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游之无上王妃》 第一章 观音庙福佑方重生(一) 不同的时空世事,一样的人生追求 多少机缘,几许轮回 无论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即使都没法在原处停留 那一回眸的笑容,依然是天崩地裂的……平安,幸福,快乐 *** 游可有点清醒时,首先感觉到的是肚子瘪瘪的,还不停的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饿死掉了,还是赶紧爬起来吃东西吧。 眼皮好沉,怎么样睁不开,真想用手掀开,不过手臂好像也不听使唤。这种似梦似醒的混沌感觉最痛苦了,春天几乎每次睡午觉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是睡觉,大部分意识却是清醒的,但又有点模模糊糊,而且感觉事物像一团白影,拚命的要看清楚,眼睛就是睁不开,脑子疼的都要爆炸,身体又不受大脑支配,这时想睡睡不好,想醒又醒不过来。 精神和身体做了好长时间的斗争,终于完全清醒了。游可皱着眉头,慢慢得抬起眼皮,一丝丝光线便毫不留情的钻了进来,耀眼的光刺痛了在黑暗中熟睡过的眼睛,自身意识也已经完全的恢复过来,游可这才感觉到床硬邦邦冰凉凉的,真是难受。加上肚子饿,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然后就和泥人一样一动不动的了。 这是什么地方?外面的天气看来是很明媚阳光,屋里却是破烂一摊,不,这不是屋子。圆圆的木柱,斑驳的漆色,直达房顶;破旧的门扇,好像还能听到开启时“吱呀”的声音;窗子关的牢牢的,窗纸破烂的好像盛开的花朵;到处都能看到密密的蜘蛛网,尘土的味道夹杂在空气中冲入鼻内。呛人的气味让游可自然的咳嗽了一下,回过神来。这到底是哪里?她习惯的低下头,又发现满地的是稻草,凌乱潮湿。游可慌了,是慌了,这么陌生破旧的地方让人觉得骨头里都在生寒,她哆嗦着爬起来,走出去,然后她看到了一尊大大的塑像,也被蜘蛛网包裹得差不多了,但从侧面依然可以认出,正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尊容,边上还站着龙女的,那么那边应该还有个善才童子吧,那么这屋子是个庙宇没错吧?可是自己怎么到的这个地方呢,难道自己被人绑架了?被人拐卖了?不可能。看这地方根本不像是现在的人们建造的,也不会是哪个废弃的古代庙宇,否则早被当作文化保护起来了。游可突然想到,这里的窗户都是用白纸糊的,一块玻璃也没有,难道还真是某个遗址被她发现了?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本来是周末,和王璐他们打赌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场里的鬼城玩,然后就进去了,里面漆黑的,偶尔有绿莹莹的,红红的光闪过,被一只手抓住了脚,叫了一声又没有了,再往前走,也没有碰到什么,正当自己觉得这鬼城里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嘛,放松了心理警惕的时候…… “啊……”游可叫了出来,摸了摸胸口,直到现在自己还是心有余悸的。就那么突然的从房顶吊下半个身子来,一张模糊的人脸,满是血,蓦地出现在眼前,离自己只有三公分,马上就要碰到自己脸上的样子,恐惧,恶心,感到心跳加快,眼前一黑,醒来就是这里了。难道是王璐杨丰年他们把自己抬到这里来了?那他们呢,总不会扔下自己了吧。根本不可能吗,这种理由都说服不了自己。游可疑惑的四处打量着,希望能看到熟悉的景象,缓解心里莫名的忐忑。观音塑像前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上的打翻的香炉歪着身子,积压许久的灰尘遮住了供桌布的颜色。这时,游可像发现什么一样,大大的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一步步的走到供桌面前,是的,这是供桌,最普通的供桌,可是自己,站着竟然和供桌一般高,她慌乱的看着自己,衣服,自己身上的衣服,简直就是乞丐服,还那么少,怪不得刚才觉得冷;胳膊,腿,手指,脚趾……一样不少,可是小了,小了那么多。小了是什么意思?自己变小了?难道…… 第一章 观音庙福佑方重生(二) 饥饿,恐惧,不安,疑惑,陌生的气息刺激的游可又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游可才又睁开眼,可是她宁愿永不醒来。她明白:按流行术语来讲,自己穿越了,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的清楚。自己还只是魂穿,穿到一个小女孩身上,这身子是男是女还是很容易能感觉出来的,自己能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吗。关键是,这小女孩还是个乞丐,怪不得自己觉得又饿又冷,敢情原来这主是饿死冻死的,那么这样接下去就该自己饿死冻死了吗?都怪自己不听话,自以为是。没那么好的体质去什么鬼城找刺激啊。 一想到这,游可的眼泪流出来了,从小爸妈把自己当宝贝样养着,虽然还有个弟弟,却依然宠着她。弟弟也从来不和她争吵,反而大人一样的疼姐姐。因为,游可先天心脏不好,不过她的确聪明伶俐,可爱动人,所以又招人疼又招人爱的。但是她不愿身体不好便被人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因此,做什么事情都是和正常人一样,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刻意的隐瞒让同学都不知道她的情况,她更当自己是正常人了,还经常看恐怖片考验一下柔弱的心脏。没想到挂在鬼城里了。也不知道晕倒后,鬼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的自己是昏迷不醒还是永别。担心家里人会着急,可是现在,报个平安信都报不了。问题是自己的情况真平安吗?不想不要紧,一想觉得肠子都要饿没了,还出奇的冷。 不管在哪里,怎么样,先活着比较重要吧?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回去,只有活着才对得起养育的父母,才对得起自己,现在……权当自己没有告诉爸妈就出来旅游好了。 不是有句歌词说:要生存,先把泪擦干。抹干眼泪。活下去……才重要。 游可低头又审视了一下身体,瘦瘦的骨架撑着破旧的衣服,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这个皮肤……虽然污垢不少,可看来底子不错。不知道长大了是不是漂亮,就算不漂亮自己也要想办法让她漂亮。刚才摸着胸口,心跳还可以,应该没有什么病症的。肚子饿得更厉害了。冷静下来后,游可没那么不知所措了,想想上天总不可能刚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又让自己和原来这主一样饿死冻死吧,既然不会那么瞎折腾,也就不用太担心呢。原来游可向来因为心脏不好,都随时做好挂掉的准备,尽量的享受生活,享受感情,什么都想的开些。不过,那么小的几率自己都能被上天选中送到这里来,说明运气还是蛮特别的,说不定周围还有神仙保佑呢,神仙为什么会保佑自己呢?难道因为自己身份特殊?那自己会是什么身份才让神仙保佑呢。一想到可能身份特殊,游可竟然傻笑起来“呵呵……………”。看着她发呆的傻笑,不由得感叹,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苦中作乐的大条神经,又哭又笑的,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可是呆坐着,这个泥菩萨也不可能变出吃的穿的给她啊。游可从地上爬起来,想着下次什么状况都不能晕倒了。就是要晕,也要找个温暖柔软的地方,这冷冰冰、脏兮兮的地面真难受死人。 太阳才偏西一丁点,看来天色还比较早。先离开这地方,找个镜子,算了还是找水吧,看看到底变成啥样子了。顺便看看水能不能喝,就算没有东西吃,喝个水饱也比饿着强。看我们积极的游可马上行动起来去找水。 一出庙门,看到崎岖的山路,像蛇一样爬满了视野,不算茂盛的树林,到处的石块,还有各种鸟儿飞来飞去的,听到各样的鸟叫声,原来这是座山,还好这山不是太险峻,否则饿着肚皮爬山不被饿死也会被累死的。游可回头看了看那破庙,疯狂的野草已经吞噬了庙宇的本貌,荒废了很久的样子,怪不得原来的主死掉也没人知道。看这些树木的叶子都是嫩绿色油晃晃的,石缝间的杂草也都是粉绿的身躯,微风吹在脸上有点暖和和的,春天呀,真好,至少不用愁要挨冻了。一般的有山就有水,而且春天冰水都会融化,也不会太冷,这样还可以洗洗这脏兮兮的身子。太好了。有希望就有可能,不是吗。 “啊……啊……啊…………”沉醉在构想中的游可,激动地喊起山来。 果然小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啊……啊……啊…………”大山很快就回复了她的希望之声。 游可就这样渐渐远离了庙宇,开始了崭新的生命之旅…… 第二章 福山前命奇才遇春(一) 死死的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明明只有百米的距离,游可却感觉花费了一分钟才走到。照这个速度,天黑前都不知道能不能下山。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走个路都那么麻烦,真伤脑筋。哎……还是不要抱怨了,再怎么抱怨这个身体现在也还是自己的,自己说自己算什么。 顺着有人走过的痕迹,没走太多的冤枉路,游可还是有些气喘吁吁的,走不动了。毕竟是个小孩子,身子骨弱,更何况还不知道几天没吃东西,又累又饿又渴,是个壮汉都不一定受的了。正当游可趴在一大个的石块上平息了喘气,等流出的汗水慢慢的干涸掉,感到石块的凉意正渗透到身体上时,听到纷乱的鸟鸣声中,隐约夹杂着人的嬉笑声,还有哗哗的声音。 “水”?一定是“水”。 游可挣扎着弱小的身躯,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巡去。到了这种情况,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人体内潜在的能力。而游可听到的希望,又坚定了潜能激发。 不知道走了多久,说了几百遍的坚持住,跌倒爬起,再跌到再爬起,游可终于看到了人影。是的,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女子们,正在水边洗衣服,银铃般的笑音敲击着水面,槌衣服的声音一阵响过一阵。也有一两个正端了盆子要离开的。 游可松了口气,高兴的奔过去,可是腿却一下子瘫了,浑身气血像被抽干,软绵绵的和棉花似的再也站不起来了。水就在前面,泛了红的太阳洒在上面,白的光,红的水,血一样的在眼前晃动,晃着晃着红色就铺满了天铺满了地,也铺满了游可最后的视线。失去知觉的那瞬间,游可好像看到了天使朝自己飞来,可是天使怎么没有翅膀啊。 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羞的只剩半边脸了。身边围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最近的一双眼睛上已经堆满了皱纹,但是温和怜惜慈祥的目光不断从里面流露出。头发全白的老奶奶,见游可醒过来,脸开成菊花。 “孩子,可怜的孩子……好些了吗?”老奶奶的声音嘶哑苍老。 游可感到鼻子下面热辣辣的,可能是被老奶奶掐了人中,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醒过来。“渴……”“水……” “快拿水来。” 人群中不知递过陶碗,老奶奶端着到游可嘴边,游可拼命的支起脑袋往水里凑,看着她急不可待的样子,老奶奶呵呵的笑了:“慢点喝,别呛着。” 这么小碗水喝光,游可抬起脸,怯生生的说:“谢谢……可是……还有吗?我还想喝。” “看样子是渴坏了……” “是呀,看她那么小,穿的破破烂烂的,是不是个乞丐啊……” “那么小,就到处乞讨,真可怜……” “可能是饿的吧,看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 唧唧咋咋的声音中,有年少的清脆动人的也有中年的沉实稳重的。听到有人说饿,游可的肚子突然响的更厉害了,想必那些水进了肚子很是顺畅的游了一圈。从没有过这种情况,游可很尴尬,脸蓦地红了。 “饿了吧?”老奶奶问。 游可点点头。 “我这里还有一点干粮,你先垫垫饥吧。谁再去拿碗水来。”说着,老奶奶从身边的篮子里,摸出个深蓝色小布包裹,打开拿了一块饼,递给游可,人群中又有一碗水传过来。来不及说谢谢,游可接过去就往嘴里塞,只听“啊……”的一声,游可捂住了左半边脸,天呀,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干”粮,没有准备的牙齿被咯的疼死了,估计干粮和这身边的石头一样硬,还是家里的热乎乎软软的饭香甜啊。 “怎么了?”老奶奶问。 “没,没怎么,谢谢奶奶。”游可反应过来,忙着感谢赠“干”粮的恩人。 “可怜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吗?听你口音像是外乡人。” “我叫游可,我的亲人在……”不经大脑思考的人儿正想说实话,突然就住了口。现在就是说实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再者,说了她们也不会信的。看来,只有编谎话了。“我的亲人都没有了,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闹饥荒,我和家人逃出来的。可是,半路上……有天我睡醒他们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他们不要我了……”为了使谎言更加真实,游可轻声的哭起来,刚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哭,后来想到反正自己成了个孩子了,怎么哭都无所谓不会被人笑话,便“呜呜……”的放声大哭起来。心里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委屈的,还是思念父母亲人伤心难过的,总之,所有的感觉刺激着她要发泄。 第二章 福山前命奇才遇春(二)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的,也都忘了去洗衣服。等心中的酸苦辣咸随着眼泪流的差不多了,游可的哭泣只剩下哽咽。看样子,老奶奶说话很有份量,今晚上的住宿还没有着落,以后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好不容易碰到人搭理,不如先跟着这个老奶奶,就是赖也要赖上,起码先有个容身之地啊。理智回来的游可,边哽咽的啃着干粮心里边盘算着。 “老奶奶,谢谢你的干粮,可是……”游可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要说什么就说吧。”老奶奶盯着游可,仿佛看穿了游可的鬼心思。 豁出去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脸皮不厚不黑怎么生活下去。“我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想麻烦奶奶,但今晚上实在无处可去,只想有个能休息的地方就好,所以,我想奶奶收留我一晚上,让我住什么地方都行,厨房,仓库……”游可激动地说着。 “仓库?”老奶奶不解。 “噢,就是放杂乱东西的地方,我们那里叫仓库。就是……就是柴房。”游可好不容易想到柴房这个词应付。 “好。你先跟我回去住下吧。等找到你爹娘亲人再离开。”老奶奶很干脆地答应了。这让游可很意外,忍不住用现代社会里的自卫观点怀疑起这位老奶奶是否别有用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托?要把她拐卖?卖到妓院?游可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全泄漏了她的心思,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奶奶看着她笑了:“你这孩子,看起来小却很古灵精怪,是不是奇怪我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你?你看我老婆子像个坏人吗?你就放心吧,我看和你很有缘分才收留你的。” 人群里又炸开锅来。 “崔婆婆要收留他呢。” “是呀,怪聪明的个孩子。” “……” 原来老奶奶是崔婆婆,刚才怀疑人家被点破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对不起,崔婆婆,我不是有意的。上次在一个地方我被人骗过,把我身上仅剩下的一点钱也骗走了,所以……”没办法,只能又编个谎话,游可突然觉得这谎话还真是好编。 “嗯,凡事留个心眼也是好的。你这孩子倒是真聪明,没人告诉你就知道叫我崔婆婆了。”崔婆婆高兴的说道。 “谢谢崔婆婆夸奖。”游可满心喜悦。 “天色不早了,你们不洗衣服的也赶紧回家吧。明天再过来洗。”崔婆婆对着众人道。 “崔婆婆发善心,收留这个小乞儿,真是菩萨心肠呢。”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个妇女,脸上一副阿谀奉承的谄笑。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多点,穿的那个叫花枝招展啊,粉红色的小上衫,露出大红色的抹胸内衣,腰间翠绿色的丝带,还坠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荷包绣,下身同是翠绿的长裙。游可这才注意到,在这些人里她绝对是鸡立鹤群。不过,人长得倒是有点姿色,化了妆容也算半个美女。这身行头和那脸看起来还蛮协调。估计她是来秀衣服的,不是来洗衣服的。洗衣服能穿成她那样?看其他人都穿的利利索索的,干起活来也方便。她穿成这样洗衣服,真怕她那甩啊甩的长袖子成了名副其实的水袖啊。 “崔婆婆,我家还有件寒窗穿不下的衣服,倒还干净,给这孩子穿吧,看他身上穿的,这虽说是春天,撑不住一点凉气的。”又有一个妇女上前。天啊,我碰到好人了。游可心里想,有人收留还有人送我衣服穿。嘿嘿。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位妇女。啧啧……比起刚才那位来,衣着上输了六分,可这容貌上却胜了三分半。衣服干净利落,淡衣素面,头发盘至顶上,好像螺的样子,斜插一根碧玉簪子。比起那个穿的花枝招展的,还在头顶了弄了朵大红花的女的看着顺眼多了。 崔婆婆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去拿来吧。” 游可赶紧道谢。 众人见游可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明伶俐,也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刚才过来搭讪的妇女见崔婆婆没有搭理她,有些悻悻的,嘴里说着什么,转身走了,崔婆婆也没有一点反应。倒是对着素衣女子说:“朱家娘子,那就麻烦你了。” “婆婆见外了,都是邻里邻外的,本就该相互照应些。我也是看着这孩子讨人喜欢。”朱家娘子说。 “谢谢朱大婶。”游可甜甜的说。她这下子可清楚,从今后便是朝夕相处,小孩子听话些嘴甜些是最让大人又疼又怜的了,看来以后还要更发扬光大些,在这些大人面前要更听话,更嘴甜,至于背后怎么样,是犯错还是闯祸,谁不会护着自己呢。 “看,我们可儿可真懂礼貌。”朱家娘子开心地着说。 最后的夕阳注视着崔婆婆牵着游可,和朱家娘子,留下长长的身影。 第三章 新李唐初识竟是谜(一) 一路上,游可东问西问的,才知道朱家娘子原是嫁给了教书先生朱千离,只有一个儿子叫朱基,字寒窗。 崔婆婆不声不响的,听着游可唧唧咋咋的问,只是在游可试探性的打听朝代的问题时,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看她,那种眼神也不是让人恐惧,就是让游可觉得陌生,心里怪怪的。 “那朱大婶,现在我朝皇帝姓什么呢?”其实游可也不知道称呼皇帝对不对,也许这并不是在历史上所认识的古代,什么称谓风俗怕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 朱大婶:“刚才还说我们可儿聪明呢,怎么这会又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普天之内谁不知道大唐是李姓天下。” 原来是唐朝啊,这下好了,怎么说对唐朝历史还熟悉一点点。“那谁做皇帝呢?”游可继续问。 “这个,皇帝的名讳又不能随便说的。嗯……就是元宗皇帝的三皇子啊。” 元宗皇帝?这个皇帝的好像没听说过唐朝有啊。“那元宗皇帝是哪位皇帝的皇子呢?”游可疑惑的问。 “怎么了?当然是太宗皇帝了。”朱大婶奇怪的看着游可。 “唐太宗?”游可糊涂了,唐太宗是李世民,唐太宗下面就是高宗,高宗皇后可是武则天,这个怎么也不会记错的啊,大名鼎鼎的一代女皇呢。“那元宗的皇后呢?”游可很是心急,这到底是什么唐朝。 “你这孩子,问的那么清楚。” “大婶,到底是谁吗?” “是肖氏贤德皇后。” 游可是彻底蒙了,难道?从太宗以后时空中又分出来一个唐朝?“元宗皇帝是太宗皇帝的几皇子啊?” “三皇子。” 三皇子。对了是吴王李恪。那就是说,太宗之后不是李治继位的,是李恪。历史改写了,看来自己是对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史盲了。游可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婆婆,你看,可儿和小大人一样的,还学会叹气了呢。”朱大婶虽然奇怪游可那么问,但觉得毕竟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随便问问也没有好诧异的,只是看到她叹气感到游可可爱的很。 “这孩子,不简单呢。”崔婆婆一说话就吓了朱大婶一跳。可是朱大婶疑惑的看着崔婆婆,却不知为何没有问出口。 “快到我家了。”朱大婶说。 游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房子,青石板的街道两边是林立的木楼,飘飘扬扬的幌子,有的商铺还在招呼客人,有的已经打烊了。还有小商贩,担着货担不时从身边走过。“这里是镇上吗?”游可问。 “噢,是,这是朱阳镇,镇上的人大多都姓朱。”朱大婶说。 “那婆婆怎么是崔婆婆呢?”游可好奇。 “这……”朱大婶犹豫。 “我娘家姓崔,丈夫姓朱。”崔婆婆又说到。 “婆婆,我叫你奶奶好不好?”游可突然说,似是询求又似撒娇的口气。 崔婆婆愣了一愣,那周围布满皱纹的眼睛在有些暗下来的天里,竟然闪着晶莹的光。“好。” “那奶奶我们也回家吧。”游可睁大眼睛看着崔婆婆的激动。 “等等,我回家把衣服拿来。崔婆婆不进奴家家里坐一下吗?”朱大婶邀请崔婆婆。 “不了,别又惹嫌话。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快些出来便是了。” 游可心里很奇怪,为什么那些人很敬重崔婆婆,却又和她看起来不是那么亲近。看来崔婆婆一定是个有秘密的人。但这些问题一般都牵扯到人的隐私,是不方便过问的。好奇宝宝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哪天自己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不一会,朱大婶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过来。崔婆婆接过衣服也没有道谢,拉着游可回家,游可转过头,对朱大婶挥了挥手:“大婶再见。” 朱大婶看着她们走远了,才轻移莲步回转身来。 第三章 新李唐初识竟是谜(二) 崔婆婆拉着游可,转过一条街往前走,没几步就到了一个房子前。这个房子比起周围的来,真是大气堂皇的多,但是感觉上确是怪怪的,好像房子上空笼罩着一股颓废诡异的气息。房子所处的位置基本上算是镇上较繁华的地带,可这房子附近却没有几家商铺。门口的灯笼仿佛在不停的晃动。 婆婆打开门,一座大大的院落呈现在眼前。高高的墙把这么一个大院落硬分成了两个,圆拱形的正门落了锁,只有个角门还开着。婆婆牵着游可进了堂屋。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的东西都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游客眼中终于出现了光线。堂屋的摆设一应俱全,看上去好久都没人使用过,总之感觉很陈旧,从摆设中却依然能看出这房子曾经的繁盛。崔婆婆端着油灯,放在桌上,在一旁坐了下来。 “孩子,你过来。”崔婆婆说道。 游可走上前,看着崔婆婆满是皱纹的脸。这样诡异的房子,黑暗的晚上,陌生的气息,还有这个收留自己的有秘密的老人。让游可心底升起恐惧,身体莫名的在发抖。 “别怕,孩子。你也感应到了是不是?”崔婆婆拉着游可的手。 “奶奶,我只是刚到这里,有些害怕。”游可边说边继续偷偷打量着屋子。 “不要看了,这房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住,现在却是我们两个了。” 游可更是害怕了。原来这个房子没有人气,怪不得感觉别扭。 “孩子,你告诉奶奶,怎么来到这里的?”崔婆婆问。 “……奶奶,我就是一路乞讨过来的,后来晕倒在山上的观音庙里,再后来就下山找吃的,然后碰到奶奶了……”游可觉得自己的故事越来越逼真了。 “观音庙?什么观音庙?”崔婆婆惊讶的问。 “就是座很破的庙,有观音大士的塑像。还有善才和龙女呢。”游可肯定的说。 “这山上除了飞禽走兽,闲花野草,再没有什么庙宇的。茅草房子倒是有几个,却没有人见过观音塑像。”婆婆的话,让游可蒙了。 “可是,奶奶,我真的看到观音塑像了,真的,还有供桌,我就是看到供桌才知道自己……”游可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说漏嘴。 “可是,奶奶相信。”婆婆看着游可说。“我老婆子孤孤单单将近三十年,从来不曾发善心救过人,但是今天我却救了你,我说我和你很有缘分,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游可摇了摇头。 “前些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到大士的莲座下躺着个乞丐孩子。大士却是笑着看我。我明白,是大士指示要我救这个孩子。可是我却不知道,去哪里救。你说的观音庙,现在山上的确没有,但六十年前有那么一个,很灵验的。所以那时候周围的善男信女们都成群的往山上挤。后来庙里不知怎的就断了香火,荒废了很久,三十年前被人一把火全烧了,什么都没有剩下。我猜测,大士点化所指的地方可能是那附近,我这身子骨是上不了山的,近日来便经常在山下转悠。所以,才救了你收留你。只是,你这孩子有些古怪。”崔婆婆盯着游可。 “奶奶,我……”游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你这孩子阴气重的很,这阴气不像是出生时辰命格里带过来的,是后天形成的,情形上似乎是鬼上身。可你却有护体仙气,命又极硬,面相上看还是个有福分的人。阴阳相克,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啊。”崔婆婆担忧的说。 “奶奶,你为什么这么说。”游可问。 “奶奶给你看了一下命。别人的死活我不管,如今你我名为祖孙,是大士送过来的福子,给你看看又何妨。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我给他算命,可我偏不算”崔婆婆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对某个人说“算命——算的不是他们的命,是我老婆子的命啊,天机不可泄漏,多说一句,我便要为自己的失言付出代价。这代价也不是谁都能付的了。我不想再给任何人算命。命……到底是什么。” 看到崔婆婆这个样子,游可心里更慌,只能用那个小手拉着崔婆婆摇晃得叫着:“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奶奶……你别这样,我害怕。” 崔婆婆回过神来,换上慈祥的面孔“吓着你了?奶奶没事,不该给你说这些的,毕竟是个孩子。可是奶奶感觉你能听的懂。孤单了那么多年,突然多了个孙女叫我奶奶,有个亲人心里高兴啊。” “奶奶,我只是害怕。我觉得冷。”游可还在四处打量着。 “怨不得你,奶奶刚才说你阴气重,这房子风水再好,也给糟蹋的没了灵气,成了阴幽之所,多年来又没点人生阳气。”崔婆婆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仔细一看,是个玲珑剔透的碾玉观音,套在游可脖子上。“这玉,终于给你了。戴身上,驱驱那些阴气。玉又能护主,说不定有的用处。你刚才是不是感应到了一些东西,才害怕的?放心,有了这玉啊,你就能睡得安稳,平安长大了。记得千万不要摘下来。” 游可看着这玉,市面上卖的和这个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然而这玉,奇就奇在眉中心有一点红,显得观音面容端庄神圣,栩栩如生。如此奇玉,定是珍贵无比,自己怎么能要呢。“奶奶,这玉太贵重,我不能要。” “你这孩子,什么贵重不贵重,这玉本就是你的。戴好了。”崔婆婆假装生气地说。 “嗯。”游可感动得看着崔婆婆。 第四章 朱阳镇势必有渊源(一)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能碰到个奶奶对自己好,这让游可心里终于有点安全感。不再那么忐忑不安。虽然,不像别人那么好命,都穿到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有势的环境,至少现在能吃饱睡暖。其他的各种追求享受都要建立在能存活的基础上。既然还不知道怎么回去,那就要在这里好好的过,说不定过完这辈子才可以回去呢,怎么能亏待自己。当然,自己绝不能和其他女子一样,甘于这古代被欺压的命运,真要自己干等着长大,嫁了个陌生的男人,给他生孩子,伺候他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就死掉算了,怎么说也要找个可以琴瑟合鸣,物质上不愁,精神上又享受的如意郎君过神仙日子。受过了现代教育的游可已经开始规划未来的生活了。要走出这个小镇,要见到大世面,要过上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才是现代人应该追求的。为了这个理想,奋斗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明天的美好要从游可娃娃抓起。 游可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正在陶醉中,感觉脑袋灵光一闪,便问崔婆婆:“奶奶,我以后想装作男孩子。” “为什么?”崔婆婆很奇怪。 “因为,我想像男孩子一样上学,读书,练武。而且,男孩子不容易被人欺负,等我长大了,也不会有恶霸看我们两个女流之辈,要欺压到家门上来,说不定还会抢我做他小老婆呢。”电视剧看多了的游可想的可是真够遥远的。不过,这样小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倒把崔婆婆逗乐了。 “哈哈……你这孩子,从哪里来知道的这些。”婆婆仍是止不住笑,“担心的可真够多的。放心吧,虽然我这老婆子没钱没势的,还不会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你看镇上的人躲我都还来不及呢。” “哪有人躲奶奶,他们那是敬重奶奶。虽然奶奶能保证镇上的人不欺负,可是万一外面来了个大官,有权有事或者有钱的,那怎么办?”游可说。 “也是。” “更何况,奶奶不是说我阴气重吗,当男孩子养不就好些了。”游可也不知怎的就想到这一层,在现代也有不少人为了孩子好养活,把男孩子当女孩养,或者起一些狗剩、二蛋、石头之类的名字,名字贱,阎王不收留。 “可儿当真聪明,奶奶都没想到。”崔婆婆欣喜游可的伶俐。 “那以后可儿就是您孙子了。孙子要读书,要练武,要打架。可是孙子就是不能给奶奶娶孙媳妇。”游可看到崔婆婆如此高兴,便开玩笑说。 “呵呵……你这个鬼机灵。”崔婆婆说,“不过,好像下午有好多人见过你,都知道你是女孩子。” “我没说我是女孩子。”游可仔细想了想,“她们也是猜的。那要有人问的话,奶奶可以说,我就是个长的漂亮的男孩子,以后还会长的更漂亮。” “我这孙子好象现在就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崔婆婆夸奖道,“哎呀,说了那么久,你看,你还没有洗澡,衣服也还没有换,肚子也饿了吧。” 说实话,那干粮虽然干,吃肚子里和水混一起,不知道胀了多少,估计原来这主也没吃饱过,饭量很小,吃了那么点干粮也打发过去一顿了,所以这会,游可还真没觉得饿。 “奶奶去烧热水给你洗澡,你在这里坐会吧。”崔婆婆说着,便走出堂屋。 游可下意识的点点头,转而想到这个黑黝黝空荡荡的堂屋,让自己一个人呆这里,可能吗?会吓死人的。拔腿追了出去。 “奶奶,奶奶,奶奶,等等我…等等我…我陪你烧水去。”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恐怖堂屋都觉得自叹不如。 第四章 朱阳镇势必有渊源(二) 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哼哼呀呀听不清楚调的歌曲,崔婆婆在屏风后面边做针线活,边听这除自己以外的声音。 这些年来,一个人,什么寂寞难关都咬咬牙挺过来了。上天惩罚了自己,也待自己不薄,送来了个古灵精怪小家伙,也不至于落得个孤独终老,没人送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昏黄的灯光下,崔婆婆有些佝偻的身影更加单薄,可是她那苍老的面孔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 游可在浴桶里瞎折腾着,木制的果然感觉不一般。洗着洗着,游可就会伸头看看屏风后面,确定有人在才继续放心洗。擦干身子,穿上朱大婶送的衣服,干净爽快,太舒服了。“奶奶,我洗好了。” 崔婆婆从屏风后转过来,看着游可身上宽大的衣服,微笑着说:“寒窗八岁还是个男孩子,衣服是大了些,你先凑合着穿两天,等我这些衣服改好了,可儿就有很多穿的了。对了,可儿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游可想这个问题自己怎么知道,算六岁好了。六六大顺。“奶奶,我六岁,出生日期是农历八月十五。”当然,日期是游可自己随口说的,寿星每年还要当一下。 “来,奶奶做点吃的给你。”崔婆婆带着游可去了灶房。路过院子,崔婆婆指着靠近隔墙的那间屋子说,“那间房子你看到了吧,还有锁掉的院子。记着以后不能进去。奶奶也是为你好。” “嗯。知道了,奶奶。”游可说,“奶奶是算命的吗?” “什么算命的,说白了就是个神婆子。承蒙上天给了这身本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崔婆婆嘀咕着。 “奶奶,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 “还是我们可儿善解人意,长大了肯定是百里挑一的俊俏姑娘。” “不,应该是风流倜傥,俊俏迷人的翩翩佳公子……” “……” 伸伸懒腰,游可还是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睡觉真是太舒服了。外面的阳光穿过窗格洒落在地面上,小鸟的叫声清脆响亮,春风的气息拂面而过。多么美好的早上啊。 “可儿,吃早饭了,赶紧起床。”崔婆婆在门口端着早饭进来。 游可和乌龟一样从床上起来,崔婆婆已经把洗脸水都打好了。“奶奶,应该我帮您打水洗脸的。明天我一定要早起。”游可信誓旦旦的说。 “看你原来过的一定是大小姐的千金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等过阵子,奶奶买个丫头服侍你。”崔婆婆说。 “不用。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只是,早上喜欢睡懒觉。”游可小声地说。 “呵呵……孩子都这样,奶奶还不容易有个宝贝孙子怎么舍得使唤呢。”崔婆婆怜惜的看着游可。“你不是说要读书吗,等吃过早饭,我把你送到书馆去,就在昨天你朱大婶家隔壁。你呀,天资聪颖,说不定是个女状元呢。” “奶奶,我是状元郎。” “对,状元郎,不能给奶奶娶个诰命夫人的状元郎。” “奶奶取笑我。等着以后我给您娶十房诰命夫人看看。”游可不服气地说。 “那等你娶回来再在我老婆子面前扬眉吐气吧。你这状元郎还赖着和我老婆子一起睡觉。” “奶奶,我害怕吗那是。” “总不能老是跟着奶奶睡啊。” “那在屋里再放一张床好了,反正我就是要和奶奶一个屋子里睡。”游可很坚定。不坚定行吗?白天还好,晚上这院子里实在是很吓人。 “洗好了,赶紧吃饭,去书馆。”崔婆婆催促道。 小手小脚的游可爬到凳子上,看着豆浆点心自言自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第五章 新书馆年少正懵懂(一) 站在书馆门口,游可东张西望。不大不小的院子,种着几棵常见的树,还有个小花坛,正值春季万物复舒,看着这些植物争奇斗艳的样子,感觉生命很奇妙,那么顽强,那么振奋人心。然后,游可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没有想到会让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人。那明媚的阳光下,穿着青灰色发白衣袍的少年,五官分明的干净脸庞,儒雅飘逸的气质,好像浑身都散发出能量来,逼的她睁不开眼。少年疑惑的看着游可,扬扬嘴角,弯弯眼睛的笑了笑。那瞬间,游可的心真的窒息了一下。这样子这情景好像做梦才有的美轮美奂,好像神仙降临般带给人的兴奋和希望。游可便这般呆呆的望着,不敢眨眼,生怕他会跑掉,不能思考不能动弹,感觉意识已经模糊,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朦胧的笑。 “可儿,快过来……”崔婆婆在书馆那头招呼。 游可从梦幻中惊醒,不舍得看了那少年一眼,转身跑过去。 “可儿,来,见过朱先生。”崔婆婆说。 “游可拜见先生。”说着游可弯腰致敬。 “噢,不必多礼了。我姓朱,名千离,字怀天。以后就是你的授业先生。”朱先生年纪还很轻,长髯已经盖住了他英俊的下巴,浓浓的书生气,有着书生的傲气,脸上写满了“安得广厦千万家”的愤世嫉俗、政治抱负。就是那种心怀天下事但只能退世隐居的样子。 “千离先生,字怀天……心怀天下?”游可想着朱先生的名字和样子不由得说出口。 她这么一说,朱先生惊奇的看着这个六岁的孩子,大大的衣服裹在他瘦小的身上,听阿横说衣服是寒窗穿旧的。虽然瘦小,却能看出他一副聪明灵慧的资质,瘦削的脸庞,肤色不是很好,刚才看着还是成熟稳重的神色,再一看又是孩子般的纯洁懵懂,不谙世事。看来,这个游可不是普通人,要不然崔婆婆也不会收养他,还要供他读书。 “千离先生。”游可看朱千离凝神不语开口相唤。 “叫我朱先生就好。别人都是那么称呼的。”朱千离听着千离先生总感觉别扭。 “我觉得千离先生比较好听,有那种飘然远离世事的感觉。”游可辩解道,不肯叫朱先生。 “这……罢了,随你。”听游可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是蛮大气的。朱千离也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孩子的心性,想着要是这孩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也是一件欣慰之事。“那你进去先温习一下文章,书马上就给你拿过去。” “谢谢千离先生。”游可毕恭毕敬的答道。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师,要尊重的。然后游可回过头,对崔婆婆说:“奶奶,您先回家去吧,下课了我就回家。” “好。奶奶做好晚饭等你。不要贪玩,胡闹,惹先生生气。好生跟先生学习知识。”崔婆婆叮嘱。 “知道了,奶奶,您回去吧。”游可道。 崔婆婆又对朱千离说:“那就麻烦朱先生了,不听话您就尽管教育他。” “这个自是当然。崔婆婆好走。千离这厢还要授课,恕不远送。”朱千离回答。 看着崔婆婆放心离去,游可才跟着朱千离进了课堂。 没想到朱先生收的学生还不少,有三十多,游可原本以为这小镇上顶多二十几个。朱千离带着先生特有的腔调对学生们说:“诸位,先听老夫说几句。现在起老夫旁边这位便是你们的新同窗,姓游名可。望各位能够相互照顾,相互学习,相互监督。不管是为了功名利禄还是为了其它来在这里学习,老夫希望你们为了理想努力奋斗,还要有人品,有学问。若有懈怠顽劣之徒,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说完,朱千离透过窗子看着院落,目光所及竟是阳光下的少年。 “先生,您不要罚站寒窗了,树上的鸟窝是我们一起端下来的。”一个长的有些黑而壮实的孩子突然站起来说。 游可心里一惊,寒窗竟是那少年。 第五章 新书馆年少正懵懂(二) “哼,身为学子不好好读书,却不知礼数,做有失体统的行为。文人的形象就是这样子的吗?将来怎么能成大器。”朱千离愤愤地说。“他带的这个头,那就让他再带头受罚。谁再给他求情,就和他一起去外面站着去。” “先生……”壮实少年还想解释什么,但看着先生决然的表情,竟然扭头走出学堂,陪同寒窗罚站去了。 “游可,你来的晚些,先坐后面的空位,和朱基同桌。等过阵子课业考过后,看文章的优劣,再另排座次。”看着壮实少年往外走,先生竟任他去不加阻拦,面色也无丝毫变化,继续安排游可。 “看他的衣服,那么大……” “还那么瘦,没吃没喝的吧。” “好像是上街那个崔神婆带过来的,听我娘说,就是昨天被神婆子收留的乞丐。” “是吗?乞丐,怪不得……” 游可站在前面,听这些小鬼唧唧咋咋的议论他,还叫奶奶神婆子,心里嘀咕:小屁孩们,欺生是吧。哼,最好不要惹到我,否则,老娘我会让你们好看。活了二十年,我就不信还制服不了你们这些小鬼。游可愤然的表情写在脸上,凶狠在眼中露出。转念一想:好像还是这些小鬼们比自己大了千岁,管他呢,现在只能算心理年龄,生理年龄算什么。 小孩子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本以为游可新来的,还如此瘦小,想摆摆谱吓唬他,以后也好听自己使唤,碍于先生还在场,没有闹开。再仔细一看,游可的眼神竟然变的凌厉霸道,比起先生的严厉,看起来又是另一种的恐惧,一时间,学堂内竟然安静下来。游可若无其事的走向后面的空座,把朱千离拿给他的书摊开来放桌子上,总感觉少了什么,看了看旁边朱基的位置恍然大悟,然后举起手来喊道:“千离先生,我没有纸张和笔墨。” 正要走出去的朱千离回转身来:“呆会拿给你。以后说话不能那么大声。” “我在后面,怕声音小千离先生听不清楚。”游可狡辩,心下说真是个老古板,连这都要管。 朱千离离去。学堂内又炸开锅来。有个大胆的少年离开座位走到游可面前,趾高气昂,似乎忘了刚才游可的凌厉:“你敢称呼先生的名讳。” 游可正盯着这蓝皮线装的古书头疼,根本没理会。天呢,书要从后面翻,字要从上往下,从左往右看,眼睛别扭死,关键是全是繁体字啊。还有一点他还没想到,光会看这些繁体字是不够的,还要会写,而且还是要用毛笔写。估计游可反应过来,要头疼的乱叫了。这会眯着眼睛认蓝皮上的字呢,嘴里还念出声来:“三字……经?”游可还想怎么不让我学百家姓呢,对了,好像那是宋朝才编制的。 周围的同窗听到游可念三字经,都哄堂大笑起来:“三字经,他还念三字经呢,我们都学《诗经》了。” 根本没把那挑衅少年放在眼里的游可听到那么大的笑声,回过神来,很是恼怒,竟然被这群小屁孩耻笑,仰头大喊:“谁再笑!” 没料到游可敢出言反抗,众人呆住,笑声嘎然而止。挑衅的少年,可是怒了,还没有人这样无视过他的存在,一拳头砸在游可面前的桌子,伸出食指指着游可:“我告诉你小子,要么以后跟我混,要么就等着吃我这拳头的滋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毛了我。”说完还晃了晃拳头。 游可最恨别人威胁,拉帮派的还拉上自己,这才斜眼看这挑衅的少年:月白色绸料滚银线长袍,深灰色腰带,坠一红线碧玉吐钱蟾。油光满面,一看就是地主老财家的混世霸王。少年见游可如此怪异的眼神看自己,更加恼羞成怒,手指都要点游可额头上去了:“怎么,小子,不服气。”这里游可没牵没挂的也不怕这些恶霸,又从没被人如此点过,也急了,拍桌而起,站起来才到少年脖子,气势上就矮了半截,心里的一把火腾得便窜起来,嘴里的口头禅顺口而出:“妈妈的,你点谁呢?”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就要朝少年脸上抡去。 第五章 新书馆年少正懵懂(三) “住手!” 等着看热闹的同窗一看先生来了,都装模作样的坐好念书。只有游可抡到半截的书本,和面带惊慌的挑衅少年停在原处。 这气氛被先生的一声叫喊破坏,游可窜上来的火气也随之下去了,他把书本扔在桌上,气愤地坐下,暗想:真是倒霉,怪不得电视上演的那些剧情会这样,总是好人被冤枉,原来都是时机不对,被先生逮个正着,还没出了这口气。 朱千离拿了笔墨纸砚刚到门口,便听见如此粗鲁的恶秽之语,又看到游可拿书打人,已然大怒。走到他们面前,那挑衅的少年气势也没了,低下头叫了声:“先生。” “游可,你给我站起来!” 游可站起来,看着朱千离的美髯都在抖动,想来老夫子气得够呛。 “你……才第一天,你就如此辱骂同窗,以后如何了得!你给我出去站着。”朱千离被那句妈妈的气得也不问事情始末,直接罚他站去了。游可认栽的要走出去。 挑衅少年幸灾乐祸讥笑的看着游可,朱千离转头又道:“朱前,把今天学的文章抄写十遍。下学后交给我。” “先生……”朱前竟然还要狡辩? “不要说了。”朱千离气愤的甩下笔纸离去。 游可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敢情自己被欺负了还没解释,欺负人的狗倒先叫唤起来。走过朱前面前时,狗开始警告起人来:“臭小子,都是你,害我第一次被先生罚。你等着。” 游可真的无奈了,世上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他停下脚步站在朱前面前,学着电视上凶狠的黑社会老大表情,低声而又沉重的说道:“我告诉你朱前,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会让你尝尝你那鲜血的味道。”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朱前愣愣的站在那里,虽然那个游可是站在自己脖子下面警告,却感到那瘦小的身子下好像另一个人在说话,而且会让人相信他会说到做到。朱前打了一激灵。看着窗外那瘦小的影子走在阳光下,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神气。 游可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到寒窗身旁。先前跑来陪寒窗罚站的壮实少年和寒窗听他骂道:“死朱前,臭朱前,烂朱前,坏朱前。朱扒皮一个。” 寒窗想他刚刚跑走的时候还蛮高兴的,听朱启功说是新来的同窗,怎么刚来就被罚站呢。仔细看着这个比他瘦小的同窗,突然问道:“你是游可吧?” 游可抬起脸望着寒窗,眉头疑惑的皱起来:“你怎么知道?” 寒窗微笑不语。游可的小脑瓜迅速的转动,忽然拉长音调说:“噢……是朱大婶说的吧?看着我穿了你的衣服认出我的,对吗?” 寒窗说道:“你真聪明。怎么?你和朱前结下梁子了吗?” 那壮实少年也伸出脑袋来插话:“对呀,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游可记恨地说:“哼,那小子想拉拢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还从来没人在我面前这么拽过,我一急就骂了他,还拿书抡他脸……” “哈哈……太好了。这小子也有今天。”游可话还没说完,那壮实少年就高兴的大笑。 “你急什么啊。要是抡成了我还那么气吗?我还没抡到,千离先生就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游可越想越气,“下次,一定先打人再骂人,要不然就出不了气了。” “你骂得什么啊?”壮实少年好奇地问。 “妈妈的。”游可自然地说。 “啊……”寒窗和壮实少年一起盯着游可张大了嘴。 “那又怎么了?”游可看他们如此得大惊小怪,不就是个口头禅吗。这话有时也不是真的骂人,只是说顺口了,当成语气词一样表达心情。难道古代没有人带口头禅?才不信呢。 第五章 新书馆年少正懵懂(四) “没怎么……”寒窗和壮实少年拼命摇头,“佩服你。” “哼,怎么小寒窗,我为了能过来陪你罚站骂人,你不感激我还敢有异议。”游可慧黠的眼睛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叫寒窗。”壮实少年傻头傻脑地问。 “这还不简单,我是神仙能算出来啊。” “你骗人,崔婆婆能算出来还差不多,肯定是崔婆婆告诉你的。”壮实少年不相信的反驳。 “朱启功,是你刚才说的吧。”寒窗果然是个聪颖的家伙。 “我?我没告诉他。”壮实少年说。 原来那壮实的家伙叫朱启功。游可心想,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孺子真是不可教也。” “你骂得如此粗鲁,爹没用戒尺打你就不错了。”寒窗突然说道。 游可看着这个刚才让他心窒的少年,忽然觉得好像一直和他很亲近,嘴里自然的可怜巴巴的说:“寒窗哥哥,以后你要照顾好我,不能让坏蛋欺负我哦。” 寒窗感觉越来越摸不透这个瘦小的孩子,第一次见面,他便呆呆得看着自己,刚才跑过来光骂人丝毫没把周围的一切放进眼里,转眼又和自己开玩笑,好像还和自己撒娇。无论谁看到他总会先想到瘦小,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不能说很漂亮,却在闪着星星般的光芒,仿佛吸铁石能吸引住人的目光,看久了便和深潭一样让人难以自拔。而自己心里竟有很熟悉的感觉,想保护他。承诺的如此干脆:“嗯,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罚。” 游可有些奸诈的笑了,小孩子真是好说话。有了个保护伞,行事也方便。 “要不我们三个结拜吧。”朱启功忽然说道。 “嗯,好主意。”寒窗也很赞成。 游可瞥了他们两个,真是的,那么幼稚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干吗非要结拜呢,这样不是好好的吗?结拜了就是兄弟,不结拜就不是兄弟了吗?亲兄弟结拜兄弟也有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来的。要是真的有感情,何必用这些虚礼来维持。”其实,结拜了也没什么,游可只是在逞嘴上之快,故意说些他们听起来怪异的话。 “你……歪理。”朱启功果然受不了,可怜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啊,本该学武强身,保家卫国,却偏要读书考取功名。 “咋一听是有些不合常理,可仔细推敲一下,也不无符合事理。”寒窗很惊讶游可的一番奇言怪语,可说的也有事实,不由的更对游可增加三分赞赏钦佩。“那启功,就我们两个结拜好了。” “算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和你们一起结拜吧。”游可转眼又改了口。 “你真是……”朱启功鼓鼓的脸颊,感觉被游可捉弄了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我……我怎么了……我真是什么了?”游可咄咄逼人。 “气人!”朱启功终于吐出来俩字。 寒窗和游可开怀大笑。 游可用站立度过了在书馆的第一天。下学的时候,那小腿都麻了。跌跌呛呛的回去,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本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是半个路痴,平常到某个陌生的地方,游可都会用心仔细的记下路边的标志性东西,方便回去。结果早上过来的太兴奋,把这茬忘了。转悠了好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可明明转个街就到的。 寒窗被罚站了一天,阿横心疼地揉搓着儿子的腿,说:“以后不要调皮了,惹你爹生气,自己还要遭罪。你也不要怪你爹,他是恨铁不成钢。” “娘,我会好好读书的。可是偶尔玩玩,放松一下又怎么了,那也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啊。都是那个朱前在我爹面前告状。”寒窗说道。 “哎……他家有钱有势,也不能得罪,你也要体谅你爹的苦心,还不是怕你吃亏。”阿横叹气地说。 “娘,不要怕……”寒窗突然听到“嘭嘭”的敲门声,“娘,我去开门。” 第六章 桃园里仁义始结拜(一) 寒窗打开大门,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正纳闷,听到下面有个声音说:“喂,我在这里。”寒窗这才发现门边坐着个小小的身影:“哎呀,小可,你怎么不回家?坐在我家门口做什么。”经过了一天的罚站,他们成了一条线上的“站友”,称呼也很亲昵。 “你以为我想坐冰凉的地上啊。”游可有气无力的说。 寒窗忙拉了游可起来。游可摇摇晃晃的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感到脑袋一蒙,眼前黑黑的,腿脚发软,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想必是原来这主吃不饱睡不暖的,营养不良外加低血糖。寒窗见他如此虚弱,以为他生病了,正要叫阿横出来看看,听游可终于出声了:“我没事。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寒窗哥哥,送我回家。” 阿横见寒窗开个门都那么久,不放心出来看看。正见寒窗架着游可,焦急的问:“可儿怎么了?” 游可有点羞愧的挠挠头:“朱大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阿横不由得笑了:“你这孩子,这么点路都迷糊了,大婶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了,大婶,让寒窗哥哥送就好,就不麻烦您了。”游可一听阿横要送他,更加不好意思,还是让寒窗送自在随便些。 “那也好。寒窗,送可儿回家吧,送完就早点回来,不要贪玩,娘在家等你回来吃饭。”阿横嘱咐道。 “是,娘。” 崔婆婆在家里实在坐不住了,来来回回在门口张望了好多次。按说,早该下学到家了,怎么这孩子还没到家呢。正要打算去书馆,便看到寒窗扶着游可慢慢地走来,心知定是出了事情,赶忙迎过去:“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奶奶,没事。我找不到家,让寒窗哥哥送来,腿有点疼,还饿,走不动路,所以才让寒窗哥哥扶着的。”游可见崔婆婆担心,忙着解释。 “寒窗,谢谢你。可儿是不是把重量全压你身上了。看你热的,婆婆也不好把你往家里请来坐……”崔婆婆见寒窗扶了一路,额头上的汗珠都出来了。 “婆婆,不要紧的,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先回去了。”寒窗见崔婆婆为难的样子忙说道,“小可,我回家了。明天早些起来,我接你去书馆吧。” “不用了,我已经记下路了。”游可说,“你赶紧回家吧。朱大婶等你还在。” 寒窗这才回去。 崔婆婆扶着游可进屋。游可一看,饭菜做好了,水也打好了。“奶奶,您那么大年纪了,还要照顾我。” 崔婆婆说道:“奶奶还很利索,你那么小,还没有灶沿高,怎么照顾奶奶。快点吃饭,都要凉了。吃完奶奶有话说。” 最简单的饭菜,有荤有素,这就是游可的晚餐了。看来,崔婆婆的家境还是很殷实的,还能吃的起白米饭和菜。好像古代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米肉吃,更多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吃完了,崔婆婆对游可说:“你的腿怎么疼的,是不是在书馆里淘气了?” 游可可怜巴巴的望着崔婆婆:“奶奶,没有。” “那是怎么了?” “奶奶,那个朱前欺负我,我骂了他,正好被先生抓到,罚我站了。”思来想去,游可还是决定说实话。有时候为了圆一个谎话要说更多的谎话,还不如实话实说。 “朱前?那小子和他老子一样不像话。他打你了吗?”崔婆婆问。 “没有,只是点我额头,还要我以后跟他混。我气不过他便骂了他,正要打他来着,没打成。” “朱先生的脾性可是很温和的,你骂什么了惹得他如此生气。” “……” “说啊。” 第六章 桃园里仁义始结拜(二) 游可心下纳闷不就是说了句口头禅吗?人人都要问过一遍,嘴上嘟囔着说:“妈妈的。” 崔婆婆虽没听仔细,也吓了一跳,女孩子家的怎么能骂人成这样。开始教训起游可来:“先不说你是个女孩子,不该说这些污言秽语,就是男孩子也没有几个读书人这样骂的。还有,以后不要和寒窗他们走的那么近。” 游可莫名其妙:“为什么?” 崔婆婆说:“别人不知道,可你清楚自己是个女孩子啊。和他们要好没什么,但不要象今天这样拉拉扯扯的,有肌肤之亲。等你长大了怎么嫁人呢。” 游可彻底晕了:“奶奶,我那个只是口头禅,又不是故意那么骂的。还有,别人看来我就是个男孩子,要是躲着他们,他们岂不更怀疑我是女孩子了?