,姜氏和孟氏也不会吓得没了主张,又找不到雨宸,又不敢惊动老爷,这才派人去了郡王府把流云叫回来。 雨宸直挺挺地跪着,却是沉默不语,倔强异常。 “你若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先前你便回了我和你三姐,我们也不会勉强了你,你如今倒是好,人你娶回来了,洞房之夜就把人家一个人丢着,还让你后院里两个不要脸的蹄子来羞辱她,韩素倒是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动怒,这样羞辱她了?”越说越气,流云指着雨宸怒骂起来,“我倒是给我解释清楚,韩素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是我这个长姐对你不起,让你如此作为了?” 雨宸半垂着头,俊美的容貌并没有因为此时的狼狈而有丝毫改变。 “大小姐,二少爷身子素来不好,这大冷天的跪在地上,要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孟氏也是被流云的怒气吓到了的,虽然想着韩素投湖的事定然会让大小姐生气,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气成这样。 流云和雨宸是沐府的嫡系,两姐弟打从大夫人过世之后便相依为命,流云素来护着这个弟弟,雨宸能这么早接下沐府的生意离不开流云的支持。 “是啊,最疼二少爷的便是大小姐你了,到时候二少爷有个小病小痛的,心疼的还不是大小姐。”姜氏也上前劝解,这些年沐府的女人就只有她和孟氏,流云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她们都知道大小姐和恒郡王夫妻和睦,这也是沐府之福。 “你们今天谁都别来劝我,就是我平日太惯着他了,才让他养成了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xing子。”流云恨恨道,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说的便是她待雨宸,最心爱的弟弟能有出息,她这个姐姐是最欢喜的事,实际上纵使雨宸什么能耐都没有,只要他健康如意她也就放心了。 但是,她无法容忍雨宸做个负心之人,她沐流云的弟弟,怎么能做负心汉? “就算大小姐要罚,也去屋子里罚吧,二少爷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这份苦,再说前阵子身子刚刚才康复,若是旧疾复发,该是如何是好?”姜氏到底还是了解流云的,知道她也是一时气急,不会真的不把弟弟的身子当一回事。 流云扫了一言不发的雨宸一眼,冷声说道:“跟我进来。” 说完这些,便率先进了屋子,浅澜和初夏正在收拾医药箱,见流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又见雨宸跟在后面,便低声说了韩小姐已经脱离了危险之类的,流云便让他们出去了。 待他们出去之后,雨宸也不等流云发话,便依然如门外一般地跪在地上,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仿佛跪在地上的人不是他似的。 “给我一个解释。”刚才流云确实是气急了,也是想要摆出一个姿态,韩素在沐府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这个媒人自然是不会置身之外的,雨宸是她弟弟,但是她也不会偏帮着弟弟欺负了韩素。 雨宸依然沉默,却是默不作声地抬眼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韩素,只觉得那张柔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喃喃地说道:“我没有让她们去欺负韩素。” 言下之意,他是故意将人丢下独守空房,但是早上她被人讥讽欺辱的事却不是他的示意。 “我们在大宅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这些你到现在都不懂么?女人们依附着男人而活,男人的态度便决定了这个女人的地位,你对韩素这般行为,不就是要告诉府里的人这个女人是你不要的,是可以随意践踏的么?”流云冷冷地反问。 “我没有那个意思。”混迹商场十年的雨宸,在别人面前或许可以像个狡猾的狐狸一样迂回,但是在长姐的面前却乖巧如兔,所以这会儿长姐盛怒下,他也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乖乖跪着回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说?”流云也只是比雨宸大了一岁,二十六岁的她却依然是当年的那副绝色容貌,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和尊贵的气质。 问到关键问题,雨宸又沉默了,流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气xing,这小子的倔强骄傲倒是和自己如出一辙。 “起来吧。”