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迹》 开篇 从百度贴吧看到的一篇帖子,写的不错,分享一下,纯属题外话。 ———————————— 傀儡师能做出和人几无差别的傀儡,而付出的代价,是远离凡尘。他们会在死的时候,刻一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将生命延续下去。 |重逢| 没有谁的箭比谢洛白更快,没有谁的枪比唐寅更强,也没有谁,敢和景天比眼睛的锐利。 对于风行于晋北军中的这一说法,景天多半是苦着脸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千万莫让老白听到了。” 老白自然就是谢洛白。他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威逼利诱景天出关画图。因为景天总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眼前这个卤味店。 店面不大,不过两三张桌子,外头油腻腻的一张案板,色泽非常诱人。 有客经过,吆喝一声:“来半斤猪耳朵!” “好咧——” 声才入耳,就迎出粗布衣裳的少女,年不过十八九,素白的一张面孔,十指倒是俏如青葱,握一把油光可鉴的刀,摘半只猪耳朵摔在案板上,轻描淡写切了十余下,切片薄如纸透如镜,仿佛上好的瓷片,齐齐整整码在案板上。 客人唱着小曲远走,景天的身形就再也遮不住,少女看见了,微微一怔,才叱道:“还不快滚进来!”说罢出去将匾额翻下来,以示小店打烊,不接外客。 景天自然不是外客,他熟门熟路地拣了两块卤排骨,刀工竟也不差,又抱来两坛上好的竹叶青,方要放下,只听“当”的一声,杀猪刀如雪片飞来,正正扎在眼皮下的桌面上,少女冷冷道:“酒坛子放回去。” 景天笑嘻嘻将泥封一拍,待少女气急败坏冲上来,半坛酒已落入腹中。少女叹口气,另开一坛,给自己满上。想了想,又倒了半碗给景天。 景天仰首灌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我回来了。” 久别重逢,千言万语,都抵不上这一句。 少女扬一扬眉,问:“什么时候走?” 景天微微一笑,道:“不走了。” 这样说,仿佛这个小店便是他最终的家。这样想,原也不算错,再离京,景天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女,洛晚。 像一个传奇话本的开头,一个白雪茫茫的清晨,饥寒交迫的景天饿昏在小店门口,为洛晚所救,之后便留下做店小二偿还救命之恩。 他无意中发现洛晚的刀法与自己如出一辙,于是确认了是兄妹的身份——洛晚是归梦廊的弃徒,而景天,被傀儡师放逐,如果不能找到归梦廊走失的一具傀儡,他也不必回去了。 景天还记得那些艰难的日子:清晨一起床就开始忙,客多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客少时连饭都吃不上。卤味店本小利薄,景天又胃口大,自收留他之后,洛晚的账就处于入不敷出的境地。 也不是没有高兴的时候。比如生意清谈的晚上,两人会坐在屋顶看月亮。洛晚问他:“你有什么心愿吗?” 他笑嘻嘻的回答:“有啊。在归梦廊的时候我老想出去玩,后来真被逐出师门了,开头还老想回去......嘿,我现在就想着怎么养活咱们这两张嘴,最好有一天。我能养得起你。”景天挠挠头:“对了,你有什么心愿?” 洛晚未答。 从屋顶下来,各自回房的时候,她忽然回头来,轻轻地说:“其实......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的心愿啊。” 但那时他只纳闷:现在有什么好?吃不饱穿不暖。想起明日还要早起干活,越发愁闷无端。 |事变| 有时候景天会想,如果没有看到街头那张募兵榜,他会不会一直在那个卤味店和洛晚相依为命?都不得而知了,命运在那一刻脱缰而去,再回不了头。 一去多年。 烽火中杀出的血路,血路铺成了功名利禄,他在军队了结识了谢洛白和唐寅。武将世家出身的谢洛白是端正方刚的性子,唐寅却顶着一个古老皇室的姓氏,长年累月的沉默着。 有时也会想起卤味店,面容素白的少女会不会爬到屋顶看月亮,也会想起千里之外的自己呢? 忽然耳后生风,景天忽地跳起,却闻到极熟悉的香味,一只怪模怪样的鸟直扑过来,嘴一张,落下一大块卤肉——原来是洛晚做的木鸢,一日一夜的功夫能飞这么远,倒也不凡。 他不犹心思一动,在灯光月影里慢慢雕琢出小小的人偶,浓眉大眼,生气时会叉腰指着他的鼻子骂:“吃吃吃,就知道吃!” 唐寅看到了,不由微露异色:“原来兄弟喜欢这一型。” 时隔这么久,景天仍忍不住笑。这个唐寅真能猜,他不过是挂念这个小师妹而已。 “笑什么?”洛晚白了他一眼:“当真不走了?” “自然当真。”景天慢悠悠喝了一口酒,道:“师妹,我立了战功,封了将军......晋北侯决定把南阳公主下嫁于我。”景天满腹欢喜,只拉住洛晚的袖子不许走,两个人喝酒喝了个尽兴。 天亮了,景天踉跄着出门,却还记得回头说:“我兄弟想见你......我兄弟......可都是人中龙凤......” 他没有回头,即便回头,醉眼朦胧,大概也看不清身后人的伤心——他只当她是师妹,她可只当他是师兄? 洛晚到最后也没有见过谢洛白与唐寅,景天到最后也没有娶到南阳公主。 那天一直下雨,雨水冲到将军门口,是胭脂一样淡漠的血色。他得到晋北侯的谕旨入宫觐见,才一进宫就被扣押。三天后唐寅来看他,穿着王侯的衣冠,说:“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杀你,你也莫逼我杀你,行吗?” 不需要更多言语,只是一身朝服,已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是他将谢洛白调出京城,是他暗杀了晋北侯,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了王侯之位。 景天怔怔地问道:“为什么?” 唐寅叹口气:“因为我的姓氏——背负这样一个姓氏,就是我的原罪。是我对不住你,我娶了南阳公主。你虽有大将之名,但是兵符已经被我收回,不要再指望洛白,他到了边境发现自己什么都动不了,就会明白了。” 景天回到卤味店,一坛接着一坛地灌酒,烂醉如泥。洛晚把他摇醒,问他:“你就这么贪恋着红尘富贵,如花美眷?” 景天道:“我是归梦廊的弟子,自由清修,又怎会贪恋富贵?我于南阳公主不过一面之缘,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晋北侯知遇之恩......我自持眼利,却不能洞察唐寅的狼子野心,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谁说无可挽回?”洛晚厉声喝道,“南阳公主下嫁唐寅,保住了世子一条命,她现在还在唐寅的手中。你若真念着晋北侯的恩情,为何不去救世子,却在此日日买醉!” 景天惊地立起:“师妹教训的是!” 他提剑而去。 |明洛晚| 那是景天一生中最惨烈的一场厮杀,一路鲜血淋漓,披荆斩棘,直到遇上唐寅——没有谁的枪比唐寅更强。 景天再支撑不住,几乎跪倒,他将襁褓中的世子高高举起,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知道他是谁,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唐寅冷淡地摇摇头:“景天,你太天真了,他迟早会知道的,就如我一样,迟早。” 他举枪就刺,景天却忽的缩手,抱住孩子就地一滚,近身出刀,刀至,枪入,他低头看见自己设身体里喷出血来。他还抬头去看唐寅,恍惚有一道刀光过去,那刀光这样熟悉,熟悉到让他觉得........心安。 景天像是做了一个极漫长的梦,醒来时有点恍惚,他艰难地要动一动,却被一只手制止。洛晚的声音:“别动,很快就好了——世子无恙,你莫担心。” 他向她看去却见她持一把匕首,忽的刺入自己的心口。 景天不由得魂飞魄散,“啊”的叫出声来:“你要做什么?” 洛晚手中不停,一气将匕首割入心间,竟一滴血也没有,只有晚霞映在刀上,也映在她的眼睛里。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其实.........我姓明。” 归梦廊的每一任主人都姓明,明是傀儡师的尊姓,其实,她应该叫明洛晚。 景天自然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归梦廊的传奇,天才少女,十六岁继任傀儡师之名。就是她,创造了傀儡师的不死之名——将自己心口的三滴热血注入傀儡心口,自此,傀儡师都是可以不死的,以一具傀儡的身份活下去,活在孤寂的归梦廊中,永生永世。 但是她自己,却在十年前逃离,景天奉师命天涯海角,就是为了寻找她,这么多年........若非一代天才傀儡师,如何制得出日行千里的木鸢?若不是她,又有谁能挡下唐寅石破天惊的一枪?他早该想到,却从未想到过。 匕首已插到底,最后三滴热血沾在刀上,洛晚笑了笑,反手又割开他的心口,将热血注入,然后疲倦的闭上眼睛,她说:“师兄,你受伤太重,我只能这样.........你将我带回去,就可以回归梦廊了,你.......回去吧.......” 景天只觉得热血在身上循环起来,越来越快,竟一跃而起,抱住洛晚大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为什么要救他,还是为什么会爱上他?洛晚再睁不开眼睛,却想起遥远的时候,少年在有月光的晚上说,他的心愿,是有一天能够养的起她。那是她在尘世间漂泊的许多年里,听过的,最温暖的话。 都说不出来了..........而她不说,他也是知道的,那三滴血在他的心口,所有的记忆都浮了上来,他知道她在孤寂的归梦廊里漫长的时光,知道她遇见他以后的点滴惊喜,点滴悲伤........ 忽然“当”的一声,他袖间落下一物,经是他多年前制作的小傀儡,和她长了一模一样的容颜。他忽然怔住:这么多年为何我竟一直带在身上? 他抱着她逐渐冷却的尸体,看她一点点还原成木质,满头乌发,忽然之间,沧桑如雪。 原来这世间的事,早就明明白白,而他却一直不知。她让他回去,他还能回哪里去呢?她在哪里,他就该在那里啊。 |尾声| 他终于回到了归梦廊。 傀儡师见他带回洛晚的“尸体”,只是叹一声:“回来就好。”景天跪下来向师傅磕头,他说:“请师傅收留世子。” “那你呢?” 景天抬头瞧着洛晚微笑,说:“我已在心里答应过她,会陪着她,请师父恕徒儿不孝。” 他微笑着伏身下去,在没有起来。他心口插着雪亮的一把匕首,匕首上三滴热血,已经凉了。 第一章 逍遥派 明天启三年,洪都,梅岭山畔。 这里奇峰亭亭玉立,满山碧树吐翠,山水清瀛、鸟兽成群、云雾缭绕、气象万千。一处终年银装素裹、绝壁相对的天险之处,一座小小的山门里面。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女孩子的闺房里,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精致的雕花装饰甚是不凡。另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坠儿的腊梅花,一眼看上去颇为清新舒适。 姜小洛赤脚走在房间里的地板上,摆弄着身段,搔首弄姿,还不时地对着铜镜做出各种妩媚妖娆的动作。但很快她就缴械投降了,取下头上的发钗丢到了梳妆台上,绢布一抹脸上擦得厚厚的粉底,露出一张算不得倾城绝色但还是精致美丽的面庞来,嘟起小嘴,“人家根本学不来的嘛....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到底是怎么会的啊...真是气死人了!”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推开了窗户,和昫的阳光在眼底飘过。 不远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在练功,马步稳扎,双手举拳一动不动的抻在正前方。正脸看上去似乎不是那么俊朗,但是从姜小洛这个角度看来,却别有一番醉人的味道。 发为星辰万余纶,十二神女会四边。 这座院子四周绿树成荫苍翠欲滴,青山环绕峰峦雄伟,不远处的映月湖波光潋滟清澈见底....当然如果撇开这座破山门的话看上去的确就是这么美好的。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 太阳晒得墨黑的清瘦的脸上,有一对稍稍洼进去的大大的双眼皮儿眼睛,眉毛细而斜,黑里发白的头发用花布条子扎两条短辫子的名叫姜峰的老人正在一旁教导着他的‘大弟子’景天。他身上的衣服都很旧,右裤脚上的一个破洞似乎还在汩汩的进着风。 景天已经练的是一脑门子汗,心里咒骂个不停,不就是偷喝了一点酒嘛,这分明就是变相的体罚。 关于自己的身世,景天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即便姜峰这老家伙一直以来守口如瓶,说得十分模棱两可。但好死不死的这老爷子有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嗜酒。偏偏还就被景天给利用的炉火纯青,旁敲侧击之下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峰心里也一直犯嘀咕,景天这臭小子咋就这么机灵咩,他不是喝猪奶长大的嘛? 就说刚捡回来景天的时候吧,因为当时孩子还挂在树杈上,所以最后还是用竹竿把景天从树上捅下来的,掉在雪地上的时候还翻了俩个滚儿.... 还有小时候为了给景天找奶,姜峰几乎是一夜之间掏遍了梅岭十几个兽窝才堪堪找到一只母狼...不过最后姜峰扛回去的是头‘丰乳肥臀’的野母猪,身后一兜篓的跟着七八只嗷嗷待哺的小猪仔。据姜峰酒后失言道,那天夜里,为了给小景天挤奶喝,整个梅岭都能听见姜峰房间里野母猪发出的惨叫声,那声音....夹杂着一只母性对命运的委屈、不甘以及被迫干那种事情的...羞愤。 暂且抛开景天从喝醉酒不省人事的姜峰口中套出这些‘陈年往事’时的表情如何不讲,总之是一脸的黑线罢。最令景天腹诽的事情,就是一直以来自己逍遥派‘大师兄’的身份。 在这片山林俊秀、柳暗花明的梅岭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寒酸落魄的门派,逍遥派。 掌门:姜峰 师妹(兼任掌门的远方亲戚):姜小洛 大师兄:景天 弟子、伙夫、挑夫...:景天 景天:“#¥@%……!@&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可笑,自己堂堂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俊面小生,居然整天被一个糟老头子和丫头片子呼来喝去的,面子何在,成何体统? “臭小子,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不好好练功,练满三个时辰,别想吃饭了!”姜峰胡子一吹,瞪了一眼正在内心意淫的景天。 “嘁~我练不完功、吃不了饭,也没人给你们做饭哩,来嘛,互相伤害咯....”景天偷偷看了眼天空。 “你又在说什么?”耳朵尖的姜峰又转过头来。 “哦,没,没说什么啊。”景天顿时心虚的说道。 “那好,你再把逍遥剑法耍一遍我看看。” “啊?又要耍一遍,师傅您就不能教点别的嘛,这套剑法我都练了三万六千五百多遍了诶!”景天说道。 姜峰整了整衣领,虽然心里也有些惭愧,但仍是故作严肃地说道:“这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熟能生巧精益求精,这套逍遥剑法乃是逍遥派开门祖师流传下来的第一剑法,祖师就是凭借着此一套剑法才力压群雄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你若是能从这套剑法中体悟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奥妙来,就了不得嘞。” 说着,姜峰闲庭信步的走到菩提树下,‘正襟危坐’在小石凳上,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然后,信手拈起被景天奉在石桌上的一盏茶水,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似乎要有点什么小动作的景天,便是掀开茶盖,饮了一口。 不是抿了一口。 嘶—— 一种独特的、令人终生难忘的刺激感、麻爽感在姜峰味蕾上绽开,从舌苔上一直蔓延至大脑,直到小臂上的汗毛倒竖起来,瞳孔微微瞪大起来。恍惚间,姜峰仿佛又感受到了来自童年时期被马蜂窝支配的恐惧感。姜峰喝得有些老泪纵横,鼻孔因为过度激动而导致从喉咙倒灌进鼻腔的茶水流了出来,一阵发酸。 姜峰不动声色的抓紧擦了擦‘鼻涕’,脸上仍带着笑,直直看向正在‘一本正经’练剑的景天,只是身子莫名有些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 此时景天心里却是窃喜的要命,就差要笑出声来了。看着姜峰手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那可是自己一大早起来烧的开水,一丁点儿热气都没舍得放跑就保持着温度拿来泡茶,特地‘孝敬’给师傅的哩! 身后偷窥的丫头可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包括姜峰那僵硬中带着些许颤抖的身子、姜峰每一次牙齿触碰到布满大泡的舌尖时脸颊不自觉的抽搐以及景天每次舞剑转身时嘴角呲起的一口......小白牙。 姜小洛穿着一袭盖过小腿处的米色衣裙,宽大的荷叶袖显得颇为放松。黑色的秀发披散,半掩着雪白的脖颈,俏脸粉嫩红里透白,黛眉弯弯眸蕴灵气,女孩子的十七八岁正是格外青春蓬勃富有活力的年纪。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景天看,不过看的是景天舞剑的姿势。每次一到最潇洒的地方,小丫头都会开心的笑起来,一脸崇拜的看着景天,露出好看的小酒窝来,亮晶晶的虎牙看起来俏皮而慧黠。 “赤龙藏宇宙,白虎隐丹田,北斗南展下,定息觅真诀。” 景天挥舞逍遥剑法时,有着一种轻盈、敏捷、进退自如、一气呵成的剑法自然,脚底生莲之感。一朵朵剑花在景天手上被挽起,又被击散,罡气四荡,剑身在璀璨的日光照耀下闪出迷人的光芒,一抹抹流动的荧星随着剑身舞动而呈弧状划过,带起剑风猎猎,虎虎生威。 有时候就是姜峰也不得不暗自感叹,景天这小子真是个练武的好坯子啊。逍遥派因为丢失心法而残缺不全的逍遥剑法到了景天手中,竟然隐隐有了推陈出新、别具一格的意味,被景天练到这等境地,不说是登峰造极也算出神入化了。 只可惜本门缺乏修炼内功的秘籍,而且景天身上这股莫名的内力也是一大桎梏,不然的话,辅以景天这一身炉火纯青功力的剑术,纵横江湖是绰绰有余了。自己虽然懂点内功吧,到底还是当年从别处偷师过来的,胡乱教的话,回头再害人家景天一个大好青年走火入魔可就罪过了。 倒是当年诊察景天这小子的脉象之时,他的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内力在四处乱窜,似乎....比自己的内力还要强上那么一截,应该是个九脉的绝世大高手传功给了这个孩子,不过孩子不懂得运用,所以这股内力就担当了支撑孩子活下来的动力,不然的话,梅岭冰天雪地他怎么能活得下来。 当时姜峰就推测景天来历非凡,再加上孩子脖子上那枚正反面刻着‘景天’两个鎏金篆字的绝美玉佩,就更让他断定景天是在被人追杀,至于是江湖仇杀还是朝廷缉拿他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孩子年纪尚小,姜峰很容易就封住了那股内力,这件事就是姜峰喝醉酒都不会讲出来的。因为景天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路要走,那么就必然不能走这种捷径,这股内力封印住,说不定日后反而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能够助景天突破桎梏、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 “咕——” 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叫的很起劲儿....不知道是谁的肚子这么不争气的造反了。 只见姜峰老脸顿时一红,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正在努力憋笑的景天,放下了手中茶杯。 景天便是有些鸡贼的问道:“师傅,你咋地了啊,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 “吭....没,没怎么,你肯定是听错了。”姜峰脸皮很厚,死活不肯承认。 景天又是做出一副十分欠揍的表情来,追问道,“喏~那个,师傅呀,昨天打的那半只野兔还在冷窖里呢,要不等我练完功咱们就做野兔炖蘑菇吃?您那里不是还有一壶烧刀子嘛,岂不是爽哉妙哉?” 果然,姜峰沉不住气了,轻咳一声便是摆出一副十分和蔼可亲、慈眉善目面孔来,“小天啊,你也练功一上午了,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要是饿了的话....顺便把饭赶紧做了吧...” 景天:“......” 姜小洛:“......” 第二章 一件往事 景天虽然没有修炼内功,但是在有一个不知功夫深浅的师傅姜峰的‘熏陶’之下,耳濡目染,也总是知道练内功是需要打通全身经脉才可行的。所谓‘痛是不通,通则不痛’便是这个道理。有的人天生就是习武之才,修炼内功一年抵得上旁人十年之功,此为武痴。而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习武,纵然给了他最好的内功心法也徒劳无功。 姜峰自然知道景天是个习武的好材料,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内功法门授予给他,但是姜峰始终坚信景天绝非池中之鱼,梅岭这片小地方是留不住景天的。所以这位逍遥派掌门唯一能为景天所做的,就是在景天有朝一日可以修炼内功时,已经打好了身体的基础。 这其实就是武林之人修炼内功之前的‘百日筑基’。所谓筑基,顾名思义就是为自己今后的武功打下夯实的地基。一般人在经过百日筑基后修炼内功就不会遭到丹田内力的反噬了,不过景天比较惨了,从七岁童子期过后,一直处于百日筑基的阶段,每天要挑着水桶跑上几公里地外的沚水河,然后担水回来,直到把水缸灌满为止。 除此之外,景天每天早上日出之际要打坐一个时辰,然后练习几遍逍遥剑法,再扎上两个时辰的马步才算完成使命。晚上吃完饭还要对着星辰打坐一个时辰,除非刮风下雨才能偷个懒,不然的话景天就会被姜峰揪着耳朵抓去‘面壁’——景天小时候养野猪的破棚子。 尽管景天对此一直骂骂咧咧的,但他越长大反而越是没那么多意见了。用他的话来讲,每一次打坐完起来的时候都感觉浑身舒服得想哼哼,感觉丹田之处就像有一股暖流在流窜。姜峰听到的时候只是捋着胡子干咳了几声走开,他知道这股热流其实就是当年被镇压的那股内力在蠢蠢欲动了。 在江湖上,修炼内功分为十重天。每当习武者突破一重天的桎梏之时,便意味着体内有一道经脉被打通,也就获得了一脉的内力。自古至今,武林当中还没有什么人能连续突破十重天的,能成为九脉高手的在江湖上都是寥寥无几。传闻如果突破天地人和十重天的话,浑身经脉皆被打通,将获得无与伦比的强大内力,精气神充满经络气穴,‘气满任督花自开’,蜕变到一种高于凡人的大道之境。 景天虽然一脉内力都没有,但是他也跟会武功的人打过交道。 比如说前年。 那是一次不太愉快的打交道,起因是景天离开梅岭前往附近的集镇上采购物品时,几个不太老实的江湖人在‘调戏’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好像还是媚仙楼的......那几人大概只突破了两三重天,所以脉力并不是很强,但是景天只会耍一套逍遥剑法啊。 虽然姑娘是在妓院‘工作’,但是人家卖艺不卖身啊,再加上人家也不是被逼卖入青楼的,所以对此老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开个特例了。 姑娘名叫连如玉,生得十分漂亮,算不上倾城倾国之姿也算有闭月羞花之貌。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她最后落魄到了去媚仙楼卖艺。尽管她一直坚持守身如玉,但是远近各处赶来只为一睹容貌的风流人士络绎不绝,更有世家子弟与连如玉相谈甚欢,舞文弄墨、以诗会友,抚琴倾耳一听只为博姑娘一笑的。 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连如玉完全可以赚上大把银子,然后养一个白面书生,日后金榜题名八抬大轿来将她娶回家,完成一个野鸡变凤凰的梦想。 可惜的是,梦想终归是一场梦。 在万历这种年头,白脸书生混得还不如野鸡,一点出路都没有。真正有出路的就是当兵打女真去。但是兵荒马乱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风雨飘摇,养一个兵爷浪费钱不说,还动不动就会死在辽东战场上,到时候别说八抬大轿娶回家了,自己还得倒贴钱给死人装殓入棺。 记得那年洪都下起了十年一遇的暴风雪,整座城都快被雪给埋下了。街道被齐靴的雪覆盖着,天上的雪好像抖棉花一样飘下来。按照这样的下法,洪都不出几日就全都变梅岭了。 那天夜里,街道上的灯火星星点点,不明不暗。 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几个人朝着媚仙楼走来,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家伙,不是刀就是剑。 那时已经颇有名气的连如玉,便被这伙人给缠上了。 但是连如玉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媚仙楼的老鸨也没辙了,眼看一朵花就要糟蹋在这伙人手上。连如玉在角落里缩着身子发抖,也不知道是被那伙人吓得还是被这鬼天气冻得。 正绝望着,连如玉听见围在身前的这伙人身后起了一声呼啸,就听见他们骂道:“怎么回事儿啊,我们这儿还没泄火呢,就有人也想来分一杯羹啦,啊哈哈哈——” 众人一齐大笑起来。 笑完,那伙人为首的一个大汉,扛着刀看向后边,心里颇为不爽,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触他的霉头。 走出几步,就看见前面朦胧的光下,走出来一个小白脸模样的俊秀男子(男子:你丫才是小白脸),手里提了一把剑。 这人,正是景天。 连如玉看过去,景天对着她微笑一下,那是连如玉第一次为一个男子如此紧张。那年,景天十八岁,连如玉亦十八。 那一伙人操起家伙来,就嚷嚷道:“宰了这臭小子!” 连如玉听着前面的动静,吓得她捂上了眼睛。 景天当时的内心也是有点发虚的,但是他......就是喜欢多管闲事,能怎么办呢? 景天冷静下来,多年来的锻炼使得他的五官十分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动静,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内力涌动平缓,并不是很强的敌手。耳畔里都是刀剑的碰撞声,眼神里全是对方破绽百出的杀招,汗毛上都是被对方孱弱的脉力而催发的微动。 景天记得师傅曾经讲到过,有些大高手,无需动用内力,单凭自己的招数便可以击溃敌手,景天想要试一下。 逍遥剑法,飞空步虚,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十方无极,遍杀诸敌。 步法、身法、剑法,纵横交织,宛如一曲精美绝伦的奏乐在被谱写。最缤纷的剑法,最变化的剑法,最豪迈的剑法。 刀声、剑声、桌椅打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大杂烩。过了有两炷香的功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四周只剩下了所有青楼女子跟浪客们屏住呼吸的心跳声和楼外雪花落地的声音。 接着,连如玉听到了‘当啷—’一声兵器掉落在地上的动静。她睁开美目,看到景天朝着自己走来,身上血迹斑斑,而地上,倒了一地的江湖人。 经此一战,景天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比较。刚才除去对付那个三脉的江湖头目稍微费力外,三脉以下几乎一个照面就能撂倒,所以即便没有内力,景天也可以在三脉的江湖人士中笑傲一下了。 冷风吹进屋里,连如玉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见景天全是血迹的脸庞上露出了雪白的笑容:“没事了,别怕,我在呢。” 连如玉点了点头,扶墙站起来,这时景天摇晃了下身子堪堪要倒下去,连如玉赶忙跑过去扶住他。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而两人的身上却透出滚烫的温度。连如玉忽然紧紧抱住了景天,把头贴在了他的胸前,景天以为连如玉是被吓傻了,也没有说什么,反正他也不会安慰人......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正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景天啥都不懂,白痴一样(景天:你才白痴,丫全白痴!)。 从那往后,景天打架的事情被姜峰发现了,出门的机会就更少了,偶尔路过几次媚仙楼也只是匆匆一瞥。然而并没有发现每次在媚仙楼的高阁上,都会有一名红衣女子痴痴地看着他,为每一次可能发生的碰面酝酿着自己的小情绪。 “大师哥!” 正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的景天被吓了一跳,刚刚酝酿好的唯美意境被吹成了粉末,便见一个扎着马尾小辫,体态轻盈面靥桃花的丫头鬼头鬼脑的探进门来。 “干嘛?”被打搅了‘好梦’的景天没好气问了一句。 “大师哥,你觉得是你最最最可爱的小师妹漂亮呢,还是城里那些大家闺秀们好看哩?”姜小洛闪烁着灵动的大眼睛问道。 景天心里面顿时咯噔一声,这个问题可不是第一次被这丫头问了,记得上一次景天的回答是城里的大家闺秀们好看。他至今也没忘记这丫头记仇的偷偷往他的水里下了巴豆,那一整天的酸爽,一想想就浑身冒虚汗呢。 “咳....那个,城里的大家闺秀算什么嘛,哪有我景天的小师妹漂亮哩,小师妹是最可爱最聪明最美的啦~”景天脸上挂着违心的笑容,眼神故作真诚的答道。 姜小洛轻哼一声:“嘁——就知道你不说实话,心里面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别以为本师妹不知道。” 那双大眼睛里面满是遇人不淑的幽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十分迷人。 景天也是哭笑不得,“我的姑奶奶,你就饶了你可怜的大师哥吧,我说城里姑娘好看吧你要整我,我说最可爱的小师妹漂亮吧你又嫌弃我不说实话,你还要我怎样哩?” 姜小洛舌尖舔舔,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眨了眨眼睛又道:“算啦算啦,本师妹就不和你计较这事儿了。我是来偷偷告诉你一桩好消息哒。” 景天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瞄了瞄四周,然后又扒在门上听了半天,才跑回来兴冲冲的说道,“怎么了,你又发现师傅藏酒的地方啦?” 姜小洛顿时脸上拉下黑线来,粉色的嘴唇撅了起来,小巧的鼻尖微微皱了下,哼了声,“大师哥!你成天就知道偷酒喝,偷酒喝,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啊。” 景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道:“那....小师妹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憨厚老实滴大师哥哩?” 姜小洛嘴角一勾,可爱的容貌透出甜甜的嗓音:“师傅他老人家说,明天要去一趟泰山嘞,我们可以自由咯~” 景天:神经弧反应了半天后......【兴奋】【激动】【豹笑】【仰天大笑】...... 伸一个懒腰,一整天的疲倦都一扫而空,景天整个人似乎都变的出尘飘逸,脸上笑的很没有节操。笑容在阳光照耀中,迷失了姜小洛的视线。 阳光刺眼,心情舒畅。 明天注定很美好呀。 两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又都不是这样想的。 第三章 黏人的小师妹 三月的细语随淌,化了梅梢的轻柔,燕子的呢喃,春光的明媚。 风起,有画梅花瓣随风飞舞,飘然而落。 温和的阳光,泻了满城的春色,杨柳依依,梅花灼灼。陌上,油菜花绽开了娇小的容颜,和着春风的节拍,翩翩起舞,仿若诉说春的晴朗。这个早春的洪都,尽管感觉还有一丝的寒意,但已不知不觉间挤进了季节的门槛,带着些许的微温,漾开了人们的脸上的一丝笑意。 一大早,姜峰就把睡得跟死猪似的景天喊醒,告诉他自己有事将去泰山派逗留几日,大概外出一个月时间。期间要景天看好山门,不许外出滋事,也不许偷懒逃避练功。总之是一番半威胁夹带半倚重的叮嘱之后,姜老头才悠悠然的离开逍遥派,不多时便已消失在......张望许久的景天的视线尽头。 姜峰之所以到最后才告诉景天自己要去泰山派的消息,就是不想给景天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起来,鬼知道这家伙又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打什么馊主意,景天的尿性....啧啧,那肯定没人比自己更清楚出的了。 人算不如天算,谁让景天在姜老头身边有个小叛徒潜伏着呢。 这不,姜峰刚走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厨房里烧的开水都没来得及凉下来.... 梅岭小道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迎着喷薄而上的日出向城里面走去。小点的身影一路上蹦蹦跳跳着,显得格外兴奋的模样。大点的那个肩上扛着一柄青冥剑,这还是逍遥派门内仅有的几把兵器之一,平时景天都是只能看不能摸得,然而姜老头一走.... 景天面色略显困倦,打着长长的呵欠走在后面。那双不太大的双凤眼习惯性的眯成了一道缝,耐看的脸庞被日光一洒便多了些悠游自在的感觉。姜小洛身上穿着一件碎花裙衣,配上牛皮小靴,一双纤细的长腿从小腿处露出一段葱肚白来,身材比例恰到好处的匀称分配着,虽然脸上略带清稚,但并不妨碍她现在也是个青春美少女的事实。 “大师哥,我们去吃柳州螺蛳粉吧,好久都没去过了耶!”姜小洛脸上带着难言的可爱,摇了摇景天的胳膊问道。 景天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了回来,看着天际的流云一边走一边道,“好,都听小师妹的,你喜欢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嗷嗷嗷!大师哥你最好啦!” 姜小洛兴奋地号了一嗓子就要扑过来,粉嫩的手指将要触碰到景天胸前衣角的时候便摸了个空。抬头一看,景天已经出现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轻咳了一嗓子,一副我不知为何的样子。 姜小洛贝齿轻咬,嗔道:“大师哥,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嘛,你最最最可爱的小师妹又不会吃了你。” 景天则是十分不淡定地说道,“不不不,男女可是授受不亲的哟,只有成过亲的人才能抱在一起呢。小洛以后也要记住这句话哦,不要以为每个男人都可以亲密接触的,可能有些人是坏人呢。” 看着姜小洛若有所思的傻傻一点头,景天这才长舒一口气,小洛这丫头真是越长大越不好玩耍了呢,说好的纯真的友情呢? “嘿!大师哥,我抓到你了哦,让你再躲着我,哼!” 正待景天一愣神的功夫,姜小洛这丫头已经偷偷摸过来,两只手抱住了景天的腰,树袋熊一样挂在了身上,顿时景天就是一股异样的感觉从下体升起....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你妹的,罪过,罪过啊。景天心里暗叫。 “是不是只要我跟大师哥成过亲了,以后就能随便抱着大师哥咯。而且大师哥对小洛这么好,肯定也不是坏人的,等师傅回来我就去告诉师傅好不好。”姜小洛环着景天的腰际笑嘻嘻的说了句。 这下可是轮到景天炸毛了,告诉师傅!?这还了得,要是被姜峰那老家伙知道,还不得给自己扣个调戏未成年少女的罪过,然后把腿给打折喽,不可以,万万不可以。腿重要还是小师妹重要?废话,当然是腿重要啦! “那个,小洛啊,你现在还小,还不可以想这件事哦,也不可以让师傅知道的,这个只能是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好不好?”景天终于把腰间那双温润的小手掰开,身子一晃闪了出去。 “那....那小洛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姜小洛小声地问了句,话语中带着少许的紧张。 “当然是等你和大师哥一样大的年纪喽,那时候就长大啦。”景天摸了摸姜小洛有些略带失落的脑袋,安慰了一句。 “真的嘛?”姜小洛的大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那小洛要快快长大才行呢。” “嗯啊。” 景天心中暗笑一声,小师妹年纪小就是好哄啊。不过成亲?景天还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最起码他还是一直把姜小洛当妹妹来看待的。 看着这个整天缠着自己要抱抱的小丫头,景天的目光越发柔和。 “对了呀,大师哥你为什么总喜欢去那个叫‘媚仙楼’的地方啊,那里好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小洛闻不习惯呢。” 姜小洛年纪十七八岁的脸庞上,不得不承认,即便不施粉黛,也是比那些化了妆的风尘女子耐看的多。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这个问题可就有点不好回答了,景天又不会装疯卖傻,想了想后道:“那地方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小洛也不要接近那里哦,不然会有坏人把你抓起来的。大师哥之所以去呢,是因为那里面啊有大师哥的一个好朋友,但是她不是坏人哦。” “哼,大师哥不说我也知道,就是那个经常穿着红色衣裙的女人,大师哥就是喜欢她的对不对。”姜小洛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这醋坛子,要翻出十里地去啊。 景天有些无奈的说道,“怎么会啊,大师哥最喜欢的就是可爱的小师妹呀,只是大师哥跟那连如玉姑娘也是朋友啊,朋友之间本来就是应该相互见面的啊。” “好复杂哦,那大师哥到底是小洛的师哥还是朋友呢,成了亲之后又是谁呢?”姜小洛有些狡猾的追问道。 “大师哥当然既是你的师哥也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成了亲....依然是你的大师哥呀,大师哥会一直陪着小洛的。”景天按了按佩剑,随口说道。 姜小洛脸蛋有些绯红,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大师哥一定要说话算话哦,一辈子都要陪着小洛,不许走哦。” “大师哥一言,四十匹马难追!” “耶!” 少女的心思,景天还真是摸不太透哩。 “大师哥,我还要再抱抱你!”姜小洛眨眨眼,作势又要扑上来。 景天不以为意的挠挠眉角,然后......跑啊! “大师哥,不许跑。”姜小洛从景天背后追上去,气急败坏的挥舞着小粉拳。 一路上,姜小洛脸蛋泛着红光追逐着,景天则是极没节操的把小师妹远远丢在身后,前者一阵嗷嗷乱喊,后者则是咯咯直笑。 梅岭小道上,两道相互追逐的身影,在微光的凝集下像被绘成了一幅唯美的水墨画,画轴闪耀着万缕光辉...... ps: 作者君:景天大兄弟,话说,你好像个妹控。 景天:你丫的才妹控,想把妹想疯了哩.... 第四章 柳州螺蛳粉 洪都城里,欢喜街道,柳州螺蛳粉店面。 景天跟姜小洛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周围来来往往的旅人或江湖客各自忙碌着,或为前程,或为生计,谁也谈不上有谁的交情。 洪都因为它特殊的历史背景,因而也是南来北往的脚客们的必经之地,也是消息比较灵通的一处地方,在这里,只要你肯用心打听,五湖四海的人都可能知晓答案。 “大师哥!看,前面就是柳州螺蛳粉啦,好久没有来这里,感觉都快不认识路了呢。”姜小洛兴奋的像一只活泼的百灵鸟,清新脱俗的气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好啦好啦,看把你给激动得,待会儿就让你吃个够,吃到你以后都不想再吃喽成不?”景天笑着抑揄了一句。 姜小洛皱了皱琼鼻,嗔道,“人家就是想尝尝味道的嘛,又不是小馋猫,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偏瘦的女孩子嘛,所以我只吃三口,剩下的分给大师哥你吃。” 景天无奈的挠挠头,又系了系绑在背后青冥剑包袱的绳结,紧紧牵住姜小洛细白的小手往前走。街道上人流密集,景天要是不好好看着姜小洛的话,没准下个路口就找不见人嘞。只不过姜小洛被牵住手掌心的时候面上全是红晕,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娇羞气短...... “哎哟,景天兄弟,今儿个有空出来了啊,嘿,还带着小师妹咧,真是给我面子噶。” 见到一对俊男靓女走进店里,柳州螺蛳粉的掌柜赶紧迎了上来,招呼两位久违已久的客人。 在这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比较炙手可热的人物。如果非要评选出来的话,连如玉可以算一个,景天也可以算一个。 连如玉就不多说了,景天之所以比较出名,还不是靠着两年前一人打趴下五六个江湖客的事迹。这件事后来被一传十十传百,愈来愈夸张愈来愈广泛,以至于到最后传进姜峰耳朵的时候变成了:名为景天的少侠岿然不动,只是震荡出几道剑气便将江湖客们悉数打残,成功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没办法,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所以这件事被姜峰知道,然后害景天被禁足一个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螺蛳粉店的掌柜当时亲眼目睹了景天打斗的过程,心中满是钦佩之情,这样一个侠肝义胆、武艺‘高强’的少侠肯来自己店里吃碗螺蛳粉自然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呃,上一句话好像暴露了掌柜的什么隐私......) “啊,呃,对啊,奉师傅之命出来采买一下东西的。”景天脸不红心不臊的说道。 毕竟此次是背着姜峰偷偷溜出来快活的,真要讲了实话,要是哪天被掌柜的嘴一欠传了出去,最后到师傅的耳朵里面,岂能是吃不了兜着走就能解决的事! 随即,景天带着姜小洛坐到了店里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两人面对面坐在各自一边的长木凳上,然后景天冲老板吆喝一句,“老板,柳州螺蛳粉三碗,呃,一碗辣的,剩下两碗少点放辣!” “哎,好嘞,这就给您去做。”老板记下来便交给店小二送到后厨里去。 “大师哥,你怎么多要一碗啊,难不成还有人来?”姜小洛睁着大眼睛问道。 景天随手抓起一双筷子,哈了口气仔细擦一擦,然后倒过来在桌上敲了敲的道:“咳,这螺蛳粉嘛,你看你都多久没吃过了,一碗怕你吃不饱,所以大师哥多给你点一碗嘛,看,我多心疼你哩——” 姜小洛狐疑地看了景天一眼,一脸不信,映入眼帘的还是景天波澜不惊的神情以及....一脸关切师妹能否吃饱螺蛳粉的贴心。 很快,三碗螺蛳粉便被店小二端了上来,小二一拍肩上搭着的白毛巾便恭敬地说道,“二位,您们的螺蛳粉,请慢用。” 柳州螺蛳粉,就是米粉配上螺蛳肉的一种柳州经典小吃。柳州螺蛳粉最大的特点在于其配菜螺蛳肉,用田螺肉或江河中的小螺蛳肉均可,味道都差不多,再有比较重要的就是米粉的搭配了。 这其中可供使用的米粉可以有两种,一为切粉,二为现榨的圆条“线粉”,又称为“炸粉”。柳州螺蛳粉主要以圆条线粉为主,用的是干粉,在煮之前需要浸泡,随后将螺肉夹些猪肉一同绞碎,拌入香料、老抽、味精、少量汤、糖、醋和生粉,吃前先把米粉置滚水中烫一下,捞起,加入上述菜料、靓汤,撒一小撮芜荽,既鲜香又有螺味,爱辣者或加点点辣酱,更是爽口提神。 不要问景天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天知道他扣了姜老头多少的买菜经费来偷吃螺蛳粉! 公款私用,是不对滴! 这不,刚看到撒满螺狮肉、量多肉足的大碗,景天的哈喇子就不停地在嘴里打转儿,把没放辣椒的两碗往姜小洛那边一推,便闷下头呲溜呲溜的吃起来,全然没有了平日姜小洛心目中....阳光美好的大师哥形象。 姜小洛刚拿起筷子来的时候,景天已经吃下小半碗螺蛳粉去,一脸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活脱脱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大师哥,你慢点吃,小心噎着啊。”姜小洛夹起筷子美美的吃上一口,余光却满是无语的看着闷头不语呼哧呼哧的景天。 “没事没事,小师妹你也吃啊,不用担心我哩。”景天抬起头来,嘴唇上糊了一圈辣椒糊糊,露出跟被马蜂蜇过似的香肠嘴。 姜小洛额头上漫出黑线,抚了抚额头,眼神中满是遇大师哥不淑的幽怨,也只好低下头安静的吃自己的螺蛳粉了。 果然,这丫头只吃了几口尝过鲜过后,便开始细嚼慢咽起来了。景天暗自窃喜的一咕噜喉咙,咽下口水去,看着已经见底的大碗,把心思放到了另外一碗还没被动过的螺蛳粉上面。 “臭小子,老子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这块地盘是我的,是我的,你还敢过来!今天看我不弄废了你,哥几个,给我打他!” 正待景天满心意淫之际,店铺外面,来自欢喜街角落巷子里的、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第五章 路见不平 “外面什么动静?” “好像什么人打起来了啊。” “走,咱们也看看去。” 原本安静平凡的螺蛳粉店铺里,顿时热闹起来。一群热衷于看热闹的吃客们放下手中的碗筷便走出店去,螺蛳粉店掌柜的则是追在屁股后面嚷嚷着:“哎,哎!还没给钱呢,客官们付完钱再去看热闹也不迟啊——” 景天抬头一看姜小洛,这丫头已是一脸好奇心不可耐的神情,小脑袋不停地往外面张望着,可惜只能看到一堵人墙挡在那里。 “大师哥,我怎么看见像是一伙人在欺负一个孩子啊,咱们也去看看吧?”姜小洛轻声问道。 景天恋恋不舍的放下空空如也的大碗,砸吧砸吧嘴后也点了点头,“好吧,谁让你大师哥我最喜欢管闲事哩。” 师兄妹俩一同站起身来,从店铺口的人墙中好不容易挤了过去。他们身后,一位老和尚,中等身材,没有穿着僧袍而是以一袭飘飘的青衫、草鞋代替,虽相貌平常但是眉目之间却又流露出不容小觑的精气神来。 围在小巷子里打人的是一伙乞丐,平日里在街头巷尾可怜巴巴的叫花子们此时似乎化身成了欺民霸地的恶人,对着倒在地上孤身一人的小叫花子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小叫花子用胳膊蒙着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狼狈不堪的打着滚儿,脸上被糊的脏兮兮一层不知是土还是血,嘴巴里呜呜哇哇的叫着,似乎是在求饶。 景天这边看到便是眉头一皱,那边便传来了姜小洛满是心疼的话语,“他还只是个孩子呀,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呢,而且我看他......好像还是个哑巴呀,实在太可怜了。” 姜小洛充满母性光辉的心软一出,便动了动身子想要上前去制止这些坏人,被景天拽住了衣角,不要她过去。 “你待在这里,我来处理就好了。”景天冲着茫然看向自己的姜小洛说道。 周围的看客们很多,小小的巷子里很快挤得水泄不通,里三圈外三圈。这些打人的乞丐自然不是眼瞎,摆脱掉平日里乞讨时低三下四的姿态,而是满脸戾气的朝着四周看客们指手画脚,“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块打!” 当然这些乞丐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哪里真的敢打,只求没有多管闲事的愣头青跳出来捣乱就不错了。周围的看客们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依旧指指点点着,甚至还有人揣摩起地上的小乞丐会不会就此被卖进宫去做小黄门了。 众乞丐们短暂的一分神,便让地上的小乞丐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逃离这里,逃离四周的千夫所指,逃离乞丐们的凶神恶煞。 “草,你特娘的还想跑,我打死你!” 其中一个身材偏瘦的乞丐发现小乞丐要溜,挥起拳头来便要打过去,平日里让他打谁可能都打不过,但在今日,打起这个矮下自己几头的小叫花子时,他竟感觉格外的‘得心应手’。 “嗯?” 瘦乞丐的拳头已经挥舞在了半空中,却迟迟落不下去了,转头看去,一只看上去不太有力却如钳子般的手腕拽住了自己,拿捏的位置恰到好处的限制住自己的行动,有力使不上、有苦说不出,钳住的这个位置对方的拇指紧紧按住手腕筋脉,稍一使劲就令自己痛得直咬牙。 瘦乞丐打量一眼眼前男子,他身穿一件淡青色的镶梅花衣装,外面披着的是姜小洛亲手缝制的祎锦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好看的连珠团花细纹,一根麻布腰带束在腰身,极好的将衣袍上下分隔开来。肩上一块布包裹着青冥剑,腿上一双黑色靴子,因为穿的岁月长久,所以后跟有几撮棉絮隐隐外泄......不过这点瑕疵并不影响景天大师哥在小师妹心目中的伟岸形象。 景天虽谈不上有潘安那般俊朗到极致的面孔,但五官好歹也是有棱有角,霸气侧漏的好吧。高挑秀雅的身材面对着瘦小的乞丐显得格外气势逼人。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与之前的颓然窝囊俨然反比。 “你....你小子谁啊,我警告你,别来多管闲事!” 瘦乞丐被景天的气场吓得有些不知所以然,但又感觉众目睽睽之下总得放句狠话才能下得来台,尽管说得不是那么中气十足。 景天冷笑一声,全然没有了对待小师妹时的温柔之色,睥睨着这个欺软怕硬的瘦乞丐,随后,“喀嚓——” “嗷!” 景天悠悠然的松开了紧捏住的那只手腕,随后瘦乞丐倒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整个手腕仅仅脱臼而已,居然比刚才被打的屈辱不堪的小乞丐叫的还要惨。 “聒噪。” 景天耳朵里被瘦乞丐嚎的嗡嗡的,脚下一踢,点在瘦乞丐的小腹上,顿时便是扬起一道沙尘将瘦乞丐踹到了小巷的墙壁上,原本瘦乞丐身上就破旧的衣衫此时彻底成了一堆碎布,露出不知多少月没洗过澡的肚皮来,周围看客们也是一阵倒胃,都在心里默默决定晚上回去一定要洗澡去。 周围几个乞丐看到瘦乞丐被打倒,竟然是想上不敢上的模样,他们只是乞丐而已,叫花子啊!眼前这个年青人现在尚不知深浅,万一不好得罪可就难以收场了。 “这位兄弟,不知你为何执意要插手此事呢?”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点的中年乞丐面上带着恭敬地问了句,似乎并不想与景天得罪。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就是,兄弟你出风头也出够了,打人也打了,咱们互相给个台阶下,井水不犯河水的将此事揭过可好? 景天自然知道对方是想卖自己一个面子,师傅一向不准自己和别人打架,这件事情到这里似乎也差不多了,那就带着这个小乞丐走吧。 景天正想点头,就在他们身后,突兀的一声响起:“这小子只不过是个小门小派的弟子而已,你们怕个熊,丢不丢丐帮的脸!” 众乞丐,以及景天回过头去,只见又一个叫花子....不同的是,这个叫花子身上还挂着四个破袋子。 “是罗长老,罗长老来啦,有他给咱撑腰,还怕个熊!” 几个乞丐似乎是来了主心骨,看向景天的眼神似乎也不怎么畏惧了,开始有些随意起来,他们开始在地上拾起或棍棒,或砖石之类的东西,踹开躺在地上挡路的瘦乞丐,便朝着景天所在的方位逼过来。众看客们见情况不对,纷纷后撤十几步,眨眼间,原地就剩这五六个乞丐以及景天,外加景天背后的姜小洛。 姜小洛急忙赶上前来,抱住景天的胳膊小声说道,“大师哥,我来帮你。”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姑娘家的瞎搀和什么,乖,退到一边去等着。”景天脸上又挂满温柔的笑,轻轻摸了摸姜小洛莹白的额头说道。 “大师哥....”姜小洛声音有些轻颤,“可是,可是他们好多人呢,大师哥你会吃亏的!” “傻丫头,”景天看向熹光吹拂下,紧咬着嘴唇、眼中带有些许水雾的小师妹,宽慰的一摆手,“怕什么呀,你大师哥我可是打遍梅岭无敌手的啊,连狼王我都单挑过,怕这些叫花子们?你也不看看逍遥派除了师傅还有谁打得赢我?乖,到一边等着,你在这里大师哥会分心的哦。” 姜小洛扑哧笑了一声,笑得格外迷人,连带着那几个乞丐也都犯了桃花心。 “嘿,这丫头不错啊,正对我的胃口呢。” “嘻嘻,那咱们把这愣头青打一顿,带着姑娘回去爽一爽!” “嗨,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呢,这丫头肯定还是个雏儿呢,想想就刺激啊,哈哈哈——” 这些话听得姜小洛一阵面红气短,眼睛里很快就朦胧起来,快要气哭了出来。 这时候,景天拍了拍姜小洛的肩膀,目光还是很柔和、很宠溺的那种,随后把她往人堆里一推,对着在外围一直张望不停的螺蛳粉店掌柜道,“掌柜的,拜托你照顾好我师妹,剩下的那碗螺蛳粉......别给我倒了——” “哎....好...” 景天扭过头去,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戾气已经有些森然,貌乎....与两年前似曾相识。 青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一根布条简单一束发丝,随风微微飘拂,衬着立在原地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太阳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种暴怒的光芒。 “你们,说我可以,但是不准侮辱,我、师、妹!” 景天一面向前走着,一面解开了系在肩上的布条,取下青冥剑来,剑体依然在破布的包裹之中。 随后,景天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乞丐倒飞出去,完全不是对手。手上的砖块被青冥剑身一击即碎,变成一堆石块散落在地上。 隐隐的听到了一声“弄死这小子”的话语,不远处,姜小洛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大师哥,小心呐——”姜小洛远远地喊着。 景天回过头来灿烂的一笑,一只手掐住乞丐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青冥剑身砸在乞丐的胸口上。 “你大师哥厉害不厉害?” “嗯!”姜小洛小小的脑袋重重一点。 大师哥最厉害了,他一定没事的。小丫头的手掌攥了起来,紧抿着嘴唇看向前方,眼中带着雾气。 这边,当一根木棍从后脑勺呜呜的带着风声刮过来时,多年来练就的敏锐感官使得景天以一个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避开,然后,青冥剑身猛地一戳对方下体,那名乞丐当即倒在地上暂时丧失了再一次站起来的能力。 景天一脸不屑的样子,剩下几人顿时感觉面上挂不住了,虽然有些被吓住了,但是又觉得自己这边人多,该是有些胜算的,遂相互看了一眼,一齐冲将上去。 首当其冲的一个乞丐一把揪住景天的衣领,景天轻松抓住手腕一翻,又听‘喀嚓’一声,随即狼嚎一般的惨叫传来,乞丐那只手当场无力地垂了下去,这次不是脱臼,而是直接骨折了。 景天听着嚎声皱一皱眉头,一脚踹在他头上,乞丐当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景天倒也不慌不忙,嘴角咧过一丝笑,原地腾起身来,腿脚带风呜呜着砸在一个乞丐的脑袋上,“咚!”地一声乞丐被巨大的力道砸倒在地上,口鼻出血。速度不减,弯腰又是一记横扫将另两人绊倒在地,脚尖迅速的点出两下,也将他们踢飞了出去。最后一人,景天一把抓住他的两袖猛地一拉,脑袋一磕,那人白眼翻了两下,感觉像是撞在了大理石上,半死过去。 “什么丐帮,也不过就是这点花拳绣腿的功夫。”景天看着倒了一地的乞丐,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学着想象中江湖侠客该有的表情,哂笑一声。 时间倒回十息之前的瞬间,丐帮那位四袋长老,也就是有着四脉内力的罗姓乞丐,就在要出手收拾景天的一刹那,身后人堆里,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青衫人弹手一枚石子飞出,打在这名长老的檀中穴上。顿时,这名四袋长老感觉一阵胸闷气短,内力紊乱起来,眼前景天的身影晃一晃居然也变成了三两道。 罗长老强忍住气急,朝着倒了一地的丐帮弟子们喝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走。” 几道呻吟不止的声音马上就停了下来,一行人夹着尾巴远远逃离了这条巷子。 背后,景天将青冥剑系回在背上,故作潇洒的一扬头,看在姜小洛的眼里.... 一双明亮得像钻石般的眼眸,时而闪着睥睨万物的神彩,让景天看起来像只趾高气扬的丛林之王,优美的淡红色薄唇有些刻薄的上扬,带了点嚣张的味道,所有的五官在他脸上组合成了小丫头心目中完美的长相。 “大师哥,你好帅哦——” 姜小洛月牙儿眼睛一眯,兴奋地扑了过来...... 第六章 唐寅、东林 欢喜街的另一边。 傍晚,夕阳透过天宫的阵云,往洪都城投射下一簇簇的霞光。那万顷土地,一片金,一片蓝,一片红,一片绿。如火如血,变幻莫测,诡异万端。 大明的早春仍然令人瑟瑟发抖,冷风夹着寒意,威风八面地掠过大江南北,卷着一片又一片无人理睬的枯叶,分赴万家各户,散出萧索的通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欢喜街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最后残存的一只风铃,抖索着,似乎发出凄悲的呻吟。那铃声又不禁令人联想起更夫的打更声,扩散着无穷的寂寞。 醉仙楼的许多柱子,由红变褐,由褐变白,油漆片片脱落,柱子被白蚁蛀蚀中空,已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楼瓦上白草黑苔,倾诉着无尽的岁月沧桑。 然而,楼上游人依然若无其事,纷至杳来,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浑然不知大厦之将倾。 街道上原本零星的几个人,渐渐的又多了起来,都是些做生意的小商贩。满大街的熟悉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大饼,正宗的西安府大饼—” “棉油—喂——”卖油郎吆喝着从街这头挑到那头,然后又走向另一条街了。跟吃食不相干的人也趁着这股子热闹劲使劲招揽着生意,“巴盆巴锅——”补锅匠操着模糊不清的方言冲行人喊伙着。 小孩子也早早的跟着自家大人起床来,无所事事,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嬉戏。嘴里念叨着坊间流传深远的民谣,“可笑严介溪,金银如山积,刀锯信手施。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几个小孩子一边唱一边跳,闹着闹着便追打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路人异样的眼光。 “砰——” 碎石块从胖男孩手中掷出,其他孩子鬼得很,扭了扭身子就避过去了。但是石头可没长眼,速度不减,直愣愣的砸在了还在小巷口酣酣大睡的唐寅的额头上。 “他娘的!” 唐寅疼的泪珠子差点掉出来,揉搓着脑袋从地上捯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几个鬼头正在偷笑,不由得怒气横生。 但是迟迟不见唐寅过去‘报仇’,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原是几个伙夫不知道何时朝这边过来,正是收摊来接孩子的几个父亲。见是唐寅,原本乐呵的神情顿时凝固下来,转而换上了一副警惕且又警告的神色。 几人深知唐寅不是个善茬。 “你这厮想做甚?”其中一个人故作凶狠的问道。 “哼。”唐寅抱起个肩膀倚在墙上,“几个瓜娃子拿石头丢我,你看我这脑袋。” 几个伙夫一瞧,还真是,唐寅的额头上居然鼓起来老大一个包。这帮小祖宗可真能惹麻烦,惹谁不好,偏去招惹这个活阎罗!几个大人心里暗气。 “这样罢,唐兄弟,明儿早俺给你留四个包子,莫计较这些瓜娃子,好么?”刚才问的人这样商量道。 “也好。”唐寅觉得范不着为几个孩子惹恼了几人,毕竟不容易再谋个新地方乞讨,还能白混四个包子吃,这样甚好,甚好罢。 几个伙夫领上自家孩子匆匆离去,片刻不想多呆,唐寅背过身去啐了一口,“老匹夫。”走的几人面上虽‘教训’着自家孩子,心里却也是暗暗咒骂唐寅这个臭泼皮。 这唐寅是出了名的记仇,可谓是睚眦必报,你要是为难他他就整你,保不齐恼羞成怒杀了人都可以。反正惹了他就是引火烧身,躲都躲不掉。 像前几日唐寅刚来欢喜街的时候,几个臭乞丐故意刁难他,结果第二日被人发现拧断脖子吊在了牌楼上。 可毕竟时局动荡兵荒马乱的,官府的老爷都被皇帝一个高兴发配充军去了,死几个叫花子根本不会来人管。但欢喜街的街坊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觉得唐寅脑袋里缺根儿筋,不讲道理,都不想跟这人较劲。 ...... 醉仙楼上,一个须发老人,精神矍铄,端坐在包间里,手上把着茶杯似是在品茶,眉宇间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紧张之色,像是在焦急等什么人。 “吱剌——”包间的门被小二轻声推开,随后小二躬下腰恭敬的请进两人来,老人急忙放下茶杯将二人迎进来,随后一摆手让小二下去了。 “台山兄,自打你辞官后,可是许久未见了。”两人拱了拱手这样说道。 “唉,文孺、遗直啊,老夫虽是退隐还乡,心中却是时时刻刻不在牵挂着朝廷的事啊,如今邀二位前来,实乃有要事相商。” 这喝茶的老人正是前内阁首辅兼任兵部尚书的中极殿大学士,叶向高。至于后来的两人,分别是御史左光斗与兵部给事中杨涟。 两人得知归隐的叶向高相邀,即知今日之会定有紧要之事相商,快马加鞭赶来。 此刻此地,没有官位大小之分,没有资历长幼之分,他们都是为朝廷出谋划策的奠基者。 叶向高为了谨慎起见,特意交代了个最可靠的伙计负责茶水与点心,并且还包下了左右两个包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在包间周遭滋扰。 包间的墙上悬着一副对联: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字是狂草,叶向高自己的手笔,今日有心把对联挂在此处,就是要警醒众人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对联当中,一幅图悬挂,名曰“猛虎下山”图。一只斑斓白虎,雄踞在悬崖之上,仰首对月长啸,似有地动山摇的气概。 三人各自来到座上,叶向高坐西向东,左光斗坐北面南,而杨涟则是背着双手,望着画中的白虎愣愣出神,久久,才转过身来,点点头道: “我本是欲望不多,在官场也算混迹了十余载,令我心惊魄动的事不多。尔今见到这山中之王,虎虎生威,似有寒风袭体,背脊发凉,这猛虎当真有出柙之势。再看这书法,苍劲有力笔走龙蛇,莫不是台山兄将自己的精气神给贯注了进去?” 叶向高轻呷一口茶水,谦逊地答道:“文孺真是谬赞了,鲁莽一作罢也,难登大雅之堂。” 这时门外轻咳一声,小二已将点心热茶送到门外。杨涟打开门接过,折身分递给叶向高,左光斗,自己也留下一杯茶水。 叶向高坐在靠背的太师椅上,开门见山的讲道: “当今,朝廷已是五官不全,四肢残缺,半身不遂……圣上已经派旨请我回去继续担任内阁首辅一职,我推脱不掉的......可大明内忧外患,我们做臣子的,总该要做点什么。管理国家,‘选官用人’是第一要事,用人不当,则万事俱休。” 大家一边品茶,一边思索,心里其实都跟明镜儿似的: 众所周知,败家子万历帝执政四十多年,对天下的破坏和大明朝廷的瓦解,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朝廷被搞成一伙明火执仗的匪徒,无数百姓沦为流民与乞丐。 直到万历不断发病,眼看已经撒手归去,新帝登基便是大明起死回生的绝佳时机。可新帝登基不到一个月时间,居然也跟着万历一起走了,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横遭万人捶麽! 见两人不语,叶向高抚着胡须继续说道:“过往先帝朱常洛忍辱负重多年,也是颇识大体之圣君,想来会圣明许多。那时要使五府六部人才济济,朝政一片清明,振兴大明就有望了。可如今,只能看我们这些臣子们的了。” “当如是。”左光斗赞同这番话。 “我等应当警惕一些变故。”杨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了这句话。 “怎么讲?”叶向高问道。 “前几日圣上的贴身宦官王公公悄悄派人递给我一张字条,‘今主上已日薄奄奄,恐是寻则崩矣。虽为九五之尊,然哥儿性善,客氏必不已,恐阻梗’。那客氏工于心计且有宦官作祟,我们该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矣。” “所言甚是。”叶向高和左光斗如醍醐灌顶,意识到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大麻烦。 杨涟圆瞪大眼,望着墙上虎虎有生气的百兽之王,心想,当今庸君执政,若无一群猛虎出山,这世道当真一发不可收拾了!自从首辅张居正去世之后,万历帝开始倒行逆施,朝廷围绕着“册立太子”以及“矿税”两事争闹不休,出现了一批又一批敢于同万历帝抗争的好汉,他们都是刚正不阿的人物,大都为‘东林党人’,堪称一代精英。 但万历帝却对他们深恶痛绝,把正直视为罪行,竟然以“卖直邀功”的罪,将他们全都逐出朝廷,皇帝身边只剩下一堆渣滓,这些渣滓一味看风转舵,专事讨好皇帝与郑贵妃,对蒙难的直臣落井下石,为他们戴上派系的帽子,说他们是‘东林党’或其同情者,以含糊其罪。 想到这里,杨涟将茶杯往案上一放,霍地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声音洪亮,慷慨陈词: “今欲重振朝纲,非起用‘东林党人’莫属,顾宪成前辈的学生都是一代精英,而今叶首辅不日就要重登朝堂,若是将‘东林党人’全数召回朝廷,君臣间定然默契不悖,形成一个风云际会的新局面,如此则国家有望,百姓有靠,‘中兴大明’当真是指日可待!” 叶向高和左光斗望着杨涟那紫铜色四方脸廓,耳听那金石般的话语,手中的茶水不知不觉随着他一挥一洒泼了出来,不觉大为振奋,满意的交互一眼,不住地点头。 三人说的入神,听的也出神,竟丝毫未察觉到门外频频传来的轻咳声。许久,才见左光斗匆忙起身出去,端进来三碗莲子粥,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如此,朝堂的事情便交给文孺操办罢。至于东林事务,遗直自会应付的。”叶向高把任务交给了杨涟。 “那么,客氏与阉党之患,如何对付?”杨涟又问。 叶向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食指,往茶杯里头沾了下水,在几案上,一字一字地书写起来,写了又沾,沾了又写,几乎写满了整个几案,然后伸出巴掌来,又全部把水迹抹去…… 杨涟与左光斗一边看,一边点头,脸上渐渐现出微笑。 “那,这件事便有劳叶大人了。” ……… 唐寅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溜达在大街上,一脸不屑的扫过街道上高声吆喝的百姓们。 熊孩子们又跑出来嬉闹,不长记性似的,见到唐寅,一个个蹦蹦跳跳着围过来,又唱起了歌儿:“穷乞丐,饿肚皮,铜钱滚进大江水;要饭的娃,好拉坬,围桶盖子敬菩萨;洗脚水,调粑粑,身上的虱子搓麻花......” 孩子们眼中还带着好奇,唐寅身为一个乞丐,不去街头讨饭就已经够拉坬了,居然还来逛大街,果然是懒得出奇。 唐寅对此无动于衷,懒得去理会这些孩子。在他眼中,这些商贩,这些瓜娃子,都是贱民,而已。自己,要做的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却不是讨饭。至于现在,只不过是暂时落魄罢了。 这样的想法每当身处窘境时都会被唐寅拿来‘鼓励’自己,正是得益于这样的‘鼓舞’,唐寅才一路从蓟州讨饭到了洪都。 唐寅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只是从养父的支言碎语中得知自己是被丢在门口,然后捡回来的。似乎是,大概是,万历二十八年的时候,算算时间,姬三儿如今年二十二了。养母之前怀过两胎,都夭折了。 养父脾气暴躁,嗜酒如命,养母总是被打得死去活来,然后养母就虐待唐寅来发泄火气。在十岁那年养母跟另一个男人私奔后,养父对唐寅的虐待就更加变本加厉了。所以从小到大,唐寅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是遍体鳞伤的。 养父总是抱怨捡来的居然不是个女娃,否则卖到青楼去作妓该是能赚不少酒钱,说不定自己也可以乐呵乐呵…养父越想越气,就逼着唐寅去街上当小乞丐,要不来便是往死里打。 从小打到大,唐寅居然没有被活活打死,不得不说也是个奇迹,唐寅身子骨似乎是越打越结实了。 就在一个月以前,唐寅亲手杀死了‘疼爱’自己二十多年的养父,那是一把从屠户手里偷来的杀猪刀,一共捅了九十九刀。唐寅那时几乎要癫狂了,猩红的眼睛狰狞的嘴角狂妄地大笑着。 唐寅很早就展现出来他的一个无与伦比的天赋:打架。与同行的乞丐打,和街上的混混打,跟巡街的衙役打,甚至上山砍柴的时候斗过野狼。每次都是他赢,但是对养父的恐惧是从小累积起来的。 所以唐寅不敢去反抗。 最终,唐寅还是杀了他。在他醉酒的时候下的刀,唐寅怕养父清醒着随便一声惊叫都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身上,脸上,刀上,红色的白色的交织在一起,迸溅成一朵朵妖艳的花瓣。唐寅将自己二十多年来积攒的怨愤全都发泄了出来,一刀接一刀的进去、出来… 他生怕养父活过来继续打他。 刀身带出的血滴子从红色变为了黑色,顺着唐寅的胳膊流淌下来,流淌在掌纹里,居然没有填满就滴答下来,细思极恐,若是有心一瞧,发现唐寅的左右手掌都被一条横直的线络分割成了两半。 那一夜惊雷滚滚,雷鸣电闪,仿佛大明真的要灭亡了一般。闪电左劈一刀,右劈一刀,黑暗的天空到处是红色的裂缝,随着大雨哗然,然后又归于黑暗... 唐寅被官府通缉了。 当然只是贴了告示就完事了,然后注明抓到此人怎么样提供线索怎么样云云,甚至连姓甚名谁外貌特征都不曾知晓,一桩惨案便草草了事。但唐寅也待不下去了,摆脱了养父的纠缠,他觉得自己可以放手去成就一番大事业了。 洪都应该是个好地方。 于是乎,唐寅一路从蓟州南逃到洪都。一路讨饭,一路杀人。但凡看谁不痛快,反正那柄凶器杀猪刀还在身上呢。一路上看遍了世态炎凉,百姓民不聊生,阉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大明江山四处战火纷飞。 倒是有个叫什么白莲教的小头目,见到唐寅单枪匹马捅死七八个挑事的臭乞丐后,主动来套近乎,邀请唐寅加入。 唐寅不知道白莲教是干什么的,但是听小头目啰嗦了半天,他只听明白了俩个字:造反! 小头目被摁在桌子上,动也动弹不得,唐寅一刀捅进去了他的后脑勺。往小头目衣衫擦了擦杀猪刀上的脑浆子,然后把桌子上剩的一小碟花生米倒进口袋里,唐寅‘嘎嘣嘎嘣’的吃着离开了。 ……… 那帮熊孩子不依不挠地喧嚷着,唐寅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洪都的“首善书院”,这书院是邹元标、冯从吾和高攀龙三个人创建的,是洪都士人讲学的地方。 书院的规制并不大,灰瓦、红砖、朱柱,风格朴素大方,一如无锡的“东林书院”。 无锡的“东林书院”是宋朝杨时讲学的地方,早已荒废。后来,由顾宪成、高攀龙的倡议重新修建。这个书院培养了一大批正直而优秀的官员,名震天下。邹元标等人想重振世风,所以便在洪都也建了这一座“首善书院”。 唐寅来到书院的前面,看着门前廊柱的对联,便听到旁边一老翁抑扬顿挫着念叨: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为正楷,联句便是原来“东林书院”的对联。这时,堂上一个人正在慷慨陈辞,那声音正是御史高攀龙的,原来今日是他在宣讲,他说得起劲: “......精忠如王德完,被人诽谤为邀功。人臣忌讳立功,甘居罪地,君父有了急难,袖手旁观,此乃大乱之道。今人为邪说所迷,孝也不知其为孝,不孝也以为大孝;忠也不知其为忠,不忠也以为是大忠。忠、孝都可以颠倒、变乱,还有什么事不可以乱来?” 第七章 土地庙 这时,听席上有一个士子,打断他的话,问说: “传言齐鲁的白莲教已在攻城,支持者甚众。” 高攀龙接着答道:“这虽说是官逼民反,但也是由于矿监、税使长期敲诈勒索的结果,而且跟多年来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纲常沦丧之间,有重要的关联......” 书院内仁人义士济济一堂,人人义愤填膺。 唐寅听着无趣,打量了一眼书院内,大都是些儒生,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的他直撇嘴。唐寅心想,就这些个书呆子跟糟老头子拿什么救国,说笑呢。 “臭乞丐,饿肚皮....”一群孩子仍是围着唐寅喋喋不休的吵嚷着。 唐寅有些心烦了,里面一帮呆子熙熙攘攘着谈救国,外面这帮熊孩子还要叽叽喳喳的,真是不胜讨厌啊。 一抬脚,乍一用力,唐寅身前的两个孩子被踢飞到墙上,“桄榔——”一声,居然砸在了‘首善书院’木门上。两个孩子“哇~”的从口中喷出血来,晕死过去,动静之大俨然盖过了高攀龙的讲学声。 “你个臭乞丐,坏乞丐,打死你、打死你!”另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脸被冷风冻得红扑扑的小孩,挥起稚嫩的拳头捶打着唐寅的屁股。 “哼!” 唐寅一把掐起来小孩的脖子,一使劲,小孩的脸色瞬间憋成了酱紫色,两只手无力的在空中挥舞,想要把掐在脖子上的那双钳子一般的手拿开。 唐寅冷漠的看着被掐在半空中的孩子,手臂挥舞得越来越无力,还流着一挂稍显恶心的鼻涕。 恍惚间唐寅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掐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正想着,唐寅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空气中都能听见孩子的脖颈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岂能容你放肆,你当王法是什么了?” 开口的是那老翁,‘首善书院’里的高攀龙也带人赶了过来。 “呵呵,老子要杀谁要你多嘴麽?”唐寅颇有些恼,正烦着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来打断自己。 “赵大人?居然是您!您怎会来这儿,莫不是要复仕?” 还未等老翁发怒,那带人出来的高攀龙却是先问了老翁一句,语气中十分惊诧。 这老翁正是前任吏部尚书,东林党领袖之一的赵南星,赵大人。 “嘘——切莫声张,此次只是路过洪都,只来瞧上一瞧,谁知碰上这厮要行歹事,我岂能坐视不管。”赵南星说道。 “赵大人,此人就交给我办罢。”高攀龙恭敬地说道,接着又看向身后的随从,“你们,将此贼捉下,送到衙门让他们自行处置,到得那里报我的姓名即可。” “来试试!”姬三儿见四五个随从朝着自己走来,扭了扭脖子,将手中的孩子掷到了墙边。 十息功夫过后...... “不过如此而已。”姬三儿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转过身来看向赵南星和高攀龙两人,凶戾的眼神看的两人浑身直发凉,见几个随从全被撂倒,竟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唐寅并不傻,他知道,随从能打,官儿,是打不得的。 所以唐寅便转身离开了,大大咧咧的走了,只留下一道冷峻的背影凌乱在风中,渐行渐远。 高攀龙像是才反应过来,开口道:“刚才被那厮盯着倒像洪水猛兽般可怕,若不设法制住,定要祸害百姓。我再去遣人捉拿他。” “且慢。”赵南星记起来前不久与叶向高的一次会面,此时一想,心里顿时有些眉目了,“你与骆指挥使交情甚好,叫他暗中派人跟好此子,我另有一番计较。” ...... 欢喜街上有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就在第二条巷子的尽头处。 初建的年头土地庙还是络绎不绝、香火旺盛的。这些年兵荒马乱,百姓们民不聊生,也就没了拜访土地庙的‘闲情雅致’,渐渐的这座土地庙也就衰败了,倒是成了乞丐们争相栖身的地方。 欢喜街上的乞丐们,傍晚的时候就会收拾一下家伙什来到这里,抢占一个绝好的位置,免得自己晚上睡在庙外受冻。 庙里庙外都是叫花子,最实惠的饭食就是大杂锅,随便煮点野菜和着辣子可以暖呵呵吃好几顿。 饶是唐寅再有理想,再有抱负,可还是没有个住的地方。 唐寅硬着头皮来到了土地庙,此刻已经是晚上,土地庙上的夜空一闪一闪的星辰堪堪遮住了明月散发出来的光芒。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土地庙外面,横着,竖着,睡着几十个乞丐。 见有人来也没有几个关心的,毕竟这年头当乞丐的多了,连皇帝都不在乎,有谁在乎? 唐寅也没去看他们,心里带着鄙夷径直走进了土地庙里,见到墙角处有个空位置,上面还铺着草席子。 这么个好地方居然空着,肯定是老天专门为自己留的。 唐寅大剌剌地走过去,以一个十分慵懒的姿势躺在了上面,像在自己家一样。 这时终于有乞丐抬头看他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自打唐寅没有坐在外面,而是迈进土地庙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乞丐们的注意了。在唐寅坐下去之后,土地庙里似乎是有些骚动了。 “喂,小子,这地方不是你能躺的,赶紧给老子滚出去!”旁边一个乞丐,约莫三十来岁,身上挂着三个破布袋子,十分老气横秋的教训道。 “你是叫我滚出去?”唐寅故意再问一遍,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已经从席子上爬了起来。 见唐寅乖乖站了起来,那乞丐以为是怕了自己,似乎更嚣张了些,见周围的乞丐们都在看着这边,顿时觉得有面子许多。 “废话,说的就是你。现在,滚出去。” “啪——!” 唐寅很不客气的给了乞丐一个巴掌,好像没怎么使劲,但那乞丐竟满嘴都是血。 “嗷!” 那个乞丐感觉自己的门牙都松动了,疼得趴在了地上,嘴里含着血气急败坏的骂叫道:“给老子往死里揍他呀!” 这伙乞丐都是一起的,他们同属于一个组织——丐帮。 唐寅没再客气,一脚踹在满嘴是血的乞丐脖子上,“咔嚓”一声乞丐脖子压断,失去了气息。 短暂的寂静。 