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我不后悔考研》 第一章 伊人离去 坐在亭子里想了好久，可就是想不通韦校长为什么不把奖励发给我和慕容老师，那是我们辛辛苦苦劳动的结果，是我们应该得的，凭什么不发给我们？我不能不承认师兄说得没错，韦善校长确确实实是个谎言家兼伪善家。 想到师兄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顶撞韦校长，因为他这个人小心眼，睚眦必报，谁要是让他不高兴了，就算那个人是无意的，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去找那个人的麻烦。刚才我和他争得那么凶，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在这个学校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可以陪我走走么？”不知什么时候慕容老师也来到了这里。她憔悴了，虽然这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倒增加了她的娇柔，可憔悴对一个女人毕竟不是件好事。我知道，她在伤心，在愤慨，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绞尽脑汁也整不出半个词来。我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更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有时我怀疑自己是几百年前的人，由于误闯了所谓的时空隧道进入了二十一世纪。难道不是么？有谁见过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几岁的男生见了女生会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与这位美女在一起教了一年书，别说陪她散步了，我连看她一眼只怕都会脸红。 两个人从路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走到这一边。路灯亮了，柔光下，慕容老师越发的美，但我无心欣赏，我只渴望她能说几句话，老是把伤心事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对身体不好，可她始终一言不发，有几次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没用的我只能陪着她持续着这本不该有的，讨厌的，可我却又没能力改变的沉默，直到周围的一切都藏于夜幕中。 一觉醒来，精神好了许多，打开千疮百孔的窗户，凉风扑面而来，揉揉双眼，方知昨夜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去看看慕容老师吧，昨天的表现实在太差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出来，希望临睡前琢磨好的几句话能让她心里好过一点。敲了敲门，迎接我的不是那张清丽脱俗的姣容，而是一张红笺。 “看你睡得正熟，不忍心叫醒你。 知道你一定会来这儿，就不和你当面告别了。 我走了，永远不回来了。 这儿不属于我 也不属于你 所以， 你也走吧。” 古今中外的任何一本词典上也找不出一个词能形容我此刻的震颤。我知道学校里的那些事对她打击很大，也隐约感觉到她会做出一些令人惊讶的举动，但我绝没想到﹙我想其他人也不会想到﹚她会辞职。当一名优秀教师可是她从读书时起就抱有的理想啊！她就这么放弃了？学校的领导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挽留一下，难道他们不知道她的离去会对苍山初中的教学产生多么大的影响么？ 我不是领导，所以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领导也不是我，自然也就不明白我的想法。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现在已不重要，慕容老师已经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在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在悲伤的时候安慰我了。 师兄走了，慕容老师也走了，我还要在这里一直呆下去么？只怕就算我想呆下去，韦校长那帮人也不一定容我长期呆下去了。 何去何从呢？ 去做生意？ 没资金，也没做生意的头脑，行不通的。 进公司？ 什么特长都没有，哪家公司愿聘用我？ 看来，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考研。 说得倒容易，每年参加考研的人据说达百万之多，成功的也就那么几万人。我比得过那些应届本科生么？大学毕业已有两载，在这个地方每天对着一帮初中生，接触的全是初级英语，大学里学的高级英语半点也没复习，只怕全都还给老师了，以这样的水平去考研，能行么？ 可不考研行么？正如慕容老师所言，这个地方不属于我，我没法长期留在这里，我总不能等到别人赶我走的时候才走吧。 时间是最重要的，基础不如别的考研人，只有靠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来补救了。把工作辞掉，在家里一心一意备考。 不能这么做，我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不说挣钱给父母花了，至少不能再花父母的钱，我必须得工作；倘若有幸考上了，一大笔培养费肯定是少不了的，这笔钱当然不能要父母出，得靠自己挣，没工作怎么行。 我不能辞职，应该一边工作一边考研，这不是什么英雄好汉的行径，但目前我只能这样了。 这个学期我只能带一个班的英语课了，我不是超人，没能力在全力准备考研的情况下把两个班的英语都带好，勉强带就是误人子弟，这样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要是能带初三的一个普通班就好了，普通班学生的英语成绩已经定型，多花点时间与少花点时间没多大差别，带起来很轻松，可想带初三的普通班的英语的老师太多了，我不一定能带到。如果能继续带原103班的学生也是不错的，他们的英语基础非常好，而且我对他们知根知底，不费多大力气就能把他们教好，可……这个班的班主任慕容老师走了，韦校长指定的继任者会聘请我么？我不知道。“梅老师，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找你呢。” 我道是谁，原来是副教导主任汪宗，我们平时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他找我干什么？ “什么事？” “你跟我来就是了。” 我跟着他，踏过一条水泥道，走过两道楼梯，穿过一条走廊，来到校长室门口。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校长室里除了几位领导之外没有其他人。韦校长坐在那张虽历经数载但气派仍不减当年的太师椅上，其下一字排开，分别是庄仁副校长，班是非教导主任，以及领我来此，先我一步走进校长室，刚刚坐下的汪宗副教导主任。他们的对面是一张沙发，看样子我呆会儿要坐在上面。 这情形怎么有点像审问犯人，我犯了什么法？ 几个月来他们从没给我好脸色，可现在每个人都在对我笑，我很不适应，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班主任第一个开口：“梅老师，你去年两学期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我们几个为你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地高兴……” “那完全是因为领导支持。”我受不了他的虚伪，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们几个会我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地高兴？笑话，要真是这样，他们就不会那样对待我和慕容老师，也不会连我们该得的奖励都不发给我们了。 “这说明你已顺利地由一名高校毕业生转为一名出色的中学教师。” 庄副校长加入了谈话的行列“这一过程一般的青年教师要四五年才能完成，你只用了区区两年，由此可见，你天生是当教师的料，是个可以挑起教学大梁的人。” 庄副校长这番话说得有些道理，我也觉得我是当教师的料，不然填高考志愿时也不会填师范院校，可我是当教师的料又如何，他们珍惜么？不！如果他们珍惜，慕容老师又怎么会含恨离别。 “唯才是举，量才而用是本校的办学宗旨”。每次大会小会韦校长都是最后一个讲话，可能觉得这样更能突出他校长的地位，更能显示他的与众不同吧，“鉴于你上学年的优秀表现，由教导处推荐，经校务会慎重研究后决定，本学期聘任你为初三的普通班的班主任。这是组织和领导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希望你潜心探索，再接再厉，争取本学年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们这么急着找我，怪不得一见我便满脸堆笑，原来是想要我当初三的普通班班主任。什么领导对我的信任，组织对我的考验，全都是放屁。在苍山初中呆过的，谁不知道初三的普通班是什么样的班？〔苍山初中按成绩对学生进行分班教育，每个年级有七个班，三个重点班，四个普通班。以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为基准，年级前一百八十名的学生进重点班，其余的进普通班。如此一来，经层层筛选之后，进入初三普通班的学生是什么素质也就可想而知了。学习成绩不好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些学生个个桀骜不逊，目无尊长，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打架斗殴时有发生，至于上课违反级律，顶撞授课老师的事更是多得数都数不清。校领导在升学上对这些学生不抱希望，只要他们在校期间不搞出什么惊动派出所、公安局的事就成了，至于他们做不做作业，考试得几分，那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所以，初三普通班的课上起来是没什么困难的，只要你能放下教师的架子，抛开上课的责任，陪着学生一起谈天说地，东扯西聊，一节课45分钟是很容易混完的。可是要确保这些学生课下不打架，不损害公物，不与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来往等等就困难多了，而初三的普通班的班主任要管的还就是这些困难的多的事。〕 要我当这样的班主任，当我是傻瓜，还是蠢蛋？别说我已决定考研，没那时间和精力，就算不考研，这其他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我也是不愿做的，谁愿意将大好青春浪费在无聊的事上？ 拒绝是必须的，但不能说得太明显。怎么说这些人也是我的领导，我应该尊敬他们，虽然他们的官不大，但在这个学校里，要想把事情做好，还是离不开他们的支持的，更何况还有韦校长这个睚眦必报的人在场，我得小心自己的说话方式。 “各位领导这么看重我，提拔我当班主任，我本不该推辞，但我晓得我有多大的能力，我当不了这个班主任。” “梅老师不要这么谦虚嘛”班主任脸上还是堆着笑，不过已有些不纯，夹杂了点失望和不悦，“你去年将103班管理得那么好，怎么会没能力呢。” 不对，去年103班的总指挥是慕容老师啊，怎么说成是我了？我不知道班主任是太想说服我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我得提醒他一下。 “去年103班的学生确实很优秀，不过这都是慕容老师的功劳，我可是什么都没做。没有她的大力支持，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教不出上学年的成绩。” 他哑口无言，应该是意识到了他所犯的低级错误。 “我们知道你上学期和慕容老师合作得非常好”庄副校长忙来解围，“但作为一名优秀教师，不但要能与所带的班的班主任合作好，更重要的是自己要能当班主任，带领本班其他授课老师共同前进。在教育事业上，后者要比前者重要的多。”“庄副校长说得一点不错”班主任不待我回答马上将话接了过去，“不想当班主任的老师绝不是好老师。校领导对你十分器重，决心将你培养成我校教师骨干，这才拟聘你为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要辜负校领导对你的期望。” 校领导？什么校领导？说白了也就是你们几位。“不想当班主任的老师绝不是好老师”，这话我不敢苟同，是不是好老师该由学生和他们的家长评定，你们几位领导的评价算什么，对我器重，对我抱有很大期望？