再说,都是小孩子,有什么打紧的。就算现在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寒窗知道我是女孩子娶我不就得了,寒窗多好。” 崔婆婆从未听过这番辩解之词,听着无理,想想却还在理,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孩子,嘴巴伶俐,竟有些怪道理,我老婆子也说你不过。怕是你这番话,三十岁的人都讲不出来,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小大人。” “奶奶,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欺负我们。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个小人,有仇必报。”游可笑嘻嘻的说。 “好了,玩一会就睡觉吧,明早还要早起去书馆呢。以后不要再惹先生生气了,好好读书,有些见识就够了,奶奶又不指望你考个状元回来。”崔婆婆毕竟是心疼游可的,只想他能够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第二天,游可顺利找到书馆,兴高采烈的跑进学堂,寒窗已经在座位上念书了,好像很早就到了。游可新奇的摆弄摆弄毛笔砚台,才要翻开书,先生就进来了。 “今天,我们来欣赏《诗经》的一个经典篇章《蒹葭》。”千离先生一板一眼的说,“游可,你暂且和同窗们一起学习《诗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的同桌朱基,《三字经》是基础学问可供你闲暇时间弥补知识,以免你跟不上。” “啊……”游可不由得抱怨出声,他这才是刚刚入学,就要跟着学了很久的人学习,怎么跟的上嘛。 “怎么?”千离先生听到游可得惊呼声问道。 “是的,千离先生。”游可无奈的说。不过,还好自己不是一般的小孩,就算繁体字不认识,猜也猜个差不多吧。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千离先生的声音呀,真是越来越像老夫子,明明是个中年帅哥,就这样给糟蹋了。“这是一篇美丽的情歌。想望伊人,可望而不可即,饱含无限情意。蒹是没长穗的芦苇,葭是初生的芦苇。苍苍:老青色。……” 这简直和义务教育中的语文科目大同小异,特别是先生那强调,听着就想让人入睡。一向有“睡神”之称的游可开始发挥他的能力了。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这边睡的如痴如醉,可把寒窗给急坏了,生怕他爹会发现游可在睡觉。扯了几十次衣襟,游可才猛地磕了一下脑袋,寒窗大舒一口气,终于把这神仙给弄醒了。再不醒,就要把先生的目光给引过来了。孰料,神仙太不争气了,睁着朦胧的睡眼,望着寒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下课了吗?” 这学堂上,可是只有先生解书的声音,突然被插进这么一句,情况可想而知。 第六章 桃园里仁义始结拜(三) 气中的氛围特别微妙,千离先生怒目而视:“游可,站起来。” 游可认栽的乖乖站起,手捧书本,默默不语,心下想流年不利啊,运气怎么那么差呢。千离先生继续解书。游可实在听不下去,睡神的功夫岂是被人小看的。等先生讲解完下课,连寒窗都很纳闷,总感觉游可不可能那么安静的,还以为他太羞愧而不言不语,谁知,寒窗拿下游可紧盯的书本,才发现游可竟然站着睡着了,当时佩服死他。 课间了,同窗们各做各的事情。游可伸着懒腰,突然想起来那个朱前,问寒窗:“那个朱前,他家很有钱吗?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朱前,家里本来是卖肉的,后来也卖米了,还放高利贷。钱滚钱的,利滚利的就成了镇上有钱有势的人。”寒窗小声地说。 “噢,那朱启功呢?” “启功家是猎户。” “怪不得呢,那小子一看就是那块料。”游可说。 “呵呵,其实启功力气大,也喜欢舞刀弄枪的。可是他娘非要他读书,考取功名,他爹又听他娘的话,也怕儿子像他一样一辈子打猎没甚出息头,也就同意了。”寒窗解释给他听,又把学堂里每个同窗都大体说了一下。这朱阳镇还真是姓朱的多,姓杨的却是一个也没有。总归能来上学的,家里还是能凑合吃喝穿用的。也有几个家里是一清二白的,但为了能出人头地勒紧腰带来学堂,可造之材都好好念书,不可造的呢就成了朱前的跟班了。 游可看着寒窗年幼而又正经的表情,突然问:“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我?”寒窗被问愣了,他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自己读书到底是为什么呢。为功名,可又不想追求;为钱财,也是身外之物;为理想,忧国忧民吗?“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知道我要读书,该读书,至少我不想当个大字不识的人,那样活的太无趣了。” 这时候,朱启功傻乎乎的脑袋也凑过来了:“寒窗,这次放假了,我们去后山上玩吧,我让爹做了个弓箭,正好可以试一下威力。然后我们在山上结拜,怎么样?” “好吧。那到时候你可别让你娘发现了,要不然我们又没的玩了。”寒窗说。 “结拜嘛,我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弓箭嘛我倒是想试试。”游可假惺惺的对朱启功笑着。 “哼,你不要打我弓箭的主意。”朱启功对游可的奸笑视若无睹。 “那我就告诉你娘。”马上听到游可说。 “你……你……你不仗义。”朱启功很容易被游可的话语激怒。 “那你仗义,怎么不给我玩弓箭呢。”游可得意洋洋地说。 “你,你那么小,用不了弓箭。”朱启功辩道。 “那还是你嫌弃我,瞧不起我,更加不仗义了。”游可说。朱启功本来就是个耿直的孩子,哪像游可一样,活了那么大见识了那么多,嘴巴伶俐刁钻的。见他们俩个人斗嘴,寒窗在一旁直笑:“你们两个,老是这么吵。” “寒窗哥哥,他那么强壮,我那么小,一点也不知道让着我。”游可矛头转向寒窗耍赖。 朱启功看着游可对寒窗如此,觉得一个男孩子怎么这般行径,太不应该,但是又感觉理所当然,怪怪的,嘴上说道:“你听你,寒窗哥哥叫得真恶心人。寒窗就是寒窗,还寒窗哥哥呢,婆婆妈妈的。” “你说谁婆婆妈妈的呢,你是不是吃醋啊,那我就叫你启功哥哥,启功哥哥……我婆妈死你我。”嘴上功夫游可怎能让朱启功占了便宜。 听游可那么一叫,朱启功气的脸鼓鼓的,可是却感觉那声启功哥哥听得心里真是舒服,仿佛一股豪情壮志从心底冲出来,忍不住的气概,似乎自己真是英雄要保护这声音的主人。他只能哑口无言。 这样,游可几日的生活平淡过去。朱前近日也没来招惹他。如今,他也只能盼着放假的日子,可以去山上好好的玩玩,顺便去找找那个观音庙。 第六章 桃园里仁义始结拜(四) 这天,游可早早的起了床。过熟悉了,对院子的恐惧感也慢慢的消失了。晚上再也不用时时刻刻的跟着崔婆婆,有时胆量上来,游可还去各个角落转悠转悠。因为,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就好像小龙女在终南山古墓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吗。不过,他可不想做个冰清玉洁的小龙女。 崔婆婆见他起了个大早,很是奇怪:“今天书馆不是放假吗,你起早做什么。” “我要和寒窗,启功去山上玩。”游可蹦蹦跶跶的跳到桌子旁,没办法,人小走起路来太慢,还好身体比较轻,蹦跳的快些。 “那中午就没法回来吃饭了,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些吃的给你。”崔婆婆说。 “没事的,奶奶,寒窗说他会带东西吃的。”游可一听崔婆婆的干粮就觉得牙疼。 “不行,我给你拿些点心。看你平时吃东西竟挑软的吃,那干粮你肯定吃不惯。”崔婆婆担心游可吃不好。 “奶奶,我是去玩,又不是去野餐。”游可说。 “带着吧,这么快就忘记饿的滋味了?”崔婆婆提醒游可。 “那多给我拿点,宁可饱死鬼也不当饿死鬼了。”一想到那次挨饿受冻得感觉,游可就害怕。 刚装好点心,就听见启功在门口叫。游可慌忙拿了就往外跑,崔婆婆还没交待好他,只能喊道:“可儿,慢点,晚上早些回来。” 三个人说说笑笑得去上山,当然这里面声音最响的就是游可了。“寒窗哥哥,你和启功一点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启功也同意游可说的,“像他这样的就是读书的料,学问好,长大了肯定能考上状元,我的脑子笨,怎么努力都学不好,倒不如舞刀弄枪的来的自在。” “我是说,寒窗哥哥长的好看,你长的粗鲁。”游可说。 “你们两个都争论了一路了,连这个还要争。”寒窗说道。 “这不是争,是事实。寒窗哥哥温文尔雅,神采飞扬,俊逸;启功呢,面相憨厚,身强力壮,壮实。”游可说,“不过,启功说得也对,寒窗哥哥呢是个状元的料,是文状元;启功呢,也是个状元的料,是个武状元。” 听游可头一次夸自己,启功都有点不知所措,嘴上却说道:“你偏心,我和寒窗都比你大,你叫寒窗哥哥,却称呼我名字。” “谁让你没点哥哥的样子,也不让着我。”游可装作委屈的样子。 “小心点,到山脚了。”这时,寒窗说。 “这是什么山?叫什么名字?不是有条河吗?”游可急着问。古代的靴子底踩在石头上,硌的脚生疼,靴子还是崔婆婆那几夜连着赶出来做给游可穿的,还有几件根据游可意思改过的衣服。这次游可第一回穿上淡蓝上衣和长裤,看起来有几分樵夫的味道,虽说是个女孩子,古代的长袍头天穿新鲜,再穿就头疼了,生怕不小心走路被衣服绊倒。还是这种穿着利索舒服。 “因为是在镇子后面都叫后山。我们这是从后面上山的,河水在山前。”寒窗说。 “干吗不从前面上山啊,好像前面的风景好些。”游可抱怨。 “从前面上山就被我娘逮着了。”启功解释说。 启功在前面开路,游可在中间,寒窗在后面保护。看着游可瘦小的身子爬起山来还挺灵活的,寒窗也羡慕起游可的穿着来:“小可,你这衣服爬山真方便,下次也让我娘做件。” 启功回过头来,也看着游可的衣服:“也是,刚才看着那么扎眼,没想到还挺实用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刚才还说不好,现在知道了吧,好看的东西不一定实用,实用的东西却也不一定适合。”游可的道理一套套的。 “小可,你以前是不是看过很多的书啊,怎么懂的那么多呢。”寒窗疑惑。 “我是经历的多了,无师自通。”游可想了想还是搪塞过去吧。 “好了,就在这附近吧,现在开春有很多野东西都出来的。”启功说着,从背上解下包裹。 第六章 桃园里仁义始结拜(五) “背了一路,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看着启功小心翼翼的把弓箭取出来,游可故意说。“啊,怎么那么小?这是用什么做的。” “还小?你看这弓都比你的身子大了。怎么样,这可是我爹用野牛筋给我做的弦,还有野牛角。对了,寒窗,我只有两个铜制箭头的箭,剩下的都是用石头做的。也只能将就着打些小东西了。”启功夸耀着自己的宝贝。 “不要紧,石头的也能射中。”寒窗说。 看着他们好像很懂的样子,游可怀疑地问:“能射多远啊。” “启功能射近八十米呢,我就不行了,力气不够只能射六十多米。”寒窗说。 “那么近啊,我以为至少能射两百多米呢。”游可脑袋里闪过电视剧里放弓箭的场景,好像射程很远的。 “最好的弓箭也就一百五十米。” 游可看着启功在自己面前得意的样子,心里就不服气,暗想总有天要他们佩服的自己五体投地。 春天的山上空气清新宜人,到处绿油油的植物,真惹人喜爱。如此自然的风光,游可还是头次看到,湛蓝的天上比棉花还白的云在悠闲的漂浮着,不时的有小黑点从上面飞过,耳边听到的是大地上最悦耳的呢喃,深呼一口气,放眼望去,鲜明的颜色耀花了脑海,这就是没有被文明糟蹋过的天地吗。那海边一定更美了,有机会一定要看看。游可陶醉了,不管什么地方,人总是会被身边的风景左右心情,所以,现在游可的心情大好。 “小可,快过来,快点。”寒窗和启功都在拼命叫他。 游可跑过去,寒窗拉着他躲在一棵树后,唯恐他看不见,指着右边的一片草丛说:“你看,那里有个白色的兔子,看到没有?” “看到了。”现在眼睛又不近视,那么明显怎么会看不到。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在绿色的草丛里张望着,很可爱呢。 启功隐蔽在另一棵树边,瞄准兔子,弓箭已经拉开正要射箭,一个声音蓦地响起:“不要!”此时,白兔听见动静早已逃的没了踪影。启功收回弓箭,对着游可大叫:“你干吗啊你,把我的兔子都吓跑了。早知道就不让你看了。” 游可自知理亏,可是当时看着兔子可爱的模样,女孩子怜悯的天性自然而然的就上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着兔子那么可怜,不忍心它被杀掉。” “你不忍心来打什么猎啊,这个可怜那个可怜,什么都不用打了。”启功很是生气,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猎物,在眼皮底下跑掉了。 “可是,你看它那么小,柔柔弱弱的,被杀了很可惜。”游可解释,“如果你打的是个野猪的话,我绝对不阻拦你。就好像我们两个一起,我这么瘦小,别人也不会舍得打我的,打你却会舍得是不是?”这种比喻是越解释越糟糕,让谁谁也不会认同,启功又不是傻子,听了这话都气结了。 “你……” “好了,启功,别怪小可了,他那么小,让着他。我们打其它的动物好了。”寒窗这时才插上话。 看见有台阶下,游可小鸡吃米一样的点头:“对,对,对……我小,让着我点吧。你不要打兔子,打野鸡好了,打野鸡野猪野牛我绝对不捣乱。” 看着游可的样子,寒窗不由得笑出声来,启功也是头次见游可服软,不似刚才那么气愤了。三个人又去寻找猎物。温暖的阳光一闪一闪的照着他们,徐徐的清风迎面而来,绿色的植物在翩翩起舞,脚下的泥土石块也好象在动弹,大自然唱着快乐的篇章,都在歌颂这童年无忧无虑的快乐。 第六章 桃园里仁义始结拜(六) 或许他们的运气真的被游可给破坏了,除了刚才那只小白兔,他们再也没有碰到其它野物。当然,除了兔子,可是刚才已经说过不能打兔子了。他们毕竟是孩子,转悠遍了小半个山,时辰也过的差不多了,太阳已经过了头顶。 游可看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说什么也不起来了:“寒窗哥哥,我饿了。” 寒窗也觉得有些累,便对启功说:“我们歇会吧,看样子今天是打不到什么东西了。小可,启功你们带东西吃没有,我这边有干粮,分给你们点吧。” 寒窗和启功围着石头坐下。寒窗分了三份干粮,游可看见说:“寒窗哥哥,我带点心了。你们要不要吃?” 寒窗看着游可摸出来点心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却在那里分点心,知道他饿坏了。忙递过去竹筒说:“慢点,喝点水,别噎到了。我和启功吃干粮就好。” 游可才想说带了很多,却忘记吃的东西还没下去,真被噎到了。喝了口水,便拼命在那里咳。 启功像丧了气的斗鸡,并没有接过寒窗的干粮:“我不想吃,吃不下。现在风也大了些,怕是有野物,射箭也失了准头。本来想打只小点的,我们结拜的时候也能当祭品,现在倒好,两手空空。” 游可二话不说,拿了块点心就往启功嘴里塞:“不吃饭哪有力气去找野物啊,就算有,你没有力气也射不中啊。快点吃,男子汉怎么和女孩子一样一点小事就绝食呢。” 启功扭过头,接了点心说:“好了,我吃。你就是个小人精。”游可嘿嘿的傻笑起来。 突然间游可又叫起来:“寒窗哥哥,快看,那里有只野鸡。” 寒窗站起身来:“哪里?” 启功把点心一口塞进嘴里,赶忙拿起弓箭来,照着草丛晃动最厉害的地方一箭射去。“格……”一声惨叫后,三个人都冲了过去。启功的箭法果然很好。一直大花鸡还在那里扑腾着翅膀呢。 寒窗开玩笑的说:“小可,这次你不可怜它了吧。” 游可对着寒窗做了个鬼脸。 启功欢喜的拎起鸡:“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去。” 寒窗说:“启功,你拎鸡包裹我拿着吧。小可,跟上。” 好不容易找到个僻静地,三人折腾出一块平地,寒窗说:“我再去打些水来,你们在这等着。”游可见寒窗去打水,也要跟去。“小可,你在这等着。” 游可见没戏,突然想起观音庙的事情,便问寒窗:“那你知道山上哪里有观音庙?” “观音庙?”寒窗说,“这后山连个庙房都没有,哪来的观音庙。不信你问启功。” 朱启功竟然还在摆弄他那只鸡。游可用力摇晃着启功的胳膊问:“拜托不要摆弄那只鸡了,你知不知道哪里有观音庙。” “找观音庙做什么?我们在这里结拜就可以了。”朱启功的答非所问惹恼了某人。 “我是问你这山上有没有观音庙!”游可揪起启功的耳朵,对着里面喊。 “你小点声。山上哪个角落我都去过,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观音庙。”启功的视线始终离不开那只鸡。 “哼,寒窗哥哥,他眼里只有那只鸡,我才不要和他一起。我跟你去打水。”游可生气地说。 等寒窗和游可打水回来,那只鸡的血已经被启功放陶碗里了。鸡也翘辫子了。游可从一边拔了三根草,堆了三个土堆插上草,寒窗和启功已经把鸡血滴进有水的碗里,以水代酒。 “等等,我带香了。”启功看到游可插的草慌忙从包裹里翻出香烛。结果,三个人一看和竹子一样都一截一截的了,游可不禁又奚落了启功一番。 游可本来不想喝那碗鸡血水,这次连寒窗都说不可以,只能喝了。磕完头喝了鸡血水,启功老大,寒窗第二,游可当然最小了。成为兄弟的三个人拎着鸡正要下山,突然听到长短不一“呜,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还是寒窗反应快:“谁在唤鸡?”说完,三人都下意识的盯着启功手里耷了头的野鸡,僵在那里。游可回过神来,喊了声:“快跑。”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一) 还好是在山上,比较容易隐蔽。启功带着他们磕磕绊绊的走了很多糟烂路,敢情这路没有几个人走过,也没有人知道。到了一处树木众多,野草疯狂的地方,地势很低,什么石块烂树枝树叶的都有,显得很凌乱。启功说:“这里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寒窗四周望了望:“应该不会了。这地方我们也就来过一次,他们更不会知道的。” 游可平了平气息,看着那只鸡,想是不是要恶人先告状。这边寒窗已经说话了:“这鸡到底是不是野鸡?我还真没仔细看呢。” “这里看的最仔细的就是朱启功了。”马上推托责任的游可。 “是游可说那是野鸡,我才射的。”启功解释。 “我看到鸡闪过,只是说是野鸡,也没说要你射啊。而且,山里面你们比较熟悉这些野东西,你们都分辨不出来,我怎么知道不是啊。”游可反击。 “不要争了,启功你再看看是不是野鸡。”寒窗说。 启功蔫巴巴的说:“不是。这鸡翅膀羽毛都很短,身上全是胖嘟嘟的肉,还很沉。野鸡的身体两头尖,中间圆且不粗,整个呈流线形,摸上去感觉全身是结实、精瘦的肌肉。” “这鸡,我和寒窗哥哥可是都没碰过,就你最熟悉还摸的最仔细了都没有发现吗?”游可质问。 “我……我是兴奋的。好不容易打到只鸡,我们有祭品用了,其他的我也没有多想。”老实耿直的启功。 游可长舒一口气,早承认不就算了,这责任总算推出去了。 寒窗对启功说:“怎么是你的错呢。鸡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的,要真被人发现,你就说是我让你打的。” 最会惹祸的游可看着他们你揽我揽的,无奈的说:“你们怎么老想着会被人发现呢,出现问题要解决啊。当前是要怎么解决这只鸡。等鸡没有了,谁还知道是我们杀的,就算知道也没有证据了。” “嗯,还是小可聪明。”寒窗也同意。 “可是怎么解决呢。”启功还是沮丧。 突然间,游可想到叫花鸡,那么美味的东西,今天可以吃到最原始的了,想到这里他贼笑着说:“我们吃掉它。” “吃掉?又不能带回家,怎么吃。毛要拔,有火匣子,但调料、炊具都没有。”寒窗不解的问。 “这你们就不懂了,有水就可以了。”游可高兴得说。“启功,你把鸡内脏挖出来。寒窗哥哥用水多和些泥巴。” “我这里还有一点盐巴。”启功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纸包。 “不早说,快点,把内脏掏了就把盐巴撒到鸡肚子里。”游可边捡树枝树叶边说。 不一会,寒窗启功都收拾好了。寒窗问游可:“小可,再怎么弄啊。” 游可回头看他们弄好了,说:“你们用泥巴把鸡包起来。对了,启功,你挖个洞,要上下两层的。懂不懂?”看启功茫然的样子,“你找个斜面,上面挖个洞,在洞下方再挖一个洞。” 忙活了一会,都弄得差不多了,游可用箭头把上下两个洞打通一些,然后把包好泥巴的鸡放在上面的洞内,用些泥土盖严实,留了个小孔冒烟。“好了,可以烧火了,可是我不会烧。”游可说。 寒窗看到游可脑门上渗出汗珠,说:“我烧火吧。你歇会。” “还是寒窗哥哥疼我。我帮你扇风。”游可说。 “你比我小,当然要让着你照顾你了。”寒窗很自然地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疼游可照顾游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我把这些内脏给埋了吧。”启功想了想说。 不知道烧了多久,附近的树枝都没了不少。游可估计也差不多熟了,便让寒窗停火扒开鸡团。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二) 热乎乎的鸡团,外面的泥巴是干巴巴的。游可拿起石头砸下去,泥巴应声而裂,随之鸡肉的浓烈的味道香气四溢。寒窗和启功都凑过头来,惊讶地看着鸡毛也跟着泥块脱落,寒窗不禁问道:“这个就是叫花鸡了吗?” “是啊,正宗的做法做出来更香。可惜我不会,我就只会这个简单的。怎么样?香不香?”游可高兴的问。 “当然很香了,对不对启功。”寒窗问启功,却发现他盯着鸡口水都要流出来,“我们吃吧。” “我要吃鸡翅膀。”游可大喊,来到这里好久都没能痛快的大吃一顿美食,食指早就抗议了。 “鸡翅膀和鸡腿给小可吧,启功。”寒窗征求启功的意见。 “好吧,看小可瘦成那样,这次让着他。”启功说。 “哼,不跟你一般见识。”游可说。忙活了一天,本来就没怎么吃饭,也不知道这叫花鸡味道是不是真好,三个人都狼吞虎咽的吃。 感觉不到肚子里的饥虫作怪了,游可慢悠悠的品尝起鸡翅来。看着寒窗和启功吃的样子好狼狈,特别是启功,连骨头基本上都不吐的,还是寒窗文雅,狼狈也那么好看。游可正要笑话一下启功,突然听到有人呻吟的声音。顿时从地上爬起来,警觉地四周察看。并没有人。寒窗见游可突然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游可说:“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寒窗和启功听他那么一说,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启功从小跟打猎的爹在山上,耳朵特别敏灵,这一听,果然听到一些声音,若有若无的。启功说:“是有人的声音,可是看不到人。” 寒窗说:“不会是找鸡的吧?” “要是找鸡的,那人看到我们吃鸡早就叫起来了,绝对不会偷偷摸摸的。”游可边说边寻找声音的来源。“在那边!”游可终于发现在十几米远的草丛里像是有件衣服。 “我们过去看看。”寒窗说。 启功拿着弓箭过去,怕是野兽会伤害到人。小心翼翼的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少年,比启功年龄还大很多。刚才游可捡树枝并没有去草丛旺盛新鲜的地方,因此没有发现。游可首先跑过去,却看到那人身上好多血,衣衫褴褛,但是料子却是光鲜少见,脱口而出:“你受伤了?” 寒窗和启功也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血迹。寒窗忙拉住游可继续上前,生怕他会受到伤害,看着那人痛苦的样子,伤的不轻。“你怎么会在这?你受伤了?” 游可听寒窗问的都是废话,挣脱寒窗,上前问道:“你怎么受的伤?伤的很重是不是?”见那人并不说话,只是痛苦的皱眉头,游可想到剧情里写的受伤的人一般都是需要水的,赶忙说:“寒窗哥哥,还有水吗?” 寒窗见那人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伤的又那么重,也放弃了那些担心,说:“有。我去拿。” 启功靠近了些,看看那人的样子,对游可说:“他伤的太重了。需要马上看大夫。”这时候,寒窗也拿水过来了。游可用手抬起少年的头,寒窗慢慢的把水倒入少年口中。果然有效,喝了几口水,少年终于可以张口说话了:“谢谢你们……嗯……” 看少年嘴唇上还是干裂的,寒窗说:“把水喝光吧。” “寒窗,他必须要看大夫的。你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启功说。“不过,他好厉害,伤的那么厉害也能忍着。” “是呀,再不看大夫怕是不行了。” 游可发现少年身上都有很多血和泥土混一起都干掉了,估计他在这里很久了:“你是不是不能走了?” “……嗯……怕是腿……断了。”少年咬着牙,忍痛说。 “我们要把他弄下山才能看大夫啊。”游可说。“可是,他这个样子怎么下山呢。寒窗哥哥,怎么办呢?” 寒窗也被难住了。该怎么办好呢。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三) 启功说:“我力气大,要不背他下山好了。” 寒窗想了想:“不行,他身上的血迹弄你衣服上,你娘又要打你了。” 游可看见他们两个慢吞吞的样子,急的说:“救人如救火,你们磨什么啊。寒窗哥哥把衣服和启功换一下,回家再换回来不就可以了。” “对,启功我们赶紧换一下吧。”寒窗边说边脱衣服。 “……不……不要。”少年突然说道。 “为什么?”三个人都很疑惑。 “我……怕被别人发现。”少年艰难的说。 “难不成你被人追杀?”游可的脑海里想到一连串的故事情节,少年半天支支吾吾的,“快说呀。”游可急着问道。 “嗯,是有人要杀我。”少年见寒窗和启功马上戒备的神情,赶忙解释说:“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是……因为有人看上我家的财产,才要杀我的。” 游可,寒窗,启功对望一眼,都说不上个所以然,可感觉这少年也不像个大坏人,更何况,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寒窗说:“要不我们晚上天黑些下山吧,这样镇子里的人不容易发现。不过,小可……” “怎么了?”寒窗欲言又止的样子,游可问道。 “启功家里是不能去的,我家里平常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藏人啊。只有你家里没人走动,怕只怕崔婆婆不会同意。” “噢,不要紧的,那就去我家好了。”游可肯定地说。 寒窗和启功把少年扶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游可也把东西都搬过来了,看到还剩下鸡脖子和鸡头,想那少年肯定也饿了:“那个,你肯定饿了吧。我们还有一点干粮和这点鸡,不嫌弃的话你就吃光吧。” 少年的眼神里全是无奈,吃力地伸手接过食物,看他的样子,连拿东西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游可看得都有点不忍心了,恨不得去喂他吃饭,那时候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的冲上前,只是顺其自然的应该那么做。 启功好奇地问:“那些人武功很高吗?怎么把你伤成这样子。” 游可一听启功问这些白痴的问题就无奈:“大哥,麻烦你动动脑子,那些人是要杀他的啊,不伤那么重才怪。就算他有武功再厉害,也是个小孩子。” 寒窗看他们两个又要争论赶忙劝开:“可儿,你不要老是跟启功过不去。” “谁让他老是问那么白痴的问题呢。” “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哥。再说,你有时候哪是个小孩子,说话和大人一样。”启功回道。 “哎……算了算了……我让着你。”破天荒地游可那么大方。 少年听他们为无聊的问题争来争去,虽然很可笑,但是真的让他羡慕,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开心,朋友兄弟在一起,推心置腹,是多么畅怀的事情。可是自己呢,从生下来就注定是要孤单的吧。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一直想着怎么救人,寒窗却忘了问这个。 “对不起,还未通告在下姓氏,木子尹。”少年回答。 “在下朱基,字寒窗。这两个是我刚结拜的兄弟。长的壮实的是我们的大哥,朱启功;这个瘦小的兄弟,是游可。”寒窗也学木子尹一样文绉绉的礼貌介绍。 “木子尹?”游可重复了一遍,怎么听着是某个木子小姐的兄弟?感觉怪怪的。“你姓木子?” 木子尹忙说道:“不是,姓木,名子尹。”心下是很担心,这个精灵古怪的游可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姓木啊,很少见。”游可想了想说。“对了,木子尹,赶紧把剩下的鸡吃掉,我们还要把赃物埋起来呢。被人发现就糟了。”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四) 木子尹明了的笑笑,刚才隐约也听到他们的谈话了,知道这个游可鬼点子最多,但是和自己身边的人比起来,他简直就是特没心眼的哪一种,虽然小小年纪是凶了一些,可内心里善良。只是不知道,为何刚才他过来扶自己的时候,觉得是那么自然,好像只要他在身边才觉得安心。难道自己也有龙阳之癖?也许只是错觉。还是抛开这些想法,好好想想眼前这场难关怎么度过才是。 寒窗晃了晃竹筒,没水了:“我去打些水来。太阳要完全下山我们才能回去。” “还是我去打水快,再说我在这又不会照顾人。”启功接过去竹筒坚持自己去。 “启功,你小心点。”游可嘱咐道,“别被人发现了。” “知道了。” 饿了一天,身上的伤口每处都在隐隐作痛,估计府里早该派出人来寻找了,恐怕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这地方真的难找,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躲过那些刺客的搜索。目前在没有确切消息府里会有人来接自己,还是隐藏在这里比较安全。木子尹想如果熬过去这关,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那个启功是条汉子,寒窗身上明显的读书人气质,这两个人情都好还。就是那个游可令人捉摸不透,小小年纪好像早就长成人,一个恍惚却又是无知的神情,这种人有时候给他金山银山都不要,有时不值钱的东西却又当宝贝一样,和抚琴师傅的师兄是同类人吧。嘴里哼着奇怪的歌调,脸上无暇真实的笑容,忙来忙去的像个精灵。木子尹何尝见过这等毫无城府的笑容,自己都不发觉看呆了。 游可感觉那个木子尹老看着自己,回过头来,见他仍是病怏怏的身体,似乎刚才凌厉的眼神从未存在。仔细想想,所有书上的故事情节都证明这个状况下碰到的人一定不简单,怕是有难言之隐,故意隐姓埋名的,自己要不要插一手?毕竟是别人的隐私,知道多了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向来好奇心强的游可还是忍不住过去,装作不得不问的样子:“木子尹?现在启功打水去了,寒窗在那里收拾东西,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姓李?” 木子尹脸上不动声色,看着同样令自己把握不定的游可,心下猜想他到底知道几分,还是发现什么了,手不由得攥紧,积蓄着仅剩下的力量,嘴里忍着伤口说:“在下姓木,名子尹,并不是姓李。游兄弟怕是多想了。” 要知道,虽是一句问话姓李姓木,却是杀身之祸。游可虽活了近二十年,可是身处现代,社会竞争再激烈,人身安全问题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哪里会存那份心思想到那层去。这千年前的社会多混乱,虽说是大唐盛世,江湖朝廷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假设木子尹是个凶狠毒辣之人,或是年纪再大些,身体即使伤成这样也是个习武之人,对付寒窗游可两个还是没有问题的。听这一问,杀意一起,手便行动起来,哪里还有游可的小命在。木子尹毕竟还小,感念自己被他们所救,始终不忍心下手。也亏是游可问,木子尹心里清楚,手里的那股力量在游可面前根本是无用的,因为自己不会对游可下手。木子尹为这个事实烦恼万分,因为根本不知道面对游可就是不忍心做出伤害他的事情的原因,这种情感对于要做大事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不知死活的游可却还在考验木子尹的情感:“哦。真不姓李。那我们就打个赌吧。这赌可是没有期限的。”游可见木子尹始终不承认,便想占点便宜。“你敢不敢?你要是不敢就表示你姓李。” 木子尹是有些自负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有自己不敢的事情,更何况不敢不就承认了吗,“好,你说赌什么。” “看你吃了点东西,力气就恢复了不少。嗯,既然你说你不姓李,那我以后就叫你子尹吧,你也不用游兄弟兄弟叫,别扭,要么叫我小可,游可也可以,小游也可以,怎么样?” “可以。”木子尹觉得那么简单。 “那不管你姓什么,怎么样,我都永远叫你子尹。” “没问题。”木子尹觉得这个条件也可以接受。 “你不姓李,我叫你子尹;如果你姓李的话,我也叫你子尹。” “可以。” “那我们打的赌就是你不姓李。你要是真姓李的话就说明你输了,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五) “什么事情?”木子尹自然地问道。 “总之,不让你做杀人放火抢劫之类没有道德的事情,而且是你一定能办到的。”上钩了。 “好的。”木子尹自己能办到的就好,也算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那么这个赌你暂时打赢了。”游可得意地说。一举三得啊。以后可以直呼其名,知道木子尹姓李,姓李的还欠自己件事情。 木子尹愣了愣,这个赌怎么看起来赢得那么简单。自己如果真姓木,完全没必要给他打这个赌,再怎么打赌姓氏也不会改变的。除非自己就是姓李,那么自己不但承认了自己姓李,还答应他要做一件事情。说来说去,自己还是被他给绕进去了。这个小小的游可果然不简单。 “对了,这件事情不能算在救命之恩上啊。”游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木子尹深深地注视着游可,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来。可是除了调皮得意炫耀什么都没有,真的和抚琴师傅师兄吹箫师傅一模一样的眼神,完全就是为了这点便宜,脸上却是最满足的胜利。吹箫师傅是个老顽童,游可呢?说到底,那点成熟也只是用来掩饰他的孩子气吧。有时候气的人发疯,有时候又可爱的要命。想到被这么个人算计了,木子尹忘记身上的伤口,放声大笑起来。 寒窗听见笑声走了过来。“小可,你们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寒窗哥哥。你看木子尹比你们都大吧,以后就算他再大,我也叫他子尹。” “小可,你是不是又调皮了。”这些日子下来,寒窗也清楚了游可的性子。知道他好玩,会捉弄人,但都不是恶意的。 “没有。对不对子尹。”游可问子尹。 “哎哟……”子尹突然疼痛出声。 “怎么了。”寒窗和游可都赶忙问。 “没……可能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子尹装作没事的样子,对他们笑笑。 “你这人,身上有伤,干吗还那么大声地笑。流血了!”游可见子尹伤口疼痛,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替他痛,说不清楚的担心,严肃的口气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受伤的人,还那么严重,衣服都被雪染红了。刚才没有看,如今牵动的伤口一点点地渗血,又让他实在不忍心再看。“你不要动了,痛的话就再忍一下,天很快就黑了,到了镇上就给你找大夫看。”这时候的游可一会感觉自己仍是那个十九岁的女孩,看到这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在伤口面前如此勇敢,不由地心酸眼热;一会却又感觉眼前自己心爱的人危在旦夕,心急如焚,痛如刀割。 子尹看到游可脸上交织了各种表情,和他小小的年纪很不相符,可是满是伤心害怕。头次碰到对自己如此发自内心地担心的人,还是刚刚认识,心里也不由得震了一下,一暖,强忍下疼痛安慰道:“我没事……还能忍住。” 寒窗在边上也有点茫然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同样安慰子尹:“等会启功来了,我们就下山吧,绕着人走。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伤口是没有人情味的,只是碰到机会了便顺着裂开的缝隙不断的涌血,似乎要流尽了才罢休。游可终于控制不住了,扑上去疯狂的撕扯着子尹身上的衣服,要用衣服扎那些流血的伤口。可他那力气连有些破碎的衣服都撕不开,越撕不开越急,越急就越乱,一急乱眼泪成珠的往下掉,嘴里还重复着:“启功怎么还不来,启功怎么还不来……” 寒窗看到游可急的掉眼泪,心里更是不是滋味,可又不知道如何救人,只能拉开游可胡乱撕扯的双手,自己撕开那些衣服替子尹包扎上。“小可,别急,启功马上就来了。子尹,你忍住啊。” 子尹已经疼痛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牙关咬得紧紧地,脸上发白,虚汗不断堆满了额头。这些伤口本身都没有处理过,经过一段时间结疤,愈合了一点,这一牵动就好比蓄势待发的洪水碰到决了堤的坝,怎么好收拾的了。 焦急的游可,疼晕了的子尹,忙碌的寒窗。打水回来,启功见到的便是这种情况。扔下竹筒,以为子尹死掉的启功赶忙冲过去。游可见启功回来了,顾不上埋怨:“快点,启功,他要不行了,赶紧背他下山看大夫。”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六) 启功迅速的背起子尹,找了个最好的姿势。转头又对游可说:“你在边上扶好了。他流血那么多,身体不能太多晃动,要不然伤势会更加重的。” 寒窗觉得游可力气小,怕是扶不稳:“我扶好了。小可你拿好东西跟上我们。” 俗话说,上山不难下山难。四个人还只能走偏僻的路,毕竟是比启功还大多的子尹,启功背久了也是气喘吁吁的,累得脸通红。 游可手上拎满了东西,也不好上去帮忙扶着,看启功也是累得不行,在边上给他打气。“启功,加油啊,坚持住。这可是人命关天。” 还没有到山下,下了山仍有一段路程,启功能撑住吗。寒窗见状,这样下去会累坏启功的:“启功,我来背会吧,虽然力气没你大,勉强背起来,你在后面扶好就行。你再背下去,身体会不行的。” 启功不敢说话,怕一开口,泄了那口气就没了力量。到了平缓之处,启功蹲下身来,慢慢放下子尹,换成寒窗背,就这样轮流,天黑时,终于到了镇上。寒窗把游可手上的东西都拿过来,说:“小可,你去扶着,我先去找大夫。”说完,拎着东西跑向医馆。 路上没了行人,店铺也多数都打烊了,晚饭时间怕是早就过了。游可推了推大门,没有推动,便胡乱的拍起来。门不一会就开了,游可却站在那里发愣,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立在门旁,怯生生地说:“公子。” 游可当时就吓了一跳,不敢贸然进去了。于是跑到大街上迅速张望了一番,仍是不确定,最后不得不拉着启功问:“启功,你看看,这是不是我家啊。” “我怎么看,应该是你家。快点进去吧,再晚了这小子就没命了。”启功焦急地问。 “噢……” 启功背着子尹正要进去,崔婆婆过来了。 “这是谁?”崔婆婆疑惑地问。 “奶奶,他是子尹,伤得很重,要不行了。”游可回答。 “这……”崔婆婆犹豫着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奶奶,你让他们进去吧,启功背了很久,要累坏了。”崔婆婆的迟疑让游可更加焦急,如果崔婆婆不留子尹,那该怎么办呢。“奶奶,子尹流了很多血,都要死了,奶奶,你就让他留下吧。”眼下只有苦苦哀求了。 “好吧。”崔婆婆终于松了口。 游可赶紧的帮着启功把子尹背进屋里。 “让他在这间屋子吧。”崔婆婆带着他们进了那间本来打算给游可单住的房间。放下子尹,启功不住的喘气。这时候,寒窗也在院里叫着游可。游可跑出去,只有寒窗一个人:“大夫呢。” 寒窗沉重的呼吸:“大夫都不愿意过来。” 崔婆婆从屋里走出来,对寒窗说:“寒窗,你和启功赶紧回家吧,不要告诉别人你们进来过。” “奶奶,大夫都没有请过来。”游可不知道怎么办。 “不要紧,奶奶会一点医术。皮外伤还能治。”崔婆婆说。 “可是奶奶,子尹伤得很重,怕是……”游可不是不相信崔婆婆会,而是子尹伤得那么重,怕崔婆婆医术有限。 “奶奶的话你不信吗?放心,我已经看了,他的伤没大碍的。”崔婆婆说。 启功也出来了,没看见大夫也是问。寒窗说:“都交给崔婆婆吧,天色晚了,我们得赶紧回家了。要不然爹娘都要担心死。崔婆婆,那就麻烦您了。我们明天再过来看子尹。” “赶紧回家吧。明天不用过来了,你们想见人,就等他好了出去见面。更何况你们爹娘也是不愿意你们过来这里的。”崔婆婆说道,看见寒窗和启功都犹豫着,“放心,婆婆一定能治好他的。” “等等。” 寒窗启功正要回家,听见游可叫住他们。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七) “你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血啊,怎么办?”借着夜晚暗淡的光,游可发现他们衣服上血迹斑斑。 “糟了,背人背的。怎么办?这顿打是免不了了。”启功担心死了。 “寒窗哥哥身上也有。” 寒窗也没有办法了。“这样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子尹又不让别人知道他的事,我们回去怎么说呢。” “启功寒窗,外袍洗是洗不干净了,脱掉吧。你们就各自回家,说在河边脱了外袍洗澡,不知道被哪个野东西弄了去玩耍,所以找衣服到现在。皮肉之苦是难免的了。”崔婆婆给他们两个出了主意。“寒窗不要紧,就怕启功,你娘是狠的下心打你。” “谢谢崔婆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寒窗脱掉外袍,“启功,脱掉吧。” “等以后我有钱了,赔你们一件。”游可内疚的说,心里总感觉好像是因为他才这样,子尹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脱掉衣服,怏怏的回去了。 “可儿,过来。”崔婆婆说。 游可低下头,知道自己给奶奶添麻烦了。 “知错了?” “嗯。” “你要知道外面人心险恶。这次是你运气好没事,要是撞见个心狠手辣的人,哪还有你的小命在。这种人不是不救他,是不能惹。”崔婆婆担忧的教训着游可。“听得懂吗?” “听懂了,奶奶。我知道您担心我。可子尹是个小孩子,伤得那么严重,我们怎么忍心扔下他不管。” “小孩子?比你大的多了。”崔婆婆严厉的说,“你也知道我从不发善心救人。不是不想救,是你根本不知道救的是忠实的狗,还是凶狠的狼。” “奶奶,子尹不是坏人。”游可辩解说,“您还是先救他吧。呆会要打要骂都随您。”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呢。坏人又不写在脸上。”崔婆婆说道,“看你聪明懂事,心却那么单纯,轻易相信别人,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我就是感觉子尹不是坏人。”游可坚定地说。 “哎……冤家。”崔婆婆无奈的看了看游可,欲言又止。“放心,他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谢谢奶奶。我先去看看子尹还好吗。”游可听崔婆婆的意思愿意救人高兴的跑进屋里。 崔婆婆看游可进屋去了,想到什么,转头对开门的小女孩说:“春丫,去烧点热水来。越多越好。公子还要洗澡的。” 屋里暗黄的灯光,子尹身上却像穿了红袍一般。崔婆婆进来,对游可说:“可儿,这里有一百文,足够买两三副草药,你先去把药买回来。药方我写好了,记得把药方拿回来。” 游可盯着招牌七转八转终于找到家药铺,把方子递给抓药的伙计。伙计看了半天,又朝掌柜的低低咕咕去了。一会掌柜的老头眯着眼睛走过来,对游可说:“这位小哥,方子是你的吗?” “当然是了。”游可心里却想说废话。 “那敢问小哥,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老头追问。 “你不识字吗?”游可不耐烦地说。 “字老朽当然认识,黄连一两,苦参、当归、乳香、没药、紫草、水蛭、血竭各六钱。可是这方子老朽却从未见过。”掌柜老头敢情想偷方子。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难道要全问过来。还要不要问我是谁叫什么。”游可越急老头越是慢慢问话,子尹还在床上躺着,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跟这老头废话:“你们药铺卖药还是卖弄学问啊,你不急病急,不给抓药我就去别家。” “伙计,还不赶紧照方抓药。”掌柜的反应还挺快的。“小哥息怒,老朽做这行吃这行饭,见方子特别,所以冒昧多问了几句。” 第七章 轮回道机缘天注定(八) “多少钱一副?” “三十文。”掌柜笑眯眯的盯着游可。 “给我拿三副。” “小哥人小口气可不小。”掌柜谄笑,“若小哥以后还有什么好方子,尽管来这里抓,我们药房药全着呢。” “你还很会做生意。我来你这里抓药你给打折吗?”游可打量着这个满怀方子的老头。 “这……只要小哥常来,方子好,老朽包你满意。”老头以为游可上钩了,得意地笑道。 “你巴着我生病常来呢。”游可的嘴巴可不是吃素的。 “老朽绝无此意。”老头的笑脸当时凉了,没想到碰到个这么厉害的主,看游可人小好骗,却忘了人小鬼大。 “好嘞。”伙计抓好了药。掌柜的接过去递给游可说:“小哥拿好。” “喏,九十文。”游可给了钱拿了药。 “小哥常来啊。”掌柜的对着游可的背喊。喊完发现游可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冲过来,一时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手里的方子没了。 用跑百米的速度跑回家。“奶奶,药……方子还有剩下的钱……给你。”游可气喘吁吁的。 “看你跑了满头汗,别着了凉。钱你自己留着用吧。”崔婆婆接过药和方子心疼地说。“春丫,水烧好了吧?多加些水,武火煎一刻,再用文火煎一刻左右。煎好取了汁水麻布过来。药渣要封好,还能再用的。” “是,老夫人。”那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 “奶奶,她是?”刚才光顾着子尹了,忘记问哪来的小女孩。 “噢……我昨天在街上买来的。她家里人要卖她,正好我也想给你添个丫头伺候,才买下的。” 看着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的春丫,游可心里不是滋味:“奶奶,她那么小,如果我没有碰到您,也会像她一样要去伺候别人吧。” 崔婆婆没想到游可会这么说,看着他失落感伤的脸,心疼得抚着他的头说:“傻孩子,就你善良,连个丫头也要心疼。我们之间呀,是缘分,上天注定的。” “可我总不忍心她伺候……”观念里人都是平等的,突然间多出了阶级等级,真的接受不了。 “你这孩子,你既然不要她那明天把她卖了,她没有饭吃,还是要伺候人,就是不知道那家的人有没有你这好心了。”崔婆婆感慨地说。 “那算了,奶奶。还是让她留下来吧。”游可说,既然必须要伺候人,还不如跟着自己,说不定她吃的苦能少些,要是她被卖掉碰上个变态的主人,自己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老夫人,药好了。”小女孩端着碗,拿着东西进来了。 “放这里,你们都出去吧。”崔婆婆吩咐。 “奶奶,我留在这里。”游可不放心子尹。 “不行。你去洗澡,洗好估计他就能醒了。春丫,去服侍公子洗澡。”崔婆婆不同意。 游可不情愿的去洗澡。转过屏风,看到丫头已经把水放好,在那等着他了。游可看着这个小女孩,想到刚才奶奶叫她什么来着。“你叫什么?” “回公子,春丫。”女孩回道。 “春丫?哪个春丫?”游可在想是哪两个字。 “春夏秋冬的春,丫头的丫。”女孩说,“我还有三个妹妹叫夏丫,秋丫,冬丫,还有个弟弟叫小宝。” “春丫。名字怪怪的。春丫,春丫……”游可念叨。“春丫?春芽?还是春芽好听。芽儿……” “春丫本来就是公子买来的,公子觉得春芽好,以后奴婢就叫春芽。” “嘿嘿,我也不是故意要给你改名字,只是觉得春芽比较好听。”游可不好意思地笑。 “公子洗澡吧。”春芽提醒道。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一) “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洗。”让一个人在旁边看着他洗澡真不习惯。 “公子脱了衣服,春芽再进来给您搓澡。”春芽说。 “不用了,不用了……你走吧。”游可连忙说,不知道要不要春芽知道自己是女的。 “公子……”春芽可怜巴巴带着哭腔说,“是不是公子不想要春芽,春芽回去还要挨饿受冻,求公子可怜可怜春芽吧,不伺候公子奴婢还能干什么。” 说着便要下跪。游可一见那架势,赶紧的把她扶起来。那时心里感觉就是折煞人,自己真受不了这一跪。“你起来,起来呀。我又没赶你走。” 春芽顿时如听仙乐,笑的和花一样:“谢谢公子。” “以后不要给我跪来跪去的,真别扭。”游可吩咐她,“既然你非要呆在这里,干脆我们一起洗好了。” “啊。”春芽叫了一声,脸刷得红了。“公子,这……” “帮我把水倒木盆里,我要先洗头发。”游可说。“再拿个盆来,你也一块洗吧。” “……是……”春芽连忙照着吩咐去做。“哎呀,公子你怎么动手了。” “没事,不要说话。快点弄水,快点弄水。” 担心子尹的伤势,游可匆忙的洗完了头发。“芽儿,快过来洗澡。” “公子……” “快点啦,我还等着去看子尹呢。”游可催她。“我也是女的。你怕什么。”还是告诉她方便,毕竟以后吃住都要一起。 “啊……公……小姐。”春芽很是惊讶,怪不得公子那么文弱俊俏。 “这个事情谁也不能告诉。明白吗?连寒窗启功也不能说。”游可嘱咐。“就是今天那两个男孩子。” “是,公子。芽儿谁也不说的。” “好了,快点洗澡吧。也不知道子尹怎么样了。”游可担心地说。 “公子不要泼水了,芽儿眼睛都睁不开了。” “谁让你自己不洗,光给我洗的。” “公子后背上有个胎记真好看。” “胎记?” “是呀,和一朵花一样的。淡淡的。” “真的吗?” “真的。” “有就有吧,反正我也看不到。” …… “奶奶,还没好吗?”游可在屋外急的干跺脚。洗完澡了,奶奶还没有出来,别是出什么事情了。再不出来,他就要冲进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崔婆婆站在门口,看游可披散着头发,上面还滴着水,责备他:“快进来,你看你,头发还没干呢,外面露水那么重,着凉了怎么办,也不多穿件衣服。” “奶奶,我强壮着呢。不要紧的。子尹他怎么样了?”游可只关心子尹,可是崔婆婆却是最关心游可。 “春丫,拿毛巾来,给公子擦干头发。”崔婆婆吩咐道。 “奶奶,子尹还没醒吗。”游可见子尹还是静静的躺床上,小心翼翼的问崔婆婆。 “明早就能醒。他的关节脱臼了,还有刀伤,流了不少血,没来得及治疗。你们不救他,估计他就会死在荒山野岭了。” “阿弥陀佛,终于没事了。”游可长舒口气。“奶奶累了吧,可儿给您倒水去。” “小丫头,用完奶奶,才知道心疼奶奶。”崔婆婆笑着刮了刮游可的小鼻头。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二) 崔婆婆呷着游可沏的茶,看他还趴在那里盯着子尹看。 毛巾擦干净的脸上,没有了血迹和污垢,只有一张英俊的脸庞,没有寒窗的温文尔雅,也没有启功的钢硬强悍,细嫩的皮肤,英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天啊,他的睫毛真好看,长长的还有些上卷,你说这睫毛要是长在自己眼睑上多好。游可边盯着子尹看,心里边嘀咕。那么长的睫毛长在他这个男孩子身上,并没有不协调,反而因为这一卷,给他带来异样的神采。看他这样,估计是优良基因的结果,想想他娘肯定是貌若天仙吧,估计他爹也会是个大帅哥。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很丑了不好,女孩子谁不爱美;太漂亮了也不好,是非太多。真伤脑筋啊,游可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走到崔婆婆跟前,拉着崔婆婆的手说:“奶奶,你说我长的怎么样?” “我的可儿啊,最漂亮了。看这眼睛多亮,脸蛋又白又嫩的。”崔婆婆放下茶盅,摸着游可的脸蛋说。 “那奶奶看我以后长的怎么样?”游可一本正经的问。 “不用看奶奶都知道,可儿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崔婆婆说道。 “奶奶骗我玩的吧。”见崔婆婆没有正规的回答他,游可不相信。 “怎么是骗你的呢。奶奶我活这么大把岁数,见过的人比你吃的盐都多。第一次看见你啊,就知道你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在这方圆百里都挑不出你这么俊俏的人儿来。”崔婆婆又说道。 “嘿嘿……”游可对着崔婆婆傻笑,这好话别管是真是假,听着就是舒服。来到这里后,发现全是铜镜,还不如水里照得清楚呢,想看清楚自己脸上有没有雀斑都是个很大的难题。不过,视力很好可以清晰地看到世界了,以后可得好好的保护眼睛,防止近视。“哎呀,奶奶,我饿了。” 从遇见子尹到现在精神一直很紧张,都忘了填饱肚子了。 “可儿还没吃饭。从回来就赶着让我给他治伤,还真忘了你没吃饭呢。都怪奶奶。”崔婆婆怪自己粗心:“春丫,快给少爷拿点心来。” “是,老夫人。” “对了奶奶,以后叫她春芽吧。”游可说。 “你给她改的?”崔婆婆问道。 “嗯。我觉得春芽好听。”游可说,“叫起来也方便,芽儿。”哪能开口闭口的叫丫儿啊,弄不好别人还会以为是骂人呢。 “也好,芽儿,听起来也有些诗意。”崔婆婆赞同地说:“还是可儿想得好。” “还是奶奶最疼我。”聪明的游可马上拍起马屁来。 春芽端着点心盘子进来了,游可跑过去,赶忙接过盘子:“我拿着好了。” “少爷小心。”春芽提醒道。 “不要紧的。”游可说,“奶奶,明天子尹就能醒过来了吧,他也没有吃东西呢。”游可也不明白,为什么老放心不下子尹。 “放心吧,亏待不了他。”崔婆婆说,“你就知道记挂他。怕是奶奶都比不过他的分量。” “奶奶,那是因为子尹受伤了,这怎么比吗。”游可吃着东西。 “吃完了再说,别噎着。”崔婆婆见他嘴里嚼着东西还说话,“芽儿,倒点水来。吃过了就早些歇息,明早还要去书馆呢。” “我想看着子尹。”游可喝了口水,还是不放心。 “这里就让芽儿守着吧。”崔婆婆商量的话语,却是肯定的口气。见游可还是盯着躺着的子尹,“放心,伤口奶奶都处理过了,明早肯定能醒。他是个练家子,身体没那么差劲。” “好吧。”游可依了。“芽儿,那就辛苦你了。” “这是春芽应该做的。” “对了,晚上多穿点衣服。夜里冷的。”游可自然而然的关心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春芽却瞬间哭出声来。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三) “怎么了?”崔婆婆和游可都很奇怪。 春芽双膝齐齐跪地,深深地磕了个头。“公子放心,芽儿一定照顾好子尹公子。” “不是给你说了不要给我跪的吗,怪难受的。”游可扶起来春芽。 “听公子的,以后就不用跪来跪去的了。”崔婆婆也说。“去跟我拿点衣物,晚上遮遮寒气吧。” 春芽咬着嘴唇含着泪点点头。心里百感交集。从懂事起她就在照顾弟弟妹妹,每天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爹娘自顾自还顾不来,哪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况且还是自己的主子。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公子,春芽暗下决心:只要公子高兴,以后要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春芽拿了东西关好屋门后,已经躺在床上的游可忽然又坐了起来,对隔了屏风念经的崔婆婆说道:“奶奶,会医术噢。” 崔婆婆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天不早了,睡觉吧。” 好奇的游可岂能罢休,他可没有那么好打发。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崔婆婆看到游可抱着衣服缩着肩膀从屏风后跑出来。“奶奶,我今天跟您睡。”说完,不等崔婆婆应声,自个钻进被子里了。 “我的小祖宗,你这样跑来跑去会着凉的。”崔婆婆帮他盖严实了被子。 “奶奶会医术吗?”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 “不会。” “那奶奶怎么给子尹治的伤啊。” “治伤和治病是两码事。治病需要很深的医术,治伤只要知道简单的办法就可以了。”崔婆婆解释。 “也对。”游可惋惜的说,“本来还想跟奶奶学医术呢。” “你学那做什么。” “总有用的。我还要学武功,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要会刺绣会做饭……” “你什么都要学?能学的过来吗。”崔婆婆也有点不懂了。 “奶奶,这些东西以后都能用的到的。”游可一本正经的解释,“学好武功可以保护奶奶和自己,琴棋书画都会了嫁人就不是问题,会做饭能大饱口福还能抓住人的胃口……” “好,只要你想学能学的好,就都学,行了吧。”崔婆婆笑道,这小丫头真是个开心果。 “奶奶最疼我了。”游可高兴的想起来抱着崔婆婆。