周围要冲过来的乞丐们见三袋长老被人打死,一个个红起眼睛,操着棍棒冲上来。 低下腰,唐寅一脚踹中一个乞丐的小腹,乞丐倒飞出去,砸在了另一个乞丐的身上。这时劲风扑面,唐寅脖子一歪躲过去一棒,同时右手快速缠住持棍的乞丐胳臂,向下猛力翻折,“嘠——”一声脆响,乞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唐寅这次没有踹飞他,因为屋子里的乞丐太多了,自己得拉一个人当肉盾才行。 唐寅一只手接住棍子,另一只手拽住这个乞丐,一攻一防的对付着乞丐们,外面还有如潮水般要涌进来的乞丐。 转着圈,舞着棍子,唐寅耳边不时回荡着“梆梆梆”的声响,抓住一个机会,唐寅将手里抓着的乞丐丢了出去,顿时砸中了一片人。唐寅转过身来一棒子砸在最近的乞丐脑袋上,顿时血花开瓢。另外两边挥过来两道劲风,唐寅硬生生的用左臂挡住那一棍,右手持棍接住了另一个乞丐的家伙。 左边打来那人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块磐石上,还未容他多想,只觉得自己身体不受控制般的被拽了过去,然后看到碗口大的拳头打过来,眼前迸出一片红色,随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右边那人手中的棍子蓦地跟着对面的棍子一转圈,自己的手臂也跟着扭起来,棍子脱手掉在了地上。 完了,那人想道。 一根黑棍朝脖子砸过来,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他倒了下去。 这时,外面突然大乱了起来,不知何时从庙里的窗纸可以看见外面明明晃晃的火把走动,有人冲进来大喊:“快跑!红毛子又杀来了!” 唐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原本凶神恶煞的臭叫花子们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直接从窗户里要跑掉。 人忽的就逃光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握着手里的棍子,唐寅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继续睡觉,还是换个地方,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了一伙人马,手里持着明晃晃的火把,将土地庙照得通亮。人人提着朴刀,头顶上系着红布。 人群自动分为两拨,空出来一条小路,走过来一人。 只见那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身高七尺,秀气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一双丹凤眼里时时散发出精光。身着黑衣黑靴,背着双手望向唐寅,头顶的红布绘着一道图腾,乍一看倒像只老虎。 而唐寅这边,就略显狼狈了些。 散着长发蹒跚着靠在墙角,比对方高出一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面庞并不肮脏,只是有斑斑血迹,五官仍清晰可认,并不是丑陋之人。只是他的面目有点狰狞,乌黑深邃的眼睛令人看不透深浅,两道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又像是皮笑肉不笑。褴褛的破布衣衫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毛孔渗出来。 往周围打量几眼,横七竖八的躺着丐帮弟子们的尸体。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丐帮尸体,挑了挑眉毛:“这些叫花子都是被你打的?” 猜不透对面那人是来干嘛的,唐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所以唐寅也选择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只是甩了甩手中的木棍。 “很好。是我冒昧打扰了,后会有期。” 黑衣男子往后招了招手,所有的人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黑衣男子颇为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唐寅一眼,随后迈过门槛不见。 ps:唐寅算是个挺重要的人物,多描写一下,下文继续景天段落。 第八章 小哑巴 阳春三月,锦绣洪都,千门万户,朱翠交辉,三市六街,济济衣冠。 欢喜街作为洪都城里不算最繁华的一处巷道,但也不算太下档次。近年来随着新帝的登基,全国上下短暂的繁荣了一阵,不过很快便如昙花一现,各地在阉党的压榨之下纷纷崩溃,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洪都是个例外,由于这里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毕竟是孕育出天子的地方,阉党一派倒也不敢太过放肆。随即便是来自各地的游民接踵而至,有举足轻重的富贾也有走投无路的难民。带动着这里更加欣欣向荣起来,俨然有另一番京都的味道。 有书画大家董其昌词云:“洪都满目军民相庆,乐太平丰稔之年,四方商旅交通,聚富贵荣华之地。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楚棺秦楼,无限风流歌妓;豪门富户呼卢,公子王孙买笑......” 凤阁列九重金玉,龙楼显一派琉璃,景物奢华无比并,只疑阆苑与蓬莱。 词是好词,奈何身负骂名。 天元客栈,漆金色的篆字门匾高高挂在正中,一槛朱红色的门柱支立门旁两侧,新刷上的葱绿色杨木门房显得格外引人瞩目。门外两挂菱形的‘酒’字招牌在春风吹拂下翩翩舞动,门内店小二搭着白毛巾来来回回忙碌着招待客官,店掌柜在呵责上错菜的跑堂小哥,食客们正在酒桌上三三两两的聊着些什么。 客房里,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民间艺人手绘的唐朝仕女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应该是洪都儒生的杰作,上书:“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桌案上设着香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民窑的大盘子。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精致玲珑的小锤。床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 景天坐在椅子上啃着苹果,看向床边,一道纤瘦俏丽的身影,一道垂垂暮年的翁影,以及床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乞丐。 “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伤的很重么?”姜小洛待郎中把完小乞丐的脉,眉头有些微拧,便心下紧张的问了句。 小乞丐此时已经被景天换下来破烂不堪的旧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青灰色缎布衣衫和一双毛毡布靴子。原本脏兮兮的小脸被洗过之后才显出稚嫩来,尽管遭受过风吹日晒而有些破皮,但只需休养些日子就能恢复过来。 郎中看着床上的小乞丐,又看向姜小洛道:“你们啊,唉,怎么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才想起来找大夫,这孩子受了不少皮肉苦又加上营养不良,身子虚的很呐,倒也不是什么疑难病症,只是这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照顾好身子,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姜小洛顿时一睁美目,又不甘心的问道,“病根?难道您没有办法治好吗,大夫不都应该饱读医书、妙手回春的嘛!” 那郎中也是叹了口气,“恕老朽无能为力了,老朽既无扁鹊之妙手仁心更无华佗之起死回骸术,只是个小小郎中而已。姑娘要是非得治好这孩子病根的话,不妨可以去那些江湖名门造访一下,兴许他们会有什么灵丹妙药的。” “哦....”姜小洛眨巴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这孩子也是命硬,我给他开些药方,每日三次服下去身子可以恢复的更快些,你随我先去取药吧。”郎中说了一句。 “嗯,谢谢大夫啦。”姜小洛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撇向另一边有些无所事事的景天,“大师哥!我要出去抓药了哦,你照顾好小哑巴囔。” ‘小哑巴’是姜小洛暂时为小乞丐起的一个名字。这特么也叫名字?景天心里暗暗腹诽。 “好的好的,有你大师哥在,放心好啦。”景天趴在桌上懒洋洋的一摆手。 姜小洛离开没多久,景天大师哥趴在桌上看着床上正在昏睡的小哑巴,十分负责任的履行着自己照顾好他的任务,终于......睡过去了。 “呼噜呼噜儿”的声调持续了不知有多久,果然,小哑巴被吵醒了。 “嗯....嗯...啊?” 小哑巴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半边身子倚靠在床头壁沿上,看着偌大的客房、舒适的木床、崭新的衣衫、眼前熟悉的陌生人,要不是身上传来阵阵的剧痛感觉,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嗯......你醒了呀?” 景天耳朵很灵活的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伸出一个幅度巨大的懒腰,胳膊一抬打出一个大大的呵欠,便放下手擦去了从眼角挤出来的两滴眼泪。 “啊....”小哑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饿了吗,还是渴了吗,我让小二给送上来。”景天搓了搓脸吸着气问道。 小哑巴不会说话,便摇了摇头,好像还有点怕生。随后小哑巴就想要从床上下来,但是身子不稳险些跌下床去,幸好眼疾手快的扶住地面,这才堪堪撑住了一会儿。 景天见状急忙跑过去扶起小哑巴来,吹了吹小哑巴手心上的灰尘,“哎呀我的小祖宗,病还没好就不要乱跑啊,这要是让小师妹看到了,指不定说我怎么欺负你呢。” 小哑巴听见话咯咯的笑了起来,略显童稚的面庞上肌肉一抽动便带着伤口疼了一下,小哑巴顿时一抽嘴便不好再笑了。随即,小哑巴双手开始合拢放在了胸前,朝着景天躬下身子,直起身来又躬了两次,眼神清澈,似乎还泛着水雾。 这一下可是把景天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这小哑巴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便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在拜我嘛?” 小哑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仍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脸虔诚的样子。 景天抱着胳膊摸了摸下巴,终于后脑勺灵光一闪,小灯泡‘叭’的亮了一下,又问道,“你这是在感谢我?” 这时,小哑巴才重重的一点头。小哑巴的确是在感谢景天他们仗义出手的救命之恩。 景天笑了笑,露出他一口标志性的小白牙来,“其实也没什么了,这种事啊在江湖上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嗨....你还小反正也不懂,总之你不用太在意欠了我们人情什么的,随意点就好。” 小哑巴若有所思的一点头,随后,目光定在了景天摆在桌上的那柄青冥剑身上。裹布已经被撤掉,露出原本的剑体来。 景天见小哑巴一脸好奇地表情,顿时就明白过来。起身取过青冥剑来,问道,“你想看看嘛?” 小乞丐又是重重的一点头,小眼神里满是希冀之情。 宝剑出鞘,青冥剑身玄铁而铸,粗中带细透出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铜色麒麟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真正的刃如秋霜。 专心练剑,是作为一个侠者最基础也是最难能可贵的修养。所以景天即便偷溜出来玩也要带着一把剑,这样自己随时都可以练习逍遥剑法,以确保自己不会生疏。 在外面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景天一双手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刷的一声,青冥剑直指小哑巴,剑尖已及其喉,随着一声惊呼,长剑入鞘。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 小哑巴仍然保持着脸上那副惊呆了的表情,显然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疾如旋踵、飙发电举的剑法,刚才一幕就如同一道幻影一般,一时之间令小乞丐竟有些心驰神往。 “哈哈哈,你景天哥哥的剑术还可以吧。”景天有些自豪的摸了摸这柄青冥剑。 小乞丐又是重重的一点头。 景天:“唉,你也不能说话,怪无聊的,这样就没意思了,不好玩不好玩......” 门外,‘吱剌——’的响声飘过,闪进来两道身影,景天一看,其中一位是自己的小师妹姜小洛,面色似乎有些不善......另一位,好像是连如玉的贴身丫鬟小碧? 第九章 媚仙楼上 “哎——小碧啊,你怎么找到我的?” 景天自然而然的过滤掉了姜小洛的存在,主动跟小碧乐呵呵的打起了招呼。 “嘻嘻,景少侠今天可是出名的哩,想要打听你住在哪家客栈还不是轻而易举呢,”小碧一见到景天就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喜感,素眉弯弯唇角一扬,“其实不是我来找你啦,是我家小姐要我来请你去的,还说请不来景少侠不许我回去呢。” 说着,小碧还伸出衣袖故作抽泣状的擦拭了一下眼角,似乎十分委屈的样子,逗得景天一笑,道:“好啦好啦,你家小姐不来找我,我还打算不请自到的呢,刚好已经些许日子没见过面了,你家小姐可还好啊?” 小碧一听,顿时‘破涕为笑’,吃吃一乐,“那就好哦,我们小姐可不准让我‘逼’景少侠去哩——至于我家小姐嘛,也还好啦,吃的也好睡得也香,今日听得景少侠到来,还高兴地了不得咧,你一去呀小姐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咳....咳...” 姜小洛终于按捺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间似乎不打算停止的对话,“大师哥,能不能不去啊,小洛自己在客栈会孤零零的....” 景天轻笑一声,道:“大师哥去去就回的,再说了,小洛不是还有小哑巴陪着嘛。” 小哑巴脑袋扒在床沿上,眼睛眨吧眨啊的,跟着点了点头,意思是大姐姐,我可以陪你解闷儿啊。 姜小洛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垮了下来,小嘴巴撅上天去像是只傲娇的白天鹅。小哑巴哪里有大师哥好玩嘛,又不能陪我聊天神马的。再者说了,大师哥去了要是被那个女人占便宜不就亏大了嘛。对,一定是这样,大师哥的便宜只能是最最最可爱的小洛占才行呢,肥水绝不能流外人田,嗯,不流外人田! “大师哥,要不你带上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去玩。”姜小洛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景天,一脸我只是跟着去玩绝没有其它想法的单纯,景天哪里知道他的这个小师妹其实是怕引狼入室呢。 “好,带你去就带你去,不过你先喂小哑巴喝完药才允许你去哦。” “嗯!小洛明白。” ......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媚仙楼阁台上有一处雀巢,白天的时候嗷嗷待哺的雏鸟们还在抻长了脖子唧唧长鸣,到了夜间便寂然下来,安安静静地睡去了。 青楼头牌的房里,屏风下,一张软塌,横卧着一名娇美女子。 袖蝶蕾丝长裙,青丝盘髻。玉步摇在发髻上斜插着,随着她的身姿动作慢慢轻晃。低垂的眼帘微微抖着,时不时的蹙一下眉头。 透过屏风,两根丝线横贯过去,搭在一名郎中模样的人手上。丝线终于没了动静,连如玉的美眸睁开,双眼看向帘外的身影。 “我的身子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如需开药的话尽管说就是了。” 外面的郎中抚着胡子想了一想,放下了拿捏丝线的手指,“姑娘身子倒是没有大碍,老朽也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病症来。只是姑娘你自己所阐述的头晕恶心、体虚无力的状况,近日来洪都城里倒是有不少与此相似的病患,兴许只是受春闹所带来的影响,缓几日大概就会好了。” 连如玉这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既然没事那当然是好的了,如玉谢过大夫不辞辛劳来此诊病了。” “小事一桩,无足挂齿。无事的话老朽就先回医馆了,天色也是不早的了。”郎**手施了一礼后便告辞离开了。 “大夫路上慢走。” 连如玉赤着脚在毛毯上往屏风这里,拖着长裙走了两步,默默象征性送了送郎中几步。 这时,门外‘咯吱’一声再次打开,小碧兴冲冲地跑进来道:“小姐,景少侠马上就要到了,还有他的小师妹——” 屏风后面,连如玉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猛地缩回脚站直了身子,面容间流露出不可掩饰的喜悦:“是真的麽,真的太好了。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 “嗯呢,景少侠他们已经到楼下了呢,很快就上来啦!” 软塌边上,姿色佳丽的连如玉抬起眼帘,激动得喃喃道,“小碧,快过来,帮我再挽一遍发髻,怎么感觉....还是有些乱的呢。” ...... “大师哥,你怎么跟个猴子似的,就不能慢点走嘛!”姜小洛跟在景天后面气鼓鼓的说道。 “哎呀我哪里像个猴子啦,不就是走的稍微急一点嘛,要不是带着你,大师哥我翻着楼梯十息功夫就能上去,你信不信?” 景天双手掐着腰,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跟路过的每一个女子都打遍招呼,一副自来熟的小混混模样。一个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也搔首弄姿的朝景天抛着媚眼,往景天身上软蹭一下才舍得离开,看在姜小洛眼里,这肥水......还没开始流呢,就要被旁人揩没了... 景天身后,一股浓浓的醋酸味泛出来,姜小洛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脸黑线,对每一个揩她大师哥油的风尘女子们都‘横眉冷对’,秀发遮掩了她有些气恼无奈的面容。 你们这些坏女人,怎么可以对我大师哥动手动脚的呢,我大师哥可是在老老实实的走路诶! “景公子——” 楼上,传来一声细腻的呼唤,是连如玉从楼上等着了。景天怔住了脚步,看到是连如玉,便很自然地过去捏一捏连如玉的脸蛋,十分搞蛊的问道:“连姑娘,好久不见了啊,来让本少侠看看你有没有偷偷的长胖呶。” 说完,景天还饶有兴致的围着连如玉转了两圈,连如玉红唇微抿,脸上漫着红晕一片,身材依旧感性婀娜、翩翩温婉,哪里会有长胖的迹象,分明就是越长越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了好吧? 身侧,姜小洛俏皮可爱的马尾辫下,一道闪电横空劈下,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猥琐下流的大师哥? “大师哥?” “嗯....嗯?”景天这才想起小师妹还跟在身后呢,自己可要注意维护一下下大师哥的光辉形象了。 “你干嘛看连姐姐的....脖子下面昂?”姜小洛弱弱的问了句。 只见连如玉的脸颊噌的一下就红了,满面桃花开,扶风绕指柔。 “我....我先进去了,你们也快进来吧,小碧已经泡好茶了。”连如玉红着脸说完,便慌慌张张的溜回房里去了,不敢再看景天。 真是的,看就看嘛,自己害羞个什么劲!连如玉一边走一边羞耻的想着。 “额....小洛啊,你刚才是看错了吧,大师哥是在看你连姐姐有没有长胖呢。”景天讳莫如深,生怕这小丫头再胡思乱想下去。 “是吗?”姜小洛粉颊上带着傻傻的笑,只是额头上......似乎有根青筋在跳? 只是,为什么要笑的这么用力?景天暗暗思忖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小师妹晚饭吃太饱了,所以有劲没处使呢。不过很快景天便被姜小洛拽进了连如玉房里,这丫头现在怎么如此积极了? “景....景公子,这是我自己制的菊花茶,可以驱邪败火用的,你尝一尝味道如何?”连如玉从小碧手上端着的托盘中取下一盏茶来递给景天,脸色微微发烫,然后又将另一盏递给了姜小洛。 姜小洛丝毫没跟连如玉客气,拿下茶盖来就大大喝了一口,根本没有任何品尝的意思。真是的,客气什么嘛,勾引大师哥的女人都讨厌死啦。结果姜小洛用力过度,反而被茶水呛了喉咙,小丫头放下茶杯在椅子上咳了起来。 真是丢人了呢,本来就没有....连姐姐长得漂亮,现在还被大师哥看到自己这副出糗的模样,哎呀真是,真的是糟糕死了呀,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是忘记看黄历了。嗯,一定是这样子的,姜小洛把这一切归罪于出门没有看黄历的缘故·。 “真是笨呐,喝个茶水都能呛着,就不能慢着点喝,大师哥又不抢你的。”景天轻轻拍打姜小洛的后背,好让她舒坦一点,脸上略显心疼的说道。 本来这话也没什么,结果听在姜小洛耳朵里,倒显得景天有些责怪的意思了。当然如果她能抬头看一眼景天脸上温柔的笑时,这些误会都不会有。可惜姜小洛自始至终埋着头,不好意思再抬起来了。 连如玉当然不知道这对师兄妹之间的事,对景天道:“景公子,听说今日你们在大街上救下了一个小乞丐,他受了重伤,我这里刚好有些上好的金疮药,你不妨可以拿去给他试试,应该会管些用的。”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了,那孩子伤的还真是不轻呢,我还正愁小哑巴要不要一起带回逍遥派养伤呢,带回去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傅他老人家解释。要是你的金疮药管用的话,兴许就不用带着他了,让他自食其力也好的。”景天脸上充满希冀的说道。 “嗯,那就让小碧带你去拿药吧,药都放在媚仙楼的阁子里了,平日都是谁用谁取得,我这边也没有备着。”连如玉见景天高兴,心下也是舒展起来。 “那个....不如我陪小碧姐姐去吧...”一直低头的姜小洛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笑话,姜小洛是怕景天走后,只留自己跟连如玉独处一室,那样的话会很尴尬的讲好吧! “那好吧,真是辛苦你了哦,小洛妹妹。”连如玉施施然的笑道。 小丫头的脸如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转眼就阴转多云转晴,月牙儿眼睛眯了眯的笑说:“嗯呢。” 小丫头跟着小碧离开取药后,连如玉看了看景天身前空了的茶杯,笑道,“喝的这么快呀,那我再去提一壶热茶来,这壶茶水已经凉了就不好喝了。” 景天也没再作推辞,眼睛眯了眯,“那谢谢了哈。” “我们之间哪里用得到说‘谢’字嘛,你再这么生分的话我以后可就不叫你来了。”连如玉发髻上玉步摇微微摆动,笑靥如花的走开了。 等到连如玉提着茶水回来的时候...... 景天:呼噜——呼噜——呼噜儿—— 第一次见到景天睡觉的样子,连如玉不由得吃吃一笑,精致的脸庞被灯火映射的格外绚烂迷人。 只见睡觉那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庞别有一番帅气,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双凤眼,充满了多情,让连如玉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素唇隐隐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看着看着,连如玉竟有些痴了、醉了,端着茶壶魔怔看了半天,直到小臂麻了才想着放下茶壶来。 放下茶壶的时候,距离更近了些,呼吸更甚,连带着有些小鹿乱撞。 砰砰—砰砰—— 连如玉轻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景天的略带英气的面庞,脸蛋不由得就红了红。之后,她慢慢半跪在景天面前的红木地板上,裙摆微微抬起撩了一撩,转眼之间,这张红彤彤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要偷偷亲一下嘛?连如玉有些羞耻的想着,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因为这家伙真的睡的好死啊! 终于,连如玉慢慢低头,红苹果一样的俏脸贴上去,她的身影仿佛被烛光笼罩上了一道圣衣,光洁而不可亵渎。虽然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身体还有些颤抖、或激动,五尺....三尺...一尺—— ps:求收藏,求养肥啊,本作者脑子转的慢,所以更新慢哦,求不要抛弃我,我会很努力更新的~~~~(>_<)~~~~! 第十章 碰见 “你们,在做什么!!!” 咚——! 门外,取药回来的姜小洛看着眼前这一幕,俏脸瞬间变得铁青,气炸了的小粉拳狠狠击打在房门上,门板都随着一阵晃动。一股莫名少女的小宇宙爆发的巨大气场随着声波震荡进房间里面。 正在鼾鼾大睡的景天听见动静倏的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瓣娇艳欲滴的红唇,随后是一张熟透了的精致面容,随后那张面孔吓得惨白...... “嗯....怎么了这是...?” 景天看了眼有些惊慌失措的连如玉,又看向门口身躯剧烈颤动的姜小洛,脸上是大写的两个字:懵逼! 呼—— 门外一阵夜风吹进来,景天只觉浑身一凉,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般......怎么感觉,眼前人这么温暖,门上人那么冷冰? 从姜小洛所处的角度来讲,她是看不到景天闭着眼睛打瞌睡的,她能见到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马上要亲到了一起。 “大师哥......你....你无耻,你下流,我...我恨死你啦!” 姜小洛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一转身哭着鼻子跑了出去,撞得姗姗来迟的小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师妹—小洛——哎,这到底什么事儿嘛?”景天一脸茫然的摸了摸后脑勺,又看向被吓得坐在地上花容失色的连如玉,似乎想要求解什么。 潜意识里,景天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有着纤细的腰肢、清雅的少女幽香,以及鲜艳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诱人的,果然还真是个梦,醒来之后自己的小师妹就气成这幅样子了。 真是的,难道自己偷偷做个春梦也不行的嘛?景天有些懊丧的撅了噘嘴。 地上,连如玉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被人撞破这样害羞的事情,真的要丢死人呐。 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捏了捏滚烫的脸颊,终于还是觉得讲出来的好,“那个....景公子,事情不是你师妹想的那样的...” 讲自然是要讲的,不过可以讲的委婉一点嘛。 ...... 街道上,小碎步飞快的迈出去,姜小洛一边哭一边跑,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只是本能的想要离这里远远的。 大师哥....大师哥怎么可以亲其他的女人呢...大师哥不是答应了要陪自己一辈子的吗? 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比不过那个女人嘛....大师哥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姜小洛的心中十分的烦恼,心有千千结,只为深深情。 一边跑着一边看向身后渐行渐远的媚仙楼,看着阁楼明亮着的灯烛,姜小洛颤抖的像个疯子一样,只剩一张哭花了的脸。 一路跌跌撞撞,姜小洛来到了土地庙,除了这儿,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有哪里会收容她这个如此无依无靠、‘遭人抛弃’的孤家寡人。 土地庙附近有些凌乱,地面上隐约能看到斑斑的血迹,不知是何时留下的,也没有个人来收拾干净。 零零星星还有几个叫花子窝在这里,见到有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孩走过来,先是痴痴地看上两眼,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居然疯也似的跑开了。 见鬼了么?姜小洛捏了捏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蛋,觉得可能是这样的,抬起袖子擦拭一下,便继续往里走去。 唐寅还在土地庙里面忙活着,当然不是忙着睡觉,而是做饭。功夫不负有心人,饿了一天的唐寅居然发现这里还有乞丐们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螃蟹,跑得匆忙居然没来得及带上,这可就怪不得他唐寅顺手牵羊了。 找了几块破砖,唐寅便随便堆了个土灶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提溜来一个破锅,火石一敲,唐寅便宝贝似的捧过那几只螃蟹来,下到锅里,静静等待着香气的到来。 唐寅刚啃完一大锅蟹肉,还剩寥寥的几只蟹腿丢在里面,掺杂着鲜美的肉汤,倒是把庙外零星的乞丐们撩拨得不行。 但他们也仅仅就是闻个味儿了。 这时,庙外,走进来一人。 只见一个少女穿着素衣长裙,款款而入,但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上翘,脸如白玉、颜若凝华,这人,正是姜小洛。 姜小洛脸上因为刚刚哭过,所以有些发白。衣袖上湿漉漉的似乎刚刚从水盆捞出来似的。 唐寅正拿树枝剔着牙,抬头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他楞的不是居然还敢有人进来找刺激,而是来的这个少女。 唐寅一时竟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一个好看的女孩子了。 大概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值豆蔻年华。虽然身上穿得也很素,但见她秀眉凤目,玉颊樱唇,也是一个清新脱俗的佳人。她长的很顺,腿很直,匀称纤细。人长得也特别白,两条手臂像白藕一样惹人喜爱。眼睛咪咪的眨着,在唐寅看来煞是可爱。 跟唐寅对视了一个刹那还是两个刹那,姜小洛这才有些怯生生的走过来问道:“那个....我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嘛?” “......好....好...” 愣了半天,唐寅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看到女孩坐在了自己身边烤火了。 早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意,月色有些清冷,洒照在门前,带着心心念念万丝绦。 也不知道姜小洛是有心还是无意,坐的距离唐寅有些远。 唐寅本来也不怎么善于交谈,独自在那里颇为无聊的撩拨着火堆,看着手上的树枝燃起火苗,随后又熄灭。再捅进火堆里,树枝燃起火苗,又熄灭。 唐寅就这样打发着无聊的光阴。 “咕——” “还有蟹汤,喝吧......”声音不大。 “嗯...?哦哦,谢谢你。” 姜小洛似乎是在发呆,听到唐寅的话,本不想再麻烦人家。不知不觉却听到肚子又叫了一声,这才发觉自己的肚皮又在闹革命了。 那就先欠着他的吧。 姜小洛在心里替唐寅记下了,觉得这个人还蛮好的。心里也觉得,那些告诫自己别进来的乞丐们,应该都是傻瓜....吧。 渐渐地,破庙周遭便多起人来,依旧是那些乞丐。 那家伙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周围的乞丐们这样想道。 不由自主的,唐寅就看向了那丫头喝汤的背影,心里暗恨自己没有多剩几块肉。 庙外的乞丐们看着姜小洛‘大快朵颐’地喝着蟹汤,心里羡慕的都快要飞出身来了。可又能怎样? 唐寅盯着姜小洛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就跟那唱京剧的旦角似的,好看。 摸着自己的脖子,唐寅有些气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头到脚蔓延开来,心中烦躁的很,又不知道在烦躁些什么。杀人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烦躁,可面对这个女孩,却全然是另外一种烦躁感。 唐寅也说不上来,只觉浑身发热。 姜小洛美美的擦一下嘴,回过头来,便是看到了愣愣的唐寅。 对姜小洛来说,眼前这个人是个一眼看去,同寻常的叫花子不一样的人。 见到唐寅瞅着自己的眼神,姜小洛不由脸红起来。随即扯了扯自己的领扣,轻咳一声。 唐寅反应过来,忙躲开,脑海中闪过姜小洛白皙的脖子,心中的烦躁感却更加重了。站起身来,又不小心与女孩对视了,唐寅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唐寅决定出去透透气。 一只脚刚迈出去,外面的叫花子们一个骨碌起身来,连滚带爬的,利索的紧。一溜烟功夫,整座土地庙只剩下了两个人。 鸟飞绝,人踪灭。 一出来,唐寅身上的烦躁感顿时下去许多。姜小洛见唐寅出去,才松开了一口气,心中莫名的又有些失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唐寅的背影。 月光轻漫,点点星辰洒落在地面上,漆黑的影子被扯得异样的长。 唐寅吊儿郎当的转过来转过去,最后倚在了大石头上。 想着这些天的遭遇,唐寅觉得心生郁闷,洪都也不过就是这样。 冷风从四面吹过来,衿了衿衣领,唐寅又想起庙里的小丫头来,那白皙的脖子,那蛇条子一般的细腿,焦躁又起,吹在身上的冷风也不觉得冷了。 唐寅下半身又‘疼’得难受,他也不知为什么‘疼’,但每次‘疼’过一阵儿就没事了。 ‘疼’着‘疼’着,唐寅便睡了过去。 许久,姜小洛蹑手蹑脚出来,凛冽的晚风吹了女孩一个寒战。 她抱了一个破草席,轻轻盖到唐寅身上。 又不走开,静静地看着进入酣眠的唐寅,过了许久,才心满意足似的回到庙里。 唐寅悄然张开眼睛,望着漫天的繁星,似乎颇为愉快。 繁华安眠的洪都,灯火通明,微微风中,似乎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 ps:不知道写的是不是稍微有点啰嗦,你们更倾向于感情戏还是剧情戏??? 第十一章 不要有事啊 清晨,红彤彤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灿灿的阳光滑过山丘,落在土地庙前,洒在唐寅身上,尽显万物蓬勃之象。 当太阳不知道落下多少缕光晖的时候,唐寅醒了。 这一夜似乎过得颇为奇妙,唐寅仿佛做了许多的梦,有梦到自己的养父,也有梦到欢喜街的瓜娃子们,当然,那个明眸皓齿的可爱丫头也有梦到过。 唐寅似乎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一直以来颠沛流离,刀尖上舔血。但不知为何,昨晚上就像把这一辈子的梦都做完了似的。 令唐寅颇为回味的不只是这些,还有另外一个梦。 唐寅竟梦见自己上了战场,金甲披身,红袍飞舞,指挥着千军万马黑压压的杀向贼人。 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积尸累累,血色茫茫。 饶是唐寅再心狠手辣,睡梦中却也惊诧了、恐惧了、失色了。 醒来使劲甩了甩脑袋,唐寅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了。究竟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大事,还是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苟活着? 唐寅扪心自问,仰着脖子又像是在质问上苍。 终于,唐寅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他始终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活动了一下筋骨,伸了下懒腰,唐寅就用这半睡半躺的姿势随随便便打发了一夜时间,此刻正值酸痛难当。伸手一摸,草席已经滚到了身下,带着些许温热。 唐寅不知为何,这一觉醒来心情愉快的不得了。想着小丫头浅浅的笑,就想进去再看她一眼。 遗憾的是,庙里空荡荡了。 盛蟹汤的破锅被洗刷得很干净,坠在窗口静静地晒着阳光。砌灶的砖石被用心的重新摆布一遍,旁边摞着一小捆枯木枝,上面还沾着少许的寒霜,似乎是一大早就捡进来的。 土地庙**外外被打扫得很干净,唐寅竟未发觉到,他感到颇为诧异。以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他惊醒,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知不觉间,唐寅嘴角的弧度已经露出点点银白,乍一看有些迷人的说。 姜小洛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连声招呼都未打过。 唐寅又有些懊恼,恼小丫头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声,但自己又搞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走要告诉自己呢? 唐寅简直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别人猜不透他,他也搞不懂别人。 街上春意渐浓,吹糖人的、卖杂耍的、烤地瓜的,好不热闹,市井气息浓重的厉害。 日头正高,照射得唐寅走在街道上的身影有些悠长,似乎......还是有那么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一瞬,唐寅看到了一家布铺门面外,熙熙攘攘的围着好些人,看样子绝不会是来排队买布的,倒有点像看热闹之类的......吃瓜群众。 “唉,这家人也是可怜呐,含辛茹苦养大一个闺女,这就要被人给抢去了....” “真想问问,这天下究竟是皇上的天下还是这些阉人的天下,啊?!” “造孽啊,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惹祸上身哩。” 唐寅一眼看过去,便见到几个穿着皂衣的番子强行推倒从布铺里奔出来的掌柜还有老妇人,周围还有衙门的捕快们推搡着有些蠢蠢欲动、义愤填膺的民众们,或拔刀或举起杀威棒,恫吓他们不许靠近。 最中间一个公公,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麒麟戏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白底小朝靴,应该就是太监头子了。 他手里抓着一名女子,确切的说还是个孩子。这女童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的衣衫,皮肤雪白得吹弹即破,一张脸蛋清秀可爱,再往后长长的话准是个祸水级的美人坯子。 只见太监头子咳嗽了一声,似乎用上了内力,劲力不大却四下皆闻,见自己气场还算可以,他便尖着嗓子道:“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刁民们,给咋家都听好了,这女童可是要送进宫去给当今圣上做妃子的,这是你们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呢,祖坟上冒青烟了知道吗?所以呀,不要再给咋家又哭又闹的了,好生让人烦恼的知道麽?再如此胡搅蛮缠的话,要不然......一个别活了!” 唐寅皱了皱眉头,实在听不惯这死阉人的娘娘腔,遂转身往街道另一边走去。近日不知怎的,洪都城里像这样的阉宦强行掳掠民间女子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唐寅才懒得去凑什么热闹。 “唐爷——唐爷——” 远远地,唐寅就听到有人嗷嚎,听声音,难不成是来寻自己的? 唐寅暗忖着。 “唐爷!” 唐寅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叫花子大喘着粗气,怯怯的看着自己。 见唐寅转过身来,乞丐不由自主的,便把那将要迈上前的腿立即收回来,使劲平复着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的喘息声再大点便会惹恼了眼前这位爷似的。 “你是在叫我?” 唐寅抱着个膀子,颇为吊儿郎当的问。 “可不是嘛,正是称呼唐爷您呐。”乞丐滚了滚喉咙,小心的谄媚道。 “说罢,何事?”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唐寅皱着的眉头缓下来。 “姑....那位姑娘被人掳走了——” 砰—— 唐寅脸色顿时一变,一把掐住乞丐的脖颈,死死砸到了墙上,墙皮掉落下许多来。 唐寅额头上青筋快要爆出来,便恶狠狠道:“老子过得山穷水尽的日子,哪里来的姑娘?你这厮再满嘴胡说个试试?” “不....不敢呐。小的...小的昨日见到那位姑娘与唐爷您关系似乎匪浅,如今唐爷一说,看来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自作聪明,该死,真是该死!” 被死死按住的乞丐脸色惨白,见唐寅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七魂六魄都好像没了准儿,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不能动,四肢、脾脏、上下左右哆嗦个不停。 “难道是她?”唐寅脑海中顿时补出小丫头皎然的形貌,手劲松下来,又急切问道,“她咋么了?” 乞丐脸色涨得发紫,唐寅乍一松手,脑中顿时充实了起来,只是还不住的咳嗽。但乞丐不敢怠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小的,小的今早醒来,看到姑....那位姑娘正往城西去。不巧的是,后面还鬼鬼祟祟的跟着几个叫花子,被那姑娘发现后便调戏上去。” “然后呢?”唐寅脸色冷冷的追问道。 “那姑娘心里也是害怕罢,就冲那几人喊‘你们....想干什么?’。然后那几个叫花子就上来捏姑娘的脸蛋,姑娘死活不肯,骂他们‘脑子有病’。我一看,这情况不对啊,就抓紧来告诉唐爷您呐。” “他们现在在哪儿!”咯吱咯吱的攥拳声响起,唐寅眼中火光乍现。 乞丐见这神情,差点吓懵,哆哆嗦嗦道:“在里仁街....” ...... 姜小洛被掳走了。 唐寅找到姜小洛的发簪的时候,是在城西郊的护城河堤上。 姜小洛发簪的一旁,另一名女子被吊死在河边的一棵白杨树上,绳子死死勒进她细细的脖子里面,把身子扯得异样的长。尸体悬在树上,在早春的风中微微抖动。晃过来、晃过去,荡秋千一样的寂静。 已经是正午时分,河堤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大杂锅的香气,在离河堤十几步远的地方还凌乱的散着一些脚步。 这名被吊死的女子应该也是被人掳来,结果那些人临时起了歹意,女子宁死不从,最后被活活打死,吊在了白杨树上。 她的脸已经被打烂了,从脸上那些霸道的烂口,唐寅能知道是用棍子拍的。她嘴巴里所有的牙齿都被打碎,下巴被打掉了一半,血从嘴巴滴落到身下的土里。女尸没有闭上眼睛,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的。 唐寅仿佛看到了在河边,一群人用力拿着棍棒,一次一次恶狠狠的拍在这个坚守节操的女子脸上。而这个女子没有闭眼,每一下的血花、每一次的狰狞、每一人的残暴,都看的清清楚楚。 唐寅看着女尸的眼神,自己眼神也阴冷了下来,心中的暴怒在一个瞬间几乎膨胀的要裂开。 那丫头,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的话...老子屠他们满门又如何! 冷冷的想要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唐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转回身去。 他来到女子的尸体前,看着惨白的手,左手似乎有一些异样,像是死死的攥着什么东西,握成一个拳头。唐寅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女尸的左手掰开,一块布帛从女尸的手中掉落出来,落到了下面的血土上。 随风飘了几下,便是要往水中落去。 唐寅上前几步,在布帛落进水里之前,一脚踩住,把它捡了起来。 上面有一个‘董’字。 ...... 第十二章 董府 两年前,开春时节,江南董宅。 董祖常又为他的父亲寻来了一个美人儿,是邻县佃户的女儿,名叫绿英。 本以为花点钱也就打发了,自己又可以让父亲大人欢喜一场,结果,绿英当天夜里便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在民间彻底捅了马蜂窝,变成了轰动江南的惨案,朝野为之震动、百姓为之震愤。 董祖常的父亲,董其昌。在朝野中门生颇多,也是极有威望的人,便将此事强压了下去,并狠狠‘训斥’了自己的儿子。 尽管如此,董其昌及其家人“封钉民房,捉锁男妇,无日无之”的令人发指、鱼肉乡里的恶棍行为,早已激起了民众特别是东林党人的愤怒:“敛怨军民,已非一日,欲食肉寝皮,亦非一人;至剥裩毒淫一事,上干天怒,下激人臣,恶极于无可加矣。民必得而反之也。” 于是,一场民众自发的抄家行动由此而展开,抄的自然是董其昌的家。 江南民众将积压在胸中多年的仇怨一并发泄了出来,有人把这个过程记录了下来,名曰《民抄董宦事实》。 抄着董老先生的家,还有人贴出了笔锋犀利、无比愤怒的檄文,张榜公告,读来令人血脉贲张: “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 当问其字非颠米(米芾),画非痴黄(黄庭坚),文章非司马宗门(司马迁司马光),翰非欧阳班辈(欧阳修),何得侥小人之幸,以滥门名。并数其险如卢杞(秦桧级别),富如元载(和珅级别),淫奢如董卓,举动豪横如盗跖流风,又乌窃得君子之声以文巨恶。 呜呼!无罪而杀士,已应进诸四夷,戍首而伏诛,尚须枭其三孽。若再容留,决非王道。公判一到,众鼓齐鸣,期于十日之中,定举四凶之讨。 谨檄。” 所以从初十、十一至十二日,各处文章投揭贴满街衢,儿童妇女竞传:“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 到处有人张贴声讨董其昌的大字报和漫画,说他是“兽宦”、“枭孽”,以致徽州、湖广、川陕、江浙等处客商,凡受过董老先生欺凌的人都参加到揭发批判的行列中来。甚至连娼妓嫖客的游船上也有这类报纸辗转相传。 真正怨声载道,穷天罄地。 董其昌在江南呆不下去了,拖着一家老小逃也似的来到洪都。 凭借这一手好字画,以及朝中‘老朋友’的提携,董老先生又低调的‘混’大发了。 ...... 洪都,欢喜街,土地庙。 “你叫什麽,为何要帮我,难道你不怕我吗?” 唐寅坐在大石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一抔小土丘,土丘里埋着一具女尸。 土丘是那乞丐自告奋勇挖起来的,他一直在这里翘首等着唐寅回来。 破竹篓在冷风吹动下滚来滚去,噔噔噔的响着,唐寅回来后一脚把它踹的更烂了。 “小...小的姓冯,名晟。因小的是九个月时出生的,家里人便都唤我冯九。小的自打看到唐爷就觉得唐爷不一般,所以小的就想好好跟着唐爷,以后也定是能出人头地的。” 冯晟不敢抬头看唐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个涡说道。 “你念过书?”唐寅问道。 “小的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家中出了大变故,父亲母亲都离世了,家中一贫如洗,只好出来做个乞丐了。” “你觉得跟着我能荣华富贵?”唐寅脸上似笑非笑地问着。 “小的不想再被别人翻着白眼轻贱下去了,甘愿作一马前卒,以保唐爷功成名就。” “好、好、好!” 唐寅连说了三个‘好’字,嗓音竟有些沙哑。 “你既然是对我好,我也必不会欺负你。以后,不要再小的小的叫了,听着别扭。” “谢....谢谢唐爷。” 冯晟不知道自己压的这步棋究竟对不对,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帮自己报仇雪恨。 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要被踏于足下的,如果你还未有力量反抗它,只需怀着希望等待。 冯晟心中有一个秘密,一个不值得说的秘密。 【十年前,在冯晟的家乡,有一座名叫迎宾楼的酒家,迎宾楼那里发生了一起惨事。 那日,三名宦官,领着七名缇骑以及数十名执刀大汉,横冲直撞的来到这里,将迎宾楼西边一间商阜团团围住。 那商阜是一家布庄,布庄布商见房屋被围,知道来了祸事,连忙出门打躬作揖,动问原由。 一个缇骑指着一个胖太监介绍道:“他是朝廷御使,湖广矿监陈奉,陈爷,见了陈爷还不下跪!” 那布商跪了下去,号称‘陈爷’的太监说:“你家楼底是个大银矿,你现在就把东西搬走,本监下午就要开工挖掘银矿!” 布商自然明白这是讹诈,但这种‘奉旨抢劫’的事,在本地已发生十几起了,都是顾者生,逆者亡。他早就想搬家了,但水面的民船也受禁制,一时搬不成家,大祸却先来了。 布商二话不说,挥手让店伙将银两全数搬了出来。一会儿,店伙抬出了三箱沉甸甸的白银宝。 布商赔着礼对矿监说:“大人想要开采的矿银全数在此,望大人笑纳。” 那矿监瞟了一眼箱子,又亲自打开箱盖,估量那银两不下五千,便微微点头,喝令抬走。 这时,一个随从太监却笑嘻嘻地说:“陈爷,偌大一个银矿,怎地就开出这三箱银子?太少了!要不要再查一遍?” 矿监点了点头,于是,两个随从太监领着一群执刀汉子,饿虎扑食般拥入厅堂。 但闻屋内一阵乒乓作响,训骂声夹杂着女人惊恐的叫声,打手们衣袋鼓鼓地走了出来。同时,两个大汉挟着个娇丽的少女还有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那少女的衣襟已被扯掉一大片,正在挣扎呼救。 “女儿!” “孩子!” 布商见女儿被挟持,冲了过去,却被大汉一脚踢倒地上。 “还有没有藏银?”矿监询问进屋的打手。 一个随从淫笑着,伸手往少女胸前一抹,笑道:“这不就是吗?” “哈哈...好......一个做婢女,一个做小黄门...带走......!” 那少女和小男孩绝望地挣扎、呼救。少女的母亲衣衫凌乱的在堂屋中哭喊着,商人也凄厉地呼喊、讨饶。 场上的市民渐聚渐多,且渐渐往前聚拢。 这时,迎宾楼里走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穿一袭青衫,年纪轻轻的,是个监生。那个女的自然是他的妻室了。 那监生排众而出,十分激愤,朗声责道:“清平世界,白日抢劫已无天理,掠人女子更是没有王法了!” 这时市民愈围愈多,群情激愤。缇骑及随从打手也都钢刀出鞘。 那胖胖的名叫陈奉的太监,堆起了满脸横肉,冷笑道: “你在万岁爷身边吗?既不在万岁爷身边,又怎知什么是真正的王法?万岁爷的乾清宫和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都被大火烧了,如今万岁爷、皇后娘娘没地方睡觉,怎么办?这天大的事,为臣的不理不是忠臣,老百姓不理是刁民,读书人不理是臭书生,你这个臭书生竟敢出来滋事。” “陈爷,这出头鸟非打不可!”一个随从太监进言道。 “好!今日让他见识真正的王法!” 陈奉声音一落,几个打手蜂拥而上,拳打脚踢,那监生立刻倒在地上,痛得不停翻滚,全身体无完肤。 那监生的妻子冲入人群,舍身救护丈夫,抢天呼地地求救。围观的市民无不动容,但无人敢挺身抢救。 矿监陈奉奸笑一阵,道:“这女子长得不恶,不能让她在此胡搅蛮缠,尔等要好好款待她。” 这一暗示,监生的妻子立刻被几个恶汉架上了迎宾楼,接着,楼上就传出了令人惊悚的惨叫声,而楼下的监生也被打昏过去。 过了一会,监生的妻子****裸地被绑在迎宾楼下的柱子上。胸前挂一白布,上书: 五千银子赎人,私放者杀无赦! 字是矿监陈奉蘸着监生的血亲手写的。 写完后,这伙人便抬着银子,挟持商人的女儿和小男孩扬长而去。 那监生从血泊中醒来,见妻子这般受辱,一头撞在柱子上,气绝身亡。妻子也咬断舌头,随夫而去。 第二天,数万居民包围了矿监陈奉的衙门,群情激奋。民众抬着监生夫妇的尸体,手持棍棒,呼啸而至。 平常无恶不作、横冲直撞的陈奉,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渺小:不过聚集了百来人的宦官、数百锦衣卫以及约千人的流氓无赖而已。而流氓都是当地人,一看众怒难犯,早作鸟兽散;锦衣卫只会欺善怕恶,一见情形不妙,就溃散了大半,已不可待。 义愤填膺的市民,当场击毙了数名太监,陈奉负伤趁乱越墙而逃,逃到巡抚支可大的衙门中求援,并从支可大那里借了三千兵,回衙镇压民变。 此事惊动了湖广指挥使司,辖区有数万野战正规禁军,战时归元帅调拨。平时由指挥使统率,负责训练,协理地方治安。 当时因指挥使缺员,诸事由佥事管理。冯应京冯佥事深知陈奉作恶多端,欠下湖广百姓无数血债,当即点了五千兵,风驰电掣来到陈奉衙门。 那陈奉以为援兵是来协助屠杀民众的,高呼:今天本监要大开杀戒了! 不料,冯佥事纵马驰来,大呼住手。他来到陈奉面前,挥刀怒指陈奉及其身后巡抚属下的兵丁,厉声问道:“那些平民百姓可是倭贼?” 陈奉及巡抚部众连说不是。 冯佥事质问,“那为何要残杀平民百姓?” 随即立即下令兵士攻击。 那些巡抚属下哪是正规禁军的对手?瞬间即自行溃退,混乱中丢下少女,而小男孩则是在混乱中被流氓混混们打死了,陈奉这厮复又随巡抚的部众溜去。 冯佥事深知此事殊未了结,亲到监生夫妇遗体前察看,顺手取走了那幅陈奉手书的血字,劝散了民众,这才率兵转回指挥使司。 当晚,他连夜写了一份弹劾陈奉的奏疏,第二天,即派专人将奏疏连同那份血书送往帝京。 冯佥事在奏疏中将这场风波的本末说得极其详细,以为万岁爷必动雷霆之怒,而那陈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结果,朝廷果然派锦衣卫下未了,但逮捕的却非陈奉,而是冯佥事。 这时,陈奉愈加肆无忌惮,杀人放火、**虏掠与倭寇无异。民众忍无可忍,又一次暴动了。 他们抓了十六名太监,也绑在这迎宾楼的柱子上。有人说,这些阉人喜欢金银财宝,今日得让他们吃个饱! 于是从矿监衙中取来了一大箩筐碎银,一粒一粒地往阉人嘴里塞。塞''饱”以后,便将他们一一抛入大江让他们“洗个澡”,然后放火烧了矿监衙门。 民众最终还是救不了冯佥事。 冯佥事以为自己是尽忠报国,到了御前不难将这场是非说个明白。但到了京都才知道:皇帝已经多年不上朝了,许多一品大员都见不到皇帝,何况他这个三品官? 便这样,他就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被打入牢狱。在狱中,受尽酷刑,含冤而死,独留一子,抄家时已下落不明。】 “这块布是董家大少爷董祖常的?” “是的。小....我决不会认错。” “我去去就回。” 唐寅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冷冷的看着手中的布帛。 “唐爷!”冯晟急忙拦住,“这董其昌可不是好惹的,您一个人去就算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凶多吉少啊。” “你好生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唐寅头也没回,朝着巷子口,走去。 太阳快要落山了。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唐寅身上,扯出长长的影子在地上拖动,影子在夕阳的映衬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他的脸上似乎泛着红光,像疾病缠绵的女子临终前颊上的红晕一样。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庙宇,唐寅周围笼罩着深沉与黄昏的平静。 红色笼罩了一切,万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形状,然后溶成灰色的一片。古旧的土地庙,成群结阵像一片片墨点子似的老鸦在老态龙钟的榆钱树的树颠上来回盘旋,此呼彼和,噪个不休。 像是在为唐寅喝彩。 ...... “啧啧,那小妞儿长得还真是水灵呢....” “就是啊,要不是老总管拦着,我可就...嘻嘻——” “咳,你们两个又再叽叽歪歪些什么呢,这丫头可是董老爷子点名保护的,以后可是要送给帝都那一位的。你们两个也不撒泡尿仔细照照自己,就敢打她的注意?好好看着她,要是出了个好歹,你们两个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董府后院,一间厢房外,两名家仆模样的人在交头接耳着关于屋里那名刚刚抓来的姑娘的事情,老总管呵斥了他们几句,便推开门进房去例行看一眼。 这间厢房古香古色,闺房映入眼帘,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喂!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快放我出去,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房中,一位姑娘,原本粗俗简易的衣衫已经被府中的丫鬟丢掉,改换之崭新精美的服装。为了让这姑娘好生的待着,董府甚至连绳子都没‘忍心’用,生怕在姑娘吹弹即破的肌肤上勒出印子来。 这姑娘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当真是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到底听到没有啊,快点放我出去啊!” 姜小洛被门口三个男人色眯眯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想要离开这里,便起身来想要从门口冲出去。 老总管随即挥了挥手,两名仆从这才赶紧恋恋不舍的把门关上,顺便又从门缝里多饱了一下眼福。董老爷子吩咐过,府中除了使唤丫头之外,任何男子不许和姜小洛有肢体接触,着重点名董祖常。 砰砰砰—— “你们放我出去啊,你们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这样!” 姜小洛拼命的拍打着房门,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从眼角处滑下来,她心里很害怕,真的好想好想自己的大师哥,想念那时常挂在嘴边的灿烂笑容。 “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好自珍重吧,进来了这里就再没有出去的理由了。能被我家老爷这么看重也是你的福分呢,以后说不准就能登上枝头做凤凰呢,你啊,安稳的在屋里面歇着吧。”老总管说完,便一甩袖袍离开了。 ...... 天元客栈,当景天惺忪着双眼从自己房里走出来时,小哑巴早已经趴在阳面的栅栏上,直愣愣的看着外面街道上大呼小叫的买卖人、江湖人、路人们。 姜小洛的房间还是紧闭着,景天有些不太好意思敲门,便问小哑巴,“小哑巴,你小洛姐姐还在房里吗?” 小哑巴点了点头,向景天表示自己从起床到现在,姜小洛的房间一直没打开过,应该还在睡觉。 “天....这丫头,还真能睡,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也不起床,以前也没见这丫头受气的时候这么能睡觉啊。” 景天嘀咕了一声,就打算下楼去吃点东西去,还未等动身,便听见楼梯木板上噔噔噔的脚步声急促响起,一道身影闪出来,是小碧。 “小碧?你怎么来了,该不会你家小姐又请我去她那里吧....我这才刚起...” “不....不是的!”小碧跑得有些急,气还没缓过来,断断续续道:“我是来告诉你....你师妹被人掳走了!” “开什么玩...”景天正要一笑而过,突然瞳孔猛的一收,双目湛湛的看向小碧,“你....你刚才说什么,我师妹她,被掳走了?” 小碧被景天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木讷的点了点脑袋,“是....是的...小姐让我赶快来告诉你的。” 原来,连如玉为了多准备一些给小哑巴治伤用的金疮药,一大早就吩咐小碧出门去采买东西。小碧回来的路上,途经董府的后门的近路小道时,亲眼目睹了几个董府的家仆扛着一个姑娘,董府少爷董祖常一脸色相的捏了那姑娘身上好几次。 是丐帮的人与董府暗自勾结,专抢坊间的妙龄女子交送到董其昌手上,然后丐帮的人能得到不少银钱,至于董其昌要这些妙龄女子如何,董祖常当时未讲。她还听到董祖常讲自己刚打死一个臭娘们,倔脾气特别硬、宁死不从,所以被董祖常活活打死了,董祖常一提起来就大骂晦气。 原本小碧并没有在意的,毕竟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董祖常也没有少做,而且她自己也只是个使唤丫头而已。无巧不成书,小碧当时瞥的那一眼刚好看见姑娘的正脸,正是景天的小师妹姜小洛。所以小碧一路慌慌张张的跑回媚仙楼把情况告诉给了连如玉,接着又跑来通知景天。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行,我要去董府要人,看他们在使什么幺蛾子!”景天脸上戾气一现,便要回屋里去取青冥剑。 出来的时候,门口站了三个人。小哑巴、小碧,还有一身红色衣裙的连如玉。 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发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董其昌还有董祖常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这样只身前去无疑就是送死,更别说要救你的师妹了。”连如玉朱唇轻启,拦住了一脸气急的景天。 “我师妹现在被人家抓进府中,我做大师哥的难道就袖手旁观吗?董其昌是什么人我当然知道,反正报官是没用了,除了打进去,还能怎么办?”景天扬了扬手中的剑,真的是被恼怒冲昏头脑了。 连如玉摇了摇头,“董府家丁、打手众多,你鲁莽行事绝对行不通,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帮你混进董府去,你在里面找到小洛妹妹的下落,我们里应外合,应该可以成事的。” ...... 第十三章 血怒(上) 里仁街,董宅。 悬梁飞燕的门檐高高翘起,朱红漆的大门气势俨然的敞开着,上面排列紧凑的镶金衮扣彰显着宅院主人无比尊贵的身份,门口两尊鬓毛炸立、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则是似静而动的杵着,格外引人注目。 门口,一名身穿麻布阔扣衣衫,脚踩黑织布团棉垫底布鞋,头戴草帽的人被拦下来,董府的家丁例行上去检查了一番。 “咦?今天怎么换人送菜了,你是新来的吧?” 家丁一面看了看满车绿油油的新鲜蔬菜,一面又仔仔细细搜查了送菜人的浑身上下,连布鞋也被要求脱下来检查了一番,确认不会有危险品被带入府中,这才点了点头。 “啊....我那兄弟今天临时有急事,实在脱不开身了,又不能耽搁了给董府送菜的活计...这不,就让我来临时顶替一趟,说什么也不能给你们误了送菜是吧?”卖菜人话语说得十分圆滑,“您们几位爷可都是给董老爷做事情的,那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活计哩——我那兄弟啊就经常唠叨,说你们这些能干事情的人肯吃他送来的菜,真是三生三世都修不来的福份呢,说啥也不可耽搁!” 那家丁被送菜人连哄带夸一顿吹捧,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便眉开眼笑的将一块红木牌递了上去,“你这家伙....嘴巴倒是挺甜的,行了,拿上这块牌子赶紧进去吧。告诉你那兄弟这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可不许随便换人来了,还有,今天董老爷在府里宴请客人,待会儿会有很多人来,你卸完了菜直接走后门离开便是了。” “哎——好嘞,那小的祝几位爷晚上也都吃好喝好哈。” 那送菜人谄媚的一笑,便收下木牌顺手就别在了粗绳勒成的裤腰带上,随后肩上稍一使力,将身后一板车的新鲜蔬菜拉到了大门右边的侧门,由车道拉进府中。 没错,这送菜人正是被连如玉打通关系混进来的景天。一路穿过董府前院,家丁和丫鬟们正忙碌着收拾庭院,一张张桌子被罗列在正中央。假山上徘徊来去的乌鸦唧唧喳喳的吵闹着,湖塘里俶尔远逝的锦鲤扑通扑通的蹦跳着,金黄色的夕阳余晖洒在人身上看上去格外的美。 当景天拉着菜车经前院通向后院的小道走过时,便看到身侧一间厢房有些不太对头。这间房门口有两个家丁打扮的仆从专门守着,按理说一般客房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而且房门上挂着锁且并未锁死,很是蹊跷,景天不注意都困难。 景天便往后倒了倒菜车,身子隐在院墙附近悄悄观察了一会儿,便见到一名丫鬟朝着厢房过去,不多会儿另外一名丫鬟便出来了,模样算是清秀。随后两名家丁将铜锁挂回了门上,房间里面静悄悄的。 只见那两名家丁各自拍了一下出来丫鬟的小屁股,笑嘻嘻的道:“小翠啊,要不要再多呆一会儿,陪哥两个唠会儿磕呗?” 那丫鬟被人偷摸了屁股倒也不羞恼,只是娇滴滴的嗔了一句,“人家才不要在这儿待着呢,里面那小女魔头我可真是受够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得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她啊,好不容易捱到小莲来替我,鬼才稀罕多呆一会儿哩。你们两个啊,自己老老实实呆这儿吧。” “哇塞,这么绝情~~~” “嘿——那要不要,晚上一起出去快活快活去啊?”两个家丁又是一唱一和的问道。 “哼,那可要看两位哥哥的诚意咯。” 丫鬟说完,便翘着屁股一颠一扭的走开了,将那两个家丁撩拨得不要不要的。 景天也不动声色的离开,将菜卸到后厨之后,便将板车随便的一藏。迈着步子来到了后院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里,景天学了几声鸟叫,很快,院墙另一边,一把剑裹着灰布被丢了过来。 ...... 黑夜如期而至,仰望天空,零星点点。透过厚重的云层,渺渺月光洒在了道路上,暂代了那万家烟火。洪都城内,一盏盏明灯,一闪一闪的,慢慢地熄灭。马停了,人少了,几乎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家。路旁的大树不摇了,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不见了,整座城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静下来了,一切都静了下来,陷入了宁静…… 放眼望去,可是,如此微弱的光芒怎抵得过黑夜的覆没? 唐寅一路来到了里仁街,那座最豪华的宅邸前面,望着高耸宏伟的府门,门匾上‘董府’两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 紧紧攥住了拳头,唐寅踱步踏上台阶。 “咚—咚——咚!” 拳头击打在红木的府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寂静的黑夜里,回荡在宅邸的角角落落,很快便引了人来。 “来嘞——” 吱嘎一声,府门开出一条小缝,从里面探出个头来,一张仆从模样的年轻面庞呈现在唐寅面前。 “臭叫花子你犯疯啊,这门能是你随便敲的?” 小仆本以为大晚上的来人也得是个人物,便抢着来开门。结果见来人一副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模样,顿时恼了,也懒得出去打他一顿了,脑袋缩回去就要关门。 “砰——” 唐寅毫不客气,一脚踹在门上,使了死力气,直接将开门的小仆顶翻在地。小仆闷哼一声,翻开白眼竟晕死过去。 “你是什么人?不好....” “快来人,有刺客!” 门后还有两人,原是陪同着小仆一起来的,见到有人闯进来,大惊失色,扯开嗓子嚷嚷起来。 “真是聒噪啊。” 唐寅两步并作一步,手掌成爪掐住一个人的喉咙猛地一掰,‘咔’,那人圆瞪着大眼睛便是不甘的死了。另一个也未能幸免,挥舞着拳头想要打来,被唐寅随意一挡,便挽住了胳臂。唐寅身子一折,‘碦’,那人骨断筋折,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的一声,便被唐寅一拳打在喉咙上,步了刚才那人的后尘。 “杀——” 董其昌这老不死的很有钱,足足请了几十个人做护院,兴许是江南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也兴许是作恶太多良心不安。此时,几十个护院集结完毕,见唐寅抬手便是解决掉了两人,虽然心里有些惊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是得硬着头皮杀上来啊。 唐寅转了转脖颈,拧了拧拳头,浑身的狂野都快要释放出来,有一种猛兽的冲动激荡在血液中。 “噔—” 唐寅疾步冲过去,跳起身来躲过去一刀,脚腕使力踢出去两下,便是踢翻了两人。随即身形一凝,抓住另一个人的身子一旋,而唐寅自己则是霎时停滞在了空中,七八柄刀自下而上砍过来,顿时将那人劈成了血人儿。 唐寅乘机夺过一把刀来,反手一划,七八人的胸口上破开一道猩红的血花,‘扑通扑通’接连倒地不起,口鼻中喷涌出血来却也止不住。又是几柄刀从侧面砍过来,恶风不善,唐寅刀背一翻抵住一侧的攻势,一只脚踹过另一边,将砍来的刀锋踢歪。又是一脚踢到手上,再是一脚踢到腹上,那人连中三脚,而且还是唐寅的三脚,顿时连人带刀喷着血倒飞出去,连带着砸翻了三人。 “哧——” 一道冷光闪过,另一侧的人还未来得及将唐寅的刀锋打开,砍出自己的最后一刀,便捂着脖子跪在地上,鲜血不住的从指缝间隙流淌下来....唐寅冷冷的看着所有人。 冷风咬破夜的唇,吹动唐寅的衣角,一抹血迹留于天际。 眼光尽处,唐寅发现,董府俨然不止此一处乱了起来,后院,似乎也有很大的骚动...... 第十四章 血怒(下) 当景天使计引走厢房门口两名家丁的时候,房门被踹开,里面竟是空荡荡的。 “杀了他——” 身后,火光亮起,数十名董府护院提刀带棒呼啸而至,便是团团围住了退无可退的景天。 “臭小子,上当了吧,今天看老子不把你给剁碎了喂狗!” 语罢,抬手,身后一拥而上。 景天也是来了脾气,被董府的人这般戏弄一番,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咻’的一声青冥剑出鞘,寒光湛湛、锋利如斯,点点流芒掉转于剑锋之上,带出杀气凛然。 逍遥剑法,不可寻祥,无阻无踪,无气无息,无形无序,无音无声,幽幽冥冥,日月未光! 景天右手执剑直接闯入人群,剑影、人影飞舞,每一剑必中一个人,每中一人必伤一人。 “都住手!” 远处,从正厅里走来一人,身后也是跟着三四名彪形大汉,怒声喝止道。 这人正是掳走姑娘的董家大少爷,董祖常。景天抬手间便打伤了自家十来个护院,令董祖常颇为惊撼,照这么打下去,一家老小都不够填的,只能先想办法周旋他一下。 “敢问少侠与我董家有何仇何怨,要大打出手?” 董祖常似乎并没有把一地死伤放在心上的,脸上堆着笑说道,但袖中确是悄悄摸到了发出毒针的暗器机簧,在等待着机会发难。 通过刚才对景天身手的观察,董祖常确信自己的暗器很难伤的着他。这人下手快、准、狠,剑法之凌厉令人看得妙不可言,回回见血,身手甚是了得。除非对方不躲不闪让自己射出毒针,否则董祖常不敢轻易下手,但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景天又不是傻子。 董祖常此时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好不让景天看出自己的算盘,又在想着如何引开景天的注意力,那么,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抬手射出手中的暗器。 景天冷冷的看着董祖常,又扫了一眼四周杀气腾腾的护院们,道:“我来找我师妹。” “你师妹?” 董祖常都快要被景天引开注意力了,自己抓来的姑娘多了,谁知道是哪个?有些哭笑不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天早上,里仁街那个。”景天面容冷俊,似乎董祖常再装傻的话自己就会忍不住一剑刺过去。 董祖常顿时明白了过来,心里冷哼又是个愣头青,同时脑海中有了应对计策。 手指紧紧扣在了机簧上,一触即发,同时脸上不慌不忙道:“啊。你说的是那位姑娘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打不相识了。原来她是少侠的师妹,都怪我这帮没有教养的狗奴才们,你们还不快快赔礼!” 说着董祖常便回头瞪着几个彪形大汉,眼中精光一闪,使了使眼色。 “都怪小的们,小的们有眼无珠,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几个护院又不是傻子,自然会意,配合着董祖常争先恐后的‘赔礼’道。 “我要带她走。”景天只这么说道。 听到这句话,董祖常内心一喜,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啊,你师妹没事,不过被关在书房了。”董祖常面上毫无尴尬,大剌剌的讲道。 “书房在哪里?” “那个方向。” 一个护院对着景天指了指柴房的方向,景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却是一刹那失神,脑海中姜小洛那白藕一样的脸蛋浮现出来。 董祖常察觉到了机会,胸中怒喝起来。 几乎是景天脑袋转过去的一瞬间,董祖常的手探到了景天面前,一下翻转手臂,手指扣动机簧。 ‘哧—’ 一根指长的毒针顺着器口发出,带着嘶嘶的风声,朝着景天的心脏射过去。 景天的反应竟也快得很,立即扭动着身子,想要躲开。 但董祖常早有预谋在先,加上景天有些猝不及防,毒针已经近在咫尺。所以景天只能硬接下这根针,整个人往后一倒,毒针擦着身子斜打入体内,插进肋骨。 景天吃力一下抓住了董祖常的手腕,也没让他好过,直接拧断。 “啊——” 董祖常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景天想要提起掉落在地上的剑刺过去,只觉得腋下一麻,身上的力气仿佛抽空了一般,‘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他立即想到针上有毒。 “哈....哈哈哈——” 董祖常惨叫着大笑起来,一只手捧着被拧断的手腕,就看到景天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张狂地笑起来,笑声有些嘶哑难听,他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一把刀,摇晃着身子走到景天面前,用刀背拍了拍景天的脸。 “啊——!” 景天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一股咸咸的液体顿时喷涌出来,疼痛感让景天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景天怕也还不够,一把摸起青冥剑来在手臂上又划出一道口子来,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全身冒出冷汗,终于暂时摆脱了毒针巨大的药性。 终于景天怒吼一声爬了起来,董祖常已经举刀砍了过来,被景天一剑挡开,随后董祖常被踢翻在地上。 “上啊——救少爷!” 周围的护院们再一次提刀冲了上来,此刻景天的脸上显现出极度惨白与恼羞成怒交织起来的表情,对着第一个冲过来的护院避也不避就是一剑劈过去。 ‘噹——’ 一刀一剑碰撞出火星子,随后那护院的刀断成两半,而景天的剑狠狠刺进他的胸膛里。 景天拔出青冥剑来,抽身一滚,踢翻两人再次舞起来,剑剑是血,血血见肉。 景天的眼白不停的翻了出来,随时都有可能再被那毒性晕厥过去,他现在完全是靠血液中的疼痛感和不知哪里来的意念力,硬撑着浑身的剧痛杀来。 突然,后院角落里杀来两人,翻身出刀,几乎贴着景天的身子就砍过去。 景天反应不慢,亮光乍一出现,他抬脚便踩到了砍来的刀锋上,脚掌一压一记千斤坠,刀便歪了,另一柄刀也没有占到便宜,被景天一脚踹在那人脸上。 姬三儿将手中青冥剑反手一握刺到一人的耳朵上,直接没入剑锋。也不拔剑,赤手空拳便是又掐住另一个人的喉咙,一拳打碎喉结。 很快又是几柄刀锋轰然盖过来,景天瞬间身子左甩开,以一个正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歪倒,全部避过刀锋。景天贴地翻身又起,拾起透着血意的青冥剑划过眼前的一众黑影,鲜血飙出、喷洒,溅到了景天的眼睛上,黑影们倒下去,只剩下了一个人冷冷站在那里。 被唐寅赶到后院的护院们被闻声而来的董其昌再一次逼了回来,挥着刀一个个又朝着景天杀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景天一不留神未能挨住毒针的霸道,整个身子几乎就压在了地面上,顺势而为,景天犹如贴着地面爬行的蝎虎子一般,两三个翻滚,连续踹倒了三人,又忽然一个暴喝从地上弹起身来,连续三剑刺在冲来的几名护院脸上。 不知从身后哪个方向砍来一刀,景天躲避不及,吃痛摔倒在地上,但很快又翻身定住,剩下的十来个护院见有戏,全部冲了过来。 景天索性不再站起来,矮身翻滚在人群里,‘当当当’乱刀砸在地上,景天避开乱刀,同时手下也不省力气,一剑刺翻一个。景天剑剑要害,不是砍进膝盖致残就是划上脑袋直接毙命。 被迫冲上来的护院们惊恐万分,本来就是乱了阵脚,索性直接丢下刀逃开了。 景天也不追,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血滴答滴答顺着破衫的衣角流淌下来,手腕在微微哆嗦着。 前院。 再一个护院哆嗦着腿想要逃开,被唐寅红着眼睛一刀砍在后脖子上,死命一劈,把整个脑袋都扯了下来,圆瞪着大眼睛的脑袋‘骨碌碌’滚到其余几人面前,满带着不甘与恐惧,无头尸体的脖颈还在喷涌着鲜血。 剩下的护院们不敢再来了,四散而逃,唐寅反手甩出一把朴刀,砍倒一个。另一个离得近的被唐寅两步追上去,一把拽住衣领扯回来,半途中一抖手腕便拧断了脖子。