要真是这样，你们怎么不让我带重点班的课？怎么不聘请我当重点班的班主任？ 这些牢骚兼肺腑之言当然不能当着这帮领导的面说，我得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不是我不想当班主任。就像班主任刚才说的，不想当班主任的老师绝不是好老师。各位领导都知道，当一名优秀教师是我的理想，不然去年我就不可能那么拼命地教书。我是愿意当班主任的，可现在的能力实在够不上。如果领导真的支持我，那本学期就请让我带初三普通班的英语课，这样一来，我便有机会了解初三普通班学生的心态，喜好，思想状况，学习态度等等。相信，一年之后我对这一切都会了若指掌，那时再来当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会好一点。” 几个领导的脸色骤然一变，贴在脸上的皮笑肉不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无奈，看来我刚才的一番话着实令他们不好受。 韦校长干咳了一两声，呷了口茶。 “小梅，你是聪明人，怎么今天尽说傻话。” 我觉得韦校长有些可笑。说我是聪明人，我可不敢当，我若真是聪明人，就不会被你们耍了两年；说我今天尽说傻话我也不认，我要是不说“傻话”，早就掉到你们挖好的陷阱里去了。 “我们校务会是不会凭白无故地选人当班主任的，我们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选你当班主任的。我们觉得你有这样的能力，你却说你没这样的能力，你这不就在说我们几个没眼光，认人不准？” “校长言重了，我不是说各位领导眼光不准，恰恰相反，我觉得在苍山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学校中就你们几个最具有眼光。去年，你们一眼就看中了慕容老师，委以重任，结果，她将一个普通班带得跟重点班一样好，这说明你们虽不是伯乐却胜伯乐。只是，我确实没有当普通班的班主任的能力，但这绝不是说各位领导眼光不准，只能说明你们太器重我，太想栽培我了，是你们对我的格外关爱遮住了你们敏锐的眼光而已。” 韦校长向他的助手递了一眼，他的助手也向他投以同样的目光，班主任还耸了耸肩，有点哭笑不得。 “你老是说你当不了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我们不相信；我们说你能当好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你又不相信。我倒有个主意”，在其他三人欣喜的‘什么主意’中，庄副校长继续说道：“我们让事实来说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小梅你先试带一个初三普通班，我们看你带得怎么样。如果你能带好，那说明我们没看错人，你接着带，如果你真的带不好，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马上换人。我们以一个月的时间为限，你看怎么样？” “好！庄副校长的提议恰到好处。”班主任第一个赞成。 “对对对！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检验了事实，又没耽误工作。”汪副主任附议。 韦校长没跟着夸耀，但他赞许的目光已清楚地说明他对这位下属的提议是十分满意的。 我禁不住将庄副校长重新打量了一番，我没法不这么做。老实说，我不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因为根据我到目前为止对他的了解，他除了会跟在韦校长后面溜须拍马，在青年教师面前吹牛冒泡，在低年级学生面前作威作福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他教历史，可不论大考小考他所带班的历史成绩都是全年级倒数第一；装订试卷时，他经常将不同年级的试卷订在了一块，还有其它更可笑的事，在此我就不多说了。他怎么想出这么个绝佳的点子？真是人不可貌像，庄仁不可斗量，副校长的牌子毕竟不是白挂的。 问题很棘手，但必须马上解决，总不能让庄副校长的提议就这么通过吧，要是通过了我不就死定了。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试带一个月，苍山初中历史上从来没有试带班主任的先例。难道我这么特别，值得领导开这个先例？当然不可能。挂上了初三的普通班的班主任的头衔就如同被套上了一把锁，不到中考结束，这把锁是不会被解开的。 没办法，为了尽快跳出困境，我只能暂时违背我一贯的说话原则，说几句肉麻的话了。 “我好感动，我太感动了。为了培养我，领导们竟然打破校规，用学生给我做实验，这可真叫我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啊！我小梅能遇到这么好的领导，今生足矣！但我不能这么自私，让领导冒这么大的险。” “你什么意思？”庄副校长声音压得很低，他有些生气了。 “很简单，初三是初中三年最为关键的一年，眨眼间学生就要参加中考，这期间最重要的是稳定，这就要求初三各班的教师特别是班主任要从一而终，变动班主任对学生的成绩极为不利。中考在即，家长们定会全力关注他们的孩子所在班级的状况。要是实行了您的计划，我先带一个月，然后再换其他人，必然会使家长对学校产生误解，会使他们认为学校拿他们孩子的前程开玩笑。各位领导，这可是有损于学校声誉的行为，万万不可实施，请你们慎重考虑。”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当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班主任一拳打在茶几上，震得玻璃“嘎啦”一响。 干嘛？我是实话实说，又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为什么要拍桌子？是不是领导都喜欢拍桌子？ “我请问班主任，我为什么不愿当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难道普通班的班主任不是正常的班主任？难道普通班的班主任比重点班的班主任低一等？难道我们学校的领导不把普通班的班主任当回事，瞧不起他们？不可能啊。”教职工一律平等“，这可是校长一再强调的。我要是真有当初三普通班的班主任的能力，怎么可能不愿当？” “你是怕吃苦” 庄副校长也加入了咆哮的行列了，我不知道我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也发火了。 “我怕吃苦？庄副校长，我要是怕吃苦，去年我就不会那么用心教学了。在韦校长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被罚款’的制度下，我敢怕吃苦吗？我要是怕吃苦，去年103班的英语成绩就不会和几个重点班差不多；我和慕容老师要是怕吃苦，103 班就不会有那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我要是怕吃苦，刚才就不会主动提出带初三的普通班的英语课。” “这么说你是绝对不带初三的普通班的班主任？”韦校长发话了，他没有吼叫，但目光却是十分的不友好。 “不是不带，是没本事带。请校长和各位领导谅解。” “好，你出去吧，我们几个再研究研究，等一下再叫你。” 拖着沉重的双腿，顶着快要爆炸的头颅，终于挪到了“百花亭”。刚才一 仗虽没有刀光剑影，可唇枪舌剑数十分钟已经使涉世未深的我筋疲力尽，头昏脑胀。闭目躺在长椅上，让凉爽的秋风吹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恢复了精力。 半个钟头之后，汪副主任又一次把我叫到了校长室。 “梅老师，我们刚才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你有当初三的普通班的班主任的能力，还是要聘你为初三的普通班的班主任。”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当不了普通班的班主任，他们怎么还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庄副校长，我要说多少次你们才相信，我真的当不了这个班主任，如果你们坚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梅老师我看这样，我们不强迫你当初三的班主任，要你当初一的班主任总可以吧？初一的学生比初三的学生要好管多了，你带起来应该没问题。？ “班主任，我，我…”一急之下，我不知说什么好。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我当班主任，学校有那么多可以当班主任的老师，干嘛老是抓着我不放？ “小梅”韦校长说话了“你要知道，学校工作要搞上去，需要校领导和教师的共同努力，密切合作，要是教师个个都像你这样不服从领导的安排，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干下去。” “校长，我不是不服从你们的安排，我要是能当班主任，不用你们找，我自己会主动向你们提出要当班主任，我真的是没这个能力，我擅长教学，不擅长管理学生。”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给你这个锻炼的机会。我们说过，要把你培养成我校教师骨干。” “我…” “小梅”韦校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我们就把这一情况向乡教办室汇报，你应该知道教办室对于不服从校领导安排的教师会做出什么样的处分，你不要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知道，我当然知道教办室对这样的事的处理方法，教办室早有文件规定“对于不服从校领导工作安排的教师，视情节轻重分别给予扣除一个月工资，三个月工资，半年工资及暂时终止合同的处分。”这几种处理方式，任哪一种我都受不起。 要是当班主任只管理班级事务不用上课那倒也没什么不好，可在这个学校，班主任不光要管理班级事务，还得带课，并且必须带好，要是带得不好，受到的处分和非班主任教师一样，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些事做好？我要考研，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啊！ 可身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他们控制着我的工资，我，只能屈服了。 “还有，我们已经给你配好了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 “啊！”，我很不理解，按照常规，每个班的授课老师由班主任亲自聘请，韦校长怎么把我本该享有的权利给剥夺了？连授课老师都不让我请，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是哪两位老师？” “语文是吴老师，数学是夏老师。” “什么？”我像是被人用棍子在后脑勺猛击了一下，一下子愣住了。我太了解这两个人了，不光我，学校里的其他教师、学生甚至不少学生的家长都知道他们。这两个人，一个是韦校长的表弟，一个是他小姨子，原本都是苍山小学的民办教师，韦校长运用手中的权力把他们调到了这儿。这两个人非但书教得不好，而且没有师德，经常不上课，一上课就在班上跟学生起冲突。把这样的人安排到我的班上，韦校长啊！你不能这么害我啊！你是校长，心胸怎么能这么狭窄？不错，我是顶撞过你，让你跌过面子，可你已经处罚过我了，我上学年的奖金都给你扣光了，你应该消气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呢？ “你同意么？” 我同意？我怎么可能同意？哪个班主任愿用这样的教师？可我敢不同意么？我要是不同意，你又说我不服从领导，要向乡教办室汇报，要教办室的人来处置我了。 我要考研，得尽快考走，这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了，领导这么整我，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逼疯的。 第二章 南京大学 总算可以静下心来计划考研的事了。 考哪个专业呢？中国近现代史？这是我读高中时最感兴趣的专业，当初填高考志愿时，我就想填这个专业，由于父母一再阻拦，所以没填成，现在报考这个专业，正好弥补当初的遗憾。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中国近现代史的热情还像高中时那么强烈么？我没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么考中文专业？空闲的时候，特别喜欢写写画画，老是幻想着当作家，要是考上了，就真的可以实现理想当作家了。 要是仅凭着喜欢写写画画就能当作家，那这世上全是作家了，幻想终究是幻想，不能算数的。 