见他守口如瓶,流云还真是不舍得再折腾他了,想着他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叫他在门外跪了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跪在冰冷的地上,到最后他生病,心疼的还真是只有她这个操心的长姐了的。 雨宸也是知道流云心软,站起来身子微微一晃,膝盖微微有些刺痛,他撑住边上的椅子才站稳。 “去那边坐着。”指了指边上的塌子,雨宸乖乖地坐了上去,流云也不知道翻出了什么东西窝在手里,又在边上的净盆里拧了温热的帕子走过去。 见长姐的样子,雨宸心头忍不住一暖,早就知道伤了他,心疼的也只有长姐了。 流云也不说话,执起他的双腿放在塌子上,掀起他的裤子,膝盖上已经乌青一片,他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么两块乌青倒是异常显眼,她将温热的帕子覆了上去,雨宸倒抽一口冷气,膝盖上的刺痛越发明显了。 “如今知道痛了?刚才不是很硬气么?”流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只是眼底的心疼也是掩盖不了的。 雨宸很委屈,低声说道:“刚才长姐这么生气,总要先让你消气了才行。” 听他这样说,流云抬眼便道:“那你就不能少让我cao操心么?早知道就不要你们来京城,远远地在临阳,随便你怎么闹腾,眼不看为净,也不用我整日为你担心。” 雨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说你这是折腾个什么劲,疼不疼?”流云是真的心疼,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是舍不得对弟弟说一句重话,之前雨宸病倒了,流云便是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偏偏这小子不让人安生,闹腾玩一出又是一出,她才想着让沐府整个迁来京城,就算雨宸要闹腾,也靠得近一些,她也能放心一点。 见流云眼眶微微红了起来,雨宸也是招架不住,他能忍得住长姐的责骂,却是受不住她的眼泪,尤其是这眼泪还是因为心疼他,要是被姐夫知道了,还不可劲地折腾死他。 “她……心里是有人的,只是那人身份低不受待见,她答应嫁给我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若是我早知道这些,我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雨宸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闹腾的原因说了出来,他看了看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她看似温柔,xing子竟然这么烈……再说,也是她先对不住我,怎么弄得像是我逼着她投湖似的。” 听雨宸这么一说,流云也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韩素,心下疑惑起来,她和瑾涵做事向来谨慎,在为雨宸选妻之前自然是做过调查的,并没有听说她有什么相好,怎么忽然就冒出个什么心里有人的事呢? 不待流云反应,雨宸又说:“等她身子好一点,我再好好问问她好了,若是……若是她要跟那人走的话,我可以为她安排,我……做不来这种强迫人的事。” 瞧着雨宸的反应,流云心里浮起了疑惑,怎么总觉得雨宸对韩素,似乎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呢?以她对雨宸的了解,这厮xing子清冷,看不上的人是从不会放在心上的,尤其是女子,他还真是没几个能看得上眼的女子。 “这件事还是我来处理吧。”流云沉吟一声,将刚才拿来的药膏倒在手里,揉开后再涂到雨宸的膝盖上,见他微微皱眉,她的动作便也越发轻柔了。 说起来,现在的流云还真是很少做这样伺候人的事了,连东方晔要她伺候两下,她还要各种漫天要价来的,也只有对这个弟弟,她才能如此温柔以对。 “是我没有处理好,让长姐担心了。等她醒来,我会同她好好说说的。”雨宸摇摇头,示意还是自己来处理好了,毕竟这是他的妻子。 “好吧,那你自己处理吧,别再闹出这样的事来了。韩大人性子好,可你若是真的欺负了他的女儿,他就是倾尽一切也不会放过你的。”虽然知道说这样的话是吓不到雨宸的,流云还是简单地说了些许韩大人的事,想要叫他心中有谱。 “恩我知道了。”雨宸点点头,便沉默了。 流云见他这样,帮他涂了药之后,又忍不住絮叨地说了她几句:“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亏得这会儿人救回来了,不然新婚隔日新娘就投湖死了,我还真是……” “长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再念了。”雨宸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看流云,讪笑起来。 流云站起身,走到床边望着昏迷着的韩素,淡淡地叹息一声:“其实她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和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而且我们还有彼此,她却是一个人。” 