“可儿有时候做事情很奇怪,奶奶不会怪可儿吧?”游可突然想到,自己的思想和身体很不相符,虽然已经竭力使自己的表现像个小孩子一样贪玩任性,懵懂无知,可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养成的习惯和所受到的教育,总之就是那些作为成年人标志性的意识不是说掩盖就能掩盖住的。还不如装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便好,像这样要该聪明时聪明、该笨时愚笨最难,能做好的人估计就能成为智者了。 “可儿是大士送来的,当然与众不同了。”崔婆婆嘴上并不以为怪。但是,心下一直也是在犯嘀咕的。这孩子聪明非常,有时说话根本不像是小孩。开始怀疑过他是侏儒,假装孩子有什么阴谋的。摸过他的骨骼,并没有什么异样。那时候还想他是不是真被上身,但自己设的避邪之物以及阵法都毫无用处。世界也真奇的,什么人都有。看他心地善良,平常没心没肺的,把自己真当亲人一样看待,却是自己小了心眼,疑神疑鬼的。更何况,自己也算是欠他的吧。对一个受伤的陌生人都如此担心,要是知道实情…… “奶奶最好了。”游可迷迷糊糊地说,“奶奶,芽儿说我身上有个胎记,您看到过吗?” “噢。有。可儿,你那个碾玉观音要放好了,谁也不能看见的,明白吗?寒窗启功都不可以。”崔婆婆想到什么,连忙嘱咐。 “知道了。”声音中透露着疲惫和困倦。 “可儿还记得娘的样子吗?”崔婆婆试探的问。 “娘?……什么娘啊?……不记得。不知道……”渐渐没声了。崔婆婆转头看去,毫无防备的脸,一丝甜笑还挂在嘴角,睡得真香啊,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过去?看来,自己太多心了。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四) 早上天蒙蒙亮,被阳光刺痛了的游可睁开朦胧的睡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真是少见。 “怎么起那么早?”向来喜欢早起的崔婆婆推进门来。 “我要去看子尹。”游可急忙穿着衣服。 “他没事,我看过了。没大碍,只是身体需要调养,刚醒过来又睡了。”崔婆婆说道。 “我还是要去看看。” 进去便看到春芽在床边立着。“公子怎么起来了呢。老夫人说公子要辰时三刻才起床,现在才卯时。又怕公子担心子尹公子,所以才在这边守着的。” “没事。”游可哪能在乎这些,眼里只看到子尹还紧闭着眼睛。“奶奶说他醒过来了啊。” “回公子,子尹公子是醒过来一会,又睡着了。” “你怎么不叫我。”游可可惜的说。 “公子恕罪,芽儿见公子正睡的香,正好老夫人起床,也不让芽儿吵醒公子。”春芽以为公子生气了,怪罪于她,便要下跪求饶。 “你怎么又跪了。”游可一转头,见春芽跪人的速度惊人。 “回公子,老夫人买奴婢的时候,奴婢的娘交代过,主子生气都是奴婢的错,跪下求饶说不定还能罚的轻些,少受些苦。”春芽战战兢兢的回答。 “不是给你说了吗,不要跪,还有不要奴婢奴婢的,听起来浑身难受我。”游可皱着眉头,怎么才能改掉她这毛病呢,再跪跪真承受不起,说不定自己一折寿小命又飞到哪里去了。“还有啊,以后我生气是我的事情,我不会惩罚人的,也永远不会打你的。听到了没有?” “是,公子。”春芽起身仍是不敢抬头。 “他醒来说什么了吗?” “子尹公子说,他没事,叫公子你们不要担心。” “噢,那就好。”游可悬着的心终于下去不少。 “可儿,赶紧吃饭去书馆了。”崔婆婆进来说道。“放心,等你下学回来,他就能跟你说话了。” “公子放心,有春芽照顾的。” “芽儿,去给公子打水洗脸,准备早饭。”崔婆婆吩咐。 这一日,游可真是早早的到了书馆啊。寒窗正趴在桌子上书写什么。 “寒窗哥哥。” “小可,子尹怎么样了?”寒窗着急的问。 “奶奶说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他又睡着了,可能是太累了吧。他要我们不要担心呢。” “没事就好。”寒窗也放心了。 “对了,寒窗哥哥,你没事吧?你爹娘打你了没有?”游可担心。 “这不,爹说要我一个月都不能出门,把《诗经》抄五十遍。” “啊,五十遍,抄死人啊。千离先生怎么能这样,太不讲理了。”游可心里很不平。“那朱大婶没说什么吗?没给你求情吗?” “娘说了,所以才抄五十遍。本来是要抄一百遍的。”寒窗有气无力的说,放谁身上谁有劲。 “真变态。”游可暗自骂千离先生。 “你说什么?”因为声音小,没听清楚的寒窗问了一遍。 “没,没什么。”游可摇着拨浪鼓脑袋。“赶紧抄《诗经》吧,大哥。” 游可无神的把书翻开,寒窗哥哥的爹娘已经算比较通情达理的了,还罚那么重。听起来启功的爹娘更厉害,那这次启功岂不是很惨。 正想着门口前拥后护的进来一拨人,不用看都知道是朱前那个臭小子。朱前的目光傲视学堂,不过扫到游可这里马上又躲开了。游可不屑一顾的瞥了瞥眼,然后瞥见门口启功的脑袋慢慢的露出来了,启功的身子以最慢的速度即将出现在游可视线中。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五) 乌龟先是试探的伸出自己的头,确定没有危险了,然后才开始迈出脚步,大摇大摆的挪动。启功就是那样的。等到启功完全进来,游可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因为身体弯曲,所以脑袋在前面。为什么身体弯曲呢?因为站不直。为什么站不直呢?因为屁股痛。为什么屁股痛?当然是被打的了。可怜的娃啊。 游可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放下面子去搀扶一下启功才够义气。寒窗低头正抄书,听得同窗们唧唧咋咋的声音,抬头一看,游可搀着启功慢悠悠的走进来。因为游可瘦小,怎么搀都搀不对劲,够不到启功的高度,所以,启功走起路来更是一瘸一拐的了。滑稽的场面让同窗们大笑,笑得最开心的便是那个可恶的朱前。游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收敛些。寒窗也不忍不住笑了,站起身来,扶过启功让他轻轻坐下。打得一定很痛,因为启功坐了好多次,才咬咬牙一屁股坐下。 今天,因为有私事,千离先生只是稍微讲了一下即将结束和开始的篇章,便布置了课业,继续放三天假。游可高兴坏了,这样就能在家照顾子尹,只是可惜寒窗和启功不能陪自己。下学了,寒窗说:“小可,你送启功回家吧。我实在是不能出门了。” “不要紧,这点痛不算什么。”还在逞强啊启功。 “嗯,我送他回家。放心吧,子尹我也会照顾好的。寒窗哥哥赶紧在家抄书。” 一路上不协调的搀扶着可把游可给累坏了。问启功怎么不求饶,启功说求了,还说打出血把长裤弄脏了就更不好。孰料,启功的娘不吃这套,愣是打的又报废了一条裤子。真搞不懂他娘这账是怎么算的。估计启功得修养半月才能恢复过来。这下,就只剩下自己玩了。对了,子尹受伤也需要补身子,应该吃的好些,可是又不好意思张口问奶奶要钱。况且,以后自己真要出去见识世面,没有钱怎么行,可这钱怎么挣呢?小孩子不能干体力活,但是不干体力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能做什么呢。想破了脑袋,算了,还是先回家看子尹醒过来没有。 急匆匆的在街上跑着,游可突然听到附近有歌声笑声。见路边有个卖糖人的中年大叔,便跑过去问:“大叔,是哪里在唱戏吗?” 捏糖人的大叔怪异的笑笑:“这哪里是唱大戏,是芙蓉楼里唱歌拉生意呢。” “芙蓉楼?干什么的?”游可一时没转过弯来。 “干什么的。我说小官,人家做送往迎来的生意,你也有兴趣大可以去啊。”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游可一眼。 终于反应过来,不就是妓院吗,问他一下怎么了,还挖苦我。游可骂了句变态,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不过这一问倒让游可想出来一个挣钱的法子。出卖体力不行,那就出卖点子啊。这芙蓉楼里那么多姑娘们,总是要会吹拉弹唱的吧。嘿嘿,虽说自己不会吹弹的,可是会曲谱词牌,只要曲好调好,还愁没有人唱不成。想到这,游可高兴的跳起来,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从天上掉。 “奶奶,奶奶。”人未到声先到。 “公子先吃饭吧,老夫人已经吃过饭在佛堂念经。”春芽出来应道。 “噢,那子尹醒了没有?”游可边吃边问。 “醒过来,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吃的什么?” “老夫人说,子尹公子伤口还没愈合,忌口太多,还是吃些清淡的比较好,所以,就只是熬了些粥汤给他。” “这样啊。我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芽儿,你吃了没有。” “回公子,芽儿吃过了。” “芽儿,你呆会给我找件破旧的衣服来。”游可吩咐。这个子尹还真怪了,总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才醒过来。再睡睡就成猪了。既然子尹又睡了,趁现在有空先去试探一下市场。要装的和乞丐一样才不会被人认出来,要不然以后怎么在这镇子上混啊。呆会可要好好想想卖什么曲子比较适合这些姑娘们唱呢。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六) 太阳正在西沉,然而暮色的降临并没有使这条街道的热闹冷下来,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高矮胖瘦的身形,年轻苍老的面孔,得意失落的表情,各种各样的人走过,只是这些人全是男的。游可坐在地上,望着过来过往的人群,看得如此入迷,好像都忘了此行的目的。然而,他看别人时,别人也在看他,看这个小小乞丐面前的那张纸好生奇怪。 见过卖字卖画卖身卖艺卖唱的,还没见过卖曲的,而且,明眼人一看,那字就写的怪怪的。繁体的“賣麯”和简体的卖曲,让从未见过简体字的人怎么好认,要不是聪明人还真猜不出来这俩字。也有好事之徒一副玩弄嘲笑的神色问游可:“我说,小叫花子,你这是俩字是什么?” 游可盯着卖曲俩字,也是越看越不像字了,早知道就先去问问寒窗怎么写了。不过,他还是老实的念出来了:“卖曲。” “哈,还卖曲呢。你字写成这样还在这里现眼,你就是卖身给大爷我做仆人,大爷我都不要。” “我卖我的曲关你屁事。”游可忍不住骂道,这年头有些人真不是东西,专门以践踏别人看别人痛苦为乐。何况还是来这勾栏院找乐子的男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哎……你脾气还挺硬的呢。敢冲大爷我嚷嚷。”见游可并没有忍气吞声的任他欺负,市井之徒感觉在众人前丢人颜面,挽袖伸腿,准备要打游可。 周围都是一群来享乐的男人,哪有妇人的慈悲心,有人欺负小叫花,都过来看热闹起哄,却没人肯说句公道话。 游可心想,敢情古代这社会,当个叫花子都没人肯放过。以为我是好惹的主,惹急了别怪我不客气。 有了众人在边上的围观,市井之徒更是嚣张了气焰,想在人面前洋气一番,伸手便要将字拿过来撕掉的样子。谁知,手刚伸到纸边,一道白闪闪的光扫过眼前,不得不停住手。原来,是把匕首,被游可握着直直的插在纸前。众人都愣了,谁也没料到这个小叫花会有匕首,而且看样子出手决不留情,不是闹着玩的。市井之徒,缩了缩手,伸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本事你再往前试试?”游可阴沉的看着他,还好自己早有了防备,问崔婆婆讨了把刀子随身带着。从朱前欺负自己开始,游可便想的清楚,在这等级森严、土乡豪绅称霸作恶的社会,更不能指望别人会帮助你,只有靠自己。沉暗的脸色,凌厉的眼神倒是吓住市井之徒,这哪里是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一时间,空气凝聚。不知谁叫了一声:“快看啊,花魁芙蓉。” 将势就势,一群人轰的散开,那市井之徒也趁着人群混乱跑了。 游可这才收起匕首,将纸铺好。望着不远处闹哄哄的人群,围上一轿子,旁边有丫鬟掀起轿帘,先露出腿脚、然后弓着身子从轿里出来的女子,一身华丽的服饰,高挽发髻,首饰戴的并不多,只有两个轻盈的蝉翼金步摇,项间链子也是金做的,好像是镶了玉石点缀,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圈圈的金臂钏,面容姣好,眉眼分明,花钿妆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流露,不愧为花魁。 随后也跟着几个轿子,原来是芙蓉楼的姑娘们出去应酬回来。不过随后下来的几位,容貌打扮上自是比花魁差些,但总归说差的是那份高冷的气质,目空一切的气势。下轿后,有楼里雇用的保镖们在旁护着,人群自然分出一条道来。这一分道,人群自然往后退,眼看要踩到游可的字上,游可赶忙拿起来。来了这么段时间,从没发现镇上的人如此多过,尤其是男人,游可赶忙站起来,守着一点空间。谁知人脑后面都不会长眼睛,只知道往后退,没有转过前面的眼睛看后面的路的习惯,这样挤下去,已经把游可挤的贴墙了。各种各样的气味扑鼻而来,空气越来越稀薄,游可终于忍不住了,用尽力气大叫:“走开啊……” “啊”了好久,因为个头小,人多又嘈杂,声音没起多大用处,根本没人理会他。原来会挤死踩死人的案件就是这么发生的。不行,游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个子小就从丁点的人缝中挤,拼命挤,碰到挤不开的他就抓住人家的衣服用力踩人家的脚。谁知这法子还真管用,人条件性的缩腿脚,就腾出了空隙。也不知踩了多少脚,然后天宽地阔,游可感觉像被人拎到到了一块空地。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七)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这世界,你不踩人,就会被人踩死。 游可这才注意到周围,原来自己冲啊冲的,已经出了人群,被挤到保镖们开的道里。保镖看到有人碍事,连忙过来吆喝。“那个叫花子,赶紧滚开。” 游可愤愤地盯了强壮的保镖一眼,转身离开,却不小心踩了到姑娘们长长的披帛,一抬眼,还是踩到了花魁的。花魁低头看了看衣服,看着游可,还没有发话,旁边的丫鬟不乐意了,伸手推了游可一把:“哪里来的叫化子,弄脏了我们姑娘的衣服。” 游可还没回过神来呢,这算什么。谁知那花魁芙蓉看着高贵,一发话比丫鬟更狠:“七蕊,给我打。” 七蕊听话的很,一手抓住游可,另一只手便要扇巴掌。游可反应过来,马上挣扎起来。那丫鬟好大的力气,挣脱不得。游可急了,便抬脚踢过去。挣扎的厉害,七蕊没找到机会下手。 四周都是围观的人。游可想,这下子就算挣脱的了也跑不了的,难不成真要被殴打。心里又急又怕的,顾不了那么多,张嘴便要朝抓着自己的丫鬟的手咬去。看要被咬,七蕊马上放开了手,借着机会游可摸住匕首,赶紧回头跑。众保镖见状,岂会袖手,当时就堵住了游可的路。抓紧匕首,游可心底不由得发颤,对面不是容易骗的小孩子,也不是消遣的泼皮无赖,而是会功夫的保镖,他们不怕威胁也不怕受伤。怎么办啊。紧张的汗从毛孔里渗出来,手心也是。大不了就拼了,可是再也见不到奶奶寒窗他们了。 这时,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哎呦……不就是披帛脏了吗,我们的芙蓉花魁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游可向来不喜欢那种发嗲矫揉造作的腔调,但此时听着仿佛比仙乐还美妙。这才注意到,出头的女子也是一个姑娘,长的艳丽非常,和芙蓉花魁的冷傲高贵不同,脸上一直挂着虚假妩媚的笑。不管她真笑还是假笑,此刻游可都觉得她和天仙一样,她可是救星啊。 “哼,这披帛可是我们姑娘的心爱之物。”芙蓉花魁又不作声,七蕊丫鬟倒是传声筒。 “是啊,芙蓉花魁的东西,哪是我们这些闲花野草能比得了的,连说话都不屑于,还要麻烦丫鬟代口。”这姑娘说话可是句句带刺,“四旋,姑娘我也要麻烦你转告一下规矩了。” 那姑娘身边的丫鬟四旋上前一步对七蕊说道:“和姑娘说话要有礼貌,守规矩,懂分寸。姑娘们说话,丫鬟的口可不是随便张的。”说完,退回到姑娘的身后,挑衅的看着七蕊。 七蕊已经气的眼睛在冒火了,恨恨地盯着四旋。那姑娘得意地看着芙蓉花魁和丫鬟七蕊,笑容一直没有敛去。“我可是记得,七天前有个不长眼睛的丫鬟也踩到了姑娘我的衣服,好像吭都没吭一声。难道只有芙蓉花魁的衣服才是衣服吗?” “我们姑娘的披帛可是方公子从京城有名的丝缕坊买回来送的。”七蕊可是经不住事,忍不住气。 “哎呀……我的衣服还是赵公子走前,让名师林巧手亲自订做的呢。”那姑娘腔调听起来好假,“四旋啊,老有人不知道规矩。打。”她也来了这么一出。 七蕊一怔,赶紧退后转向芙蓉求救。“姑娘。” “蔷薇,你不要没事老是跟我找麻烦。”芙蓉终于发话了。 “哪敢找芙蓉的麻烦。姐妹们评评理,这丫鬟踩了姑娘我的衣服,还那么神气,我打她有什么不对吗?”原来她叫蔷薇,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带刺。 众姑娘们窃窃私语,都是看热闹的人,难得见到芙蓉楼的姑娘们吵架,谁不巴着眼睛瞧着,倒是都忘了游可的存在了,这姑娘们吵架的事情,保镖也插不了手,只能在边上干站着,游可趁机躲进人群中。 “又怎么了。”一听声音架势就是老鸨出马了。这门口嚷嚷着,却总不见人进来,老鸨放下楼里的客人赶忙跑出来看个究竟。看姑娘们的神色,便知道蔷薇和芙蓉又吵架,边圆场边拉客:“哎呀,各位爷,要看姑娘们吵架还是进楼里看得仔细啊。” 第八章 芙蓉楼传唱为孔方(八) 眨眼间人们似乎忘了刚才的一幕,看完热闹该走人的走人,该找乐子的在老鸨的热情推动下进入芙蓉楼。保镖护着姑娘们进去,还没走过老鸨身边,蔷薇停住了,转身不进楼。老鸨走过来,捏着笑脸说:“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火气,非要和她过不去。” “妈妈,就是看不惯她假惺惺的样子。弄个丫鬟都拉到我头上来。”蔷薇生气地说。 “七蕊那丫头会收拾她的,可是你又何必和芙蓉闹得那么僵。叫妈妈护哪边好。”老鸨说。 “妈妈哪边都不护,只护银子不是吗?再说,人家不是一直阿姨阿姨的叫着,生怕丢了身份。”蔷薇继续挖苦。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还不知道妈妈的心思,最疼的不还是你吗。为了你们吃好穿好,你说我图什么,光操你们的心还操不过来呢。”老鸨把话锋转开,“不能砸了招牌不是?来,乖女儿,帮妈妈招呼招呼客人。” 蔷薇似乎不想就这么作罢,可是又发不起火来。“妈妈,今天蔷薇不舒服,身体乏了,想歇歇。” “哎呀,你看今天那么多客人,妈妈我哪招呼的过来啊。谁不知道这楼里最靠得住的招牌是你。”老鸨想出好话来哄着蔷薇。 “妈妈,蔷薇真的太累。您不知道,在刘大人府上,您那心肝宝贝花魁竟挑好的伺候,什么逗乐子跳舞的事都是我出面,她倒好,躲人家怀里吃东西喝酒,到头来,连她的丫鬟都敢欺负我。”不知道蔷薇是身体累还是心里累,做出受委屈的表情,用衣袖抹着眼泪。“您说我活个什么劲啊。” 老鸨一看,这刺头是上来了,想必今天真受了不少委屈,再说两个闹起来生意就没法做了。“你们都是小姐,我招惹不起。就今个一晚上,给我好好歇着,气也理顺了,明天漂亮精神的出来给妈妈我招呼客人。四旋,好好照顾姑娘。” “知道了,妈妈。”四旋应声。 原来,芙蓉楼里姑娘们都是以百花百草命名,只有花魁头牌才用得上芙蓉这称呼。蔷薇本来能选作芙蓉的,只因为现在的芙蓉来了,才落了名。花魁头牌的名声和姑娘们可不一样哦。 蔷薇还真和那芙蓉拗上了,连大门都不和她走,偏要走后院的门。才走没几步,忽听有人叫她:“蔷薇姐姐。”蔷薇驻足。原来是刚才的小叫花。 有惊无险了一番,游可本来也打算赶紧回家的。可是见帮自己的蔷薇在门口和老鸨说了半天话,怎么说也是欠她份人情,既然这样,那就找机会问她要不要买曲。正好蔷薇也从后门进去,他便从暗处跟上来。 “你怎么还在这。小心被人看到真打一顿。”蔷薇说话又硬又直的。“用不着谢我,我只是帮自己出气。” “蔷薇姐姐,你会弹琴吗?”游可并没有说感谢之类的话,而是来了这么一句倒把蔷薇弄愣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姑娘是吃素的吗。”四旋以为是游可瞧不起蔷薇的本事。 “那唱了曲子,就能弹的出来吗?”游可不理会四旋的回答,继续问道。 “这文学书法我自认是差芙蓉一些,可这弹琴唱歌跳舞却是我最拿手。”见游可问的话语出乎意料,蔷薇不解。 “我有个曲子,不知道蔷薇姐姐感不感兴趣?”游可说。 “噢,什么曲子,你还用得着那么神秘。”游可古怪的问话,终于激起了蔷薇的兴趣。 “保管世上没有人听过,而且还能让蔷薇姐姐唱出名。”游可自信的说。 “你这小叫花子,捣什么乱啊。你能有什么曲子,我们姑娘还要休息呢。”四旋可不信。“姑娘,去休息吧。不要听他胡说,能出名他怎么不出啊,自己吃不饱饭还管别人的闲事。” 蔷薇却来了兴致,要知道她的心思可不就是比过芙蓉当花魁,这口气怎么都要出,有任何的法子都要试一下。“什么曲子,拿出来瞧瞧。” “十两银子。” 第九章 再来店相谈言甚欢(一) “什么?十两银子!”四旋吓的叫起来。 “对呀,我就是卖曲的。我是觉得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蔷薇姐姐,毕竟她帮过我,所以价钱还出的比较低。”游可对市价不是很了解,从上次买药看来,出十两对于曲子来说是少了些,不过还人情嘛,是多是少就这十两了。 “肯定是个骗子。姑娘,我去叫人来。”四旋想回头找人。 游可见四旋要去找保镖,心里发急,怕又把人都招来,赶忙叫住:“四旋姐姐听我说呀。你见过我这样的骗子吗。”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四旋说,却是没有跑去叫人了。 “蔷薇姐姐,如果你们认为我是骗子,银子不付,曲子便不买,叫什么人啊。你们那么多人,我怎么打的过。这才明摆着是欺负人呢。”游可把担心说出来。 “四旋,不用叫他们。这么个小孩子还能吃了我们不成。”蔷薇不信他是个骗子,却是不信他能有什么好曲子。 “姑娘,你看他那么点小孩知道什么。说的话怪怪的,像个小孩子的样子吗?”四旋看游可太机灵,不由起疑。 “我只是卖曲子,不买就算。犯不着这样说我吧。”游可听四旋的意思不由得反驳。 “你这叫花倒有些意思。”蔷薇听游可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好奇。 “蔷薇姐姐,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怎么样?”人来人往的,游可怕引起芙蓉楼其他人的注意。 “好,去后院吧那就。” “这……”游可犹豫,真进了他们的地盘出不来怎么办?自己的安全保证不了。“蔷薇姐姐,不是我多心。芙蓉楼里那么多保镖,万一我进了后院有去无回怎么办?况且,传出去对姐姐你的名声也不好。” “小叫花子,弯弯曲曲的心肠倒不少。”四旋忍受不了他这样怀疑姑娘。 “你倒是很谨慎。”蔷薇轻笑。“那你选个地儿吧?” “地面我也不熟悉,只要边上没有旁人便好。蔷薇姐姐需带着纸笔记词,曲吗,我自会唱给姐姐听。”游可说。 “四旋,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然后去再来店内找我。”蔷薇吩咐。“让孙威,孙武跟着。” 再来店内果然气派,生意很红火,不亚于芙蓉楼的客流,要不是蔷薇在前,店小二决计不会让游可进去的。要了个包间,店里的伙计怕是认得蔷薇的,讨好似的问:“姑娘,您来了。需要什么?”蔷薇眯着眼睛看游可:“你想吃什么点吧。” “来两杯茶水便好。”游可笑着,曲子终于有着落了,真是开门大吉啊。 “这……”伙计很为难的样子,不就是嫌弃没有点菜吗。 “来几样点心。”蔷薇吩咐伙计。“你这叫花不就是想来这里骗点吃的喝的填饱肚子,今个儿姑娘我心情好,看在你给我机会气那芙蓉的份上才好意请你,你却什么都不要,可别说我没善心。” “谁说我是叫花子了。”四周没人,游可才说出来,那俩保镖在包间外侯着呢。 “哼。”蔷薇从鼻孔里笑出声来。“早看出来你不是了,否则姑娘我又怎么会陪你到这种地方来,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说芙蓉楼的蔷薇和一个小叫花下馆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游可想不透。 “你见过香喷喷的叫花子吗?”蔷薇大笑。“你身上的衣服破是破,可是并不脏。脸上的灰尘也是自己抹上去的吧,耳朵根子却干净得很呢。” 游可听毕,抬起胳膊放鼻子下面闻了又闻。“没有香味啊。” “傻子,自身上的味道自己是闻不出来的。”蔷薇见游可的举动很是可笑却又很可爱。 “多谢提醒,下次一定注意。”游可想下次先把衣服弄脏,抹灰也要注意技巧。“我先给姐姐说几句词吧。一听,便知是好是坏。” 第九章 再来店相谈言甚欢(二) 出门前,游可想了好多经典歌曲,但考虑到古人的接受程度承受能力有限,要“门当户对”的选曲。卖给姑娘们的曲子,就选有情调、比较开放的类型,还有一些幽怨的歌曲也适合。具体怎么样,还要看这位蔷薇姑娘的见识了。 “姐姐,听好了。 天茫茫,水茫茫 望断天涯人在何方 记得当初芳草斜阳 雨后新荷初吐芬芳” 念到这里,游可停下来,仔细的看着蔷薇的表情。“姐姐,觉得这几句开头的词如何?” “嗯,没有咬文嚼字,意思简单明了,也很顺口。”蔷薇心下在思量,这是什么词,听起来像念白文一样,不过,听着又很顺畅,描述的情景心思也清楚。“就怕曲子不好配,唱出来不中听。” “姐姐这就不用担心了,什么样的曲配什么样的词,什么样的词配什么样的曲。包你满意,不满意可以不买。”游可呲牙咧嘴的笑着,从来没发现自己还有做生意的口才和天分。 门敲了一下,四旋同伙计一块进来了。放下点心,伙计弯腰退了出去。 “姑娘,笔墨纸砚拿来了。” “你把词写出来吧。”蔷薇将纸丢在游可面前。 “不好意思,我不会写字。”游可挠着头,有点羞愧的样子。 “你重新说,我写。”蔷薇无奈的拿起纸笔。 “天茫茫水茫茫 望断天涯人在何方 记得当初芳草斜阳 雨后新荷初吐芬芳 缘定三生多少痴狂 自君别后山高水长 魂兮梦兮不曾相忘 天上人间无限思量 天悠悠水悠悠 柔情似水往事难留 携手长亭相对凝眸 烛影摇红多少温柔 前生有约今生难求 自君别后几度春秋 魂兮梦兮有志难酬 天上人间不见不休” 凭着记忆,游可把当年红遍大江南北剧中一个名妓唱的插曲念出来,总体来说,配着那份感情,那种心情,还有那个场景,这首歌还是满好听的,应该适合姑娘们的。 “写好了?我看看。”蔷薇刚放下笔尖,游可伸过脑袋去瞧。 “你不是不会写字吗?”四旋奇怪。 “是不会写啊,可我没说我不认字。”游可也同样奇怪的望着四旋。 “真有你这样的怪人。”四旋感觉这叫花老跟自己过不去。 “词没问题了,你就唱唱曲子吧。”蔷薇打断他们。 第九章 再来店相谈言甚欢(三) 游可泯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唱起来。“天茫茫水茫茫……” “好曲。”刚开始,蔷薇就不由得喝出声来,“这曲虽然平淡,没有宛转迂回,于此词确是绝配。别停,你继续唱。” 游可接着唱下去。然而,唱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怎么不唱了?”蔷薇正听的入神,不料歌声停住。 “嘿嘿,银子还没付呢。我若唱一遍,姐姐是极顶聪明之人,歌曲全记下,我还卖什么曲。”游可唱着突然想到钱还没到手呢,自己先把家底露了。 “四旋,银子。”蔷薇吩咐。 “姑娘,十两啊。”四旋不忍心。 “十两怎么了,能斗得过花魁,十两姑娘我也舍得。”蔷薇看来是很想那个花魁了。 “等蔷薇姐姐当了花魁,又何止这一个十两。”游可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四旋姐姐真是没有长远见识。” “你……”即便游可说她没有见识,四旋也只能听姑娘的吩咐给银子。“诺。” “谢谢姐姐了。”游可拿过那锭闪光的银子,眼睛都放亮了。“还请姐姐写份协议书,说明我们之间的交易。倘若姐姐得了曲子又反悔,我可打你们不过。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知怎的,游可一步一个谨慎,都是在事情关头才会想到可能发生的变故,所以,给蔷薇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保证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好,也省得别人说我蔷薇仗势欺人,欺负你这小孩子。”蔷薇不禁为游可的谨慎悬心起来,一个小孩子,怎么有如此玲珑的心窍。可是他说的却不无道理,只得写这协议。 “一人一张保管,四旋姐姐做见证人。”游可边签字按手印边念叨。“神明看得清楚着呢。万一真有事,四旋姐姐可要公正,凭良心讲话啊。” 他这一念,念的四旋心里都发毛。那时候的女子都是信菩萨的,这孩子精的和鬼一样,拿神明吓她,按说她本心就是向着蔷薇的,这样一说,仿佛神明真看到她心里去,能不发毛吗。 “你别念叨。赶紧唱吧。”四旋催道。 游可慢悠悠的唱完曲子,那边蔷薇也记得差不多了。游可心里不由得佩服,这样说来,古代的词曲家岂不遍地都是,以后卖曲更难了,要挑足够惊艳的曲子才行啊。 “蔷薇姐姐,看在你那么痛快的份上,我提个建议。”游可觉得第一场买卖,总要有点优惠的吧,然后顾客下次才会光临。 “什么建议?”蔷薇倒想看看这个精明的孩子还能有什么鬼主意。 “唱这曲子吧,要穿的素一点,打扮吗也素净些。最好是在船内,歌声飘于水面之上更增加效果。”游可想象着,一个思念情人,盼君归来的女子,应该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凄凉的眼神,幽怨的腔调。 “你的意思是要我学那个芙蓉一样,假清高?”蔷薇一听装扮是芙蓉那一类型的就不高兴了。 “这不是假清高,只是女人的一面而已。”游可不同意蔷薇的看法。 “此话怎讲?”从未听过如此说法,蔷薇忍不住问道。 “其实,蔷薇姐姐和芙蓉无论容貌身段才气都不相上下。”游可沉思了一下,感觉肚子有点空落,随手拿起点心塞进嘴里,边吃边说。“蔷薇姐姐是明艳动人,芙蓉是高雅怡人,都是绝色美人。另外还有其他类型的,比方说弱柳病态惹人怜,俏皮活泼逗心弦……反正都是美女,男人们都喜欢不是?” “嗯。”蔷薇赞同的点点头。 “但是,为什么芙蓉会抢了头牌呢?”游可卖关子。 “这……我也想过,她呀总是高人一等,不屑一顾,男人们也是贱,越难搞到手越发捧她。”蔷薇想了想说。 “你快说吧。”四旋也听得上心了。 第九章 再来店相谈言甚欢(四) 游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吃点心发表言论。“芙蓉的头牌是男人追捧的。那蔷薇姐姐假设一下,如果芙蓉不是身处青楼,而是在一群大家闺秀当中如此模样,男人们是否还会追捧她呢?”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蔷薇还没转过弯来。 “姐姐刚才不是已经说到点子上了吗?”游可想还是痛快地说吧。“青楼之中女子大多都曲意奉承,拿出各种手段来网罗男人。可是男人们呢?就像姐姐说的,就是贱,在青楼中有那么一个不对他们谗言媚笑,甚至有些不把他们放眼里的女人,他们怎么能不另眼相看?男人都喜欢证明自己的能力,想挑战。” “噢,芙蓉就是证明他们能力挑战的对象。”恍然大悟似的,蔷薇插话。“可是,他们……” “我还没说完呢。”游可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了。“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男人们不也是看着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老婆是糟糠?家里的若是白豆腐,去青楼那就是换口味开荤,荤吃多了也腻啊,所以才觉得荤里的豆腐越发香嫩。” “我明白了,说来说去,男人们在楼里见多了我这样的,才觉得芙蓉那种好。”蔷薇说。听游可比喻的粗俗却贴切,总归是这层意思。 “对,所以蔷薇姐姐是最出众的,不过是机会不碰巧罢了。”游可点头。“当然,芙蓉更不是极品女人。真正的女人要风情有风情、爱柔弱就柔弱、想纯洁便纯洁,是个谁都抓不住还想抓住的花蝴蝶。” “想不到你有如此见识。”蔷薇感觉说的还真在理,不由对游可更加刮目相看。“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打败芙蓉呢。”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游可伸手去抓点心,抓了空,一看吃光了。不好意思的缩回手,端起茶水狠狠地喝了一口。 蔷薇是个心细的人,见状吩咐四旋:“再去要四式点心来。” “是,姑娘。”四旋这次比较爽快,大概是听游可的一番道理被唬住了。 “既然蔷薇姐姐知道芙蓉为什么会被追捧,那么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要出奇制胜啊。”游可感觉此时自己就是运筹帷幄的诸葛。 “对,以前虽然我也想尽办法讨男人喜欢和芙蓉比这比那,好像都没有做到点子上。去青楼的男人不都是图个新鲜有味吗?”蔷薇觉得豁然开朗,一条笔直光明的大道在眼前出现。 “蔷薇姐姐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过吗?”不是瞧不起她们,游可觉得虽然她们都有各自的苦衷,但这行终不是长久之计。 “嗬,谁不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可是像我们这样沦落风尘的女子,除了一个死胡同走到底,还能干什么呢。”蔷薇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其实,我觉得姐姐比那些官家小姐,权贵命妇强多了。怎么说都是姐姐挣钱养活自己,哪像她们,大多都是靠人养着,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游可轻松的说出口。 “从来不曾有人这样说过,小兄弟你能有如此想法,蔷薇我就是一辈子苦命的过下去,也死而无憾了。”蔷薇突然激动地说道。女子因为各种原因不幸堕入风尘,可怜又怎么样?终究被人指指点点,为世人不耻,谁又真正明白她们的心思呢。谁不想相夫教子,恪守妇规,老实的过日子。走了这条路,哪里再会有什么真心相待的归宿。 “那姐姐就没有什么目标?理想?”怎么还是只想做这行呢,游可宁可少赚钱,也想姑娘们可以过上简单快乐的生活,不用整日卖笑。 “没想过,就这样过天是天吧,拖着一副皮囊活下去呗。顶多也就想能像妈妈一样有自己的楼所和姑娘们。”蔷薇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不知不觉地对游可说出心底的话。 “姐姐改行不行吗?比方说做生意?干吗非要委屈自己。” “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开青楼不也是做生意吗?”蔷薇不懂游可的意思,这时候女人们除了这种生意,还能做什么。 “还能做其他的啊。”游可气愤地大叫,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第九章 再来店相谈言甚欢(五) “其他的?” “是啊,你可以做丝绸生意,卖布料,也可以卖陶瓷品,也可以开饭馆。干吗非要开青楼,岂不是更多姑娘们都要走姐姐的老路。” “女子们抛头露面倒没什么,但是都是和男人们打交道,时间久了别人会说的。”蔷薇顾虑。 “真糊涂啊。青楼里呆过那么久,还怕那些人说三道四。再说,姐姐熟悉男人的脾性,和他们做生意不是更容易吗?”游可觉得她真是不怕狼反怕虎。 “这……”这时的蔷薇支支吾吾,同芙蓉吵架时,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看来外人面前凶恶泼辣都是假的。 “那要不然你攒了钱,买了房子和田地,靠租金也能过活啊。当然比不得现在的风光,可不用讨好别人,也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整日强颜欢笑,自己舒舒服服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多好。”游可幻想着,甚至想自己赚了钱也去买些田地来,养活自己和奶奶。 蔷薇满心欢喜。是啊,她以前只想着命苦,碰上个负心人,又沦落到如此地步,一直在破罐子破摔,整天混沌的活着。周围的姐妹们也都是一个样,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理论,听游可的说法,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可以生活的很舒坦,人生应该比现在多彩多姿吧。 聊得正起劲,四旋引着伙计端了点心进来。游可假装不好意思地对蔷薇笑笑,手却已经拿起一块点心放嘴里了。再来店里的点心真好吃,松软甜蜜,还有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口中。好久没敞开肚皮过,味觉都锈掉了。又不能问奶奶要钱,也不知道奶奶不干活钱是从哪来的,应该是家底吧。这零食是断绝了,美味更是无缘,还是知足吧,如果不是奶奶好心收留,恐怕连饭吃不上,要求这么高,上天会怪罪的。现在自己也可以赚银子了呢。 话说多了,又渴又干,游可端着茶盅拼命喝着。四旋在边上取笑:“茶是用来品的。” 游可懒得和她争辩,这会已经从激情言论中回神静心,突然意识到口无遮拦,会不会被她们当成怪物。抬起头看看蔷薇,她明艳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光焕发,就静静地看着游可吃喝,和邻家姐姐似的亲切,仿佛芙蓉楼前蛮横不讲理的蔷薇只是一个错觉。四旋则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游可,小丫头,总觉得游可古怪。 游可尴尬的咳了一下,转移视线,看再来店的装饰摆设。一看伙计刚才端点心时不知不觉已把墙角的立灯点燃,这么说天黑了。哎呀,忘记回家了。游可慌忙从椅上再吃力爬下,揣好银子和协议:“我要回家了,改天再聊啊。” 蔷薇见他这样急匆匆地走掉,也回头看了窗户外的天色,是不早了。自然的问:“你住哪里?” 游可一想,不能告诉,要不奶奶会生气的。“对不起,我不能说。” “那怎么找你呢?”他这一走,蔷薇可不知道如何能见到他。 “你不要找我。”找上家门,被寒窗启功奶奶谁看到都不会放过自己。转念又一想,毕竟人家买了曲子,自己这样跑路,会被怀疑成骗子。“那个,有时间我自会去找姐姐。姐姐先好好练练曲子,以后有好曲我还是会卖给你的。” “好,你在门口让伙计通传一下找我就好。我会给伙计说好,下次可不要穿成这样。” “知道了。对了,剩下的点心我能不能带走?”游可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不眨的盯着蔷薇的口,生怕她说不可以。 “全包走吧,够吗?不够再让伙计送上来些。”蔷薇很是体贴啊,怎么看游可都是个小孩子。 “够了够了。谢谢姐姐。”嘴巴甜就是吃香。用怀里的小布兜装好点心,上次就是用它装的点心上山,还好没丢家里。装好,游可挥挥手和蔷薇告别,没等蔷薇说话呢,人就冲向门口,可转眼又回来。“姐姐,以后如果在其他地方遇到我,一定要假装不认识。记得啊。” “好。”他如此着急回家,问也问不出原因,蔷薇便爽快答应。 “那我走了。”这次是真走了。总觉得有什么话没说完,大概好久都没放怀大论的原因。对,果然忘了,回头又嘱咐:“还有啊,姐姐装扮换一下比较适合曲子的表演。”拉开门,俩保镖还和石头似的杵着呢。算了,赶紧走人。 第九章 再来店相谈言甚欢(六) 待游可走远,四旋关紧门扇。“姑娘,这个叫花子,真是个小孩吗。” 蔷薇眼神散漫,直盯向跳跃的的烛火。“他不是叫花子。” “姑娘你怎么了?”见蔷薇神色不对劲,四旋担心的问。 蔷薇仍然沉浸在思绪中,没有理会。风尘中打滚些许年,见识的人物也不少,再找不到真心的男人对自己。世间女子最值得寻味的都聚集在了青楼,谁的背后没有辛酸,也许是街头巷尾地传闻,也许成为带进坟墓里的秘密。人言畏,畏人言,同是不幸风尘沦落,却不是同病相怜互扶植。芍药,百合她们都是浑浑噩噩的过着,虽说日里走的近,不是做样子给人看就是为了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巴巴的抢走自身边客人才是真。每天活着费尽心思周旋,夜晚掌灯对烛眠,孤枕寒衾透肤凉,仍旧落得知己人儿半个也全无。活着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可以彻底脱离这片苦海,重新开始人生。男人靠不住,自己也靠不住吗? 四旋见姑娘总是不回神,试探着问:“姑娘?回楼吧。再晚回去,被妈妈撞见也不好。”蔷薇仍没有动,四旋伸手推了推。 “噢,等会。我歇歇,你不要烦我。一更天再回。”蔷薇收了眼神,单手支撑着盈白的前额,闭目不再言语。 四旋便立在旁边,等着唤醒姑娘。 其实,蔷薇闭了眼睛,哪里睡得着,脑海里回旋着游可的话语。是啊,脱籍后做些生意,养些租户有何不好。憧憬着脱离的新生活,蔷薇觉得心里踏实了下来,不由卸下防备,心态轻松,身体也随之轻松舒坦,毛孔通透,内心里充满力量和精神。神态焕然,竟不知昏昏睡去。 混沌中,有人在耳边呼唤:“姑娘,姑娘。”睁开朦胧睡眼,蔷薇舒了一下筋骨。 “一更天了吗?” “是,姑娘。打更的刚过。”四旋回道。 “回吧。”蔷薇扶着桌子起身,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舒展面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把账先结了。还有给孙威孙武点甜头,不用告诉妈妈我做什么。就说,我想静静,便来店里喝了两盅。” “是,姑娘。还要备轿吗?” “不用了。吹点风,在外面走走散散心也好。”蔷薇有些困倦的吩咐,还没有从睡意中完全清醒。 这边,游可兴奋的揣着赚来的第一份银子,手老是忍不住想捂着,生怕银子会不翼而飞。可惜,他不知道从再来店回家的路。所以,跑回芙蓉楼,又从芙蓉楼跑回家。他想,下次要让寒窗和启功画份地图,这样跑来跑去会出人命的。 大门虚掩着,游可小心的推开,脚尖轻轻着地,瞅准了缝隙钻进去,然后才会转身更加谨慎的关门。 “公子回来了。”春芽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没的躲了,春芽一定看到刚才自己做贼心虚的样子,游可无奈的应道。“嗯。” “老夫人都去门口张望好多次了。”春芽说道。“公子做什么去了?” “奶奶呢。”游可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崔婆婆的身影。 “在堂屋呢。”春芽紧跟着游可。 “奶奶,您吃过饭了?”刚进屋,游可就带着招牌的甜美笑容问候。 “做什么去了?”崔婆婆知道他想岔过话去,并不领会他巴结般的话语。 “没干什么,四处逛逛。碰到好玩的事情就耽搁了。”游可苍蝇似的小声回答。 “你没衣服穿了?”看着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崔婆婆打量的紧,招手唤他。“过来,这件衣服我刚给你改好没几天破成这样?那么多补丁?跟人打架了?” “衣服没破,奶奶,您再仔细看看。”感觉有话可以解释,游可声音大了,气量也足了。“您看,这补丁都是缝上去的。”游可巴着线缝,生怕崔婆婆瞧不见。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一) 崔婆婆的脸都要气绿了。“有你这样的孩子吗?好好的衣服非要补上补丁。” “奶奶,您别生气。把线拆了衣服还是好好的。”见崔婆婆神色不对,游可赶忙劝说解释。 “那你这样是干什么去了?”崔婆婆不解,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游可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实话,支支吾吾的:“嗯……没……没干什么去。” 不说实话,崔婆婆真的生气了。平时心疼归心疼,但这样老是不明去向,不知其所为,万一真出事情,她怎么交待。“不说是不是?好,今天起,你和春芽搬去佛堂隔壁的屋子住。还有,以后不去书馆就给我在家老实地呆着。” “啊……奶奶。”一听限制了自由,游可紧张起来。“奶奶,我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忘了时辰,没去做什么。”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以后不能随便出门。”这次崔婆婆是认真的了,礼数规矩可以抛开,但是像这样来不明去无踪的怪异行径绝对不行。还是……他有什么秘密瞒着不成?那么他知道了什么吗?崔婆婆不由深思。 “奶奶……”游可没想到崔婆婆会因为这点小事发那么大火,平常那么疼他,怎么样都不要紧,为什么回来晚了那么凶。哎……其实,奶奶也是担心自己吧。“奶奶,这是我给您留的点心。”哀求不成,来点东西贿赂贿赂。游可慢条斯理的从腰间解下小布兜,掏出里面的颠成一块块的点心。 崔婆婆也不知今天这股气从何而来,也许是子尹陌生突然的闯入让她感觉不安;也许是怕游可知道了什么,会离开;也许是担心那么晚了他会出事。见他可怜巴巴的从布兜里掏出的点心,破碎的形状在这幽沉冷清的房子里却暖和了空中的冷意,融化了人的心。“从哪来的?” “我们家乡有几个小曲,挺好听的,我卖给芙蓉楼的姑娘,然后买的。”当然不能说别人买的,还是自己吃不完兜回来的。 “芙蓉楼?卖曲子给她们吗?”崔婆婆很是惊讶。 “是。”游可乖乖回答。 “你怎么卖的?芙蓉楼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没怎么着你吧?”惊讶完接踵而来的便是担心,他小孩子如何见到芙蓉楼里的姑娘们,还能让他们买曲。 游可把经过大体说了遍。崔婆婆和春芽都听的担惊受怕,小小年纪斗这些地头霸王,没事也有三分忧。 “你干吗要去卖曲?需要钱吗?缺钱怎么不对我说?”崔婆婆听毕问道。 “嗯……我想有钱可以给子尹买点补品,还能养活奶奶,以后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养着我。”游可两只手绞着衣服,半低头,眼睛不时地抬起来望崔婆婆一眼又赶紧抬下去。 春芽当时便心疼地跪下:“老夫人,您看在公子的孝心上就饶了公子吧。公子那么小,宁可被人欺负也要赚钱孝敬老夫人,有什么错您罚春芽好了。” 游可也不敢让春芽起来,只能干眨眼偷看崔婆婆的脸色。 崔婆婆本来就宠着他的,拿出点心的时候心就软了,只不过没松口。后来听他差点别人欺负又是生气又是忧愤心疼,叹了口气,“春芽,你起来。” “老夫人,您不生气了?那公子……”春芽高兴的瞪着眼睛看崔婆婆。 “没事了。可儿,你过来。”崔婆婆唤道。 “奶奶。”游可这招息事宁人的办法练的是掌握住火候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说话。估计,原来也没少干之类的事。 “不是奶奶生气,芙蓉楼是你去的地方吗?万一被人识破身份,你还出的来吗?奶奶既然答应别人…咳…答应收留你,自会好好对你,有什么东西缺了想要了就说声,至于出去为了一点银子冒那么大险吗?还是你不把我老婆子当自己人看,见外呢。银子呢?”崔婆婆说的都是实话。 “在这里。我想用自己的钱养活奶奶。”聪明的人会说重点关键。 “你留着用吧。等长大,再养奶奶不迟。搬佛堂隔壁住,你就能更快长大了。”崔婆婆坚持。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二) “春芽和我一起吗?”没得办法了,总要拖个人下水。 “嗯,让春芽先和你住阵子。”崔婆婆也是怕他头晚不自在,安排春芽陪他。再说,靠近佛堂,也不会对他身子有什么损害。“我也累了,你换了衣服洗洗歇着吧。春芽,带公子下去。” “是,老夫人。” “奶奶,您吃点点心。”总不能白费了一番心思。 “还是留给小馋猫吃吧。”崔婆婆意味深长的瞅了游客一眼说。 “嘿嘿……”游可哭笑不得,只好随了春芽出去。 春芽却退步跟游可后面。不妨旁边伸来只手,手上是一块粉红色,春芽抬头。“公子。” “喏,吃吧。” “不,这是公子孝敬老夫人的,春芽怎么能吃呢。”春芽慌乱的摇头推托,不敢接。 “奶奶不吃。怎么,你嫌弃?”游可盯着春芽问。 “不……不。”春芽手摇的和扇子一样。“春芽怎么敢。老夫人和公子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吃的。” “为什么不能吃。你这两天吃饭都吃什么?”两天了,游可还没见春芽吃饭的时候呢。 “老夫人和公子吃完,有什么春芽就吃什么。”春芽如实回答。 “晕。”游可发出来感叹词。“明天和我一块吃饭,记得。快把点心吃了,这是再来店里的,很好吃呢。” “这……”春芽还是犹豫。 “不就一块点心吗?奶奶又不吃,要是吃我再给她买好些的。难道你怕当馋猫?”游可慧黠的眯着眼睛。 “谢谢公子。”春芽小心翼翼的接过,双手捧着,慢慢张开嘴,用牙齿轻轻的咬了下,仿佛一用力点心便会飞掉。 “怎么样?好吃吗?”游可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喜欢自己开心的生活,更喜欢看到别人开心的样子。 “嗯,公子,比米饭还好吃。”春芽抿着嘴,生怕张嘴那美妙可口的味道会跑掉。 “当然比米饭好吃了。你再拿一块,剩下的给子尹。”游可高兴的分配着。 “公子真好。”春芽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嘿嘿,子尹怎么样?”游可突然问道。 “公子放心,春芽今天都在好好照顾子尹公子,他的身体恢复得好快,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春芽回道。 “他伤那么重,一天就好了?”游可不相信。 “是呀,老夫人说他有什么内功,伤口已经算好了。不过是在山里那些天身子消耗的厉害才这样的。”春芽一板一眼的。 “内功?传说中的内功。”游可惊喜地跳了起来,扔下春芽就跑去看子尹。 “子尹。”推开门,子尹并没有睁着眼睛。 春芽随后赶到。“公子,怕是子尹公子又睡觉了。” “他怎么老是睡觉,还老是趁我在的时候睡。”游可心急的要命,好不容易能马上看到神奇传说,却得不到验证。不行,要把他弄醒。 见公子伸伸胳膊,要扑上去把子尹公子推醒,春芽赶忙拉住。“公子,他在疗伤呢。老夫人说他睡觉时其实身体是在疗伤呢。” “睡觉时疗伤?自动疗伤?”太神奇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嗯,老夫人是那么说的。所以,子尹公子才好的那么快。”春芽解释。“公子,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子尹公子了,让他好好睡说不定明天就完全好了。” “嗯,走吧。没劲,老是睡觉,真是头猪。”游可不情愿的离开,身上也该收拾一下了。 吹熄灯火,门被春芽小心地带上。莹白的月光照在床榻,却比不上黑夜里一双黑亮精神的眼。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三) 活跃了一天的游可不知是太累,还是小孩身子弱,早早的便去睡了。 夜深沉,树婆娑。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乘着夜色尽情飞舞,盘旋在院子上空。继而,一声低沉的“呼”声,引的它直冲飞下,无声息的停在窗台上。没有强风的吹力,窗子竟然开了,鸟儿顺势飞了进去。 俄顷,鸟儿又箭一样飞出,眼瞧着很快便要飞出院空,却被更快的一个黑影抓住。黑影从鸟腿上抽出一张字条,看毕,又将字条塞回,松了鸟儿,任它飞去。 游可睡到下半夜时,突觉冷热交替,汗流不止,梦里百转千回,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又想拼命睁眼看。好像云雾般出现了很多人的面孔,有隔了时空的家人,还有个妙颜古装女子,竟然还有自己,只是表情各异。有欢喜,有悲恸,有欣慰……轮流晃过,晃的人头晕脑胀,承受不住飞快的转速,游可猛然惊醒。夜好静,凉意随之而来。是想家了吗?家人到底怎么样了?旁边的春芽睡的好香甜啊。为什么今夜会做梦呢?跟着奶奶睡的时候,总是很安稳。突然想到刚来时,奶奶的话。摸了摸胸口的玉,不是说有了这玉可以安稳吗?奶奶说我可以感应的到什么?阴阳相克?到底指什么?难道这房子不干净吗? 越想越怕,游可推醒春芽。“醒醒,芽,快醒醒啊。” “公子,怎么了?”春芽揉揉眼睛,立马精神的询问。 “芽,我害怕。”游可攥紧春芽的手。“这间屋子太阴冷。” “公子,你怎么了?屋子很暖和啊。”春芽怎么也没感觉到冷,有这样的房子住多好啊。“来,公子盖好被子就不冷了。春芽在,公子不用怕。” 游可的心底就是安宁不下来,感觉什么缠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突然的敲门声,令游可更加紧张起来,半夜里谁会敲门? “公子,我去开门。”春芽想抽了手去,游可就是不松开。 “不要。芽。” 敲门声越来越紧。“春芽,开门。” “是老夫人,公子。”春芽听得仔细。 “奶奶?”游可一听是崔婆婆,心里有点安静了,手劲便松了一些。春芽赶忙去开门。 崔婆婆进门见游可身上汗淋淋的,拉了被子给他盖好。“我刚听到这屋里有动静,就进来看看。做恶梦了?还是……” “也不算恶梦,就是梦到很多人。然后醒来觉得冷,心里就是难受,害怕。”崔婆婆的到来驱走了不少寒意,游可身子平静下来,不再是抖筛糠一样的。 “好孩子,没事的。春芽拿干毛巾来,给公子擦擦冷汗,要不然明天非生病不可。”崔婆婆有节奏地拍打着游可的肩膀。 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不知不觉,游可昏睡过去。 第二日大早,春芽去唤公子起床,却发现游可沉睡不醒浑身滚烫。惊的她连忙扯了老夫人过来。 “春芽,公子是我走后才发烧的吗?”崔婆婆问道。 “不是的。老夫人走后,公子睡得很好。卯时一刻,我起来公子也还好好的。现在辰时,才一个时辰公子就这样了。” “真会挑时辰。春芽,你看好公子,等我过来前,要寸步不离公子。”崔婆婆吩咐。 “是。老夫人。” 游可只觉浑身燥热难受,身子沉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光如此,嗓子里还发不出一声来,动弹不得。忽然,一股清凉的液体滑入口中,顺着喉咙凉过胸口,直达胃里。这股清凉好像浇灭了火山的喷发口,身子的温度慢慢的降下来,降下地那么温和,让人好想入眠。 游可再次醒来时,只见斜阳穿户,余晖闪闪。 “公子,你醒了。”春芽刚好跑进来,欢快地说道。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四) “我怎么了?”游可不解。 “公子发高烧,浑身滚烫。还是老夫人有办法,一碗药公子就好了。我去通知老夫人。”春芽高兴的跑去。 游可感觉像隔世那么长的时间过去,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昨晚睡觉不舒服,然后怎么都想不起来以后。 “可儿,好些了吧?”崔婆婆很快过来关切的问道,手轻轻的拂过游可散乱的碎发,摸着他仍然潮红的脸蛋。 “嗯,就是没劲。有点饿。”温暖的动作让游可找回了安心。 “春芽,端点吃的过来,然后帮公子梳理梳理头发。”崔婆婆吩咐。 “奶奶。我怎么了?”游可疑惑的问。 “没事。就是身子弱了点。”崔婆婆怜惜地说。 说话间,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所谓男子逸群之才、玉树临风、品貌非凡是不是指的这一种,即使身上穿的不是锦衣华服,可那咄咄逼人的气质却被朴素平淡的布衣衬映的更加夺目耀眼。 游可愣了会神,门口之人示意的敲敲门,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崔婆婆回头,没有说话,表示默许。 “子尹?”游可惊奇的唤道。 “怎么?你把我救回来,却不认得我吗?”子尹微笑。 “我又没见过你好好的样子。每次见你都在睡觉。”嗯……长大了一定更帅,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这样的帅男会让人流口水的,游可暗想。 “那是在下失礼。听春芽说,我的救命恩人病了,特来探望。不知现在身体如何?”子尹彬彬有礼。 “好了,没事了。”游可见子尹都能下床行走,好的如此利落,不由得替他高兴。 “崔婆婆这两天也为在下操了不少心,实在过意不去。”子尹边说边躬身给崔婆婆谢恩。 “不用谢我,我是看可儿的面子上救你。如果你的伤好了,就请尽快离开这里吧。”崔婆婆的口气生硬。也奇怪,对待外人,崔婆婆总是这种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除了游可她才会露出不一样的慈祥。 “奶奶,您要赶他走吗?”游可第一反应是这样。 “不瞒婆婆说,在下伤口虽然恢复较快,可体力仍旧不支,坚持不久,想必婆婆也清楚。所以,在下想多叨扰几日,要是给您添麻烦,还望海涵。待他日重返家园,定当厚报。”如今府内还没有回音,出了这院门,暴露行踪,怕是凶多吉少,只能在这里暂住阵子。 “奶奶,您就让他住下吧?”游可不知为何,也不愿子尹就这样走掉,便苦苦央求。 “好吧,只是有件事情要公子体谅。”崔婆婆思索了一下说。 “婆婆言重,子尹寄他人篱下,主人之事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听这言谈举止,子尹多是大家之后。“况子尹年尚幼,婆婆做长辈都无妨,有何事不便直言?”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孙子体弱多舛,想借公子的阳辰贵气护护身,所以,公子暂住几日,敝孙便和公子同住几日。”崔婆婆突然冒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有何不便。小可本来就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同处一室也是在下荣幸之至。”子尹以为有什么大事,想不到只是如此。 “奶奶……我”游可像个苍蝇找不出头绪,奶奶明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为什么还要和子尹同住。 “春芽也要搬去同住。”崔婆婆补充。 “这……虽说春芽年幼,可毕竟是女孩子,男女授受不亲,同处一室更是与礼法不合,还望婆婆深思细量。”