现实一点吧，还是考英语专业。虽然我不喜欢英语，但毫无疑问它是我目前的专业，报考这个专业，成功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报考哪个学校呢？要考就要考个有名气的大学，报考没有名气的大学，就算考上了，毕业后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还是个未知数，不如不考。 考北外，上外？这两所高校是国内最高的英语学府，要是考上了，毕业后绝对不用发愁找不到好工作。 可是重点大学英语专业毕业的学生都不一定能考得这两所高校，我这个原始学历是专科，通过自学考试才勉强拿到本科学历的人能考上吗？ 那就考稍微差一点的，考北大，清华吧？ 混蛋！又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北大，清华的英语专业比北外，上外是差那么一点点，但也绝不是我这类英语水准的人能考上的。 那到底考哪个学校呢？既要有名气，又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真是难哪！ 哎！有了。 我想起了大学毕业时室友送我的几句话，那几句话是这么写的“此子才气不得了，刚出师专（巢湖师专）进安大（安徽大学）。包里证书一大堆，最终目标是南大。”对啊，我干嘛不报南京大学？南京大学的英语专业虽没有上面几所大学的名气大，但也是很厉害的，而且南京和家之间的距离要比北京、上海近得多，考上了之后在校求学时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可以立刻赶回来，妈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能和她离得太远。 就这么定了，考南京大学。我压着内心的激动，飞一般到距离苍山初中有冲进五千米之遥的那家这一带唯一的网吧，登上了南京大学研究生院的网站，查看报考信息和专业信息。 报名条件： 1：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愿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品德良好，遵纪守法，身体健康，年龄一般不超过40 岁。这一点我完全符合。我呼了一口气，继续看下面的要求。 报考硕士的考生的学历必须符合下列条件之一： 国家承认学历的应届本科毕业生； 具有国家承认的大学本科学历的人员； 获得国家承认的大专学历后经两年或两年以上，达到本科毕业生同等学历﹙含国家承认学历的本科结业生和成人高校应届本科毕业生﹚的人员（该条件考生复试时需加试）。 我暗暗庆幸，我是个专科生，但是在师专读书时参加了安徽大学的自学考试，并且拿到了安徽大学颁发的高等教育本科自学考试英语专业的毕业证书及文学学士学位。当时之所以参加自学考试是听说专科生拿到了本科学历，毕业分配时可享受全日制本科院校毕业生的分配待遇，可以分到高中，就算没被分到高中，被分到了初中，工资待遇也要比同级别的学历是专科的教师高一级。话虽如此，可拿到了本科学历的我在毕业时不但没被分到高中，就连工资待遇也与同级别的学历为专科的教师一模一样，气得我一怒之下差点没把那张本科毕业证撕掉。 幸好当时没把它撕掉。有了它，我就不属于同等学历的考生，就不用加试，自然也就用不着看加试中要考查的书了，这要节省多少时间，省去多少麻烦，要是当时真的把自考本科学历证书撕了，我现在可要把肠子都悔断了。 庆幸之余，将招生简章翻至专业目录栏的英语语言文学专业。 考试方向：01英美文学；02应用语言学；03双语词典；04英语教学法；05翻译研究…行了，不用再往下看了，我选翻译方向了。 考试科目：初试：1，101政治 2，222俄语或223日语或224德语或225法语 3，317基础语文 4，446基础英语。复试：英美文学或英语语言学；口试。 参考书目：《现代汉语》黄伯荣，廖序东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任何汉语编写的外国文学史﹙作者，版本不限﹚；《大学语文》徐中玉，齐森华主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国内出版的任何英语编写的高级英语阅读，翻译，写作教科书；《英国文学选读》王守仁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美国文学选读》陶洁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英语语言学纲要》丁言仁，郝克著，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国内出版的任何英语编写的英美文学史，英语语言学教科书。 完了？就这么点？我很失望，目录上虽然给出了一些信息，但远远不能满足我的需要。 首先是“政治”一词范围过广，是中国政治，还是外国政治；是古代政治，还是现代政治，还是涉及政治的各方面都要考？招生目录上没说。 其次，二外没有说明用哪个出版社的教材。二外我选择日语，可日语教材太多了，有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学日语》等不下十几种教材，南京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的二外日语试卷到底以哪种教材为出卷基础？目录上也没说。 外国文学史，高级英语阅读，翻译，写作，也没说明以哪个出版社出版的教材为准。虽然目录上说国内任何出版社的教材都可以，但这是不可能的，教材那么多，南京大学的出题人不可能每种教材都用到，必然以某一出版社的教材为主要的内容来源。目录上为什么不把所有科目的参考书目及相关的出版社都列出来，为什么要公布一些，隐藏一些，这当中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更要命的是复试到底怎么进行目录上半个字未提。要是对复试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顺利通过了初试，在复试中也会被淘汰。 这些疑问必须马上弄清楚，不然没法备考，我决定马上向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打电话。 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要是全部问得要几十分钟，没有哪个高校的接线员有一次性回答对方提问几十分钟的耐心，我于是从所有问题中挑选了四个最重要的问题，用笔写了下来。 一：英语文学专业硕士考研的二外日语是以哪个出版社的教材为参考教材？ 二：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大三，大四学生用的高级英语阅读，翻译，写作教科书是由哪个出版社出版，何人编写？ 三：复试口试中有没有二外的听力测试和口语测试？怎么进行？ 四：怎样才可以从南京大学购买到历年的考研试卷？ 025-83595452，随着手指的摁动，ic卡机的数字键清脆地响了11下，我的心也“突突”猛跳了11下。我怕，我怕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工作人员不接我的电话；我怕他们接了之后还没等我说上三句话便“咔嚓”一下把电话挂断；我怕他们对我提的四个问题一个也不回答；我怕… 嘟…没人接。 嘟…还是没人接。 嘟…没人理会。 嘟… “喂！你好” 谢天谢地！电话终于打通了 “喂！您好，请问是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吗？我想问一下今年考研的事。”这句话我不知在心里不知操练了多少遍，可临阵说出口时，还是有些结结巴巴。 “你问吧。” 太好了！她没挂电话。机会难得，赶快抓紧时间问，我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呼吸。 “谢谢。请问二外日语用的是哪个出版社的教材，是人教版的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么？” “这个问题我不大好说。你看它也行，看别的版本也行，自己决定。” 看也行，不看也行？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我很失望，但又不好追问下去，只好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请您告诉我，贵院英语系大三，大四学生用的高级英语阅读，翻译，写作教材是哪个出版社出版的，编者是谁？”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教科书的信息是我校机密，不能对外人说的。” 又白问了，我怎么这么不走运？我… 我真想说接线员几句，她怎么能对我这样呢，两个问题都不回答，可转念一想，我现在是有求于她，千万不能说会惹恼她的话，不然她可能四个问题都不回答我。唉！算了，还是问下一个问题吧，再不说话，她恐怕要挂电话了。 “请问复试口试中有没有二外的听力，口语测试？怎么进行？” “复试还早着呢！你先管好初试的事，复试的事到明年二月份再问” “那我怎样才能买到你们历年的考研试卷？” “对不起，我们不办理试卷业务。” “那…” 我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听到“咔嚓”一声，随后是绵延不断的嘟嘟声，接线员把电话挂了。 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就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辛辛苦苦地将所有的问题浓缩成四点，希望得到满意的回答，结果却是一个“自己决定”，一个“学校机密”，一个“明年二月份”外加一个“不办理试卷业务”。真是丢人啊！幸好旁边没有人，否则，我不知要钻到哪条地缝里去了。 怎么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呢？我问的可是每个报考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的人都必须知道的啊，接线员连这样的问题都不回答，那她到底可以回答什么问题？外国语学院有多少名学生，外国语学院有多少年悠久的历史？ 仲秋的夜晚是凉爽的，蚊子也少了许多，本是容易入睡的时节，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下子从床的这一头滚到那一头，一下子又从床的那一头溜到这一头，床被弄得吱吱响，不明所以的人，定会以为床上不止我一个人。 那个接线员怎么就不回答我的问题呢？对她而言，那些可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回答的问题啊！她怎么就不回答呢？要是不回答考生的问题，那要她这个接线员有什么用？当摆设？南京大学很喜欢养只吃饭不干活的人？ 是不是下午打电话时那位接线员的心情不好？人总有不开心的时候。如果我打电话时正是她情绪低落的时候，那她不回答我的问题也正常的，经过一夜休息之后，她的心情应该会好起来吧？那要是我明天上午打电话，她说不定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这么想了，第二天上午也这么做了。可天下之事十有八九是不如人意的。我用的是同一个电话亭，提的是同样的四个问题，接我电话的是同一个人，操的是同样的口音，给出的是同样的四个答案：“自己决定”，“学校机密”，“明年二月份”“不办理试卷业务”。 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第三章 我的代价 “望穿秋水”，以前老师在解释这个成语的时候我老是不得要领，因为我不相信人的渴望会达到那种程度，现在，我相信了。从向高等教育出版社，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以及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汇款分别要求邮购《现代汉语》，《英语语言学纲要》，《外国文学史》至今，匆匆十天已过，在这十天里，我是天天盼，日日望，时时瞧，分分看，希望能收到三大出版社寄给我的包裹，真的是达到了望穿秋水的地步了。 怎么还没到呢？我用的可是邮政特快，来回最多不会超过八天，今天已是第十天了，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呢？ 是地址写错了？绝对不可能，汇款时我就非常注意这一点，将所写的每个字都做了精确到了笔画的检查，是不可能写错的。 那是汇款数额不够？也不可能，我给各出版社留了电话号码，如果数额真的不足，他们早就打电话了。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真是急死人了。 韦校长过来了，我赶忙往办公室撤。我怕他，我怕他又派人将我传唤到校长室对我进行一番狂轰滥炸。