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帝后》 第一章 退亲(一) 阳春四月,杏花绽放,懒了一冬的人们也开始勤快起来。 採种,建房,迁坟,订亲……总之冬季里不想做的事,现在都提到日程上。 街上人也多了。 皇城后娘娘庙街,第七家店铺,是个玉器店,叫做奇玉坊。 店里客人络绎不绝,生意正好。 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门口送客。 「夫人您慢走,有空常过来转转,小侄帮您选货。」 「你这孩子嘴甜,好了,别送了。」 「夫人再见!」 「哇,是李公子,长得真好看啊……」 少年生的阴柔俊美,如那春季里盛来的牡丹,一出现,便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 他也确实好看。 肌肤细腻白嫩,如上好的白瓷,吹弹可破。 他有英气逼人的眉毛…… 一双如秋水洗过的桃花大眼,镶嵌在巴掌大的鹅蛋小脸中,徒增无限艷丽。 嘴不大不小,唇薄厚适中…… 若说非要挑剔他哪里长得不好,那就是鼻子不够直挺,可是胜在小巧。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漂亮。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奇玉坊的少东家李昭。 有两个青春少女见李昭美貌,将手中刚刚折下的杏花丢给他。 李昭大大方方接过,小心翼翼的别在小帽上,并对二人道:「小姐们热情漂亮,等找到如意郎君不要忘记让郎君来小弟小店选聘礼啊。」 街上少女一阵娇羞的笑,然后都跑开了。 「阿昭,你小子揽客都揽到大街上了,这两天还不够你赚的。」 是隔壁金饰店的老闆出门送客。 李昭忙行了端正的礼,后咧嘴一笑:「谁怕钱多咬手啊,许伯伯您这笑的合不拢嘴,不也一样吗?」 今年恰逢三年一度的春闱,五天前放的榜。 新晋进士前途不可限量,有之前没定亲的,无论富裕贫穷,一朝中第,都能说门好亲。 成亲也有停妻另娶的。 比如,陈世美! 总之,这又是个很多进士订亲的季节。 订亲就要下聘礼,按照京城规矩,除了特定的几样吉祥物品,首礼还要有镯子,作为婆婆给未来媳妇的见面礼。 镯子,圆的,取套住不跑之意。 所以借着放榜订亲的东风,街上金银玉器店的饰品都卖的很好。 许老闆哈哈大笑,手指揶揄的点着李昭:「谁能比过你,你小子。」 因为下聘都买镯子,而镯子中,玉镯温润,如儿媳妇的好性格。 奇玉坊玉质上乘,做工精湛,再加上李昭「心黑」的开店宗旨,上午才出头,光名贵玉镯就卖出去五对。 日进斗金! 李昭但笑不语,算是对许老闆话语的一种默认。 这时一个大嗓门从奇玉坊中传出来。 「阿昭,客人都走远了,你在门口傻笑什么呢?」 是店里的掌柜彪叔在叫他。 李昭十四岁开店,父亲老实只有手艺,对经营店铺帮不上忙。 于是李昭就请了这个行业的老行家,就是彪叔。 彪叔跟父亲有交情,他认识海外人士,帮李昭做成了数笔海外买卖。 奇玉坊赚钱,有彪叔一半的功劳。 李昭向来敬重彪叔,谈话被打断,忙跟许老闆告罪:「先回了许伯伯,您发财。」 「发财,都发财……」 二人作别,李昭回到门口,发现彪叔气色不好。 「您怎么了,店里生意这么好,您不高兴啊?」 轻轻柔柔的声音,调侃的关切语句,彪叔迎着门口,眼前一亮。 是因为李昭进来了。 伴着阳光,李昭精緻的面容就如那初升的朝阳,光彩不可逼视,艷丽无双。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是的,李昭是女孩子。 今天她穿着浅蓝色的直身,上披青色万字纹的坎袖小褂,脚踩和小褂同样颜色的素面春靴。 六合小帽…… 男人才会穿的衣物,可穿在她身上也不会别扭,身材笔挺,姿态潇洒。 即便女扮男装,也漂亮的不像话。 彪叔看了李昭三年,已经有免疫力,很快回过神,招手叫着她。 李昭开了挡门走向柜檯后、走向彪叔:「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彪叔道:「你这傻孩子,就知道赚钱,我方才想到一件事,有点不放心了。」 怎么知道赚钱还傻? 李昭笑问:「到底什么事啊?」 彪叔神色担忧道:「本来呢,我应该说一句恭喜,你表哥高中探花,以后你就是官夫人,不用这么辛苦,还女扮男装的抛头露面。不过……」 话锋一转。 「你看来咱们店凑聘礼的,这几天多是新晋进士家,就说方才走的湖夫人,儿子只中了同进士,都要娶员外郎家的小姐为妻,你表哥是探花,你那姨母又看不起商家,你们的婚事可得抓点紧,我怕他们遇到事情变卦不认这门亲事,你跟你爹说说,看个黄道吉日,就把婚结了吧。」 原来是在担心她的婚事。
