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怨》 第一章 复国路419号 钟墙从自行车后座上绿色的大袋子中拿出一份《南方早报》,塞进复国路419号门前的邮箱里。他好奇地打量着紧紧锁着的铁大门,铁门很旧,原来应该是绿色的,随着年月的侵蚀,绿漆已经大半脱落,颜色已经成了铁锈色夹杂着一些灰绿,门是全封闭式的,不像一些栅栏式的铁门,可以窥视到院子里的情景。只有一些阴绿色的藤类植物,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阴险地伸出它那像八脚章鱼一样的触须,从墙内攀出来,占据了铁门的上半部分。围墙很高,因为是清早,院内氤氲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在围墙上缭绕着,使这宅子笼罩了一层神秘的气氛。铁门上面的把手锈迹斑斑的,锁眼上积了厚厚的锈,像是许久没人开过,已经被遗忘了。 这座宅院明显地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可是为什么还有人订报纸呢?而且,每天早上他送来新报纸的时候,前一天送来的已经不在了,就是说,有人取走了。这里既然没人住,那么是谁取走呢,钟墙向左右看看,这院子左边是一座新建的小区,右边是一片拆了房子的废墟,上面已经稀稀落落地长了一些小树,茂密的草已经长得半人高了,对面是一个汽车修理中心,几个穿着明黄色工作服的小伙子正在把一溜卷闸门一个一个地打开,发出喀啦啦的声音,在清早寂静的街上,显得特别刺耳。古代,明黄色是皇帝的专用颜色,平民百姓谁要是敢用这颜色,意思就是不但他活腻歪了,连他的九族都活腻歪了。可是现在,明黄色成了清洁工、修车工和搬运工的制服颜色,不知道那些皇帝老子们在地下知道了,会不会暴跳如雷。钟墙为自己的瞎想嘿嘿地笑了笑,小区里每户都设有邮箱,对面的修理中心也不应该借用这家院子的邮箱。 那么,谁订的报纸呢?这个疑问已经在钟墙脑子里盘旋了半个月了,这片区的报纸原来是一个女孩送的,上个月,她生病了,就辞掉了工作,钟墙刚好在她辞掉工作的那天去应聘,所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份工作,这使他觉得很高兴,因为第一份工作的顺利预示着以后他的人生都会顺顺当当的。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有人订报,只管送到就行了,好奇心会杀死一头大象!钟墙转过身子,跳上自行车,使劲一蹬,把这座阴郁的宅院远远地抛在后面,也把心中的疑问远远抛在后面。 “你能不能让我一睹芳容。”钟墙敲打着键盘,对午夜准时在线说。午夜准时在线是他半个月前认识的网友,个人资料上写着:昵称:午夜准时在线;年龄:五个月零两天;性别:鬼;真实姓名:用不着取;个性签名:个人资料属实,如果不信,午夜相会。钟墙的网名叫钟馗,他的qq需要验证才能加为好友,可是这个午夜准时在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钟墙,钟墙曾经问过她,她回了一个呲牙咧嘴的笑脸,说,“别忘了我的身份,鬼没有什么办不到的。”钟墙想想,也是的,现在的黑客什么办不到呀,这种小事一个木马程序就可以办到。还有,填个人资料的时候,性别只能选男或者女,这个午夜准时在线也不知道弄的什么法子,写上鬼两个字,钟墙懒得问她,因为她的回答肯定就是“因为我就是鬼呀”之类的,从谈话中,钟墙觉得她应该是个女人。只有一个问题她回答了,就是钟墙问她为什么加他,她的回答是:谁叫你取的网名叫钟馗呢?钟馗就是应该跟鬼打交道的。这是典型地顺着竿子就爬上来,钟墙一笑置之,他上网从不爱追问别人的私事,所以到现在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钟墙要看她,倒不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女鬼,而是想看看她是不是恐龙,想想看,如果你怀着美好的憧憬,跟一个假想中的美女聊得热火朝天的,其实她长着一个朝天的鼻子,一排大暴牙,一双死鱼眼珠外加两条罗圈腿,或者是一个年近五十,臃肿不堪的老女人,那岂不恶心死了! “我怕吓着你了。”午夜准时在线飞快地回答,同时还发过来一个惊恐的表情。 “我喜欢被美女吓,快,快吓我啊。”钟墙嬉皮笑脸。 “如果你吓得昏过去了,可别怪我。”午夜准时在线警告他。 “那你就破记录了。”钟墙从小就是出了名的胆子大,到现在都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好,你等一会。”午夜准时在线说。 钟墙看了看她的头像旁边,没有显示她有摄像头,她应该是在装摄像头。过了一会儿,钟墙的聊天界面忽然变成视频聊天模式,他吓了一跳,他还没有发视频请求,也没收到午夜准时在线的视频请求,可是视频已经打开了,钟潇对自己笑了一笑,刚才还说自己胆大呢,这个午夜准时在线能够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加了他,能够在性别上写上女鬼,那说明她是个电脑高手,做到这个应该不会很难。 视频上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喂,女鬼快现形。”钟墙着急地打着键盘,这个女人真会吊人胃口。 “你确定要看我吗?”午夜准时在线发了一个骷髅头。 “确定,肯定以及决定。”钟墙学着《武林外传》里的口吻。 “你是要看刚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这个午夜准时在线简直在考验钟墙的耐心。 “我的神呐!都看!只求你快点。还有,不要让我看你的照片。”钟墙可不喜欢被人用照片捉弄。 视频上闪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地一团蜷着的什么动物,钟墙睁大眼睛,慢慢地看出一个大大的脑袋,胖胖的手臂和腿以想象不到的角度扭曲着,交叠着,遮住了身子,看不出性别,这是一个婴儿,他正面对着钟墙,一动不动地蜷着,仿佛睡着了。 “开什么玩笑!”钟墙飞快地打字,“让我看真实的你!难道,你已经结婚了,这是你的宝宝!” “你仔细看看她!”午夜准时在线不置可否。 钟墙仔细地盯着那个婴儿,冷不防,婴儿的两只眼睛忽然睁开,一股冷气直从钟墙的脚底窜上来,这眼睛根本不像一个婴儿的眼睛,跟身子的模糊不清刚好相反,这双眼睛异常明亮,眼神诡异、恶毒、充满了怨恨,像是从最深的地狱射来,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钟墙擦擦眼睛,再看视频,那个婴儿仍然模糊不清地曲蜷着,一动也不动,刚才一定是幻觉。要不然这是在论坛上常常见到的那种吓人的图片罢了。 “你怎么不说话,被吓住了吗。”午夜准时在线伸伸舌头。 “笑话,这种把戏怎么能吓着我。”钟墙说,“别拿这种照片糊弄人了,快现原形吧,美女。” 午夜准时在线突然离线。 “喂,不让看也用不着跑呀。”钟墙发了一个汗的表情。 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钟墙看看时间,快一点了,算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送报纸呢。他正准备关机,正在这时,午夜准时在线突然上线了。 “看了我,你可别后悔。”她说。 钟墙觉得有点没劲,这女人,装神弄鬼的,以为自己是谁呀,他随便回了一个表情,不说后悔也不说不后悔。 视频又闪了几下,那个婴儿不见了,一片黑暗中,慢慢地,一个淡白的影子浮现出来,用浮现再恰当不过了,那个影子不像是视频里的,而且好像真的浮在电脑上,伸手一摸就可以摸到,本来已经有些困意的钟墙的心里咚地一跳,困意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不受控制地滋生了一个欲望,就是用手去摸摸浮在电脑上的影子。他克制着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看着那个影子,这是一张女人的脸,五官清秀,却毫无血色,有一半遮在长长的头发里,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也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可是钟墙觉得有一种冷森森的空气从电脑里冒出来,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四周静悄悄的,钟墙觉得自己一下子身处深夜的一个旷野里,天空很低,沉沉地压下来,仔细一看,那不是天空,而是一个潮湿的泥土做的圆顶,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忽然一个女人朝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毫无表情地盯着他。 钟墙眨眨眼睛,定住了神,对了,这个女人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所有的表情都一把抹去了一般,一张木木的脸浮在电脑上,那样子有说不出的诡异,所以才让人产生幻觉。除这这样外,钟墙还觉得这张脸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别玩了!”钟墙给自己壮胆。也许是哪个明星的鬼片剧照,所以看上去会有眼熟的感觉。 “唉!”午夜准时上线叹了一口气,钟墙听到自己的耳边也传来了微微的叹息,脖子上像是被吹了一口凉气,他的寒毛都乍起来了,这时候,窗外一阵风刮过,窗子咯噔地响了一下,这响声像是打在钟墙的心里。他猛地醒过来,嘲笑自己,视频开了,音频也跟着开了,对方打字的同时叹息一声,当然可以听见了。他看看音频,并没有打开,他的心不由地一沉,这事真的是透出蹊跷,他突然有些后悔要求看她了。 “我要睡觉了。”钟墙不想再跟她聊了,就点了结束,可是怎么也关不了视频,那半张惨白的脸悬浮着,好像等着钟墙伸手把她揭下来一样。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那我们明天午夜准时见面,我会准时在复国路419号等你,你一定要来,不然,你会后悔的。”午夜准时上线说完,视频忽然关上了。 复国路419号! 钟墙的手一抖,怎么可能这么巧!他想再问问午夜准时上线,可是她的头像已经变黑,人已经离线了。 第二章 电梯里的血 钟墙早上一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天气有点阴沉,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昨晚在网上聊天的情景变得有点模糊了,他再嘲笑自己,怎么会被些网络的恶作剧吓住了呢,复国路419号也不过是巧合罢了,要不,就是他原来认识的网友,改了一个网名跟他开开玩笑,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不用加她就自动跑到好友里了,因为她原来就在他的好友里,只不过改了一个名字。我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呢,看来,真是被这个午夜准时在线弄草木皆兵了。 钟墙很快地从床上爬起来,煮了两份早餐,端一份往母亲的房里走去。他一打开母亲的房门时,不禁微微一愣,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站在窗口往外望着,睡衣空空落落地搭在她的身上,好像是挂在衣架上,睡衣鼓着风,空荡荡地飘起来。钟墙凝视了一会母亲的背景,忽然觉得不对劲,至于哪一点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钟母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两只眼睛闪电一般地射向钟墙,钟墙吓了一跳,差点失手把手中的早餐打翻。 “妈,你今天好些了吗?”钟墙把早餐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问道,明知道母亲永远不会回答他的话,他仍然每天早上这么问一句。 钟母像往常一样呆滞地看着儿子,钟墙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感到惭愧,他走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慢慢地把她带到床边坐下,说,“妈,你吃了早餐,我就去上班,下午回来陪你好吗?” 钟母低头看了看早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好像是忧虑,又好像是等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东西一样喜悦。 “妈,你今天怎么了。”钟墙看着母亲的脸,觉得奇怪,自从半年前他把母亲从精神病院里接出来,母亲从来就没有表现过她的喜怒哀乐,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顺从。 钟母朝钟墙一笑,钟墙的心底冒出一股凉气,这笑容,诡异之极,根本不像是母亲发出的。笑了之后,钟母又恢复了呆滞的神情,一声不吭地吃早餐,她吃早餐时不发出一点声音,钟墙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是母亲在吃面条,而是那些面条自动往母亲的嘴巴里钻进去。 一阵阴风从窗口吹进来,钟墙的心一跳,猛地想起来刚才怎么觉得不对劲了,风是从窗外吹进来的,可是刚才看见母亲的睡衣却是往外飘着。这不可能,钟墙告诉自己,一定是我看错了,他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上。顺便向外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有对面的阳台和楼底下的水泥道,跟往常一样,一些老头老太在水泥道上走着,有的去晨练,有的去买菜,没有一点异样。 我今天怎么了?精神恍惚的,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以后不能聊天聊到一点多了。 钟墙走进大门,左拐,走到电梯口。咦,今天怎么没人在等电梯,平时都站满了人,难道上班迟到了?钟墙赶紧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指向七点,没有迟到呀。正在纳闷,“叮”地一声,电梯到了,门无声无息地缓缓打开,钟墙一抬头,一双眼睛一闪而过,诡异、恶毒、充满怨恨,这正是昨晚那个视频里的婴儿的眼睛!钟墙觉得头皮一麻,往电梯里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他再往后看看,还是一个人也没有,这可是上班的高峰期,真是奇怪! 钟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电梯,“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合上,钟墙被这“叮”的一声吓得一跳,平时他没怎么注意过这声音,原来开门关门时的声音这么大。钟墙伸手在二十层的按键一按,他注意到十六层的按键也跟着红了,奇怪,他肯定自己并没有不小心按着它。难道这电梯跟别的电梯不一样,有人在十六层电梯口按按键,在电梯里面也能看得到? 电梯猛地往一沉,接着开始向上升,钟墙觉得这次电梯上升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慢。一路上来,也没人加进来,钟墙看着显示楼层的红数字不断地变换着,到了十六层,电梯“叮”地停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钟墙才反应过来,电梯门并没有开,电梯也没有继续向上升! 电梯坏了!钟墙的第一个反应是拿出手机,可是手机上一点信号也没,他愣了一下,才想起电梯上有报警的按纽,他急忙伸手一按,没按亮,又用力一按,也没亮起来,真倒霉,难道报警系统也坏了!钟墙抬起头,看了看电梯顶,顶上四个角分别有一盏灯,一盏灯坏了,看上去像个被剜了眼珠的黑窟窿,中间的抽风机已经很旧了,布满灰尘,螺旋桨在里面不停的旋转里,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看着看着,螺旋桨越转越快,渐渐地,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浮现出来,木无表情地看着他。 幻觉,我今天看到的尽是幻觉。钟墙告诉自己,再定眼一看,什么也没有了,他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看手机,他倒抽了一口气冷气,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天哪!上面忽然跳出一个图片,不正是那个曲蜷的婴儿吗!他害怕看到婴儿又会突然张开眼睛,刚要把手机关掉,这时,天花板上滴下一滴什么东西,咚地一声,滴下来的声音异常清晰,正滴在手机上婴儿的额头正中,钟墙伸手一抹,手机变红了,婴儿的图片也消失了,他看看自己的手,原来是血! 钟墙恐怖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心跳声充满了整个电梯,咚咚,咚咚。他不敢抬头看电梯的天花板,只是没命地往裤子上擦自己的左手。可是好像手上的血越擦越多,不一会,整只左手都变得血淋淋的。 钟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噩梦噩住了,也许下一分钟,自己就会在床上醒过来,正在错乱中,电梯忽然一沉,又开始缓缓上升了。 钟墙长长吐了一口气,觉得身子软绵绵地,他无力地靠在墙上。 到了二十层,钟墙紧张地等着那“叮”的一声,好像等了一个世纪,终于,“叮”地一声,好像敲打在钟墙紧绷的神经上,电梯门终于再次缓缓地开了。 钟墙脸色苍白,什么人也看不见,夺门而出,差点撞倒了一个等电梯的人。那胖女人奇怪地看着急跑的钟墙的背景,嘟囔了一声:莫名其妙! 第三章 见鬼了 钟墙跑进办公室,径自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猛灌下去,再接一杯水一气喝干,不往地喘气。 “师哥,今天见鬼了?”秦朗朗走过来,笑着拍拍钟墙的肩膀,露出一个酒窝。 钟墙直愣愣地盯着秦朗朗姣好的脸,“还真见鬼了。” “说说。”秦朗朗眯起一只眼睛,做个鬼脸,“男鬼还是女鬼?不用问,一定是女鬼,而且还是漂亮的女鬼,我猜得对不对?” “对极了。”钟墙苦笑。他举起自己的左手,放在面前看,可是什么也没有,刚才明明是一手的血迹呀。他再看看自己的裤子,也没有任何血迹。 “别观察你的小手,我知道你的手长得漂亮。嗯,这是你今天要送的报纸,这是地址,你都送了半个月了,地址应该不用了吧。”秦朗朗指着堆在旁边的报纸。 钟墙漫不经心地应着,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是关着,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他蹲下去,拿起地址看了一眼,他下意识地找着复国路419号,可是地址单上并没有。钟墙问秦朗朗,“复国路419号的早报不用送了吗?” “复国路419号?”秦朗朗用奇怪的眼神地盯着他。 “对。”钟墙觉得什么地方又出了错,背上开始有些有冷。 “没有这家订户呀。” “什么!” “我从来就没分发过这个地址的报纸。只有复国路417号。” “……” 钟墙的脑子里轰隆隆地一下,出现了短暂空白。但是马上被各种乱糟糟的念头填满了。复国路419号从来就没有订过报纸,那么为什么他送了半个月,每次地址上都有它呢?如果真是没有订过,那么多出来的一份报纸又是从哪儿来的?是谁在看报纸?那些报纸都到哪儿去了?哪座宅院是什么人的房子?难道我真的见鬼了吗?这一切跟网上的午夜准时在线有什么关系?她要干什么?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吗?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掉进了一个又一个谜团里。 “喂,钟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假,你神色不对。”秦朗朗叫道。 “没……没什么。”钟墙决定先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他给一户没订过报纸的人家送了半个月的报纸,这可是严重的失职行为,不管那些报纸是从哪儿来的。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至少现在不能,他想起了母亲干枯无神的双眼,他不能再次把母亲送进精神病院。“我只是有点睡眠不足。” “嘿,我知道了,一定是夜里在网上泡妞,你脸色青里透着白,严重睡眠不足的症状。”秦朗朗说。 “哪有呀。”钟墙想起午夜准时在线,想起那半张女人的脸,不由地机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我警告你,钟墙,别在网上乱泡妞,尤其是在夜里。你没听说过,人死后,灵魂可以凭借网络与活人交流,你以为自己泡到一个超级美女是,说不定这个美女其实只是一个鬼魂。”秦朗朗一边点着报纸一边说。“这种灵异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你是说——” “在说什么呀,这么热闹。”周子轩走过来,打断了钟墙的话。 “在说网上的鬼魂。”秦朗朗回答。 “哦。我前几天听说,有一个男人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美女,视频了以后大为满意,接着约会,时间在晚上十点,美女说了一个陌生的地址,男人找呀找呀,足足找了两个多小时,就在午夜时分,才找到这个奇怪的地址,是一个高大的古宅里,才抬起脚要踏进去,古宅就消失了,男人惊慌四顾,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荒坟前面,男人当场就晕了过去,第二天回到家,打开电脑,美女留言抱怨他迟到了,害得她等了两个小时,并说以后不到她家去了,而是要到他家来。”周子轩说到这里,停住了。 “后来呢?”秦朗朗追问。 “这种事没有后来。”周子轩微微一笑。 午夜?钟墙想起了午夜准时在线的约会,不禁一阵毛骨悚然,我可没答应她,他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可是我为什么坚持要看她呢,真是被鬼迷住了。晚上怎么办,难道要去那个神秘的复国路419号见她吗?钟墙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大胆。 “你一定要来,不然,你会后悔的。”钟墙想起午夜准时在线的话。后悔什么?后悔错过了美女,还是后悔因为没有去而带给自己的灾祸? 钟墙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陷井里,那陷井又深又黑,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送完了复国路418号的报纸,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强大力量牵引着,钟墙不由自主地骑着自行车向419号蹬去。 他先是注意到邮箱里什么也没有,昨天他送的报纸又有人取走了,然后跳下车来,把车子支好,弯下腰把头凑上去,仔细观察着邮箱,他发现邮箱积满了厚厚的灰尘,那些灰尘完好,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证明他昨天乃至前半个月都在这里面放过报纸,也就是说,从灰尘分布的模样来看,他从来没有往这里放过报纸! 那么,我这半个月都往这里投的是什么?钟墙不能置信地看着那个邮箱。难道是我的幻觉?我根本没有往这里投过任何东西。 不可能! 不可能有这样的幻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 钟墙走到铁门前,铁门跟以前看到的一样,锈迹斑斑,看样子至少有两三年没有开过这扇门了。钟墙看看高高的墙,压住自己想攀上墙头看个究竟的想法。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钟墙忽然生出一股豪情来:怕什么,老子又没做过亏心事,就算她是一个女鬼,又能把我怎么样!鬼也是人变的。这个约会,就算是赴鬼窟,也认了,看来这个419号是粘上我了。如果真的是命中该的,跑是跑不掉的。 天阴得很厉害,一阵风刮过来,钟墙好像听到了围墙里面传来啼哭声,这是婴儿的啼哭声!钟墙的头皮一阵麻,他凝神仔细倾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也许是风把旁边小区谁家的婴儿哭闹声传过来。 钟墙抬头看了看天空上密布的大团大团的乌云,就快要下雨了,这天都阴一天了。 回到家,钟墙陪母亲吃了午饭,像哄小孩一样哄她睡着了。然后给精神病院一直为母亲治疗的叶医生打了个电话,请叶医生明天一定给他一个电话,借口是因为他有些关于母亲的事要见医生,又怕自己忘了。他放下电话想,如果他万一出了什么事,明天叶医生给他电话就会没有人接听,精神病医生的心思要比一般的细腻多了,叶医生一定会上他家看个究竟的,这样,母亲就不怕没人管了,父亲生前倾其所有,已经给母交过足够在那个医院里住一辈子的钱了。 打完电话,钟墙煮了晚餐,端进母亲的房里,放在母亲的床边,这样她一醒过来,就可以看见晚餐了,钟墙用不着担心母亲饿着,她只要一看见吃的,都会把它吃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些事后,钟墙把手机的闹铃定到晚上十点,爬上床,闭上眼睛,因为已经下了决定,所以过了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了。 第四章 别到复国路419号去 这一觉,竟然没做什么恶梦。 钟墙被闹铃闹醒了以后,迷迷怔怔地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看了看手机,十点。忽然想起了那个午夜的约会。他一跃下床,先向母亲的房间跑去,他打开门,迎面看到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房间的灯没开,这眼睛在漆黑中显得更加绿荧荧的,钟墙大惊,连忙打开房灯,母亲在床前安坐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似乎要跟他说话一样。 “妈,你有话要对我说吗?”钟墙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难道刚才看到的眼睛是幻觉?或者是一只猫,在没有开灯前偷偷溜出去了,猫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钟母只是呆呆地看着钟墙,钟墙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吃光了,就扶着她躺下,轻轻地对她说,“妈,好好睡觉,今晚上我要出去一会,你别怕,我很快就会回来。” 钟母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忽然甩脱他的手,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目光中大有着急和阻止之意。 钟墙大喜,“妈,你听懂我说话了是吗!” 钟母的目光又转成呆滞,乖乖地躺下不动了。钟墙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为母亲盖上被子,又察看一下窗子关好没有,也许会下一场暴雨的,他检查了一下窗子,关得非常结实,就拿了碗筷,悄悄地走了出去。 钟墙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手表,才十点二十分,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心想,如果午夜准时在线真的是女鬼,我要去见她需要带些什么镇邪的东西才行呀。带什么呢,他竭力在脑中搜索有关降鬼的说法,狗血?针?佛像?算了,上网查查吧。 他打开电脑,键入“镇邪”开始搜索,可是一直打不开有关这个的任何网页,全都是“找不到服务器”或者“没有可显示的页面。”他换了个词,“降鬼”,结果还是一样,“鬼吧”一个也打不开。 算了,什么事都凑一块了!钟墙关了网页,登陆qq聊天器,用聊天消磨这约会前难熬的时间吧,他打开qq,午夜准时在线的头像是黑的,她不到午夜是不会上来的。本来钟墙想会不会有她的留言,可是什么都没有。 “钟馗,终于等到你了。”一个人过来打招呼。 钟墙一看,是一个名叫“对不起”的人,钟墙并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网友,难道又是以前的好友改名的?他打了一行字,“快把以前的网名说出来。” “我以前不上网。” “那你怎么加入我的好友里。” “因为我必须加你。” “为什么?”钟墙觉得有点好笑。 “因为你今晚上有危险!”对不起一本正经地说。 危险!他是谁,他知道些什么?钟墙警觉起来,“为什么?” “别去复国路419号!听我的,别去!” 钟墙反而笑起来了,怎么好像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复国路419号。这明摆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作剧,这个对不起一定就是午夜准时在线的另一个qq号,不用说,这是一个闲着无聊的女孩,也许是个男孩,或者是别的百无聊赖的人。 “你还知道些什么?”钟墙索性假装不知道,继续聊下去。 “我不能说,我求你不要去那个地方,好吗?”对不起越说起像是真的。 “你这么一恳求,倒勾起我的好奇心来了。本来看到就快下暴雨了,我还有点犹豫呢,现在我下决心了,我一定要看看,到底什么人这么无聊。”钟墙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这雨也奇怪,都酝酿一天也不下,仿佛也在等什么似的。夏天的雨,应该来得快去得快才对嘛。 “你怎么不听话!那有危险,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可怜的母亲想想。”对不起还在絮絮叨叨地阻止。 对不起说到了母亲,肯定是一个了解他的人,钟墙判断着。他问,“如果真有危险,如果我今晚上不上线直接就去复国路419号,你会怎么通知我?” “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你现在不是已经上线了吗。” “你是谁?” “一个最关心你的人。” “呵呵。”钟墙发了一个挥手再见的表情,说,“对不起,时间快到了,我要下了。”说完他不给对不起回答的机会,果断地退出qq,关上机子。在电脑已经退出程序,屏幕变黑前,两个血红色的大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钟墙看得清清楚楚,是“别去”两个字,他揉揉眼睛,电脑变成了黑屏。 即使钟墙相信了这是一个恶作剧,可也不排除是个恶意的恶作剧,甚至是一个变态的犯罪团伙玩的刺激游戏,钟墙心想,还是小心为妙,他打开自己的抽屉,这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什么小玩意儿都有。他拿出以前练武术用的绑腿把腿绑上,插上一把他在藏族人摆的地摊上买来的锋利无比的匕首,再找来一双轻便的登山鞋,也许要攀墙什么的。 他换上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想了想,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梳,还喷上一些摩丝,万一真的只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美女呢,钟墙冲着镜子里神采奕奕的自己一笑,打了个响指。 “大丈夫何所惧哉。”钟墙掉了一句文,推开房门,在黑暗中穿过客厅,他伸手开大门的时候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他大吃一惊,差点叫起来,他连忙打开灯,看见母亲站在大门前,木然地看着他。 “妈!”钟墙松了一口气,“妈,你要干什么,吓死我了。” 钟母只是木然地瞪视着他,眼睛空空洞洞,可是钟墙望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另一双空洞的眼睛!就是视频上女人的眼睛。 “你回屋睡觉去吧。”钟墙想扶母亲回她的房间,可是她的脚像是生了根,纹丝不动。 “你在担心我吗,妈,我保证没事的。”钟墙说。 钟母的眼帘垂下去,像是睡着了,钟墙好像听到了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在心里发出来的叹气声。钟墙再一扶她,她就顺从地回房间,躺上床去了。 钟墙走出楼底的大门,一阵狂风吹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闪过,一个炸雷从头顶轰轰炸开。暴雨就要来了。 第五章 午夜赴约 复国路419号离钟墙家挺远的,公交车这个时候大都收了车,还有夜班车,可是要等很久才来一辆,还不如骑自行车呢。本来他想打车的,可后来一想,算了,每月就那么一点可怜的薪水,还是别摆阔了。最后还是决定骑自行车。 大约五十分钟后,钟墙来到复国路419号旁边的小区,也就是417号,他送了半个多月的报纸,跟小区的保安混得挺混了,因此想着把自行车放在小区门口保安值班室里,这样,如果真的是美女赴约,就可以打车走,明天再来拿自行车了。 “杨晨。”他走近门口,今天值班的是一个叫杨晨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类似警服的保安服,正站在门口发愣。这保安中最熟悉的就是他了。 “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难道你们的报纸改为《南方夜报》了?”杨晨看看钟墙,疑惑地开着玩笑。 钟墙对他笑笑,说,“我到这附近有点事,你能不能给我保管一下自行车。” “保管到什么时候。我值上半夜,三点钟就交班。” “快的话我一个小时左右就来取,如果没来,那就明天早上来取。” “明白了。”杨晨冲他嘿嘿地笑,“你小子一定是去约会,嫌这自行车丢脸了,是不是?” “算是吧。不是嫌它丢脸,主要是快要下雨了,不方便。”钟墙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只差四分钟就十二点整了,他连忙对杨晨说,“我先走了,如果我没来取车,你跟接班的保安说一声,改天请你大排挡。” “改天介绍一个美女给我差不多。”杨晨冲着他的背景叫道,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啥时候我也走个桃花运呢。” 绕过小区的围墙,十二点整,钟墙站在神秘的复国路419号大门前面。午夜,暴风雨逼近的大街上,一个行人人都没有,偶尔有一辆车呼地开过去,赶在暴风雨前到达目的的。除此之外,只有呜呜的风声,天气预报,是台风要在今晚登陆,这台风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玛丽亚。 419号大门前面有一根高高的柱子,上面是路灯,可是路灯坏了,钟墙只好借着隔得很远路灯打量着面前的大门,大门跟白天一样紧闭着,像一个默守着秘密的人,铁门上的藤蔓在夜里,只有黑糊糊的影子,在闷热的风中摇摆不定,仿佛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趴在上面,随时会吞噬掉胆敢走近它的人。 钟墙的目光从大门移开,左张右望,可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更不要说有人向这边走过来了。这时,他听到了自己手机来短信的声音,充满柔情的《致爱丽丝》乐曲此刻却显得突兀而且刺耳,一个闪电刷地划过,钟墙似乎看到有一道白影子在铁门上一闪而没,“胆小鬼。”他对自己说,然后低下头去看短信:“你来了,进来吧。” 钟墙受惊般地抬起头,四处看看,什么人也没有,难道这个人躲在什么地方用望远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想到这,他不由地感到别扭,浑身有些僵硬起来,想想,自己像个傻瓜似的站在这里,别人却在某个窗口后面取笑着。 他又低下头,想找出是谁发的短信,可是这一看,使他的脑后发凉:他没有找到发出信息的手机号!上面是空白的!他只听说过打电话可以隐掉号码,可没听说过发短信也可以隐藏号码。 进来吧。 进来吧。 也就是说要他进419号去。 钟墙一咬嘴唇,既然已经来了,就非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可。 他打量着高墙,估计着自己能不能攀跃上去。他曾经学过五年武术,翻越这堵墙应该没多大问题。他的脑中忽然闪过刚才那一道一闪而没的白影子,难道,那道铁门可以打开?虽然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在那道门轻轻一推,门果然应手而开,他有一个感觉,这门根本就不是他推的,而自动打开,也没有想像中生锈的铁门打开时刺耳的吱嘎声,而是无声无息的,好像开的不是一道铁门,而是一道门帘。 钟墙望着黑洞洞的大门口,不由地犹豫起来,这犹豫只是一刹那,他抬起脚,往门口踏进了第一步,这一步,已经注定成为他这辈子永远不能回头的一步! 第六章 鬼艳遇 苏医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可是他浑然不觉得岁月的流逝一般,总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作为一个大医院的主任医师,他深谙养生之道,所以虽然过五十有三了,可是白白胖胖的,脸上除了眼睛附近有几丝近乎透明的皱纹外,几乎找不到岁月刻下的痕迹,再加上高大微胖的身材,看上去就像是刚过了四十的样子。 风度翩翩! 苏医生在浴室的大镜子里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自己,给自己下了一条考语。他满意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仿佛要谢谢自己似的。 妻子是医院的护士长,今天晚上要值夜班,苏医生觉得有点百无聊赖。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用食指和中指的指缝夹着高脚杯子,让水晶般的玻璃杯在灵巧的手指中轻轻转动着,与其说他欣赏杯中深红色的醇亮的葡萄酒,还不如说他在欣赏自己修长的手指。这双手确实当得起欣赏两个字,手掌匀称,细腻,手指修长,指甲经过了精心的修剪,手背上淡淡的血管微微突起,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应该在一架钢琴上优雅地起落。不过苏医生的职业也对得起这样的一双手,只不过他不是在钢琴上弹奏,而是在病人身体上弹奏罢了。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外科医生,动手术是他的专长。 这大半辈子他做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手术,手术在他的手中,已经成为一种艺术,这门艺术在他手中已臻完美。 苏医生把杯子送到唇边,姿势优雅地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闭上眼睛,徐徐地吐了一口气。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苏医生走进书房,坐到电脑旁边,睡觉前聊聊天,也不失为一项消遣,若是能在聊天后来上一两次无伤大雅的艳遇,那就更妙了。苏医生不是个随便的人,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一辈子没有几次能回味回味的风流韵事,那也太浪费人生了,所以苏医生偶尔也会与一些能配得上他同样优雅的女人来上一两次幽期密会。 他打开了qq. 聊了一会儿,渐渐觉得乏味,这网上大多数都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或者幼稚得要命的女孩。算了,还是睡觉去,明天还有一个大手术等着呢,说不定还会有些紧急手术,虽然他已经不轻易上阵了,可是重要的手术还是要等他来主刀。 苏医生准备退出qq的时候,忽然跳出一个聊天界面,他一看,是一个名叫永无天日的人,这个号码在半个月前加了他,奇怪的是,他不记得自己加过这个名字的网友。他当时不由地感叹,毕竟年岁不饶人哪,看来无论自己看起来还是多么年轻富有魅力,可是记忆力已经不如前了。 永无天日的资料是空白,不过凭着自己的感觉,苏医生断定她是个女性,只是不知道是女人还是女孩罢了。 “你不想看看我吗?”永无天日问。 “还真有点好奇。”苏医生回答。 聊天界面马上转为视频模式,苏医生吓得一跳,怎么不需要请求就打开视频了!他微笑地看着视频,不过微笑慢慢地在他脸上凝结了,他看见视频上是红红的一片,是鲜血!作为医生,见到鲜血是家常便饭,不应该吃惊,可是在视频上,他没想到会看到鲜血,而且这鲜血在不断飞溅,苏医生有一刹那的错觉,觉得这鲜血仿佛要溅出屏幕一样,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一揩,当他的手指转过来的时候,苏医生的眼睛睁大了,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他的食指指肚上,真真切切地有一抹殷红的血! 不可能!苏医生把手指放在眼皮底下,什么也没有,依然是白白净净的。难道我真的老了?苏医生不情愿地想。 “看到了吗?”永无天日问。 “你在哪里?” “就来。” 苏医生听到书房的门轻轻地响了一下,他连忙回头,是不是妻子回来拿什么东西。 没有妻子,房间的门关得好好的,应该是来自实木门内部的轻微爆裂声,实木门就是有这个缺点,时间一久,就会产生裂痕。 苏医生回过头,眼睛不禁又睁大了,视频上的鲜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身子很单薄,就像一张纸片一样,这也没什么,瘦女人到处都是,可是苏医生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是背向着他,可是好像在冷冷地看着他,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可是觉得视频上到处都是冷冷的眼睛,这些眼睛盯着他,好像是冰冷的薄薄的手术刀刃划过了他的肌肤。 苏医生不想看那女人,他按了一下超级视频的转换键,把自己的视频窗口调成上面的大窗口,他一看自己,觉得有些异样,再一定睛,不对,自己穿的是白色衬衣,坐在能转动的皮椅子上,可是视频里的自己竟然穿了一件白大褂,是站着的,脚下虚浮浮的没踩到实地,好像是被挂起来一样!白大褂下面还往下滴着鲜血。 苏医生觉得自己的衬衣发粘,这房间的空调开得足够冷了,可是他居然在冒汗。他死死盯着视频,也许那并不是自己这只是一个电影镜头,隔那么远,并不能看清楚脸。视频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镜头猛地拉近,赫然就是自己的脸,只不过嘴巴、鼻子和眼睛都往外渗着血,看起来狰狞异常。 “啊!”苏医生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猛地站起来,来不及按正常程序关机,他只想再也看不到这个视频,使劲地把电源拨掉了。 电脑的屏幕闪了一下,忽然跳出一行字:明天午夜,复国路419号。 第七章 一次手术意外 手术室。 “苏主任,你真的不要紧吗?”第二术者许医生在浅蓝色的口罩上方露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闪着关切的光芒,投在苏医生略显苍白的脸。 “没事,准备手术。”苏医生把胳膊从酒精桶里抽出来,看了一眼被泡得惨白的双手,然后在滑石粉里像烙饼一样两边烙了烙,手上裹上了一些细滑的粉,再戴上长筒的乳胶手套,手套是半透明的,透过手套,依稀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他举起双手,像是投降一样,让护士从背后给他系上橡皮手术围裙的带子。只有这种厚厚的橡皮手术围裙,才能抵挡大出血的病人迸溅出来的血,不会让自己的腹部以下的部位被血浸透,变成一个血人。 病人已经被全身麻醉,静静地躺在白色手术台上,脖子以下都被白白的手术单盖住,只露出一个脑袋,这个病人的颅脑里有一个巨大的肿瘤,已经把颅腔内塞得满满当当的了,再不去掉,就会危及生命。这不算一个特别大的手术,许医生就可以胜任主刀,可是这是一个重要的手术,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省委副书记的夫人。手术前,院长特地开了一个会,再三嘱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苏医生淡然一笑,这个手术他闭上眼睛都能做,怎么会失败呢。 无影灯像一朵美丽的大丽花,高高地吊在头顶上,投射下一片柠檬黄的光,苏医生在这一片光里,细小的皱纹被抚平了,就像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 颅腔打开了,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苏医生染满鲜血的双手,手术刀在他的手中好像是雕刻刀在雕刻家的手中一样从容不迫,娴熟而准确地在病人的颅腔里转动着。 就在整个肿瘤被轻巧地剜出的最后一下,苏医生突然瞥见病人的眼睛突然张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如遭电击,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这正是昨晚视频里那个女人的眼神! 苏医生手中的手术刀在颤抖中角度微微倾斜了,就这微微的无足轻重的角度,引发了颅内大出血,顷刻间,突然涌现的鲜血溢出来,很快把还没来得及剜出去的肿瘤浸在里面。 “快,止血!”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从手术室里出来,苏医生知道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声名扫地和被追究医疗事故责任,他完了!没等下班,他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医院大门。 妻子下班后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苏医生苦笑着对妻子说。他现在的心思大部分并不在今天的手术事故上,省委副书记夫人死了就死了,反正就算是手术成功了,她也没多少时间好活。对接下来的停职,检查,调查取证,等等,虽然很让他心烦异常,可是他并没有过多地考虑这一切不幸的降临。 他脑里想的是今天晚上的那个神秘约会,要是平常,他肯定不把这种约会放在心上,而且他也过了逞强好奇的年龄了。可是今天电脑上的鲜血,冷冷无处不在的眼神,都显示着这个约会并不是个恶意的玩笑。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手术的失败也跟这个约会有关,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病人会突然睁开眼睛,那是病人的眼睛吗,别的医生肯定没有看见,那么,就是他一个人看见了?这是不是一种威胁,或者说是一种预兆。那个永无天日是谁?她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他是个冷静的医生,不应该在手术里出现这种荒唐的幻觉。永无天日给他看的是不是一个事先注入了催眠信息的录像,他在不自觉中接受了这些信息,导致了手术中的意外。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这个永无天日跟省委副书记夫人有什么仇吗? “苏,要不要一些安眠药。”妻子在耳边说。 苏医生才猛然在冥想状态中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了,而妻子用肘部支撑着身体,侧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哦,几点了?”苏医生问。 妻子的眼神更担心了,她轻轻地说,“已经十点多了。” 苏医生忽然想起了那个午夜约会,复国路419号,这个地名有点耳熟,也许他以前去过或者听说过,他忽然做出一个决定,就是去赴那个诡异的约会,只有这样,才能揭开谜底,要不然,从今天开始,他的生活就会脱离了轨道,再也回不到正常生活了。 “好吧,你给我两片药。”苏医生对妻子说,“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妻子跳下床,不一会儿,端来一杯开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两片药,递给苏医生。 苏医生接过来,放在嘴里,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一仰脖子,吞了下去。他对妻子说,“你也吃两片吧,我知道,要不你也睡不着的。” 妻子顺从地再掏出两片药服下去。 过了一会,苏医生听见妻子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均匀,他跳下床,跑到浴室里,把手里的两粒粉红色的药片扔进马桶里冲走,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有一道白影子飘过,他的心紧抽了一下,一步走到镜子前面,他惊恐地发现就像昨天在视频中的一样,镜子中的自己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昨晚上在视频里看着的身穿白大褂的自己,高高地悬着,好像被挂在半空中。他的背后凉嗖嗖的,他又感到了无数双木然的眼睛在后面盯着,他甚至看到了那些眼睛,眼球微微凸出,眼白呈青色。 “来吧。”苏医生咬着牙走出浴室,在书房里的书柜上面抽出一把薄薄的手术刀,纸片一样薄的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白光,就好像是那个女人的眼神。 第八章 蝙蝠 钟墙一步跨入复国路419号的大门,他等着这透出诡异的铁门自动关上,可是铁门并没有像他所想像的一样自动地无声无息地关上,而是依然开着,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一样。钟墙转过身,用力地推着铁门,铁门发出生锈的铁磨擦时刺耳的声音,喀吱喀吱,就好像什么东西在啃着骨头一样,在深夜呜呜的风声中显得尤其瘆人。两扇铁门咣地关上,钟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院子里很黑,钟墙正踌躇着,忽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院,这一瞬间,钟墙看到了不远处是一座两层楼房,他脚下应该是一条水泥铺的小路,直通楼房,但现在已经被半人高的野草淹没了,他只能用脚感觉着这条小路,他闻到了玉兰花的香味,现在正是玉兰花开的季节,这个院种有玉兰树。 钟墙觉得那个叫午夜准时在线的人一定不会在这里面,因为这跟本就不像人住的地方,除非……除非……钟墙想到这里,打了个冷噤,除非她真的是鬼! 一时间,平时在网上看到的和听到的恐怖鬼故事一齐在脑中乱哄哄地闪过,难道她是一个冤死的鬼魂,要借助我的手平冤?钟墙摇摇头,不对,如果真是这样,她还不如直接找刑警呢。要不,这里面藏有什么宝物?钟墙马上否定,怎么可能,就算有宝物,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呀。 从各种迹象表明,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恶作剧,那么,房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钟墙拿出手机,随便按了一个键,手机的屏幕亮起来,他借助这微弱的亮光,摸索着向楼房走去,走到一棵树旁边,玉兰花香更浓了,钟墙断定这是一棵玉兰树,钟墙停下来,使劲闻了一下玉兰花香,这种香味是他最喜欢闻的,每到这个季节,他都会在街着买上一小把玉兰花放在房间里。 