十几天来，我已被几个领导炸了好几回，这个批评我们班的卫生搞得不够好，那个指责我们班的语文，数学成绩太差，我已遍体鳞伤，禁不起他们进一步的折腾了。 “小梅，你过来一下。” 真没想到，韦校长居然跟到英语组办公室了，这可不是件好事，以前他有事找我，都是派汪副主任传唤，这次竟然亲自出马，看来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 我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后面进了校长室，想象着今天又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校长，有什么事？” “喔！没什么事”韦校长把钉在我身上目光收了回去。“这儿有你的邮包，你拿去吧。”他伸手向办公桌一指。 方方正正的办公桌上，三个用牛皮纸制成的邮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大出版社的名称，是我的邮包，没错，真的是我的邮包。 十天的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终化为此刻的完美，我禁不住将邮包紧紧搂住，像是见着了久别重逢的爱人。 “谢谢校长，真是太感谢了！”我向韦校长鞠了一躬，转身欲走。 “你等等。” 我头皮一麻，因为我知道，我又要被狂轰滥炸一两个小时了。 “校长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和你聊聊，你是知道的，我特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交流。” 我实在没兴趣同他聊天，我要看书，有好多书要看，我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恨不得省下来看书，哪有工夫跟他闲聊，可他是校长，是领导，他既已经开口，我怎好拒绝。我咬咬牙，决定今天晚上少睡两个小时，以补偿被他消耗掉的时间。 “这是什么？”韦校长指着我的邮包问道。 “是书。” “你买书干什么？” “看啊”我很诧异，书买来自然是看的，难道买来是为了吃不成。 “我当然知道书是买来看的，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看这些书干什么？这些书与初中英语教学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我搞不懂韦校长到要说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梅，你是不是要考研？”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我要考研，也没在旁人面前做过任何与考研有关的事，他怎么会想到我要考研？ “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 “考研又不是坏事，你干嘛这么紧张。” “校长，我真的没考研。” “没考就算了，我见你这段时间老是看书，连早读站班都带着书，以为你要考研。我向来支持青年教师考研，如果你要考研，我会跟其他几位领导协商一下，有些事情能不让你做就不让你做，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备考。” “真的？”我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韦校长不反对教师考研，这对我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的，你想想看，要是他少给我分点工作，我要增加多少时间看书，这真是太好了！校长就是校长，虽然我曾经冒犯过他，可在关键的时候他还是向我伸出了援手，我以前对他的看法有些偏激了。 “这么说你确实在考了？”韦校长面带笑容，像是很高兴。 “是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心里没把握，怕别人笑话。” “呵呵！让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嘛，都知道考研很难，没把握也是正常的，不会笑话你的。对了，你考哪个学校？” “南京大学。” “哪个专业？” “英语。希望校长支持。”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韦校长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小梅，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你身为教师，应当把全部精力放在教学上，怎么能有别的想法呢，你还是别考了。” 我像是被人一下子从火焰山扔到了千年冰窖，在数秒钟之内经历了至热和至寒。我应该知道的，我应该知道韦校长是什么样的人的，师兄在校时提醒过我无数次，叫我不要轻易相信他的话，我怎么就没记住呢？韦校长恨不得教师不吃饭，不睡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呆在教室里，他怎么可能支持教师考研，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早该想到的！ 韦校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我隐藏了好久的秘密钓了出来，我真是太傻了，傻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对我上次的无意冒犯一直耿耿于怀，总是想方设法的整我，现在又让他逮着一个绝佳的机会，他绝对会趁机把我往死里整的，今后我再也别指望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书了。 大错既已筑成，后悔又有什么用，还是赶快想办法应付他即将开始的狂轰滥炸吧。 “小梅，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别考研了，把精力全放到教学上来。” “校长，书我是一定好好教的，但我不会放弃考研。” “你怎么不听劝，你难道不知道考研是教学的敌人吗？” “校长，我不觉得考研和教学相矛盾，相反，我认为考研对我的教学工作有很大的助益，它使我的知识更加全面，使…” “一派胡言，考研怎么可能促进教学，你也不看看你们班的成绩，都差成什么样了？” “校长，你这话说得可有些不妥。上一次的联合测验，我们班在初一年级的七个班当中位居第三，应该不差了。” “你的眼光怎么这么短浅，拿个第三名就满意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办法拿个第一名？” “我怎么没想？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那么差，我怎么可能拿到第一。” “强词夺理，他们两个怎么差了？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足，你身为班主任，就不能帮帮他们？” “我怎么没帮他们了？”韦校长这么冤枉我，我不禁也有了一些火气，但我还是克制了下来，“我知道吴老师和夏老师容易激动，所以我一再提醒我们班的学生，对二位老师要尊重，尊重，再尊重；我知道他们二人年纪大了，容易忘事，特意将他们的课表各复印了一份，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每到他们的课时，我就亲自去请他们；我知道我们班的语文，数学成绩不理想，建议他们利用学生的午休时间补课，可他们非但不听，还把我臭骂了一顿，说他们是校长直接任命的，我无权管他们。他们这么不配合，你叫我怎么办？” “他们不补课，你就不能去给你们班的学生补补？你去年不是经常给103班的学生补课吗，怎么今年没见你补过一次？” “校长，我只是个英语老师，我哪有本事给学生上语文和数学？” “你别狡辩，你没本事给学生上语文和数学？你三年专科白念了？初中语文和数学怎么可能难得住你，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愿意。” “校长”我没法不提高我的声音，韦校长这么不讲道理，我真有些受不了“我是英语老师，我的职责是把学生的英语成绩搞好，我好像没义务包办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该做的事吧？像吴老师和夏老师那种根本没能力教书的人，学校早就该把他们辞退，这样不仅能给学校节约一笔钱，还会获得学生和他们家长的赞扬。你去学生当中打听打听，谁对他们没意见。你对其他教师一贯实行‘有能则上，无能下岗’的标准，怎么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就变了？这对其他教师似乎不太不公平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韦校长的脸涨得通红，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问你，你到底放不放弃考研？” “我不放弃。” “你，你，你” 韦校长“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同时手指凌空指指戳戳，“枉我这么信任你，啊！枉我对你这么器重，力排众异让你当上初一年级的班主任，一心要把你培养成我们学校的骨干教师，你就这么报答我？” 我没料到韦校长会说出这番话，他明明知道我是被他们逼得没办法才当班主任的，怎么把这说成了是对我的恩赐，这也太离谱了，师兄在校时称他为“苍山乡最大的谎言家”是没错的，这样的谎言，在这个地方恐怕也只有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了。 “我本来已经决定，本学期结束时授予你‘优秀班主任’荣誉称号并将你定为预备党员，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哼！本学期你休想得到‘优秀班主任’这个荣誉，这辈子你都别想入党。” ‘优秀班主任’这个荣誉我一点儿也不稀罕，我稀罕的是韦校长现在就把我这个班主任撤掉，至于我这辈子能不能入党，那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就算我这辈子真的入不了党，那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有他这样的人在党内，这样的党不入也罢。 “你怎么不吭声？哑巴了吗？” “校长，我还是那句话，书我会好好教，但考研是我的理想，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也许觉得一心不可二用，担心我会因为考研放弃学生，这样吧，我可以立下军令状，保证我所带的英语在期末考试中位居全年级七个班的前三名，如果我到时候没做到，你想怎么处罚我就怎么处罚我，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 韦校长猛然刹住他那近三百斤的硕大身躯，“我苍山初中不是收容所，不是人才的中转站，更不是向高校输送研究生的基地，我这里是教书的地方，谁要是想在这个地方干下去，就必须给得我老老实实地教书。我绝不会容忍哪个教师人在学校心在外，身在教室脑子却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你想一边教书一边考研，白日做梦，除非我韦某人下台了。” 我想韦校长肯定是跟哪个考研的人结下了深仇大恨，要不就是在考研上受过很大刺激，如果不是，他怎么这么痛恨考研，我都已经这样了，他还不让我考。 “校长，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是还不理解我也没办法，反正今年我是一定要考研的。” “那你辞职，辞了职之后你就可以一心一意考研，没人管你。” 什么，辞职？我差点没怀疑我耳朵出了问题，我一没违规，二没违纪，他凭什么要我辞职？ 从走进校长室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发脾气。不管怎么说韦校长是领导，年纪比我大许多，所以，尽管他的话说得很过分我都忍着不跟他吵，现在，我不忍了，他要我辞职啊！要砸我的饭碗，我还怎么忍得下去，我要反击，我要狠狠地反击。 “我为什么要辞职？”我一下子把嗓音提到极限，震得墙上的闹钟“嗡嗡”发响。 “法律中哪一条规定了教师考研就必须辞职？我一没犯法，二没违纪，你凭什么逼我辞职？” 韦校长也被我的猛然爆发吓得脸色大变，但他毕竟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哆嗦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你少跟我谈法律，我走过的桥长过你走过的路，我吃过的盐多过你吃过的米。在我面前讲法，你还嫩了点。