一脚再踢翻另一个,摔了那个护院四脚朝天,唐寅一脚踹到了墙边,然后又快步走过去,脚踩在喉咙上,‘喀—’一声,护院整个脖子被踩碎。 “来啊—来呀—!” 唐寅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咆哮着,宣泄着胸中积压的郁气。 远处,腿脚利索的护院们浑身颤抖,不敢靠前一步,他们还没见过这么杀气腾腾的人。 唐寅麻木似的从尸体上站起身来,“她在哪里?!!” 护院们都傻了,疯也似的朝着后院跑去,去寻董老爷了,嘴里撕心裂肺的吼叫着,狂奔着,跌倒着。 唐寅强忍着浑身各种伤口,翻身追过去,提着一柄朴刀,撞翻了落在最后面的一个护院,骑到了他的身上,“她在什么地方?告诉我!!!” 唐寅扯着嗓子吼着,像是要从他嘴中掰开答案似的。 “我...我不知道啊——” “哧—” 唐寅没再听他说话,反手握过刀来用极快的速度砍在他的喉咙上,可怜的护院喉咙被砍断,脖子也快要断掉,鼻孔和嘴巴里喷出大量的鲜血,抽搐不止。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唐寅眼中又闪过姑娘的影子。 站起身,姬三儿的眼睛都是猩红的,浑身上下被血洗过了一般,爆发着凶戾的气息,随即,提着刀朝着后院奔过去。 ......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胖老头,锦衣缎绸花丝镶靴,胡子花白嘴角抽搐。此刻脸庞毫无血色,手里的拐杖似是要拿不稳摔倒在地上,好在被管家模样的人搀扶着。 “住手吧——” 屋檐下,董老爷身畔,一猎身影漠声说着,冷风吹着他的衣角扬起。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似乎把一切都冻住了。 第十五章 险之胜胜 “罗长老,还请出手相救啊,老朽定当感激不尽!”董其昌连忙向身边人投去求救的话语。 “哼,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而已,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罗长老冷哼一声,便迈出步子朝着景天的方向过去,手上暗暗运转内力。 唐寅也拄着刀过来,一步一步磕磕绊绊的也朝着景天靠近,地面上血花一朵朵绽放,朴刀‘吱剌剌’拖在地上,回荡在宁静的院落里显的颇为刺耳。 景天手中握着剑,看了眼唐寅,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只见对方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受了不少伤的,暗自点了下头,旋即又十分默契的站到了一起。 “就凭你们两个,也敢在这个地方随意撒野,想出风头是吧,想英雄救美是吧,今天就一块葬在这里吧!”罗长老口中叱了一声,便举掌劈了上来。 “嗡——” 罗长老掌指上带着极强的气力拍过来,顿时将靠在一起的景天、唐寅两人强行分离开来。紧接着景天青冥剑在手腕扭转,一抹流光照着罗长老的心脏刺过去,而唐寅则是一弹朴刀,刀刃朝着罗长老脑袋直接劈上去。 只见姓罗的长老袖袍顿时鼓荡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横贯而出,便是凭空挡住了一剑一刀,景天跟唐寅两人像是刺砍在一团棉花上,怎么也下不了力了。 砰! 罗长老嘴中一喝,便是一股更强的气力震荡出来,直接将景天跟唐寅两人击飞了出去,原本就受伤的两人各自一阵气闷,硬生生将喉间涌上来的淤血压了回去。 “哼,连内力都没有一丝一毫,也想来逞凶?” 罗长老通过刚才的短暂交手摸清了两人的实力,发觉两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眼神中便满是不屑。凭自己四脉内力的功夫,要想杀死这两人简直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真不知道董其昌养了这么些饭桶是干什么吃的。 景天咬了咬牙,把住插在地上的剑站立起来,然后剑锋一挑,朦胧月光下,流光斗转,景天身影便在其中模糊了起来。逍遥剑法,飞空步虚,杳杳冥冥,遍杀诸敌! 这是逍遥剑法中的扶风九变,景天最擅长的杀招之一,优点就是灵活、敏捷,令对手捉摸不透你的攻击目标。景天长久以来优秀的身体素养使得他即便身受重伤也依旧将这招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对面罗长老一时瞳孔大张,竟不知道内力该用在哪里,一阵愣神之间便被景天刺进了肩膀,身子再偏一点只怕就会一命呜呼了。 剑入皮肉,景天的身形也随之一顿,罗长老脸上带着痛苦与狰狞交织的愤怒奋力挥出一掌,丹田上八成的内力都集中在这一掌上,另外两成则是被调用缓冲一下他的皮肉之痛了。 “噗——” 景天顿时吃力不住,从口中喷出血来,脚下一扭便栽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丢了出去。还未等罗长老喘一口气,身后一阵恶风不善,转过头来,一抹凌厉的刀锋直插小腹,罗长老感觉到小腹上一阵冰凉便奋力调转内力推出去双掌,唐寅的攻势受阻,刀身插进一截便再也前进不了了。 “咳....咳,”罗长老看了看地上半躺着的景天,又看了看身前吃力想要用刀杀掉自己的唐寅,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没有内力的两个家伙伤到,对他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你们两个小畜生身手倒是不错的啊,不过今天,可惜了...你们都得死!” 话完,罗长老腿上一招十字脚打出去,带着劲风将唐寅踹飞了出去。随后,脚下不停,在内力的强行催动下,身子瞬间横移过去又是一掌劈在唐寅的胸口、小腹、后背上,唐寅在空中凝滞片刻,又是一抹殷红溅在半空中,随后身子重重砸落在地上匍匐不起。 唐寅脸上被浑身的疼痛拧成了一团,胸口闷的像是要被气憋死,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来,便见那边景天再一次拄剑起来了。 “小子,命还挺硬的嘛,那老子就好好陪你玩玩,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罗长老不再去管唐寅,转过身子目光死死盯住了景天,舔舔舌尖,便又是指掌如钩带着劲风而至。 景天硬提一口气,举起青冥剑横扫过去,被罗长老身子横移开躲避过去,随后景天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钳住,青冥剑‘当啷’一声砸在地上,紧接着罗长老一拳砸在景天身上,接着又是一掌,一拳、一掌...... 景天嘴角、鼻腔噗噗的喷出血来,罗长老施了内力的每一拳每一掌打在景天身上都是极痛的,身上的衣衫都被打烂,最后被罗长老一记横踢踹飞出去。 咚! 景天被蛮横的砸在了墙上,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快要失去了知觉,同此相比,先前的毒针竟也算不得什么了。 啪啪啪—— 董老爷子见这两名不速之客被罗长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阴阴笑着走了过来,“罗长老果然好功夫啊,改日老夫定当重谢,感激不尽呐!” 罗长老便是摆了摆手道,“董老员外可真是客气了,收拾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虫而已,不过举手之劳....当然啦,如果员外你非要重谢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哈哈哈——”董其昌也跟着笑了起来,眼中一脸蔑视的看了眼地上不堪一击的两人,对家中护院吩咐,“把这两条死狗赶紧给我拖走,拉到城外去...嗯....活埋了吧!” “是!” 地上,景天感觉浑身被打的骨断筋折似的,罗长老打在自己身上残留的内力还在四处乱窜,连带着肝脾又是一阵疼痛。 嗯? 景天脑海中仿佛一阵闪电划过,感觉丹田之处竟有些温热,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之处,景天潜意识里让丹田调动了一下那股温热,居然发现这股温热能够流动起来,随着自己的控制去往全身各处,身上的痛楚竟然一下小了很多。 这....这是内力吗...不会吧?呵,来得可真是时候呢。 景天蹒跚着从地上再一次爬了起来,丹田的内力被灌进两条腿上,支撑着他屹立不倒。 那边,便是准备过来拉着两人去活埋的董府家丁也是怔住了,罗长老跟董其昌也是愣神,显然没想到景天居然还能够站起来。 “草,这小子还真是命硬啊,不管了,我在这里直接结果他算了!” 罗长老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身形一动,越过众人便朝着景天过来。另一边,唐寅眼睛慢慢睁大,心中一震,手上缓缓恢复了点知觉。 “受死吧——” 罗长老袖袍一震,便是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指掌劈过去,令人发懵的是,景天居然抬了抬手,不似之前那样身子横飞出去,硬生生接了下来,只是身形还是踉跄了两下朝后倒退了几步。罗长老又是全力击出下一掌,这一次,带着劲风终于将景天打得倒飞过去。 “怎么回事儿?”罗长老脚步一顿,心中却是大吃一惊,从刚才景天抵挡自己两下来看,这小子明显用了内力的。可就在不久之前的较量中,这家伙明明就没有内力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 罗长老内心一阵惊涛骇浪,心中顿时后怕起来,此子不诛,自己必将后患无穷啊! “臭小子,去见阎王吧——” “给你的剑——” 罗长老身形瞬间朝着半跪在地上的景天横移过去,另一边唐寅一声轻叱带着一柄玄铁打制的青冥剑过来,在剑与人之间,剑先一步到了景天手中。 原本已经有些气弱的景天,在手掌握住剑的一刹那,竟感觉浑身战意无穷,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一般,一身疼痛似乎也都轻淡了下去。 逍遥剑法,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神出鬼化,九变天劫! 景天脚掌下陡一拧转,身影带起一阵沙尘迎上去,曦微光中只见剑影气势如虹,景天手上青冥剑如同百花齐放一般缥缈无形,带着夜光的映衬如同闪电一般刺向罗长老,这一剑是被灌注进了内力的扶风九变剑法,真正的破天遁地、神鬼无形。 “哧——” 一剑刺进了罗长老的另一条臂膀,景天身子机巧的横转过去,避过了罗长老杀意腾腾的一掌,随即拔出剑身又是一剑划在罗长老胸口上。 新添的两道血口刷的渗出血来,血花飞溅,花白的皮肉外翻出来令人触目惊心。罗长老一脸惊怒,双掌交叉一股更强的气力喷涌而出,景天则是一道剑气逼出,内力与罡气交错之间,两人各自被震飞数米远的距离,随即又各自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你这臭小子,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哇!” 罗长老脸上散发着骇人的戾气,一身内力被运转到极致,带着最强战力的指掌打出,直逼景天的脑袋。与此同时,景天身影向前猛冲,青冥剑被右手藏在身后,手腕随着身形的移动而扭转,一招燕子抄水使出,景天纵身一跃,一道横转的流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弧线的中心位置终于是有一抹不衬眼的殷红荡出,随后剑收、人落。 扑通! 罗长老不甘的眼神死死盯在前方,脖颈上有一道醒目的剑痕,伤口平滑利索,许久才有血水流淌出来,这速度竟比景天的剑还要慢了一拍。。 “少....少侠,请饶命啊,老夫有眼无珠,得罪了您,千万不要杀我啊——” 那边,董其昌见自己目前唯一的救星竟被毙命,身子一抖便扯着身后一众家眷们跪下来求饶道。 景天眼帘低垂着,眼神有些迷离,便是拄剑说道,“把我师妹放了,咱们之间....可以一笔勾销...” “你师妹....哎,好好好,我这就差人放出来,少侠千万息怒啊。”董其昌连忙踹了身旁的管家一脚,“快,快去把那位姑娘放了,赶紧的!” “哦....小的这就去。” “大师哥——!” 很快,一道脆生生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姜小洛的身形终于出现,小步子飞快奔来,一把抱住了身形有些摇晃的景天,梨花带雨的抽泣道:“大师哥,你终于来了....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傻丫头,大师哥怎么会不要你了呢....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景天挤出一丝笑来,轻轻抚摸着姜小洛柔顺的发丝,眼神中满是柔情,随即附在姜小洛粉红色的耳朵边上轻轻道:“扶住我,我快站不住了!” “大师哥,你受伤了!”姜小洛俏脸一白,顿时紧张的查看了景天的浑身上下,语气有些颤抖哽咽,“大师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这么傻呀....” “没事的...”景天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宽慰的笑容,“大师哥这不是赢了嘛,走,大师哥带你回家!” “嗯!”姜小洛脑袋重重点了点,小心地搀扶着景天。 “对了....那边好像还有位兄弟,也是来救你的,我不认识。”景天想起来什么,又让姜小洛也扶起唐寅来。 出了董府,见背后无人追来,景天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一句,“师妹....离开这里...” 眸子阖上的最后一副影像,是一抹红色的身影带着一个丫鬟,另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以及,身着青衫的老和尚。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天上的愁云慢慢的散开,愁云后的月光慢慢透彻过来。早春的月光,又冷又清,泻下冰一样的光辉,冷光照在董府内,一片惨白。 ...... ps:猪脚战斗值尚低,没有开发内力,需要书友们帮忙升级打怪才能成为大高手哦! 第十六章 通缉令 “喔喔喔——” 窗外传来阵阵啼声,叶府迎来一个新的早晨。 穿堂里一张细窄的椅榻上,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睡得正香,鸡啼聒噪扰了好梦。 这丫头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被子胡乱的往头上一蒙,呼吸间又进入了睡梦乡。两只玉足却是从被脚下伸了出来,粉色的裤脚直褪到了膝盖上,露出葱肚般白生生的小腿,脚趾甲上数点红艳艳的丹蔻,娇艳欲滴。 在丫头若有若无的鼻息声中,一道身影在昏暗中起身穿衣,从内室里悄然而出。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特意放缓了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偷偷藏起了什么,随后又蹑手蹑脚的出屋掩户而去,屋中又恢复了寂静。 朦朦胧胧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匆匆而来,推门进屋来到椅榻前,在丫头身上焦急推了两记。 “小姐!你还在贪睡,少爷出门好一会啦!” 嗯,是个温婉的女声。 “嗯——,再让我睡会儿,刚头遍鸡叫,时辰还早得很呢....”半梦半醒之间,丫头的身子扭了两下,含糊不清的哼哼着,突然猛地一惊,抱着被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嗔叫道:“什么,叶展出去啦?怎么可....哎呀喜翠,你怎么没有拦下他呀!” “这...小姐,连你都拦不住少爷,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好拦?不过,今早好凉的,少爷又是大病初愈,万一再受了风寒可了不得哩....” 这段时日,不知怎的,来往洪都的外乡人员中,辽东人愈来愈多,也不知是发了什么难。这喜翠正是新近被丫头收留进叶府的丫鬟,官话里带着浓浓的辽东口音,呢哝转折间又有说不出的甜糯清新。 喜翠一句话还未说完,丫头已扑通一声推开椅榻,赤脚趿鞋奔向屋里,扯开门钻进去一通好找。 “要死啦!要死啦!哥哥才让我逮回来没两天,又要偷溜去他的斗鸡坊哩。喜翠,我们赶紧送件厚衣服去,要是哥哥再染了风寒,他得挨爹爹一通好骂!”丫头面带愁色地说道。 房间里一阵猛烈摇晃,鸡飞狗跳像是要散架一般。正在喜翠错愕间,终于见丫头扯着一领襤衫,满脸喜色地松口气走出来,“找到啦,我们现在去找少爷!” 丫头一向与府里的下人交情不错,尤其是与喜翠颇为熟稔。此时喜翠却把目光躲闪到一旁,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小姐...刚才我听喜子他们说,少爷从房里溜出去的时候,短衫露顶、发髻凌乱,而且气喘吁吁、汗出如浆,样子古怪得很....”喜翠没由来的一阵羞涩气短,就好像亲眼见到了那一幕似的。 再一看丫头那边,却是咧嘴瞪眼,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的哥哥此时是个什么样子。在丫头眼里,哥哥已经中了举人,马上就可以进士及第,是正牌的青衿士子,怎么会穿着短衫在大街上飞跑?不戴帽子就算了,居然连一顶头巾也不戴,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身份! 从小到大,作为叶府的养女,丫头一直把叶向高当做亲生父亲一般看待,更是像个姐姐一样看护着叶展(尽管叶展比丫头要大两岁......)。喜翠已经说得很明白,哥哥已经‘气喘吁吁、汗出如浆’,跑得一定非常辛苦,万一病倒了可怎么办? “真是的,哥哥好好念书考取个进士不好么,怎么会喜欢斗鸡这种无聊的小玩意儿?”丫头略有稚气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上次在斗鸡坊被那只大公鸡啄的满身是伤,都还没好利索,这一大清早的又急慌慌跑出去....咦,喜翠,我的鞋衣(袜子)呢?” 紧接着,屋内的门帘一阵晃动,一声尖叫突破里屋传到院内:“啊——!叶展,我跟你没完!” 正厅里,正和汪文言商讨事情的叶向高被吓了一跳,两人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姽婳,出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爹爹,哥哥...哥哥他又偷溜出去了,还拿我的鞋衣垫桌脚....”丫头走出屋来,先朝着叶向高跟汪文言施上一礼,随即一脸委屈的埋怨道。 “好啦好啦,我当是甚么事情,展儿干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还如此一惊一乍的。现在有客人在场,你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叶向高颇没面子的轻斥道。 “哈哈哈,叶兄也不必太介怀了。令千金这乃是真性情,可是远远的胜过那些唯唯诺诺的府千金们呢,旁人求还来不及得到您这样的福分呀。”汪文言从善如流,眼珠转得飞快,如是夸赏道。 “对了,哥哥一定是回他那斗鸡坊看斗鸡去了,我去找他回来!” 说完,姽婳朝着两人施完一礼,回过头去拽上喜翠,两个人抱上厚衣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唉,这两个孩子,总是这么不让我省心。”叶向高拉着汪文言再次回到正厅,继续道:“红封教那边,虽然不知道姬郁非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做糊涂事,一定是要有大动作了。” “就怕这次红封教要玩火自焚喽。”汪文言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红封教这段时间日日笙歌、莺莺燕舞,从媚仙楼、合欢坊接妓子去他们堂口的轿子是一顶接着一顶。并且信誓旦旦的以为丐帮和白莲教都是外强中干,红封教可以随时灭之。外面的人都觉得这红封教如此骄傲自大必将自掘坟墓、不能久存。” “帮派之间的争斗,我还真不敢定论什么。”叶向高略略琢磨了片刻,摇一摇头,“毕竟红封教在姬郁非接手之后陡然转性,其中必多有古怪,一时令人难以想通里面的原因。我安插的人一时半会也没传来消息,想必姬郁非的计划十分机密。” “我在丐帮的朋友已经传递来消息,他们很快就将对红封教出手,近日就将会试探一波,届时白莲教也必然会插手分一杯羹。不论这姬郁非卖的是什么关子,在两帮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白莲教是外患,这红封教是内患,外忧内患都需要有个人去解决啊。”叶向高叹息一声。 ...... 清晨,阳光刺在景天脸上,景天睁开双眼,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打量着房间的四周。 淡淡的檀香充斥在身边,镂空的雕花窗柩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煞是迷人。房间的布置非常简单,粉刷出来的墙壁,棋盘格子花纹的帐幔敞开着。屋子里到处堆着药草,已经风干,随处散发着一种不太好闻的气味。 一道人影趴在桌上小睡。 “这是哪儿?”景天问了一声。 趴在桌上那人微微动弹了一下,晃久,才直起身回过头来。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四方面庞,脸上的皮肤长期风吹日晒显得很粗糙。好像几天几夜没睡上安稳觉,他两只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眼角有两道鱼尾印迹,高高的鼻梁下有力的嘴唇紧抿着,显示出他现在的疲惫感。 “这里是叶向高叶大人的府邸,你都昏迷了七天七夜了。” 景天一听,立马从床上下来,看了看房间里的瓶瓶罐罐,穿戴好衣服对中年男人拱拱手道:“是先生救的我吧,谢过先生救命之恩。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哪有什么,我也是受人之托赶来的,不过举手之劳。我名明贤,叫我明大夫就好。” ‘哐啷—’一声,门被打开,姜小洛蹦蹦跳跳着冲了过来。 “大师哥!你终于醒了,快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姜小洛细白的胳臂一把搂过了景天的脖子,便是一副无所顾忌的嘻嘻说道。 跟着进来的还有唐寅,他嘴角跟着视线抽搐了一下,那个青衣和尚也在其后,只是不见连如玉。 景天脸色有些发烫,便轻轻推了推姜小洛娇小的身躯,“这么多人在呢,快好好坐着,别调皮了。” 姜小洛轻哼一声,这才恋恋不舍的把手撒开,规规矩矩的坐到了一边去。景天朝着进来几人一一抱了抱拳,感激地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让你们费心了,景天在此谢过诸位了。” 唐寅跟景天只有一面之缘,算不得熟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眼睛似乎不在景天这里。 青衣和尚走上前来,双手合十,也回敬一礼。 明大夫走上前来,便对景天道:“景少侠,其实你真正应该感激的,应该是这位玄印大师才对,是他以自身内力为你疏通经脉保住性命,也是他特意将我请来给你诊治伤情的。” 姜小洛也在一旁点着头附和道:“对啊,这位大师救你的时候一直在运转内功,当时满头是汗呢。” 景天神情一震,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位青衣和尚,愈发恭敬地鞠了一躬,“救命之恩,真的,晚辈在此铭记于心啦。” 玄印走上两步扶住了景天,笑道,“你我其实也算是有缘分吧,你走出董府的时候我恰巧从那里经过,这才救下了你。给你运功疗伤的时候,我发现你体内有两股莫名的精湛内力在相互冲窜,当时再没人出手慑服住它们的话,恐怕你就危险了啊,这一切....还都是命中注定的啊,贫僧想问你一句,当时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何异样?” 玄印一提,景天便猛然记了起来,记得自己当时丹田处突然就有了内力,自己也不太清楚这股内力有多强,误打误撞的居然就打赢了罗长老,最终将其枭首。但现在丹田处再一使力,却没有任何反应了,景天便将此事对玄印讲了一遍。 玄印原地踱了两步,想了想后说道:“也许是当时那位罗长老的内力在你身体涌动,不小心打中被封印的这两股内力的罩门,这才导致有内力震荡出几丝来游离到你的丹田处。不过救出你之后我已经再次将这两股内力封住了,很难再次被打破了,你大可放心就是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景天连忙追问道。 “只不过你体内现在被镇封住三股脉力,平时不动则已,一旦被大高手追杀释放出来,恐怕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一旦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只怕你会当场七窍流血、筋骨寸断而死啊!” “什么!大师哥他会死的吗,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吗?”姜小洛俏脸一白,咬着嘴唇紧张问道。 玄印摇了摇头,“此为死结,世间少有解决之法。但也不是没有,如果景少侠能习得化功大法的话,兴许能将这三股脉力一并除去,只不过....这化功大法江湖失传已久,你很难习得啊。” 景天听玄印这么一讲,顿时也蔫了,自己的处境似乎还挺危险的样子。 “算了,就不想这事了,那个....这个什么叶大人是谁啊,我住在人家府上,是不是应该道声谢谢呐?” 姜小洛顿时一撸袖子,藕白的胳膊拦住了景天,“大师哥,我看你还是不要出去了,现在满大街都是官府通缉你的告示呢,那个董老头子居然把你和唐寅少侠告了,每人五千两银子的银钱呢。” 景天看向唐寅那边,“唐寅...唐兄弟啊,唉,是我们师兄妹把你给连累了,要是我景天不被官府抓去坐牢砍头的话,一定请你喝酒好好向你赔罪。” 唐寅不说话,一直沉默寡言,不过冲着景天这番话还是点了点头。 “景少侠,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后院基本不会有外人随意进入了,看看能不能避过这阵风头。这次你跟唐寅少侠搞的动静实在太大,董其昌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朝中也有靠山的,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明大夫说了一句。 “这老不死的......也好吧,只是无聊了点。”景天嘟囔了一句。 ...... 城南门头这里,叶展开了一间斗鸡坊,果不其然,他正在这里。叶展一向对斗鸡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认为斗鸡不光是一种娱乐,更是勇气与侠义的象征,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飙狂至极的,但是他只认‘当年重竟气,先占斗鸡场’的理儿。 斗鸡由来已久,都是用以善打善斗而著称的打鸡、咬鸡或军鸡,两雄相遇或为争食,或为夺偶互相打斗,可置生死于度外,战斗至最后一口气。有诗云:“裂血失鸣声,啄殷甚饥馁;对起何急惊,随旋诚巧怠。” 斗鸡坊在刚开始时就只有一个斗鸡坑,渐渐地南来北往各种‘哮天鸡’、‘战神鸡’汇聚挑战过来,一连斗上数次,斗个你死我活、纠缠不休,斗鸡坊名声也就传开了。斗鸡坊的斗鸡鸡爪鸡嘴上都戴着各种设计的铁钩利针,身上披银戴甲煞是好看,经常因此杀得满地是血,斗鸡也就更加刺激。据说叶展重金请来的训鸡师贾亮乃是唐代斗鸡大家贾昌的后人,颇有些训鸡的门道。 每到了斗鸡的时候,贾亮都会头戴雕翠金华冠,身穿锦绣襦丝裤,手执铎拂,引导群鸡气宇轩昂的走到场地中央。在他的指挥下,群鸡进退有度、顾盼生辉,犹如战场上的将军,勇往直前,不叨得对手鸡血长流决不罢休。战斗结束之后,贾亮会命令手下群鸡按胜负关系列队,接受完众赌客的检阅,然后再整齐划一的回到鸡舍中去。 今日场上有一只斗鸡叫做‘杀青’,红脖子红冠,嘴上的钢针前八缕呈喇叭状张开,那脖子粗的就如同人的手臂一样,就是人也经不住它啄在要害上。上次就是这只斗鸡啄红了眼才误伤了靠得过近有些入迷的叶展,导致他身上现在还有伤未好。这才半日不到,杀青已经啄死了四只对手。不少人都是抱着一举暴富的心思只压杀青的对手,想着买多赔多,结果斗鸡被啄死后,这些人只能是悻悻的离开。 叶展最喜欢的便是杀青,看它斗得有些累了,便招呼伙计将杀青送回了笼中。透过帷帐,叶展宠溺的看着杀青,这只斗鸡也在看着叶展,丝毫没有面对主人时的忸怩之态。一人一鸡看了有一会,贾亮端着用羊刀切好的肉条送到杀青面前才算结束。 叶展转身回到前厅,尽管鸡王杀青已经下场去了,但是前厅的斗鸡依旧十分的热闹。叶展在一个斗鸡坑驻足看了半天,看那只名叫刑天的斗鸡,它也是声名在外的。此刻正和一只浑身通红的外地斗鸡挑战者胶着厮杀在一起。坑外人群吵吵嚷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啄它!啄它呀!”不时有人拍手叫好。 刑天脖子里的羽毛炸了起来,整个脑袋像是膨胀了两倍,恐吓着那只外地鸡,刑天的脖子猛一前突,直击对面那只外地鸡的天灵盖,这是斗鸡最常用的套路。对面那只浑身通红的外地鸡,面上带着铁甲,从下巴处极为刁钻的翻出一根倒刺来,有手的中指那般长,弯曲勾上。在刑天啄过来的瞬间,立即飞起用这根倒刺去刺杀刑天的脖子。刑天啄到对手的脑门上,火星乍起,引得众人一片叫好声。同时,外地鸡一下刺中了刑天的脖子,再往前一点便可以刺进要害去。 周围的人张大了嘴巴,就在以为刑天难逃一死之际,刑天猛地后跳,立即连带着外地鸡一阵踉跄扯倒在地,刑天一下子就啄进去了对手的眼睛,一连数下,外地鸡瞎了眼连同鸡血都飙上了半空,四周的赌客们立即兴奋了起来。叶展打了个手势,吩咐伙计去收第二轮赌金,这只看似威武的外地鸡一受伤,赔率很快扶摇直上,之前买定的人纷纷倒戈。 坑里,外地鸡靠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垂死挣扎。刑天凶猛的发动攻势,在四周人喝彩的声浪中,像是能听懂似的,如同吃了枪药一般,一连十几个飞起连啄。钢针和倒刺在空中交击,两只斗鸡都撒开了血。终于,杀红了眼的刑天抓住了一个极其好的机会,猛地连啄三下,在那只外地鸡整个身子往后跳躲的时候,从脖子上拉出了一条大血口子。外地鸡只走了两步,就有些站不住了。刑天痛打落水狗,上来对着外地鸡的脑袋就是连续攻击,外地鸡跌跌撞撞的逃窜,躲到角落里去,外地鸡的主人主动认输才算罢。 所有人开怀大笑的大笑,叹气的叹气。 伙计进入场内,一把抓起外地鸡的脖子,就往外拖出去丢给了外地鸡的主人。刑天也被送回鸡舍紧急接受救治,新场立即开始,新的斗鸡被带上来。 叶展正欣赏的看着刑天,外面响起脚步声。一名伙计快步走到叶展身旁附耳说道:“公子,刚刚发现丐帮与白莲教领着大批人马直奔城南来了。” “今日....就斗到这里吧,闭门,歇业一天。他们打他们的,我们不要搀和的好。”叶展有些咳嗽,摆了摆手道。 “是,公子。” 外面,晌晴的日头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漫天的乌云黑压压沉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一滴、两滴、三滴,开始下雨了,之前街道上整齐的脚步有些慌乱了。 “哗啦啦——!” 雨下的更大了,凹凸不平的地面已有雨水积满的小水洼了,溅进水洼的雨水荡起一圈圈小波纹。 春雨暗暗塞峡中,早晚来自楚王宫。 “哥哥——!” 斗鸡坊远处,叶姽婳的声音遥遥传来... ...... 第十七章 反目 洪都城里,下开了春雨,不是淅淅沥沥百般温柔的春姑娘,倒像是咋咋呼呼的夏小姐唤来的。大雨滂沱,陈奉往年来洪都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大的春雨。 陈奉府上。 书房外,飞檐瓦楞被雨水冲打的啪啪响叫,实在太过密集,差点让陈奉以为是禁卫军的箭阵射了进来。屋内的书桌前,点着一枚油烛。烛火微微颤动着,挑逗映在墙上的两道影子。 陈奉书桌后面有一道屏风,模模糊糊看不甚清。 陈奉正坐在太师椅上,一封一封看着近几日宫中亲信传递来的密信。因为大雨的缘故,冷风透过窗隙吹进来,油烛时亮时暗,闹得陈奉很不舒服。陈奉看过一封信即丢到一旁去,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站在一旁的人似乎有些焦急,又似乎不太敢多说话的样子。 晃久,陈奉才放下了手中最后一封信件,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看着窗外的大雨,看着那雨把洪都朦朦胧胧起来,捏一捏眉心的部分,端起手中的茶杯,茶水已经冷掉了。 “陈爷...要下面的人再换一盏热茶罢。”站在旁边那人紧忙谄媚道。 “不必了。”陈奉一口喝尽已经凉掉的茶水,把茶渣倒入一边放着的一只精巧的瓷碗内,就道:“董其昌啊,你说的事情,咋家也是无能为力的,而且我也希望你就此收手,不要再找那两人麻烦了。” “陈爷,这天下怎还有您办不了的事情?莫不是那两个臭小子来头很大?”董其昌急切地追问。 陈奉看着桌上的信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出口道:“咋家要怎么做心里面自然有数,要你停手你就停手,你不要再给咋家找不痛快。” “可是....” 陈奉直接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可是什么?难道我现在说话不好使了是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违逆我的指示?” 董其昌急忙摇头连说不是。 “既然不是,那两个人你就暂且搁置着,等以后咋家自会帮你处理他们。你就先回府罢,咋家有些乏了。” “好...那好罢....先告辞了。” 董其昌暗地里狠狠攥了攥拳头,又将景天、唐寅这两个名字咬牙切齿的念一遍,才折身离开。 外面下着大雨,董其昌从门边的伞缸抽出伞来,径直走进了雨里.... 董其昌走后没多久,屏风之后,翩然走出一人。 画眉弯成细柳,琼鼻如玉,口若含朱丹,肌肤如雪,身材如春茵,妩媚动人。一袭嫣红色繁复的百花纹蝶裙,衣襟下摆绔着朵朵或粉或红的花瓣,花朵上面只只蝴蝶翩翩起舞,做工极为精细,有着百花争艳之势,平添的给姑娘增加了几分姿色。 “多谢陈公公为我两位朋友开脱,如玉感激不尽。”连如玉朱唇轻启,幽幽道一声谢。 “哈哈哈....”陈奉看着面前这位妙人儿,心里是越发的满意,尤其一想到帝都那位见到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时的神情,便点了点头道:“无妨,无妨,我帮你也是等于在帮我自己罢了,如此一看你倒是比那个小丫头更加成熟稳重得多,不会误了我的事情,你许诺下来的事情可是得作数也行。” 那边,连如玉眉头微微蹙一下,才有些迟疑的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下来,自然不会食言,再宽限我几日,我要跟几位朋友道声别。天涯海角,有始无终,我怕以后再无缘相见他了...” 连如玉神色有些怅然,陈奉也并没有再为难与她,便是说道,“好罢好罢,三日后,你来我府上,我带你去帝都面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 董府,一名行色匆匆的家丁赶来,找到了董家大少爷董祖常,低头过去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即,董祖常摆了摆手,神情有些气馁,让他离开了。 董其昌书房的门被轻推开,董祖常身上的披风被下人取走挂起退出去后,董祖常便战战兢兢的站在董其昌的跟前。 此刻,董其昌正坐在案桌前,思绪纷乱,头发被抓的乱糟糟。那两个臭小子的事情最近搞得他一阵头疼,偏偏又查不到一丁点下落。曾几何时,他多么希望景天跟唐寅这两个人只是做梦的时候出现的,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带着那个漂亮的小丫头为自己的前程再铺出一条金光大道,可偏偏这梦就是真的。搞不死景天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董其昌是茶也喝不下、饭也吃不香。 “父亲,刚才知府大人已经撤销了对景天和唐寅这两个家伙的通缉令了....据传是陈公公下的命令...” “啪——!” 手上的狼毫被董其昌狠狠拍在桌上,笔墨纷飞砸在蜡黄的宣纸上形成一片梅花的形状,冷冰冰的模样,“这老阉狗办事可利落啊,到底收了什么好处啊,啊!??” “罢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吧。”董其昌压着怒气说道。 董祖常告一声辞,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嘭的一声,案桌被董其昌猛地掀飞,笔、墨、纸、砚被摔得四处乱滚。他怒发冲冠的坐回太师椅上,盯着地上凌乱的杂物,声音发狠: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姓陈的老阉人,这笔账我先替你记下来了!” “陈奉,你在逼着我背叛你啊!” “景天、唐寅、陈奉!既然都要逆着我——” 轰的一下,宽大的袖袍猛地向前一拂,杂乱的物件噼里啪啦砸在木架、窗户、门头上,董其昌红着眼睛,心情浮躁、神情暴怒的看着凌乱的案桌: “那你们就都给我去死吧!” ...... 第十八章 话别 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 “小二,再来一壶茶——” 景天推了推额头,这是他叫的第三壶茶水。看着坐在对面的连如玉,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官府通缉自己和唐寅的通缉令一取消,连如玉就叫着自己来茶坊,说是有事情对自己讲。可是自打来到茶楼,连如玉这家伙竟然不吭声了,景天自言自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她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在这座茶楼里,景天与连如玉两人对视了这么长时间,喝了这么些茶,景天也有些无语了,明明自己的通缉令被官府取消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为什么一看到连如玉,自己心中莫名有股不安呢?景天心里暗暗想着。 气氛有些尴尬,连如玉打量着景天,景天也打量着连如玉,千言万语似乎都融化在了眼神里。如果眼神能够说话的话,两人现在唠嗑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景天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连如玉看着景天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叹气。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远离这里,心里顿时像刀割一样,缓缓在滴血。 “你倒是说句话啊?”景天伸出手掌在连如玉眼前晃了几晃,他严重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傻了。 “我就要走了。”连如玉终于是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 “走?你要去哪里啊,找到你的亲人了?”景天确定眼前这女人没哑巴了之后,心中的不安才平静了一下。 “亲人?”连如玉喃喃了一句,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不堪回忆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惨死的青衿士人,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暴乱,那张丑陋的奸人嘴脸.... 回过神来,连如玉竟苦笑一声,“我要去京都,不是投奔亲人去,是去完成一桩心愿,去了....以后可能就不再回来了。” 景天一听顿时激灵了一下,忙道:“京都离咱们洪都也不是天涯海角的啊,快马加鞭的话半月的路程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能不回来了呢?” 连如玉心中苦笑,自己去了那个地方,怎么可能还出得来,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岂是儿戏! “罢了,这种事不想给太多人说,你只需要知道今日我找你来,是告别的。”连如玉眼波如水,声音有些沙哑了。 景天听完这话,便是有些失落,“是这样麽....那...以后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啊,我不嫌麻烦的。” 连如玉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要来了,只怕到那时早已物是人非,你我现在虽形似挚友,只怕五年、十年甚至更多年后,再见面就如同萍水相逢了吧,既然如此....还是不见的好,今生...我们此刻能同饮对酌就足够了。” 景天没有再接话,不知为何,莫名的心里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喉咙堵得难受。看着对面那人,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一双漆黑宛如幽潭的眼睛,带着点点的忧愁,却是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沧桑。这是景天以前从未见到过的眼神,他看得有些恍惚。 “认识你这两年多来,我真的很高兴,能结识你这样侠骨柔肠的少侠,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连如玉眉眼带着笑,却有一点点泪光在泛着。 景天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拳头攥的咯吱咯吱作响,指甲掐进肉里,说不出来的失落。 “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嘛?当你看着一个人,可是你会觉得,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好像已经和那个人认识了很久很久,但是你想不起来他的痕迹。你只能在心底有一点点的潜意识。” 连如玉看着景天,口中喃喃着,眼睛迷离着雾气,逐渐走到跟前,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香气扑进景天的鼻孔里。 景天抬起了头来,“多看看洪都吧,以后兴许就看不到了。”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连如玉直勾勾的看着景天,似乎想要听到些什么,“我想多看看你,把你刻进我的脑海里....这样,以后才不会忘记了...” “洪都有很多值得你刻在脑海里的东西。【零↑九△小↓說△網】”景天摇了摇头,语气也变得有些悲伤起来。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知道我想要问什么的!”连如玉有些急了,“不要装傻充愣了好吗?” 景天心中苦笑,袒露心声吗?徒增烦恼而已啊,傻瓜。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听,我便说给你听,你,连如玉连姑娘,”景天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朋友。” 听完这话,连如玉神色顿时黯淡下来,但很快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好,这是你说的,谢谢你!” “我....我再去叫壶茶吧...”景天内心有些慌乱,却是用了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 茶壶里明明还是满的,腾腾地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里,看不太清楚连如玉的脸。 “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嫁给你,该会有多幸福....”连如玉叫住景天,声音竟然很坚定,就是雾气遮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一样的坚定,“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去的话,我多希望那是两年前的时候,你还是手执着轻剑,救下那时的我...” 景天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整个世间突然寂静无声。氤氲的雾气不仅遮挡住了连如玉的脸,还遮住了这世上的一切。她是认真的吗,景天内心有些凌乱。 “哈哈,如玉,你可真会说笑话啊。也对的啊,朋友之间不就是常常插科打诨的嘛。”景天憋出来的竟然是这句话,说完之后他顿时捂住嘴,暗道一声嘴贱。 房间又安静下来,景天在等待着、等待着,等待是如此的让人煎熬。究竟等了多久,景天不知道,他只知道每一刻都像一辈子那样漫长。时间仿佛停滞一样,若不是茶水不断升起的雾气,景天差点以为这世间已经停止运转,两个人都在这一刻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连如玉缓缓而来的声音,“对啊....我就是在开玩笑的。” “哈哈哈...”等到这个答案后,景天忽然有些怅然的笑起来,“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会说笑的,嘿..嘿....” 随即,景天夺门而逃,去找那店小二再要一壶‘茶水’去了。 门后的人,呆呆的看着景天离开的方向,氤氲雾气中,脸上全是泪花。 ...... 半月后,京都,漱芳斋。 下午的阳光还有些暖洋洋的,冬天已然过去,宫中新的一轮勾心斗角再次拉开帷幕。 漱芳斋里早先住着七八名像连如玉一般,被送进宫选拔皇妃的年轻貌美女子。现在,偌大的房里,只剩连如玉一人还有几名婢女忙碌的身影。其她人,都被陈奉给轰出宫去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陈奉的悉心关照之下,连如玉的气色愈来愈好。姿态倾城的颜如玉发髻高挽着,轻轻褪去身上的紫萝胭衫,化蝶飞花月华裙,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粉色肚兜,就象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褪去了华丽的霓裳羽衣。 外面的小厅里,陈奉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细细品尝着御供的铁观音。这铁观音每年就那几十公斤,皇室都不够喝的,而他陈奉,却想喝就喝。 刚领完赏的陈奉,心情颇为愉快,一面品茶一面隔着门纱望向里间醉人的春色,听见里间不时传出几声轻轻的引人遐思的水响,竟更加愉快了。 静静的漱芳斋内,左经右史整齐罗列着,这是为了应付皇帝身旁选人太监微服私访,才故意为之的。殊不知,这些书恰恰方便了连如玉求知的欲望。这段时间连如玉读遍四书五经,尤其对那部三国演义颇有感悟。 陈奉等了许久,新浴过后的连如玉才妆罢走出。她换上了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蝶花衫,绛紫妔绸月华裙,身材曼妙玲珑,眉眼儿顾盼流波,眸光中在陈奉不注意间便是流露出精光却又转瞬即逝。粉颊俏丽生辉,朱唇微微上翘,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清新脱俗,一副楚楚可怜的妙人儿模样。 “让陈公公久等了,如玉在这里赔礼了,还望公公海涵。” 连如玉声音婉转娇柔,十分好听,像那百灵鸟似的。就连陈奉这大把年纪的老阉人听了心中都为之一动,奈何自己残疾之身也是无福消受啊。要怪,就怪那高居庙堂之上的家伙罢! 心中叹了口气,陈奉才笑眯眯的望向连如玉,一副慈眉善目的形象道:“好—好哇——你们家有女如此,想你那九泉之下的父母亲也可以瞑目了。等你选上皇妃,自然是光宗耀祖的,荣华富贵也都是儿戏罢了。只是,到时可别忘了咋家啊。” 连如玉嘴角轻笑一声,踱步走到陈奉身旁,玉手执壶,手腕流转斟满了一杯茶,温言答道:“陈公公这是哪里的话,如玉若不是遇见陈公公这样的贵人,哪里来得今日?感谢都来不及呢,倘若真个侥幸被选中做了皇妃,来日登上大宝之时,如玉定会在枕边说尽公公的好话才是。” “哈——如此,咋家更是得多多帮扶一下你才是啊。这深宫之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丝毫也不差于外面,若有人胆敢为难你,咋家便是替你收拾了她。过几日大选,你今日就不要外出了,在这漱芳斋中好生歇息着。” 说着,陈奉看向站在两旁的宫女太监,厉声道:“你们,好生照顾着连姑娘。将来,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若是胆敢吃里扒外,卖主求荣,咋家,便将你们全部丢到慎刑司去。” 这话既像是对宫女太监们说的,又像是对连如玉所说。最后一杯铁观音未喝完,陈奉便起身来,最后又满意的看了眼连如玉婀娜完美的身段,摆了摆手离开了。 “公公慢走——”连如玉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微鞠身形送离陈奉,袖中玉手却是攥紧着拳头咯吱咯吱的响。 ...... 第十九章 少林论剑 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鹰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破风声,信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轻轻旋转,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男子那抹青色挺拔的身影相融合。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今日姜峰就要从泰山派回来,景天与姜小洛告别了唐寅等人就急匆匆往梅岭赶了回来。唐寅带着冯晟两人,同时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小哑巴,冯晟还特意为其取了个冯无双的名字,以名育人,希望小哑巴以后能够奋发图强,成为无双之人。几人约定日后有缘再见,景天也再没有见到过连如玉。 屋内,早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两师兄妹为了给师父接风洗尘特意准备的,姜小洛负责买菜,景天负责做菜。做完菜景天就跑到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练剑,不知是何居心....姜小洛则是躲到房里去一直没有出来过。 “大师哥——”姜小洛房里传来一声轻唤。 “哎....这就来了。” 景天收起剑来,来到了姜小洛的房间门口,道了声“我进去了”就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景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只见姜小洛静静立在门前,头挽乌鬓,斜飞枝钗,面若银盘,目若秋水,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眉不画而翠,悬胆丰鼻下朱唇美艳,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笑靥如花,婀娜纤巧,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肌骨润莹泽。 大师哥一定被我惊艳到了吧,嘻嘻,我就知道嘛,我也不输给那个女人的。姜小洛瞧着景天那一副看傻了的表情,心里暗暗得意着。 “师...师妹,你中毒了吗?”景天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的问道。 噗—— 中毒??? 中毒你妹啊!姜小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脸色顿时拉下来,樱桃小嘴一撅,“哼,你看你可爱的小师妹像是有哪里中毒的样子吗?” 景天瞪着大眼睛围着姜小洛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这丫头貌似还挺正常的,只是这一股强烈的香水味也太刺鼻了吧,用了多少? “你没事打扮成这模样是要作妖啊,吓死我了。”景天皱着眉毛嘀咕了一句。 这时姜小洛突然掩嘴扑哧一笑,小巧的琼鼻微微一皱,长长的睫毛也在跟着微微颤动了几下,眼睛里颇为妩媚的盯着景天摇步走过去,看得景天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这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砰.... 景天还没来的及多想,姜小洛藕白的纤细手掌便已经抻过景天的脖子压在了门上,将景天壁咚在了身躯之前,姜小洛使劲挺了挺胸脯....不过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小丫头蔫了一下又旋即带着嗲嗲的语调说道:“大爷——要不要进小女子房中仔细一叙呀,小女子略备薄酒....记得插门哟。” 景天挑挑眉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桃花的小师妹,那婀娜的细腰,那嘤嘤的薄唇....终于嘴上也随之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好哇。” 姜小洛还没等兴奋的笑出来,便见景天一双手从自己腰下伸了过去,身上衣带随之微动一下,接着...景天一把将姜小洛扛在肩上,纤瘦的身子在上面一晃一晃的,然后....径直丢在了姜小洛的床上,然后景天拿起丫头的被子往她头上一蒙,轻轻揉搓了一阵才放手。 “啊啊啊啊——大师哥你干嘛呀,人家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姜小洛头发被揉搓得像一团鸟窝,涂好的口红一般被擦在了被子上,便是一脸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拿小拳头要去追景天。 景天顿时一推手掌,又将娇小的身子推回了床上,“哎——小师妹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师父他老人家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再这么胡乱折腾的话,师父看见不得把你绑起来。” “可是....”姜小洛一脸无语的看着景天,嘴巴撅的高高的十分委屈的样子。 景天用手指勾了勾姜小洛的鼻尖道:“快别可是了,这个时辰估计师父快到了,你还不赶紧把脸上洗干净去,我要出去练剑了。” “你下次再抱人家的时候就不能温柔点的嘛——”姜小洛黑着脸强调道。 “好好好,下次轻点摔你就是了。”景天一边走一边摆着手。 “哼!”姜小洛额头上挂着黑线,“笨蛋大师哥,送上门的小师妹也不要,真是蠢到家了哼,榆木脑袋、不解风情,简直就是蠢驴,哼哼!” 说着,姜小洛开始把嘴上的口红擦下来,又去洗脸、梳头、叠被子.... 呼——哈——呼——嘿—— 当姜峰从逍遥派那块摇摇欲坠的门匾下走进来的时候,景天正在一本正经的练那套逍遥剑法,额头上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明显是已经练了挺长时间的结果。 “师父,你回来啦!”景天见到姜峰,一溜小跑过来,拱着手恭敬的说道。 “嗯,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看来你也没偷懒,不错。”姜峰穿过院子来到吃饭的房间,四处寻摸着什么,“呵呵,饭都做好了,不愧是我的徒弟啊,就是知道体贴师傅。” 景天摸了摸脑袋,讪讪道,“那是当然了,师父的吩咐景天一直牢记着呢,每天就盼着师父早点回来呢。” “嗯,你放下剑洗洗手,叫你师妹一起来吃饭吧。”姜峰看着满桌子饭菜,咽着口水说道。 “是,师父。” 景天转身刚出去,姜峰就迫不及待的偷偷夹了一口菜,闭上眼睛颇为享受的嚼了嚼,“嗯!这小子,厨艺越来越有长进了,泰山派那伙食简直没得比啊。” 踏踏踏—— 景天跟姜小洛两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进来,一种是属于男子的沉稳,另一种是属于少女的怀柔。 “小洛啊,过来师父这边坐啊,怎么跑那里去了。” 摆满饭菜的四方桌子,景天挨着姜峰各占一边,原本一直挨着姜峰坐另一边的姜小洛坐在了靠近景天的一边,也就是姜峰的对面了,姜峰喊她过去。 “就是啊,师父他老人家这一路肯定有好多事要分享呢,你坐这么远听不清楚的。”景天也故意不解风情的推了推姜小洛摇摇欲坐的小屁股,不肯让她坐下来。 “哼。”姜小洛噘嘴轻瞪一眼景天,这才不情不愿的挪着小板凳到姜峰那边去坐。 “师父,来,尝尝我给你做的皮皮鸡,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景天笑嘻嘻的给姜峰夹了一根大鸡腿过去。 “哎,好,这几天在泰山派可是饿昏我了,他们请的那都是什么厨子嘛,做的菜都还不如我徒弟,嘿嘿。” 姜峰笑的鱼尾纹都挤出来了,吃了几口鸡腿后,连连称赞味道不错。 “嘿嘿,这皮皮鸡啊就是把鸡收拾干净后,放锅里加入清水,加入姜片和葱结,大火煮开后立即关火,浸九十息时间后捞起;将鸡捞出后放入冷水中晾凉,用刀改刀成条状放入碗中;最后将油辣椒、酱油,蚝油、鸡精、花椒粉、盐、熟芝麻、红油、白糖放碗里调匀,浇入装鸡肉的碗中就大功告成了。这还不算什么呢,你再尝尝徒弟做的这道麻婆豆腐如何呀?” 姜峰嘴里的鸡肉还没啃完,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细细品味。 这麻婆豆腐是将嫩豆腐划小块,倒在漏网里在盐开水里浸泡一下,捞起沥干。肉末加一勺料酒腌制三百息。葱切碎,蒜拍碎,姜切丝。花椒粉,豆瓣酱,油泼辣子都要准备上。油锅烧热,入姜,蒜爆香,入肉末煸炒至肉色发白,全部散开,倒入嫩豆腐,颠翻混合均匀。加适量盐,半勺糖,小半碗水,少量老抽颠翻均匀,煮开后继续煮一会儿,倒入半碗水淀粉,煮开后颠翻均匀,撒葱花。最后装盘后撒花椒粉即可。 “嗯——你这家伙手艺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再这么下去我的嘴可就让你养刁了,以后你要是走了我怎么活啊,嘿嘿。” “这哪能啊师父,吃了你徒弟做十几年的饭还没吃够啊,我还做了蜜三刀、回卤干、五香鹌鹑蛋,熬了你最爱喝的沙虫粥呢,你都尝一尝。”被姜峰这么一夸,景天也笑的呲开了小白牙。 姜峰放下手里的筷子,一本正经的咳了一声,问道:“景天啊,你可知道中原武林二十年一次的江湖论剑?” 耳朵尖的姜小洛连忙接话道:“我知道呀,不就是每二十年比一次,每一次只有武功最高强的人从中胜出,然后就会继任下一届武林盟主之位,可以号令武林群雄的嘛。” 咚。 “大师哥,你干嘛又敲我脑袋,你最最最可爱最最最聪明的小师妹都快打傻了!”姜小洛捂着小脑袋一脸幽怨的看向景天。 “师父又没问你,我都还没回话呢,你那么着急接话干嘛。”景天一脸平静的说道,旋即又看向姜峰,“师父,你的意思是,论剑又要开始了吗?” 姜峰点了点头,“没错,再有两年就是二十年一次的论剑,这一次论剑的地点定在少林寺,届时天下武林豪杰都会蜂拥而至,无一不想亲眼目睹这一场武林盛会啊。要是在论剑上能出个哪怕小小的风头,也能在江湖上博个名声啊。” “两年啊?”景天挠了挠头,又问道,“可是两年时间还早着呢,你这么早提它干嘛?” 姜峰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啊,如今朝局动荡,江湖各派也是岌岌自危。官员阿谀奉承,不顾名节;朝政纲纪紊乱,是非倒衡;后宫阉党乱政,官宦勾结;衙门欺民霸地,人人思逃;兵士羸弱哗变,杀马而食;社会沉徭苛税,民不聊生。我们武林人士本来就是行侠仗义,以拯救苍生为本心的,如若没有个能担当大任的武林正派人士主持局面,天下必乱。” 景天听完这话,吃了一惊,又追问道,“那师父,你的意思是....要参加论剑吗?” 姜峰摆了摆手道,“我这都一只脚迈进土里的人了,哪儿还干得了这个。现在白莲教为非作歹、祸乱江湖,洪门更是得到朝廷阉党的大力支持,横行霸道。中原武林深受他们之害,听闻这两派也会派遣弟子参加少林论剑,一旦武林盟主落到了他们手中,武林就乱套了。 所以,中原正派武林像少林、武当、蜀山之类,最近开始选拔天资非凡的弟子加以栽培。另外中原五大剑派泰山派、衡山派、恒山派、嵩山派、华山派也临时联合组建成成五岳派,目的是为了相互之间切磋交流剑道,壮大门楣,也意在少林论剑上有足够的说话分量。 五岳派不日就将选拔来自各地的天资聪颖之人进入门派,一旦进入,不分门派、不分大小、不分尊卑,统一接受剑术教诲。我此次前往泰山派,就是为了这件事前去的。” “那....师父,你该不会是让我们去参加这个五岳派的集训吧?”姜小洛在饭桌上挥舞起自己的绣花拳虎虎生威,“看,我这么厉害一定轻而易举的就被选进去。” 景天黑着脸把踩在凳子上的姜小洛一只手提溜下来,说道,“先听师父说完,别插嘴。” 姜峰摸着胡子看向两人笑了笑,又继续道,“我已经跟泰山派掌门将你俩说过了,五月一日五岳派就会公开收徒,由泰山派提供住处还有练功的地方,最终选拔出十名优秀的弟子参加两年后的少林论剑。你们俩啊,可不要给我们逍遥派丢人了啊。” 姜小洛一挺胸脯,一马平川....细腻的声音传出,“是,小师妹和大师哥一定会给师父争脸的!”旋即,小丫头又恶狠狠的痛呜一声,“大师哥,干嘛又敲我头,打笨了啊!” ...... 第二十章 五月一日(连嫔篇) 在明末,太监是很难当上的。【零↑九△小↓說△網】 宫里,能被称为太监的,都是宦官的最高领导。太监以下,是少监;少监以下,是监丞;监丞以下,便是长随,当差一类。当差以下,就是火者。 紫禁城,玄武门。 从玄武门往西,一路过去,共有九个坐北朝南的门户: 往南过长庚桥至御酒房后墙,号“长连”,共有三十一个朝西门户;再南,又三门,称“短连“。每个门户,全是四合院结构。 这一带号曰“廊下家“,总共住着数万宦官,他们的身份卑下,都是“长随”、“答应”以及杂役之流,是宦官的底层。不过,这一二十年,“长随”、“答应”们发迹的却也不少。 那是因为万历帝向全国派出了大量的“矿监”和“税使”。而监使一职,自然由有权有势的太监充任,但每个监使还要挑选百人的长随,自然就在“廊下家”来挑选了。 这些监使一到州府,往往即是一方收税的头目,动不动以圣旨压人,那是连县官也不敢正视,威风八面。他们搜刮来的钱财,一般是十分之二上缴国库,大部分中饱财囊。他们为掩人耳目,常常也给长随们许多好处;而长随们直接取财于百姓,隐瞒私吞也是司空见惯。 所以,每个人外出回来,都发财了。 照理说,钱财之于太监,那是彻底的身外之物,真是比和尚还身外。他们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要钱财有何用? 其实不然,大多数的太监都想当爹爹,当爷爷,都醉心于认“亲”。但如果没钱,谁要当他的干儿子?所以,钱对他们来说反而愈加重要了。 外出发迹回来的宦官,都在紫禁城外建房,认了干儿子。这使那些没被派出去的宦官,羡慕得不得了。他们最美的梦便是下一回轮自己外出了。 “廊下家”曲尺形的长廊,将“大内”分割出一片小天地。门前大片地盘长满了枣树林,那枣树已被无数串金黄色的果实压弯了腰。这儿的枣子品种好,甜脆异常。 往年,许多太监以这枣子制酒,拿到外城去卖,号称“廊下内酒”,非常好卖,着实能狠赚上一笔。这一年,万历突然病重,对于“矿监”和“税使”的事情倒也不是那么上心了,发财的宦官也就少了。 发财的少了,就要干点别的活计养活自己的“干儿子”们。 这春枣子还未成熟,大清早便有好几百人上树摘枣子,显然都是准备抢先制酒卖钱。起初营营嗡嗡一片,倒也相安无事。过了一阵,即有口角,好几处已然大打出手,呼叫连天...... 这时,从“廊下家”的一个门里,走出了一个白发人。此人其实不过四十,但却满头白发,他带着脚镣手链,哩哩啦啦地走向闹事地点。 说也奇怪,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争端即奇迹般平息下来,而他竟是一句话也没说。非但打架双方垂首躬身而立,连树上摘枣的人也溜下树来,肃然听候吩咐。 他见争端不平自息,即默然回转,但想了想,觉得该说些什么才是。遂回头对众人道: “既然命里注定十万兄弟要终生当奴才,而廊下家更是奴才的奴才,这还不够可怜吗?同时,命中又注定,我们这十万兄弟都得断子绝孙,这还得用人讲吗?这样的人,至此境地,还不知互相怜惜,当真不是人了!” 他说罢,转了回去,从屋里搬出一张桌子,又搬出一段船形的雕刻物,以及斧头、锯子、锤子、雕刻刀等工具,在枣树下全神贯注地劳作起来。【零↑九△小↓說△網】 他的身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拿着一把雕刻刀,学着雕刻。 少年是万历帝的长孙朱由校,更是当今圣上。 带着锁链的人,是被锁了十五年的李永贞,只因为当年一点言语之失,便遭如此责罚,被万历皇帝像狗一般铐起来。 一老一少聚精会神地一刀一刀刻着,链条不时叮当作响,为他们伴奏。 看得出来,李永贞与皇帝的长孙,当今的皇上,关系非常亲密。 此刻静静站在不远处,皇帝的贴身宦官魏进忠,同李永贞的关系,更好。 魏进忠与客氏、李永贞、王体乾等人设计了一个大谋划,利用太监陈奉来达成目的。而这一切,陈奉还被蒙在鼓里。 五月一日,紫禁城里,莺莺燕燕。 这段时间里,连如玉被掌事姑姑折磨的够呛。整天学习碰到比自己高阶位的人如何施礼如何问好,遇见什么人如何自称,坐姿又该怎么样云云。总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宫中的规矩学个遍来,她自己也只能囫囵吞枣。 “连小主,在一刻钟的时间过后,请随老奴去慈庆宫进行殿选,千万不要误了时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恭敬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且稍等一会。” 屋内,连如玉端坐在梳妆台前,慢斯条理的答道。两名宫女认真的给她打扮着,从五角琉璃胭脂盒中不时拿出眉笔或唇彩,在她脸上描个斜眼入髻的,或把眉毛描的淡雅细长。 今日,连如玉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细碎碎的莲花瓣,外面罩着一件青涩的薄烟纱。腰间系的软白丝绸,带出连如玉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 头上斜簪着一支碧玉玲珑簪,三千青丝被轻轻挽起,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颊上略施粉黛,樱桃小嘴不点而红,简单而不失仪态,看上去已经颇有妃嫔的气势了。 连如玉双目漆黑如玉,闪烁着亮光栩栩生辉,就连陈奉一眼看过都像是要沉浸下去一般。今日她的打扮清淡质雅,既不算张扬也不算土气,但是就给人一种别出心裁的感觉来。像是炎炎夏日袭来的一阵凉风,身上散发而出一股平静祥和的气息。 推开门,陈奉笑眯眯地走进来,打量了一眼连如玉,眉头弯下来笑说:“嗯,好,好啊。” “多谢公公几日来的照顾了。”连如玉微微颔首道。 但是细细一看,陈奉又觉得略微欠缺了什么,突然间脑袋灵光一闪。 叫过连如玉身旁一名宫女,在其身侧耳语一番过后,陈奉这才乐呵呵的继续看向连如玉。 宫女听完,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折回身去。重新拿起眉笔,在连如玉眉心细细的描画出一朵粉色睡莲,一看之下便是增添了几分清纯,打扮完之后,彻底成了一个清丽佳人。 “现在能不能选上妃嫔之位,就看姑娘气运啦。”陈奉见大功告成后嘻啧啧道。 连如玉抬起眉头来,从八角铜镜中望向自己,心中也是一动,转了转的道:“多谢陈公公指点迷津了,今日选不选的上,全看天意了。” 原来陈奉从皇帝贴身太监魏进忠那里打听来,皇上这人不喜浓妆艳抹,反而对那种出尘脱俗的女子十分在意,所以才叫人这么给连如玉打扮。 随后,连如玉随着管事嬷嬷前往慈宁宫。中途路过回廊飞檐,来到一间大门之外。大门分成三个入口,两小一大。只见朱红色大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鎏金大字: 慈宁宫。 来到慈宁宫门前时,只见其余三个参选妃嫔的秀女早早等待,个个打扮着花枝招展的样子,身穿红黄绿紫的衣衫,粉黛浓抹,把各自的容颜打扮的越发妖艳。 “哎哟,看这位不就是漱芳斋的连妹妹嘛,今日怎么打扮的这般平淡,倒不像是来当新媳妇儿的,奔白事还差不多——嘻嘻嘻”秀女李秋枫见到连如玉,倒也是眼前惊艳了一下,但很快稳下来,口中故意冷嘲热讽道。 “哎呀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嘛,不论如何以后连妹妹还是贵人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呢。”林怀云还未等殿选开始,心中就已经把连如玉淘汰掉了,或者说她压根不信就连如玉这番打扮能吸引得住皇帝陛下。 “不过仗着家里有点权势罢了,不然这里轮得到你们么。”连如玉面上挂着笑,嘴上却是针锋相对。 “哟—那总比让一个公公保进来好的多啦。还不知道进宫前有没有被公公仔细检查过呢,你说是吧。”李秋枫故意拉了拉身旁林怀云的衣角。 “几位姐姐不要闹了,还是安心等待皇上到来吧。若是不小心被皇上看到,我们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若诗岚是四人里面最老实的一个,因为背景不深,也没什么心计,倒也还和三人关系不错,平日里就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哼——”李秋枫和林怀云心想也是,瞪了一眼连如玉也倒是不再说话了。 “连姐姐你也不要不开心嘛,无非就是个位次,大家以后都是好姐妹的好不好啦。”若诗岚语气绵绵道。 “好啦好啦,就诗岚心疼姐姐啦。狗咬了姐姐,姐姐难不成要咬回去么,姐姐不会放在心上的。”连如玉温和的看着若诗岚,像是把那两人当成了空气一般。 “你....姓连的你说谁呢!”李秋枫顿时气骂道。 “你们叽叽喳喳什么呢?不想来就回去。”一个年近四五十岁的老太监,胖胖的,走出慈宁宫大门口。身穿葛布箭衣,系白玉钩黑带,头顶戴着一冠黑色的太监帽。 正是皇帝的贴身太监——魏进忠。日后鼎鼎大名的人物。 一瞬间慈宁宫门前安静了下来,李秋枫闭上了嘴,但还是不忘瞪了连如玉一眼。连如玉倒是没什么感觉,面对着李进忠一直很矜持的微笑。 李进忠打量了其余三人,眉头略微一皱。看到连如玉这里时,心中一惊,但是没有表露出来。旋即,清了清嗓子道: “宣,李秋枫、林怀云、若诗岚、连如玉,按序进殿——第一位进殿的是李秋枫小主,其余人先稍作等待。” 李秋枫进去了,一炷香的功夫,一脸懊丧的出来了。看样子,似乎不太顺利。 然后林怀云进去了,似乎比一炷香功夫还要短。出来之后看向李秋枫,两人对视苦笑了笑。 若诗岚进去,时间终于久了点,约莫两柱半香的功夫,一脸洋溢着笑容出来了。 “恭喜诗岚妹妹啦。看诗岚妹妹如此高兴,小酒窝都出来了呢,肯定是被皇上看中了吧。”李秋枫主动迎上去,满面堆笑道。 “那可不吧。也不看看我们诗岚妹妹,有哪个男人不得被迷住啊。如今啊,这妃嫔之位非诗岚妹妹莫属了。先恭喜诗岚妹妹了,呵呵呵...”林怀云也是与李秋枫一唱一和道,完全没有顾及旁边的连如玉。 “哎呀,两位姐姐快别这么说。这不还有颜姐姐嘛,说不定皇上见到连姐姐也很喜欢呢。” “嘁——就她呀,能当宫中的贵人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怎么可能轮的上妃嫔的位置呢。你说是吧,林妹妹。” “就是就是,皇上怎么会看得上她...”林怀云应和着,故意说给连如玉听。 连如玉没有理会李秋枫与林怀云的冷嘲热讽,拢了拢发鬓,朝着守在门外的李进忠微微一笑,踏着碎步,向慈宁宫殿内走去。 李进忠看着连如玉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 “嘁——你们看她那样儿。还妃嫔呢,门都没有嘛——”李秋枫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 慈宁宫中,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两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上升,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一直蔓延到三尊座位那里。座位上有三个人,正中皇帝,左手边就是皇后,右手边就是皇贵妃。 皇帝正值年轻,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龙凤戏珠金抹额,穿着二色金百蝶刺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大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白底小朝靴。 皇后孟氏则是穿着淡金色天凤朝服,头戴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手戴金镶九龙戏珠手镯。皇贵妃李氏身穿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用深棕色的细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梅花枝干,桃红色丝线绣出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身段窈窕。 “秀女连如玉,见过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请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从连如玉耳边响起,连如玉这才慢慢的从鎏金辉光的地面起来。 “抬起头来,让皇上好好瞧上一瞧。”一种妩媚却又带着丝丝诱惑的声音传来,是皇贵妃李氏的声音。 连如玉听完抬起头来,按照管事嬷嬷还有陈奉的教导,只是目光落入三人的座椅上,并不直视殿上三人。 “殿下你看如何?这陆续进来的四位秀女哪一位可都是更胜一筹,特别是第一个,气度沉稳、波澜不惊、不徐不疾的,不如就赐给我做姐妹吧,反正这妃嫔之位还空缺一个。”李贵妃不动声色的说着,她与那李秋枫是表姐妹关系,有心拉拢进来。 皇帝并没有答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连如玉。她脑袋微低了些,打扮清新却又不失优雅,超凡脱俗的秀气,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皇帝心神微微一震,有些动心。 “李妹妹可真是说笑啦,我倒是觉得眼前这美人儿长得姿容玉色的,是个好苗子。皇上认为如何?” 皇后孟氏戴着鎏金花甲,偷看了一下小皇帝的神情,又听完李贵妃的话语后,心中转了转的道。 无论是谁当上这妃嫔,都不能让李贵妃推荐的人当上。这是皇后的打算。 连如玉听着心中一动,故意抬了抬脑袋,露出一双漆黑犹如深潭,闪烁着栩栩生辉的美目,不小心撞在了皇帝火辣辣的目光上。对视了几个瞬间,马上错开,脸颊发烫。 初见那双漆黑、生辉的双目,看着连如玉娇羞的样子,皇帝更是心痒难耐,心中震荡后道:“妃嫔之位,赐给秀女连氏,封连嫔!” 一旁的魏进忠见状,立马端着一件描珠戏凤的盘子,上面有一簪洁白如玉的珠子,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连如玉。 “谢皇上。” 连如玉躬身再次伏在地上,随后跟着魏进忠离开慈宁宫大殿。 看着连如玉离去的身影,看着皇帝脸上痴痴的神情,看着皇后孟氏嘴角冷笑,皇贵妃李氏绣着并蒂同心的袖子底下的柔夷微微紧握,随着用力暴露出一根根的青筋。 “姐姐果真是厉害,竟得皇上的青睐。”若诗岚见连如玉被赐珠出来后,倒是没有不悦,反而迎上来的道。 “侥幸而已,以后还和诗岚妹妹做好姐妹呢。”双目环顾之下,连如玉笑了笑的道,全然忽视李秋枫与林怀云两人。 倒是李秋枫与林怀云见到连如玉被赐珠出来,各自脸色微微一变的,随之铁青。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苦话,此时,竟也不敢开口了。 后宫本就是如此,诡异风云、红颜枯骨,一生只在一个‘斗’上。 “恭喜连小主,贺喜连小主,成功选上皇嫔之位。”连如玉在宫中第一个收服的宫女,也是心腹,浣月打了个千儿,口中欢悦的冲连如玉道。 “行啦,就你嘴甜。以后该改口叫连嫔娘娘了。”魏进忠在一旁插口说,对连如玉有些讨好的意思。 “是啦,奴婢见过连嫔娘娘。” 浣月这一叫,李秋枫与林怀云两人脸色一红一白变着,终于灰溜溜离开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上,该翻牌子了。”敬事房太监总管,手托着描金的百子千孙托盘,里面放着十数个后宫嫔妃的牌子,恭敬地说道。 “嗯。”小皇帝应了一声,从御批的折子中,抬起头来,轻轻的捏了捏眉心,单手想随意的翻个牌子的。 忽然,眼神一怔的,看到了连嫔的牌子,皇帝手一顺,便是朝着连嫔的牌子翻了过来。 “下去传旨吧。” “奴才遵旨。” ...... 五月一日(唐寅篇) 锦绣洪都,千门万户,暗流激涌。 洪门这边,一百多号人分批次混出城去,在距离望凤坡一里多地的小村落里面扎脚。原本门可罗雀的村子顿时热闹了起来,人群吵吵嚷嚷着。 洪门帮主洪娄很大方,扔了一百两银子,要村里的人多准备些大鱼大肉好生伺候着。还专门请来了几个大夫住在村子里,以防万一。今晚的鏖战结束,白莲教还要在这里多待两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子里面大宅小屋都明起了角灯,足足有数十盏,将本就狭小的村落照耀的如同白昼。走在土路上的村民们,并不必带灯笼。 天上一轮月半圆,与角灯湛荡在村旁的河面上。有村子里面的老人在唱着民歌打消遣,声音有些凄清紧迫,动人心神。 “我们是时候出发了。”洪娄将手中开山刀挎上一横,脸上带着戾气说道。 在身后,一百多个红衣汉子,头上戴着京戏里的画脸谱,生、旦、净、丑。一众手执开山刀的鬼面人,分别跟着各自堂主由不同方向出发。 洪都城里面,阆苑‘仙人’、瑶宫‘仙女’,新妆艳服,招揽四方游客。红牌们房里焚着龙涎、沉香或胭雾,穿着轻纱衣衫,头上或簪了茉莉花,或卷起湘帘,凭栏看着楼下面一拨又一拨、大张旗鼓骂骂咧咧、走过去的街头乞丐、混混们。 白莲教教主姬郁非点着五百人马早早的就赶到望凤坡那里以逸待劳了,清一色的肩裹白布。而丐帮这边由于一些小帮小派的缘故,迟迟凑不出人来,只得等着他们。像什么镰刀帮、布衣帮、红叶会之类的,口头上答应前往丐帮助拳,却是磨磨唧唧半天才赶到,姗姗来迟。 郑清扬等人虽然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以郑清扬为首的丐帮主力加上一两百人的附属势力,赶到了望凤坡。 月光的洒照下,望凤坡上隐隐约约看到有几把太师椅摆着,姬郁非带领着一十八把交椅的头目们冷峻的等在那里。手中明晃晃的朴刀反射出瘆人的耀光,令人不寒而栗。 “白莲教的,出来露个面!”