按了一下手机上的按键,他继续往前走,忽然脚底下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钟墙没防备,摔倒在地上,手机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妈的!”他不禁骂了一声,趴在地上四处摸索着找手机,他的左手猛地碰上一条冰凉的软绵绵的的东西,他顺着这东西摸下去,摸到了五个张开的小指头!这是一条婴儿的手臂!在这样的荒宅里,院子的地上竟然有一条婴儿的手臂!钟墙觉得自己的全身刹时凉了下,寒毛一根根地乍起来。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来,在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一闪一闪地亮起来,钟墙死死地盯着那亮光,一时间竟然不敢去拿自己的手机。 铃声一直不停地响,仿佛一定要等到有人来接听才会停下来,钟墙终于醒过神来,飞身扑过去,抓住手机,一看,并不是电话,而是短信,见鬼,什么时候短信的铃声变了。 “别让我等太久了。”又是一条匿名短信。 钟墙看看就在前面黑糊糊的楼房,硬着头皮走过去,房子的门前是台阶,钟墙不由自主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可是猛然间他想起了网上盛传的警告,晚上上台阶时,千万不要数台阶,你会数多出一级台阶来,那样,你就会遇到恐怖的事。 可是他像是中了邪一样,嘴巴停不下来,依然在数着,“……十二、十三。”一共是十三级台阶,不知道这台阶原来是不是十二级,现在已经被他多数出来一级了,钟墙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了,尽想这些以前他蚩之以鼻的事,现在这些无稽之谈却使他每个毛孔都向外冒着凉气。 一个响雷轰然在耳边炸开,钟墙一个哆嗦,“这破天,怎么老不下雨!”钟墙企图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他的眼睛却投入面前的大门,里面是不是有一具已经死了多年的骷髅,或者是一具黑漆剥落的棺材?他使劲地回想看过的恐怖电影,可是脑子里盘旋的就只是骷髅和棺材。 钟墙把手机凑到大门的锁眼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光太微弱了,他只好抓住把手,往一按,门没有上锁,钟墙没有太大的惊奇,他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奇怪味道扑上来,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霉臭味,钟墙一阵窒息,胃里翻腾起来,他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胃里的翻腾强行压了下去。他在门的右边找到电灯开关,按了一下,没有亮,这也是预料中的事,这么久没人住了,供电局早就停止供电了。钟墙暗暗骂自己笨,怎么不带个照明的工具呢,一个打火机都好呀。 客厅很大,钟墙看到了客厅中间有一圈沙发,他慢慢地走了过去,他走动的时候有一种感觉,包围着他是不是空气,而是一种粘稠的液体,这使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游泳,在沼泽里游泳。 出乎意外地,钟墙在沙发中间的小茶几的底下,找到了一个打火机,还有半根蜡烛,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钟墙点上蜡烛,一朵橄榄形的淡红的小火焰升起来,钟墙手持蜡烛,四处察看这个客厅,可是他失望了,这客厅除了这沙发和茶几,还有灰尘,几乎空无一物。客厅旁边隔出的餐厅里,也只有餐桌和椅子,餐桌上还铺着一块白布,不过已经看不出是白布了。 楼梯在客厅左边,在烛光下,钟墙觉得这楼梯好像无限延伸,一直通到一个神秘的不可知的地方去。楼上,会有什么东西等着他呢。 钟墙踏上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他走得很慢很慢,也很轻很轻。走到一半,忽然听到呼啦啦的声音,一些黑色的东西迎面撞过来,他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手中的蜡烛掉在地上,一下子陷入黑暗中,只有呼啦啦呼啦啦的声音不断地响着,还夹杂着像老鼠一样的吱吱声,一些又软又粘的东西不断地撞在他的身上,手臂上和脸上不断地刺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啮着他。还有那些黑色的东西飞翔时带来弥漫的灰尘,带着腥臭味,一股一股往鼻孔里穿着,钟墙不由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蝙蝠! 钟墙的脑子一闪,对,是蝙蝠!这暗夜里的吸血鬼! 钟墙一阵毛骨悚然,这地方怎么会有蝙蝠呢?蝙蝠应该在山洞里出现才对呀,这房子虽然没人住,可毕竟是在一个大都市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蝙蝠! 钟墙赶紧趴下来,在楼梯上摸索着蜡烛,蝙蝠害怕亮光,点上蜡烛也许能把这些恶心的小动物吓走。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蜡烛,钟墙掏出打火机,点亮了蜡烛,蝙蝠受到了光的刺激,吱吱地尖叫着,纷纷向楼下的客厅飞去,不一会儿,就全没影了。 钟墙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奇怪,那些蝙蝠哪里去了,刚才的情景好像是做了一个恶梦,可是脸上和手臂上的剧痛又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继续向上走着,现在,他也只有向上走了。 第九章 吊在树上的尸体 楼上有四间房子和一个卫生间。所有的房门都是紧闭的。钟墙用蜡烛照着,一个门挨一个门地走过去,走到最里面的门,这是卫生间。 钟墙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一会,通常,恐怖电影的谋杀镜头都会在卫生间里,马桶里的血,破碎的镜子,盥洗盆里的人头,浴缸里的碎尸……钟墙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起来。 他吞了吞唾沫,伸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啦”地一声巨响,钟墙吓得一跳,这门不是被推开了,而是直接倒在地上,原来这扇门已经坏了,也许因为长时间没人用,腐朽了。 钟墙踏着门板走了进去,他把蜡烛举高,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卫生间,有一个白瓷浴缸,里面长了黑绿的霉斑,一个抽水马桶,盖子是盖着的,马桶后面还有一瓶洁厕剂和一个拖把,一面不大的镜子挂在墙上,镜子下面是盥洗盆,除了落上厚厚有灰尘外,钟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看了看马桶,走过去,把盖子打开,除了窜出来一股发霉的臭味,什么也没有。 钟墙走出卫生间,毫不犹豫地推开挨着卫生间的房门。 这是个小书房,不足十平方,有一张书桌,一把靠背椅子,一个靠着墙的书柜,书柜上还有的第二层的书还放得满满的,钟墙好奇地走过去,凑近了看,都是一些心理学的书籍,看来,这座房子的主人是心理学的爱好者,也许是个心理学专家。 书房的隔壁是个婴儿室,墙上贴着卡通画,地上铺着木地板,地板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玩具,钟墙的目光被一个特别大的婴儿床所吸引,他走过去,这是一个特制的婴儿床,比一般的婴儿床要大些,虽然上面都是灰尘,但是还是摸得出来木头栅栏打磨得很光滑,床里铺着厚厚的垫子,由于光线太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可是钟墙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肯定这垫子是粉蓝色的。他试着推推床,床慢慢地滑动起来,原来这床底下装有轮子。这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可是钟墙总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感。 婴儿室,对了,婴儿,他想起了视频上和手机上的婴儿图片,还有刚才绊倒他的婴儿手臂。一阵冷气从钟墙的脚底直窜上来,他踉跄跑出婴儿室,房门在后面关上的那一刹那,钟墙恍惚间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最后一个房间就是主人房了,钟墙忽然不想进去了,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邪恶的地方。 也许秘密就在这里面,他对自己说,然后鼓足勇气,轻轻推开门。 首先看见的是一张双人床,床上的被子还在,被子隆起一块长条形,好像是有人躺在里面一样。钟墙的心咚咚地跳起来,手脚忽然变得冰凉,不用说,被子里面一定是一具尸体,一具腐烂了的尸体。一股恶臭扑来,钟墙更相信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怎么办?钟墙问自己,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可是他偏偏像被钉子钉住了,半步也挪不了。他像梦游一样走过去,慢慢伸出手,一把掀开被子,一阵呛人的灰尘扬起来,钟墙举起蜡烛,床上什么也没有! 钟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打量着对面的大衣柜,衣柜在恐怖片中也是个凶险的地方,也许里面吊着一具尸体,伸着长长的舌头,眼睛血红。 钟墙打开衣柜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充满了整个房子,咚咚咚!咚咚咚! 可是他拨开一件件衣服,除了衣服,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来主人离开得很匆忙,连衣服都来不及全带走,被子也没带,好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急匆匆地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房子竟然什么秘密也没有,不对,楼底下应该还有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钟墙看看手里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他赶紧离开了主人房,走下楼梯,穿过客厅,奇怪,刚才那些蝙蝠一只也不见了,窗外不住地闪电打雷,雨还没有开始下。 钟墙走进卫生间,跟楼上的卫生间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剩下厨房了。 钟墙立刻想起一个惨剧,丈夫和妻子吵架,一怒之下,抡起菜刀,把妻子大剁八块,斩碎了放高压锅里,一锅一锅地煮烂后冲下马桶。 这么一想,钟墙立刻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肉香。这可疑的香味正是来自厨房。 钟墙定了定神,就差这最后一下了,他此时满脑子的恐怖镜头,早忘了自己是来赴约的了。他弯下腰,悄悄地把匕首从绑腿上抽出来,手里有了武器,心里就安定多了,他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匕首,一脚踹开了厨房的门,就在这时,手里的蜡烛跳动了一下,熄灭了,眼前立即变成一片漆黑。 “该死!偏在这时候燃尽了!”钟墙扔掉手里短短的蜡烛头,手伸进裤袋里掏手机,他的手还没抽出来,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顿时,全世界都充满了叹息声,一声一声,连绵不绝。 这时候,毫无征兆地,没有闪电没有雷声,暴雨哗哗哗地下了起来。 钟墙不顾黑暗,窜出厨房,冲向大门,向院子里飞奔,他跑着下台阶的时候,居然还忍不住数着台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不对,怎么多出一级来! 钟墙来不及多想,脚底下一绊,又摔倒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他的匕首脱手而去,他想起了刚才绊倒后摸到的婴儿手臂,不敢再找匕首,所幸手机还在。钟墙爬起来,这时一个闪电,钟墙刚才面向着那棵玉兰树,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树上吊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睁着眼睛,显出极端恐怖的神情,五官都向外渗着血,白大褂的下摆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啊!”钟墙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窜到大门口,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拉,铁门都纹丝不动,好像已经被铸结实了。 钟墙惊恐地向后看,那个吊在树上的尸体白白的影子在在雨中飘飘荡荡的,这一次绝对不是幻觉! 他后退一步,嗖地一跳,两手攀住墙沿,再一用力,人就翻上了围墙,他也不管这围墙到底有多高,在黑暗里跳有多危险,往下一跳,“啊。”地一声,扭着了脚,他不顾脚脖子钻心的疼,开始在雨中狂奔起来。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他。 第十章 死者被割了生殖器 “他大概是午夜零点差几分钟的时候来找我的。” “时间确切吗?” “我确定,因为我那天晚上是值夜班,从零点开始,我的习惯是提前十分钟去接岗,我去了大约五分钟,他就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了。” “他当时是怎么一副样子,跟平常是不是有不同的地方。” “好像没什么不同,哦,对了,他的头发打了摩丝,这能不能叫不同平常。” “当然,他平时不打摩丝吗?” “不,反正我没见过他打。”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说有事,要把自行车放在我那保管一下,三点之前若是不来取,就第二天来。” “他有没有说要去干什么?” “他没说,可我猜他是去约会,又觉得骑着自行车丢脸,他也没否认。” “他几点来取自行车的?” “两点半,我还看了看表。” “当时他是一副什么样子?” “非常狼狈,浑身泥水,脸色惨白,脚也崴了,一拐一拐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带向后面看,很害怕的样子。我还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跟女鬼约会了。” “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取了自行车就走了。” “什么也没有说吗?” “好像说了一句”有鬼‘什么的。“ “仔细想想,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小区保安杨晨好奇地问,“警察同志,钟墙真的杀人了吗?那小伙子,不像呀,不过,人不可貌相。” 刑警卢大器合上笔录,说,“别瞎猜,如果有什么漏了的地方,请你随时跟我们联系。这是电话号码。谢谢你配合我们调查。”卢大器递给杨晨一张纸。 “我一定会配合,我好歹也是个保安,知道破案需要证据。”杨晨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陈队长,是不是立即拘捕钟墙?”卢大器问坐在桌子后面皱着眉头的刑侦队长陈剑飞。 “我觉得证据不够充分。”刑警小米在一边插嘴道。 “怎么样才够!现场到处是他的脚印,每个房间都有他到过的痕迹,那把带血的匕首上只有他的指纹,死者正是被这把刀割下生殖器,失血过多而死。”卢大器说到这里,不由地倒抽一口气冷气,“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怨,要用这么残忍恶心的手段!” 小米不服气地说,“法医对死者的死因的鉴定书还没送来呢,怎么能断定是失血过多而死?” “吊在树上流上一宿的血,换谁都会死。”卢大器说。 “会死不等于就死在这个原因。”小米反驳。 “好了,别吵了。”陈剑飞摆摆手,问卢大器,“你说是钟墙杀死了苏医生,那动机呢,他们根本不认识。” 卢大器愣了一下,说,“不认识只是假像,如果不认识,当天晚上苏医生的手机上怎么会有两条短信是发给钟墙的,”你来了,进来吧‘“别让我等太久了’这分明就是他们事先约好要见面的,钟墙特地喷了摩丝,说不定他们是同性恋。”卢大器兴奋起来,“对,一定是,要不然怎么会割下生殖器!一定是因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钟墙年轻力壮,把苏医生打晕了,然后割下他的生死器,吊在树上就离去。” “想像力够丰富!”小米拍掌,揶揄道。 “那你说说。”卢大器看着小米,“你说因为什么动机。” “我根本就没说苏医生是钟墙杀的,就算是,为什么他们要在复国路419号约会,那房子已经二十年没人住了,谁会跑到一个黑洞洞的荒宅里约会。”小米说,“哼,根本不成立嘛。” “同性恋都是变态的人,谁知道他们想什么呢,说不定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刺激。”卢大器知道自己有点胡搅蛮缠了,不过,小米总是打击他,他们一见面就一定会抬杠子。有时候就因为他们抬杠子,海阔天空,不受成见的束缚,反而找到了破案的关键所在,所以陈剑飞并不阻止他们相互抬杠子。 “如果他们有约会,怎么在苏医生的手机是找不到他们约会前的通话或者短信呢?”小米问卢大器。 “因为见不得人,他删掉了。” “那好,如果是这样,苏医生一定是个小心的人,应该每次通话或发短信后马上删掉记录,可为什么又留下两条呢?”小米步步逼紧。 “这……可能是比较激动,忘了。”卢大器勉强说。 小米冲他笑笑,什么也不说了。 一个女法医走进来,手里拿着鉴定单,递给陈剑飞,“这是苏医生的死亡验证报告。 “哦,”陈剑飞并不看手中的单子,而是问法医,“他是怎么死的。” “惊吓过度引起的心脏破裂,死者本来就有心脏病。”法医说。 “做为一个医生,有什么能把他当场吓死呢?”卢大器自言自语。 “还有什么能引发心脏破裂呢?”陈剑飞问法医。 “不排除由于极度的心理压力引发的可能。”法医回答,冲陈剑飞笑笑,轻盈地走出去了。 “我认为苏医生可能是一个意外。”小米若有所思地说。 “天方夜谭!”卢大器嘲笑。 “你想想,苏医生是一个外科主任医师,三十多年来,动的手术数都数不过来,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这次却因为手术意外直接导致了病人的死亡,而且这病人非同小可,她是省委副书记的夫人!苏医生的心理压力之大是可以想像的。”小米认真地说。 “那他跑去复国路419号干什么?”卢大器问。 “可能是因为别的事。”小米说。 “现在我们再到苏医生家去看看。”陈剑飞忽然说。 第十一章 梦游中被吓死? 苏医生的妻子丁芸打开房门,陈剑飞、卢大器和小米走了进去。 丁芸默默地倒上茶,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她的眼睛红肿,脸色十分憔悴,苏医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三十年的恩爱夫妻,苏医生说死就死,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她直在现在还不能接受苏医生已经死亡的事实。 “丁护士长,很抱歉又来打扰你。”陈剑飞说。 丁芸抬起眼睛,并没有说话。昨天,陈剑飞一行人来到她家,告诉她苏医生的噩耗,她没听完就昏厥过去,醒来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悲痛把她打倒了,他们是丁克家庭,没有要孩子,所以,所有的悲痛都由她自己一个人承担。 “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小米同情地看着她。 丁芸点点头。 “6月29号晚上,苏医生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陈剑飞问。 “比如说,他有没有上网聊天?”小米问,她忽然想起钟墙说是因为网上的恶作剧才去复国路419号,那么,苏医生是不是也因为上网跟网友的约会呢。 丁芸想了想,用沙哑生涩的声音回答,“因为手术的事,他睡不着,我让他吃了两片安眠药,他吃了以后建议我也吃两片,我就吃了,醒来他已经不在身边。他没有上网聊天,但是前一天,我值夜班,就不知道他有没有上网聊天了。”丁芸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 “小米,你到书房里查一下苏医生的网上聊天记录。”陈剑飞说。 小米站起来,丁芸带她进去,打开电脑,然后回到客厅。 “我明白了,他一定没吃药,等你睡着了就起身出去。”卢大器说。 丁芸低头不语,心里的懊悔快把她杀死了。如果那天晚上她多留一个心眼,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苏医生为什么要换上白大褂呢?”卢大器问。 丁芸抬起头,“他心里的压力大太了,我怀疑他是梦游,他以前也梦游过。” “梦游!”陈剑飞眉毛一扬,“丁护士长,你还发现了什么,对吧。” “他有一把手术刀放在书房的书柜上面,可是现在不见了!”丁芸哽咽着,“他的心里压力太大了,以至在梦中还忘不了穿上白大褂,带上手术刀。” “手术刀!”陈剑飞和卢大器一齐惊叫起来。 丁芸点点头。 从苏医生家走出来,三个人都沉默了,对于新出现的情况,每个人都在心里做各种假想。 “苏医生6月28日的晚上是上网聊天了,可是在聊天记录里没有复国路419号的约会,前几天的也没有。我已经把他的记录拷下来了。”小米首先打破沉默,“他带了一把手术刀去复国路419号,是不是意味他要自杀呢?也许是他自己割下的生殖嚣。” “也许是像丁护士长说的,他在梦游,而钟墙也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因为一个恶作剧跑到复国路419号,然后撞见正在梦游的苏医生,梦游的人受不了任何刺激,所以苏医生心脏破裂而死。”卢大器说。 “那为什么会被割下生殖器。”陈剑飞饶有兴趣地问他。 “我想,可能是因为苏医生的手术刀是藏插在皮带里,受到惊吓后摔倒,刚好被手术刀割掉了生殖器。我们可以从裤子上被刀割的破洞看出来。”卢大器解释。 “听起来有一点道理,可是为什么苏医生死后被吊在树上?”小米问。 “也许钟墙没说实话,他也是梦游,所以在一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把苏医生吊上树。”卢大器说。 小米哈哈大笑起来,“杰出的推理!以后什么离奇古怪的案子我们都能破了,反正破不了就是梦游的人干的!” 卢大器的脸挣红了,“那你有本事,你来推理推理呀。” “卢大器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桩案子确实很奇怪,”陈剑飞沉思着说,“起码现在我们可以说,如果卢大器说的不符合实际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案子还有一个人,也就是第三者。” “陈队,现场除了苏医生和钟墙的痕迹,什么也没留下。”卢大器说。 “这个神秘的第三者一定不简单,”陈剑飞说,“也许我们要面对一个不寻常的对手。” “现在我们要上哪里。”小米说。 “找钟墙。”陈剑飞说。 第十二章 他是个臆想狂 钟墙因为脚扭伤了请假在家,他斜坐在床上,脸色有点发青,今天是7月2号,复国路419的约会已经过去三天了,那天晚上的情景依然在清晰得好像他正在坐在一个大屏幕前,看着屏幕里面的自己在复国路419里的一举一动,客厅、蝙蝠、卫生间、书房、婴儿室、主人房、厨房,多出来的台阶,一幕一幕地无比清晰,他甚至闻到了那股恶臭和肉香,听到了婴儿地啼哭和女人的叹息,最后定格在暴风雨中吊在树上的死人,穿着白大褂,空空荡荡地飘着,鼻子嘴巴眼睛都往外冒着血,白大褂底下血不停地滴下来,就算是在急风暴雨中,也看得见血珠的滴落,好像特定镜头一样。 午夜准时在线一直没有再出现,他已经等了两夜了,从午夜零点开始,等到凌晨六点天亮,可是她却从他的好友里就像加入一样突然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聊天记录,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倒霉透了,无缘无故地成为一桩谋杀案的头号嫌疑犯,三天中刑警光顾了好几次,刚才在窗前站了一会,发现窗外有形迹可疑的人,钟墙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便衣监视了。 妈的!都是这个午夜准时在线害的!一定要找到她。 她的号码是多少呢?钟墙使劲回想,突然他想起来了,她根本就没有号码!他以前居然没有留意到这些,也难怪,他的qq里,好友有两百多呢。 那么,他是在哪里看到她的个人资料呢?钟墙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看过她的资料,所谓的看到,只不过是一种幻觉罢了。 不知道何时加了他,性别填的是鬼,不需要开视频就能进入视频界面,门一碰就能开,能使他产生幻觉,看见白影子和婴儿图片,也使他产生幻听,听见叹息和婴儿的啼哭……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有灵魂的存在!要不,怎么解释这一切呢?假设这个午夜准时在线真的是一个冤魂,为什么要缠上他,她和他这间,有什么神秘的联系吗?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姓苏的外科医生,还割下他的生殖器,她跟他有什么刻骨的冤仇?为什么杀死苏医生以后要嫁祸到他身上,她跟自己也有冤仇吗? 钟墙越想越乱。不过,他越来越确信这不是一起寻常的谋杀,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未知的邪恶力量。 杀了苏医生,杀了苏医生,慢,苏医生,对,他是个外科主任医生,一定动了成千上万的手术,这个午夜准时在线是不是死在他的手术刀下的一个冤魂呢? 钟墙眼前一亮,不禁有些兴奋起来,这很有可能,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去查一下苏医生的手术记录,看看有没有死在他手下的女患者,就能找到破案的关键。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午夜准时在线是一个电脑高手和心理学高手,懂得催眠术,能让人陷入幻觉,而她的亲人或者是朋友曾经死在苏医生的刀下,她在充当一个复仇女神的角色,偶然在网上找到自己作为替死鬼。 无论如何,关键应该是苏医生动过的手术,不,是动过的失败的手术,患者不一定就是女人。 正在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钟墙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厅,又是那三个刑警,真是没完没了了!钟墙恹恹地开了门,一言不发地把刑警们让进门来,也不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就先拐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抬起眼睛看着三个刑警,等着他们开口。 陈剑飞笑笑,很随和地坐下,也示意卢大器和小米也坐下。 “钟墙,别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了解情况。”陈剑飞看着这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他长得有点像韩国的一个影星,叫什么名字给忘了,爱人也中了韩流的感染,喜欢看韩国片,有时候他也会被强行拉着看上一两集,看完后唯一的印象就是里面全是俊男美女,动不动就流泪。 “我没有紧张。”钟墙说,“我只是不喜欢不被信任的感觉。” “我们没有不信任你。”小米说,“你是凶杀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我没有看见苏医生怎么死的,我看见的时候,他已经吊在树上了。”钟墙说。 “说不定那时他还没有死。”卢大器突然说。 “你是说,”钟墙转过头看卢大器,“我当时应该把他从树上解下来,然后做人工呼吸?” “可以叫救护车的。”卢大器说。 “哦,是吗,真可惜,当时若是你在场就好了。”钟墙说完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平常不会这样不友好的,经过了这次惊魂后,自己的性格好像都有点变了,变得暴躁多了。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带着一把藏刀。”陈剑飞朝还想反驳的卢大器摆摆手,问钟墙。 “因为我觉得可能会有危险。”钟墙说。 “为什么会有这感觉,这只是一个网上约会。”陈剑飞问。 钟墙犹豫了一下,前几次刑警问他的时候,他都只说是一个网上约会,并没有对刑警说一系列的诡异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一个一向以胆大自豪的人,说出这些夷非所思的事情是很丢脸的,刑警是不会相信的,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可是如果他不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他的门外就会一直有便衣,这是很讨厌的感觉。“因为那个网友是个很奇怪的人。”钟墙权衡再三,决定说出来,因为如果真的要调查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只有刑警才能办到。 “她叫什么,怎么奇怪了?”陈剑飞不动声色。 “叫午夜准时在线,性别是鬼,而qq上的性别只能选男或者女。加我是需要验证的,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了我。”钟墙说。 “对电脑高手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小米笑着说,“这不能说明这个人真的就是鬼。” 钟墙看了她一看,并不理会她的话,他继续说,“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9月28日的晚上,我一时心血来潮,要看看她,她说会吓着了,说看了别后悔,然后视频就自动跳出来。” “是什么!”小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先是一个婴儿,很模糊,蜷成一团,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好像是四肢被人拧成奇怪的形状,突然间,他朝我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让人看了背上发冷的眼睛。”钟墙说到这里,仍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后来婴儿不见了,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了会让人产生身处墓地里的感觉,四周又黑又湿,伸手就能摸到墓顶。” 卢大器问小米,“电脑上能不能做到这些?” 小米回答,“婴儿睁开眼睛可能是图片经过处理,至于女人的脸让人产生幻觉,也可以处理图片,目前有一种说法,把某种催眠因素植入图片,发到网上也能使人产生幻觉。不过具体怎么样我没仔细查证过,回头我查查去。” “就这些吗?”陈剑飞问钟墙。 钟墙索性把后来在电梯上的怪事,还有去复国路419号赴约时的那些奇异事说了一遍。 钟墙在说这些事的时候,屋里忽然刮过一阵阴风,每个人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凉起来。 “你是说,你的手机的短信并没有显示号码?”小米奇怪地问,“可是苏医生的手机上动显示他给你发过两条短信。” 钟墙走进卧室,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他无意中向手机一瞥,汗手顿时竖了起来,上面隐隐约约有婴儿的图片,他急忙几步走到客厅,把手机递给陈剑飞,“快看!” “什么也没有啊。”陈剑飞疑惑地看着他。 钟墙再拿过手机一看,确实是什么也没有。他打开短信的收件箱,忽然愣住了。 陈剑飞接过手机,一看,两条短信清清楚楚地写着发信人的手机号码,那正是苏医生的手机! 卢大器和小米也看了手机,他们一齐用锐利的眼神盯着钟墙。 钟墙往沙发上一坐,淡淡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这个复国路419号,我对它早就有不详的预感了。” 陈剑飞感兴趣地问,“说说看,为什么早就有预感了。” 钟墙把复国路419号订报的事说了一遍。 卢大器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天知道这个钟墙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故事呀,这小伙子简直就是一个臆想狂!天底下所有的灵异事情都让他给碰着了。 第十三章 遗传的精神疾病 “谢谢你的配合。”陈剑飞站起来。 卢大器早就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真是不明白,今天陈队怎么这么好心情听这个脸色苍白神经过敏的小伙子的这么多废话,什么冤魂,什么手术失败,什么复仇,简直故意要捣乱。看见小米也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更是来气,今天又不是六一儿童节,也不是四一愚人节。一听要走,他赶紧站起来。一步踏到门口。 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 卢大器去开门的手碰到了一只冷得像冰一样的手,他吃了一惊,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前面多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穿粉红的丝绸睡衣,很瘦,脸色就像一张洇黄了的白纸,对于她这样的年龄,粉红色睡衣显得很古怪,好像粉红色也是一种阴沉沉的颜色。这个女人僵硬的脸上一双木然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冷不防冒出这么一个像影子一样的女人,卢大器吓了一跳。 钟墙急忙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扶住女人,柔声说,“妈,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里,听话,啊?” 钟母把视线移到陈剑飞的脸上,固执地不肯把手从门把上拿下来。 陈剑飞觉得这木然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他看着钟墙,“伯母身体不太好?” 钟墙的脸色变得很柔和,“是的,我妈并不知道我是谁,她已经患病二十多年了,从我几个月的时候开始。” 陈剑飞哦了一声,上前扶住钟母,“伯母,让我扶您回房吧。” 钟母看了陈剑飞一会儿,终于放开抓着门把的手,在陈剑飞和钟墙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 “你知道伯母患病的原因吗?”陈剑飞边走边问。 “不知道。那时我还太小,父亲一直到去世,都没有告诉我原因。就算是告诉过我,我也不记得了。”钟墙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成了一个永远的谜,跟父亲的死一样,成为解不开的谜。 “你父亲不在了?你一个人照顾伯母?” “我在孤儿院长大,我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带我的阿姨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在我四岁的时候,父亲他——他自杀了。谁也不知道原因,据说他死得很可怕!而我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了。” “抱歉。” “已经过去了。我半年前才把母亲从医院里接回来,我不想让她在那种地方呆着,她从来不会惹事,只会乖乖地吃饭睡觉,不需要跟一帮疯子们在一起。”钟墙爱怜地看着母亲,那神情倒是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是个好孩子。”陈剑飞说,“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就打我第一次给你的电话。” “我会的。”钟墙觉得自己对这个刑警队长顿时有了好感。 从钟家走出来,卢大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陈队,小米,你们觉得不觉得钟墙的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还有,他们家特别阴冷,这么大热的天,都觉得凉嗖嗖的。” “错觉!”小米说,“只不过他们家人少,冷清,又有一个患病的母亲,你才这么觉得。” “说起他母亲,我忽然觉得,他们家的精神疾病可能是遗传的,说不定钟墙正在患病的边缘,你们听听他那满口的胡说八道。” “我觉得他不是胡说八道。”小米说,“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妇人之见。” “什么!” “只有孩子和女人才会喜欢听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好像是你的专利吧。”小米嘲笑,“就像你说的梦游杀人一样。” “陈队,我们从哪些方面着手?”卢大器看着陈剑飞皱着的眉头舒展了,知道他找到了入手的地方。 “我认为钟墙说得有一定道理,”陈剑飞说,“现在我们要兵分三路,我去市第一医院查找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大器去查清楚复国路419号的房主的去向以及为什么要搬家,还要查清苏医生带到复国路419号的那把手术刀的下落;小米你去从刚死于手术的市委副书记的夫人这条线索入手,注意,动静都尽量不要太大。 “你是说,有可能是因为复仇的凶杀案?”小米问。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陈剑飞又皱起眉头。 “钟墙这线索呢?”卢大器说。 “凭直觉,我觉得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也不能放松对他的监视,因为凶手既然找他做替罪羔羊,他和这案子就有一定的瓜葛。”陈剑飞说。 “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小米看看天色,一天又过去了。 “对了,我们都没吃中餐,都是让这案子闹的,好,解散了吧。”陈剑飞对小米笑笑,“小丫头是不是要约会去,这么着急。” “我着急了么!”小米红了脸,说,“什么小丫头,你才比我大六岁。”小米今年二十四岁了,男朋友 “你要比我大六岁我得叫你阿姨了。”陈剑飞打趣道。 “叔叔阿姨们再见。”卢大器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回身对陈剑飞和小米挥手,今天晚上他的母亲生日,他得赶紧回去,从警校都毕业三年了,还没有亲自给母亲祝过寿,每次都有任务,今天总算是偷了一个空了。 第十四章 吐出一吨死蟑螂 刑警们走后,钟墙坐在母亲的房中,看着已经熟睡的母亲,不禁陷入了沉思中。刚才陈剑飞的话勾起他十几年来一直想尽量压下去的疑问:母亲为什么会精神失常,她到底受到了什么打击?父亲为什么自杀,难道他的承受能力比母亲还差吗?他们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一个疯了一个自杀了,如果是,为什么母亲疯了八年以后父亲才自杀呢?如果是因为不放心儿子,那也应该等到儿子成年呀,是怎么样无法忍受的原因使他弃患病的爱妻和年幼的儿子不顾呢? 这样的疑问越来越多,一个一个地堆积起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些年来,他一个人过来了,他以为自己很坚强,坚强得足够面对任何事情,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是这么脆弱,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涌上来,梗在他的喉咙里,他觉得自己想哭。 钟墙觉得有些疲倦了,前两天夜里因为等午夜准时在线而没有睡觉,白天又要照顾母亲,而且很多疑问堵在心口,也不想睡,现在他的眼皮慢慢地沉重起来。 忽然窗口咯噔地一声,钟墙蓦地张开眼睛,两只眼睛躺向窗口,窗外黑黑的,什么也瞧不见。钟墙掏出手机,低头一看,已经快八点了。他叹了一口气,俯身看看母亲,黑暗中母亲的两只眼睛好像猫眼一样发出微绿的光,她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钟墙猛地一激泠,他从来没注意过母亲的眼睛能在黑暗中发出绿光。 钟墙打开灯,把母亲扶起来,用一个枕头垫在背后,靠着床坐着,“妈,我去做晚餐,今天吃饭要晚了。你等着,一会儿就好。” 钟母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钟墙。 钟墙忽然觉得不对劲,母亲的眼睛好像不是看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的身子,看了身后的一个什么地方。 “妈,你别吓我。”钟墙说。 钟母依然直勾勾地看着钟墙的后面,好像钟墙根本不存在一样。 钟墙猛地回头,可是什么也没有。难道母亲的病更重了?钟墙心酸地想,难道我接她回来是完全没有用的? “妈,我去做晚餐了,你看不看电视?”钟墙把电视放在母亲的房里,反正他的电脑上也能看,而且他也并不爱看电视,他希望有点声音和图像陪着母亲,这样如果他上班或者有事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就不会那么寂寞了,他从来没想过,母亲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寂寞了。 钟墙给母亲打开电视,瘸着脚出去了。 快走到厨房门口,钟墙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好像无数磨砂纸在磨着铁片一样,刺耳的声音就像沿着头皮蹭过去,沙沙沙,沙沙沙,钟墙顿时觉得腮帮子发酸,一股酸水从两边涌出来,胃里也开始不舒服起来,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他最害怕的臭味,就是蟑螂屎的味,他强忍着胃里的抗议,推开厨房的门。 钟墙猛地收住了脚步。 他好像猛地坠入了一个恶梦中:眼前能看见的,全是密密麻麻的蟑螂,地上,厨柜,灶台,全都不见了,而上面一层一层,重重叠叠,全是蟑螂,它们四处游走,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还不时地扑打着黑红色的翅膀,从这头忽啦啦地飞过那头。 钟墙觉得这些蟑螂都从他的神经爬过,忽然他的脚踝一阵麻痒,低头一看,几十只蟑螂正爬上他的拖鞋,正要钻入他的裤腿,其中有几只已经钻进去了。钟墙忍不住啊了一声,猛然跺脚,脚底周围的蟑螂被踩得稀烂,瞬间又被别的活蟑螂覆盖了,一阵浓烈的臭味钻进鼻孔,钟墙觉得自己已经窒息了。这一跺,并没有把脚背上的蟑螂抖掉,反而有更多的蟑螂爬过来,数不清的蟑螂飞起来,落在他的头上和身上,使劲儿地往他的衣服里钻,钟墙变成了一个人形的蟑螂堆,他觉得只要几秒钟,自己就会被蟑螂啃干净,只剩下一副骷髅。 大骇之下,钟墙唯一的反应就是跑出厨房的门,可是他竟然挪不动脚步。这些蟑螂也并不游出或者飞出厨房去,只要一到门口,它们就折回来,好像门上有它们的禁忌似的。 “难道,我没有在复国路419号吓死,却要在自己家里被蟑螂啃死!”钟墙一咬牙,把衣服脱下来,使劲扑打着身上的蟑螂,蟑螂受惊,呼哗哗在到处乱飞起来,不停地撞在墙上,钟墙宁愿现在在面前的是一群猛虎,而不是这些该死的蟑螂! 钟墙大叫一声,终于抬起脚步,向门口且战且退,一出门口,他砰地关上厨房的门,靠在门框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胃口猛然一阵翻滚,钟墙窜入隔壁的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酸水。直吐得一丝力气也没有,才从马桶上慢慢抬起头来,慢慢地站起来。 他准备冲马桶的时候,眼眶又险些被眼珠撑破:马桶里忽然变得无限深幽,好像是一口古井一样,里面塞满了蟑螂的尸体,好像他刚才吐的不是胃里的酸水,而是一吨的死蟑螂! 钟墙闭上眼睛,死命地一按马桶上的开关,还好,水哗哗地响起来,不像他想像的那样,水箱里流不出任何东西来,而是大片大片的死蟑螂。 钟墙走到镜子跟前,看见了自己惨白的脸。这就是我?他怀疑地凑近了,就这几天,我就变得这么苍白!慢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怎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张脸,对,就像视频里的那张女人的脸!他眨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眨眨眼睛,他摸摸头发,镜子里的人也摸摸头发,他对着镜子张开手,仔细地对比着,对呀,镜子里的就是自己。 “难道我要慢慢变成那个女人吗?”钟墙猛然冒出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越想越有可能,越看镜子中的人越觉得活脱脱就是那个女鬼! 钟墙拨腿逃也似地跑出卫生间。 他在厨房门口听了一下,沙沙沙的声音没有了,难道刚才的又是幻觉?钟墙推门进去。不,不是幻觉,地上有一堆踩烂了的蟑螂,还有一些拍死的蟑螂散落着,发出阵阵恶臭。这都是真的!那么,那些活着的蟑螂呢,数以万计的蟑螂呢,都哪儿去了? 钟墙拿来垃圾铲和扫把,扫着成堆的尸体,胃里又开始翻腾,可是他忍住不上卫生间。 难道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吗?钟墙心想,不,我一定查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找上我!我做过什么亏心事?钟墙自认没有做过任何有亏良心的事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第十五章 她又要杀人了 快到午夜零点的时候,钟墙坐在打开的电脑旁边,今天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也许今晚午夜准时在线会出现。 他盯着电脑,慢慢的思想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条很黑很黑的隧道里走着,隧道是柔软的,潮湿的,一点光线也没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温暖和熟悉。他走着走着,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走,而是有人陪着自己走,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这种感觉很强烈,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一直陪着自己,可是,他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着,一呼一吸,很深很深,好像那个人是睡着了,他伸出手一摸,什么人也没有,他再向有呼吸的地方摸去,摸到了一张脸,好像是自己的脸,又好像不是。 有消息来的滴滴声猛地把他带回现实中。他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幻觉还是做梦。 他一看视频,激动起来,是午夜准时在线!他的预感没错。 “钟馗,还有胆量去捉鬼吗?”午夜准时在线呲牙咧嘴。 “你又要杀人!”钟墙的心跳起来。 “哦,别紧张,不是杀人,是让你看一场好戏罢了。”午夜准时在线说,“你去不去?” 钟墙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个字,“去!” “好吧,锦绣花园锦云园4梯404号,先声明一下,这可是她自己找死,4呀4呀的。”午夜准时在线说。 钟墙拿起手机,找到陈剑飞的号码。 “你喜欢告诉刑警就告诉吧,反正多一个刑警就会更好玩!”午夜准时在线好像看见钟墙要打电话给陈剑飞似的。 钟墙下意识地左张右望了一下。 “不用看了,我下了!”她忽然消失了。 钟墙连电脑也没有关,换上鞋子就往外走。跟上次一样,他在门口碰到了母亲,母亲这一次死活不肯松开抓着门把的手,钟墙忽然脑中一闪,为什么母亲每次都知道他要出去呢?难道,母亲患病后开始通灵了?精神失常的人经常会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和眼睛已经不受世俗一丝一毫的束缚了,所以第六感就超常地发挥出来。 “妈,您到底看见些什么?”哄了十多分钟后,钟墙不再企图叫母亲让开。 钟母的眼睛闪闪发光,向着钟墙的身后看去。 钟墙的寒毛又开始竖起来,“妈,你要是能说话多好呀,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吗?” 钟母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某个地方,眼睛幽绿幽绿的,瞳孔窄长,她的样子就像一只母猫,钟墙甚至觉得母亲的脸上正慢慢长出长长的胡须来,脸也成了一张扁扁的猫脸。 钟墙猛地抓住母亲的手,“妈,我答应你,哪儿都不去,我扶你回房,今天晚上我在你房里陪你,好不好。” 钟母的手松开了,眼睛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她垂下头,眼睛一闭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钟墙这才意识到,母亲原本是睡着的,那么,那么,母亲是在梦游!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到底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钟墙把母亲抱起来,母亲是多么轻啊,好像是没有任何分量一样,钟墙的心又酸楚起来,母亲太瘦了。他把母亲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忽然他想起刚才午夜准时在线的约定,锦绣花园锦云园4梯404号,快,给陈队长打电话。他的冷汗冒出来,不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了! “是我,陈剑飞。”陈剑飞的男低声在手机中更低沉。 “我是钟墙。”钟墙说。 “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要不要我马上过来?”陈剑飞问。 “那个人出现了,锦绣花园锦云园4梯404号!快!她又要杀人了!” “锦绣花园锦云园4梯404号!”陈剑飞大吃一惊,“她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二十分钟前。” 电话啪地断了。 第十六章 生日快乐 卢大器先到蛋糕店里拿生日蛋糕,这是他昨天打电话订的,他以为自己又会没有时间陪母亲过生日,所以让蛋糕店的人送到家里,现在刚好可以顺路把蛋糕带回去。