身后那人的气息像是消失了似的,流云惊讶地回头,才看到雨宸怔怔出神地望着韩素,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流光,他漠然地开口应道:“我知道。” 【作者题外话】:雨宸宝宝被罚跪了。。。最后还是流云心疼死。。。哎,太作了真是~~~~ 番外五 缘定今生 知道个鬼!流云只要想到半个月前自己被雨宸那一个痴迷的眼神所骗,就火大地要命,要不是东方晔拦着他,她早就杀去沐府,把雨宸和那个该死的狐狸精弄死了。 是的,狐狸精。也不知道雨宸是哪根筋搭错了,从不贪恋美色的他竟然会忽然迷上了一个女子,还是韩府最得宠的庶女韩绮,韩素的母亲过世之后地位越发不如从前,而韩绮和其母蓝氏为三番两次为大小姐出头,后来韩老爷还因为蓝氏待韩素如亲生女儿一般,觉得她心底善良,将她由侍妾抬为侧室。 可是,流云从来都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人,韩素走的道路不正是自己曾经走过的么?流云并没有跟蓝氏接触过,但是她打心眼地不相信侍妾会无私地善待主母留下的孩子。 这其实是很浅显的道理,嫡女的存在不止阻碍了韩绮的光芒,也阻碍了她被扶为正室的可能,毕竟老爷总是要考虑到将侧室扶正之后大小姐的地位,尤其是她听说韩老夫人向来喜欢温和乖巧的韩素。 最让流云无语的是,韩素天真地以为蓝氏和韩绮是真心待她,而她被莫名设计好几次都不自知,若不是流云派人暗查,便也不会知道韩府府内的暗潮汹涌,一点都不亚于当初的沐府。 韩绮利用探望姐姐的机会和雨宸频频接触,而韩素的温婉寡言正恰恰衬托出韩绮的活泼开朗,如今雨宸更是光明正大地带着韩绮上街,而将韩素丢在府里,偏偏韩素倔强如昔,并不认为是韩绮有意接近,甚至当韩绮在她面前哀求姐姐接纳她为雨宸侧室时,韩素只是默默垂泪,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当流云知道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时,恨不得让人把雨宸绑来,她好心好意为他挑了这么个好媳妇,竟是这样被他糟蹋,早知道他如此不懂珍惜,她压根就不会费心于他。 流云坐在软榻上,越想越生气,扬声叫来浅澜和晚清,让她们给她梳妆打扮,她要去一趟沐府。 “大小姐,今日韩二小姐邀了不少名门闺秀在沐府赏花,你又何必去找不痛快?”晚清叹了口气,知道大小姐终归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尤其是她如今被郡王宠得无法无天,更是xing子焦躁,哪里能定下心来好好地想办法。 “沐府是韩素的夫家,她这个未出阁的韩家二小姐日日跑去,倒是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声誉。”流云始终认为后院是女人之间的事,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找过韩大人,再者也是为了韩素的面子着想,她要是找了韩大人,只怕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沐府嫡子丢下韩家大小姐空守新房,整日和韩家二小姐厮混在一起了。 流云在这边怒气腾腾,沐府那边却是欢声笑语。 一群千金小姐坐在沐府的小花园里,这花园还是雨宸当时特意命人打造的,花开四季,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瞧这团团簇簇的,真是美极了。”粉衣女子笑着说道。 “是呢,都说沐家富可敌国,如今看来倒也确实如此了,听说这可是扬州城那儿特别培植的碧曼绮,一株都是价值连城,没想到沐府里居然有这么一片。”另一个紫衣女子附和道。 “要我说,沐少爷一定是因为这花的名字才弄了这么一片过来呢。” “说起来倒也是不错,姐妹共伺一夫,倒也是一段美事。” 韩素坐在一边沉默不语,韩绮却是被打趣地满脸羞红,直嚷着众位姐姐们欺负人。 “我今日可是陪着姐姐招待你们,你们若是这样说我,我可是要回家去了。”韩绮娇羞地垂首,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呢,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你们也别这样说,坏了绮儿的清誉。”韩素淡淡地开口,视线从韩绮身上移开,心下却是越发拧紧。 从小到大,韩素都对这个妹妹有求必应,那日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更是心疼不忍,只是要她将自己的夫君生生地拿出来与人共享,她实在是做不到。 没有人知道,韩素和雨宸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或许雨宸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却是记得清楚,那时她陪着祖母去庙里祈福,祖母同师太闲聊时她便到处走走,然后走着走着便到了一片桐花树下,满满的桐花香,她忍不住闭上双眸呼吸着这般美好的幽香。 