郑清扬朝望凤坡上喊道。 一瞬间,丐帮周围突然亮起火把,山林间的树杆在晃动。黑暗中,白莲教的身影在火把微弱的光里,或从树上如雨落般跳下来,或从草丛中钻出。 一抹刀锋也从姬郁非手上划出来,遥指山坡下的郑清扬。 在他眼中,郑清扬才是最大的威胁,而其他的人,什么也不是。 刹那间,一张无形的网变成了有形。白莲教围着丐帮,有备而来,以逸待劳。 山坡上,一群人相拥着姬郁非走下来,指着下面郑清扬等人道:“自我白莲教成立以来,丐帮仗势欺人,杀我教中豪杰几十上百人,到的如今还有何话说?” “没什么好说的。”郑清扬一只手将红棍转了一圈,棍锋指着白莲教众人,“你们这些白毛子无非就是搞个马良庵,偷袭伤人。今日火拼一场,也好叫你们这些草莽听着,我们丐帮、我这武林盟主之位,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妤说的了,双方之间淡淡的杀伐之气正在渐渐增加。到最后,白莲教这边一个身高巨大的猛汉拔地而起时,双方兵器不自觉的扬了起来。然后,便是那人怒吼:“杀叫花子!” “杀白毛子——”丐帮这边也不甘示弱。 另一边,白莲教这边人数本就占优,足有五百多人,还有十八名头目压阵。在怒吼声响起那一刻,厮杀便已经爆发开。因为马良庵事件被埋汰,早就憋了一肚子冤气的白毛子们,拿着各自的朴刀,一窝蜂的涌了上去,然后便是互相将对方的队伍冲散。 两拨人徒然间在山坳上,混战起来。 两边的打斗并非打仗摆阵,没有那么多讲究。一旦搅合起来,便是看个人的武艺水准在厮杀,双方大抵上相差不过数十人。而郑清扬,已经提着红棍只身杀入。 刚刚喊话的是白莲教排名第二的天罡星玉麒麟,卢星。他粗壮的腿猛然发力,又是冲下山坡,身影如同奔腾的马车,在昏暗的山林间与丐帮的人冲撞在了一起。硕大的拳头照着对面当先一人便轰轰轰的几拳打了过去。卢星近侧几名丐帮弟子还不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对方挥起的臂膀波及到,直接都被打飞了出去。火光下,偶尔能看清被动接招的那人,便是丐帮尖刀之一,何可纲。 卢星手腕上戴着钢环,手上每一拳砸在何可纲刀刃上,何可纲虎口便随之一麻,但堪堪还能接得住。何可纲脚步‘腾腾腾’往后倒退,直接叫卢星杀进了丐帮这边的人堆里。 “布阵——杀了他!” 丐帮这边,何可纲指挥着,看到卢星脑子一热冲进了丐帮人堆里,脸上大喜... 两帮的人马黑乎乎压在了一起,昏暗中也不管对方是谁,唯一的区别便是肩上有没有裹着白布。所有人提刀就是一顿猛砍猛杀,呼呼呼刀锋威势惊人。与对方兵器撞在一起也不见疼痛,直打的对手毫无还招之力,砍翻在地为止。 郑清扬也是只身杀进白莲教人堆里,一战便被缠住,虽说他武功极高,但与对方黑压压的帮众一比,气势上就相差甚远。混战中,郑清扬挥舞着红棍在人堆里罕逢敌手,陡然见到前方几个身影照直朝他过来,嘴角一咧,便是冲下过去。一照面,郑清扬使力把红棍一扫,片刻间便是全力出手,不过交手几下,冲来的几名白莲教弟子被打回了人群里。 郑清扬的视线一直在寻找着某个人。 “姬郁非!”郑清扬陡然暴喝一声,“出来跟我打,滚出来啊——” “就凭你?”一声闷哼,紧接着一个身影砍翻几个挡路的弟子,便是冲杀过来,手中朴刀飞速划转,化作一道冷光。 郑清扬转过身,手中红棍也于此时挥了过去,两人眨眼间交手在一起。郑清扬与姬郁非的功夫不相上下,一时之间难料胜负。 山坳的厮杀持续着从一处地方,慢慢蔓延开,血腥气在山林飘荡着。 战斗从戌时持续到亥时,足足一个多时辰后—— 有怯战的弟子,或是白莲教白毛子或是丐帮叫花子,逃也就逃了,偏偏有的,逃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手中开山刀竖斩,简单利索,哗啦一声,逃到不该去地方的帮派弟子,尸首直接分成了两半。同时洪娄阴霍的眼神,露出残忍的色彩。口中黍喝一声:“洪门弟子——随我上前杀敌!杀——” 哗哗一片,却是中心开花一般,四散铺开。一片骚动在附近山体上传开,洪门弟子,也可以说是红衣鬼面人,亮腾腾的开山刀,朝所有人掩杀了过去。 “他们是什么人?”丐帮和白莲教的帮众脑袋里一片问号。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鬼面人刀锋盖过来,两帮帮众只能被动的去接下来。但是刚刚已经彼此鏖战了一个多时辰,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们哪还能抵挡住养精蓄锐多时,被激战撩拨得不行的洪门鬼面人。 在山坳的不远,车辕碾烂泥土,发出沉重的吱嘎声。漆黑黝亮的投掷车庞大身躯透着深幽的光泽,移动、摇晃,然后停下来并排好。其后面一排排火把,丞然间燃起。 这是洪娄想起来的主意,专门找能工巧匠花了好多天才打造出来的简易投掷车。 这时,在簇拥下,一群人过来。洪娄望着远处厮杀、呐喊、混乱的山坳,微微眯起眼。随即,他单手举向天空,片刻后,清冷的声音,搅动凌乱的山坳。 “点火——” 旋即,一个个火把放低,洪门玄武堂的鬼面人狠狠牵动了引线。黝黑的投掷车,迸发出巨大的能量,陡然间投掷臂被拉下去,围绕着中间的轴承,早早放好的烧酒瓶子被狠狠抛在空中,直直砸向山坳上人群最密集、洪门鬼面人还未杀入的内部区域。掺杂着烈酒、硫磺以及硝石的烧酒瓶子,在丐帮与白莲教帮众眼中就是拖着火焰尾巴的不明东西,在天际上划出惊人的画面,然后便是朝那边山坳飞了过去。 然后便是一道道划亮夜空的巨大动静,顷刻间,郑清扬与姬郁非都是寒毛倒竖,下意识的往更高的地方跑过去。下一秒,还未来得及看清,他们耳朵边轰然响起巨大的雷音、风吼。郑清扬身手灵活,猛的拄棍跳开,一顆漆黑的物体擦着火焰朝他这边过来。 随即,爆炸。 不得不说这种烧酒瓶子威力比起之前更大了,里面的烧酒一旦沾到身上便是扑不灭的大火。而且烧酒瓶子爆开的一瞬间,酒坛上陶瓷碎片四处飞溅别说伤了多少人。人一旦受伤,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而洪娄本来就没想过杀上千号人,所以让他们丧失战斗力最好不过了。 刚刚那里还在对拼的两名刀客,此刻就只剩两只脚还扎进泥土里,其余部分已经瞬间被大火吞噬,挣扎着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旁边的人吞了一口唾沫,恐惧的看上一眼。然后,便是拔腿就撤,大叫:“有埋伏——快跑啊!” 但此刻,第二轮烧酒瓶子已经扬了起来。 原本厮杀的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惊无比。稍过了几息便是反应过来,尤其是亲眼目睹那些直接被烧酒瓶子烧成黑炭的尸体时,不知道人群谁又大叫了一声‘快跑啊——’ 此时不管是丐帮还是白莲教杀过来的帮众,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而不是逞强的击破或硬撼那些落下来的神秘火球。 混杂在丐帮与白莲教当中的洪门鬼面人冲破了人群,朝着惊魂未定的两方帮众们,不分青红皂白的砍下手中的开山刃。 这一路厮杀中,局面变化的非常快。紧跟着第二轮亮响在山坡那边再次响起,只是这次落地的烧酒瓶子要比上一次少上许多,是玄武堂看准了没有青帮鬼面人的地方打的。毕竟自己的人着装太招眼,很容易分辨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烧酒瓶子迸发出来的火焰的光柱在慌乱的人群当中炸开。火光斑斑点点,不少人在震荡中被抛飞了出去,甚至有些挂在树枝上,挣扎几下,浑身扎满碎片像个刺猬似的软趴趴的便是不动了。 姬郁非一边逃一边分析着形势,停下神来,振臂一呼,对身后丐帮与白莲教混杂在一起的人群高喊:“大家都是在江湖混的,以后想打架有的是机会。先暂时先放下手里的仇怨,把来占便宜的这群家伙先宰了,咱们以后再来分个高低!” 郑清扬那巨大的身躯此时在黑夜和火焰下如同一只洪荒巨兽,发出沉闷如同兽吼的巨大咆哮:“那让我们一起,先干翻他们!!!” 不得不说,人被逼到了绝路上,再苦再累也可以迸发出巨大的潜力。比如说现在劳累到极点的丐帮与白莲教弟子。 然而与精力旺盛的洪门鬼面人比起来,他们仅仅是‘精’旺盛了,而‘力’全无了。 混乱的人群,暂时逐渐稳定下来。跟在郑清扬、姬郁非身后冲了过去,两帮的人此时同仇敌忾,开始汇聚过来。随即丐帮与白莲教两边合起来将近三四百尚有战斗力的江湖人蜂拥着,毕竟激战了一个多时辰,还能有这些人继续打架实属难得了。 一伙人朝那山坡上寥寥二三十人的玄武堂冲杀过来,却又无奈的发现,后队有一支上百人的鬼面人在冲杀他们,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玄武堂的鬼面人看着冲来的人群越来越近,黑压压一片,手中夹杂着血色的朴刀仿佛遮天蔽日。二三十人的的确确有些紧张害怕的颤抖着,精神紧绷着,大气不敢出。他们身后,冯晟没有说话,则是轻轻拍拍众人肩膀,“有帮主他们在后面牵制,兄弟们大可放心。现在,抬弓——” 弓弩是冯晟想出来的主意。神机营每年都会替换掉旧的弓弩,无论坏与不坏。所以就遗留下许多完好如初的弓弩。 举弩,蹲下。 杀上山坡的丐帮与白莲教弟子傻眼了,他们哪儿见识过军队里的东西。 片刻间,鬼面人手臂划下来,手指扣动,嗖嗖嗖嗖,上百支弩箭激射,呼啸的弩箭如同雨点般盖过去,直接钉到冲在前面一排的两帮帮众身上。所幸玄武堂的鬼面人也没有练习多久,射的不太准,力道也不足,但不代表打在身上不疼。 只听的箭矢入肉的噗噗声,丐帮与白莲教帮众应声而倒大片... 哀嚎、呻吟的人遍地都是。那些杀上山坡的帮众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脚步更加的快。当中一个人影踏着轻功,直接踩着別人的肩膀一个纵跃过来,速度极快,挥剑闪着银光,便朝冯晟杀过去。 来者,天速星神行太保,戴德。 “受死吧——”过来的人,怒吼着,一把锋利的剑身,半空拍出一片银花,气势陡然间炸开。 ‘咣——’剑尖抓在冯晟眼球距离,便是寸许难进。 一对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长枪,抵在剑上,唐寅面无表情的脸偏了偏,发丝飘舞了一下。 陡然间人影涌动,戴德眼前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眨眼不见,遂带着长枪一并消失不见。唐寅轻轻一转,空气中呼啸着隐约可听的鬼哭声,撕拉一声,尽管戴德急忙变招躲避,长枪仍旧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再看去,唐寅仍是立在那里,长枪还是横在哪里,仿佛从没有动过一般。 戴德身前,一块染着血迹的布条悄然落在地上。随后,唐寅看着那人凭借高明的轻功,很快撤了回去,他并没有继续追上去戳死他的打算。随着唐寅继续往前走,那边两侧沸腾的厮杀声已经开始蔓延过来,洪门帮主洪娄领着上百人已经正面迎了上去。 山坡上,冯晟派出玄武堂精锐赶到了,只留下两三人保护着躲起来。照着丐帮与白莲教屁股后面直接冲杀了进去。两边首和尾立刻战成了一团,乱糟糟着。 丐帮与白莲教这边经过激战,本来气势已经高矮不定的,又掺杂一些游兵散勇,加上洪门鬼面人的面具晚上看起来像幽灵似的格外神秘瘆人,現下洪门主力与其一旦结成阵势对攻起来,很快便看出了高下。 而此刻,人群混战当中,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空着双手完全不惧兵器加身,在他脚下,鲜血蔓延。伸手看似无意的一拳头,实打实挨着便是呼的一下,将洪门一个鬼面人的脑袋如同西瓜般拍爆,画脸谱呼呼着被风吹走。 旋即,那巨汉的目光看向唐寅,看到站立在那里的男子,手中的长枪似乎格外引人注目,彰显着他的实力。两人目光对视,随后,便是恐怖的杀意碰撞在一起。 巨汉卢星怒吼着,一把掀飞两名洪门鬼面人,高速狂奔冲了过去。在另一侧,唐寅毫不慌乱,甩手便是一枪戳飞过去,嘭的一下砸在那人手腕上。接住这一枪,卢星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宽大粗壮的脚掌,踩碎了土面。狂奔、扑过去,硕大的拳头再一次轰然打来。而对面,唐寅的身形只是闪了闪对方看似惊人攻势的铁拳,卢星也仅仅是落了一个空,打在唐寅身后,像是把空气轰然散成碎渣,洒在了半空。 視野中,卢星极力稳住前傾的身形。顷刻,他后颈发凉,甩臂向后扇去,一道身影忽地掠过,从他腋下穿过。然后便是背后剧烈疼痛,被长枪再次划开一道口子。唐寅身形顿了顿,随后便是退开,看着卢星背上流下来的鲜血,不由愣了一下。 “竟然没有破骨......够结实的。”唐寅嘀咕一声。 但下一刻,卢星身形忝涨,双掌交叉,又是一拳过来了。那一拳直接打在他眼前的唐寅身上,沉闷清脆的响动没人能理解,力道会有多大。反正空气中暴鸣一声,唐寅的身形被那般力道带着,踏踏踏往后倒退七八步才停了下来。 然而,唐寅仿佛没有受伤。同时,唐寅借力打力,脚掌一拧泥土,折身飞了起来,整个人如同猎鹰归巢,转而投向那卢星的上方。旋即,长枪照着对方庞大的身躯,指尖灌力,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嘶—噗—哧——’ 令人肉疼的撕裂声响起,那卢星身躯虽还站着,但身上陡然红出几道痕来,看的让人心里一突。但随后,更令人吃惊的一幕。卢星如同喝醉的酒徒一般陡然往地上一跪,身上的刀口血流不止,如同喷溅一般,身下顿时红出一片。但恰恰这一过程,让注意到这边的人,看到了令他们恐惧的一幕。 原来唐寅一枪枪划开了卢星的大动脉,裸露的皮肤开始被血液浸染,强壮的肌肉一丝丝的崩断。偌大的一个巨汉,开始摔倒、枯萎。最终,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下一甩枪锋,一具干瘪的、流尽血液的尸骸跪在那里,然后轰然倒塌。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月色带着微凉的寒意,卷起一片片寂寞的落叶,指引它们回归大地。 饶是姬郁非与郑清扬再厉害,还是架不住筋疲力尽,颇为无奈的对各自帮众喊道:“撤退,堂口集合!” 如潮水般的人群轰然散开,又变成了洪门的追杀行动。丐帮与白莲教轰轰烈烈一千多人的队伍,一个时辰过后还有三四百人。又是一个时辰,连跑带跳的,还不足百人。倒在望凤坡山坳间呻吟着、挣扎着、奄奄着的不计其数。 随后,所有的红衣鬼面人齐齐停住追杀的身影,口中一起喝着,声音隆隆如雷鸣:“洪武门下,英才辈出,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由于对手跑的太快,马上地,便清场了,望凤坡只剩了洪门的人马。 “唐寅,见过姬帮主。” “见过姬帮主——”唐寅身后一众人默契地喊道。 “嗯,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回去以后重重赏你!”洪娄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凄切的叫声。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山上竹篁在月光下变成了一片黑色。 到处是一片伤痕累累,这死伤有如死亡带给受尽苦难的病患者的一种无休止的安宁。 ...… ps:这一段过去,唐寅就先不写了,以后还会有出场。 第二十二章 五月一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哇,大师哥,这里就是泰山派嘛,好漂亮啊!”姜小洛走在前往泰山派玉皇顶的石阶小道上蹦蹦跳跳着,像一只吃了蜜的小蜜蜂,日光洒在脸上一颦一笑都格外迷人。 “师妹你慢点,小心摔着——”景天紧紧跟在姜小洛身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五岳独尊,造化神秀,挺拔天地,粲然四季,山浪峰涛,层层叠叠,垂范千古,启迪万物。 盘旋曲折的山路像一架云梯展现在景天面前,路旁有野花万紫千红,摄人心神,散发出醉人的芳香。古松与巨石相互衬托,云烟和朝日彼此辉映,突兀峻拔、耀眼磅礴。幽幽的深谷却显的骇人的清静和阴冷,露出云层的群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悬浮着。 朵朵朝云如峰似峦,一道道金光穿云破雾,直泻人间。在曦日的映照下,云峰之上均镶嵌着一层金灿灿的亮边,闪烁着奇珍异宝般的光辉。风云升至足下,看山里,山风呼啸,浓雾弥漫,好似坠入混沌世界,像处于仙境一般。 “大师哥,你看我戴上这朵花好看吗?” 姜小洛玉手拈起一朵路边绽放的紫色小花,随意的插在了发梢之上,整个人显得更是格外空灵与俏皮,一身轻盈的白色纱衣,白肩轻露,如雪般的肌肤与纱衣搭衬。露出的白皙玉脖,干净、洁白,不需要任何打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嗯....好看极了,我师妹是最最最漂亮的啦。”景天也是被姜小洛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真心的夸赞了一句。 “嘻嘻,那我就一直戴着这朵花吧,这样大师哥就能永远看到我最美的样子啦——”姜小洛月牙儿眼睛一弯,便顶着这朵紫色小花蹦蹦跳跳的继续往上去了。 五月一日,是五岳剑派公开招徒的日子,此刻通往泰山派玉皇顶的山道上,人群络绎不绝,除了嵩山、华山、衡山、恒山四派遣出的本门弟子之外,还有众多的俗家子弟前来碰运气,一旦侥幸被选了进去,那真是和祖坟冒了青烟差不多了。因为不说家里有个人在五岳剑派学过武有多光荣,单单是在江湖上就是极有面子的了。 又过了接近半时辰的时间,景天与姜小洛两人终于是赶到了玉皇顶上,两人皆是累的身上出了细汗,但饶是如此,玉皇顶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排成了长龙,都是等待着五岳剑派长老考核的人。 无聊的排着长队,看一眼这泰山派最高处玉皇峰的景色,倒也是赏心悦目。白云平铺万里,犹如一个巨大的玉盘悬浮在天地之间。泰山远处的群峰全被云雾吞没,只有几座山头露出云端。近处来人如同踏云驾雾,仿佛来到了天外。微风吹来,云海浮波,诸峰时隐时现,像不可捉摸的仙岛,风大了,玉盘便化为巨龙,上下飞腾,倒海翻江。 山间淙淙溪水从大桥洞流过,水倾泻而下,从悬崖跌入潭内,形成瀑布,远远望去便是青山结碧水,白银连彩虹。河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瀑布溅起的水花如烟、如雾、如尘。那继往天空的云朵,赤紫交辉,瞬息万变,有的象万马奔腾,有的似神牛角斗,有的如凤凰展翅,有的类孔雀开屏......但见满天彩霞与地平线上的茫茫云海融为一体,犹如巨幅油画从天而降。云霞雾霭相映,岚光宝气闪烁。浮光耀金的海面上,日轮掀开了云幕,撩起了霞帐,披着五彩霓裳,像一个飘荡着的宫灯,冉冉升起在天际。 “这位姑娘,你也是前来五岳剑派应试的嘛?” 景天回过神来,便看到两名身着青衣黑靴、手执三尺剑的年轻人挤开长龙,十分亲切的朝着姜小洛过来。 这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口的,旋即又互相看了看对方,眼神交错间隐隐有火花在迸溅,但当着姜小洛的面很快又收敛起来了。 姜小洛脑袋一歪,不明所以,愣愣的点了点头。 “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华山派弟子萧让,见姑娘一人在此排队等待颇是有些孤单难受的,便想过来顺道带上姑娘进去。”两人中长相略显文质彬彬甚至夹带些书生气的年轻人说道。 另外一人也不甘示弱,面容冷俊显得有些虎头虎脑的,急忙接道,“是啊是啊,我们两人是华山派弟子,可以直接进入玉皇顶应试区等待长老考核,可以一起带你进去的。对了,我叫萧战,也是华山派弟子。” 先前讲话的萧让见萧战插了嘴,眉头微微皱了下,便咳了一声道,“这是我师弟,我们两人也是奉师命来参加这五岳剑派集训的,不知姑娘何门何派呀?” 景天就静静的守在一旁,想看看这两人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姜小洛则是两只玉手背在腰后,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 萧战接上萧让的话说道:“这还用说嘛,纵论五岳,也就只有恒山派能有这样风姿楚楚的女弟子啦,姑娘一定就是青桐师太的高徒吧?” “她自然不会是我恒山派门徒。” 声音撩过,人群分开,只见一个尼姑巧步走进来,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应该只是十六七岁年纪,虽裹在一袭恒山派女弟子的宽大缁衣之中,却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只见她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细细一看竟也丝毫不差于姜小洛的,着实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 萧战和萧让两个人眼睛里立马又放起光来,围上了这个小尼姑过去,“敢问这位小师太又是哪位呢?” 见这俩师兄弟跟见了蜜似的围了上去,景天暗暗嗤了一声,表示鄙视。 小尼姑身子往后面挪了挪,拉开与两人的距离,语气清冷的道:“我是恒山派掌门青桐师太门下弟子,晴燕。” “哦,原来是晴燕小师太,久闻芳名,失敬失敬。在下华山派萧让,我旁边这位便是我师弟萧战,以后大家可就都是同门了。”萧让十分君子的带上萧战施上一礼,晴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便撇开两人十分高冷的走开了,似乎并不想多与萧让萧战两人搭话。 萧战自小长大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就算她晴燕长得出水芙蓉也得过去理论一下,但很快被萧让拉住了衣袖,萧让眨眨眼道,“师弟,何必气急呢,那边....不是还有一位姑娘嘛。” 两人对视一笑,便恻吟吟的又朝着姜小洛过去。 “姑娘,要不...跟着我们一齐进去吧,这里如此多的人可不要累坏了。”萧让十分有礼貌的说完,便准备去拉扯姜小洛的胳膊。 突然姜小洛身前出现一道身影挡住了萧让的咸猪手,只见景天一脸呲笑着说道,“这位兄弟,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还是不劳烦你们了。” 萧战见到景天,便十分不客气地问道,“你又是谁,在此多管闲事,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姜小洛从景天背后钻了出来,皱着琼鼻说道,“喂!你这么凶干什么,这是我大师哥,我不跟你们进去了,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大师哥。” “哦,原来你们是师兄妹啊,”萧让眼珠转了转的,便又道,“也没事,我把你们两人一起带进去也不碍事的,泰山派的人不会阻拦的。” 景天哪能不知道这两人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当场便婉拒道,“两位好意我跟师妹都心领了,只是我们既非五岳弟子,就应该按照规矩来的,于你、于我、于他人都没有什么坏处的,正好我与师妹也是第一次来到泰山,籍此多观赏一下山川美景也是不错的。” “嘿,还真是给你脸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萧战脾气火爆,当即便阴沉下脸来。 景天听完这话,眼睛也是一眯绽放出一抹厉色,无缘无故凭什么要被这两个家伙纠缠! 萧让似乎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便打着哈哈劝道萧战,“师弟啊,你说你发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人家不领情咱们走就是了,可别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人物伤着自己。” 萧让这话可真是软中带刺,连姜小洛都听出来了其中的嘲讽意味,当即气呼呼地掐起腰来,“喂,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瞧不起人。” 萧让当即摆了摆手,“哎哎哎,真是冤枉呐小妹妹,我哪有说你们呢,你们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们华山派一向都是最崇尚礼仪的。” “你还说没有!”姜小洛气的身子哆嗦,手指指向萧战萧让两人说不出话来。 景天一步上前拦住了姜小洛,“算了,不要跟这两个家伙计较,不管说什么也都是对牛弹琴,他们就是想无理取闹。”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是不是想找打!”萧战虽然读书不多,但对牛弹琴这个词还是知道意思的,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朝着景天打过来。 第二十三章 武试 景天手上暗暗使力,他可没有什么“以德服人”的高尚觉悟,既然对方都已经骑到脖子上来了,还真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麽?那就瞧瞧是谁的拳头更硬吧! 萧战的拳头从脑侧过来,带起一阵劲风,景天扭了扭身子很轻易就避了过去。接着景天两只手牢牢扣紧了萧战的胳膊,腿脚带风身子横飞起,踢在萧战的肋骨上,落地出拳,萧战匆忙之际竟然只能手忙脚乱的格挡着景天的攻势,身上的衣服被拳脚相加打的皱巴巴的。 “啪——”景天一只手直接打在萧战胸前的衣袍上,挥拳过去,衣袍直接被扯的敞开,撕拉一声,胸襟撕裂。 萧战要说内家功夫还可以,单论起外家功夫来,似乎差的景天远了。 萧战面目僵硬,身体震了震,显然那一拳并不好受。随即又暴喝着,全身运转内力绷紧使劲抵挡,但景天显然并不打算给他机会,萧战也架不住对方潮水般的攻势。 萧战退一步,景天便前进一步,只听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地在萧战身上响起,之后便是不断的后退,头上、颈上、脸上也不知吃下多少拳。景天的拳头打过去擦着肉,便是鼻青脸肿。 随着景天怒喝,一记擒拿手,将毫无还手之力的萧战手臂抓过,一拖,跨过肩膀一顶,直接猛撞过去,将萧战整个人撞飞了地面,向后摔在了人堆里。 “耶,大师哥好厉害哦,果然把这家伙给打得落花流水!” 姜小洛见到自己的大师哥从接招到反击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顿时少女的崇拜心爆棚,扑上来抱住了景天的胳膊。 “哟嗬——没想到这位兄弟还挺有两下子的嘛,都怪我师弟学艺不精,要不....换我来向你讨教上两招,如何?” 萧让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意,随手抻开了插在裤腰带上的桃花扇,不经意的一股罡气荡出,随后踱步走上前来。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耳畔吹过景天,景天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查从第六感衍生出来。 这个萧让有内力,而且绝对不低! 也是了,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自小便拜了师,被传授了修习内功的法门也很正常,有个别妖孽的天纵之才能达到四层脉力的也可以理解的。 此时萧让一步一步的摇扇朝景天逼来,脸上仍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但每踏出一步都会令景天的眉头忍不住跳一下,萧让的实力对于目前只懂外家功夫的景天来讲,确实很恐怖,一层脉力一重天的说法可不是子虚乌有的。 “萧师弟,做做样子也就得了,无非也就是人家拂了你的意思惹你心里不痛快嘛,何必咄咄逼人非得闹得大打出手呢?” 就在景天跟萧让两人即将出手的一瞬间,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平衡。 “这关你....”萧让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瞪视过去,正要发难,但看清来人的面貌后便是话锋一转,带着酸溜溜的语气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嵩山派的左奕左师兄到了啊,没想到我在这里随随便便跟人家切磋一下都能惊动你的啊——” 只见不远处,一名头戴犀皮罗角帽,身穿黄缎织云蓖麻裳的年轻男子,剑眉横立、棱角分明,眸子开阖间带着淡淡的傲气,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英气逼人。 左奕迈着步子走过来,周围的人便自觉地让出一条小道来。左奕十分趾高气扬的掠过众人,又随意的扫了一眼景天,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屑令景天不自觉的就攥紧了拳头。虽然还未打过交道,但是景天觉得这家伙肯定比萧让、萧战之流更讨人厌。 风起云动,带着姜小洛的发丝飘扬了一下,左奕走到这里时便盯住了姜小洛,眼神中已经撤下了桀骜与不驯,带上小桥流水般的温柔,惹得景天心里一阵犯嘀咕。 “这位姑娘,在下嵩山派弟子左奕,十分荣幸能在此结识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左奕脸上带着笑问了一句,不过语气生硬有些不太自然,景天怀疑左奕该不会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讲话吧? 姜小洛被左奕火辣辣的眼神看着,浑身感觉不自在,脖子便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有点紧张。景天便笑眯眯的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就将自己的小师妹拦在了身后,十分客气的道:“左奕师兄,在下景天,身后这位呢是我的师妹,名叫姜小洛,很感谢你肯为我们说话。” 左奕见景天又一脸欠揍的笑着把姜小洛划拉到身后去,狠咬了咬牙根,脸色有些不悦,冷冷的说道:“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过是看到你的小师妹比较有眼缘罢了,跟你扯不上任何关系。” “左师兄,这小子就是欠揍,你先等一会儿,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就老实了。”萧战在一旁跃跃欲试着,想要报之前的一箭之仇。 “喂!你也太过分了,不许欺负我大师哥!”姜小洛又从景天身后钻出来,恶狠狠的呜道。 “师妹,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景天笑着拍了拍姜小洛的脑袋,示意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大师哥,我们同进退、共患难!” 姜小洛被景天摸着小脑袋,便一脸正义凛然的挺胸抬头起来,挥舞着小粉拳叫嚷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左奕在一旁看着有些亲密无间的师兄妹两人,便重重朝景天哼了一声,叫上萧让与萧战,使了个颜色:“我们进去——” “左师兄,你不打算教训这小子了?” 萧战一脸懵逼的跟在左奕身后,萧让也在疑惑一向恃才傲物的左奕今天怎么会在一个丫头面前忍了,刚才可不是这样的啊...... “是我说话不管用了,还是怎样!” 左奕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姜小洛,旋即又扭过头来重重的呵斥萧让、萧战两人。 “好好好,既然左师兄大人有大量,不肯计较了,那咱们走便是了。” 萧让与萧战两人被左奕呵责一句,虽然心里也是颇为不爽,但也没面上表现出来。嵩山派的实力仅在泰山派之下,近年来华山派又是一直在走下坡路,与其拉拢油盐不进的泰山派张居风,还不如多跟左奕套套近乎。 萧让、萧战、左奕三人离开后,景天的耳根子着实是清净了一会儿。一晌午的功夫,队伍终于排到了景天他们,景天与姜小洛顺利通过了五岳剑派入门的初试,无非就是些基本的身体素质检查之类的,。来到玉皇顶里面的演武场上时,长龙般的队伍已然去了大半,被初试就淘汰掉的多是民间一些滥竽充数的俗人,想着来碰碰运气罢了。 “掌门,初试通过的弟子大都到齐了,可以开始武试了。” 演武场北面,一架坐北朝南的高台上,泰山派大弟子张居风说道。 “既然都来了,那就开始武试吧。” 说话的人,是泰山派掌门,也是目前五岳剑派的话事人,玉墟道长,八层脉力的大高手,实力冠绝五岳剑派,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所有人都有,现在我宣布,武试正式开始——所有人依号码牌顺序一一上台演武,去留与否会有五岳剑派的长老公正决断,请尽管施展出你们最强的实力!” 高台上,一袭白衣的张居风笃音朗朗的宣布,俊郎的面孔泛着淡淡的笑意,白玉带衬得身躯挺拔冉梧,午后下澈的日光照耀在脸上令诸多的女弟子也是为之心神荡漾。 “在下华山派萧让,献丑了!” 萧让执着三尺剑走上演武场,随着人群的寂然,一举一动舞起了华山剑法。从白云出岫到有凤来仪,再从白虹贯日到金燕横空,华山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萧让练的一气呵成,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接着又是嵩山派的左奕上场,他一出剑便信手甩出数道剑气,激荡四周八荒,令人啧啧称奇。嵩山剑法一十七路每一路都贯注了历代掌门的心血,却在左奕手中如鱼得水一般的尽情挥洒,比起萧让的华山剑法更凭添了几丝凌厉迅疾。最后左奕以一招寒冰神掌在众人的惊叹中收剑、下场了。 相比之下,恒山派的小尼姑晴燕带来的恒山剑法也是有些枯燥无趣了。毕竟是女人家练的功夫,既没有华山剑法的大开大合也没有嵩山剑法的迅猛如雷,十招剑法中九招带着守势,不过小尼姑剑势之连贯,招式之巧咄却丝毫不输他人,最后晴燕以一招绵里藏针顺利下场了。 轮到了最后,终于是到景天上场了,周围的人都已经被杂七杂八的剑法、掌法麻木了,见到终于快是要结束了,也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只想着尽快结束回去好好睡一觉。 “大家好,在下景天,我也献丑了哈。” 景天拱着手朝四个方向各自恭敬的拜了一拜,倒有种江湖卖艺的感觉......(来来来,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周围果然也并没有人搭理景天,除了在台下嗷嗷的激动个不停的姜小洛,也就是高台上的玉墟道长神色微微一动。 呼—— 景天右手执着五岳剑派的棠溪剑,剑走偏锋带起一阵罡风擦鸣着空气嗡嘤一声,就像以往无数次演练这套逍遥剑法一般,景天舞耍起来驾轻就熟。手腕抖转,棠溪剑从身前舞到身后,卷起一朵朵凌厉的剑花,随后剑花被一一击破,再被卷起...... 日光下,人影原地腾起,周身带着剑芒四射,人影与剑影交织在了一起,分不出人在哪、剑何处。逍遥剑法,飞空步虚,存无守有,存有守无,剑气峥嵘,横推敌手。 “师父,台上这人的剑意怎么这般澎湃崔嵬,徒儿还从未见有人使过这剑法的。”高台上,张居风紧紧盯住台上那抹青色的身影,心中十分惊诧。 玉墟子脸上浮现出笑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点了点头道:“这是逍遥剑,曾经有人凭此剑法打败武林诸豪杰,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称之为当今世上第一剑法也问心无愧啊,只是可惜了......” “师父可惜什么?” 张居风见自己师父叹一口气,一脸惋惜的表情,不明所以的问道。 “可惜这逍遥剑在逍遥派上一任掌门燕心鸿失踪之后,便丢失了心法,导致剑法不全,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而这逍遥派在燕心鸿的师弟之后,更是日渐式微,全然没落了啊。” 第二十四章 一重天 武试结束,所有前来参加的弟子被随机地分配到泰山派的五座主峰去,其中玉皇峰便是安置武试中最出色的一百名弟子,这其中就有景天。当然,萧让、萧战以及左奕之流也不可避免的与景天分配到了同一座主峰上,至于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尚未有定数。姜小洛以及恒山派的小尼姑晴燕一起被分配到了傲徕峰,这座主峰上全部是女弟子,便于集中管束。 玉皇峰又称太平顶,位于泰山之巅,气势雄伟、拔地而起,傲视群峰。极目望下去,一览众山小。东面可见旭日东升,西面可望黄河玉带。整座山峰高约数百丈,上下渐削,山体莹绿,虽然久经露浸雨湿却也不见苔藓,远远望去,山峰熠熠生光,金芒射目。 傲徕峰又名芙蓉峰,四面环山,形势险要,峰峙中天,如半壁城垣,摇摇欲坠的。峰高虽不过泰山之半,但胜在犀利峥嵘,有傲然不向泰山低头之势。北崖有玉皇洞高耸峻峭、丹壁奇特,绵延数里,气势磅礴。北崖之下有枯荣洞,里面有月亮泉,泉水自洞顶下注,冻结冰柱、春来依然,似龙宫冰窟。 至于其余三座天烛峰、日观峰、龙角峰也是奇石能言,清泉有声。大小山峰朝天立,悬崖巨壁夹谷行。蓝天高远,大山空旷,松涛阵阵,白云悠悠,万松峥嵘,虬枝交错。山与山之间隔涧相望,霍然拔起,直插云霄。 傲徕峰,野花盛开,漫山遍野,迤逦烂漫。 “晴燕师姐,刚才青梧师太讲的功法我还不太懂,你能再给我讲讲嘛?” 姜小洛歪着脑袋问向一旁正在娴静打坐的晴燕小尼姑,眼睛眨啊眨的显得格外俏皮。 不知为何,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晴燕就是对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拉不下脸来,一见到她自己那副高冷的面具便不自觉的被褪下来。晴燕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啊你,让你在师父讲学的时候偷偷睡大觉,现在知道学、知道问了呀。” 姜小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憨憨说道:“我...我不是刚好困了嘛,因为师太讲的好无聊的....我以后不会睡啦,师姐你就给我讲讲嘛。” “真是拗不过你,算了,我权当再温习一遍咯。”晴燕勾了勾姜小洛的琼鼻,咯咯一笑,十分驾轻就熟的讲起了青梧师太下午所讲的内容。 “嘁——自己脑子笨琢磨不来,还要去打搅别人,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呢。” 姜小洛与晴燕身边,一名女弟子十分不屑的嗤了一声。姜小洛看过去,但见这女子两颊融融,目似月射寒江,大约也是十八九岁,瀑发垂肩,看上去也是一副楚人的相貌,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带刺。 “喂,你怎么骂人呢,我招你惹你啦!”姜小洛两腮一鼓,便十分不忿的质问道。 “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别以为掌门不允许弟子打斗我就没办法收拾你。”毒舌的女弟子气势更凌人,威胁姜小洛。 “别吵了,一会儿师太看到又该处罚我们了。小洛师妹,我们去那边讲,不要理她。”晴燕拽了拽有些生气的姜小洛,站起身来走向另一边。 “哟,夹着尾巴走了呀,多呆一会儿呗....”姜小洛身后,那名女弟子仍在说着风凉话。 “晴燕师姐,她太过分了,凭什么我们要离开!”姜小洛气鼓鼓的问道。 “这个女弟子来头不小的,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晴燕劝了一句,“青梧师太是我的师叔,她告诉我刚才那个叫王珂的女弟子,跟宫里的一位大人物关系匪浅,要我避免招惹。刚才我怕你吃亏才要拉你走的,她就是这臭脾气,娇生娇养惯了吧。” “宫里的大人物,难不成是公主嘛,不可能嘛,她们不是出不来吗?”姜小洛有些疑惑。 “我也不太清楚,”晴燕摇了摇头,“宫里掌握大权的无非就是皇亲国戚了,难不成她还能是太监的闺女啊,总之你以后再见到她不要理便是了。” 姜小洛一听到‘太监的闺女’时,顿时扑哧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来,“那好吧,我们以后不要理她就是啦,那....是不是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我打搅到你了呀?” “哪里会呢,我在教你的时候,自己也相当于重新学了一遍呢,这样的话理解也会更深一些,怎么能叫打搅呢,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能教别人东西呢。”晴燕笑了笑的道。 “嘻嘻...那你岂不是要感谢感谢我啦?”姜小洛十分恶趣味的调侃道。 “哼哼,那我可就不教你咯——”晴燕背着双手小跑开,把姜小洛丢在了身后。 “哎,别嘛,晴燕师姐等等我!”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一挥一洒在西山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在一片火红的背影中,只看到两位姑娘的嫣然笑语。 玉皇峰上,一座巨石之上,泰山派的玉桓道长讲学之声朗朗可闻。【零↑九△小↓說△網】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这内家功夫不像外家功夫那般容易学习,需要的是日积月累,通过不断积攒脉力来突破更高的脉络枷锁,使自己的功夫更上一重天......” “内家功夫,每一重天都要走过四个阶段才有机会冲击下一重天,即闭关辟谷、炼养丹田、积气冲关、炼养周天......” “以至净至洁之神,凝于后天精窍之中,久久炼成,亦能入定,亦能出神。冲脉者先天之根,一气之祖,凡人有此十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唯通天以脉力冲开,故能得道......” “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恃,无视无听,抱神以静,慎内闭外,多知为败。一切行动中间,心如泰山,不动不摇,把断四门,眼耳口鼻,不令外景入内心无丝毫动静杂念,一脉单承,神游八表......” 巨石之下,五十名听讲的弟子当中,景天衣冠瑕整的端坐在蒲团之上,细细品味着玉桓道长所讲述的修习内功的心得。慢慢地,整个人就深深陷了进去,似乎要与这蒲团融为一体,耳畔之间回荡着的全是玉桓道长的话语。 嗡—— 景天倏的睁开了双眼,眸**光。打量一下四周,不知何时玉桓道长的讲学已经结束了,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干净了,原地只剩他一人,并没有人来打搅。 “至净至洁之神,凝于后天精窍之中....真气循十二正经一周,下丹田会意领至檀中,沿手三阴由胸走手,沿手三阳由背到头,足三阳从头,足三里至背,足心沿三阴太溪,三阴交至腹,腹到胸...嗯,没错,玉桓道长是这么讲的,我再试一下。” 景天静息打坐,双手合掌开始慢慢调节体内的真气沿周身疏通,第一遍完成,景天竟感觉丹田之处竟有些发热。 “嗯?果真有效果,再来一遍!” 景天心中大喜,又照着玉桓道长的心法运转了几次真气,丹田之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怎么,讲学都已经结束了,你还在这里用功呢?” 景天身后,一袭缁衣白靴的玉墟子踱步走来,静静看着正在体悟丹田的景天。 景天急忙从蒲团站起身来,双手合拜恭敬地说道:“弟子景天,见过掌门。” 玉墟子摆了摆手道,“这里就我们两人,不必讲究那么多细枝末节。你之前没有练过内功是吧?” 景天点了点头。 “武试的时候,我察觉你的功夫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缺少相应内力的支持,所以剑法虽凌厉但是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你师父可就是姜峰,逍遥派的姜掌门?”玉墟子走到巨石之上,就像下午坐在这里讲学的玉桓道长那样打坐下来,开口询问。 “是的,弟子的逍遥剑也是我师父传授的。”景天恭敬的答道。 玉墟子笑着点了点头,“嗯,不错,你虽然自小没有得到相应内功的修习法门,但是这套逍遥剑却被你这么多年给琢磨的更上一层楼,相比之下你其实是赚了。” “赚了?今天的时候玉桓道长还在讲无论外家功夫再怎么厉害,一个人的实力还是要看他的内家功夫。他还讲一个人修炼内家功夫应该从小抓起,童子期七岁过后到十七岁正是黄金期。同我一起入门的师兄弟们都或多或少有内功底子,照我这个年纪再修炼内功的话岂不是步步落后啦?” 玉墟子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学海无涯,武功无论什么时候学都是不晚的,所谓的黄金期只是相对于那些普通人讲的。而有些根骨奇佳的功夫奇才,一生一世都是练功的黄金期,练功一年更胜过普通人十年。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是练武,有些人平素不奇,而有的人却能成为武学宗师的缘故。” 景天眼前顿时一亮,像是看到了自己可能追赶其他人的希望,忙问道,“那掌门,你能不能看看,我现在修炼内功还来得及嘛?” 玉墟子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嘴角一勾,“你心里的自己是怎样的,你就是怎样的。所以,你明白了吗?” 景天脑中细细一琢磨,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忙点点头,“我懂了,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从今天开始,每天你练完功就去玉凫宫来找我,我指点你练功。” “掌门这是要给弟子开小灶嘛?......”景天抬头一看,巨石上已经没了踪影,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真实,他差点以为自己是打坐的时候睡着了。 摇了摇头,景天又坐回蒲团上,虽然不知道掌门为何要给自己开这样的小灶.... “真气由足跟沿阴跷脉、阴维脉上行至腰部,再经阳跷脉、阳维脉下至足跟。从涌泉穴开始,沿着冲脉下肢端上行至会阴,再经中脉上达头顶,真气循三阴三阳、十脉督穴,徐徐下降至足跟。心主意念,一切由意念做起......” 景天紧闭着双眼,浑然未发觉到,当自己在尝试着运转真气到达丹田时,身体周围的空气在缓缓对冲起来,像是形成了一片真空场域。接着,景天感觉到丹田一热的同时清醒过来,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头晕恶心的厉害,像是中了毒一般。 “是了,玉桓道长讲过的,初练内功,身体大动左右旋转,会冲击神经,一直练到没有头晕恶心之感时,内部脏腑才会被打通,真气才能自由流转,那样就算练成内功啦。” 景天平心静气下来,感觉好受些之后又继续尝试运转真气,吐纳之间丹田之处的热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一股气流憋在那里释放不出来。 “内功非气功,全在意念中...” 给我破——! 景天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丹田处像是越来越膨胀的热气,双掌猛然推向身前,身侧的空气像是被一股热浪推过,伴随着一阵抖动,呼的一声景天四周的草木随之晃动一下,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察觉不到。 终于,当景天睁开双眼不再感到恶心的时候,站起身来,身体就像一只凌燕一般轻盈,站起来行走像是能飞起来一般,不过距离‘飞’貌似还是差些火候的。 不远处,站立于树后静静察看的玉墟子宛然一笑,转身离开,瞬息之间横移出数米之外,“呵呵呵,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呐....这小子,根骨不错,将来是可造之材,他爹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 景天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双掌,再次运转内力于丹田,双掌猛地推出去,一阵掌风催动前面的花草颤动。 “我有内力了,我现在是一层脉力的人了,我突破一重天啦,哈哈哈——” 景天兴奋地大笑起来,双手叉起腰来,“我这也算是真正的武林人士啦,所以一定要加倍努力,这样才能保护师妹她们。.....真是的,也不知道连姑娘现在怎么样了,离开了好久了....连个讯息也没有。” 回过神来,景天这才发现从讲学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的时间,天色已经很晚了,便匆忙跑回了五岳剑派安排给弟子的舍间。所有弟子都已经入睡休息了,悄然无声的爬上床,景天像只灵活的狸猫爬进了被窝里,脑袋枕在胳膊上,脑海中全是玉桓道长讲过的东西,挥洒不去... 月色却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下皎洁的光芒,几颗残星偷偷地睁开眼窥视那一片寂静的银白世界,白云移过,逐渐消逝在远方。 第二十五章 呼吸法与顺风耳 衡山派掌门席永真武功在六脉上下,属于五岳剑派当中最弱的一个,但他却是个十分不简单的人。席永真不喜钻研武学,却专修阴阳术数之学、奇门遁甲之道,因此他所执掌的衡山派成为五岳剑派中比较奇葩的一派,门下弟子多多少少都懂这些东西,尤其是大弟子曲南陵...... 阴阳术数之学来源悠久,其内容复杂,包括算卦、占卜、天文、权谋机断等。这些东西往往被人看作是旁门左道,君子之流更是不屑一顾。然而其中却是隐含着对社会现实的深刻理解和分析,是前人社会经验的总结和概括。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红日像一炉沸腾的金水,喷薄而出,金光耀眼。余辉透过浮云,洒在林间,形成一线闪烁的金斑。 今天的日光惟其盛烈,惟其蓬然璨放如花,只不过那是虚哀的争荣竞秀、装笑装颦,还是隐遁入夕暮的尽头尚且不知。日光正值韶华盛极,殊不知盛极反趋于衰朽,绚烂之极反归于涣灭。 “七返九还,以火炼金,返本还源,身心两弦。以东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意之土,是为攒五行。以含眼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是为和合四象。以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听而精在肾,舌不声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故名曰五气招元....” 迎接着朝阳,景天收起扎了许久的马步,双掌倏的推上前去,一阵劲风带起,摇摇晃晃的树叶险些被击散下来,一月的时间,景天的内功几乎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你既然刚开始修练内功,我就传你一套能使你内功突飞猛进的法子,这可是紫阳真人的金丹经。此套经文之所以能助你内功大进,并不是因为它内含绝世武功,而是它的呼吸吐纳之法。等你掌握金丹经以后,你的呼吸之间便会不自觉的带动内力,相当于你时时刻刻都在修炼内功,在你以后身受重伤之时这套呼吸吐纳之法也可以加速你的元气恢复,你可要记好了。” 景天回忆起了一月前傍晚讲学结束之时见到玉墟掌门的情景,那是一套看上去很神奇的功法,玉墟掌门跟他嘱咐,“你练功的资质不错,只可惜在内家功夫上落后了,所以这套功法是我专门教给你的,不准告诉别人我传授过你。” “景天想要拜玉墟掌门为师,研习武功——”景天将青冥剑背在身前,躬身拜道。 “我一向独来独往,也不开门收徒。不过....”玉墟子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景天,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你天生就是学武的好胚子,只是欠缺一些实战历练罢了。也不需要学习任何的招式套路,按你自己的风格出招就可以了,拜师学艺无用。不过,我可以教授你一招,想必对你有所帮助。” “景天谢过玉墟掌门,还请掌门赐教!” “你过来。”玉墟子朝景天摆了摆手。 景天眼神中充满了兴奋,急忙赶过去。 走到身前,玉墟子道:“把眼睛闭上。” 景天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能听到风声吗?” 景天点了点头。 “刚才试探了一下你的外家功夫,很有天赋。但是想要成为高手还欠缺些火候。我传授给你一招‘顺风耳’,对你的外家功夫会有所提升。” “景天谢掌门教授武功。” “‘顺风耳’已经在江湖上失传许久了,当你练习的时候,你的全身上下都可以是‘耳’。在打斗之时,于丈尺之外就能知晓兵刃来临。所以练成之后,不仅手快、身手快,整个人的战斗力都会大升一截。躲避刀刃暗器无需眼睛,制敌于眨眼之间,神不知鬼不觉。” 景天闭着眼睛,内心中迫不及待。 “学成之后,你不可传给任何人。” 景天又是一阵点头。 “闭着眼睛,旁人丢下树叶来,用剑要能劈裂;将一二十人聚在一起,要能听出呼吸频率不一样的人来;要能听风声徒手接箭......心法是......”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过去.... “以上只是一些练习的把式,记住我告诉你的心法,勤加练习,即可。” 虽然不明白玉墟子到底图个什么,但景天还是欣然接受了这部经法以及外家心法,几日的练习就已经将这两套功法牢记于心,确切的说应该是将这套呼吸吐纳的功法以及顺风耳练会了。练了一个月,刚才乍一试炼,景天发现自己的内功果然有了长进,应该已经突破到了三重天,自己现在是个三脉的弟子了,内功深浅已经跟萧战不相上下。 不过修炼内功越到后期越难突破,前面的几脉还好突破,可到了后面几脉简直难于登天。尤其是第十脉,迄今无人成功突破过。景天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萧让现在都是四脉弟子,五岳剑派的最强战力左奕更是达到了五脉,我还是得更努力才行啊!” “喂——景天师弟,你昨晚上该不会又偷溜出山门去了吧,半夜才见你回来?”景天在舍间不远处的小树林中,身后的衡山派大弟子曲南陵溜达了过来。 曲南陵是和景天同住一个舍间的师兄,六人的舍间里景天第一个混熟的人便是曲南陵,第二个是唐聿。怎么说呢,曲南陵好像是个....自来熟? 景天一听立马慌了,赶紧跳上来拦住,对他道:“哎呀我都解释多少次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呢,那是触犯门规的事,要被重罚的,我才没傻到干这种蠢事呢。我晚上其实是在....” “是在什么?”曲南陵斜着眼看他,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嘁——干嘛要告诉你!”景天轻哼了一声,这个曲南陵一大早的起来就缠着自己,叭叭的就跟个话痨似的,“再说了,你师弟那么多,无聊的话找他们聊去啊,怎么老是缠着我?” 曲南陵摆了摆手,“你可跟他们不一样,我看你面目清秀,气宇轩昂的,正所谓相由心生,你的面相注定将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呐,所以我才跟你做兄弟啊。” 景天一时不禁乐出声来,抱着肩膀道,“你那些理论都是唬人的好不,压根不管用,你还是糊弄三岁小孩去吧。” 曲南陵见景天满脸不在乎的走开,细细琢磨了一下,心中顿时笑了笑。你说我是糊弄你的?笑话,相面可是易经根据人的面貌特征推断出人的一生运势祸福的大学问,自然有它的严谨性和依据性,是经过上千年反复实践总结的一种学问,早晚有一天你会相信我说的话的。 看着曲南陵有些欠揍的跟着自己,景天很想一鞋底子踹上去,不过他的性格还是让他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嗤——你看你气得,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瞧你的样子,我承认我是开玩笑的好了吧。”曲南陵拍了拍景天的肩膀,想了想还是不多解释什么了。 正说着话,陡然间——树林中‘哗啦’一阵摇动声响起,一道身影飞奔而来,衣袍猎猎作响。。。 轰的一下,身影凌空而起,几乎夹带着风雷之声由远而近。这道身影携尘带风的过来,手中一柄明晃晃的三尺刀,剑影挑起。 下一刻,轰然劈向景天。 剑风如虎吼,直接吹起了景天鬓角的黑发,发丝向后飘飞。他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着停留在额头不远处,只有一寸距离的三尺剑剑锋。 “景天小....”曲南陵心字还没有说出口,下一秒,景天以一个超出人类极限的翻转身体,堪堪躲过去了这一剑,随后,剑锋没有再劈来。 那提剑劈来的人定住身形,左右打量一下,又看向景天,将手中另一柄青冥剑连同剑鞘丢过来,景天看也没看,即反手握住剑柄。 青冥剑做工精致,与腿齐长,三尺有余,重两公斤,一字锋口。如镜般的剑身冷气森森,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转,更增加了剑锋的凉意。银白色的剑刃,曜黑色的剑柄,圆弧状的项圈结结实实烙在剑柄的末端。 刀鞘刻绘着混元狮子头,当镇压一切的威势横贯而出。上面‘青冥’两个篆金古字苍劲有力。 “萧让师兄是特意为我送剑的?”景天抚摸了一下青冥剑,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柄剑,还没有我的三尺剑好用。我要跟你切磋几招,不知师弟有没有雅兴啊。”另一边,萧让将另一柄三尺剑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当然了,你不肯接招也罢,只可惜你这青冥剑日后易了主也说不定了,想不让人打它的主意就得拿实力说话,二十招决胜负如何?” “二百招也接得——” 柔和的晨光中,话不多说,景天的身影轰然冲向萧让,速度在这一刻激烈的爆发出来。萧让手中提剑一转,脚下的尘埃霎时炸开,弥漫着小树林,两人撞在一起。 身影、剑影重重叠叠,剧烈的破空声,嘶哑的磨裂声,掺杂在一起。曲南陵急忙闪到了一边。 两人相抵,剑锋互相盖过去,嘴中都在怒吼着,跨步躲着,剑风厮喊着。刹那间两人对招数下,青冥剑、三尺剑轻吟,人影、剑光、残影、阳光交织在一起,‘噹噹噹’声接连响起一片。 “曲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景天舍间另一个人唐聿闻声赶过来,带着家伙就要上去帮忙。 “哎——!你别去掺和,景天和萧让比武切磋呢,你不要扫兴。” 而那边,剑刃擦着空气爆鸣,与无数残影击打、交织,眼花缭乱的招式不断在空气中迸出,贴近的身影分而又合,合而又分。 景天一脚踢开萧让的身影,却只是踹中衣角,相反的,自己却中了一脚,横飞出去。景天手握青冥剑往地上一个竖插,地上拉出三四米长的痕迹才堪堪稳住身形。 景天嘴角笑了,拔出剑来,精壮的身材跨步扭动,右臂持剑猛地向前一挥,双腿再次发力,将身形往前推了出去,剑锋直指萧让。青冥剑在景天手中菁然长啸一声,竟微微颤动着。萧让一抹三尺剑锋,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很快脚尖一点,跨步,身影陡然间便模糊起来。 景天见状,瞳孔猛然缩紧,一瞬,出剑,对砍上去。 “噹——” 青冥剑迎面撞上三尺剑,碰撞间在空气中爆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精钢打制的两柄剑产生巨大的响动,就连躲在远处看的直嘬牙花子的曲南陵等人也觉得一阵牙齿发酸。 一招一式盖过,巨大冲击力下,萧让只是身形稍微震了震,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景天强壮的身躯转眼间被推开数丈远,鞋底划开两道深深的沟壑,后背直接撞在了树上。 刚准备发芽抽叶的粗壮树干清楚地在阳光下颤动了一下。 “景天——没事吧?”曲南陵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赶忙问道,实在打不过就给他找个借口下场去。 景天粗喘了两口气,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向前跨出两步,景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随即,身后树干‘咔嚓’一声响过,便没了动静。 “呀—嗬——!” 景天在树干‘咔嚓’的一刹那,无比凌厉的再次一剑挥过来,朝着萧让砍杀过去。那边,萧让也喝出一声,身形陡转,脚尖竟踏出踢在了景天的青冥剑上,一脚踏歪了青冥剑的轨迹,擦着风声的一剑带着景天从萧让身边过去。 萧让同时也划出三尺剑,拍在景天身上。嗡地一声,景天在空中连忙歪了一下头,还是被打中。整个人再次横移出去,‘砰’一声身躯砸在树干上。 青冥剑被甩飞出去,接在萧让的手中。 景天趴在地上,压不住的吐了一口血,萧让实在太强,一剑一剑的力道照单接下来,着实扛不住。 “你都站不起来了,服输吧。”那边,萧让的声音响起。 “呵呵...咳...恐怕输的人是你吧。”景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起头来,“我接了你,二十一招。” 一阵沉默过后,萧让突然哈哈的仰天笑了起来,手中一甩,青冥剑便飞了过来,“哆——”一声,稳稳当当的插在景天面前的土地上。 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照在景天的侧脸上。转过头去,看着萧让忿忿离去的身影,景天走过去收起逍遥派的好剑。 名曰青冥的剑。 “喂——!早晚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打败你的!” 景天莫名其妙的喊出这句话来,萧让在远处顿了顿脚步,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还是离去了。 莫名其妙。 唐聿看着一个头两个大,冯起看着却是嘴角带笑。 ...... 第二十六章 乱世(一) 五年前,辽东。 “誓死不降——!” 几十骑女真精兵团团围住满身是血的张承胤,周围躺住了一地的尸体,四周刀光霍霍,迎合着肃杀的气息。 眼前白茫茫的大地和漫天的大雪融合在了一起,张承胤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着,手中长枪不停地抖动,需要双手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它,才能不让长枪逃离掌握。 寒风吹得张承胤几乎睁不开眼,饱满的积雪扑面而来,终于,他的眼皮缓缓落下,切断了这景象。 “呵呵呵....反贼,朝廷会为我报仇的!” 当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的时候,长枪依旧挺拔的插在地上,冷风瑟瑟的抖动着枪头上的红缨。脖颈上传来的刺冷似乎一下子带走了张承胤躯体上的疲惫。 人已倒,枪依在。 ...... 十多年前,万历三十四年(1606),李成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放弃六堡,并迁走了这里的十余万居民,将此地拱手让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毫无代价地占领六堡,明朝的繁荣、富饶,以及虚弱全部暴露在他的面前,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欲望,以及欲望实现的可能。 万历四十四年(1616),李成梁死后,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政权,年号天命,努尔哈赤自称天命汗。 对于努尔哈赤的所作所为,明朝并不是不知情,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殊不知养虎为患。 很快,万历四十六年(1618),又是东北那片寒冷的地方,发生了一件让整个明朝震惊的事。 正月,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公布所谓‘七大恨’,发出了战争的宣告: “今岁,必征大明国!” 四月,冰河解冻,努尔哈赤将他的马刀指向了第一个目标——抚顺。 四月十五日,抚顺守将李永芳叛变,与女真里应外合,抚顺失陷。总兵张承胤率军追击努尔哈赤,遭遇皇太极的伏兵,全军覆没。一万将士血染北方大地,总兵张承胤宁死不屈、力战而亡。 抚顺战役,努尔哈赤掠夺了三十多万人口、牛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财富。 努尔哈赤骑在马上,看着血染的抚顺城池,手中马刀挥舞着,偏转视线看向南边,“那将是....我们的天下了。” 海西女真、叶赫部、哈达部,这些名词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女真,是唯一的女真,是努尔哈赤的女真,是拥有自己文字的女真,是拥有八旗制度,和精锐骑兵部队的女真。 是有着足够实力与明朝一较高下的女真。 辽东已经容不下努尔哈赤了,当现有的财富和土地无法满足他的欲望时,眼前这个富饶的大明帝国,将是他的唯一选择。唯一要做的,是抽出屠刀,肆无忌惮地砍杀他们的士兵,掳掠他们的百姓,抢走他们的所有财富。 现在,大明朝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 天启三年,京城。 “边关军队真是越来越无能了,居然糜烂到这等地步,区区两千女真部队就把我天朝上万守军打的狼狈溃败....” “这可正是我等军旅之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立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呵呵。” “我只需五千精骑,立马杀到赫图阿拉平了女真的老巢——” 东林党的的几名将官激烈的讨论着如何平掉女真,立功请赏。 此时,努尔哈赤的名字也再一次传到东林党领袖叶向高耳中,这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担忧和急迫。边关出现这种事故已经屡见不鲜,但是从这份战报中,从抚顺被攻陷的情形来看,外族此次并不是依靠以往纵横驰骋的游牧骑兵战术、光明正大的英勇冲锋取胜,叶向高更多看到的是阴险狡诈的权谋诡计。 “这一次,只怕来者不善喽。”叶向高抬起头仰望北方,叹一口气自语道。 “大人,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兵马杀过去,管他什么女真努尔哈赤的,一并灭掉!”有将领跃跃欲试。 “唉,打仗,说的容易,可现在我大明军备弛怠,将士许久未上过战场,只怕到时候一败涂地也说不定啊。”叶向高忧虑的说道。 “大人,这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朝中不是还有几位参加过平壤血战的老将嘛,到时候就由他们任主帅好了,至于战场经验可以慢慢磨砺出来嘛。”另一位将领提议。 “其实这些我都想到过,但目前最紧要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军费呐!”叶向高终于把最大的难题甩了出来,脸上更是愁云密布。 “......”众人也是不说话了,显然认可了这个难题。 “当今圣上久久不理政务,朝政废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且不说其他,就说这户部,尚书之位空缺了数年,内阁几位大臣草拟了好几个名单交上去,圣上却是迟迟没有回应,我们也不好自作主张。 户部侍郎则是一直空着,不久前户部唯一一个能主事的郎中韩取善居然还被白莲教那帮贼子杀了,可以说现在户部就是一锅乱粥,十几个重要的职位现在都空着,更不用说处理事务了。打仗要拿军饷,可是近几年来朝廷的税收因为户部的原因是每况日下,根本拿不出钱财来,边关已经有士兵哗变造反,尽管被压了下去,但这是个不祥的征兆啊。圣上虽然有内库,可若是指望圣上动用内库的银子去打仗,还不如另寻出路。” “这天下都乱成这样了,圣上怎么还能坐得住啊,这可是太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要是江山都没了的话,内库里的钱再多又何用....?” “嘘——”叶向高立马打住那人的话,“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要乱说,毕竟我们只是做臣子的,皇帝如何去做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的去弥补这一切,使得不要太糟糕了才是。”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管家在路上咳嗽了几声,这才走进来:“老爷,京城首富顾锦求见,正在前厅候着呢。” “哦,他来做什么?”叶向高猜不出头绪来,旋即摆了摆手,“告诉他我随后就到。” 随后,叶向高转过身去对几位东林党人施了一礼,略带歉意道:“家中来客,就不留几位了,待会儿还是从后门离开,不要被人注意到。” “那我们也不便打扰了,告辞了。” “告辞!” “告辞——” ...... 作为京城里最有钱的人,顾锦的事迹叶向高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只知道顾锦老家是南方的,年纪轻轻便继承了家中的大笔财产,后来举家搬迁到京城,做了几桩大生意,为人又圆滑精明,所以很快成了京城里的大财主。 叶向高来到前厅时,顾锦正一个人品着茶,管家候在一旁不时地续着水。 顾锦年纪二十出头,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璀璨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又不敢小看。 叶向高轻咳了一声,这才走出去。只见顾锦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迎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叶大人!仰慕您许久了,来到京城也一直没来得及前来拜会,失敬,失敬啊。” “哪里的话,顾老板少年英才,今日肯来拜会,也是令敝处蓬荜生辉啊。”叶向高脸上带着官场上的招牌式笑容。 “哈哈哈,今日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一点点小诚意不足挂齿,还望大人笑纳。” 说着,顾锦指向桌上大盒小盒的礼品,叶向高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这些礼品包装华美,想来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叶向高皱了皱眉头,“顾老板,我从来都不收这些礼品,还希望待会你能原封不动的把东西拿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若是有话就请直说,不要拿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看得出来叶向高是真的有点气懑,顾锦尴尬的搓了搓手道:“实在对不住,是我无意冒犯叶大人了,还望叶大人海涵。说实话,今日我来,的的确确是有件事请叶大人帮忙,准确点讲,应该算是一笔挺不错的买卖。” “我又不是商人,不做生意。”叶向高口气生硬地说道。 “叶大人不妨听我把话说完,”顾锦道,“辽东失陷的事想必朝中十分震惊吧,那么接下来肯定就是兴兵北上,直捣赫图阿拉吧,我想叶大人应该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你们现在迟迟没有发兵出征的消息,所以我猜想你们肯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你猜出来了....?”叶向高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错。我这个人虽然领兵打仗不行,但还是能出点力的,比如说,这个数。”顾锦比划了个十的手势。 “十万两?” 顾锦摇了摇头。 “一....一百万?”叶向高有些激动了。 “没错,我可以出一百万两纹银(约六亿rmb)作为军饷,而且后续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给。” “一百万两....朝廷出征有望,收复辽东有望了啊!” 叶向高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涨红,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绝没有白捡的便宜。 “你有什么条件?”叶向高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的问道。 “条件不多,两个。第一,撤掉沂州卫指挥使李涵的职务,由我来推荐人选,当然,你也可以随便考核。第二,我要借洪门一用,为我做点事情。” “沂州?洪门?”叶向高有些莫名其妙。 “叶大人,我知道您现在有些糊涂,不妨我们坐下来详谈,如何?”顾锦脸上带笑道。 “好,对对对,忘了请客人坐下了。管家,看茶——” 管家再次从熏笼中取了茶壶,斟了两杯热腾腾的新茶,端放在桌上便离开了前厅。前厅里只剩了叶向高与顾锦两人,场面顿时静悄悄的。 顾锦捧起茶杯,但并未送到口边,只是暖手般的将掌心贴在杯壁上,半晌后方徐徐道:“其实这两件事情对叶大人来说实在不足挂齿,这李涵是您的门生,我要在沂州办点事情,他却是死活不肯通融,软硬不吃,我也就只好来找您商量了,您大可为他再安排个别的职位。至于洪门嘛,最近名声大噪,势力范围也从京城向四周迅速覆盖过去,整个江湖上多少都给几分薄面的,我也是想借他们的力量帮我处理一些事情罢了。” 叶向高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摩挲着茶杯,心里有些捉摸不透,“就这样两件事,你要破费一百万两银子?我想听你说实话,不要拿这种说辞敷衍我,我的为人你应该猜得透的,不然的话军费我宁肯另想它法。” “哈哈哈,”顾锦突然笑了笑,“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既然找到您来出手帮忙,总归还是要讲清楚了的好,以免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洗耳恭听。”叶向高视线轻扫间已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汉朝末年的时候,出了一位千古奇才,叫刘元卓。他同智圣诸葛亮、书圣王羲之,并称为“琅琊三圣”。也是光武帝刘秀的侄子鲁王刘兴的后代,后来承袭了爵位。这个鲁王刘元卓自幼聪慧好学,尤其精通天文历法、奇门遁甲之术,他毕生的心血据说都记载在他所撰写的《乾象历》和《七曜术》两本书中。” 说这些的时候,顾锦眼神微凝,手中的茶杯不知不觉也已经放在了桌上,“这个鲁王刘元卓门下曾经有个门生,说出来的话您或许就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是谁?”叶向高不自觉的追问。 “曹操。” 听到这样一个名字,饶是叶向高这样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曹操是这个刘元卓的门生?” “没错,他们两个关系莫逆,有着情同父子一般的师生关系,”顾锦点了点头,“曹操以及他所创立的摸金校尉一脉所有的定金分穴、奇门遁甲之术多是刘元卓遗留下来的,就算是后世衍生出来的搬山、卸岭以及发丘三脉也多多少少跟刘元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照你这么说,这位鲁王刘元卓算是这些盗墓贼的开山鼻祖了?”叶向高隐隐有些明白原委了。 “可以这么说。当年曹操就是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势却也迟迟不肯称帝,多是因为这个鲁王的缘故。只是可惜这个刘元卓未能尽寿,被董卓给逼死在了封地,这才有了后来曹操提七星宝刀怒刺董卓的典故。这位刘元卓当时的封地就在泰山郡蒙阴县,也就是现在的沂州卫。” “我明白了,难不成你是想....” “我的母亲刘氏就是刘元卓的后人,我希望能让《乾象历》和《七曜术》这两部旷世奇书重见天日,对于我而言,这两部著作甚至不亚于《河图洛书》对我的吸引力,”顾锦开口止住了叶向高的话头,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这既是我母亲一族的东西,不应该就永远的被埋在地下。同时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心愿。曹操曾经立下一条铁令,禁止摸金校尉去沂州打扰祖师爷的清净。更何况这刘元卓本身就不简单,他在沂州的墓穴想必也是非比寻常,相较之下,唯有请教洪门了。” 叶向高双眉轻挑,慢慢点了点头,这顾锦说话时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的的确确说的都是真话。 “要是在以往,你这么干的话,我会让人把你给抓起来,然后没收你的家产的,”叶向高抿了一口茶水,“但现在时局动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希望你到时候能将这两部书妥善保管,毕竟....” “我明白大人在想什么,”察言观色对于从经商的云诡风谲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顾锦来说,自然一点就透,眼波轻动间,顾锦唇边已勾起一丝无邪的笑容,“一定会妥善安置,不沦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上。” “顾老板,”叶向高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方徐徐又道:“原本我扶植唐寅就是为了对付白莲教,而现在白莲教一隐,唐寅我也就不再过问过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也就由着他们去发展了。至于你说的这件事情,兴许看在我的面子上唐寅会考虑考虑,但具体怎么去说服,还是要靠你自己了。” “嗯。”对这个问题,顾锦并没有感到意外,“唐寅我自然会去想办法说服,就算他最终不肯办这事,一百万两的军饷我也不会食言的。” “那真是多谢了!”叶向高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礼,这是他发自内心由衷的感谢。 “叶大人可别这样,我们这些商人在国难当头就应该做点什么才是,哪里劳烦您行礼呢。只是待会还要麻烦您帮我写一封信,也算是介绍我与那唐寅相识罢。”顾锦扶住叶向高的身躯道。 “好,待会就让管家代我陪你前去,姬郁非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说完,叶向高转过身子,缓缓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应该是去写书信去了。顾锦倒也不急,背着双手在前厅里慢慢踱步,欣赏着墙壁上的每一副字画。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后,才见叶向高拿着已经写好的书信走出来,交到了顾锦的手中,“李涵的事情,我会尽快去办,军饷的事,顾老板可一定也要尽快呐。” “放心。”顾锦展颜笑道,“既然事情办完,我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了。” 