第二章 退亲(二) 李昭订过亲了。 跟二姨家的表哥。 是她母亲王氏做主订下的。 那年李昭三岁,王氏正怀着孩子,还没死。 王氏的二姐韩太太要供儿子韩澈读书,但是韩家没有钱,李父有手艺,刚交了活,手里正好有些闲钱。 韩太太便来找王氏借钱。 可王氏顶不喜欢韩太太。 起因是韩太太的丈夫。 韩太太的丈夫名叫韩良人,是九品官员,读过书,最看不上商户手艺人。 韩氏夫妻曾当王氏的面说:「买卖人和工匠都是低贱的人,只比妓女好一些」。 而李父就是玉匠。 王氏记了仇。 所以这钱王氏不想借,但是又怕耽误外甥的一生。 王氏很喜欢聪明懂事的韩澈,于是心生了想法,就跟韩太太说,借钱可以,但是要把李昭许配给韩澈。 韩太太也看不上王氏,但是为了供儿子读书,又见小李昭沉稳懂事,说钱不用还,就同意。 这样定下的亲事。 王氏帮李昭「买」的韩澈,青梅竹马的娃娃亲。 李昭想反对都不行。 不过现在,这亲事有了变故。 李昭刚要跟彪叔说昨天的遭遇,门口就传来声音。 「几月没来,这屋子里的薰香怎么还没换呢?阿昭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故意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吧。」 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声音尖高,显得人刻薄又没修养。 李昭一看,脸型瘦长,皮肤微黑,颧骨突出,正是韩太太。 韩太太也确实刻薄没有修养,尤其是对李昭。 她看不惯做生意的李昭,每到午夜梦回,想到儿子将来要娶一个抛头露面的商户女,就骂李家祖上不积德,出了贱种。 哭的泪人一样。 韩太太厌恶李昭,是发自肺腑内心,透过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就说这香料之事。 李昭为了烘托店里的高雅情调,要在屋里薰香。 选的是茉莉花味,淡淡清香。 可韩太太就说难闻,会把客人熏走,店铺血本无归。 说的多让人心堵。 此时又来找茬。 李昭本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但彪叔却接过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韩夫人您来看阿昭啊,这香不能怪她,客人都喜欢,您说的那种浓郁香气我们这里的客人受不了。」 还是彪叔,处处维护她,李昭心生感动。 同时也有些担忧,彪叔若是知道韩太太的来意,可能要失望了。 韩太太今日很高兴,只是瞪了一眼彪叔,没有吵嘴。 接着陡然间笑了,一脸褶子犹如菊花开,走到柜檯前对李昭说。 「这不给你表哥下聘吗?把你店里最好的镯子给我拿来,明天去下聘。」 李昭去找东西,彪叔听着不对劲。 「怎么你们家给儿媳妇下聘,还跑儿媳妇店里拿东西?那不是自己给自己下聘。」 上好的和田玉镯已放到柜檯上。 韩太太瞥了彪叔一眼,神色轻蔑又得意。 「你别乱说话,我们家澈儿订的是次辅杨阁老的幼女,之前可没跟别人家姑娘订过亲,你别坏了我儿子的名声。」 杨阁老?! 幼女?! 韩澈和李昭退婚了?! 彪叔一脸惊诧。
第三章 退亲(三) 阁老,也叫内阁辅臣。 是本朝特有的官职。 本朝太祖谋反起家,是个对权利特别嗜血的人,坐稳江山之后便开始诛杀大臣。 他杀了跟自己一起起义的胡丞相,然后就彻底废除了丞相制度。 后来太祖的四儿子太宗,靖难得天下。 太宗没有太祖那样「勤快。」处理朝政需要别人帮忙。 但又不能违背祖制恢復丞相制度,于是就在文官中设立一个新的职务,内阁辅臣。 所以这阁老,相当于丞相的存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阁老跟丞相还是有不同,丞相只有一个,阁老却有五位。 杨阁老是次辅,字面意思,居与首辅之下,听起来可能没有首辅那么重要。 但他是先帝孝宗的老师,清正廉洁,在朝中十分有名望。 至于杨阁老的幼女,不用说,大家闺秀,千金小姐。 