便是在那时候,她睁开眼看到一支长箭射来,吓得她几乎无法动弹,她几乎以为自己要丧生在这支箭下了,然后出现了一个人,抱着她闪身躲过了长箭,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将那人的模样记得很清楚,阴柔的双眸,带着清冷淡漠,微微蹙起的眉宇昭示着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是她还来不及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他便飞身离开,待她回过神来时,望着空荡荡的双手,甚至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只这一面之缘,她却是将这个人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她一直没有嫁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其实谁都不知道外表温顺的她其实有着多么执拗的内心,她拒绝了无数人的提亲,甚至不惜为此惹恼了父亲,再后来她听说当朝的郡王妃选了她为她弟弟的妻子,亲自请皇上赐婚,她知道这一次自己逃不掉了,她甚至想要离家出走来逃婚。 巧合的是,她竟是在府里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三年的他,才知道自己嫁的人竟然是他,她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的快乐,可是她的梦尚未圆满时便被戳破了,他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便将她丢在冰冷的新房,她的心也像落在了冰窖中。 她很伤心也很难过,精神恍惚间竟是被人推下了湖,她压根就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却有人要害她性命,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醒过来之后又见到了他,他温柔地喂她喝药,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取暖,在她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便处置了两个对她口出狂言的侍妾,她也就没有多说自己是被推下去的这些事,免得让他更加生气。 她生病的那几日,妹妹韩绮担心不已,还亲自来府里照顾她,她原本满满的感激却是在看到韩绮踮起脚尖亲吻雨宸的那一幕烟消云散了,她很想冲上去质问韩绮,她怎么可以勾引自己的姐夫,她什么都可以让给她,只有这个男人,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放手的。 可是韩绮说了什么?她说雨宸喜欢她,说会娶她为平妻,说要她们姐妹俩和睦相处,她还说了很多很多,但是韩素脑海里回荡着的就只有那一句雨宸喜欢她。 她不再对雨宸微笑,也不再接受他的温柔,她恨雨宸的多情,更恨自己的痴情,她早就知道男子风流,尤其是如雨宸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看到雨宸对韩绮淡笑的时候,她的心痛得这么厉害? “姐姐,你怎么了?心神恍惚的?”韩绮的声音拉回了韩素的思绪,韩素摇摇头看向妹妹,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单纯的妹妹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忽然想起韩绮刚来那日的事了,雨宸原本并没有注意到韩绮,然后是她自己让雨宸送一送妹妹,后来她答应了妹妹过来住,雨宸是不赞同的,不过后来在她为韩绮说了许多好话之后终究还是同意了的。 这么说来,其实将妹妹带到雨宸身边的,其实是她自己么? “韩姐姐不会是有了吧?”另一个小丫头眨眨眼问道。 韩素摇摇头,还没开口说话,韩绮就轻笑着掩嘴说道:“怎么可能,姐姐打从成亲开始就缠绵病榻,如今也没有好全呢。” 她的话,让众人面色一顿,也让韩素心头一紧,她这么一说,可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雨宸至今尚未圆房了么? 这样的话,该是她那个单纯活泼毫无心机的妹妹说出来的话么?韩素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头闪过隐痛。 “你倒是很知道沐府的事情,难不成你整日睡在他们隔壁么?”流云冷声说话,踱步走到亭中,上下打量了一下韩绮,“早就听说韩家二小姐说话做事没什么分寸,如今看来所言不虚。本王妃听说韩二小姐天天都往沐府里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沐府成了韩二小姐的娘家了?” 京城里,谁敢得罪这位恒郡王的王妃,众家千金皆是低下了头,假装不在。 “这位便是雨宸哥哥的长姐了吧?经常听雨宸哥哥提起长姐……”韩绮自然也是听说过流云名头的,立刻摆出讨好的神色。 “放肆。”流云低喝一声,韩绮吓得浑身一震,只见流云眉眼轻抬,冷冷地看向韩绮,“本王妃就只有两个妹妹,一个是梓彦的王妃,一个是南家的少夫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跑出来你这么个妹妹。” 