不错，是没哪条法律禁止教师考研，但也没有哪条法律明确说了教师可以考研。既然法律上没说，那我说不准考就是不准考。” “我不服。” “不服是吧？不服可以走啊，你打个辞职报告上来，我马上批准，绝不留你。我苍山初中是座小庙，养不起你这大和尚，你另谋高就吧。”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天到晚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受气，我受够了。” 我向韦校长挥了一拳，气得他的黑脸变成了白脸。 躺在“百花亭”的长椅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围着亭子的那一圈菊花正在开放，阵阵幽香，沁人心脾，真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韦校长是绝不会让我这么舒服的，他要逼我辞职啊！ 到底要不要辞职？ 我得正视这个问题了，刚才的这一番争论，不，应该是争吵，我让韦校长颜面扫地，以他的为人，绝不会放过我，我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辞职吧，这哪里是学校，简直是人间炼狱，要是再呆下去，就算不被整死，也会被累死，一定要辞职。 辞职之后去哪儿？回家？ 不，不能回家，要是回了家，妈妈就会知道我辞职的事，她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再让她为我的事操心了。 那去南京，租一间房子，一心一意备考？ 不现实，我对南京一点都不熟悉，不一定能租到房子，就算租得到，南京的消费水平那么高，我也不一定租得起。 更重要的是，辞职之后生活怎么办？现有的一点积蓄根本撑不到考研结束，还有老母要赡养。不能辞啊！ 可辞职的话已经说出口，要是不辞，在韦校长面前可就永远抬不起头了。 是面子重要还是考研重要？眼下最需要的是安稳，只有安稳了，才能全力以赴的考研，要是辞职，定会有一段相当长的不安稳的时间，还怎么考研？ 至于面子，哪个成功的人士没有跌过面子？昔日韩信受过跨下之辱，刘邦有过白登之屈，与他们二人相比，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反正只要不打辞职报告，他就无权辞退我，我就不辞职，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 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韦校长就会派人来把我抓回去继续审讯，可接连过了好几天他都没什么动静，不仅没传我去受审，就连以往的每日对我们班的‘例行检查’都免了。他是不是想通了，不反对我考研了？ 我高兴得太早了。四天后，我还是被他的人押到了校长室。 里面一共有五个人，除苍山初中的“四大金刚”之外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个子很矮，胖的吓人，肥头大耳，短腿粗腰，像一只水桶。 “小梅，这是我们乡新调来的教办室主任王主任，今天专门为你的事而来。”韦校长介绍了一下。 原来是新调来的，怪不得我从没见过。 “王主任你好”我向“水桶”问候了一声，虽然接下来定会有一场血战，但我是得向他表示敬意，因为他是领导，我应该尊敬他。 “梅老师，韦校长已跟我详细讲了你要考研的事，也说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我完全赞同他的看法，你是一名教师，心里想的应该是怎样提高学生的成绩，怎么能想着要去考研呢，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又是讲套话，是不是领导都喜欢讲套话，既然这样，那我也讲几句。 “王主任，你是专门搞教学的，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知识更新极快，要是不及时学习，是很难跟上当前教育发展的趋势的。我考研就是为了不使脑中的知识老化，以便能够为社会培养出高素质的人才。” “你要扩充自己的知识我们不反对，但扩充知识的方法多种多样，没必要非得考研吧？” “王主任，你要知道，有些知识没人指点是学不了的。就拿我教的英语来说，整个苍山乡只有我一个人是专门搞这一行，我遇到问题，连个请教的人都没有，不去高校进修，行么？” “大道理谁都会讲，你考研真正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别把自己说得冠冕堂皇。我告诉你，国家每年发给你那么多工资是要你好好教书，不是叫你想着怎么考研的。” “我知道我是教师，我没忘记我的责任，我向韦校长保证过，绝不会因为要考研而放弃学生。” “这一点韦校长跟我说过，我们教办室人员研究了一下，对你考研这件事做出了以下处理。” “第一：我们强烈建议你放弃考研的打算。” “第二：如果你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那我们也不勉强，只要你签一份协议就成。” “什么协议？” “你听好了。” 第一：我们乡教师的工资是分成两部分的，第一部分占总工资的70%，是基本工资，直接打到每个教师的银行账户上，第二部分占总工资的30%，是活工资，由乡教办室根据教师的敬业状况发放。如果你要考研，教办室就停发你的30%工资，你接不接受？“ 扣除30%的工资？我现在的工资是每个月一千块，也就是说他们每个月要扣我三百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哎，对了，他们凭什么扣我工资？擅自克扣教师工资是违法的，我干嘛接受？ “我不接受，我的工资是县财政直接拨下的，你们无权扣。” “水桶”满脸讥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有上级的批准，我们会这么做么？跟你直说了吧，我们已把你的事及我们对你的处理办法向县教育局反映了，教育局已经做出了批复，完全同意我们的办法。你要是不服，可以向教育局反映，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怎么办呢？教育局已同意他们这么做了，我向上反映也没用。 唉！算了，花三百块钱买三十天的安稳，对考研是值得的。认了吧。 “我接受。” “好，第二：为了向全乡教师证明考研不影响教学，你必须确保你所教的英语在期末考试中位居全年级第一。你答不答应？” “什么？全年级第一？王主任，初一有七个班，每个班的英语老师都不是等闲之辈，我承认我的实力稍微突出一点，拿第一的可能性比其他老师大，但考试就像打比赛，难免会有意外，我会尽全力拿第一，但不敢保证稳拿？ “那不行，你必须保证稳拿第一，不然你就别考研。”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那也是你自找的，你要是不考研，那会有这么多事。” 这哪里像是一个主任说的话，分明是在耍无赖么，我恨不得冲上去扇“水桶”两耳光。 “你到底答不答应？办不到就别考，这样大家都好。” 我答不答应？以我们班在上次英语联考中的优异表现来看，期末考试拿第一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班的平均成绩要比年级平均成绩高十五分，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答应就答应，为了能安心考研，这个险值得一冒。 “我答应，我保证做到。” “第三：你是班主任，为了证明考研不会对班级管理工作产生不良影响，你要确保在期末考试中，年级前五十名你们班要占十个。” 荒唐，初一共有七个班，年级前五十名我们班最多也只需占八个，凭什么要求我多占两个？不行，我要表明立场，马上。 “王主任…” “你急什么急？”“水桶”剥夺了我讲话的权利，不光如此，他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第四：你是班主任，有责任使学生各科成绩均衡发展，你要是想考研，必须确保在期末考试中你们班的语文，数学成绩不得低于这两科的年级平均成绩。第五：以上四点你必须全部做到，只要有一条没做到，你就在这个学年结束时无条件辞职。” “水桶”念完了，将协议书朝我面前的桌子上一掷，足球般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气喘吁吁。 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要我签什么协议，而是要把我赶出这个学校。他们知道我是铁定了心要靠考研，他们容不下我，想要我走，可他们很清楚，只要我不交辞职报告，就没法辞退我，所以才要我签这个协定，因为协议中规定，如果我要考研，就必须将其中的四点全部做到，只要有一点没做到，我就必须无条件辞职。 我哪有本事把协议中的四点全部做到。我可以容忍每个月被他们扣去三百块钱，可以使英语成绩在期末考试中居全年级第一，可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法使我们班的语文，数学成绩不低于年级平均成绩。因为我们班的语文，数学老师的教学水平实在是太差了，又没职业道德，怎么可能使学生的成绩达到这些人的要求。语文，数学成绩提不上来，自然就没法把学生的总成绩提上来，自然也就没法在年级前五十名当中占十个名额。 韦校长面带着我怎么样都说不清是什么笑容的笑容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梅，不是校长我不帮你，实在是因为这是县教育局的意思，我也没办法，你想开点啊。” “四大金刚”中的其他三个也纷纷向我呈送从他们的头目那里复制过来的笑容以表示“安慰”。 这就是我的领导，我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了三年的领导。三年来，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骗我，我忍了；他们把该发给我的奖金不发给我，我认了；他们强迫我当班主任，我当了；他们硬逼我接受两个根本不是教师的教师，我接了。我对他们处处容忍，事事迁就，可他们却一步步把我往绝路上逼上。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承认他们是我的领导，也不会再听他们的任何指挥。 签个协议算什么，不就是丢了份破工作么？人也只有在逼上绝路的时候，潜力才会完全爆发出来。 我签上名，丢下笔，走出校园，这里已没有半点值得我留恋。 第四章 绝杀之旅 我好紧张，紧张得又想将考试用具再检查一遍了，从离开苍山初中到现在，我已不知检查了多少次，留存在记忆中的就有四次：第一次是离开苍山初中的时候，第二次是长途汽车站上车前，第三次是昨夜睡觉前，第四次是半个小时前离开小旅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老是觉得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可究竟是什么东西，又说不出来。我甚至怀疑文具袋上有一道我没发现的裂缝，从旅馆来考场的途中，有东西从裂缝中滑出去了，可是裂缝在哪儿我又找不到。 到底要不要再查一次？ 查了这么多次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可万一要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或是丢掉了呢？现在发现还可以补救，要是进了考场之后才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唉！还是再查一下吧，过分小心，一千次也不要紧，疏忽一次可就成千古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我打开文具袋，一项一项的确认。首先是三证：身份证，准考证，座位证，这些都是最重要的东西，少一样都有可能进不了考场，好，都在。再看看答题工具：中性圆珠笔，2b铅笔，橡皮，小刀，直尺，胶布，很好！一样都不缺，我可以完全放心了。 等等，慕容老师的信呢？ 我朝文具袋里一看，没有；将外衣的外口袋翻了一遍，也没有；再把外衣的内口袋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到底把它放哪儿了？我急得满头大汗。我可以没带笔，因为我现在就可以去买；我可以没带小刀，没带像皮，可以没带其它一切文具，因为我在考场可以借，但我绝不能没带慕容老师的信。 当我被韦善及其爪牙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时候，看看她写给我的信，就会马上恢复活力；当我头昏眼花，脑中混乱成一团的时候，只要看看她写给我的信，就会灵感丛生；当我深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时候，看看她写给我的信，就很快会进入甜梦。