子尹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安排他住。 “不打紧,春芽是照顾可儿的。用屏风相隔,也无何不妥之处。”崔婆婆打定了主意要这样。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五) “既然婆婆主意已定,在下也无话可说。”子尹是没辙了。 “老夫人,我也要搬过去吗?”春芽不可思议的请示。 “是,公子身体还很弱,晚上需要你好好照顾。你去收拾一下吧。”崔婆婆下了命令。 三个人面面相觑,看来不同意也得同意这场安排。 在床上又无聊的躺到傍晚,本来是想和子尹多说说话的,可是奶奶说自己要休息,子尹也要休养身体,还要收拾房间。在床上喊了无数次无聊,终于春芽推门进来。 “公子,去子尹公子那边吧。”春芽小声地说,有些不好意思询问游可。“公……公子,子尹公子是男的。” “废话。他当然是男的了。”游可无奈的回答。 “那我们真要搬吗?”春芽还抱有希望。 “当然搬了,都是那么大小孩子,有什么事情。搬,快点搬吧。”不搬还有别的办法吗?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非要这么做。 东西收拾停当,天色已晚。不大不小的屋子挤进两张床便显得拥挤,而春芽的归宿则是打地铺。孩子因为一点小事情都会兴奋很久,所以,此刻游可也正沉浸在搬新屋子的喜悦中,和昨晚上的凄惨不同,今天感觉天气都暖洋洋的,太奇怪了。 晚饭吃的很简单,游可说了好半天,崔婆婆才同意以后春芽一同上桌吃饭。其实,游可哪里知道崔婆婆是受不了他如苍蝇般的聒噪。春芽自然感激涕零的,从此更视游可为“圣人”,那游可的话就是“圣旨”。而木子尹一言不发,眼神里确实流露出不解,对丫鬟上心,如此有悖常理的做法,也太古怪。 由于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自然合不上眼皮,数羊数猴子只要认识的动物,游可都数了一遍,仍然睡不着。可以娱乐的活动基本没有,长期睡下去,成不了睡美人,只会成为猪家族的新成员。明天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玩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好久,才猛然记起春天正是放风筝的大好时节。对,放风筝。没有风筝就动手做,反正也睡不着。说干就干,游可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准备找材料。 床下的春芽因为劳累了一整天,很快进入睡眠。隔着屏风的子尹却是因为游可的小动作正待询问,发现他已经穿衣起床。“小可,你干什么?” “嘘……”游可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小声,虽然漆黑的屋子子尹并没有看到他的手语。“小声点,芽睡觉了。” “噢,你睡不着吗?”子尹低声,刚才听游可频繁翻身。“要做什么?”见游可从屏风后走出来,轻移脚步,小心的打开门。“我去找点东西。”游可是在用气息说话。出去半个身子,游可又回过身来问子尹:“你也睡不着吗?那你过来跟我去找点东西,我们做风筝。” “做风筝?现在都要三更天了,你做什么风筝啊。”子尹觉得游可真怪异。 “放的风筝。什么三更天,是几点?反正我睡不着,要做风筝,你帮不帮忙吧?”到现在游可也没搞清楚奥妙的时辰问题,都是看着太阳估摸时间。 “等等,我点了火匣子。”这时,游可眼前蓦地一亮。子尹的动作蛮快,话说完火就点着了。 “轻点,不要吵醒奶奶和春芽。”游可再三嘱咐。 从柴房到书房,摸索了好久,才找到几根木条,几张纸而已。这怎么做风筝?无奈之下,把熟睡的春芽吵醒,才两天春芽就已经对家里的物品轻车熟路,快速的找到游可需要的东西。反正都醒了,那就大家一起做风筝吧。 子尹苦笑,无奈的陪着游可半夜里发疯,何尝有过半夜帮人做风筝的经历,哪家不是把他奉若恩主,巴结都来不及。 在冰冷的地上,黑灯瞎火地鼓捣了半夜,一个燕子形状的简易风筝终于问世。子尹和春芽都大舒一口气,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六) “好了,春芽你去睡觉吧。”游可看春芽实在困得点头和小鸡啄米一样,便说道。春芽如得天恩,迫不及待的跑去睡。她是真累了,倒头便没知觉。 子尹忍着困倦,游可还摸摸风筝骨架,揪揪绳线,就是不放心。 “睡觉吧,小可。天都快亮了。”子尹忍不住了也。 “天亮?”游可才从风筝上抬起头,望向窗户。天色真的放亮了一些,隐约能听到远方一两声的鸡鸣。“是该睡觉了。” 反应过来的游可急忙站起身来去睡觉,却不知蹲久了腿脚发麻,一时没站稳,本能的去扶身边的子尹向他倒去。正要转身回床,子尹只觉眼前一花,游可向身上倒来,也是极快伸手,以为能牢牢扶助呢,却不知游可半路想通过自身的力量扭转倒势。这一来,子尹扶没扶住,游可也控制不住力量直接冲向子尹怀里。饶是子尹虚长游可几岁,身强力壮,有功夫,也没把握住平衡,被措手不及的身体和力量压向地面。 不知是冰凉的砖地面冰到子尹,还是碰到他的伤口,游可慌忙从子尹怀中爬起来时,子尹就呆愣。“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好?”游可左看右看,以为自己把子尹的伤口弄到了。 “没,没怎么。”子尹脸色微红,单手支撑从地上跃起。 “真没什么吗?啊,你看我都忘了你还受伤需要休养呢,实在不好意思,还让你帮我做风筝。你……你赶紧睡觉吧。”神经大条的某人终于明白,让一个伤患人员半夜陪他做风筝是残忍不人道的事情。风筝都做好才想起来,也未免太迟了。 “没事,我睡觉了。”子尹潇洒的转身、上床、脱鞋、盖被,动作一气呵成,优美帅气。 小心的放好风筝,折磨人的家伙终于爬床见周公去了。屋内顿时寂静下来,子尹却无法合眼,脑海中不停闪现刚才的画面。是的,不会错,自幼身边服侍之人,丫鬟、奶娘、内官不知多少,要是连这都分不清,才是真愧对祖先。不觉嘴角上扬,会心而笑,眼神里全是温柔释然的笑意满溢,却依然黑亮精神。 次日饭桌上,崔婆婆诧异,怎么三人都黑个眼圈,没有精神。“眼睛怎么了?” 子尹和春芽不约而同的转向罪魁祸首,游可会意的轻咳一声:“没怎么,奶奶,可能是没睡好吧。” “昨个晚上又做恶梦了吗?” “就是做了点事情,没睡好。”游可不停吃饭。奶奶,不要再问了。 “晚上能做什么?你身体刚好,怎么不好好休息。”崔婆婆知道他又有什么鬼主意了,那两双黑眼肯定是被拖下水的。“想放风筝,便做了个。”还是吃饭。 “你烧糊涂了?半夜起来做风筝?你不睡觉,子尹公子和春芽就不睡了吗?”崔婆婆还真没料到是为了个风筝折腾半夜。 “嗯……”嗯了半天没找出理由。旁边两人都干看热闹也不帮忙说话,分明是因为不满报仇。 “你还有话说。”这孩子,怎么主意越来越怪。崔婆婆嗔斥。 灵感忽闪,有了。“奶奶,有人为了驱灾,把风筝放得高高的,然后再把线割断,任风筝飘走,表示疾病灾难都随风筝飞走了。所以我才想起来做风筝。”这个理由完美了吧,自己刚得完病,正赶上这茬。 “是吗?还有这说法?”崔婆婆也不是好骗的。不过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只是真要给他驱驱灾了。 子尹和春芽也奇怪。 游可看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继续解释说:“其实,放风筝对身体健康还有益呢。可以舒展筋骨、祛病健身、消除眼睛疲劳。”然而,他们的表情上明摆着写上了不相信。“真的。”游可正经的说。 众人却以为他胡说,都笑而不语。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七) “算了,吃饭,不给你们说了。”没人肯相信,还说什么。游可赌气拼命扒饭。 “春芽,饭后收拾好,去街上买六个纸鸢。正好是放纸鸢的天气,应该有不少卖的。”崔婆婆吩咐道。 “是,老夫人。” “奶奶买那么多纸鸢干嘛?”游可一愣。 “给你驱灾。用纸鸢代替风筝可以吧?” “可以,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吧?一个就够了。” “你今年不是六岁了吗?一岁一个。” “加上我做的,七个了。”奶奶怎么不会算数。 “你觉得你的风筝飞得起来吗?”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就能猜出游可做的风筝只是个摆设。 “怎么会飞不起来呢?”游可不信。子尹却是在边上偷笑,昨晚的风筝是他见过的最怪的风筝。 春芽去买纸鸢。无辜的子尹也没机会在床上休养,被人拖到走廊上坐着看风筝。想不笑都不行啊,哪里放风筝分明放风车。那风筝无论怎么跑,都只围着线打转。 游可气急败坏,干脆把风筝扔到一边,在台阶上托腮而坐。 见状,子尹憋着笑,走到游可身边,推了推他。“可儿?其实你做的也应该叫纸鸢,而不是风筝。因为风筝是会鸣叫的。” 游可撅着小嘴,鼓着腮,扭头不理。左转右转,子尹的声音像蚊子在耳边不停嗡嗡。“你和启功一样。”忍不住了,游可对子尹大叫。 “启功?”子尹不明白他和启功有什么相同。 “你和启功都只会嘲笑我。要是寒窗在这,他就会好好安慰我,替我修风筝。哼。”游可也不知怎么,话就这么说出口。可能和寒窗接触时间长,每次都会让着自己,所以有事时只想着依靠寒窗。但是,他却忘了,就算他救过子尹的性命,也不应该拿陌生的子尹和熟悉的寒窗相比,说出这番话来。除非他是希冀什么,才有理由对二人做出比较。 “我……我没有嘲笑你。”子尹莫名心酸,特别是他拿自己和寒窗比的时候。这种感觉太乱,让他抓不到头绪。 “不要和我说话。”游可恼羞成怒。 是的,游可难过,自己也不好受。子尹突然明白,只想看到游可开心快乐的笑容,不管他是无理取闹,还是任性霸道,只要他高兴自己才安心。“你很喜欢寒窗是吗?” 游可白了子尹一眼,仍旧转过头去不应他。 子尹不知如何哄他,只能在旁边深深凝视着,一时僵持无话。直至春芽拎着纸鸢进门来,游可才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去抢纸鸢。可怜的春芽本来就块头小,被六个纸鸢一盖,除了脑袋没剩下什么了。 “公子,你看。这是蝴蝶,这是燕子,这是蝉……”春芽如数家珍。 “一个个放。”游可高兴得说,仿佛刚才生气的不是他。 子尹愣在边上,看游可变幻的如此之快,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还是刚才根本没生气。难道世界上真有一种很容易快乐的人? 六个做工精良的纸鸢不费吹灰之力便高高飞空,漂亮的飘在湛蓝的天空里,让人心旷神怡。游可和春芽手中的两股线都拽的纠缠在一起,只有子尹游刃有余的控制着纸鸢的高低。这家伙,游可不计前嫌的拉他放起剩下的两个纸鸢,他却放得比发起者还好。“可儿,放纸鸢要控制好力度方向,讲究平衡。” 游可真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白给他放,竟然放得那么好,姿势也优雅帅气不说,关键是他嘴里的话分明就是说自己放得不好吗。 然而,有些人注定是做不好某件事情的,就好比游可放不好纸鸢。 第十章 方寸院兴起飞纸鸢(八) 崔婆婆站在佛堂的窗前,望着院空中飞舞的纸鸢,思绪飘然。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仍是繁盛荣华的院落,人声熙攘,仆婢成群,耳边还有克进温文尔雅的关怀嘱咐。 “算心,不要总是站在窗口,风大,容易着凉。” “算心,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算心,烦闷吗?我们出去走走吧。” “……” 而今,物已不是人更非,恐怕世人早就忘却当年的崔算心。克进,你可知道,没有了你,如今的崔算心一个人在抵挡衰老悲伤,寂寞凄凉。即使你用命换来这么多年的平淡岁月,可是没有你,天空都是黑色的,没日没夜地只能靠回忆支撑到现在。你以为真的能避过那些纷争吗?百年之后,你我团聚,怕可儿仍旧逃不过劫数。风借云意雨洒泪,玉已归主人未回。那纸鸢是不是比地上的人儿还快活呢。 院子里,灵慧的小人从丫鬟手中接过线股,叫嚷着快点拿剪刀来。那玉树临风的少年又岂是泛泛之辈,心猿意马的放纸鸢,目光却始终不离小人儿的周围。在空中游弋的纸鸢被轻轻一剪刀,彻底脱离了控制,飞出命运的轨道,随风而去。何时,人儿才能像纸鸢一样,洒意的解脱。 看到游可转向窗户,灿烂的笑着,崔婆婆颔首示意,继而慢慢关上佛堂的窗户。 游可以为吵到了崔婆婆念经颂佛,拿起剪刀又将子尹手中的线剪断。仅剩的两个纸鸢也追随其它的飞向天际。 “才放没多久,你怎么全剪断了?”子尹不解。 “吵到奶奶了,你不知道吗?”游可将剪刀递给春芽收起。 子尹望向佛堂的方向,门窗紧闭。“噢。我以为婆婆在佛堂听不清楚,还真没在意。” “哎……也不知道寒窗抄完诗经了没有,启功屁股还疼不疼。”纸鸢一没有,便觉得无聊了。游可又回到台阶坐下,手中把玩着自制的风筝。“明天就能见到他们了吧。” “书馆就放到今天的学吗?”子尹一听明天可以见到寒窗,原本以为会放很久。 “是啊,寒窗说这已经很难得了。要不是千离先生最近同窗好友相聚,参加各种诗词集会,哪有什么学可放。”游可低闷地说,无精打采。 “明天你去书馆,岂不剩我自己在家。”子尹也想着伤快痊愈了,看不到游可在身边蹦跶真没意思。 “那也没办法,你就自己呆着吧。我明天要去书馆喽,寒窗,启功就能见到了……”游可嘟囔。“啊。”突然间游可一惊一乍的叫起来。 “怎么了?”子尹慌忙问道。 “我的作业啊……”话未说完,人早已精神无比的从台阶上蹦起来跑进屋去。 子尹无奈的摇摇头。早知道只有他才会那么健忘。 屋内传来铺天盖地的声音。 “芽,我的书呢?” “春芽,我的纸笔呢?” “芽,快点,快点磨墨……哎呀,什么破笔,这纸也不好用。” 子尹走进屋内,看到游可脚底下围了一圈的纸团。捡起来一个,小心取开,什么字都没有,只有大团污染的墨迹。再捡起一个,这张有半个字,不过认了半天也没认清楚是什么。这些纸团,有的写了半个,有的写了一个,有的只写了一笔,但都有共同点,就是所有的笔划都和毛毛虫走路似的,弯弯曲曲,毫无章法。 游可此时正认真的跪坐在椅子上,头都要粘到桌面去了。 “可儿,写字时,姿势不能这样。”子尹纠正道。 “噢。”游可含糊答应着,慢慢抬起头,坐正了些,他意识里是不想眼睛再近视,然而,写着让他头疼的毛笔字,又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整个手腕更是贴着纸过。 第十一章 梧桐树蹊跷淋春雨(一) “写字时,身正腰直,目光有神,手腕用力,不是手指,你这样写出来的字是不行的。你看。”子尹实在受不了他古怪的写字方法,抬笔示范。顷刻间,一个浑圆顺畅的“游”字跃在纸上。 游可以无比佩服的眼神盯着子尹。“你好厉害哦,要不你帮我写吧?” “这怎么行,你的课业要你自己完成。”子尹不同意。 “可是我不会写毛笔字。”游可皱着眉头说。 “你不会写字?”子尹也大为惊讶。按说上了书馆,就算字写得不好,也应该会写吧。 “你到底帮不帮我写?”游可发愁的有些急了,照自己这速度,写上一年都有可能。 “不行。”子尹也倔起来。 “呜……”游可突然间揉眼而泣,声音悲悲切切,哽咽有力。 “可儿,怎么了?”子尹以为自己语气生硬的拒绝惹到了他。 “千离先生说,谁要做不完……就要罚站挨打……还不许回家……不能吃饭。”错落有致的音调,哭得子尹心里万分不忍。“明天,我肯定回不了家了……” “我帮你写……”子尹才想说,帮他写的话肯定会被先生看出来,却立马被游可抢了白。 “你答应了。太好了,喏,纸笔,我给你磨墨。”传说中的变脸也不过如此吧,瞬间无恙的游可从椅上跃下,把毛笔硬塞进子尹手中,推着发愣的子尹坐下。 “我,不能帮你写。”子尹反应过来,推托。 “没事,你尽管写。不要你写好,字写的和我的差不多就行。” “怎么差不多?”子尹想,写的和他的差不多还不如让他写好。 “笔划歪歪曲曲的就行。反正,把你写的最差的字都写出来好了。把十五《国风》只抄一遍就可以,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游可尽量把作业说得简单轻松些,免得子尹打退堂鼓。 “本来是小菜一碟,可要我学你的字,那就不是小菜一碟的问题了。”子尹万分后悔趟了这混水,还被游可假惺惺的眼泪骗到。 “先写完再说啦。”不容子尹分辨,游可赶紧摆好纸墨笔砚,连春芽都没想到公子有那么勤快。“对了,不要让奶奶知道。” “哎。”子尹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写更让他头疼的毛毛虫字。 为了赶工,游可都把晚饭端至子尹面前同吃了。害的崔婆婆以为子尹伤口复发,连忙追问。游可借口说自己要写作业,需要子尹指导,得抓紧时间。崔婆婆也不再多问,只要他平安无事,不惹事生非,尽量随他去。 只可怜了还未完全康复的子尹,带伤替人做作业。看来,这救命之恩不好欠。 饶是子尹文韬武略,仍旧赶到大半夜,游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把作业收拾好,撵了子尹合春芽睡后,困得自己连衣服也没脱,合衣睡到天亮。 早晨的天灰蒙蒙,让游可的心里很不舒服。到了书馆,寒窗和启功已经都在了。游可问候启功,身体恢复的如何。启功站起身来走了两圈,还是不利落,走路仍不敢完全直腰用力。倒是寒窗说,这样正好磨磨启功的性子,谁让他老是静不下心来读书,总想着舞刀弄枪的。 千离先生来得也很早,看学生都到齐了,要求早读,他则检查作业。 游可装模作样的念书,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不停祈祷先生只检量不检质。 “游可。” 千提心万吊胆,千离先生的口中还是唤出了那个名字。 “是,千离先生。” “你上前来。” 同窗们停止了读书声,望向游可。 “看什么?继续读。”千离先生深沉的声音命令,瞬间朗朗的读书声又在院中飘扬。“这《诗经》国风是你抄的吗?” 游可望着先生拎出来单放在桌角的一沓纸张,内心强烈的挣扎。 第十一章 梧桐树蹊跷淋春雨(二) 承认?不承认? 承认了肯定要受罚;不承认,先生要让写个字,马上露馅。还没等他的思想斗争做完,千离先生就发话了:“你不说我就看不出来吗?这字虽然极力写的差劣,但写字时的力道、笔锋回转却游刃有余,大气庞然,颇有大家风范,若不是刻意为之,又怎会是此等字体。”说完手掌还在纸沓上拍了几拍。 见游可仍然不吭声,千离先生继续说道:“若认真论起来,怕是怀天拙字根本比他不过。” 游可暗想,完了,怎么找了那么个大家来替写啊。失策。 “谁写的?你还不说。”千离先生声音有些严厉了。 “我在路边找人写的。”自知理亏的游可低声说道。子尹是不能供出来的,要不然寒窗和启功白受罪了。 “找人代写?” “是。”声音越来越低了。游可向来尊师重长,这种事情毕竟自己错在先,还是低调点,认命受罚吧。 “你倒是承认的很痛快。还用我说吗?”见游可茫然不解,千离先生补充道:“上午去院子站着吧。明天再交一份上来,还不是自己的话,就不止罚站那么简单了。” “噢。”游可很听话,乖乖得向门外走去。出去前,自然的回头看了看寒窗,正碰上寒窗急切询问的眼神。视线交汇了一下,游可飞快低下头走出了学堂。 眼前的问题不是受罚了,是怎么样才能把明天的那份交上,这任务不是明摆着完不成吗?哎……愁死了,要是有钢笔圆珠笔,这点小文章抄起来还在话下? 游可趁先生不备,身子靠在梧桐树上,懒洋洋的抬头望天冥思苦想。笔,毛笔,问题不就出在笔上吗?笔有好多种呢。忽然,游可感觉脑袋有耀眼的光线划过,鹅毛笔?对啊,鹅毛笔!鹅毛笔是最接近常用笔种的了。哈哈,这下有救了。游可就差点没抱着梧桐树跳起来了,这次可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为写字发愁了。 问题解决了,连罚站都是件开心的事情。然而天公不作美,灰蒙的空中飘起细雨来。刚开始还是蒙蒙的,后来越下越大。梧桐树下已经不能挡雨了,何况春雷一响,岂不更成为轰击的对象了。太危险,闪吧。 雨越下越大。游可此刻是被罚站的,不知道该不该去躲雨,鞋子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还踟蹰在院中。 忽听有人唤道:“可儿,可儿……” 游可循声看去,朱大婶在院子那头撑着伞招呼游可躲雨。但是,游可心里不愿走,毕竟先生让罚站,没经过先生的允许,私自离开,哪怕是躲雨游可也觉得不应该。朱大婶见状,撑伞走近给游可遮雨。 游可看到朱大婶关切心疼得眼神脸色,心下一暖,想不到在异空里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他。朱大婶也是个好人。“谢谢朱大婶。” “你这孩子,怎么犯起傻来,下雨了不知道躲吗?”朱大婶心疼地责怪。 “先生在罚我站,他没说离开,我是不能走的。”游可也有死心眼的时候。 “那也总不能在雨里淋着吧,淋坏身子怎么办?崔婆婆会心疼的。”朱大婶把伞放游可手中,直奔学堂。“你等着,我去找他说。” “朱大婶……”游可感觉让朱大婶求情不合适,想叫住。然而,千离先生已经从学堂出来了。 “阿横,你怎么到前面来了?”千离先生诧异,转眼看到雨中撑伞的游可,顿悟。“你给他求情吗?” “怀天,那么大雨,怎么说都是个孩子,淋坏了我们怎么向崔婆婆交代。”朱大婶说道。 “我这不是正想叫他进来吗?你赶紧回屋去吧,小心风大雨急,着凉。” “你赶紧叫吧,我叫,他不过来的。”朱大婶连连张望,生怕游可真有个闪失。 ^^^^^^^^^^^^^^^^^^^^^^^^^^^^^^^^^^^^^^^^^^^^^^^^^^^^^^^^^^^^^^^^^^^^^^^^^^^^^^^^^^^^^^^^^ 群号:52527175 暗号:王妃。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一) 游可见朱大婶和千离先生边说边看向这边,知道大婶在为他说好话。心下万分感动。 “游可。”千离先生成熟的腔调从前方传来。“你过来。” 游可见是千离先生召唤,才放心走上前。 “回家去把衣服换掉再来。”千离先生冷冰冰的说道,游可却明显感到话语背后的那丝关怀。 “赶紧去吧,晚了得了风寒就麻烦了。”朱大婶催促。“都淋成这样,衣服全湿了。” “嘿嘿……不要紧的。不是说春雨贵如油吗?看我喝了多少油水啊。”游可调侃的说,也是怕朱大婶过于担心。 “噗。”朱大婶笑出声来。“也就你这么想。快点去吧。” “好一句春雨贵如油。”千离先生忽然夸口。 “好了,不要再说什么诗句了,可儿赶紧回家换衣服。”朱大婶假嗔的看了千离先生一眼。 游可如释重负的跑回家。正好,可以让春芽去找些鹅毛来。算了,还是让春芽去买只鹅养着吧,以后就地取材。 子尹正闭目养神,忽听到游可的声音。诧异间,屋门已被推开,春芽推着游可急匆匆进来。 “你怎么淋成这样?”见游可满身的水珠,子尹不忍。 “麻烦子尹公子出去一下,我们公子要换衣物。”春芽客气的请道。 “好吧,快点。” “冻死我了。”游可直打哆嗦,刚才不觉得,现在水分正从衣服上蒸发,带走了体表不少温度,湿衣贴着皮肤更觉得清冷。 子尹见他冷成这样,不再言语,转身出屋,以便游可更衣换服。至此,他也更明白一个事实,刚才看春芽的藏不住的表情就知道了,哪有这样感觉他碍事的丫鬟。什么公子,分明是个冒牌的。 春芽进进出出,一会端来热水,一会拿走湿衣。 刚用热水擦过身子,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游可感觉这才真是世上最舒服的享受。不过,一会还要去书馆,外面的雨怎么还不停呢。 “哎,春芽,你有空吗?” “公子有什么吩咐。”春芽正要收拾好房间,去洗掉游可换下的衣服。 “你去帮我买两只鹅吧。”游可凑上前歪着脑袋询问。 “鹅?这时候怕是没有什么鹅要卖的。”春芽看了看外面绵绵的阴雨天,街上谁会在这时候卖鹅。 “那去附近看看,谁家有鹅没有?我想要鹅毛。” “公子想要鹅毛啊。” “嗯,越粗越大的鹅毛越好。好春芽,帮我去找找吧,我有急用。”游可哀求的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公子你去书馆吧。” “谢谢春芽。嘿嘿。鹅毛越多越好,晚上一定要有的,要不然我就惨了。”游可嘱咐。“对了,给你银子,有卖的你就买。只要鹅毛好,鹅瘦也没关系。”说完,把他的宝贝银子小心从怀里掏出来。 “公子,太多了。”春芽看着光闪闪的银子,不敢接。 “你先拿着吧,买完鹅剩下钱再还我。奶奶还在佛堂吗?”游可记得进来没看到崔婆婆。 “嗯,老夫人应该是在屋里休息吧。” “不要让奶奶知道我回来过。”游可吩咐。 “知道了,公子。”然而春芽心底却想,恐怕老夫人早就知道公子回来了吧。 出门去,子尹竟在堂屋门前看雨。呢喃的春雨和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催眠了人的情绪,打开感情的缺口。耳边的雨声,如珠帘般的雨线,陈旧的木构建屋前,沉静的少年。时间停止,仿佛少年一直在那,不言不语,凝神远眺,似石像般在等待什么。而当他回首轻笑,内心忽然很平静,那一刻没有世界,唯有他。只因心安然的倾诉,仿若归宿。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二) “衣物换好了吗?”子尹忽开口问道。 “嗯。”不知为何,游可竟然有些扭捏。 “赶紧去书馆吧。”子尹淡然说道,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被淋到。 游可也感觉气氛很奇怪,撑着春芽备好的油纸伞,另只手拿着朱大婶借他的伞,停顿会,想了想,还是掉头走开了。 进了书馆,到后面还了伞给朱大婶。学堂内,先生正坐堂习字,同窗们也静声临摹。 “先生。”游可站在门口怯怯的叫道。 “进来吧。”千离先生没有抬头,仍专著手下的毛笔字。 游可这才收伞走向座位。 “你过来。”没走两步,却又被先生叫住。“你就以外面的雨水为题,说首诗吧。” “啊,作诗?”游可本以为是挨训,想不到是作诗。肯定是那句春雨贵如油惹的祸。 “嗯。”千离先生继续写字。 作诗?游可对作诗押韵一窍不通,要说对仗他还明白些,那些平平仄仄,七言绝句五言律诗,怎么分的清啊。 “先生,我先回去,写好给您送前来行吗?”游可想先躲回去想辙,实在不行可以让寒窗帮忙写个。 “不用写。说就可以了。”先生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 “在这里,现在?”游可以为耳朵出错了,要他出口成章? “怎么?”千离先生拿开镇纸,往上移了移宣纸,蘸了蘸墨汁,偏头看了游可一眼又继续写字。 游可倒吸一口凉气,赶鸭子上架也得赶出一首诗啊。不能慌,好好想想学过的唐诗。“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不行,那是晚上的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个不错,接下来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哎呀,怎么又是晚上。唐诗啊,快点出来啊。 千离先生听游可站边上嘟囔着,一会这个不行一会那个不行。停笔一看,他正翻着眼皮,眼珠直转,拼命想什么似的。“还没想好?作诗是要观景连情结合景物心绪的,你这样昂头空想能作出来什么。” 被先生一说,游可低下头,攥拳皱着眉头,咬着牙,忍住不急躁,其实心里都要抓狂了。好不容易抓到点诗尾巴,先生一打扰,又想不起来了。 “让你作诗,不是让你闭口不言思过。”见游可仍不念,千离先生慢慢的声音催促。 “啊,有了。天街小雨润如酥……”游可一字字的说。 “草色遥看近却无。”嗯,下面是…… “最是一年春好处,”说到这里,游可顿住了,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这是很小学过的一首诗,年代久远,还好游可平常都会喜欢这些名句的优美、古文的婉转,才能背的出来。当然,原来热爱不代表现在还那么热爱,谁让如今放眼能看的书全是古文呢。 游可专著的想着最后一句,并没有注意千离先生早已停笔静听,同窗也都秉住呼吸,生怕任何动响都会惊扰他。 “绝胜烟柳满皇都。”游可大舒一口气,终于想起来了。 “好诗。”千离先生忍不住赞赏。 同窗们听得仔细,在下面纷纷议论起来,无外乎惊讶游可会作出此等诗句,游可并不诧异同窗们的反应。寒窗在下面对他赞赏的竖了竖拇指,启功却是挤眉弄眼的对他笑,游可也调皮的对他们笑了笑。 再低头,千离先生已将此诗书于纸上。 “游可,你看看可是此诗?”千离先生将纸递给游可。 “是。”游可稀里糊涂的扫了一下,便肯定地回答。先生的书法龙飞凤舞,自己认得才怪。 ^^^^^^^^^^^^^^^^^^^^^^^^^^^^^^^^^^^^^^^^^^^^^^^^^^^^^^^^^^^^^^^^^^^^^^^^^^^^^^^^^^^^^ 注: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出自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之一。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三) “好,好,好。不单描雨,还有意初春之景怡人流连忘返。”先生一连说了三个好。“游可,你先回座习字去吧。” “是,千离先生。”游可大摇大摆的从同窗间走过,尽量不去看那些议论的表情。却不知,有种人是小人,本就希望你出糗,不料你得意了还比他强,他岂不更恨你,就比如朱前。 因为近日游可并没有机会与他打交道,冤家还没路窄,所以不曾有甚冲突。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却是游可不知道的,那便是朱前的老爹朱千万嘱咐过,不能得罪了崔婆婆。朱前恨恨地盯向游可,内心埋下一根刺。 游可却茫然不自知,回座后,碍于千离先生还在,寒窗只是帮游可收拾好桌面并没机会询问什么。没过多久,千离先生面挂微笑,踱步出学堂。顿时,学堂内一片哄乱。 寒窗已经迫不及待了。“你没淋坏吧?因为不知道我爹为什么罚你,所以没法替你说话。” “没事的,一点小雨。”游可故作轻松。 “对了,那个子尹怎么样了?”寒窗一直没时间问,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了。 “他呀,伤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要在我家住阵子休养。可惜你和启功都不能出门去看他,这三天只剩下我自己,好无聊。”游可想到三天时间的折腾,也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哎,你刚才那首诗真的绝了。没看见我爹那么高兴吗?”寒窗这才说到诗,看来,在他心里,游可的安全健康才最重要。 “一首小诗,一首小诗……”游可边说边努力扯开嘴角微笑,暗下却是惶恐不安,他还是不适合做坏事,连盗版首诗都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你谦虚,看来以后寒窗哥哥要向你讨教了。”寒窗骄傲的说道。 “不要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游可后悔莫及。心里的鼓咚咚响,脑袋里还记得几首唐诗啊。万一,千离先生没事就让自己作诗,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早知道就不逞强好胜了。 “我爹为什么罚你?” “我的作业没时间写,是让子尹代替的。谁知道,那家伙书法那么好,让他写得那么烂还能被先生瞧出端倪。”最近太失策,总是自己找麻烦。 “你是说子尹不仅会功夫,而且还是个文学士子?”寒窗以为子尹和启功似的,只对功夫感兴趣,在读书方面欠缺。 “嗯,先生说,要是子尹好好写,他都比不过呢。” “太好了,改天一定应该向他讨教。”寒窗这时候的表情简直是个文学呆子,真痴迷。 “啊,先生来了。”游可无意转身,看见千离先生的身影从窗口闪过。待寒窗和游可坐好时,千离先生已进学堂。瞬间,堂内安静下来,先生开始授课。 午饭和平时一样,吃过简单的干粮,喝点茶水。大概只有朱前那样的富人,才会有仆人每天按时拎着食盒送饭菜。刚开始,游可和启功沾寒窗的光,会被朱大婶唤去同吃。可游可考虑长期去人家吃饭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和先生一起吃饭,气氛迥异,不自在,吃过两次便拒绝了。 下午课上完,雨水竟然停了,游可慌忙告别寒窗和启功回去赶作业。启功听说子尹伤势大好,非要去看,游可估计他是想去看子尹的武功还差不多,却又拗他不过,只得带他回家。因为启功走路困难,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把游可急得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两脚走得快些。 到了家门口,启功突然扭捏作态不肯进去了。“崔婆婆不让我们进去的。” “你知道奶奶不让进去,还来做什么?”游可气个半死,早说就死活不同意带他来,也就不会耽搁那么多时间补作业了。 “那你把子尹叫出来吧,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走。”启功非得要见人。 “你,我……”游可当时就想往他脑袋上敲几下,抬起手发现,大他三岁的启功已比他高出快一头了,那口憋屈气生生给咽了回去,忍住没对这个迟钝的大块头发火,咬牙切齿地说:“好,你等着,我给你叫。” 推开门,游可就放声发泄似的大叫起来。“子尹……木子尹……你给我出来,木子尹……”终于把被那个温吞家伙气出的火喊出来了。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四) 先出来的是春芽,接着是崔婆婆,最后才是感觉莫名其妙的子尹。 “怎么了,你叫什么?”崔婆婆以为出什么事了。 “奶奶。启功要见子尹,说您不让进,让我叫他出来。” “那你也不用鬼哭狼嚎的喊啊,直接进来让春芽叫声不就得了。启功呢?”崔婆婆道。 “婆婆。”启功杵在一边,这才发话。 “还没回家吧?”崔婆婆客气地询问道。“听说你上次回家让你娘打得很厉害,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肯定不喜欢可儿过去,所以,也没让他去看看你。” “没事的,婆婆。我也没有来看子尹。” “那你们说吧,我先进去了。快点说完回家,免得你娘又生气。”崔婆婆语毕看了游可一眼。“可儿,你也赶紧的,饭菜都要凉了,等你好大会了。” “快点说吧。”游可转脸催促启功。 启功虽说身强力壮的,却是个腼腆的孩子,有点憨厚,和熟人闹得开,见到陌生人就有些局促。初见子尹,满身伤痕,血迹斑斑,没什么顾虑;现在看到子尹体态端正,相貌堂堂,自有一股风流气韵,似个仙人下凡,把镇里镇外的人都比了下去,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况且,他身边还有个女孩子,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还是子尹大方有礼,知启功专程探望,上前一步,抱拳颔首:“启功兄弟有礼了。” 启功受惊似的惶恐,只是开口说话,不曾和子尹一样行礼,想毕从未有人这样礼遇的对待过他。“子尹兄有礼了。” “启功兄弟本是在下的救命之人,原该在下亲自登门造访,以谢救命之恩。想不到启功兄弟竟先来探望,实在过意不去。倘是自家门前,定当扫尘洒水以迎贵客,无奈子尹也是寄人篱下,主人不便,只得委屈启功兄弟在此相谈。”听子尹这么文绉绉的说话,真的是考验游可的耐性。看到春芽在边上站着,游可还惦记着他的鹅毛。 未等启功回话,游可先抢了话头:“你们就在这慢慢谈吧。春芽,我们回家。” 启功才想开口让游可留下来,自己和子尹一起总感觉气氛严肃压抑,但游可说完拉了春芽就进家门了,只得硬着头皮顶上。 在院里扫了圈没看到鹅的影子,所以刚进屋,游可就拽着春芽问。“鹅毛?我的鹅毛呢?” “公子别急。”春芽抽了抽游可攥紧的衣袖,没抽动,“公子,你先放开我。” “噢。”游可这才发现春芽的袖子被自己扯得太紧了,赶忙松开。 “在这呢。”春芽从床榻边上的雕花木柜里拿了出来一个布包。 “还包的那么严实啊。”游可想不透。 “我听公子的意思很重要,鹅毛那么轻,风一吹就跑了,所以给包好放了起来。”春芽伶俐的回答。 “你可真细心。”游可不由得夸奖,是难为她有这份玲珑心窍了。 打开包袱,十几根翎长管粗的鹅毛整整齐齐的躺着。游可开心的笑了。“谢谢春芽。” “公子见外了,这是春芽应该做的。公子要是谢,也应该谢谢子尹公子。”春芽满脸笑意的看着游可。 “谢他?”游可不明所以。 “公子去了书馆后,春芽就跑到郊外农家,还不容易哀求人家买了两只鹅,这附近养鹅的可真少呢。可是,公子要的是鹅毛,鹅买来了,我都把鹅拔的噢噢直叫了,还是没拔下来毛。后来,就惊动了老夫人和子尹公子。” “奶奶没说什么吧?”游可担心崔婆婆会生气。 “老夫人说,鹅毛不是那么个拔法,说我力度不够。”春芽有些惭愧的说道。“子尹公子一听说要鹅毛,立马卷起袖子,噌噌几下,鹅都没来得及叫,毛就下来了。”崇拜的光芒充盈了春芽的眼睛。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五) “拔个鹅毛你就崇拜成这样啊。”游可无奈的摇摇头。 “公子。”春芽娇羞的说。 游可叹了口气,真是小女孩,复又再想自己也是小女孩。哎,什么时候能够长大,那样就不用每天那么虚伪的装嫩,拼命的学着任性,装无知都是件很累的事情,怪不得板桥会发感慨:难得糊涂。 “公子,剩下的银子。”春芽打断了游可的思绪,用干净的手绢捧着几个碎银子。 “这么碎?”游可接过去,一个个得放进怀里。 “嗯,公子的银子可是十两呢。”春芽正说着,忽见子尹在门口礼貌的敲了敲门扇。 “吃饭了。”子尹唤道。 “启功走了吗?”游可没料到子尹那么快就回来。 “恩。快点,饭菜凉了。别让婆婆久等。” 游可胡乱的扒了几口饭菜。“奶奶,我去做功课了。” “再吃点去,饭量那么小,怎么长身体?”崔婆婆唯恐他食欲不振营养不良,会影响发育。 “再不去就写不完了。”游可匆忙放下饭碗。 “春芽,呆会备点点心,晚上公子肯定会饿的。”崔婆婆见给游可说没有用,复又吩咐春芽。 “是。老夫人。”春芽应道。 “婆婆,我也吃好了。我去看看可儿吧。”子尹礼貌的请示。 “恩。”崔婆婆也放下碗筷,漱了漱口。 游可在昏黄的灯光下,用匕首小心的削着鹅毛管。 “你这是在做什么?”子尹的声音突然在身后想起。 游可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又专注地削起来。 “你不是说做功课吗?”游可还是不回答,子尹继续说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匕首很锋利,会划破你的小手的。” “好了。”游可拿着削好的鹅毛在砚台上,用力挤了几下,果然吸进不少墨。嘿嘿,成功了一半。 “这个做什么?”子尹老是追问。 游可铺上纸张,镇纸压好,小心握着轻盈的鹅毛翎,也写了个“游”字,流量控制不好,笔画转折的地方会有个圆点,纸也好像渗透的太厉害。不过,整体看来还是个字,而且,写起来比毛笔快多了,就这样吧。 一旁观看了半天的子尹终于恍然大悟,既而深深佩服游可绝妙的点子。“这是笔吗?你怎么想出来的?” “哎呀,不要打扰我。”时间紧迫,不能浪费,得赶紧写了。 “可是……”子尹好像还有什么疑问。 “不要说话,我要做作业了。”游可才懒得分神去给他解释,或者听他对自己鹅毛笔的无比佩服。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子尹不死心,仍旧问道,也很奇怪今天怎么不逼着自己替他做功课了。 “哎呀。”这一笔没有转好,宣纸上的墨水扩散的那么快,又成了个污点。游可气愤的感慨:“有没有不容易吸水的纸啊。” “我看看。”子尹顺势凑过脑袋去看。“你这是生宣纸,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吸水。用熟宣纸就不会那么厉害了。” “熟宣纸?”游可头次听说纸还分什么生熟的。“哪里有,哪里有?” 子尹把书柜里的纸卷都搬了出来。“喏,就是这种。不过,你怎么会那么多纸张存着啊?平常也不见你读书练习,这样放久了纸张的质量会不好的,也会影响到字的美感。”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六) “这是奶奶买的吧,我不知道,反正奶奶告诉我纸在这里放着。”游可也纳闷,有时需要什么东西,奶奶就会告诉他在哪里,或者说明天买给他,结果第二天就有了。“子尹,这个比那个效果好多了呢。”游可抽了张纸,很快裁好试笔,墨汁写在纸上,扩散的痕迹果然收敛了很多。 “恩,是好多了。那你慢慢写,我帮你裁纸吧?”子尹征求游可的同意。“不过,你要和我说说话,我整天一个人呆着闷死了。” “好的,好的。”这个游可别人帮了他点忙,就什么话都好说了,他讲究的应该是利益互惠。 夜色渐浓,春天的昆虫趁黑开始活跃地歌唱。春芽仍忙着收拾家务,所以,子尹不但帮忙裁纸,还要兼当书童,磨墨换纸,端茶倒水,伺候这个游公子。不过,更多的是准备好湿毛巾给游公子擦手上的墨汁,间或的要削用秃的鹅毛笔。 “可儿,你握笔的姿势很奇怪。”子尹从未见过这样写字的。 “你不懂。”这种问题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听春芽说你是用卖曲的银子买的鹅。”子尹一句没一句的问他。 “是啊。”回答绝对简洁。 “春芽还说是因为要给我买补品你才去卖的曲?”没有回答,继续。“那你卖的什么曲子?唱唱给我听吧。”子尹忽然提出要求。“可儿,你边写边给我唱唱好不好?” “一心不能二用。”正写在兴头上的游可一口回绝。 子尹头次见游可认真的样子,本不愿打扰。只是难得他会老实地呆着和自己说话,也想通过这样的谈话能深入了解,解开内心的疑惑。这段时间的相处,子尹尽量顺着感觉走,然而,他始终搞不清楚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想去疼爱游可,仿佛替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也心甘情愿去做。即使自己尚未加冠,但面对比自己小了九岁的游可,那种疼爱虽说发自内心,他知道是不一样的。自己极力为这感觉开脱,是因为救命之恩?是因为游可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孩子?是因为他是头个真心待自己的陌生人?可此刻,相距咫尺之时,他为自己编派的理由不堪一击,甚至会有瞬间的恍惚,眼前奋笔疾书的孩子,是专程为自己而来,不是自己比他大,而是他在等自己长大,他就像个带磁性的谜团,深深把自己吸引了进去。 空中片刻的寂静,子尹以为游可不会唱了,沉浸在思绪中不得其所。不曾想,游可为想到鹅毛笔得意,书写的来劲,不知不觉中哼唱起来。 寂凉的夜,幽静的宅子,婉转幽怨的曲调,虽是清唱,仍在耳膜中回荡不已。 “天上人间,不见不休。”一滴清澈而又沉重的泪珠从黯然的眼光中滚落,别屋内崔婆婆干瘪的唇角在抽动。“自君别后,山高水长……自君别后,自君别后……” “好曲。”子尹情不自禁的说出口。“词句工整,最重要的是,把女子的心思给唱出来了。” 曲毕,游可并没有接过子尹的话,而是继续哼着子尹没听过的曲调。侧耳细听,子尹也只听得开曲之词是什么“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接下来,不知道是游可不记得歌词,还是吐字不清,根本听不清楚词,但从曲调上讲,应该是首快活欢畅之作,看游可眉飞色舞的表情就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夜如水过。 早晨竟然是个晴天,这让原本就兴奋的游可异常雀跃,一大早便高高兴兴地去了书馆。 刚到寒窗就拉着游可偷偷地说:“你的作业做完没?” “怎么了?”游可不明白寒窗的意思。 “昨夜趁我爹睡觉后,我在书房帮你抄了份作业。你看,应该能糊弄过去的。”寒窗小心地从下面拿出一沓纸,上面全是扭曲的笔迹。 见到这些刻意临摹的字体,游可内心不禁一动,眼眶温暖湿润,却拼命睁大眼睛生怕会有泪珠滴下。“寒窗哥哥。” “怎么了?”寒窗不明就理。 那刻游可也不知要说什么,望着寒窗熬黑的眼圈,唯恐欲语泪先流,却张嘴自然地唤了句。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七) 深吸一口气,游可轻咳一声道:“寒窗哥哥,千离先生连个陌生人的字都认得出来,更何况他是你爹,就算是你再模仿,他总归认得儿子的字吧。”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寒窗遗憾的看着没有派上用场那沓纸。 游可却伸手拿了过来。“这个,还是我留着吧,就当寒窗哥哥给我写的字帖。” “那你的作业怎么办?”寒窗担忧。 “我已经写完了,寒窗哥哥不用担心。”游可这才平复下心中的感动,拿出自己连夜用鹅毛笔写的作业。 “小可,你的字体怎么变了?不过的确比原来写得好多了。真是你写的吗?”寒窗不相信一个晚上人的字体会大变。 “当然是我写的啊,你也知道我不会用毛笔,喏,我是用它写的。”游可骄傲的拿出自己的鹅毛笔。 “鹅毛?”寒窗惊讶。 “对呀,以后我就全靠它了。”游可高兴地说。坏了,昨天都忘了看看那两只功臣鹅了,回家再说吧,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它们。 “这怎么用?”寒窗新奇。 “你看。”游可得意地将墨水吸上,演示了一番。直把寒窗佩服得老是追问游可是怎么想出来的。 二人正说话间,启功到了,也凑过脑袋来。 “启功,你昨天不是跟小可去看子尹了吗?他怎么样?”寒窗询问道。 “他那样的人,怕是我们镇里镇外都找不到一个。”启功赞扬地说道。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昨天谈什么了?”游可插了话。 “没谈什么啊。”启功不说。 “朱启功,昨天是谁和大姑娘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要人家先打招呼。”游可见启功不老实说,便在寒窗面前出他丑。 “你。你怎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启功憋得脸通红。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回去问子尹也一样。”游可故意气他。 “告诉他好了,你也知道不说,他能把这仇记早呢。”寒窗打圆场。 “又没什么,就是问问他身体好了没有。后来知道他有武功,想让他教我来着。”启功无奈乖乖说出,忽然想到昨天见的那个女孩子,心下一转说道。“还不知道谁在家里藏了个姑娘,养着做媳妇呢。” 寒窗感到莫名其妙。游可却是一下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继而贼笑道:“怎么?才见我们春芽一面就对她念念不忘了?” 启功原不是伶俐之人,油嘴滑舌不惯,刚才那句臊游可的话也是临时心眼一动顺口一说,孰料反被游可驳了回来,脸色更红了。“谁,谁念念不忘了。” “春芽是谁?”寒窗问道。 “是奶奶买回来说要伺候我的。”游可解释。 “原来是你的丫鬟。”寒窗表示明白。 “干吗买个丫鬟不买个书童。”启功的声音里包含询问,也包含质疑,以为丫鬟肯定是买来给游可准备当媳妇的。 “朱启功你还真和我犟上了。我告诉你,以后不能说春芽是丫鬟也不能当她是丫鬟,还有更不能说春芽是我媳妇,破坏她的名誉。”在没有说破身份之前,破坏了春芽的名誉,说不定就会害得春芽失去一段好姻缘呢。 “哼。”启功用鼻子回答,表示知道。 “我爹来了。”寒窗赶紧翻开书本,提醒二人。 第十二章 熟宣纸鹅毛显身手(八) 趁早读,游可将作业呈于千离先生检查。 先生皱目锁眉,良久,终于发话。“是你写的?” “嗯。”游可坦荡荡的回答。 “笔路钢硬,不似毛笔所书,这等字体我倒是头次见到。”千离先生说道。“你再写个我看看。” 早知道会这样了。游可拿出藏在袖口的鹅毛笔,认真地写了“诗经”二字。 先生大异。“你就是用鹅毛翎写的吗?” “是的,先生。”游可回道。 “好。”千离先生不禁又夸赞道,暗想能想出利用鹅毛翎管的空间储墨书写,此子真是聪颖至极,倘若好好教育,他日定是旷世奇才,当下更加疼惜游可,只是表面仍旧严厉。“此法虽好,但终不是长久之计。听朱基说你不会使用狼毫,定是如此才造出鹅毛之笔。从今天起,作业你可以迟交,但每日必工工整整写十字交于我,记住要用毛笔书写。读书去吧。” “是,千离先生。”游可恭敬的退回座位。 那两只鹅看来仍旧难逃被吃掉的命运,以后还是要学会毛笔字,鹅毛无用武之地,养两只大肥鹅做什么。游可认命了,毛笔字是必会无疑的。 如此月余,游可过的自由自在。白天书馆里有寒窗和启功陪着他,晚上家里有子尹和春芽,虽说仍旧要写毛笔字,不过十个而已,只要他每天写好十字交于先生,作业迟交了多久先生都没再追问过。崔婆婆更是不多细问,游可不闹事身体平安就好,她每日仍旧滞留佛堂中,好像生命本就如此。 彼时,寒窗的《诗经》五十遍也抄完,禁闭期也过了,启功走路都活蹦乱跳的了,游可也似乎完全适应了现在的角色。而从他搬去和子尹同住一屋开始,也没出过那天晚上被梦惊醒的状况。一切都很平静,仿佛灵魂没有错位,生活原来便是这样。 然而,游可却忘了,除身边的人外,还有人儿想他想得更紧,只苦于找不到他而已。 “姑娘,我看那小乞丐就是个骗子。”四旋越想越气,小乞丐骗了姑娘十两银子,说是会自己找来,到现在连个影都没有,怕是老早拿了银子逃出朱阳镇了。 “怎么是骗子了?”蔷薇懒洋洋的活动着娇躯,银子赚得多了,身子却累得不行了。 “他说不要我们找他,自己会过来找姑娘,这倒好,和鸟一样凭空飞了。”四旋愤愤地说道。 “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他没过来吗?那就说明他是个骗子?”蔷薇挑眉反驳。 “不是骗子是什么?十两银子啊,姑娘。”说来说去,四旋还是觉得十两银子亏了。“说你没眼光只有做奴做婢的命,你还不信。先不说这首曲子给姑娘我扳回了多大的面子,光是银子就不知道给妈妈挣了多少了。姑娘我当年顶红的时候,也就累成这样吧。别说区区十两,就是百两,姑娘我都觉得值。”蔷薇整了整胸前衣襟,端坐铜镜前,用梳篦蘸水拢了拢鬓角毛绒的碎发。 “那照姑娘说,这小乞丐要了十两岂不亏大了?”四旋总在算计这十两。 “亏不亏各在人,有人认为值,那就是花上千两也愿意买;像你这样认为不值,怕是白送你你都不要。你认为他收了十两便宜了,说不定他认为十两已是天价。算了,给你说你也不懂。现在他要是还有曲,就是开出百两的价格我照付不误。”蔷薇对着铜镜扬扬嘴角。 “四旋书读得不多,大道理也不懂。只知道心疼姑娘的血汗钱而已。” 把玩着黄花梨木雕花首饰盒上的扣环,蔷薇轻笑:“好了,我的姑奶奶,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要撅着你那樱桃小口生气了。你这副苦瓜脸,被外人看到,还当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呢。要撅啊,撅给外面那些臭男人看去吧,说不定他们会流点口水洗洗樱桃呢。” “姑娘。”四旋娇声道。“别拿奴婢开玩笑了。我给姑娘揉揉肩吧,这些天,真够累的呢。” “嗯。”蔷薇背过身,闭眼感受着四旋恰到好处的揉捏。“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可惜跟着姑娘我,没甚出息。我是厌倦了在这风尘中打滚,要是真能像那孩子说的,放租过日子,清闲自在倒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是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做姑娘,还是再替我操操心。” 第十三章 喧闹市偏逢刺蔷薇(一) “嘘,姑娘小声点,隔墙有耳。”四旋双手改握拳,轻捶蔷薇纤背。“姑娘说哪里话。这么个吃人的地儿,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呆。” “你说的倒也是。朱阳镇虽说是附近最大的镇子,找个人也算不得大海捞针吧,孙威孙武留意了这么久,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蔷薇双肩微用力后张,挺直腰躯,深吸口气复又吐出。“好了,难得今天妈妈放过我,去街上逛逛吧。” “还要给妈妈说吗?姑娘。”四旋请示道。 “当然说了,难道让她以为我逃跑了不成。就算要从这里出去,也要正大光明地脱了籍名再走。”蔷薇站起身,对着铜镜左转右转,最后决定仍穿这身衣服出门。 天气难得的好,暖风轻送,拂人脸庞,太阳的味道唤醒了大地的生机,到处可见生命的活跃。书馆又是放学,游可带着春芽叫上了寒窗启功去逛街。本来是唤上子尹的,可那家伙只肯出家门十步之内,无奈作罢。 游可算是头次逛街吧,自然稀罕得很。春芽紧紧地跟在后面,生怕她家公子会不见。 “春芽,你来逛过吗?”见到那么多好玩的东西,游可自然不会放过,每个摊子都停顿好久。 “没有。”春芽看得眼花缭乱,不是没来过集市,但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填饱肚子哪还顾得上其它。话虽如此,春芽仍是寸步不离游可,跟得可是紧俏。 “你不要光跟在我后面,有什么好玩的你自己看啊。”游可带春芽出来,就是想一块热闹热闹。“我可告诉你,今天我心情好,不怕破财,有什么看上的尽管开口。” “公子,人那么多,小心点。”见公子不管人多,看到好看好玩的就使劲挤凑,春芽担心的提醒。 “寒窗哥哥,快过来。”游可看到货摊上,小巧玲珑的饰品,或者做工精细的工艺品便不停地招呼寒窗。 “小可,你慢点挤。怪不得春芽老是跟紧你,这样容易走丢的。”寒窗也担心起来。 “哎呀,我只是想看看东西嘛。”游可感觉老被人牵住一样。“启功,你看你那么厉害的男子汉,保护春芽不成问题吧?帮我照顾好春芽。”说完,不等启功反应过来,迅速地拉着寒窗凑热闹去了。 “哎,你……”启功才想开口,人已经跑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春芽说话:“你家公子要我照顾你,你跟好了,我们去找他们。” “启功公子不用管我,只要我家公子没事就行了。”春芽都不敢抬头看启功。 “你叫我启功就行了,我才不像你们家的公子一样要面子,非要公子公子的叫。”启功愤然说道。春芽刚想为游可辩解,启功便催道:“快点跟上,都要看不到他们了。” 相对于闹市的喧嚣,崔婆婆的佛堂里,即使木鱼声阵阵,也显得落寞寂清。而门外少年匀称的体态遮住了小半的阳光,更显得空旷的佛堂异常古老陈旧。 崔婆婆从蒲团上起身,放好木鱼经书,双手合什,颂了佛号方才转过身来。 “春芽临走前告诉我说,婆婆有事找我。本该即刻前来相见,然经过月多相处,子尹清楚婆婆念经不喜人叨扰,此刻方来拜见,还忘婆婆见谅。”子尹对待别人永远那么彬彬有礼的样子。 “到堂屋去说吧。”崔婆婆关闭佛堂门。子尹紧跟其后。 “明人不说暗话,老身找你,也没有什么大事。最近,镇子上多了很多外乡人。”崔婆婆呷了口茶,手仍旧托着青花茶杯,用茶杯盖轻轻滤去碍事的茶叶末,眼睛却从茶上抬起,瞅着子尹的脸色。“不知和公子有没有关系?” 子尹原以为崔婆婆是挑着游可不在家的时候,赶自己走。他也清楚,崔婆婆不是一般人,却没料到,足不出户的崔婆婆消息如此灵通,高将军和罗侍卫不过刚到此地歇了一夜,便被人知晓。看来瞒是瞒不过去,要实话实说吗?说自己来找人,岂不暴露了身份?崔婆婆即便不是生人,敌友尚不明确,怎敢随意吐露。还是不要说了吧,心下想好,便决定搪塞过去,大不了就是立马走人。岂不知,他这一隐瞒平白错过多少年,添出多少事端来,也许命运合该如此吧。 第十三章 喧闹市偏逢刺蔷薇(二) “子尹不是龌龊小人,受婆婆救命收留之恩,自当不会做出不利恩人之事。无奈家事丑陋,实不堪向外人细属道来。故原因不便告知,婆婆不要怪罪。” “你既如此说来,老身也不便知道你的家事。但老身不愿因为公子的家事,牵连到可儿的安危,或者说和镇上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崔婆婆语气坚定,眼神沉着。 “婆婆之意,在下明了。在贵府打扰多日,早该辞别,无奈家人没有接应,让婆婆烦心照应,实属不安。恳请婆婆容在下再寄居一日,与可儿道别后,定会离开。”子尹不想这样唐突的走掉,连个告别都没有,可儿回来的话,定会怪罪记恨自己的不辞而别,他宁愿不回去,也不能让可儿内心不快。 “好吧。见一面就走,不过不要让可儿亲眼看到你离开。”崔婆婆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婆婆,子尹还有一事不明,还望相告。”子尹叫住正要起身离开的崔婆婆。 “说。” “婆婆明知子尹和可儿同住一屋不方便,为何还要这么做?”子尹一直想不透。 “我这院子阴气久远沉重,可儿阴阳本就异常,所以才让他搬去佛堂隔壁,愿得菩萨相护。孰料公子贵体神佑,那些阴晦宁愿靠近佛堂受苦,也不敢亲近公子身体半分。老身无奈出此下策,借公子神气,也是相信公子的品性。”崔婆婆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他识破可儿的身份,不妨直言。 “谢婆婆信任。他日子尹必当衔环结草,涌泉相报。”子尹此刻从崔婆婆口中得以确认,可儿确是伪扮男装。 “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可儿。倘若老身真有什么变故,公子能感今日之恩,帮忙照顾,老身就感激涕零了。”听子尹那么一说,崔婆婆暗想:世事难料,别管怎么样,还是给可儿留条退路为上。 “婆婆尽管放心。可儿的事,便是子尹的事。”崔婆婆能有把可儿托付自己照顾的心思,让子尹惊喜不已。 “好了,你准备准备,等可儿回来,趁夜离开吧。”说罢,崔婆婆抬步迈过门槛。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集市上,游可正像个麻雀一样,在各个摊位货贩前蹦来蹦去,一会觉得胭粉盒上的图案精美细致,拿起来仔细瞧瞧;一会看到首饰堆里的金钗银簪纹路井然,比划着看个究竟。从未见过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工艺品,女孩子天性使然,终归是喜欢这类环佩摇钗、绫罗绸缎、青黛红脂,游可真和进了大观园似的开了眼界。 好不容易追上他们的启功见状,调侃地说:“你竟喜欢姑娘家的这些玩意儿。”游可反射性收敛住玩兴,糟了,怎么没留意自控下行为。于是,尴尬地找借口:“哪有,我是给春芽挑的。” 启功不是个细致追根究底的人,所以游可一句借口说回来,他便不再争辩什么。倒是春芽一听公子如是说,心下明白,说道:“公子喜欢什么,春芽就喜欢什么。” 真亏得春芽是个伶俐聪慧的丫鬟,这样游可便可借着给春芽买的幌子,大肆观赏购买心爱之物。游可会意感激的对春芽笑了笑。 这边,四旋扶着轿沿,陪蔷薇出来散心。