说完,顾锦施完一礼后,折身走到一边将衣架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了身上,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幽幽传来一句: “沂州凶险,万万小心。还有,这件事,从现在起就是你和洪门之间的交易了。”叶向高语有深意道。 顾锦如何听不明白叶向高话里有话,淡淡一笑:“我明白,这件事和你,和东林党扯不上一点关系。” 得此一诺,叶向高才算真正缓下心来,自然不再多说。 管家得到叶向高的吩咐后便陪同顾锦一同赶往洪门的地头土地庙,几道人影悄然出了院子。 叶向高立于阶前目送,冷风袭来,只觉遍体生凉。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京城里,沉闷的鼓声骤然响起,惊起了土地庙前几只正在觅食的白头鹅。 “这是点将鼓,朝廷准备好打仗了么?” 说话的人颧骨高耸,面庞瘦削,两只眼睛却是不时地流露出精光,令人不敢小觑。 旁边有人接话问道:“师爷,莫不是要打辽东的仗了?近些日子可是天天听闻那女真的嚣张气焰啊。” “这次朝廷的动作怎么会如此快,他们....” 说着话,又一阵鼓声传来,有知道内幕的洪门帮众朝着兵部那边张望着、比手画脚说道:“二通鼓啦,三通鼓再不到兵部报道的将领,就是要杀头的!” “去叫帮主了吗?”冯晟问向身边的人。 “已经派弟兄去找了。”那人恭敬地答道。 此时此刻,一个半百老人正站在兵部的议事厅门外,瘦削的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是新任辽东经略杨镐,满面微笑地向着鱼贯走来的军将们连连作揖。 “杨大人,莫不是要去打辽东那边的蛮子啦?咋还这么子紧张撒?那些未开化的野人还值当咱们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啊。”有将领毫不在乎,轻佻的打着哈哈。 杨镐连忙把手乱晃,“这可说不得,能在辽东那么乱的局面里统一女真,强势镇压蒙古族的,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比起我大明自然还是差得远些,但也要谨慎些不是?” 杨镐性格有些绵软,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一个滥好人。 能选这么一个人担任辽东经略,去跟精明睿智的努尔哈赤做对手,不得不说朝廷用人的眼光真是与众不同。 随着众人走进议事厅,有人点了一下人头数,附到杨镐耳边道:“杨大人,梅之焕果然还未到。” 杨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道:“哼,这梅蛮子还真是记仇啊,就他那脾性,不来也罢,省的老是呛我。”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来到了议事厅,默不作声的独自站在后面的角落里。有人注意到了这只混进狼群里的羊,不停地打量着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目光冷漠而戒备,时不时还要嘀咕两句,猜测他的来历。 这个书生却很从容,目光和谁碰上了,都和气地作个揖。 “兄弟,你应该是个文官吧,怎么来这里了呀,我们谈论的可都是些战场厮杀的事情,可别吓着了你呀。”有人嘁声道。 “哦,在下袁崇焕,是梅之焕梅将军派在下前来的,今日他有事不能前来,小生会将今日会上之事转述给梅将军。”那书生恭敬地答道,似乎并没有为那人的话计较。 众人了然,也未再多说什么,便转过身去各自找相熟的人谈天说地去了。书生倒也不嫌寂寞,一个人津津有味的看着议事厅墙上贴着的行军打仗图。 “咚咚咚——” 三通点将鼓响罢,杨镐走进议事厅,来到正中央的帅案前。 “诸位,刚刚接到内阁通知,紧急点将点兵、整备兵马,为辽东讨伐女真努尔哈赤早做准备。此战也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样打仗的机会可是不多啊,大家回去后要加紧操练兵马,好在战场上求个封妻荫子!” “全仰仗杨经略提携啦....”底下有人说道。 数十名将领疲沓沓地点着头,多是一副疲怠应付的样子。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杨镐尴尬的干咳两声,继续又道:“还有一件喜事,朝廷下拨的军饷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们先把前几年的军饷领回去,至于最近这两年的,会慢慢补上。” “这个事情办得好,底下兄弟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啊。” “就是,这军饷是一年拖两年,两年拖五年,这下总算有个影了。” “哼,要不是用得到我们打仗了,军饷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办下来....” 谈到军饷,底下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砰砰砰——” 杨镐拍了拍桌案,“军饷大家都会有的,现在我们还有件事要商议,朝廷打算编排一支新军,不编排在各营旗下,由朝廷直接接管。嗯,大家合计一下,怎么把这件事情办好?” 不料话刚一出口却冷了场,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不吭声了,把杨镐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杨大人,发个征兵告示不就得了,合计什么?” 好久,才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官搭腔,名叫熊廷弼,语气却颇为不善,下面几个脑子转得快的也纷纷迎合他的说法。 “是啊,贴个告示不就完了。” “就是啊,还商量什么?” 杨镐摇摇头,“你们没理解我的意思,朝廷要组建新军,而且亲自接管。它的重要性自然是和京城禁卫军以及皇城御林军一个地位的,可以说就是即将取代已经没落的京畿三大营。自然要挑选最精锐的人员组建,若是从大街上随随便便拉来个人就能进,那像什么话。” 熊廷弼依旧故作白痴的顶撞道:“嗨,现在军营里的士兵都多久没练操了,就是拉出去跟寻常老百姓打一架都还不一定能赢呢,从哪里来的精锐啊——” “哈哈哈!”底下一阵轰然爆笑。 一群将领也纷纷跟着调侃,七嘴八舌,热闹之极。 “是啊,前两天我让亲兵去老百姓家里‘借’了一头牛,结果站了半天楞是不敢动手,你看多怂啊哈哈。” “现在都知道当兵没军饷,发了军饷肯定是要打仗,谁还来投军呐,军营里机灵点的兵早跑哩——” “反正我营里是没什么厉害的兵了,全是伙夫,嘿嘿嘿....” 杨镐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将领个个身后都有背景,要么祖上是武职勋贵,要么就是世袭将位,说起来杨镐哪个也不愿意随便呵责。 “就给你们说了吧,回去之后各营推荐营中优秀人选,由兵部审核通过后,一个人头五两银子,外加两批布,这样不差了吧?”杨镐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 “哼,一个人才五两银子,杨大人吃了不少的回扣吧?” “是啊杨大人,大家都要养家糊口,自个儿就那么几个宝贝兵蛋子,怎么也得多给点是不!” 底下的人质疑道。 “诸位,诸位,本官对天发誓,绝无私吞军饷之举!”杨镐将右手摊起来,无奈的解释,“只是朝廷原本亏欠的军饷就不少,实在没有更多的钱了啊,五两银子已经是极限了!” “别扯了,老子好不容易培养出几个兵来,五两银子就想打发给你们?去他娘的狗屁吧!”身材魁梧的熊廷弼颇为骄横,污言秽语脱口而出,引来一片笑声。 杨镐气得发抖,一拍桌案怒喝道:“熊廷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口不逊,眼里还有本官吗?” “杨大人,息怒,息怒啊——小心伤了自个儿身子!”熊廷弼仍是满不在乎,阴阳怪气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 杨镐想起熊廷弼的那个驴脾性,顿时也是气结了。这熊廷弼连内阁首辅都敢无脑顶撞的人,自己和他置什么气。 嗡嗡嗡,周围响起了一片嬉笑议论,场面又有些失控。杨镐气血上涌,就想不管不顾先收拾熊廷弼,但犹豫了几次还是无奈的吐出一口长气。 “算了,今天就....” “启禀杨大人,晚生愿请命征兵,一定保证新军个个生龙活虎,听从朝廷号令!” 突然,人群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袁崇焕分开人群,越众而出。 如此尴尬的时候有人出来解围,杨镐只觉得又惊又喜,甚至还有些感激,这个书生还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忠义之士,紧要关头能够挺身而出。 “好,”杨镐总算找到个人揽下这门差事,顿时笑容满面,语气和蔼可亲,“你是梅将军推荐来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新军一万兵马,五万两军饷,你尽快操办罢。” “敢不尽力而为!”袁崇焕领下任务。 袁崇焕刚说完,便有人打断了他,“等等,你一个书生,难不成也想领兵打仗?没搞错吧,你行吗!” 说话的正是熊廷弼,魁梧的身躯腾腾上前两步,像挑衅的斗鸡一样盯住袁崇焕,硕大的脑袋不断向前压了过来,呼吸之气几乎喷到对方脸上,目光凶狠,似乎随时就要暴起发作。 袁崇焕只是平静的看着李柏,眼对眼,面对面,却一步也未退,两个人的脸庞几乎要挨在一起。周围的将领一阵鼓噪,纷纷大声帮腔起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在下虽为儒将,却愿提三尺青锋荡涤天下宵小之贼,尽忠报国,纵死何妨!” 袁崇焕语气缓慢,却字字珠玑。 熊廷弼一愣,退后两步上下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人,有些茫然、讶异。 “我自束发起,即接受五经四子书,学究八股文应试科举,十余年来流连于笔墨纸砚之间,却不知天下已是荼毒万世!我有志效仿汉家先贤班超,投笔从戎、卫道安国、慷慨就义,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袁崇焕一字一句,神情坚定。 众人冷场。 熊廷弼第一次感到无可辩驳。 “既然有此大志,你就放手去办罢,我全力支持你!”杨镐及时开口解围。 “多谢大人提携。没其他的事,小生先行告辞了。” 袁崇焕朝着杨镐一施礼,便转身离去,自始至终目不斜视,未曾再看熊廷弼一眼。 ...。。。 第二十七章 乱世(二) ...... 与此同时,在京城以外,厮杀还在继续。 齐鲁,青州府。 “杀——” 讨贼总督梅之焕奉命点兵五万,左良玉与谢洛白为左、右先锋,前去清剿青州白莲教叛乱。 先锋官左良玉手执流月长刀率先出战,没有骑马,只是冷冷的站在敌阵之前,长刀刀身一杵,便像一座山似的动也不动。 一名白莲教将领提刀杀过来,战马踏踏踏的掀起一阵尘土,刀光霍霍,直直劈向左良玉的头盔。 青州城上,白莲教一干头领激动的站了起来向下观望。就连明军这边,梅之焕也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在骑兵的恐怖冲击力下完好生还。 “噗嗤——!” 血光滔天! 只见敌军战马一声悲鸣,硕大的马头高高抛了起来,马身被瞬间劈成了两段,左良玉周身数米之内,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那名白莲教将领伸出手臂在地上爬动,口鼻喷血不止,手指剧烈颤抖着去够离他不远的另外半截身躯,指尖还未挨着裤腿,便停了下来,死了。 “不堪一击。”左良玉冷嗤道。 “左先锋壮哉!全军听令,攻城——!” 梅之焕一声暴喝,五万大军全军出击,黑压压的一片人潮便是如饿狼扑食一般涌向青州城,左良玉骑上战驹,一马当先,杀向城门楼。 一波波箭矢呼啸着掠过天空,噼噼啪啪落不在城池上不同的地方,有的钉在城楼上、盾牌上,更多是在城墙上掀起一片片血花,不少中箭的白莲教兵士跌落下了城墙...... 青州城上简陋粗糙的木架被推着搭在墙垛上,身着明军铠甲的将士们口中含着刀,密密麻麻攀爬而上不惧死亡,少数中箭中枪中刀者稀稀拉拉的落下来。 刀锋、溅射的血花、铁枪在这朗朗的乾坤下交织,厮杀声、哀嚎声混杂交错在一起,在城头上一直蔓延开去。 “让这帮乱臣贼子见识见识我大明火炮的厉害!!!” 青州城远处,梅之焕下令开炮轰城。 “恸—恸—恸恸恸——” 十几门沉重的大明火炮,几乎是在同时间发射,炮口喷出黑色的物体和火焰、烟雾,沉重的炮管、基座在炮弹出膛的那一刻,猛烈的弹了起来。 对面,青州门楼上的殿宇,静静的等待着十数发炮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划过空中,然后又落了下去。城上的白莲教叛军听着巨响,呆呆的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排列的炮弹接触到殿顶瓦片时,轰轰轰轰轰轰—— 一瞬间几十上百具无头尸体被轰上天空,血肉在空中喷溅开来,他们不甘的眼神,无知的脸庞,破碎的肢体,最后见识了一下青州城的空中俯瞰图.... 青州城内。 知府衙门里喧闹的酒宴,厮杀的城池,刀锋暗藏而出。 幢幢人影摸着混乱出了巷口,分出两拨。一拨直扑城门楼子,另外的人马去向另外的方向。 大街小巷冷刀擦着血色的风,无数双脚步踏着崎岖道路,靠向名为州府衙门的地方。喝酒划拳的衙门,在顷刻间,刀锋划破欢乐的氛围,无数道黑影突然冲破了桎梏爆发出恐怖的冲击力。 杀戮、鲜血、人头,在一个措手不及的瞬间展开。 剧烈冲击,厮杀的人影当中,一个高俊身材的白面小生舞着重达三四公斤的镔铁梨花画戟,撕开了人群。府衙楼下,衙门倒塌,一袭黑衣的明朝锦衣卫士,犹如黑色的浪潮涌入进去,破开了门前的贼兵,一路砍杀。 “青州已破,降者不杀——” 谢洛白口中大声嚷嚷着,随着衙门陷落,许多贼兵不战而逃,真个以为青州城已经破掉,慌忙中竟然踩死踩伤许多人,在在思逃。 “叱—”谢洛白一戟将一名贼兵钉在墙上,随即翻身抽出来抡在另一面杀来的两名贼兵身上,戟身与刀身碰撞,两名贼兵被打翻出去。谢洛白嘴角冷笑一声戟锋一抖,俩贼兵马上见了阎王。 “呔——朝廷狗贼,休要张狂,速来受死!” 府衙外,远远地,白莲教一名小头目急领二百人前来平息府衙之乱,名叫王嘉胤。 王嘉胤身高八尺,与谢洛白一般高大,二十六七的样子,手执两杆大锤,精壮的肌肉透示着肃杀的气息。 “噹——” 两人兵器撞击在一起,谢洛白画戟一挑利用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猛力打压王嘉胤,王嘉胤双锤来回格挡,身子竟也灵活得很,两人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一名头裹白布的士兵执刀冲过来,煞是威风。 “别....”王嘉胤还没来记得说完,只见谢洛白身影一晃。 疯狂冲过来的人影,也只见前人半跃而起,梨花画戟随着手臂挥出,一刺,锋利的戟劲在顷刻间呼啸压过来。 第一时间里,王嘉胤的眼中,谢洛白的身形速度极快。然后便是撕裂出一片猩紅,撞到画戟上的白莲教小卒,转眼间人头飞起。 谢洛白落地,手臂执戟指着王嘉胤,动了动嘴皮不知说了什么话。随后,脚下一拧,地上旋出一个涡来,跨步而出。身躯如离弦箭矢,轰的一下冲了过来。 街道上就那么点空间,王嘉胤退无可退,只得手中双锤一摆,悍然迎杀过去。 挥出的半空中,一柄是谢家祖传梨花画戟,另一面是符合使用者武功的特制铁锤。 双方兵器的钢口在凌空‘噹’的一声撞在一起,爆出的火星在这光天化日下却尤为醒目。两人撞击一下,稍稍顿了顿,方才稳住身形,随即双臂又狂舞摆动。 转眼间,两人便是呼呼呼的交手数十下,火星接连闪烁。两边兵器横挂撕磨,响起一串啊呀吱呀既难听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谢洛白每一次出招都用尽了全力,自打参军以来他还没有遇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现在他有些兴奋。 疯狂的挥砍,身着狰狞铠甲的王嘉胤却是不断的在后退,同样疯狂的格挡下对方的每一戟每一棍,然后便是反击回去。 这样的情况大概坚持了十多个呼吸之间,王嘉胤忽然一咬牙,身形猛的从狂风乱轰的戟影中挤出来,向后跨步一晃,退开一段距离。 “想跑?”于此同时,谢洛白冷哼一声,提戟便是照着对方后背刺去。而在前方,王嘉胤奔跑的身影陡然间一頓,然后便是转身。 转身的刹那间,凶风乍起,冷光森森的铁锤在他手中猛的由上而下直砸下来。 声音在空气中爆喝:“破了你——” 谢洛白汗毛一竖,当即顿足收戟,往头上横挡。在那一瞬间,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呼的一下炸开。谢洛白脚下的砖块在这一刻承受不住力道,如同泥沉,陷下去一块。 他们交手太快太狠,不管是周围的明军黑衣内应还是白莲教士卒,都不敢随随便便上前插手。 他俩乍一交手,大多数人都没看懂局势是怎么一回事,兵器已压到了对方身前,就听王嘉胤咬着牙,呲出声音道:“臭小子,你快不行了吧。还想拼命?你撑不住的。” 谢洛白身子本来就比王嘉胤瘦削不少,刚才拼力厮杀,握戟的手似乎有些虚脱了。 “必杀你!”双方死拼着力气,可谢洛白大吼着,全身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不过王嘉胤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两人身下只听呼的一声,两人互换一脚踹在对方腹部。谢洛白踉跄退开数步,‘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洒在街道的地砖上,摇摇晃晃,触目惊心。 王嘉胤同样赤紅眼眶,嘴角流血,怒喊道:“再来!....” 谢洛白只是稍擦擦嘴角血迹,眼下便狂奔杀来。双手握着画戟横起来,披风挂月般刺过去。 “噹噹噹”的响声接连不断,两人难解难分,倏忽间,谢洛白见王嘉胤右腹来不及格挡显露出破绽来,心中一喜,画戟打压住两柄铁锤便是一脚踹了上去。王嘉胤心中冷哼一声,居然轻易分开一柄铁锤砸在了谢洛白腿上,谢洛白急忙收腿,依然被打了个正着。 握枪一下子不稳,谢洛白腿脚吃痛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前又是一锤,‘砰——’谢洛白闷哼一声胸前的软甲都撕开了一道口子,嗓子一甜便是吐出一口血来。 “受死吧!朝廷走狗——” 王嘉胤抬起锤子正要砸下去,谢洛白已经不指望能够侥幸活下来。 这时耳边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数十米开外呼啸而来,王嘉胤挺住身子舞锤格挡,‘啪唧’箭矢掉落在地上,但紧接着,又是一支支箭矢飞来,王嘉胤格挡不及居然胳臂上中了一箭。 鲜血渗透甲胄溢到了外面,染紅一片。再坚持下去,王嘉胤怕也是坚持不住了。 “讨贼总督梅之焕在此,何人胆敢伤我大明将士!” 远远地,梅之焕的喝声传来,马蹄声踏踏踏地在逼近。 “撤——!牵马来,众兄弟随我撤去大明府,有天师在那里,我等一定能守住!” “多谢梅帅出手搭救。” 谢洛白抚了抚胸口,硬撑起身子说道。 “无须客气,你我师徒一场我也得救你不是?当务之急便是乘胜追击,趁那大明府收兵未稳,一举拿下。如此,大势可定也。” 梅之焕一面摩挲着手中弓弩一面谋划着。 ...... 大明府,大雨如注。 这样的雨天是不利于攻城的。 巍峨的城墙高耸在谢洛白目光的尽头,令人望之生畏。 城外的景色在漫天的雨幕下是看不到的。 青色甲胄的人拖着佩剑沿着城墙巡视了一圈,城墙上的人群顶着倾盆大雨来来往往,搬运着武器箭矢。有的输送伤员,疼痛的惨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他耳朵里。 城门楼上的屋檐下,王嘉胤拖着双锤过去坐了下来。一名白莲教弟子带着药物赶过来,赶紧給他胳膊上进行包扎处理。 卸下王嘉胤的肩甲,褪开袖口,一条长长的伤口翻卷着皮肉,浸着雨水有些发白。看着对方在包扎着白布上药,王嘉胤望着地上溅起来的雨花道:“....今天这么大的雨水...官兵应该是不会再攻来了....” 梅之焕所指挥的明军连续半个月攻城,白莲教得益于大明府城坚粮多,才堪堪抵挡住官军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的进攻,但仍是死伤惨重。 其实迫于朝廷的压力,梅之焕才不得不加紧剿灭白莲教,否则又会给某些人落了话柄。 双方都是迫不得已。 王嘉胤把手里的铁锤往脚下放了放,舒展着手指的关节,有些发酸发痒。 昨日白昼,梅之焕的攻城颇为有些激烈,明朝的兵士屡次攻上了城头。 其中一个叫左良玉的先锋,很是厉害,差点让他带人冲下城楼去抢夺城门。【零↑九△小↓說△網】多亏自己拼死戍卫城门,才没被他得逞。反倒是那日的叫什么谢洛白的方天画戟小将,这两人一唱一和居然伤的自己不轻。 这时那名帮他包扎的士卒颤抖着声音:“....是啊...这么大的雨,那帮官兵应该不会再来了。昨日小的差点以为大明府就要沦陷了...他们..他们...简直不要命的..” 待这名小兵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王嘉胤重新穿戴肩甲。趁着此时空闲,他便是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将披风卷在身上往墙角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跟说道:“官军现在争分夺秒,拼死也要拿下,怕的就是一旦我等席卷其余各州的兵马回笼过来,到时怕是他们攻打个一年半载也拿不下。” “...原来这样....”那名白莲教弟子努力撑出一个笑容,“王将军武艺高强、义薄云天,又是有勇有谋,有您在一定能守住大明府的。” 对方说的话,王嘉胤很是受用,毕竟他一直对自己的能力引以为傲。被人说到了这上面,自然会.... 陡然间,王嘉胤蓦地目光凶悍的睁开,一个激灵握起双锤从墙角爬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什么声音?” 然而,他的疑惑尚未表达给身旁的白莲教弟子.... 瀑布般的的雨帘下,嗖嗖嗖,数百甚至上千的弓弦拉动,箭矢飞蝗而来的声音,乍然间穿透雨幕,划破长空响了起来。 “有敌袭——!” 王嘉胤连忙举起手中的双锤拼命格挡,往牌楼里撤退,啪啪啪的箭头如同雨点般击打在锤面上,白莲教大旗在冷风中瑟瑟抖动着。 他看见之前与自己说话的那名小卒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呼喊着什么话,眼神充满了惊恐,密密麻麻的箭矢却是已经將他钉死在墙壁上。最致命的一箭,直接穿透喉咙。 “这样的天色....还在下着倾盆大雨...都敢打过来....”王嘉胤吐出嘴里的雨水。 城墙上奔跑、呼号的声音接连不断传来,箭雨一下,这些声音便是少了许多,很多人已经死了。 “....杀上来了——!”片刻平静过后,城墙上的白莲教士兵冲了出来,高喊着,抽出刀去迎战趁机杀上来的明军将士。 在王嘉胤视野的尽头,灰蒙蒙的雨帘里守军和攻城的明军近身厮杀在一起,然后便是一只只断手从混战里抛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歇斯底里的大叫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陡然间在城头上充斥着。 每个人都不要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劈在每一个看得到的敌人身上。 明军攻城云梯前端忽然撞在城墙前垛上,上面结实的倒刺哐的三声插进了墙体,一连串攀爬的声响在距离王嘉胤不远的城池下响了起来。 下一秒,王嘉胤披风扬下场。铁青狰狞的甲胄一跃而起挂在身上,王嘉胤跳下了牌楼。 两柄铁锤唰的一下从手里抡出,切断了雨幕,朝着一颗刚冒出的明军头颅盖过去。铁锤盖过,那名士卒爬上来的身子,直接被砸瘪,半颗脑袋成了浆糊。 稍缓,王嘉胤从旁边捡起一支没人的长枪,便是照着云梯下面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投掷下去,锋利的枪头传来第一声冲破肉体的响动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噗哧声。整条云梯上的人,估计被穿了血葫芦。 王嘉胤挥起手中的铁锤,两三下将云梯砸断。随即,看向了还在厮杀的另一边,从云梯爬上来的明军将士越来越多,迸发出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雨中。 大明府似乎摇摇欲坠。 逐渐蔓延整座城墙,整装、增援、堆积过来的大明府城内的白莲教弟子不断的想要将那缺口堵回去。人堆里血光滔天,不断有残肢断手从里面崩飞出耒,倒地的尸体铺砌了一层。 站在尸首堆上的一个青壮的汉子,只身着简单的甲胄,肩臂上披风飞舞,手里的画戟异常凶猛。攻势如海潮一般,横扫千军,绵绵不断的戟锋挥舞着撕裂开扑杀过来的守城士兵。 王嘉胤看见了他,捏了捏手臂上的戟伤,眼眉一横的举着双锤冲了过去。 那边,那人远远地就望见了王嘉胤,舔了一下嘴边的血迹,狰狞的调转画戟,同样抬起了手臂,将身旁砍过来的刀锋一把格开,随后把身子朝后一側,脚下连跨着雨水,冲向了王嘉胤。 “贱寇!尔敢造反!” “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两柄铁锤,一杆画戟,简单到了粗暴,刹那撄锋。 哐的一下,磕在了一起。两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巨大冲力抵开,后退一步。 “这次不错,再来!” 名叫王嘉胤的人张狂着,咬起嘴皮,双锤翻转向上一举,便是做着这种姿态冲了上来。 谢洛白梨花画戟唰的向下一戳,又是奋力向上一拉,划开了雨幕。 王嘉胤为人稍倾向于防守,见对方人影过来便是这样进攻,右脚不由得向后慢了半拍。 画戟,铁锤横挂到一起。 大雨滂沱中,清脆的兵器碰撞的那一刻,谢洛白左眼微眯,横壮的梨花画戟一沉,身躯近乎完美的一转,冲杀。 一瞬间.雨水像是被迫停留了一样,他手中那杆画戟戟锋在雨水中拉出一道直线。雨珠溅起的刹那,火星迸发,谢洛白的一戟划过,王嘉胤手里也不慢,一错相交,两人再次相撞。 “呀啊啊啊——”王嘉胤叫了一声,身影向前冲了一记,铁锤轰然盖了下去,“受死吧!”最后半句吼出,手里的铁锤陡然烙出难以想象的速度,砰的一下,直接砸在对方画戟上,将谢洛白震飞出去。 他单手紧握着一柄铁锤,速度丝毫不停,冲过去另一只手又是一锤,到的第二锤砸出时,速度又比之前更快。锤影带着线形,极快的砸出,打的谢洛白一时间节节倒退,只能被迫采取守势。 两人一退一进,又一进一退,手上火星在雨幕中不停不断的爆开。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器相撞的声音。 饶是有守军士兵在,也不敢插手进来。 王嘉胤这种近乎不要命的打法,一段时间内把谢洛白打懵了。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脑海里想起家道中落的情况,过往的一频一幕等等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在影影绰绰的攻势间,这个男人,戾气横生。后退的脚步一顿,脚掌一担,身躯摇摆开来。 手上收去了格挡的梨花画戟,在肩甲被对方砸破的那一刻,谢洛白怒吼杀来,挥起了那杆祖传的画戟,那一戟照着对方脑门戳去。 罡风在这一瞬间骤然泛起,画戟上汹涌澎湃着涛涛杀意。 ‘嘭’的一声巨响,王嘉胤举锤相挡。 接触的顷刻间,他肉眼可见的看見自己的铁锤被一道直直的火星暴起,顺着自己划过来。 那火星裂开了铁锤,然后铁锤被格挡开,枪锋砸在了王嘉胤身上,他整个人陡然一浪,对方的画戟还是戳了下来。 画戟、裂甲,见血。 王嘉胤捂住一下被刺穿的手臂,愤怒的看向谢洛白, “啊啊啊......小白脸,我要杀了你!” 然而躁动的反击,已经失去了优势。在几名亲信拼死掩护下,王嘉胤狼狈的逃下牌楼,被军中大夫紧急救治。 明军如潮水般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一茬又一茬的白莲教守城士兵前赴后继的补上来,雨势也小了下来...... 这实在不是偷袭的好时候,但也不是守城的好时候。 明军的奇袭还在继续,似乎是打算一鼓作气拿下了,但又不太现实。受伤的士卒正被清点出来抬往伤兵营,那里已经是哀声一片。 王嘉胤喘着粗气,摸着肩上的伤口,只要拼死守住,这大明府城坚水深,只不过是艰苦点罢了,想要破城,官军还是难了些。 只是眼神望向依稀之中的粮营,那里有天师徐鸿儒坐镇呢,该是万无一失吧? ....... 城中,粮营,晚饭时辰。 堆满粮草的营地,围坐篝火用餐的士卒们突然为之一愣,然后便是看到大后方的火光和烟柱升起。 黑烟、大火中,中营帐里,白莲教天师徐鸿儒提上禅刀狂奔过去,歇斯底里的狂喝道:“有敌袭——” 在粮营的后方,几十座临时砌成的仓库骤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漫天火光如同夕阳一般血腥而美丽,守仓的寥寥士卒横尸四处,四下里同样装饰的士卒提着刀趁乱砍杀,只不过袖口绑了一块黑布,阻止着想要冲过来救火的白莲教士兵。 耀耀火光,映红了左良玉的脸。他便是怒喝一声,执刀挥舞。散乱的发丝在火光中飞舞,刀锋瞬间劈出,扎进守粮士卒的胸腔内,鲜血疯狂喷涌,便是连着刀杆将那人举了起来,左右砸翻数人。用力一抡,甩出残肢断体迸进潮水般涌过来的兵锋当中,溅起浪花。 杀入粮库守卫营地后,梅之焕多次攻城安插进来的由左良玉率领的了了几十名卧底,此刻手在颤抖着,双目赤红,开始时左右两边的同伴互相之间打着气,随后听到白莲教士卒反扑过来的怒吼,把他们心底紧绷着的那一根弦扯断了。 此时,徐鸿儒一边指挥着士卒攻过去,一面挥舞起手中的丈八禅刀砍杀过去,展开猛攻的姿态。有着足足五百人镇守的粮营居然失守,这让他的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尤其发现对方只有几十个人时。 这时一名明军卧底挥刀朝着徐鸿儒砍过去,徐鸿儒不躲不闪,右手横起丈八禅刀,眨眼间便挥将出去。这名明军卧底刀还握在手上,身子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暗.... 徐鸿儒余光看了一眼四周,整座粮营都炸开了锅,粮仓乃是大明府白莲教的命脉,此时失火,军心大乱矣! 既然都要死,你们这些人也陪葬吧!徐鸿儒在胸中怒喝着。 左良玉等人纵完火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上加难了,粮营的士兵已经反应过来,兵锋堵过来,为今之计就是企盼梅帅能够加紧攻势,围魏救赵! 几个呼吸的思考时间,左良玉便是挥刀迎上了五六名士卒,长刀盖过,轰然之间,冲上来的几名守粮士卒整个身躯被砍飞出去,‘噗叱’几声,于半空中解体。粘稠血腥的血液与骨肉挥洒着淋在下方每个人身上,洒在地上分不清是脾胃还是肝脏。 另一侧,徐鸿儒丈八禅刀横扫,拦腰劈断一人,又挥手一杖將冲过来的一名明军卧底当头打烂,冲进人堆,他呐喊道:“杀光他们——啊——!” 轰然间,左良玉连同几十名兄弟,如同决堤的洪水,在片刻间一头撞进了人山人海当中,周围全是杀红了眼的白莲教士卒。随后便是刀光浸没,每个人用着最野蛮,最凶悍的姿态朝着营门想要杀出去。 “滚开!” 狂奔和呐喊之中,左良玉当先在前,他双目通紅,一刀又一刀麻木似的劈开前方不断涌过来的人浪,狠狠砍了进去,手里刀柄左右一荡,刀锋撞开便是扫出一条路来。 脚步不停,继续向前推进,刀锋狠狠砍进一人肚子里,鮮血顿时狂飙出来,看盔甲似乎是一员将领。但现下谁还会顾的上看,左良玉推着青龙长刀顶着兵锋一直往前过去。刀身此时陡然一抖,左良玉手中又是一摆,便是血倾洒。 重重的人影让左良玉几近看不到突围出去的希望,但既然上了厮杀场,死又有何惧?稍息,左良玉捷足猛喝一声,再次一头扎进合围过来的兵锋当中。然而他身后,能出来的明军卧底越来越少。 另一边,一声怒喝:“想逃?本天师同意了吗!!” 徐鸿儒魁梧的身躯踏上草垛,一跃,随后轰然下坠,一声巨响,宽大的脚掌踩踏地面,泥土顿时凹陷大半,踩裂地面。徐鸿儒光秃秃的脑袋,浓密而不长的络腮胡子,手里一柄丈八禅刀猛的往地上一杵,插入半尺有余。 “啊——”的一声,左良玉挥刀砍过去,那边徐鸿儒也同时出手,禅刀一挥,整个人撞了过去。两道身影纠结、旋在一起。周围旁边的石子草垛都被两人交手激发的劲浪,冲卷起来。 不远处的一名明军卧底想要冲过来帮忙,不幸被扫中,身上胸前的铁甲轰然而碎,人影淋着血倒飞出去。 “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走啊!!!”左良玉挥刀舞挡,歇斯底里的吼道,与徐鸿儒打得难解难分。 “踏踏踏——”突然,一道人影,紧接着又成了数十道人影,打破平衡,从外城极速冲来。 眨眼间,忽然过来的其中一名人影已经冲到徐鸿儒面前。‘铮——’的一下,一道冷枪戳出,“反贼......受死!” 那人轻喝了一声。徐鸿儒将禅刀横挂一挡,脚下却不慢,抬脚便是扫了出去。只扫中了战马身体的残影,于此同时,来人已经画戟再次挥出,擦着空气在嘤鸣着,‘噹’的一声再次打在禅刀身上。 徐鸿儒身躯陡然一歪,往后倒退。显然受了很大的力道。 “......再来一戟!” 谢洛白纵马飞驰而来,身影迅捷如电。而那边,徐鸿儒心里也是陡然一沉,猜测大事不妙,恐怕城池已然不保。 但对面,人已经来了。他便不敢再想下去,禅刀再次格挡,被谢洛白挥戟格开,结实的‘噹’一声,对方似乎一点事都没有。径直过来,身影一簇,便转到了徐鸿儒身侧。 一瞬间,左良玉也提刀杀来,谢洛白更是沉气猛喝,身体似是陡然拔高,轰然一戟戳过来,配合着左良玉的刀锋。 徐鸿儒只能硬吃下来,所以他飞了起来。 身子向后一仰,头朝下撞向地面。丈八禅刀一瞬间脱手,顶住地面一撑,借力翻身,这才没有真实的摔下去。 “左将军先去帮其他弟兄,这厮交给我了。” 由于几十名骑兵的加入,强大的冲击力骤然间颠覆了双方,白莲教守卒瞬间溃败逃走,尤其是还有左良玉这员虎将。 另一边,双脚踏地,谢洛白直起身躯,指着徐鸿儒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赤手空拳的较量。” 同时,谢洛白将手中梨花画戟就地一杵,脚下几乎是没有丝毫停留的,再次冲杀过来。 “啪——”谢洛白一只手直接打在徐鸿儒胸前的衣袍上,挥拳过去,衣袍直接被扯的敞开,撕拉一声,胸襟撕裂。徐鸿儒面目僵硬,身体震了震。显然那一拳并不好受。随即又暴喝着,全身使劲抵挡,可也架不住谢洛白潮水般的攻势。 “好好道士不当,跑来造反!”谢洛白凶戾之气已经打了出来,直接将徐鸿儒打翻在地。 “造反......就你等草民也配!?!”谢洛白拔出插在地上的画戟,走过去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徐鸿儒,抬起来便要刺过去。 突然间,一根绳子甩在徐鸿儒面前,然后套住,徐鸿儒魁梧的身躯陡然被拉动,远处,拖动绳子的王嘉胤招呼白莲教士卒备马。 “城破了,大家快跑吧——”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混乱的人群中,王嘉胤和徐鸿儒的身影夹杂着,很快便找不见了。 至此,大明府城破。 白莲教造反事件,大局已定,叛军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接下来只需要扫除残余即可了。 众部将都在翘首等待着朝廷的‘封赏’。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反白莲教一役,督军太监马安指挥有方,稳定大局,擢升司礼监太监;御马监奉御太监陈奉协调粮草,劳苦功高,赏银一万两,缎布五千匹,赐京城东城宅邸五座;后军李安乐治军有方,擢升三级,赏银千两,旗下一干将领,皆赏...... 讨贼总督梅之焕攻城不利,致使贼首徐鸿儒窜逃,功过相抵,削职待用;左良玉、谢洛白作战奋勇,但先锋攻城不利,赐锦衣袍两件,各自赏银十两,官阶不变....” “哼——这是什么朝廷,战功都被那一伙阉人分去了。我....不做这先锋也罢,回去还是做我的游击将军痛快。”谢洛白忿忿说道。 “就是!我也不做了,让太监们自己打仗去吧!”左良玉狠狠拍了下桌子,瞪着梅之焕手上那份明黄色的圣旨说着。 ...... 第二十八章 洪门(一) 合欢楼,厨房。【零↑九△小↓說△網】 “抓紧做,不然今天别想吃饭了。”大厨看着小厨子,拨弄着手里的一杆旱烟。 小厨子正在用菜刀刮着手里的鲫鱼,把鲫鱼里面发腥的黑膜挖出来,甩到一边的瓷缸里面再去挖鱼的鳞片,动作很熟练。 大厨自己点上了一袋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把烟吐向小厨子的方向,然后把烟灰磕进一旁的花盆里,理了理头发, “小子,心里是不是很不服气啊,不舒服就说出来嘛,不要憋着。” 小厨子的刀又停了停,定了定神就道:“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你也不要觉得难听。告诉你吧,这个世道如今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是没点硬本事,谁都看不起你。”说着,大厨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脑海里想起掌柜咄咄逼人的那副恶模样来。 小厨子把鱼洗干净,塞入肉干,就放到锅里去炸,瞬间香味喷了出来,“但是你对我狠没有什么用的。” 大厨听完倒是嘿嘿一笑,又躺在案板上,口吐涎沫道:“你是新来的,我除了欺负欺负你,难不成还去把掌柜的打了啊。” 小厨子把水倒入锅中,盖上盖子,就用围裙擦了擦手,并不答话。随后又端起鱼汤放到大碗里,点上点葱花,盖上温热的蒲团,端着往大厨手里递去。 “菜做好了,可以上桌了。” 待大厨端着盘子走后,小厨子偷偷摸摸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这是他中午的时候省下来的馒头。看了看锅里剩下的鱼汤,还在汩汩的冒着热气。 蘸着汤吃一定很美吧,丫头好久没吃过油了。小厨子心里想道。 将馒头浸了浸,上面顿时蘸上了亮晶晶的油渍。然后找出一张油纸包起来,再次揣进口袋里,小厨子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打了个哨子,然后,眼前出现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分不清男女,一头乱发蓬松的像鸡窝。但那双眼睛给小厨子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亮的像天上的星辰。 咕噜!—— 一声轻响传来,小厨子太清楚这是什么声音了。那双明亮的眼睛还在干巴巴的望着小厨子,不停地吞着口水,似是已经闻到了香气。瞧瞧那小身板,十一二岁的样子,老天真是作孽啊! “对不起呵,今天忙昏头了,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对啦,”小厨子神秘兮兮的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你猜今天是什么好吃的?猜对了就给你吃哦。” 二十出头的小厨子一直把眼前这个流浪的小丫头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小丫头摇了摇头,她很想吃,但是她猜不出来。 咕噜噜!—— 小厨子又听见了声音,心头一软,因为他以前也被这咕噜声折腾过,摸着小女孩的脑袋道:“好啦好啦,哥哥不逗你玩了,今天给你带了热腾腾的油蘸馒头哟!” 正说着,小厨子从怀里掏出了馒头来,被油纸包裹着,还是热气腾腾的,不停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来。小丫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似乎一个简简单单的馒头对她来说就是一顿大餐一样。 小丫头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来那香气喷喷的热馒头。另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把上午从路人手里捡来的半截煎饼揣进口袋,这才揭开一层一层的油纸,轻轻咬了一口,对着小厨子露出憨憨的笑容。 “好啊,你个小杂种,居然偷合欢楼的馒头给小叫花子吃,不想混了是吗!” 身后,大厨不知道何时候回来了,一脸怒气冲冲的骂过来。 小厨子似是有些紧张,又似是有些愤怒,转过头去争辩道:“我才没有偷,这是我自己省下来的馒头——” “你你你,还敢狡辩,看我不告诉掌柜的,让他狠狠收拾你一顿。”大厨一边说着一边离得更近了。 “你....你说去吧,掌柜的不会诬陷好人的!” “吆喝,你小子还敢嘴硬了!还有你,小叫花子,我警告过你几次了滚远点滚远点,你还不听是吧,居然还敢三番五次的来偷馒头,想死呢是吧!”大厨一脸凶神恶煞的逼她过去。 “不..不是...我没有....”小身板在惨淡的日光下显得那么单薄,眼眶通红,快是要哭了出来。 “你他娘的也敢跟我顶嘴!” 大厨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打开小丫头手上腾腾热乎的馒头,蘸着热油的馒头骨碌碌掉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上面沾满了砂石粒,与小丫头一样,看上去那么狼狈不堪。 小身板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想要伸手去够过来那已经脏兮兮的馒头。 “你还想捡是吧!好,有种,非得让我教训你一顿是吧。” 大厨额头上青筋都爆了起来,挽起袖子,上前就要一脚踢过去。 “嗯?”大厨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好像是被人拉住了。 “你都这个年纪了,在孩子面前充什么狠,还是个男人吗?想打的话就冲着我来。” 回过头去一看,大厨顿时恼羞成怒,“小子,你特娘的拉我干什么,也想找打是吧?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们俩个!” 说着,身形肥壮的大厨一拳头打在小厨子的鼻子上,小厨子身形往后一阵踉跄,堪堪没有倒下去,鼻血却是刷的流了出来。又是一拳打在了脸上、眼睛上、脖子上,然后大厨一脚把小厨子踹飞出去,直直撞在合欢楼后院的墙壁上。 “叔叔——求求你不要打哥哥了,都是嫣儿不听话,嫣儿错了,要打就打嫣儿吧——” 大厨脚下,嫣儿从地上跪过来,死死拽住大厨的裤脚,泪眼婆娑,苦苦哀求着他。 “哼,小杂种,你以为自己能跑的了吗?现在老子就打死你,满大街要饭看得老子心烦。” 说着,大厨一脚踹在嫣儿身上,成人的力道搁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哪能受得了,嫣儿当即倒飞出去,脑袋上破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混杂着泪水流淌到嘴边,不知是酸是苦是麻。 “你够了!”小厨子猛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擦擦嘴角边的血痕,奔向嫣儿那里,捧起她的脑袋,捂着伤口急忙问道:“嫣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嫣儿...嫣儿没有事....只是..只是不要再让叔叔打你了。都是嫣儿不好...连累哥哥了。” “哼,还能说出话来,看来我下手不重啊。” 大厨拧着拳头,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朝着两人走来,“看我一脚能不能让你闭上嘴——”随即,沙袋一样的脚掌踢过去,呜呜着带起一阵凉风。 “哼。”地上的小厨子轻轻放下了嫣儿,脸色铁青,站起身来,飞出一脚砸在那道黑影上,旋即,‘咔嚓’一声,大厨的面色煞白,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嗷——” 大厨的脚掌脱臼,歪倒在地上,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疼的倒吸凉气。看着走上前来的小厨子,他心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慌,“你...你别过来..我,我不敢了,我错了啊!” “你打我可以,骂我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打我妹妹。” 说着,小厨子怒号一声,眼睛通红,再一次一脚飞踹在了大厨脸上,雨点般的鞋印沾在大厨的脸上,屁股上,胸口上。“干恁娘的,给你脸了是吧,得寸进尺了是吧!”小厨子一边发狠的踹着,口中一边怒骂着,直打的大厨口鼻出血,两只眼睛肿成核桃那么大才停下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 “大爷我不敢了——呀”奄奄一息的声音传到小厨子耳边。 “滚啊!” 听到这句话,大厨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立马挺身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回跑去,连头也不敢回,像是怕再挨一顿毒打似的。终于爬回了合欢楼内,有气无力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多了一些底气,恶狠狠地,“臭小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小厨子没再理会这个声音,只是趴下身去抱起嫣儿,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小厨子肩膀上。 “谁?”小厨子猛地回过头去,对上的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唐寅看着小厨子的眼睛说道。 “那...你是来帮他报仇的喽。”小厨子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不,我是来帮你的。” “为什么要帮我?我又不认得你。” “因为你太可怜了,跟着我走吧,保证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们俩。” “有什么条件么?” “当然。我要你,帮我杀人。”唐寅看着小厨子的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可能,我不会帮你杀人,也不想去杀人,我不需要你帮我了,快离开吧。” “呵呵...先不要这么早下结论。这个丫头我帮你带着她去看郎中,至于杀不杀人,你还可以多考虑考虑。期限嘛,就看刚才被你打的那个死胖子什么时候还手了。” “我凭什么信你?” “你自己决定。” 看着眼前这人深不可测的眼神,小厨子不知为何心底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却又令人热血沸腾。有那么一刻自己真想就跟着他去杀人了。可想了想暗器门没落到现在只剩自己一人了,嫣儿又需要人照顾,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行了。何必再去打打杀杀呢?大厨那边,他要是恨自己,就打自己一顿好了。 “那....谢谢你照顾嫣儿了。” “瞧你的身手不应该委屈在这里才对。”唐寅抱过小嫣儿来,随口问道。 “我本名艾晗。家父原是暗器门掌门,奈何东厂阉贼逼我家为他们做事,家父不同意,便遭了大劫。东厂联合江湖上排挤我们暗器门,以致门派没落,我就流浪来了京城。相识了嫣儿这个丫头,便认了她做妹妹。本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谁知那大厨处处咄咄逼人,刚刚才忍不住动了手。” “暗器门...”唐寅嘴中呢喃着这个名字,记得自己以前讨饭的时候还听说过这个门派,似乎挺有名气的,“你回去吧。嫣儿暂时交给我来照顾,想通了就来茶坊三楼找我。” 说完,唐寅转身离去,抱着嫣儿回了茶坊。 艾晗怔怔的看着唐寅和小嫣儿离去的身影,驻足了半天,看到地上脏兮兮的馒头,脑海中浮现出胖大厨的身影来,一脚狠狠地踢飞出去.... 风格各异的华服公子,举止风流地走在宽敞的街道上。环肥燕瘦的女子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咋咋呼呼。纷扬的树枝,摇曳成令人遐想的黄色光点,酝腾着淡淡的草叶芬芳,揉碎了天端的阳光。 “这孩子是谁?” 茶坊里面,唐寅抱着孩子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郎中模样的人。 “待会儿你问她。” 唐寅长舒一口气,总算把孩子平放在榻上。 郎中把了把小嫣儿的脉,然后起身给她包扎了一下头上的伤口,这才回过头来恭敬地说道,“唐堂主,这孩子没什么事,就是流了点血蹭破点皮。上完药休养休养就没事了。” “那好,谢谢大夫了。花匠——” 唐寅阔开嗓子吆喝一声。 “哎!来啦。”那叫花匠的人推开门进来,七尺的身子却有八尺男儿的肌肉,是这条街上负责洪门的头目。 “什么事,堂主?”花匠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过来。” “是,帮主。” “你待会送郎中回去后,去一趟合欢楼,盯着点一个叫艾晗的瘦伙计,应该是在厨房打杂的。他最近有点小麻烦,你去解决一下。” “好嘞,这小事一桩,堂主。”花匠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的问:“他跟您是什么关系啊,您这么帮他?我怎么以前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好嘞堂主。” 花匠若有所思的答应着,随即抽身送老郎中下楼去了。 这时小嫣儿清醒了过来,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房间四周,像是好奇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这是在哪儿啊。”小嫣儿怯生生的问道。 唐寅见她醒了,立马走上前去,开口应付着:“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帮他照顾一下你。他现在忙去了,有空会来看你,好么。” “哦。”小嫣儿信以为真。 “怎么回事啊?”冯晟扯了扯唐寅的衣襟,小声问道。 “是这样的......”唐寅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给了冯晟听。 “原来是这样啊,”冯晟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嫣儿,一脸心疼:“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放心好了,到了我们这里,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我...我叫张嫣....哥哥都叫我嫣儿。” “哦——张嫣,挺不错的名字呢,以后呀,我也是你哥哥了,没有谁敢欺负你,好不好呀?” “那...那太好了呢,嫣儿现在又有哥哥了。” “对了,艾晗既然是暗器门的,你如果能拉拢过来的话可就又多了个干将。”冯晟说道,“不过你有把握吗?” “这事我都安排好了,瞧着好戏吧。” ...... 街道两侧高楼林立,酒旗飞舞,城南最大的烟花之地宜春楼和弄情阁,都坐落在这片宁风静土之上。别看宜春楼和弄情阁都是烟花之地,却也处处透着雅致,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把酒共卧,云淡江清。 其中还有一座合欢楼,这是一座非常有名的酒楼。拥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合欢楼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花匠领着几个人随意走进了街对过的合欢楼,要了几壶淡寡的酒,又点了几盘久吃不厌的酱牛肉,便默然坐在板凳上。耳边聆听着酒肆中那些文人酒客们说笑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俗不可耐的唱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人闲聊着。 “那个瘦子就是艾晗?”花匠问向身旁一人。 “没错,花爷。小的都打听过了,就是他。怎么了花爷,您想要收拾他?这还能劳驾您亲自动手啊,交给小的,小的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快给老子闭嘴。告诉你,艾晗就是我兄弟,他最近有点小麻烦,我来处理处理。” “啥?花爷的兄弟也有麻烦,有人活腻歪了吧。”身旁的人谄媚道。 “行了别说了,我就是来看看谁要找我兄弟麻烦的。” “哦,花爷,我也帮您看着....” ......不远处一桌。 “冯爷,就是那小子,老是找我麻烦,看在我平时光孝敬您的份上,可要好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大厨好不容易把脱臼的脚掌接回来,抓紧跑到叫冯爷的这一桌上,见他还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吆喝,就他那小身板能欺负的了你?” 冯爷拍了拍大厨堆满笑容的脸,轻轻打上两下,有些不信。 大厨竟也不在意如此羞辱人的手势,抓紧说道,“实不相瞒啊冯爷,这小子会点武功,打架还是可以的。不过只要冯爷您肯出马,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那好吧,听着还怪麻烦的。想要他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啊?”冯爷叨了一口菜,漫不经心的问道。 “都要!”大厨看着艾晗楼上楼下端菜忙碌的身影,恶狠狠地说道。 “那好,这个月份子钱我要双份。” “好!”大厨咬了咬牙,还是答应道,“只要冯爷肯出手,我就是去当铺当了裤衩也得给您把钱凑出来。” “哈哈哈,爽快。”冯爷又叨了一口菜,目光瞟了瞟艾晗,“今晚上就在你们后厨,你把门开开,我领人进去。最好是能把他迷倒,要不然闹出动静来不好收场,毕竟这合欢楼是洪门罩着的。” “是是是,我一定给冯爷收拾好再请您进来。” “那就好,你抓紧走吧,别杵在这里碍事。老子看美人儿呢,还真别说,这合欢楼的歌姬就是比别处的耐看,啧啧啧。”叫冯爷的人跟手下小弟说道。 花匠漫不经心的跟几个洪门弟子喝着小酒,一扬而尽。朝着身边一名小弟使了使眼色,耳语了些什么。小弟会意,立马起身出去。 第二十九章 洪门(二) 夜色渐浓,带起了风的凉意。无数的星挣破夜幕的束缚,探出身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似乎在弥漫着杀意腾腾。 后厨里,艾晗还在收拾着今天的残羹冷炙,收拾完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大厨今天也破天荒的跟着干活了,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抱着一坛酒,朝着艾晗过来。 “艾晗。”大厨轻轻唤了一声。 “做甚么?”艾晗看了看大厨,下意识攥起了拳头。 只见大厨一脸畏畏缩缩的样子,手中抱着一坛酒,似乎并没有恶意,也就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今天的事都是我做的不对,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咱们以后还是兄弟好不好。”大厨一脸诚恳的说道。 “你...”艾晗见他一脸恳诚的样子,竟然有些心软了,白天发生的一切似乎也不那么计较了,“其实我也不应该动手的,是我太急躁了。” “这么说来你不怪我了?”大厨脸上露出来一副喜悦的表情,像是真的悔过了的样子,“这坛酒是我自己攒的老婆本买的,就当我负荆请罪啦。咱们干了他,以后继续做好兄弟,行不!” 艾晗听完心头也是一热,点着头就答应了。 大厨笑嘻嘻的捧着酒坛,摆出两只空碗,倒上两碗酒。还特意闻了闻,一副特别陶醉的样子。 “兄弟!真是好酒啊,来,咱们干了它。” 说着,大厨将酒碗递给艾晗,自己也拿起一碗。 艾晗看着大厨一脸堆笑,心头一热,将碗里的酒一扬而尽。喝完突然发觉不对劲,因为面前的大厨还没有喝。 “你也喝呀。”艾晗以为是自己喝的太急了。 “喝你姥姥,小杂种,还是栽在老子手上了吧。”大厨将碗里的酒倒在地上,一脸恶相走了过来,“他娘的白瞎老子一坛酒,也罢了,到时就跟掌柜的说是你偷得。” “你...什么意思?”艾晗放下酒碗,感觉身子有些晃荡起来,但仍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似的。 大厨一脚踹了上去,结结实实砸在艾晗小腹上,将艾晗踢倒。随后恶狠狠地说道:“还真以为白天的事老子不找你算账了啊?告诉你,今天晚上老子就要把你变成个残废!” 大厨抄起地上的一根烧火棍,扑过去打在了艾晗身上。一棍上去,艾晗就见了血,然后又是一棍接一棍的抡过去。被酒里的蒙汗药晕的迷迷糊糊的艾晗,此刻毫无还手之力。 打完之后,大厨一把扔开手里的棍子,骂道:“小杂种,还没完呢。有你好看的。” 说着,大厨拉开后厨的门,院子里站了几个黑影,领头进来的正是冯爷。【零↑九△小↓說△網】 “冯爷,剩下的就靠您啦。” 大厨毕恭毕敬地说道,因为在这里他不能把艾晗砍掉一只手或者一条腿甚么的,否则被掌柜的发现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只能请冯爷这伙人把艾晗带到城南小树林去解决。 “楼下怎么回事啊,吵吵闹闹的,不想干了是吧!” 冯爷一伙人刚要把被打的半死的艾晗拖走,只听见楼上踏踏踏的传来下楼声音,是合欢楼的掌柜的下来了。 “吱剌——” 前厅通往后院的门一推开,掌柜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 “老李,你怎么回事?后院来的这些人干什么的,怎么还把艾晗给打了!” “不...不是....他们…”大厨支支吾吾的,有些不知所措。 “掌柜的,这是我冯某跟艾晗的私人恩怨。是艾晗让我进来的,没商量好,所以就把他打了。我劝你别插手这事,咱们都好过。”冯爷走上前来给大厨解了围。 “好吧好吧,赶紧给我拖走。以后再敢来别怪我不客气了。”掌柜的骂咧咧道。 刚说完,‘砰——’一声响,后门被一脚踹烂,一伙人提着明晃晃的开山刀扑进来,为首的正是花匠。 “哎,几位爷,您们走错地方了....”掌柜的说道。 “哼,来的就是这里。敢动我兄弟,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冲进来七八名执刀大汉,为首的花匠恶狠狠的瞪着冯爷、掌柜以及大厨等人,手中的开山刀在月光的辉映下流露出针芒。 “敢问哪位是您兄弟?”冯爷倒也不惧怕花匠等人,他认为凭自己的关系没有摆平不了的人。 “艾晗就是我兄弟,你们真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什么?” 不仅冯爷,连大厨和掌柜都有些傻眼了。 “怎么可能呢,我为何没有听艾晗提起过。”掌柜的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花匠一个人提着刀走向前去,顿时怒骂了出来:“干恁娘的!是谁把我兄弟给打成这样了,我废了他!” “哎哎哎,我们也是不知道艾晗有你这么个兄弟罩着,权当误会了好不好?”冯爷见事情有点不好收场,打着马虎眼道。 “误会?”花匠嗤笑了一声,“误会就能把人给打成这样?要不我跟你也误会一个?” 说着,花匠拿刀身想要拍拍冯爷的脸,被冯爷一把躲开了。 “臭小子!别以为你们现在人多就嚣张,我冯某人在道上混了也有些年头,真惹急了我一样收拾你!” “哟——”花匠不怒反笑,似乎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那你把你的实力摆出来让我看看,行不行?” “好小子!这是你自找的!”冯爷被气得脸色涨红,“阿三,赶紧给老子回去喊人去!” “好——”等到叫阿三的人从后门一溜烟跑出去后,冯爷才算舒了一口气,转而又瞪向花匠:“小子,哪条道上的?我可不想欺负无名之辈。” 花匠也没去理会冯爷,领着人往里走去,把艾晗扶靠在墙边。冯爷虽然心里底气很足,但是现在也不好硬碰硬,只得让开路耐心的等自己的人到来。 “掌柜的,有没有什么创伤药,给我一点,我兄弟伤的不轻。”花匠问道。 “有是有,不过你们还是抓紧走吧,别在我的地头闹事。要不然等唐堂主知道了,要你们吃不了都兜着走。” 听到唐堂主,冯爷身子似乎颤抖了下,像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唐寅这个人冯爷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下有上百号小弟,自己还真是惹不起。 花匠笑了,笑得很狡黠,“唐堂主啊,喏,我和他还算相识一场,你别用他来压我。今晚上,还就是要在你的地头上闹事情了,怎么样掌柜的?” “你....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掌柜的气得脸色铁青,还未说完,听得‘砰’一声响,后院的门踹开,几十号人跟着阿三进来。 “冯爷!谁要收拾您啊?我这就带人砍了他。”带头的一名汉子说道。 “就那几个。”冯爷嘴角冷笑起来,看了看花匠等人,几十名汉子提着朴刀围了过去,一个个面露恶相。 “哎——我这合欢楼可是洪门唐堂主罩着的,你们要闹事就出去闹,不然我就叫人啦!”掌柜的见双方剑拔弩张,急忙制止道。 冯爷似乎有些忌惮,但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身上顿时有了点底气,壮了壮胆子道:“洪门,哼,老子还和唐堂主有交情呢,有本事你把洪门堂主叫来,我立马就走。但现在,我要先收拾收拾他们。” 紧接着冯爷的数十号弟兄气势汹涌起来,紧了紧手中刀柄。 花匠反而是轻蔑地笑出声。 嘭! 突然一声巨响,合欢楼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垮塌了,一根檐柱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此时外面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不时听到楼柱被拉断裂的声响。 那掌柜的急忙往前厅望去,只见是数十上百名黑衣布甲,面戴画脸谱的执刀汉子冲进,顿时将前厅挤满。紧接着,后门又涌进来数十名黑衣鬼面人,偌小的院子显得有些挤挤攘攘。 “刚刚是谁要叫本堂主的。” 大门外,一头黑发、绒衣皮甲的唐寅踏着朝天靴龙庭虎步的走了进来,他身后一众鬼面人‘砰’的紧闭上了大门,开山刀齐刷刷的指向掌柜这边。 唐寅横目看向掌柜,“是你吗?” “不....不是..我,”掌柜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几十柄亮蹭蹭的开山刀指着自己,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是..冯爷..冯爷说的。” 掌柜这么一说,立在一旁的冯爷立马跪倒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唐....堂主我错了,...都是我信口胡言,再也不敢了。” 唐寅看着两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偏了偏头,语气森然强硬的说:“既然是信口胡言,就别要舌头了。我动手还是你动手,三息时间。” “一” ...... “二” ...... “三” 冯爷慌张叫道,鼻涕眼泪都流出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说着,冯爷摸过一把匕首,闭上眼睛一咬牙插进嘴里,兀的一拧, “嗷——” 一声惨叫响彻合欢楼,一坨夹杂着血水的肉块被冯爷从嘴里挑出来,随即冯爷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淌下来,抽搐,流血。 唐寅听得心烦,摆了摆手道:“把你们老大带走罢,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 “..是....”跟在冯爷身边的几十名小弟早已经吓得心惊肉跳,紧紧捂住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出,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拖着痛苦嚎叫的冯爷从后门灰溜溜的走开了。 “那么你呢?”唐寅冰冷的目光移向瑟瑟发抖的肥胖的大厨。 “饶命啊——饶命啊!”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骚气,只见大厨的下半身湿了一大片,随即不争气的跪下来向唐寅讨饶。 “把艾晗叫过来。”唐寅冷冷道。 随即,已经醒得七七八八的艾晗被扶到了唐寅面前,一睁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大厨。 艾晗气不打一处来,挣开身子飞踢过去,照着大厨的眼眶、鼻梁一顿猛打。等到艾晗打完之后,看着大厨一身狼狈的样子,顿时皱了皱眉头,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恨他吗?”唐寅缓缓开口道。 “当然恨!”艾晗咬牙切齿的答道。 “杀了他。” “杀了他?”艾晗往后倒退了一步,似乎下不去这个手。 “那好。你,”唐寅看着地上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大厨,丢下一把刀过去,“杀了艾晗就饶你不死。” “什么?真的!”大厨一听顿时打了鸡血一样,捡起刀来,看向了艾晗。 “我不想杀你,你也不要逼我。”艾晗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手指在攥紧。 “艾晗,”唐寅开口道,“看到了么?有些人,本就不值得你对他们好,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把你当朋友。你需要保留的,只是心底里那点小小的温软,从此坚硬如铁。动手吧。” 也不知道最后一句是说给谁听的,只见大厨暴喝一声握着刀向艾晗捅了过去。艾晗虎目一睁,身子一歪躲过去一刀,随即扯住大厨的胳膊一把将刀夺了过来,抡起就是一刀捅下去,然后,拧着刀柄转起来。 “嗷——!” 整个大堂内,鲜血横流,惨叫连连。艾晗刀锋砍在大厨骨头上拧碎的声音让所有人脸色发白,鬼面人有些也捂起了耳朵,使劲的埋下头去。 然后,艾晗拔出刀子,上面沾满了猩红刺眼的鲜血,弥漫着熏人的血腥味。整个人好似修罗一般,最后一刀划过,惨叫声才戛然而止,艾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嗯。很好。”唐寅点了点头,“在这世上只有自己变得强,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对于不是朋友的人,你不需要愧疚。” “掌柜的——”唐寅说完又看向了早已脸色惨白的掌柜,顿时吓得掌柜手脚瘫软,“你平日里也没少欺压人吧。” 言语一出,掌柜吓得跪倒在地上,一路爬了过来,嘴中哆哆嗦嗦道:“没...没有..还请放我一马啊。” 唐寅眯着眼盯着地上跪爬过来的掌柜,很是不齿,冷冷道:“放你一马可以。” 掌柜一听,顿时大喜。刚松完一口气却又被后面的一句话,吓得整个人抖动起来。 “但是,你得留下一根手指当个教训。这样的话,我洪门继续罩着你的合欢楼,你继续赚你的钱。”说完,又一把匕首被丢在地上。 嘶——十指连心之痛,剁下来一根手指都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真是活着比死还要遭罪。 “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不用了...我....我这就剁掉一根手指。” 掌柜捡起地上的刀子,看看左手手指,又看看右手手指,心里一横,将左手小指按在桌上。苍白的脸上,掌柜紧咬着一条毛巾,嘴里面呜呜着,浑身不停地颤抖,闭着眼睛,闷闷的发着哼唧,右手的匕首猛然落下。 陡然一下,寂静无息的合欢楼里,‘咔嚓’一声脆响,每个人都无比清晰的听到这声音,都有些手脚发软。 连皮带肉切了下来。 掌柜的左手掌上,只剩下了四根手指,小指断口的地方,血水涌了上来。掌柜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随即两眼一翻,晕厥,摔倒在了地上。 “很好....”唐寅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我们走。” 第三十章 洪门(三) 艾晗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窗棂外明媚的阳光和满目的景色。 京城里,最生机勃勃的季节总会令人产生一种错觉,艾晗也是第一次有时间去欣赏一下这美景,不由得醉了一醉,一时间忘记了很多东西。 这是土地庙里近新扩建的房屋中一间,唐寅坐在外厅的把椅上,削着一个苹果,用小刀插着吃着。见到艾晗醒来,便走了来。 “你醒了。” 唐寅用刀切了一块苹果,递到了艾晗的嘴边。 艾晗把头闪开,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没甚么,想救就救了。”唐寅淡淡道。 “呵,你这么一救,倒显得我仗势欺人似的,逼我杀人的话,那样我宁可不被你救。” “我若是不救你,你就死在那里了。到时候他们还是会说你畏罪自杀,你还能再从火堆里跳出来解释不成?”唐寅瞪了瞪眼睛。 艾晗的眼色顿时黯然下来,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继续辩解下去,但是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是呵,胖大厨都已经想要杀人灭口了,自己心里还念着他作甚,索性就让过去的情分,在那一夜中一笔勾销罢。 艾晗重新抬起了头,眼睛多了几丝神采,看向拿着苹果的唐寅,露出苦笑来,“唐堂主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我也没想要你做甚么,你重情义,即便胖大厨那样对你了,你还是不想伤害自己以前的老兄,这点我佩服,自然也理解。” “不过,唐堂主救命之恩,在下总该做点什么才是。我知道白莲教被朝廷瓦解势必会在临死前反扑洪门的,之前曾经想过一计来对付白莲教,如今,倒是可以当做送唐堂主一桩小礼了。” “那我倒是要听一听了。” ...... “啪——!” 姬郁非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溅嘣到了他的衣角下,滋滋的热茶氤氲出来。 “你说什么?我交给天师的十万天军被朝廷打的一塌糊涂!还tm把老子的堂口搅得一团糟,要你们这帮饭桶还有什么用!”姬郁非怒气冲冲的骂着,堂下的人大气不敢出。 “帮....帮主。”吴应怯生生的开了口,“这洪门也是越来越嚣张了啊,就这么公然的抢夺我们堂口,颇有些...后来者居上的势威啊——” “哼!——”姬郁非一瞪眼,吓了吴应一个激灵,“看来是该设计收拾一下这个洪门了,就算临到死也得拉上个垫背的!也只能跟丐帮联手一次,丐帮不是上次死在洪门的暗算下不少弟子吗,只要能除了洪门,甚么手段用不得!” “是...是,我这就去差人联络丐帮的人,一定要除掉洪门。” 说完,吴应招呼一下堂下的人。 ...... 唐寅走出艾晗的房间时,阳光洒在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闭上门转身时,一双明亮的眼睛令他不由得露出一抹舒心的浅笑。任谁也不会相信,眼下这个前不久还在街上流浪的小乞丐,会是这样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美人胚子。 “来找我?”唐寅笑问道。 嫣儿摇了摇头。 “行了,进去照顾你哥哥吧。” “嗯。”嫣儿点了点小脑袋。 “吱剌——” 艾晗见到房门再次被推开,还以为唐寅折而又返,正要开口,却见一道俏丽的小身影探进来。 “哥..哥哥。”嫣儿脆生生的叫道。【零↑九△小↓說△網】 艾晗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调侃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来找哥哥做甚么?” “是...是嫣儿呀....。是唐哥哥叫我来照顾哥哥的。” 艾晗讶然一笑,调侃道:“那你是觉得哥哥好玩咯?” “不...不知道。”嫣儿拧着衣袂,不敢直视他。 “来,把你旁边桌上的汤药端来,哥哥要喝药了。”艾晗脸带笑意道。 “哦。” 嫣儿小心翼翼的把汤药端来,放到了艾晗的手上。 艾晗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汤药,眉头一皱,心里顿时骂起唐寅来。又看了眼面前的玉人儿,心里鬼笑了一下,“咦,这汤药里加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甜?” 嫣儿不明所以,疑惑道:“可是大夫告诉嫣儿,良药都是苦口的呀,这还是最好的大夫给的药方呢,怎么会甜呢?” “不信你尝尝。”艾晗胳膊一抬,把药碗递过去。 嫣儿见他一脸惬意的‘嗒’着嘴巴,象喝了琼浆玉露一般,便疑惑的接过碗去,轻咂一口。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纠结成了一团,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西施变东施,只在转瞬之间。 “哥哥骗人,苦死了。”嫣儿满脸涨红,象观音座下的玉女偷了酒喝。 “哈哈哈,既然叫咱哥哥,就该有福同享、有苦同尝嘛。” “哼。”嫣儿撅起小嘴,漂亮的大眼睛一直瞪着艾晗。 “哎好啦好啦,哥哥以后不骗你了就是嘛。等哥哥病好了去给你买好吃的,小孩子可不能光生气哦,不然发育不好的。” 嫣儿似懂非懂,眼神有些闪烁,撅着嘴巴转身去放下药碗。 ...... “堂主,您找我?”听说唐寅找他,冯晟气喘吁吁的跑来。 “嗯,艾晗刚刚告诉我一条锦囊妙计,可以让白莲教以及丐帮再也翻不了身。”唐寅说道。 “想必堂主也是觉得可行了吧,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找我了。” “没错。先告诉我,现在洪门除了东林党,给你足够的银子,你能拉拢哪些朝廷的人,最好是那些暗地里支持白莲教和洪门的人?” 冯晟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礼部侍郎吕坤吕大人、工部给事中曲乔迁曲大人、还有户部郎中韩取善,这几人是典型的墙头草拿钱办事。至于其他的人,还需要细细调查一番了。” “嗯。”唐寅点了点头,又道:“越多越好,品级越高越好,一定要在三日之内办成。” “不知堂主拉拢他们作甚,那种人只会白白浪费银子罢了。” “无妨,反正他们最后都得死。”唐寅冷哼一声道。 “甚么?”冯晟吓了一个激灵,“不知道艾晗说的是什么计划,要拉上这么多朝廷命官?” “你附耳过来,这计划暂时不能泄露给更多的人。”唐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 京城,马良庵。 在帝都护城河边上的马良庵,在这景致最美的时节里,绿柳如烟轻抚来来往往的行人,十里飘絮曼荡清风,周围大街小巷喝声萧鼓绵延不绝。远远眺去,马良庵一壕春水半面花,庵内庵外,漆墙梵宇,碧瓦朱甍。 这里紧邻河水,不远处又是街巷上的酒楼茶社,位置颇为独特。自从丐帮占据这里之后,打理的越发井井有条,昔日的荒凉萧条一去不复返。 马良庵里,新建的小楼上,镂花的滤纸轩窗竹帘低垂,锦缦茵榻边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静悄悄的室内光线朦胧。一面落地屏风后面放置着一张檀木圆桌,圆桌上摆着几盏热茶,氤氲水气弥漫,桌旁几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老九,明晚上集会的事安排好了麽?”年纪四十岁的七袋长老秦响问道。 “都安排好了,长老,等明天晚上我们分舵下的堂口把饷钱拿来,媚仙楼的小娘子可就能赎回来当长老夫人了...嘿嘿嘿...”一旁,络腮胡须的老九谄媚着。 “哦——?啊哈哈哈哈...”一听老九说到媚仙楼那个漂亮的歌妓,秦响顿时一阵神思荡漾,心中像被猴挠一样。他已经惦记好久了,奈何手上无钱,只能垂涎着小娘子的身姿。 “让他们越早来越好。”秦响自觉失态,定了定身子,清一清嗓子说道。 “好嘞——” ....... 夜空中一道一道的亮光划过,闪电刺眼,如利剑划破苍穹。屋子刹那间亮如白昼,又转瞬即逝。 “你们的心还不够狠。” 冷风吹着,洪门总堂内油灯摇曳。 洪娄坐在太师椅上,二郎腿微微翘着,目光看着低头不语的众人。堂下,还依次站着唐寅、冯晟以及罗佑等一干洪门大小头目。 这一次,唐寅既成功收艾晗于麾下,又狠狠打击了一下城南这些小帮派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极大地震慑了其他帮派。可以说名利双收,得到了帮主洪娄的赞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有人到处传播,一传十、十传百,且越传越邪乎越穿越厉害。 洪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洪娄抽出身上的开山刀来,轻轻抚着,一缕丝发随着动作滑落肩上,戛然而断。 他声音清冷,目光阴鸷而又专注,“做事要果决,也要对自己有着自信。我们都是一步步走到今天来的,要互相扶持才能走的更远,走得更稳。我们本就不是要做英雄的,我们要做的,是枭雄。” 手上将开山刀收进刀鞘,洪娄目光盯在摇曳的火光上,眼神似是有些迷离,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语气渐高:“唐堂主的计划我已经采纳了,你们回去好好准备,我们要一战成名!” 屋内,声音隐隐如雷鸣。屋外,未知的小虫在嘶鸣。忽然,天空中闪烁一下,轰隆隆——惊雷打响。 轰隆的一声巨响,有如千万匹战马飞奔而来,踏石飞溅震动天地。声波夹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从京城上空激荡而过。总堂伴随着阵阵惊颤,许久才渐渐止歇。 摇曳的火光,暗黄的光线,将洪娄的话语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钉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艾晗,我洪门现在缺少一个像锦衣卫一般能打能杀的堂口,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是唐堂主推荐的人,我放心,起什么名字你也自己看着办。”火光下,洪娄幽幽说道。 “帮主,暗器门有一门暗器,名为血滴子。血滴子以革为囊,内藏快刀数把,控以机关,用时趁人不备,囊罩其头,拨动机关,首级立取。为暗器门第一暗器,我想取名叫做血滴子,一来彰显洪门第一的名号;二来,也算为暗器门做最后一点事情。”艾晗沉沉的说。 “好,听你的,就叫血滴子。人手你到各堂口随便挑,我要的,是结果。” “艾晗明白。” 雷声滚滚,敲醒俗世几度梦;春雨绵绵,洗净太虚几点浊。 弄情阁。 这里只能算作京城里二流的妓院。只不过有一个人,使得这里一流起来。 消金窟,歌舞酒,风华之地雪月场;烟柳巷,勾栏院,教坊之地温柔乡。 秦楼楚馆,纸醉金迷。青楼一向是某些自诩不凡的伪君子快活的好地方,比如说,老九。 裸露着、娇嫩的脚尖,轻轻点着柔软的毛地毯,妙人儿倚在弄情阁顶的阳台扶手上,静静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流。