这是一个双层蛋糕,上面缀了一圈母亲喜欢的玫瑰花,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一个胖乎乎的有白色翅膀的小天使站在心的正中间,心的旁边有一行字:妈妈,生日快乐! 卢大器看了看小天使,觉得特别可爱,像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似的,他从蛋糕店的小姐手中接过蛋糕,对小姐笑笑,“谢谢你!” “祝你母亲生日快乐!”小姐温柔地冲他一笑,卢大器有点发愣,他觉得这个笑容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好像是虚飘飘地浮在小姐的脸上,只要伸手一揭开,就可以看到里面诡异的冷笑。 卢大器点点头,提着蛋糕走出来,走到等着他的出租车前,打开车门,一弯腰,往车里钻进去,就在一低头的时候,他看见装在透明盒子里的蛋糕上面的小天使用柠檬肉做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一道光闪过,卢大器不禁大惊,那光中有说不出的邪恶! 今天听钟墙那小子说鬼故事听多了。卢大器心里对自己说,当了三年的警察了,怎么还疑神疑鬼的。 “先生,你的蛋糕的果汁流出来了,小心,别弄脏了我的座位。”司机忽然说。 卢大器低头检查了一下,蛋糕好端端的,没有果汁流出来呀。“哪里有果汁!”卢大器有些恼怒地对司机说。 “那里,”司机凑过来仔细看看,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怎么又没有了,我分明看到有红红的果汁流出来的!真的!红得像血一样……。”司机猛地住口,人家过生日,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卢大器的好心情忽然消失了一大半,他瞪着司机,司机不敢再多嘴,连忙乖乖地开车。 回到楼下的时候,卢大器看看时间,快八点了。提着蛋糕大步走上楼,他没有预先给母亲打电话,因为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外面的不锈钢栅栏门关着,里面的红檀木门开着,客厅的灯光温暖地射出来,卢大器觉得浑身一阵放松,回家的感觉就是好。 “妈,妈!”卢大器有锁匙,可是由于提着蛋糕不方便,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叫母亲来开门回家的感觉就更浓了。 可是母亲并没有像想像中脸上带着微笑,走过来嗔怪地说一声,“回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你这孩子!” “妈!”卢大器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也许母亲出去买东西了,可这么晚了还买什么呀。而且也不可能值班,因为昨天母亲就告诉他,今天她轮休。 卢大器只好掏出锁匙,把不锈钢门打开,他咣地关上门,走进去。客厅里没人。 卢大器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走到母亲房门口,敲了敲门,“妈,你在吗?” 没人应。 卢大器的拧把手,门开了,母亲坐在电脑前,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卢大器悄悄走过去:母亲居然在聊天! “妈,你什么时候在网上给我找个爸爸?”卢大器随便看了看,也没在意母亲跟谁聊天,只管跟母亲开着玩笑,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他与母亲更像是朋友,而不是母子。 卢母猛地回过头,满脸的惊惶,责怪着儿子,“吓我一跳,没事非得要把妈的心脏吓出毛病来呀。” “妈,你的心脏好着呢,再用上两百年也没一点问题!”卢大器双手放在母亲的肩膀上,“妈,生日快乐!” “对了,我生日呢今天!”卢母关上电脑,“儿子,今天准备怎么给我庆祝生日?”她的脸有些神色不定的样子。 “先去吃大餐,回来点蛋糕,怎么样?”卢大器兴致勃勃地说,“妈,今天我工作了一整天,连中午饭也没吃,正好,要好好地吃一餐。” “好吧,我换件衣服就来。”卢母把儿子推出房门。 “弄漂亮点,今天你是女皇!”卢大器给母亲作了一个鬼脸。 不一会,卢大器和卢母就出现在一个中西结合的餐厅里,他们要了一瓶葡萄酒,点了几份分量不多但是精致异常的菜,这些菜都装在漂亮的碟子里。 卢大器看看时间,拿起葡萄酒,“这酒也应该醒过来了,咱们开始吧。”他拿过杯子,往里面倒着暗红色的葡萄酒。 卢母看着他倒酒,忽然脸色一变,死死盯着正在缓缓流出地葡萄酒。那哪里是酒,分明是鲜血,卢母甚至还闻到了血腥味,这味她太熟悉了,不错,就是血腥味。 “大器,我忽然不想喝酒了。”卢母急促地说。 “为什么?”卢大器很奇怪地看着母亲,母亲今天怎么啦,好像有事瞒着他似的。“今天你生日呀。你平时不是很爱喝葡萄酒吗。”他不容分说,递给母亲一杯酒,“就一杯,妈。” 卢母看着杯子里的酒,就是葡萄酒,她冲儿子笑笑,“好吧。” “生日快乐!”卢大器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卢母勉强喝下酒,她立刻觉得满口的血腥味,她忍不住一手按胸口一手捂着嘴,冲向卫生间,扔下卢大器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的背影。 卢母低着头向着盥洗盆,干呕了一会,什么也呕不出来,眼泪都呛出来了,她掏出纸巾擦擦嘴和眼睛,从镜子看见后面有一个女人走进来,头发很长,看不清脸,她走过来拍拍卢母的肩膀,卢母感到了一股透心的凉气真窜上来,她猛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她踉跄冲出卫生间。 “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卢大器一看母亲的脸变得白里透青,问道。 “我们回家吧。”卢母有气无力地说。 第十七章 红蜡烛变成了白蜡烛 卢大器开了门,让母亲先进去,他在后面关门,并且咔嗒地嗒上了防盗保险锁,不知道怎么的,这咔嗒咔嗒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特别刺耳,感觉好像进了一个空房子,关门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 “妈,今天晚上没吃好,我们切蛋糕吃吧。”卢大器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体贴地说。 卢母毫无食欲,但她不想拂了儿子的一片好意,勉强笑笑,“好吧,你也没吃饱吧。来,我们吃蛋糕。”她走到沙发跟前,打开蛋糕盒子,忽然,她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她看见蛋糕上的小天使的背上流下一片鲜血,红得刺眼,一股呛人的腥味弥漫开来。 卢大器发现了母亲的异样,他连忙上去接过盒子的盖子,说,“妈,你要是不舒服,我来弄吧。要不要我先去给你拿些药?” “不用。”卢母摇摇头,“我只是有点累了。坐一下就好,没事的。” 卢大器从一个纸袋子里拿出蜡烛,不由地大为气恼,“蛋糕店的小姐是怎么回事,明明我要的是五支玫瑰红的蜡烛,怎么给我换成了白蜡烛了!” 卢母怔了怔,对卢大器说,“算了,一时不小心也是有的,挺多我们不点了。” “那怎么行,妈,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五去红的去。”卢大器转身就要走。 “不!不!”卢母一把拉着儿子,“大器,你陪着妈!” “妈,你今天晚上不对劲。”卢大器从来没有看见母亲这么失常过,母亲一向是个优雅的女人,他一直为这个感到自豪,所以从小到大,他也没觉得没有爸爸是个多么有缺憾的事。 卢母叹了一口气,“大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我总是觉得心惊肉跳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卢大器安慰她,“好,我不出去,咱们就点这白蜡烛吧。”他说着,把蜡烛围着蛋糕中间的小天使插上,拿出打火机一一点上火,他看着蛋糕,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块蛋糕是一个小棺材,而小天使根本就是一个死了的婴儿,白蜡烛围绕着他,好像是是为了祭奠他而插上的!而婴儿那两只用碎柠檬做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只留下两个窟窿,幽深幽深的,里面全是深不见底的怨气。卢大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今天白天钟墙说的婴儿图片。 妈的,我可是个警察啊! 他暗骂着自己,一转身,看到母亲也满脸惊骇地看着茶几上的蛋糕,卢大器很想问问她看到了什么,可转念一想,母亲的生日,最好不要胡思乱想,看来自从接了这个复国路419号的案子后,他几天几夜的晚睡,已经弄得精神有点不济了。 卢大器走到墙边,一伸手,把客厅的灯关了。 一瞬间,屋子陷入完全的黑暗中,奇怪,那些蜡烛呢,卢大器眨眨眼睛,白蜡烛好好地点着,好像有无形的风吹拂着烛光,微微摇晃着,显得像鬼火一样忽闪忽闪的。 就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卢母看见了一个白影子从门口飘了进来,就一张纸片一样薄,从长长的头发中看出来是个女子,她不禁“啊”了一声。 “妈,你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我们一起吹灭蜡烛。”卢大器好像没听到母亲的惊叫,事实上,卢母的惊叫没有发出来。 卢母依言闭上眼睛,可是尽管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她还是看见了那个白影子一步一步逼近,终于看清了脸,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表情的空洞的脸,好像这只是一具躯壳,灵魂已经游离出去了。卢母的冷汗濡透了裙子。 “妈,你许好了吗,我们开始吹吧。”卢大器的声音传过来,卢母眼前的白影子消失了。她睁开眼睛,说,“许好了,吹吧。” 两人面对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呼呼地使劲吹出来。 可是,蜡烛一根都没有熄灭,还是忽闪忽闪地亮着,照着卢大器母子的脸,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再来。”卢母几乎是尖叫着说,她一闭上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正要向蜡烛吹去,蜡烛却忽然全灭了,顿时屋子陷入了死死的黑暗和死死的寂静中,好像他们不是在家里的客厅上坐着,而是在一个荒坟里坐着。 “这见鬼的蜡烛!”卢大器站起来,去开灯,可是他一连按了好几下,都没有打开灯,“停电?怎么没接到停电的通知就停电,现在供电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走到通向阳台的门,把帘子拉开,外面灯光点点,并没有停电。 “难道保险丝烧了?”卢大器拿了一根蜡烛点上,刚要去检查一下保险丝,灯却一下子全亮起来,吊灯、小灯、壁灯、柜灯,全打开了。卢大器傻傻地拿着一支点燃的白蜡烛站在原地,妈的,这叫什么事!他回过头来,却看见母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阳台,一眨不眨地。 “妈。”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卢母猛地转过头来,目光闪亮,透出一丝疯狂的光芒来,卢大器不禁吓了一跳,“妈,你要是真累了,咱样吃点蛋糕睡觉吧。”他看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卢母点点头,一声不响地看着儿子切蛋糕,可是渐渐地她陷入了幻觉,她看到儿子手中拿的好像是手术刀,切的也不是什么蛋糕,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随便他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地切下去,血扑哧扑哧地冒出来,可是他浑然不觉,仍然用沾满血的手一刀一刀地切割着。 第十八章 乳房被剜掉 陈剑飞接到钟墙的电话后,一翻身跳下床,三下两下蹬上裤子,把手枪别好,拿着衣服就往门外冲。 “喂,半夜三更的,你发什么神经!”妻子在后面迷迷糊糊地叫。 “有紧急的事!”陈剑飞头也不回,门咣地在身后关上。 “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陈妻一个翻身,又沉沉地睡着了,她对这种情况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刚开始还会为这个气恼上好一阵,可现在懒得生气了。 “锦绣花园!” 他拦了一辆车,没等车停稳,就一把拉开车门,一猫腰,像只豹子一样灵巧地跳了进去,对司机吼道。 “喂——你——”司机叫起来。 “警察!开快点!”陈剑飞拿出警察证晃了晃,有点气急败坏,他一向很沉着,可是这次却沉不住气了。 司机的嘴巴立刻闭上了,把车开到了最快的速度,反正过了午夜,街上的车少得可怜,开多快都没问题。所以车就有点像飞了起来,窗子打开着,风在窗外呼呼地吹过去。 到了花园门口,保安走过来。 “冲过去!然后向左,第4梯!”陈剑飞命令道。 司机稍一犹豫,猛地挂档,“呼”地一下从保安旁边冲进花园小区。 保安拿起对讲机,“012,012,有一辆红色的出租出往锦云园方向冲过去,请立刻拦住它。” “收到,收到。”012号保安刚说完,一辆红色出租车嗖地飞过去,他跟在后面猛追,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叫,“停下来,快,停下来。” 车子在4梯门口停下来,陈剑飞跳出车门,他记得4梯大门的密码是“0606#0808呼叫”,他的手指急促地按下去,门嗒地开了,他一拉开门,朝着楼上冲上去,大门在后面轰然关上,发出巨大的声音,二楼的住户有的被吵醒,咒了一句,“妈的,半夜三更,死了娘老子啦!” 陈剑飞在404房前停下来,没命地按门铃。 “谁呀?”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 “我!陈剑飞,快开门!”陈剑飞听到这个声音,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没来迟。 一阵穿着拖鞋的脚步声响到门口,门开了,卢大器站在门口,诡异地看着陈剑飞,“陈队,有新情况?还是有新案件?” “进去再说。”陈剑飞走进去,看到了茶几上的生日蛋糕,“你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我妈生日。”卢大器指着蛋糕,“来不来一点?” 陈剑飞的眼睛却忽然了直了,他盯着蛋糕,好像蛋糕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卢大器顺着他的目光一望,一口冷气从心底直冲上来,那个蛋糕被一把手术刀插在中间,手术刀上还滴嗒着鲜血。 “快,伯母的房间!”陈剑飞把奔向卢母的房间,拿出手枪,一脚踢开房门。 眼前的情景把他和在背后赶来的卢大器惊呆了:床子的被子整整齐齐地没有动过的样子,桌子上电脑开着,卢母却不是坐在电脑桌前的转椅上,而是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官的血还不住地往外渗着,卢大器为她生日买的新连衣裙浸在鲜血中,最令人发指的是,她的胸前赫然两个大洞,往外汩汩地流着暗红色的血,很明显,她的两个乳房被连衣服一块剜掉了! “妈——”卢大器终于痛彻心肺地大喊一声,眼睛可怕地瞪着,血红血红的,好像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爆炸,从陈剑飞的背后就要冲过去。 陈剑飞一把拉住他,“卢大器,你冷静,保护现场!”他还是来迟了! “去你的冷静!”卢大器猛然间变得力大无穷,把陈剑飞拨到一边,扑到母亲身边,抱起母亲,悲怆地哭叫,“妈!你醒醒!醒醒啊妈!” 陈剑飞掏出手机,“小孙吗,叫法医立刻到锦绣花园锦云园4梯404房!快!这里发生了人命案!” 卢母身上的血不断地涌到卢大器的身上,不一会儿,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他叫了几声后就得傻愣愣地,看了看怀里的母亲,他满脸泪痕,忽然喃喃地说,“妈,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今天晚上,我应该呆在你的房间里保护你!” 陈剑飞听了他的话,问,“大器,今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异常的事?” “蛋糕,那个该死的蛋糕!”卢大器放下母亲,冲到客厅,那个蛋糕依然被切成几大块,原封未动地在茶几上,插在上面的手术刀却神秘地消失了。 陈剑飞追出来,看见卢大器正在把蛋糕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踩着踩着,咬牙切齿的,好像疯了一样。 “大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剑飞抓住他的胳膊,“大器,别忘了,你是个警察,你需要冷静,你要为伯母找出凶手!” 卢大器停下来,看了陈剑飞,牙齿咬得咯咯响,“对,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凶手,我要把他打成蜂窝!” 这时,一伙保安冲到门口,“发生了什么事!门都没有关上!”一个看起来是保安队长的人问。 陈剑飞走过去,拿出警察证,“警察,这房子发生了命案,你们来得正好,把今天晚上值班的保安留下来,有些情况要向你们了解。” 保安们看着像个血人一样的卢大器,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保安队长毕竟有经验些,他说,“好吧,我们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的。”他回头,“小王,小沈,你们留下,其他人解散回去,站好自己的岗。” 第十九章 没完没了 钟墙打开门,看见了陈剑飞、小米和卢大器! 没完没了了!他想,没完没了了,这事!一大早的,真是! “钟墙,你告诉我们,你怎么知道锦绣花园锦云园会发生凶杀!”卢大器的眼睛红得可怕,他的声音吵哑得可怕,说到锦绣花园锦云园,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盯着钟墙,好像要把他活活吞下去一样。 “那是真的了!”钟墙说不出自己是大吃一惊还是没有大吃一惊,他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又觉得是意料之中。那么,午夜准时在线一定就是杀人凶手,为什么她要告诉自己要杀人呢,而且,她要我去是什么意思呢,是吓死我还是要再嫁祸于我,还是——也要杀掉我!?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者是什么人?”钟墙问,也许能从死者的身份找到共同点,然后找到凶手连环杀人的原因。 小米看了看卢大器。 “是卢警官的母亲。”陈剑飞清晰地说。 “啊!”钟墙低呼了一声,难道就像恐怖电影里一样,凡是插手这案子的人必须受到报复吗?他同情地看着卢大器,理解为什么他不像通常一样回避,而是要参加破案,如果换了是他,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自从复国路419出事后,我天天夜里都在等午夜准时在线,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会出现的。昨天你们走后,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我知道,晚上她可能要出现。” “发生了什么事?”小米问。 钟墙把在厨房里碰到蟑螂的事情大略说了一下,小米听着他的述说,脸上的五官越挤越紧,仿佛要挤到一块堆去,她觉得自己听着都想吐,不要说看见了,她想像着那种恶心的情景,赶紧捂住嘴。 “晚上,我坐在电脑前,打了个盹,做了个奇怪的恶梦,醒过来后,她就来了。” “你做了什么梦。”陈剑飞好像对他的梦感兴趣起来。 钟墙把那个怪梦说了一下。 卢大器的脸上露出不耐烦,“快,说说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她先问我还要不要去捉鬼,然后告诉我在锦绣花园锦云园4梯404房,我要打电话给你,她好像看得见一样,说,多一个刑警更好玩——”钟墙说到这里住了口,望了望卢大器,现在他知道午夜准时在线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要在刑警卢大器在家的时候杀了他的母亲,那么,就算他能及时告诉陈剑飞,陈剑飞能及时赶上,恐怕也阻止不了什么,就是说,杀人的凶手确实不是人!他停了一会,说,“后来我跑到门口,被我母亲拦住了,我把母亲送回房里就给陈队长打电话。” “你为什么不在她刚说的时候打?”卢大器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我也不知道,被她一说,就放下手机,全然想不起打电话了。”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要到复国路419号的时候,你母亲也拦过你。”陈剑飞沉思了一下,说。 “是的。”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母亲知道些什么?”小米的眼睛一亮。 “我母亲是个精神病患者。”钟墙低下头,“她什么也不知道,为儿子担心只是一种本能。” 小米有点兴奋地说,“精神病患者的第六感往往比平常人要发达得多,真的,有时候他们简直是能通灵,陈队,我们可以试着找钟伯母谈谈。” “不行,”钟墙说,“她二十年不说话了。”他不愿意让母亲卷入这场凶杀里。 陈剑飞说,“那,我们可以去看看伯母吗?” 这个恳求没法拒绝,钟墙望着陈剑飞的眼睛,点了点头,走在前面领路。 钟母的房间里很暗,窗帘很厚,被拉得紧紧的,只有一些晕光透进来,一张很大的床,比常人用的床大,是两米宽的床,占了房子的一大半。床前有一个矮柜,上面放了一台二十五寸的电视机,还有一张小桌子和一张柔软深厚的沙发。床尾是一个入墙式的衣柜,除了这些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钟母已经起来了,穿着玫瑰红的睡衣,正深深地陷在沙发上,眼睛盯着某处发呆。 大家不由地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她的眼睛好像是落在电视上,可是电视并没有开呀。陈剑飞觉得她的眼睛也不是盯在电视上,而是透过电视,盯在某个很遥远的地方,也许她正在与什么对话,或者说,是交流。 “伯母,我们来看看您。”小米上前一步,说。 钟母一动也不动,也不看小米一眼,仍然呆呆地看着不可知的地方。卢大器愣愣地看了一会母,脸上露出悲伤,昨晚那悲惨的一幕让他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他警觉性高一点,母亲一定不会遇害的。 “我母亲就是这样,我们出去吧。”钟墙说。 小米抽抽鼻子,“好香,好像是玉兰花的味道。”她看见了电视机上有一个小小的精致的花篮,上面放着一圈玉兰花。“伯母喜欢玉兰花吗?” “是的,我也喜欢,我隔几天都会买一小束放在母亲房里。”钟墙说。 “这么说,伯母也会喜欢一些东西,那她是怎么样向你表达呢?”小米有点好奇。 “有时她有点急躁,可是看见玉兰花就会安静下来。”钟墙说。 “我们走吧,不打扰伯母了。”陈剑飞说完,快步走出房间。 第二十章 灵异公交车 钟墙望着刑警们走出去的背景,忽然有一种感觉钻进心里,这些尽职的刑警们是永远无法破了这个案子的,卢大器的母亲被杀,也许就是凶手的示威。当你不是跟一个人在斗争,而是跟一种你所不知道的邪恶力量较量,勇猛和智慧都是是远远不够的。钟墙想,你一定要找到原因,对,只有找到这一切的根源,也许就是找到阻止凶杀的方法。 午夜准时在线找到他,想让他目击这些凶杀而不杀死了,也就是说,暂时她是不会让他死的,极有可能是想让他受尽恐怖的折磨,最后才杀死他,不,不,不是极有可能,他现在是确信这一点。那么,只有他才能去揭开真相,而且他必须要去揭开真相,赶在她要他死之前。 钟墙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豪情,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天天躲在家里,他应该行动起来。 可是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钟墙忽然一拍脑瓜,对,先从复国路419号入手,再潜进去一次,白天进去!我就不信,大白天的,它能闹什么鬼!他这么一想,就立刻决定了。 钟墙说干就干,现在还挺早的,复国路那边原来就是郊区,这两年才陆陆续续地开发,所以居民不多,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应该很少。他换过衣服,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拐回来,走进母亲的房间里,母亲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深陷在沙发里,眼睛看着电视。钟墙发现,她现在是在看电视,而不是透过电脑看着不可知的地方,可是电视并没有打开,钟母就对着一个空白屏幕盯着,嘴里还不时地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似的,不过并没有发出声音,那样子有说不出的怪异。 钟墙怜悯地看着母亲,心里很不好受,不知道在母亲的脑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她是不是很孤独,很想说话,可是又忘了怎么使用语言了。 他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来,把手放在母亲的膝盖上,说,“妈,我出去一下,中午前一定回来,好吧?” 母亲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自顾自地和电视作无声的交谈。 钟墙看着母亲的眼睛,希望她能有点知觉,看他一眼。他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母亲的眼睛呆滞中有一种很奇怪的神情,那是什么呢? “妈,你要是能告诉我,你心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那多好呀。”钟墙把母亲的一缕头发抿上去,站起来,走出门去。 钟墙关上防盗门,想了想,沿着楼梯向上走,这栋楼最高就是九楼,再往上就是楼顶了,钟墙打开通向楼顶的门,走到另一个入口,从另一梯走下楼,这样,他就摆脱了站在他家楼梯底下的便衣。钟墙没有骑他的自行车,他站在公交车站牌前等311路公交车,站牌没有一个人,钟墙四处张望,一连几天没有出门,感觉有一点恍惚,他看着站牌广告,这个广告以前没看到过,应该是新换上去的,是一个婴儿奶粉广告,广告上有一对一丝不挂的白白胖胖的双胞胎男婴面对面坐着,在抢一袋奶粉,奶粉上两个大字:婴乐。 真可爱,钟墙想,他仔细地打量着两个婴儿,忽然一个男婴的头好像会动一样,微微转过来,眼睛一瞪,定定地盯着钟墙!钟墙觉得脑后的头皮一紧,整个头皮都好像一张缩了水的皮,箍着脑袋,越包越紧,最后几乎要把脑浆给压出来。 一个婴儿,怎么有如此邪恶的眼神! 就像午夜准时在线发给你的视频里一样的眼神! 钟墙赶紧掉过头,可是总觉得那双眼睛一直粘在他的背上,揭都揭不开,钟墙真希望这时候来一个人,证明一下他不是在恶梦里。 远远地走来了一个女人,钟墙顿时觉得好像这个世界变得真实了,可是没等他松一口气,他的心里又忽地悬了上去:那个女人的动作十分僵硬,好像还没学会走路一样,当然一个成年女人不应该不会走路,除非,除非她不是一个人!钟墙的头皮又开始绷紧了! 那女人的腿直直地迈着,不停地迈着,可是她和钟墙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么远,就好像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钟墙真希望掉头离开这里,回到家里去,可是,家里就太平无事了吗,他想起昨天厨房里的蟑螂和马桶里的死蟑螂,不,我一定要查清真相,不能忍受这种无休无止的折磨。 正想着,311路公交车过来了,车门一开,钟墙就跳上去,回头一看,谢天谢地,那个女人还是在那么远的地方僵硬地走着,没有跟着他上车。 钟墙终于把一直提在胸腔里的一口气吐出来,掏出两块钱,对着投币口塞进去。 “快点了,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司机睡眼蒙胧地叫道,这么一大早就工作,心情确实不会太好。 钟墙的眼睛转向司机,与此同时,他的手碰到了投币口的箱子,可是他感觉到的不是冷冰冰的金属,而是什么又冰凉又软的东西,钟墙大吃一惊,这感觉就像,对,就像他那天晚上在复国路419号的院子里摸到的婴儿手臂一样!钟墙低下头,什么也没有,只有投币箱张着口,正等着吞下他的两块钱纸币。 钟墙急忙把钱塞进去,抬头想找个位置,可是一大早的,竟然每个位置都坐得满满的,他叹了一口气,拉住了一个拉环。 每到一个站,车都照例停下来,车门打开又关上,可每一次既没人下车,也没人上车,钟墙刚开始并没有留意,可是后来实在觉得有些奇怪,就算311的终点站是复国路417也就是那人小区前,那里没有什么写字楼和工厂,可是对面有一个挺大的汽车修理中心,应该有人上班吧,再说,311路很久才发一辆车,怎么会没人等这路车呢? 钟墙边想边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到乘客的脸上,他的心又一凉:这些乘客个个正襟危坐,可是全都面目不清,你越想看清楚,就越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也没有人说话,一辆公交车,坐满了人,却是静悄悄的,这情景怎么也说不过去。钟墙情知有异,回过头,想叫公交车司机停车,这一看,他差点魂飞魄散:哪里有什么司机!这车竟然是自己不疾不徐地向前开着! 钟墙的冷汗层层冒出来,他的眼睛望着车门,只希望到站停车,不管是哪一站,他都会一个箭步跳下去。 第二十一章 恐怖的井和台阶 吱嘎地一声,终于停车了,钟墙紧张地看着车门,车门并没有马上打开,一秒,两秒,三秒……车门还是紧紧地关着,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钟墙的脑子里转了上千个念头,可没有一个念头能让他从这辆鬼车里跑出去。他转过身,看了看车窗边悬挂打开玻璃的小锤子的地方,可是什么也没有! 只能用身体来砸了,钟墙看看玻璃,心里对自己能砸开这厚厚的钢化玻璃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只能这么做了,他的身体紧绷起来,悄悄地运了一口气,把力气布满全身,学了几年武术,就看看现在顶不顶用了。 “这鬼门,又坏了。”钟墙听到司机在嘟囔。他大惊,回头一看,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坏的司机走过来,不知在什么地方用力地捣鼓了,车门猛地咣地开了。 钟墙来不及多想,也不管那司机是不是鬼,飞身从车里窜出来。他一踏到实地上,才放心地回头看那辆奇怪的公交车,前门正有人排着队在上车,他的身后也有人在鱼贯下车,女人背着包,男人拎着包,学生背着书包,老人提着太极剑和鸟笼什么的,每个人都带着早上刚起床的倦意,还有的人在张大嘴巴打着哈欠,一切正常,没有一点异样。 钟墙惊呆了:难道,我看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往前面一望,这正是终点站。 复国路419号,那座神秘的荒宅就是前面。钟墙看着他以前走了很多次的路,忽然有些举不开步子,他问自己,我害怕了么,我是不是想要退缩?他拷问着自己的灵魂,答案是:是的,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这个答案让他的脸一阵灼热,原来自己以前的胆大都是假的。不过,这个世界上有谁从不畏惧呢?钟墙很快地给自己找到了借口,面对黑暗,死亡和无形的邪恶,每个人都会踌躇的。 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就快出来了,天空是这么纯净,看不出任何邪恶应该存在的理由。钟墙看了看前面不远的419号大门,鼓起勇气,大踏步地走过去。 他站在门前,作出一副等人的样子,看着街上偶尔经过的行人和车辆。 过了几分钟,钟墙看看街上没有任何人和车,他决然转塝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攀登器,把绳子一抖开一抛,绳另一端的铁爪嗖地飞上墙头,紧紧钩住了墙头,他一拉绳子,脚底下一蹬,噌噌噌几下就上了墙头,一上到墙头,他回头向上一望,依然什么人也没有。他把绳子一收,缠在铁爪上,放入怀里。然后看准了一处地方,轻轻向下一跃,稳稳地站在了院子里,他对自己这一下子颇感满意,看来学的功夫还没有荒废,他对自己微微笑了笑,信心大增起来。 放眼一看,这是一个不大的院,一目了然,墙上爬满了藤类植物,叶子肥厚,茂盛得好像得到了什么尸体的滋润一样。除了满院子的萋萋荒草外,还长出了不少无名的杂树,靠近房子的左边有一棵很高大的玉兰树,长了一枝很精的横枝,好像专门供人上吊用一样,苏医生就是被吊在这棵树上。现在苏医生早就不在上面吊着了,玉兰散发着它应该散发的浓郁的香味,可是钟墙觉得,仿佛苏医生还在那个晃悠着,所以这他喜欢的玉兰花的香味也染上了一股尸臭味和血腥味,钟墙不禁掩了掩鼻子。 他沿着还能勉强从草丛和草丛之间的缝隙中辩认出来的小路上向那两层楼的房子走去。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跟那天晚上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地方,可是钟墙的心头还是有隐隐的悸动,这座不详的宅子,就是在阳光底下,也透出冷森森的阴气,那阴气一丝一丝地穿透你的骨头,在里面随意攀援着,像小而滑的蛇。 快走到小楼前,钟墙发现了一口水井,他停下脚步,现在已经没有人还自己打井了,这井的出现给钟墙的心里带来了更大的寒意,他想起了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的片断,深深的井,打捞尸体,冰冷的井水中飘散的长发,倏然出现苍白的死人的手臂,猛然张开的眼睛,正在腐烂的人头。钟墙连打了几个寒颤,为什么闹鬼的荒宅里都要有一口幽井呢! 他犹豫再三,还是向井边迈过去。 井沿很高,一声快腐朽的木板盖在井沿上,钟墙镇定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把木板移开,那块木板忽然断成两截,一截在钟墙手里,一截掉入井中,良久,井中咚地一声回声,从这回声中判断,这井很深。钟墙扔掉手中的半截木板,两只手撑住井沿,向井口探出头,他的心里准备好看见一颗人头或别的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在井水水面上。可是他除了自己苍白的脸外,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一口平常的井,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冤死的鬼魂。 钟墙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忽然又听到井底传来咚地一声,比刚才那回声更大,他的心别地一步,连忙一步回到井沿,俯身向下看,只见水花四射,刚才掉下去的半截木板沉了下去。 那半截木板现在才掉到底?已经有两分钟了!那么刚才是什么声音呢?对了,刚才看的时候水面就像一面镜子,根本不像刚刚有东西掉下去的样子!那么,我刚才看的时候,那半截烂木板是在哪里呢?钟墙的后脑勺又开始嗖嗖地冒凉气。 妈的!这井还是有古怪! 他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头,对准井口扔下去,听了半天,也没有回声,“不管它了!”他自言自语,刚要离开,忽然井底下传来一声短促的婴儿啼哭,很短促,截然而止,好像一个婴儿被人捂住嘴巴,更像一个婴儿忽然被人一刀砍掉了头。钟墙逃一般地离开井沿。 他跑到台阶前,又停下了脚步。 有关台阶的神秘传说又袭上心头,那天晚上他上台阶的时候数出了十二级台阶,下台阶的时候数出十三级,多了一级,那么,这台阶到底几级呢?钟墙甩甩头,管他呢,偏不再数了。 他开始上台阶,可是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数起来:一、二、三……。 邪门!他暗骂着,可心中仍然在默数着: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什么!十四级,又多了一级!钟墙愣住了,奶奶的,这见鬼的台阶到底几级呀?他忽然较上劲了,转过身来开始往下走,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 这一次是十三级! 难道我连小学生都不如了,十多级的台阶也数不清了!钟墙对自己说。索性不边走边数,就这么向上看着数吧。他的目光顺着台阶向上一级一级地数着。可是数完了十四级,那台阶居然还有,钟墙看到了台阶一直通上去,一直通上去,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我中邪了!钟墙有些绝望地对自己下了一个结论。 就算是中邪了,我也要到房子里看看,到底有些什么秘密。钟墙定定心,决心不被台阶所困扰,一口气冲上去,这次是十二级,他仍然禁不住去数了台阶。 第二十二章 消失的手术刀 “你回家休息一天。”陈剑飞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卢大器说。 卢大器的脸青得吓人,他看了看陈剑飞,又看了看小米,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转身,弯腰进了出租车,陈剑飞吩咐司机,“锦绣花园。” 看着车子走远,小米转过脸,对陈剑飞说,“陈队,你让他回家休息,他休息得了吗,他的家可是他母亲被杀的现场哪。” 陈剑飞摇摇头,“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法工作呀。小米,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他们并肩走着。 “这案子跟复国路419号的凶杀案绝对是同一个人做的。”小米说,“手法几乎一模一样,五官渗血,心脏破裂而死,男的被割掉生殖器,女的被割掉乳房,都跟性有关。可以毫不迟疑地下结论,这是个变态的杀手,可能受过某种性的伤害,这种伤害很严重,致使他利用极端的手段来发泄和报复。” 陈剑飞点点头,“是的,可是为什么杀的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呢?苏医生和卢母之间,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吗?” “也许不一定有关系,有时候这些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杀人是没有目的的,逮着谁杀谁。”小米说,“尤其像这种变态的杀手!我还有个预感,还会有人继续受害。” “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如果我们找不到被害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就无法知道下一个受害者将是谁,不能阻止凶杀案的发生——我们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陈剑飞说。 小米脸色凝重,“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不能再死人了。现在我们虽然把消息封锁得很严密,可是难保被传出去,那样一样会弄个整个城市变得人心惶惶。” “是不是跟卢大器调查这个案子有关呢?”陈剑飞说着,不由地一阵担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和小米的亲友就有危险了。 “不会吧!”小米的脸有点苍白了,她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如果凶手要用非常投入手段来阻止警察办案的话,警察的亲人往往会处于危险中。 “这只是猜想,”陈剑飞看出小米的紧张,“我们加强防范就是了。” 加强防范?有用吗,卢大器带着手枪在家,凶手都明目张胆地把他的母亲残忍地杀死,而且在杀前还告诉了钟墙,还说什么多一个刑警更好玩,这样的杀手我们能防范得了吗?陈剑飞问自己,他不敢回答。 “对了,为什么凶手在杀人前要告诉钟墙呢,难道她跟钟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钟墙是不是她的下一个目标呢?”小米换了一个话题。 “有可能,钟墙现在有便衣保护。”陈剑飞说。 “能保护得了吗?”小米表示质疑。“陈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作为唯物论者,我不应该相信有鬼,可是这个案子有很多可疑点,都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的。” “你是说那把手术刀吧。”小米说。 “是,它竟然生生地在我和卢大器的眼皮底下消失。”陈剑飞说。 “我记得保安说过,他们冲到404房的时候,门是没有锁上的。如果凶手还没有走,应该有时间拿走手术刀。”小米分析。 “凶手一般不会还留在现场,伺机拿走凶器,因为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可能是故意把凶器放在蛋糕上示威的,这是第一,第二,保安那时候已经冲向404号房,楼房是没有电梯的,凶手没有时间离开,因为事后保安一致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情况,第三,我当时马上上了楼顶,仔细看了每一个角落,除非凶手会飞,要不绝不可能从楼上跳下去。”陈剑飞说。 小米想了一下,对陈剑飞说,“只有一个可能,可是这太难以置信了。” “什么!”陈剑飞追问。 “就是你们两个陷入了集体幻觉,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现象,几个人受过了某种心理暗示,会同时看到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太玄了。”小米说。 “有可能,”陈剑飞说,“我和卢大器心里可能都在想苏医生那把消失了的手术刀,而现场中卢母胸前的伤口又让我们联想到了手术刀,当卢大器咒骂着”该死的蛋糕“时,我们同时受到了一种暗示:那个蛋糕上可能有凶器!结果我们就看到了凶器,也就是手术刀,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幻觉消失了,手术刀当然也跟着消失了。” “还是有点勉强。集体幻觉很少出现,毕竟两个人的心理还是会相差很远,一般要在心理专家的引导下才会出现的,有一点像是催眠术。”小米摇摇头。“陈队,今天我们是不是分头行动。” “嗯,按原计划,你从市委副书记的夫人这线索入手调查,调查完了到卢母生前所在的单位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我这就去市第一医院找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卢大器的工作只好缓上一缓了,我调出手术记录后再去调查复国路419号。”陈剑飞拍拍小米的肩膀,“小丫头,辛苦了。” 小米笑笑,“辛苦也得自认倒霉,谁叫咱要跟着拼命三郞陈队工作呢。” 第二十三章 永无天日 卢大器拖着重如千钧的脚步,慢慢地走上楼梯。他在家门口站住,掏出钥匙,忽然好像看见母亲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打开门,说,“大器,猜猜今天晚上妈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可是已经人去房空! 妈!他的心里呜咽着。 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母亲忽然被人杀死,而作为一名警察的他,竟然在隔壁的房间里熟睡着,浑然不觉。母亲死得那么惨,在临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卢大器的眼前浮现出母亲胸口上那两个不断往外冒血的血窟窿,这些血在他的脑中飞溅着,不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粘糊糊的,疼痛欲裂。 卢大器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在母亲房中的床前,床上的血已经凝成黑块,黑块中间是一个人形的印,那是母亲在床上留下的最后的印痕。卢大器把床单一把抓住,把头埋进去,泪水涟涟地叫着,“妈!” 许久,卢大器才抬起头,发现母亲的电脑鼠标是有一丝红光,这么说,母亲的电脑一直是开着的,卢大器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坐在母亲的电脑前,伸手一碰鼠标,电脑的屏幕就亮了起来。母亲在临死前,在上网。卢大器想起钟墙的话,难道,母亲也跟那个该死的午夜准时在线聊过天吗? 电脑上母亲的qq头像果然亮起来,卢大器一点,查起母亲的聊天记录,母亲的好友并不多,卢大器很快查完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可是什么也什么查到,好像母亲根本没聊过天似的,可是并没有其它网页被打开,除了qq聊天工具,母亲一定是在聊天。也许母亲还没来得及聊天就………卢大器的心口一阵锐利的疼。 不对,自己回来时母亲也是在聊天,而且马上关掉了电脑,怎么也没有记录呢,母亲没有必要把记录删掉呀。卢大器看着母亲qq上的好友,全都黑着。他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qq号码上,忽然脑中一闪,刚才他没有查母亲跟自己的聊天记录。 他的心猛地跳起来,母亲一定会在告诉我一些什么!他握着鼠标的手不禁抖了起来,点开了聊天记录后,果然,母亲给他留了言:永无天日!就一句话,永无天日。 永无天日! 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谁永无天日呢,是不是说她自己?为什么要说自己永无天日呢,难道母亲曾经做过一些不可挽回的错事吗? 卢大器的脑子又疼起来。 呆在家里,我一定会发疯的! 卢大器跳起来,急急地冲出房门。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他听到有人叹息了一声,接着,一个声音好像附在他的耳朵上,含糊不清地说,“你能找到我吗?” 这声音生涩异常,好像一个人很多年不说话一样,又像是刚学说话的孩子。卢大器浑身一震,这声音虽然含糊,可是却真真切切地在耳边飘过。他猛然回头,什么也没有! 我悲伤过度了。卢大器想:妈,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他走到街上,拦了一辆车,阴沉沉地对年轻的司机说,“复国路419号。” 司机吓得一跳,然后愣了一下,说,“那不是前几天发生凶杀案的地方吗?您……” “叫你去你就去!少废话!”卢大器突然暴怒起来,粗声粗气地大吼了一声,“开快点!” 司机看了看卢大器血红的眼睛和发青的脸色,权衡了一下,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胆量把这样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赶下车去,只好自认倒霉,一踏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很快到了复国路419号,卢大器扔给司机二十块钱,一句话也不说,拉开车门跳下门,向复国路419号走去。 “找你钱!”司机叫道,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卢大器的背景,说,“莫不是这人的神经有了毛病!无缘无故跑到这种凶宅去干什么?要不要报警,算了,还是少管些闲事的好!”他一想,连忙驾车离去。 卢大器推了推铁门,推不开,他向上看了看,后退一步,噌地一跳,右脚脚尖一点铁门半人高处的一个微微凹进去的地方,然后向上一纵身,抓住铁门上面的围墙,再一缩身子,轻轻松松上跃上了铁门,跳进院子里。 卢大器略略向四处看了看,这地方他在勘察苏医生被杀现场时细细看过,已经不陌生了。可是他感到有什么地方和那天勘察时不一样,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那天人比较多,没有充分显出这个宅子的荒凉来吧。 这宅子是很荒凉,没人居住的宅子当然荒凉了,可是这荒凉中有阴森森的感觉,卢大器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很好,这么好的太阳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阴森不像是因为这些荒草和静寂的小楼映射到心里的感觉,而像是从心里慢慢地往外透出的,丝丝缕缕,像一团乱发一样。 第二十四章 重访鬼宅 卢大器先是走到那棵玉兰树底下,他抬起头,看看那根原来吊着苏医生的横枝,别的树枝都向上长着,枝叶茂密,唯有这根树枝横得直直的,上面光溜溜的不长一点小枝和叶子,他不由得心里想,这可够奇怪的了,这简直就是为了吊人长出来的。 他在树下细细地搜索着,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眼前一亮,一把带着黑黑的血迹的手术刀正插在一丛比较矮的草丛上。怎么会呢?这地方几个刑警仔细搜查过,简直就是用篦子梳过一遍,怎么可能漏下这么显眼的凶器呢? 卢大器走上前去,草丛里什么也没有。 妈的!眼睛花了。 卢大器不甘心,又在旁边更仔细地搜查了一翻,还是一无所获。他看看前面的楼房,看来,只能到楼房里去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卢大器踏上台阶。他觉得自己的步子虚浮,好像这些台阶是虚空的一样,他想想,哦,对了,自己今天早上到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吃呢。 他低下头,不由地一愣,他的脚底下哪有什么台阶,不但没有台阶,而且是什么也没有,他就是踏在虚空中,一步一步地身上走着。他赶紧向前看,不错,眼前就是那栋两层楼的房子呀。难道我是在做梦吗?他掐掐自己,一阵刺疼,不,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正在胡思乱想,脚底下一实,他站在房子的大门口,再回头一看,台阶就在身后。 陈队说得对,我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卢大器一边想,一边伸手推开大门,大门应手而开,好像是已经等了他多时了似的。 卢大器对这房子已经很熟悉了,他环视了客厅一眼,跟上次来勘察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走进厨房,厨房比较大,到处落满了灰尘,卢大器把目光投到厨柜的刀架上,这个刀架很长,排着一溜大大小小的刀:斩骨刀,切肉刀,刮鳞刀……。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看得出来原来的住户是个对美食比较有研究的人,要不就不会对刀具分得这么细。 这个刀架有人动过,卢大器记得这刀架是排得满满的,可是现在有一个空档,也就是说,有人拿走了一把刀,卢大器记得这个刀架原来有两把斩骨刀的,这么说,有人拿走了一把斩骨刀! 会是谁呢?刑警是绝对不会拿走刀的,谁会跑进这座人人谈之色变的凶宅里拿走一把斩骨刀呢?卢大器向门外走,他走到门口,砰地一声,什么地方发一声响声,他急忙回头,嘴巴不由地张大了:刚才在刀架上的刀全变成了雪亮的手术刀,整整齐齐地排着,每一把都向下滴着血!卢大器的手不禁立刻按在腰上的手枪上,左右张望了一下,“什么人装神弄鬼!” 