因为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怕当街被人认出,不便抛头露面,故乘轿溜逛,蔷薇只是在轿里掀开小布帘稍微打量几眼。东面的商家还是老样子,西面的店铺也没有变化,蔷薇觉得这种窝曲的生活越来越腻烦,正要放下帘子闭目静想,忽见不远处的一个货摊前,有个孩子正对着面前的女孩子傻笑,怎么看怎么眼熟。 “四旋。”蔷薇唤道。 “姑娘。”四旋应道。 “你看那边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蔷薇微偏头示意方向。 四旋顺着看去。“姑娘,很象。” “让他们停轿。”蔷薇赶紧吩咐。 “停一下,姑娘有事。”轿夫们稳住脚步,缓缓放下轿子,蔷薇踱步优雅而出。 第十三章 喧闹市偏逢刺蔷薇(三) 集市上毕竟有不少男子去过芙蓉楼,大名鼎鼎的蔷薇花,即使没有福分一亲芳泽,但是一睹芳容的机会还是有的,因此不少人认了出来。引得人们争相看去,集市的声音更加哄闹起来。 游可方想转战其他物品,忽感觉哪里有股视线紧盯着,听到不远处人们的骚动,他以为有什么热闹可观,便踮脚抬头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发现骚动的源头竟然是蔷薇。而蔷薇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四旋在边上也盯着,好像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似的。 游可的小脑袋瞬间飞速转动。看来,一定是认出自己来了。可是卖曲这事,又没有和寒窗启功说过,况且大庭广众之下,和芙蓉楼的姑娘们搭话……自己倒没什么,就怕对寒窗和启功他们影响不好。 寒窗见游可不走,催促道:“小可,走啊。” 启功也发现了前面人群的异常。“那边是干什么的啊。” 游可拼命使着眼色给蔷薇,想让她假装不认识自己。孰料,眨得眼睛都疼了,不但没起作用,蔷薇还带着四旋走了过来。不行,赶紧逃。“春芽,我们走,去前面逛逛。” “去那边看看吧。有什么热闹?”朱启功总是关键时刻给游可添问题。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要买东西呢。寒窗哥哥,我们走,不要管他。”语毕,拉了寒窗春芽就要往前冲。 蔷薇不是没有看到那孩子的眼色,只是人都有一种心理,你越是害怕他做什么他就偏想做做知道一下后果。看到游可仓促躲闪的样子,蔷薇面带深意的笑着,走在前面,不慌不忙的拦住了去路。摆弄着腰间的束带,蔷薇娇羞的媚笑,并不言语,却也不抬头看面前的人儿。 游可无奈驻足。寒窗前行一步,低头揖礼。“小姐有礼了,不知有何贵干?若无事相烦,恳请移驾他处,让道给在下一个方便。” 蔷薇搭眼扫了一下这个年纪尚小,却知书达理的小子,长大后也许又是个风流才子。然后,顺势瞄了一眼他身后不知在考虑什么的小家伙,只是更俏丽的笑笑。 寒窗从未碰到这种情况,方才那句话是死撑着说出的,此刻对方并不回话,他也无所适从了。启功更是傻了眼干愣着,不明白怎么刚才惹了闹腾的主会突然挡住他们的去路,而且还是个俊俏的小姐。 游可脑子中翻江倒海的猜测。不会是曲子没唱好,来找自己算账的?不对,那样的话,恐怕四旋早就发飚了。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没看到我使眼色吗,还是故意……想到这,游可抬头瞅着蔷薇,正看见蔷薇丢了手中的束带,款款向前,靠近寒窗。众目睽睽,寒窗这时躲也不是,不躲更不是。而蔷薇并不作罢,用胳膊故意稍微碰了一下寒窗,然后又过去碰了碰启功,寒窗侧身没有避过,启功呢,脸顿时和煮熟了的虾一样红透了。 春芽在边上扯了扯游可的袖子,悄悄问道:“公子,她是谁啊?” 周边围了越来越多的行人。游可实在受不了蔷薇这样戏弄寒窗和启功,终于昂头和蔷薇对视。一连说了好多遍,用口形告诉蔷薇:“快走啊,要不然以后不卖曲给你了。” 春芽纳闷的看着游可打哑语,后来猜着口形的意思,忽然想到游可提过的去芙蓉楼卖曲的事,恍然大悟,这位大概就是公子说过的蔷薇姑娘吧。只是公子怎么不想搭理呢? 四旋瞧着姑娘戏弄两位小公子后他们的反应,强忍着笑意。 蔷薇也不想惹恼了游可,见时候差不多了,盈盈开口:“蔷薇拙貌,愿请几位小公子、小姐去再来店里坐坐,不知几位能否赏光?” 议论声嘈地响起。什么芙蓉楼里的蔷薇原来喜欢嫩芽儿;要么就是诋毁游可他们,小小年纪就和芙蓉楼里的姑娘们认识,肯定去嫖乐过了…… 寒窗听左右的人们口中的话实在不堪,但又不知该不该拉下脸面来驳了蔷薇。“多谢小姐美意。我们还有事,和小姐素昧平生,还请小姐自重。” 蔷薇并不在意寒窗的话,只是拿了眉眼干瞪着游可。 第十三章 喧闹市偏逢刺蔷薇(四) “好了,有话你就说。”游可爆发了,要不是顾忌寒窗和启功的名声,他才不会忍呢。现在既然都影响了,还用什么暗的。 “我的好公子,不要生气,奴家只是想请你喝喝茶、吃吃点心。”蔷薇上前揪着游可肩上的一点衣服,撒娇似的说道。 “放开我家公子。” “放开他。” 春芽和寒窗同时说道。春芽是护主心理;而寒窗则是宁愿自己被戏弄,也要保护好游可,这是他答应过的。 “你就想让人看热闹是吗?”游可生气的用手挥开蔷薇。 本来蔷薇只是想戏弄一下游可的,没料到过了火,真惹恼了他。连忙唤道:“四旋。” 四旋会意,驱起四周的路人。“看什么看,一边去。” “不要生气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行不行?”人群散开了,游可仍旧扭头不理,蔷薇反倒开始哄起生气的游可。“我也给那两位小公子道歉行不行?” 寒窗和启功都莫名其妙,听起来好像她们认识游可一样。 “蔷薇僭越,在这给两位小公子赔个不是了。”蔷薇盈盈屈膝行礼,转而吩咐道,“四旋,还不请几位公子小姐去再来店。” “是,姑娘。”四旋应道。“几位,有请了。” 寒窗、启功、春芽三人六眼齐齐的望着游可,好像就等他一句话了。 见会呛人的四旋都如此恭敬地说话,再加上游可也不愿被人看第二次笑话,于是,板着脸带着不情愿的样子往再来店方向走去。春芽自然是追随她公子,寒窗和启功追在后面,却是想问个究竟。 蔷薇对四旋眨眼笑了一下,随后跟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街角处闪过朱前得意的笑容。 “几位想吃什么随便点,帐我付。”蔷薇面带得体的笑容。 寒窗和启功估计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来,一时愣在那里打量房间的陈设装饰,春芽眼睛虽然也是到处转悠,却始终不离游可周围。 “请几位入座。”四旋上前引着。 “小可,他是谁。”寒窗再也忍不住了,拉着游可问道。 “没事的,先坐下吧。”游可轻声道,这时候一句半句也解释不清。 见游可大方坐下,寒窗和启功这才落座。春芽和四旋一样,立在游可身后,游可转头唤她坐下,她扭捏不肯,四旋也是丫鬟都在边上伺候着,自己怎么能和公子同席。游可执意要她坐,春芽觉得不妥,却又不敢违逆公子的意思,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你家公子让你坐,你就坐吧。”蔷薇开口,春芽望了望四旋,蔷薇会意旋即又道,“没事,我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觉得坐着不舒服,那四旋也坐下吧。” 春芽这才跟着四旋坐在桌角。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游可撅着小嘴,让人一看就知道还在气头上。 “四旋,给伙计说捡好的每样都上点。”蔷薇端起白底印花瓷茶壶,亲自给游可他们倒上水。“别生气啦,我都赔不是了。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那还不是因为看见你高兴吗?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找你找的多辛苦。” 游可抬眼看了蔷薇不作声。再一回头,寒窗和启功正圆目睁视,脸上满是诧异。转念一想刚才蔷薇说的,哎,肯定是他们两个又误会了,真是笨,用脚趾头想想蔷薇再饥不择食,也不能找乳臭未干的小子吧。 “好了,你这样解释下去越描越黑。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游可的口气缓下来。 “就知道你不会真生我的气的。”蔷薇娇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想你了。” 第十三章 喧闹市偏逢刺蔷薇(五) “这话你留给别人去说,我才不听你的甜言蜜语呢。”游可知道她肯定有事。 伙计将点心菜色上来,关门退下。 “边吃边聊。”蔷薇举箸示意。 寒窗启功仍然一头雾水。游可将筷子塞进他们手里:“吃吧。你们尽管吃,反正是不花钱的。”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的了。”蔷薇稍微抿了口菜,用绢纱舐了舐嘴角。“前阵子,曲子唱出来效果不错,给妈妈赚了大把的银子。” 游可抬眼示意蔷薇继续说下去。 “可是,奴家听公子的话,好好思量了一番,也觉得楼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动了念头,想过公子说的那种日子。”蔷薇仔细瞧着游可的声色,知道他在听,又继续说道,“公子也知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所以,想请公子帮忙。” “小可能帮你什么忙啊?”启功没预料地出声。 “启功不要说话,听小可他们说。”寒窗悄声对启功道。 蔷薇恰到好处的笑着,没有介意启功的冒昧。 游可皱了皱眉头:“那你说要多少曲子才够啊。” 蔷薇不由得掩嘴而笑:“我就喜欢你这股干脆劲。咯咯…公子别愣着,吃啊,饭菜凉了味道可就不纯了。” 寒窗启功只是干坐着听他们的谈话,春芽更是老实的和什么似的。游可正瞧见手边盘碟里的凉拌鸡肉丝,夹了许多,放在了寒窗面前,紧接着又给启功和春芽夹了不少。“你们吃,你们吃。” 三人仍旧坐着,游可又催道。“你们吃啊,春芽,快点吃。” 春芽缓缓地拿起筷子,便再也不动了。公子发话了不能不听,可是,只有她吃,怎么好意思。 “小可,你们谈完再说吧。”寒窗也不想动箸。 “那也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蔷薇复又转向游可询问道。“再过些日子,年老色衰,留我也是无用,妈妈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和银子,还不如早打算好,找个自在地方过完下半辈子。” “哼,等你唱红了,她还舍得放你走?”游可说道。 “这……”蔷薇没有想到这层,一直以来妈妈还算疼她,自己也替妈妈赚了大把的银子了,总不至于吧。 “这什么,就算她肯放你走,赎金还不翻几翻,到时候,多少曲子都赎不回来你。拿银子填无底洞能填满还真邪门了呢。”游可从不认为老鸨会那么好心,挖掉自己的摇钱树。当然,要是自己也不会放人走的。 寒窗和启功惊讶的眼神在游可和蔷薇之间来回。面前这么俏丽的小姐竟然是青楼里的姑娘,小可怎么认识她的呢。 “没什么问题的吧。妈妈平时疼我的紧,而且年前,有个小雏菊被人赎去做小妾,妈妈也痛快地答应了呢。”蔷薇拿出例子来说,但心里却没了底,起了疑虑。 “你是小雏菊吗?你是蔷薇,能争芙蓉的蔷薇。本以为你开窍了,知道和那个芙蓉比来比去的没意思,谁知道你最近脑子变笨了。”游可训道。 “那依你的意思呢?”蔷薇没想到事情会不顺利。 “最近是不是红了一把?”游可问道。 蔷薇点点头。 “那你就想办法不红了,让妈妈讨厌你,然后你再向妈妈提出来赎身……”游可说到这里,蔷薇忽然大悟。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落魄失宠,不能赚钱再赎身就容易了。若和妈妈签了协议,我再复起唱曲,那样低价赎身,而且手头结余的银两也会多。”蔷薇越说越高兴。 “是啊,你果然还不是很笨。”游可夹了个老醋花生放嘴里嚼着。 蔷薇又咯咯笑起来,脸上真像是朵蔷薇花。 第十三章 喧闹市偏逢刺蔷薇(六) “我以茶代酒,敬公子们一杯。”蔷薇端起面前茶水,一饮而尽,“蔷薇先干为敬。” 游可端起茶顺口喝了一下。寒窗不想失礼,恭敬地端起茶喝,启功也学着寒窗的样子,喝了几口。 蔷薇放下茶盅,对一直不知所以然的寒窗和启功说道:“两位公子,是不是有些瞧不起奴家。” 寒窗和启功原本是不屑于这种不正经的人家,但二人小小年纪也开不出口把话说得尴尬。“哪有,小姐既有从良之心,那便是别人比不上的。”寒窗干笑。 蔷薇也不多追问,话说得太白,伤了谁都不好看。“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呢,上次签的是假名字吧?” “知道是我不就行了。”游可辩白。 “那我就称呼可公子?”蔷薇询问的语气。 “好了,叫我小可就行了。”公子公子的多别扭啊。“对了,我说了不要找我,我会找你的。” “公子不留姓名住址的,我从何找起?不如以后就在这见面怎么样?”蔷薇道。 “噢,一两个月见一次面。”游可想了想。 “都随公子……小可的。上次的价格对你有点不公平,所以另补四十两给你。”蔷薇使了眼色,四旋随即又拿出四锭白银。 “四十两?”启功大叫,寒窗也惊讶的合不拢嘴。“什么那么贵啊。” 游可却波澜不惊,因为他没有具体银两的概念,只是通过买过的一副药猜测。“贵?四十两能做什么?” 蔷薇复又道:“当然,这次的价格远不止这些。怎么样?”见游可沉思不应,蔷薇继续说道,“那你开个价格。” “我在想曲子,不要打扰我。”游可犹豫着,这次什么曲子好呢。蔷薇立马闭了嘴。 众人目光集中在游可身上,等待。 “词有些地方你要改一下。”游可闷闷得说道。 “说说看,四旋,我的薰香纸,笔墨。”蔷薇吩咐。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当时特喜欢女儿国国王和唐僧观游后花园时的场景和微妙关系,再加上也不是高难度的曲子,如今也算是顺手拈来,权且充数。 “嗯,需要改那个圣僧对吧?”蔷薇书毕问道。 “嘿,你要是想留着我也没意见。”游可哼曲完毕,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还真饿了呢。“吃东西了,那么多好吃的,不吃多浪费。” 蔷薇两靥含笑:“四旋,这次的银两,一百两。”众人诧异。 “姑娘,多少?”四旋咽了咽喉咙,附耳言道,“出门时匆忙,没带那么多。” “小可,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随身携带也不方便,你看我这玉挠头,市价也是百八十两的,先抵着怎么样?”蔷薇从发丝间拔下玉挠头,色泽莹润,光透腻滑。 游可凑过头仔细瞧了瞧,也没瞧出个名堂来。“我还是要银子。” “姑娘,只还有七十两。”四旋应道。 “那就七十两吧。”游可做出让步,长久生意,要学会做人。 欢天喜地地又赚了场银子,几人在店里吃饱了,便告别蔷薇继续在集市上收刮东西,游可顺便给寒窗和启功讲清楚了始末,二人此刻方晓得原委。每人买了点心爱之物,游可还顺便帮子尹挑了个仿制的玉佩饰,给崔婆婆买了个银制玉簪花簪,都逛得累了,便各自归家了。 第十四章 星月夜无奈话别离(一) 甫进家门,游可就显摆着送上自己的礼物。 崔婆婆欣慰地笑着,坐在鹅顶椅上弯了身子偏了头,游可踮起脚这才把簪子亲自给崔婆婆插上。 子尹接过那块红丝结穗“吉祥如意,大福大贵”双面刻的玉佩,小心地端详。“这玉佩可是比真的都稀罕。” “为什么?”春芽不解,明明是个仿的。 “玉有软硬之分,硬玉谓之翡翠,软玉便是平常所说之玉,但玉质地坚硬,一般轻摔磕碰都不会裂纹破碎,可游公子的玉却须谨慎保管,否则稍微一摔,便会成为玉粉粒了。因此而珍贵啊。”子尹玩味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嫌我的玉不好,那你还我。”游可听毕上前去抢。 “哎,哪有送人的东西要回去的。我还没说因为你送的才更珍贵呢。”子尹慌忙攥紧了玉佩躲闪。 “你拿过来,我不给了,拿过来啊……” 崔婆婆看着他们四处的追躲,就那么淡然静笑着。 晚饭后,天气感觉有些闷热起来。游可嚷嚷着让春芽找来一个陶罐,把他的银子放进去,用布包了罐口,绳子系在罐颈上,然后抱着罐子跑到崔婆婆面前,小声说道:“奶奶,这是一百两银子。我埋在那棵最粗的树下啦,没有银子就去那里拿。” “知道了。你慢点折腾,我的小祖宗。”崔婆婆宠溺的捏了捏游可的鼻头。 于是,游可拿起铁锹开始埋他的金库。子尹从房内出来抢过他的铁锹:“照你这么挖,天明都埋不上。” 真不愧是练家子,三下五除二,约尺半深的一个坑就挖出来了。游可得意地把陶罐放进去边堆土边说:“就你看见我埋了,你得发誓不告诉别人。” 子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活了十几年,头次拔鹅毛挖土坑,还被人逼得为这点银子发誓。“我发誓,谁也不告诉。你起来吧,我给你埋。” “不用了,我自己埋。”游可气喘吁吁地说。 “那你埋好,陪我说说话怎么样?”子尹问道。 “嗯,看你那么可怜还帮我的份上,我就舍己为人,帮你解解闷。”游可装作勉强的样子。“怕你闷叫你出去逛街,又不去。从你好了,还没见过寒窗呢。” 子尹怔了怔,说了句不着边的话:“来日方长呢。” 填好土,游可站上面踩跺,直到感觉地面硬实了,还趴那里左看右看。子尹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奔屋里去。 “哎……你干什么,我还得看看我的银子埋结实了没有呢。”游可喊道。 “你再喊镇上的人都听见你埋银子了。”游可马上闭嘴。“放开我,我自己走。” “我拉你是去洗手。还有你答应了陪我说话的,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我知道了,马上去洗,你等着啊。” 昂头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暮色深沉,月华清亮。 “就看着星星说话吧。”游可沉静地说道,光晕映照在脸上忽现的表情让子尹开始有了错觉,这是一张成熟的面庞,是从天而降的仙子错留人间,好熟悉的场景,似曾相识吗。子尹的沉默引来游可的视线:“怎么了?” 子尹不语,一手揽住游可的腰间,纵身一跃。 游可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只听到自己吸气的声音。感觉只是刹那,眼皮都没眨完,就在屋顶上了。嘴巴张了好几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屋顶上咦,这,这,这是轻功吗?” 子尹露出了个魅力无限的笑容,神秘的美轮美奂。“是啊。” 第十四章 星月夜无奈话别离(二) 最初的惊讶过后,剩下的是喜悦。游可开心地很,真想跳起来大叫。然而,早已熟悉他性子的子尹反应的更快。“你不要乱动,这是房顶,会摔下去的。别乱叫也,被人听见会以为你在屋顶发疯。过来点,扶稳我。” “噢。我知道了。”游可笑着低声说道,嘴里还念叨着,“传说中的轻功啊,太棒了。” 子尹揽紧游可,靠着屋脊走兽边坐下来。初时,游可并不老实,心中那股新奇劲还没下去,不管子尹问他喜欢什么有什么想法,他只是打断子尹的问话,说什么轻功的极致踏雪无痕和凌波微步。 “看来你是对武功感兴趣。”子尹无奈的接过话茬。 “当然,那些高手,一个顶千军万马。”游可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无比宏伟的战斗场面,高手凝神聚气,被无数人包围,却丝毫不畏惧,待敌方集体出动后,方使出绝顶武功,令众人惊诧恐惧外加佩服。子尹只看到游可一副白痴的表情自言自语“帅呆了”,刚才仙子模样哪还有半分。 子尹也总算知道他最喜欢武功。不过,他可不愿说这个话题,因此,没有解释给游可,其实,高手的武功全靠精湛的内力支撑,每招每式若没有力度贯注,和耍花枪的便没什么区别。一人对千军万马,根本支撑不了太久,除非,那人的招式的确出奇制胜,大异常人。“今晚可真静啊。” 稍微安静下来的游可听到这句,从高手的幻想中彻底清醒,俯看了一下周围。然而,他却拽了拽子尹的衣角,惊奇地说:“你看,后面的院落好多,都没有灯光。” 子尹这才注意到,继而一想。“婆婆不是说只能在这个院落中,不准乱跑,胡乱进其他地方吗?” “是啊,刚开始来奶奶就说过。”游可不经意的说道。子尹以为是说自己刚来时崔婆婆交待过,并没有在意游可的这句话。若是他再仔细问点,便知道游可不是他想的那样,是崔婆婆的亲孙女。 “你不知道有那么多进院子吗?要不去看看?”子尹惊异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算了,奶奶会生气的。”游可移开视线。那院子看着就阴森森的,和他初来乍到时的感觉印象一样。 子尹想想也是,想必那些院落已经封闭很多年了,游可那么小,崔婆婆又刻意隐瞒他怎么会知道呢。 不看那些院落,感觉好多了。游可遂昂头仔细瞧着夜空中繁星点点,浩瀚无边的宇宙,包纳了一切,连接着空间和时间。无论咫尺天涯,纵贯古今,人望到的永远是同一片星空。可在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时空中,自己看到的也是同一个吗?那家人是不是也在这片星空下想自己呢。 游可凝神,为什么观月赏星的人都会想家呢?子尹却当作他被夜空迷住了,陪着他看了好久,等子尹再回神看时,游可神情倦怠,眼光迷离,玩了一天应该是累了吧。子尹打破静谧,一句没一句的问着他话,游可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忍心看游可累成这样还硬撑在凉风露水中,但拉他下去他又不愿,仍旧痴迷的望着夜空。子尹遂转身脱下外袍给他披上,游可缩了一下肩膀,头一歪,倒靠在子尹臂上。“借个肩膀靠一下。” 匀称平稳的呼吸像有魔法似的催眠着子尹的神经,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形容女子温香软玉、吐气如兰了。待他长大后,又该是怎样的千娇百媚、玲珑剔透。真不知道这个精灵以后会是风华绝代的人间尤物,还是人淡如菊的温婉淑女,抑或是至真至纯的可人儿。可惜现在,只有离别。 “可儿,睡着了吗?”子尹试探着问了一下。 “嗯?”迷糊的应答声。 “真想再听你唱歌。”知道游可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子尹还是说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原来,游可并未入眠,只是沉浸在思乡的情绪中,回忆着与家人的点点滴滴。子尹说想听歌,他下意识地想到爷爷教会他的第一首曲子,却不曾想到这曲《送别》正应了现下的情景。萦耳不绝的歌声,无奈的心绪,在星月齐空映神州的夜晚,蔓延开来。 累极的人儿终于疲惫的昏睡去。夜已是更深时。 第十五章 御风堂受罚出绝章(一) 为游可盖好衾被,子尹愣了会,轻掩门扇。 行至堂屋前,崔婆婆正倚门而望。听到声响,崔婆婆回首问道:“都准备好了?” “是,婆婆,子尹家中仆人应该在门外守候了。多谢婆婆连日来的照料,子尹就此别过。救命之恩,磨齿难忘。”子尹抱拳行礼。 “我送你至门口吧。”崔婆婆轻迈老步,下了台阶,往门口走去。 门外,高将军和罗侍卫率人早已等候许久。见子尹出来,正要行礼跪拜,子尹轻摇头使了眼色表示不必。众人遂向崔婆婆致谢。 “老身惭愧了。还未二更,诸位赶紧出发吧,往西二十里,还有个小镇丰临,脚力快些,今夜还能打尖住夜的。”崔婆婆还礼道。 “婆婆,告辞。可儿那我已留了书信,还麻烦您多给我说句话了。”子尹语毕,率众离去。 “马车预备好了,在郊外的树林边上。儒王殿下,这些日子您受苦了。”出了镇子,高将军惶恐的说道。 “多谢高将军挂记,本王最近总算过了段清静日子。”子尹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然而此去,清静的日子就到头了,不知有多少更重的担子责任要一一担起。 “陛下非常震怒,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治党”余孽依然存在,还差点伤及殿下的性命。”高将军说道,“不过,殿下放心,刺杀殿下的那批治党已被清除。” “陛下下的圣旨,还是母后的懿旨?”子尹突然问道。 “噢,殿下失踪第五天,陛下着人调查,知是逆党所为,便立刻下旨捉拿。太后焦急万分,没有找到殿下人,陛下以为殿下已遭毒手,旋即清除逆党,一个活口都没留。要不是殿下传书于罗侍卫,说在朱阳镇平安无事,怕是……”高将军快人快语,说了许多,忽又停下。 “怕是什么?” “没什么。大家都以为殿下真的仙去了。”高将军觉得不妥,可憋不住话还是说了。 “此去长安多少里路程?” “回殿下,马匹日行百里,也得三日方至。”高将军回道。 “好,赶紧出发吧。”语毕,子尹望见前方火把通亮,人群集多,皆穿布衣目注前方。 “殿下,这是陛下派遣的千牛卫,以护殿下安全。”高将军解释道。 “众将士辛苦了。”子尹说了句,随后欲上马启程。 “殿下,末将已备马车。”高将军勒住马缰,“为确保殿下万无一失到达长安,还请殿下改坐马车。” 子尹想了想,蹬脚下马来,坐上车。漆黑的夜,趁着月色朦胧,一行人迅速启程。睁开眼,游可和猫一样,伸了个彻底舒服的懒腰。好累啊,脑子混沌不清的,肩背酸痛。撑起身体来,游可正要拿衣服穿上,忽见枕边有封信,封面上工整的字体写着可儿。游可疑惑地拆开了信封。 “奶奶,奶奶。” 冲进了堂屋,崔婆婆正在饮早茶。“怎么了?” “子尹走了。”游可急切焦躁地说。 “噢,是走了,他家人把他接走了。”崔婆婆波澜不惊的说道。 “那,我怎么不知道?”昨晚上还一起说话呢,那家伙都没有说要走的事情。 “他怕你难过,所以不想你送他。本想昨天就走的,为了见你一面,拖到了半夜。”崔婆婆平静地饮茶。 “那他就这么不辞而别了,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游可心里窝火,怎么能这样呢。 “他不是留信给你了吗?”崔婆婆记得子尹临走前说过。 “留信有什么用,又不是当面说,哼。”游可越想越气,不知怎么发泄心中的火,干脆早饭也不吃了,稍微收拾了下,就闷着气去了书馆。 第十五章 御风堂受罚出绝章(二) “寒窗哥哥,子尹走了。”游可委屈地样子告诉寒窗。 “走了?”寒窗吃惊地反问。 “不是昨天还在吗?”启功也问道。 “哼,那个小人半夜里偷偷走的,都没告诉我一声。”游可愤然。 “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吗?”启功没想到子尹那么不够义气。 “留了封信。让我告诉你们,他走了,不过,他总有天会回来看我们的。”留封信以为就会原谅你了,小样,等着,下次落到我手上能让你好过就怪了,游可默念。 “朱基、朱启功、游可,你们三个给我过来。”千离先生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三人随先生行至书房前,游可抬起头,初升的太阳如利箭般射在房前的匾额上,御风堂三个字飘逸洒脱地嵌进木头。四周丝毫风力都没有,是夏天快到了吧,怎么又闷又烦躁的呢。 “昨天你们干什么去了?”千离先生正色厉声问道。 “去集市上玩了。”寒窗规矩的回答。 “去集市?是去集市上玩了吗?”千离先生听起来很是愤怒。 “是呀,我们三个加上小可家的春芽。”寒窗摸不着头脑,哪里说错了吗。 “哼,昨天我还在陈刺史面前夸过你们。想不到你们会做那么不堪的事情。”先生以为他们抵赖,越说越气。 三个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昨天的确去集市了,没做什么坏事啊。 千离先生一拍桌子。“说不说!” “我们没做什么。”游可出言辩解。本来就没休息好,心里还窝着火,现在被先生莫名地训话,还不知道原因,能忍下吗。 “没做什么就和芙蓉楼里的人认识!”先生已是怒急,他们如此顽劣。 游可这才明白,但先生怎么知道的?扭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也是疑惑的表情,谁告诉先生的呢?再说,和蔷薇吃个饭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三个人的沉默被千离先生当作承认事实。只见,先生扭头便从墙边的靠几上拿来戒尺,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都给我伸出手来!” 启功战战兢兢的伸出黝黑结实的手掌。“啪”地一声清脆,游可偏头看到启功的肩膀耸了下,五官挤在一起。 接着是寒窗,寒窗的手有些修长白净,然而戒尺下去,马上就红了一块,寒窗咬着牙,眼睛狠眨了眨。 轮到游可,手伸了几伸都和弹簧一样弹了回来,千离先生抓住游可的手腕,瞬间戒尺落下,疼痛如此迅速尖锐,像直接打在了游可心上。然而,先生对游可期望最高,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使他又多打了两下,每一下都和针锥似的刺在游可心头。 寒窗和启功都默不作声的继续等着戒尺的落下。他们不会出言辩解,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就认为青楼里的姑娘是污秽,他们周围的环境也是这样教育他们的,更何况读书人,要做谦谦君子,怎么能和青楼的姑娘有任何瓜葛呢。但游可不一样,他没有等第的概念,他受过的教育使他学会的是换位思考,要体会理解他人。昨晚的思乡导致他脑子混沌情绪低落,子尹的不辞而别加重了他内心脆弱低迷的情感,此刻先生的喋喋训斥、没道理的惩罚只能让他恼羞成怒,加上方才内心的刺痛和手心仍有的隐隐肿痛,游可真的控制不住了,情绪膨胀了整个身体,使他急需发泄。此时世间最好最适合的两种发泄方式,游可都用上了。 眼泪像喷泉一样涌出眼眶,委屈的话语像气球撒气似的从游可的胸腔中喷出:“先生,我讨厌你!” 千离先生不禁怔愣。 寒窗和启功更是大惊,却发现游可早已泪流满面。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近一步上前来拉住游可阻止事态的恶化。 第十五章 御风堂受罚出绝章(三) 积压许久的情绪岂是这一句就能打发掉的,不仅不是结束,还只是开场的引子。“凭什么打我们!” 先生已是唇须抖动。见游可还要说下去,寒窗启功都伸出手来,要捂住游可的嘴。但人的火气在没有消掉之前,任它发泄排遣或许就没太大动静,你越是阻拦捂挡,气焰就越是反比例助长。游可挥起双臂挣脱寒窗和启功的钳制。 “让开啊!……就因为和蔷薇一起吗?和蔷薇吃饭有什么错!凭什么打我们?你们看不起蔷薇,所以就认为不应该和蔷薇在一起,所以就打我们。……让开……为什么不能和蔷薇一起,蔷薇有什么错,要有错也是你们的错,你们男人要是不去青楼,哪里还有蔷薇那么多姑娘们在。我们哪里错了,打我们……”虽然寒窗和启功拼命阻挡,可气头上的游可顺着情绪的引导,哭泣着把这番话终于喊了出来。 胸腔中的怒火降了大半的温度,游可住了口。寒窗和启功在边上舒了口气,神经却绷得更紧了,似乎暴风雨就要来临。 不管游可说的有理没理,至少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就是大不敬,千离先生怎能饶恕。而游可此刻的心态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是说了,你爱打就打吧,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样子。 千离先生高举戒尺就要打过来。“停手。” 众人寻声望向门口,一位黑色幞头端正、衣着浅灰锦服的长髯的中年男子,和颜悦色地走了进来。 “有朋兄。”千离先生上前招呼。 “怀天兄。恕在下多事,方才那番言语在下听得清楚,这孩子言词怪异却也不无道理,还请怀天兄看在有朋薄面上,宽恕则个。” “这……”男子的到来已经破坏掉刚才严峻的气氛,似乎此人来历匪浅,千离先生也不好过于纠缠,遂顺言而下。“罢了,看在陈刺史的面上,今天就饶了你们三个劣徒。” “谢谢先生,陈刺史。” “谢谢爹爹,陈刺史。”寒窗和启功谢道。原来,这人就是千离先生刚提过的中州刺史陈清,字有朋。 游可却是不言不语,用力吸着鼻涕,脸颊的皮肤因为泪痕风干了紧绷得有些难受。 “这位想必就是绝胜烟柳满皇都的游可吧?”陈清上前笑嘻嘻的说道。“嗯,相貌俊秀,只是想不到如此年少啊。” “有朋兄过奖了,劣徒怎入法眼。”千离先生想是早在一帮人面前炫耀过游可的诗句,此刻却谦虚起来。 “来,来,来,过来让陈某仔细看看,哎呦,你看这鼻涕都要出来喽。”说着,陈清伸手向怀里掏出绢巾。见状,千离先生慌忙阻止,吩咐寒窗和启功打水拿毛巾来。“此等之事怎劳阁下动手。” “呵呵,没甚大碍,我看着他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真让人心疼啊。”陈清摆手道。“来,你叫游可我叫有朋,都是you,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呢?呵呵……刚才听你说‘你们男人要是不去青楼,哪里还有蔷薇那么多姑娘们在’,难道你就不是男的吗?” 游可心里哎呀一声,真不长记性,嘴上说道:“我是男孩,又不是男人。” “牵强之词,男孩会长成男人的哦。”陈清摇摇头,表示这个理由不合适,眼睛里却透出调皮的神色。 游可看到堂堂陈刺史一副老顽童的表情,不由破涕为笑。 “这就对了吗,男子汉岂能随意掉眼泪。”陈清这才正颜笑道。 说话间,寒窗启功端了铜盆进来,游可擦洗了脸蛋,千离先生便让他们回学堂内。陈清忽言:“等等,我还想和游可好好聊聊呢。” 第十五章 御风堂受罚出绝章(四) 游可揣测着这个刺史和自己有什么好聊的,难道又让自己作诗? “到内堂来说话。怀天兄,我把酒壶放你书房里你不见怪吧?”陈清仍是笑容满面的。 “有朋兄见外了,谁不知阁下就好这一口,到哪都是酒不离身的。”先生笑答。 “我听你们先生说,游可聪颖异常、天赋文才,今天有幸,真想见识见识啊。”陈清将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 听这话,看这架势,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要考诗词的吗。经过这么一闹腾,游可情绪平复了,思路也清晰了很多,心下一转,便有了主意。 “刺史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这么不懂礼数。”千离先生开口斥到,心里也想游可能给自己争争面子。 既然非要听什么诗词,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神笔天作,“诗仙”李白的雅号岂是虚名。游可决定下狠招,念完这首,就金盆洗手,谁再让作什么诗也不理会了。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早已滚瓜烂熟于心的文章,一口气背了出来。 游可很是奇怪,怎么都不作声呢?难道这诗不好?现在不是那个唐朝,应该没有李白吧?就算有,还不到时候出生吧?管他呢,反正是念了,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然而,他哪里知道其他人的心绪。 此诗开头两句便震撼住了千离先生和陈清。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迎面扑来。而后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真忍不住令人击节赞叹,字字都说进了千离先生和陈清的心尖,那是他们整日苦恼为之茶饭不香的心病,却被游可寥寥两句诗给带了出来,从貌似消极的借酒狂欢中,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积极的本质,而剩下的哪句不是壮言高昂,豪气冲天。 寒窗启功虽没有饱读诗书,也算是个文学门生,诗句的好坏总能懂个大概,这等绝世之句的确是让他们惊呆了。 “神来之笔,鬼斧神工,足以惊天地、泣鬼神,悲而不伤,悲而能壮……”陈清言毕,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千离先生张了张口,旋即叹了口气。如此佳句,本该夸口赞赏;能说出自己的心声,本该激动万分。可此刻,欲语无词,何等语句在此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一时屋内悄如静息。 屋内阳光忽然强烈起来,热气丛生。“有朋兄,时辰不早,怀天该去给学生授课了。”千离先生起身道。 “哦,你去吧。我在书房呆会。”陈清伏桌,似要休息。 千离先生唤了三人随即奔向学堂内。 第十五章 御风堂受罚出绝章(五) 傍晚下学,游可正要回家休息,被陈清又叫去书房,无非是大加赞赏表扬了一番,听说游可无字,还想给他起个。游可以为堂堂刺史,再说也是开科入仕的,怎么也得给自己取个非凡响亮的字。俗料,陈清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天奇好,并美其名曰“天将奇才”,故称天奇。 游可怎么想都觉得俗气,怎么不起个“天才”的字呢,那样不通俗易懂。虽然陈刺史刚才帮了自己一小下没被挨打,但名字是要被众人叫的,自己觉得不好,还不如没有,因此,游可意料外地拒绝了。 陈清当下问道:“你觉得不好?” 游可怕直说出来伤感情,不说吧不就表示没意义最终要同意的吗。事已至此,只能推翻以前的说法了:“这个,刺史大人,其实……我有字,不过没告诉过别人。” 陈清复问:“何字?” 既然把人家的诗都盗了,干脆名字也盗了吧,反正流传千古的谪仙人仍然是太白。“太白。” “太白?嗯,启明金星耀东方,破晓太白乃吉祥。果然是好字,大气脱俗。你可是本史生平仅见的少年栋材啊,真是越看越欢喜,若陈清有幸得子如此,复有何怨。”陈清捋着黑黝黝的胡须笑道。 “大人过奖了。”这时要谦虚,真不知道下次再考诗怎么办,万一一直考下去,岂不穿帮了。 “哎……不用谦虚。若你不嫌弃,与本史做对义情父子如何?”陈清忽言,见游可犹豫,“对,应问令尊令堂之意吧?” “学生只有奶奶。”游可答道,赶紧想法脱身才是,难不成认个干爹天天等着自己背诗,笑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大人,学生要回家了,奶奶年迈,正在家等候。” “难不成你是看不上本史这个义父,觉得配不起太白之才?” 还有没有蒙混过去。“不是,是学生不敢高攀。” “不要推托了,你上无尊长,本史正好妄自托大,以后你我就父子相称。”陈清捻须皱眉,“可惜,我今晚还有要事,如若空闲,定携礼登门,拜会老夫人。明日,明日如何?” “大人,不必了。奶奶不太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游可坚决。 “大人?该改口了。”陈清爽笑。 “……爹……”游可硬生生的挤出了这个字。 “好,爹爹身上也没带什么,喏,这个玉佩送你做见面礼,你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待过几日,禀明老夫人,你随我去州府见见母亲和兄姊。”陈清好像什么都设想好了。“哎呀,差点误了正事,先这样,改日我去府上看你。”未等游可分辨,陈清兀自作了决定。 捏着干爹的玉佩,手心还有点火辣辣的感觉,游可无精打采的回到家。崔婆婆似是在等他,把游可叫到内堂,关紧了门窗。 “可儿,你过来。”崔婆婆从柜格的暗处掏出一本旧黄的书本。“你看看。” “流年心经。”游可接过书,顺着念道。因为他的好学多问,还有寒窗的帮忙,他已认识不少的古体字。“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学武功的吗?”崔婆婆说道。 “武功秘笈?”游可一扫内心的阴霾,见到了传说中的武功秘笈啊,不知道是不是天下最厉害的那种武功。 “每天戌时你到我房内练,有不懂之处,我再指点你。睡前,把功路走上一遍,早上要寅时起床。还有练功之事谁也不能说,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轻易露手,否则便会招致杀身之祸。”崔婆婆流利的交代。 “那我练它做什么?又不能使出来。”游可觉得手中的武功秘笈忽然烫手起来,练好了也不能表现,不小心表现了还会有生命之忧,岂不是随身携带了颗定时炸弹。真让他放手,心里却又不舍得。 第十五章 御风堂受罚出绝章(六) “我是说在你练成之前。但即使练成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出手,明白吗?”崔婆婆的表情很严肃。 “奶奶练过吧?”游可想知道。 “没有。” “为什么?”游可奇怪。“奶奶为什么不练呢。” “让你练自有练的道理,奶奶会害你吗?”崔婆婆背过身去,幽幽说道。“《流年心经》包括流星九式和纪年心法九层,九九归一,糅合了常用兵器、暗器、穴位、轻功、内力等各方面,你要想全部融会贯通,没十年八年是不行的。现在开始,时间还来得及。” “奶奶,我怕,怕不会练。”游可担忧地说,传说中的东西在眼前,谁也没有把握会用。 “奶奶会指点你的,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到房内练功。对了,春芽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再搬到佛堂隔壁去住。”崔婆婆道。 “又搬回去?”游可有点害怕。 “奶奶保证没事,听话。奶奶都是为你好,吃饭吧。”崔婆婆殷殷说道。 “哎,奶奶,还有一件事。”游可想认陈清做干爹的事情,按情理是要告诉崔婆婆的。 “什么事?” “那个,陈刺史吧……”游可不知道如何开始说。 “陈刺史?哪个陈刺史?”崔婆婆疑惑。 “就是在寒窗家里的那个陈刺史,好像和千离先生认识。他夸我诗作的好,后来,就,就要和我认作父子。”游可摸着玉佩的纹路说道。玉好携带好看还有价值,看来,随手送人的首选就这东西。 “你不知道他是哪里任职的吗?”崔婆婆细问道。 “不清楚,反正先生认识,叫他有朋兄。”游可说。“对了,他还说,要登门造访,拜会奶奶呢。” “陈有朋?”崔婆婆沉吟一会,“吃饭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今晚的饭桌上少了个人,明显的冷清了不少。虽然从天而降了一本武功秘笈,可是掌心的疼痛没有完全消散,心窝里还依稀空落。游可提不起精神来,手中的筷箸也拿不稳当。 “你怎么了?”见平常胃口奇好的游可吃不下饭,崔婆婆询问。 “手疼。”总不能说心里难受,吃不下吧。 “手怎么了?”崔婆婆放下筷箸,伸头来看。 游可伸出手去,崔婆婆和春芽才看到掌心红红的肿起一块,小孩子细皮嫩肉的,一点伤痕都遮掩不住。 看了看崔婆婆追究的眼光,游可将学堂之事说了遍。 崔婆婆方自明白,让春芽去内堂柜橱下面拿出来一小盒膏药,说这是复凝膏,搽上一个时辰便会消肿祛瘀。还再次叮嘱游可,注意安全,什么时候身体都是最重要的。 游可嘴上答应,心下把告密的人又推测了番,怎么想怎么觉得,就是朱前做的好事。上次寒窗端鸟窝被罚站,启功说就是朱前告诉先生的,看来,那家伙打小报告上瘾了。这笔账,先给他记下了。 窗前的烛影下,崔婆婆和游可在屋内习功打坐。流星九式共有“借天引地”、“巧夺天工”、“盘中定星”、“问天飞凌”、“月中寻星”、“凌云绝舞”、“平步青云”、“惊鸿一现”、“漫天星雨”,按书中记载,加上有崔婆婆在边上指点,游可决心好好练。 也许是一时热度,也许是兴趣使然,也许是天意如此,总之,这份武功秘笈将伴着游可以后的每天,并且已将游可的命运改写。 这一切是脱离了命运的轨迹,还是更加推向?俗人谁又说得准,所谓世事难料,正是凡事皆不可确定。 ^^^^^^^^^ ^^^^^^^^^^^^^^^^^ 两则笑话,雅俗共赏: 1、有一只企鹅,他的家离北极熊家特别远,要是靠走的话,得走20年才能到。有一天,企鹅在家里呆着特别无聊,准备去找北极熊玩,于是他出门了,可是走到路的一半的时候发现自己忘记锁门了,这就已经走了10年了,可是门还是得锁啊,于是企鹅又走回家去锁门。锁了门以后,企鹅再次出发去找北极熊,等于他花了40年才到了北极熊他们家……然后企鹅就敲门说:“北极熊北极熊,企鹅找你玩来了!” 结果北极熊开门以后你猜他说什么?……“还是去你家玩吧” 2、某女校闹鬼。 有天被小红遇上了。 鬼说:学妹……你看……我没有脚……我没有脚…… 小红:那有什么。学姐你看,我没有胸部,我没有胸部。 第十六章 唐官道悠然行宾客(一) 春回大地暖,花开鸟儿忙,流年岁如飞,君色非似前。黎明破晓,光剑将天空划破一道,瞬间,光线千丝万缕的像撕裂锦帛似的把暮色摧毁,天地顿时亮堂起来。扑鼻的植物花香气味,在百鸟的鸣啼中,徐徐袭来。喜鹊蹲枝头,叽叽喳喳唤个不停。 “嘭,嘭。” “大早晨的,是谁呀。” “嘭,嘭,嘭……”敲门声阵阵催紧。 “来了。”春芽应道,慌忙放下手中活计,推开了门闩。 门口的青石板上,一位星目剑眉、神采飞扬的男子双手背后,傲然伫立,浅色滚花色图腾锦缎袍,银灰色革带束腰,长筒黑靴蹬脚。 门应声开启,男子嘴角扬起,坦然而笑。 倒是春芽,被这位模样比曦日还耀眼的男子笑得一愣。用公子的话说,真是绝品帅哥,和寒窗公子的温文尔雅不同,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哪里来的,会不会敲错门了。正要告诫他走岔了,抬头不经意,细端详了一下,打算回去给公子仔细描述番。不料,越看越眼熟,春芽脑海里翻腾出陈旧的记忆,来往并不多的人中,长相如此堂正,气质又异常出彩的怕是只有一位了,他? 男子见春芽只是堵在门口愣着,惊愕的表情。旋即开口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这就是你们公子的待客之道?” 说时迟,那时快,春芽就像被电击了似的,突然往回跑着大叫:“公子,公子,你看谁来了?” 游可正在练功,习惯了穿内袍,散髻披发地。听春芽的叫声,慌着披上外袍就往门口那里冲去。未至门口便迎上了急慌慌的春芽,望了望问:“怎么了?谁来了?” 男子径自走了进来,明熙的笑容如冬日里雨雪初霁,眉间一点英气,五官突出,和脸庞的俊美相得益彰。 “哪里来的帅哥啊?”游可嘴巴张开,眼睛直愣,好久都没见过如此帅气的男子了,不知道今天走什么运,能大饱眼福。 “你看是哪里来的呢?”男子不禁笑道。 “啊。”原来,游可心底本是这样想的,没发觉自己说了出来,蓝颜祸水果然没错,竟然让自己迷失了心智。回神仔细看来,怎么那么熟悉?是他,小样。“是你?” “是,我回来了。”男子掩饰不住的高兴。 分别多年的人儿相见,本是件令人激动万分的事。游可更是惊喜地冲上前去,然真到了面前,突然想起当年某人不告而别的事情,那股兴奋劲一部分化作了埋怨,于是,伸手打向男子胸口,同时,脚也轻微地踢了一下。 男子装作大痛的样子:“这就是游公子的见面礼,果然与众不同。” “木子尹,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回来。”游可埋怨的话语中透露出期盼许久的兴奋。 说话间,崔婆婆也出来看了,见到院中的男子,微微一怔。 “婆婆安好?子尹有礼了。”还是那个待人有礼,行为恪守的木子尹。 “多礼了。多年不见,公子越发出息了。”崔婆婆道。 “婆婆身体还是那么健朗,子尹深感兴慰。” “蓬头垢面的在人前成何体统,还不去洗漱。”崔婆婆嗔斥游可。 天啊,都差点忘了,这副样子被子尹看到,形象全毁了。游可反应过来,闪电般消失了。 望着迅速溜走的游可,仿佛习以为常的子尹只是微笑。一路忐忑不安,幻想着再次见面,可儿会有多么惊喜。时间是不是催促他变了模样,是冠袍靴带的风流少年样子,还是钗黛裙环的俊俏女子。然而,只见了春芽出落得越来越水灵,这个正主却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外带拳脚相加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公子里屋请坐。春芽泡茶来,顺便让公子快些出来招待客人。”崔婆婆前面走路。 子尹从游可离去的方向回头,随后进屋。 ^^^^^^^^^ ^^^^^^^^ ^^^^ ps:推荐一首英文歌曲《南加州不下雨》 1、某曰国战如火如荼,公会团长为了激励士气来到了大草原前线…… 公会团长问:情况怎样? 团员弓箭手报告说:报告团长!前方20公尺的帐棚旁有一个拜索斯的弓箭手,不过他的准度很烂,这几天射了好多次,都没有射到人。 团长听完便问:既然发现敌国的弓箭手,为什么不把他干掉? 团员弓箭手说:报告团长!不好吧,难道你要让他们换一个比较准的吗? 2、甲:“我带你去一个全部女生都没有穿胸罩的地方。” 乙:“真的吗?在哪里?快带我去!” 甲:“就在隔壁的幼儿园!” 第十六章 唐官道悠然行宾客(二) “老身没什么意见,不过,还是要征求可儿的意思。”崔婆婆捻着佛珠道。 “谢婆婆。”子尹从椅上起身。 “春芽,公子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出来。”换个衣服都那么长时间。 春芽抿着小嘴直乐。“公子在换衣服。” “你笑什么?”崔婆婆问道。“换衣服又不是让他披金挂银,再去看看。” 不会,春芽身后跟着人进来,子尹这才得空细观端详,真是天生的好相貌。面前的少年,素白布衣加身,发髻挽至头顶,亦用白色带子束紧,带端垂过肩部,别出心裁的装束,称得上风流潇洒、俊逸飘扬。再细看,肤色白皙莹透,肉嘟嘟的脸蛋,圆润如玉,眉似丹青细描,眼若星落潭中,鼻尖微翘,唇线分明,小嘴粉嫩丰盈,银牙贝齿,开口便是泉佩叮咚,编钟细鸣。“奶奶。” “我以为你忘记换衣服了呢。”崔婆婆戏言。 “嘿,衣服比较难穿。”游可干笑。 “公子把衣服都穿遍了呢。”春芽忍不住言道,游可远远的抛去了个白眼警告,总不能说看着子尹的衣服华丽气派,怕自己的穿起来比不过吧。刚才已经丢了面子,现在一定得把形象找回来不是。 “可儿相貌生得好,衣物不过是陪衬。”看子尹说话多中听。 “过奖,过奖。”游可边谦虚地回道,边自豪地扬了扬头。 三人忍笑不语,对游可的小臭美心照不宣。 “快点,前面就是寒窗家了。”游可在前面激动的催促。子尹虽七尺身材,步子矫捷,但人家是挺阔背,踱方步,君子走法。游可和牛犊似的只知往前冲,丝毫没有与外表相符的形象。“你真的要带我们去长安吗?” “你怎么还不信,不是为了请你们去长安游玩,我大老远跑来做什么。”子尹再次解释,不知游可能不能换个问题。 “寒窗家我带你去,启功家你就自己去吧。”游可说道。 “怎么?和启功有什么不快?”子尹心里也在敲鼓,毕竟他一走七年,近一年来才传书带信,三人是否和以前一样要好,多出些许情愫还是少了不少亲近都不清楚。他宁愿什么都没有变,还和从前一样的感情,因为他承受不起这一变的重量。 “不是,启功的娘不喜欢我,说我把她儿子带坏了。”游可后来才知道启功的娘就是在河边时,第一个和奶奶搭话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个妇女。可是没料到她儿子是启功这样的,况且因为拉着启功和蔷薇见面的事被他娘知道,也领教过他娘的厉害了,嘴巴又尖又利,闹着不让自己和启功混一起,动手打的却是启功,自己不答应,就不停地打,真狠的。惹不起躲得起。 “也难怪,启功那么老实的人。”子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你什么意思啊,木子尹。你给我站住,木子尹,木子尹……” 驭车人的马鞭不停响起,木车轮轱辘轱辘地滚动,锦缎车帘有节奏的摆拂。游可舒服的靠在马车内,不知是道路平坦还是车夫技术好,马车仅有轻微的颠簸,再加上下面软软的棉垫,已经很是稳当了,就好像是坐在摇篮里,舒服的让人想睡觉。 “可儿,不能睡,会着凉的。”子尹的声音像苍蝇一样。 “车里那么舒服,他不睡觉才怪呢。”寒窗柔和的声音。 “就他整天知道睡。”启功的嗓子好难听,你说一个变音期怎么那么久,真像个铜锣在耳边敲。 “知道了!”游可睁眼大叫,那么美妙的睡眠被这几个家伙给打断了。游可向前探了探身子,掀开车帘的一角,路边的树木不停的倒退,坡地上到处的野花乱草,远处天空蓝得让人晕眩,飞翔的鸟儿高高地移动来移动去,好美的自然景色。“哎呀。”游可匆忙捂着鼻子放下车帘,原来车轮滚动扬起了尘土。 “呛着了吗?”子尹慌着问道。 春芽在边上掏出绢帕,细心地递上去。 ^^^^^^^^^^^^^^^^^^^^^^ ^^^^ ps: 1、某精神病院新来护士一名,此女初来乍到,见院中有一病人围着一口古井打转,口中念着:“13,13,……”小护士心中颇为奇怪,想不出这个“13”是何含义,连续观察几日,均是如此。她总想上前问个究竟,但害怕病人发作,始终不敢。 一日,小护士终于安捺不住好奇心,慢慢的走到那个病人身边,探头向井中观望。突然那个病人抱住护士的双腿,往下一掀,开始念:“14,14,14,……” 2、q:胖子从12楼掉下来会变什么? a:死胖子 第十六章 唐官道悠然行宾客(三) “他是自己找罪受。”铜锣声敲响。 “春芽,你是向着公子我,还是外人啊。”游可怪气地说道。 “当然是公子了。”春芽哀怨的回道,又来了。 “那好,你过去踹那个大铜锣几脚。”游可命令。 “你再叫我大铜锣!”这个小人,每次都让春芽出头,就是看着春芽好欺负。其实,他才是庸人自扰,人家春芽本来就是伺候游可的。 “春芽,还不踹,你是心疼还是不舍得。”游可催促。 春芽无奈的站起身,还好这马车豪华宽敞,要不然怎么抬脚。 “好了,我认输。对不起,游公子。”让春芽踹几脚倒不要紧,和挠痒似的,问题是不能让那个小人痛快啊。况且自己皮厚肉实的,春芽踹上去会痛的。 寒窗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子尹是何等聪明之人,这点小伎俩有什么秘密,马上了然于心。 “哈哈哈哈……”游可放怀干笑,声音诡异。 车夫在前专著赶车,听得此笑后背发麻,打了个激灵,手下的鞭子失了准头,马儿吃痛,步伐微错乱,马车随即狠颠了一下。 春芽知道公子诡计得逞,正待坐下,马车一晃,差点跌倒,还是启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游可也被马车颠卡了声音,见启功扶住春芽,正襟危坐:“朱启功,不要占我们家春芽便宜。” 启功急忙松手,春芽低下红透的脸。“公子,再取笑,春芽就生气了。” 众人大笑,引得罗将军叩车轻问:“公子,怎么了?” 子尹掀开帘子摆手示意无事。“看,把罗护卫都招来了。春芽不要生你家公子的气,他呀,这是连将来都给你打算好了。” 拌拌嘴,看看风景,再加上心怀对长安城的希冀,这一路走的倒不寂寞。难得启功那个刁钻的娘亲肯放启功出来,不知道子尹使得什么法子,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用了银子?说实话,花在启功他娘身上的银子可是不少了,就是因为不让启功和他一起,不知从某次开始用银子堵住了他娘的性子,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再后来,游可是真不敢去启功家了,要不然从蔷薇那辛苦赚来的银子都白送给那个精明的妇人了。至于寒窗,朱大婶和先生都比较通理,想想寒窗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去见识一下世面,好男儿志在千里嘛。 此去长安,游可最担心的是崔婆婆。毕竟奶奶年事已高,身边又没个人照料,这次同意自己去,却非要春芽跟着照顾。而且,最近奶奶会不时地咳嗽,老年人有个病头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奶奶就不去看病抓药,推说老毛病,整天闷在屋里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人老了,脾性也有点小孩子气,游可执拗不过,左右托了朱大婶,求她抽空去照看一下奶奶。 上路时匆忙,赶路也匆忙。行了两三天路,子尹说明日便可到长安,城门戌时关闭,可能路子还要赶些。游可有些倦怠了,再舒服的马车呆了三天也成了美丽的牢笼,长安就像美食,远远的吊着他的胃口,现在吊过头了,就心不在焉了。 翌日,子尹见他从最初的兴奋期盼,情绪逐渐低落到整日唉声叹气,就连寒窗说陪他玩什么稀奇古怪的“五子棋”他都不愿意。子尹无奈,只得提出让他骑马的建议。此话一出,游可昏暗的眸子顿时一亮。“好啊,好啊,可是我不会骑。” 子尹揉了揉太阳穴,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吩咐罗将军牵了自己的枣红马“厉行”,子尹教游可如何蹬脚上鞍,有点奇怪,他个子小小的,上个马倒是利索。随后,子尹也牵住马缰,飞上马背,将游可圈在双臂之间,小腿轻夹马腹,马儿随即听话前行。 他真的长大了,头部已至自己的下巴,不再是那个瘦小的孩子,放人堆里怎么都找不出来。和风送来阵阵幽香,不知是百花吐芳,还是娇体流妍。对于这个年龄来说,异体的气息简直就是蛊惑人意志的迷魂药。 “能不能跑快点啊。”游可兴奋地回头问道,再快点就有御风而行的感觉了。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一) “醒了?”子尹回转身对游可展开笑容。 “恩。到了是吗?”游可朦腥着眼睛问道。 “今日不知为何事,出入城门皆要盘查,因此排了队伍。你们看,进了城门就是长安了。”子尹遥指前方。“护城河宽阔深邃,紧护着高耸的城墙,每隔百米,墙垣处便有一突出台,此台全城共百座,每个台上面建有屯兵敌楼一座。而目前方则是瓮城,瓮城上建有城楼、箭楼各一座。瓮城外临内侧护城河岸,有控制吊桥的闸楼(亦称谯楼)。碑林旁侧城顶建有魁星楼一座,城墙顶面以三层大砖墁砌,称“海墁”。海墁外沿建垛墙,全城共有垛口数千个,内沿建“女儿墙”。城垣内面建有登城马道和供排水用的“溜水槽”等。” “听不懂。”子尹说到这里时,游可嘀咕了一声,护城河的确很宽阔,城墙城楼也不是吹的,盖得又高又坚固的样子,但这楼那楼的真难分清楚。 “呵。”子尹尴尬的笑笑,“那就这么给你说吧,从吊桥上过去,就到了城门,城门过去,你就进了长安城。” “听懂了。”游可干脆地回答,众人摇头苦笑。 “公子,要进城了,赶紧上车吧。”罗将军唤道。 一干人等各归其位置安下,子尹却在马车外随行。游可感觉到车微停了一下,随后子尹进了车内,马车复又奔跑起来。 “不是检查吗,怎么那么快就放行了?”寒窗提问。 “噢,我在这城楼有几个熟悉的兵将。”子尹略略带过,众人也没再细问,反正过了城门就行。 马车左转右弯,又行了许久方停下。车夫在车外恭敬地说道:“公子,到了。” 子尹先下车来,将车门完全打开,游可、寒窗、启功和春芽带着希冀的表情也下来车。 游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壮观的院子,光看大门就非一般人家可比。青砖灰瓦,朱门金匾,两尊巨大的石狮昂首傲视前方,守护门前,青石砖地一直延伸到街的两头。至于目之未及之处想必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子尹兄好大的家当。”寒窗也不由夸赞道。 