这封信已不单单是一封信，它是我的精神支柱，可现在，这根支柱没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别急，我不能慌，先仔细想想我到底是没带这封信还带了只是一时找不着。 离开苍山初中的时候，我特意将这封信放在最后收拾，我可以百分之一千的确定我带了这封信。 那是不是在路上丢了？ 绝对不会，昨晚睡觉前我还看了一遍，怎么可能在路上丢了。 那离开旅馆的时候带在身上了么？ 带了，我把它放在… 我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我忽然想起有个地方我没检查。我拉开笳克衫的拉链，手穿过羊毛衫，伸进衬衫的口袋。 我找到了，我早就该找到，我应该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会贴身放着。 “我相信 无论 前方道路 有多少艰难险阻， 无论 征程中 有多少坎坷磨难， 都挡不住 你行者的脚步。 我思念 我盼望 我守候 因为 此生 我 只有你， 只愿有你。“ 凝视着红红的卡片，我仿佛看到了慕容老师那灿若玫瑰的脸，和那如纤如柳叶的眉，她在对我娇笑，对我轻嗔：“怎么怕成这样。” 是的，我没必要怕成这样，我要相信自己，我全力以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失败了，我也无怨无悔，因为… 当…… 铃声响起，终止了我对她的思恋，我走进考场。 政治考什么呢？岳华亭，我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你编的那本考研政治辅导讲义上了，要是考试内容不在你列的范围之内，我可是要骂你祖宗十八代的。 卷子发下来了，装在用上好的牛皮纸做成的试卷袋里，封装的太严实了，光拆封口就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 我将试卷快速浏览了一遍。 我要向岳华亭先生道歉，我刚才不该怀疑他的权威，他太厉害了，不光把考试范围得很准，连不少具体的题目都准确地预测到了。 我不会担心我的政治考不好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只要让我知道了试卷出自哪本教材，我就一定能考好。岳华亭先生预测得这么准，我不会考不好的，因为他的那本辅导讲义，我已经翻破了。 轻松中我攻破了一题又一题，越做越有信心，卷子全部做完并检查完了的时候，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几分钟。看着其他考研人都还在紧张的答题，我也不好意思交卷，没办法，只好估计这一科大概能得多少分了。 政治这一科算是解决了，高分不敢说，七十几分是没问题的。南京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去年对政治的要求是五十五分，就算今年会有所提高，也绝不会一下子提高到七十几分，我可以放心了。 可日语怎么办呢？变态的外国语学院，既没在考研目录上说明日语的指定教材，又不提供往年的试卷，简直存心要人考不好。 在众多的日语教材中，我最终选择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的《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以前参加自学考试时用过这套教材的初级上下册，相对于其它版本的教材，我对这套教材更熟悉一些，所以选了它。 可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二外日语试卷到底是不是取材于这套教材？我没有半分的把握。 小小的试卷袋似有千斤重，我几乎接不住它。想马上把封口拆开却又不敢拆开。我怕，我怕我把教材押错了；我怕试卷上的题目我一题都做不出来；我怕试卷上的句子我一句都看不懂。 考场内静得可以听得见监考老师目光转动的声音。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拆试卷？都过去五分钟了。”监考老师好心地提醒我。 该来的终归要来，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当勇往直前，怎么能做缩头乌龟呢。题目一题做不来又怎样？句子一句看不懂又怎样？大不了就是考不上。就算真的是这样，那我也知道了南京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二外日语试卷的内容不是来源于人民教育出版社的《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明年要是有机会再考得选别的教材。 我“嘶”地一声把试卷袋的封口拆开，打开试卷，启目观瞧，我这个后悔啊！ 你叫我如何不后悔，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我后悔为什么我不在试卷一发到手的时候就把它打开；我后悔我为什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以至于白白浪费了宝贵的五分钟时间。我把教材押对了，看到试卷的一，二两题我就知道我把教材押对了，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二外日语试卷的内容就是来自于人民教育出版社的《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这套教材的初级上下册和中级上下册我都透透彻彻的研究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将日文汉字写成假名，将假名写成日文汉字？啊！出卷的老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死记硬背，为了不让我失望，所以给我送来了这二十分？真是太感谢了，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这二十分我半分都不会丢。 我微笑着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做完了这两道题，站在旁边的监考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向我投以祝贺且佩服的眼神。 接下来的题目分别是助词填空，词组填空，阅读理解，短文翻译，长句翻译，一切都做得非常顺手，如果不是身在考场里，我肯定要高歌一曲一抒心中的喜悦。 爽，实在是爽！交卷后我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大声歌唱。我太幸运了，押中了南京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从不对外透露的二外日语教材，幸运之神如此助我，何愁大业不成。太好了！又解决了一科，去美美的吃上一顿，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再战。同日语相比，我对基础语文的感觉要好一些。虽然要考的三大块：外国文学史，大学语文，现代汉语当中，外国文学史用什么教材，南大的考研目录上没有指出来，但后两者的教材明确指出来了，因此我对这一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信的。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很虚。因为我不知道我选择的外国文学史方面的教材对不对，日语教材我是押对了，外国文学史的教材我还会押对么？我没有把握。就算我把教材押对了，基础语文要考的范围这么广，我把可能考到的都复习到了么？我没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在信心和担忧的陪伴下，在铃声的催促中，我第三次踏入考场，等候命运的裁决。 几分钟之后，我微笑了，我可以大声的向世人宣称：“我的基础语文过了”。试卷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偏题怪题，虽然有一些题目所考的知识点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道它们是从什么鬼地方弄来的，但大多数题目所考的内容是源于我手中握有的教材的。 第一题是填空，共二十小题36分，考察的内容全来自徐中玉，齐森华主编的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学语文》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学史》。改卷老师，不好意思，这36分我要全部拿下了，你可不要怪我太贪心哟。 第二题为34分的单项选择题，26分的内容来自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现代汉语》，这部分的分数我也有信心全部拿下。剩下的8分的内容不知道从哪来的，答案是瞎填的，但由于是选择题，每题有25%的正确率，怎么说也有得到两分的可能。 第三部分为15分的古文翻译题，材料选自《论语》，我不敢说我翻译得有多么好，但大概的意思我绝对译出来了。 简答题：简述古希腊悲剧《俄底浦斯王》中展现的“俄底浦斯情结”。这一题的答案可以在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学史》的第一章“古希腊古罗马文化”的第四节“古希腊戏剧”中找到答案，我自然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解决了。 如果你问我“基础语文你哪部分题目做得最满意？”，不是那我绝对可以得满分的填空题，而是作文。作文的要求是根据钱钟书先生对文学界流传的“愈苦文愈高”的看法的评论，自拟题目写一篇1000字左右的文章。我太满意我写的题为“环境决定作品”的文章了，这篇文章，立意新颖，语句俏皮，下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改卷老师要是不给我高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答应。 坐在只有我一个顾客的小餐馆里，我点了我长这么大以来点的最好的饭菜，一边美滋滋的品尝，一边乐融融的盘算，四科已经考完了三科，发挥得虽然不能说非常的出色，但达到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去年给这个专业划下的复试分数线是绝对没问题的。去年的复试分数线是这样的：总分，325，其中政治和二外不得低于55分，两门专业课即基础英语和基础语文总分不得低于200分，单科分数不得低于88分。在考完的三科中，我有信心政治拿70分，日语拿80分，基础语文拿110分，这么一来，只要基础英语拿到了88分，我不论是总分还是单科成绩都达到南京大学该专业去年的复试标准了。 我放下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默默祈祷 “老天保佑！上帝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今天下午基础英语考到88分，150分拿88分，也就相当于100分拿59点几分，连及格的分数都算不上，不是过分的要求啊！老天！上帝！佛祖！看在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考研的机会上，看在我既要复习考研，又要教育学生，还经常受人欺压，但仍不放弃的份上，看在我这半年多来”三更灯火五更鸡“瘦了十几斤的份上，看在我对你们早晚一炷香，一日三叩首的份上，帮我一次吧！” 虔诚地作了一番祈祷之后，心里舒坦了不少，都说“天助自助者”，我学习这么用功，对老天、上帝和佛祖又这么恭敬，他们一定会眷顾我的。我拿起被冷落了好一阵子的筷子。 这顿饭菜，我吃得很香，因为我相信我今天下午我会走好运。 天暗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西北风“呼呼”狂奔，一副寻仇复恨的样子。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耳畔隐约传来了悲凉的燕歌，我怎么想起荆轲了呢？难道我此番征程也如同他离燕赴秦刺杀嬴政那样？ 不，我不要，我绝不要做荆轲！ 后颈像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冰凉的，冷得我一哆嗦。 下雪了？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可不是，大片的“鹅毛”向我袭来，吓得我三步并作一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考点的教学楼。 时间还早，考场的门还没开，走廊里挤满了人，有的手拿薄本，口中念念有词；有的把书摊在水泥栏杆上，看几眼，合上，打开，再看几眼，再合上；还有的背靠墙壁，手指在空中写写画画。 