可是副座房子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卢大器再把视线投在刀架上,手术刀不见了,刀架上只是普通的刀,依然是少了一把斩骨刀。 从厨房里出来,卢大器走进了卫生间,跟楼上的卫生间不同,这个卫生间里没有装镜子和浴缸,只有一个抽水马桶和一个盥洗盆,卢大器看了看盖着盖的马桶,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楼上楼下卫生间的马桶都是开着的,他走过去,刚一掀开盖子,一个黑影忽地窜出来,从卢大器的手上一擦过,一闪就窜到门外不见了,卢大器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看看自己的手,手上有几痕淡淡的爪印,还有几根棕色的手——原来是一只老鼠!这见鬼的老鼠怎么跑到马桶里去。卢大器检查一下马桶盖子的表面,上面也有一些老鼠足迹,一定是一只老鼠失足掉进马桶里,另一只想窜过来看,结果碰着了盖子,反而把它盖在里面了,刚才在厨房听到的砰的一声,大概也是老鼠的杰作了。 卢大器走到盥洗盆前,不知道还有没有水,也许自来水公司早就停了这宅子的用水了。卢大器一拧水龙头,居然有水哗哗地流出来,很浑浊,带着一种死水的臭味,卢大器等了一会,这水根本就不见清,反而越来越浑了,发出更浓的臭味,这臭味很熟悉,卢大器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对,这是腐尸味,前不久,一桩凶杀案破了以后,他和其他刑警到凶手供出埋尸体的地方,挖出了死了一年多的尸体,尸体已经大半腐烂,发出的正是这样的气味,腐臭加上泥腥味。 卢大器赶紧关上水龙头,打消了洗洗手的念头。他拍拍自己的手,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照镜子,与此同时他想起这个卫生间并没有镜子,可是,他却在墙上看到了自己!不仅是看着了自己,他还看到了母亲,正在背后注视着他,冷冷地笑着! 卢大器忍着没有回头,他知道,只要他一回头,这幻觉就会消失,他瞪大眼睛,想把母亲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母亲的脸却瞬间变成了另一个年轻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很苍白,很清秀,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了一只大而空洞的眼睛,正瞠视着他! 这张脸看起来很平常,却有说不出的恐怖,同时,卢大器觉得这张脸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他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卢大器抽出了手枪,他回过头,与他预想中的一样,身后什么也没有,不,不能说什么也没有,因为他看见了一缕极淡的白影飘出了门外。 卢大器跟了出去,那影子在楼梯上一闪就没了。他想也不想,蹬蹬蹬地顺着楼梯跑上去。 第二十五章 宝宝在哭 陈剑飞找到了市第一医生的档案科负责人李科长,这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她搓着两只胖手,为难地说,“陈队长,不是我不配合你们公安局的工作,实在是医院有规定,除非是医疗事故调查组,其他人都不是翻阅失败手术的档案。” 陈剑飞问,“那么,上次苏医生最后一次的的手术意外算不算是医疗事故?” “是的,已经有调查组在调查这件事了。”李科长尽量想笑笑,可是她的胖脸上却什么也没挤出来。 “有结果了吗?”陈剑飞盯着李科长。 “我不知道,不过,有没有结果都已经不重要了。”李科长似乎打了一个寒噤,“医院里有一个传闻,说苏医生是被陆局长索命而死的,她死在手术刀下,所以苏医生也死在手术刀下,可怜,动了一辈子的手术,最后在自己的手术刀上送了命!”陆局长就是市委副书记的夫人,是市文化局的局长。 看得出来,李科长由于长年累月地管理档案,档案科比较冷清,经常得不到说话的机会,所以变成特别饶舌。陈剑飞接着问,“除了医疗事故,调查组,还有没有别的途径能够得到翻阅档案的权利?” “当然有,你可以取得市里直接管理卫生部门的领导的同意,”李科长说,“比如说,你可以让你们局长到市里申请调查档案。” “好的,谢谢你。”陈剑飞走出到处是陈年的书卷味的档案室。 市里分管卫生部门的正好是刚刚失去了夫人的市委副书记吕书记。 他走出医院门口,拿出手机,拨通了小米的电话,“小米,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去了文化局,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陆局长平时就因为有病经常不在局里。要不要上她家里去了解一下情况,我忽然有一种感觉,陆局长的死也跟这案子有关。”小米说话就像炒豆子一样,脆崩崩的。 “有什么根据?”陈剑飞问。 “那倒没有,是直觉。”小米笑了起来。 “破案可不能靠直觉。”陈剑飞说。 “有时候直觉也起到帮助的作用。”小米不服气。“你在医院怎么样了?” “不让翻阅档案,需要市里的同意,巧了,分管卫生部门的刚好就是吕书记。”陈剑飞说,“我正往局里赶,向局长汇报工作,并申请调阅医院档案。” “那我先去吃点东西,呆会在局里碰头。”小米挂了手机。 陈剑飞回到局里,向谭局长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谭局长听完了皱着眉头,“这桩案子要尽快办下来,现在社会上已经有各种各样的谣言了,说什么这是鬼案,凡是接触这案子的人都会遭到报复等等。关于医院档案的事,我马上请示吕书记。” 陈剑飞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谭局长给吕书记打电话。 “我是公安局的谭永生,对,有重要的事找吕书记,什么?吕书记今天没有在办公室?……哦,知道了。”谭局长放下电话,对陈剑飞说,“吕书记请了一个病假,应该在家里,你走一趟吧。” 陈剑飞想起小米,“小米正在吕书记家附近,让她去吧。” 谭局长点点头。 小米在电话里清脆地说,“遵命!”就挂了。 陈剑飞笑笑,这丫头,总是急三火四的。 已经看见景园的大门了,小米加快了步子。景园是一个别墅小区,住的全是市里的头头脑脑,吕书记的家她去过一次,是因为表妹调入市内中学的事找陆局长的。小米走进大门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她亮出了警察证,保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让她进去。 小米无心欣赏景园里的美景,直冲着吕书记的别墅疾走。 大门紧锁着,小米使劲地一边按着门铃,一边透过栅栏门往里面看。她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朝她走来,这应该是吕书记家的佣人,那女人越走越近,小米忽然觉得不对劲,白衣女人好像不是在走,而是在飘,不,也不是飘,而是平移!怪事!小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猛然对着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她吓得一跳,白衣女人消失了,眼前是一个长着一双阴沉的眼睛的中年女人,很瘦。 “你是谁?”那中年女人问。 “我是市公安局的刑警小米,我有事找吕书记,听说他病休在家。我可以进去吗?”小米隔着栅栏观察着中年女人。 “吕书记昨天晚上说有急事需要处理,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女人说,丝毫没有让小米进去的意思。 “哦!”小米失望地说,“吕书记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女人简短地回答。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小米仍不死心。 “没有。”女人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候小米听到了花园里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她对女人说,“你在照顾宝宝吗,那就不耽搁你了,宝宝都哭了。” “宝宝?”女人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宝宝,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 “哦,我听错了。”小米笑笑。 “还有事吗?”女人阴郁地看了看小米。 “谢谢。”小米只好转身离去,她一边走一边拨了陈剑飞的电话,“陈队,吕书记不在家,一个女人说他昨天晚上就说有事要处理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说什么事,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奇怪,一个市委书记,既不在办公室里,也不在家里,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第二十六章 黑洞洞的镜子 卢大器顺着楼梯跑上去,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这血腥味不像刚才在卫生间里闻到的腐臭味,而是新鲜的,好像刚刚从谁的身体里流出来。 走上二楼,卢大器站住了,他闻着血腥味,眼睛鼻子都在搜索着血腥味的来源。可是除了卫生间的门因为那天晚上被钟墙推倒在地上以外,其余三个房门都关得紧紧的,分辨不出血腥味来自哪里。他先走到卫生间门口,往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想了想,还是走进去,因为在楼下的马桶盖是盖着的,所以卢大器一进去,先把视线投向马桶,果然也是盖着的,难道真有这么巧,这里面也掉进了一只老鼠?卢大器有了楼下的经验,不再用手直接去打开马桶盖,而是在旁边找到一把马桶刷,放在脚下一踩两断,用马桶刷柄插入马桶盖,往上一掀,这次什么也没有窜出来。卢大器放心地走上去往里面看了看。 马桶里干干的,除了一层厚厚的污物,没有任何东西。 卢大器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投到镜子上,心想预备着看见在楼下看见的女人的脸,刚才那白影子往楼上飘,该不是躲到这镜子里边了吧。你躲吧,我不怕,卢大器心里说。 可是他的冷汗还是渗出来:这个镜子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连自己的影子也没有,仿佛他对的是一堵黑墙! 见鬼,没镜子的地方照出人影来,有镜子的地方什么也照不出来,这真正是一间鬼宅! 他转向推开了书房的门,一切跟上次看到的一样。他走近书柜,随意抽出一本书,一看是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著作,他对这个一向不太感兴趣,便想放回去了,可是他却愣住了,他刚才明明就从第二层的第三个位置抽出书来,可现在那个位置却没有一点空的,全排得满满当当的,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抽出一本书一样。 正在愣神,忽然门外传来砰砰砰的响声,卢大器连忙把手中的书一扔,举着手枪慢慢走到门口,他枪口向外,慢慢探出头去,砰砰声仍然在响,好像是从主卧室里传出来的。 卢大器闪身到主卧室的门口,砰砰声截然而止,变得静悄悄的。卢大器一凝神,一脚踹开房门,同时枪口猛地对准房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进去,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好像有刚刚打斗过的痕迹,卢大器看看衣柜,他悄悄地走过去,侧耳听了一会,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他一只手拿枪,一只手放在衣柜的把手上,猛地一拉门,带出一股风,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没头没脑地裹住了他的脸,他后退一步,伸手往脸上一扯,原来是一件很薄的睡衣,因为被拉开门的风鼓出来,刚好裹住了他的脸。灰尘飞扬,卢大器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咳嗽出声间来。 他拨开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他想像的死尸或者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活人。卢大器转过身,打量着屋子,奇怪,刚才那砰砰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这屋子里窗子关得紧紧的,排除了窗子被风吹的可能性,柜门更不会无缘无故地乱响。难道,这也只是我的幻听?卢大器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阵疲倦,他看了看那张凌乱的落满灰尘的床,忽然昏昏欲睡,克制不住地想,要是我能在那上面好好睡上一觉,那该多舒服哪。 卢大器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张床,突然脚一个趄趔,差点摔倒,才猛地醒过来:妈的,我要干什么! 他离开主卧室,看着紧闭的婴儿室的门,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他握紧手枪,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把手上,轻轻一拧,锁开了,他把门开了一道缝。 啊! 他听见自己的惊叫声。 婴儿室里有两个人,都头朝下卧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屋子里满地都是血,躺着的人身上也都是血,一把斩骨刀扔在婴儿床下。 卢大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抱住外边的人,把他翻过身来,“钟墙。”卢大器叫了一声,他试了试钟墙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还活着,他检查了一下钟墙的身体,没有什么伤痕,只是昏了过去。那么,这一地的血就是另外一个人流的了,流了这么多的血,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卢大器放下钟墙,把另外一个人翻过来,这人满面鲜血,早就没了呼吸,五官冒的血已经凝结了,眼睛没有合上,仿佛不胜惊恐地望着前面,卢大器大吃一惊:这个人赫然是市委副书记吕书记!他的下身跟苏医生一样,也被割了生殖器! 卢大器一阵恶心,他连忙掏出手机,“陈队,我在复国路419号!这里又死了人,叫上救护车,钟墙昏过去了!” “谁死了!”陈剑飞一阵心跳,隐隐猜到了是谁。 “吕书记!” “啊!”一向冷静如陈剑飞,也不由地一声低呼。这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小米的感觉真的没错,陆局长的死也一定和案子有关。“我马上带人过去!” 第二十七章 失败手术记录 “吕书记遇害使这个案件受到了省里的高度重视,已经下了命令,要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案子尽快破了。”谭局长看着眼前的手下,除了原来破这案子的陈剑飞,卢大器和小米,又曾加了两个刑警,大刘和小郭。卢大器本来应该回避的,可是他执意要参加,谁也说服不了他,陈剑飞也替他向谭局长说情,谭局长才勉强同意了,但是给他下了一道命令:不许单独行动。 卢大器低着头,听了吕书记的话,他的心里一阵难过:难道不死一个市委书记,这案子就可以不了了之!百姓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我已经向省里立了军令状,三个月内破案。”谭局长沉着脸。 “三个月!”小米、大刘和小郭惊叫起来。 “对,三个月,”谭局长说,“三个月后还破不了案,全部停职处理,包括我。” “啊!”小米又惊呼。 “我知道难度相当大,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尽最大努力了,现在,我们先分析分析这个案子所有的资料。”谭局长挥挥手,让大家坐下来。 “小米,你先说说吧。”陈剑飞对小米点点头。 小米清清嗓子,开始用她一贯又快又清脆的声音说道,“我认为这个案子一共有三个疑点,也是三个破案的关键所在,第一,死者都是被惊吓引起心脏破裂,虽然不一定就是心脏破裂致死,但是有一个疑问,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促使他们心脏破裂?第二,死者中男的被割掉生殖器,女的被剜了双乳,为什么凶手如此恨跟性特征最明显的器官?第三,每次凶杀都跟钟墙有关系,钟墙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一下什么角色,他是与凶手有关?还是与被害者有关?还是与引起凶杀的事件有关?我认为,如果这三点我们能弄清楚,我们就可以顺瓜摸藤,一举破案。” 陈剑飞赞赏地向小米笑笑,对大家说,“小米的分析很有道理,大器,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他的目光落到卢大器身上。 卢大器想了一下,声音暗哑地说,“除了小米说的三点,我觉得还有两点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第一,为什么三起凶杀中有两起是在复国路419号发生的?第二,三个……。死者这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联系?也许他们是因为同一件事被杀的。”说到死者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他优雅的母亲,现在在人嘴里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死者。 大刘和小郭都认真地听着,大刘想了一下,说,“根据小米的大器的分析,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查清复国路的原主人和去向;二,查清三个死者之间的关系;三,从钟墙的身世入手,查清他的家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谭局长看看陈剑飞,陈剑飞点点头,“我补充一点,每一次凶杀的凶器都不知道下落,从伤口上看,应该是同一把刀,也就是苏医生的那把手术刀,为什么凶手要用手术刀而不是其他的刀呢,我们是否可以这么设想,这个凶手曾经是一起失败手术的受害者,可能是苏医生主持的手术,所以他杀人时也选择了手术刀。” “有道理,”小米说,“医院里有关苏医生的手术记录还要继续追查。” “陈队,你布置任务吧。”小郭说。 陈剑飞环视着四个手下,说,“我还是到医院去,大器和小米去找钟墙了解情况,大刘和小郭去查出复国路419号的原主人。” “是!”四个人站了起来。 “散会。”谭局长看看他们,“立即行动!” “是!”五个人齐声道。 这一次陈剑飞毫无阻碍地拿到了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厚厚的一大叠,档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成功的手术,一部分是失败的手术,成功的手术记录比失败的手术记录要厚得多,可是失败的手术记录也不算少。陈剑飞叹了一口气,在世人面前,苏医生的头上笼罩的是一个耀眼的光环:从来没有失败的手术。谁会知道,他的手术记录里有这么一叠失败的手术记录呢?一个杰出的外科医生,是由小河一样流淌出去的鲜血和一些生命锻造的,没有哪位医生在动手术的时候能够从来不出错。 “我可以带走吗?”陈剑飞捧着档案问李科长。 “不可以。”胖胖的李科长冲他笑了笑,“只能在这里阅读。” 陈剑飞在李科长对面坐下来,开始翻阅那些档案。 “你没想到吧,苏医生是市医院的第一把刀,可是他在手术中也出现了不少意外。”李科长絮絮叨叨地说。 “唔。”陈剑飞机械地应着他。 “就像陆局长的手术一样,据第二术者许医生说,那场意外很奇怪,就在最后关头,苏医生好像忽然见了鬼一样,啊地一声,手一震,活活地把陆局长的颅腔里扎了一刀。”李科长神秘地说。 “哦?”陈剑飞抬起头。 “许医生还说,不过,这肯定是她的幻觉,毕竟是个女人嘛,她说,那个时候她恰好向陆局长的脸上看了一眼,她恍恍惚惚觉得陆医生睁开了眼睛,经过了全麻的病人是绝对不会睁开眼睛的,所以许医生也只是私下里偷偷地跟我说。” “我看完这档案,你可以带我去见见许医生吗?”陈剑飞问。 “当然可以。”李科长很高兴找到一份差事。 陈剑飞翻阅完了手术失败记录,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情况,那些手术的患者家属都是签下了类似生死状一样的手术单,因为大部分的患者都只有一线希望,就算是在手术中死了,也是属于正常的。陈剑飞有点失望,难道,他的感觉和推理都错了。 “找到什么了吗?”李科长看见陈剑飞合上了档案,问。 陈剑飞摇摇头,“李科长,请带我去找那位许医生。” 第二十八章 是不是又死人了 小米和卢大器赶到医院的时候,钟墙的床位上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米拦住了一位给病房另一位病人换药的护士,“护士,2号床的病人呢?” “哦,他出院了,是他自己要求的。”护士看了看病床,回答,“他刚醒过来就吵着要出院,说要回去照顾母亲,我们给他吊了两瓶水就让他出院了。” 小米和卢大器对视了一下,马上离开医院,拦了一辆车,向钟墙家驶去。 钟墙回到家,先进母亲的房间,母亲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钟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母亲今天没吃中餐。钟墙有点内疚地走到床边,想给母亲盖上被子。 没想到母亲蓦然坐起来,直直地看着他的左手。钟墙张开自己握着的拳头,掌心里躺着一朵线绒花,可以看得出来原来是红色的,可是因为时间久了,颜色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成为一种斑驳的微红,像是稀释了的血。 钟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一朵小绒花,他一醒来的时候,这朵小绒花就攥在他的手心里,可是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往四周一看,自己竟然躺在医院里,身上穿着医院里的淡蓝色斑马服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么?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早上离开家,他在口袋里摸到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一看,快下午四点了,忽然他想起了母亲,糟了,今天母亲一定饿坏了!他连忙跳下床,要找自己的衣服,护士告诉他扔了,他说为什么扔了,护士说全是血,要不得了。他又迷惑了,哪来的血?我出车祸了吗?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外就走,可是护士死活要他打完两瓶葡萄糖才让他走,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 他手里躜着小绒花,穿着医院的衣服就回家了。 现在母亲盯着这朵小绒花,好像认识它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钟墙把花递给母亲,她却惊恐地向床里退缩,好像钟墙手中的不是小绒花,而是一个什么可怕的东西。 “妈。你要是不喜欢它,我扔掉好了,反正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钟墙说,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随手把它扔出窗外。 母亲更深地往里面退缩,眼睛巴巴地看着儿子,钟墙又开始觉得母亲不是看自己,而是看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不,不对,好像是看我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 钟墙打了一个轻轻的寒颤。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钟墙跑出去开门,是刑警小米和卢大器。 “早上你们不是来过了吗?应该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钟墙有些疲倦地说,“你们不会是以为我干的吧。”他看看卢大器,忽然想起死者是他的母亲,就闭上了嘴,把他们往里面让。 “你们先坐一会,我给我妈做了晚餐再过来,我妈今天都没吃午餐呢。”钟墙说着就要走开。 小米和卢大器对视了一下,都觉得钟墙有些怪怪的,仿佛今天中午可怕的凶杀案全然没发生过一样,还有,他刚才说的是“早上。”口气中好像认定他们只是因为早上问他的事来找他。 “钟墙,我们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来找你的。”小米叫住他。 “那是因为什么事?”钟墙迷惑地站住。 “中午的事。” “中午发生了什么事?”钟墙不解地问。 天,他把中午的事给忘了!小米看看卢大器,又看看钟墙,难道他是故意装做忘了吗?“中午你在复国路419号的事。” “中午我去了复国路419号?”钟墙大吃一惊。 “不但你去了,我也去了,还有一个人也去了。”卢大器说。 “谁?” “市委副书记吕书记。” “我不认识他,他去干什么?我真的去了吗,我一点也没想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钟墙敲敲自己的脑袋,可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他就记得他早上起来就出门了,至于出门干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可是他知道小米和卢大器绝不是跟他开玩笑,因为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而且护士说他的衣服全是血,要不得了。难道,复国路419号又杀人了! “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小米问。 钟墙摇摇头,他突然问,“是不是又死人了?” “是的。吕书记。”小米回答。 钟墙目瞪口呆,“他死的时候我也在吗?” “是的,趴在复国路419号二楼的婴儿室里,你昏过去了,他死了,而且死的样子跟苏医生一模一样。”卢大器说。 钟墙觉得自己快爆炸了,为什么每一桩杀人案都与他有关,这次好了,他还跑去跟死人趴在一起。可是他完全想不起来。见鬼,这复国路419到底跟我有什么渊源,为什么我要跑到那里去,难道我知道那里会死人吗,可是这次那个该死的午夜准时在线并没有告诉我要杀人哪。 忽然他想,难道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做为心理补偿,我就出现一个午夜准时在线的幻觉,在灵魂深处掩饰自己杀了人的真相,如果,如果这是真的,那太可怕了,我杀了人,却毫无知觉。钟墙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不,不,不会的,我怎么去杀人,毫无道理,我跟那些人全都是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把他们杀死呢。 “好吧,我们就不打扰你给伯母做晚餐了,如果你记起一些什么事的时候,记得给我们电话。”小米看见钟墙在发呆,便给卢大器使了一个眼色,站了起来告辞。 钟墙愣愣地站在冰箱旁边,对小米和卢大器的离去浑然不觉,过了好久,他才猛地清醒过来,记起原来是要给母亲做晚餐的,他记得冰箱里有一些牛肉和面条,他自己完全不饿,想着给母亲做些牛肉面。 第二十九章 冰箱惊魂 钟墙打开冰箱,心不在焉地伸手往放牛肉的地方摸去,眼睛虽然也看着冰箱里,可他的心全然没放在这冰箱上,所以什么也没看见。他一摸,全身的神经又开始绷紧:他没摸到牛肉,而是摸到了一个条状的硬梆梆的奇怪东西!他拿出来,一看,差点吓得昏了过去,没有什么比这更恐怖更恶心的了:在他的手中分明是一根冻得硬梆梆的男人阴茎!这东西被冻得发黑,像一个发黑的毒蘑菇,上面还有冻成冰的血块! 钟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把那玩意儿扔出去老远,发出咚的声音。他吓得喉咙发紧,右手的关节好像也被冻僵了,弯不过来,他的心跳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这颗心,咚咚咚!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战战兢兢地向冰箱里看去,果然!冰箱的上层冷冻格里整整齐齐地排得两个暗红色的乳房,一根阴茎,都带着黑红色的血块,就好像是超市里卖的冻肉一样陈列着! 钟墙的胃顿时翻江倒海。他把手放在喉咙上,冲进卫生间,不管不顾地吐起来,真吐得天昏地暗,两眼发黑,趴在马桶上不住地喘气。上次的蟑螂都没有让他恶心到这个地步,简直恶心得想马上死掉,天哪!那些东西,苏医生和吕书记的那玩意儿,卢母的两只乳房,竟然陈列在他的冰箱里!钟墙一想,立刻又吐起来,他有气无力地看了看马桶,怀疑自己的肺呀胃呀心呀什么的都浮在马桶里面。 钟墙趴在马桶喘了半天,才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剑飞的电话,用微弱的声音说,“陈队长,快……快来……” “钟墙!怎么了!声音大点!”陈剑飞的男低音,有一点着急。 “我……我在我们家的冰箱里……发现了……”听到了陈剑飞宽厚的声音,钟墙的觉得安心了一点,不禁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发现了什么!”陈剑飞说,“你别急,说清楚,我们会马上过去的。” “发现了……发现了那些被割掉的生殖器……和乳房……”钟墙说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恶心。 “你等着,别紧张,我们马上就到!”陈剑飞挂断了电话。 钟墙觉得这等待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他坐在马桶旁边,没有力气爬起来,就算有力气爬起来,他也不敢走出卫生间,他宁愿面对任何恶心的尸体,也不愿意对着那些人体上被割下来的零件,何况它们在他家的地板上和冰箱里! 终于有人敲门了,钟墙想爬起来开门,可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也叫不出声来,他绝对地往外瞧着,唯恐陈剑飞他们以为他在开玩笑,拂袖而去。 只听见小郭说,“陈队,没有人应门,该不会是钟墙恶作剧吧。” “钟墙应该不会是这种人,再说,这种时刻,谁还有心情恶作剧!”陈剑飞说,“再不开,我们就破门而入了。” 钟墙暗暗祈求:快,快踢门! 小米上去,试着一推,门竟然轻轻地开了!“这门没锁。”小米回头对小郭和陈队长说,大刘有事没来,陈剑飞没告诉卢大器,那毕竟是他母亲的乳房。 “钟墙,你在哪里?”小米叫。 听到他们进来了,钟墙骤然有了力气,也没多想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在勉强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到门口,红着眼睛看着他们三人。 站在门口的小郭连忙上来扶住钟墙,“你怎么了,那些东西在哪里?” 钟墙指着刚才他扔阴茎的地方,“在那……”可是他大吃一惊,那里什么也没有,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渍子都没有。大家也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钟墙着急地说,“真的,我就扔在那里,不信,你们看看冰箱里……”他一回头,也说不出话来,冰箱像刚才一样打开着,可是里面上层放着一块冻硬了的牛肉,下层放了几个碗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大家看看冰箱,又看看像个苍白得像个幽灵一样的钟墙,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尤其是小郭,他看钟墙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疯子,充满了“真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而小米的眼睛则流露出同情,陈剑飞只是静静地看着钟墙。 钟墙环视了一下他们三个人的脸,明白没有人相信自己说的话。他要不就是个疯子,要不就是没事干逗他们玩。 “陈队长,你要相信我!”钟墙几乎要扑上去,仿佛陈剑飞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怎么不锁门?”小郭忽然问。 钟墙迷惑地看着了,“我明明锁了呀。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没有锁门,我轻轻一推就进来了。”小米温和地说。 “不,我锁了,我记得很清楚!”钟墙固执地说,他被他们语调里的同情和不信任弄得烦躁起来。 小郭看了看小米,小米看了看陈剑飞,陈剑飞点点头。 “要不要我们留下一个人陪你?”陈队问。 “不需要!”钟墙赌气地说,一说完就有点后悔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可是他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不打算收回去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位刑警转身走了。 今夜,又会是一个怎么恐怖的夜晚呢? 第三十章 今天晚上吃什么 钟墙往冰箱里看了许久,确信那是一块牛肉,而不是一根阴茎后,迟疑着伸出手把它和面块一起拿出来。他走进厨房,把牛肉泡在一个大碗里解冻,这需要好一会儿工夫,钟墙忽然想起了母亲,外面闹这么大动静,会不会影响了母亲。 他转身走出厨房,临走还回头不放心地望了望那块泡在碗里的牛肉,仿佛他一走,它就会变成发黑的阴茎一样。牛肉还是牛肉,没有变成任何东西,妈的!我简直生活在聊斋里,聊斋也没这么恐怖,里面怎么说还有美女相伴。 推开母亲的房门,钟墙发现母亲侧卧在床上,面朝里,已经睡着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把门轻轻带上。就在关门的一瞬间,钟墙听到了一声冷笑,这冷笑就从母亲的床上发出来的,可这绝对不会是母亲发出来,他从来没听过母亲发出任何声音。 钟墙大惊,又推开门,走了进去,啪地把灯按亮,受到灯光刺激,钟母猝然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僵直,仿佛是一个木偶,被人用线一牵做出来的动作。她睁大眼睛,像往常一样呆滞地看着儿子。 “妈,你没事吧?”钟墙问,他总是把母亲当成一个正常人来对她说话,有时候在他心里,母亲就是一个正常人,只是她不愿意说话罢了。 钟母盯了儿子一会,头一偏,眼睛闭上,又忽然躺下去了,动作一直僵直,好像又被一牵,拉倒了。她也许只是在梦中被惊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她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钟墙拉灭灯,母亲梦中如此不安,但愿那个该死的午夜准时在线不要来惊扰母亲。他回到厨房,那块牛肉已经泡得差不多了,他拿下砧板和刀,把牛肉放在砧板上开始切,牛肉的心还有点硬,切起来哧哧轻响,不像平时切泡得够软的牛肉时那么韧,他切着切着,总觉得自己不像在切牛肉,而是像一个刽子手,在剐人。他使劲摇摇头,把这种怪诞的念头甩开。 切好牛肉,他在汤锅里放上水,放在炉灶上,一点,呼地一声,淡蓝色的火焰升起来,这往处喷着热气的火焰使他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并没有那些恶梦一样的事。 钟墙很快地把牛肉面煮好了,他把面盛在一个又大又厚的碗里,倒入一些冷开水,这样就不会烫着母亲了,他把面端往母亲的房间。 “妈,起来吃东西。”钟墙把面放在母亲床前的小桌子上,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臂。 钟母坐起来,先是双眼向窗外看了一会,然后把目光移到桌子上的碗,她的目光退缩了一下,钟墙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碗里的面,他的全身不由地发冷:碗里哪有什么面条,而是满满一碗白色的虫子在蠕动,那是蛆!钟墙一阵恶心后就是愤怒——她连母亲也不放过! 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再一看,碗里还是面条,冒着热气,喷着牛肉的香气,“妈,你看到什么了?”钟墙坐下来,轻轻地搂着母亲的肩膀,“你要是不想吃,我把它倒了,再给你买面包去。” 钟母还是在退缩,她的眼睛很木然,退缩只是一个本能的害怕,钟墙拍着母亲的背,“妈,别害怕!啊,我这就给你买面包去。”他把面条端出去,一古脑,全倒入马桶,他冲水的时候,低头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蛆被水冲了下去。 王八蛋! 钟墙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这几天他把一辈子要说的粗话都说完了。 楼下有一家面包店,散发着一阵阵香甜的面包气味,钟墙走下去的时候,一个小姐刚好想想关门。看见钟墙进去,冷淡地问他想要什么,钟墙不理会她,自己走到玻璃柜前看,卖剩的面包并不多了,稀稀拉拉地摆着。钟墙指着一个夹有鸡蛋的汉堡包说,“就这个吧。” 小姐拿了一个夹子就要夹的一刹那,钟墙看见那其实是一个被割下来的乳房!还滴着血!他的眼睛瞪大了,看看小姐,她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妈的!”他低声骂道,“你说什么!”小姐吃惊地问他,钟寺连忙说,“不,不是这个,那一个!”他指着一个肉松包。 小姐要夹子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面包也变成了血淋淋的乳房! 钟墙又阻止了卖面包的小姐。 “你到底要哪个?”小姐急着要下班,不耐烦地说。 “那个吧。就那个。”钟墙指着一个棍面包。 可是当小姐要夹的时候,那个长长的棍面包就成了滴嗒着血的男性生殖器! “不,不!”钟墙叫起来。 “喂,你是来寻开心的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 “对不起,我不要了!”钟墙飞一般地跑出去了。 钟墙知道今天晚上,无论他买什么,都会产生恶心的幻觉,他怒气冲冲地跑上楼,关上门,跑到房间里,打开电脑,等候午夜准时在线上来。 此刻,他的心里被愤怒填满了,一时把恐惧抛到了脑后,他要告诉午夜准时在线,有什么冲着他来,别冲着他的母亲! 第三十一章 只有一个办法让你远离这个恶梦 电脑打开了,钟墙看了看右下角,十点四十三分,这个时候午夜准时在线还不会上来。钟墙想给她留言,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头像,他才想起,每次都是她主却找他的。 钟墙心里挂念着母亲,他离开电脑,走出房门,才一走出房间,他就吓了一跳,母亲悄无声息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借着从他没关上的房门透出的灯光,母亲身上玫瑰红的睡衣像沾了血一样,她端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直直的,两只眼睛平视着前方,钟墙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是他的房间,而且他的离间开着,钟母的视线恰好投在电脑上。 “妈,你是不是也想看看网上有什么?”钟墙走过来,蹲在母亲跟前。 钟母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脑。 钟墙拉着母亲的手,带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钟母的眼睛似乎闪出一丝带着温柔的光,又好像是惊恐,钟墙很高兴,母亲的眼睛一般是木然的,极少看到她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让母亲在电脑跟前的床边坐下。自己坐在椅子上,拿起鼠标,准备让母亲看些漂亮些的图片,他一看屏幕,有人正在跟他聊天,是“对不起”! 钟墙忽然想起6月23日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对不起阻止他去复国路419号的,他险些忘记了他,在发生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后,对不起又出现了,他怎么知道复国路419号有危险呢?他还知道些什么?他是不是凶手中的一个?他自称是最关心自己的人,他是谁呢? 他打开聊天界面,对不起说的是,“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远离这些恶梦。” 钟墙的心猛烈地跳起来,果然!这个对不起知道内情!他好像忘了母亲在前面在身边坐着,他心里好像忽然有什么在鼓动着他似的,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打下了下面的字:“什么办法?” 他紧张地等着对方回消息,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聊天界面静静地横在面前,下面的“与对不起聊天中”一直没有红起来。 “你到底是谁?”钟墙又打了一行字,可是没有任何答复。 “你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我的手机号是13316151702.”钟墙又等了很久,看样子对方已经离线了,他又打了一行字。 他说有办法远离恶梦,是什么办法,为什么他不等说出就离线了,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会儿,他不可能这点时间都不肯等,那么,是不是别的什么迫使他离线呢,也许凶手就在他的身边,或者在威胁他,所以他迫不得已离了线,来不及告诉自己。钟墙的脑子里乱纷纷的。 过了很久,他才突然清楚过来似地,看着母亲,她好像很精神抖擞,一点睡意都没有地盯着电脑。钟墙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他扶起母亲,“妈,你饿不饿?对不起,今晚没让你吃东西,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吃的东西。”他打开抽屉,里面有半盒蛋卷,他拿出来,对着蛋卷说,“你变吧,变成什么玩意儿我都不怕!”他看了一会蛋卷,觉得自己像是魔幻片的主人公一样傻乎乎的,蛋卷还是蛋卷,钟墙拿出一根,递到母亲的嘴边,母亲乖乖地张开嘴巴咬着又松又酥的蛋卷,碎沫掉在她的睡衣上,好像粘住了,钟墙伸手给她一掸,没掸掉,反而觉得自己的手也粘乎乎的,他低头一看,指头上沾着稠稠的血。 钟墙看着浑然不觉地吃得又香又甜的母亲,看看自己的手指,心里又有些发毛了,他把血在裤子上蹭掉,定定神,对自己说,“别害怕,你越怕,她就越欺负你。” 钟墙看着母亲吃得差不多了,便扶起她,“妈,你回去睡吧。不要熬夜。” 钟母站了起来,钟墙送她回房,左右看了看,觉得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快十二点了!钟墙发现自己处于紧张状态,他无论如何要安慰自己警告自己甚至咒骂自己,都没法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下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正在逼近,而又无能为力。 钟墙知道,午夜准时在线要上来了。 他的心猛然一跳,屏幕也一跳:午夜准时在线! “你在等我吗?”她微笑。 “是的。”钟墙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一定想见我。”她仍然微笑。 “你怎么知道?”钟墙反问。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还想叫我离你的母亲远点。对不对?”她捂着嘴笑。 “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钟墙大惊失色。 “是的,你每一个念头都会在我的心里重复一次。”她伸伸舌头,像个调皮的孩子。 “别伤害我的母亲。有什么冲着我来!”钟墙飞快地打着字。 “你别担心,有你受的!”她轻松地说。 “可以见到你本人吗?”钟墙豁出去了。 “上次因为你想在视频里见我,才有了后来这些有趣的事,你确定想见真正的我,不是在视频里的?!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还不害怕吗?”她问。 “不管你是不是鬼,我要见你。”钟墙的热血涌上了脑中。 “好吧,我成全你。”她说。 “地点?是不是又是复国路419号?”钟墙咬咬牙,说出了这个咒语般的地址。 “呵呵,不用这么远,到你的卫生间里就行。”她的语调一直很轻松,好像是老朋友在调侃一样,而她说话的内容,每一句都像一把锤子,敲在钟墙心窝上。 “卫生间!”钟墙失声叫出来。 “是的,很简单,对着镜子就能看到我。”她发了一个骷髅头。 “好!”钟墙坚定地说,“我马上去卫生间。”他立刻扔下鼠标,掉头离开房间,没有看到午夜准时在线的下一句话,“吓出人命来我可没命去偿!” 第三十二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钟墙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稍微停了一下,毅然走了进去,对着镜子站住,说,“我来了,你在哪里。” 他紧紧地盯着镜子,耳边回荡着自己的心跳。镜子里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他仔细地看着自己,凌乱的长发好像没好好理理了,脸色很苍白,他记得自己以前的脸虽然比较白,可是一种红润的白,不像现在一点血色也没有,鼻子很挺,这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很惊讶似的,改变最大的是他的眼睛,他一直是个乐观的人,所以眼神总是愉快的,可是现在他的眼睛变得更大了,像两眼幽深的古井,眼神又空洞又恍惚,还透出惊恐,好像时时处于梦游一样。 这是我吗? 钟墙觉得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我来了。”钟墙的脑子忽然像是在电脑上打字一样,显现出一行字,不是一句话,是一行字! “我看不见。”钟墙说,他明明是张开嘴巴在说话,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脑中打字,甚至有哒哒哒的声音。 “你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钟墙凑近一点,睁大眼睛,忽然,他觉得自己在镜子正在分裂,慢慢地,慢慢地变成重叠的两个人,这分裂好像确实发生在他身上一样,他感觉了胸前皮肉撕裂的痛楚,这痛楚是钻心的。 “啊。”钟墙忍不住痛得叫出了声,他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疼痛,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另一个头发很长,是个女人,她是斜着背对着他的。钟墙一阵毛骨悚然,这女人怎么好像是从他身上分离出来的! “我要回头了。”这一次不是在脑中打字,而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个生涩的女人的声音,又冰冷又飘忽。 钟墙的背上一阵凉气刮过,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猛地一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像阴干的白纸,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更呆滞更空洞,还带着刻骨的怨毒! “啊!”钟墙惊呼了一声,忘了疼痛。 “看见了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你想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次,声音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女人说完话,倏然不见了,镜子里只要钟墙一张惨白的脸。 钟墙觉得自己的胸口疼不可忍,他的双手抓住衣服,“嘶啦”地一声,他疯狂地撕裂了自己的衬衫,他的胸口赫然一个大伤口,血肉模糊,伤口一直延续到小腹,像是被刀割掉了一大片皮肉,发出一阵阵腥臭味。他直愣愣地看着胸腹上的伤口,嘴里丝丝地吸气,不知道是因为恐怖还是因为疼痛。 愣了一会,钟墙猛地打开浴室的花洒,站在花洒下,水哗哗地淋到身子上,凉凉的刺激使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看着身上的伤口上的血被水冲下来,变成淡淡的一丝丝的红,随即被冲走了。 钟墙扯下浴巾,裹住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间。 电脑依然开着,午夜准时在线已经不见了。钟墙坐在电脑旁边,失神地看着电脑,脑中不停地回荡着午夜准时在线生涩阴森的声音: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他关掉电脑,裹紧浴巾,躺在床上,这样血就不会弄脏被子了,这伤口竟然不是幻觉,它真真实实地一直疼着,钟墙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这种撕裂的疼痛,他打了陈剑飞的电话。 陈剑飞很快过来,拉开钟墙的浴巾,一大片皮开肉裂的伤口,陈剑飞惊呆了,赶紧送他上医院。 一路上,钟墙用苍白的声音向陈剑飞讲述了刚才的事情。陈剑飞的眉头越拧越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有鬼,还是钟墙在疯狂的幻觉下自己弄伤自己? “你的胸腹原来是不是有伤口?”医生仔细地检查着钟墙的伤口,问道。 “原来是有一道很大很长的伤痕,可我不记得是因为什么留下的了。”钟墙回答。 “你父母也不知道吗?” 钟墙一阵黯然。 医生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 “没事,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父亲好像说过我这是胎记,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胎记,反正也不疼不痒的,就没有放在心上。” 医生动作娴熟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边包一边说,“没事,包扎好了,我给你开个注射方,你到注射科地打两瓶消炎针就好了,记得接下来再到医院打两三次消炎针。我再给你开点消炎药,最多一个星期就好了。” 钟墙拿着药方出去了。 陈剑飞问医生,“医生,我想问问你,这伤口是什么所致的。” 医生抬起头,笑笑,“我正想问问你呢,你弟弟的伤口是怎么弄的。” “检查不出来吗?”陈剑飞问。 “是很奇怪的伤口,像是以前动过什么手术,现在却像是活活撕开旧伤口似的。” “手术!”陈剑飞急忙问。 “很象,可我不确定,就算是动过手术,时间也过去很久了,而且现在撕裂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医生也有点迷惑的神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鉴定他以前的伤口是因为什么而动手术的。”陈剑飞问。 “应该有,我给你问问吧。不过很难查出来,因为年代久了,那伤口最少有二十年了,应该是婴儿时期的伤口。”医生很年轻,但是看得出来很有耐心,“你是说你弟弟的伤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撕裂的?” “是的。” “如果不是外力的话,就是自己撕裂的,你弟弟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我看你应该送他到精神科看看。”医生好意地说。 “我会注意他的,谢谢你!”陈剑飞走出外科室。 第三十三章 在k市消失 “关于复国路419的案件,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谭局长问。 陈剑习看看大刘和小郭。 大刘站起来,说,“我和小郭两人调查到复国路419号的原主人姓朱,男主人叫朱怀远,女主人叫林莉,20年前,他们忽然离开了复国路,不知去向。我找到了朱怀远的原单位,可是里面的人都换得差不多了,没多少人还记得以前有过一个叫朱怀远的人,后来我找到了原来看门的人,他告诉我,朱怀远好像是到了k市了,他说朱情远突然离开,连辞职都没有辞职就消失了,不久有同事说在k市见过他,甚至现在他在不在k市就没人知道了。我立刻赶到k市,到了看门人说的那个区,在当地的户籍上并没有叫朱怀远的人,我不死心,把k市每个区的户籍都查遍了,也没有找到这个人。这线索算是断了。”大刘说完,一屁股坐下来。 小郭正要站起来,谭局长摆摆手,“坐着说话吧,我看着怪累的。” 小郭接着大刘的话,“大刘去朱怀远的单位时,我去了林莉的单位,她离开复国路419号前是一家工厂里的会计,跟大刘说的一样,工厂的人事早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了,轻过一些周折,我找到了当年跟林莉一起做会计的王大姐,根据王大姐说,当时林莉正在休产假。她还说,真奇怪,她的产假早就满了,可她一直不来上班,继续请假。我习惯性地问她,林莉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王大姐神秘地对我说,这更奇怪了,别人生了孩子都会请吃满月酒,可是她生了孩子不但不请吃满月酒,还不让别人去看她,后来索性也不来上班了,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难道她生了一个怪胎,羞于见人,所以就全家离开了。这事是有些奇怪,不过这也只是猜想。可能他们离开还另有原因。” 小郭说完,大家都沉默不语,好像都在想着什么。好一会,陈剑飞才问小米,“你把钟墙的事说一说。” 小米看了看卢大器,说,“钟墙的事也奇怪,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7月3日那天在复国路419号的事了,也就是说,他得了失忆症,这种有选择性的失忆症是患者自己不愿意去面对一些回忆,然后强迫自己忘掉它的结果。” “他有可能是装的。”卢大器说。 “我看不像。”小米说,“他没有必要失忆。” “也许他在避嫌。”卢大器说。 “别忘了,前两次的凶杀案都与他有直接的关系,他这样避嫌只会增加大家对他的怀疑,你说对了一个字,避,不过不是避嫌,而是逃避,逃避一些他不愿意正视的事情。所以就失忆了,这种失忆一般是暂时的,在如果得到一些有关于当时的暗示,可能会恢复记忆,不过什么时候能恢复,就很难说了。” “也许他看见了凶手,可是这记忆太恐怖或者凶手是他认识的人,所以就以失忆作为回避。”小郭饶有兴趣地插进来。 小米点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谭局长只是点头,把目光落到陈剑飞的身上。 陈剑飞站起来,他习惯站起来说话,“有关苏医生的手术记录,我查过了他出过意外的全部记录,但是没有可疑之处。我找到与他一起手术的第二术者许医生,根椐许医生的叙述,当时手术已经进行到最后的环节,在此之前,一切顺利,可是就在那时苏医生好像受到了惊吓,许医生站在他旁边,模模糊糊听到他在口罩后面啊了一声,许医生抬头的瞬间,看见了患者忽然张开了眼睛,她说,这事太奇怪,患者当时是全麻,绝对不可能睁开眼睛的,她觉得自己是幻觉,所以一直没说,可是后来出事了,她总觉得这事跟苏医生受惊手术失败有关。” 谭局长咬住下唇,越听越觉得这案件不是一般的凶杀案,而且按照目前的线索,想要在短时间内破案,也简直是不可能的。 “真见鬼。”小米轻轻地说。 “见鬼的事还在后面呢。”陈剑飞说了前天晚上发生在钟墙身上的怪事。 小米听得一身的鸡皮疙瘩,“难道大器说得对,钟墙的母亲得精神病是家族遗传的病,钟墙正处于发病的边缘,他在幻觉中撕裂自己的皮肉!” “更进一步,也许他就是凶手,这一切都是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的。他已经陷入幻觉中无法自拔。”卢大器说。 “不,”陈剑飞说,“因为我也有这个怀疑,所以到了钟母以前所在的精神病院,找到了她的主治医生叶医生,他说,钟母的病不是家族遗传型的,而是属于被惊吓而引起的精神分裂症,至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患者家属一直没有说,也许家属也不知道,钟墙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去世了,这原因也就再也没人知道,除非有一天,钟母能够自己痊愈。” 大家又不说话了。都觉得这案子前所未有的棘手。 谭局长咳嗽了一声,说,“卢大器,我想问你一件事。” 卢大器抬起眼睛,说,“谭局长,有什么事你尽管问。” 谭局长慢慢地说,“你母亲在干休所工作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家都一愣,不知道谭局长问这个干什么,他们的眼睛都落在卢大器的身上。 卢大器已经变得坚强,悲伤只是一闪而过,他回答,“在市里的计生局里工作。” “她认识吕书记吗?”谭局长继续问。 “认识,母亲说吕书记是她的同事,吕书记管卫生的,勉强算是同事吧。”卢大器想了一下,“不过,人家是书记,我母亲也太高攀了。” 谭局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之前呢?” 卢大器一愣,“这我就不知道了,处打我记事起,就只记得母亲是在计生局里工作。” 谭局长回头对陈剑飞说,“小陈,你把除了苏医生外的被害者以前的工作全调查一下。向我汇报。” 陈剑飞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小米说,“我明白了,谭局是想从三个被害者的历史上找出他们的共同点。” “小米越来越聪明了。”谭局长笑着说,他转头向着陈剑飞,“具体的分工还是你来安排,今天的碰头就到这里吧。” 卢大器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来,他说,“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母亲曾往我的qq发了四个字:永无天日!” “永无天日!”大家重复了一次。 “是什么意思呢?”大刘说。 小米紧紧皱起眉头,“我觉得可能是一个网名。” “网名,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母亲和一个叫永无天日的人聊过天?可是我查过了,没有任何记录,如果这个人跟钟墙所说的午夜准时在线是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要改一个网名?”卢大器说。 “可能这个网名对你母亲有特殊的含义。”小米说。 这时,陈剑飞的手机响起来。陈剑飞打开,是丁芸的声音,她说,“陈队长吗,我在老苏的衬衣口袋里找到了一个香烟盒,盒子上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什么?”陈剑飞急忙问。 “永无天日!” 第三十四章 从身世入手 钟墙决心弄清自己跟复国路419号到底有什么神秘的联系,让这个午夜准时在线这样紧盯着他不放,也许那个对不起说的远离恶梦的唯一方法就是查清楚这个。 从哪里着手呢,从户籍上进行他是绝对查不了的,只能从自己身上查了。钟墙一直以为自己的过去太简单了,五岁父亲忽然自尽,他被送入孤儿院,长大了,高中毕业后,院长交给他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张房产证一本存折和一串钥匙,还有母亲所住病院的地址和名字,房产证是写着他的名字,他就住进了归他名下的房子,每个星期去看看母亲,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把母亲接出来。可是现在一想,觉得对自己的身世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了。在g市为什么有一套房子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患了病?父亲为什么自尽?我五岁前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对,从自己的身世上入手。 他在家呆了几天,身上的伤疤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再没有出过什么离奇的事,风平浪静的。钟墙觉得这风平浪静中隐藏着更大的惊涛骇浪,午夜准时在线绝不会这样善罢干休的。 钟墙照例给母亲做好早餐,端到母亲的房里。看着母亲吃完了早餐,洗了碗,拿着一盒饼干放在桌子上,这饼干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四处弄不到吃的,第二天,他在超市里买的,他对母亲说,“妈,中午你要是饿了,就吃这饼干,我有点事下午才回来。 便衣已经撤走了,这就是说,公安局已经解除了对他的怀疑。钟墙出了门,就跳上公交车,直奔郊外,他下了公交车,向前走了一会,看了看叉路口的一块牌子,上面有一个红十字,几个大字,写着:g市精神康复院,向前五百米。还有一个大大的红箭头。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了,母亲还在病院的时候,他跑了很多次了。 他向着康复院走去,路的两边排着白杨树,早上的太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透过来,很淡的斑斑驳驳的影子在地上抖动着,再往外,两边都是空旷的荒地,已经列入了开发区的范围,正有待开发,很快这里就会变成热闹的工业区,但是现在还很荒凉,据说以前这里是一片很大的坟地,才迁了不久,大概是五个月前吧。 不知道怎么的,钟墙一想到坟地两个字,背上就不禁一阵发凉,这段时间,他真被吓着够呛了。钟墙的眼睛不由地从白杨树的空隙向外睃着。 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对面有一个人向他走来,是个女人,走得很快,好像要赶着去干什么一样。钟墙看了她一眼,离得太远,没看清,一转眼,那女人就从他身边掠过,带来一股阴风,钟墙的头皮没来由地一炸,便回头看,刚好女人也回头看他。 钟墙差点就叫出来:这不正是那天晚上在镜子里的那个年轻女人吗!除了一头长长的头发,简直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钟墙这才注意到女人穿着一套白衣服,可是只是一闪,她就不见了。 莫非我长了一双鬼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钟墙加快了脚步。 钟墙在叶医生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 “你母亲怎么样了?”叶医生微笑地问,他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 “还是老样子。”钟墙说,“叶医生,今天我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我母亲的情况?” “以前不都对你说过了吗?”叶医生有点惊奇。 “哦,不是关于病情,我想问问你,我母亲入院的档案我能不能看看。”钟墙问。 叶医生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医生,我忽然觉得自己对自己的身世毫不了解,你能帮助我吗?”钟墙恳求一般地看着叶医生。 “你跟我来吧。”叶医生想了一会,站起来,“我带你去找找管理入院登记的人,也许他会给你看的。” 入院登记处的一个胖女人给钟墙找到了他母亲的入院登记,翻了翻,说,“你母亲是从k市的分院转进来的。” “k市?”钟墙看着胖女人。 “是,我们康复院在k市原来有一个分院,后来合并了,k市的患者都转到了总院。”胖女人把资料放在钟墙面前,“全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 “谢谢你。”钟墙翻开薄薄的一卷订在一起的入院资料,基本资料上写着:凌丽,女,二十四岁,住址:k市长江大街松柏路79号。 k市。原来我们以前住在k市。钟墙随便翻了一下资料的其他部分,谢过胖女人,和叶医生走出来。 钟墙忽然问叶医生,“叶医生,你是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我想问你一个很不专业的问题,你说,人死后有灵魂吗,如果一个人有冤,死后会不会冤魂不散,对活人进行报复?” 叶医生深思了一下,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灵魂在理论上来说,是应该有的,不过,灵魂一定是以实物为依托的,不能独立存在,就像是机器人,我们也可以说他们有灵魂,可是必须是机器这个实体,必须有芯片,如果把实体毁坏了,灵魂也就不复存在。也许它能存在,可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是不能对活人构成威胁的。”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如果它要报复的话,一定要找到实体,也就是活人,然后把自己的意志灌输到那个人的脑中,就可以指挥那个人的一切行动了。”钟墙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叶医生问。 “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钟墙说,“如果我不是疯了,那我就是碰上这样的灵魂了。”钟墙把事情的始末简单地对叶医生说了一遍。 叶医生专心地听着,神情渐渐变得异常严肃,“闻所未闻!这些凶杀案绝不是人力能办到的!”他得出结论。 “我要查清我为什么会被卷入这些凶杀中。”钟墙说。 “你要去k市吗?”叶医生问。 “是的,马上去,如果我今天回不来,请你去看看我母亲,可以吗?” “没问题。”叶医生说,“虽然你接回家了,可她还是我们的病人。” 第三十五章 阴森的古街 从g市到k市有三个小时的路,钟墙到了k市才是上午十点多,他按着地址找到长江大街松柏路。这是一条老街,房子都很旧,每一栋房子都有骑楼,阳光好像照不进来,到处都显出一种陈旧的阴暗,连居民都是灰蒙蒙的,好像每个人都喜欢躲在阴影里。房子太老了,大部分居民已经搬出去,很多房子人去楼空,成为空宅子,门口象征性地锁着一把生锈的锨锁。 钟墙从骑楼底下穿过一栋又一栋房子,路面上是青石板砌的,走起来发出古旧的回声,钟墙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清末民初时期,他觉得下一个角落就会转出一个扎着两根长辫子,穿着青布上衣,月白色百褶裙的女学生微笑着走出来,或者走出一个脑后坠着沉甸甸的发髻,穿着绸旗袍的少妇。 这笼罩着神秘气息的地方拍清装片倒是个好地方,钟墙想,不对,拍鬼片效果更好。这么一想,他好像真的看见一个白影子在影影绰绰地飘在前面。眨一眨眼睛又没有了。 他一路胡思乱想,等定下神的时候仔细看门牌,却发现很多楼房根本没有门牌,也可能因为年岁久远,门牌已经脱落了。他连看了好几家都没有门牌。 看样子要找个人问问才行。 钟墙忽然想起,好像除了刚拐进来的时候有看见过几个人躲在骑楼下的阴影里外,一直就没有见过什么人,一直就只有自己霍霍霍地在空街上走着,心也好像是空空落落的。 难道这街已经成为废街?钟墙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找到一个人来问问,这里的门牌是多少号。 可是一个走过的人也没有,有些没有锁上的门好像也没有人在里面,那么静,那么静,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呼吸,静得心中没底,静得瘆人。 钟墙继续往前走,终于眼前一亮,前面有一个老婆婆,穿着一件南方老人常穿的黑色布衫,驼着背,正一步一步地在不远处向前走着。钟墙大喜,老年人最清楚这些门牌的事了,如果是一个年轻人,未必能问出什么来。他急追上去,老婆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慢慢走着,可是他怎么追也追不上,距离没有一点缩短。他心里大急,这好像是在梦里,你怎么追也追不上一个人。 钟墙停下来,心想,这街好像有什么古怪。他四下看看,空房子,石板街,骑楼,阴影,还是和刚才一样呀。他再往前望去,奇怪,他一停下来,那个老婆婆也停下来了,就在他前面,近在咫尺,简直就要撞到她了。 老婆婆非常矮小,好像还没到他的肩膀,她抬起头,冲钟墙笑笑,“小伙子,是你要问我路吗?” 钟墙吓得要惊叫起来,老婆婆的脸全是皱纹,层层叠叠的,简直把眼睛鼻子嘴巴都埋起来了,一堆堆皱纹中上部在两道缝,勉强看出来是眼睛,中间鼓起一小堆皱纹,上面有两个不成形的洞,这是鼻子,下方有一道宽宽的缝,现在正咧着,这是嘴巴,缝隙里露着黑红色的牙床,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了,她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钟墙判断她在笑是她先在喉咙中发出咯咯两声。她的声音也像她的样子一样,全是皱纹,抖抖索索的,老婆婆的模样已经够让人骇怕了,可更让钟墙的牙齿发凉的是,他还没有开口问她,她怎么知道他要问路。 “你是不是也要找79号?”老婆婆见钟墙不说话,又问一句。 钟墙吓得险些就跑,太诡异了! “你不要怕,刚才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也问过我79号怎么走,我们这哪,都好几十年没人来过了。79号就在你身边。”老婆婆也不管钟墙在不在听,自顾自地说话。 穿白衣服的姑娘,钟墙猛地想起来刚才看到的影子,难道,她跟过来了?钟墙惊慌地向后看着。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老婆婆也不见了,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 也许她家就在旁边,已经走进去了,她穿的是布鞋,本来就没有声音。 钟墙依稀听到老婆婆说,79号就在自己身边,他转过身子一看,果然,上面有一个脱了漆的小木牌,上面用绿漆写着:79.奇怪的是小木牌已经很旧了,可是绿漆却很新鲜,好像是刚刚写上,还闻得到一股漆味,他看看别的房子,都没有牌子。 钟墙顾不上奇怪了,他打量着79号的房子,一路上他看到的房子已经够旧了,可是这栋房子更旧,可以用破旧来形容,钟墙看了一会,很担心它会忽然倒下来,把他埋在底下。钟墙看看左右没人,没法打听这房子现在的主人是谁。他后悔放过了刚才那个老婆婆,起码他可以问问这房子有没有人住。 等了一会,也没有看见有人走过来,仿佛偌大一条街,只有他一个人似的,钟墙觉得是偌大一个世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么地独孤和无助。 他看到房子的大门是木制的,没有上锁,上面有门环,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秀才,赶考的路上,天黑了,左右一看,有一间房子,犹豫一下,便上去拉着门环敲门,门依呀开了,走出个老婆婆,问,公子,我家小姐等你多时了,快请进来。 钟墙上面握住门环,门环是铜做的,拿在手里有一个涩涩的冰冷。他也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叩起来,铜门环碰在木门上,发出咚咚咚的既沉重又虚无的声音。 门没有吱呀地开,也没有人应门。钟墙稍一用力,门嘎嘎地响着,好像要整个倒下来似的。他停了一会,侧耳听听,里面没有什么声音,里面好像是空的。 钟墙再推,这次门慢慢地被推开了。钟墙再次看看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好像这条街的房子都可以随意进出一样,他也不客气了,一闪身就走了进去。 第三十六章 古宅里的老太婆 这就是父母以前住过的房子,钟墙把门虚掩上,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屋子很暗,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客厅,有两张老式的檀木椅子,很厚的靠背,看起来沉重无比。一张四方桌,也很厚,颜色发黑,桌子和椅子的边上都雕着精致的花纹,这些古物现在已经很少见了,钟墙猜在这条古街上随便走进一家,就可以找到这样的老古董桌椅。 除了桌椅之外,还有一张藤做的摇椅,坚韧的藤弯曲得很优美, 钟墙觉得这些东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也许他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因为太小,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可是这些东西多少会在脑海里留下一个不确定的印象,一触及,就会有种熟悉感。 他忍不住在藤椅上坐下来,也不管它上面有多少岁月留下的灰尘,一坐下去,钟墙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张摇椅伸出了它的扶手,轻轻地抱住了他,他觉得背后一冷,赶紧要站起来,可是摇椅越抱越紧,他竟然一时挣脱不了。 钟墙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这摇椅,怎么会像人一样会伸出手臂呢!钟墙一着急,喊了一声,“松手!”藤椅的扶手果然一松,他跳起来,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藤椅,如果这时候这张藤椅打个哈欠再跟他说话,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藤椅还是藤椅,仍然静静地在那里,刚才的情景仿佛是一个噩梦。 “谁这么大声说话?”一个苍老难听的声音传来。 钟墙觉得这声音挺耳熟的,他顺着声音走到隔壁的一个小房间,这里面有一张太师椅,一张以前用的床,严格来说应该说是榻。墙壁上挂着一副五子嬉戏图。钟墙的眼睛落在床上,这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而这个人钟墙见过,就是刚才那位丑陋至极的老婆婆! 钟墙的心一颤一颤地,他不知道这老婆婆是人是鬼,他不敢再走近一步,就站在门口,直盯盯地看着老婆婆。老婆婆翻了一个身,面朝钟墙侧卧着,她躺下来比在街上的样子更加恐怖,加上又是在这昏暗的屋子! “小伙子,你过来。”老婆婆用嘎嘎的声音说道。 钟墙一横心,走了过去。“老婆婆,这是你的房子吗?”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对老婆婆说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好像他的喉咙里长了很多毛,声音经过的时候受到了摩擦。 “咯咯咯……”老婆婆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这是她的笑声,钟墙在街上听过一次,她说,“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我都不记得到底有多少年头了。小伙子,你是来找人吗?” “对,十六七年前,这里是不是住过一个叫钟恩城的人,他的妻子叫凌丽。”父母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有一种很奇怪的陌生感。 “我不记得了。”老婆婆诡异地看了钟墙一眼。 钟墙感到了懊恼,唯有这老婆婆可以帮他了,可是她这么老了,有九十多,甚至一百多了吧,恐怖早就老糊涂了,哪里还记得这些事。 “你可以上楼去看看。”老婆婆说,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跟钟墙说话了。 钟墙悄悄地站了一会,不敢打扰她,就踮着脚尖走出去了。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上楼的楼梯,这是木制的楼梯,一踩上去就吱嘎乱响,好像不负重荷,在呻吟不已。 钟墙心惊胆战地在上面走着,总觉得这楼梯会把他甩下去,那些扶手已经掉了好些,好像缺了牙齿一样参差不齐。最后两步,他索性一跳,咚地一声踏上了二楼。钟墙回头看那个年久失修的楼梯,这一看,又差点惊破了胆子:他站在二楼,二楼和一楼的中间空空的,只豁了一道口子,根本就没有楼梯,刚才他走的吱嘎吱嘎的声音还响在耳边呢,可是楼梯神秘地消失了! 见鬼!真见鬼! 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他硬着头皮转过身,二楼只有三个房间,中间的一个显然比较大,应该是父母住过的房间,他径自朝大房间走进去,要想查出点什么来,应该在父母的卧室里找。 这房门一度是漆成暗红色的,可是漆已经剥落了,露出里面的白茬子,白茬子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成了一种辨不出颜色的脏灰。 钟墙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推开了。吱呀地一声,一张黑色的雕花大床先映入眼帘,很大,四角还还有挂帐幔的雕花木板,上面有雕花横梁,就像一个小房子一样。本应该挂着经纱帐幔的地方挂着老式蚊帐,有点不伦不类的。床边有一张写字桌,式样很老,长方的桌面,侧面有三个抽屉,把手也是木头做的,抽屉还上了锁,是那种老式的小铁锁。 床的对面靠墙是一个衣柜,式样与写字桌一样古老,中间镶着一块长长的镜子,钟墙觉得这镜子有点异样,他再看了看,忽然看出来了,别的东西都落上了很多灰尘,可是这镜子却干干净净的,好像有人刚刚擦过。谁会跑到这里来擦镜子呢,钟墙想起好天晚上在镜子里见到午夜准时在线的情景,不禁胆中生寒,不敢再朝那镜子看了。 他看着床,床边的窗子挂着厚厚的窗帘,光线很暗,蚊帐低垂,看不清床的里面。他心里打着鼓:上面该不会也躺着一位老太婆吧。 第三十七章 空镜子 钟墙鼓起勇气,走过去,轻轻地挽起蚊帐,蚊帐里的蓝花被子整整齐齐地叠起,床上铺着一床很厚的垫被,上面是一张玫瑰红的床单。也许因为有蚊帐,里面几乎没有什么灰尘,就好像是刚刚有人起床后,随手叠好被子出去了,床单上还压出一个很清晰的人形,就像那人起床叠好被子后,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走。 那个人形比较高大,应该是父亲留下的吧,钟墙伸出摸摸那个人的形状,感觉硬硬梆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凝结了一样,钟墙情知不对,一回身,刷地拉开窗帘,屋子里亮起来,床上的人形的颜色明显地要比床单别的地方颜色要深,是血!钟墙一闪念,得出结论,这块人形是血浸透以后形成的! 父亲是割腕自杀的? 钟墙凝视着床单上的血人形,冒出一个念头:父亲的死,会不会也跟午夜准时在线有关系?这个念头一但成形,就固执地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怎么也赶不走,第二个念头冒出来:不行,我要查清父亲自尽的真相,一个男人,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一个患病的妻子,没有理由忽然自杀。 钟墙对着那个血凝成的人形躹了一躬,心里默默念道,父亲,如果你的死是冤枉的,如果你地下有灵,请帮帮你的儿子。 他不顾椅子上尽是是灰尘,坐下来,摸摸书桌上抽屉里的铁锁,站起来,走到衣柜前面,衣柜上的镜子照出他的样子,他的眼神有一种奇怪的神采,像是疯狂,又像是悲伤。他怜悯地看着自己,叹了一口气,就在他叹气的同时,他的耳后传来了另一声叹气! “谁!” 钟墙迅速转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他掉过头的时候,看见镜子里有一道白影子闪过。 衣柜一共是三个门,钟墙打开中间镶有镜子的那道门,里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衣服比较薄,是夏秋的衣服,一格一格地分得很清楚,他伸手摸摸衣服,愣愣地看了一会,合上柜门。旁边两个柜门一个里面是冬天的衣服,一个里面放着棉被,都叠得很整齐,钟墙的手在这些衣服和棉被上一一滑过,好像摸到了父母过去的生活,闻到了来自十几二十年前的气息。 钟墙微微闭上眼睛,想像着十多年前父母的手是怎么从这些衣服上滑过,他这么一想,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上面盖了一双冰凉的手!钟墙在旁边斜开着的镜子里瞥见母亲苍白的脸,她像平时一个穿着粉红的睡衣,她冲着钟墙笑着,手放在钟墙的手上。 “妈!你怎么来了!”钟墙大吃一惊,回过头去。 没有母亲,没有任何人。对了,母亲是不会笑的,可是刚才那个镜子中的母亲却在冰冷地笑着!钟墙关上衣柜,走到书桌前,这三个抽屉里,会有什么秘密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匕首,穿进锁环里,往下一按,叭嗒一声,锁被撬开了,他如法泡制,把另外两把锁也弄开了。 钟墙先是拉开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各种杂物,钥匙,指甲钳,针线,纽扣,小刀,角票,硬币,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他拔拉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左边的抽屉放满了书,钟墙翻了翻,都是有关精神疾病方面的书,想必父亲在没把母亲送往精神病院之前,曾经想过要亲自治好母亲的病。钟墙边翻边想,要不要把这些书带一些回去,可能对他有用,因为他对母亲的病一无所知。一本灰色封面的书引起他的注意,他把它抽出来,《灵魂研究》,这本书非常破旧,没有了封底,看不出是哪个出版社出版的,也许是父亲从哪个地摊上淘的,书页非常软,摸在手里有一种贴手的感觉,可见翻阅得很频繁,父亲怎么也看这种书,难道父亲在死之前,曾经见过什么灵异的事吗,是不是父亲也因为受到不可思议的事的困扰,才走上绝路呢? 钟墙想了想,把这本书放在怀里。 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一行字:没有用的! 他浑身一震,这不正是那天晚上,午夜准时在线在镜子里跟他相见时采取的交流方式吗! 钟墙大着胆子说,“你在,是吗?” “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我就在。”这句话好像是从左边衣柜的镜子里发出来了。 钟墙扭头看镜子,镜子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钟墙放下心头,看来午夜准时在线不打算在这里跟他相见。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钟墙再看看镜子,是了,这镜子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连他自己的身影也没有,这个镜子里面是空的!不对,它不是空的,书桌、房子一样的大床,都照得清清楚楚,可本应该站在书桌前的他,消失了!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钟墙盯着镜子,竭力忍住惊恐,大声问。 “跟我一样。”他的脑子刷刷刷地出现了四个字。 钟墙强迫自己走到镜子前面,站住了,看着照不出自己的镜子,他的头发根往外咝咝地冒着凉气,好像是蛇在吐信子一样,他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说,“有本事你就出来!” “你害怕了。”钟墙分不清这是脑中出现的字,还是自己对自己说。 是的,他害怕了,这无休无止的恶梦,一个接着一个,好像他永远也无法从里面走出来,直到死! 直到死! 死! 钟墙看看手中的匕首,一年前,他在藏民的小地摊上一口气买了三把这样的小匕首,每一把都锋利异常,只要他把匕首放在脖子旁边的动脉上,轻轻这么一抹,这一切就结束了。 钟墙慢慢地把匕首举起来,他看见镜子里有一道雪亮的光慢慢升高,伸到跟他的脖子一样的高度就停止了,他的脖子感到了一股凉气和一阵轻微的刺痛。 第三十八章 又死了一个 “三个被害者都在市第一医院工作过,”陈剑飞的脸色铁青铁青的,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苏医生就不必说了,卢母二十年前曾经是第一医院的护士,一年后调到计生局;吕书记曾经是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因为一次手术中发生意外,患者忽然挣扎,他的食指被手术刀切了一节,不能再动手术,因此调离医院。” “果然是这样!”谭局长长吁了一口气。 “谭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陈剑飞问。 “恐怕我的想法跟你的想法要不谋而合了。”谭局长笑着说。 陈剑长站起来,“那么,我的下一个任务还是到第一医院。” “对,查清楚他们三个人一起合作过的所有手术。”谭局长说,“看来,案情有了突破口了。” 陈剑飞拿起桌子上的警帽,“我这就去。” 话刚落音。大刘一头闯进来,“又发生了凶杀案!” “什么!”陈剑飞大声道。 “又一起凶杀案。”大刘说,“刚刚接到报案。” “死者是什么人!在哪儿被害的!”谭局长的脸沉了下来。 “死在车上,死者身份还不清楚,地点是西郊,” “叫上法医,马上去现场!”谭局长也戴上帽子。 十分钟后,谭局长、陈剑飞、大刘和一个法医赶到凶杀现场。 这是一辆黑色奔驰汽车,停在西郊外的路边,车门紧闭着,看不见车里的情况,血从车门底下淌出来,在地上凝成一大片血迹,血迹还没有全干。天还很早,除了偶尔有车开过,这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所以现在保护得很好。两个城防人员正在等着他们。 陈剑飞和大刘带上手套,走上前去,大刘掏出一个锤子,一下砸开了车窗的玻璃,陈剑飞伸手进去开了锁,拉开车门,猫着腰钻进车里,他看见死者僵直地靠在座位上,脸出现了极惊惧的神色,双目圆睁,目光好像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外面,五官渗出的血凝结在脸上。 “又一个!”陈剑飞自言自语。把目光投向死者的裤裆,赫然连裤子剜了一个大洞,血正是不停地从那里冒出来。他开了车内的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车子,完全没有第二者的痕迹。 “大刘,拍照。拍完了把他弄出来。”陈剑飞跳下车,脱下手套。 谭局长用目光询问似地看着陈剑飞,陈剑飞点点头,“是的,一模一样!” 大刘很快拍了照片,正在两个城防队员的帮助下把死者拽出来,平放在地上一块早已经铺开的白布上。法医戴上口罩和手套走上前去,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查。 “尸体是你们发现的吗?”陈剑飞问两个城防队员。 一个瘦高个的城防队员点点头,他好像不爱说话,另一个圆脸的接过话来,“是的。这里靠近城里,本来不属于我们管的,可是昨天后半夜我和小姜巡逻的时候多兜了一点路,发现了路边停着一辆高级轿车,我们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今天一大早,我们快交班的时候,又巡逻到这里,看到这辆车还是停在路边不动,就有点奇怪,我们把摩托车开近了一瞅,我的妈!地上流了一大摊的血!我们马上就报案了!” “有没有查出车主是什么人?”谭局长问。 “查了,车主是一家著名的私营企业的老板万华年。死的可能就是他。”圆脸说,他一伸舌头,“我的妈!钱多也也不好,瞧瞧!” “什么企业?”陈剑飞问。 “万年制药有限公司。” “制药?”陈剑飞和谭局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谢谢你们。如果有什么情况请向公安局报告。” 两个城防的巴不得这么一句,谁愿意一大早就碰到死人呢,真是晦气。他们跳上摩托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法医走过来,说,“初步断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凌晨两点到三点,死者的生殖器被连根割走,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伤痕,死因有两种,一是惊吓过度而死,二是流血过多而死,有待进一步验证。” “是不是跟前三起是一样的。”大刘问。 “我想是的。”法医紧皱着眉头。 “我们立刻到万年制药有限公司去!”谭局长对陈剑飞说完,又转身对大刘吩咐,“大刘,你们两个人留下来等其他刑警们来处理后事。” 从万年制药有限公司出来,钻进车里坐下,谭局长说,“万华年曾经是市第一医院的麻醉师,案情已经比较明朗,小陈,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第一医院,调出所有有死了的这四个人参加过的手术记录,尽快排查出一个范围。” “对,如果这一系列凶杀案是因为一个手术引起的,那么参加了这个手术现在还活着的人就有生命危险!”陈剑飞把车开得飞快,恨不得一秒钟内赶到医院。 “对,我们现在和凶手比赛,必须赶在他把所有参加了这个要命的手术的人杀完之前找出这个手术,才能阻止他再杀人,更主要的是,能够引蛇出洞,一举破案。”谭局长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万一参加手术的人已经全死掉了呢,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案件成了无头案?目前死的四个人,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陈剑飞担心地说,“我有一种预感,案子没那么容易结束。” “我们只有这么做了。”谭局长说,“看来,这个案子结束后,我要好好考虑一下退休的事了,近来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精神不济了。” 第三十九章 没有他们一起参加过的手术记录 胖胖的李科长看到陈剑飞,连忙迎上来,笑着说,“又有什么案件需要查档案吗?” 陈剑飞苦笑一下,“还是上次跟苏医生有关的案件,麻烦你,把苏医生的手术记录拿给我。” 李科长看看谭局长,陈剑飞介绍,“这是我们谭局长。” “局长都来了,这案件真是越闹越大!”李科长冲着谭局长点点头,走进里间去拿档案了。 像上次一样,一叠厚厚的成功手术记录和一叠比较薄的失败手术记录。 陈剑飞拿过失败的手术记录。 “查四个被害者同时在医院时那三年的记录,也就是1983到1985年的记录。”谭局长说。 这就容易找得多,陈剑飞很快地翻完了,他抬起头,有些失望地说,“没有,没有他们四个人一起参加过的手术记录。” “怎么可能?”谭局长深思了一下。忽然说,“小陈,把另外的一叠也查一下。” “那都是成功了的手术。”陈剑飞说,“难道还会有人因为成功了的手术报复吗?” 谭局长摇摇头,“小陈,我们换个角度想,如果有人希望这个手术失败呢?” 陈剑飞恍然大悟,“对,如果有人希望这个手术失败,而这个手术却成功了,这个人也有可能因为而怀恨在心。还有一个情况,极有可能这个手术是成功了,可是另外一个人却因为这个成功的手术受到伤害。” 谭局长赞赏地点头,“不错,比我想得更远。” “还不是在谭局的启发下想到的,以前我只知道查失败的记录。”陈剑飞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完拿过百厚厚的一叠手术记录,开始查那三年的手术记录。一时间,只听到翻纸的沙沙声,谭局长看着窗外,好像在想着什么。 陈剑飞一页一页地找着,从1983年到1985年的手术记录并不多,用不了多久,他的翻到了最后一页,陈剑飞的心一沉,最后一页,如果也没有四个人一起参加过的手术记录,就意味着这条线索断了。他的眼睛往上面投去,真的没有!陈剑飞盯在最后一页档案上,完全失望了,他正要盒上档案,忽然看见页面上有些异样,他定睛一看,只见页面上慢慢浮现出一张冰冷的女人的脸,她木然地看着他,忽然,木然的眼神闪出一丝嘲讽,陈剑飞吃了一惊,刚想看仔细些,这张脸却不见了。 “你发现了什么?”谭局长盯着陈剑飞的脸,捕捉到他的异常神情。 “什么也没有。”陈剑飞有些怔怔的。 “难道我们的判断出了差错!不对呀,那为什么四个人都在市第一医院工作过,难道凶手跟医院有什么仇恨,要杀掉医院里所有的人吗?”谭局长的语调沉了下来,“如果是这样,我公安局的人就算是每个人都有三头六臂,也盯不了这么大一家医院里所有的员工啊。看来,得去找新的线索。我看,还是从钟墙身上突破吧。” 陈剑飞全神贯注地在想着什么,好像没听到谭局长的话,他正在想,那张脸很眼熟,冷不丁听到谭局长提起钟墙,他的心中一亮,对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脸跟钟墙的脸很像! “对。”他脱口而出。 “你干什么,这么大声,吓我一跳,我看你是在想别的什么吧。”谭局长疑惑地看着陈剑飞阴晴不定的脸。 “我在想,会不会是什么人把这个记录销毁了呢?”陈剑飞说。 “也有可能。”谭局长叫来李科长,问她,“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全在这里了吗?” “嗯。”李科长点点头。 “请把吕书记、卢静和万华年的档案给我调出来。”谭局长说。 “你们尽查这些老档案,要是这几年的档案,全都能在电脑上调出来。”李科长说。 “麻烦你了。” 李科长走后,陈剑飞说道,“如果真的有人销毁了记录,一定连他们三个的记录中有关某个手术的记录都销毁了。甚至跟他们一起参加手术的目前还没死的人的记录也销毁了。” 谭局长说,“是的,我也只抱个万一的态度。” 不一会,李科长拿来三个人参加过的手术记录,这个医院的档案做得真细致,每个工作过的人都有个人工作档案。 “怎么样?”谭局长问刚刚看完三个人的记录的陈剑飞。 陈剑飞摇摇头,“也没有。” “意料之中。”谭局长转过头问李科长,“你们医院的档案除了你,还有谁能够接触。” “除了院长和档案科的人,别人都没机会接触。”李科长笑容可掬。 “哦,”谭局长说,“那么,你能不能提供一份从苏医生开始进这医院到现在所有的院长和档案科员工的名单给我们?” “没问题。”李科长挺爽快地说,“我去给你整理出来,复印一份给你。”她说完转身走开。 “那会是一张很长的名单,”陈剑飞说,“我们得一一去调查。” “工作量很大,可是我们必须这么做。另外,我们要三管齐下,第一是调查档案有没有可能被销毁,第二,找死者的家属,看看他们还记不记得1985年前,死者有没有提起过什么手术是和另位几位死者或者是其中之一的人一起参加的,第三,我们还要从钟墙这条线索查一下,从他出生一直到现在,都查清楚,我听你说过,钟墙的父亲是自杀而死的,调查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有,他的母亲为什么精神失常,受到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和什么手术有关。”谭局长冷静地分析着。 “是!”陈剑飞佩服地看着老局长。姜还是老的辣。“我让小米去找钟墙。”他拨通了小米的手机,简单地交待了几句。 “我也有一个预感,可能还会有人死去。对了,还有,那个什么永无天日,也查一查,问问万华年的家属,在万华年死之前,有没有提到过这个词。”谭局长说。 这时候,李科长拿了两张纸过来,递给陈剑飞,“这就是你们要的名单。” “你确定没有遗漏的?”陈剑飞拿着名单问她。 “确定,我们搞档案的,连这个小事情都弄不清楚,那还有资格管理这么大一个医院的档案!”李科长正色地说。 “那谢谢你了。真的太麻烦你了。”陈剑飞向李科长致了谢,跟谭局长走出了档案室。 他们走出医院的时候,陈剑飞的手机响了,是小米,“陈队,钟墙家没人。” “知道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一个邻居说他三天前就出门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打听到他上哪儿去了吗?” “那个邻居说他在去市精神病院的路上看见他,我刚刚从病院回来,入院登记处的人说钟墙三天前去病院查过他母亲的入院登记,然后就走了。” “你也查过了吧。” “是的,他母亲的地址是k市长江街松柏路79号。” “k市!”陈剑飞的眼睛一亮,“好,你在局里等我,我们立即去k市。” “钟墙去了k市。”陈剑飞挂了电话后,对谭局长说。 “k市?上次大刘不是因为调查复国路419号的主人去过k市吗,看来,k市跟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关系,叫上大刘,让他和小米一起去,把这事情彻底弄个清楚,你就留在g市,把档案的事查到底。”谭局长的眼睛眯起来。 “是!”陈剑飞响亮地应了一声。 第四十章 差点抹了脖子 “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抹脖子?” 钟墙猛然惊醒过来,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有一道鲜血涔涔而下,他看着被血染红了的t恤,忽然觉得自己很陌生。他的身边,站着刚才那位躺在楼下侧屋的床上的老婆婆,她那张层层叠叠的恐怖的脸正对着他的肩膀,从他的角度,在镜子里看到好像这张脸上是从他肩膀上长出来似的,怪异极了。 这镜子又能照出人来了! 午夜准时在线走了么? 钟墙有些茫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老婆婆。一股腐朽的气味直钻进他的鼻子里,不知道这股味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没想过要抹自己的脖子,怪吓人的。”老婆婆又粗又哑的声音,嗡声嗡气的,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什么叫鬼迷心窍,我刚才真正就被鬼迷心窍了!钟墙想起刚才的事,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要不是这个老婆婆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上来,自己现在已经横在这地上,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了,说不定那玩意也被割了!一想到苏医生血淋淋的下半身,他觉得跨下生凉。妈的!怎么死也不要那样死!做鬼做成太监鬼了!那做鬼还有什么意思!钟墙又惊又惧之下,忽然生出一些黑色幽默来。 “我不是想抹脖子,我是想……想试试这刀子利不利。”钟墙的脸有些发热起来,他讪讪地把刀收起来,插进一把漂亮的雕着花的刀鞘里,放进裤袋。 “咯咯咯,我迟一点上来,你的刀子就试出结果来了。一定比你想像的还要利!”老太婆发出难听的笑声。“好了,爬楼梯爬了半天,这破楼梯,我累了,就在这大床上睡一会吧,人老了,就是瞌睡!没办法。”她好像歉意地冲钟墙笑一笑,走到大床前,也不看床上是怎么样子的,躺了上去,把被子一拉,盖在身上,然后把蚊帐也放了下来。 钟墙看看床上,隔着蚊帐,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里面,只隐约看到一堆被子,反正老太婆又瘦小又干瘪,不占地方,钻进被子里也看不出来。 虽然钟墙不喜欢这鬼鬼崇崇的老太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住在父母曾经住过的房子里,也许是一个孤寡老人,无家可归,随便找了一个无主的房子里住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在床上睡着,他就觉得安心了很多,更何况她对他毫无恶意,刚才还救了他一命呢。 钟墙记得还有一个抽屉没打开,是右边的抽屉,他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镜子,看到了自己,没有变形也没有消失也没有多少一个人来,一切正常,他便走回书桌边,拉出右边的抽屉,十多年没动过的抽屉,一拉就吱喀吱喀地响,好像里面藏着一窝老鼠一样。这响声忽然使钟墙想起,刚才拉的两个抽屉好像一点声音也没有。 钟墙的眼前一亮:这个抽屉里竟然有几本绿色封面的日记,一本一本地码在最里面,他数了数,一共有八本。除了日记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太好了,父亲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些日记一定会告诉我一些什么!钟墙兴奋地想。他把它们全都拿出来,拍拍封面上的灰尘,一一摆放在桌面上,开始一本一本地翻起来,父亲的字体刚劲有力,有瘦金的风格,看得出来,写的时候有些心急,所以比较潦草。这些日记,记的多是些母亲的病情和还是孩子的自己的情况,一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钟墙决定把这些日记带走,回到家里可以慢慢地翻阅,一定会找到能破解他心里谜团的东西。 还有两个房间没有进去看,大概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把日记带上,看一看就回去吧。这么一叠日记,加上刚才那一本什么灵魂研究的,抱着走可不方便,必须找个袋子什么的装好。他左翻右翻,找不到一个可以装日记的袋子。他想起刚才在床上,有一块粉红色的布盖在叠好的被子上,这块布刚好可以用来包书。 他转过头,看着那巨大无比的床,不明白父亲怎么弄了这么大一张床来睡觉,他寻思着,老婆婆还睡在床上,我吵醒她,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钟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拿那块布来包日记本,这么多,实在不好拿走。只要我的手放轻一点,就不会吵醒她的。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地挽起蚊帐,左右看了一下,发现那块布就在被子底下,他抓住布的一角,轻轻地往外把布拉出来,这是一块粉红的绸布,用来包书够结实了。忽然,他觉得被子里好像是没有人一样,一点都不隆起,就算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太婆躺在被子底下,被子表面也得隆起一些吧。 他又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好奇,把被子轻轻掀起一角,眼睛顺差掀起的被子慢慢移动,什么也没有,再掀多一点,也没有,再掀开一点,还是没有,已经掀开一半了,还是空空如也,钟墙的身上又开始发冷了,这太不对劲了,他一咬牙,猛地把被子全翻开。 “啊!” 钟墙听到自己的尖叫声,那么不真实地从自己的身子里面发出来,楼房好像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看见被子里除了一把稀少的斑白的长头发外,什么也没有!头发刚好在那个血人形的头部,好像一个虚无的血人突然长出一头斑白的头发来,这头发,不正是那个神秘的老婆婆的头发吗!他一声惊叫后,脑子轰然空白,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看见那破楼梯还在,来不及多想,一脚踏上去。 “啊——” 谁知他一脚竟然踏了空,一声惨叫,整个人从楼上摔了下去,他凭着学过武术的本能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刚刚来得及感觉到身子一阵剧痛,立刻失去了知觉。 第四十一章 一个叫明靓的女孩 钟墙慢慢地睁开眼睛,好多白影子在眼前飘过来了,飘过去了,模模糊糊的白影子,又轻又淡。 我这是到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钟墙混乱地问了自己一问,我生平没做什么坏事,那这些白影子应该是天使吧,他觉得眼皮很沉很沉,又慢慢地想合上,就在将合不合的时候,一张脸突然映入眼帘,一张女人的脸,钟墙心里叫道:来吧,现在我们一样了,我不再害怕了,来吧,我没什么可害怕了。 他又费劲地睁开眼睛,那张脸从模糊的一团渐渐分出轮廓来,单眼皮的大眼睛,异常亮,一闪一闪地,有点圆的小鼻子,两片有点大可形状非常漂亮的嘴唇,头发挽在脑后,一张清爽得像早晨的露珠一样的脸。 这不是她!不是那个苍白的女鬼。这是一张活生生的年轻女孩的脸,红润,健康,红润和健康在此刻是多么美丽的词啊。钟墙看到女孩身上白色的大褂,脖子上的听筒,这是个年轻的医生。原来我还活着!钟墙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他觉得如果现在他已经死了,可能会更好一点,他忽然全身没有了一丝勇气,他不想面对那些只要一次就能使人发疯的噩梦了!他想安安静静地活着,或者安安静静地死去。 “你醒了!”女孩又惊又喜,不知道为什么,钟墙宁愿称她为女孩,而不是医生。一个病人醒了,有什么值得惊喜的,她一定是个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实习医生,只有实习医生才把每一个病人的细微变化看得很严重,傻乎乎地为之担心或者欢欣鼓舞。 钟墙并不太想说话,他半闭着眼睛,觉得很累很累,自从那该死的午夜准时在线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他没有一天不生活在疲惫和惊恐当中。“我想睡觉。”他含含糊糊地说。 “睡吧。”女孩给她掖了掖被子,这个动作让钟墙觉得安全而温暖,他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安然地睡着了。 钟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中午时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跳下病床。 “你要上哪儿?”那个单眼皮女孩走进来,正好看见钟墙跳下床来。 “我要马上回家,我妈一个人在家,她不会照顾自己!”钟墙越过女孩的身边,向着门外走去。 女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你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钟墙的胳膊感觉到了女孩手掌的柔腻和温度,一种麻麻的感觉从胳膊传到心里。 “你在这儿住了三天三夜了,连个名字不留下吗?”女孩说。 “什么!”钟墙大吃一惊,“我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 “嗯,骗你干什么。”女孩的声音有一种特别温柔的东西。 “谁送我进来的!”钟墙问。 “市旅游局的人,他们正好到松柏路去查看一处要修的危房,就是79号,快到的时候,忽然听到扑通的一声,好像有人从楼上掉下来,赶紧跑过去,一看,你躺在地上,脖子上流着血,已经晕了过去,就打了112.”女孩简直地说了说事情的经过。 钟墙觉得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又轻又软,又很清晰。 “奇怪,你跑那去干什么,那里的居民早就搬空了,是剩下一条空街,平时根本没有人进去,文物保护单位已经把它列为市一级保护文化古迹,听说不久就要被旅游局的人接管,开发成旅游区了。”女孩接着说。 “没人住?”钟墙想起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老太婆。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很久以前就没有人住了。”女孩肯定地说,接着又问他,“你到底到那里去做什么?” “没什么。”钟墙说,说出来女孩也不会相信,反而以为他是个疯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不愿意被这个女孩认为是疯子。 “那你告诉我,你用什么办法上了79号的二楼,旅游局的人说,那栋楼的楼梯早就朽掉了,没有了,可你却从楼上掉下来。”女孩看着他。 “没有楼梯!”钟墙的声音大起来,他想起那吱嘎吱嘎乱响的破楼梯,想起他一上去一回头就没了楼梯,想起他下来明明看到了楼梯可却一脚踏了空。如果楼梯只是他的幻觉,那么,他是怎么上去的? “肯定没有,因为旅游局的人就是想给79号装上一个跟楼房相配的楼梯才去松柏路的。”女孩好奇地看着钟墙,“你呆在上面干什么呢?” 虽然女孩的眼睛那么纯洁,可是钟墙却觉得她好像怀疑他是个小偷,想在楼上偷点什么,一听到有人声,一急就摔下来了。说到小偷,他忽然想起了那天他要带出来的日记本和书。他着急地问女孩,“旅游局的人送我来的时候,有没有八本日记本和一本书,叫《灵魂研究》?”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问那天值班的护士,我回头给你问问。《灵魂研究》?你也喜欢看这类书吗!”女孩的脸上又露出惊喜。 “哦,不,以前不喜欢,现在有点好奇。”钟墙红着脸说,仿佛自己辜负了女孩找到知道的惊喜似的。“你一定很喜欢了?”他问。 “是的,我的毕业论文就写这个论题,改天我给你看看。”女孩说。 “那太好了!我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呢。”钟墙变得惊喜起来。 “光顾说话了,你的名字也该告诉我了吧。”女孩忽然想起来。 “我叫钟墙,墙壁的墙。” “我叫明靓,靓丽的靓。” “好漂亮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样。”钟墙不由地赞美,说完他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长到二十一岁,他还没跟女孩单独相处过呢,更没有赞美过女孩。 第四十二章 改为掏心脏了 钟墙给叶医生拨电话,他想问问母亲的情况,他都出来四天了,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可是怎么也拨不通,听到的都是盲音。 他拨了二十多遍,还是盲音,他开始感到不安,急得汗渗出来。 “没有人接听?”明靓问。 钟墙点点头,“不行,我得回家看看,马上走!”他匆匆地要走,“回头我再来结算医院的帐。” “你跟我结就行了,我给你垫了。”明靓嫣然一笑。 “你就不怕我赖帐,从此消失。”钟墙停住脚步,感激地看着明靓。 “你会吗?”明靓反问。 “除非我死了。”钟墙本来是想开一句玩笑,可话一出口,他感到了一阵阴郁,谁知道呢,也许他哪天真的就死了,就像苏医生,卢母,吕书记一样,血淋淋的。 “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就死。除非他真想死。”明靓停了一下,忽然问,“钟墙,我一直想问你,你脖子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自杀?”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没时间了。不过,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钟墙冲明靓笑笑,走出去了。 “别忘了,有事给我电话。”明靓在后面叫道。 钟墙匆匆忙忙地赶回g市,一下车,就直奔家里跑去,他一口气跑上楼梯,站在自己家门口,钥匙早就掏出来拿在手上了,他把钥匙一插进锁孔,向右一拧,纹丝不动,再用力一拧,也没动静,母亲把门在里面反锁了。 钟墙改为拍门,“妈!妈!你开门呀!”他越拍越急越拍越响,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个邻居探出头来,“你们家都好几天不开门了,不过,昨天夜里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 “什么动静!”钟墙的心猛烈地心起来,一种不详的预感不可遏止地升起来,母亲出事了!就在他离开家的这些天,母亲出事了! 钟墙看着不锈钢防盗门,感觉到自己的汗像蚯蚓一样在背上蜿蜒爬下来,一急之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剑飞的电话,“陈队长,是我,钟墙,我家的门打不开了,我母亲在里面,一定是出事了!快来!”钟墙带着一丝哭腔,如果母亲出了事,他一定饶不了自己。 “我马上到。”陈剑飞扔下这四个字,啪地挂断了电话。 钟墙绝望地站在门前,觉得时间慢得叫人想自杀,终于,他看到了陈剑飞带着卢大器和小郭跑上楼来,其实前后不过是十五分钟。 小郭上前,掏出万能钥匙,捣鼓了几下,门就开了,第二道木门也反锁上了,这难不倒小郭,用不了几秒钟,这道门也卡嗒一声,开了。钟墙急不可待地冲上前,一把推开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屋子里出事了! 不是大家看到了什么,而是每个人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正是从钟母的房间里冒出来了。房间的门是虚掩的,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妈!”钟墙要冲上去,陈剑飞一把拉住他,“钟墙,你冷静点!” “我妈她一定死了!”钟墙在陈剑飞的手臂中挣扎了一下,可是陈剑飞的手臂就像是铁铸的一样,挣不脱。 卢大器充满同情地看着他,这感觉他明白,就你那天晚上自己的母亲死了一样,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 陈剑飞朝卢大器和小郭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会意,拿出手枪,慢慢走上去,一左一右地站定,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卢大器一脚踢开门,两人同时冲上一步,手枪交叉着对准左右两个方向。 门大开着,屋子里的一切暴露无遗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钟母深陷在沙发上,目光像往常一样呆滞,盯着电视机,电视机是开着的,不过没有图像,只是闪烁的雪花。在她的床前,一个男人蜷曲着侧卧在地上,血在他的身子底下汪了一大片,窗帘拉得紧紧的,屋子里一片昏暗,这样的情景就像一幅恐怖的画,色调浓重,基色调是灰黑色,床是灰黑的,衣柜是灰黑的,沙发是灰黑的,地上躺着的人是灰黑的,在这在片深深浅浅的灰黑中,开出两朵红色的花:钟母的衣服是粉红的,地上汪的一摊血是暗红的。 钟墙一看母亲还活得好好的,停止了挣扎,浑身像一下被抽空了,软软地瘫下来。 “开灯。”陈剑飞放开钟墙,说。 小郭在一按开关,灯光刷地把灰黑的画照亮了,钟墙醒悟过来,急步跑上前,跪在沙发前,双手紧紧握着母亲苍白的手,连连摇着,“妈,妈,你没事吧!你吓坏了吧!” 钟母把目光直直地移到儿子身上,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奇怪,这次死者并没有被割掉生殖器。”小郭对陈剑飞说。 “五官也没有流血。”卢大器补充。 “死因?”陈剑飞问。 “被掏掉了心脏!”小郭说。 “掏掉?”陈剑飞说,“什么意思?” “死者的胸口有一个伤口,不过不像是刀等利器剜的,而是像……”小郭说到这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像是用手掏的,心脏已经没有了,连着心脏的血管什么的都耷拉在伤口外面,心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好恐怖!”小郭加了一句。 “难道这跟前四起案子不是一个人干的?”陈剑飞皱起眉头,“或者是,凶手开始改变杀人方式了?根据经验,这种连环杀手是不肯轻易放弃一种杀人方式的,他是利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或者是用来当做一种标志性的手段;要不,就是凶手已经开始滥杀不相干的人了。” “都有可能。”卢大器说,“死的是什么人呢?” “钟墙,你来看看,你认不认识他。”小郭转身问。 钟墙皱着眉,放开母亲的手,站起来,勉强走过去,他只看一眼,就惊叫起来,“是他!” “谁!”小郭和卢大器异口同声。 “叶医生!” 第四十三章 找到复国路419号的主人 “叶医生并没有在市第一医院工作过。”卢大器说。 “难道我们的方向是错误的?”小郭像是自言自语。 谭局长不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陈剑飞。陈剑飞站起来,“现在就断定我们的方向是错误的还为时过早,因为,第一,叶医生的死跟前四位被害者不一样,前三位男性被害者都被割了生殖器,而叶医生却被掏了心脏,这是不是可以推论,也许凶手是想借助这个器官暗示着什么,比如暗示着他为什么杀人,或者暗示着他为什么这样杀;叶医生的五官也没有像前四位一样渗出血,尸检也没有显示死者受到惊吓而引起心脏破裂,是叶医生的胆子比较大,不容易被吓着,还是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想吓他,而是直接把把杀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也一样吓了叶医生,可是叶医生心里没有鬼,没有被吓住。第二,叶医生也是个医生,是不是凶手对医生怀着一种刻骨的仇恨,以至疯狂到以杀医生来发泄的地步;第三,如果第一种可能成立,那么,叶医生也许和引起凶手杀人的事件没有善长,但是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被凶手杀死灭口。” 卢大器和小郭专心地听着,脸上不由地露出佩服的神色。 “那么,叶医生到底知道些什么让凶手要杀了他呢?”小郭问。 “叶医生是应钟墙的请求前来照顾钟母凌丽的,据钟墙说,他一直就是凌丽的主治医生,凌丽的病情他应该是最了解的,而且,钟墙的父亲钟远在死之前,已经交了足够凌丽住一辈子院的钱了,所以叶医生就有责任照顾凌丽。”卢大器说。 “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钟墙去k市之前没有找过叶医生,或者叶医生没有到钟墙的家里去照顾凌丽,叶医生就不会死。”小郭忽然说。 陈剑飞点点头,鼓励他,“嗯,继续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所以,我想,叶医生的死,是不是跟凌丽有什么关系?”小郭说。 “你是说,有可能是凌丽杀死叶医生?”陈剑飞问。 “现场没有任何第三人在场的证据。”小郭说。 卢大器摇着头,“不可能,一个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杀死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凌丽是个精神病患者,这种人通常会有常人想像不到的爆发力。”小郭反驳。 “就算是,可是从现场看来,叶医生根本就没有反抗的痕迹,难道他连反抗都没反抗就乖乖地送了命?”卢大器说。 “也许是从背后袭击的,叶医生根本没想到自己治了十多年的病人会袭击自己,而且这个病人并不是歇斯底里型的患者。”小郭侃侃而谈。 “那么,你怎么解释叶医生胸口的伤,他的心脏到哪里去了,凌丽为什么身上干干净净的,她是个精神病患者,不可能在杀了人后再冷静地把自己收拾得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卢大器根本就不同意这个观点。 “我也想到了,所以只是推理,等小米和大刘从k市回来,我们可能就有进一步的突破。”小郭结束了他的推理。 谭局长点头,“只要案子还没破,一切皆有可能。” “那个永无天日确定是一个网名,”陈剑飞说,万华年的一个朋友说,万华年曾经对他说过,这个永无天日莫名其妙地加了他,而且查不出号码来。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永无天日就是凶手,可是无法在网上查到他的号码,因此也不可能找到他的ip地址,这一定是个黑客高手。“ “这人跟午夜准时在线是不是同一个人?”卢大器问。 “我想应该是同一个人。”小郭说,“最起码是同伙。” 谭局长问陈剑飞,“那份医院接触过手术记录档案的名单,你是不是已经查出结果来了。” 陈剑飞点点头,“有几个稍微有点可以的我都派人跟过,基本上已经全都可以排除嫌疑。死者的家属都不记得那么遥远以前的手术的事情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跟家里人提过。” “那就是说,档案没有被销毁过。”谭局长说,“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档案丢了,第二,这手术根本就没有记录。这两种我们都很难再查下去,不过也努一把力。到医院查查1983至1985年的花名册,找找那几年在医院工作过的医生问问,有谁记得苏医生、卢静、吕书记和万华年四个人同时在医院的那两年时间,有没有四个人一起参加的手术。要尽快。我担心还会有人死。” 正说着,小米和大刘一头撞了进来。“有重要的情况!”大刘一路拿下警帽一路说。 “什么情况?”卢大器站起来问。 “猜猜。”小米说。 “小姐,什么时候了,还玩这一套,快,说说你们在k市发现了什么?”小郭也着急了。 小米清清嗓子,“我们发现了钟墙的父母就是朱怀远和林莉,他们跑到k市,化名为钟远和凌丽。” “复国路419号的主人!”小郭大嚷起来。 “我们在k市长江街派出所的户籍档案里看到松柏路79号的住户资料时,大刘就叫起来,怎么这么眼熟,怎么这么眼熟,我叫他想想,他使劲一想,从怀里掏出朱怀远和林莉的相片,一对照,就是这两个人。” “太好了,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了。”小郭说。 陈剑飞的眉头却锁得紧紧的,“关键就在他们为什么匆匆离开家,跑到k市去,难道在复国路419号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他们家和工作都不要了呢?” “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大刘说。 “向谁调查?朱怀远已经死了,凌丽已经疯了,钟墙当时还在吃奶,同事们都说不清楚。”小米说。 “难道,我们白跑了一趟。”大刘挠挠头皮。 “怎么叫白跑,我们不是弄清楚复国路419号的房主了吗。”小米说。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大刘看着小米,“张开嘴,我看看你的牙齿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伶牙利齿的。” “总会找到原因的。”陈剑飞说,“你们难道没有在k市他们住的地方找到点什么吗?” “我们仔细找过了,什么也没找到,除了钟墙留下的血迹。”小米说。 “钟墙留下的血迹?怎么一回事?”谭局长问。 “钟墙跑到那里去,不知道怎么地用刀子割着自己的脖子,还从楼上摔下来,摔晕了,在当地的医院住了三天,我们找到了他的医生明医生,可她也说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立即再到复国路419号,里里外外仔细地再搜索一次,主要是找当初令朱氏夫妇仓惶出逃的原因。”陈剑飞果断地说。 第四十四章 真相到底是什么 连叶医生也死了,这恶梦难道就永远不能结束了吗?钟墙决心找到真相,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摆脱恶梦。 他担心自己无法分心照顾母亲,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把母亲送加精神病院呆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行动了。叶医生死了,而母亲活着,说明凶手并不想杀死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精神病患者。 钟墙一下了决心,就立即付诸行动,他把母亲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放进一个旅行袋里。在他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只是呆滞地看着他。钟墙觉得母亲好像是知道他要把她送回病院一样,他的心里有些不安,母亲会不会觉得他要抛弃她呢。 “妈,你放心,只呆不长的一段时间,我保证。”钟墙收拾好了以后,蹲在沙发前,手放在母亲的膝盖上。 钟母看着电视机。 “妈,医院也有电视机。”钟墙的心一酸。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扶,钟母就是不肯起来,她在沙发上越陷越深,仿佛要把整个瘦小的身子埋在沙发里,钟墙的心软了,“妈,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天天在家守着你,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钟母的眼睛慢慢闭上,身子也歪在沙发上,好像是睡着了。钟墙叹了一口气,把收拾好的衣物又一件件地拿出来,放在衣柜里,他忽然觉得母亲的眼睛在他的背后盯着他,那目光很亮,仿佛要从背后穿透他一样,这感觉怪极了,好像他在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钟墙一回头,母亲依然是沉沉地睡着,哪有什么明亮的眼睛。 钟墙坐在母亲身边,想理清这十几天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从送报纸到复国路419号,怪事就开始了,先是注意到419号根本就没有人住,所以不可能有人订报纸,后事秦朗朗证明根本没复国路419号这个订户,这其实是想让他注意到复国路419号,引起他的好奇心。然后午夜准时在线在视频让他看到了婴儿的图片和女人惨白的脸,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暗示着后来的凶杀都跟婴儿或者女人有关吗?6月23日约他到复国路419号的同时约了苏医生,再把苏医生杀掉,却不杀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恐吓他还是想嫁娲于他呢,都不像,也许是告诉他,以后,他也要这样死去。苏医生为什么会赴约,是因为好奇吗,还是因为苏医生认识凶手?接着杀了卢大器的母亲,在杀她之前,让他去看,目的应该是和让他看到苏医生的死是一样的,难道她没想到他会报警吗?除非她先杀了卢母才上网,要不就是她根本不担心警察,警察阻止不了她杀人。“她”是什么呢?是不是人,如果不是,难道真的是鬼,从自己身上一边串奇异的事情,钟墙已经相信了这个世界有灵魂的存在,那么灵魂能杀人吗?这个灵魂又跟他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呢? 吕书记死的时候他为什么也在现场呢?是他自己决定去的,还是梦游中去的,可那是白天哪,应该是自己决定去的,为什么他会失掉了这一部分的记忆,是惊吓过度引起的,还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不愿意对面对的事故意强迫自己失忆的?或者更恐怖的是,是午夜准时在线删除了他的记忆,就像删除一个文件一样一抹,就什么也不剩下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结论是,自己一定看到了什么她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东西。 他去了k市,遇到的还是不可思议的事。那个老婆婆是谁,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午夜准时在线弄的鬼。在他去了k市的时候,她又杀了万华年和叶医生。万华年的死跟他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大,叶医生是他叫去照顾母亲的,难道因为这个也要被置之死地吗?而且,叶医生的死明显地跟其他人的死不一样,她又想说明一些什么呢? 最主要的是,她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是随意性的,还是有特别的原因?跟自己有关吗? …… 一时间千头万绪,这些问题,每一个问题又可以分出很多问题来,永远也问不完。钟墙烦躁地咬咬嘴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徐徐地吐出来,缓解一下自己的烦恶。 恶梦! 他忽然想起那个网名叫对不起的人。他曾经对他说过,“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远离这些恶梦。”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话没说完就不见了,他知道些什么,后来午夜准时在线就出现了,对不起的消失是不是因为她来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不起是惧怕这个午夜准时在线了。远离恶梦的办法是什么呢?对不起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告诉他,他应该怎么样做,才能远离这些恶梦。 今天晚上上网,无论是对不起还是午夜准时在线出现,他都要问一问,真相到底是什么? 钟墙的目光落在母亲的身上,她闭着眼睛的样子无辜得像个孩子。母亲要是好起来就好了,也许母亲能告诉他一些什么,最少,她能给他拿个主意。不,不,不,钟墙摇摇头,还是这样好,这样母亲就不会受到惊吓,不会像自己一样,整天活在恶梦里。 另一些问题又袭上来。 父亲到底是不是自尽而死,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自尽?母亲为什么精神失常,难道真的像他问过叶医生,叶医生说的那样,是由于孕期抑郁症引起的吗?孕期抑郁症一般是对肚子里的宝宝不正常的担心引起的,一个生了一个健康宝宝的女人在一般情况下都会自动痊愈,为什么母亲反而病情加重,引起精神失常呢?母亲失常的原因跟父亲自尽的原因是否一样呢? 谁来帮帮我? 钟墙正想着,手机响了。 第四十五章 有美女来访 是明靓的号码。 钟墙一想起那个叫明靓的女孩那张明亮的脸,心头就轻松了一些。他打开手机。 “钟墙,你说的那些日记只找到了两本,其它的都没找到,护士说你入院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抓着这两本日记本,要不是因为你抓得这么紧,显得这日记重要,她早就把它们扔了,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这日记本又破又旧,更要命的是上面发出一股可疑的霉味,就好像是发了霉的血一样,又腥又霉。”明靓的声音在手机里显得更好听,带着一些软软的尾音。 钟墙大喜过望,“我马上去!”可是他转念一想,顿时泄气了,他再也不敢离开母亲一步了,“你还是把它们快递过来吧,我一会发给你地址。” “怎么?不想见我?”明靓开着玩笑。 这个玩笑让钟墙感到很愉快,这句话有明显的想见面的意思。“当然想,可是,母亲离不开我。” “念在你是个孝子的份上,我把它们亲自送到你手上吧。”明靓轻轻地笑着。 “真的!”钟墙不敢相信。 “当然。” “你不要上班吗?” “轮到我休假,再加上以前替别人值的班,加起来有十天呢,本来打算去香格里拉旅游的,现在突然对你的故事有点好奇起来,不去了,正好我在g市有一个同学。随便给你送日记本,报酬是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 “你要保证不被吓着。” “我是个医生,能被什么吓着?” 钟墙忽然想起死了的五个人都是医生或者曾经当过医生,他猛然觉得身上发冷,明靓也是个医生!不行,他要阻止她来g市,“明靓,你还是不要来,把日记寄给我,你去香格里拉吧。” “为什么?”明靓的声音透出惊诧。 “我有不好的预感。”钟墙找不出理由来,愣了一下,只好老老实实地说。 手机里响起一串铃兰花一样的笑声,“原来你还是个有特异功能的人哪。说好了,我现在就出发。到了给你电话,你告诉我地址。”明靓说完,不容分说,挂了电话。 三个小时后,明靓的电话来了,“钟墙,我在g市汽车站。” “你真不听话。”钟墙嗔道。 “告诉我地址吧,快点。” 钟墙没了办法,心想,她又不是g市的人,而且死的都是五十多岁的人,她那么年轻,应该跟这事没有关系吧。“南京路56号北花园五幢606号。” “你等着,我叫个车,马上就到。”明靓的声音那么温柔,可是办起什么事来爽利得很。汽车站离南京路很近,过不了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钟墙觉得心里的喜悦涨得满满的,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您好,我是快递公司的,这有你的邮件,请您签收,谢谢。”明靓站在门外,用甜美的声音说着,双手举着一个用包装纸包好的东西递给钟墙。 钟墙不禁笑了,这一笑,他才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不笑了,他接过来,说,“谢谢你用这么漂亮的包装纸包它们。” “我也是不好意思拿着一个这样的旧东西才给你包上的。”明靓一笑,说,“怎么,把我拒之门外呀。” 钟墙恍然大悟,连忙把明靓往里让,“快请进,我太高兴了,所以闹忘了。” “是因为日记本高兴还是因为我来了高兴。”明靓嫣然。 “你说呢?”钟墙也学会了反问。 “要你说。”明靓的口吻明显带了撒娇的味道。 钟墙的心口发热,说,“都有,最主要是因为你。”他原以为自己会脸红这样的谎言,可一说完,他觉得自己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明靓一进来就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钟墙的母亲,她说,“伯母在哪里,我先拜见伯母才对,这是我给伯母的一点小心意。”明靓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下来,是几盒保健品,“这可不是那些市面上到处乱卖的脑黄金啊脑白金什么的,这是我们医院自己研制的,对安神补脑很有帮助。” “谢谢你,我母亲已经睡着了。”他用眼睛向母亲的房间示意着,停了一会,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半年前我才把母亲从康复院接回来,我不想让她在那种地方呆,我是她儿子。” 明靓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你是说伯母……你一个人照顾她?” “是的。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一个大男人还照顾不了自己的母亲。”钟墙说。 “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明靓说。“那我们先不去打扰伯母吧,你打算怎么招待我?”她笑着一转身,忽然愣住了,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女人,单薄得像个影子,苍白得像被抽干了血,这个女人有一张酷似钟墙的脸,不过有了一些浅浅的皱纹,她正在木然地看着明靓。明靓虽然是个医生,也被吓了一跳,这个女人难道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吗?不过她很快醒悟过来,这是钟墙的母亲。 “妈,你什么时候醒的。”钟墙走上去,扶着母亲,对明靓歉然一笑,“我母亲经常会不声不响地跑出来,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呢,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明靓很快恢复常态。也上前扶住钟母,“让伯母坐下吧。” 钟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呀。 他们把钟母扶到沙发上坐下,钟墙坐在母亲身边,明靓坐在他的对面。忽然钟墙有一种感觉,客厅里除了他、明靓和母亲外,好像还有一个人存在,这人是无形的,又是无处不在的。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别扭,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题说话。 明靓也奇怪地沉默了,也许是因为钟墙的母亲在座吧,虽然钟母在和不在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明靓觉得有一股古怪的压迫感,她环视了一个客厅,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客厅,水磨石地板,一套浅棕色的沙发,玻璃茶几,一个矮柜,上面没有放电视机,只是放了一盆万年青。很简单,采光也比较好,可是明靓觉得有说不出的昏暗感,也许是因为楼房比较旧的原因吧。 明靓的目光游了一圈,回到钟墙的身上,钟墙冲她笑笑,她也冲他笑笑,这笑,忽然使屋里充满了透明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家竟然成了恶梦开始的地方 钟墙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钟墙和明靓都吓得一跳,刚才屋里实在太静了。只有钟母,仍然只是空洞的表情,在她的世界里,声音是什么? 钟墙低头一看,是陈剑飞的电话,他有点紧张起来,难道又死人了吗?随即他有点愤怒起来,难道每死一个人,这些警察都要来审问审问他吗?他永远和这些死人有关系吗?凭什么他的生活要被打乱!变得支离破碎。 “钟墙,小米和大刘刚刚从k市回来,他们查出你的父母就是复国路419号的主人朱怀远和林莉夫妇,现在我们要到复国路419号去,你有空也过来吧,毕竟是你的家。” 陈剑飞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听在钟墙的耳朵里,却像是一个炸雷一样,轰地一声,把他的全身都炸塌了,他听到了身体里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什么!我就是复国路419号的主人! 复国路419号的主人! 复国路419号。 他的脑子反反复复出现这个地址,这个令他恶梦开始的地址,竟然是他的家! 原来如此!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呆若木鸡。脑子也变得了一根木头。 “喂,你在听吗?”陈剑飞说。 钟墙好像在梦中醒过来,“我马上去。”他挂了电话,匆匆往外走。 “你上哪儿?”明靓问他。 钟墙充耳不闻,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通通通地跑下楼去了。 钟墙来到复国路419号的大门前,他停下脚步,这是他的家,这生满了锈的大门里面,那长满了萋萋荒草的院子,本来应该是他童年的乐园,那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血腥的屋子,本来应该是他温馨的港湾。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让父母远远地逃离了这个家。 钟墙推开大门,陈剑飞、小米、卢大器、大刘和小郭已经在院子里了,他们刚才在院子再搜查了一次,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就差挖地三尺了,可是一无所获,这就是个普通的院子,有一口井,一颗大玉兰树,因为荒废了,草特别杂特别乱而已,有点像鲁迅的百草园,只是也不知道有没有美女蛇。 “走,进屋去看看。”陈剑飞带头向小楼走去。 大家跟在后面,钟墙没有说话,在上台阶的时候,他忍不住数台阶的念头,一级一级地又数起来,走到最上面的一级,一共是十四级,看来,他永远也数不清这台阶了。他回头一望,台阶通通没有了,就像他在k市长江大街松柏路79号里上了楼回头一看,楼梯通通没有了一样。这个院子简直就是被下了诅咒。他们一进了房子里,就分了工,大刘和小郭搜查楼下的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陈剑飞、小米和卢大器负责楼上的三个房间和卫生间。 吕书记就死在楼上的婴儿房里,钟墙想去看看,那里变成了一副什么样子,当时他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记忆被抹得一干二净。也许,我会因为被什么所触动,重新记起当时的情景,他想。所以就跟着陈剑飞三人踏上楼梯。 由于婴儿房里死过人,所以陈剑飞亲自搜查,钟墙也跟着进去了,一推开门,一股浓浓的腥臭扑鼻而来,人好像立刻被浸在又粘又潮的湿气里,钟墙看着地板上,一摊摊已经发黑的血迹像是在地上的一副诡异的泼墨画,这副画好像还会动!钟墙想走近一点看,他一走近,“轰”地一下,无数绿头苍蝇从地上炸开,整个房间在密集的嗡嗡声中震荡起来,那些苍蝇狂乱地乱飞,纷纷地撞在钟墙和陈剑飞地身上和脸上,哪来的这么多绿头苍蝇!钟墙赶紧用手把口鼻死死捂住,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些恶心的苍蝇吸进去。他用眼睛看着陈剑飞,后者也紧紧捂住口鼻,眼睛里满是恶心和诧异。 钟墙想起在家里遇到的蟑螂,他正好站在婴儿床边,右手向里面一探,顺手抓起一块布,胡乱地向苍蝇群用力拍打着,边打边向窗口走过去,打开窗子,这一招果然有效,那些绿头苍蝇就像一股黑色的狂风,向窗口卷过去,不一会,全飞得干干净净的。 钟墙和陈剑飞松手捂在脸上的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妈的!”吐了一口气后,钟墙和陈剑飞同时狠狠地骂了一句,骂完,钟墙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原来像陈剑飞这样的男人也会骂人。在这样的境地下,无论是谁,都想一骂为快。人的心理,都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有些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些人不能一样。就像害怕,是每个人都有的心理,有些人毫无节制地害怕,就变成了胆小鬼,有些人强行忍住,就变成了胆大包天。 “哪来的苍蝇,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它们从哪儿进来的,莫非这血能孵化出这恶心的昆虫来!”钟墙说。 “集体幻觉!”陈剑飞说。 “你说什么?”钟墙问。 “就是我们两个陷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幻觉。”陈剑飞说。 “可是我刚才分明感觉到苍蝇撞在我的脸上,刺疼刺疼的。”钟墙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是幻觉。” “那你说说这些苍蝇从哪儿来?”陈剑飞说。 “管它呢,反正怪事也不止这一桩两桩。”钟墙说。 他们都沉默下来,陈剑飞用办案的警察的眼光来搜查房间,每一寸都不放过。钟墙则用失忆的人来寻找记忆的人的眼光来寻找每一件可以让他重新回忆的东西,除这之外,他还用一种寻找自己婴儿时期的某些气息的隐约希望来寻觅着什么。这个房间,原来是属于他的,他在这个房间,这个床上,度过了一段备受宠爱的时光,这房间,曾经充满了奶香味,充满他的气息。可是现在……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他听到耳边也传来同样的一声叹息。 “谁!”他还沉在一种莫名的伤感中,情不自禁地问出声来。 “怎么了?”陈剑飞问。 “哦,没什么,我听错了。”钟墙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陈剑飞是绝对没听到这声叹息的。 “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来?”陈剑飞问他。 “没有。”钟墙说,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手中刚刚用来扑打苍蝇的布,他的眼睛定了一下:这块布如此眼熟! 第四十七章 谁在掐我的脖子 明靓吃惊地看着钟墙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什么事使他这么匆忙,忘记了一切。她想追上去,可是一回头,看到了钟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又不忍心抛下她不管,记得钟墙说过,这段时间,他一步也不能离开母亲,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母亲的病情比较严重,可能有危险行为。会有什么危险行为呢,难道她会自杀或者自伤,要不就是会伤人。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不会,她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呆在那里,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对,是人偶,没有比这更贴切了,明靓想起那些制作精美的人皮人偶,也是这样瞪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一处看。 明靓越看越觉得像,她甚至荒诞地想,钟墙是不是不知道,其实他母亲已经悄悄被别人换成人偶了,这人偶的灵魂,不知道在谁的手中禁锢着。 真是疯了,这像个大夫想的东西吗。明靓暗笑自己。 她想起钟墙被送进医院的第一天,躺在救护车上,双目紧闭,睫毛很重,脸色苍白,一缕头发汗湿了,沾在额头上,就像网游里受伤的美少年战士,脖子上还有一片血迹。 明靓看着昏迷中的钟墙,忽然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一个老电影《李慧娘》,她也不禁在心里发出李慧娘的感叹,“美哉!少年!”钟墙奇怪地惹起她心中的一种爱怜的感觉,她喜欢看着钟墙沉沉昏睡中的脸,有一种无邪的光辉,而且钟墙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已经没有人迹的地方去,而且还从楼上摔下来,脖子上还有刀伤,这些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并对这些疑问作了种种猜测,有些猜测那么荒唐,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个医生,而应该是个作家,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给钟墙交了医药费,而且还用送日记做借口,跑到他的家里来,我仅仅是因为好奇吗?明靓问自己。她想到这里,瞟了一眼那个包装纸打的包,伸手把它打开了,里面是一块绸布,原来应该是粉红色的,可年岁太久远了,已经变成很淡的红色,这块布对钟墙来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纪念作用?明靓边想边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本淡绿封面的日记,她忍住想翻翻的欲望,把它们放到一边。 对着一个没有一点感觉的病人,渐渐地,明靓有点百无聊赖起来。她看看钟母,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呆着。明靓拿起随身的小包,脸上一定有许多灰尘,好好洗个脸吧。她看到那块布也有些脏了,便顺手拿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明靓站在镜子前,用小手巾湿润了一下脸,涂上洗面乳,脸变得白白的,像是擦了一层白石灰,有一点吓人,她不由地冲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双手继续在脸上擦着,忽然,她从双手的缝隙看见了钟墙的脸出现在她的身后,木然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这么悄悄的,吓了我一跳。”明靓边说边转过头去。 背后并没有人。 明靓愣住了。 难道我看错了,因为我心中想着钟墙,所以会在镜子里面看见他?明靓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起热来,好像被镜子突破了什么秘密。 不对。她再一想,不对,钟墙的头发没那么长,脸色也没那么苍白,刚才她的脸因为擦了洗面乳,已经像石灰砌的一样了,可是那张脸更白,白得就像石灰本身! 那是个女人。 她不是钟墙! 明靓忽然觉得这个卫生间异常狭小,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赶快把脸洗干净,再洗那块绸布。 她越来越觉得透不过气来,她抬头看了镜子一下,一瞬间明白了她透不过气来的原因: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两只苍白的手,那双手越收越紧,冰凉的感觉直透到四肢百骸。 明靓想叫救命,可是她叫不出来,她用双手使劲掰着那两只手,拼命地挣扎着,可是那两只手就像是两只铁铸的手,她怎么掰都是徒劳的。 明靓慢慢地停止挣扎,手撑在盥洗盆边,尽量不记自己倒下去,忽然她的手碰着一样湿嗒嗒的东西,是那块没洗完的绸布!明靓紧紧抓住,凝了一口气,把那块布猛地朝身后抽去。 那双手突然松开了,明靓软软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等有了力气站起来的时候,明靓看见镜子的自己披头散发,两眼疯狂,喘息着,好像是个疯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事是真的!可是镜子中她脖子上的红印还醒目地横着,不由得她不相信刚才她差一点被掐死,那是谁呢?她刚才只顾挣扎了,根本就没看是谁在身后,这房间里只有她和钟墙的母亲,难道是钟墙的母亲?一定是她,钟墙不是说他不能离开母亲吗,也许就是因为他母亲有伤人的倾向。 可是为什么她又突然松开呢?自己那一抽打已经没有什么劲了。明靓赶紧拿着包和那块布走出卫生间,她一看客厅,钟母刚才坐的沙发空空如也,她已经不在了。 明靓连忙走到钟母的房间前,推开门一看,钟母平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好像是太平间里的死人一样。明靓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关上门。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中盘旋着,明靓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突然陷入了梦魅里,这脖子上的痕迹是自己掐的? 真是邪了门了,等钟墙回来,得好好问问他,这房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她忽然想起钟墙曾经提过的《灵魂研究》,难道钟墙也是因为遇到过这样的事才对灵魂感兴趣的?明靓有点兴奋起来,她一直就对这个课题感兴趣,虽然她的导师一再提醒她,如果她执意要以这样的论题作为她的毕业论文,在答辩时很可能因为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而不能通过答辩。 如果钟墙真的遇到了什么与灵魂有关的事,不正好是给她的论文提供了第一手材料了吗? 明靓这么一想,一下子就把刚才的卫生间惊魂事件带来的惊慌忘得一干二净。她看看挨着钟母的房间,猜想那一定是钟墙的房间,她走过去,推开房门。房间里只有一张电脑桌一个小衣柜和一张单人床,两个整理箱,一个放着满满一箱书,一个放着哑铃,拳击手套,双节棍和习武用的刀剑等,看来钟墙的爱好有三种:上网,看书和武术。 明靓笑笑,眼前闪现出钟墙清秀的脸,看不出来,他居然还爱好武术,自己本身也是个武术爱好都,不过只学柔道,在大学里曾经获得过全国大学生柔道比赛女子组的亚军,看来真是有缘分哪。 她坐在舒适的电脑椅上,从椅子上就可以看得出一个人对电脑的入迷程度,对椅子的要求越高,就越是个电脑迷或者上网迷。明靓仰着头,闻着钟墙的气息,靠了一会,端坐起来,打开电脑。 第四十八章 在鬼宅里睡着了 钟墙痴痴地盯着婴儿床,二十一年前,是我躺在这张床上,蹬着脚,挥舞着双手,呱呱大哭或者咯咯地笑,熟睡的时候,身上是不是盖着这一块粉红的绸布呢。 对了,上次在k市那破旧的楼房里,也有这样的一块布,就在床上,用来盖被子,后来在被子底下抽出来,他又想起那个老太婆,想起他要抹脖子的时候是她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要不,他已经死在十六年前父亲死的地方了。那老太婆也许跟午夜准时在线一样,是一个鬼。说不定,她就是我的曾祖母或者更曾的祖母呢。钟墙想,要不就是原来住在松柏路79号的善良老人,虽然死了,也是个善良的鬼。 “你在想什么?”陈剑飞问。 “哦,没有,只是觉得这居然是我曾经住过的屋子,感觉上有点奇怪。”钟墙说。 “人之常情。”陈剑飞说。“我们走吧。” 钟墙再次把目光落在婴儿床上,他发现了一朵小绒花,对,上次他就拿过这样的一朵小绒花回家,也就是说,上次的那朵小绒花是他在这里面拿走的,当时遇上那么恐怖的场面,我怎么还会去拿小绒花呢?难道这小绒花上面有什么奥妙吗?钟墙把小绒花放进口袋里。跟着陈剑飞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从各个房间里走出来,在客厅里会合了。 “小米呢?”陈剑飞看了看大家,发现小米没有下来。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嘛。”小郭说。 陈剑飞转头看看卢大器。 卢大器说,“我搜查卫生间和书房,她搜查主人房,我以为她下来了,也就没叫她。” 钟墙想起了主人房那张大床,床上隆起的被子,他的浑身一阵凉,“不好了!快上去。”他一说完就往楼上冲。 其他人也跟上快步上楼,钟墙一推主人房的门,里面锁上了,推不开。 “撞开!”陈剑飞的话还没说完,大刘一肩膀“咣”地一声,把房门顶开了。 房里没有人! 大家倒吸了一口气。 “人上哪儿了?”卢大器喃喃地说。 钟墙大步走到床前,果然,小米躺在床上,被子就像钟墙第一次见到的那样,隆起一个长条形,钟墙记得自己曾经掀开过被子,可是现在被子没一点被动过的痕迹,好像小米从十几年前就一直躺在这个地方一样,灰尘很自然地一层层落在被子上。小米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她的鞋子脱下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 “怎么会这样?”大家面面相觑,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小米是一个警察,竟然在自己搜查的房间里安详地睡着了。 陈剑飞上前试试小米的鼻息,呼吸均匀,分明是睡得很香的样子。 大刘一把掀开被子,“小米!你疯了!” 小米依然一动不动地睡着,大刘使劲摇她,“喂,你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她是不会醒过来的。”钟墙说。 “为什么?”大刘问。 “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她一定醒不过来。”钟墙说,“这里阴气很重。” 所有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把她抱下去。”陈剑飞对大刘说。 大刘把小米横抱起来,小米软软地瘫在他的怀里,一点醒的意思也没有。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陈剑飞一这往外走一边问大家。 “我仔细地搜查了客厅,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却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大刘抱着小米,说话也心不慌气不短的,好像小米只是一个布娃娃。 “什么事。” “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叹气,好像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似的。”大刘说,“我不信什么鬼神,可是这叹气我听得清清楚楚的,真他妈的邪门。” “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钟墙想起自己听过的女人的叹息声。 “男人的。”大刘说。 小郭说,“我在厨房和卫生间搜查,也觉得有点怪怪的。本来觉得没有什么的,可经大刘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事是透着灵异。” 大家看着他。 “我总觉得厨房里在一面镜子,可又什么也照不出来,我觉得卫生间里没有镜子,可总是觉得有影子在墙上闪过,想看清楚,却什么也没有。其实我知道厨房是没有镜子而卫生间里是有镜子的。”小郭说。 “这地方,阴沉沉的就像传说中的鬼宅!”大刘说,“也难怪,这里毕竟连续死了两个人,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受到这里死了人的心理暗示。” “可我们是警察,见的死人多了。”小郭说。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许害怕呀。”大刘看看依然昏昏沉沉的小米,说,“你看,小米也是警察吧,她都被吓得躲到床上去了。” “强词夺理。”小郭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问卢大器,“大器,你也一定遇到一些什么古怪的事了。” 卢大器摇摇头,“我没有。”其实他是不想说,他在卫生间的镜子上,看见了母亲,血淋淋地,两眼绝望地看着他,卢大器不想说出来,这只是他的幻觉,他太想念母亲了,也太内疚了。 “我猜陈队也一定没有。”大刘说。 “恰恰相反,”钟墙说,“我和陈队长在婴儿室里遭到了绿头苍蝇大军的攻击!” “苍蝇?”小郭睁大眼睛。 “是的,”陈剑飞说,“就像全世界的绿头苍蝇都跑到一个房间里一样,要不是我们捂嘴及时,从今天开始,可以两个月内不吃饭了——因为吃了太多苍蝇了。” 大刘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他们走出复国路419号,上了警车,“陈队,我们上哪儿去。”小郭握着方向盘。 “废话,当然是先送小米上医院了。”陈剑飞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第四十九章 送你母亲回医院去 钟墙的qq是自动上线的,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用他的电脑,图个省事。明靓把自己的qq也登陆了,就在网上随便浏览起来。 不一会儿,传来唧唧唧的声音,明靓一看,是钟墙的qq上有人要跟他聊天,明靓点开一看,是一个名叫对不起的人,奇怪的是,这个id没有号码。 “我没有多少时间,你在吗?”对不起问。 明靓心想,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吧,她就回了一个笑脸,表示钟墙在。 “我上次对你说过,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远离这些恶梦。”对不起打字很快。 明靓的心一动,钟墙有些什么恶梦呢?这个对不起是谁。她问,“什么办法?” “送你母亲回到医院去,要快!记住了?” “为什么?”明靓想起了刚才在卫生间的事,果然与钟墙的母亲有关。 “来不及解释了,她来了!”对不起忽然消失了。 明靓觉得很奇怪,对不起消失得很彻底,她想找他的头像问问他怎么回事也找不到,不在好友里,也不在陌生人里。 “她”来了!“她”是谁?为什么对不起这么害怕“她”?难道他们是一伙犯罪团伙,钟墙跟黑社会有关系?不对呀,如果是黑社会,跟钟墙的母亲又有什么关系?明靓胡思乱想。 算了,不想了,等钟墙回来,问问他吧。明靓关掉了钟墙的qq. 她感觉后面有人! 明靓慢慢地转过头,看见了一角粉红色睡衣,往上,看见了钟母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是她走路没声音,还是自己太专注了,怎么每次她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呢。明靓不由地佩服起钟墙来,跟这样一个神出鬼没的疯子母亲呆在一起,他竟然没有一点厌烦,反而百般细心照顾。 “伯母,你怎么来了,你要看电脑吗,坐下吧。”明靓像钟墙一样对钟母说着话,然后扶着,想让她坐在椅子上,钟母却不理她,木然地瞪视了一会电脑,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伯母,我扶你吧。”明靓大声说,追到门口,钟母已经闪进了自己的房间。明靓还听得见自己刚才说的话一样,她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大声说话,想了一会,她的心忽然一动,自己说话声音这么大,其实是一种掩饰,掩饰自己的害怕。 这个奇怪的女人让她这个医生有点害怕了。 明靓摸摸自己的脸,“真没出息。”她嘲笑着自己,又走进钟墙的房间里。 “医生,她怎么样了?”陈剑飞拦住刚刚给小米检查完的医生。 医生说,“她好像被施了催眠术,正处于最深层的睡眠,现在不能强行唤醒她,不然会留下后遗症,比如会失掉一部分记忆甚至全部,或者精神会受到刺激,引起分裂。” “她没事吧?”小郭问。 “没事,记她好好睡,睡到什么时候醒过来就好了。不过最好住院,以防万一。”医生说。 “她要多久才会醒?”大刘也问了一句。 “难说,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两天。”医生冲他们笑笑,“谁来签住院单。” “我来吧。”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很有磁性的男中音。 大家回头过,是一个小伙子。很俊朗的外型,跟小米的小巧娇俏正好是一对。 “我是小米的男朋友,我叫易小周,你是陈队长吧,谢谢你给我电话,小米常跟我说起你,你是她的偶像呢。”易小周不愧是个报社记者,一出口就是巧妙的恭维。 “你先看看小米吧。”陈剑飞笑笑,指着床上。 易小周走过去,握着小米的手,说,“小米,我来陪你。”他看了小米一会,站起来,对医生说,“走吧。” 易小周很快回来了。 陈队长对他说,“我们先走了,小米一醒过来就给我电话,有什么别的事也给我电话。” “谢谢你们了。”易小周彬彬有礼地说,陈队长,我想做个公安战线的专题,您能不能抽点时间。“ 陈剑飞笑笑,“还是采访别人吧,我没有什么值得报道的。”他看了看几个人,忽然问,“钟墙呢?” 小郭回答,“他说他放心不下他母亲,先回去了。” 钟墙走出医院,心里想的尽是明靓,人家大老远地给他送来日记本,他却给人家坐了冷板凳,解释都没解释一声就抽身走了,还把患病的母亲扔给她。怎么对她说好呢?钟墙有点犯难,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本来就复杂,不但是复杂,还离奇,她是个医生,一定不会相信的。 钟墙拦了一辆车,跳了上去。对司机说了地址。 司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怎么了?”钟墙不由地问道。 “哦,没什么。”司机好像从梦中惊醒,他刚才看到了钟墙的胸口上有血,可是一眨眼,却什么都没有,妈的!开车真是个累人的活,都开出幻觉来了,司机对自己说,一踏油门,车呼地开动了。 钟墙往背后一靠,闭上眼睛,想起那两本日记,不知道上面记的是什么,能找到什么父亲的秘密吗?他一想,就恨不得立刻回到家,翻开那尘封已经久的两本日记,一个已经死去十几年的人,他的生活将再次在儿子的手中一一展现。 钟墙走上楼梯,跑着上去,到了五楼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尖利的惨叫,是从他的家里传出来的!是明靓的声音! 钟墙的心一揪,浑身都冷了,出事了!他没命地朝六楼跑去。 可是这楼梯忽然变得不可思议地长,他跑呀跑呀,一直跑不到自己的家门口。 第五十章 网上的恐怖小说 又一声惨叫,钟墙发现自己就站在家门口。他飞快地开了门,客厅里没人,他先是闯入母亲的房间,母亲好好地躺在床上。他撞开自己的房间门,看见明靓坐在椅子上,还有瑟瑟发抖,一看见钟墙,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来,扑进了钟墙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膛。 “你怎么了?”钟墙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事。 明靓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电脑。 “电脑怎么了?”钟墙看着电脑,上面正打开到新浪网页的读书频道。 “你在看小说?”钟墙问她。 明靓点点头。 “你在看什么小说,吓成这样?”钟墙不禁用手抚了抚明靓的头发,她的头发发出好闻的香味,岂止是头发,她的整个人都发出一种醉人的香味。 明靓心有余悸地扭头看着电脑。忽然发现自己还在钟墙的怀里,而且两只手还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连忙松开。 钟墙假装不知道,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钟墙看着电脑页面,是一个网络写手写的恐怖小说,叫《婴怨》。 “就这种幼稚的恐怖小说也能吓倒你?你是怎么做的医生?我真的很怀疑。”钟墙说。 明靓终于缓过来了,不露痕迹地挣脱钟墙的怀抱,开口说话,“我刚才在这小说上看到一个叫永无天日的网上鬼魂的时候,忽然我的qq上跳出一个叫永无天日的人来跟我聊天,我当时还笑笑,怎么这么巧合,可是才聊了一会,我就发现这不是什么巧合了,那个永无天日问我,要不要看看他,我反正没事,就答应了,然后就忽然跳出一个视频界面,慢慢地,上面出现了一个婴儿的照片,这个婴儿是曲蜷着的,四肢扭曲,很像一个畸形的死婴。”明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钟墙握住她的手,“后来呢?” “我告诉他,我是个医生,这样的婴儿见多了,吓不倒我的。他说,哦,你是医生,那你见过这个吗?他一说完,从视频上突然伸出一只手,一只僵硬的惨白的手,朝我的脸抓来,我就啊地叫了一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我觉得没动静,心里,这不过是一种吓人图片罢了,就睁开眼睛,谁知道我一睁开眼睛,那只手还在跟前僵直地伸着,我好像碰到了那冰冷的指尖!” “你在哪里看到的恐怖小说?”钟墙问明靓。 “我也忘了。真奇怪,好像这小说是自动跳出来的。”明靓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迷惑地说。 钟墙输入了这个恐怖小说的名字开始用google搜索,可是没有相匹配的条目。 “根本就没这小说!”明靓的脸色有点变了。 钟墙的心随着明靓的话沉了下去,她终于还是找上明靓了,他真后悔,不应该让明靓到他家里来的。他断定,这个永无天日一定就是午夜准时在线。 现在怎么办呢,打电话给陈剑飞,告诉他明靓有危险吗? 不行,上次午夜准时在线告诉他,她要在锦绣花园杀人,明摆着她根本不害怕刑警,她想杀谁,无论怎么样都能杀掉的。 我要亲自制止她! 钟墙看着明靓,忽然觉得有从来未有过的勇气,我一定能的!他对自己说,既然这事和我有关,我就能制止它! “我不在家的时候,还有别的事吗,我说的是比较离奇的事。”钟墙问明靓。 明靓看着他,“钟墙,你是不是经常遇到什么怪事?” “是的,明靓,你必须告诉我,你今天遇到什么了。”钟墙坚定地看着她。 “是的,我在卫生间的镜子上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酷似你的女人,然后我的脖子被一双据惨白惨白的手扼住,差点就死了。”明靓说,“钟墙,是不是你也见过她,那个女人,头发很长。” “你是怎么逃脱的?”钟墙大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是用这块布往后抽了一下,就被松开了。”明靓发现自己居然还拿着那块布。 “布?”钟墙接过来,“对,这就是我在k市松柏路79号房里拿出来的布,我用来包日记的,谢天谢地,它还在,而且还救了你一命。”钟墙掏出另一块布,这是他刚刚从复国路419号拿出来的,两块一对,很显然是在同一块布料上剪下来的。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明靓惊奇地问。 “你别急,我会把这些事从头到尾全问说给你听的,现在,你已经卷进来了。”钟墙的双手按在明靓的肩膀上,“对不起,是我把你卷进这么恐怖的事情中的。” “好吧,现在开始,你对我说吧,也许我能帮你,说不定老天就是派我来帮你走出恶梦的。”明靓说出恶梦两个字,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对不起对她说的话,不,应该是对钟墙说的话,“钟墙,刚才一个叫对不起的人说,只有一种办法能让你摆脱恶梦。” “什么!他说什么了!”钟墙一听,立刻着急地问。 “他说,只有送你母亲回精神病院,才能摆脱这些恶梦。”明靓说。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钟墙深思了一会,摇摇头,“不,我不会送母亲回去的。” “这事和伯母有关吗?对不起是谁?” “一会听完我说的故事你就明白了。你有没有问他原因。” “问了,他好像来不及说,说了一声:没时间了,她来了,就不见了,他说的”她‘是谁?为什么他那么害怕“她’?” “我也不知道,我先告诉你事情的始末,我们再一起来想想吧。” 钟墙几乎花了两个小时,才把整件事的枝枝节节请清楚,他从送报到复国路一直讲到信天小米在复国路的昏睡。明靓听傻了,这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的故事,竟然发生在钟墙的生活中!如果不是因为她刚才经历的两件不可思议的事,她肯定认为钟墙发高烧了。不错,她的毕业论文的课题是有关灵魂研究的,可是这个灵魂是完全科学意义上的灵魂,是一种意识,是一种以信息波物质聚合的东西,它能句脱离肉体,自由地存在于空间,一旦有跟它的波长吻合的时空,它就会出现在人的这个世界,就变成了所谓的显灵,但是,明靓绝对不以为这些灵魂可以控制人类,可以任意戮杀人类,因为灵魂是脱离了肉体的东西,它绝对不比有肉体的时候更强大。 如果它掌握了如何渗透人的意识的能力了呢?明靓忽然想到这个以前她不愿意承认的问题,是的,既然灵魂是无形的东西,它就能参透,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怨魂就可以报复曾经伤害过它的依然还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明靓倒抽了一口冷气。 钟墙讲完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像走了很长的路一样,浑身发软地造在沙发上,他感到了一种轻松,这些事有一部分他曾经对那班刑警们讲过,可是刑警一般都会自以为是,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所以钟墙对他们讲得并不仔细。 可是明靓不同,她相信他,虽然她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这话,可是钟墙感觉得到,她是相信他的,这种信任让钟墙感觉很好,原来一个人活在世界,最重要是是要被人信任。 “讲完了?” “讲完了。” 他们又沉默了一下。好像各自在理顺这一连串的事情之间的关系,它们的前因后果,因和果永远是混乱的,必须一点一点地区分开来。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明靓说。 第五十一章 明靓的推理 这是明靓的分析: 现在我们来看看开始,复国路419号的报纸,没有人订报纸,可是你却天天送报纸,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意识被参透,那么,这多的一份从哪里来,除非它渗透了从分发报纸的每一个环节的意识,可是如果这样,那么,邮箱上应该有投过报纸的痕迹,可是你说从灰尘上来看,毫无痕迹,这只能有一个解释,你送报纸,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幻觉。很明显,这是那个凶手要引起你对国路的好奇,然后利用你的好奇,加上后来视频和电梯的恐怖事情,(这些恐怖事件也都是它渗入你意识而产生的幻觉),让你对复国路419号的邀请无法抗拒。 苏医生是它的第一个报复对象,我们可以假设,在苏医生去复国路前,一定也受到了幻觉的折磨,也一定在网上和这个午夜准时在线有过接触,也许她会换个名字出现,比如刚才的永无天日。苏医生被挂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上,五官流血,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个人被吓死,一定是吓他的东西与他以前做过的某件事有关。甚至他被割掉了生殖器,我们不妨认为,那件事是和生殖器有关的,或者与诸如此类有关的事,比如凶手曾经被强奸过,被性侵犯过等等。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认为,那棵树也和那件事有关,也许暗示着那件地发生的地点。那把手术刀很重要,它应该是割掉苏医生生殖器的凶器。苏医生为什么要带上一把手术刀呢,是不是这件事也跟手术有关系呢? 接着来是卢静,卢静的死法跟苏医生相似,只是死在家里。她被剜了双乳,也是跟性有关,可是她是个女人,好像跟强奸什么的扯不上关系,也许她只是个帮凶。 再下来是吕书记,他也应该死在晚上,第二天你到复国路去,不知道碰见了什么,我觉得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它不想让你记住,就抹掉了你的记忆,记住,它既然能够渗入你的意识,就能清除你的一些意识。吕书记除了没吊在树上,与苏医生的死法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它认为这样杀人比较有趣,那么就是我们前面的推论成立,它在复仇,引起复仇的事与性器官有关。 第四位是那个万总万华年,他死在汽车里,当时你在k市,凶手认为已经用死人来吓唬你了,所以也就不再事先在网上告诉你,或者让你跑到现场去撞见尸体。至于死因就不需要再说了。 第五个是你母亲的主治医生叶医生,他的死法跟别人的一样,他被剜了心脏,我们可以断定,他跟引起复仇的事情无关,那么他为什么要死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是个知情的人,凶手虽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必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真相,所以就杀死了叶医生,并剜走了他的心。 这些人的死亡,关键有几点,第一,作为凶器的手术刀哪里去了,灵魂可以入侵意识,也可以入侵网络,入侵一些机器人脑中的芯片,可是它无法把一件实物变没有;第二,恶灵想要杀人,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借活人的手,二是控制被害者的意识,使其自杀。上面所说的这些人的死,应该是借活人的手,要不就不应该找不到手术刀,那么借的是谁的手杀死这些人呢?第三,这些人的死为什么有两个都死在复国路419号,凶手跟复国路419号有什么关系?第四,你和这些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是复国路419号的主人,如果凶手不是针对你,就不会拉扯上你,它拉扯上你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受尽折磨,最后也像这样杀死你;(明靓说到这里,担心地看着钟墙)你将成为最后一个受害者,你一死,这个凶杀案就告终了;第五,你母亲跟这些事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为什么那个对不起让你送你母亲回医院?现在我断定对不起所说的“她”就是午夜准时在线,也就是永无天日;第六,这些死者除叶医生外,年龄都差不多,我想,一定是很多年前,他们共同参与了一件事,这一定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或者对凶手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正是这件事,引起了凶手的疯狂报复。而且我想,参加这件事的人肯定不止现在已经死了的人,还有其他人,他们现在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现在,让我们来谈几点细节,第一,婴儿图片反复出现,你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凶手是个女的,她在一次强奸或者是轮奸事情后怀孕了,或者是被一个男人欺骗,怀孕后遭到抛弃,然后在医院生下孩子,可是孩子却因为医生的过失而没能活下来,因此她心怀怨恨,或者连她自己也在这次手术中死亡,成为一个怨灵,也有可能孩子死后,她自尽了,成为一个怨灵;第二,那个女人的脸,真的跟你很像,难道你曾经有过一个姐姐,因为种种原因被你父母抛弃,因此恨你们,你父亲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关,还有你母亲的发疯,是不是也跟这个假设的姐姐有关;第三,你说你母亲在你遇到危险前都不让你出去,是不是她知道些什么,又苦于无法说出来;第四,那个对不起说离开恶梦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母亲回医院,难道你母亲被恶灵控制了?我甚至怀疑这个对不起是你父亲的灵魂;第六,当那双手扼住我的时候,我用绸巾一抽它就松开了,后来从电脑伸出一只手,是不是也因为这块绸布而住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说,这块绸布一定跟凶手有某些渊源,这块绸布因此也能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我觉得如果你要查出真相,最重要的是弄清你父母二十年前为什么要从那仓惶离开复国路419号,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是和这一系列凶杀案有直接的关系,这是解出所有谜底的最关键所在。这个一解开,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我的分析完了。 第五十二章 双胞胎姐姐 “现在我想,有一部分谜底应该会在你父亲的日记本里揭晓。”明靓陪着陷入深思的钟墙沉默许久,才慢慢地开口。 钟墙的目光渐渐地从迷茫中变得清楚起来,他的声音很坚定,“我一定不能让这个东西伤害母亲,也不能让它伤害你。” 明靓的脸上出现一点红晕,她说,“钟墙,现在我并没有很大的危险,凶手没有理由要杀我,她的目的是你。” 钟墙握住明靓的双手,“她有理由,明靓,这个理由就是嫉妒。如果你所作的推论成立,那个女鬼一定会嫉妒你。” 明靓的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娇羞地说,“她嫉妒我什么?” “你聪明,美丽,最重要的是,我非常非常……喜欢你。”钟墙握紧了明靓的手,爱情突如其来,使他忘了自己的处境,这一刻,他只想这样握住明靓温柔的小手,永远不松开。 明靓半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了,“钟墙,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父亲的日记,我现在最想弄明白的是,第一,你父母除了你,还有没有一个女儿;第二,二十年前,他们为什么离开复国路419号;第三,你父亲为什么自尽。我相信,这三件事,其实就是同一件事。” 钟墙好像忽然从一个很深的迷梦中醒过来,他放开明靓的手,拿过桌子上叠在一起的日记本,但愿这仅剩的两个本子能告诉他些什么。他递给明靓一本,说,“来,我们一人一本,仔细地看,有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只要有一句半句可疑的话,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些话进行调查,找出真相。钟墙,你现在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明靓柔声说。 钟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翻看日记。他们俩都非常仔细地一行一行地看着,一个字也不敢漏掉。钟墙看日记的心情非常复杂,这一个字一个字,都是由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亲手写下来的,十多年后,它们又在他的眼前一一呈现,他看着看着,慢慢地觉得自己变成了父亲,他完全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情。 这本日记是从母亲怀孕时写起的,每一天每一点每一滴,都非常细腻地流露于笔端,父亲的喜悦,担心和自豪,他对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感染着钟墙,他不由地闭上眼睛,回想当年这对年轻夫妇盼望着孩子快点出世的急切和幸福。 钟墙翻到这一则日记时,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1984年12月27日晴 一大早起来,窗外一片清朗,这一定是个大晴天,太好了。 我们决定今天到医院去做一次b超,莉总说她的肚子跟别的孕妇相比,特别地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一定是我们的宝定长宝特别胖。 做b超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莉了,她似乎有点紧张,我安慰她,“这只是一般的检查,不疼不痛的,你别害怕。一会就好。”可是莉非要我陪着她,我拗不过她,医生也同意了。 我站在旁边,看着医生把一些像黄油一样的药膏抹在莉高高耸起的肚子上,然后打开仪器,把一个听筒一样的东西放在她的肚子上,我忽然也有点紧张起来,看看莉,然后盯着仪器上的屏幕,很模糊,一团一团的东西,好像在旋转着,我看不出什么来。难道这就是还在母亲肚子里面的小宝宝,生命真是奇妙啊!就这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以后会成为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再以后可能成为一个科学家,一个作家,或者一个艺术家。 我正胡思乱想,莉问我,“怎么样?”我笑着说,“我们的宝宝在动呢。”我边说边看着聚精会神的医生。过了一会儿,医生笑着指着屏幕上的一团说不出来是什么形状的东西,说,“恭喜,恭喜,是双胞胎。” “啊!”我和莉都同时惊喜地叫起来,双胞胎!这可是我们从来没想过的,这太好了!以前看见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总是羡慕不已,现在,我们也要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宝宝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加倍地照顾好莉,照顾好我们的两个宝宝! 双胞胎! 双胞胎! 钟墙一下子懵了,原来我真的有个双胞胎姐姐!明靓说对了! 我的姐姐,她现在在哪里呢?难道她真的死了,成了怨灵,成了网络上的午夜准时在线和永无天日!对,是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比我的更苍白,头发是长的,眼神是空洞的! 她为什么死了?她什么时候死的?她是怎么死的?她含的是什么天大的冤,促使她变成了一个屠杀活人的恶灵? 为什么父母亲要抛弃她?现在我能帮她吗,我能帮我的亲姐姐吗? 她为什么要吓我?更进一步,她为什么想要我的命?我是她的亲弟弟或者亲哥哥呀!我甚至都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 钟墙的脑子变得乱糟糟的,他无法再往下看了。他的脑子盘旋着无数疑问,这些疑问快把他弄疯了!他万万没想到,杀人的竟然是他的姐姐!他的双胞胎姐姐! 不,不,也许她只是被别的人控制了!被什么控制呢?是别的恶灵吗? 钟墙的脑子疼得好像快要爆炸了,他不由自主地捧着脑袋,低低地“啊”了一声。 “快看这里。”明靓指着日记本里的一句话,正要叫钟墙看,她转过头,却发现捧着脑袋,很痛苦的模样,“钟墙,钟墙!你怎么了!”明靓慌忙抓住他捧着脑袋的双手,焦急地问。 “我头疼,明靓,我头疼!”钟墙喃喃地说。 “你看到什么了?” “是她!真的是她!” “谁!” “我的姐姐!”钟墙指了指摊开的日记本,“我的双胞胎姐姐!” 明靓拿起日记本,看了看钟墙刚才看的那一页,脸色变白了,“钟墙,这事是跟你的姐姐有关!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她拿过她刚才看的日记本,指着一行字念道,“我对不起孩子,我该死!我也对不起林莉,墙墙,你要原谅爸爸。这是你父亲1990年6月23日的日记中的一句。墙墙指的是你,孩子,指的一定是你的姐姐的,你的父母真的曾经做过对不起你姐姐的事!” “1990年6月23日,6月23日,6月23日!”钟墙喃喃地说,“对了,苏医生就是在6月23日死的。难道父亲也是在那天自杀的吗?” “对,”明靓说,“这是最后一本日记本,写到那一天,下面就没有了,而且上面,有一片血迹。”你指着日记本日期上的一片暗红色。 “这日子难道是巧合吗?” “不,绝对不是!在6月23日一定发生了重大的事,我猜,引起这一系列的报复的事就应该在6月23日发生的。”明靓的眼睛闪着光,“钟墙,我们先从二十一年前,你母亲生下你们的医院查起,再查你姐姐的下落。会水落石出的!” “我的生日是1985年元月21日。” 第五十三章 一则报道 “这经过了谁的允许了?”谭局长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掼。报纸上赫然一行大标题:惨不忍睹五人遇害,谁是连环杀手下一个目标? 陈剑飞拿起报纸,浏览了一下内容,上面非常具体地报道了复国路419凶杀案以用后来的一系列案情,还加上了不少渲染,曲折生动,署名是易小周。他笑了笑,“文采飞扬哪。看不出小米的男朋友还真有两下子。” 小郭也拿过来看看,说,“这一定是小米在昏迷中把什么都兜出来给男朋友了,我敢保证,小米清楚过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易小周也真够阴险的,在我们这得不到新闻,就利用昏迷中的小米。”卢大器铁青着脸,他不愿意在报纸上看到有关对母亲的死的描述,虽然只有几句,也没有写真名,可是卢大器觉得心里难受极了。母亲都死了快十天了,这案子好像没有一点进展。 “也难怪易小周,人家毕竟是个新闻记者,放着这么大一个耸人听闻的新闻不利用,还能叫记者吗。”大刘说,“我看他挺有敬业精神的。” 谭局长沉着脸,“这社会影响有多大你们知道吗?会引起群众的恐慌,扰乱社会的正常秩序,而且有可能对破案不利。” 大刘说,“局长,我倒觉得有弊也有利,说不定有知情的人看了,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反而省了我们不多事呢。” “大刘说得对,小米也不是有意的。”陈剑飞接着说,“我想,说不定这几天我们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不知道小米好些了没有,我们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她。” 谭局长说,“也好,你和大器去吧,如果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问一下前天在复国路419号,她到底怎么了,什么事让她昏迷过去,就算是昏迷,也应该直接昏到在地上,她怎么莫名其妙地爬到床上去,还把被子盖好了,这事还真的点邪门了。” “我们这就去。”陈剑飞和卢大器戴上帽子,大步走了出去。 小米躺在床上,尖俏的脸变得很苍白,她已经睡着了。易小周坐在床边,看到陈剑飞和卢大器进来,赶紧站了起来,“陈队长,卢警官。” 陈剑飞挥挥手,声音放轻了,“小周,小米怎么样了?”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估计她是受了什么惊吓了。”易小周说。 “不可能!”卢大器说,“小米我了解,别看她长得弱不禁风的样子,胆子比我还大,她怎么可能受到惊吓。” 正说着,小米忽然张开眼睛,看见陈剑飞和卢大器,伸伸舌头笑笑,“陈队,求求你,跟医生说说,让我出院吧,我什么毛病都没有,为什么要我躺在这里?” “什么事也没有嘛。”卢大器对小米说,“小米,出院可以,我问问你,你在复国路419号的时候,怎么跑到大床上睡起觉来?” “什么!复国路419号!我在床上睡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周,我到底为什么跑到医院来?你不是说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晕倒吗?”小米转过头,对小周说。 “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能打听你们破案的事,所以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易小周看看陈队,“本来我也采访陈队长的,可是陈队长没有时间,只好作罢了。” “所以你就趁小米糊涂的时候,让她把案情告诉你了,你再在报纸上占了整整一版的版面,大大地报道了一下,你这个记者做得不错嘛。”卢大器说。 “你说什么?”易小周迷惑不已。 “才写的专题,油墨还没干呢,怎么就不记得了?”卢大器递给他一份报纸。 易小周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报纸,抬起头来,脸发白了,“我敢保证,我绝没有写这样的一个专题,我这两天在医院里陪小米,已经向报社请了三天假了,根本没回报社!这是谁做的!还署了我的名字!” “你不知道这事?”陈剑飞也大吃一惊。 “我发誓!”易小周说。 “太奇怪了!”卢大器说,“陈队,这事蹊跷,我到报社去一走趟吧。”他说完,匆匆忙忙地走出去了。 “你们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呢?”小米问。 陈剑飞简单地说了说事情的经过。 “有人冒充我给报社发了稿子,一定是这样的!”易小周说。 “可是冒充你的人要了解这案情呀,如果真的是你,这事好解决,我们都以为是小米告诉你的。”陈剑飞说。 “陈队,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随便泄露案情呢。”小米不愿意了。 “你是在昏迷状态下嘛,完全有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就说出去了。”队剑飞说。 “对了,”小米想起来,“陈队,我昏迷是怎么回事?” “我们正想问你呢,你怎么会躺在床上昏迷。”陈剑飞说。 “什么!”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前天我们去复国路419号,你倒好,跑到床上睡觉去了。”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小米拍拍自己的脑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陈剑飞想起钟墙在吕书记死的那天也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难道,小米跟钟墙一样,被抹掉了一部分记忆了。陈剑飞的手机响起来,是卢大器打来的,“陈队,报社说这篇稿子是从易小周的邮箱里发过来的,审了稿后就直接发了,除这个之外,别的就不知道了。” “这一定是别人破解了小周的密码,用他的邮箱发的稿子。回头让小米查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陈剑飞说完,挂了手机。 “陈队,我要出院,在这快把我憋坏了。”小米说。 “好吧。”陈剑飞说,“刚好有事要你做呢。” “不行,”易小周说,“你还没完全好呢。” “你看我哪一点没有好?”小米伸胳膊伸腿地从床上跳下来。 “你有时……”易小周欲言又止。 陈剑飞锐利地看了易小周一眼,并不说话。 “好了,好了,我的保姆先生,别忘了,我是个警察!哪里就这么娇弱了。”小米对男朋友嗔道。 第五十四章 血淋淋的心脏 接下来的两天,钟墙和明靓一个医院接一个医院地去问,可是所有问过的医院在1985年元月21日这天,都没有一个叫林莉的产妇生下一对双胞胎。 “我们已经问遍所有的医院了。”钟墙泄气了。 “是不是你母亲是在小诊所里生下你们的,在二十一年前,这是有可能的。”明靓说。 “就是算是,全市这么多小诊所,我们怎么查,而且,当年的小诊所现在多数不会还开了,说不定,给我母亲接生的医生也已经死了。根本就是没希望查清楚了。”钟墙郁郁地看着地面。 明靓看看手机,已经快六点了,她拉着钟墙,“好了,咱们回去吧,你母亲一定饿了。” 他们跳上一辆公共汽车,忽然明靓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母亲可能是在家里生下你们的,如果情况紧急,来不及送去医院,很有可能是在家里生的,可是我们也无法查是谁接生的,除非你母亲没有患病。” “那我们就没法查出来了。”钟墙说。 “其实在哪个医院生下你们查出来查不出来已经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现在你那个双胞胎姐姐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是怎么死的。我总觉得她已经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明靓找到一个位子坐下来。 钟墙忽然两眼发直,看着明靓的背后。他分明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明靓坐的位子上,可是明靓毫无察觉地坐了下去,钟墙看见那个白衣女人慢慢地把手在放坐在她怀里的明靓的脖子上,她一边把双手向明靓的脖子上移动,一边用空洞的眼睛看着钟墙,钟墙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是她!他的姐姐! 钟墙一把把明靓从座位上拉起来,搂在怀里,大声喊道,“明靓,别坐那个位子!” 整车的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朝着这边张望,钟墙长得就像韩国的当红男影星,英俊得不像是凡间的男人,有几个年轻女人的眼睛还流露出又羡慕又嫉妒的神色,明靓被钟墙当众这么紧紧地搂住,心里怦怦地跳,又是甜蜜又是不安,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说,“钟墙,别人都看着呢。” 钟墙恍然大悟,松开一点,可是手臂依然环绕着明靓的腰间,好像害怕一放开,明靓就会消失一样。 明靓注视了一下他的眼神,她看到了紧张和恐慌,“钟墙,你看到了什么?” 钟墙低声说,“明靓,别害怕,有我,她伤不了你!” “你说的是她!”明靓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下,“怪不得刚才我觉得脖子上有点凉,她是不是又要掐我的脖子了。”她这么一说,脖子不禁又有些发凉了。 “没事了。”钟墙安慰着她,不由地又把她搂紧了,在他的怀里,明靓是那么娇小柔弱,这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望。 钟墙开门进去,像往常一样,先到母亲的房间里看看。他看到母亲在床上睡着了,便把门轻轻关上了。“我去做饭。”他对身后的明靓说,就走进厨房。 “我给你当下手吧。”明靓笑着把包放在沙发上,手上提着刚买的菜,也跟着进了厨房。 钟墙在高压锅里淘好米,加了水,放在灶上,边拧开煤气边对明靓说,“我来洗菜,你给我在冰箱里拿点姜和蒜,还有昨天买的猪心给我拿来,今天没买肉,我们炒猪心吃吧。” 明靓停止洗菜,擦擦手,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客厅传来了明靓“啊!”地一声惊叫。 钟墙的心一紧,扔下手中的青菜,就要奔出去,才一抬脚,明靓就像一阵旋风,呼地旋进来,扑在他的怀里,簌簌发抖。 “你怎么了!”钟墙一手抱着她,一手拍着她的背。 明靓的头埋在她的胸口,半天抬起头,脸白得就像,就像他刚才看到的女人,她的眼睛朝着客厅望去,“钟墙,那个猪心!” “那个猪心怎么了?”钟墙的脸也有点白了。 “它不是猪心,它是一颗人心!”明靓的嘴唇都白了,她是个医生,在医院里见过人的心,可那是医院里,现在却在冰箱里看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心! “人心!”钟墙想起那天他要给母亲做饭时在冰箱里摸出来的阴茎,还有在冰箱里的乳房,他的胃开始汹涌起来,但是明靓就在跟前,他强行忍住了,“走,我们出去看看。” 明靓点点头,拉着钟墙的手,向客厅走去。 冰箱的门关着。 “奇怪,我刚才明明没有关呀。”明靓说。 钟墙不说话,把手放在把手上,慢慢地打开冰箱,明靓索性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那恶心的一幕。 “是猪心呀。”明靓听到钟墙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她睁大眼睛,看看冰箱里的猪心,不错,确实是一颗猪心,因为冰冻过,颜色有些发黑。表面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血。 “我刚才真的看到了一颗人的心脏!”明靓不可思议地看着冰箱,“怎么可能,难道我连人心猪心都分不清楚了,不,刚才看到的是血淋淋的心,好像刚刚从人的身体里挖出来一样。” “我相信。”钟墙忽然想起了叶医生,叶医生倒在母亲的房间里,胸口上一个大洞,那颗心已然不见!“我相信你,明靓,我也曾经在冰箱里看到人的器官。”他把那次冰箱惊魂告诉了明靓,“奇怪的是,当陈队长他们来了后,阴茎和乳房都不见了,只有一块牛肉在冰箱里。” “幻觉。”明靓说。 “我也当时也觉得是幻觉。”钟墙说,“可是当陈队他们走了以后,我看见自己的手上有血!” 明靓一听,不由自主地举起手,她惊叫一声:她的手上真的有血!在手指上,一痕一痕的,好像刚刚有血蜿蜒流下。 “那么,这不是幻觉,是真的,那么是谁把这些东西放进冰箱里呢?”明靓看了看钟母的房间,头皮一阵阵地麻起来。 “你怀疑是我母亲?”钟墙说,“母亲是个精神病患者,绝不可能干净利落地做到这件事。” “别忘了,钟墙,灵魂是能控制任何一个人的意识的,尤其是像你母亲这样一个失去了意识的人,更好控制,而且能做到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明靓说。“我们到伯母的房间里看看吧,就算不是伯母,我们也要看看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扰。” 他们推开钟母的房门,钟母依然在床上沉睡着,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第五十五章 你是不是我父亲的灵魂 经过这么一吓,钟墙和明靓把那颗猪心扔进了垃圾桶里,晚饭就只做了一些青菜。钟母吃得津津有味的,好像比肉还香。 明靓注视了一会钟母,一丝凉意爬上来,钟母吃青菜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吃青菜,而是像在吃肉,她有时候还撕一下,好像是从一只腿上撕下一些肉丝吃。她看看碟子里的青菜,那确确实实是青菜呀。 有了这样的感觉,她也不敢夹菜吃了,只是勉强挑了几粒米饭,就不吃了。 “不舒服?”钟墙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明靓冲他笑笑,“只是突然有点吃不下。” 钟墙也不勉强她,任何一个女孩,经过刚才的事,都不会再能吃得下饭。“不想吃饭就算了。我的房间还有饼干,呆会儿你吃些吧。” 吃过饭后,明靓收拾桌子,钟墙把母亲安顿好,走过来,说,“明靓,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午夜准时在线或者是永无天日会上线。”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也许又要死人了。”明靓说,“我总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钟墙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明靓坐在床边,看看时间,说,“现在是十点二十分,离午夜还早呢。” “她如果叫永无天日,就随时会上线,甚至白天。”钟墙说。 明靓拿起那天钟墙看的日记本翻着,她从上次看到的1984年12月27日开始看,接下来记的都是些在林莉孕期间发生的琐事,从里面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翻到1985年元月21日的时候,发现日记本被撕掉了,也就是从钟墙的生日开始,他父亲记下的日记被毁掉了,为什么要毁掉呢?难道孩子出生了不是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钟墙,这本日记刚好记到你出生那一天,以后的都撕掉了。”明靓把日记本递给他。 “我知道了,我已经看完了,父亲撕掉日记,一定是有重大的原因的。明靓,可是我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让他把自己孩子出生后的日记撕毁,难道他不爱我们吗?难道我的双胞胎姐姐一出生就没活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钟墙迷茫地说。 “不,你忘了,你说过,在复国路419号的婴儿房里,你们的婴儿床是比一般的婴儿床要大多了,这就是原因你母亲生的是双胞胎。”明靓说。 “我不相信父母会抛弃双胞胎中的一个,在八十年代能住那样的房子,我们的家境也应该不错。除非……”钟墙的心一动,可是他没有说下去。 “除非其中一个有病,绝对是治不好了。”明靓接下去说。钟墙摇摇头,“那也应该全力去治,这求医的过程也应该写在日记本上。我更不相信父母会狠心不去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钟墙,也许他们有苦衷。要不伯母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明靓安慰他。 “明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现在的一种感觉,这些,这一切悲剧,母亲疯了,父亲死了,双胞胎姐姐下落不明,我看多半也已经死了,好像都是由我而起的。”钟墙痛苦地皱着眉头,“你说,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姐姐的灵魂才不会放过我。”他向虚空中伸出手,好像是对他的姐姐说话一样。 “钟墙,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与你有关,你也是无辜的,罪绝不在你。别想那么多了,啊?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钟墙,有我陪你。”明靓伸出一只食指,抚平了钟墙紧皱的眉头。“我一直会在你身边的。” 钟墙捉住了这根手指,把它放在嘴唇边,轻轻吻了吻。 “他来了!”明靓指了指电脑。 钟墙转过身子,看见对不起上线了。 “你认识午夜准时在线或者是永无天日吗?”钟墙问。 “听我的,把你母亲送回病院,然后再也不要管这些事。”对不起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钟墙问。 “因为这样做你才能从这些恐怖的事中脱身而出。”对不起说。 “我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钟墙看看明靓,明靓点点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对不起说,“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 “我还是要问,你是我父亲的灵魂吗?”钟墙打出这行字的时候,手微微发抖。 “什么也不要问,照我说的去做。”对不起说。 “你默认了。”钟墙忽然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次,“你为什么扔下我,为什么!那时我才五岁呀。” “你不要一意孤行。”对不起说。 “我还有问题问你,我的双胞胎姐姐,你们把她怎么了?她现在是死是活?午夜准时在线或者永无天日是不是我的姐姐?”钟墙咬着嘴唇,心里怦怦跳着,急切地打下这些字 “我走了。”对不起忽然消失了。 “不,快回答!快回答我的问题!”钟墙绝望地敲着键盘。 “他已经下了。”明靓说,“钟墙,现在我们起码能断定,他就是你父亲的灵魂。” “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呢?”钟墙红着眼睛。 “因为他不是一个恶灵,就像人间一样,恶人总是能欺压好人。”明靓说,“灵魂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它的强大与否要看它本身的意志力,我们常常说,一股怨气冲天,一个人怨气越大,他死后的灵魂对别人意识的入侵能力就越大,这些怨气凝聚在一起,就成为了我们所说的恶灵。” “她来了!”钟墙说。 第五十六章 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 一股森冷的阴气忽然充满了整个房间,明靓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一个聊天页面忽然跳出来,正是午夜准时在线,随着聊天页面跳出来,明靓的心也怦地猛撞了一个胸膛。她忽然想到,刚才钟墙说“她来了”的时候,午夜准时在线还并没有出现,难道钟墙对她的到来有特别的灵敏触觉。是了,双胞胎之间,本来能心灵相通的,这个午夜准时在线,毫无疑问,就是钟墙的双胞胎姐姐! “你们在等我?”午夜准时在线咧嘴一笑。 你们?明靓的心又是别地一跳,忍不住往后看了看,午夜准时在线好像能看见他们似的。 “你看不到我的。”午夜准时在线呲着牙。 “你是我的姐姐吗?”钟墙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姐姐!?”午夜准时在线嘿嘿冷笑,“谁是你的姐姐!” “你不承认。”钟墙说。 “我根本就不是,为什么要承认!”午夜准时在线恼怒地说。 钟墙看了明靓一眼,眼睛在问她,“难道我们弄错了?” 明靓的脸上露出“不可能”的神色。 “好吧,就算你不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找我?”钟墙问。 “不找你找谁?”午夜准时在线伸一伸舌头,“到目前为止,你觉得还好玩吗?” 钟墙愤怒了,“我不管你是谁,是不是我姐姐,也不管你的怨气有多大,你不能再滥杀无辜!” “无辜!嘿嘿!你知道什么叫无辜吗!”午夜准时在线冷笑。“看看吧,这就叫无辜。”她一说完,荧屏上忽然渗着鲜血,越渗越多,终于凝成大片大片的血迹,仿佛要从屏幕里流出来。 “停手吧,这样做,只能加深你的罪孽。”钟墙说。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痛苦。”午夜准时在线咬牙切齿,qq表情的嘴边也滴下血来。 “可是这并不能减轻你的痛苦。”钟墙说。 “是的,不能减轻,永远不!”