启功也是打量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春芽紧跟其后,想痛快地看又怕失了本分,但头次见如此豪门巨宅,不免唏嘘。 “进里去吧。”子尹邀请道。 此刻,朱漆铜环门忽然打开,一长须老头率众人出门便跪:“老奴(奴才,奴婢)恭迎公子。” “都起身吧。”子尹手只是一摆。“这几位就是我请来的贵客,从今开始住在此间,尔等要小心伺候,不得怠慢。”“是,公子。”众仆婢应道。 “公子,都按您的吩咐预备好了,您看……”长须老头躬身请示。 “先备浴汤给客人们净身洗尘,然后备膳。”子尹复转头给游可他们说道,“这位就是江管家,有什么需要找他就行。” “那就劳烦江管家了。”寒窗出言谢道。 “老朽本分。”江管家声音苍老,挺老实的样子。 一路跟来的仆卫牵马套车,向街的一头走去,看样是走后门。游可仔细望去,如此阔平的街道竟没有行人商铺,难道这地界全是那家伙的不成?这样的家产怪不得有人抢。 “小可,你看什么呢?”寒窗正要随子尹进门去,看到游可四处傻望。 “没什么。”游可随后跟进门去。 门内自是另一番华贵景象,不消多说,院落是一进又一进,房屋一间挨着一间,连廊七折八转九迂回,飞梁画栋配着雕栏玉砌;林木高耸,仍有百鸟齐鸣如琴瑟共奏;奇花异草满喷香,余辉之下蝴蝶蜜蜂交相戏;假山奇石嶙峋怪状,亭台楼阁,水榭坊轩,数量不尽;湖面绿色莹润,锦鲤游窜,惊动莲茎荷叶一片片。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二) “你家很有钱。”游可跟上子尹的步子,忽然冒出来一句。 子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游可。 “还不是一般的有钱。”游可又加上一句,众人也不解。“我什么时候才能那么有钱啊!”游可忽又提高嗓门大喊。 众人方晓得,这是一个嫉妒外加羡慕的。 “这还不简单。”子尹奇怪地笑笑,心里却想着只要你一嫁,不都全是你吗。 “算了,等下辈子吧。”游可宣泄了不平衡的心理后,认命地说道。 “小可,过来。”寒窗叫道。 “怎么了?”游可问。 “我们是客人,在主人家不能那么无礼的。”寒窗从小礼貌规矩就学得好,学好了就时不时地拿来约束游可一番。 “是呀,刚才那样子,都让别人笑话了。”启功在边上添油加火。 “谁笑话了?”游可四处查看,没什么异样。 仆婢门早就被命令过要好生招待贵客,以为定是哪家官宦公子富贵小姐前来小住游玩,不曾想是几个装扮寒酸的小公子,心里本是看低了一番。然而,看公子对待他们却是极其器重,那小公子言谈举止间如此放肆,公子竟不加斥责反而笑颜以对放纵他们,当时收了心思不敢再小觑。 “没人敢笑话你,我的游公子。赶紧洗尘用膳吧。”子尹笑道,“寒窗、启功两位小兄弟不必拘礼,和可儿一般当自家看待便是。如此见怪,可是把我当外人。” “子尹兄言重了。”寒窗虚礼回道。 仆婢们领了他们各去更衣沐浴。 半个时辰过后,天色已见昏暗。四人端坐在桌前,等着仆婢们送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春芽立在一旁随侍。 “这个,让春芽也坐吧。”游可问向子尹。 “春芽,坐吧。”子尹知道游可的习性,根本就是把这丫鬟当妹妹待的。 春芽犹豫着,看门户排场便知,这定是礼数周全的大家,按身份自己是不当坐的。 “坐吧,你家公子的话都不听了吗?”子尹只有拿游可压她。 春芽方拘束着坐上凳子的角边。 一顿饭吃得陈杂百味。数十样的美味佳肴,游可边吃边赞叹,但是每样都只尝过一点,顺便还会警告一下子尹,说他这么吃饭太浪费。子尹被说得哑口无言,先给了蜜枣再打巴掌,哪一样还都是理。寒窗和启功只能苦笑,倒是春芽见怪不怪。 周围服侍的仆婢们都面面相觑,天啊,公子请来个怪客。 食毕,子尹安排他们的住宿。寒窗和启功自是不分,倒是游可被安排到最北面的一座院落“四季苑”。 “小可和我们共住一院就好了。”寒窗提议。 “寒窗兄弟,崔婆婆临行前交代过,说定要给可儿寻个正北面,毗邻佛堂坐北朝南的院子独住,这个春芽也是听到的。”子尹解释道。 “是,老夫人交代过。”春芽附和道。 “那好吧。我要去休息了,春芽啊,你就和寒窗他们一起吧。”游可困倦的说。 “公子,我应该伺候你的啊。”春芽不解。 “是呀,春芽和我们一起不方便的。”寒窗也说。 “春芽,你看到没有,子尹家的丫鬟们都多么漂亮啊,你说万一不小心被铜锣看上了,或者铜锣被别人看上了,那时你哭都来不及。”游可恐吓道,这丫头跟着会老管自己的,不让干这不让干那,正好也得给她和启功创造一下机会,不是两全其美嘛。 “这,可是公子……”春芽心里动摇了,不时拿眼瞟着启功,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总是愁。 ^^^^^^^^^^^^^^^^^^^^^^^^^^^^^^^^^^^^^^^^^^^^^^^^^^^^^^^^^^^^^^^^^^^^^^^^^^^^^^^^^^^^^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三) “游可,你不要凭空捏造,我做什么了我。春芽不要听他的。”启功不满,春芽都被他带坏了。 “我好心撮合你们,落得如此下场,不识好人心。”游可佯怒道,“合起伙来对付我,罢了,不和你们一般见识,我去睡觉。春芽,你不要跟着我。” “小可。”寒窗唤他,游可却甩手一跑,趁机找“四季苑”去了。 “春芽,你家公子既然那么说了,你就先和寒窗、启功小兄弟住同一院子吧,明个儿再去伺候你家公子。诸位在此稍安毋躁,我先去把可儿安顿好,马上就回来。”子尹转身出门。 追上游可,子尹带着他走过连廊,拐弯抹角地穿过好多院子,终于在僻静的一所停下。 “就是这了。”子尹示意着院门上的牌匾。 “奴婢参见公子。”四位衣著相似颜色不同的伶俐丫鬟忙得从院内出来拜见,想必早就得了命令在此等候。 “起来吧,这位就是游公子,你们可得好生伺候。”子尹严正了口气道。 “奴婢参见游公子。”丫鬟们转向游可行礼。 “不用给我行礼,我受不起。记住了,以后不要给我行礼。”游可嘱咐道,会折寿的。 “呵,以后游公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是公子我的话一般。”子尹见四位丫鬟有些不敢担待的样子,遂说道,“春绿,游公子就住在绿薏阁了,你可要多加小心,谨慎服侍。” “是,公子。”绿衣丫鬟款款上前,躬身请道,“游公子,请。” “可儿,你先跟她们进去。我再去安排一下寒窗他们,呆会过来。”子尹温和的说道。 “我进去了,你去吧。还有,不要把春芽给我带过来了。”游可懒懒地说道。 “知道了。”子尹扬了扬嘴角。 丫鬟们惊异的看着公子温柔的表情,暗想这个游公子肯定不简单。 绿薏阁坐北朝南,院内依旧是景色宜人,丝毫不比刚才见过的差。进了屋子,有名匠巧手雕造的屏风、床榻、桌几凳架,也有花色新颖独特的花瓶器皿摆设,亦有大家手笔的字幅挂画,纱绫帷幔自天垂,熏香木色扑鼻来。 游可欢天喜地地扑到床上,又宽又大啊,锦缎褥子绫罗被,好软啊。“哈哈,真舒服,我要睡觉了,累死了。” “奴婢给公子更衣。”春绿上前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游可立马坐好。“对了,你叫春绿?” “是,她们是夏红,秋黄,冬白。”春绿马上挨个把名字报上来,每说一个,对应的人都上前一步。“四季苑是我们四个负责,主人住哪里,谁就负总责,其余三个听从安排。绿薏阁归我,红芙楼是夏红的,黄苡馆是秋黄的,白莛院是冬白的。” “噢,这样啊,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叫春芽的,你们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游可嘿嘿地说,可惜意思差远了,当年就是觉得春芽名字会被误会才改的,春绿的名字岂不更让人误会,“蠢驴”,嘿嘿,当然不能说出口了。“咦,衣服颜色和名字也很配,不过,为什么秋黄穿的是浅蓝色的。” “公子真细心,这都看出来了,黄色不是平常人穿的颜色。”春绿笑盈盈的回答。 “对,只有皇族才能穿,是吧。”游可自己回答了。“好了,你们出去吧,我睡觉了,灯先不要吹。” “是,公子,有事您唤一句,奴婢们马上就能听见。”春绿乖巧地应道。 春绿带着三个丫鬟下去了。游可闩紧门,迅速地脱掉外衣,散下床幔,钻进柔软舒服的被窝里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这床真是太舒服了。把功路心法走上了一遍,翻来覆去却睡不着了,腰酸背疼的,这是怎么了。 游可正在云朵似的被窝里又翻过一下身,忽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天啊,游可弹簧一样弹直了身子坐在床上,一愣之后,迅速地把锦被掀开,拼命地在褥上找着什么,而后好像是如愿以偿的找到了,怔怔地瞪着眼睛,手还反射性的捂住了张大的嘴。 初潮来了。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四) 苍天啊,大地啊,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反应过来的游可哭丧着脸一筹莫展。 鸟不拉屎的古代,没有柔软的卫生纸他忍了,可是没有卫生巾怎么活啊。现在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几个丫鬟叫来,让她们看笑话吧,游公子不但是个女的,而且还不知如何处理女人的问题,况且让他怎么开口告诉几个陌生的丫鬟。叫春芽?那丫头估计连这个生理现象都不知道呢。今晚上不解决,明天他也下不了床了。谁来救救他呀,观音菩萨指点条明路吧。游可痛苦地在床上哭天抢地,脑袋一会埋被中,一会又仰天发愣。 门在此刻忽然被敲响了。 “谁?”游可惊异的问道,声音带着恐慌,好像别人能透过门看到一样。 “我,子尹,你怎么了?”子尹听得他口气有些异常。 “没,没怎么。”游可慌着整理了一下床,挨在床角回答。 “睡了吗?”子尹关切地问道。 “嗯……睡了。”游可连忙回道,想子尹赶紧走掉。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明早见。”子尹以为耳朵听错了,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游可又叫道,忽然感觉子尹是不是能帮忙,他要走了,自己可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你怎么了?”听游可一惊一乍的,子尹直觉一定有问题。 游可不知道如何回答,干急出汗来却又说不出口。 肯定出事了,子尹拼命砸着门。被子尹支走的丫鬟们也跑来看个究竟。 “我没事,你进来说吧。”游可说道,他这一闹,岂不惊动了所有的人,那就完了。门还闩着呢,“我开了门,说让你进来你再进来,就你一个人进来。” “好。你快点。”子尹收了手,在门口急得瞎转悠,到底怎么了。 门响了一下,俄顷,游可的声音响起。“进来吧,再把门闩上。” 子尹鲁莽地进去,胡乱闩了门,转过屏风,却发现游可安然无恙地坐在床上,双腿斜伸微曲,双手紧抓锦被,有点无措的样子,和平时比,却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好像多了点娇气。 “你怎么了?生病了?”子尹走向床前,看着游可紧张得有些发红的脸。 “没有。”游可内心里不停的思虑,告诉他还是不告诉?怎么开口呢? “到底怎么了?”子尹心焦急得很,吞吞吐吐,欲说还罢的样子肯定有事情。 “我……”游可望着满脸关切的子尹,心一横,豁出去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子尹忍着焦虑,耐心等待着游可说出口。游可闭紧眼睛,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其实,我不是男的。” 沉默。没有意料中的惊诧。游可睁开眼睛。 子尹轻松地微笑。这下换成游可惊讶了。“你怎么不吃惊啊?” “又不是什么大事。”子尹微松口气,肯定还有事。“我早就知道了。怎么突然想告诉我这个?” “你早就知道?!怎么不早说。”游可有些激动地朝子尹吼道,一是惊讶子尹的早知道,一是气愤,以为他不知道,害得自己挣扎苦虑了好久。然而,一激动身体立马做出反应,游可顿时收了情绪。 “别生气。是我错了,还不行?”子尹感觉游可异样的表情,温柔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相信我,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嗯?” “我……”事情到这份上,好像也只有告诉子尹才能解决了。游可握紧了手,低下头,沉闷地说道:“我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初始,子尹莫名其妙这一句来了的意思,但是,他毕竟是个聪颖之人,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联想起来,逼得游可不得不当面承认是女子的原因,只有一个了吧。子尹彻底地松了气,仿佛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不自觉地想伸手理理掠过游可额头的秀发,却在半空收了回来,只是春风一样地笑着:“可儿长大了呢。” 那声音好像秤砣沉到心底,控制住了游可不安的身体和情绪。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五) “快躺下。”子尹很快做出反应。“我去找几个有经验的姨娘来,你什么都不要管,交给她们来做。” “哎。”游可唤住出去叫人的子尹,闷声说道:“不要告诉寒窗他们。” “嗯,不会让太多人知道。丫鬟婆子们,我也会让她们闭口,放心好了。”子尹安慰住游可的担心。“来人!” 游可躺不住,仍旧缩在床榻边。没过多久,三个中年妇女便被春绿带了进来。 “游……公子,我们公子让奴婢带话给您,他先在正堂候着,您先去沐浴,这三位是府中最得力的姨娘,她们会伺候好公子的。”春绿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异常,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丫鬟。 三位姨娘都微笑着,等游可应声后,便有序地上前,掀被、扶人、拿鞋,配合地丝毫不差。正常的生理现象,现在搞得好象什么重病一样。 “我又不是生病,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只要告诉我,用什么东西就好了。”游可有些别扭的说道。 三位姨娘互看了一下,春绿这时上前道:“公子说过,游公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都听游公子安排。” 其中圆脸灰蓝色衣服的姨娘行了礼方对门外唤道:“青灵,进来。” 又一位身著水绿高腰长裙,纯白窄袖短襦的丫鬟端着深褐木色托盘进来,屈膝半跪,圆脸姨娘掀开上面盖着的粉红色纱布,取出个有长长带子的东西,示意左右人等撤帐避后,这才对游可详细说来。 一柱香的功夫,春绿叩门禀明子尹,游公子已然收拾完毕,歇卧在榻。 子尹长舒胸气,整了衣襟前去探望。 早已更换好被褥的床榻,游可秀发零散,身体紧蜷在锻被之下。 “哪里不舒服吗?”子尹见游可那么不自然的姿势。 “没有。”游可旋即上身平卧,双腿仍旧斜伸。“谢谢你啊,木子尹。” 子尹轻笑。“谢我什么?” “谢你帮了我大忙啊。”游可欣然说道,“我现在真佩服奶奶,怪不得她会交代让我单住呢,原来早就算出来了,真神奇。” “你现在才知道奶奶算得准。”子尹顺着他的话聊着。 “对啊,今天总算见识到了。”游可佩服地五体投地,没心没肺地笑着。 “……” 静寂的夜晚,烛光活跃地舞动,投下了黯淡的人影在纱帐上,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怪怪的气息,异样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知是什么催化着二人的意识,好像进去了梦境中,相识的场景,熟悉的面孔,自然的动作。 子尹终于伸出修长洁净的手,将游可面颊侧的一缕发丝顺至耳后。不可避免的肌肤相触,游可感到脸上那轻微的触觉,似乎带着电流从一点扩散到全身,思绪顿住,意识已经麻痹,只是机械地顺着感觉缩动了一下脑袋,想更靠近电源一些。 感受到游可微小的回应,子尹碰触发丝的手略抖,还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慢慢地抚上香腮。几近同时,游可将脸颊贴进厚实的掌心中,连日的劳顿和生理带来的疲惫好像找到了能依靠的释放点,可以安然放心地将一切都交予掌中的一方天地。闭上眼睛,全身感受着归家的温暖,像在和风中沐浴,像在高空中飞舞,又像是在梦里迷失了世界,天地都不复存在。 良久。遥远的打更声惊醒了梦中人,子尹微麻的手臂拉回了千里之外的清醒。想抽回,却发现梦台里的精灵已然将窄小的手心当作头枕,靠得紧紧。子尹自然由心地笑笑,但是此刻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上除了宠爱就是疼溺,单手小心地将精灵螓首挪开,移至正位,拉紧被角,打量四周,直到没发现能够影响到精灵休眠的东西。放了金钩,床帐瀑布般垂下,轻履脚步,掩了门扇。 今夜人眠,星未眠。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六) 还没睁开眼睛,便被门外叽喳的声音吵醒。好舒服的一觉,游可不舍得抬起眼皮,外面强烈的阳光已经射穿门户,掀了一角床帐。 “春芽?是你吗?”这丫头准是叫我起床的,游可暗想,起身下床,才恍惚身体的不舒适,复又躺了回去。“进来吧。”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春芽慌张的样子。 “怎么了?我这不好好的吗?”游可疑惑。 “刚才子尹公子说您生病,急坏春芽了,寒窗公子也着急的来探望呢,不过,我怕公子不方便,让他们先在正堂等着了。”春芽喘着粗气。 “噢,寒窗没进来?太好了,这样一进来不就穿帮了吗。”游可放心了。“对了,你呆会告诉寒窗,就说我只是太劳累,受点风寒,想休息几天,千万不要让他和启功来见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身份呢。” “公子,您到底怎么了?外面的丫鬟们还不让进来,真真急煞人,还好子尹公子赶来,正好公子也唤我,子尹公子借口先拉了寒窗公子和启功去正堂,才能进来。连床都不能下了,到底怎么了?公子,都怪春芽没照顾好您。”春芽一气说完,到最后都呆着哭腔,眼泪已经打转了。 “不要哭,我没事,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游可无奈的说道。 “生理现象?什么意思,公子,不要吓春芽了。” “就是,就是……”游可想怎么给她解释呢。“就是,是女孩子都会这样的。” 春芽一头雾水,继而恍然大悟的样子。“公子的意思是红潮来了?” “嗯?”这下轮到游可讶异了,这丫头?“你知道?” “以前娘给我说起过。”春芽不好意思地笑了,眼泪还噙着呢。“公子就会吓唬春芽。哎呀,公子,快躺好,听说这时候身体可虚着呢。” “我还以为你来过了呢。”游可取笑道。“寒窗这时候等急了吧。” “早上子尹公子便说道,公子身体不适,不能出去游玩,后来,来了个人好像有急事把子尹公子叫走了,寒窗公子便找个奴婢带着我们来这院子看您。”春芽娓娓说道。“寒窗公子差点和外面的奴婢们闹起来,都不知道平常稳当的样子跑哪里去了。” 听寒窗如此,游可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不知为什么。“噢,我这个样子不好去见他们,我写封信,你带给寒窗,今天你陪着寒窗启功出去玩吧。” “公子,我不去,他们是去参加什么诗社大会。可您都这样了,春芽得照顾您。”玩什么,公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丫头,你要是留下照顾我,那寒窗启功肯定会以为我有什么重病呢,岂不更得来看我。再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外面还有那么多丫鬟们呢。你也知道寒窗多喜欢读书啊,错过那么好的诗会,他心里肯定难过的。听话,我命令你去,要不然我可生气了,这时候生气身体会不好的。”游可想,寒窗肯定是极其期待这场诗会的吧,不能因为自己,让他失去了机会。 “那,公子,您可得好好在床上躺着,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寒窗公子的。”没办法,春芽悻悻地应道。随后,等游可写好了给寒窗的信,千叮咛万嘱咐才不甘心地离去。 春天的阳光总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人躁动的心扉,一年的大好风景如何让人舍得放过,自然界的各种媒介也都在传播着信息,呼唤着。 床再宽大也只是囹圄,困束着游可的行动。实在躺不住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再说这古代的月事带还蛮管用的。 出了屋门,春绿那四个丫鬟就在门外候着呢。“游公子,您去哪?我们公子说,您身体不便,还是在榻上休息的好。” “憋闷死人了,我就在府里转转。”游可不顾丫鬟们的阻拦,找了理由径自在府内信步散去。 北方粗旷大气磅礴的风格,南方小巧玲珑秀气的景色,这园内可尽是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的人造之境。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七) 行至一处山奇花娇、溪水潺潺的景处,游可看到拱桥之上,一位穿着和府内仆婢不同的女孩子,急匆匆地走来。 “你是谁?”甫一照面,女孩子便开口问道。 游可定了心神打量开来,女孩身着水蓝色窄袖长外袍,长袍边角针绣花开如艳、蝶舞翩然,外翻领,白色内衣裹紧脖颈处,腰间束白色绣花带,中嵌莹亮珍珠一大颗,下身亦是白色长裤,裤角紧收在银色缎面长靴内。再往上看去,发丝全挽至头顶,百合髻,点缀几颗小明珠,脸椭圆,色凛然,蛾眉淡扫,杏目微怔,樱唇紧抿。如此美色,还生得富贵之家,真是上天眷顾。 “我怎么没见过你?”见游可如此打量并不搭话,女孩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游可反问道。 “我是谁你管不着,哼。”小美女火气不小。“你到底谁?见尹哥哥没有?” 尹哥哥?呵,那家伙福气不小。本人心思向来就令人琢磨不透,更何况现在非常时期,情绪又不稳定,游可了然一笑,做错了什么可不要怪我,臭家伙。 “尹哥哥?”游可故意慢悠悠地说道,浇浇她盛气的火焰。女孩以为游可知道,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等回答。“尹哥哥我没听过,游哥哥这边倒是有一位。” 游可意味深长的笑着,眼睛直盯小美女的脸,有意无意地走近美女身边,右边徐徐抬起的手好像就要到达目的地。 小美女反应是慢了些,待品味过来游可的话语时,魔手已经伸至腮下,被轻轻摸了下巴。“你!大胆!” 话未落,已出手。原来,小美女也是练过功夫的。虽然游可没料到,平时也没有过招经验,可人的本能反应,再加上《流年心经》本身内含的极上招式心法,这亏岂能吃掉。上身后侧,稳住下盘,左腿支地,右脚一蹬,眨眼便已退出丈余。 美女被人占了便宜,出手还没得逞,心下便恼了几分,亮了招式便要开打。游可没料到,心念一动,微用力,这“问天飞凌”的轻功就如此疾速轻盈。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美女的掌风就已经招呼过来了,崔婆婆交待过不能使出武功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躲逃。 这边游可是想躲得不显山露水,而小美女那边呢,是彻底恼羞成怒了。因为每当拳脚就要招呼到时,就被游可躲过去,要是躲掉很多她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偏偏只差一寸半寸的距离,怎么就是打不到人。 数招对过,小美女忽然停手。游可定住身形一看,糟了,把人家招惹哭了。 “哼,你等着,我叫尹哥哥打死你。”小美女用衣袖抹了抹眼泪,一跺脚,连跑带飞地没了人影。 “哎……”游可根本没来得及叫住,没办法,那么个娇滴滴的美女哭了,谁不心软生怜。说实话,刚热闹了阵子,剩下自己真冷清,还有什么尹哥哥叫得那么亲切,游可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身体也感觉倦倦的,还是回去吧。 坏了,院子里的路本来就蜿蜒曲折,还是房子套房子的,走到哪里来了都不知道,怎么回去。游可在附近转悠了一圈,连个仆人都没看到,路都没得问。没有办法,游可只得退回原处,站在微拱的小桥上,越想越难过,不知怎地就放声大喊起来。 “木子尹,木子尹……”期间,好像院子那边有个仆人露了露脸,待游可唤住时,却又没了人影,这府里都什么人啊,气死了。“啊……木子尹……” “嗓子不疼啊。”声音在背后响起。 “啊。你,你不能出点声音吗!”和鬼一样冒出来,吓死人了。 “让你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你非要逛园子,我那群奴婢们奈何不了你。看,你自己逛,迷路了吧。”子尹有些责备地说。“还好春绿去通报我,要不是你在这叫唤,还真得把府里翻了个遍,这么僻静的园子也能走进来。” “哼,什么鬼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游可不理会子尹的唠叨,下了桥走向溪边的石头坐下。 第十七章 绿薏阁有女初长成(八) “逛累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子尹随后跟上来。“哎……那溪水不要碰,石头也不要坐。” “你,小气死了。”游可气愤地说,累了连坐都不让坐。 子尹随他念叨,固执地把游可从石头上拉起来。“听话,回去歇着,这石头和水都是冰的,身体受不了。” 原本凌乱的情绪因为子尹的这句话平稳下来,游可内心好像冒出了新芽,嫩嫩的,绿绿的,不断地往上拱出,拱得心痒难耐却又舒畅高兴。“你怎么知道?” “噢,昨晚上没事随便翻翻医书,偶然看到了。”子尹轻描淡写。 分明是胡说。昨晚自己睡着都半夜了,谁没事吃饱撑得不睡觉随便翻医书去啊。游可表面不露声色,说的话却是由心而出,软软的声调:“我累了,不想走。” “别坐。”子尹眼疾手快地拉住游可。“我吩咐人用轿子抬你过去。” 自从扮作男装后,游可的小女儿心态和优势从未有机会施展过,现在,被子尹引出来越发得不可收拾。“不要,你背我。” 巴巴的眼神都能挤出水来,慵懒的语气带着喃喃的腔调,撒娇的表情让人心疼到软化。子尹眯着眼睛笑,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他的笑容太灿烂,游可总觉得好像一朵怒放的花朵傲立在世界,并且只为自己绽开。 “上来。”子尹转过身,曲下膝盖。 游可一怔神,继而爬上子尹厚实的肩背,他一定感觉不到嘴巴肌肉僵硬,即使从子尹转过身开始,就莫名的合不拢嘴。天上的星星摘不到,但人的心里是真的能开出花来,隐隐透着芬芳,诱惑人们沉醉。 游可渐渐地将头部重量也靠上去,闭上眼睛,随着子尹的步伐节奏慢慢迷失自我,天地浑然一体,剩下的唯有耳边轻掠的春风在证实着这不是梦境。 “你太轻了,得好好养着。” “嗯。” “今天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给你做。” “……” 这一路,引得奴仆们讶异得眼珠都掉下来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观看议论,都装作什么没有看见,但视线总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背人行走的风景。苍天啊,游公子竟然让公子背着走。 进了四季苑,子尹自然地将游可背进绿薏阁,仿佛春绿她们的表情不存在。到了床榻边,唤游可下来,却没人应声。春绿适时进来奉茶,仔细一瞧,轻声说道:“公子,睡着了。” 子尹邪气地笑了,如此睡神,天下只此一家,就让他碰上了,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春绿放下茶盅,帮忙搀扶游可下来卧床。 “嗯,到了?”游可惊醒了。 “游公子恕罪,奴婢不小心把您吵醒了。”春绿立马下跪,看公子背人的情况,识相的都知道该怎么做,这主可得伺候好了,不能得罪。 “说过不要跪的,快起来。是我自己醒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游可说道。 “春绿,下去吧。”子尹命令。 “是,奴婢告退。”还好,这个游公子好像是很好处的主。春绿欣喜地退下。 “好了,你赶紧卧床休息。”子尹绷了脸色对游可说道,好声好气地说他是听不进去的。 “噢。”游可坐上床榻,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小美女,探探口风,恶人先告状,省得最后麻烦找来,说都说不清。“我刚才碰到个蓝衣服的漂亮女孩。” “谁?”子尹明显地吃惊,不,确切说是担心。“她对你说什么了?” 游可感觉心往上一提,有些寒冷。“没什么,她说找他尹哥哥。” “噢,会圈啊。”子尹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游可阴晦着脸色,有秘密。 第十八章 朱雀门偶遇前身主(一) “她是高将军的小女儿,从小跟她爹在府内玩闹惯了的。”子尹很会察言观色,知道游可因为这个沉下脸来,心中洋溢着窃喜。 “高将军?”果然是名门贵族。 “我爹的故交,平常走得近。想必是在她爹爹那受了点委屈,跑来诉苦。”子尹解释着。 “关我什么事。”游可别过脸去,无所谓的打量着室内。 “她还有个姐姐,闺名会圆,早年和顾开台将军的长子顾常定下了亲。因为高将军一直想要个男儿光宗耀祖,天不遂愿,高将军娶了七房妾室也只得两个女儿,因此,这小女儿宝贝得很。”子尹继续说道,想极力给他分清楚其中的关系。 “我把她惹哭了。”游可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随后淡然的望向窗外。 子尹无谓地笑了。“只要你不哭就行。躺下歇着吧,躺下,然后给我讲讲你怎么把那小鬼头惹哭的。” 如此随意的回答,倒让游可觉得自己小心眼了,是嫉妒会圈家世好还有那么多人宝贝着吗?“也没有什么啊,就是闹着玩地摸了她一下,然后她急了,打我没打着,就哭着跑了。” “你男子装扮,她肯定以为被轻薄了呢,换作哪个女孩子不哭。”子尹整理着没盖好的锦被。 “她还说要她尹哥哥打死我呢。”游可翻着眼皮,盯着床榻顶上的纱帐。 “傻丫头。”子尹揉了揉游可的头发。“睡会吧,我还有事要办,让春绿在外面伺候着。听话,身体没好前,不能再出去受累了。” 游可闭目不再言语,赶紧走吧,哼,肯定是去安慰宝贝会圈妹妹了。 子尹摇了摇头,转身出门。 儒王府内。 厅堂高雅庄肃,顶梁圆柱身直漆亮,穿墙枋栋力重画鲜,鸡翅雕刻金箔描笔,紫檀案几曲边花角,铜制宫灯鹤炉余烟袅袅,银镀兽身杯盏泛光盈盈。台阶拾级隔君臣,椅座位次分尊卑。 “禀儒王,您吩咐的事情有点眉目了。”座前一位皂衣老者躬身回禀,有些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 “讲。”此刻的子尹敛色,正襟危坐,眼神凌厉,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一览无余。 “此事知之之人少之甚少,当年李治所埋宝藏已属实情,否则宫廷之内国库之中的那些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金银玉器绝不可能凭空消失。但事隔多年,如何找到宝藏所埋之处,好比登天之难。” “登天之难?段大人,这天下都在陛下掌控范围,只要它在,就一定能找到。难不成这宝藏已埋出大唐国境?”子尹不由斥道,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派出大内护卫协助,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侦探好手,竟然只查到这么一点消息,而且一点把握都没有。 “儒王息怒,听卑职道来。”老者仍旧不卑不亢的声调。 “本王心急了些,段大人年事已高,落座细禀。”子尹压下一时的急火。 “这天下之大,皆是陛下的没错,可不能为了宝藏把天下都掘地三尺吧?卑职所说的登天之难,是指知道线索的人恐怕早已作古,能借助找到宝藏的东西,也不知流落何方。”段大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段大人的意思是,到现在李治所埋宝藏仍旧是个谜,一点线索都没有?” “儒王莫急,卑职下面要说的正是眉目所在。据这些天打探的消息,宝藏的地图被绘制在一张羊皮纸上,羊皮纸被一分为二,一份据说是被长孙无忌府中的门客所得,一份不知所踪。” “门客?那门客打听清楚了没有?”子尹惊喜地问道,只要有一点希望就有可能不是。 “卑职无能,还未侦查清楚。”段大人依旧是那个腔调。 一句话像凉水把子尹心底冒出来的一点星火浇得灭灭的。“这就是眉目了吗?” “前些天,听顾将军说,要想找到宝藏还需要一块血玉,否则就算有了羊皮地图也是无用。”这个段大人说话就是不紧不慢的,硬能急死人。 ^^^^^^^^^^^^^^^^^^^^^^^^^^^^^^^^^^^^^^^^^^^^^^^^^^^^^^^^^^^^^^^^^^^^^^^^^^^^^^^^^^^^^ 人物表 高会圈----会圈 高会圆----我是猪妈妈 第十八章 朱雀门偶遇前身主(二) “血玉?什么血玉?”先问清楚了,别又是一场空。 “不太清楚。顾将军只是说有这么一块血玉。” “顾将军?顾将军怎么知道这些的?”子尹反问道。 “是卑职前些日不小心在顾将军面前走漏了口风,不料顾将军竟然知道一些情况。”段大人总算说到关键上。 “顾将军参加过长安之战吧?”子尹忽然想到。“快,传顾将军。” “王爷,您忘了,昨天陛下已下旨令顾将军携其长子连夜赶去边塞,平定夷狄的战乱去了。”罗将军在旁提醒道。 “儒王,卑职已仔细问过顾将军,他口中只说知道这些,也是偶然听人闲说起过,二三十年过去了,本以为是传言,根本无从查起。”段大人复又说道。 “段大人,你也知道,陛下很重视这件事情。宝藏关系到大唐国运的兴衰,百姓生活的安乐,陛下委以重任予我,予在座的诸位,不仅仅是信任,更是把天下苍生都系在诸位身上,责任重大,容不得你我有丝毫的怠慢,万望诸位竭尽所能倾其全力把宝藏找出来,也算是造福百姓,那诸位便是社稷的功臣,天下人敬仰。”子尹起身,踱步下了玉阶。 “卑职一定不负圣望,竭尽全力。”众人起身跪拜。 “起来吧。陛下英明神武,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眼下夷狄频频作乱,各地收成也不是很乐观,诸位得抓紧时间了。”子尹有所指地说道,眼睛望向了厅堂外。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蓝天底下又有着一群整日忙碌的人们,为谁辛苦为谁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训就是古训,不无道理。 翌日,艳阳天。 子尹进得院门来便听到慌乱的声音。绿薏阁里干净利索,春绿早已打扫得桌明几亮。再仔细一瞧,床榻前的靴子横竖倒头分开,纱帐一半垂落,一半挂起,还有一角被卷进了锦被内。 “别装了,你又做什么了?”子尹靠前来,立在床前。 “没做什么,刚才去看了一下寒窗,省得他们为我担心。”纱帐间露出来个小脑袋。 “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又乱跑?”子尹在四角雕花圆凳上坐下。 “已经好了。”游可干脆掀了被子纱帐,起身下床穿靴子。“也不给你装了,我没事,又不是生病。我也想去外面玩玩。” 子尹摇摇头。“不行。” “不信你问春绿,我真的没事了。”游可急了,养猪才是那么养的呢。再说现在是初潮,生理上还没有完全发育,不是太正常,所以很快便过去了。“春绿,春绿,快过来。”“公子。”春绿先行礼。 “春绿,你告诉你家公子,我是不是没事了?”游可拉着春绿。 “回禀公子,游公子身体的确好了。”因为日常生活起居,包括洗衣服,所有的事情都要春绿经手,所以,她比较清楚。 “真的没事了?”子尹又问,不过眼睛里已经看出了动摇。 “真的,真的,真的。”游可高兴地回道。 “好吧,那我就带你去逛逛繁华的长安城。”子尹点头应了。 “等等啊,我整理一下。”游可急急地跑向铜镜前,无论什么时候,女子都是那么得看重自己的外表。 “穿过女装没有?”子尹在游可背后,莫名地说道。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问。 游可转身,没了笑意。哪个女子不希望穿上漂亮鲜艳的服装,更何况是大唐优雅飘逸的宽袖装束。可当年年龄小害怕世事动乱不安全,无法自保,才扮了男装,等大了更知道爱美的年纪想再穿,却没了机会。“没有。” 第十八章 朱雀门偶遇前身主(三) “今天穿上可好?”子尹温柔地问道。游可的不快让他心疼,如果说连自己喜欢的人想穿一件漂亮衣服的要求都满足不了,自己这个王爷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可是……”游可支支吾吾的,明明是想,又怕被人撞见。说白了,就是人的心理在作祟,在长安城里,谁也不曾见过他,就算他衣衫褴褛,也不会有人认识,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们去朱雀门前面的街坊,寒窗他们在北面参加诗会呢。”子尹向游可保证。 游可欣喜地狠狠点头。 大户人家衣食不缺,什么都是应有尽有,随叫随到。很快,春绿便奉上一套绿色的唐装。内诃子,下长裙,外罩宽袖长袍,肩挂披帛垂膝下。梳起双鬟望仙髻,敷铅粉,抹敷脂,涂额黄,画黛眉,点口脂。春绿正要描面靥、贴花钿,游可不习惯这样的面部装饰,遂作罢。 丫鬟巧手装婵娟,管叫郎君不识面。仙人含笑盈盈语,齿贝碎玉碰音泉。“好看吗?” 目口惊呆的子尹不知如何形容。有些人的漂亮耐人寻味,好比眼前的,初看惊艳,再看赞叹,细看无语,上天怎会造化出如此钟灵神秀的人儿。也许天赐的五官无可挑剔,也许其中包含了个人的感情成分在里面,总而言之,此刻,子尹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儿。” 游可自然地垂头。真的也好,客套话也好,这句话的确给了游可内心极大的自信,使他昂头挺胸,面带微笑地伴在子尹身边走出门去。 朱雀门果然繁华。虽比不得高楼大厦,可是这种木制古色古香牌匾楼门面,布做幌子满天飞的街景,自然有水泥高楼比不得人性味道。路上行人比肩接踵,店里主顾纷至沓来,空中人声鼎沸,所谓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指的应该就是这种热闹场景吧。 “真热闹。”游可眉开眼笑地四处张望。 “今年花灯会的时候比这还热闹,可惜你不在。”子尹似乎早就逛烦了熟悉的街景,只是在游可身边不停的转悠,遮挡住来往人群的拥挤和别人惊艳的目光。 “你怎么老挡着我啊,我看不到了。”游可刚看到那边有卖稀奇玩意儿的,却被子尹高大的身形挡得个结实。 “长安城里你又不熟悉,走丢了怎么办?”子尹伸臂护着,这次出门只带了两个护卫,街市上人挤人的,真要丢了,去哪里找。再说,要是有人看上美色起了歹心,怕是等自己到了也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游可不情愿地说道,不过心里确实甜滋滋的。他不是感觉不到周围的目光,只是装作无事的样子,想在此刻舒服尽情地享受被人注视的优越感。当然他更不会感觉不到子尹的刻意遮挡,然而换作哪个女子都想此时的甜蜜可以更长久一些。 “好漂亮的梳子,还有卖箫的呢。”游可大呼,长安城果然不同凡响,刚才都看到有玻璃珠子在卖,想必是大唐同西域各国互通有无的结果。“啊!” 子尹一疏神,只顾着看一眼游可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要准备给他买下,这么个工夫就被不小心的行人给撞到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动听的嗓音,有点熟悉啊。 “尹哥哥!怎么是你?” 听得此番话,游可赶紧抬头细看。哇,上次被他调戏过的小美女会圈。 “会圈,你怎么在这?”子尹惊喜地问道。 “我想给姐姐买把漂亮的梳子,姐姐生辰时当作礼物。”会圈高兴地说道,转脸却发现自己刚才撞到的女孩子正靠在尹哥哥旁边,不,确切地说是尹哥哥把她护在旁边。“她是?” “噢,她是……”子尹开口,却不知如何表明游可的身份。说是朋友,他怕游可会心生别意,把彼此的关系弄得生疏;说是喜欢的人,此刻不行,根本不是时候。 “嗨,小美女?不认识我啦,我是游哥哥啊。”游可忽又升起玩弄之心,嬉皮笑脸地招呼会圈。 第十八章 朱雀门偶遇前身主(四) “啊,是你?”怪不得看着熟悉呢。“你是女的!” 会圈大叫,引得众人视线。子尹见你来我往的过路人太多,也怕会圈会动手,便拉了他们到路边,想解释给会圈。 游可一得意忘了形,不记得自己女装打扮,现在被会圈当众叫喊出来,一时木楞了。想众人面前一点功夫也不能露的,小美女这下逮到机会报仇了。他是把子尹这个护花使者给忘了,有子尹在,怎么能让他受伤害呢。 “对不起啊,上次我以为你是男的,所以才对你动手。今天又不小心撞到你,真是对不起。”会圈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下轮到游可讶异了,会圈应该对他大喊大叫,然后上来就动手打自己啊,怎么反过来给自己赔不是呢。 子尹也松了口气,早知道会圈不是那么小气不懂事理的女孩子。看来是对游可过于担心了,生怕他受到一点的伤害,即使明知道他是罪魁祸首。 “没,没关系。是我不对,上次不该给你开玩笑。”游可谦虚地说,不能在这么识大体的美女面前显得小气巴拉的,多影响形象。 “好了。不用放在心上,会圈是京城里少有的又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子尹夸赞道。 “我不漂亮,游姐姐才漂亮呢。”会圈是个直性子,想什么就顺口说了出来,弄得游可心里怪怪的,好像自己很小气,欺负人家,还吃人家的醋,告人家的状。 “我不漂亮,会圈漂亮的。”对于自己的相貌,游可心里是没有谱的,但是被心中认为的漂亮人儿夸奖漂亮,那是一种既高兴,又担心的感觉。这种夸奖有两层意思,要不然就是自己真漂亮的可以,要不就是世界上最虚假的客套话,还是谦虚点为妙。 “你们都是长安城里的绝色。”子尹无奈的笑着,两个美女互夸的场景还真少见。 “游姐姐,我求你件事?” 会圈看样子很好说话,出身名门却没有什么架子,现在又那么低声下气地有事相求。对了,有什么事情,难道是让自己离子尹远点,还是想通过自己拉拢子尹?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想,嘴上游可还是不好意思地回答,典型的恋爱中人的多疑情绪。“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游姐姐能不能教我功夫啊?”会圈甜甜地笑着,眼神里满是渴望和期盼。 原来,高将军的两个女儿性格完全相反,大女儿文静秀气,大家闺秀的典范;二女儿美丽灵动,巾帼不让须眉,侠骨豪情,一心的想做游侠,能够仗剑天涯,边帮救苍生,边领略大唐江山的秀丽风光。而要实现这些,必须要有过硬过高的功夫,因此,碰到武功比她高强的她都想学学,以便早日打败爹爹,脱离高墙内院。 “你说什么啊,有空再说吧。”游可被这个问题砸得措手不及,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会功夫。赶紧地背对子尹,对会圈挤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这个问题。 “你会武功?!”子尹的武功又不是白练的,那么清楚地问话,他能听不到吗。游可说弄哭会圈的事情,可没怎么细说。 “啊,没,没有,我会什么武功啊。会圈以为错了,当时我跑得快,生怕被打,她以为我会功夫呢。”游可眼神传向会圈,一手拽拽会圈的衣服。 “噢,是这样啊,那是我看错了,尹哥哥。”会圈也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游可的意思。嘿嘿,既然不好让别人知道,那学功夫的事情就是十拿十稳的了。 “嗯。”子尹若有所思地看了游可一眼。会圈学功夫的劲头谁不知道,练了这么多年,要说她打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打不到,怎么都不可能让人信服。临走前,可儿的确不会,几年过去了,说不定他真的也学功夫了呢。子尹没有多问,心里却是有了疑惑。 “尹哥哥怎么没去参加诗会呢,可热闹了。”会圈聪明地转移子尹的注意力。“对了,今年有个公子文采可是了得,你不去,真可惜了。” 第十八章 朱雀门偶遇前身主(五) 往年,子尹都是携了各府交好的公子官员便装前去参加诗会,闲情娱乐之际,也能发现一些人才。今年为了多陪游可,再加他身体不适,便放弃了,只是安排罗将军的得力好手罗庆带引寒窗他们过去,并且跟随保护。 “噢,有些事情没有去成。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才情,连会圈都夸赞。”子尹打笑地说。 “往年都没见过呢,好像是一位姓朱的公子。”会圈眼中放出异样神采。 游可却在惊奇会圈的神色,并没仔细听什么才情公子。 “那改日有空,我定当去会会这个朱公子。时候不早了,会圈不是还要给姐姐买礼物吗?”子尹刻意地提醒道。 “对,我还得赶紧买完梳子回府呢,要不我娘又得满府找我了。游姐姐改天我去找你玩。”会圈调皮地眨眨眼睛。 “啊,好的。”游可明白她眨眼的意思,在想对策呢。 “会圈,小心点啊。买完东西赶紧回府。”子尹嘱咐道,果然很负哥哥的责任。 游可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还好会圈聪明地会意了,要不怎么给奶奶交待。 “我们走吧,再往前面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子尹对着有些愣神的游可说。 游可仿佛刚回过神。方才因为有会圈在,转移了注意力,可这会,凭直觉,游可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盯人的那股视线实在太强烈了,以至游可心里都在忐忑不安,脑海里似乎想勾起什么事情一样。 在原地转了个大圈,仔细地瞧过一遍,行人如织,宝马香车穿流而过,每个人好像都在忙自己的,到底是谁在透窥。 “可儿,可儿,你怎么了?”子尹连声呼唤。 “啊,没事,没事。走吧。”游可心想可能感觉错了吧。 “身体不舒服吗?要是感觉不好,我们回去?”子尹体贴地问道。 “没事的。”游可装作无事的样子笑。“哎呀,好香啊,哪里飘来的?” “你鼻子还挺尖,前面就是聚仙楼,是长安最好的酒楼之一。”子尹看了看地方,笑道。“走,先带你吃点东西,聚仙楼有名的‘飞仙凤凰’,尝尝和你的‘叫花鸡’有没有的一比。说实话,我至今仍怀念那鸡肋的味道,香味好像还在舌尖流转。” “那当然,你饿成那样吃糠也是香的。飞仙凤凰是用什么做的?”游可本意是想转移子尹的话题,不料,还真是一顶尖酒楼里在飘香。 “‘飞仙凤凰’和你的‘叫花鸡’其实一样,不过一个的名字很高雅尊贵,一个的名字听起来质朴纯真。”子尹解释。“原来是鸡啊,叫那么好听的名字还。”游可接道。 “这‘飞仙凤凰’的来历啊,很简单,就是揭开碗盖的时候,香气漫溢,热气腾升,好像云雾升腾,碗中的鸡啊就好比是凤凰,在祥(香)云缭绕中直冲云霄。” 说话间,便至酒楼门下。二层高的牌楼门面,宽十余间,两根柱子立于门前,撑起屋檐,屋檐上托聚仙楼三个大字,红漆板底黑色字,挂于二层靠街雕花栏杆下方,栏杆旁的游廊立了不少吃饭观赏的客人,其中不乏盛装出行的佳丽,衣着多鲜丽明艳,虽是春意未尽,多坦胸露乳,过早将女子的婀娜风流展示开。看来,唐朝真的是比其他朝代开放得多。 因为外表样貌俊俏,衣着不菲,小厮很聪明地满脸堆笑,一路弯腰打哈地将子尹他们引至二楼雅座间。点菜毕,子尹对着二位立于旁边的护卫交待了一番,复对游可轻声道:“你先坐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游可很自然地想到他是内急,不便多说。待子尹后脚刚走,他前脚便走出雅间外,也到游廊边上,俯瞰街景。二位护卫紧随其后,不离左右。 视线又出现了,游可真切地感觉到。先将游廊的客人打量过,并无异常,再者只有转身看向背后的繁街闹市。感觉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酒楼对面的丝绸布坊。 ^^^^^^^^^^^^^^^^^^^^^^^^^^^^^^^^^^^^^^^^^^^^^^^^^^^^^^^^^^^^^^^^^^^^^^^^^^^^^^^^^^^^^^^^^ ps:对不起,这阵子工作实在太紧,没法更新。让各位大大久等了,而且我说过每天更新的话,在这之前也的确是每天都更新的。但是工作太紧,都要把人逼疯了。所以,有点失言,内心很抱歉内疚。有大大留言,很是关心鄙人,以为有事都想要帮忙,因此,内心更加感激内疚。夜太深了,也不多说废话了,有大大说更新才是王道,鄙人赞同,并且尽量尽快地做到。 祝大大们,新的一年开心快乐,有更多的好书看。 第十八章 朱雀门偶遇前身主(六) 进出布坊的多是女流之辈,云鬓花颜,钏钗步摇,流云水袖挥自如,姹紫嫣红争美妍。因为相貌无法改变,只能通过铅粉膏脂、衣物料子等外界条件增加自身的丽质,所以,这些女子们在言行并无束缚的环境里,去的最多的便是这些布绣坊、水粉铺和首饰店。现在,蔷薇就是干这行的,专门赚女人的钱。追求美貌和时髦的女子们唯恐自己落在后面,被比了下去,自然争先恐后地去购买这些,特别是一些官家小姐贵人命妇,她们有的是钱,而且绝对狠得下心去花银子。再说了,蔷薇出身青楼,穿着打扮上又比别人多了几分经验和见识,外加游可独特的设计和妙策,这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其中,游可的分红必定少不了的。 然而,在这个女子光顾的店铺门前却立着一位老人,须发花白,深色袍子黑束带,既不进店买布绸衣料,也不逛街购置杂物,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酒楼。 对,就是这股视线不离游可。 那种直盯不是出于色心,也不是不尊重,而是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神随着目标,生怕一放松,就有了什么变化。 游可莫名地在高处俯视老者,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也能确定从未见过这副面孔。啊,对了,在会圈撞到自己说对不起的时候,身边隐约有个人惊愕地驻足,而后,自己光顾着说话就没有注意。 似乎感觉到游可的回视,老者转了转头要走,却又觉得不妥当地不停回头望向楼上。游可心里的疑惑不断扩大,脑海里好像有东西在翻腾,可怎么都找不到想要的记忆。 “在看什么?” “啊?”游可转身,子尹立在后面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进去吧,饭菜都齐了,别凉了。” “噢,好。”游可应着,又回头望了望街上,已不见老者的踪影。 “你看,都喜欢吃什么?”子尹忙着夹菜。 “好了,好了,这些就够了。都挺好吃的。”游可边吃边说,面前的菜肴都堆成山了。“你在我们镇上都没有多呆,走得那么匆忙,也没办法请你吃再来店里的糕点。” “呵呵,还真很想念你吃完带回来的糕点呢。如果不是时间紧急,我一定会多呆阵子的,那是我迄今为止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慢点吃,先喝口汤水。”子尹道。“只有等下次机会了,你可要准备好银子管饱我的肚皮哦。” “这个鸡做的的确很好吃。”游可感觉鲜鲜的味道一直在嘴里缠绵。“你来之前都没有打招呼,每次都是那么出其不意地出现。”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子尹解释道。“有些事情太忙,又忍不住想见你们。拖了那么多年,总算能如愿了。” “听你说的,好像是个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一样。”游可笑话道。 子尹笑笑。随后,从衣袖中摸出一根长长的白玉簪子,通体晶莹剔亮,簪头泪滴状。“你看。” “哇,好漂亮。”游可放下筷箸。 “以后你怎么装扮用这个簪子都可以的。”子尹将游可的高兴看在眼里。 “送给我的?你刚才出去买的吗?”游可忽然想起。 “嗯,你呀光看东西又不买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觉得这个簪子简洁大方配你最合适,所以就买下了。” “肯定很贵的。”游可道。 “再贵也比不上游公子送给我的玉佩贵重啊。”子尹提起往事。 “也对。”游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都没见那玉佩。” 子尹伸手入怀,从外袍和中衣间拿出挂在脖上的玉佩,佩孔用亮黄色金子做的链子穿过,精巧的链扣,任谁都看出链子比玉佩值钱。如此珍惜的佩戴让游可心里荡漾不已,泛出一圈圈欣喜的波纹,最后只剩下甜甜的快乐的笑容。 第十九章 感业寺虚鸾话妩媚(一) “我帮你插上?” 游可不语,只是转过身,感觉那根莹凉的白玉簪子从发丝间一点点地进入,然后停止。或许女子能有个疼爱她的男人为她束发佩簪,这辈子真该知足了。 饭后茶毕,暖洋洋的太阳已经越过树梢了,明媚地将光芒洒向各个角落。街上的人流并没有减少,但大多数人都是出来踏春游玩的,因此显得整个街坊更加喧闹。 “人怎么还那么多?”游可抱怨道,想悠闲地走走都不行。“咦,那边好像很僻静呢,环境也很好的样子。” 子尹顺着游可的方向看去,不由地笑笑,那里大概是长安城里唯一一处比较幽静的所在,虽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是并不闹腾。“我们去郊外走走吧。” “那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感觉和别的地方有点不一样呢。”游可的好奇心上来,再细看好多女子结伴前往,还有不少达官贵妇。 “感业寺。出家人的地方,还是不要过去了。”子尹淡淡地说道。 “感业寺?”游可大惊。 “怎么了?”子尹不曾想一个寺院名字竟然让游可惊讶成这样,虽然感业寺是历年仙去帝王的后宫嫔妃被下令出家的地方。 “感业寺呀!”游可自顾自地惊叹。出名的不是感业寺,而是感业寺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武则天。抛开武则天的功过是非来讲,在封建社会中,能有一个女子从平民百姓,不动兵刃便登上天下独尊的皇帝宝座,是何等的令人钦佩。哪怕是在男女平等,政治放开的新社会,女子当权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武则天怎么做到的呢。 “你知道感业寺?”轮到子尹奇怪了。 “我向你打听个人?”虽说这里是另外一个唐朝,离太宗贞观之治也没过多少年吧?游可并没有详细地了解过吴王李恪如何将高宗李治赶下皇位的历史,顶多耳闻一些老人提起,好像并不是和平换位。 “噢,难道你在长安还有认识的人?”子尹越来越觉得有些古怪。 “你知不知道武媚娘?”游可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如果这里武则天没有登基即位,那她要么就还在感业寺里,要么就是死了。不行,总要打探一下,不能放过这次见绝代女皇的机会。 “她?”子尹道。 有戏,听子尹的话肯定知道。“你认识是不是?” “她,我怎么会认识呢。”子尹淡然说道。 “不对,你肯定认识。要不然你怎么会说她,而不是问武媚娘是谁?”游可反问。 这个丫头,有时候真精明的可以,从一个字上都能看出问题来。“我知道,但是不认识。” “那你知道她在不在感业寺里吗?”游可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的?”子尹反应过来,开始反问。虽说经过了一场乱世,一些事情即使本来就在民间传得很开,但不至于游可也对这种问题知道得那么清楚,更何况是皇室前朝的旧事。 “哎呀,你就说知不知道吧。”游可的心思完全被这座感业寺吊起来了。 “可是她……” “我只是想见一面,就见一面,求求你了。”游可满脸的哀求。 “好了,我带你去还不行。”真是受不了他那种苦苦哀求的表情。 “啊,谢谢你,子尹。太谢谢你了,非常谢谢……”游可高兴地欢呼。 寺院里青石台阶光华润泽,墙高门阔,屋檐峦迭,香浓烟高,云雾缭绕,梵音袅袅随风散,信徒徐徐供佛来。 子尹带着游可绕过前面的大雄宝殿,径直朝后面的偏院内走去。游可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时不时地打量着寺院。走过身边的师尼对每个香客都彬彬有礼地点头揖手,似乎永远没有忧愁,脸上那么的平和宁静。 第十九章 感业寺虚鸾话妩媚(二) “我们这是去哪?”游可感觉茫无目的地跟着有点傻。 “总要见了师太才能随便见人吧。”子尹倒是不急,反正武媚娘已经皈依佛门,不再理会俗事凡人,现在带他过去,亲口被拒绝掉,他应该不会非要见了吧。 “噢。怎么还不到啊。”游可不耐烦了。 “师太您好。”子尹正要给游可说话,转脸师太正迎面走来。 “啊,是王……,李公子,贫尼这厢有礼了。”灰色长袍面容祥和的圆脸师太,很聪明地看到了子尹使的眼色。 “李公子?”游可怀疑自己听错了。 “师太称呼的是尹公子,你耳朵不好,听错了。”子尹纠正,心里在埋怨师太怎么还称呼李姓啊,差点露馅。目前,他还不想让游可知道他的身份,不知为什么,总是害怕担心游可知道后会和自己撇清关系,两人之间不再那么默契亲密。 “我听错了吗?”游可挠挠头,无心地笑,可爱的样子和身上端雅大方的唐服有点不协调。 “是贫尼年老体衰,口齿不利,说得不清楚,的确是尹公子。”师太马上把责任揽过去。“不知尹公子大驾敝寺有何贵干?” “这位姑娘想见一见贵寺的静言师太。”子尹望了望游可。 “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静言很早就不见外人,只是在寺中潜修养身。”师太揖手表示歉意。 “为什么?