如果这杨小姐真的跟韩澈订了亲,李昭怎么抢得过? 彪叔不愿意相信韩太太的话,那他不是猜中了韩家的忘恩负义。 问李昭:「她在放屁对吧,你和韩澈没有退亲」 退了,真的退了。 应该说是李昭被韩澈给退了。 说道退亲,李昭心里也憋着气呢。 杨小姐榜下捉婿,看中了年轻俊朗的韩澈。 韩太太为了攀高枝,就让韩澈跟她退亲了。 人往高处流,退亲李昭能理解。 但是在退亲的时候,韩太太列出她八大罪状,说她不适合做人儿媳。 其中一个是经商,侮辱家门。 再一个就说丧母,没教养、命硬。 总之是什么难听说什么,深怕她不同意退亲赖上韩澈,特别缺德。 「退了,以后男婚女嫁没有瓜葛,再好不过。」 李昭答的干脆,这种的姨母,这样的人家,退亲是福。 彪叔却火冒三丈。 「好个韩澈,天天找阿昭嘘寒问暖,我以为他多长情个人,万万没想到,这才放榜,就抛弃原配妻子另攀高枝,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就不怕遭报应。」 韩太太急了:「你这老东西骂谁呢?」 彪叔道:「就骂你们,亏你还是阿昭的亲姨母,女孩子家退亲不影响名誉,阿昭等韩澈等到十六岁,供韩澈上学花了多少钱,你们一家人良心都让狗吃了。」 看着柜檯上的玉镯,直接把盒子抱回来。 「还好意思上我们店选镯子,没见过你这么厚的脸皮。」 韩太太急忙去抢:「这里的最好,我怎么不能选……你快给我拿过来。」 韩太太是没有脸皮,但是眼光很好。 彪叔被她挠了手,盒子被她抢了过去。 气得彪叔要打人。 奇玉坊是李昭的圣地,不能在大厅里跟客人打架,会影响生意。 她拦住怒不可遏的彪叔。 「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来处理……」 彪叔怒气不减,但手已经收了回来。 用怜惜和担忧的语气跟李昭说。 「你爹只有手艺不会经营,家里全靠你撑着才挣下一份家业,这些年你的辛苦我看在眼里啊。 你虽不是我的亲女儿,但是我也看不得你受委屈,韩澈读书你接济过他,凭什么他反过头来不要你,往日你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怎么今日这么窝囊,不要怕,彪叔带你找姓韩的评理去。」
第四章 退亲(四) 道理要说给懂的人听。 李昭并不想跟韩家有过多纠缠。 她拦住彪叔。 「我们要体谅别人的欲望,韩家五代读书人,都没出过五品以上的官,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您知道韩太太每个月要跟我借多少钱吗?」 「有这婚姻,不借撕不下来脸,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 韩家有表哥这个凤凰,正好杨小姐有意,表哥找个好岳父,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韩家就发达了,今后就不会找我借钱了,我还去评什么理。」 发泄式的陈词,是李昭心里的实话,但实话总是伤人的。 韩太太听了怒上心头。 「你这死丫头嘴巴真是毒啊。」 「什么东西能出凤凰,老鸹窝里!什么找了好岳父,你当我儿是看重岳父取得杨小姐,别以为你不吐脏字骂人我就听不出来。」 「我告诉你,澈儿寒窗苦读十几年,靠真才实学中的探花,和杨小姐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你不要胡说八道。」 李昭好笑。 韩澈之后还找过她,哭哭啼啼,说他不想退亲,心里只有她一个,都是母亲逼迫的。 如果吃锅恋盆是情投意合。 那她可真是长见识了。 李昭想把这些话说给韩太太听,算了,韩太太闭口不谈还钱,反覆小人一个,跟这样的人计较干什么。 再者说,也没想嫁给韩澈,助资读书人是积德的事,本来也不应该用婚姻当筹码。 李昭很快看开,手指点着柜檯:「您的镯子,祝家中公子和少奶奶百年好合。」 卖出去货物才是她要追求的目标,赚钱。 可能因为她转变的太快,语气又尊敬真诚,像是对待其他客人一样,把屋里三人都看傻了。 韩太太心中疑惑,李昭真的不在意? 骄阳细密的光线从窗口投射进来,照在李昭身上,让她好看的眉眼显得温柔艷丽。 她的笑容像是清淡悠闲的云,山野的白鹤,姿态自由自在与世无争。 好像真的不在意。 