午夜准时在线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钟墙仍然试图劝阻她。 “为什么当初他们不能明白这个道理。血债就用血来还!只有血才能偿清!”午夜准时在线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钟墙说。 “不,永远不会过去,直到你也尝到这个滋味。”午夜准时在线冷酷地说,“你别急,等我把这两个也弄死,就轮到你了。” “你还要杀两个人!”钟墙的头上闪出冷汗。 “是的,除了你以外。”午夜准时在线叹息一声。 钟墙和明靓同时听到了他们中间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叹息好像是有形的,就像藤蔓一样,分出丝丝缕缕的小枝茎来,能够一伸手就抓住,两人的背后一阵鸡皮疙瘩散向全身。 “真的,我本来不想杀你,可是,不杀你,我怎么能得到安息。”午夜准时在线又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钟墙问。 “如果换了你是我,我是你,你也会这么恨我的!”午夜准时在线惨然一笑。 “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对我说。让我明明白白地死。”钟墙不甘心。 “你死后,不用问,也会明明白白的。”午夜准时在线说。 “我不会死的。”钟墙一咬牙。 “除非你找到破解的办法了。”午夜准时在线说。 “我一定能找到。”钟墙回头凝视着明靓。明靓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除非我告诉你。”午夜准时在线冷笑。 “你等着。”钟墙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和勇气。 “明天会死一个人,如果你想去看,我告诉你时间和地点。”午夜准时在线说,“我不想看见你和女人眉来眼去。我要下了。记住,如果你不想让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像卢静一样,你就离她远一点。” “有我在,你就伤不了她。”钟墙说。 “哈哈。你自身难保。”午夜准时在线说。 “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要阻止你。”钟墙说。 “如果你能阻止我,他们就可以免掉一死,不过你是免不了的。”午夜准时在线说,“明天午夜零点,市人民公园落花湖边的亭子里。”她说完,慢慢消失了。 “卢静就是卢警官的母亲吧。”明靓问。 钟墙点点头,看了她半晌,忽然说,“明靓,你明天还是回k市,别再来找我。她说到做到的。” 明靓问,“钟墙,你的勇气到哪儿去了!我走了,可能我不会死,可是你一定会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钟墙回身拥抱她,用手抚着她的头发,说,“明靓,你是这么美好,犯不着陪我死。” “不,不是陪你死。”明靓温柔而坚定地说,“是陪你一起活下来,不是有破解的办法吗,我们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钟墙捧起明靓的脸,明靓闭上眼睛,钟墙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一吻,那么轻,好像只是一阵微风吹过。 明靓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她,她慌忙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可是房间里除了她和钟墙,什么人也没有。明靓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去他的女鬼,不就死了的人吗,我不怕!“你在想什么?”钟墙在她耳边轻轻地问。 “我在想,今天晚上谁睡沙发。”明靓娇笑着说。 钟墙把她一把抱起来,放在床上,“今天晚上,谁也不睡沙发。” “那咱们可得立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明靓摸着钟墙的脸。 “那当然。”钟墙认真地说,“你是我最最珍爱的宝贝,我绝不会这么委屈你。我只是想搂着你,好好睡一个踏实觉。” 第五十七章 午夜零点他要死在人民公园落花湖 “陈队,有一个奇怪的电话,要你去接才肯说。”小孙走进刑警队的办公室,对正在作案情分析的陈剑飞说。 “接进来。”陈剑飞坐下来,拿起话筒。“喂,我是,您哪位?” “我叫何洋,我是无意中看了前两天的报纸才给您打电话的。”话筒里声音很急促。 “你知道些什么,别急,慢慢地说。”陈剑飞的脸渐渐地严峻了。 “是这样的,我是k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以前也曾经在g市第一医院工作过,是1982年到1986年期间,我曾经跟苏医生、吕医生、小万和小卢,还有另外一位医生动过一起手术。”何洋说。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陈剑飞问。 “我正在出公差,在火车上,今天晚上才能赶回k市。”何洋说。 “你先来g市,来了直接打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是……喂喂!”对方的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可能是没信号,要不就是电池没电了。陈剑飞放下电话。连连回拨了几次,都是嘟嘟的声音,急得他真想咒骂。 “是谁?”卢大器看了看陈剑飞的脸色,看不出是兴奋还是懊恼。 “一个叫何洋的医生,是k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他说他以前在第一医院工作过,并且跟死了的那些人还有另一个医生动过一个手术。”陈剑飞说。 “太好了!有眉目了!”小米雀跃起来,“赶紧问问他,动的是什么手术?” “还有,他正处于危险之中,快点把他保护起来!”小郭说。 “另外一人也是谁,也要保护起来,万一凶手知道我们已经得到这个信息,这两位医生可就没命了。”大刘也插了一句。 “问个屁!他的电话没电了,正在出差回来的火车上,晚上才能回到k市。”陈剑飞说。 小米看看陈剑飞,不相信这么粗鲁的话是由她敬爱的陈队说出来的,“那赶紧派人到k市人民医院,问清他的住处,然后在那儿等他回来,以防万一。” 陈剑飞点点头,“到底还是小米反应快。就这么办,小郭,大刘,你们俩下午去k市。” 这时,陈剑飞的手机响起来。 “嘿,他的手机有电了。”小米兴奋地说。 陈剑飞一看,是钟墙的手机号码。他一看是钟墙打来的,就有一种血腥味飘过来,缭绕不已。这个钟墙,永远没有好事,只要是他的电话一来,一定会死人,他好像都成了死神的代言人了。 果然,钟墙的声音传来,“陈队长,昨晚午夜准时在线上线,说今晚要在市人民公园的落花湖边的亭子杀一个人,午夜零点。” 妈的,真是明目张胆。陈剑飞暗骂了一声,说,“她还说别的了吗?” “她说还要杀掉两个人,然后杀掉我!”钟墙说。 “那么目前你还没什么危险,她说两个人?”陈剑飞想起刚才何洋说的还有另外一个医生,情况吻合,难道今晚上杀的,就是这个医生!陈剑飞暗暗懊恨刚才不先问这位医生的名字的住址。 “是的,”钟墙说,“我挂了,有情况再给你电话,我要找破解的方法去了。” “什么破解的方法!请个道士,还是请个和尚?”陈剑飞把手机放入口袋内,自言自语地说。 “陈队,有情况?”卢大器问。 “那个杀手今晚要在人民公园落花湖畔的亭子里杀人。”陈剑飞说。 “杀人还通知一下,难道是调虎离山?”小郭说。 陈剑飞看看卢大器,他的母亲被杀时杀手就预先通知过,只不过钟墙的报告迟了些,没有赶上救卢母,陈剑飞相信这次也并非是吓唬。卢大器自然知道队剑飞的意思,他想起母亲,不禁心里一痛,脸色都变了。 “陈队,我们是去k市,还是留下来,全力制止即将在人民公园的谋杀?”大刘问。 “你和小郭按原计划,小郭说得对,如果是声东击西,何洋医生就有危险了。甚至人民公园,由我带着大器和小米去埋伏,再在周围布下警力,我看凶手怎么杀人!”陈剑飞说,“我就不相信,她还真的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人!” 何洋正在火车上,无可奈何地看着手中的手机,没电池了,他听到了陈剑飞最后一句话是,“你先来g市……”好吧,他想,可能我的处境很危险,那么,我就先去g市吧。晚上十点钟左右就可以到g市,到时候找个公用电话打电话给值班的民警,可以查到陈队长的手机号码,然后再跟他联系,请求警方的保护。 正想着,火车忽然停下来了。 旅客们都伸长脖子向外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认识不认识的都互相询问,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火车又要晚点了。”一个胖女人长叹了一口气。 “火车要不晚点,那还能叫火车?”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开着玩笑。 “哎呀,接我的人就惨喽,她可是个漂亮的姑娘。”一个平头的小伙子说。 “你们还没过见面吧。”高瘦男人问。 “没有。”平头的小伙子有些兴奋。 “一定是网友!”胖女人说。 “是的,她真的很漂亮。”平头小伙子抑制不住喜悦。 “要当心哪!”胖女人说,可是她的眼睛好像是朝着何洋看过来一样,眼神有什么神秘的东西一闪,就不见了。 何洋也不禁心烦意乱起来,他总觉得这好像预示着什么不祥的兆头,他走出卧铺车,走到吸烟处,点燃了一去烟抽起来。 一个矮小的男人走过来,也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真倒霉!” 何洋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倒霉是不是指的是火车晚点。 “妈的晦气,”矮男人说,“你知道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轧死了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自杀的还是不小心的。真是造孽呀。”矮男人大概觉得很没彩头,说完了连连呸呸了几下。 “啊!”何洋说,不知道为何,心里一跳,浑身上下就发起冷来。 “你想想,被火车一家伙给轧扁了,那还能成个人形吗?做鬼也做不了囫囵鬼!”男人深深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掉,转身走了。 何洋的身子又是一阵冷! 晦气!他咒了一声,才发现烟已经快燃完了,他把烟掐灭,往车厢里走去。 忽然,一道白影子飘过,倏然不见了,好像是从火车的缝隙飘了出去。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个女人!头发很长,眼神空洞! 见鬼了! 何洋往前一走,“砰”地一下撞到了车厢的门上,登时头破血流。他抹了一下额头,就当在在看着一手的血,耳边响起了一声令人牙齿发冷的叹息。 第五十八章 目标:人民公园落花湖畔 火车因为轨死了一个女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到了g市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何洋的额头上贴着创可贴,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取下包,背在身后,然后走在火车卧铺的过道上,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何洋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车厢怎么这么静哪,静得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一样。他不由地向卧铺上看去,这一看,他的头皮一麻,脚步顿时僵硬了,怎么也迈不开:每个卧铺都直直地平躺着一个人,身上从头到脚盖着火车上白白的被子,一根头发也没有露出来。周围一片死静,何洋的脑子立刻出现了医院里太平间的景象,跟这一模一样! 他像被定身了,愣了好大一会,才忽然发足狂奔,向车厢外仓惶逃窜。一边窜一边回头看,唯恐其中一个铺位的人掀开身上的白被子,僵硬地一跳一跳地追过来! 冷不防,何洋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他一声惊叫。只听到耳边有人粗声粗气地说,“你瞎跑什么,赶着投胎哪!”何洋抬头一看,是个又高又大的男人,刚从硬座车厢里走出来,坐了一天挤得要命的硬座,心里正不爽,猛然被这个慌里慌张的人撞了一下,当然忍不住骂人了。 何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毕竟是个活人哪,他不禁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神经病!”那人更不耐烦了,哪有被骂了还兴高采烈的人,他瞪了何洋一眼,走下火车。 何洋也跟在他的后面下了火车。他站在月台上,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三十五分。“妈的什么破火车!”他骂了一句,看看空荡荡的月台,火车晚点,接人的人都等不及,回家睡觉去了,只有几个旅客匆匆下了火车,匆匆地朝出口处走去。正四下忽然他听到有人在说,“别急,还有二十五分钟呢。” 谁! 月台上只有他自己,这声音从哪儿来的,听起来好像刚学说话的人说的一样,可又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还有二十五分钟?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二十五分钟就零点了,幻听!何洋对自己说,然后快步向出口处走去。 出口处是一个朝下走的楼梯,何洋站在楼梯口,向下一张,忽然一阵晕眩,这楼梯怎么这么长哪,虽然有惨白惨白的灯照着,可是楼梯却有说不出的黑暗,黑黝黝地向下无限延长,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我今天怎么了!何洋问自己,是因为太累了吗,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幻觉和幻听,他揉揉眼睛,希望揉了以后,楼梯就恢复原状,可是他失望了,楼梯还是无穷无尽地向下向下,通向不可知的黑暗。 何洋踌躇着,有点胆怯地看着楼梯,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短信的提示音,不是没电了吗,难道停了一下又恢复了一点点电力,他的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可也一阵惊喜,他一看号码,不认识,上面写着:我是刑警队的陈队长,零点在人民公园落花湖旁边的亭子见,你从侧门进去,向前走一百米就是。 太奇怪了,深更半夜的,怎么会在人民公园里见面呢?何洋一按回复,又没电了,他叹了一口气,再把目光投向楼梯,幻觉消失了,楼梯通向隧道,灯光明亮,一切正常。 十一点半的时候,陈剑飞已经在人民公园的落花湖的亭子周围布置十二名全幅武装的刑警,他自己带着小米和卢大器埋伏在亭子边的花木里。 午夜的公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花木枝叶的沙沙声,在黑纸剪出来似的花林的影子中,这些声音就像神秘的耳语,鼓荡不休,真吹到人的心窝里去。 “什么人也没有。”小米悄声说,“我们是不是受愚弄了。” “时间还没到,我估计会有一场恶战。”卢大器说,自己他母亲死了以后,他再也不跟小米斗嘴了,好像一下子变成熟了,变深沉了,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背后有点发冷。”小米说。 “你受了心理暗示的影响。”卢大器说,“因为凶手说要杀人,这个暗示就让你总是觉得有危险逼近,所以你的身上就会发生反应。” 小米握紧了手枪,看了看伏在旁边的陈剑飞,他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可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冷峻。小米也不说话了,眼睛只盯着亭子。由于背着水面,在水光的映照下,亭子里面的情景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小米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十一点四十分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钟墙和明靓开始在家里行动开了,他们换上全黑的夜行衣,绑好绑腿,清点一下需要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强光手电筒,两把雪亮锋利的匕首。 “你确定要跟我去吗?”钟墙边收拾边问。 “确定,钟墙,我不是个累赘,我可以帮你,我柔道黑带四段,你不用担心我。”明靓把匕首插进绑腿里,说,“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钟墙抓住明靓的肩膀,凝视了她一下,然后轻轻地在她的嘴唇上印了一个吻,说,“老天实在对我太好了!” 明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放在电脑顶上的两块绸布,塞给钟墙一块,自己留一块,放在口袋里,说,“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是觉得这两块绸布有用,拿上吧。” 他们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门口,钟墙看看母亲的房间,始终不放心,轻轻走过去,缓缓推开门,在黑暗中看见母亲床的被子耸起,她应该睡得正香,不知道她会不会做梦,在梦中会不会说话,钟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悄悄关上门,用眼睛示意着明靓:咱们走。 第五十九章 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来了!”小米低声说。 两条黑影一闪而过,隐入不远处的一丛花木中, “不,不是我们要等的人,”陈剑飞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黑影的其中一个人是钟墙,他又来瞎凑热闹了,也不怕把命送了。” “你怎么知道是钟墙。”卢大器问。 “第一,他跟这个案件的关系很大;第二,只有他知道今晚上这里会死人;第三,最重要的,是我看出了他的身影。”陈剑飞简短地回答。 “陈队好眼力!”小米赞道,“这么黑的夜晚也能判断出那是钟墙。” “他来添什么乱。”卢大器嘀咕了一句。 陈剑飞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五分。与此同时,小米和卢大器也看了看表,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了,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沉甸甸地直朝头顶上压下来。 “来了!”明靓在钟墙的耳边悄悄地说。 只见落花湖波光暗闪,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的剪影从湖畔出现,他站住,看看亭子,犹豫了一下,便顺着台阶拾级而上,很快就走上亭子,在一个长形石凳前站住,面对落花湖,从背后看去,就像一片白纸剪的人,飘飘荡荡的,深更半夜里,还真瘆人得紧。 “怎么才一个人?”明靓悄悄问。 “别忘了,凶手是一个恶灵。”钟墙说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们应该怎么办?”明靓不禁向钟墙靠近了些。 “上去,把他带出公园。”钟墙说着,一跃而出。 “我们怎么办?”另一丛花木后面,小米和卢大器问陈剑飞。 “快上!”陈剑飞猛然看见了一道光在白影子的手中闪过,他一手持枪,“住手!”他一边大叫一边向亭子扑上去。 可是迟了,钟墙和陈剑飞几乎同时跃到白衣人跟前,小米卢大器和明靓随后赶到,可与此同时,白衣人倒了下去,鲜血飞溅,钟墙和陈剑飞感到了一股热热的粘乎乎的液体喷在手上和衣服上。 陈剑飞把白衣人扶起来,刑警们都跑了过来,十几个手电筒照向白衣人:他是个医生,穿着白大褂,胯下一个血洞,血还在不断地喷涌而出! “快,救护车就在门外!”一个刑警叫道。 “没用了。”陈剑飞说,大家的目光随着他投在白衣人的脸上,双目圆睁,五官不停地向外渗出鲜血。已经死了。 “妈的!”卢大器一声低低的咆哮! “何医生!”站得远远的明靓定睛一看,低声尖叫起来。 “你认识他?”钟墙已经退下来,站在她身边。明靓点点头,“我就是跟着他实习的。竟然是他!” 钟墙牵着明靓的手,“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阻止不了她!” “不能放弃。”明靓反握着他的手。 “我们先走吧。”钟墙拉着明靓离开了公园。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自杀!”小米双目失神,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喃喃地说。 “凶器呢?怎么不见凶器?快,找凶器!”陈剑飞看着傻呆呆地围着尸体的刑警,有点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是!”刑警们在尸体倒下的地方一寸一寸地仔细搜寻,可是谁也没看见有什么刀。 “一定是那把手术刀!”卢大器说,想起插在蛋糕上神出鬼没的手术刀,两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手术刀又一次神秘消失了,在十七个人的眼皮底下。 “死者的生殖器被割下,可是并没有看见生殖器。”陈剑飞说。 “难道事先就割掉了,不可能,刚才他走路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被割掉了生殖器的样子,而且,路上并没有血迹,只有他倒下的地方有血迹。”一个刑警说。 “就算是自杀,凶器和被割下的生殖器也应该在现场呀。”另一个刑警说。 “如果是自杀。五官上的血怎么解释?”又一个刑警说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一个刑警看了看陈剑飞阴沉的脸,把半截话吞下肚子。可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想到了他要说的话,“有鬼!” 落花湖的湖面平静地荡漾着,全然不知道在她的身边,刚刚发生了一起恐怖的凶杀案。 “根据公园侧门门口捡到的皮包里的物品,证明死者就是k市人民医院的何洋医生。”小米递过何洋的驾照和身份证。 “小米,把你手里的血洗一洗吧。”陈剑飞说。 “你的手里也有血。”小米愣了一下,看着陈剑飞的手,说。 洗了手,小米说,“这是一桩离奇的杀人案件,凶手完全不把刑警放在眼里。” “把你的想法说一说吧。”陈剑飞坐下来,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分了。看来今天晚上又别想睡觉了。 “这次杀人,可以说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的,我们看到的是,死者是自己挥刀割了自己的生殖器,然后就倒下了,等我们冲上去的时候,他已经五官流血地死了。死状跟苏医生、吕书记和万华年一模一样,我们可以排除自杀。再说,何洋也没有自杀的理由。”小米脆崩崩地说。 “说下去。”陈剑飞鼓励她。 “死者的手机里有你的号码发出的短信!”卢大器惊讶地说,把一个手机递给陈剑飞,“是十一点三十七分发生的!” 陈剑飞一看,果真是,上面写着:我是刑警队的陈队长,零点在人民公园落花湖旁边的亭子见,你从侧门进去,向前走一百米就是。 “怎么可能!”陈剑飞几乎叫起来。 “陈队,你忘了,苏医生死的时候,钟墙的手机上也有有苏医生号码的短信,要做到这一点不难,只要破译了移动通讯的密码,就可以在网上随心所欲地用任何一个号码给任何一个手机发短信。”小米说。 “跟苏医生一样,何洋也换上了白大褂,这意味着什么呢?”卢大器说。 “我的解释是,何洋也好,别的受害者也好,都是被施了催眠术后,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割了自己的生殖器或者别的什么,然后忽然醒过来,亲眼看见自己被自己割下器官,惊吓而死。”小米说。 “如果这个解释成立,那么,凶器呢,还有,割下的器官呢?”卢大器问。 “这就是这一系列案件中最关键的,我们必须找到那把手术刀和被割下的死者的器官。”小米说。 “这太不可思议了!”陈剑飞摇摇头。这是他当刑警后最离奇的杀人案,他第一次尝到眼睁睁地看着被害者被杀而无力救助的滋味。“我们还要尽快查出他们一起参加过的手术到底是什么手术,另外一个没死的医生是谁。” “查出来又怎么样,凶手说杀人就杀人!我们能干些什么。”小米有些沮丧地说。 “尽人力吧。”陈剑飞说。 第六十章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手术 “竟然是何医生,竟然是何医生!”明靓翻来复去地说着这句话,忽然她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问钟墙,“你说过,那个午夜准时在线的年龄是多少?” 钟墙抚了抚她的头发,“好好睡一觉吧,我知道死的是自己的熟人,心里肯定很难过,可我们努力过了,不是吗?” “快说,钟墙,这个至关重要。”明靓的脸有灯光下有点苍白。 “其实我没有真的看到她的号码,也许我看到的年龄还有性别什么的都是幻觉。”钟墙说。 “不管是不是幻觉,你告诉我!”明靓的声音好像都有点变了。 钟墙奇怪地看着她,“是五个月零两天!” “你的生日是1985年元月21日,五个月零两天就是1985年6月23日,她杀苏医生就选择在6月23日!”明靓抓住钟墙的手,“也就是说,她是死于一次手术,这手术是在1985年6月23日做的!天哪!”明靓立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钟墙完全不知道明靓为什么这么激动和紧张,他迷惑地看着她打电话。 “妈!妈!是你吗?”明靓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了?”明靓的母亲杜美娟温和而关切地问。 “妈,我问你,1985年6月23日,你是不是跟何医生一起在g市第一医院做过一个手术!”明靓多么希望得到的回答是“不,没有,那天我没有手术。” 可是母亲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从电话的那端传了过来,“是的,明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妈,你等着,我马上回家!”明靓从床上跳起来,拉着钟墙,“快,快穿衣服,马上去我家!” 钟墙完全呆了,从明靓的问话中他知道,在他面前的另一位被害者将是明靓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 怎么这么巧! 他立刻套上衣服,跟明靓一起,走出房间,走到母亲的房间前,他犹豫了一下,可转念一想,母亲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明靓的母亲是肯定有危险的,最重要是的,要弄清楚是怎么样的一起手术,使他的姐姐在这手术中死去,变成一个肆意用鲜血报复的恶灵! 他们走下楼,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听说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要去k市,就用怀疑的眼光来打量着钟墙和明靓。 “放心,你看我们像坏人吗?”钟墙说。 “这年头,看相貌怎么看得出好坏。”司机说,“上个月,我的一位同行被两个小姑娘劫了车,人都被勒死了!” “求求你,我有人命关天的事!我多给你一倍的钱!”明靓快要哭了。 司机又打量了一下明靓,觉得她不像是假的,才勉强发动了车子。 到了明靓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一路上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站在明靓的家门口,钟墙一颗绷得紧紧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根据他的经验,午夜准时在线每一次杀人前,总会发生很多希奇古怪的、恐怖的事。现在没有这些事发生,所以,明靓的母亲暂时应该安然无恙。明靓按响了门铃,半天听不到里面有人回应,明靓慌了,连忙掏出钥匙,咔嗒一声开了锁,一拉开门,迎头碰上前来开门的母亲,差点一头把母亲撞倒。 “妈!”明靓又惊又喜,一把抱住母亲,搂得紧紧的,仿佛一放手,母亲就会消失一样,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这孩子,才几天没见妈,就成这样了。也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杜美娟一边爱怜地拍着爱女的头,一边上下看着钟墙。这孩子长得不错,女儿还真有眼光,她的眼睛透出和善和亲切。在她这个年龄段中,杜美娟是个漂亮的女人,她和明亮长得一点也不像,明靓是一双很大的单眼皮的眼睛,杜美娟的眼皮是双的,眼皮很薄,形状很完美,她有一张很端正的瓜子脸,因为保养得好,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皱,五十岁的人了,看上去像四十不到。 “他叫钟墙,妈,我们先不说别的,我带钟墙回来,只是想弄清一件事,这像件事情非常重要。”明靓关上门,把母亲往客厅拉。 “就是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手术的事?”杜美娟问。 “对,妈,你动过这么多手术,怎么这一个手术记得这么清楚,我记得何医生对我说过,他曾经和你在g市一起动过一个手术。妈,到底是什么手术这么特别!”明靓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 “先给客人倒杯水吧。”杜美娟转身要走。 “妈,这事情太重要了。”明靓拉住母亲,“你坐下,快说,这是什么手术?” 钟墙也紧张地看着杜美娟。 “这确实是一个特别的手术。”杜美娟陷入回忆中。“那是1985年6月23日,之所以我对日期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你那天刚好两岁半,我决定让你入托,就在那天早上把你送到托儿所后,我到了医院不久,就接到了这个手术。” “是什么手术?”钟墙觉得自己的心中别地跳了一下。 “是一起少见的连体婴儿分离手术!”杜美娟看看钟墙,忽然说,“小钟,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什么!”“连体婴儿!”钟墙和明靓同时惊叫起来,都没有听到杜美娟的后半句话。 钟墙的心猛然一冲,他连忙按住胸口,觉得四肢一下变得冰凉,他和姐姐,是连体婴儿!所以父母才决定动手术,抛弃姐姐,留下他! “是的,是连体婴儿,孩子的父亲姓朱,名字我忘了,不过孩子的母亲我还记得,叫林莉,因为她和我读书时的一个同学姓名一模一样,所以印象特别深。当时,我和苏医生、吕医生还有何医生一起接受了个起分离手术。”杜美娟一边回忆一边说。 “麻醉师是不是万华年,护士叫卢静?”钟墙听见母亲的名字从明靓的母亲的嘴里吐出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又迷茫又痛苦,他定了定神,问道。 杜美娟看了他一眼,很奇怪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墙正要说话,明靓连忙拉了拉他的衣服,回头对母亲说,“妈,你继续说吧,这手术的过程是怎么样,结果呢?女怎么样?” 第六十一章 死神张开了嘴巴 下面是杜美娟的回忆: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孩子的父母一副痛苦万状的样子,尤其是母亲林莉,她的眼睛那么绝望,如果没有孩子的父亲朱先生扶着,她可能早就瘫在地上,我不忍心多看他们,就进了手术室,做手术的准备工作。 是的,任何一个母亲,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异常艰难的,是撕心裂肺的,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将亲手舍弃一个孩子,舍弃她的亲生骨肉,这个孩子,刚刚还在津津有味地吸吮着她的奶头!这一切,对这个孩子是不公平的,可是,她只能作这样的决定,这是一个多么不幸的母亲,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心头发堵,很难受,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可是作为一个医生,我要亲手实现那位可怜的母亲的决定,就是,留下一个完整的孩子,舍弃另一个无辜的生命。说真的,我真希望自己没有来上班,或者突然生了病不能上手术台。 我还记得那天天气也很阴沉,阴沉得让人觉得什么都很无望,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为这个孩子感到不公平。 第一术者是苏医生,第三术者是吕医生,他当时其实是一个实习医生,我是第二术者,卢静当时是手术室的护士,麻醉师是小万万华年。我们很快就作好了准备工作,孩子也已经全麻完毕。 我走到手术台前,看着静静地相对侧卧在手术台上的婴儿,他们粉嫩的身子蜷着,眼睛紧紧地闭着,他们才五个月,睫毛长得真长哪,他们的嘴角很漂亮,含着微微的笑,不知道在昏睡中梦见了什么?他们的样子就像沉沉入睡的小天使,他们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对方,好像知道要生离死别了一样不愿意松手。左边的这个孩子身上有一道暗红色的记号,这是医生经过全面检查后留下的,这是死神的印记,这一道暗红色已经宣判了这个孩子的死刑,这淡淡的一道红色,在我眼里,忽然变得那么狰狞,我甚至觉得它是死神的嘴唇,正在无声地张开着,冷笑着。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涌上来,我连忙别过头去,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把快冒出来的眼泪往回咽着,一个术者,绝不允许在手术中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开始吧。”苏医生浑厚的男中音,在我的耳朵里,就像古装电影里常听到的一声大喊:午时三刻已到!我的心猛地一沉,好像被什么钝器重重地敲了一下似的。 卢静把一把薄薄的闪着冷森森的光的手术刀递给苏医生。我多么想闭上眼睛,不看这残忍的一幕呀!可是我是第二术者!我必须睁大眼睛,不能漏掉手术中一丝一毫的细节。 我看着雪亮的手术刀在苏医生的手中掂了掂,轻巧地转了个圈,一圈光晕闪了一下,这是苏医生每次手术前的习惯动作,就像是一个屠夫在边玩着屠刀,边打量着待宰的小动物,心里想着先从哪儿下手一样,当时我真的是这么联想,这是我第一次在动手术的时候胡思乱想。也许是因为以前动的手术都是救人的,比如给病人取出致命的肿瘤,给病人切除已经发臭了的肠子。可是这一次,我们要把一个来到世上五个多月的孩子重新送回黑暗中去。 手术刀在苏医生的手中晃起一圈光晕后,准确娴熟地切入婴儿连着的胸膛中间,当然,是偏向左边的婴儿,因为他必将在这场手术去离开,所以多切一点他的肉可以更好地保住另一个孩子。(杜美娟说到这里,脸色不由地变白了,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年前的手术台前。明靓听呆了,一动不动地好像傻了一样。而钟墙,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整个人好像失了血,连嘴唇的颜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血哗地流了出来,可是并不很多,这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他们没有多少血!卢静不停地递上止血钳,苏医生不断地把这些钳子夹在右边这个孩子的伤口上,而左边的孩子,他的伤口已经没有必须再止血了,血就那么流啊流啊,不多,可是我觉得满世界都是这个孩子的血,可怜的孩子,他紧闭着眼睛,对自己的血快流光了这一事实浑然不觉,依然做着甜美的梦!我看到他的脸不断变白,嘴唇也变白了,身子也因为失血逐渐变成一种死灰色!随着他离手术的进行,他慢慢被剥离出来,四肢蜷着,已经变了形!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杜美娟张大嘴巴,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明靓看着钟墙,他完全像个死人一样僵硬了。明靓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可是他根本没有一点感觉!) 最后,两个孩子已经完全分离了,我知道,其中一个已经永远不需要醒过来了。 苏医生退下来,我和吕医生上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就是缝合,我强行压住自己想号啕大哭的欲望,细心地给幸运的那一位婴儿缝合着,一针一针,一针一针,我不敢看扔在旁边的那一小堆刚才还是在做美梦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一堆死肉的小东西。我一直感到孩子紧闭的眼睛在注视着我,谴责着我,那一刻,我觉得,上帝会惩罚我的,一定会的!我对自己念叨着。 后来,那被剥离下来的孩子,作为母亲的林莉死活要带回去,医院拗不过她,就给她装在一个小盒子里带回去了! 直到现在,只要我一想起这件事,我就不由地心里难受极了。难受得我对自己选择作外科医生这职业产生了怀疑,所以,明靓,我怎么也不同意你去做外科医生,可是你还是做了,这是命哪。 第六十二章 冤魂回来报复了 杜美娟说完了。 三个人沉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原来是这样!”明靓打破了沉默。 钟墙依然像个死人,对什么都充耳不闻,他把双手放在胸口,好像捂着什么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某一处,眼珠子好像被冻结了。 “为什么要问我这件事?”杜美娟问,“你们从哪儿得知的这件事?” 明靓觉得一切对母亲说明白了更好,这样,起码母亲不会被一些幻觉吓着。她指了指钟墙,说,“妈,他就是你动完手术剩下的那孩子。” “啊!”杜美娟看着如痴似呆的钟墙,惊叫起来,“难怪我觉得他眼熟,是了,他长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她挪过去一点,抓住钟墙的手,柔声说,“孩子,你别这样,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这完全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你父母,不能怪任何一个人,这是命,孩子,你说话呀。”杜美娟有点慌了。 “妈,你让他静一会吧,我相信他能挺过来的。”明靓看着母亲,目光炯炯,“现在,危险的是你,妈!你有生命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杜美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摸明靓的额头,“你吓糊涂了吧。” “不,妈,你听我说,跟你一起动手术的其他医生现在全死了,包括麻醉师,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妈,从今天开始,你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我上哪你就跟着上哪。”明靓咬着嘴唇,“我绝不会让你死掉的,妈。” 杜美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都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跟那孩子有关系吗!靓儿,你详细跟我说清楚这事情。” “是的,妈,是那孩子的冤魂不散,回来报仇来了!”明靓说。 “你发烧了吧,你可是一个医生呀,怎么说起胡说来了。”杜美娟觉得这事太荒唐了,她微笑起来,这个任性的女儿,又不知道瞎想什么什么了。 明靓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一直说到几个小时前何医生的死。 杜美娟听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她不由地把身子往沙发里面缩了缩,望着明靓,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你别怕,我和钟墙一定会找到破解的方法,让她从此杀不了人。妈,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比如说发生幻觉,看到一些什么影子什么的。”明靓说。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杜美娟说,“只是有时候心脏有点不太好,跳得厉害。” “妈,如果你看见什么,一定不要慌张,那是他常用的手段,我已经被吓过了。”明靓说,“只要我们总是在一起,也没什么可怕的。” “你是说,他杀人的时候,都会把生殖器或者乳房割掉吗?”杜美娟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地抱着胸,仿佛感到了冰冷的手术刀的寒气透进衣服里。 “是的,手段非常凶残。妈,你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明靓看着母亲,“一定有理由的,对吗?” “是的,他有理由这么做,因为,因为那一对连体婴儿是共用一个生殖器的!”杜美娟惊悸地说,“所以剥离出来的孩子不但从胸口以下少了很多皮肉,而且是没有生殖器的!” “没有生殖器!”明靓吃惊地大声叫起来。 “是的,没有生殖器,所以,且不说两个孩子连得太深,无法救活他,就算他不死,留下来也是个废人!所以,因为这样,他的怨气才这么大这么深!” 明靓连打了两个寒颤。 “啊!”这声惊叫是钟墙发出来的。他突然瘫在沙发上,捂住脸,“我对不起他,凭什么该他死,是的,我应该死,我应该去陪他,他等了二十一年了,一定很寂寞!难怪我的胸口一直到腹部,有这么长的伤疤,难怪他要撕裂我的伤口,像是要从我的身上分离出来似的!哥哥,你一定很难受,很难受!我来陪你吧,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共用一切,我的就是你的!” “钟墙!钟墙!”明靓抓住他的肩头,没命地摇他,把他整个人都快摇散了,“你醒醒,你醒醒!” 钟墙好像没有了骨头,任由明靓摇着,嘴里喃喃地说,“是的,他是对的,只有我死了,他才安心。”钟墙说完这句话,猛地抓住了明靓的手,急促地说,“明靓,我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什么办法!”明靓大喜。 “他要的只是我,如果我死了,伯母就不会死!要是我早一点想到这个办法,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手术刀呢?把手术刀给我!”钟墙的目光亮亮的,好像燃烧的两朵小火焰。 “你不能死,我妈也不能死,钟墙,求求你,醒一醒,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明靓摇着他,摇着摇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孩子,我们三个人一起,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杜美娟的目光变坚定了,“一定会的!” “妈妈,我们应该怎么办?”明靓信任地看着母亲,多少年来,无论什么困难,母亲都一一解决了,有明靓的心中,母亲就是一座山。 杜美娟略一深思,说,“先把小钟稳住,千万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对于这样的案子,警察是没有多大作用的。现在挺重要的是,我们设法找到那孩子的尸骨。”“尸骨!?”明靓惊叫一声。 “是的,按照古人的说法,如果尸骨得不得安息,死者的灵魂就无从依附,所以变得了恶灵,盲目地仇恨他以为害了他的活人,以至于要一一杀死他们才觉得甘心。”杜美娟说,“事到如今,我们只得相信古人的方法了。” “可是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孩子的尸骨呢?”明靓说。 “从钟墙的母亲那里打探,只有她才知道孩子尸骨的下落。”杜美娟冷静地说。 “妈,林伯母是个精神病患者,她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明靓失望了。 “我猜她的病就是因此得的,所以,对这个孩子的事,她一定会有反应,我们从她的一些反应里可以推断出孩子的尸骨放在什么地方。”杜美娟分析道。 “对!”明靓说,“妈,我有一个建议,我们不住家里,而搬到钟墙家去住,这样会有利我们展开自救行动。” “你不放心钟墙吧,丫头。”杜美娟说,“看得出来,你对他特别好。都快超过对老妈的好了。” “妈,瞧你说的,我不放心他,更不放心你,也不放心林伯母。”明靓说,“妈,只有抓紧时间,在他来伤害你之前找到他尸骨,也许才能破解他的邪法杀人。” “我简直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钟墙的家!”杜美娟站起来,把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孩子,这个难关我们一样迈过去的,我向你保证。” 第六十三章 婴儿般的微笑 钟墙直到回到家,见到了母亲,才从一种恶梦般的狂乱中清醒过来,他跪在母亲的膝前,脸色更苍白了,眼睛更大了,嘴唇也呈失血的状态,头发有点凌乱地飘洒着。明靓觉得他更像那个头发长长的女鬼了,只是眼神不一样,女鬼的眼神是空洞的,而钟墙的眼神是痛苦万状的。虽然明靓现在已经知道女鬼其实是一个男鬼,可是她觉得还是称他为“她”更像些,他更像一个女鬼,也难怪,他没了生殖器,做鬼也是不男不女的,叫他怎么不憎恨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们! 钟墙抬着头,两眼望着母亲,林莉的眼睛还是呆滞的,她永远不知道人世间的痛苦了,这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钟墙现在不希望母亲的病能好了,她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反而是她的福气。可是,钟墙知道,必须从母亲身上,得出孩子尸骸的埋藏地点。 可是,母亲是不会说话的,也无法听懂他的话,他无从知道母亲到底还记不记得当初,她把自己苦命的孩子放在什么地方了。 “妈,”钟墙凝视了母亲良久,把头埋在她的双膝上,有点呜咽地说,“妈,如果你听懂了我的话,那么你告诉我,我的哥哥,他在哪里?” 明靓侧过头去,轻轻靠在杜美娟的肩膀上,她不忍心看这一幕,杜美娟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头发,眼睛看着林莉,在她的印像中,林莉是个非常漂亮文雅的少妇,可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女人,却单薄苍白得像一片无光的白纸剪出来的人儿,这张纸人儿裹在粉红色的丝绸睡衣里,有一种怪异的美和恐怖。 林莉依然直勾勾地望着电视机,尽管上面什么也没有,她像通常一样,目光透过电视机,盯着遥远的一处,仿佛跟什么东西做无声的交流。 “看来,林莉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能激发出她潜意识的东西,我觉得,孩子的尸骸埋藏的地方一定是她记忆中是深刻的一点,只要我们找到切入点,就能在一瞬间打开她的记忆,当然,也只有一瞬间。”杜美娟对低声对明靓说。 明靓忽然想起什么来,“妈,如果有一件有关婴儿的东西放在伯母面前,她的记忆会不会被刹那触动呢?” “很有可能会,你难道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是什么东西?”杜美娟的脸上露出一丝亮色。 明靓从身上的口袋掏出一块绸布,递给母亲,“就是这个,一共有两块,钟墙的身上也有一块,我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脖子的时候,就是用这块绸布往后抽打了一下,那双手才松开的。我现在敢断定,这两块绸布以前一定是盖在他们身上或者是用来包裹他们的东西。”“我们试试吧。”杜美娟说,把布递给明靓。 明靓拿着绸布走上去,对钟墙低声说,“我们试试,用这块绸布能不能记伯母想起些什么。” 钟墙看了一眼绸布,又看看母亲,“我担心太刺激她了。” 突然一双苍白干瘦的手好像突然从哪里暴长出来似的,一把抢走了明靓手中的绸布,明靓吓得一跳,定眼一看,绸布已经到了林莉的手中,只见她拿着绸布,展开,放在眼前愣愣地看了一会,忽然一声大叫,把绸布在手中一团,扔得远远的,然后在沙发上尽量地缩成一团,簌簌发抖,好像像要把自己埋进沙发深处里去,脸上出现和害怕和痛苦的表情。 “妈!你怎么了!”钟墙又是担心又是意外,因为母亲从来没有像这样发出声音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流露过明显的表情,难道事情有了一线转机? 只是一瞬间,林莉又恢复了呆滞和僵直的样子。 钟墙的眼睛暗下去了,母亲的痛苦太深,以至于没有什么可以挖掘到她的内心深处。 “没有用。”明靓从紧张到失望,回头看着母亲。 杜美娟冷静地说,“不,有用,这说明,还有东西可以刺激林莉。这块绸布让她痛苦和害怕,就证明她的记忆还残留着有关孩子生前的事情,我们可以推定,有关孩子死后的事,她的潜意识中也有点存在记忆,只要我们能找到适当的东西来刺激她。” “可是,有什么东西能引发她的记忆呢?”明靓皱着眉头。 杜美娟走上前来,问钟墙,“有没有别的东西记你母亲感到退缩或者害怕的东西?” 钟墙想了半天,摇摇头。 “你仔细想想,你把母亲接回来不久,在这大半年里,曾经有过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特别反应?”明靓插了一句。 钟墙的眼睛一亮,说,“我想起来了,吕书记死的时候,我在复国路419号昏迷,曾经在婴儿室拿回来一朵小绒花,像是小孩子鞋子或者帽子上缀的东西,妈妈看见了,一个劲地往后退。” “小绒花在哪里?”明靓着急地抓住钟墙的手臂,“它一定是孩子衣物上的东西!” “我当时看见母亲不喜欢它,就扔到窗外去了。”钟墙懊恼地说。 明靓立刻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上哪儿?”杜美娟在身后问。 “去找那朵小绒花!”明靓头也不回,大声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钟墙追了上去。 杜美娟摇摇头,看着两个人咚咚咚地跑出去了,她走上前去,坐在林莉的身边,拍拍林莉的手背,柔声问,“林莉,你还记得我吗?” 杜美娟刷地转过头,眼神一道赤色火焰掠过,她忽然伸出双手,闪电一般地掐住了杜美娟的脖子。杜美娟只觉得脖子一阵冰凉,一下子透不过气来,她立刻用双手去掰林莉的手,一触之下,打了一个寒战,这双手就像金属一样又冷又硬。杜美娟拼命地挣扎着,可是无论如何也挣不脱林莉的双手,她一抬眼,碰上了林莉空洞的眼神,那么空洞,里面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可是她的脸,却慢慢绽放出一丝微笑,这微笑,那么纯洁,就像初生的婴儿!对,就是初生婴儿梦中的微笑!杜美娟的脑子闪出了被抛弃了的孩子在手术台上麻醉后昏睡中的微笑,对!就是那个微笑! 杜美娟的全身冰冷!是的,上帝是不会放过她的,上帝会惩罚她的!一定是!她的心中忽然念叨着二十年前念叨过的话。她慢慢放弃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