我就见一面,哪怕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也行。”游可哀求道。 “姑娘还是请回吧,静言和贫尼都老了没什么看头。”师太微笑道。 “我不为了看头,就是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就一眼,师太。”游可坚持。 “师太都说不可以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我陪你去前殿上柱香?”子尹在旁道。 “哎呀,你闭嘴啦。师太,我就看一眼行不行?求求你了,师太。”游可上前,牵住师太的衣袖。 “不是贫尼不让你见,是静言说过不见外人的。”师太无可奈何地说。 游可急得跺脚,怎么才能让武媚娘见他呢。一代女皇,如果见不到,太可惜了,白白地穿越过来了。武则天啊,既然她还活着,那么当年吴王换下高宗的时候,她肯定没有掌权,否则,她不会活到现在的。 “师太,有纸笔没有?”游可问道。 “姑娘请跟我来。”师太在前面带路,行至禅房。 游可拿起毛笔,仔细地写了个字,然后折好。“师太,把这个给她看看,说我想见她,行吗?” “姑娘,请稍等。”师太将纸条交给身边的年轻师尼,仔细吩咐了。“尹公子和这位姑娘稍等片刻,坐下喝喝茶吧。” 早有其他的师尼将茶水沏好,奉至子尹他们面前。 “谢谢,我不喝。”游可焦急地在禅房内走来走去,不时地望向门外。 “师父,师父。”送纸条的年轻师尼跑了进来。 “怎么样了?”游可冲上前。 “静言师父竟然说要见这位姑娘呢。”年轻师尼惊讶高兴地说。 “哈哈,太好了。”游可也是高兴地乱转,还在子尹面前显摆。 “那好,我陪你去。”子尹道。 “可是,静言师父说只见这位姑娘。”年轻师尼为难地说。 “尹公子,您也知道贵寺的难处,就不要勉强了,让这位姑娘一个人去见静言吧。”师太出来打圆场。 “我在这里等你,快点见完她回来,知道吗?”子尹交待。 “知道了。很快的,你等会就行。” “姑娘,请跟我来。”年轻师尼在前带路,游可赶紧跟上。 第十九章 感业寺虚鸾话妩媚(三) “就是这里了,姑娘请进去吧。” 如果说感业寺是长安城里最幽静的地方,那么这里便是感业寺中最幽静的院所。院内遍植花草树木,虽然正值初春万物复舒的时节,草叶枝头都冒出莹透的绿色,可整个院子仍有说不出来的落寞偏寂。阴凉的光影,光滑潮润的青石板,板缝间隐约有青苔要冒出的痕迹,强烈的颜色反差,使人不得不注意到门扇窗棂上微有的裂痕和吃力地附着的黯淡的木漆色,不远处传来缥缈的诵经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在院落上方回旋。 游可静静地走上阶条石,站在门前,迟疑地抬起手,叩了叩门扇。 “请进。” 听到了应答声,游可并没有急匆匆地进去。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好像是要完成什么大事一般,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屋内主人的声音细甜动听,却不知声音的主人是否也同这声音般令人神往。 “进来吧。”动听的声音又响起。 游可用力推门,轻抬脚步迈进屋内。院子仅有的几分光线从敞开的门里涌入,零零落落地洒在正前方靠墙的平头案上,平头案上的香炉还有半柱冒烟的供香,上方挂了一幅朦胧的山水墨画。直觉让游可转向右面,最简单的落地罩隔开了空间,裙板上花瓶贴雕,上亮步步锦棂条花格,两边楣角竹梅雕花并垂下来了素净的帷帘。也许是游可得眼睛模糊了,也许是屋内的烟尘雾色太浓,落地罩后面,依稀只是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坐在蒲团上,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屋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气氛像正要拉开的弦越来越紧,游可极力禀住呼吸,仿佛拉紧的弦上搭着弓箭,一不小心就破弦而出。然而当弦拉到极致,游可反而放松下来,用轻快地语调问候:“嗨,您好。” “你心里已经平静了吗?”灰色的背影终于发话了。 瞬间,游可不再那么拘束,感觉对面的背影不再是那个震撼史坛、威仪八方的女皇帝,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师太,甚至仅仅是个可以与之倾谈交心的慈祥佛徒。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贫尼有什么好看的,人老珠黄了。”灰色背影从蒲团上起来,慢慢回转身。 不知道岁月是不是在她身上行动得有些迟疑,仍旧白皙光洁的脸庞,上缀线条优雅的丹凤星眸,鼻子挺立,唇线分明。整体看来,龙相凤姿,媚妍暗生,端得是个上好的面相。只是眼角的几丝细小皱纹和微有垂赘的皮肤表明了她已不再年轻,可以颠倒众生、风光无限的年纪早就过去,绝代风华仿佛只是传说。 “你很漂亮啊。”游可不得不承认,武媚娘的确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姿态神情。这位留下无字墓碑的女皇帝,在崩于上阳宫仙居殿后,遗诏去帝号,与高宗合陵,将一生的功过是非留给后人去评论,本身就是一件疑情,耐人回味。 “姑娘苦苦哀求前来,仅为一见吗?若是为了其他,那么静言无可奉告。”静言师太走向靠窗的榻前,伸手做了请的姿势。“姑娘这边坐,既然来见贫尼,那就喝杯贫尼的茶水,权当贫尼谢过姑娘的抬爱。” 游可榻前落座,看着正在专注倒水的武媚娘。“谢谢。有劳……师太了。” “贫尼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姑娘赐教。”静言师太随后坐下,仍旧慈颜穆色,眼睛看着游可,眼神里却只让人看到了她对佛的虔诚。 “师太尽管说。” “姑娘芳龄不大,即便没有阅尽天下书读遍世上文,也应该知道,姑娘给贫尼看的那个字根本不存在。”静言师太悠悠说道。 “是啊,书本上根本没有那个字。”游可如实回答。 “那贫尼就奇怪了,姑娘要见贫尼,为何写了那么怪的字给贫尼看。”静言师太的眼神语气似乎变得尖锐起来,非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 第十九章 感业寺虚鸾话妩媚(四) “你不认识那个字吗?”轮到游可讶异了。“既然你不认识,那为什么看了就让我见你呢。” 语毕,游可又反应过来,还有可能人家武则天没有造出那个字来呢。 “贫尼正是奇怪这个字,所以才答应见姑娘的。”那静言师太果然厉害,不露痕迹地就把问题又推给游可了。“姑娘应该先回答贫尼的问题,为何写了这个字。” 游可看静言师太从袖中掏出那张字条,工整的摊在小桌几上。醒目的墨黑使得白色宣纸更加明亮,那个大气磅礴的日月当空“曌”却越看越灼人眼。一时半晌,游可不发声音,因为不知如何说起,另外一个时空的武则天是历史上一个空前绝后的女子,从十四岁的小宫女到年近八十的女皇,她满怀野心地追求权力的顶峰,她有才情魄力,也有智慧和谋略,有人说她坚韧、冷酷、专断蛮横,却谁都不能否认她有着多么辉煌、落寞、谜般的传奇人生。正因如此,她才能造出千古以来,独一无二的“曌”字,而今,对着这个似乎并不知情的静言师太该怎么解释呢。 “那姑娘先告诉我这个字念什么吧?”见游可沉默不语,似乎知道自己问问题太过急厉,静言师太缓了口气说道。 “念‘照’。”游可自然地回答,却明显听到对面的师太猛吸一口气。“怎么了师太?你不是不认识这个字吗?” “姑娘既然还知道念什么,那这字就不会是姑娘自己杜撰出来的。敢问姑娘,这字的来历?”师太依旧沉稳了声音问。 “当然不是我杜撰的啊,这是……”游可突然闭了口,这不等于还是要说是师太自己造的吗。“我,怎么给你说呢。反正这个字是别人造出来的,原来不存在,后来就存在了。” 静言师太忽然笑了。“姑娘,喝口茶去去火气。也许是贫尼问得太心急,让姑娘有些无所适从了。” 游可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师太相不相信,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当然相信,我佛有众生三千,住西天大雷音寺;八方九路的神仙,却又另居天宫神殿;阎罗小鬼,又居三界中的幽冥地狱。”师太点头。 “我说的不是那种世界,不过,也差不多那个意思。”游可想说的太复杂了,这些人估计也理解不了。“在那个世界里,和我们的朝代有着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他们的命运也许在某个时机上,突然发生转折。当然,那个世界也有师太你,师太的名字是武媚娘……” 静言师太警惕地望向窗外,却没有打断游可的说话,一直面带微笑地和蔼地默默听。 “十四岁,武媚娘入宫,被太宗封为才人,赐名‘媚娘’,比较宠爱。后来,太宗生病……”游可大体将女皇的一生事件说了一遍,如何出寺进宫,从王皇后身边的宫女到昭仪,再到独断朝政的武后,步步艰辛地登上帝位,建立大周皇朝,驾崩后却又去了帝号,和高宗合葬乾陵。 整个过程,静言师太都是一副表情,仿佛早就经历过世事无常,大悲大喜,即使听到武媚娘当了女皇帝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这个字“曌”就是武媚娘给自己造的名字。”游可咽了咽嗓子,终于解释完了。“师太,师太。” 话都说完了,静言师太还是那个样子,叫了几声也不应。 “贫尼敢问姑娘,在那里,武媚娘真的改朝换代,做了九五之尊吗?”师太突然发话。 “是啊,还活了八十多岁呢。整个历史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厉害的女子了。”游可不无钦佩崇拜的说道。在封建帝制的社会里,能冲破男尊女卑的桎梏,登上帝位,别说是梦想,简直就是妄想,一个柔弱的女子该有怎样的头脑才能做到这一切。 “姑娘可知,方才这番话,贫尼死个十次八次都不够。”师太忽然又道。 “啊。”游可这才记起那番话在封建帝朝里简直就是大不敬,也够自己死十次八次了。“师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谢姑娘能在百忙之中想起贫尼,还特来相见,给贫尼讲故事解闷。”师太又跪在蒲团上。 第十九章 感业寺虚鸾话妩媚(五) “师太不相信?以为我是编故事吗?我说的是真的。”游可急忙走到静言师太身边解释。 “姑娘,贫尼能听到你的故事就深感欣慰,至于真真假假,那都是迷惑了世人心神的杂念,出家之人当六根皆净,万事都在心头万事却又不进心里去。”静言师太打起禅语。 游可正要问个仔细,突然明白了师太的意思,老套的自欺欺人话语,心里相信,嘴上却又说不是。“知道了,师太。” “姑娘真是聪慧,看来和佛家有缘,和贫尼更有缘。”静言师太双手合什。 “呵呵。”游可傻笑,虽然清楚现在的武媚娘不过是普通的一位出家师太,可游可心里仍将至尊女帝和师太的形象交织,仿佛面前的是即将等待高宗在太宗忌日周年来寺行香的妙龄师尼,只要步出寺门,就会成为威仪万千的帝王。 “那姑娘也听贫尼讲个故事。”静言师太闭目。“也有一个世界里,还有个武媚娘,她从小生在新贵显宦之家,显赫的权势,豪奢的生活,滋养了她的权力欲望。然而,士族的门阀之风盛行,武氏庶族的门第,低微的出身,又使她饱受流俗的轻视,而不甘埋没。但是她没有付诸行动,忍而再忍,因她自幼聪慧敏俐,胆识过人,父亲深感她是可造之才,教她读书识字,使她通晓世理,受尽宠爱。然而后来,高祖驾崩,父亲却在痛悼高祖中患病过世,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和宠爱,武媚娘在族中兄弟姐妹中,饱受欺辱。她母亲是续弦,又是前朝遂宁公之女,自然没有什么能力阻止这些。贞观十一年,太宗皇帝听说武士彟之女美丽聪明有才华,召入宫中,立为才人,那时的媚娘仍旧很天真,她只想着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能亲眼看看让宠爱自己的父亲悲恸过世的皇帝到底长得何等模样,哪怕是他的儿子;还能替远在文水的娘亲争口气,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瞧瞧。但世事并非那么简单,她在深宫中苦熬近十年,看透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受了更多的欺压,她不得不想尽办法让太宗皇帝宠幸,她要利用别人一点点地去追求自己封锁的欲望、对权力的摄取,她要获得无上的权力,站在权力的顶峰上才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因此,她在心里给自己取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她想成为普照大地的那个人。在太宗生病之时,她勾引了太子,又在太子行香之时,吸引太子的注意,当她从寺门再次步入那个深宫中时,她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内心的愿望,再不要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操控。” 感觉到游可专心在听,静言师太继续讲道:“人算不如天算,在她的力量才刚有起色时,长孙无忌府内姓柯的门客,出了一个对策要除掉吴王。这个对策成了最大的错策,不但没有除掉早有准备的吴王,反而让李治的永徽年号永远消失。为了保住性命的武媚娘,狠狠心除掉了腹中六个月的胎儿,这才和其他宫人一样能够存活下来,并再次进入感业寺。” 游可听静言师太的话语停住了,知道她要讲的已经讲完。从开始,游可便清楚,师太说的是她自己,是这个唐朝武媚娘的命运,虽然饱经磨难,但远没有另外唐朝的武则天幸运。 “你上前来。”静言师太忽又道。 游可依言前行,弯腰蹲下,侧对着静言师太。 “不管姑娘从何处而来,既然肯来见贫尼薄面,还对贫尼了解颇深,就是和贫尼有缘分。这些年来,对着菩萨佛主,贫尼虽然潜心修行,总不能参悟渗透佛法的无边深奥,现如今对着姑娘讲了讲故事,内心开阔了许多。贫尼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略表谢意,这幅小轴绢画上有贫尼年轻时候的模样,权当给姑娘留个纪念。” 静言师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轴画,游可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否要收下。 “姑娘,就当是贫尼的一个心愿,帮贫尼了了吧。”静言师太道。 “谢谢师太。”游可想,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收下就收下吧。 “此事一了,贫尼如释重负,定能诚心向佛,脱离苦海。”静言师太喃喃地对着翘头案上的菩萨塑像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该回家了。” 游可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师太的心境,不料,静言师太说话似乎要送客。况且,自己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子尹肯定等急了。算了,还是回去吧,下次再来看望师太。可是,人生啊,能有多少等待,该把握的就要把握。 第十九章 感业寺虚鸾话妩媚(六) “那我就不打扰师太了。等有机会,我再来探望师太,可不能不见我。”游可道。 “恕贫尼不能远送。”静言师太仍旧跪在蒲团上,没有起身。 看样子,师太太累了,需要休息。游可恭敬地退出门外,轻轻关上门扇,出了院所。游可将轴画打开,果然有个娇艳的年轻女子,半卧百花丛中,五颜六色的花瓣绚丽鲜艳,丛中的女子如仙子般清丽无双,却又媚态十足,风情万种。所谓人面花色相映,最是世间一绝景。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啊。 游可小心的收起轴画,放进衣袖。哎呀,带路的师尼已经回去了,往哪边走啊,哪里都是路,到处都有参天树木,又激动得迷路了。 “可儿……”子尹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在这里。”游可慌忙答道。 子尹寻声赶到。“你去哪了?” “没去哪啊,我刚从静言师太那出来,没找到路呢还。”游可道。 “去了许久都不回来,寺里的师太师尼们都在忙,我只好带着他们来找。路上她们告诉我你去的院落在这边,刚好赶来,要不然,还不得把寺里翻个个儿才能找到你。真是个小迷糊,成天找不到路。”子尹轻声抱怨。 “你才是小迷糊呢,我只是忘了看路了。”游可不甘示弱地回敬。 “好,好,是我不对,让你忘了看路了。我的大小姐,天不早了,人你也见了,该回家了吧?”子尹道。 游可没有说话,昂头在前走去,忽又想到不认识路,慢慢地移至子尹身后。子尹也不言破,一路上回过头问他话,他也不屑于回答的样子。 “这次真闯了大祸,我得罪了一位重要人物。”子尹看了看游可,继续自言自语道。“好像打算把我送上刑台,斩立决。我得赶紧回家,准备准备后事,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交代。” 听子尹说的一本正经,没有丝毫开玩笑的口气,游可紧张地问道:“真的吗?你得罪谁了?怎么得罪了?你又没杀人放火,为什么要你的命。” “说起来,有些惭愧。因为我不小心说了他一句迷糊,就打算把我……” “那人也太坏了,就因为你说他迷……”游可蓦地反应过来。“木子尹,你,你,看我不把你打得断气。” 游可追上前,举着拳头打过来,子尹灵巧地闪过一下又一下。越是打不着,游可追得越紧,子尹躲得越快。打闹声引得寺里的香客纷纷侧目,游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看笑话,遂放弃,当然,一路上子尹没少陪不是。 回到府内,游可赶紧换了装束,晚上要和寒窗他们一起吃饭呢。 “寒窗哥哥,诗会怎么样?”宴席上游可期待地问道。 “寒窗公子真是太厉害了,好多文人都在夸他是个博学多才,作出的诗句风雅绝妙呢。”春芽忍不住说道,看来这丫头沾了不少风光,所以才那么忘形。 “春芽过奖了,我那点诗赋连太白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寒窗那么谦虚,还看了游可一眼。 “太白?”子尹道。 “嗯,对了,公子,太白是谁啊?怎么那些人虽然夸寒窗公子,却说比起太白的文采来还是差远了。”春芽问道。 启功在一旁笑道:“别人不认识太白情有可原,你不认识,那就真是太不应该了。” 春芽莫名其妙。 “这些年,我也听说过太白,据说是天上谪仙人下凡,文学才赋可是了得,我还听说他是齐州刺史陈清的义子,难道你们认识不成?”子尹也问道,曾经想去拜会一下这位谪仙人,但一直忙于政事和边疆战乱,都忘记这个人了。 寒窗和启功大笑。 第二十章 舟舫内真龙会谪仙(一) 原来,游可所作之诗,皆是通过刺史陈清之口传开。陈清得此义子,自是面容带光,逢人皆夸耀这太白乃自己义子。要知,文人之乐事和权势官爵钱财无关,能得一知己抑或偶得绝章,便是人生一大快事,故此,游可本名反倒没人知道,太白之字,陈清义子的身份却是传开来了,但鲜少人识太白,更未曾见太白本人大肆宣扬露面过,传来传去,是越来越神秘,渐渐太白便被说成是被贬下凡间的谪仙人,凡夫俗子焉得一见。 “公子,他们笑什么?我认识太白吗?”春芽可爱地问道。 “传说中的谪仙人太白,就是整天在你身边让你操心伺候的大公子。”启功忍不住说道。 “公子?” “可儿?”子尹大异。早年听可儿唱歌,有些古怪,和常人曲风完全不同,以为是他精灵古怪,自己瞎编的,现在再看来,可儿的确非同凡响,否则怎会作出那等天成佳文。当时,还派罗将军查探过崔婆婆,镇中人好像对外地来人有些抵触,花了大功夫也只说崔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后来没落,去查户籍,确实如此。至于可儿,户籍上只说是刚过继来的外孙女,因为年幼,资料记载也不详细。但连可儿是盛传的谪仙人太白,这等信息都没有查出,罗将军做什么了。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吃饭,吃饭。”一提起太白,游可就头疼,总是岔开话题。他又不傻,提到太白就想起作诗,李白的诗赋都被他盗用光了快。又不是自己的真才实学,这种版权问题,盗用不是长久的办法,确实需要天赋,可惜,世界上只有一个太白,还在另外的时空里,早已作古。 “公子,您怎么没有告诉春芽呢。”春芽忍不住怨道。 傻瓜,这种情况,当然是越低调越好,毕竟是冒牌的,游可心里暗想。“闭嘴,吃饭。” 子尹也正想问清楚,见他对春芽的态度,分明是在躲避,不愿提及。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得好好问清楚才行,这个丫头,到底有多少惊奇给自己。“大家赶紧吃饭吧,出去了一天也都累了,赶紧歇着。明天,一起到郊外的河面上划船游玩怎么样?” “好呀。”游可现在来劲了。 “多谢子尹兄的盛情款待。”寒窗道。 “多谢了。”启功不太会说话的样子。 翌日,大家都早早地起了床,游可穿回原来的装束,标准的风流小生,倜傥之秀。“好了,我们出发吧。” “小可的簪子是新买的吗?很漂亮。不过,小可总是穿得比我们都夺目才行,把我们挨个地比了下去,要是还知道他是太白,那我们几个就真成了臭皮匠了。”寒窗打趣道。 “对啊,连寒窗都那么说了,可见日里他们两个没少被你抢风头。”子尹竟然也在边上附和。 “是新买的。你们那是嫉妒我。”游可道,听寒窗说簪子好看,反射性地看了子尹一眼。 “是我们让着你。”启功也插进来一句。 一行人,路上看看风景,拌拌嘴很快到了郊外。正值百花开,树发芽,春意枝头闹,翠绿的草地上不断出现行人踩踏过的痕迹,还有好多达官贵人,骑着高头大马,随从在后面跟着,当然也包括游可他们这行人在内。 杨柳河岸,和风拂面,明熙的阳光,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水光交错,旖旎无限。河面上,小船大舟悠荡地来去,远远的有艘很大的船舫,疾驰速驶。此番景色用一句诗来形容,便是“暖风熏得游人醉”。 “春天,真是太美妙了。”游可禁不住闭上眼睛,甚至想徜徉在这草地上,倾听享受。 “一年之计在于春啊。”子尹也不由感叹。 “每到春天你都会这么说。”寒窗道。 “公子,你看,那些女孩子都在往这边看呢。”春芽提醒。 他们本身都是青春年少,又长得一个比一个俊俏风流,自然吸引了不少外出踏春游玩的女眷们的目光。 第二十章 舟舫内真龙会谪仙(二) 寒窗和启功有些不自在,很害羞的样子。子尹大概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大大方方继续走他的路。游可就更不用说了,还乐呵呵地和人家打招呼呢。 “小可,不要这样。”寒窗觉得游可有些过分了。 “噢。”游可不情愿地边应着,边对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抛眉眼,让人家高兴地羞红了脸还不舍得般地紧盯着他。 身边走过越来越多的人,不少已经认出寒窗正是在诗会上文才相貌都出众的那个少年,纷纷侧目接耳,这样观看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本来想多在岸边欣赏欣赏风景,现在看来,实在打扰大家的兴致,我们还是上船去吧。”子尹建议。 “好的。”寒窗和启功当然同意。 “船在哪啊?”游可问道。 “我已经吩咐人备好了,就在前面的一个埠头停着。”子尹道。 “哇,这船好漂亮。”刚看到船,游可就惊呼。 不是那些乌篷小船,也不是大船,而是豪华的船舫,船体三丈宽左右,长也有七八丈。船身起两丈多高的楼宇,皆是流光溢彩的漆色粉涂,门窗雕花亦复杂奢华,光看外表即使如此,更况论舟舫内的摆设布局。 看到游可如此高兴,子尹也觉得开心,花多少银子都心甘情愿啊。 “有钱就是好啊。”游可感慨,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 “上来吧,小心点。”子尹邀请。 站上甲板,游可才发现,这船上还真像个缩小版的府第。早有丫鬟仆人一旁跪着迎接,敞开的船门边,不断露出被风吹得拂动的纱帘,空中还隐隐飘来薰香的气味,混着一点木色,令人心神荡漾。 “快进里来,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子尹在前,带着他们进了船内。 船内首先看到两边各有四折富贵花色屏风,再往里,暗红色的八角圆桌,配着六个五开光坐墩,雪白的桌布,上面竟然还有初春开的一些花儿,折插入花瓶内。窗扇紧闭,花罩墙板间的香几上冒着半透明的烟雾,墙面上还挂有木花边框的美人图。 “再往里去就是会堂、客房,要不要去看看?”子尹道。 正好丫鬟们奉茶上来,游可口渴难耐。“算了,等会再看吧,渴死了,反正船又跑不了。” “寒窗和启功呢?”子尹问道。 “子尹兄不用麻烦,我们还是先坐下喝喝茶水欣赏欣赏风景吧。”寒窗道。 “那好。把窗子打开。”子尹吩咐。 丫鬟们尊令,将两边的窗户轻轻打开固定。 “哇,还有栏杆。”游可这才发现最中间的几个窗户比边上的长些,大概开到膝盖以上的高度,向外扩了一尺多,做了木板,周围竖了木纹栏杆,正好可以坐上去,凭栏远眺河面的景色。 “小可,不要乱动。”寒窗又在管束游可有些随便的言行。 “寒窗哥哥,我不过是看看而已。”游可不满地回答。 “你对什么都好奇。”启功总是落井下石的样子。 “可儿比较率真,有什么就是什么,寒窗怎么管他如此严格,到时抹煞了他的灵性就不多好了吧。”子尹当然是向着游可的。 “对啊,寒窗哥哥,把我管成傻子怎么办。”游可乐得有人帮他说话。 “子尹兄不知道,他因为好奇惹出多少事来。那年,他跟我们去河边,看见两只虾在水里嬉戏,他越看越高兴,说是活生生的虾趣图,然后他就问我们要是没了一只会好看吗,话没说完,就下手抓了一只,也不知他怎么那么好的手法,还真被他一下抓到了。你想啊,那对公母虾正在追逐嬉戏,被人打扰了,一恼,用钳子狠狠地夹了他的手指。”寒窗无奈解释道。 第二十章 舟舫内真龙会谪仙(三) “哈哈……”子尹大笑。“想不到还有这等事。” “这还不算什么,你说一个大男人夹了手指再痛能有多厉害,他倒好,硬是没把山给喊碎了。不停地甩着手上的那只虾,孰料那虾吃定他了,越甩咬得越紧,他是边跑边跳啊,真像耍猴的。” “朱启功,你才是耍猴的呢。”游可反驳道。 “谁疼了不喊啊,公子的手指肿得老高呢。”春芽也替公子说话,那时也把她心疼了好几天呢,你说公子细皮嫩肉的,一双手和葱根似的雪白修长,肿成那样谁不难受。 “你们啊,就是太惯他了。”启功看不惯。“要不然也不会被狗追着跑了几条街。” “朱启功,你。”游可气愤,老说这些陈年旧事,有意义吗,关键是太丢人了,被人当笑话谁愿意,就算要说也是哪天他心情大好的时候,逐个讲给子尹听啊,才不要他们说呢。 周围一阵阵的吸气声,看到没有,丫鬟们都憋着笑呢。 “哈哈。”子尹还是笑,笑过了马上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恨不得当时在游可身边的是他。“把手伸过来,还真得把你看牢,不能那么随意你了。” “凭什么。”游可道,却还是把手极速的伸出去然后又收回。 “府内有上等的药膏,回去好好擦了。”子尹说道。 “早八百年的事情了,就算被狗咬,疤痕都没有了,更何况这一点。”启功提醒道。 “你懂什么,公子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当然得好好保养了。”春芽道,启功立马闭嘴。 “呵呵,小可一直都是这么白净俊秀,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得,真有疤痕留下的确太可惜。”寒窗也是关心游可,除此并没有多想。 “你们听,外面有人在唱歌。”游可惊奇。 “噢,可能是哪个画舫里有歌舞吧,你们要不要看?”子尹回道,仿佛瞬间就能有人过来给他们跳看。 “她们怎么会唱这首歌的?”游可自言自语,分明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这歌很好听吧?传唱的很多很广,也不知道是谁作的,让吹箫师父这个歌迷整日不停歇的寻找。”子尹喝了口茶。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儿,西边黄河流……”外面的歌曲唱到高潮处,游可也不由得哼道。 “你也会?”子尹挑眉。 游可没有作声。这个蔷薇,还真把歌给唱得挺火的,照目前的红火度,自己的那份酬劳好像拿低了。游可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损失了一大笔银子,虽说蔷薇现在不干这行了,这帐还得算她头上。不行,太憋屈了,谁一遍遍的点这首歌啊,唱得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大街小巷满都在飘着时下流行的歌曲一样。不行,疯掉了,会时空错乱的。 “木子尹,你会不会乐器!”游可问道,不压压就不知道谁才是正主。“什么吹箫师父,让他直接过来找我好了。” “拿琴来。”子尹道。“怎么?” “是不是知道曲子,你就能弹出来。”游可问道,小样,不信压不倒你们的歌声。 “那当然。”子尹很自信。 “好,呆会大家一块啦啦,特别是启功的大嗓门,要全力的喊。”游可望了望窗外的河面,歌声从哪个方向飘来的,得对准方向唱,效果才好。 “小可,你要做什么啊。”寒窗知道他点子多。 “唱歌而已,寒窗哥哥,这次你不能管我,连歌都不让我唱吗?”游可佯装生气。 “不是那个意思,小可,这是长安城,毕竟不是我们镇里,可以随便胡闹的。”寒窗考虑的很多,生怕游可在这惹出来什么麻烦,给子尹添了事情。 “寒窗哥哥。” “不要紧的,唱唱歌,能唱出什么乱子来。”子尹让寒窗放心。 第二十章 舟舫内真龙会谪仙(四) 既然子尹都那么说了,寒窗也不好再多说。哎,别人唱歌是唱不出来乱子,但小可唱,真的难说。当然,寒窗和游可多年的交情,还真没有错,这歌倒真唱出了乱子。 很快,琴几搬来,琴摆上。 “准备好了?你可得跟上啊。”游可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开始吧。” “再有箫就好了。”游可讲,怎么说也是琴箫合奏之曲啊。 “这不是问题。来人,让乐坊吹箫手出来。”子尹吩咐。 “这里什么都有啊。”游可问道。 “当然,船上出来游玩,少了歌舞怎么行。呵呵,呆会还要和寒窗讨论一下文学诗赋,可否赐教?” “子尹兄过奖了,寒窗学疏识浅,前日诗会不过是碰巧。”寒窗谦虚地道,很有千离先生的风范。 “公子。”一位红衣女子从后面被引出来,衣袂飘然地跪拜。 “起来吧,呆会跟着这位游公子的歌声吹曲子,不能有任何差错,知道吗?” “是。”红衣女子擎着箫起身,随后给游可他们点头示意。 “我唱完一句,你们接着出来曲子就行。”游可道。“寒窗哥哥,启功快过来,我们围在一起。对了,前面还有一段引子,我哼完这位姐姐用箫吹出来,行吗。” “是,游公子。”红衣女子低眉顺眼地说道。 游可脑海中过了一遍歌曲,轻轻的哼了引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都习以为常了,以前可是没少唱歌给蔷薇,还好古代这主天生一副好嗓子,音域广,调也拿得开。 红衣女子果然好手艺,用箫立马吹了出来。嗯,有点对味。游可旋即跟着没有完结的意境唱起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游可一张口,子尹心底便暗喝一声好曲,琴声也如行云流水般从手中倾泻出。当然是好曲子了,游可忍了好多次才决定不卖这首给蔷薇,总得给自己留点压箱底的东西吧。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啦啦……………………” 此时,连寒窗和启功都不由得跟着曲子点头合拍,哼唱起来。这首曲子好像能引起人心底的一种共鸣似的。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 第二十章 舟舫内真龙会谪仙(五) 一曲完毕,子尹收音停琴。“好曲子,人生的潇洒,心胸的豁达,自由快乐、无拘无束的逍遥情怀,让人听了即刻豁然开朗,所有的烦恼都抛在九霄云外了。” “的确,想不到小可还有如此绝妙的天曲。”寒窗也道,原本以为好曲子已经被他都换银子了呢。 “是啊,小可,比起你那《爱江山更爱美人》和其他的,我只喜欢这个,这才体现了我们男子汉的心境。”这次,连启功都凑热闹夸游可了。 “刚才那首曲子也是你作的吗?”子尹惊讶,想不到吹箫师父整日里寻找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怪不得可儿还说直接过去找他的话,要是吹箫师父听了这首,非逼着可儿当徒弟不可。 “别管是不是我作的,反正我是第一个唱的。”游可含糊地答道,没忘维护自己的权益。 “不是你作的,难道是神仙每天晚上传授给你的不成。”子尹玩笑道。 “嗯,就是神仙传授的。”游可干脆顺着说了。 “意犹未尽,真想再听听。”启功说道,难得有他也喜欢的歌曲。 “公子,喝口茶吧。”还是春芽心疼游可,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儿,再来一遍怎么样?”子尹道,心里暗想,还真得让可儿会学吹箫,他们才可以琴箫合奏,希望这不是梦想。 “好啊,大家一起来,把他们的歌声压下去。”游可高兴地道。 “红绸,开始吧。”原来,红衣女子叫红绸。 箫声起,琴声响,歌曲飞扬。一遍又一遍,仿佛响彻空际的歌声真得可以让人忘记烦忧。你听,河面上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这歌声中随心所欲豪气万丈的心襟胸怀。 “福良。” 装饰得金碧辉煌,豪华奢侈的船舫内,紫檀木精心雕刻的罗汉床上传出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不大,却饱含威严。 “奴才在。”有些尖锐的腔调。 “你听外面有什么声音没有?”浑厚的声音问道。“好像是谁在唱什么歌?都停下!” 舫内顿时鸦雀无声,正表演的歌妓舞姬们惶恐地停止了声音和动作,齐刷刷下跪。 “回陛下,是有人在唱歌。”福良如实回道。 原来,中年男子正是当今在位的皇帝李琨。前些日子,朝务繁重,边关动乱,夷狄也不安分,皇帝好一阵子头疼。今番天气大好,也是政务不再那么急迫,便想出来散心,圣意既定,臣奴们立马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这才有了今日的河面泛舟。不过,皇帝本来就打算悠闲自在清闲地享受一番,才那么低调,没有惊民扰官。“朕以为,朕听的歌是天下人都爱听的,也是最好的一首了,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妙绝的曲子。福良,怎么选的曲啊。” “奴才知罪。回陛下,奴才此前从未听过此曲,否则借奴才多少胆子也不敢欺瞒圣上,以次充好。”皇帝不大的声音让福良眼皮跳了一下,毕竟是皇帝身边得力有些受宠的太监,还能为自己辩护几句。“请陛下恩准奴才马上派人打听清楚,好给陛下献上此曲。” “还不快去。”李琨道。“等等,福良,不要让外人知道朕的身份,明白了?” “奴才遵旨。”福良公公弯着腰退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李琨摆摆手,闭目侧卧罗汉床上休息。 下面乌压压的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起身,低着头小碎步退了下去。 半柱香的功夫,福良又弯着腰进来。“陛下。” 李琨睁开眼睛。“打听到了。” “回陛下,曲子是从儒王船内传出的,陛下也清楚儒王的脾性,奴才不敢擅入,特来禀报,还请陛下恕罪。” “儒王?” 第二十章 舟舫内真龙会谪仙(六) “是的,陛下。船内好像还有其他人在,据他们回禀,曲子还是儒王亲自抚琴弹奏,另有人随唱。”福良回道。 “朕听说,今年的诗会儒王也没去参加,倒是派了别人去,还出了不少的风头。难道他只顾躲在船里弹琴唱歌了?”李琨徐徐道。“福良,你比朕都了解儒王的脾气啊。” “陛下,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儒王的脾气是硬气又倔强,谁的账都不买,看顺眼的给个笑脸,看不顺眼的不给麻烦就得感谢陛下隆恩了。”福良深有体会,上次因为他燥火闹心,处罚一个不小心碰倒自己的宫女,被儒王瞧见,就差点没让陛下给自己定个罪名蹲牢房去了。 “哈哈,那是儒王刚毅正直,否则,朕怎么放心把朝廷的重任丢给他。朕的这个皇弟啊,就是显得不太随和点。”李琨看了一眼福良,知道他吃过儒王的亏。 “陛下说的是。”福良附和道。这个福良公公,伺候皇帝多年,得宠的原因当然不只是服侍得体贴周到,做事麻利,性子也是难得的好,不在小事上计较,又不在大事上耍权。因此下头的宫女太监们都顺和服从,外面的官员重臣也有些尊重敬畏的。 “福良还记着上次被儒王抓到的事。”李琨淡淡问道。 “回陛下,那是奴才的过错,不该使了性子胡乱罚人。”福良抬头瞧了瞧李琨的脸色。 “嗯,朕还不知道你,心里定是委屈吧,头次发错脾气就被儒王碰到。”李琨哼笑道。“你说儒王把假期都集在一起,是做什么去了?” “回陛下,奴才不知。” “福良啊,你过去把儒王请来,就说朕好久没和皇弟把酒言欢了,今个儿巧合,他边上的人也都叫来,一起热闹热闹。”李琨吩咐道。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你们听,外面没有歌声了。哈哈,一定是被我们给压住了。”游可正在船边的栏杆处望来望去。 “小可,过来喝口茶水。”寒窗叫道。 “诸位肚子饿了没有?我吩咐他们上菜了。”子尹询问道。 “多谢子尹兄。”寒窗道。 “上菜。”子尹下令。 语毕没多久,丫鬟们成行地托着盘子上来,有条不紊地将菜肴摆好。另有一个玉颈瓶,盛有上好的清酒,子尹挨个斟满,先干为敬。寒窗启功也都礼貌地将酒干掉,游可虽然讨厌喝酒,但为了扮演一个成功的男子,平常也学着喝些,就是有点容易脸红。 “我酒量不行,你们喝吧。”游可赶紧脱身想。 子尹看了看游可渐红的腮部,真想……。“可儿酒量不好,那算了。寒窗和启功得奉陪到底,就当上次二位没有去探望在下的罚酒如何。” 逼人家喝酒还要搞那么多名堂,找什么借口,游可心想,端起边上的茶水猛喝了一口。 寒窗和启功推脱不过,干了三杯罚酒先。几个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聊着,忽然来了一个仆人,对着子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众位稍等。”子尹慌忙随着那人出去。 不大会,子尹回来了,脸上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怎么了?”游可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噢,没什么。”子尹对游可笑笑。“可儿,刚才我们唱歌,碰巧被我的一个本家兄弟听到了,他正邀请我们去他船上用膳,不知你们什么意见?” “你的兄弟?”游可真不愿意去见陌生人,难不成刚才的歌是他们唱的? “这,果真是子尹兄的兄弟,我们理当去拜会。”寒窗想了想答道,毕竟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对,应该去的。”启功也是那么觉得。“小可,这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 卷轴画因祸而得福(一) 游可拿眼睛瞥了启功一下,并没有言语,方才拼命地嚎歌损耗掉不少力气,懒得费劲和他计较。 窗外春风徐徐地吹进来,能明显感觉船舫加快了速度。船侧千帆万舟过,艳阳高照。 没多久,船便减速下来,逐渐停滞不前。 “我们过船吧。”子尹起身。 游可跟着走出舫外,迎面一阵暖风。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更加庞大豪华的船舫,怎么形容呢,这种豪华和壮观让游可只能联想到皇宫。 早有仆人用厚重结实的木板将两只船连起来,而且还很周到地在木板两边加上中高度的木雕栏杆。一两个仆人先行通过后,子尹才放心地让游可他们跟着过去。 从外表看这个无比豪华的船舫,感觉辉煌壮丽,但真当站在船舫的甲板上,游可内心忽然生出一种紧张的情绪,觉得周围气氛压抑、肃正,似乎连呼吸都要很谨慎。子尹的这个本家兄弟到底是谁呢?为何见个面都要如此正式? 待有仆人从内出来传话,说请他们进去,子尹这才带着游可他们走进船内。 脚底是猩红的柔软地毯,踩下去悄无声息。周边伫立着绝色端静的侍女,垂首待命。正对面一座异常精美的纱绢屏风,纱绢上用五彩的丝线绣了一大片秀丽风景,屏风上方的如意角上垂着长长的流苏,但这流苏却深深刺痛了游可的眼睛,那是明黄色,黄得好像金子在发光。 “这边请。”不知何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游可回了神,望向声音的来源。微有佝偻的身躯,华丽料子的衣物,就在那人转脸过去的瞬间,游可眼尖地发现他下巴空荡荡的。一连串的可能闪过游可的脑海,使他不由得望向子尹,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似乎感觉到游可异样的眼神,子尹回头看去。这一看,心里顿时像吊在井中的水桶一样,七上八下,四周还到处冒着凉气。 “可儿。”子尹试探地叫了一声。 游可疑惑地又看了一眼,垂下头,径直随众人绕过屏风后面去。 “子尹兄,不知道贵兄长的姓名字号,这样冒昧拜访会不会不方便?”寒窗见到此间的装饰更加奢华,可以想象到主人地位的不凡和尊贵,一般来说,这种地位的人规矩要求都挺多。 “寒窗不必担忧,既是子尹兄长相邀,放心就是。”子尹其实也是在犯嘀咕,福良刚才过来传话说陛下也在游船,听到歌声,因此想见见他们。虽然打发福良先回来报信,也请求陛下隐瞒身份,可毕竟陛下的气势和排场在那里了,难免不让人生疑。 绕过屏风,正对面是高大的落地花罩,细致的雕花,光彩的漆色,绛紫的帷帘正在娇美的仕女手中卷成一圈圈波纹,紧接着罗汉床映入眼帘,床上侧卧着一个身穿深紫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眼微寐,色凛然,发丝整洁,冠头上镶有一块莹润圆滑的白玉。似乎感觉到光线的强烈,中年男子睁眼坐起身来,嘴角拉向两边。 “朕……真是个好天气啊,方才听众位唱歌,感觉淋漓酣畅,极其尽兴,因此特邀各位前来。最近事情多,有些劳累,睡了一会,让众位见笑了。”浑厚的声音响起。 游可望着这位中年人有些虚假的笑意,再要仔细看,正碰上那人的眼光扫过来,不知什么原因,游可很自然地躲开,垂下头。然而,越是不适,那目光在游可身上停留越是久。 目光对于游可来说简直是煎熬,待心里那种不适的感觉消失,游可微微抬起头,中年人已经吩咐侍女抬上凳子,子尹先施礼谢过后,才坐下。 寒窗启功也随后坐下,游可谨慎地坐了凳子一角,内心急切地想寻找什么东西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呵呵,平常在下家教严厉了些,众位不要拘束,别受什么影响,尽情玩闹,如此明媚的天气不好好享受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时光。”李琨想到刚才子尹的请求,也感觉到气氛比较严肃,遂言道。 第二十一章 卷轴画因祸而得福(二) “初登贵地,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寒窗客套地回答。 “哎,有何失礼啊。你看我这个兄弟,连客人都不给我介绍。”李琨提醒道,这个儒王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李琨想了想,又看了游可一眼。 “兄长莫怪。”子尹慌忙回道,心里总有点不安,刚才可儿的眼神让他实在不能凝神。“这位是朱基字寒窗,旁边的是朱启功,我身边的是游可,他们三人是结拜弟兄,就是在那年遇险的时救过我的。” “噢,如此说来,这三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李琨惊异地道,怪不得这个儒王最近那么反常,原来是在招待客人,报答恩情。“三位既是救过我兄弟的性命,也相当于救了在下的性命,今番前来长安一定要痛快地游玩,有何要求尽管提,在下定会满足。” 游可看了看子尹,又看了看前面坐着的中年人,听他说话的口气方式,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主意。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感觉到悲哀。 “救人之事,乃是人之常情,这位兄长……呵,寒窗嘴拙,也不知道该如何称谓。” “既是恩人,何须多礼,在下年长,三位都随我那兄弟称呼兄长好了。”李琨道,眼前的这位少年俊雅清秀,彬彬有礼,言谈举止不凡,嗯,是个可造之才。 “兄长有礼了。”寒窗揖礼,启功也是,游可莫名地只是点点头示意。 “不知兄长也在河边游览,因此没有前来拜见。适才我们兴起唱曲,影响了兄长的雅兴了。”子尹解释道。 “兄弟客气了。听说,方才那曲子是你亲手操琴演奏?”李琨问道。 “惭愧,我也只是充当了一下琴童,曲子真正的主人是可儿。”子尹如实言道。 “可儿?”如此亲切地称呼,李琨不动声色继续道。“是游可兄弟吧?真是好才华,恐怕连宫里的琴师乐家都写不出来此曲啊。” “噢,我也是随便唱唱而已。”谈话的重点转移到游可身上,他不得不接话。 “何必谦虚呢。现在有才华的人可是不多啊,我倒是听说前些天诗会上也出现一个文采了得的少年,难道是游可不成?”李琨忽然想到 “兄长有所不知,诗会上的少年是寒窗。”子尹纠正。 “哈哈,想不到寒窗兄弟相貌堂堂,还是才高八斗的学士啊,不知寒窗兄弟以后有何打算。”李琨初见寒窗印象就很好,现在一听说寒窗还是在诗会出风头的才子,内心更加欢喜,已有心思想栽培他,提用。“那启功兄弟呢,文采一定也和两个兄弟一样了得吧。” “启功不才,平常喜欢舞刀弄枪的,对书本实在没有造诣。”启功道。 “哎,不论文武,只要有能力,一样可以为国家效力为百姓造福。”李琨看来心情很好,大概是觉得这三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物。“我认识不少官场上的文官武将,不知三位可有意进入庙堂,在下可以引荐。” “这……”寒窗和启功互相望了望,然后都望向游可,却发现他心不在焉。 “可儿,可儿。”子尹低声唤道。 “噢,你们谈。”游可沉浸在思绪中,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说着,从旁边的侧门中出来一个仆人,附耳向李琨说了些什么。李琨的脸色瞬间大变,眼睛看了一下子尹。 仆人退下后,李琨再也笑不出来了。“不好意思,我和兄弟有些家事,三位能否回避。” 游可巴不得逃开这个有些尴尬的气氛。寒窗和启功也都知趣地在仆人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陛下。”确定不会被游可他们听到,子尹开口。 “静言死了。” 李琨看似平和的声音让子尹心猛地惊了一下。糟了,这干系怎么逃脱。 “据说,昨天你去过感业寺,还专门去看了她。”李琨没有理会子尹的表情,径自说下去。“你是朝廷重臣,朕器重的皇弟,朕想皇弟你应该很清楚静言的价值。” 第二十一章 卷轴画因祸而得福(三) “陛下,昨天臣弟确是去看过静言师太,但可以保证臣走之前她是好好的。”子尹心下也是一阵慌乱,这可如何是好。昨天回去,也没来及问清楚可儿整个经过,本想等他好好玩耍几天,再提及此事。 “哈哈哈……,儒王啊儒王,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呢。”李琨忽然大笑。“你这么着急解释,是不是要掩饰什么?” “臣弟不敢。”子尹急忙低头下跪。 “不敢?你不是正在掩饰吗?素来以理智睿明著称的儒王,却突然间为了一个女子乱了分寸。”李琨忽又敛了神色,严肃道。 子尹抬头,仍不敢起身。心底感觉陛下隐约知道什么,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怎么?还想替她隐瞒?是你带游可去见的静言吧。”李琨言破。 “陛下。”子尹惊呼,难道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哼。换作是别人,恐怕你早就想到这种隐瞒简直是自欺欺人,可偏偏那人是游可,所以你就没了主意。”李琨继续道。 “臣弟惶恐。”子尹知道此刻多说无益。 “惶恐?你以为朕看不出来?来人,传游可。”李琨命令。 “慢!”子尹叩头。“陛下,请陛下恩准臣弟单独询问,臣弟保证不会辜负陛下。请陛下恩准。” “你。”李琨拂袖,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是他最得力的臣子,最宠爱的皇弟。“好,朕就恩准你,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谢陛下隆恩。”子尹再次叩头,一炷香,时间不长,应该能知道个大概吧。 甲板上,游可、寒窗和启功正在极目远眺。寒窗不时地看向游可,总感觉他有些不大对劲,问他话又是支支吾吾,不知在神游什么。 “噢,子尹兄。”寒窗回头,见子尹神色紧张地从内出来。“小可刚才一直这样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对不起,寒窗、启功,你们先在船内休息片刻,我有点事情需要可儿帮忙。”子尹看了看游可,只能这样说道。 “是不是小可给你添麻烦了?”寒窗担心地问道。 “你看他那个样子,心不在焉的。”启功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是的,真有急事需要可儿。”子尹解释。 “小可,小可。子尹兄有事叫你呢。”寒窗上前拉了拉游可。 游可回过神来。“什么事情啊。” “你过来。”子尹不由分说,拉了游可径直从后面进入船舫内的一间屋子。 “干什么啊你。”游可甩开子尹的手,生气地道,本来心里就烦。 “静言死了。”子尹开门见山。 第二十一章 卷轴画因祸而得福(四) “你说什么?”游可不相信地问道。 “你去见的武媚娘死了。”子尹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还给她说好了再去看她,她不能不见我的。”游可睁大了眼睛,极力在说清最后的情景。 “可儿,你清醒点。武媚娘死了,最后见她的人是你。”子尹给他说重点,时间紧急啊。 “你的意思是我杀了她?”游可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很疼,他竟然说自己杀了人。 “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没有杀她,可是别人不相信,所以我要知道那天你们的事情,才能帮你洗脱罪名。”子尹焦急。 “那你要我说什么!”游可忍不住吼道,突然间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 “可儿,你冷静点。听我说,时间不多,你要从头到尾一点一滴给我讲清楚,否则我怎么帮你?”子尹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轻声抚慰道,说到后面声音里都透出来了心疼。 “可儿,你要相信我,只要告诉我经过,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的。”子尹继续引导他。 “我们,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就是随便谈了谈她的事情。”子尹的承诺像一剂镇定,又像一双温暖的手温柔将游可不安的心抚慰住。 “然后呢。”子尹小心地问道。 “然后,然后她就说要休息了,就赶我走了。”游可无辜的说道。 这不等于白问吗,子尹仔细想了想。“那你去见她写了字条,是什么?” “一个字而已。”游可不确定能不能说。 “什么字?”子尹继续问道。“可儿,无论什么,都得告诉我,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 “‘曌’。” “照?” “日月当空曌。” “什么意思?可儿,你说的再详细点。” “这个字是武媚娘自己造的。上面是日和月,下面是个空。”游可说道。 “曌?”子尹皱了皱眉头,他是个聪明之人。“你的意思是武媚娘有策反之心?” “不是,不是。”游可摇头,这要怎么说才好呢。“她都那样了,还有什么反心。” “可儿,你好好说,有什么都告诉我,有我在,不要怕。”子尹也是越听越糊涂,突然间又好像想起什么。“可儿,你怎么知道那个字的?” “我。”这一问真把游可问住了,是啊,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可是真的让游可不知如何是好。 “可儿。”子尹见游可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定还有保留,而且那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游可脑海里想过几十种说法,但仔细一推敲,根本就是胡扯。越想越急,怎么解释呢。难道说自己是从别的时空穿过来的?简直是天方夜谭。眼下的情况紧急,换作别人问的话,恐怕自己更不好说。告诉子尹吗? “可儿。”子尹又在催,什么时候了,没有时间考虑犹豫了。 游可本来就心急,被子尹催得越发的急怒了。“哎呀,反正说了一会话,她就送了我一幅画撵我走了。” “送你了画?什么画?”终于又问出了点线索。 “在这。”还好,游可放在身上。他生怕自己把东西搞丢了,也不愿放在府内,因此不大的轴画就随身携带了。 子尹接过,急匆匆地打开。 第二十一章 卷轴画因祸而得福(五) 画面上一如游可初见的样子,美人侧卧花丛中,很普通的一幅女子画像,甚至连最起码的题诗也没有,所以亦不知是何种情况下所作。 子尹翻来覆去的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这幅画吗?” “是啊,本来我不想收的,可师太说好帮她了了心愿,我看她孤零零的挺可怜,也不好推却,就收了。”游可重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么一提,子尹又谨慎的看了看这幅画。一定有什么端倪的,否则静言不会这么说。 “啊,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心愿了了,所以才……”游可忽然想到,静言听自己讲完后,还问过一遍是不是武媚娘真的登上皇位,随后才讲了她的故事,才大彻大悟的样子,送了自己轴画,难道那时候她就决定了。 游可的话简直又是一个关键。这证明了轴画肯定有秘密的,而且静言的突然死去也有个理由可以解释,一个人心愿了了,毫无牵挂,才会有离世之心的。子尹更加细致的观看画,竟忘了追问游可刚才的问题。画面颜色鲜艳如新,配上好的绢丝,哪里不对劲呢。对了,画轴上,一般的绢丝画都是小巧精致,便于携带,鲜少配上画轴,而且这个画轴还不是常用材质。子尹用手指轻弹,里面传出微小的回声。随后手指暗使内力,画轴应声而裂。 “你怎么弄坏了。”游可在一旁根本来不及阻止。“里面有东西啊。” 子尹也看到了从轴缝隙里露出来的一角。他慢慢讲东西完全从轴里抽出来,这才发现是一张巴掌大的羊皮纸,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好熟悉,段大人好像提及过,难道这个就是其中的一份地图吗? “什么东西啊。”游可将脑袋凑了过来。“好像是地图。” “可儿,没事了。”子尹紧攥着羊皮纸,兴奋地说道。有了它,不但能帮可儿脱罪,或许可儿还能奖赏。 “这是什么东西?”游可问,有了这个自己就突然间没事了? “嘭嘭……”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游可的问题。 “公子,一炷香时间到了。”外面尖细的声音响起。 这让游可又想到了方才的困惑,都差点忘了,现在他和子尹基本上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可儿,你先在这等着,有事我会派人叫你的。这个轴画我能拿走吗?”子尹征求游可的同意。 “嗯,用完了能不能把画还我,那地图我不要。”游可嘟囔着,不拿走行吗,自己都成了杀人犯了。那地图看来很重要,却不会属于自己,强占来或许只有灾难。 “听话。我很快就回来。”子尹的手停在半空,最终抚摸了一下游可的头,转身出去。 河面上依旧是船来船往,没有人会知道在另外的船只里有着怎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故事。世界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步入时空的轨迹。 “陛下。”子尹跪拜行礼。 “游可呢?他竟然不来见朕!”李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陛下息怒。臣弟有重要事情,想先给陛下禀明。”子尹回道。 “说。我看你还有什么事情说,能比眼下的更重要。”李琨坐上罗汉床,双手支在膝盖上。 “陛下,关于宝藏的地图,臣弟想已经有眉目了。” “你说什么?”李琨突然起身。“找到了?” “回陛下,当日臣弟也禀明了陛下打探到的情况。陛下,请看,这是一份从静言那里的得到的地图,据臣弟推测,十有八九是那份不知所踪的羊皮地图。”子尹起身呈上。 李琨接过,看到羊皮上用黑线涂画的线条,标明的尺寸和地名。“这是从静言那里得到的?” “回陛下。陛下之所以留下静言,不曾怠慢,一定是清楚她知道内幕,可苦于静言口风紧,这些年来也不曾透漏过什么,但是为了天下,陛下又不得不继续耐心等待她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这个儒王何时变得拐弯抹角了。 第二十一章 卷轴画因祸而得福(六) “陛下,这份羊皮地图是从一幅画轴上发现的,而这幅画是静言送给游可的。”子尹看了看李琨的表情。“静言说想让游可帮她了了心愿,臣弟猜测,正是静言心愿已了,所以才放心离世。”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给游可说情吧。”李琨也不是愚蠢之人。“那为何游可不早奉上地图,自己私藏又是何意!” “陛下息怒。臣弟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游可绝对不知道这份地图,也绝无私藏之心,否则她不会拿出轴画来给臣弟看,也不会告诉臣弟她还要那幅画,却不是要这份地图。