韩素刚要开口,流云一个冷眼扫过去,她便沉默了下来,她和流云见过几面,两人相谈甚欢,流云也是劝过她好好抓住雨宸的心思,不要让他和韩绮再多接触,那时她还觉得是流云想多了,韩绮自然是知道分寸的,如今看来流云并没有想多。 “王妃……王妃息怒。”韩绮的心思并不简单,哄骗韩素倒是没什么问题,想要从流云这般得到好处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韩绮委屈地咬了咬唇,面上凄凄,泪眼朦胧了起来。 韩素握了握拳头,终究还是不忍,上前一步说道:“长姐,我妹妹不知分寸,还请长姐原谅。” 像是听了她这一句长姐,流云的怒火被微微抚平了似的,斜眼看了看她,淡淡地说道:“看在你这声长姐的份上,便饶了她这一次,若是下次再敢这样不知尊卑,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韩绮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像是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韩素却是招来侍女端了一杯热茶过来,她端过茶奉给流云:“长姐消消气。” “让她过来道歉。”流云冷眼扫了扫地上的韩绮,没有忽略她眼底的愤愤。 韩素点点头,转身走到韩绮面前,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暗暗示意她去给流云赔礼道歉,虽然妹妹最近这段日子做了不少让她难堪的事,不管她是刻意还是无心,终究是让她们素来亲密无间的姐妹之间渐渐耗尽了热情,对韩素来说这也是让她十分失落的事,不过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她的妹妹,若是真的任由她得罪了郡王妃,日后迁怒了韩家,也算是她的不是了。 向来娇气的韩绮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尤其是在这么多位千金小姐面前这般下跪倒茶认错,日后她也不要再在世家圈子里呆了。 便是这么一个迟疑,流云迅速从她的眼中扑捉到一抹精明和狠戾,就在她蹙眉见,韩绮已经伸手去接韩素递过来的茶盏,也不知道她们是谁没有拿稳,滚烫的茶盏就从两人的手间滚落下来,伴着韩绮的尖叫声,和韩素的闷哼声。 流云真是差点都想笑了,是不是她看起来太傻了,这个韩绮才想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竟是将大宅门里这些个颠倒黑白的手段用到她面前来了,只不过这算什么?苦肉计? 就在流云苦思不得她的用意时,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个郡王妃还真是自作多情了,人家的苦肉计可不是演给她看的。 “怎么回事?”雨宸一回来,管家便将府里的事告诉了她,他原本倒是对韩绮过来反客为主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听说长姐来了,他便立刻过来看看,他是知道长姐的xing子的,谁的账都不买。 果然,这才刚走到韩素的院子,便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他也没工夫去弄清楚到底是谁没有拿稳茶盏,便大步过来厉声质问,至于质问的是谁,便是仁者见仁了。 “雨宸哥哥……”韩绮委屈地张着一双无辜的眸子,含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朝着雨宸求救,见他板着脸孔,心下暗喜,更是再接再厉道,“雨宸哥哥不要责怪我姐姐,她不是故意用水泼我的,是我自己没有拿稳茶盏,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流云简直要笑出声来了,这十年里她和东方晔独处郡王府,除了东方府的澜姨隔三差五地派人来说她有病有痛想把他们骗回临阳,还真是没人敢在流云面前耍这些个心机,就算后宫里那些个整日勾心斗角的嫔妃们都不敢在流云面前放肆,并不单单是因为她被人护着,实在是她如今的xing子娇纵得无以复加,最重要的是她不屑于暗中的手段,她看谁不顺眼便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压根就不会暗中动手。 雨宸转头看向流云,只是眼中闪过的却不是怒意,而是一种流云看不懂的情绪,不顾姐妹多年的默契也叫她看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 “再端一盏茶来,要滚烫的。”流云偏头,对身侧的浅澜说道。 得令的浅澜迅速转身,那边的侍女也听到了流云的话,立刻重新倒了一杯茶,浅澜将茶端过来,立在流云身边,伺候了这位大小姐这么多年,自然是深懂她的心思的,她默默叹息一声,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装可怜的韩绮。 