也是,如果李昭跟别的女子一样斤斤计较之人,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帮父亲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 做生意不仅要和气生财,还要诚信大气,方能有好的口碑。 认识到李昭不把退亲当一回事,韩太太简直怒不可遏。 韩澈才貌双全还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这么好的亲事没了,李昭应该整日以泪洗面才行。 转念一想,死丫头一定是硬撑着呢。 韩太太报仇心切,也用言语讥讽李昭。 「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也不忍心你老大不小没人要,这样吧,你可以等几年,等澈儿夫妻关系稳定了,让澈儿纳你个姨娘噹噹。 你虽出身不好,不过长得还算漂亮,要是能给韩家生个胖小子,姨母不会亏待你的。」 然而不缺吃喝,好人家的女儿,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姨娘。 越过讽刺,这是侮辱。 彪叔挽起袖子怒从中来,指着韩太太:「让我戳她嵴梁骨。」 李昭:「……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店里又要乱起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这时道:「我阿昭姐心胸宽广人又聪明能干,貌若天仙,必有大福,这不正在选秀,退了亲说不定能当皇后呢,谁稀罕一个探花郎。」
第五章 少年(一) 说话的是春生,奇玉坊的小伙计,除了李昭和彪叔,店里忙活的只有他。 春生也知道李昭的底细,对李昭以女子身份撑起家业十分崇拜,所以处处维护李昭。 至于春生说的选秀,这又是本朝特有的一种皇室婚姻制度。 为防止外戚做大,太祖规定,凡是皇子皇女婚配人选,皆来自民间。 歷代皇后,除了太宗徐皇后是功勋之家的长女,其余皆是普通人家的民间女子,即便有出自官家的,也都是小官。 孝宗皇帝刚刚去世半年,年少的太子即位,之前太子也没娶太子妃,身边正缺一位皇后,京城附近已经开始採选了。 彪叔听了春生的话如黑夜中见到曙光,十分激动:「对,我们阿昭是要当皇后的。」 皇后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韩太太却有点心虚。 李昭长得漂亮,民间都传言少年皇帝荒诞好玩,贪恋女色,李昭说不定真的能当皇后呢? 要是真让李昭当了皇后,韩澈就是李昭的臣子了。 这个差距让韩太太心急如焚。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哈哈笑道:「李昭和澈儿刚刚退亲,官府那边李昭才恢復公验,可採选的范围已经确定了,李昭根本就不会入围。」 因为资格都没有。 韩太太继续道:「再者说,皇后是那么好当的,谁都能当皇后的?她一个女人,整天抛头露面,想法也离经叛道,怎么可能选为皇后,皇上又不是瞎子。」 韩太太说要笑的小人得志。 彪叔和春生气的对望一眼,之后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句话,但韩太太说的是实情。 李昭现在的条件,不好嫁了,选后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希望被人生生击碎,彪叔懊恼的想打人。 就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的,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赵瑾,快来看看我的眼睛,瞎不瞎?瞎不瞎。」 是个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爽朗不失温柔,又有磁性,犹如那春风一样吹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循声看过去,就见十七八岁的少年负手站在那里。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结。 因为这少年太过明朗俊朗了。。 