况且,陛下,如果不是游可去见静言,或许静言永远也不会把地图交出。” “你这么说,就是游可非但没有过错,朕还应该奖赏他了。”李琨看了看他这个皇弟,陷得不轻啊。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据实回禀。”子尹不亢不卑地道。 “好了。你的心思,朕怎么会瞧不出来,看上人家了吧。”李琨道破。 “陛下。”子尹不敢确定。 “朕又不是没长眼珠子,这后宫里嫔妃宫女太监一大堆,朕要是连男女都分不清,如何能分辨忠奸治理天下。”得到地图,李琨心情大好。 “陛下圣明。” “朕知道了,会还游可清白的,来人,把游可传上来。”李琨摆摆手吩咐道。 “陛下,臣弟恳求能否继续隐瞒身份?”子尹还是不确定游可知道后的反应。 “好,看在他帮朕得到这份地图的份上。不过,你为何不让他知道身份,说不定他知道了事情就好办多了。”李琨想。 “谢陛下隆恩。但可儿和别人不同,臣弟心里没有把握,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说不定他知道我的身份,反会望而却步。”子尹道。 “这个游可还真怪了,难道我大唐朝的朝廷栋梁儒王竟然配他不上?”李琨对游可越来越好奇,女扮男装,把个王爷迷成这样,还有本事弄到了宝藏地图。 游可正在船内焦急地等待,听到外面又有尖细的声音禀报要他出去见什么主子。今天是怎么了,要么没见过真正的阉人,要么见了那么多。随着走进原来的舱内,还是那种压抑严肃的气氛在周围弥散。 一抬头,看到子尹立在一旁,游可心里的忐忑收敛不少,但仍有丝丝谨慎。 “游可是吧?”李琨尽量软了口吻说话。 “不知道兄长有何事相召?”游可想了想说道。 “方才,我那帮官场上的朋友来办事,说是有桩人命案牵连到游可兄弟,因我和他们熟埝,便自作主张拦下了,看能否私下里解决,毕竟在公堂上抛头露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李琨缓缓道。 “游可谢过兄长。”这些年,客套话礼数语也学到了不少。 “此番虽然把官人打发了回去,倒是一些事情还得说清楚,免得引起误会,惹上了牢狱之灾,我兄弟面上不好看,在下也无光啊。” “兄长尽管说。”游可老实的说话。 “兄长,我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子尹替游可心焦,怕他不小心说错话,平白地又添了事端。 “哎,你不要插话。有些事情问清楚了,大家心里才踏实。”李琨阻止。 子尹只得闭口。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去见静言是为了什么?”李琨的问话一针见血。 “我听说……听别人说起过她,所以想去看看。”游可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好圆这个场子。 “不知是哪位高人竟然如此记挂一个小小的师太?”李琨继续问道。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一) “这……”没想到这个兄长竟然那么难打发,那股气势压迫得人神经绷紧,胸腔闷燥。游可字字斟酌着,不敢乱说话,因为他内心里已经很清楚,对面的这个所谓兄长有何等的身份和地位,这不是玩笑,是实实在在能够因一句话便让他跌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现实。 “怎么?”李琨见游可迟疑。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游可毕竟见多识广,而且这种见识不是游历各方异地便能拥有的,是人类思想上的进步,从狭隘的传统中蜕变的思路,他只能寄希望于把问题推向无形。 “你不知道?”李琨不信。 “可儿。”子尹手心里不断的在渗出汗水,万分担心。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把事情问缜密,刚才的问题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有想起来呢。 “是的,那时候很小,只记得有个老人,胡子很长,给我讲故事讲到过静言师太,因为年纪小,只记得感业寺和武媚娘,其他的记忆早就模糊了。昨天偶然路过感业寺,才想起来,所以才去见了静言师太。”游可边说边抬起头,眼睛慢慢和李琨对视上,神色里满是沉稳坚定。他知道,有些谎话首先要让自己相信,要当事情真的发生过,别人才可能信。 “长胡子老人?”李琨见游可不似方才支吾犹豫的样子,神情自然,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可是一位身材方正,面相奇特的花甲老人?” “身材是有些高大匀称的,面相记不太清了。”游可皱了皱眉,努力回想。 “那他还说过什么没有?”李琨迫不及待地问道。 “时间久远,我也记不得那么多,印象中只有感业寺和武媚娘。”游可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琨垂首捏须,似在思虑。 子尹一会望望游可,一会看看李琨。 游可端坐在凳上,等待。等待李琨的答话,等待事情的结束。 “是了。”李琨忽然拍腿出声。“当今世上能有此番远见和预言能力的人也只有他了。” “兄长所说何人?”子尹问道,游可也忽然懵了,难道又扯上什么人了。 “袁天罡。”李琨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子尹的声音中透露出怀疑。 游可的心里咯噔一下,袁天罡,竟然和他扯上关系。罢了,权当那人是他吧,且看看下面事情会怎么继续吧,也只能走步算步。 “嗯,袁天罡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学识通贯古今,能知过去事,测未来福祸。”李琨徐徐道来。“可惜,一直无福相见,倒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不少他的异事。” “兄长说的这个袁天罡,我也听人偶然说起过,如果说是他给可儿说起的静言,便可以解释来原因了。他一定是推算出什么,觉得和可儿有缘,所以才将此事透漏给可儿。”子尹推测道,却不知他心里是否赞同这番荒谬的奇遇。 “嗯,有道理。游可兄弟真有福气啊,能碰上这等高人。”李琨点头赞同道。 “我不知道是他。”游可装作惊讶的样子。 “是大家误会游可兄弟了,现在我就让他们准备酒席宴筵,给游可兄弟赔礼压惊。”李琨立刻吩咐下去。 “那现在没有事情了吗?”游可确认道。 “游可兄弟放心,有我在你就绝对没有任何事情,这个我可以给你绝对的保证。”李琨肯定地答道。 “既然没事,我想先出去透透气。”游可起身道。 “好,游客兄弟先行,我们随后就到。”李琨爽朗的笑道。 待游可出了门外,李琨凝神。“照这么看,当初我们猜测静言身上有什么秘密是对的,幸好把她囚困在感业寺看管牢实了。还有那个袁天罡,很多年前就预测到今天的事情,冥冥中指引游可前去取得地图,所以要找到宝藏,袁天罡也是个关键。”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二) “陛下所言极是。”子尹现在已经分不出真真假假来,含糊应承。 “对了,游可好像并不知道宝藏的秘密,根据袁天罡的行事,好像他是宝藏的有缘人。所以,你要给朕仔细盯好了他,不能有丝毫闪失。”李琨继续安排道。 “陛下,可儿他不会……”未等子尹说完,李琨便阻止。 “你的意思,朕明白,朕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想盯紧了他,万一有了宝藏的线索,朝廷能够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免得落入枭肖之徒手中,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朕准许你调动朝廷侍卫暗中保护他。”李琨边坐下,边伸出食指对着子尹道。 “陛下,臣弟想还是不动声色为好,加派人手保护的话,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告诉别人可儿是个重要的人。”子尹建议道,朝堂之事他不想和游可有什么关系,但如今扯撇不清,他只能尽他所能保护游可原来的生活和他的安全。 “嗯,也对。这样吧,你暗中派一两个身手不凡的侍卫,从游可那里不时打探消息,然后多派眼线分布到各州县和镇上,寻找袁天罡的踪迹,听说他喜欢云游各处,所以有山有水的地方更要谨细,但有一点记住,要低调。”李琨命令道。 “臣弟遵旨。”子尹下跪谢恩。 “好了,好好招待你的朋友去吧。朕看那个寒窗和启功都有些长处,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要不然你明天带他们到姚丞相和高将军罗将军那里去一下,好好栽培栽培他们。”李琨想到寒窗和启功也比较满意。 “臣弟代他们谢过陛下隆恩。”子尹道。“不过,陛下,不知他们二人想法如何,是否有意进入庙堂,况且,他们年纪尚轻,家中另有高堂在上,还得商榷一番才好。” “你先带他们去拜访一下,朕想他们也一定愿意为朝廷效力的。”李琨不容分说,非要这样。 “臣弟遵旨。”子尹无奈应道,这下,身份想包都包不住了,全长安的人总不能挨个说过来吧。 游可疲惫的站在寒窗和启功身旁,无精打采的样子。子尹走出船内,内心也是一番感慨,好像一个瞬间,事态发展远出人意料,可儿的神态也变了许多,到底是怎么了。 “让寒窗和启功久等了,兄长邀我们用膳。”子尹开口。 “太麻烦兄长了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府上吧。”寒窗看游可状态不好,担心,所以想尽快离开。 “兄长酒筵都已备好,不去岂不是更不妥当。”子尹委婉说道,他也是没有办法,虽然看游可精神不好,但圣意更是不能违抗。“可儿,你没事吧?我们快些用膳,用过快些回去。” 寒窗和启功也是等着游可发话,到底去不去。 “走吧。”游可深吸一口气,躲不过去的。 寒窗和启功跟在前来迎接的奴婢们身后,游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可儿,没事了。”子尹以为游可还未从刚才突发的事件中缓过神,便又安慰。 “谢谢你,王爷。”游可神情恍惚,鬼使神差地唤了句。一句王爷,声音低哀而又沉重,心房像锦帛撕裂般细利生疼。从那年打赌的时候算起,还是方才明黄的流苏晃眼开始,还是伺候的太监身上,又或者是兄长恩威并重的排场里,联想丰富的游可已经猜测到事实,只是不敢承认或者说不想相信,但现实残酷,鼓起勇气去面对时,伤的永远是左胸口。 感情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己。就在游可身心疼痛,不堪忍受,道出事实之时,子尹又何尝舒服呢,自己刻意隐瞒的身份,就这样从心爱的人口中看似轻松的说出来,是欺骗还是善意的谎言似乎都掩盖不了已经受伤疼痛的伤口。“可儿,我。” 寒窗和启功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那声细小的呼唤。游可却是没有再看子尹,只是木偶般重复各种程序动作,直至酒筵结束回府。 四季苑还算幽雅,没有太多闲杂人等。游可把自己闷在屋里,反复思考一个事实,妄图尽快消化掉一时难以接受的现实,调好心态,重新面对这个时空里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世界的王爷。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三) “可儿,你开门。”子尹在门外不停催促。 “我累了,想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自己都没有想好,怎么能再去面对他。面对他又该说什么,指责吗,欺骗吗,可他毕竟是王爷,在这个地位权力决定一切的社会里,这就是天堑鸿沟,自己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幸福生活,既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忘却,有些事情就不该开始,开始了还没有陷得太深就应该及时抽身,否则硬撑到最后,不能得其所愿,亦不能全身而退。 见屋内再也没有了动静声响,子尹想破门而入却迟疑不已。怕游可胡思乱想,但也知道他今天受惊不小,需要安静休息。该怎么解释怎么做呢,自己的隐瞒伤了他的心吧,要不然他不会一直冰冷的脸色,连寒窗都从未见过。换作谁都不可能马上接受这个现实是不是,总要给他留点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吧,想到此,子尹在门口温柔说道:“可儿,既然你累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明天也好好休息一下。处理完事情,我再过来。” 没有任何回答。 “春绿。” “奴婢在。”春绿小碎步从偏房内出来。 “好好照顾公子,他受了点惊,明天吩咐膳房准备些补品送来。我明天还有些事情,要带寒窗和启功出去,苑内你仔细照看好了,有什么情况,马上着人到丞相府或者高将军府通知我。”子尹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公子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游公子。”春绿应承道。 子尹摆摆手,叹了口气。现在还用叫什么公子,都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屋外的声音像棋子,一字字落在游可混乱的思绪里,整个棋局忽然明了起来。彼此的心意都是棋子摆在那里,可是各种走棋方法和规则却让简单的棋子复杂起来。原来自己懂得却想不开这些走法规则,而不是看不懂棋子的黑白颜色。如此,棋未下完已知结局岂不更悲哀,全身而退谈何容易,飞蛾扑火又是死路一条。又是谁的叹息,那么无奈,就好像他此刻的心境,悲伤的情绪好像要把心低落到尘埃里。 游可蜷缩着身躯,感觉到眼角的冰凉蔓延到全身,连华柔的衾被都温暖不了,忽略多年的伤感齐齐涌上。不是悲秋感春,更不是闲来多愁,那种不知从何而来忧愁绵绵不绝。红绞绫的枕面已经湿透,为何还有源源不断地水珠滴下。忽然好想家,近十年过去了,远在异空的家人怎么样了,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突然消失而悲痛万分,又会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将自己淡忘,如果连他们都将自己忘记,那么自己存在还有什么意思。过于低迷的情绪让意志力慢慢消弱疲惫,终至身体倦怠昏昏睡去。 是不是回家了,温暖的感觉好熟悉,自家窗外的爬山虎又小心地把身子探到窗户里了,床对面傻笨的狗熊又在沉思了,还有谁把窗帘拉开了,阳光太刺眼让人怎么睡觉,还有家里的小鬼又在吼唱什么,那么吵。好像有个声音拖长了在叫吃饭,又该起床了。 游可不情愿的应了声:“知道了。”然后,习惯性的闭着眼起身,再睁开眼。没有窗户,没有狗熊,也没有吵闹声,入眼全是古色古香的家具和摆设,还有穿着古装的女子,这是哪里?眼前的古装女子有些陌生可又越看越熟悉。 “公子,你醒了。”甜脆的声音。 公子?对了,是春芽。游可闭眼努力摇了摇脑袋,怎么了到底,怎么会突然清晰地梦到家里的事情,甚至出现短暂的失忆,连春芽都差点认不出来。 “公子,做梦了?”春芽关心地问道。 “春芽?”游可还有些不确定的唤了句,梦境太深刻,以至前生和今世就像昨天今天。 “公子,起床吧,寒窗公子在外面等候公子多时了。”春芽边说边拿来衣服。 “噢。”游可木然地任春芽服侍更衣洗漱。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好,阳光驱逐了游可脑海中的不适感,暂时忘记了梦魇留下的头痛。抬眼望去,不远处的房门口,一个少年踱步不停来回。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四) 少年回过头,看到走来的游可,微微一笑:“小可。” “寒窗哥哥。”游可低声叫道。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寒窗抬手轻抚游可的头顶,都那么多年了,小可还是孩子心性,真想他能永远这么开心幸福地过下去。 “没事的。寒窗哥哥,我们来了多久了?” “从离家之日算起,有近十天了吧。小可想家了?”寒窗以为他情绪低落是思乡所致。“对了,子尹兄说要带我和启功去拜访一下几个朝廷重臣,现在启功正在准备,小可也去吧。” “寒窗哥哥为了功名而去?”游可问道。 “这。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小可就问过我,读书是为了什么。到现在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可是有了机会,我不想放弃。”寒窗想了想说。 “寒窗哥哥,你去吧。”游可道,读书人十年寒窗苦,为的不就是功成名就的那天吗。 “小可不高兴了?放心不下崔婆婆是吗?那等回来,再跟子尹兄告别吧,行吗?”寒窗想了想说道,从来没出来镇上那么长时间,也难怪小可不适应。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游可想回家了。 “很快,我不会多耽误时间的,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了吗?”寒窗问道。 “不想去,你们去吧。”游可道。 “嗯,那你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就收拾东西回家。”寒窗笑着道。“我先去了。” “嗯,寒窗哥哥。” 目送寒窗远去,游可正待转身,忽见角门旁闪过一个蓝色的身影。 “谁?”游可惊问。 一晃眼,蓝影就到了眼前。“游姐姐。” “会圈。”游可没想到是她。 “游姐姐。”会圈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嘘……,不要叫我姐姐。”游可望了望四周道。“记住了?” “嗯。”会圈见游可又是男装扮,很聪明的会意,悄悄的样子。“知道了,游哥哥。” 游可见会圈郑重其事动作,不禁一笑。“你来看尹哥哥?” “我是来找游哥哥的。”会圈笑道,粉嫩粉嫩的脸蛋。“我有件事想问,不知道游哥哥方不方便回答。” “什么事情?”游可见这个富家小姐这样可爱,也不由得喜欢上。 “刚才,刚才走的那个公子游哥哥认识吗?”会圈低着头,怯怯地问道。本来她是想来找游姐姐学武功的,昨天来没人,想不到今天再来竟然碰到那天诗会上最有文采的朱公子。见他和游姐姐说话,才没敢贸然出来相见。 “你说寒窗哥哥啊。”游可没有注意会圈羞怯的表情。 “游姐……游哥哥认识?”会圈惊喜。 “当然认识了。怎么了?”游可奇怪会圈怎么如此高兴。 “没,没怎么。”会圈知道自己太喜形于色了,慌忙收敛住。“他是那天在诗会上最厉害的朱公子。” “噢?你说的朱公子就是他呀。”游可恍然大悟。看来,寒窗今天去拜访朝廷大臣是去对了,错失了这个机会,才是悔了寒窗的锦绣前程。 “游哥哥不知道吗?”会圈问道。“那游哥哥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啊?” “诗会我没有去,所以不知道。你想认识他?”游可问道。 “嗯,那么有学问的人谁不想认识啊。”会圈欣喜地说道。 “好吧,等他回来让你们认识。”游可道。 “谢谢游哥哥。”会圈高兴地跳起来。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五) “好了,你来找我做什么?”会圈的到来让游可暂时忘记心中的不快。 “我是来找游哥哥练武功的。”会圈悄声道。 “会圈,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会武功,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女的,明白吗?”游可郑重交待道,真担心这丫头什么都给他泄露出去。 “明白,我是来找游哥哥偷偷教我武功的。”会圈立马学着游可的表情回答。 游可无奈的摇头。二人边说话边往内堂走去,也许是性子相近,很快二人便相互熟识,会圈乐滋滋地讲起了自己练功各种趣事,引得游可这个精灵古怪的人也不由得想笑。讲得正开心,忽见春绿急匆匆地走进来。 “游公子好,高小姐好,奴婢请安了。”春绿脸上的焦虑掩饰不住,却又说不出口。 “春绿,你有事吗?”游可见状询问。 “游公子。”春绿还是不知道如何说起。 “有什么事情快说啊。”会圈也在边上催促道。 “请游公子回避一下,奴婢听说公子的侧夫人正往这边赶来,也不知道听谁说什么了,怒气冲冲的,奴婢自知抵挡不住,但公子又吩咐过奴婢照顾好游公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先恳请游公子暂避。”春绿言罢下跪。 “你说谁过来了?侧王妃?”会圈心快口直,并不知道子尹是嘱咐过下人要隐瞒身份的。 “高小姐。”春绿却是不知游可已然明了,想阻拦会圈也没来及。 “侧王妃?”游可虽然知道子尹的身份,但这突然冒出来的侧王妃却又让游可心中狠狠地疼了一下。自己到底算什么呢?来长安一回,徒留伤心一场,还不如在记忆中一直保留着那份微妙的感觉,相见不如怀念,现在此地还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吗。游可恨不得马上从这个地方消失,才能忘记目前所处的尴尬境地。 “游公子,公子是一番好心才不让奴婢……”春绿正要解释。 “不要说了,我知道。”游可冷冰冰的说道。“你想让我躲哪里去?” “侧王妃为什么要过来?来做什么?”会圈不明白。 “游公子,您从苑里的后角门离开,先出府找个地方呆一下,奴婢已经着人去通报公子了,等公子回来,奴婢再去接您回来。”春绿考虑很周到。 但游可此时又不想走了,躲避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连他和子尹作为当事人都没正式面对这朦胧的感情,别人的强行附加又算什么。侧王妃来,恐怕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侧王妃来到底为什么啊?”会圈不死心地问道。 “高小姐,奴婢也说不清楚,看样子,总归来者不善,还是请游公子暂避一下吧。”春绿边说边往门外瞧去,生怕人突然降临。 “公子,我们还是躲一下吧,万一真有什么事情,春芽可怎么给老夫人交代啊。”春芽听会圈提到什么侧王妃,心里虽然惊讶子尹公子的身份,但她更担心的是公子的平安。 “春芽,没事的。”游可道。 “游公子,您就听奴婢一句吧,侧王妃性子急躁,向来容不得事,真闹起来,游公子您无权无势占不着便宜啊。”春绿一急只能拼命磕头。 “她说得没错,侧王妃脾气的确不好,经常蛮不讲理。游哥哥,你还是先躲一下吧,要不去我们府里?正好让我尽尽地主之宜。”会圈建议道。 “对,游公子,侧王妃一定想不到您去了高将军府上,就算知道了,王妃也不能去将军府闹的。游公子,您就答应了吧。”春绿知道王爷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游公子,真出了事情,自己如何担待得起。 “春绿,你起来。”游可不忍心。 “游公子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春绿知道游可心软,体谅下人。 “好吧。”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六) “谢谢游公子,谢谢游公子。”春绿高兴地磕头。 “太好了,游哥哥,我带你去我们府里好好玩赏。”会圈只是觉得能认识游可这么个兴致相投的朋友很高兴,压根没有意识到游可是去她府里躲事。 “春绿你起来吧。”游可吩咐道。“会圈,那就麻烦你了。” “游哥哥真见外,你去我们府里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快点,我带你去。”会圈兴高采烈地拉着游可就往外走。 “春芽。”游可唤道。 “公子。” “算了,回来再收拾吧。” 几人打算好的是从角门离开苑子后门出府,想不到这个侧王妃真不简单,动作迅速,还没等她们刚出绿薏阁,就被一群乌压压的人群堵在苑子里。 为首的女子衣着华丽富贵,金钗玉簪,步摇花钿,说不出名目的首饰装饰着云鬓花颜,面若银盆,体态略显丰腴,修眉俊眼之间流露着高傲的神情和愤怒的眼神。见游可一行人,便下令止步。独自迈着莲花步,拖着碎花暗色披帛一点点逼近。 “她就是侧王妃。”会圈小声在游可耳边说道。 游可望向这个年龄并不大的女子,时间在她面庞上过早的显示成熟,无论从她脸上的表情还是眼睛里的惶恐愤怒,都看得出她的世界只是一个人,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夫君。真替她感到悲哀,可惜眼下他是她的敌人。 “姐姐怎么也在?”会圈看到人群中身著玫瑰红长裙清秀端庄的女子,嘴里嘀咕。对了,今天好像是侧王妃的生辰,和姐姐的没差几天的。 游可转身看了会圈,都这个时候了,哪有功夫问她姐姐,还是想想眼下的对策才好。 “公子。”春芽在边上拉了拉游可的衣角,这个王妃看起来很凶,怎么还老是瞟自己。春芽越想越觉得心里害怕,不自主的想躲在游可背后,拿眼睛也偷偷的瞄向侧王妃。 春绿等四个丫鬟此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自然而然地跪下。 游可虽然身处古代多年,却也从未向任何人跪过,哪怕是昨天那个至尊无上的人。所以,依然挺立身躯静待侧王妃的动静。游可不跪,春芽也不知该跪不跪,就那么支吾地站着。会圈看看对面的人,又看看下跪的丫鬟和站着的游可,还是别跪了,要不然光剩下游哥哥多尴尬。 这边,三个人直立。对面的玫瑰红长裙女子不时左右摇头张望,似乎有些担忧。游可猜想,她应该就是会圈的姐姐会圆了吧,果然很关心妹妹。再转头看会圈,自己是不会向别人下跪,但按理会圈应该要跪的,她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细腻,这么站着陪自己,真是难得。 侧王妃的慢慢逼近更让气氛如弓箭弩张。会圈见状,上前一步,想护住游可。孰料这个动作在侧王妃眼里就是最大的忍耐限度。 但是,众人都料错了。侧王妃的步子快速地冲向了春芽那边。 这一下如果是冲向游可,他肯定会依本能躲开。意想不到,侧王妃的巴掌却是煽向了春芽。 “啪!” 响亮的一声震醒了讶异中的游可,他双手推开侧王妃,一手揽住春芽的肩膀,一手摸向春芽的脸,切声询问道:“春芽,疼吗?” “大胆!”一声娇喝,怒气冲天。 春芽弓着头,用手捂着脸,眼泪直在眶里打转,忍住不掉下来,不发出声音。游可心疼地想拿开春芽的手,春芽却始终不松开。 “你为什么要打人!”游可旋即转脸怒问。 “你是谁!敢质问本宫!见了本宫还不下跪!”侧王妃美目圆睁。“不要以为本宫好糊弄,假扮成丫鬟想逃走是吧?” 游可亦是眉锁重楼,满腹气怨,对侧王妃的话却是一头雾水。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七) 原来,侧王妃闺名黎姣,本出名门,父亲乃当朝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王仲立,自幼虽常读圣贤书守妇则规,怎奈唐时开放,管束不够严厉,再加其母受宠,打小养尊处优,养成性格急躁,飞扬跋扈,又兼心狭胸窄。嫁给儒王时,就不甘心做侧室,无奈儒王幼年先皇指婚,其女便是顾开台将军的长女顾念。后先皇驾崩,顾念也忽然生了急病暴毙,儒王的婚事便搁置下来。奈何太后尚在,不忍逆了先皇旨意,眼见儒王年龄大了起来,便许了侧妃的位置,懿旨曰待太后百年之后,方可立正妃。 平日里儒王一副大气凌然的样子,对侧王妃不咸不淡,对关于侧王妃的事情大多随其心性,以求平和。侧王妃黎姣却当作是儒王宠溺怜惜自己,故此更加肆意了些,下人们惧其性子烈,心量又小,多谨慎服侍不敢得罪。儒王虽有耳闻,也是无暇顾及,便由了她去,只要不太过分都没深究过。偏巧,近日来儒王腾了全部时间去陪游可他们,冷落了侧王妃,而今日又是黎姣的生辰,她回了趟娘府小住几天,就是为这事赶着回来。原本几天没见儒王,窃以为王爷是在准备她的寿筵,正欢天喜地地等着儒王陪她过寿,可左等右等都没见个人影,着下人去寻,只说去了高将军府,问前来祝贺的会圆说没碰见,心下便生了疑心,仔细盘问了一番,听得说王爷在外府不知从哪里接来几个人,还被个女的给迷住了,才怒气冲冲前来。 正碰上游可他们要躲出去。下人们平日里将话传来传去,传到儒王府的侧王妃耳朵里,消息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只知道儒王很疼爱一个女子,这侧王妃怒气前来,脑海中本就气血翻腾,哪有功夫细追问,看到人群里只有春芽一个陌生女子丫鬟装扮,春芽又鬼鬼祟祟的躲在人后,不敢直视,内心便认定是春芽勾引了儒王,根本没有细看边上男装扮相的游可。 这厢游可的怒问让她更加气愤,真是反了,不知下跪还出言顶撞她。 众人见争打起来,慌忙上前劝阻。 “王妃息怒。”春绿见侧王妃动手,知道不是时候多嘴,搞不好自己也会被王妃狠狠处罚,但事出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王爷还没有赶到前得想法拖住侧王妃。 “你是谁管的丫鬟敢开口。”侧王妃黎姣已将怒火随意波及下人,知道内情的下人们都避之不及,无人敢趟这趟浑水。 “奴婢是四季苑的丫鬟,专管绿薏阁,王爷吩咐奴婢照顾好客人,奴婢不敢怠慢。倘若客人们有得罪了王妃的地方,还请王妃海涵,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高抬贵手,等王爷回来再行处罚。”春绿一口气说完,背后的冷汗湿透了衣衫。 “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嘴。”侧王妃黎姣叱喝道。 “王妃。”春绿见侧王妃依然要过去找游公子他们的麻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扑上去就抱住王妃的小腿,哀求。 “滚开。”黎姣一脚踢了过去。 “王妃。”一声温柔清顺的声音响起,也怪,侧王妃还真停住了回转身来。玫瑰红长裙,是会圈的姐姐,会圆。“王妃不要如此,等王爷回来再说也不迟,现在人多嘴杂的,王妃要教训她们也不用当那么多人的面,让那么多人瞧了王妃的尊贵去。” “好吧。”侧王妃睥睨着游可他们。“看在会圆的面子上,本宫就等王爷回来。” 游可狠狠地瞪着这个侧王妃,简直和个泼妇没什么差别。本来他还伤心难过,还自卑低落,猜想着该是多么尊贵温善的女子配着如此英俊体贴的男子,现在却只剩悲哀。不知是为子尹,还是自己。 “公子。”春芽低闷的声音微带哭腔。“没吓着你吧。” “傻春芽。”游可轻轻抚摸着春芽的头发,感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况且被打的是她,竟然还记挂着吓没吓到自己。“疼吗?春芽不怕,我们马上回家。” “游哥哥。”会圈站在边上,也说不上话帮不上忙,她一向也是躲着这个刁钻厉害的王妃的,也就是姐姐脾气好,才和王妃平常有些往来,剩下的那些小姐贵妇,哪个不是攀权附贵的。幸好姐姐开口求情。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八) 游可回头。会圈一副愧疚的表情。侧王妃正迈着优雅的步子,在众多女子的簇拥下往内堂走去,等待王爷到来。只有玫瑰红长裙,会圆走了过来。 和会圈的神情相似,面容清秀,神色中透漏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不卑不亢,亦不张不扬。虽没有会圈灵气俊俏,却另有一股文气静雅,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让人内心沉落舒服。 出于礼貌,亦出于对会圆出言相救的感激,游可努力牵强着嘴角笑了笑。会圆回以羞涩而又落落大方的一笑,旋即走到会圈身边。 “会圈,你不在家好好习字练琴,跑这里来做什么,回头父亲知道了,又不知道怎么管你呢。”会圆的口气虽是责备,仍旧那么温柔。 “姐姐。”会圈在姐姐面前显得安静了些。“谢谢姐姐刚才讲情。” “这位公子,你也是认识的吗?”会圆的目光看向游可。 “嗯,认识。姐姐,游哥哥很好的呢。”会圈差点想说其实游可是女的,一想游可的叮嘱又把话咽了下去。 “女孩子家成天往外跑,还到处结交男子成何体统,还是赶紧回家吧。”会圆的话语气不重,但让人毋庸置疑。 “姐姐。”会圈看了看游可,又看了看会圆,这时候走,谁来保护游哥哥呢。 游可看出会圈的犹豫。“会圈,你回去吧。” “可是……”会圈觉得这样走掉太不放心了。 “会圈,听姐姐话,回去吧。”游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别人。 但他们的互相安慰在会圆眼里却感觉有些异样,男女有别,看来以后真要好好看管会圈了。“你放心,有姐姐在,王妃不会多难为他们的。” 游可对会圆客气的帮助话语微微一笑。会圈不得已,只得告别了回去。 “这位公子,舍妹年少,不懂事,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看会圈走得远了些,会圆上前轻言道,顺便想问清楚会圈和游可的关系,还有王妃来闹的误会。却听得苑门外急急的脚步声,夹杂着愤怒冲过来。 游可也听到了,更猜到了是谁。但不想见他,至少不是此刻,在自己被他所谓的王妃侮辱践踏后,还要指望他来解救。游可扶着春芽。“春芽,我们走,收拾东西回家。” “游公子,一定是王爷回来了。”春绿高兴地叫道,还好游公子没有事情,王妃只是打了他的丫鬟而已。 游可不理会春绿的声音,走进厢房去收拾东西。 会圆不解地望着这个游公子,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王爷来了,他非但没有惶恐惊喜的表情,还故意避开,甚至有些生气。思索间,王爷已经进了苑子。 “会圆参见王爷。”会圆低身施礼。 “会圆?你怎么在这?”子尹转念一想。“王妃也在是不是?” “是,王妃正在内堂等候王爷。”会圆如实说。 “那可儿怎么样了?”子尹赶忙问道。 “是啊。”寒窗也上前问道。 “谁是可儿?”会圆疑惑,王爷旁边的两位少年也是一起来的客人吗? 看来,寒窗和启功已经知道子尹的身份了,所以才没有惊讶。 子尹内心焦急,黎姣的脾气他清楚,怕是可儿真要委屈了。越想心里越急,等不及给会圆说,扭头往内堂走去。 “王爷,您可回来了。”春绿,夏红,秋黄,冬白四个丫鬟赶忙迎上来。 “春绿,游公子呢?他没事吧?”子尹问道。 “禀王爷,游公子回房了。王妃她,在内堂等您,王妃打了……” “王妃打人了?”未等春绿说完,子尹便抢白过去,难道可儿?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九) “打了春芽。”春绿道。 “打了春芽?”子尹舒了口气,却又不敢放下心来。可儿虽然没受什么委屈,但他把春芽当妹妹看待,又是个宁可自己受气也不愿看春芽委屈的主。 “王…王爷,王爷家事草民不便相随,恳请先行退下,探望游可。”从将军府内得知子尹的真实身份后,寒窗和启功大吃一惊。但毕竟王爷地位显赫,悬殊的身份容不得他们忽视,再继续把子尹当成一个富家公子兄弟相称。 “你们,好,你们先过去,告诉可儿,我呆会过去看他。”听得寒窗的称谓,子尹明白他们中间已经加进一条无形的障碍,隔开了原本亲近的关系。但圣意难违,他不得不告知身份,如今落得如此漠然客套的待遇也是应该的吧,无奈一想到可儿也是如此对他,心里便阵阵绞痛。听得春绿遣人前去禀告他黎姣来了四季苑,暗道不妙,定是黎姣从下人口中寻得什么,顾不得刚到将军府没多久,便急匆匆赶来。 “那草民告退。”寒窗和启功施礼退下。 子尹眼神全是无奈,看着寒窗和启功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驾到。” “臣妾给王爷请安。”黎姣欢快地从内堂高椅上行至门口跪迎,屋内也乌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你们怎么都在?”子尹见不少官家小姐,朝官命妇也在此。 “王爷。”黎姣撒娇地唤道,想着提醒王爷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没你们什么事情,都退下吧。”子尹发号施令,毕竟被人看到家事不太好。 “是,王爷。”女眷们虽然都面面相觑,望向侧王妃,无奈王爷为大,只得遵命退下。 “王爷,为什么要她们退下。她们是来给本宫……” “来给你做帮凶的吧。” 侧王妃黎姣见子尹遣散众女眷,也没记起自己的生辰,有些生气的问询原因,不料话还没说完便被子尹抢了白。 “王爷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妃,你应该比本王清楚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四季苑吧。”子尹忍着火气说道,都怪自己,不应该图清静随着她的性子胡来,一想到她专门过来找可儿麻烦,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焰不停上冒。 “王爷,臣妾,臣妾好些天都没见王爷的面了,听说王爷在四季苑中,便赶了过来,今天可是臣妾的生辰啊。”侧王妃装作委屈的样子,解释。 “噢?”子尹这才想起,往年的确是都陪她过的,心里觉得愧疚,话语才想软下来说,又想到可儿平淡冷漠的表情,想到心中的脱俗的精灵受了委屈,口气又硬了下来。“谁告诉你,本王在四季苑了?谁让你带那么多人过来打人?” “王爷,臣妾贵为王妃,难道连教训丫鬟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况且,那丫鬟看起来心术不正,臣妾作为王爷内眷,不忍王爷为国劳心,还要操心这些琐事,便自作主张替王爷教训了她一下,难道这也有错吗?”侧王妃似乎越说越委屈,不停拿衣袖拭面。 “黎姣!本王国事繁忙,向来没计较深究过你在王府内的所作所为,如今,你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竟然连本王请来的客人也敢打,还信口雌黄,欺骗本王。”子尹怒道。方才过来时,听春绿说明了经过,心下知道黎姣过来是为了可儿,定是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传到她耳中,却因为可儿男子装扮错认了春芽。万幸她认错了,如果那一巴掌是打在可儿脸上,自己又当如何,还能有耐心在这听黎姣解释吗?可作为王妃,黎姣本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这些年的纵容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烈性子,可没想到她竟然捏造事实,谎言相欺,哪还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臣妾不敢。”侧王妃慌忙下跪,从来没见过王爷生那么大气,她心里也发怂。 “不敢?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前就打了春芽,反说春芽心术不正,本王请来的客人你看着都心术不正吗。”子尹怒火燃烧到了头顶。 第二十二章 四季苑百花飞劳燕(十) “臣妾绝无此意。”侧王妃头低三分,眼神惶恐。 “堂堂侧王妃,度量狭小,脾性如此,怎能以德服众。”子尹越说越气,控制不住话语的力度。“来人!” “王爷。”侧王妃内心微感不妙。 “王妃近日身体微恙,不宜外出,尔等要细心伺候,确保王妃能安心在朝阳院休养。倘若服侍不周,就别怪本王唯你们是问。” “王爷,臣妾错了,臣妾不该……”看似关心的命令,实则是软禁,侧王妃如何听不出来。此时,只恨自己行事鲁莽,没有考虑周全,心底的怨恨却又加深一层。 “够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子尹心下里还着急游可的情况,无奈黎姣在此,不得不先把事情的祸因解决掉,才便宜行事。他也知黎姣心性刚烈,不是服软的主,听得她故作姿态,假意认错便更加恼怒。“愣着做什么,还不护送王妃回院。” “奴才遵命。”江管家应声道。 “王爷。”会圆见状,虽知王妃委实做的不妥,心下还是觉得应该替王妃求一下情。“王妃求见王爷心急,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今个王妃生辰的面上,还请王爷留情。” “会圆,这是本王的家事。”子尹一句话堵住了会圆的口。 会圆硬生生将嗓眼的话咽了回去,便见春绿急冲冲地进来。 “王爷,游公子收拾东西和寒窗公子正要回去呢。” “什么?”子尹扭头看了侧王妃一眼,神色愤怒转身离去。 “王爷。”侧王妃凄泣着叫了一声,眼里噙着泪花,却从子尹回转的背影中看不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待子尹到了绿薏阁,已是人去楼空。 “王爷,刚才游公子还在的,奴婢拦他们不住,便去禀告王爷。”春绿解释道。 “他们应该还没出府。传本王旨意,若谁看见游公子他们,立刻回禀,想办法拦住他们,切记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损伤。” “是,王爷。”众仆婢立马传了话下去。 寒窗听人回禀府内有事,便已担心游可。早上游可迷糊的神态,让他心神不宁,暗下心思等拜访回来便带了游可他们回家。在将军府内,高将军给子尹跪拜下去,高呼王爷千岁时,他内心着实惊讶,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怀疑,以为是错觉,但见启功也是相同的表情,聪明的他瞬间联想到昨日里见过的兄长,还有小可入船内不自然的言行举止,也推测出了所谓兄长的真实身份,这也是子尹不得不带他们拜访这些达官贵人的原因吧,皇命在身,由不得己。至于小可,怕是那时便已知实情,日里才神情恍惚的吧。 再见游可时,他正整理着包裹,春芽也在一边单手帮衬收拾。寒窗上前,待要细问,发现了春芽红红的鼻头和委屈的表情,更是担心。还未开口询问,游可便说要寒窗也去收拾东西,回朱阳镇。启功还不自知地问为什么,游可愤怒地把春芽拉到启功面前,懒得再和他说。 “春芽,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启功问道。 “不要说了,我要和公子回镇上去。你要是跟我们回去,就去收拾东西,不走就不要在这碍事。”春芽埋怨道。 “春芽,你哭了?捂着脸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们把你们怎么了?”启功想春芽拿开手仔细看看,无奈春芽就是不松。偏他是个死脑筋,非要问清楚。 “启功,我们去收拾东西吧。”寒窗也不愿多言,有些事情本身就很无奈。“小可,你收拾好了?那走吧,跟我们去拿了包裹,便回镇上去。” “嗯,寒窗哥哥。”游可揽了春芽一边的胳膊,寒窗自然地接过游可手中的包裹背上,启功还是莫名其妙地,不过,他是肯定春芽受了委屈,跟在后面也不再言语。 “游公子。”甫出屋门,便被春绿拦住。 第二十三章 淅沥雨淋透泥泞路(一) “春绿,谢谢你的照顾。我们走了,麻烦你告诉王爷一声,多谢他多天的款待,改日定当拜恩。”说完,游可硬拉着寒窗他们,管他妥当不妥当,总之,他想最快离开这个地方。 春绿拼命拦着也没拦住,无奈去回禀王爷。 游可归家心切,一路行走如风。府第是王爷外府,没有那么深严,外加是王爷的客人,碰见的仆婢们虽然惊讶,却不好加阻拦。待子尹的命令传达到下人中时,几人早就出了府。 子尹想他们也走不多远,下了命令,派人寻找,却把重心放在了京城通往各方的路途。 这厢游可他们不熟悉京城的路途,并没有立刻离开。见街便走,逢市就问,好不容易雇到马车,寻了条便捷的小路。行了没多久,便见天色渐渐灰蒙起来,凉透的风从马车窗外吹进来,游可不自主的耸起了肩膀,双手抱紧。 “小可,冷吗?”寒窗问道。 “没事的。寒窗哥哥,我只是想奶奶了。”游可不想寒窗为自己担心。 启功已知大概经过,见春芽被打了的脸色好了些,心疼却一点没有减少,虽然他想借助这个难得的机会,仕途得志,可他心底的天平仍旧偏向人情。 经过一片树林,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马车猛地打了绊子。坐在车内的人儿一个趔趄,稳下身后,掀开车前布帘想问清马夫情况。马夫早已拉紧缰绳,从车前跃下,黝黑的脸在箬笠的阴影下越显苍老。 “几位,前面好像有官兵在检查。”马夫指着前面成群的官兵和马匹说道。 几人都挤到马车前面,伸头看去。朦胧的雨线穿过树木花草,滴落的马儿身体燥痒四蹄乱踩,十几个穿着官服的士兵,拦住过往行人。 “老伯,官兵检查,我们又不妨事的,直接过去好了。”寒窗说道,反正他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是的。”游可没有多想,也说道。 “会不会是王……”启功似乎觉得不妥,慌忙改口。“子尹派的人啊。” 游可和寒窗看向启功,这家伙这次脑袋怎么那么聪明。没错,他们这样不告而别,子尹如何能轻易放人。 “老伯,还有没有别的路途可行?”游可问道。 “路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还有官兵查验没有。”马夫看来也不太想在这个糟糕的天气还要被颐气指使的官兵们搜来搜去。 “改道吧。”游可带着侥幸的心思。 “老伯,麻烦您了。”寒窗谢道。 “呵呵,几位客气了。外面雨大风凉,还是车里干燥暖和。”马夫拉了布帘,一手拿皮鞭,一手拉马口的缰绳回转车向。 “喂!喂!前面的马车,停下!就是说你呢,老头!”远处传来吆喝声。 马夫勒了勒缰绳,官兵遥指的就是他们。 “怎么了?老伯。”寒窗露头问道。 “怕是只能从这里过了,官兵们已经发现,正让我们过去呢。”马夫解释。 “那怎么办呢,小可。”寒窗转身问游可。 游可知道不告而别的方式不对,但他实在不想再见子尹,至少目前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即使他想清楚事实,却又不敢面对未知的伤害和不确定。他的这份感情才刚刚萌芽发花,便被浇上了不专和侮辱的肥料,让他何颜以对。 犹豫间,官兵们早已等待不及,有两三个大步前来。 “算了。”游可无奈地舒气说道。 “你们干什么的。”人未到,声先到。 “几位官爷,您看,我们是赶路的,要去余州,这天湿路滑的,官爷们辛苦,还请行个方便。”马夫低头哈腰地恭维。 第二十三章 淅沥雨淋透泥泞路(二) “赶路?刚才叫你怎么不停下啊。”一位声粗的官兵说道。 “人老了,耳朵不大灵活,各位官爷见谅。” “车里什么人啊。”说着,一个官兵伸手去掀布帘。 寒窗放大的脸出现在面前。“这位官差,里面是我的两个兄弟和丫鬟,急着赶回家,行个方便。” “兄弟?我看看。”官兵的眼睛瞄向车内,三个少年,一个小丫头。“敢问几位哪个姓游?” “我。”游可沉疑一下答道。官差这么问,盘查肯定和他们有关系了。 “那这两位就是姓朱了对不对?”官兵转而换上一副惊喜讨好的表情。 “在下姓朱,不知官差们有何公干?”寒窗道。 “太好了。兄弟们,人找到了,快去通报。”三位官兵高兴地招呼在远处的其他官兵。 游可他们面面相觑,心下却明白了。走,目前是走不了的了。 “啊,几位官爷,老头我老实本分,几位小哥都不像凶恶之徒,不知有何冒犯之处?”这位车夫还是个好人,虽然没搞清楚状况,至少一直在替游可他们担心讲情。 “没你什么事。”官兵们不耐烦地说道,换上另外的面孔转向游可他们。“几位,天气不好,还请车内微坐,王爷稍候就到。” 听得官兵当面说清,游可他们只得端坐车内,静候。倒是车夫,咋听王爷要来,惊得一哆嗦,也恍然明白,敢情这几位小哥是王爷的贵客相识。 雨逐渐大了些,打在树林中,声声如诉如泣,春雷的阵响也如铜锣风鼓时而传入耳内,让等待的人心更加焦急。但游可他们在此刻选择了沉默,对发生的事情没有刻意避讳,也不再提起的样子。 干燥浮漂的尘土被雨水和成了稀泥,马蹄践踏上去,急促而响亮。由远及近,声音很快到达耳边。 “吁……”能听出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 “参见王爷。” 游可闷坐着,寒窗拉他,也不理会。有什么好看的,外面肯定乌压压的跪了一片,谁管你是什么雨天晴天。 “小可,不管怎么样,毕竟他是王爷。”寒窗解释道,知道小可的性子倔起来,好比刚出生的牛犊。 游可麻木无神地跟着寒窗下车。事到如今,撇清关系,分明尊卑才是最该做的吧。看到蓝色纹丝光面缎子袍角,游可头也没抬,径自屈膝跪下去。“参见王爷。” 要知道,游可的观念里根本没有下跪的概念,侧王妃气势凌人率众人前来,斥责他下跪他都不屑一顾,坚决不肯屈服。如今下跪,心定是死灰死灰的,任凭摆布,只求平安归途。 寒窗启功和春芽刚下车立稳脚跟,没料到游可会来这么一招。却是一直盯着他的子尹眼疾手快,膝盖距离地面一指时,便箭般冲上前托住游可的手臂。 “可儿,你这是做什么?”如果说寒窗他们跪,子尹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游可说话间要跪,他胸膛内好像瞬间长满了蒺藜,迅速地狠狠扎向心窝,疼痛如此准确,激得他以最快的速度扶住游可,生怕他跪了下去跪断了他们所有的联系。 雨水依旧。散落的一缕发丝尖挂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和游可打湿的苍白面庞形成了对比,让人看得更加心疼。 子尹慌忙夺过身后随从手中为自己撑着的雨伞,遮住它继续在游可身上滴落。随从们也很快又换过新的为王爷遮挡住。 几滴雨点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子尹焦急的俊脸,冰凉的感觉拉回他不少理智。“愣着做什么,旁边的客人没看到还在淋雨吗?” 一句话,身后的随从们又惶恐地撑了油纸伞冲向寒窗他们。这就是王爷,崇高权利和地位的代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第二十三章 淅沥雨淋透泥泞路(三) “王爷。”游可冷冷地唤道,接下去想说的“您不用在家安慰王妃吗?”,张了张口,始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去。 “可儿!”子尹揪心,为何他的王爷唤出来那么刺耳,但他马上意识到态度的强硬,遂口软下来。“以后不要那么叫,好吗?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有什么我们回去慢慢说。” “谢谢王爷的款待,我们呆得够久了,该回家了。”游可淡然说道。 “你看,寒窗和启功本来去拜见丞相和高将军,难得的机会,说不定他们仕途坦荡,从此无忧。再多呆些日子也不妨事吧?”子尹清楚游可心软善良,总替别人着想,希冀这个理由能够留住他。 “即是如此,那寒窗和启功留下好了,我不求功名,和春芽一起回去。”游可铁了心的要走,扭头对寒窗和启功说道,“你们谁有意留下来?” 子尹没想到游可那么直接地问出来,询问的目光转向寒窗和启功。 “多谢王爷费心。在此叨扰很久,王爷国事操劳,我们还是回去的好。”也许在寒窗心底也想过,上天赐予的机会和幸运,让他们有幸救的人是王爷,给他们的前程路上铺了一块金砖,放弃了是不是可惜。不过,寒窗的性子和观念里,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自尊,宁肯依靠真才实学,绝不投机取巧,攀权附势。 “启功呢。”见寒窗坚决回绝,子尹不放弃地问。 “他……他们都回去,我,我也回去吧。”启功说话吞吞吐吐。 “王爷,天气不好,您尊体金贵,有个闪失,我们担当不起。”子尹听出来启功的勉强,才要说却被游可抢了话头。至于游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没头没脑地说这些,话里夹枪带棒,真是内心的嫉妒在作怪吗? “可儿。你非要走是不是?我把你们接过来,就得负责把你们送回去。要走,改天天晴,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去。”子尹道。 “不敢劳王爷大驾。我们自行回去便是。”游可想好好说话,无奈话到嘴边字字带刺。 “可儿。你一口一个王爷,是想把我们的关系撇清是吗?还是非要我脱掉王爷这个帽子你才满意。”被游可一声声王爷唤得他心燥头乱,说出的话也没了轻重。 “王爷息怒。”寒窗见游可倔劲上来,不松口,大庭广众之下弄得个王爷灰头土脸,失了王爷的身份和尊严,赶紧上前劝道。“小可性直,向来说话不知收敛,多有冒犯,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寒窗,连你也这样。”子尹怕的就是这个,才一直隐瞒身份,想不到到头来,还是白费心思。“我。王爷,您对我们是无可厚非,但您是王爷,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身份尊卑不能置之不顾。所以,王爷不要为此动怒。至于我们要走,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只是小可想家了,再说也的确离家太久,恐长辈们记挂担心。”寒窗尽力解释。 “哎。”子尹忽然叹了口气。寒窗温和的声音,缓缓的语调,和无力扭转的事实让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是王爷,有权有势,可以命令人做任何事,但面对可儿的坚持他却无能为力,他不能用权力强迫他,更不能勉强他做任何事。“好吧,既然这样,那我送你们。” “这。”寒窗看了看游可。 “如果不想见我,可以当我不存在,但我必须跟着。”子尹意会,遂说道。 游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马车。一个王爷如此低三下四地说话,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能这么苦苦相逼。这一想,心也顿时软将下来,又念及子尹对他的百般好处,更觉太过分。按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资格此般模样。情绪本来就低落,一时还接受太多,他不仅是王爷,而且已经有了妻妾,他所谓的王妃还动手打人,这些就是可以放任自己耍性子的理由吗?游可啊游可,你以为你还真是十几岁的小孩子,那么幼稚,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吗?多亏寒窗,百般相护,顺着自己的小性子。越想,心里除了对寒窗万分感激,更觉自己无理取闹,行事鲁莽。心动间嘴里也摆着口形说了句话:“对不起。” 子尹盯着游可转过的侧脸,嘴间动作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在这冰雨中,越发的心疼罢了。 第二十三章 淅沥雨淋透泥泞路(四) 行程就好象舞台上的哑剧,只有动作,没有人愿意开口多讲话。 游可执拗的回去,让他和子尹间的关系变得僵硬和微妙,但双方谁都没有戳破那层纸。其实,好多次子尹都想摊开这个问题和游可谈,时机总是不对。 淅沥的雨下了整整两天,沿途风景更是不便观看。偶尔掀开车窗帘,看到路边的树木花草在雨水的洗礼下,越发清晰明眼,和湿透了的尘土路形成了强烈对比。 不知为何,归途太快。一路上和子尹无可避免的几番对话,已让游可内心平复了不少,该接受的总归要接受。到了朱阳镇郊,游可下了马车来,干净的鞋子一踩上去便沾了甩不掉的泥巴,看来,这里也刚下过雨的。 遥望镇上,游可感觉离开了一世之久。穿过来,他在这镇上一呆便是七八年,感情就在时间的流逝中培养下了,镇上便是他的家,是他的亲人,他唯一牵挂揪心的地方。从未离开过那么长时间,等玩够了回去,才发觉心已在这里安顿下来。 “小可。在想什么呢?”寒窗在身后问道。 “没什么。感觉离开了很久。”游可道。 “我也是。爹娘还不知道我们回来了呢。”寒窗道。“王爷,您看,我们已经到了。” 子尹也从后面过来。“那么快。既然都到镇上了,再把你们挨个送回家。” “王爷,这……” “你都叫我王爷了,难道我的命令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子尹道。 “有劳王爷了。”寒窗施礼谢道。 “还有,我的身份还是不要让镇上的人知道的好,明白吗。”子尹想了想,又对随从说道。“你们也不要惊动任何地方官员势力。” “遵命。”随从们应道。 一行人自然先去了寒窗家,朱千离不卑不亢地感谢着子尹的盛情款待,朱大婶却要留他们用膳,子尹推辞,让启功稍等片刻,要先送游可回家。朱大婶也觉得,按理游可怎么都该先去给崔婆婆报个平安,因此不再执意挽留。 游可无声地走在前,子尹在边上随着他的步子靠紧。春芽很知趣地在远处小心跟着。 “可儿。”子尹唤道。 “嗯。”游可闷声应道。 “你是不是不想再理我?”子尹询问。 “没有。”游可简洁的答道,他真得狠不下心来就这么当面说两人从此不再相干。 “那就是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子尹很聪明地一点点套问。 “没有。”游可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他这样问下去,会把心底隐藏的情感曝光吗?还是害怕自己会在他不断的问询下,丢掉所有的防线,放下坚强和自尊,泄漏出对他的感情? “我知道,不该对你隐瞒那么多。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害怕你知道了身份后会远离生疏我,就像现在这样,你就在我面前,却离我那么远。”子尹慢慢说道。 “我。”游可想对子尹的一番话做些解释和辩白,然而所有的话语此刻似乎都变成了他原谅他的证明。 “不管你怎么样,对我有多疏远,可儿,我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意不会变,会一直关心你,保护你。”子尹看着游可表情庄重的侧面说道,后面的一句“爱你”却只在口中无声说出,算是对自己的心有了个交待,毕竟可儿还在长大,现在还心绪不定。 “不要说了。”游可此刻既害怕又欣喜。害怕这样的诺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容易轻信;欣喜他能说出感情,自己并不是孤独的一厢情愿。 “好,我不说。你不要那么激动,我在这也不能多逗留,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派人时常来看你的。”子尹说道,国事太多,他也是不由得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