说起来浅澜在雨宸身边也是伺候了不少年,对这位二少爷的xing子琢磨地也是不少,说不上了解却也是明白不少,如今见他尚立在这里,那意思便是不言而喻的,只可惜韩家二小姐不明白,还一个劲地装可怜,她真是想把这个女人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堆草。 “刚才韩素是不是故意泼你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么……我这盏茶却是故意泼你的。”最后一个字音未落,流云手中那一盏滚烫的茶便是朝着韩绮的脚上泼去。 众家千金本也不敢上前劝阻,早先就听说后宫某位得宠的贵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要郡王妃下跪认错,结果被直直地打出篱落殿,后来皇上知道了竟然还帮着郡王妃,直接把人发配到冷宫去了,在宫里都敢这么横行霸道的女人如今在自己娘家作威作福,又有谁敢上前说一句话。 只是,也没人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蛮横,将滚烫的茶水就这么直直地泼到韩绮的脚上,纵使大家立在边上,都有些双腿发软,暗暗发誓日后千万不要惹她,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流云泼茶的当口,雨宸竟是伸手拉过一人,但是他拉的竟然不是被泼茶的韩绮,而是立在她边上极有可能被溅到的韩素,尤其是雨宸将她搂在怀里的姿势,仿佛她是这世间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动作让众人疑惑更深。 不过大家没有看明白,流云却是看明白了,默默摇头,难怪家里那位让她稍安勿躁,她却是按耐不住要过来闹事,整了半天她还真是过来唱黑脸了。 “既然你明白自己老婆是谁,那我这个长姐就不多留了。”流云一边说话,一边扫了一眼被他扣在怀里尚无反应的韩素,默默头疼,这丫头和韩绮到底是不是亲姐妹了?怎么一点花花肠子都没学到呢? 雨宸没有松开手,但是却清晰地听到怀里的丫头倒抽冷气的声音,他沉默地松开手,视线落在她下意识往里缩的右手上,他执过她的手,撩起宽大的袖子,眼神微微一冷,一片红痕异常明显。 “晚清,你陪长姐先回去,浅澜去我房里,帮素儿看一看她的手有没有事。”说完,他便揽着韩素往屋里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被茶水烫伤的韩绮,冷声吩咐管家,“把她送回韩家,问问韩大人是怎么教育女儿的,竟敢不分尊卑地惹了郡王妃。” 这件事,既然是长姐来闹的,自然他也就顺手推给长姐了,他这会儿也没工夫应酬韩大人,就交给长姐了。 都已经走到院子门外的流云听到雨宸的声音,默默泪了,果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就会吭自己人,不就是让他媳妇儿也伤了一小点儿么,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么? 看样子这一切还真是障眼法,流云倒是很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不过想想雨宸刚才阴冷的声音,她还是赶紧溜了为妙,不然他们家这个弟弟真的生气还真是狠麻烦的事了。 将房门一甩,雨宸也懒得理会门外哭得撕心裂肺的韩绮,他只是低着头看向坐在床上乖乖让浅澜给她擦药的韩素,见她仍一脸迷茫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想不通似的。 浅澜检查了一下,韩素的烫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她的肌肤较为白皙,而且十分敏感,所以被溅到茶水才会看起来这么吓人,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不过么,她涂完药膏略略顿了顿,便从医药箱里拿出白色的纱布,将她的右手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抬眼扫了雨宸一眼,他们主仆多年还是有些默契的,雨宸自然知道浅澜这是给他制造机会,毕竟人家现在右手不方便,那喝药吃饭可就需要人喂了。 待浅澜离开,韩素才像回神似的看向坐在床头沉默不语的雨宸,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不去看一看韩绮么?她好像……伤得挺严重的。” 说是这样说,眼底却是遮掩不住的失落,她硬是敛下所有情绪,想到出阁前蓝氏的教导,说她不能做妒妇,要好好料理府邸,若是夫君看上了谁,便将那人接到府里来便是了,总不能教他在外面胡乱折腾。 “把我推给你妹妹,你心里很高兴么?”雨宸淡漠地看着她,见她神情闪烁,脸上还有些遮掩不住的难过,便也心软了下来,低声说道,“知道为什么洞房花烛夜会留下你一个人么?因为你妹妹派人把我叫去院子里,我以为她是想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猜她告诉我什么?” 像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似的,韩素抬眼看他,好奇地问道,“告诉你什么?” 似乎这件事,韩绮并没有告诉她过,韩素不禁想到那日她生病,妹妹来府里看她时,甚至表现出一副第一次见到雨宸的模样。 “她说你心里有人了,嫁给我是你爹bi的,说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甚至想逃婚。”雨宸说完,见韩素略有惊讶,但是她却没有否认,他心头微微流淌过涩意,然后他继续说,“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我就跑了,等回来的时候发现你投湖了,后来你妹妹来照顾你,她的意思是既然你无心在我身上,她可以代替你照顾我。” 韩素瞪大了眸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若是先前韩绮将她心里有人的事告诉雨宸,她还能为妹妹寻找理由说是她不想雨宸太为难她这个姐姐,那么如今这段话却是她压根就没法子为她开脱的了。 “我是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姐妹情深,难道便是勾引自己姐姐的男人么?”雨宸的话说完,韩素更是惊讶,显然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然,最让雨宸在意的并不是韩绮的事,而是韩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存不存在?洞房之后,他便派人打听这位韩家大小姐有没有心上人,但是多方打听就只知道她确实拒婚许多年,但是她从没有特别相熟的男子,不说她整日呆在院子里不出门,连那些个表哥表弟什么的去韩家,她也是从来都不现身的,要说她有心上人这件事,还真是让他难以相信。 但是如今刚才他试探了她一下,她的态度却是让他捉摸不透了的。 “若是你真的有心上人,我可以成全你。”雨宸望着她,再次下了狠药。 “不要。”韩素激动地坐直身子,手往边上一撞,痛得她嘶嘶闷叫。 “激动什么,不要就不要好了,你拿这只手出什么气?”雨宸无奈地拉过她的胳膊,朝着她的手腕处吹气,想要减缓她的疼痛。 韩素望着他认真温柔的动作,禁不住地落下了眼泪。 “我心里是有一个人……那个人在心里住了好几年了……”韩素的话说出口,雨宸的动作微微一僵,却是不敢抬头,只怕叫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惊痛,韩素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那个人,身上有着好闻的香味,我甚至来不及告诉他我的名字,但是他救了我一命,只留给我一个侧脸,和一个拥抱……” 雨宸惊讶地抬起头,呐呐地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找了他许多年,也等了他许多年,我总想着……我们毕竟是有缘分的,也许有一天他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而在他到来之前,我便是只要等待就好……可是我没想到皇上会赐婚,我是想过逃婚,可是我不能将韩家那么多的性命弃之不顾,可是我心底终究是不愿意的,我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韩素说着说着,眼泪划过脸颊落了下来,溅在自己手上,她却只是入了魔障似的望着雨宸,“那ri你来韩府,我恰巧见到了你,我才明白……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缘定今生这样的事。” 听她说了这些话,雨宸是彻底傻了,忍不住将人搂到了怀里,也不想再听她多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她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混帐,只是想从韩绮那里知道韩素究竟有没有心上人,也利用韩绮气一气她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在意他,如今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他还自诩睿智,连这么简单的局都看不破,想着没想到自己这段日子的煎熬竟然是自我折磨,当真是犯傻得厉害。 “怎么了你?我……”闷头在雨宸怀里的韩素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他忽然凑上来的吻给吓住了,他扣住她的后脑,深深浅浅地吻着她,她避让不开便只能任他掠夺。 吻了半日,韩素满脸羞红,雨宸这才将她重新抱紧,低声说道:“谢谢你等我。” 若是她知道,这些年她的那双清澈纯清的眸子也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他还特意去了寺庙打听那日的千金小姐,找了许久才知道她的身份,奈何他平日里东奔西走,真正留在京城的时间实在不多,这才同她错过了许多时间,恰逢这次长姐为他选妻,他才将韩素的画像托人送去媒人那边,还派了不少人游说韩素的好,这才让长姐极力促成了此事。 实际上他也只是放不下架子,不知道怎么和韩素重逢,再者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当日的情形,便想着干脆先把人拐到身边来再说,这一招可是师承他的姐夫东方晔来的。 “以后,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好么?”雨宸弟弟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诱惑,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 “恩。”她甚至没有思绪去思考雨宸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为什么他没有护着韩绮,为什么他的态度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今晚是我们东方花烛。”他低声笑着。伸手轻扯她的衣衫,她惊叫一声,像是想到门外还有人守着,便死命地咬着唇,怯怯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委屈和惊怕。 “傻瓜,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忘了么?”他凑过去,啃咬她的脖子,轻笑道,“再说,你不是等了我这么久么?” “你,你胡说什么?”虽然是自己刚才失口说了一些告白的话,但是被他这么说出来还是难为情得要命,她娇嗔了一句,伸手推他。 但是她的力气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见他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右手,三两下便将她的衣衫褪尽,又脱了自己的衣衫,拉过软被将两人的身子盖住,一个翻身便压到了她的身上,微微躬身,说道:“别怕,交给我……”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原本还有些惊怕的韩素也渐渐放松下来,身子微微发热,被他撩拨了几下便动了情,他却是不疾不徐地缓缓摩挲,像是要让她的身体习惯自己的存在似的。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光芒淡尽,房里的一切却是刚刚开始,门外的侍女默默低头,才能掩住满脸的羞红,只是这时候又不敢走远,无奈地听着主子的墙角,只希望主子倒时候别怪罪她们。 屋子里的两个人,可不会管门外的人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室迤逦,直到月上梢头,洒落一地银白。 完结感言(免费,要看哟) 这本重生文是小夕写得最久的也是最长的一篇文,超级感谢很多亲们的支持和追看,小夕码字不快,又爱偷懒,小伙伴们虽然默默嫌弃小夕但是终究还是么有抛弃伦家,群抱之~~~~~ 流云的设定费了小夕很多脑细胞,现在的重生文一抓一大把,女主也都是差不多狠绝凌厉的类型,但是总觉得不管怎样都会有最后一点善良,而流云就是这样的人,她不伟大,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人,爱算计又爱斤斤计较,但是只要是被她认可的或是被她视为亲人朋友的人,她都会用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 很多时候我们也都是这样,明知道飞蛾扑火,却还是义无反顾,只是因为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而东方晔,则是小夕口水了许久的男主,病弱、英俊、腹黑、温柔、深情,几乎就是把小夕所有最爱的男主属xing都添加到他的身上去了,也就是所谓的完美如神祗一般的男人,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这样的男人,但是还是忍不住为止倾倒迷恋(晔大大,求抱大腿,求打包带走~~~~)。 小夕写古言,习惯把框架拉大,总是不甘心于只专注于宅斗,所以最后又忍不住写到了朝廷纷争(这是病,得治,忧愁~~~),因为各种勾心斗角外加伏笔铺垫,反反复复卡文也卡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很高兴各位亲们能坚定不移地等待着小夕的更新,么么哒…… 文中有不少配角,小夕并没有用太多笔墨,但是也有几个人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像是东方靖和三皇子齐梓彦什么的,所以说帅哥神马滴还是很养眼滴对咩,嘿嘿~~~~至于番外,小夕不太会写番外,尤其是关于主角未来生活的片段,只会用叙事的方法写配角的故事,估计都嫌弃了,所以就不画蛇添足啦。 关于新文,虽然写了几个大纲,但是也不甚满意,还在修改中,如果能顺利签约的话,下一本可能依旧还是小夕的古言重生文,不过在框架和人设方面一定会有新的突破,也希望带给大家新的不一样的故事。 最后要说的是,近十个月的追文,大家都辛苦了(小夕还想默默说一句,给人家留言啦~~~~) 喜欢的小夕的小伙伴们可以加群:273269604,敲门砖:小夕开门。 也可以加小夕的微信:xiyanluo1007,偶们可以互相分享喜欢看的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