作为弄情阁的红牌,柳红理所当然的住在顶层。殷红的薄纱轻轻在含着香气的风中飘着,裸露着的背影令人无限遐想。 秦响看中的女人,老九也看中了。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柳红声音很轻,很柔。 在她身后,往上几步石阶后面,垂下的玛瑙珠帘内隐约一个人横卧着,织鸳霞帔锦被盖在身上,身影慵懒的扭动。 “要我说,秦响这老东西就是太心软了,所以是时候腾出个空位置了。”老九懒懒的说着。 阳台上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声音飘来:“你与洪门什么联系的?且不怕有人说你吃里扒外麽?” 珠帘后面,老九手指在锦被上摩挲,视线看着柳红,似乎并不介意将秘密告诉给她,“丐帮与白莲教无非就是打打杀杀的,洪门有钱有势未来无可限量,我又何苦去做一个叫花子。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何苦一棵树上吊死?又有谁不曾被骂过。实话告诉你,明天晚上,京城内的丐帮,将不复存在。” 柳红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街道上的风沙带着不详,吹滚着细石向紫禁城移动。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袅袅亭亭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楚腰纤细掌中握,红妆漫绾上青楼。 日斜归去人难见,青楼远,队队行云散;欲将幽恨寄青楼,争奈无情,江水,不西流。 ...... 土地庙。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唐寅摸着长枪,问向身旁的冯晟。 “禀堂主,已经打听到,明晚是京城的丐帮在马良庵的集会,届时他们必然放松警惕,我们的机会来了。借此机会让丐帮帮主雷霆发怒,肯定带帮众到京城来找我们洪门打一波。”冯起道。 “丐帮和白莲教的实力如何?” “那白莲教经过齐鲁一战后,已经是元气大伤。不过有姬郁非压阵,倒是很快稳住了阵脚。再加上白莲教声名在外,已经联络了京城里的不少大帮小派,人数四五百左右。 丐帮那边,参与集会的头目陆陆续续赶回来,基本都会出现,人数只有一百多。” “冯晟啊,我以前家里穷,所以就会上山砍柴。有一次呢,我看见老鼠在偷吃从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如果捉住这只老鼠的话我晚上就有鼠肉吃了。但是我没有过去,你知道为何么?” 冯晟摇了摇头。 “因为我看见有一条蛇,满身花纹的五步蛇,猛地扑过去,杀死了老鼠。那时我过去的话,晚上还会有蛇肉吃了。但我还是不能过去,你又知为何?” 冯晟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天空‘嗥——’叫一声,天上的老鹰扑了下来,把正在吞老鼠的五步蛇叼走了。” 这时冯晟恍然大悟,终于点了点头,嘴角笑了。 白莲教,总堂口。 “王嘉胤,我且再问你一遍,前些日子齐鲁一战的泄密真不是你做得?天师也不是你杀得?” 白莲教内,一众大小头目聚集在堂口,商议与洪门约战的事情。 “大哥,这件事情真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于我。” 交椅上,王嘉胤气的面红脖子粗。天师的事情姬郁非已经问过自己不下三次了,分明就是怀疑自己贪功贸进,勾结外人。而天师被自己救出,半路上气血攻心而死,如此大的事情,就免不得姬郁非要猜疑一番。 “该不会是王嘉胤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好意思说吧?这么大的功劳要是被郑老爷知道是你做的,岂不是大功一件,一高兴封你做了大哥都不一定呢。您说是吧,大哥——” 那边,交椅上,智多星吴应阴阳怪气的说道,一面还故意看看姬郁非那张看上去波澜不惊的脸庞。 一直以来,自己虽然位次比王嘉胤高上不少,但帮主明显重视王嘉胤比自己要多得多,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很是妒忌。难得落井下石的机会,吴应怎么会放过,自然要狠心挖苦一下。 姬郁非也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吴应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犯嘀咕起来,膈应得慌。看着王嘉胤的眼神闪了一下,变化了许多,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吴应!休要血口喷人。我王嘉胤行得正坐得直,还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说没做过,便是没做过!” “哼!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试问一下,有谁见过贼喊捉贼的?”吴应针锋相对,语气咄咄逼人。 “你说这话简直是在放...” “够了!砰——” 堂上,第一把交椅,姬郁非猛地一拍桌子,喝出一声来,响荡在空旷的地方,震耳欲聋。吴应吓得一缩脖子,王嘉胤把剩下的话也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面,整个堂口顿时安静下来。 “这件事情,谁都不许再争论了,就此揭过去。王嘉胤,我看你今天说话有些面红气喘,中气不足,是不是病了?这样,我准你一个月的假,好生回去歇息着,几天后的约战你也不必去了。有我们在,你放心罢。好生养病。”姬郁非脸带微笑,转头谆谆的对王嘉胤道,一副关心体贴的样子,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帮主...我......” “王嘉胤,病了就好生歇息着,可别辜负了帮主的好意啊——难不成...你还不愿意接受?”吴应阴涔涔的笑着,他会意了姬郁非的用心,故意接过话去。 “.....养病...养,便是了——” 王嘉胤低垂下头,没有被人看到,脸色阴沉如水,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 什么脸色面红气喘、什么中气不足、什么病入膏肓!大哥啊,你怎么就能听信吴应的鬼话?我王嘉胤为白莲教兢兢刻刻,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可老天,为何要如此待我???王嘉胤在心中愤怒着,咆哮着,失望着。 “王嘉胤能安心养病,我也就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啦,不必老是担心着他的身体了。如此,我们剩下的人就商量一下几天后约战的安排罢...”姬郁非说道。 “大哥,我既然需要养病,就先行告辞了。”王嘉胤从交椅上站起身来,冷冷道。 “啊——那好...快来两个人送他回去。”姬郁非心情似乎很好,要人送王嘉胤回去歇息。 “不必了。小弟一人,回得去。”王嘉胤一拱手,折身离开。 姬郁非眼中,戾光一闪而过。吴应看着,嘴角上扬,勾起一丝弧度。众人看着,个个幸灾乐祸的神情,因为难得见大哥眼前的红人吃瘪。 ....... 第三十一章 洪门(四) 繁星点点,月光如水,马良庵前面的护城河水里,腾起阵阵烟雾,与月光交融,如同遮盖着一层轻纱。河水清亮,澄澈如银河,在星辉与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有种说不上的灵气与秀美。 “兄弟们,来喝喝喝,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秦响醉醺醺地举着酒碗一一与马良庵里大小头目碰杯,今天收上来的份子钱大致一掂,约有五六百两,简直是要富得流油,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弄情阁的小娘们儿,心里更快活了。 夜里,马良庵外幽寂的树林与蒙蒙迈开的街道上光线交织着,一片奇怪的安谧。 既然杀戮并未有发生,或许还在来的路上.... 喝过不少酒的秦响被老九搀扶进房中,躺在榻上,经过一番调理,喝下醒酒汤,他的头疼稍微缓和了许多。 看着外面幽黑的天色,秦响便唤来守在小厅的老九,他撑起一点身子,缓缓地开了口:“老九啊,你去外面照顾一下兄弟们,不能喝的就给抬回屋里去。还有,今天晚上来的都是大小头目,叫巡逻的也不要喝晕了。” 老九抬了抬头,然后,想了一声,匆匆下楼去办。 在小楼底层,瘦削精明的老九牵过马匹便沿着马良庵后门那条小路,蹬着黄泥,朝街道那边过去。马蹄踏踏踏的跺着地面,穿过闹市,临到一家酒坊门口。 那前方立着一个人,便听老九颇为不耐烦道:“汪文言,你拦在这里做甚么?” 老九人影过来,青衣皮甲,手里持着一柄朴刀。他揉了揉眼眶,吐出一口气,不屑道: “秦响这家伙估计打死也不敢以身涉险,对分舵下诸堂口不能痛下杀手,收回实权。若是我掌位行事,定在三日内将此事摆平。汪先生不辞辛劳还是回去吧,我还有要事要操办,待天亮时,这舵主之位,我志在必得。有我执掌马良庵分舵,纵然千军万马也是调教个服服帖帖的。” 酒坊那里,汪文言窠黑粗糙的脸抽了抽,胸膛起伏。缄默了好久,黑瞳死死盯着对方,喘着粗气,而后,便是怒吼: “你这个草包!秦舵主待你不薄,你竟然觊觎他的舵主之位,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还有,马良庵分舵下大大小小一十八个堂口,平日里你以为他们对你恭恭敬敬的,真是以为你自己能镇得住他们?那不还是仗着秦舵主对你的抬举才给你几分薄面吗,你若将秦舵主取而代之,马良庵分舵必将万劫不复哇!!!” 向来脾气温和的汪文言,此时有股难以言喻的愤怒,那种积攒在内心长久以来,压抑着的烂泥扶不上墙的郁气,终于在这刻爆发出来。而对象,就是眼前这个经常登门拜访的青年。 “你想杀舵主造反,你想活着做人上人,但你也要给丐帮一条活路啊。马良庵分舵一倒,京城之地将彻底成为洪门的天下,丐帮大势必去。【零↑九△小↓說△網】不是每个人都想像你那样活着,也不是每个人有你保命的功夫,杀完人就像宰一条畜生!住手吧!”汪文言语气停頓,便又是一声怒吼:“滚啊,还当我是先生的话就回去!” 老九既有些被对方一番言辞震撼了,心中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再跟他讲下去,就是说通了,这天也是亮了。老九捏了下手里缰绳,朴刀一横,想要纵马一口气冲过去,同时开口道:“汪先生,看在你往昔救我一命还教我识字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赶紧离开,好自为之。” “驾——” 噔噔噔的马蹄声响起,汪文言想要拦住,但显然不可能,那是飞蛾扑火。被奔马带过的疾风刮倒,汪文言口中气骂: “糊涂啊!老九,你快给老子回来——” ...... 马良庵那边,蒙蒙夜色下,一人站在那里。黑衣皮甲,头裹红布,手提开山刀。 有丐帮巡逻的弟子转身,见那人裝扮甚是奇怪,但夜色中又看的不甚清楚,口中喝道:“什么人?” 稍后,那人身后踏踏的脚步声蜂拥过来,影影綽綽,同样是,黑衣皮甲,头裹红布,手握开山刀。一个呼吸间隙,他们脸颊戴上了京剧里的脸谱,在黑夜里,如同一群鬼魅一般。 唐寅寒气森森的刀尖率先指过去,鬼面人群口中冷喝一声,数十逋身影踏着沙沙的脚步声,蜂拥着,杀了进去。 夜里,清冷的风拐过,带着杀意滔天。 巡逻的丐帮弟子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被砍翻在地。马良庵里出来小解的三名丐帮小弟,只闻一阵恶风不善,随后,那边唐寅身影逼近,一把刀锋劈过夜空,朝他们过来。 开山刀随之一搌,向前破开,再横扫,顿时,血倾洒,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响,裤子还未来得及提上的三名丐帮小弟,瞬间砍成血洒,扑在地上抽搐不止。 后面,鬼面人数双脚步越过,飞驰,刀锋轰然盖过去。 “红毛子杀来了——” 只听得马良庵内有丐帮巡逻小弟吆喝一声,原本醉醺醺的众头目顿时清醒了大半,随即,庵内混乱了起来。 几名被推上来的丐帮小弟朝唐寅杀来,唐寅稍退一步,开山刀舞挡,砰砰砰数声,几道砍来的刀锋遮挡下来。唐寅眼里一闪兴奋之色,转身一挥,开山刀划出一道半圃,呼的一声,刀锋在那几人破布衣衫上容开,随后倒地呻吟。 火拼中,丐帮反扑杀来的人群破开,秦响身影冲过來。脚步沉稳,速度奇快,然后便是一跃,手中寒气森森的朴刀,在空中嗡鸣一声,直砍在开山刀上,便是爆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噹—昂——” 俩人徒一交手,立即分开。秦响眼里凝重,定了定被震得发抖的手腕,叫道:“倒是比那帮红毛子强了不少。好汉,你是洪门哪一号人物?” “死人,没必要知道。” 下一刻,唐寅身影向前突袭,转眼间便将两人距离拉近。秦响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他原本武艺就不弱的,又经过丐帮众多高手指点调教,至少不该输给一个说话声年轻的毛头小子才对。 一瞬,两人撞在了一起。 砰砰砰—— 两人对砍几招,他俩速度也是很快,也威势惊人。刮断凸出的庵壁,便留下深深的痕壑,碎石飞岩四溅。 又硬拼了几招后,忽地,秦响身躯抖了一抖,僵硬了一下,他紧咬着牙,后退几步,虎口火辣辣的疼痛。 不知何时,虎口已经震裂,血水淋透了刀柄。 “臭小子,下次老子再和你过招。” 秦响一收朴刀,转身跳开,往楼下的马厩飞奔去,要骑马离开。跨在马背上,调头一夹马腹,只听‘嘀律律律律’一声响,便是要冲出去报信。 “哪里走?給我留下来!”唐寅暴喝一声,双脚发力,原地奔射出去。然后一跳,双脚踏在右侧庵壁上连跺三步,来到秦响上方,开山刀竖刃往下就是一劈。 马背上,秦响一手攥紧缰绳,单手持刀朝上一挥。紧接着单臂承力不住,颓然一软,朴刀一时拿捏不稳顿时掸落下马。 好在秦响逃过一劫。 唐寅落地,走过去,一脚踢开。随后单手朝后面鬼面人勾了勾手指,指着马良庵内,厉声道:“杀——” 匹马疯狂冲出庵口,秦响回头一望,鬼面人影绰绰,然后便是一道道血光飘过,喊杀之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丐帮弟子四散而逃,俨然变成了鬼面人单方面的屠杀。 罗佑所带领的洪门青龙堂有八名弟兄,从马良庵北面墙壁上,早早就布置好了翻墙用的竹梯。众人咯吱咯吱的踏上去,再从墙壁上跳下来。 虽然没有张天德那般人高马大,但是罗佑仗着身形灵活,摇摆不定,倒也是在丐帮混乱的人群中杀得有声有色,来去自如。 “哧——”一声,罗佑的开山刀划破一名丐帮弟子的手腕,又是一刀插进另一名弟子的胸口,手段诡敏粗暴,动辄有人丧命刀下。 白虎堂张天德也不甘人后,没有提刀,而是抓着一根棍子,领着堂下八名鬼面人从南面掩杀进去。张天德觉得用刀杀人太麻烦,一根棍子在手上,横扫千军万马,岂不是快活得很? 所以逃亡北面这边的丐帮众弟子也不怎么好受。 西面,哦,情况似乎要更惨烈一些。这边领头的是猛人曹文带领的十二人朱雀堂精锐,但凡往这边逃得,立竿见影的抬具尸体回去。 好像只剩东面没人管了。 青帮的鬼面具不仅是起到了很好的掩饰作用,而且还极大地威慑了丐帮慌乱不堪的一众弟子。加上夜幕的掩护,丐帮一个个都醉醺醺着,众人一时半会察觉不出有多少‘红毛子’在偷袭。按照以往的估计,他们只能仓皇而逃。 马良庵东面。 “冯哥,果然如您所说,有不少丐帮的废柴跑来了。”一名玄武堂弟子说道,这里埋伏着包括称冯晟在内的十几名洪门帮众,主力都在唐寅那边。 “放陷阱。” 紧接着,冲过来的几十名丐帮弟子脚下陡然一空,随后便是掉进了一道大坑里,深三米有余,坑里堆积着干燥枯黄的柴草。 “扔——” 噌噌噌连续十个精心改造过的烧酒瓶子被掷出,远远地,成一道道弧线砸进了坑里,爆裂,喷溅。火势一下子不可收拾的蔓延开来,掉落进陷阱里的丐帮弟子惨叫声连连,蹭在墙上,滚落在地上,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兄弟们!砍死他们!” 玄武堂的鬼面汉子终于出击,带着霍霍的开山刀,劈向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丐帮弟子们。 月光如水,洒落林间,有蒙蒙清辉在流淌。 “驾——” 踏踏踏—— 一道崎岖不平的小路,秦响手中马鞭疯狂的抽动,在凹凸的坑陷、石子上碾压过去,磕磕碰碰着。秦响的身形也随之晃动,发丝飘舞在风里,踏过的枯木树枝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吱嘎吱嘎的乱叫。 “呼——”一道风声飚过,秦响的快马猛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马首以一个极端扭曲的姿势撞进树林的泥土里面,顿时暴毙而死。而秦响也被狠狠摔了出去,手中的马鞭高高扬出去,很快又停在了半空中。 树上,一猎身影把玩着马鞭,在月光下衣袂瑟瑟抖着,寒气逼人。 “好...好汉饶命,秦....秦某不会忘记好汉的大恩大德的。” 地上,被摔了半死的秦响艰难抬起头来,望向树梢那猎身影,满脸血污污的求饶道。 “奉帮主之名前来取你性命,又岂能手下留情。”那猎身影回应。 “呵...呵呵呵...看来我是无路可逃了。想不到我秦某为丐帮征战了一辈子,死到临头却不知道是被谁人所杀,真是可悲...可笑!” 秦响知道自己已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索性不再服软,硬撑着站了起来,手指指向树梢上的身影:“那就来吧,死,又有何惧——!” “嗖——”一道亮光从黑影手中飞出,噗一声,亮光直直插进秦响的胸口。随即,树梢那猎身影脚踏轻功离开。 秦响瞳孔放大,死死瞪着胸前的匕首,身子倒了下去。 丐帮京城分舵舵主,秦响,就此死去。 人一出生就在向坟墓走去,人的一生就是走向坟墓。 秦响提前走进了坟墓里。 ....... 天边露出鱼肚白色的曙光,渐渐的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透过茂密的树叶,从树林的间隙倾洒在一具尸体身上。不远处,马良庵内,熄灭的篝火,残余的青烟淡淡飘着,时断时续。金光撒落在人身上,旭日初升,喷薄出带著生命气息的朝霞。 当老九领人‘杀’向马良庵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给丐帮师爷马自鸣的解释是:秦响收下份子钱后立马让自己去弄情阁把那个小娘们赎回来,自己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这个解释既能洗白自己,又能抹黑秦响,老九何乐而不为? “以后你来接替秦响的位置罢。”马师爷深深看了老九很长时间,才幽幽的说道,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深浅。 “我小九定当为丐帮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老九显然没想到洪门的动作这么快,明明约定好一起行动…不过现在似乎也做的不错呢。 被抢掠一空的马良庵,遍地死伤,溅在墙壁上的血渍格外的触目惊心,景象颇为凄惨。从远处抬过来一具简陋的担架,躺着一具胸前插刀的魁梧尸身。 “一晚上就成这样了?秦舵主竟也遭人如此毒手!” 马师爷黑白色的布鞋站在尸体的面前,身影仿佛要融入进橘黄的晨光当中。丐帮辛丑也是垂头看着尸体,随后黑色的发丝轻落,摇了摇头,冷漠的脸上划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除了尸体你们还发现了什么?”马师爷开口问道。 抬过尸体的丐帮弟子恭恭敬敬的拱手:“在秦舵主手下还发现了两个血字,洪门。” “我就带人去砍了洪门的人给秦舵主报仇。”辛丑摆了摆手,让人把秦响的尸体抬了下去。 此时一名身材高瘦,鹰鼻素唇的男子,坐在熄灭的篝火堆前,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望着青烟渺渺出了会神,随后皱起眉头,张狂的头发下散发出一股股危险的气息,冷冷的怒喝一声,视线转移回破败的马良庵, “一起去吧,不然手下兄弟们可要小瞧了我们丐帮。”郑清扬冷冷道。 燃尽的炭枝,偶尔传来噼啪声,弹出一丝火星,冒出一缕青烟。 “不可小瞧了洪门,这几日收拢一下失散的丐帮弟子,我们再同洪门决一死战。已经丢了马良庵,接下来再败给洪门,我们丐帮就彻底在京城无容身之地了。”马师爷语重心长的说着。 “我去联络京城的其他帮派助力,马师爷就负责收拢一下失散的弟兄们,老九你就配合辛丑密切监视着洪门的动向。”郑清扬大致安排了一下,这才满意的看了看众人。 “那便听帮主的。”众人异口同声。 第三十二章 洪门(五) 土地庙屋内,火焰在噼里啪啦的飞溅,一口大锅架在上面。里面的沸油汩汩的冒出泡来,又沉下去,再冒出泡来,最后还是沉下去。 “兄弟们,这锅里面全是油。一会儿堂主会蒙上自己的眼睛,我把黄豆从上面撒下去,中间会夹着一颗花生。堂主说了,如果他抓不到这粒花生,就算你们赢,今晚上请所有人喝酒。但是如果堂主赢了,就由你们来出钱喝酒。赌不赌哇?” 冯晟有些紧张却故作镇定的问着,底下都是一片叫好声。 “没关系,相信我。”唐寅拍了拍冯晟的肩膀,依旧是让人宽心的话语。 冯晟点了点头,待唐寅把眼睛蒙上以后,一只手抓起木盆,搭在油锅上空。就像往空气里那么随意一抓,手臂抖了抖。 下一秒,盆里的豆子还有一颗花生像下雨似的往下落,发出哧哧的声音。 唐寅脸上写满无所谓。 很快,耳朵一动,手掌一翻,在豆子雨中,一颗花生就俏生生的停在一根手指上面。但是手掌阻挡了很多豆子,它们在往外蹦。唐寅握紧了花生,把这些豆子都挡回到锅里去,做得似乎很轻松。 底下又是一片叫好声。 “堂主您是怎么做到的?”底下有好事的帮众问。 唐寅笑了笑,拍一下手道:“听声音。” 说完,摘下眼罩,看了看冯晟一脸吃惊的模样。 街上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着,唐寅带着冯晟走出去。 “冯晟啊,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堂主,这是雨声啊。” “那什么是雨?” “现在正在下着的就是雨。这雨从九天之上来,再到这尘世之间去。雨便是雨啊。” “为什么要下雨?” “因为老天留不住它吧。” “你错了。” 冯晟莫名其妙,不知道唐寅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两人一齐走到了屋檐下,唐寅开口道:“冯晟,你把手伸出去。” 冯晟的手上接住雨水,更多的雨水从手里滑过。 “现在是什么感觉?”唐寅问。 “水从高处滴落的感觉。”冯晟一脸无语。 “雨从天上下来,就是要来洗刷这世间所有不干净的东西的。它们是神圣的、是正义的。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这才是真正需要洗刷的啊。” 咬着牙,唐寅将身形探进雨幕,默默看着从天上冲刷下来的雨珠模糊了双眼。 随后,唐寅不自觉地看向了欢喜街巷口的方向。 春雨隐隐变大,欢喜街边,没处躲雨的行人仓皇在街上奔跑。 进入土地庙的街口,一个乞丐,衣不蔽体坐在那里,浑身脏兮兮的满是污秽,捧着一只破烂了几处的碗,可怜巴巴的望着冒雨经过的行人。他一条腿膝盖以下已经乌青,扭曲变形的厉害。 “....吃的..我好饿啊....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乞丐极度饥饿的颤抖着,高举着破碗当然不是在向老天乞讨,而是将渴望、绝望、饥饿的目光祈求着来来去去的行人。 匆匆前来的艾晗,看不下去了。 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银两放进了乞丐的碗里,嘴中轻声说道:“拿着吧,去买点吃的。” 那乞丐很是感激的冲艾晗点了点头,口中不停地念着“谢谢”的字眼。 随后,艾晗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土地庙走来。走出十余丈,身后突然响起混乱,艾晗转过身看去,七八个乞丐蜂拥过去抢走了那乞丐的碗。 乞丐被拽倒在地上,伸出手去不知在够着什么。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唉,老天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艾晗叹了口气,心里充满尖锐的隐痛,继续往土地庙走过去。路过的洪门弟子跟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走到唐寅跟前才发觉有人看着自己。 “唐堂主...”艾晗有些紧张,怕唐寅又会责怪自己不够心狠,没有履行洪门的宗旨。 “没事,只要你觉得无愧于心。”唐寅似乎并没有介意,扬一扬头发上的雨珠,“说说吧,打探到什么情报了。” “王嘉胤现在在白莲教的地位十分尴尬,姬郁非对他愈来愈疏远,他心情不好便去弄情阁快活。不过据我观察倒不是去寻欢作乐,只是听曲吟诗罢了,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在弄情阁里还挺受欢迎。” 唐寅看了看身旁的冯晟,两人会意一笑。 ....... 繁华的京城很热闹,洪门在这里的势力也很大。唐寅这几天经常去的地方,除了茶坊,就是弄情阁了。 整个茶坊三楼被唐寅包下来,给了小嫣儿住。 “唐哥哥,又来了啊。”小嫣儿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过来。 唐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她的声音。 “这是铁皮石斛草籽,看起来和土党参草籽没什么区别。因为没有什么气味,只能从外形上看。铁皮石斛草籽看上一眼,混在土党参草籽中一般人根本找不出。” 冯晟在教授小嫣儿关于药草的知识,不知道图个什么,唐寅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 “土党参草籽只能用来喂鸟,但铁皮石斛草籽就不同了,它不仅能明目、清神、疗伤、驱邪,还能增益补血。以前的时候,母亲就会些药草知识,还要我记牢这些。我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现在好啦,用处就是教给小嫣儿了。” 小嫣儿认真的点点头。 十里外有花绽放,街上的小虫微微摩擦翅膀。 “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从楼下响起,艾晗小喘着粗气跑上来,对着唐寅耳语道:“唐堂主,王嘉胤又到弄情阁去了。” “嗯。” 夏季的天气就是诡异莫测,一会儿晴空万里的地方,很快便暗了下来。一片阴云遮盖过来城南的上空,漫漫长卷而袭,大风将弄情阁上的映红旗帜吹的猎猎作响。 “白莲教的人通知了没有?” 唐寅悠悠地走在赶往弄情阁的街道上,开口问道。 “禀唐堂主,鱼儿已经上钩。剩下的就是看你的演技了。”艾晗跟在唐寅身侧说着。 “完事之后,你安排血滴子几个人暗中监视着白莲教内部的动向,另外也要保护好王嘉胤的安危。有紧急情况的话,无须通报直接行动,确保王嘉胤安然无恙才可。” “唐堂主....这王嘉胤你就那么看得起他?” “不是我看得起他,只是不想这么个人才糟蹋在姬郁非手里罢了。” “王嘉胤!”走到弄情阁前,唐寅就这样吆喝了一声。 还未等人多想,“砰——” 楼上打破窗帷,一道身影提着两柄弯刀跳下来,刀锋直指唐寅。 正是一肚子闷气的王嘉胤。 “看我如何取你性命!” 虽然仅仅见过一面,也知晓唐寅功夫的了得,但是王嘉胤仍然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噹—— 身后的艾晗抽刀抵上去,两道身影顿时纠缠在一起。而唐寅看也不看,便是向弄情阁内走去。 王嘉胤一只脚猛地往后踏去,溅起泥土,踏着灰尘连步后退着。艾晗手执一柄开山刀劈开空气,从王嘉胤鼻尖擦着过去。 随即,王嘉胤身子一斜,左脚错开这一刀。很快第二刀又从王嘉胤小腹划过,一块麻布缓缓飘落下来,所幸这一刀并没有伤及皮肉。 王嘉胤身形狼狈而退,抵在了弄情阁侧楼一根廊下的木柱上。 眼前,刀锋再一次砍来。王嘉胤双臂一勾,双刀绞在腰间,身形顺着柱子逆上攀延过去。下面砰地一声,艾晗刀锋切在木柱上。 看着倒挂在廊上、腰挎双刀的王嘉胤,艾晗突然笑了: “兄弟,今日就打到这里如何?你看看屋内你要杀的人,正躲在那里喝酒快活呢,倒是比你在这里玩命的厮杀强上许多了。” “好罢,我打不过你,今日不打就是。” 王嘉胤双臂收开,从廊上翻身下来。背上已被汗水浸透,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像是找个由头下一下台阶,便咕哝道:“这贼老天,晌午还好好的天,说阴就阴。” 两人来到弄情阁内,唐寅坐在最显眼的桌上,一座小炉上放一口小锅,腾腾的煮着肉食。唐寅朝着小炉的进风口扇着蒲扇,煮烂熟的狗肉散发着阵阵香气,旁边更是立着三坛好酒。 王嘉胤刚跨过门槛,便见到唐寅招呼着他过去坐下。尽管心里极度抗拒,但还是忍不住那狗肉的香气,心想唐寅要是想杀自己早就动手了,还怕肉里有毒、酒里有药不成? 于是,王嘉胤大剌剌的走过去坐下,出于礼貌还是拱了拱手的道:“说起来,我早就输了。若是以命相搏,恐怕就是有十条命也打不过。多谢你们的手下留情,尽管我们现在是对手,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哈哈,你就不要说了。坐在这里吃肉喝酒多痛快啊。还是唐堂主会享受,我跟你打的不可开交,他倒是在这里吃肉喝酒呢。”艾晗也拉开一把椅子,嘻嘻道。 “你们杀又不杀我,还邀我在这里吃肉喝酒,到底几个意思?” 艾晗没再说话,唐寅笑看了眼王嘉胤,将锅里的肉分出来盛到艾晗的碗中,又给王嘉胤盛了一碗。艾晗手里也没有闲着,给三人的碗中倒满酒,便听唐寅道: “虽然你我之间是对手,但好歹之前也是相识一场。怎么,赏脸吃个饭也不行?” “可以是可以。不过,只此一次罢了,权当我还你的情,以后再见,我一样会杀你。”王嘉胤很严肃的说道。 唐寅举起酒碗来,艾涵也识相的赶紧举起来。王嘉胤见状,也只好把酒碗捧起来,与两人撞碗。 三人相视,随即轰然大笑。 莫名其妙,妙哉其中。 酒碗放下,唐寅看向王嘉胤,便是道: “近几日,我听说兄弟在白莲教混的颇不得意。今日你能跟我共饮酒,同吃肉,便是有了缘分。我劝你一句,姬郁非那家伙始终是薄情寡义的,很难再信任你了。倒不如来到我洪门,累了就歇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好过在白莲教忍气吞声的吧。” 一碗酒饮尽,放下。王嘉胤擦了擦嘴角,撕着狗肉小口吃着,听到唐寅的话语,便是停下咀嚼,使劲摇了摇头: “唐寅,你就甭想这事了。我既然身在红封教,就要为红封教尽忠到底。再者说,姬帮主也曾经对我有过恩情,我也不能负了他。” 唐寅也放下手里的肉块,擦了擦,继续说道:“那若是姬郁非要杀你呢,他给你的那份恩情抵得上你这条命吗?你还会给他卖命!” 王嘉胤怔了怔,随即又笑说:“唐寅你不要说笑了。姬帮主就是再讨厌我也决不会杀了我的,这纯属天方夜谭。” 谁知唐寅像是脾气上来,一把将筷子丢在桌上,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眼道:“看着罢,你看着罢。早晚有一天,姬郁非要卖了你。如果你还承着我们的情,若是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说无妨,洪门随时敞开大门为你备上好酒好肉。” “好吧好吧,吃肉吧,不然该要囊了。”艾晗见事情差不多了,说道。 有些话说开了,王嘉胤就算再怎么接受不了也得承下了。 尴尬气氛过去,三个人吃着肉喝着酒便闲聊起别的来。 唐寅、艾晗跟王嘉胤三个人吃了有半个多时辰,王嘉胤终于吃不下了,摆摆手道:“今日,就吃到这里吧。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一段,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能和和气气说句话了。”唐寅说道。 “也好吧,今日过后,我们各自保重。” 不知何时,门外一名白莲教弟子已经悄然离开,匆匆赶回本帮堂口,去向一个人汇报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不知为何,王嘉胤心里有些打鼓…... 当王嘉胤踏入白莲教堂口的时候,姬郁非已经等待他许久了。 “老弟啊,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正堂之上,姬郁非早已穿戴整齐的坐在太师椅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嘉胤,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哦,堂主,在弄情阁小坐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王嘉胤恭恭敬敬的答道。 “都有些什么人啊,老弟这般曲高和寡之人怎会去那烟花之地?” 王嘉胤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姬郁非今天的问话有点反常。但是他不想将唐寅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只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酒肉朋友?”姬郁非突然挑了挑眉头,语气抬高,“洪门的唐寅居然被你说成是酒肉朋友?真是可笑啊,老弟,你真是觉得我好骗是吗!” 王嘉胤一听,脸色骤然变白,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帮主...不..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唐寅只是单纯的与我吃一顿饭而已,我什么都不会与他扯上联系的。” 啪——! “哼,吃饭?那么多人,他怎么偏偏就找你吃饭了呢?你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能值得洪门堂主亲自相送!” 姬郁非圆瞪着大眼,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气得身子发抖。此刻王嘉胤的话传进他耳朵里全都变了味道,分明就像是狡辩之言! “帮主...!您听我解释,我和唐寅...” “够了!”姬郁非喝止一声,“我且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是与不是,多余的话我不想再听了。” “...好..帮主问便是了。”王嘉胤垂丧着脑袋说道。 “第一,你下午是否与洪门堂主唐寅待在一起?” 王嘉胤脸色抽搐一下,“...是。” “第二,你走的时候是否洪门堂主唐寅亲自相送?” 王嘉胤狠狠咬下牙,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是。” “第三,你是否与那唐寅始终谈笑风生?” 王嘉胤已经无话可说,他心里已经确定,姬郁非不再信任自己了。哪怕自己再狡辩什么,恐怕也无济于事了。不如就此离开,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度过余生吧,也不必在意这么多打打杀杀之事。 “是。” “哼,事到如今,我也对你无话可说。”姬郁非额头上青筋涨起,强压着火气道:“来人,把王嘉胤给我带下去,关起来,任何人不许接近!” “帮主!”王嘉胤眼神中掠过一丝绝望,“您不能只看表象啊,我对白莲教是忠心耿耿的啊....” 然而姬郁非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任由王嘉胤被拖下去,眼中杀机顿显。 “帮主。”吴应见王嘉胤被带走之后便走了进来,拱拱手道:“或许真的只是洪门堂主唐寅想要和王嘉胤吃一顿饭罢了,并没有您想的那样糟糕,要不...再调查一番?” “呸——”姬郁非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怒斥道:“你是猪脑子吗?唐寅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寻我白莲教弟子吃饭,这里面分明不对劲。” “那...帮主您想怎么处置王嘉胤?”吴应问道,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嘉胤也算是个人才。既然他已无心跟着我白莲教,也不可便宜给了洪门。” 吴应会意,眼角闪过一丝兴奋道:“那我去找人让他永远的消失。” 姬郁非噌的抬过头来,眼睛火辣辣的盯着吴应,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憷。 许久,姬郁非才缓缓道:“做得干净点,对外就说王嘉胤是畏罪自杀。” “是!” 白莲教堂口外,一名血滴子抽身离开。 距离白莲教不远的酒楼,走上店口的台阶,唐寅与艾晗两人便坐了进去。 店小二刚刚送走几名白莲教的弟子,正端着盘收拾着桌子,见到衣着不俗的唐寅,便陪着笑脸上去招呼道: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烫上一坛好酒,一碟牛肉,喝完了再跟你要,不要来打扰我们。这钱给你,剩下的自个儿收着吧。” 艾晗从腰间掏出一块指甲大小的银子,拍在桌上,一钱多的样子。 “哎呦,多谢客官打赏。小的这就给您二位烫壶好酒去,二位稍等嘞——” 店小二摸起银钱爱不释手的揣进口袋,随即连邻桌的残羹冷炙也来不及收拾,便去后厨烫酒了。 “客官!您的酒来嘞——” 一坛热乎乎的酒被带过来,店小二的笑脸不要钱似的陪着。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们再叫你。”艾晗摆了摆手。 “好嘞——!”店小二喜滋滋的离开。 斜对面,酒楼搭的戏台子上,一名歌姬还在唱着小曲,只是声音不怎么婉转动人。周围还有四五桌的客人,唐寅这一桌便是正对着门口。细看下来,这家酒楼的规格倒也不低。 虽然吃了不少狗肉,但是一路上走走停停也消化了不少。夹上一片牛肉,唐寅便丢到嘴里细细嚼着。 艾晗没什么食欲,见门口有一只狗在摇着尾巴看着自己,却又有些发憷不敢进来的样子,他不禁发笑。 于是用筷子叨起一块肉来,得到唐寅允准后朝门口那只狗丢了过去。那只狗猛地就扑上去将肉吃进肚里,然后回来继续摇尾乞怜看着艾晗会不会再丢肉过来。 艾晗觉得无趣,也没再丢肉给它。等了一会儿,那只狗识相地便摆着尾巴离去了。 不久,门外边擦进一个人来,身影一闪而过,便到了唐寅桌前。 “堂主,白莲教决定要对王嘉胤下手了。”那名血滴子说道。 “打听出在什么时候动手了吗?”唐寅问。 “这个目前尚不得知。也许就在今夜。” 唐寅端起热腾腾的酒碗一扬脖子喝掉,擦了擦嘴角,便笑道:“走,该去迎接我们的新弟兄了。” 随即,起身,三人离去。 当店小二再出来收拾邻桌的垃圾时,刚才的客人已毫无踪影。 一摸酒碗,还是热乎着的。酒楼里的歌姬还在唱曲,四五桌酒客依旧在划拳热闹。 曲南陵被白莲教弟子丢进了堂口里二楼的一间房子。这间房子是专门用来关押白莲教犯过错误的高级头目用的。 可笑的是,今天轮到的是王嘉胤。 今日就不该答应唐寅留下来的,如今却落的这个地步。 想了会儿,脑袋里有些嗡鸣,王嘉胤只能是叹一口气。不如早些休息,好好休整一晚。等到明日帮主再问自己,一定要把事情彻头彻尾的解释一遍。 想着想着,王嘉胤呼出一口气来,整个人放松了一下,便合衣倒在简陋的床榻上。 长街上,夜色深沉,乌鸦在上空盘旋着。 第三十三章 洪门(六) 白莲教内,一双双脚步,划破黑夜,悄然无声的朝关押着王嘉胤的小楼逼过去。 随后,干燥的、粗壮的柴草树枝被一捆捆堆在小楼的外墙,刺鼻味道的火油被浇在上面。一罐一罐的泼洒着,速度极快的一众人很快完成,里面的王嘉胤还在昏昏沉沉睡着。 静谧的黑夜,火折子被同样一袭黑衣的吴应吹了吹,蹭蹭燃了起来。 望了一眼小楼,似乎是看见了死到临头的王嘉胤、看见了他化为一具焦尸的模样,瘦削阴霾的吴应冷酷的笑了出来。 随即,火折子被丢到草堆上,火油轰的一下子窜出一丈多高的烈焰,浅蓝色的烈焰极速蔓延成一条颀长的火龙,眨眼间便将小楼吞噬在里面。 片刻后,火势蔓延上去,散出滚滚浓烟。吴应躲避不及,眉毛被烧焦了一截,气的他直跺脚。周围的黑衣人也被火势逼退了好几步,不敢靠近。 大量弥漫着的黑烟从外面飘进楼里,整座小楼灰蒙蒙的,里面原先看押王嘉胤的白莲教弟子跑不出来,尖叫着、咳嗽着,乱成一片。混乱中,有人已经开始奔跑着、推搡着向二楼逃去,躲避周遭急剧升高的温度。 “上面的,快点!火快烧上来了。” “妈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火!” “抓紧往上跑,别废话了....” 楼上,王嘉胤正睡得迷迷糊糊,陡然间他睁开双眼,连忙坐起身,“起火了?...” 外面吵吵嚷嚷,二楼挤上来的人愈来愈多。王嘉胤脑袋被浓烟熏得有些发昏,刚才睡得太死,不知不觉吸进去好多浓烟。 决不能坐以待毙! 床榻咯吱一声,王嘉胤整个的从床榻上跃起,穿戴好衣靴便是猛然一脚踹向窗户。 “砰——!” 木窗陡然间轰然断成两截,或许是脑袋有些发昏,王嘉胤劲道似乎有些过大,整个人直接从窗帷砸了出去。楼下,吴应手下一挥,眼中精光一闪。 如同爆炸一般,窗帷上木屑纸花在浓烟中四散乱溅,王嘉胤的身形砸到地上滚了几滚。落地的瞬间,王嘉胤的房间外,浓烟携着火势侵蚀进去,映红了所有人的脸。 “吴应....是你干的好事!”王嘉胤挣扎起来道。 那边,黑衣人听到动静,持刀赶了过来。 小楼之中,火焰升腾,滚滚尘烟几乎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咳嗽声、呼喊声、哀嚎声,成为了小楼里的主旋律,伴奏着楼外的厮杀。 “噗——!” “叱!....” 楼上也有几个机灵的,学着王嘉胤的法子刚跳下来,便是数把刀横向砍过来。侥幸跳下来的几人,还未来得及喘息新鲜的空气,就被吴应的人手接连砍倒在地,没死透的很快又被补上致命一刀。 王嘉胤从高处摔下来,吐出一口血来。随即攥着拳头咬破舌尖,钻心的痛苦终于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看也不看提刀杀过来的黑衣人,就地一滚直接翻身逃开。 吴应眉头一皱,大喝道:“谁杀了他,他的交椅便给谁做!” 不得不说这句话分量很重,顿时黑衣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很快就撵上了王嘉胤。 刀锋砍来,王嘉胤下意识地避开身子,右脚一踢,将冲来的第一个人踹倒在地。很快,后面气势汹汹的刀锋盖过来,王嘉胤一提地上的人,瞬间肉盾被砍的血肉模糊。 趁机一脚踹出手中的死尸,恰好砸在了冲过来的黑衣人身上,直接被砸的飞起,痛叫连连。王嘉胤趁机捡起地上的一柄朴刀,抽身与继续逼近的黑衣人乱战起来。 与吴应前来的,还有天杀星黑旋风李沙。这人功夫极好,奈何脑子一根筋、四肢发达,所以才堪堪做了白莲教靠后一把交椅。他一向是最听吴应使唤的一把杀猪刀。 在吴应的使唤下,再加上王嘉胤那把交椅的巨大诱惑,这可是连跳十多级的肥差事。顿时李沙整个身形如同一辆奔驰的战车冲向了混战的人群,在那边,王嘉胤挥舞着朴刀艰难招架着。 “都给俺让开,让俺来杀了他——!” “李沙,你!...”王嘉胤瞳孔骤然间放大,只见对面魁梧彪壮的身形提刀狠狠砸了过来,避让不及只能横刀迎上去。 一瞬间,王嘉胤被击飞出去,手上的朴刀脱手而出,自己狠狠地摔在土地上。 李沙暴喝一声:“受死吧——” 阔口的朴刀呼啸着砍了过去,在周围黑衣人的诧异中,朴刀的轨迹划出一道优美的半弧线。擦着风声,李沙的毛发在半空中扬起来,一切就像是慢动作播放.... 王嘉胤瞳孔放大的一瞬,只见另有一柄开口锋凉的长刀嘶吼着架过来。 ‘噹’的一声巨响。 唐寅持着开山刀隔开了李沙的刀锋,对着一脸愕然的王嘉胤露出雪白的牙齿:“别慌,我是来救你的。” 随即,唐寅身后,冲出来数名面戴画脸谱的红衣人,与吴应的人马纠缠在一起。 “嘿嘿嘿——洪门玄武堂堂主唐寅是吧,俺早就想跟你讨教讨教了,今日必杀你!” 被格出去好几步远的李沙森然一笑,手中阔口的朴刀往地上一插便止住身形,再一次冲了过来。 暴喝一声,李沙手中的朴刀照着唐寅就砸了过去。举起朴刀的李沙并未有注意到,唐寅的身影冲破了烟尘,开山刀唰的一下便横空刺过来,几乎是在片刻间就与李沙拉近了距离。 一瞬,仓促之间,李沙猛的将身体原地一旋,挥出的朴刀变转方向刮下来,照着侧身刺来的开山刀就是一格。 灰尘中,火光映射的两柄刀亮光乍现,嘭的一下,发出兵器相击的鸣叫。袭来的身影又暴起一脚,踹在李沙胸前。 咚—— 李沙硕大的身躯居然承受不住力道,原地倒飞出去。半空中一个鲤鱼打挺堪堪落下来。膝盖一弯,半跪下来,深深砸进地面一个土坑。 “你很能跳啊——就这点本事?...”唐寅嗤笑道。 “哼!再来。” 越来越浓密的烟尘中,李沙喘着粗气,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火光的映射下,侧了侧身上握刀的右臂,脚掌猛地一拧,身形如箭般射了出去。 转眼间,浓密的烟中,宽口的朴刀就要挨到唐寅,而唐寅一直是闭着眼睛的。 突然之间,唐寅的身影急窜,手中开山刀按了上去,两柄刀一出一转便是卸了李沙的力道。唐寅的拳头从刀锋的间隙,直砸向李沙的身躯。 “噗——” 拳头从下巴捶上去,紧接着又是一脚。这一脚唐寅踹到了实处,只听李沙一声惨叫,刹那间飞一般的砸了出去。鲜血哇的从口中喷出来。 下一秒,落地前,唐寅身影再次跨步过来,一脚点在李沙胸口。夹杂着胸骨断碎的声音,李沙又在半空中飞了一段距离。穿过打斗的人群头顶,狠狠摔出两三丈远,浑身破破烂烂的坠落在吴应那里。 重重砸在地面上,李沙上身的布料直接磨碎,血肉模糊的嘴巴上,沾满了泥土砂砾。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吴应气骂道。 身后,又来两队人马。领头的是天巧星浪子宁燕青以及天速星神行太保戴德。 “走水了!快去救人——”两人对着手下弟兄喊道。 “你们来得正好,快杀了他!”吴应指着唐寅大声叫着。 随即,两人冷冷的过去,没有理会吴应。各自提刀杀了上去。 ‘嗡——’ 两扇刀风带着巨大的力道,朝着唐寅轰然撞上去,唐寅硬生生的拿开山刀从额头前磕了上去。 “噹—” “噹——” 唐寅整副身躯向后一仰,倒飞起来。借着力在空中一扭转,格开的开山便是再次挥下来,紧绷的肌肉握紧刀柄,“呀....哈——!” 戴德脚下一滑撤了出去,只剩宁燕青堪堪抵刀在一瞬间撞了上去。 一刹那,宁燕青的刀身以肉眼可见的弯曲,然后断裂、崩碎,唐寅健壮的右腿随着一记鸿鹄翻身,陡然在空中硬生生一翻,在断掉的刀影里伸出,撞上宁燕青的身躯。 宁燕青身影倒飞,整个人落地后身子一崴,咬牙闷哼一声,“好大的劲道!” “唐堂主,人越来越多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另一边,艾晗焦急说道。 “我们走——”唐寅朝所有人挥了下手。 “想走,没那么容易。” 戴德折身再次杀了回来,艾晗冲过来将一包东西掷向对方,戴德转头侧脸,便是一刀劈过去,嘭的一下在空中爆开。 白色的粉末像是一道帷幕,遮盖住所有人。 “干恁娘的!卑鄙——” 戴德被一阵白灰吹的狼狈不堪,满身满处都是。 艾晗架起王嘉胤,顿时所有人井然有序的撤出战场。另一边戴德咬着牙一抹脸上白灰,轻身一跃,踩踏着一名白莲教弟子的身子,追赶逃走的唐寅等人。 再次一跃,神行太保戴德便追赶上了唐寅等人,双目贲张、手臂猛抬,举起朴刀带着呼啸的猛挥。 “留下命来——” ‘砰’地一声,朴刀直直砸在唐寅抬起格挡的雪咽刀上,戴德的话语戛然而止。 随即,整个身躯被一股横道的蛮力爆开,整张脸扭曲变形的往外延伸振动。鲜血噗的一声从喉咙里吐出来,僵硬的身子倒飞出去,砸进了冒着熊熊大火的小楼里,探出半截身子挂在楼外晃荡着。 “兄弟——!” 已经站不起身来的宁燕青悲怆一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整个脑袋都苍白一片。 视野尽头,唐寅殿完后,脚下猛地发力往外一蹬,踩着土地哗哗的疾跑,身形越来越远,跳跃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远处,吴应狠狠攥了攥拳头。不甘心的打量一眼,嘴角抽搐,转身离开.... 土地庙,棋局。 朱雀堂堂主曹文看着面前的棋局,再看一眼冯晟。上半身依旧纹丝不动,但是双脚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位置。 冯晟看着他,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内心这么焦躁,却还要纹丝不动故作淡然的样子,没有破绽似的。可是这么急火的内心,像曹文这粗老爷们,却是再遮遮掩掩也饰盖不住的。 “你快别多想了,磨磨蹭蹭等什么呢。”冯晟开口催促道,“十步之内将不死你,就算你赢。” “切,说的跟自己稳赢似的。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在布一局很大的棋,先生看不出来罢了。”曹文嘟囔着,还是随便走了一步。 “你现在就剩老窝里几个棋了,布的棋窟窿眼子都出来了,难不成要翻了天?” 看着手边一摞高高的棋子,冯晟不禁觉得好笑。 曹文狠狠吸了一口气,依旧纹丝不动的看着棋盘,眉头都快打结了。 “要不,算和棋罢?” 冯晟实在没闲工夫和曹文耗下去了,出口道。 这个曹文真是个臭棋篓子,不过比起张天德、罗佑之流还是强上那么一点。倔强还有点顽固,一旦下到快输的时候,往往一步棋要想几十息的时间。然后一直拖着棋局,也不肯和也不肯认输。 “不行!”曹文依旧是老样子的说,“这种局势下,要是和棋,还是你让着我,我仍是输了。等我一会,我一定能赢。” “那你快点行不行,”冯晟有些无语,“下一步棋都能烧开一桶水了。” 曹文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辞道:“你懂什么,这下棋就跟打仗一样,不能急。”说着曹文抬手准备走棋,“这一步肯定让你损兵折将。” 冯晟打开曹文的手,把手指移到被动过的棋子上面,缓缓又推回刚才的位置,“老曹啊,要不要我帮你把这盘棋一步步推回去给你看?偷偷动棋子可是不好的。” 曹文看了眼冯晟一脸狡猾的样子,暗骂一声老狐狸,“他娘的,要糊弄你一次怎么就那么难?算了算了,不跟你下棋了,等我看会了棋谱,下次准赢你!” 说着,曹文把眼前棋盘一推,所有的棋子都被弄乱了。 要是论打架的话,十个冯晟绑在一起都摸不着曹文的一根手指头。但是他又不能跟冯晟动手,首先是交情摆在那里。再者,唐寅回来也不会放过他。更何况冯晟这个老狐狸狡猾得很,得罪了他,指不定以后又给自己下个什么绊子。 算了,认怂就认怂吧。曹文在朱雀堂的凶狠是出了名的,什么规矩都不讲,带着人上去就是干。但是冯晟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畏惧,一片淡然。 “哎呦,嫣儿啊,啥时候来的,也不知会我们一声,等久了吧。” 听见曹文的话,冯晟也跟着抬起了头,只见不远处一名身影靓丽的小丫头静静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是默默看着自己两人斗嘴打趣。 这几天,小嫣儿被打扮了一番,漂亮了许多。 小嫣儿之前被带着来过一次,不过只是看望一下她哥哥艾晗,所以很快就走了。当时面色枯黄,身形消瘦,一副憔悴的样子。 今日再见,冯晟颇有种‘女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眼前的小美女唇红齿白,玉质纤纤,眉目如画。眉心还有一颗淡淡的红痣,青丝未挽,柔柔的披散在肩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丽色天成,将来怕是只比杨玉环多而少不了的祸水级... “哎,我说这是天上的瑶池小仙女下凡来了吧。”曹文在一旁打趣道。 “就属你嘴甜。”冯晟酸了曹文一句。 “小姑娘家住何处啊?”曹文又一脸慈颜悦色的问道。 小嫣儿那明亮的眼睛飞快的瞟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大概是太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了,脸上尽是忸怩之色,手指捏着衣角糯糯的答道:“我......我家在岳阳。” 嗯,湖湘之人,也难怪,楚腰纤细掌中握。 曹文点了点头,又询问道:“那你今年几岁了啊?” 小嫣儿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曹文,眼前这个人怎么跟县衙老爷似的。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冯晟哥哥,冯晟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并没有插话。 犹豫了一会,小嫣儿答道:“十...十四。” “你倒不说你是四十啊。”曹文差点笑出来,这小丫头片子怎么看也不会是十四岁的样子。 “那....十三。” 一旁的冯晟终于笑了,摸了一把小嫣儿的脑袋,对她道:“实话告诉你曹文哥哥吧。他可没那么好糊弄。” “好吧...”小嫣儿侧着脑袋看了看曹文,撅了噘嘴道:“十二岁。这回真没骗你,真的是十二岁了。” “好吧,信你就是了。”曹文无奈,随即又问道:“离家多久了啊,家里面都还有甚么人?” 这话刚问完,曹文就发现冯晟急忙朝着自己摆了摆手,顿时后了悔。果然,小嫣儿瞬间两眼朦胧起来,泪水扑扑扑的往下直掉。 想想也知道,若是家里面还有人,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独自出来流落街头、任人欺凌呢?这些年来流寇官贼肆虐,像小嫣儿这样无家可归的人不知凡几。 小嫣儿越哭越伤心,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冯晟轻轻叹气拍打着她的背脊,冯晟也讨过饭流浪过,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更不用说这样一个小姑娘吃了多少苦,经历过什么样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正当冯晟、曹文两人不知所措之时,远远地便传来一声吆喝:“堂主回来了——” 紧接着,小嫣儿便止住了泪水,脸上倏地露出笑来:“哥哥也回来啦!”。 刚才还哭得跟个林黛玉似的,小孩子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第三十四章 洪门(七) 八月,京城大雨。 雨势逐渐减弱,天色也暗了下来。 楼阁上的灯帷、列队行进众人手中的火把,排着一条长龙在城南的街巷里匆匆穿行,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脚步踏过积水和泥泞,溅起一片片水花。 早先丐帮与白莲教两帮的人都已经和官衙打过招呼,两个时辰以内城南将成为官府管辖的真空的地带,对于这些社稷的败类,官衙巴不得是死的越多越好。 辛丑扛着红棍与随行五百多人的先头队伍率先赶到,土地庙周遭尚逗留街上的行人或者江湖客见到这样的队伍从四面八方围靠过来,当下也是四散而去,走不开的人也是一个个紧张或者胆怯的让开道路。辛丑也没见着什么敢挡路不让的人物出现,设想中洪门的埋伏也未曾出现,场面一直静悄悄的。 这些人中胆大些的与辛丑冷漠的视线对上一眼,便是很快地偏移开,不敢多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便是洪门的驻地——土地庙。此刻那里依旧是花天酒地,上门接客的妓子们仍不见少,夜深后估计也会留在那里。 郑清扬的声音从辛丑背后传出来,隐隐有股压抑的怒火在冰冷的言语中:“距离洪门的驻地还有多远?他们的人在哪里?” “回禀帮主,在前面的酒楼有我们的弟兄盯着,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郑清扬提刀扫视一圈四周可能靠近过来的闲杂人等,手上一直没松开过刀柄,嗯了一声:“过去打探一下。” “是。” 下面几名丐帮弟子跨着小跑来到写有酒楼的朱漆铅字门匾下,客栈门柱早已生了不少的蚁蛀虫,显得坑坑洼洼。此时外面天色已晚,酒楼内盏灯点亮,里面喧闹一片,四五桌携带兵器的江湖人、普通人或来往客商在这里歇脚打尖、吆喝划拳。 弥漫一股酸臭汗味夹带白酒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初闻起来颇有些难受。里面的人见到数名丐帮的不速之客,眼里多多少少要么有些惧意,要么闪闪烁烁带着冰冷的不快。 “嘿...臭叫花子居然也有钱来下馆子了....” “老子这辈子第一回见有要饭的成群结队吃饭呢..哈...哈哈....” 大堂内,最里面那桌衣衫参差凌乱的江湖人按着兵器,醉醺醺的望过来,肆无忌惮的嘲弄着。 为首进来的丐帮小头目冰冷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举步上前,面露不悦。酒楼掌柜见状吓得连忙上前劝说了那伙江湖人几句,又来到小头目面前,拱一拱手:“几位爷,就不要跟那群醉鬼一般见识了,喝了点马尿便是爹娘都记不得了....” “好,我们不追究....”见掌柜的有些眼色,小头目点了点头。 旋即,小头目目光飘向了最右边那一桌,那是丐帮留下来的眼线。 只见丐帮眼线朝着自己使了个有危险的眼色,还未容小头目多反应,之前最靠里那桌,喝的醉醺醺的汉子动了动耳朵,似乎是听到了掌柜所说的话,便是将手里的碗猛地往桌上一嗑,怒骂道:“店家....老子干恁祖宗呐!” 说着,醉汉就将一直放在脚边的刀提起,领人冲了过来。 小头目一把把掌柜推到一边去,扛起刀领着人迎了上去:“艹,老子还就看你不爽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两伙人对峙起来,醉汉余光扫过去,随即刀光一闪而没,那小头目握刀的手腕忽然划出一道红痕,血从红线中浸出。 “当啷——”一声,刚刚举起一截的朴刀摔落在地上,小头目捧着手腕顿时杀猪般在地上打滚。他身后的丐帮弟子吓得脸色发白,刚刚醉汉出的这一刀,他们没有一人来得及看清楚,顿时逃也似的蹿出酒楼,也不顾地上的同伴。 片刻后,随着小头目惨叫声的戛然而止,街道上响起一阵阵兵器舞挥起的破风声,然后便是兵器猛地砸在了酒楼的门楼上,门楼上一根栅栏咔嚓一声,断裂。在醉汉隐隐约约的视线中,酒楼的门匾在黑暗里轰然栽倒。 紧接着,十几米开外,便是听到郑清扬爆喝一声,提着朴刀领了数十人杀过来。酒楼内醉汉握住开山刀,兴奋的弹了一下刀身道:“白虎堂的弟兄们,随我杀——!” ‘叮叮叮!’两伙人打在一起,金属碰撞交鸣,空气不时被气劲或者兵刃直接爆开。当辛丑的队伍赶到时,有人“啊——”的一声惨叫,血光和断臂出现在他脚下,还有数具尸体摆在那里。 郑清扬领人退出了醉仙楼,与辛丑汇合,黑压压一片的数百人将街道堵的水泄不通,只望见明晃晃的刀锋在月光下交相辉映。 对面,酒楼的牌楼门匾便是被几具尸体压着。几盏灯笼下,楼内也是人影幢幢,目测有一两百人举着兵器敌视过来。 “洪门今日在劫难逃,若是你等识相的话,缴械投降与我,我可以保证你们性命无虞。倘若负隅顽抗的话,”郑清扬负着手走过去,视线盯着酒楼内的人影,“我就一起灭了你们!” 醉汉张天德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冷哼一声回应道:“今日你们也是在劫难逃了,倘若肯投诚了俺们洪门,俺也包你们不死!” 郑清扬脸色铁青,正想要破口大骂,辛丑已经浮着冷笑走上前来拦住他。随后,抬了抬手,向前一挥,“杀光他们——” 随后,上百名丐帮弟子从郑清扬与辛丑背后冲出,喊杀声如潮汐般涌过去,朴刀高举,狂奔。 “杀——!” 几百人便是嘶吼着冲向对方,“啊!”在刹那间高高举起的刀,轰的一下撞了上去。到了这个时候,最靠前的杀戮锋线很快出现了血肉乱飙的情形。 张天德凭借着酒楼据险而守,抵挡着数倍于己方的丐帮弟子。同时在另一条街道上,白莲教的十几名头目在姬郁非率领下,六百名麾下弟子与青龙堂、朱雀堂的青帮弟子展开血战。而丐帮师爷马自鸣纠集起的三百人附属帮派的弟子,赶往土地庙的途中尚未受到阻拦。 一路冲杀进去的姬郁非,遇到了罗佑。 混乱中就看见对方挥着一把开山刀过来,姬郁非的阔刀挥砸下去与对方绞杀而来的刀锋在半空中磕在一起,连火花都溅在了空中。转眼间,两刀偏转,动辄转动如蛟龙,刀风霍霍猛如虎,接连轰鸣数声。 姬郁非身影冲起来,跃起在半空中,高高挥起阔刀。使开山刀的罗佑,身形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想要就地一滚,姬郁非便是朝着他倒向的地方,便是一刀砍过去封住了对方躲避的方向。 阔刀砰地一声砸在开山刀上,威力之大,直接将罗佑双臂震得发颤发麻,身躯向后暴突砸进人堆里。 姬郁非倒下拇指朝罗佑比过去:“你功夫太弱了,洪门也不过就是如此。” 姬郁非阔刀挥舞,向侧一扫,直接拦腰砍在一名冲过来的洪门弟子腹上,对方口中喷着血花向地上摔倒。 而在同一时间,侧面的一道身影,曹文,提着矛枪对了姬郁非过来。 踩着地上的血光和残肢,混乱中,曹文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这当中基本都是白莲教大小头目们的。看到对方分开人群朝自己冲来,姬郁非冷冷的勾起不屑的笑容,威目下闪动着嗜血的焦躁,阔刀便是一扬迎上对方。 两人一照面就开打,一刀一矛混在一起,人影交织着。旋即,巨大的碰撞、暴喝声,两道身影在昏暗灯火与交错间已经交手数十下。姬郁非表情未有丝毫变化,鼻腔中忽然冷哼一声,手臂猛的一抖,阔刀嗡鸣一声,在月色映衬下挽出一朵亮花。 瞬间将曹文的矛身包裹进花心当中,朝着对方握矛的手过去,曹文瞬时收手,森寒的丈八长矛低吟,然后便是一横、一推,与姬郁非分离开来。 罗佑没有再去插手,继续寻找白莲教其他的大小头目出手。接连挥起手中的开山刀,接连几声破皮、绞断骨头的声音响起。刀锋所指,白莲教弟子惨叫声一片,接连后退,手中的兵器‘哐当、咣当’被打飞在地上,夹带着染血的残肢断指。 罗佑染着血迹的衣袍翻飞挥舞,一颗人头嘭的一下从刀锋下飞了起来,脖颈只剩与双肩齐平,鲜血如同决堤般喷出半尺多高。 在酒楼牌楼门匾下的打斗也未有半点停歇,刀光斧影之中,辛丑手执红棍直接在人群中破开一道道口子,不断的朝前方洪门的深处过去。相对于其他人的厮杀,辛丑的目标更加明确一些,那就是拿下张天德。 有持刀向辛丑扑来的洪门弟子,试图将他逼退出去,然而下一刻,辛丑直接甩给对方一个撩阴棍,打得对方瞬间表情扭曲,手里的刀也挥不出来。随后那名洪门弟子膝盖处传来‘咔嚓’两声脆响,两边的膝盖直接被红棍敲得左右变形,膝盖骨都撬了起来。那巨大的痛楚遍布神经的一刻,辛丑直接舞棍在对方脑侧上一扇,眼睛珠子顿时迸出了眼眶,小弟当场倒地气绝。 辛丑原本就是长了一副凶戾丑陋的模样,此刻满脸是血,更显凶狠可怖。他咧嘴狞笑道:“张天德,你这个缩头乌龟,不敢应战么!” 说着辛丑身影暴突,红棍呜呜着发出震动空气的响声,直挺挺的杀了过去。有挡路的人影,纷纷被波及打飞。 “砰——”终于,辛丑的红棍与张天德的刀锋对撞在一起,棍身陡然弯曲,辛丑身形便是紧跟着向后连退几步将突兀而至的巨大劲力消退在地砖上,踩得裂纹蔓延。 “哼!终于肯出来了啊——” 接着,辛丑脚下一拧,便是暴喝着奋不顾身地冲过去,那柄红棍根本不惧开山刀的锋刃,上下齐攻,疾风骤雨般在张天德刀影中又砸又突,两人已经打红了眼。 “砰!” 辛丑在刀光中红棍挥舞如车轮,退到楼牌石柱下,忽然一只脚蹬在了石墩上,身子猛地一轻,整个人飞燕上梁,红棍在半空中抖开,朝着张天德头顶砸去。 红棍节奏般响动,棍身微颤,速度极快。张天德仰身挥刀,舞动硬接对方。乒乓乒乓乒乓的连续击打在空中响起,辛丑的身影仿佛在空中凝滞,每一次与张天德碰上,便是借了力道让他多停留少许。 正当所有人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夜空中突然一颗响弹飞起、迸亮,扯着长长的尾巴呼啸而过。 张天德威目抬起,轻轻捻起脸上一滴鲜血在手指上,一抹刀锋,大喝一声道:“撤——” 另一边街道上,曹文一矛撇开姬郁非的攻势,手臂一挥:“走!” “不要追他们,小心有诈。我们先去土地庙,他们躲不了的。”姬郁非跟郑清扬都是这样吩咐道。 ...... 土地庙,唐寅见到马自鸣所带领的人马渐渐到齐,抬了抬手,便是向前一挥。 几十名洪门弟子忽然上前抬臂,正当对面马自鸣惊诧之时,——夸夸夸的机弩绷弦声音在土地庙前昏暗的灯火下,张开、瞄准。 一瞬间,短箭嗖嗖嗖的绷紧离弦,数十余支黑影刷刷的照着对面的人群射进去,接连噗噗噗的响声,叮叮当当的金属格挡声,昏暗的人群中不少痛苦的带着‘哇呀’‘啊!’的惨叫倒地。 “给我上啊,跑甚么!” 马自鸣所带领的毕竟只是一些附属于丐帮与白莲教的小帮小派,这次来只不过是想浑水摸鱼趁机占点便宜,派里的弟子终究是有限的。这一轮箭雨过后,当即就有数十人倒地,虽然大多并未被射杀,但也让他们萌生了怯意。 随后,上百名玄武堂弟子从街道四面八方冲出来,在唐寅的带领下,喊杀声如潮汐涌过去。开山刀拔出、狂奔,对撞上马自鸣所带来的人马,战况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吵吵嚷嚷的?” 土地庙里,礼部侍郎吕坤怀抱里揽着一名妖艳女子,被外面动静搅扰了兴致,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哦,好像又是东厂在拿人了,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不是?”一旁,冯晟面色恭敬的答道。 “哼,这帮阉人也真是的,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真是扫兴!” 吕坤望着周围几个同僚,暗骂了几句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几日来洪门盛情款待着吕坤等几人,貌似想要跟几人搞好关系,吕坤几人则是来者不拒,日日来此消遣享乐。 土地庙外围,唐寅舞着开山刀,目标直指马自鸣。就在旋转的刀尖穿过马自鸣躲闪中双臂的缝隙时,唐寅忽然浑身汗毛倒竖,余光中,一道身影越过周遭众人的头顶,拖着残影轰然过来,那速度几乎快得看不清。不断的在他瞳孔中放大、放大、放大。 唐寅刷的转过身子来,开山刀堪堪抵住了辛丑的攻势,随后,身形被巨大的力道打得倒退出来。 “杀——” 远处,数不清的人影在夜色下掩杀过来,丐帮与白莲教的人马全部赶到了,足有近千人的队伍围过来。 “你们洪门太跳了,给我都杀掉!”郑清扬嘴里暴喝出来。 “我们撤——” 冷彻如冰的声音,就在唐寅抬起视线定格在土地庙里推门出来的冯晟身上时从他口中响了起来,视线中带着闪烁。 “想走?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给老子把这里死死地围住,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跑!”见唐寅从容摆脱掉辛丑,郑清扬有些气急道。 玄武堂弟子往回撤的时候,满眼望去的丐帮与白莲教弟子追上去,俨然有突破进去的趋势。 “不好,堂主,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不然就拦不住他们了!” 花匠提着刀停了下来,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要涌进土地庙,不由得急躁起来。之前计划中这种情况冯师爷也不是未曾考虑过,只是没想到这次两帮来袭的人数会这么多,远远超乎意料。如果仅凭门口的几十名弓弩手是压根抵挡不住的,那样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了。 “花匠——”唐寅回头大叫,眼里全是焦急,他也要冲去。守在门口的冯晟跨上几步,慌忙将他拦下,叫上人奋力往里拖拽。 “堂主,万万不能去啊。花匠兄弟是好样的,他是为了咱们洪门才这么做的,这个时候堂主您可一定不能犯糊涂呀!” “为什么...他....要这么蠢!…” 唐寅心中悲恸,望向花匠疯狂挥舞开山刀厮杀的身影,又有数名洪门弟兄赶回去,大概也是花匠的好兄弟们罢。但很快,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弩手们还在零星的射出箭矢,徒劳的想要抵挡一下。 花匠这边,短短片刻之间,衣袍上就已经满是斑斑血迹,密密麻麻的刀痕在他周身上下布满。 “哼,飞蛾扑火…你以为拦得住我们一时,就能拦得住一世吗?真是不自量力。” 姬郁非让开人群走来,抓着花匠的头发,将他脸抬起来,狠狠地瞪着他。 花匠此时咬着嘴唇也是近距离的瞪着对方,然后吐出一口口水,被早有防备的姬郁非挥袖扫开,随后刀锋压在了他的脖颈上,姬郁非勾起残忍的笑:“你很想死是吧,成,老子就成全你。放心,你的兄弟们也很快会下来陪你的。” 随即,一刀砍断花匠的一条肩膀,“嗷——”花匠凄厉的惨叫在街道上逐渐拔高。那边,快要进入地道的唐寅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上,大叫着想要回去救人,却被冯晟死死拦住。 刀挥起,带着血花,姬郁非又斩断另一条臂膀,刀尖钉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之后又是挥起。 “啊——!” 伴随着花匠凄厉的痛苦挣扎声,飙溅的血花糊满了花匠的衣袍,也溅满了姬郁非的身上。 噗噗—— 接连又是几刀下去,花匠浑身上下布满血痕,却又不是伤在要害,凄厉的叫声久久徘徊在街道上,振聋发聩,痛苦又死不了的花匠如同扭动的蛆虫在地上挣扎蠕行。 “啊啊啊——姬郁非,有种的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噗—— 刀锋搅动,姬郁非掰开花匠的嘴巴,直接探进去,带出一块猩肿血腥的肉片,被弃在地上。周围的人看得一阵背脊发凉。最后,姬郁非将花匠拽着头发从地上拖起来,反手一刀没入胸膛,刀尖从背后探出。 堂主....保重..残存的最后意识,一闪而没,花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东厂到底在搞什么,我要出去看一下。”吕坤有些坐不住了,又见不到冯晟,便起身来到门口想要出去,“咦,这门为何打不开了?” “咣啷!” 门被一脚踹开,外面明晃晃一片的朴刀映射进来。 “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 吕坤未来得及说完,刀锋直接插进他的胸膛里,身子笔挺挺的摔在地上,后面的人踩过尸体杀进屋去,除了女妓,所有人都被砍翻在地,无一幸免。 当郑清扬走进来看到吕坤的尸体时,大惊失色,气骂道:“洪门,混蛋!中计了——” 正当气急败坏时,远远地,街道上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是官府的人。 ....... “堂主,这次死伤了那么多朝廷命官,几日来朝廷可是铁了心的猛力打压丐帮跟白莲教,丐帮的辛丑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来投靠与我们了。不过那个马自鸣倒是诡诈得很,居然能在官府抓人的第二天就逃出京去了,我们未能拦住。” 冯晟对唐寅汇报几日来的情况。 “嗯,一个马自鸣不足为患,辛丑你们好生招待着,这人有本事,为我们所用最好。至于白莲教,他们愿意投靠洪门的就留下,其他的人都赶走吧,”说着,唐寅的眼神忽然冷鸷起来,“姬郁非现在人在哪里?” “回禀堂主,艾晗堂主已经亲自带人去抓了。” ...... 第三十五章 洪门(八) 庙外,白莲教弟子熙熙攘攘,从巷口挤到巷尾,显然是来了不少人,将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家伙齐齐反射出火把的光亮。 白莲教弟子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已知中计的艾晗首当其冲,挥起双刀领人压了上去,对抗三倍于己方的白莲教人马。 眨眼间,白莲教弟子身影接近,两把刀锋劈过艾晗头顶,又折身继续朝他过来。艾晗弯刀随之一振,向前破开,再横劈。 顿时,血倾洒,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白莲教弟子,瞬间断成两截,扑在地上,身体抽搐,血流不尽。 艾晗稍退一步,横刀舞挡,砰砰砰数声,全砍来的刀锋遮挡下来。随后弯刀压在群刀上,竟又被众弟子推回去。 白莲教弟子眼中一闪兴奋之色,谁知艾晗竟只手持刀抵住,另一只弯刀转身一挥,刀尖画出一道半圆,砰的数声,血花在那几人脖颈上爆开,随后倒地呻吟。几人捂住脖子,想要止住那血,眼前景象却逐渐模糊起来。 厮杀中,白莲教杀来的人群破开,一道身影冲过来,脚步稳健,速度奇快。然后便是一跃,那人手中寒气森森的刀,在空中嗡鸣一声,刀背映出一张惨无血色的面孔。 见来势汹汹,艾晗怒吼一声,一脚踹飞身旁的白莲教弟子,举刀倏地迎上去。 发髻震抖,白莲教来人抡起朴刀斜砍上去,刀锋相向,一招分晓。 “砰”地一声,艾晗将来人的刀砸开,自己却也被对方趁机一脚踢在小腹上,倒飞出去。 “艾晗?”来人问道。 “正是汝爷——” “劳资姬郁非定取你项上人头!” 来人怒目一睁,提刀继续砍杀过来。两人都是怒喝一声,再次撞到了一起。 艾晗一刀格开姬郁非的朴刀,身子略微晃了晃,但随后空出的左臂横刀一甩,姬郁非的小腹赫然出现一道殷红的口子,白肉外翻出来,血滴子顿时流淌着,浸透了血肉。 还未等艾晗兴奋,姬郁非咬着牙空出右手猛地砸出拳头,被近在咫尺的艾晗接个正着。 艾晗吃力倒飞出去,整个左半边脸快速红肿起来。艾晗感觉眼冒金花,脑袋快是要爆开了,后悔起来同姬郁非过招。 传闻他武功乃是白莲教第一,今一较量,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没等艾晗喘息多久,姬郁非冲过来又是两脚从中踢过,正中艾晗的胸口,直接把艾晗凌空踢飞砸到人堆里,压倒一片。 艾晗揉着胸口半趴在地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手中的弯刀早已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低头一看,胸口居然凹陷进去一块,被姬郁非那厮给踢断了。 几名白莲教弟子见艾晗倒地不起,咧嘴笑起来,刀尖一指飞奔杀了过去。 “咚!” 三四个人从外面倒飞进来,正砸在要杀艾晗的人身上。 唐寅立在门口,两手握刀,浑身血污污,恍若一尊杀神。 白莲教弟子很快回过神来,举刀迎将上去,大有把唐寅活劈了的架势。 进攻中,声嘶力竭的呐喊,右侧一道人影奋勇厮杀,他将一柄匕首刺进一个红毛的胸腔,长须黝黑的脸转过来,染着鲜血狞笑,再将匕首从地上死人的身体里抽出来,转眼间便奔跑过来。 同样一张黝黑的脸,持着大斧,也在靠近。来人飞奔过来,与刚才那人左右分开,呈掎角之势。 “众弟子退开!”姬郁非大喝道。 用匕首的是白莲教高手之一的王刚,持斧的是另一高手王烈,双胞胎弟兄。 “杀——” 不知是谁吼出一声,片刻间,唐寅双手握刀一横,脚掌一扭,疯狂的前冲过去,照着王烈一人杀去,那刀在半空一挥,磕在对方板斧上,又猛地下跃起连踏墙垛几步,身躯扭转了过去,左手握刀一偏,划开。 王烈连肩到后背破开一道裂口,血‘唰’的一下渗了出来,王烈吃痛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唐寅冷漠着,抽刀准备再补上一下。忽觉恶风扑面,一个白莲教弟子冲过来将他撞飞,砸在堂口的墙壁上。 原本唐寅的形象就挺狼狈,现下往土墙上一磕,发丝一乱,便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活生生的一个修罗! “大哥,撑住,我这就过去宰了他。” 长须黑面的弟弟王刚奔过去,出刀便是往前捅。 另一边手持板斧的王烈也扶墙站起,朝唐寅挤压过来。 姬郁非抱着朴刀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对手‘程咬金’很强。 唐寅当下沿着墙壁跑开,刀锋噗的一下戳进墙壁里,随即又偏了偏头,一柄板斧从他耳边砍过去。锋利的刀锋偏转出来,身子一扭,刀尖在王烈的肩膀上陷下去。 “哇啊啊啊——” 剧痛和鲜血同时从刀隙中流洒出来,唐寅一手死死按住陷入肩膀的刀刃,一手持刀与王刚前后纠缠。 盯着王烈的眼睛,唐寅猛然用力,口中暴喝,犹如猛虎咆哮,握着刀的手臂猛的一翻转照着王刚那边划出去。 快的不是刀,而是人。 唐寅另一只刀随之偏转,也朝着王刚砍了下去。 而后,王烈便是持斧的手臂剧痛,随后一轻,整条断臂喷着鲜血,触目惊心。 王烈一下子解脱了出来,但是代价很大。 他瞪大眼睛,不断往后退,失声、痛苦的挥舞只有半截的胳膊, “我的手……我的手……痛煞我也…” 从王烈被砍中肩膀,再到他被砍断臂膀,仅仅是短短的瞬间发生。 随后,王刚为躲避两侧刀锋,就地一滚避开攻势。唐寅趁机扒掉肩上的断手和碎肉,照着撕心裂肺的王烈又是一刀。 ‘砰’的一声,板斧落地,叫音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内,另一边,长须黑面的王刚疯也似的冲过来,甩开匕首穿过来,直接钉向唐寅。 抬脚踢飞王烈尸体的刹那,唐寅耳朵一动,匕首被手里的刀磕了一下,偏转方向,仅仅擦破左侧的破布衣衫,划开一道血槽。 一击不成,王刚没有了趁手的家伙,一向自负飞刀百发百中的他,便是站立不稳跟跄的向后退着,眼神中满是惊惧。 这个人的反应力已经非人了。 一旁观战的姬郁非和堪堪站起身来的艾晗纷纷在心里这样定义道。 唐寅动作缓慢,附身捡起了弹落在地上的匕首,手腕一转,便是一道流光飞出。 当匕首再次过来,王刚躲避不了,直接扎进他大腿中,‘哧’的一下,洞穿过去。 血流不断涌出,刀尖隐隐从另一侧翻出。 “啊——” 王刚悲呛的大吼着,一把抽出匕柄的同时,只见眼前黑影一晃,手上又是一痛,被唐寅一脚踢在手腕上,祖传的飞刀顿时掉落地上。 下一秒,长须黑面的男人突然阴狠一笑,挥舞袖中的另一把匕首便是向唐寅脑袋砸过去。 顷刻间,抬刀不及,唐寅直接抬起右臂挡下,‘噗’,飞刀插进手臂里,血水先是被封在臂膀里,而后顺着刀柄流淌出来,形成一道血线。 捏住了匕柄的一头,唐寅奋力拔出来扔到一边。将身子一转来到王刚的身后,恰好是把刀横在了对方脑袋上。 忍着臂膀上的创口传来的剧痛,唐寅一刀径直砍了下去。顿时,血扑面,脑浆四溅,刀锋直直卡进了王刚的头骨里,死尸还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血腥的味道弥漫出去,当场有人呕吐了起来。 唐寅索性单手持刀找墙坐了过去,嘴里颇为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空气,看向还有一个观戏的姬郁非,狰狞的笑了一下,用尽力气叫道: “来啊——” 唐寅受伤颇重,走起路也是摇摇晃晃,但是他的凶狠有目共睹,白莲教弟子们刹时间是不敢杀过去的,都看向姬郁非。 “官兵来了——” 有望风的白莲教弟子蓦地大喊道。 “你可一定给老子好好活着。”姬郁非故作玩味的看着唐寅,“弟兄们,撤!” 白莲教弟子们很快集结起来,扶起受伤的同伴,‘井然有序’的逃走了。 洪门这边也扶住受伤的几个头目退去,仓皇而逃。看着唐寅朝自己摆了摆手,艾晗也带着人先走了。 原本胶着的厮杀,渐渐没入了尾声。只留下唐寅和一地的尸体,以及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士兵铠甲锃亮,朝着堂口围了过来。 “茨楞——” 士兵们自觉地分开在两侧,让进一人来。 一个年纪十八九的少年,从中徐徐走来。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手执一杆梨花长枪,丈八上下,气出如龙。 这就是十八岁时的谢洛白,他的枪法在当时已经小有名气,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枪法。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踏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 谢洛白来到唐寅的面前,长枪往地上一杵,开口道: “我乃京城戍卫游击将军谢洛白,接到通知这里有人械斗。” 看了看满地的疮痍,谢洛白皱了皱眉头,继续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唐寅抬起头看了一眼谢洛白,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没有答话。 “嗡——”一点寒芒刷的指在了唐寅的脖子上,“快说!” 从小到大谢洛白还没有被别人这么轻视过,这让自负的他颇有些不爽。 “当-”谢洛白手中一震,长枪被打到了一边去,若不是他抓得稳,便是要脱手了。 “你找死!”谢洛白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抬枪便要刺上去。 “将军且慢——” 远处,两人飞奔而来,身影矫健,飞鱼服,丝鸾带,绣春刀。 是锦衣卫的人。 “你们有何事?”见是锦衣卫来人,谢洛白也只好压着脾气问道。 见谢洛白面色不善,两人倒也识相,躬身抱了抱拳道: “是骆指挥使派我二人前来,说是有要事。” “什么要事,与我何干?” 那两名锦衣卫看了看唐寅,又看了看谢洛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洛白道:“那你二人随我到那边说。” 随后,三人远远避开众兵卒和唐寅,有一炷香的功夫。 被这么多士兵看着,唐寅觉得心里别扭,起身想要离开,结果几名士兵握起长枪拦住他。 “没有谢将军的命令,你不能离开。”一名士兵开口道。 “放他走吧——” 远远地,谢洛白的声音传来,士兵们这才放下兵器。 唐寅看了看眼前的士兵,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谢洛白,又想气又想笑,不知道这帮朝廷的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手里的刀也给丢到了一旁,唐寅背着双手吹起口哨离开了。 待唐寅走远后,谢洛白也同两名锦衣卫拱了拱手道:“谢某便是不远送了。” “谢将军客气了。” 随后,两名锦衣卫按了按腰间的绣春刀,蹑手蹑脚的顺着唐寅离开的方向赶了去。 “通知衙门,让他们找人收拾这里。”谢洛白吩咐道。 随后,谢洛白踱步进了堂里,看了看破败不堪的房宇,摆了摆脑袋。 突然,眼睛定在了一柄朴刀上,渐渐地,嘴角露出了笑来,自语道:“有点意思。” 随后,谢洛白走出堂口,看了眼手下精神抖擞的兵士,“撤!” 堂口里,一柄朴刀,插入地面半尺有余... ...... “请原谅晚生在此放胆妄言了。这‘第三朝廷’,我认为一定是有的。尽管对大多数人来说真很不可思议,但我想其势力是绝不会弱于东林党的。只说它不过几个阉人,非但盲目,而且是危险的。” 这人又继续道:“十几年前,朝中正人君子几乎全军皆败,那是败在谁的手里?若说是万历帝一时失误所致那是皮相之见。归根结底,这场大败仍然是由于万历帝的失德。他一手造成了十万阉人,让十万人家变成残疾家庭,还要令人绝子绝孙,而后又将这十万残疾之人放在内宫,生活在帝王的身边。” “此外又加上九千守活寡的宫女,这会导致什么恶果?许多恶果早已陆续出现,晚生以为将要出现的结果必定更加可怕!前辈们一心报国实乃万世楷模,但如无视强敌,毫无戒备,便贸然上阵,那即无异于是暴虎冯河。” 包间里,左光斗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 “你虽布衣,可话语确实分量之重,意义深刻。能被稚绳兄(孙承宗)赏识来的,果然都是非凡人。” “谢谢先生谬赞,在下还怕自己多嘴了呢。”那人颔首笑道。 “在我等面前,似乎有条浑浊的河流,是深是浅,都很难预料喽。”左光斗叹了口气。 ...... 第三十六章 下山历练 “下手功夫在一阳,一阳初动合玄黄,先天一炁从中得,炼就金丹是一阳....” 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来,景天双手之间缓缓推出去,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机从丹田迸发至掌心处,随后地面树叶翻滚形成一阵气浪,景天的身形带着这股气浪倒飞出去。景天脸上大喜,急忙收掌重新稳住身形。 “原来水上漂需要这样调动内力才能漂起来,我终于弄明白了!” 景天琢磨了好久玉墟子传授给他的那招水上漂的招式,但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景天顶多能做到飞檐走壁,但是要想跟玉墟子那样来去自如,身子在平地上飘忽不定的还做不到。 刚刚,景天尝试着换一种运转内力的法子重新试了一遍水上漂,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再来一遍,这水上漂果然有意思。” 景天再次催动掌力,四层脉力的丹田运转带着一股真气喷薄出来,双掌斜斜向下推过,身子便横移到后面数米远的地方。随后,景天单足着地,运转丹田内力到另一只脚上,身子像一只轻巧的飞燕一转,整个人又横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大师哥!就知道你又来后山上练功,每次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一道清脆的声音喊过,便见不远处一抹靓丽的身影一蹦一跳的朝景天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袭素衣打扮的晴燕小尼姑。 景天收住身形,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便带着宠溺的眼神看向那抹俏皮,“师妹,怎么有空来看你大师哥了啊,是不是又偷懒不想练功?” 姜小洛笑嘻嘻的走过来,揪着衣角道,“大师哥,有你好好练功保护人家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小师妹努力练功保护你嘛。” 景天无奈的笑了笑,揉揉姜小洛的额头,“你啊你,别总是偷懒,大师哥又不能总是陪在你身边,万一哪一天你自己一个人碰见坏人看你哭不哭鼻子。” 旁边,晴燕小尼姑扑哧一声乐起来,气得姜小洛俏脸一红,拿起小拳头轻轻敲打晴燕,“晴燕师姐,你也取笑我,哼,你们两个就知道串通一气欺负小师妹。” 晴燕偷偷看一眼景天又顿时把脑袋撇向别处去,低声道,“小洛师妹快别说笑,哪里有串通一气了,我笑笑还不行嘛。 景天也是哭笑不得的勾了勾姜小洛的鼻子,对于晴燕这种动不动就会不好意思的表现景天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一个从小跟着大尼姑老尼姑长大的小尼姑,突然走出山门跟男子接触难免会有不适应的。 “对了,小洛,我们上山已经有五个月了,马上还有最后一个月就到半年期了,掌门让我们最后一月去江湖上行走一个月然后回来复命的,五岳剑派会根据每个人这一月的收获结果酌情打分,然后进行拜师。你们打算去哪里啊?”景天问姜小洛。 姜小洛歪着脑袋思索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一个月干什么去诶,大师哥,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吧,你和晴燕师姐一起照顾我。晴燕师姐,你说好不好啊?” 那边,晴燕小尼姑听到队伍里要加入景天这个大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抽眼瞪了一下姜小洛,却发现这丫头居然已经自作主张的去摇景天的胳膊去了,“怎么样大师哥,晴燕师姐已经默认啦,你和我们一起吧,我们三个一起行走江湖,劫贫济....啊呸,劫富济贫,嘻嘻,想想就激动呢。” 景天也是一脸黑线的抚了抚额头,眼神满是关爱小智障的疼爱,“小洛啊,掌门可不是让我们出去打家劫舍的....行侠仗义没错的,你可别脑子一热真去把哪家员外的房子给掀了....” 晴燕小尼姑也在一旁小鸡啄米的点着头,带上大男人自己也就认了,如果再让自己这么个出身名门正派的尼姑跟着俩师兄妹去抢劫....啧啧,那画风晴燕都不敢再想下去。 “喂,景天——下山的事你想好了没,究竟去哪里啊,别忘了带上我们俩。” 抬头一看,是曲南陵带着唐聿过来了,曲南陵拿着一把折扇忽闪忽闪的悠悠走过来,唐聿则是一袭锦衣缎靴,手不执物却比曲南陵更显风度翩翩。唐聿貌似也是走后门进的五岳剑派,但到底什么来历唐聿也不肯透漏,景天也就没多打问。 景天笑着迎过去,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两位,既然你们想不出来这一个月去哪里的话,不如就加入本少侠的队伍,正好,三男两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你们意下如何啊?” 曲南陵看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姜小洛还有一个含笑不语的晴燕小尼姑,心情像是被春风沐过一般的舒服,折扇一合拍在手掌上,“好啊,我们五个一块,路见不平就仗义相救,互相还能有个照应,实在打不过也能互相掩护着跑开,真是最佳拍档啊。” 不远处,晴燕小尼姑听到景天说的话,又来两个男人?她笑得更用力了,额头上有一根青筋若隐若现.... “唐聿,你意下如何,咱们五人一起?” “嗯,那就一起吧,我们都是初涉江湖,还是在一起比较稳妥。”唐聿点着头道。 “既然如此,等着掌门让我们下山的时候我们一起走,绝大多数弟子一定都会首先在济南府附近转悠的,那样的话我们时不时的碰见他们就没意思了,要不我们下了山就直接去济州吧。”景天说道。 “好耶好耶,就去济州吧,听说那里最近有好多的白莲教匪寇流窜呢,我们正好去替天行道!”姜小洛小腰一掐,便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晴燕小尼姑没好气的掐了掐姜小洛的粉颊,嗔道,“行行行,到时候你去把匪寇一窝给端了,你就是大侠了。” “真的嘛?”姜小洛一听自己马上就是大侠了,顿时眼睛里放出光来,“到时候你们可就是大侠的朋友了,出门在外报姜女侠的名号就好啦。” “也好,那我们就去济州,我听师父说过济州好像还是谁的封地来着,他老人家一直想去,我就代他去看看。”曲南陵拍着折扇点了点头。 “我也没意见。”唐聿也同意去济州。 ...... 第三十七章 竹简 三天后,齐鲁,济州。 金秋十月,天气微凉。 路上的杨树在微风中颤颤着,偶尔几只麻雀在天空中叽叽喳喳的飞过。 景天修长的身影拖在地上,细细长长的双凤眼微眯着,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里此刻全是困意,光洁白皙的脸庞带着些许呵欠,额前一撮慵懒的刘海似有似无的遮盖住纤长的睫毛。 “大师哥,你很无聊吗?”姜小洛闪烁着灵动的大眼睛看向落在一行人最后面的景天,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姜小洛身上一袭到小腿处的米色衣裙,宽大的荷叶袖显得颇为放松。黑色的秀发披散,半掩着雪白的脖颈,俏脸粉嫩红里透白,黛眉弯弯眸蕴灵气,愈发显得青春蓬勃有活力。 景天没好气的白了姜小洛一眼,“还不是你,一路上老是嚷嚷着打坏人打坏人,也没见着什么坏人,你大师哥都睡不好觉了....呵欠——” 景天长长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两滴泪来,随后姜小洛舔舔舌尖施施然过来,迷人的睫毛忽闪着,“大师哥,是都怪小师妹哦....” 声音有些绵绵的在靠近,感觉与以往有些不同... “哎哟——疼疼疼啊!” 景天耳朵顿时被一只秀气的小手揪住,呈现出来螺旋状的美感,眼角又挤出两滴眼泪来。 “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嘛,大师哥不怪你了——”景天赶紧求饶,心里面一阵蛋疼,因为耳朵被揪得通红。 前面晴燕小尼姑听到景天鬼哭狼嚎的,便抿着嘴偷笑起来,黛眉弯弯甜的腻人,曲南陵跟唐聿也是一阵幸灾乐祸。 姜小洛这才放开手,轻哼了一声,粉色的嘴唇撅起来,小巧的鼻尖轻皱一下道:“大师哥,你这样主动承认错误让人家多不好意思的嘛....” 看着姜小洛还故作假惺惺的扭了扭身子,景天悻悻的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根子,嘴里低声讪讪道,“真是个小女魔头——” “诶,前面的路被堵了,看来是刚刚发生过山崩。” 走在最前面的曲南陵皱了皱眉头,这通往济州城最近的一条路居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如果绕路走的话起码要多走两天,实在太不值得了。 说着,曲南陵忿忿踹了两脚因为山崩掉下来堵住路的碎石头,恰巧踢翻一块石头,露出一个东西来。 “哎,这地方居然也会掉出竹简,还真是稀奇了。” 曲南陵把竹简从石头堆里扒拉出来,后面景天等人也跟上前来,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曲南陵手上这卷竹简。 “威王后大修国上下,起忌,将军忌子,孙膑等....聚天下奇士修济州一陵,敛天下至宝葬于墓中,望一旦齐遭颠危可在强....” 曲南陵越念心中越是一惊,感受到了这卷竹简的不凡。 “竹简上讲的什么啊,这么文绉绉的?”景天在一旁问道。 “这卷竹简讲的是战国时期齐国的事情,”曲南陵说道,“齐威王上位以后大举改革齐国上下,任用了邹忌、田忌、孙膑等一位位人才,令齐国成为那时期最强大的霸主。我估计,齐威王应该是明白这种强大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所以就想趁着齐国还强大的时候搜刮天下的财宝,以图东山再起。这卷竹简讲的就是一座墓,而且还是一座大墓!” 讲着讲着,曲南陵隐隐有些兴奋起来,景天想了想后又问道,“老曲,这竹简该不会是糊弄人的吧,你还真心想去看看?” 曲南陵脑袋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竹简应该是有年头的,像是被山崩从山上面带下来的,我师父对古代墓葬很有研究,他也曾说过齐威王的墓还没有下落,所以我觉得这竹简上讲的是真的。即便是野史,也绝非空穴来风,我们可以去看看。” 曲南陵又把整个的竹简翻了一遍,继续对我们道:“竹简上大致就是讲齐威王在位时有一个叫鬼谷先生的,大概就是鬼谷子了,曾经游历到齐国,被齐威王赏识,两人促膝长谈了整整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鬼谷先生临行前将自己的两个学生——邹忌和孙膑,一文一武推荐给了齐威王,告诉他若有缘寻到,则霸业可成。 后来齐威王还真的寻到了两人,齐王唯才是用,励精图治,终成七国霸主。 不料在齐威王晚年时有一日梦到齐国覆灭,齐王认为这是老祖宗在提醒他呢,于是一觉醒来后开始大兴土木建造济州陵,为此他还曾专门派人去请教过鬼谷先生。 齐威王把齐国的财宝都葬进了坟墓里,企望将来真的等到齐国灭亡的时候,子孙能够籍此东山再起。建成后齐王杀死了所有的工匠,只留下了一份地图,分为地形图和机关图两份,由田氏和邹氏分别保管。” “没了?”景天眼巴巴的问道。 “没啦。”曲南陵摊了摊手。 “哎呀,听着好像很刺激的样子,不如我们就去找一找嘛。”姜小洛笑语盈盈的说道。 “小洛师妹,你这心还真是挺大的。”唐聿见姜小洛大大咧咧的样子,一阵愕然。 姜小洛嘴角漾着灿烂的笑容,“反正一个月的时间久着呢,我最喜欢干这些有心跳的事情啦。” 晴燕小尼姑眼睛扑闪着,甩给了姜小洛一个大大的白眼,“让你当个姑娘家的,还真是可惜了哩....” 景天见几个人都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道,“既然要去看的话,我们在周围找个当地人打问打问,要不然进了这山里也是一抹黑。” “好——” 第三十八章 六合村 济州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千年古城,至今有些山林还未被人开发过,里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无人知晓。 景天一行人辗转找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村子,名叫桃花村,村口还坐着几个老人乘凉。 “几位老人家,能不能向你们打听点事情啊?”景天迎上前去,主动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几个老人续上了茶水,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其中一人对景天点了点头道:“少侠,你想打问什么,知道的老朽一定告诉你。” 景天似乎为自己这套取得的效果十分满意,便开口问了,“老人家,刚才我们来的路上发生山崩,石头把路给堵上了。我想知道发生山崩的那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几人都不想绕远路,想要进山去看看。” 这一问把几个老人问得一愣,互相看了看,对景天道:“我说少侠啊,你问的这地方就在以前六合村的地界,一直传闹鬼哩,所以早就荒废掉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那里邪乎得很。” 此刻景天等人比这几个老人还懵逼,没想到他们把刚刚那个地方说得这么严重,景天又问:“那....老人家能不能详细给我们讲讲怎么个邪乎法,我们好心里有个数啊。” 其中一个老人就道:“其实我们桃花村里有好几家以前就是六合村的,就是因为当年一场变故才逃到这里。” 另外一个老人也跟着黯然神伤起来,景天猜测他跟刚才说话的这位老人一样,以前也是六合村的。 “我记得那年的时候我和大壮两个人从山上抓野兔子”,其中一个老人开口道,看了一眼另外那个老人,估计就是他口中的大壮了,“突然山上就好像打雷了一样猛地晃起来,轰隆轰隆地,许多碎石头砸了过来把我和大壮打晕了过去。等我们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山上落下来的碎石块,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老人颤颤巍巍着举起茶杯喝了口茶平复一下心情,继续道:“我把身边的大壮使劲摇醒,然后两个人奔回家去,结果,结果发现村子里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死相极惨,像是受了很大的折磨一样。” 说着,老人眼角流出了浑浊的老泪,重提旧事让他心里很难受,显然这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惨痛记忆。 “我跟大壮很害怕,逃出了村子,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了这里,被村子里的人收留下来,”老人擦了擦眼睛,“后来我们也偷偷回去过,官府甚至都去了,但是村子里的死人又都不见了!整个村子就像一处荒村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官府以为我们在信口胡诌还狠狠训了我们一顿,但重要的是我跟大壮真的怕了,自打那以后再也没敢回去过六合村。” 景天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看到曲南陵一脸自信的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又问道:“老人家,当年的事情兴许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几个想去六合村看看,兴许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知道能否给我们指一条到六合村的近路呢?” 刚才讲话的老人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想去,就往南边走,沿着你们来的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到五六个山头的地方会有个破旧的山神庙,你们沿着山神庙往山那边走就到了,只不过这条路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走过了,你们小心点走。” 景天等人拱手朝几个老人道了声谢谢,便照着老人的指示沿路往南去了。 “这村子里肯定有蹊跷,我们有事情可做了。”曲南陵淡定的笑道。 姜小洛掐着手指头数着山头,终于看到一座小庙立在不远处的山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快看快看,那不就是山神庙嘛,我们找到啦!” 景天几人也顺着兴奋的姜小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都是舒了一口气,总算没白忙活半天。 这片地域很广阔,破庙所在的山区葱郁碧绿,生机无限,与惨无人烟的破庙比起来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附近高山耸立,树木将山体几乎完全覆盖,郁郁葱葱,像是一片原始森林。 景天几人来到了破庙,发现破庙后面果然有一条路,以前一定经常有人走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即便时间久远长满了野草也依然能够看得出来。 “都来这里,这条路应该是进六合村的!”景天摆手招呼几个人赶过来。 曲南陵摸着下巴看了看,道:“走,去看看路那边都有什么。” 说着,曲南陵带头走了过去,景天等人也跟在了后面,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下去。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景天等人终于看到了村子,在诸山之间正中的山脚下,像是一片浑然天成的地域,令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曲南陵待在原地怔了怔,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动不动,景天戳了戳他道:“喂,怎么了你?” 曲南陵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道:“没事,刚才走神了。” 尽管村子附近长满了野草,但村子里的房子什么都还在,加上此地太过显眼,景天等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朝村子赶了过去,但是转了一圈,果然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可以说根本就没人在。 “现在天也不早了,再往下走就天黑了,先在村子里找间房子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接着找,先不急着找线索。”景天开口道。 几个人在村子里找了间还算干净的房子,简单打扫了一下就在院子里架起了篝火,把带来的干饼还有咸菜野菜酱料之类的都拿了些出来,熬了一大锅汤,香气四溢像是能飘出整座山谷去。 吃完饭已经天黑了,景天等人就在篝火边上围成一个圈,轮流讲小故事听。 不知不觉间山谷里起了风,刚开始几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特别凉快。过了一会曲南陵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脸焦急的对众人道:“不好,有情况,快进屋里躲好。” 说完曲南陵一脚踢翻了篝火,把火都给踩灭后也跑进了屋里。 进到屋里,景天刚想问怎么了,谁知曲南陵对众人摆了个嘘声的手势。 透过月光景天从门缝里往外面看,只见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是阴风大作,呜呜的风声像是鬼哭狼嚎一般,连带着月光都有些渗人,这时景天看到阵阵阴风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走来,待他看清面貌后吓得我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九章 尸傀 只见在一片阴霾中走来一只形貌奇丑的怪物,浑身长满了黑毛,但是又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十指烁烁尖嘴獠牙,猩红的双眼扫视着村子,像是刚刚从地狱逃出来的修罗一般,浑身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气息。 后面还有,竟不止这一头,景天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一头怪物他们都够呛对付得了,这下不死定了! 曲南陵也看到了,身子往后一阵踉跄,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曲南陵迅速打开他随身的包袱,拿出一堆药丸一样的东西分给了众人,道:“把这个每人一个含在嘴里,不要出声也不要问为什么,想活命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看着曲南陵一脸紧张的神色,所有人都乖乖含在了嘴里,然后曲南陵又转过头来问景天:“你是童子吧?” 还没等景天开口说话,曲南陵就丢给景天一块破布道:“到那边那个角落里撒一泡尿,抓紧时间,它们马上就来了。” 景天一听这,吓得一哆嗦,也不去问为什么了,抓紧跑到墙角那里,撒了一泡尿。按曲南陵所吩咐的尿在了破布上。 景天捏着鼻子把破布递给曲南陵,没想到曲南陵他丫的居然还有块破布,该不会还要自己尿吧景天心里暗暗骂道。 曲南陵手里包着另一块破布,然后把景天递过去的尿布接了过去。 居然敢嫌弃我,去你丫的!景天心里暗暗诅咒道。 然后曲南陵拔出一把刀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在他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下去。 十个手指每个手指指肚的地方都被他划了一刀,把流出的血滴在了尿布上。他一声未吭却一直在咧嘴,看得景天还有姜小洛他们也是一阵揪心。 “景天,”曲南陵把景天叫过去,姜小洛急忙过去扶住身形有些踉跄的曲南陵,“你待会把尿布一把从后边窗户扔出去,记住,能扔多远就扔多远,扔完我们就往前面跑,”曲南陵又看向了晴燕还有唐聿他们,“要正面对付它们没有五脉以上的实力根本打不赢,我们几个人里除了我跟景天还有晴燕是四脉弟子,其他人都还是三脉,所以现在只可智取不能硬上。我这招只能暂时把它们引走,所以我们没时间往回走了,沿着这条山谷一直往里走,动静一定要小,能跑到哪算哪。” 众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景天偷偷来到屋子后面的窗户这里,把尿布里裹上石头,提一口气狠狠地丢了出去,刚好砸在了对过一面墙壁上。 “咚!” 这一声在宁静的夜里听起来犹如平地惊雷,几头怪物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景天几个人按照计划迅速的从前院溜了出去。 尽管曲南陵刚才虚弱的很厉害,但此刻跑起来仍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还时不时回头拉一下姜小洛还有晴燕小尼姑两个女孩子。这小腿利索的景天直想骂娘,曲南陵他丫的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此时,景天耳朵里只有呜呜的风刮过,感觉就像是在飞一样。耳后传来几只怪物凄厉的叫声,如鬼哭狼嚎般。景天壮着胆子回头瞄了一眼,所幸它们并没有追来,心里暗道总算逃过一劫,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终于跑到快吐血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条河,曲南陵已经在对面等着了。【零↑九△小↓說△網】 他招呼众人先过了河再休息,怪物们应该不会追来了。 景天一行或躺或趴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大喘粗气,姜小洛也是累的小脸通红,却还有力气坐在地上扎着辫子,此刻月光洒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像暗夜精灵一般动人。 可不像景天,累的像只死狗一样呼呼地喘着。 休息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爬了起来,姜小洛已经帮曲南陵包扎好了手指,绷带上还留有几处鲜艳的血滴子。 “老曲,刚才那是什么怪物啊,怎么那么凶?”景天开口问道。 “那是尸傀,”曲南陵缓缓开口道,“《盗经》记载:尸傀,又名赤眼人妖,身躯硕大,黑毛,兽首人身,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能暗中视物,嗜血滥杀,然非养尸地者不能存。” 这种怪物景天还真是没有听说过,转身看唐聿,唐聿摇了摇头,姜小洛跟晴燕两个人也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刚才你都做了些什么啊,要不是你这招我们可就死在小黑屋里了。”景天至此还心有余悸道。 “给你们含的是羊粪球,”说完曲南陵淡定看了众人一眼,“当然我也含了。” 说完,曲南陵还特意朝大家吐了吐舌苔。 众人顿时觉得恶心起来,在原地开始干呕,不过曲南陵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该不会是经常含这玩意儿,含的都免疫了吧。景天心里暗暗的想。 曲南陵又继续说道:“我让景天在破布上撒尿和划破手指滴血在破布上,是为了把阳气引上去,”他顿了顿,“因为童子尿和十指的血珠是蕴含人体阳气最盛的地方,当然童子尿我本来可以自己尿的,特意把如此好的表现机会让给景天啦。” 说到这曲南陵不怀好意地看了景天一眼,景天磨了磨牙心里暗骂曲南陵你个小贱人,丢人的活净想着我了。 然后曲南陵又继续道:“破布上沾满了人的阳气,被它们发现可以暂时骗过去,可以看做是借尸还魂了。” “那它们会不会就是当年屠村的罪魁祸首?”唐聿问向曲南陵。 曲南陵点了点头,道:“跑不了就是它们了。而且我推测没有错的话,现在离墓穴已经不远了。” “怎么讲?”景天一听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书上讲尸傀只有在养尸地才能生存下去,而这里出现了这么多尸傀,所以我断定这里一定有个巨大的殉葬坑,殉葬坑里某些尸体尸变造成了尸傀,但它们是怎么跑出来的我现在还搞不透。”曲南陵对众人分析道。 “啊——!” 这时姜小洛突然尖叫了一声,身子不停地往后挪,“怪...怪物们又追来了!” 众人转身望去,果然,河对面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在盯着这边,赤红色的目光像是染血的杀神渗到所有人的骨子里。 “嗷呜——” 对面的怪物开始鬼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扑腾腾!”林中的飞禽走兽都被惊跑了。 刺耳的叫声像是能吼碎人的心脏,姜小洛跟晴燕则是干脆捂住了耳朵。景天刚想起身撒丫子狂奔,被曲南陵一下给拦住了。 “拦我干嘛,还不快跑!”景天大声对曲南陵道。 “你傻了吧,没发现尸傀迟迟不敢过来吗?他们不敢越过这条河!”曲南陵也大声对景天说道,还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 景天回头再看,还真是这样,虽然几头尸傀叫唤的声势吓人,但一直没有过来,像是在惧怕什么。 “我猜这条河就是那养尸地的界河了,过了这条河尸傀就没了养尸地的尸气庇护,很快就会化成齑粉,它们的潜意识里是不肯越过这条鸿沟的。”曲南陵给众人解释道。 “罢了,既然没有危险就好。但也不能老待在这里,往前走,找个安静的地方歇脚,我可不想再看到它们了。”景天开口道。 于是众人起身继续往前走,身后几头尸傀发出不甘的嚎叫却也不敢越过那条河。 向前走了十多分钟,叫声渐渐小了下来,所有人一直紧绷着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时曲南陵示意我们停下来,道:“你们看那里。” 说着曲南陵指了指前方不远的一个山头。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里一团白色的鬼火一样的东西晃来晃去,飘忽不定,在月光的映衬下惨白的瘆人,景天顿时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鬼,鬼吗?”晴燕小尼姑颤抖着声音问道。 “快跑吧,这东西好像朝着我们过来了!” 第四十章 山里的人 “慢着,”曲南陵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动,不得不说他目力极好,屏气凝神瞩视着对面,像是能一眼望断时空。 “那不是鬼,是火把。”许久,曲南陵缓缓吐出一口气道。 尽管众人还是将信将疑,但见曲南陵都这么说了也都冷静了下来,大着胆子跟着曲南陵朝那团鬼火走了过去。 曲南陵把唐聿手里的火把要过去,一边向前走一边对着那团鬼火晃悠,没想到那团鬼火也是随之一晃,就这样曲南陵手里的火把和那团鬼火像是心有灵犀般默契的晃了好几下。 “嘿,还真不是鬼啊,可这深山老林的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景天乐了。 很快众人离那团鬼火不足百米的距离,景天也认出来那是火把的光,依稀能看到一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那人也看到了景天几人,诧异了一下,便停住了脚步,道:“跟我来吧。” 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离去了。 景天和曲南陵心照不宣的跟了上去,姜小洛几人见状也跟上前去。 在路上景天仔细观察这个人,看上去年纪挺大了,但还算精神矍铄,从他这么大年纪还健步如飞的走在前面就看出来了。而后脑勺上好像有一块疤痕,疤痕周围的头发都已经斑白了。 这时曲南陵的火把像是不经意的一照,照在了老头的身上,景天注意到他的衣服居然是禁军里特别常见的那种红织锦缎袍,穿的也是鞋底厚实的朝天靴子,而且腰间上还挎着一柄朴刀。 这家伙什么来头,该不会是匪寇吧?景天在心里暗暗揣测着。【零↑九△小↓說△網】 抬头看向曲南陵,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老头身上的东西,但只是暗中朝着唐聿使了个眼色又继续跟着往前走了。 走了三炷香时间的路,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有间房子还在亮着微弱的烛光。 走到房子里,唐聿把包袱带的油蜡拿出来点上两支,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老爷子,您是在这里住吗?”景天笑着把老头要点的旱烟赶眼神的给个火。 “是啊,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吆,好久都没人来了,”老爷子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十分享受的吐出烟圈,继续道: “刚才的时候我听到山里又响起那些怪物的叫声了,已经好久没听到了,我以为山里出了什么变故才下去看看,就碰到你们了。你们啊也真是命大,能从它们手里逃出来,要搁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折在那里了吆。” 景天连忙点头称是,自然没有多说,估计是不想让老爷子知道太多。 这时曲南陵站起身来,朝着南边走过去,景天抬头看过去原来墙上挂着个东西,看上去像是图画之类的。 老爷子紧张的站起身走了过去,似乎是想要拦住曲南陵,但曲南陵眼疾手快赶在老爷子前面把图画拿到了手里。 “曲师兄你干什么啊,老人家的东西别乱动好嘛!”姜小洛皱着眉头道,那边晴燕小尼姑脸色也是有些不悦。 曲南陵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抬头看着老爷子道:“这幅图画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地图吧。” 他又继续道:“这地图也不是普通的地图啊,打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要不是我懂行看出来这地图不一般,你以为我会拿?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身上的东西哪来的,这地图又是怎么得到的?” 这时景天也转过身来问那个老头,“老爷子,还请您解释一下吧,毕竟都是出门在外行走江湖的,不了解实情的话,众人心里不安稳啊。” 说着景天给唐聿使了个眼色,唐聿背过身把门给关上了。 老爷子露出一丝苦笑,抬头看着房顶,像是在想一件极其久远的事情,“几十年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你们叫我老邹就好了,别老爷子老爷子的叫了。” “哦老邹,你自己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景天一脸惊奇的问道,不敢相信这深山老林还有人住得下去。 老邹抬起头来,一脸自嘲道:“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离开这儿,我还能去哪?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守护在这片山林,恐怕到了我这儿就再也守不住喽。” “守护?这话怎么讲啊?”姜小洛也是一脸好奇的开口询问。 讲到这,老邹像是提到了伤心处,被沧桑岁月摩擦过的脸颊像是有一道水痕滑下,“那是我十几岁的时候,”老邹幽幽道: “那时我们族里还有好多像我一样大的孩子,我们都住在山谷的村子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我听祖辈们讲,我们邹族在这片山谷世世代代生存了已经上千年了,只为了守护大山里的一个秘密。但具体是什么秘密连他们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好多的外人,他们对我们很热情,还把从外面带来的好东西都分给了我们。” 这时老邹的旱烟点完了,景天又马上给点,老邹深吸了口烟继续道:“他们找到了族长,希望有人能带他们到山里面去,但是被族长严辞拒绝了,并且族长还警告他们不要随便到山里去,否则就是我们邹族的敌人。 后来那些人灰溜溜的走了,就在当天晚上族长被杀害了,屋子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将族长匆匆埋了。 第二天我到山上去抓野兔的时候,那些外人又出现了,他们拦住了我,要我带路去祖庙,我当时不肯,他们就告诉我族长就是他们杀得,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也杀了。我当时很害怕就带着他们去了。 那些人里领头的那个手里捧着一个东西,我带路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那不就是以前族长总不让我们小孩子碰的地图吗,以前去祖庙玩的时候被我发现并偷偷拿出来看,发现上面画的和我们村子周围一模一样,当时我还在地图上找到了村子的祖庙,周围乱七八糟的画着好些东西。后来被族长发现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那张地图。” 老邹看了看众人,见大家都在认真听着,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把他们带到了祖庙,领头的拿着地图左看右看兴奋地手舞足蹈,对我说这次我表现得很好,只是还要委屈我再陪他们待几天。他们把我绑在了一个祖庙里,然后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终于我偷偷把绳子磨断逃出了祖庙,没想到祖庙里还留下了两个人,他们一路追过来,我跑着跑着一个趔趄就跌下了山,脑袋不知道磕在了什么地方就晕了过去。” 说着,老邹冲众人指了指他的后脑勺,景天才明白他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我连滚带爬的跑回村子,却发现村子里的人都死掉了,每个人死的时候眼珠子都瞪的老大,”老邹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这时候村子前面来了个人,是个四十多岁住在前面山上的猎户,无妻无子,他说听到怪声才赶了来,却没想到看见这一幕惨状。 他收留了我,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他,然后我们两人把村子里的人挖了个大坑埋在了一起。又到了祖庙那里查看,发现那些外人也都死在了祖庙附近,我们带走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也找到了这张地图,最后把尸体都丢到山里喂野兽了。但是我记得当时那个领头人的尸体并没有找到,我觉得是被怪物叼走了。” 说到这里,老邹的第二支旱烟也终于是抽完了,景天还要再给他点上,老邹摆了摆手,“事情的原委也就是这样了,后面发生的想必你们也猜得到了。村子打那之后就荒废了再也没有人来过,通往村子的路也就荒废掉了。 我本以为这件事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讲出来了,还真是造化弄人啊。还有,村子现在太危险了,如果你们要回去的话明天白天的时候离开吧,那些怪物白天不敢出来的。”说完老邹磕了磕手中的旱烟,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失踪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景天见状忙打圆场道:“老邹啊,刚才是我们失礼了,我在这里跟您赔个罪,毕竟我们都是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大晚上突然有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难免会生猜疑,谁知道会不会是谋财害命呐,还请您多多谅解了。” 说完景天冲老邹拱了拱手,曲南陵一脸尴尬的也拱一拱手。 老邹摆了摆手道:“不碍事的,你们这么小心也是应该的。怪我老头子没把话提前讲明白了。” 这时曲南陵又开口道:“晚辈还有一个请求,”说完曲南陵拿过手中的地图,“这份地图我们想要借用几天,不知道可以吗。” 老邹并没有反对,只是开口问道:“少侠啊,这地图有什么玄机吗,怎么连着两拨人了都想得到这张地图啊?” 曲南陵开口道:“这张地图玄机太大了。我有个推测或许能给你解释清楚。在战国时期齐王曾修建了一座旷世大墓,动用了数以万计的劳苦群众历时三年才修建完成。 建成后齐王把劳工全都秘密杀害在了山里,想必是专门挖了一个殉葬坑,而今晚六合村出现的尸傀想必就是从这殉葬坑里滋生出来的。” 曲南陵又继续讲:“齐王命人绘制了古墓的地图,分为地形图和机关图,交给了田氏和邹氏分别保管。我猜想你们邹族就是邹氏的后人了。 而这份地图看似平凡,但上面用细线刻画出了奇门八卦的图案。这种图案在当时恐怕也只有鬼谷先生还有他的弟子能做的出来了。即便到了现在如果不精通八卦也很难看出这地图的玄妙来。” 景天在一旁看着曲南陵滔滔不绝的讲着,讲着讲着还卖弄起来了,嘿还真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脚,还不快说重点。 曲南陵继续讲着:“这上面按照八卦中‘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的规律绘制,有了这份地形图我们就可以找到齐王的陵墓。” 说着他看了看老邹,又急忙补充道,“只要把墓里的龙气破坏掉,尸傀自己就灰飞烟灭了。” 说到这老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口对众人道:“既然这地图这么大用处,给你们就是了,你们自己也要小心点,那些怪物可不都是好惹的。” 转眼已经到后半夜了,众人都困得不行,老邹回房去休息了,景天几人便在屋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眯一会儿,等着天亮。 曲南陵没有休息,起身到了屋外,坐在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天空中无数的星辰挣破夜幕探了出来,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银河像一条淡淡发光的白带,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树叶沙沙沙的作响,此刻只差一轮明净的圆月,使这夜色像是多了点瑕疵。 景天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跟着出去了,今晚上发生太多的事,他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想出来静静。 “今天是几号了?”曲南陵倏的开口问道。 “十月初三啊,怎么了?”景天问道。 “在旧社会有个节日叫中元节,是在七月十五号,也有人叫它鬼节,传说这一天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羁押的的鬼魂,让它们回到阳间探望自己的亲人。而它们回去的日子正是下一个月的月初。 那时候也叫回元节,因为这几天鬼魂都要回到地府,所以它们身上的戾气都会很重,所以懂行的人把这几天叫做真正的鬼节。”曲南陵幽幽的说道。 “说是鬼节,其实每个月阴曹地府都会散出一些小鬼回家探望一眼的,只是七月份比较特殊,放出的小鬼多了,戾气也就大了。” 景天像是恍然大悟,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些尸傀出来发狂是因为今天的戾气太浓了,不关我们的事呗。” 曲南陵又摇了摇头,“又不全是这个原因,我们聚在一起身上的阳气太重了,也会把它们招来了。” 景天又开口问道:“老曲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感觉比那些武功秘籍还要厉害的多了,你师父能不能给我讲讲?” 曲南陵起身回了屋,回头道:“别问那么多,快休息吧不然白天又该没有精神了。而且这趟墓要凶险太多。” 第二天景天几人一早就醒来,众人跟老爷子拱了拱手后就辞去了。几人沿原路往破庙走,因为曲南陵说要想有备无患的话,他还需要去附近的集镇上买些东西,不知道山里面还会出现什么魑魅魍魉。【零↑九△小↓說△網】 在路上景天几人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那些尸傀再从什么地方一下蹦出来。不过一路上安然无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山里死气沉沉的,只是头上偶尔飞过几只乌鸦呱呱的惨叫着,给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等众人赶到破庙的时候,曲南陵带着唐聿两个人去了集镇上才买所谓的各种必需品,像什么桃符、糯米之类的景天还真是不敢恭维,不知道曲南陵带着这些做什么。 “这山里面有瘴气,我们含上百草丸再进去。还得去拜托一下老邹了,他对这里地形熟悉,进到大山深处还是要靠他。” 曲南陵又拿出地图道:“按照八卦上一阴二阳的规律,这地图上的每一个符号都能表示一个方位。上面这个圈指的应该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破庙的位置了。” “古时候的方位应该和现在差不多,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我们还是要经过六合村,所以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村子吧,然后找到老邹。” 众人点了点头,背着包袱就出发了。 不知不觉中山间开始云雾缭绕起来,不远处的山林都隐在了其中,给人‘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完全不同于众人初来时的景象,连鸟兽都不知道遁到哪去了,山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一个活物,安静到景天一行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甚至心跳。 很快几人就再次抵达了六合村,曲南陵让景天还有姜小洛在这里休息休息然后上路,自己则是亲自去请老邹了,唐聿怕曲南陵有危险便一起跟着去了,而晴燕小尼姑则是想多看看这里的风景,一块跟在两人后面离开了。 刚好景天昨晚上一宿没睡,困得不行,这时姜小洛递给景天水壶,道:“大师哥,口渴了吧,来喝点水。” 景天没多想,就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找了个墙角倚在一边就睡了起来。 感觉就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一样,完全睡死了过去。 “哗啦啦——” 恍惚中景天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村子里了,身处在一片枯寂荒凉、了无生机的悬崖边上,前方铁索摇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让人发毛,像是发自地狱的声音。 悬崖下面一条黑色的大河湍急的流淌着,横断在两个绝壁之间,从上面望下去如同一条黑色的无底深渊,感觉自己的心神与灵魂都会被它吞噬掉。 大河飞流急湍却没有一片水花被激荡起来,端的是令人一阵心悸。 “师妹!老曲!唐聿!晴烟小师太....”景天把众人一一喊了遍,可是没有人答应。 景天心里开始发慌了,这时他听见“嗒嗒嗒”的脚步声从铁索桥对面传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像是有什么人要走出来。 “是谁?出来!”景天不安的扫着四周,大着胆子冲对面喊道。 “大师哥——!是你吗?你是来救我的吗?”对面出现一个白衣少女,轻灵的走来,笑的很灿烂,脸上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一身衣裙随风飘舞煞是迷人。 景天定睛一看,竟然是姜小洛! “你怎么了,怎么会在那里?”景天大声问道。 “大师哥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啊,快来救我啊!”姜小洛在对面哽咽道,像是快要哭了出来,“啊!你是谁?放开我,快放开我,大师哥救我啊,大....” 只见在姜小洛的背后出现一团黑雾将她笼罩了进去,然后就没了丫头的声音。 然后那团黑雾开始向桥这边蔓延过来,浓浓的黑雾黑得像是要令人窒息,里面似是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小洛你怎么了?小洛!小....!”景天踉跄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啪!” 景天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兀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见姜小洛站在自己身旁怒气冲冲的瞪着两个铜铃大眼看着,右手在甩来甩去。 显然刚才就是那只手‘孝敬’了景天一巴掌。 “额,是要出发了吗,不好意思啊...刚才做梦了。”景天捂着脸讪讪道,至今还心有余悸。 姜小洛白了景天一眼,粉颊有点发烫,别过身去道:“走走走,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你找谁走!”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景天起身打望四周,发现老邹居然也在不远处,可是曲南陵他们没了踪影,这里还真的只剩下了三个人。 景天跑出去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村子里只有自己、姜小洛、老邹三个人! “老曲他们呢?”景天喃喃的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他们两个,“难道说,老曲他们把我们给落下了?” 老邹走过来解释,“今天晌午的时候那位曲少侠拜托我来六合村,说是进山的话希望有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我就跟他们来了。谁知来的路上,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我还以为是自己走的慢了,结果一路走来就只见到你们两个了。” 景天的内心一阵咆哮,人间蒸发了? 这时姜小洛开口道:“大师哥你快看,破庙那边好像又有人来了。” 景天转过头去看,果然,从他们来的那条路上出现了人影。 三个人一愣,随即抓紧跟着老邹躲到了村子后面山坡上,这里刚好有一个洞,估计也只有老邹这种住在大山几十年的人才能找得到了。 那帮人慢慢地接近了村子,为首的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身夜行衣却遮挡不住傲人的身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颦一举都好似风情万种,长长的秀发被扎成了马尾。 见自家大师哥一脸发呆的样子,姜小洛狠狠掐了他一把,嗔骂,“流氓!没见过女人啊!” 景天只好咧着嘴继续观察,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看上去也就和自己师妹一样大的年纪,说不准就是那个女人的妹妹。 同样是一身的夜行衣,不过秀发被束起更显得英姿飒爽,小蛮腰晃来晃去的冲着那个女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呲着一口小白牙,格外的古灵精怪。 景天继续往后看去,后面跟着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持刀大汉,一个个都挎着兵器,像是专门保护那两个女人的。 姜小洛也看到了,张着个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大美女、一个小美女,外加十几个人保护,来到这穷乡僻壤的,想干嘛?”景天暗暗嘀咕道。 第四十二章 陈雨舒 很快,她们也进了村子,就像景天他们昨天一样的找了个院子生起了篝火。 这时两个女人在另一边交流了起来,景天趴在洞里却也是听的真真切切: “陈雨舒,我们就这么贸然进山合适吗?”那个小女人开口问道。 “白灵,机不可失,我们不得不进去看看,”另一边那个陈雨舒说道,“要不是这次山崩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地方,既然让我发现了,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家里了,他们马上就会派人来,我们就当一次先头部队,以免被别的什么人捷足先登。” 听到这景天才知道,原来那个大女人叫陈雨舒,而那个小女人好像叫白灵吧。 这时两个女人去篝火那里吃晚饭了,烤肉的香味混杂着孜然酱料的香气充斥在景天的鼻孔里,馋的他快要流出口水来了,这时景天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老邹笑了笑,道:“我身上带了点干粮,咱们先将就着分吃了吧。” 结果一直到那些护卫把锅里的汤都喝干净,景天都没啃完那几口干粮,实在硬巴巴的可以,也不知道老邹是怎么熬过这几十年的,要搁景天早就得疯掉了。 眨眼就入了夜,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小月牙,像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在冲人开口微笑。几颗星辰嵌在月牙的周围一闪一闪的,给浩瀚无际的夜空增添了一丝光彩。 山里静悄悄的,景天都能听到那些护卫们围在篝火附近哈哈大笑的声音。 “嗷呜——!” 一听到这个声音景天吓的一个哆嗦,差点啃到泥。 这叫声景天这辈子可是忘不了了,正是昨晚上那群尸傀的叫声。 老邹也是一阵大惊失色,他虽然总是生活在这里,但是还从没这么跟尸傀遭遇到过。 看着村子里慌里慌张四处张望的一伙人,景天心里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下完了吧,阴沟里翻船就要栽在这帮怪物手上了吧。 不远处只听见“飕——飕——飕——”的声音,这些尸傀矫健的很,在村子周围跳来跳去的,大约有五六只的样子,渐渐把村子给围了起来。 “嘿,这帮怪物还学精了嘛。”景天嗤笑道。 这时只见那位陈雨舒一挥手道:“动手,灭掉它们!” 只听见“嗖嗖嗖——”一阵凌乱的响动,一支支箭矢疾射而出,护卫们的弓弩精准的打到这些尸傀的身上,而尸傀只是怔了怔,随后又继续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箭矢根本奈何不到它们! 有几个护卫顿时就被尸傀扑到了地上,尸傀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去,被护卫粗壮的手臂狠狠地抵着脖子,护卫的衣服被爪子撕开一道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救命!救命啊小姐!” 一名护卫撕心裂肺的大叫着,很快尸傀就咬断了他的喉咙,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尸傀一身,尸傀更加疯狂了,像是入魔一般。 此刻它们真的如同从阴曹地府爬到人世间的恶魔一般,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姜小洛吓得赶紧捂上了眼睛,老邹也是连连叹息,“造孽,造孽啊。” “快来帮我啊,我支撑不住了——” 另外一名护卫也在惨叫着求助,显然他也快撑不住了,这些尸傀力大无比,常人很难抵住它们的攻势。【零↑九△小↓說△網】 陈雨舒听到,纵身跑过去,侧起身在空中“呜呜——”一阵风声,右腿踢到了那只尸傀的身上,力道之大居然将尸傀踢翻了过去。 “噗!噗!噗....” 白灵举起一把弩箭将另一头尸傀打成了筛子,连脑浆子都流了出来,尸傀倒地不起,失去了动静。 顿时就是一阵恶臭,即便景天他们躲在洞里仍然还是闻到了,那种臭就像是把咸鸡蛋扔进了臭豆腐一样,恶心无比。 陈雨舒见状迅速对众人道:“它们的罩门在脑袋上,弩箭对准脑袋再射!” 护卫们拿着弩箭开始疯狂地对着尸傀的头部发射,但是看样子最起码要三个人同时拿弩箭才能把一头尸傀的脑袋射烂。 因此还是有两个人被尸傀扑倒在地,其中一个腹部被尸傀的利爪剖开,肠子流了一地,一只手仍在不停的抽搐着,场面血腥的惨不忍睹。 见到流的血越多,尸傀越是发狂了。 那些护卫们也都红了眼,刚刚还在一起吃喝打俏的兄弟们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谁不愤怒谁不恨! 此刻他们既愤怒又畏惧,像是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弓弩里的箭矢射完了就拔出刀扑到尸傀身上,往头上猛砍猛刺,大有一种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气概。 白灵也伤的不轻,身上的衣服被尸傀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在月光的映衬下露出雪白的藕臂,嘴角不时咳出鲜血。 不过自从第一只尸傀被爆头之后,剩下的尸傀都像是学聪明了,不停的蹦来蹦去,让人射箭都有些吃力,老是打空。 白灵灵活的一转身子让两头尸傀扑了个空,同时从大腿边上抽出一柄锃亮的匕首,身子一个翻转径直插进其中一头尸傀的头部。 “嗷呜——!” 尸傀痛苦的捂着头部在原地张牙舞爪的乱扑起来,几名护卫见状提起刀也冲过去,每人在尸傀头上补了一刀,不过其中一人还是被挠中了肚子,一大块肉被撕了下来。 那名护卫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抽搐着,一刻钟后也和这头尸傀一样没了动静。 另一头尸傀仍在纠缠着白灵,不过此刻她矫健的如同一只灵猿一般,左躲右闪,愣是让尸傀好几次扑个空。 “这两个妞身手还挺强的,这个白灵实力跟左奕那家伙应该不相上下的,至于这个叫陈雨舒的....应该已经六脉的修为了!”此刻景天心里忍不住啧了啧舌。 白灵一个反身接过陈雨舒扔过来的飞刀,立身踩着尸傀的肚子像是要飞上去一般,尸傀的双手连续抓了个空。 白灵最后一脚狠狠地踩在它头上,借力跳到空中然后俯冲下来,双手反握刀直直插入尸傀的头颅里,后方陈雨舒将一把长刀旋飞过来。不偏不倚在尸傀怔住的一刹那横飞而过,尸傀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脑袋里流出一滩黑色的脓血,看上去令人作呕。 总共六头尸傀全部被解决掉了,现在陈雨舒一行人加上白灵总共还剩下八人,死去了六个护卫。 村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如同炼狱一般的血腥,墙上到处是弹孔,弹壳掉的满地都是。 恶臭味混杂着血腥味充斥着人的鼻孔,回想起刚才的惨战,几名护卫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他们这些人都是陈家精挑细选送来保护陈雨舒执行任务的,却没想到这才刚一开始就折损了将近一半人马,他们有些害怕了。 这时陈雨舒看了看他们道:“大家不要紧张,只要我陈雨舒还活着,就一定会带着大家平安回去的,回去以后我会让家里重重赏你们的。” 众人默然不语,因为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的家人都在陈家的手里,一旦离开,家人也都会没命的。 众人冲陈雨舒还有白灵拱手施了一礼,然后去挖坑把六位同袍的尸体埋下了。 “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白灵开口问道。 “今晚不休息了,直接进山,我看着村子里像是有人来过的痕迹,小心夜长梦多。”陈雨舒说道。 “这伙人要进山去了,老曲他们要是不小心碰上肯定不是对手的,我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曲南陵他们。现在我要偷偷跟着他们去找人,此地不宜久留,老邹你带小洛先回去。”景天看了看老邹。 “我也要跟着去,大师兄你是拦不住我的!”姜小洛瞪了瞪大眼睛看着景天,有些倔强。 “我看,大伙一起去吧,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景天看两人态度坚决,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一起去,同生共死。” 说完景天把手伸了过去。 “同生共死!” 姜小洛和老邹一起回答道,一只雪白的小手和一只布满老茧的黄色大手一起放了上来,三只手紧紧的搭在一起。 “他们动身了,”景天开口道,“咱们悄悄跟上!” 第四十三章 风情 景天三人在路上顺便清点了一下曲南陵留给自己的东西,景天和姜小洛的食物包里只留下了少量的食物还有一点银子,食物省着点吃最多能吃三天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油蜡、匕首等东西。 陈雨舒她们走的路弯弯曲曲,一路上到处是荆棘,景天他们不停的躲躲闪闪,生怕被陈雨舒她们发现。鬼知道她们要是发现这三个人,会不会来个杀人灭口、荒野抛尸什么的。 景天三人跟着进了一片林子,乔木生长的高大粗壮,最大的起码要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 终于,她们走到一处悬崖边上停了下来,在这里景天远远地都能看到对面的山景:陡崖峭壁,云雾弥漫。 其中一个护卫汇报给陈雨舒说发现下面有绳索,应该是有人曾经下去过。 白灵则是一马当先顺着绳索下去了,不一会就从下面对陈雨舒说悬崖下面还有一处平地,上面扎着几个帐篷,只是没有发现人到哪里去了。 陈雨舒她们一个个也顺着绳索滑了下去,景天三人则是偷偷趴在悬崖边上听动静,现在还不是跟下去的时候。 通过听他们落地的声音景天判断那个平地离悬崖顶部不会太远,也就是十几米的距离。 景天趴在上面听着听着就没了动静,感觉陈雨舒她们像是已经离开了。 景天转过头对老邹和姜小洛道:“我先下去看看,如果安全就叫你们跟下来,你们相机行事。” “那你也要小心一点哦。”姜小洛一脸关怀的望着景天,老邹也在一旁点点头。 景天感觉还是挺温暖的,起身拽了拽绳子,也挺结实。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把紧绳子两只腿抱成一团滑了下去。 “哧溜——” 一下子就滑到了底,景天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掌肿起来一道猩红的印子。 说是滑下来的其实跟摔下来差不多,“哎呦!”屁股像是被摔成四瓣,疼得景天一咧嘴,一晃一晃的站起身来朝着平地里面一瘸一崴的走了过去。 好像是真的没有人的样子,她们全都离开了?景天在心里暗暗想道。 “把手举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在景天耳畔边响起,声音听起来极具磁性。 景天慢慢转过身去,果然是那个姓陈的女人,她还没走! “哎哟,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的能遇见一位漂亮的姑娘,缘分缘分啊。” 景天故意大声地说道,也是想让上面的姜小洛他们听到,然后伸出手想给姓陈的来一个熊抱,被她用手给轻易划拉开了。 “呵呵呵——”陈雨舒满含风情的冲景天一笑,长长的睫毛里像是有千言万语蕴藏其中。 “小子,别跟我装蒜,刚才的时候我就发觉不对劲,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跟踪。”说完,陈雨舒饶有兴致的托起景天的下巴,冲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别怕,姐姐不会杀你的。” “哼哼,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白搭。”景天开口道。 陈雨舒并没有理会这些,对身后一个护卫吩咐把景天给丢到帐篷里,好好看管。 景天气冲冲地瞪着姓陈的,打又打不过,结果她鸟都没再鸟自己,景天就像被拖死狗一般让那个护卫丢进了帐篷里。 “拜托你轻点好不好!” 不过通过景天短暂的观察,他发现这里除了姓陈的之外,总共还有四个护卫守在外面,其余两个护卫应该是跟着白灵去探路了。景天暗暗揣测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到后半夜的时候,丝丝缕缕的月光照射进帐篷里,姓陈的走了过来,挥了挥手让那个护卫离开,然后侧过身进了帐篷。 陈雨舒嘴角带着笑,抱着香肩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景天看,此时帐篷里就剩他们孤男寡女两人。 景天被她看得直发毛,深吸一口气道:“你老盯着我干嘛,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陈雨舒饶有兴致的围着景天转了两圈,轻举玉手抬起他的下巴道:“真是好笑啊,你反倒问起我来了,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嘛,你问什么要跟踪我?” 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钻进鼻孔,景天不经意的躲开了她的手,讪讪道,“我说我是路过的,碰巧....碰巧而已。” 陈雨舒并没有在意,在景天身后开口道:“我叫陈雨舒,这次来济州是为了完成一项特殊任务的。” “什么任务?”景天果然还是经不起好奇心的撩拨,回过头去问道。 “嗯哼,你这么想知道吗?不如我们互相拿问题来交换答案如何?” 陈雨舒突然变得风情万种,小蛮腰靠了过来,像是快要倚到了景天身上,他感觉鼻孔有些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哼哼,我才不想知道,你告诉别人去吧。”景天故意板着脸回应道。 “人家一个女孩家都给你讲这么多了,你难道就这么铁石心肠,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一下子么?” 陈雨舒身材曲线起伏,樱色的束身服恰到好处的将她魔鬼般的好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风姿怡人。 陈雨舒再一次抬起了景天的下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极具诱惑之姿。 她的笑如此惑人,嘴唇像是要贴了上来,楚楚动人的开口道:“人家就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也冲着墓来的,对这座墓了解多少,又没有强迫你去干别的,干嘛这么决绝呢。” 见她这么故作妩媚的调戏自己,景天也反手捏住了她温润的脸蛋道:“你先放我出去,我们可以再细谈。” 陈雨舒并没有刻意躲开,她吐气如兰,舔了舔红唇凑上来,“人家怕你跑了可怎么办,那样的话人家哭都没地方哭去。” 景天轻轻往后躲了躲,哂笑道:“你外面有那么多的护卫,再说你也武功不低,还怕我跑啊?一人一拳头也打死我了。” “呵呵呵——” 陈雨舒一阵娇笑,一只手又重新搭过来,柔软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了景天身上,温热的气息一下拂在脖子上,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景天胸前划动,“人家怕你是属兔子的嘛。” 说着她把两只手举起也捏住了景天的脸蛋,痴痴地笑着,“嗯,皮肤倒是很白净,看来还是一只小白兔哟。” 她都演到这个地步了,景天也不再遮掩了,就陪她一块儿演呗。 景天用双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她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景天开口道:“玩火的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小白兔,是一只大白虎哦!” 陈雨舒很快反应过来,冲着景天口吐芬芳香气,甜笑着说,“说你是小白兔你就是小白兔,不要打岔,还装什么大白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朦胧的月色洒在帐篷上,此刻她被映衬得如同一个天使一般却又是那么的魅惑动人。 景天心里暗笑,既然你这么爱演本少侠就好好陪你玩玩,想套我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我要是小白兔那你是不是就要成嫦娥了,那你要不要把我抱在怀里宠着呀。” 说着景天的两眼放光故作放肆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果然看得她有点不自在了。 “小流氓还想让姐姐抱你,那你可要乖才行呶!”陈雨舒笑的花枝乱颤,还用一根玉指点了点景天的额头。 “嗯哼?怎么样才算乖呢?这样算不算?”说着,景天故意一使劲将陈雨舒扑倒在了铺盖上。 因为景天借着月光打量着帐篷四周的影子,发现护卫们听了会儿对话就放心的离开了,尽管这姓陈的功夫了得,不过在这么狭窄的环境里根本施展不开,恐怕还是要靠自己的蛮力取胜了。 “你要干什么,快起来,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陈雨舒有点急了,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的这么压在身下,她的俏脸有些发烫,像火烧一样。 “怎么了嫦娥,难道连小白兔都对付不了么?”景天一边讥笑着一边努力压制着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力气有这么大。 要不是景天从小干粗活练力气,身子骨比较结实,估计寻常男的已经被她给撂翻了。 不过在语言与身体的斗争中,景天渐渐还是落了下风,陈雨舒后发制人,猛地翻身将他骑在了身下。 陈雨舒一边嗔笑着一边拍拍景天的脑袋,道:“小白兔啊,跟姐姐斗你还嫩了点。” “我说陈姑娘,咱们俩的位置反了,快换过来吧。” 一边说着景天开始故意撕扯陈雨舒的衣服,想让她分心,毕竟景天可不怕她来扯自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嘛。 这一扯,吓得陈雨舒猛地一紧裤子,被景天抓到机会又把她给撩翻了。 整片平地上零星的几滴水滴答滴答的从上面流下来,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偶尔有几只夜猫子发出捕猎的叫声,到处都是一片幽静。 帐篷里,火光摇摇晃晃。 景天咧起嘴来,疼得直甩胳膊,手臂上出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痛的差点叫出来。 然而陈雨舒也没好受,被景天把衣服扯得凌乱不堪,内衣的轮廓隐约间都能被看到了,两只凶器果然器如其人,端的是圆润无瑕。 陈雨舒又羞又怒,尽管施展不开身手,但还是接连不断的与景天过招,什么五花八门的招式都被两人使了出来,掌指间不断进行碰撞。 景天的胳膊上又多了几道齿印,都快连成一道文身了。 此刻陈雨舒攻势更加猛烈了,从出道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一个亏,她秀发轻舞不时拂到景天脸上来。 陈雨舒手臂如凝滞美玉,雪白细嫩,划动出优美的轨迹,不断击向景天的各大要害。在帐篷里留下一道道虚影,仿若雪白的闪电在肆意游动,又如夜月下的精灵在翩翩起舞。 景天自然不想被制住,掌指全力攻向她,横挡竖拦如同扇子一般呼呼地扇动着。 帐篷里电光火石般的过招难免会有占下风的时候,这时陈雨舒一个趔趄绊倒在了铺盖上,景天一下子就压了上去。 这次终于是轮到景天下口了,冲着她晶莹粉嫩的脸颊咬了下去,不过是轻咬,景天还特别恶作剧的拿舌头碰了一下。 陈雨舒顿时一个激灵把景天踢翻到一边去,脸色羞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挥动着双手朝着景天的肩胛穴掐去想要制住,但当景天抬头看她的时候她竟是一瞬愣神,被景天再次抓住机会反手抓住两只纤纤玉手。 陈雨舒缓过神来,磨动牙齿,玉齿亮晶晶,想要再次咬来。 事到如此景天再不狠狠心恐怕等会儿护卫就回来了,这姓陈的一直以为能治得了自己,想拿自己练练手,不过也该到此结束了。 景天浑然不顾手臂上再一次留上了一排牙印子,双臂一抽力,陈雨舒一下子贴了上来,柔软的身子撞到身上还有点酥麻。 陈雨舒见状肌体粉红如红霞遮体,她凌乱着发丝咬牙切齿着想要闪开,景天没有给她机会,一个扭转到了她身后,一记手刀立劈在她的脖颈上。 打人的颈动脉及喉管间,一是比较软,二是动脉、喉管等关键部位全在那里,打中了,是可以让对方当场昏迷的。 只见陈雨舒发丝轻舞,浑身粉红,眼神有些懊恼的看着景天,眼睛越来越小,终是闭上了,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后半夜还是格外的清幽,唯有水滴声叮咚作响,营造了一种安谧素淡的氛围。 陈雨舒臻首低垂,秀眉紧蹙,她本想试练一下景天这个小白兔,想套出点什么东西来,不想战斗却是以这种结尾收场。景天贼贼笑着摇了摇头,把毛毯轻轻盖到了她身上,又偷偷捏了捏她冷俊的脸蛋。 第四十四章 入口 就在这时,景天看到帐篷外面有两个黑影在慢慢靠近,脚步戛然无声,如鬼魅一般飘了过来,如果不是他抬头看到恐怕就被动了。 “吱剌——”一声,帐篷被刀子划开了一道口子,是一柄梅花刀,刀子从上面划到下面,刚好容纳人进来。 此刻景天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空气安静到了极点,外面的两个黑影也像是知道有危险,十分小心翼翼的把口子扯开,并没有直接进来。 景天一把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心想着只要他们敢进来,自己就一人一黑棍打倒。 没想到景天却听到外面“咦”了一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师哥是你在里面吗?你怎么样了?我们救你来了!” 听到这声音景天眼泪差点又流出来,没想到还有人关心自己。这是姜小洛的声音,声音绵绵的十分悦耳。 “是我,那个女人已经被我解决掉了,我们快走吧。”说完景天把手里的棍子丢到了一边,“砰”地一声他看到木棍打到了陈雨舒的额头上,白净圆润的额头上顿时红肿了一块,景天好像还看到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大事不妙!见她还没醒来景天兀的蹿出了帐篷,果然是小师妹还有老邹。 “我们也从那边跑吧,曲南陵他们应该就是从那里消失的。”景天开口道,然后指了指后边的一条小路。 “那这个女的怎么办,还有那边还躺着俩呢,等他们醒来再去找我们的麻烦怎么办?”姜小洛开口问道。 景天抬头看去,果然不远处还躺着两个护卫,不像是被打晕的,在那里哼哼唧唧的说着梦话。 原来姜小洛她们俩听到景天在下面说的话,知道景天遇到危险了,很担心就偷偷爬了下来。【零↑九△小↓說△網】 老邹扔东西引走了其中两个护卫,姜小洛则捣鼓点神仙散迷倒剩下两个人。说完她还用拇指摸了摸鼻子,十分自恋的在一旁端着胳膊。 “把他们丢在这里就行了,我们又不是坏人难道还能下手杀了他们吗,现在抓紧时间去找曲南陵他们说明情况。反正我们在这里一折腾也拖住了不少时间,而且估计那个叫白灵的也快回来了吧,此地不宜久留。”景天冲老邹还有姜小洛说道。 景天三人又搜刮了这几个护卫身上带的食物,然后又从另一个帐篷顺了包黑火药揣在了身上,随即朝着后面那条小道摸了过去。 姜小洛见景天跟偷鸡摸狗似的揣着包黑火药,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大师哥,你会用黑火药吗,我们可别还没死在陈姑娘的手上就先死你手里了。” 这是赤裸裸的在鄙视景天啊,景天回应道:“黑火药有什么难的,别以为自己不会用就没人会用。” 景天也象征性的翻了个白眼给她,气得她使劲一跺脚快步走在景天和老邹的前面,不屑的再和景天交流了。老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插嘴。 这条小路并不是很长,居然还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路边长满了野草,小路通往了山洞里。月光照在小路上褶褶发光,给人一种登天路的感觉。 从远处看山洞黑漆漆的,像是能摄人心魂,宛若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他们钻进去。 姜小洛还在跟景天怄气,看都没看这个古怪的山洞一眼就径直走了进去。 “哎,你慢着点走啊,等等我们!”景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对她说道。 姜小洛怔了怔,仍是头也不回的朝里走去,后面两人急忙跟上去,这时忽然听见“啊”的一声就没了动静。 是姜小洛的叫声! 景天和老邹相互看了一眼,急忙赶过去。 “师妹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啊?”景天大声朝着里面喊道,不过只有一阵阵的回声,回荡在山洞里显得那么诡异与不详。 “老邹,我师妹可能遇到危险了,咱们也别管那么多了,先进去救人再说吧。”景天开口说道。 老邹也是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小心翼翼朝里走去。 “啊——倒霉!” 突然,景天感觉脚下一空像是踩到了一团棉花一般,整个人往下掉了下去,老邹也是一样掉了下来。 第四十五章 鬼打墙 “我#¥%……&amp;amp;amp;amp*” 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悬崖上自杀一样,心脏啪地就紧缩成了一团,只感觉风嗖嗖的往嘴里面钻进去,吹得景天嘴皮胡撸胡撸的,老邹也是一阵呲牙咧嘴。【零↑九△小↓說△網】 “砰!”的一声终于落到底了,感觉屁股又要摔成八瓣了,景天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喂,快醒醒,你怎么样了?” 感觉过了好久,景天才缓缓睁开眼,原来是老邹在晃自己。 景天笑了笑对他摇摇头道:“我没事,咱们这是在哪里了?” 老邹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到了什么地方。 这时景天看到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果然是姜小洛! “我师妹在那里,我们快过去!” 两人急忙过去把姜小洛扶了起来,老邹掐了掐她的人中,给她小心地灌了几口水。 “咳—咳——” 姜小洛一咳嗽把水咳了出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师妹你醒了呀,没有事吧?”景天讪讪的问道,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姜小洛像是完全忘掉了刚才的事,开口笑道:“我没事啊,不过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景天抬手指了指上面,道,“我们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姜小洛扶着景天的胳膊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老邹则是把掉落在地上的包和手电都捡了起来。 姜小洛拿着老邹重新点燃的火把照了照上面,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道:“这个地方很不一般,你们有没有发现在上面的时候用火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从下面往上面照的时候却看得清清楚楚。” 景天不知道姜小洛说的这些是什么用意,开口问,“那这代表了什么?” “以前师父喜欢男武女文,所以就让我看了好多的书,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地方被叫做仙人跳,是很难被发现的,传说这样的地方都是有仙人居住的。一旦出现都会被人宝贝着的,更遑说这个地方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势了,古时那些达官贵族甚至皇室专挑这种地方下葬,企图得道升天。可是这里却有一处被抛弃在了这里,你们看这里荒芜一片像是几百年来没人出现过一样。” 姜小洛顿了顿又继续道:“可是在来的路上那些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说明这里是有人来过的,而且还苦心竭力的专门铺出了一条路。” 见师妹又突然不说话了,景天急忙问道:“然后呢?” 可是他见姜小洛的脸色有些发白了,她嘴唇突然颤抖着道:“这地方恐怕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我们应该被算计了!” “什么?!”景天和老邹都有些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姜小洛若有所思地说道,“恐怕这里本来就是个陷阱,而上面那个山洞应该是曾经供奉神嗣或者举行祭祀的地方,因为我掉下来的时候恍惚间看到前面有好多的神像。” 姜小洛又继续说道:“上面的山洞和下面这个陷阱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上下相连了,因为我们掉下来的这个洞就像是刚刚挖出来的新洞,可下面这片偌大的空间却像是很久以前就开凿出来了。”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姜小洛急忙说道,“我懂了,上面的东西叫神龛,古代修仙之人常供奉在家里用来接引天地间的灵气,可在这廖无人烟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大一处神龛,想必这神龛的地下就是陵墓了,将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上面输送进墓里,真是大手笔啊。至于这洞,恐怕是无意间被人打通了。” 听到这,景天摸了摸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又问道,“那这是什么陷阱啊,我怎么没看出来有危险啊?” 姜小洛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是没危险,可你在附近转转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景天心想总不能被个女人给瞧不起啊,于是拿起另一支火把,一步一瘸的朝前走去。 景天心里还真怕这里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的,突然给自己来一箭可就小命呜呼了。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景天感觉已经走出去有段距离了,回头已经不见姜小洛和老邹了,急忙转身回去找他们。 “我说这根本就没有危险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景天抱着胳膊又走回姜小洛面前。 可是姜小洛却接过老邹的火把抬手举了起来,往前面走了走,指着前面歪着头问道:“看得到吗?” 景天抬头看去,在石壁的折射之下,前面隐隐约约有个火把的光点,“看得到啊,怎么了?” “那你走到那里去。”姜小洛幽幽地说道,“先别以为很简单,走过去再说也不迟。” 景天心里暗暗思忖这丫头又要卖什么关子,不过也没多问,就冲着那团朦朦胧胧的光走了过去。 可是没走多久景天就急眼了,那团光像是也在跟着动一样,无论自己怎么走也赶不上去。景天以为姜小洛又在戏耍自己,干脆跑了起来,跑到最后他停在原地呼呼地喘气,却无力的发现那团光像是一直跟自己遥遥相对。 这踏马是怎么回事,景天的心里开始咆哮起来,不管怎么追都追不到那团光。 这时姜小洛抱着胳膊从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拍了拍景天的肩膀道:“如果书上没错的话,我们遇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这种只在师父嘴里听说过的东西被自己给遇上了?活见鬼了吧!老邹也很吃惊,显然他以前听说过这种东西,不过没想到自己会碰上。 见景天一脸惊讶的表情,姜小洛道:“放心吧,鬼打墙不一定就是鬼,那本书上曾经讲过,鬼打墙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而你看不到的又未必是假的。但凡碰上鬼打墙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在原地打转,但他自己却以为一直在向前走,” 说着姜小洛看了景天一眼,“一般这种情况下人的自我感知力迷糊,分不清方向,每一步走出的长度在不知不觉中会产生差异,之后就给人一种永远都走不到头的感觉。” 景天听得脑袋发胀,感觉秦小曼讲的就跟个神棍似的,神神叨叨惑人不解。 “那到底该怎么出去啊?”景天索性直接开口问道,老邹也急忙点点头,显然他也不是听得太懂。 姜小洛鬼笑了一声,像是在故意吊景天胃口地说道:“其实在古代鬼打墙是很容易的,稍微能懂点方术的人设下鬼打墙的伎俩就能把一个大活人活活困死在里面。而鬼打墙古怪之处在于中计的人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身在阵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可是阵外的人却能够发现他。他身在阵内就像是梦游一般,如果贸然把他唤醒很容易当场魂飞魄散,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景天一听这让姜小洛说着说着越来越邪乎了,都快整出命案来了,她又继续说道:“在古代最复杂的鬼打墙当属鬼谷子曾经遇到过的九子镇龙阵,此阵传说困天困地困人困仙,若不是鬼谷子危机关头开创出九星禹步法,可能就被困死了。还有三国时期诸葛亮的八卦阵,那也是鬼打墙演化到极致的一种,敌人只要一进去立马晕头转向甚至会自相残杀起来。” “那我们要怎么破解啊?”景天听得都快吐血了,他算看出来了,这丫头打一开始就在遛自己呢。 “阴阳相克。”姜小洛背过身去对景天说道,说的他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过景天还是立马反应过来了,小师妹的意思是童子尿能破了这阵? 景天开口问了问她,想必她是有点不好意思吧,背着他回答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放血也行...” 景天冷的一个激灵立马摇了摇头道:“不要,不要放血。” 然后景天就知道原来姜小洛打一知道这是个鬼打墙的障眼法时就有破解之法了,只不过是想捉弄捉弄景天才故意没说出来,害得他跑来跑去。气得景天直磨牙,本来还以为她大人有大量原谅自己了呢,看到她一脸贱笑的小脸景天差点没忍住掐上去。 景天让姜小洛背身到远处去,姜小洛还故意很大动静的把鼻子堵了起来...老邹也很自觉地转过身去了。 “滋——”的一声,景天提着裤子围着附近撒尿,一边走一边尿还一边抖擞,那种场景,不敢再描述了。 景天提上裤子,姜小洛捂着眼就往前走,景天故意大声道:“哎小心点,要踩到了!” “啊——!” 姜小洛尖叫了一声,睁开眼看到地上什么也没有,“大师哥你混蛋!”姜小洛回过头来怒气冲冲的望着,刚好看到景天在提裤子,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灰溜溜的跑了。 走出来了吗?景天一边和老邹向前走着,一边观望四周。 终于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条青石板小路,走上小路前面渐渐宽敞了起来,跟他们身后的景象孑然不同。 第四十六章 奇怪的壁画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一声尖叫传出来,像是要喊破苍穹。 “啊——!混小子,我跟你没完!” 陈雨舒歇斯底里的气骂着,一醒来她就摸到额头肿起来好大一个包,旁边还有一根黑黢黢的木棍静静地躺在地上。 两名护卫也已经醒了过来,都急匆匆赶来,“抱歉大小姐,是我们疏忽了,请小姐重重责罚我们吧。”他们开口道。 陈雨舒揉了揉额头,勉强露出一丝笑道:“算了,这是他们太狡猾了,怪不得你们。对了,白灵有消息了吗?”陈雨舒问到白灵的消息。 几名护卫摇了摇头,显然白灵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陈雨舒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开口道:“算了,等不及她回来了,我们下墓。” 陈雨舒他们把行李收拾起来,也沿着景天他们那条路走了过去。 “阿嚏!” 景天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靠,谁又骂我,景天心里暗暗诅咒道。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鬼打墙,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用大理石板一样的石头铺成的地道,手电照过去灰绿灰绿的,在漆黑的地道里显得那么阴涔涔。 “咦,你们快来看,地道的两边好像画着东西!”姜小洛挥着小手招呼大家过去看。 景天走过去看,果然,墙壁上乌七八糟的画着些东西。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墙上的画漆都有些斑驳了,不过画工做的很精致,大致内容还可以看出来。【零↑九△小↓說△網】 “这上面还有字哎。”姜小洛一脸好奇地说道。 “老头子我活这么大岁数也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字啊,你认识不?”老邹问景天。 “这是籀文,很久以前的文字了,从商周时期就有了,一直到秦朝一统度量衡之后就不再用了。战国时期六国都是使用这种文字的,我想我们现在就在齐王墓里了,这种文字后世几乎没有出现过了。”景天见过这种文字,仔细看了好久,才有把握的开口道。 姜小洛和老邹也都是一阵愣神,显然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进到了齐王墓里,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吧。 这些壁画景天从头开始看下去,不过两边都有,看完这边就去看那边,不过慢慢发现两边的壁画都是一模一样的,索性就待在一边看了起来。而姜小洛和老邹怕打扰景天,就蹲在了另一边看了起来。 这条地道不是很长,只有几十米的路程,高有将近两米,足够人直着身子走进走出。 地道两旁的壁画画的很抽象,有的壁画上面画着张牙舞爪的武将却一个字都没有,而有的壁画上面什么都没有画却刻了好多字。 景天看了看,这上面有巍峨耸峙的群山,也有血流成河的激战,有璀璨夺目的金玉珠宝,也有一笑倾城的仕女图。 慢慢的壁画的中心成为了一块玉,前面后面好几幅也反复提到了这块玉,看着看着景天不禁张开了大嘴,上面所记载的密辛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零↑九△小↓說△網】 尽管看到了最后弯腰弯的已经有些酸痛,但景天仍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将姜小洛和老邹叫了过来,想要告诉他们自己知道的东西。 “这上面讲的的确是关于齐王墓的事情,”景天捋了捋思路又继续说道:“当年卞和在楚山挖到绝世美玉,最终真相大白的时候,楚王知道以楚国的国力留不住这块宝玉,而秦国在北方已经虎视眈眈好久了。于是楚王偷偷将宝玉献给了齐国,用另一块美玉替代留在了楚宫里,希望齐国能够出手庇护楚国。于是当时齐国的国君齐威王宣布与楚国结成齐楚联盟,暂时打消住了秦国扩张的野心。” “可是好景不长,齐威王晚年的时候齐国已大不如从前,秦国与楚国发生血战,那一战血流成河,而齐国却无能为力。也就是这一战让齐王心生惶恐,决定了修建沂山陵。鬼谷子的徒弟邹忌在沂山陵的修建过程中大显身手,在墓里设置下了许多机关还有阵法,令齐王十分满意,遂决定命他作为陵墓的守护者之一。” 这时景天一边讲一边走到了后面再次出现那块美玉的地方,指着那块玉道:“这块美玉被送到齐王手中后,齐王就秘密见到了鬼谷子,好像是听了他的话,齐王才命人把美玉切成五块,找了五位不曾婚嫁的年轻女子,逼迫她们整日佩戴在身上并且不许婚嫁,为此齐王还专门派了卫士监视她们。” “啊,她们这么可怜啊,齐王也太狠了吧。”姜小洛可怜巴巴道。 景天又继续开口讲,“这五块玉被鬼谷子亲自刻下了金木水火土五个字,五块玉代表五行。鬼谷子告诉齐王,这一整块玉非凡尘池中物,将美玉以处子身温养几十年后,每块玉都可以趋吉避凶旺盛国运,合在一起的话甚至可能籍此探索到长生之道,千年后死而复生也是可能的.... 齐王相信了这些话,在建造陵墓时把自己的棺椁秘密葬在了墓里的另一个地方。带着五块美玉下葬了,果然他还是想要长生不死的。我推测,所谓的神奇的玉应该就是天外陨石吧。” “不过令我吃惊的是,”景天伸手对他们指向了最后几幅壁画,“这几幅我看过你们那一边了,并没有看到一样的,而且这几幅壁画并没有颜料,是被人直接用利器刻上去的。” 姜小洛听了有些糊涂了,“那和前面几幅壁画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后面讲有一伙人闯进了这座沂山陵,碍于墓里的机关,直接前往了齐王棺椁所在的墓室盗取了五行玉佩。看最后这幅壁画的字,‘今师病,老师是我与子房报恩,今福无闻二师兄忌谓五行佩之言,特来借玉,千年后定命人代为归还,愿大王勿怪师兄泉。’这句话我推测福应该就是徐福了吧。” “徐福?我记得他曾经为秦王寻长生不死药,而后就没音信了啊。”老邹开口道。 景天点了点头,道:“这个徐福与张良从小被父母抛弃,是鬼谷子路过时好心将他们收养在了自己门下百般照顾,并认作关门弟子。后来鬼谷子年老即将驾鹤西去的时候,徐福可能是无意间得知了当年鬼谷子与齐王交谈的长生之法,又从他的师兄邹忌那里偷看到了古墓的地图。在劝说师兄无用的情况下他就独自带人潜入古墓盗取了五行玉佩,想要借此救他师傅吧。” “这个徐福想救他师傅没错,但也不能就去拿人家的东西啊。”姜小洛有些忿忿不平。 “那你说他后来去蓬莱求取长生不死药会不会也是别有所图?”老邹问道。 “嗯,我觉得也是,我可不信单凭五块玉佩就能有长生不死之法,我相信徐福一定是发现了其他的办法,所以借助当时秦国的强大国力,在找寻到长生之法后便神秘失踪了。而这个张良也是同徐福一样被鬼谷子抚养长大的,好像并未做过什么事情。 史书上记载张良为人勇义,有人世间之大爱之仁,我想他一定是也做过什么只不过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吧。还有徐福的徒弟甘罗的神秘失踪我也在怀疑与这件事有关,不过一切等我们出去之后再详细调查吧。当务之急要离开这里,找到曲南陵他们。”景天对两人开口道。 “好,那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老邹招了招手,景天也甩了甩脑袋,暂时不去想这些谜团,三人继续沿着青石板小路走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耳室 向前面走着,青石板小路上一片幽静,只有三人沙沙沙的脚步声倾耳可闻。 这时他们发现前面的路已经到头了,只剩一堵墙皮斑驳的石门堵在了前路,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这石门附近怎么这么多石屑,像是刚刚被打开过。”老邹盯着石门说道。 “一定是曲师兄他们,他们来过这里了,我们快追上去吧。”说完姜小洛就要去开那石门。 “慢着,你们看这石门,跟这青石板小路还有地道里的景象格格不入,而且这石门上仔细看有许多刀痕箭孔,像是有人在此激战过。这石门的材质也是粗糙不平,齐王这么煞费苦心地建造这座陵墓又怎么会选这么块破石头来当门呢。”景天谨慎地开口道。 姜小洛和老邹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这样,景天又继续道:“我们小心行事,互相照应点。” 两人点了点头,三人才一起走过去推石门。 石门很重,三个人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连续推了它三次才缓缓推动起来。 “开了开了!” 三个人向里面望去,霎那间,里面的光芒像潮水一般涌了出来,遍地光华闪闪,耀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一地的宝贝! “我的乖乖,这么多宝贝啊!”老邹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嘴里喃喃道。 “这应该就是耳室了吧,一般墓里的宝贝都堆在这里的。”姜小洛说道。 此刻景天竟有种想扑到宝贝堆里的冲动,不过还是及时遏制住了。 景天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宝物,数量多的令人匪夷所思。青铜器、玉石、钟鼎、黄金、珍珠,多的数不胜数,令人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抬头看向姜小洛,她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蹦蹦跳跳的笑着,正要伸手去抓面前一根精致奢华的玉簪。那玉簪美得不可言喻,就连景天这样的男人见到了也都怦然心动,想要收入囊中。 老邹则是在另一旁颤颤巍巍着用他布满老茧的大手抚摸一把镶嵌有宝石的青铜剑,尽管已经被埋葬了千年,但古人的智慧绝对是无穷无尽的。此刻宝剑被老邹仅仅向外拔出几丝几毫而已,剑身反映的光亮照的人如芒在背,这绝对称得上是一柄绝世好剑,如果带到外面一定会被大世家争得头破血流。 景天也被面前的战国编钟给迷住了,大大小小的编钟有几十个,涂在上面的铜漆黝然发亮,每个编钟上都刻画着精致美妙的花纹,令人爱不释手。忍不住拿起钟槌敲击了一下,声音清脆悦耳似余音绕梁,看来帝王家真是会享受啊。 就在三个人沉浸在耳室里这些宝物之时,不知不觉间身后半米多厚的石门轰隆轰隆的关闭了。但是耳室里并不怎么黑暗,反而给人一种亮如白昼的感觉。 “糟糕!” 景天脑袋里像是有一阵闪电激过,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是怎么了,感觉恍恍惚惚的。再看老邹和姜小洛,他们俩仍是在捧着手里的宝贝自言自语,一会哭一会笑,表情都有些狰狞了,对身后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这里有问题! 景天一下子反应过来,丹田运转脉力至双掌,顷刻间一股强大的掌力被推出击打在眼前的战国编钟上,震耳欲聋。 “梆—梆—梆——” 此刻三声钟响回荡在这间狭小的耳室里,如三声惊雷一般,感觉景天的耳膜都快炸裂了。从顶上打下来的碎石屑掉落在头上,把头发弄得灰蓬蓬的。 老邹和姜小洛则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一下子惊醒过来,满头是汗,把手中的宝物都掉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他俩一脸茫然的看着景天。 景天无奈的笑了笑,晃了晃脑袋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都被这些宝贝给蒙蔽了心窍了,虽然我也差点沦陷进去,但不知为何我又清醒过来了,这才击钟救你们。” “原来这样啊,刚才感觉就像黄粱一梦似的,都怪我太贪心了,多亏有大师哥在。”姜小洛吐了吐舌头,老邹也是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刚才贪念太重了。 景天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们,是人都会有贪念,要怪只怪这座耳室里设下了什么禁制陷阱,故意来挑起人们的贪念。估计也就只有佛门弟子这样清心寡欲的人才不会为这种陷阱所困。” 说完景天苦笑着冲他们指了指进来时的石门,示意他们门被堵上了。 “我们恐怕被困在这里面了。” 姜小洛和老邹急忙跑过去,果然,门被堵得严严实实。他们俩冲石门用力的又推又拉的,不过跟进来时全然不同,石门始终纹丝不动。 景天不想他们再白费力气了,道:“你们不用浪费力气推了,这石门是从外面打开的,只能由外面的人向里推,反之想从里面打开只能是往里拉,但这恐怕比登天还难啊,半米厚的石门封得严严实实我们压根无从下手。” “想必这石门早就被人做好了手脚,料定我们有去无回,先给我们绝世宝物的希望然后又给我们泼凉水,真是太狠了。”景天忿忿道。 这时姜小洛开口了:“这里曲师兄他们应该也是来过的呀,那怎么没有看到他们,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出去的地方。这地方只是陵墓的耳室,齐王总没必要把自己的墓室一个个都封死吧。” 这么一琢磨也对,“那好,我们分开找找,看看有没有出口之类的。” 三人分散开来,除去身后那个石门,他们分别朝另外三个方向过去。 景天走到了石门正对着的那面墙壁,墙壁上坑坑洼洼的,上面刻着许多花纹也有许多的文字,大抵就是长生、避邪这类的字眼。一眼望过去并没有什么奇特。 景天摇了摇头,正打算转身去他们两人那边看看时,猛地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 其它三面墙壁,抛开石门所在的地方不说,另外两个墙壁前面都堆积着金砖、玉石、首饰之类的东西,而这面墙壁前面堆积着的怎么净是些人甬、马车之类的? 景天感觉有些不对劲,想要走近去看时.... “咔嚓——!”他感觉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大师哥你小心!”姜小洛冲景天大叫起来,她看到有机关被触动了。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划破空气朝着这面墙壁射了过来,景天心里暗道不好,就地一滚从这头一路滚到了那头,耳朵边上不时响起破风的声音,箭矢不停的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去。 “噗——” 人倒霉连箭都往身上贴,景天正寻思着快要避过去时,两只箭矢赶巧不巧的钉到了自己身上,一直在大腿处,另一支在小腹上。 “大师哥,你中箭了!”姜小洛急忙跑过来,心疼着看向景天身上的伤口。 景天咬了咬牙坐起来,可能以为年头太久远的缘故,身上中的箭矢口子并不是很深,但也不是什么轻伤,用手轻碰一下还是疼的景天直咧嘴。 忍着痛景天把两只箭从身上拔了下来,很快伤口处的血水就涌了上来,被景天点上穴道暂时止住。姜小洛赶紧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几块布来,简单的给景天包扎上,“大师哥,我们得尽快出去,不然的话你的伤口会感染的。” “放心,我命大着呢,死不了。”景天拍拍衣服道,又指了指被箭射的千疮百孔的墙壁。 此刻他也注意到射出箭矢的机关,一箭射完能够自动装填上下一只箭,不过只能够射出一次。 每个人甬,每辆战车上都有这种机关。一旦触发机关同时就有数十上百支箭射出,能把人射成筛子,躲都来不及。 可能是年久未用,被景天给第一次触碰了机关,很多箭矢还未来得及反应,慢了半拍,这才让景天捡回一条小命。 想到这儿景天不禁暗道一声菩萨保佑,看来那面墙壁有机关的地方就是出口了,只有那种地方最适合设计这种机关。 姜小洛扶着景天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带上老邹,循着刚才的记忆很快找到了被景天踩下的那块地砖,三人远远避开了它以免踩到,鬼知道再触发一次机关还会不会有景天那么大的好运。 景天开口道:“使劲推这面墙。” 第四十八章 脚步声 “吱拉——”一声,这面墙居然被三人推动了一块。墙壁猛地翻转了过来,景天他们急忙从打开的缝隙跑了出去。 三人刚一出来,这面翻转的墙壁就自己关上了,像是从来没有动过的一样,只有不断掉落的碎屑记录着刚才的一切。刚才出来的时候没能看到墙壁另一半的样子,想来两面墙壁都该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出来一看,这面墙壁的两边各立着一头奇形怪状的凶兽。 左边一头形似白虎,浑身毛发须张,龇牙咧嘴,后腿弯曲似是要腾空而起,一双眸子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给人感觉像是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三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有这种感觉。作者君认为,这效果丝毫不差于达芬奇的那幅蒙娜丽莎呀。 而右边那头比这头更甚,远看似牛近看似羊,侧看如麒麟又神似天马。也不知道是当时的雕刻师思维抽象还是这种凶兽本就这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姜小洛看了这两头凶兽老半天,吃惊的开口道:“你们可不要把它们看成凶兽。这两头可是中国古代赫赫有名的神兽。左边这头呢叫狴犴(谐音辟案),书上记载狴犴又名宪章,形似虎,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常常匍匐在官衙的大堂两侧维护公堂的肃穆正气。” 姜小洛说着又走到了右边那头凶兽,不,神兽旁边继续道:“这头呢古时也常立在公堂里。它叫獬豸(谐音卸帜),《山海经》记载它乃四不像,但双目明亮有神,因额头上有角也被戏称为独角兽。它懂人言知人性,能识善恶忠奸,很受人们的崇拜。想来齐王把它俩放在这是辟邪用的。” “哎呦,你这丫头懂还挺多嘛!”景天也是第一次了解这两种神兽,忍不住佩服道。而老邹也点了点头,他们俩算是跟着姜小洛涨了点见识。 “那是当然了,本姑娘可是学富五车好不好,”姜小洛有些傲娇的捧起自己的小脸,随即又道:“大师哥,刚才耳室里那么多宝贝好像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难道曲师兄进来没动心吗?” “我猜想耳室里一定有其它不为所知的机关陷阱,毕竟这墓可是当年被人称作鬼仙的鬼谷子的徒弟设计的。这兵家尊鬼谷子为兵圣,纵横家尊他为始祖,方术家尊他为祖师爷,道家尊他为开派先人,儒家奉他为王禅师。五大派都敬重的人教出来的徒弟来主持这座墓,又岂是我们对付得了的。当年连徐福都没敢妄动,想必曲南陵也是不想招晦气,所以直接离开了吧。”景天按照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老邹听了也是连连点头,然后景天又开口道:“这条路应该就是墓室里的甬道了,按照一般墓室的规制,放置宝贝的耳室都是有两间而且是相互对称的。如果我没记错方向的话,这座耳室该是在整座墓的北面,而在最南面应该有第二间耳室。【零↑九△小↓說△網】我们直接从南面走去主墓室吧,准会有捷径。” 姜小洛听完后连忙问道:“可是这条甬道看上去四通八达的啊,就算往南边走会到达另外一间耳室也不排除中途有转折的地方啊,往别的方向走说不定也有线索呢,毕竟这鬼谷子的徒弟这么懂机关术。” “要不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去南边探探路,中间肯定会有转折去往主墓室的路,如果安全的话我们就先走南边好不好?”景天开口问道,眼神则主要是盯着姜小洛,想听一下她是什么意见。 “这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前去涉险啊,我也跟着去。”姜小洛坚持要去。 “我看啊咱们大家一块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对吧。”老邹提议道。 于是三个人便一同沿着甬道往南边摸索了过去。 出了耳室以后甬道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上路以后景天三人只打了一支火把,毕竟还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还是要省着点用火油。 甬道的两旁挂着不少灯盏,老邹伸手摸了摸灯盏里面,道:“咦,这里面黏糊糊的,好像还有灯油,说不定能点着。” 老邹说完景天也伸手摸了摸里面,伸出手来闻了一下,的确有一点刺鼻的味道,很像是灯油的气味。 “要不我们把灯点着吧,咱们老是举着个火把胳膊不酸呐。”姜小洛问道。 景天也正有此意,从包袱里掏出火折子来,打算用这个点起灯盏。 就在这时,老邹突然对两人摆了个嘘声的手势,“嘘,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动静?” 景天静下来仔细听了听,好像还真的是有动静,隐隐约约听到有“嚓嚓嚓”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暗无天日死寂一片的死人墓里,这声波像是击鼓一般令人听得清清楚楚。 景天噌的一下赶紧把火把给灭上了,把火折子塞回包袱,因为他发觉这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而且声音愈来愈清楚,就像是在朝着他们走来。 难不成这墓里有鬼吗?一想到这儿景天感到有些心惊肉跳了。 景天抬头看向姜小洛和老邹,他俩的额头上也都紧张的出了冷汗,显然是真的有东西在朝着他们过来。 这时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嚓嚓嚓”的声音,而是变成了“蹬蹬蹬”的音调,那东西像是朝景天这边跑了起来,而且速度好像还很快。 此时当真是千钧一发,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三人真的有了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景天咬了咬牙低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东西要害我们命的话我们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不如殊死一搏跟它来个鱼死网破,老邹,这次还得看咱俩的了!”说完景天看向了老邹。 老邹明白景天说的意思,他们来到甬道拐角的地方,景天和老邹各自站在一边,而姜小洛则是被景天推到了身后,对她道:“待会儿你相机行事,我们打不过你就先跑,我们帮你拖住它,千万不要回来。” 见姜小洛还想再说什么,景天急忙捂住她的嘴,小丫头的嘴湿湿软软的,刚好吻在了景天的掌心上,有种痒痒的莫名舒服的感觉,景天急忙脸不红心不臊的就开口,“这次必须听我的!” 姜小洛把景天的手拿开,景天没再去看她,此时老邹已经把匕首反握在右手,弓着身子屏气凝神的倚在拐角处,把身体调整到最佳,准备随时给出致命一击。 可惜自己的青冥剑一直被唐聿一块背着,现在手上除了匕首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景天没有把姜小洛的匕首再要过来,想要留给她自己保命用。 景天把匕首咬在嘴上,刀背朝里。 他深吸了几口气倚在墙边,那东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但似乎听不到什么呼吸声。 “嚓—” 景天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碎石子,动静不是很大。 但他们明显听到那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被它给听到了。景天心想糟了,果然脚步声慢了下来,那东西像是开始蹑手蹑脚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空气像是骤然间凉了下来,景天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头皮有些发紧,冷飕飕的气息像是要把浑身的毛孔都冻住了。 第四十九章 阴兵过道 “沙....” 景天听到不远处轻微的一声响起,顿时又戛然而止了,周围又静悄悄起来。 他冲着老邹点了点头,然后猛地一个箭步从拐角冲了过去,果然有个黑影在那里。 景天刚把匕首抵上去,脖颈顿时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意,是一把刀! 前脚刚至,后脚老邹也冲了出来,见景天被抵住脖子,反握着匕首随时也准备刺下去了。 三个人就这样对峙在黑暗的甬道中,但是景天只听得到老邹那沉重的呼吸声,而黑影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只有脖颈上那把凉涔涔的刀还能让他意识得到它的存在。 这时,一道光亮起,照亮了三个人的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猛地一记摆腿把景天给撂倒在地上了,景天手里的匕首被摔到了远处。老邹还没等反应过来下刀,也被那黑影一把拽过去,一式优雅的反扣动作把老邹的匕首给夺了过来。 原来是姜小洛把火把重新点亮了,这时那黑影楞了一下,景天也愣住了。因为这身影太熟悉了,只听见姜小洛欣喜若狂的叫了声: “曲师兄!” 果然是曲南陵那家伙! 景天一脸懊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来又白挨一顿打,曲南陵急忙过去把老邹也给扶了起来。 “对不起啊,刚才下手重了。”曲南陵挠了挠头道。 “没事,刚才没正儿八经跟你出手,让着你哩。”景天在一旁讪讪说着。 说完曲南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对三人道,“我们先躲起来,墓里有古怪。” 然后景天他们跟着曲南陵来到了另一个拐角的地方,曲南陵看了看感觉挺满意,道:“就在这里躲着吧,等会你们都不要出声。”说完曲南陵又从他的包里掏出来几个小药丸一样的东西给三人,“一人一个含在嘴里,深吸一口气屏住,把眼睛闭好不要睁开,最好是面朝墙壁,坚持三十息就好。” 景天仔细一看,这分明就是之前在六合村含的羊粪球嘛,一想起来那股怪怪的味道他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曲南陵说羊粪球含在嘴里能够让人的经脉震动平静下来,而且还能够避邪,闭气是为了更好地配合羊粪球的功效,闭眼是因为他们待会儿可能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看不见它们以表明自己的尊重。 听曲南陵说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景天也只好捏着鼻子把羊粪球含在了嘴里。不过曲南陵看了看景天又道:“景天,你要是胆大的话可以不用闭眼,你八字里可是专门克它们的。” “究竟怎么回事?我的八字里到底有什么啊?”景天很想问曲南陵,因为看他的表情搞得很神秘的样子,但是曲南陵冲景天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的八字不同寻常,很像师父曾经提到过的一种人,更多的以后有机会我帮你问问我师父,你就不要再瞎问了。” 说完曲南陵就不再理景天了,转身对老邹和姜小洛说道:“待会你们睁开眼的时候要马上把嘴里的羊粪球吐出去,能吐多远就吐多远,景天你也一样。” 说完曲南陵也把手里的羊粪球含在了嘴中,然后又含了一颗东西,让老邹和姜小洛背过了身去,右手一掐景天肩膀,俩人立马半蹲了下来。 “你刚才又含了一个啊,这么好吃吗?还有,你不用闭眼睛的啊?”景天一脸好奇的问道。 曲南陵抬起手又想打景天的头,不过这次景天学机灵了,伸手刚好挡住这一下。 曲南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蠢货,刚才我多含的那个在玄学里叫‘天眼珠’,是用住在山洞里刚出生的蝙蝠幼崽的皮上脂肪还有山里闹凶的新坟挖来的土炼制出来的,凡人开天眼用的,不过只能持续一小会儿。” 景天一听更恶心了,曲南陵这家伙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古怪,他师父也真是会教,不过究竟要来什么邪物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的要去开天眼? 曲南陵“嘘”了一声,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此时景天不知道是心理因素作怪还是墓里的什么古怪,他感觉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了,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一般。 看了看曲南陵还有姜小洛她们,他们显然也是感觉到了温度的骤降,姜小洛已经冻得不停的捧着肩膀在打哆嗦。 突然一阵声响从远处传来,“铿锵铿锵——”的声音整齐划一的传到耳边,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跨步走来。 景天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乌压压一片的阴人阴马,杀气冲天的走来,铁衣闪烁着光辉如一道洪水毫无差别的闪过每一片角落。整条甬道都在颤抖,隆隆作响。 声音越来越响,他们能听到金属甲胄和刀剑碰撞的声音,也听见了,战车轮毂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吱剌吱剌的声响。声音之大骇人之极,同时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战鼓的激调,如同海啸一般划过耳膜,震耳欲聋的感觉! 景天感觉就像是穿越回了古战场上,他没想到曲南陵所说的邪物居然会这么邪。 一队队士兵整齐划一的走来,仔细看可以观察到每个士兵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麻木的向前走着,就像是一群没有人性的行尸走肉一般。 阴冷的气息像是要直达墓道的尽头,如寒冬腊月里的凛凛刀风,景天看这些东西浑身散发着凶戾的气息,一定是非常可怕的邪物,一旦沾染上恐怕真的会没了活路。 突然,景天感觉好像其中有一名士兵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空洞洞的眼神冷漠着,吓得他一哆嗦,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发现根本没人看自己。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现在不用曲南陵说景天也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了,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会有阴兵,令人感到匪夷所思。隐约间感觉这些士兵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仅仅片刻间,所有的阴兵就都消失在了景天他们前面出来的那间耳室里,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一阵阵诡异的气息席卷着甬道。 这时姜小洛和老邹他们也都睁开了眼睛,眼前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甬道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景天感觉浑身又暖和了起来,刚才如同是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走了一遭似的,感觉自己的头发上像是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冰碴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像是有人在打仗,而且浑身冷飕飕的。”姜小洛转过身来问道。 “是阴兵借道。”曲南陵开口道,“但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种阴兵。刚才过来的阴兵应该是当年邹忌以方术造出来的假阴兵。这些阴兵会在固定的时间从埋葬它们的地方出现,然后巡逻整座古墓,这算是邹忌一个很高明的机关了。而一旦被这些阴兵沾染上就很难再逃脱了,除非能毁掉它们藏身的地方。” “你说的这地方该不会就是耳室吧?”景天开口问道,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些阴兵和自己在耳室里见到的那些人甬简直一模一样。 “没错,就是耳室。其实我在耳室见到它们的时候就发现它们不同于寻常的人甬了,这种方术在秦始皇的兵马俑上也用到过,不过那也只能叫模仿了。我当时担心耳室里还有其它的蹊跷就没敢动这些人甬,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就不要招惹的好。” 众人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忘记问曲南陵他们的下落了,“老曲,你们去哪里了,突然就不见了?”景天开口问道。 没想到曲南陵却摇了摇头,道:“我们三个走在老邹前面的时候也是中了迷魂阵了,迷迷糊糊就进到了这墓室里面,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我也跟晴燕、唐聿他们走散了,本来我们也是从这耳室里逃了出来,我们一路沿着甬道向南走,已经快要接近主室的时候,他们两个在我身后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机关,走在最前面的我就感觉地板好像翻了一下,我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景天一听乐了,“你走在最前面都没踩到,走在后面的人居然就踩到了,你该不会被老天爷诅咒了吧!” 曲南陵白了景天一眼道:“我猜这可能是子母板吧,在汉朝以及以前的时候这种墓室机关十分常见。子母板有两处机关,走在前面的人踩到第一处机关时不会有任何反应,当他走到了第二处机关的时候,一旦有人踩到第一处机关这个人就会掉下去,不过缺点是短时间里难以触发第二次了。 这种机关不知晓的人遇到会产生心理畏惧,因为这种机关踩到根本不会有感觉,完全是利用重力。盗墓的人连自己的同伴是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自然心生恐惧就会不战而退了。这样的机关一般是拿来震慑人用的。” 景天一听这么邪乎,紧忙问道:“那晴燕她们该不会跑了吧?” 姜小洛一听冲景天翻了翻白眼,皱着琼鼻,“你以为晴燕师姐那么没担当啊,当然是想办法救人咯。” 这时曲南陵又道,“我掉下去的时候发现下面并没有什么利器做的陷阱,反而是有一条幽长的地道。地道跟上面的路几乎一模一样,我刚开始以为这可能是一条排水管道。可是向前再走了一段距离路就被堵死了,于是我就掉头往回走,发现这条路一直通向了殉葬坑。” 曲南陵看了看我们,又继续道:“殉葬坑里横七竖八的全是白骨,洞口刚好容一个人爬上来,于是我断定了那是当时修建古墓的工匠偷偷留出来的逃生通道,也许当年还有幸存者也不一定。” “从殉葬坑里往外走就是一处山洞,山洞的外面就是瀑布,这一切都被当时的工匠设计的天衣无缝。我转身想回去找晴燕还有唐聿他们,这时发现殉葬坑里居然还有尸傀,打眼一看有几十只的样子,但好像都在沉睡。 我怕惊醒它们就赶紧从殉葬坑溜了出来,没想到殉葬坑刚好通向了另外一间耳室,我发现人甬和车马像是有异样也没敢招惹晦气,急忙往这里跑来,没想到居然是阴兵借道,还阴差阳错又碰到你们了。” 曲南陵又问道:“对了,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于是景天自告奋勇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从六合村血夜杀尸傀到跟踪陈雨舒,然后跟陈雨舒在帐篷里的打斗自然是被添油加醋的讲了一下自己的事迹,然后又把在来时看到的壁画的内容讲给了曲南陵,最后逃出鬼打墙,当然又把自己在耳室里英勇的三声钟响手舞足蹈的描绘了好久,姜小洛都掐了胳膊好几次,等景天讲完一看脸都快绿了,胳膊上红起了一片。 曲南陵听完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看来那个陈雨舒的来头应该不小,不过在墓里她的来头再大也无济于事,一切都是要看真本事的。至于壁画嘛当时我们也看到了,看了几幅画,上面的字实在不认得我们就走开了。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解开了,看来挺有两把刷子的啊。” 第一次听曲南陵夸景天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不过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这都没什么了,都是些小学问罢了。” 说完景天的胳膊上又多了一道印子,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能恨恨的瞪着一旁若无其事的小师妹。 这时老邹道:“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了,这墓道里黑漆漆的,光打着个火把也不是办法,不如把这两边的灯点着吧,这样亮点心里也踏实。” 景天一听也是,就把包袱打开拿出一根火折子来,刚想打着,曲南陵突然冲他们说了句, “先不要点。” 第五十章 鬼神乱力 “怎么了?”景天回头看向曲南陵,只见他一脸正经兮兮的模样。 “灯盏里有蟦(fei)石,一旦点着我们都会没命的。”曲南陵一脸认真地说道。 “什么是蟦石啊?”景天开口问道。 “蟦石又名虫玉,最早是从北原那边传入中原的。据传它产自北原一个名叫雪狼谷的地方。这种东西十分古怪,一直被人们看做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神秘物质,且极为罕见。当时的人们认为这是具有生命的奇石,上面附着着邪恶的灵魂。而且只要蟦石附近燃烧起火焰,就会散发出大量浓重的如同凝固状的黑色雾气。” 曲南陵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待黑雾散尽后,附近的所有东西甚至铁器都会被腐蚀成脓水。当年北原的人把此石进献给秦始皇时就曾引发过血案。打那之后这种奇石就被放入了墓中,成为了一种极其厉害的机关,没有防备手持火把的盗墓贼很容易就会死于非命。没想到在这陵墓里居然也出现了,幸亏我师父的手札上记载过这种奇石,这种奇石特征太明显所以我们才躲过一劫。” 景天一听也感觉无奈了,“那这些灯该不会都是蟦石吧,那这齐王也是够下血本的啊。” 曲南陵对几人摇了摇头道:“也不完全是,有的灯盏里面是真的灯油,而有的灯盏里则是用蟦石来混淆视听的。我们找找规律看就行了。” 说完,曲南陵沿着甬道走了起来,在每一处灯盏附近都伸出一根手指插进去嗅嗅,过了一会儿又溜达回来把景天手中的火折子要了过去。 曲南陵开口道:“如果这些灯盏的排列符合六十四卦的话,刚才景天旁边的灯盏对应的就是火离卦,真正的生门就是水坎卦。坤震离兑居左,乾巽坎艮居右,坤为母,乾为父,三卦皆阴,三卦比阳...” 只听到曲南陵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他猛地一甩手,火折子被空气摩擦一下子燃了起来。 甬道里顿时光亮了起来,只见曲南陵一个抬手,火折子顿时化作一道流星一般划破夜空,不偏不倚正落到他右前方的一个灯盏里。 “哧喇——”一声灯盏顿时亮了起来,闪烁着诡异的光亮,并没有黑雾冒出。这还没完,接着又是连续‘哧!’‘哧!’‘哧!’的几声,甬道右边从这头到那头接连亮起好几座灯盏。 尽管左边的灯盏还没有亮起来,但这几盏幽幽的烛火还是把整条甬道照的亮了起来,熄灭了千年的火苗像是刚刚睡醒,还有些不太清醒,火苗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曲南陵笑了笑道:“放心,这些都是从动物脂肪里提炼出来的尸油,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东海人鱼烛,不过也是没那么容易灭的。想来这齐王如果真想给自己后世寻宝的子孙一个痛快的话,再往里走的灯盏也应该是被一并点亮了才是。” “为什么只点右边,不点左边的灯盏啊?”姜小洛开口问道。 曲南陵苦笑了笑,道:“点这一边的灯盏我就得推演半天,鬼知道我再去推演左边灯盏的时候会不会出岔子。不过要是有机关图的话兴许可以一试,可惜我们只得到了地形图。不过在这死人墓里,有时看东西不需要太清楚,因为你看到的未必就一定是真的,眼不见才能心不烦。走吧,我们去主墓室找其他人吧。” 曲南陵带着几人沿着甬道向南走去,景天也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问道:“老曲,你既然懂这么多,那你见过鬼吗?” 景天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并没有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 没想到曲南陵倒是感兴趣起来,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开始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起来了。” 景天耸了耸肩膀,“一路走过来,又是尸傀又是阴兵借道的,就算是再不相信鬼神的人也都该被洗脑了。我怕待会真个碰到个白衣女鬼啥的,好心里有个准备。” 姜小洛把包袱里的饼子还有几块肉干拿出来分给了几人,从昨晚到现在众人一直疲于奔波根本来不及休息,此时肚皮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才想起该吃点东西了。 曲南陵和景天并排走着,长吐了口气,“其实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鬼。那时我记得还没有遇见师父,我和家人很幸福的生活着。” 曲南陵像是陷进了一个很久远的回忆中,“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这个人曾经叫过我妹妹去,说是要给她糖吃。到了晚上我再去看妹妹的时候,却发现妹妹的身上像是趴着一个人,那个人影一直朦朦胧胧的,直勾勾的看着我。当时我吓坏了,我想要跑、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我像是被钉在了那里,动不了也哭不出。而我妹妹当时一直哭哭笑笑的像是魔怔了一般。” 他嗓子里带着些许沙哑,显然这件事当时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他至今仍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曲南陵又继续说道:“这时从我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他一出现我立马就能动了。我急忙跪下来求他救救我家人,但很快我就晕倒在了地上。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救我的人正是我的师父。当我再长大点的时候我才从师父那里知道那一夜我家遭受了大变故,家里的人被人下了蛊杀害了,而我侥幸被师父给救了下来。” 曲南陵转过身来又郑重的对景天道:“这世间的古怪之事多得很,对于鬼神之类的东西,有人质疑它的真实性,但又有许多事情无时无刻不在证明它真的存在。灵异事件鬼神乱力,这都是我们一直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够无限逃避的事情。景天,这种事你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 说完,曲南陵大跨步又走到了最前面去,不再理会景天了,他还在低着头思考刚才曲南陵所讲的话。 不知不觉几人就走到了这条甬道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分叉口。远处火烛一闪一跳的悸动着,如同一双双鬼魅的眼睛在盯着人看,给人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分叉口两边的路已经完全不同于甬道,两条路口又是分别立着两头巨兽,睚眦目裂鬼气森森,完全没有了刚才两头神兽威武正气的样子,反而越看越邪乎。 两条小路分别是拾阶而上,每一阶上都像是刻画着什么东西,小路歪歪扭扭像是随意砌成,有的石阶平坦而有的石阶倾斜,仿佛刚刚有一头巨兽横渡才把小路踩踏出来的一样。 小路两旁不知道是环境原因还是邪魅作祟,朦朦胧胧的像是有一团雾气一般使人看不太清晰,两条路就像天路一般。 曲南陵走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犹豫了半天,始终没有再迈出下一步。 “怎么了?”景天走过去问道。 第五十一章 迷魂梯 “是迷魂梯。”曲南陵说道,“迷魂梯和鬼打墙类似,人一旦走进鬼打墙就会丧失感知力,迷失在里面。而迷魂梯是一种勾魂迷道,容易使人迷失在上面,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最后活活累死在阶梯上面。” 景天一听鬼打墙,下意识的想要捂住下面,怯生生的开口问道:“该不会又要用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招吧?” 曲南陵狠狠白了他一眼,吓得景天一缩脖子,然后曲南陵又说道:“这迷魂梯不同于鬼打墙,传说这迷魂梯最早是由鲁班发明出来的,鲁班曾经设计过许多构思巧妙、制作精湛的暗器和杀戮机关,可以说是在机关术上造诣极高的鼻祖级人物。他设计过的最强的杀戮机器就是在公元前448年为楚王设计的九攻!” 此时曲南陵脸上像是多了几丝崇敬的神色,他继续道:“他设计的九攻是由九种杀伤力无解的暗器组合而成,每一攻都有九种变化,一共九九八十一变,当时无人能解。唯有后来的鬼谷子造访到楚国时,与鲁班来了场跨时代的对决,就是著名的九攻九守,最终平分秋色,也谈不上谁更厉害些。” 虽然景天并不知道什么是九攻,但是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也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连称厉害。 “这迷魂梯说白了就是照着鬼打墙来的。只不过这鬼打墙属于方术的范畴,而迷魂梯呢属于机关术的范畴,只能靠巧力破解,所以,”曲南陵轻飘飘的瞟了景天一眼道:“不用拿手紧张兮兮的捂着了。” 景天一听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把手给放了下来,问曲南陵:“那该怎么用巧力破开啊?” 曲南陵笑了笑,“看我的十字弓。” 说罢,一支尾端套着绳子的弩箭已经被装在了十字弓上,出现到了曲南陵的手中。 “嘣——!”的一声,弩箭被狠狠地射了出去,不偏不倚好像正插进左边小路上最上面的一层台阶上,绳子被崩的紧紧地,像一根弹簧似的还在微微颤动着。 “跟着我沿绳子走就是了,记住一定要紧盯着绳子,不要管台阶发生什么变化。”曲南陵对众人叮嘱道。 几人就这样跟着曲南陵往左边的台阶走上去。景天跟在曲南陵的后面,姜小洛跟在了景天后面,老邹则是留在了最后面殿后。 曲南陵走了一会对众人道:“迷魂梯的原理就是利用参照物来捣鬼。每隔一段距离总是有意无意的弄出个很明显的记号出来,人的注意力一旦被这些记号吸引过去就会被引入偏离正确方向的歧途,而这些雾气也是用了手段制造出来干扰你视听的。 这些石阶修的角度都异于平常,横楞稍微往下倾斜,有的地方平有的地方高。这样就分散了人们对角度变化的注意力,对重力感和平衡感的细微变化察觉不到。如果胆子大的话闭着眼睛反而更容易走出去,不过这地方陡陡峭峭的我怕闭着眼睛会跌下去,所以用了这种办法。因为绳子是死的,它是不会在飞行的途中改变方向的。” 景天听着忍不住心里又给曲南陵竖了个大拇指,没想到他居然还懂得这么多东西。这时景天想起来路口那几头凶神恶煞的巨兽,转声问姜小洛道:“师妹,路口那几头巨兽该不会还是神兽吧?” 她像是在想事情,听到景天在叫她,猛地回过神来,道:“啊?你说那几头巨兽啊,在左边的两头,其中背上像是驮着一头小巨兽的,浑身还长满了刺像狗一样的那头就是穷奇了,《山海经》记载穷奇作牛状猬毛,音如嗥狗,是吃人的凶兽。而另一头长得像老虎一样的叫梼杌(taowu),相传是北方天帝颛顼的儿子,它还有个名字叫傲狠,嗜人血。是上古四凶之一。” “右边的两头,外表像猪一样又肥又圆,还长着翅膀的就是浑沌,《神异经》记载浑沌外表似犬,有类豚,有目而不见,行走不便遂以翅翔。它欺负善良喜欢残暴,总是善恶不分,也是上古凶兽。最后一头就是家喻户晓臭名昭著的饕鬄了。饕鬄虽然是真龙的第五子,但羊身龙首,眼睛在腋下,虎齿人爪,极其贪婪,最后是活活撑死的。” 姜小洛美目中闪烁着光彩,眼神有些漂浮不定,她回答道:“这四头凶兽戾气太重,上古四凶便是这穷奇,梼杌,浑沌,饕鬄四位了。在远古传说中都是被当作瘟神看待的,但如果齐王要放在这里辟邪的话有些牵强了,我总感觉不对。” 此时景天已经有点迷糊了,刚开始耳室出现的是两只神兽,如果加上另外一间耳室的神兽加起来一共四只。可是刚才迷魂梯的入口处又摆了四只上古凶兽。这四神四凶,齐威王到底想在墓里搞些什么名堂? 此时众人已经走出了悬魂梯,曲南陵已经把箭头拔了出来,开始往回拉十字弓。 景天把姜小洛拉上来之后,刚想再去拉老邹,却发现她的后面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朦朦胧胧的雾气。 “老邹呢?师妹,老邹不是跟在你后面吗?”景天急忙抓住姜小洛的胳膊问道。 第五十二章 白灵 “我,我不知道啊,我以为邹老伯一直跟在我后面的!”姜小洛急忙摆了摆双手,表示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零↑九△小↓說△網】 景天转头看向曲南陵,曲南陵显然也没想到老邹会突然不见,开口道:“我再回去看看,他兴许是被困在迷魂梯上了。” 说罢,曲南陵把包袱丢在原地,转身朝原路走去。但他突然怔了怔,一步一步又倒退了回来。 只见来路上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人影。因为第三个人像是被扛在肩膀上的。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绿衣少女,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修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白皙无瑕的脖颈上透出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却令人触目惊心,是血迹! 后面紧跟着一个魁梧雄壮的大汉,衣服里的肌肉块鼓鼓囊囊的,这是一个护卫。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有斑斑血渍,身上的衣服还划开了几道口子,显然刚刚是经历过了一场打斗。 景天一见到他们立马紧张了起来,正是陈雨舒派进来的先遣队,由白灵所带领的。 不知为何,他们应该是两个护卫才对,但是只出现了一个,而且他们居然没有回去同陈雨舒会合,反而还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此时老邹软趴趴的被护卫扛了上来。 “扑通!”一声,老邹被那个护卫像是丢死狗一般扔在了地上,景天一看老邹吃亏就急眼了,急忙把腰间别着的匕首拔了出来。 “咔嚓——!” 白灵把弩箭抵在了老邹的脑门上,老邹此时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晕过去了。而那名护卫把手中的弓弩也是“咔嚓”上了弦指着景天他们。 “把刀放下,不然我杀了这老头儿!”白灵冲着景天呵斥道。 景天当然不会相信这女人的话,鬼知道他要是把这匕首放下后白灵会把他们怎么样。景天相信如果自己不放的话白灵也不敢射杀了老邹。 曲南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背了过来,好像在偷偷往衣兜里找什么东西。 见景天没有动作,白灵冷笑了声,道:“不放是吧,真当我不敢杀人?那我就先把这老头打残废怎么样?” 说罢白灵拿弓弩的手抬了抬,像是真要冲老邹的大腿射箭,食指马上就要扣了下去。景天一看剧情不大对,这女的可别来真的,急忙说道:“慢着!我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行吗。” 白灵露出一个十分得意地笑容,轻轻把弓弩挪开了,那个护卫也像是松了口气,身形不自觉的晃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被景天他们注意到。 景天缓缓弯下腰,想要把匕首放在地上,这时却见曲南陵背在后面的手偷偷冲自己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景天不知道曲南陵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他猜想以曲南陵的脾性不会就这么妥协,肯定不是让自己把刀放下的意思。 此时景天已经快要把匕首放在了地上,想必白灵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动作。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把刀给你得了!” 景天冲白灵喊了句,然后狠狠的把匕首朝白灵丢了过去。 看上去好像景天真的是打算把刀丢给他们似的,但这其中景天暗暗使了多么大的力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不砸死他丫的! 那护卫见景天把刀丢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接住,没想的匕首“咣”的一下砸在了他的手上,痛的他把另一只手的弓弩丢在了地上,捂着手直咧嘴,感觉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一柄匕首说重虽也不重,但也绝不是拨浪鼓,虽说景天受了两处箭上身手不灵敏,但没有害到手上的力气,要是卯足劲把这样一个铁块扔出去砸在他手上,他要不疼景天跟他姓。 就在匕首砸出去的瞬间,曲南陵也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身影捉摸不定,他先把地上的匕首都踢到一边去,白灵见状直接朝着景天这边放箭。 “小心,快趴下!”景天见白灵开弩了,急忙把一旁的姜小洛扑倒在地上。 “啊——” 此时姜小洛被景天压在了身下尖叫了一声,她穿着的是一身纯白带粉色边的荷叶衣,瀑布般的长发已经被扎成一个轻松活泼的辫子。景天感觉像是压到了一团棉花上面,胸口不知为何感觉酥酥软软的。 此时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景天看着她感觉鼻孔有些血脉喷张,浑身像是有一股电流击过,遂把头转向曲南陵那边。姜小洛胸口像是有一头小鹿在嘭嘭乱撞,她小脸微红有些发烫,真是的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呢....哎呀大师哥也太随便了...急忙把水汪汪的眼睛闭上不好意思再看景天了。 景天意识到有点尴尬,所幸白灵好像并没有冲他们放箭,连着好几支箭矢都钉在了墙壁上。 曲南陵听到这边尖叫了一声,还以为有人受了伤,左冲右闪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正看到姜小洛被景天护在身下闭着眼睛,而景天一脸无辜的抬头看着自己。 只听见“咔咔”的声响,弓弩里的箭矢像是打完了,白灵趁曲南陵一愣神的功夫把弓弩砸了过去,曲南陵回过头来下意识的扭了一下身子想要躲一下。 “呜——!” 只听见白灵纤长的大长腿带风一般的朝着曲南陵下面踢了过去,曲南陵十分被动的用手挡了一下,躲过了这一击。 白灵见一击不成,继续出手,她掌指带风虎虎生威,朝着曲南陵脖子掐去。曲南陵闪身避过,又回敬一记扫堂腿,白灵纵身跃过,膝盖又狠狠朝曲南陵的胸口磕去.... 他俩你来我往的过招,景天看出来曲南陵是故意让着她,看来还是知道怜香惜玉的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那名护卫缓过神来,便朝着景天这边挥舞着拳头冲过来了,景天一看不妙刚起身,被姜小洛狠狠地在身后蹬了一脚,正扑在那个护卫的身上。 ——惨了! “咚!咚!” 景天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了,那个护卫朝着景天的肚子狠狠地打了两拳,景天就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脸庞被气憋成酱紫色,喘不上气来。这家伙下手可真黑啊! 这时姜小洛爬起身来,手里突然挥出一把粉末,粉末扑撒了护卫一身,还有丝丝缕缕掉落在景天头发上。 那名护卫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巨大的身躯还溅了景天一脸灰土,冲着他一翻白眼就晕死了过去。 这时曲南陵那边也差不多了,他一个反手攥住白灵的右手腕,白灵左肘一曲想朝身后打去,曲南陵一抬胳膊挡住了这一下。同时猛的一抬白灵的右手臂,白灵吃痛想用左手去抓曲南陵的手臂,被曲南陵抓到机会另一只手猛地一拍脖子,白灵倒在了曲南陵怀里。 “师妹你这神仙散还真厉害哈....”景天冲姜小洛悻悻的说道。 没想到她却走过来踹了景天一脚,“哼哼!” 然后,姜小洛把沾着神仙散的手捂在了景天脸上,同时不停的揉他的脸。她的小手软软的,虽然刚开始有一股淡淡的体香沁人心脾,但接着....景天一翻白眼也晕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拔尸毒 景天感觉就像堕进了云雾中,恍恍惚惚的。【零↑九△小↓說△網】 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漫无天际的荒漠! 曲南陵他们都不见了,又只下剩景天一个人。 “老曲!小洛!老邹!”景天大声的呼喊他们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感觉自己就像凭空出现在了另一片地域上。 就这样景天在沙漠中独身前行,接连数天都迷失在里面。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景天感觉不到渴感觉不到饿,甚至连面对头顶上那轮炽热的太阳的炙烤都毫无感觉了。 景天已经有些不安了,始终没有走出去的迹象。 大漠一望无垠,从白天走到黑夜,从黑夜又走回了白天。白天太阳当头仿佛要变成火炉把一切都融掉,夜里一轮明月悬挂空中,给人一种阴凉刺骨的感觉。 终于有一日,前方金色的沙漠中,烈阳如火,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建筑物。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中终于像是有了人群的气息,令景天为之一振。 那座建筑物若隐若现,在太阳的照耀下褶褶发光,像是神殿一般想要人不自主的臣服下去。 终于快要接近了,这是一座宏伟壮大的神殿,但是已经荒废掉了,周围的几座雕像已经不可见其原型了,但依旧还在伫立着没有倒塌。 景天深吸一口气想要迈进去,这时身体仿佛有了知觉,他感觉周围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好像在姜小洛身上闻到过的那种。 原来是在做梦。 景天蓦地睁开了双眼,一眼就看到姜小洛拿着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蹲在自己身前晃来晃去的。 由于姜小洛的姿势,景天一醒来眼睛就不经意的瞅到她脖颈下面某个地方,还恰巧被她给瞥见了。 “谢,谢谢哈...”景天结结巴巴的说道。 “哼!”姜小洛把香囊收回去,立起身来,右腿往后稍微撇了撇。 这下玩完了!景天心想。 这时曲南陵也注意到景天醒了,看到姜小洛的动作时轻咳了一声。 救星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好兄弟!景天在心里暗叫道。 “小洛师妹啊....轻点。”曲南陵慢悠悠的说道。 老曲我*……&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挨了两脚之后景天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景天挣扎着坐了起来,曲南陵那边老邹还在睡着。而白灵和那名护卫则是被曲南陵给用绳子背靠背绑在了一起。 白灵头发披散了开来,半掩着雪白的脖颈。她的眉心上像是有一点红痣,小麦色的皮肤给人一种健康活力的感觉,脸蛋还有一些红晕。 而那个护卫好像脸色有些发紫,嘴唇干裂,尽管昏迷着,可是身子仍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姜小洛把手里的香囊一一放在三人的鼻子下面,三人很快也都苏醒了过来。 “师妹,你这香囊看着挺厉害嘛。”景天在远处悻悻的说道。 “那是当然了,我亲自调制的秘方。”姜小洛有些小得意,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故作凶狠的对景天唬道:“再多嘴还揍你!”景天往后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吱声了。 “我的兄弟身体在颤抖,求求你们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白灵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景天他们。 “不用看了,”曲南陵开口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去殉葬坑了?” 白灵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是误打误撞到了那里,没成想居然遇到了怪物,还损失了一个兄弟。” 白灵有些伤感,眼圈红肿了起来。 原来他们下来探路的时候由于不熟悉古墓,走走停停的就直接闯进了尸傀的藏身地,惊醒了几只尸傀。其中一个护卫用身体挡住几头尸傀,却最终惨死在了殉葬坑里。而幸存的这个护卫也在殿后的时候被尸傀的利爪给划到,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昏昏沉沉的。 “那种怪物叫尸傀,你的兄弟中的是尸毒,我倒是有办法救他。”曲南陵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你快救救他啊!”白灵用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了。 “我救活了他,你们岂不是多了一个援手来对付我们。”曲南陵说道。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救活虎子,我们两人绝不会威胁到你们。可是,陈雨舒他们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毕竟我也是陈家的人,但是求求你就救救他吧。”白灵红着眼睛看着曲南陵,两人直直对视着。 “罢了,我也不会难为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是欠我个人情了。” 说罢,姜小洛把包递了过来,白灵不停的说谢谢,而那名护卫也像是有了一点意识,听到白灵一直不停的说谢谢,也冲着曲南陵冲着景天几人不停的说谢谢,眼睛里是那种很真挚很清澈的眼神。 景天也想起身赶过去帮忙。 只见曲南陵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子米粒一样的东西,他说这是糯米。然后又拿出来几个瓷器的瓶瓶罐罐,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烧酒一类的。而姜小洛则是从包里拿出了一排针,针灸用的那种,先是用火给针消了消毒。 景天发现自己也帮不上多大忙,索性就蹲在一旁看着了。 曲南陵一边配合着姜小洛扎针一边说道,像是讲给白灵听的又像是在讲给所有人听,“尸毒本来是在腐烂的动植物遗骸中衍生出来的东西,只能够靠血液之类的密切接触才会染上。想必是这位兄弟被尸傀挠伤的时候染上的。” “我看了看感染的伤口,毒性蔓延得很快,都已经接近脏腑了,不过刚才我绑他的时候就已经给遏制住了,毒性很强,想来是殉葬坑里的亡灵怨念太重了。” “什么意思?”景天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这是一种玄学上的说法,”曲南陵回答道,“玄学上认为人或动物在临死时的怨念会注入血液,引起一系列的反应,血液里的毒素会急剧改变自己,注入怨念的血液在凝集后就会变成尸毒,遇血则化。我看他的伤口最多不过半个小时,但是他如此气血旺盛还是不堪毒性蔓延,所以殉葬坑里必是怨气极重。” “尸毒轻则丧失知觉浑身麻木,重则堕入癫狂直至死亡,乱葬岗的僵尸就是这么来的,人染上尸毒皮肤溃烂失去知觉,浑身僵硬起来变成了活跳尸,然后发癫通过咬伤人来传播这种尸毒,一旦尸毒蔓延到了大脑这个人就彻底没救了,只能给他一个了结。” “其实这尸毒既可以说它是所谓的剧毒,也可以说是一个冤魂死后的诅咒吧,但只要我们做好防范就没事了。” 这时姜小洛那边已经忙活好了,把针一一拔了下来,对曲南陵道:“曲师兄,我已经把毒性蔓延的地方的穴位都打通了。” 曲南陵点了点头,从袋子里取了点糯米,糯米看上去湿湿软软的,不知道曲南陵在上面掺了些什么,顿时糯米就黏在了他手上,他说他放的是烧酒还有黑狗血,狗血里还搀着点雄鸡血和朱砂一类的东西,拔尸毒用的。 景天一听果然又是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每次都还真的有用。 曲南陵把糯米敷在了护卫虎子的伤口上,又拿绷带缠了几圈,对白灵道:“敷上一两个时辰,到时候上面粘的都是尸毒,绷带拆掉把糯米丢了就好了。” “谢谢你了!”白灵一脸感激的看着曲南陵道。 “不用谢了,尽我一点绵薄之力罢了。等会儿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放了你们,回去找他们去吧。”曲南陵说道。 “不必了。”白灵说道,“我想他们也已经下来了,这墓里机关重重,我想也很难找到他们,不如让我们跟着你们,最后总会到达同一个地方的。” “你确定那个女人能走到最后?”景天开口问道。 白灵扫了景天一眼,继续道:“别人或许不行,但是陈雨舒一定会走到最后的,因为她是陈家大小姐也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第一人,而且她身上有足够保命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景天一脸八卦的看着白灵问道。 “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该松绑了吧,关于陈雨舒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是个很有秘密的人。”白灵说道,“还有,我不是你们汉族人,我是女真人,是在去年的时候被陈雨舒救下,才决定追随她加入陈家的。” “那陈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啊,看起来实力很强大样子?”姜小洛歪着脑袋问道。 ======话外:其实尸毒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太邪乎的我们也不知道罢了。据说屠宰场的动物临死时,在竭力挣扎求生失败之际,体内产生极大的生化反应,可以叫做尸毒。人死时怨力毒素的凝集物能毒死一只猪,死时深刻怨恨达一个小时者能毒死数人。 ======o(n_n)o哈哈~这也是我道听途说吧,大家当个乐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