我得做点什么，这些人这般拼命，我不能闲着，不然，还没进考场我就已经输给他们了。我要看书，我要背单词，我取出词汇表。 可没看一会儿，我就看不下去了，头痛得好厉害，像是有数十枚钢针同时在里面扎一样，脑子昏沉沉的，好想睡一觉。 走廊里的人还在忙碌着，而且是越忙越起劲，原本默默念诵的人开始大声的朗读，原本虚指在空中写写画画的人开始用笔在纸上画了。 我越看越紧张，紧张得手脚发软，呼吸不畅，心脏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上蹦下跳，几乎要撞破胸口，夺路而逃。我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走到楼下，虽然进考场的铃声已经响起。 雪下得很大，刚踩下的脚印很快便没了影，大地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单调得令我恐惧。 我是个很怕冷的人，以前下雪的时候，我都会把衣服裹得紧紧的，可现在，我却不得不把大衣敞开，让寒风穿透我身上的每个毛孔，扫过我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我好热，热得想洗个冷水澡。 看着二楼的考场，里面的人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着，我好羡慕，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 铃声第二次响起，发考卷了，我硬着头皮走进考场，试卷已放在了我的座位上。 双手再次合十，求老天，上帝，佛祖保佑基础英语千万不要太难，然后闭上眼，一咬牙将试卷拆开。 基础，也就是入门了，应该不会太难吧？ 我绝望了，看到试卷的第一题我就知道我这一次是九死一生了。 “基础”英语，这是“基础”英语？我做梦都不会想到南大的“基础”是这么个基础法，基础到一篇文章的长度为3000多字了。 我做过不少阅读理解题，专四的，专八的都做过，可见到的单篇文章的长度最多也不过八九百字，哪见过这么长的文章，这要我花多少时间才能看完啊！ 看这样的文章肯定得采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我没掌握这种方法，我只能老老实实地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看，文章还没看到三分之一，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过去了。 我急了，照此速度，看完文章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再加上做题目的时间，阅读理解这一部分我至少得花上七八十分钟，考试只有三个小时，我没法在剩下的时间内从从容容地完成两篇长度不下于四百字的短文翻译，改正十个复杂句的错误，再写一篇长度不得少于一百字的表格说明文和一篇长度在五百字以上的议论文。 我不能再用这种方法看文章了，我翻了一页去看第四页的选择题，打算先将十个题目记住，带着题目去看文章，希望可以节省点时间。可将十个选择题看完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因为看到第十题的时候，我已不记得第一题问的是什么了时间已过了二十多分钟，先前看的三分之一的内容也不记得了，一切都得重来。 头痛得更厉害了，眼眶里注满了泪水，试卷上的字看起来模模糊糊，更要命的是考场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正在施工，电锯声，搅拌机声，工人的吆喝声，一阵强过一阵，搞得我心烦意乱，根本没法好好地看文章。 我用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钟才勉勉强强地把阅读理解部分的题目做完，答案对不对我已经没时间考虑，我只想尽快在答题纸剩下的答题处留下印迹，可印迹还没留完，卷子就被监考老师抽走了。 我的考研征程就这么结束了，给我的感觉就像猫在处死老鼠前跟它玩的一场游戏。猫捉到老鼠时，一般不会立刻把老鼠吃掉，而是把它带到一个开阔的地方，然后放开，让它逃跑，老鼠真的要逃跑时又把它抓住，如此反复好几次，猫每次都故意给老鼠一些逃生的希望，可就在老鼠觉得生命已在向它招手的时候，又将老鼠逮住。基础英语就是那只猫，我就是那只可怜的老鼠。政治，日语，基础语文，每考完一门我就感觉成功的希望增加一分，可就在我觉得我的前脚已经踏入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大门的时候，它却残酷地把我所有的希望踩碎。 老天没有帮我，上帝没有助我，佛祖也没有眷顾我，什么老天，上帝，佛祖？统统是他妈的编出来骗人的，我刚才为什么求他们？我以前为什么对他们那样虔诚？我是世上最傻的人。 考生都走了，工作人员也走了，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声音也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好冷。 第五章(完结篇) 天使的微笑 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已在写字台上躺了一个多月的准考证上，将每个字都照得清清楚楚“…考生可于3月4号拨打江苏省考研查询热线16883851或登录南京大学研究生网查询初试成绩…”今天已经是3月10号，我一定要把成绩查出来。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我一直处在查成绩和不查成绩的矛盾中。一方面由于觉得自己考不到合格的成绩，查和不查都一样而不想查，另一方面又因为想搞清楚把自己绝杀的基础英语到底考了多少分而想查。经过七天的激战，后者终于占了上风。 网吧里的人很多，除老板的那台主控电脑外，所有的电脑都被人占了。老板人不错，知道了我的来意之后，立刻把主控电脑让给了我。网速很快，不到两秒钟，南京大学的研究生网便被打开了。准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输入之后，屏幕上弹出了一张成绩单： 考生编号：102845100904823 姓名： 梅xx 政治： 70 日语： 85 基础语文：119 基础英语：90 总分： 364 我没看错吧？我的基础英语考了90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是90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连作文都没写完，拿六七十分都很难，怎么可能拿到90分呢，我的眼睛肯定出了问题。 “老板，你帮我看一看，这到底是多少分？”我不禁向老板求助。 “90分啊，你看不清楚？”他很诧异。 我“啪”的一声将两块钱拍在电脑桌上，身子似火箭般飞出网吧，飞到空旷的田野。 我及格了，我的基础英语考及格了，我不但达到了南京大学该科去年的复试分数线，还超过了两分。五十天，整整五十天，我白天幻想，深夜企盼基础英语能考88分，我知道明明清楚这不可能还这样做很可笑，可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没想到幻想变成了现实了。 我上线了，我终于上线了！南京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去年的分数线是325分，就算今年的分数线会上调，也绝不可能一下子上调到364分。我上线了，我考上了，我再也不用忍受学校那帮人的欺辱，再也不用担心本学期结束后我不得不伤心的离开苍山初中了！ “啊……”我禁不住放声大叫，声音响彻云霄，惊得北归的大雁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真的百分百考上了？”躺在绿意初生的草坪上，平静下来的我的脑中突然蹦出这个问号，总分是不会有问题，可是基础英语只是比去年的分数线高两分，只要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今年把基础英语的分数线上调三分以上，我就死定了。 混蛋，刚才在网吧为什么不查一下南京大学今年的复试分数线？初试成绩出来这么久了，复试分数线肯定下来了。 不行，我要马上知道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今年的复试分数线，我翻身跃起，顺着回路向网吧狂奔。 一个人下了电脑，我顾不得跟老板打声招呼便将位子占了下来，噼里啪啦敲了几下，屏幕上没显现我期待的画面，而是“正在打开网页”几个字。 该死的电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下软蛋，这不是让我活受罪么？我急得双拳紧握，恨不得狠狠地捶它几下。 双脚跺着地板，手指猛按鼠标，眼睛直盯着屏幕左下端的蓝点，它走得太慢了，我真希望自己变成蓝点，协助电脑尽快打开网页。 这是什么破电脑？到现在网页才打开百分之三十五，老板是不是在里面安了什么特殊的程序，故意让电脑运行速度减慢，以多收几块钱？ 蓝点到了百分之五十一时就不再前进了，看样子南京大学研究生网是打不开了。正当我万念具灰准备下线时，“当”的一声，网页打开了。 英语专业属于文学范围，文学呢？文学在哪儿呢？我急速旋动鼠标的滚珠。 啊！终于找到了。 文学：总分335，政治55，外语55 ，专业课一90，专业课二90. 我上线了，我确确实实上线了，所有的担心，所有的疑虑都随着这确定的分数线烟消云散，土崩瓦解。 “耶……”我大叫一声，手舞足蹈，网吧里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对我大眼瞪小眼，他们肯定认为我哪根筋出了毛病，但我无所谓。 我心满意足地走出网吧，身体轻飘飘的几乎要驾云飞翔。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植树时节，“百花亭”旁两年前和慕容老师一同栽下的那棵香樟树如今已亭亭玉立，绿意葱容，像极了它美丽的女主人。一年没见了，她一切都好么？身边肯定有一位陪伴的人了吧。 我一直倾慕慕容老师，她不仅美丽，而且善良，任哪位男士见了都会动心，可我动心又能怎样，像其他人那样去追她？我凭什么？我无权无势，无才无貌，没一样能够吸引她的目光，何必给她添麻烦，天使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匹配的，就把这份对她的心慕深深埋藏在心底吧 我捧起《英语语言学纲要》，幸好初试结束后没对参加复试完全死心，寒假期间把这本书看了一通，要是现在才开始看，半个月之后的复试我肯定是凶多吉少。 十天的光阴眨眼即过，我没收到南京大学的复试通知，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心又紧张起来了。 怎么还没寄来呢？南京大学研究生网上不是说达线的考生会在三月下旬收到复试通知的么？今天都三月二十五了，我怎么还没收到？难道发生了意外？ 我越想越怕，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网上虽然公布了复试分数线，可谁又敢保证外国语学院不作一些变动？我拨通了外国语学院的电话。 “喂，你好，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请问有什么事？”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我的复……复试通知……”我说得太急了，一口气没接顺，呛得我直咳嗽。 “你别紧张，慢慢说，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定尽快给你办，别着急。” “我…我想请问”我总算缓过气来，虽然还没回复到标准的呼吸状态，但勉强说话是可以了“为什么我的复试通知到今天还没收到？网上说最迟不会超过三月二十三号，可今天已经是二十五号了。” “你叫什么名字？” “梅xx” “考的是哪个专业？” “英语语言文学专业。” “我帮你查一下。” 电话的那一端响起键盘的敲击声，我的心随着那“嗒嗒”的声音上下乱窜，几欲从口中跳出来。 “对不起，符合复试标准的考生中没有你的名字。” “我不符合复试标准？不可能”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了南大网上公布的复试分数线，我的总分和单科分数都达线了，怎么可能不符合复试标准？” “你的基础英语考了多少？” “90分。” “那就对了。今年报考我们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的人很多，达线的人数远远超过了我们既定的复试人数，所以学院将研究生院公布的分数线作了些调整，把基础英语的单科线由90分上调到91分。” 我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只觉得天在转，地在摇，眼前的一切都已看不清楚，脑中一片模糊，只有一个数字在闪动———91. 91分，为什么会是91分？为什么不调到92分，93分，94分？为什么不调到100分？91分，我考了90分啊！就差一分，就差一分啊！ 我恨死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了，我恨那些改卷老师，我恨他们为什么让我的基础英语得到90分，为什么不让我得80分，70分甚至更低的分数？这样我见到基础英语的分数线是91分时就不会伤心而是坦然接受，因为我差得太多；我恨那些提高基础英语分数线的人，我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为什么在我在恶战结束后欢庆胜利的时候向我打了致命的一枪？ 我恨…我恨…我恨… 班是非那帮人在前面站着，我忙调整了一下呼吸，理了理零乱的头发和衣服，我不能让他们见到我失败绝望的样子，否则他们又要取笑我好几个星期了。 然而我生来就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我没法在失败的时候装得和没失败的时候一样，比老鼠还机灵的他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我失败了。 “哟，我们的大硕士回来了，听说你考了四百分嘛”班是非拦住去路，向我“道贺”。 “那还用说”汪宗满脸讥笑“人家是苍山乡唯一的英语专业毕业的专科生，吃过三年洋饭，本事大着呢，别说是小小的硕士，就算是博士，只要人家愿意考，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我说梅老师，你走的时候可千万得通知我们一声啊，怎么说你也是我们这一带出的第一个研究生，前无古人，我们说什么也得在你离开苍山初中的时候庆贺一下呀，啊，哈哈哈哈…”庄仁乐得花枝乱颤。 “对啊，你决定好了哪天走了吧，嘿嘿嘿…”班是非扭腰摆臀，眉飞色舞。 跟他们打一架？让他们知道我并是软柿子，不是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可就算我把他们一个个打倒在地爬不起来又能怎样，能改变我失败的结局吗？不能。 就让他们尽情的嘲笑吧，谁叫我是个失败者，失败者是必须得忍受别人的嘲笑的。 该去收拾一下行囊了。在去年的期末考试中，我所带的那个班英语成绩夺得了全年级第一，十一个人进入了年级前五十名，但我终究没能使语文数学两科的成绩达到那份我被逼无奈才签下的协议书上的“不得低于这两科年级平均成绩”的标准，按照规定，本学期结束我就得无条件离开这个学校了。与其到时候因为东西没收拾好手忙脚乱让那帮人觉得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学校而被嘲笑，不如现在先收拾好到时候漂漂亮亮的走。 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除几件衣服之外，剩下的也就是窗边书桌上那一大堆摆得整整齐齐的已被翻得花色掉尽，只余灰白的书了，尽管我的考研征程已经以失败而结束，这些书以后对我已不再有用，但我一定要把它们带走，因为，它们是我为改变自己命运而走的这段征程的见证。 书上像是多了点东西，是张彩绘卡片。 “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但你却已不是你。 百花亭， 我们的香樟树下， 初逢的时间， 我等你。“ 是她，是慕容老师！她回来了？她不是说她永远都不回来了吗？难得她还记得我。 唉！搞得这么落魄，又有何面目去见她。 还是去吧，这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她了，就让我牢牢记住她的倩影，不带一丝遗憾的离开。 “百花亭”边，香樟树下，慕容老师俏生生地站着，一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飘逸，更加出尘。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脸。 “哎呀，我真是太失败了！”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说失败也是我失败，怎么可能是她呢？她也考研了？ “我真太没面子了，你一点都没注意到。” 我还是理解不透，我没注意到什么？我一脸的愕然。 “你还是没注意到，我真是太丢人了！” 慕容老师脸上的笑容很甜，我觉得很温馨，刚来时的种种不适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注意到什么？可不可以给点提示。”我说出了一年后和她再次见面时的第一句话。 “就是这身衣服啊，我挑了好久才买下来的，可你到现在都没注意到，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是不是很没面子。” 原来她是指这个，我恍然大悟。 她穿了件橙色休闲上衣和一条白色的牛仔裤，颜色不浅不深，浓淡相宜，与亭子周围盛放的迎春花交相辉映，花增了她的美，她添了花的艳。 “这身衣服很好看啊。” “真的好看，不是在哄我？”她脸上的笑容更浓，浓得消融了最后一点点的料峭春寒。 “真的很好看，我没说假话。” “那你说说好看在哪里，你说出来了，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这…”我对服装一窍不通，要我说出好看在哪里，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来。看着她那浸着笑意的眼睛，脑中灵光突现，平时见到的那些用来赞美的话语纷纷涌现而且自动形成了体系。 “你看你这橙色上衣，秀而不媚，清却不俗，就像这娇艳的迎春花，蕴涵着最真实的自然；再看你这白色牛仔裤，还有这双白色套靴，与这件上衣橙白相衬，实乃绝配，还有你这条纯白丝巾，以及你这只有天仙才能想出的系法，真是美妙绝伦，世间罕有。” 我想多说几句的，可是大脑就只给我准备了这么一点词，没办法，只好闭了口，也不知道慕容老师满不满意。 “你还有一处没夸到。” “哪一处？”我把她扫描了一遍，但没找到被夸漏的地方。 “就是这几根丝带”她伸出右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将一丛青丝拨到胸前“它们可是我花了三天时间才挑好的，你怎么不夸几句？” “这个…这个，它们…很高贵…很自然，很…很…”我终究没什么称赞女人的经验，题目稍微难点就答不出来了。 “好了，好了，以前你从来没夸过我，今天一下子听你说了这么多，知足了，来日方长嘛。不过你真的要多注意这方面了，不然你以后追女朋友可有罪受了，我这就算是帮你训练吧，不过，你还没出师哟。” “是是是，多谢师傅教诲，徒弟记住了。” 呵呵… 慕容老师娇笑起来，我傻眼了，呆住了。 我见过慕容老师笑过很多次，但从没见她笑得像现在这样好看，以前她笑时，我觉得她口在笑，脸在笑。可现在不仅觉得她口在笑，脸在笑，而且觉得她眼在笑，眉在笑，心在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笑。这笑容如暖暖春风，吹散了笼罩在我身上的“严寒”，如丝丝春雨洗净了困锁我内心多时的阴霾。这一刻，我不再为考研的失败而忧伤，也不再为刚才所受的侮辱而愤怒。 “考得怎样？” “惭愧，失败了。” “考了多少分？” “364.” “我上网查过，南京大学文学类专业今年的复试分数线是335，你超了这么多分，怎么会没考上，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你打电话问了没有？” “问了，我的基础英语没过线，总分超那么多也是没用的。” “原来是这样”慕容老师若有所悟，“算了，你这么有才，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咱们调剂，这么高的分数，肯定有学校要。” “调剂是什么？”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由的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调剂？”慕容老师惊讶得不得了。 “是的，我没听说过。” “还好，幸好赶回来了”她轻轻地抚着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是的，幸好她赶回来了，不然，现在我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电脑前叙说着这一切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慕容老师一直陪伴着我，指点我上网搜寻英语专业的调剂信息，向接受英语专业调剂生的学校递交申请书，登录“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填报申请志愿，准备复试事宜。 四月二十九号上午，我们登录调剂我去参加复试的高校的网站，我被录取了，意外的惊喜是学校给了我一个公费名额。这一切都是慕容老师赐给我的，我感谢她，今生，来世，生生世世！ 雨后，水泥路被刷得干干净净，天空也洗去了尘埃，远处的群山在湛蓝的天幕的陪衬下，出奇的苍翠，萦绕在半山腰的白云把山顶变成了一座孤岛，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我多么希望我能变成一只大鹏鸟，驮着身边的她飞往那虚无缥缈的仙境，与天地万物相瞑合。 她还是一年前离开苍山初中前的那个傍晚的打扮，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凉鞋，白色的丝袜，所不同的是俏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幽怨，只有绵绵不绝的笑容。莺声燕语，细数着她在外一年的潮起潮落，飘飘身姿，描画着大城小镇世故人情，忽而展一下甜歌，忽又演一段轻舞，引得百鸟争鸣，群蝶纷飞。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透过水晶项链将“七色彩虹”洒在她如雪如脂的肌肤上，彩光中的她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慕容老师啊！那位有幸和你相伴终身的男人定是这个世上最帅气，最优秀的男人。 “考上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好好读书，三年后找份不错的工作，再就是…”我没再说下去，世事风云多变，未来从无定论，我想那么多又有何用，又何苦想那么多。 “再就是什么？对我还保守？”慕容老师明亮的大眼睛闪着一丝狡黠。 “再就是…”我很清楚我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我说过我可能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是什么？说呀。”她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言语中透着些微期待和急促。 “再就是好好谢谢你。”我没把那想说的话说出来，但说的也不是违心之语，我真的好想好想感谢她，可她对我的恩情实在太大了，我找不到可以报答她的方法。 “是这样啊”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云，但瞬间又恢复了灿烂“那你要怎么谢我？” “你说。” “真的，说什么都行？” “是的，只要我能办得到。” “当真？” “当真。” “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我可真要说了。” “你说，我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的饭做的很好吃。” 本以为她会提出什么要求，没想到她冒出这么句不相干的话，我差点没蹦起来。 “还行，能吃”我将就着回了一句。 “可以做给我吃么？” “行，我这就去买菜”我跨步就走。 “等等”她止住了我“我现在不饿。” “行，你什么时候想吃了，我什么时候做给你吃，只要你不嫌我手艺粗糙。” “当真？” “当真。” “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就给我做一辈子吧。” “啊！”我，太意外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早餐，午餐，晚餐，夜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辈子几万个日日夜夜，你一顿都不要少我，一顿都不能少。”她抓住我的手，娇体依偎于我的胸膛。 “可以吗？”娇柔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透着甜，透着蜜。 我可以吗？我可以吗？我还是说不出话，但我明白，我将是这个世上最最幸福的男人，虽然我无权无势，无才无貌，从没奢望今生会有幸福降临于我，但此刻，幸福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