剑眉星目,鼻樑笔挺,薄唇性感多情,一张俏脸稜角分明。 他穿着绯红色的五福绣花直身,头戴青色素面六合小帽,脚踩白皮靴…… 满是珠宝的玉带,将他身材衬的修长笔挺,腰间挂着成色极好的玉佩三枚,还有各种印章装饰…… 身上不管是绣线还是饰品,或者他本人,都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一看就是钟鸣鼎盛之家的贵公子,又好看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少年话音刚落,他身后闪出一个青年来。 青年面白无须,长相也十分清秀。 且这青年的过人之处是眼神,不大不小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锐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样有气势的人,却在少年面前将头低的低低的,用哄着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对少年说话。 「少爷星星一样的眼睛,不言不语都像是会说话,怎么会是瞎子。」 少年说了句「就你嘴甜」。 青年一脸谄媚的笑,笑的很甜…… 明显二人是主僕关系,富贵的主人,威严的僕人。
第六章 少年(二) 店里来了顾客,李昭抛下韩太太,忙欢迎着:「客官里面请。」 同时暗暗给彪叔使眼色。 生意要紧,不能吵架了。 彪叔打了个「妥了」的手势。 可少年却走到韩太太面前,手指着李昭问:「你说她不能当皇后。」 不依不饶的架势,不像是买东西,倒像是自己人。 李昭心想,莫非他是来帮我打抱不平的? 但这样俊朗的少年,她肯定不认识。 韩太太自诩读书人家,常常用身份趾高气扬的压对李昭,真见到贵人,就缩头缩脑起来了。 「你是……」 韩太太也不认得,那么找韩太太寻仇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 李昭暗暗打量少年言行,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呢?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新登基的皇帝杨厚照。 可殿上君王,怎么会出现在皇城外呢? 此事说来要从杨厚照的父亲孝宗说起。 孝宗敦厚仁慈,勤政爱民,深怕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百姓的事。 所以在培养继承人上,下了很深的功夫。 可惜他只一个独生子,也就是杨厚照。 管深了心疼孩子,管浅了杨厚照又顽皮。 所以就忽而严苛忽而溺爱。 养成了杨厚照独特的叛逆性格。 杨厚照喜欢骑射运动,最不喜欢读书和处理政务。 生活上之前还没看出来怎么荒唐。 但孝宗突然驾崩,杨厚照十八岁就当了天下老大,说一不二。 干脆就一点也不读书,政务都交给辅臣处理。 他喜欢市井,喜欢热闹,喜欢买东西,喜欢吃喝玩乐……只要是不正经的事,他都喜欢。 他有大把的空闲,就常常扮作公子,混迹市井。 巧立名曰,微服私访。 三日前杨厚照又熘出宫,无意间发现奇玉坊有一位俊美无双的少东家,像女人,就起了兴趣。 回宫后对那「女人」念念不忘,第二日来找,人不在店里。 今日又出来,正好就碰见韩太太买镯子这件事。 他和赵瑾在门后站了很久,听见了李昭被退亲了,听见了李昭是女子。 又听见韩太太侮辱李昭,正好提到他,就出来帮李昭打抱不平。 没得到韩太太的回覆,杨厚照继续追问。 「我就问你,是不是你说她不能当皇后?那咱们打个赌,她要是当皇后了,就让你儿子进宫当太监。」 韩夫人不认识皇帝,气得跳脚:「你是谁啊?你有病吧,我跟我外甥女说话,有你什么事?」 「想知道我是谁?成全你。」杨厚照一歪头,痞态尽显:「我就是……唔唔唔。」 就在他要自报家门的时候。 「少爷,使不得使不得。」 「唔唔唔……」 赵瑾怕皇上胡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赶紧转移话题看向众人。 「看什么看?我家少爷要买玉器,还不伺候?」 彪叔和春生懵懂的看向李昭。 李昭这时候还是猜不出杨厚照来歷,但生意人,进门就是客。 她柜檯下打给彪叔和春生打了「赚钱要紧,和气生财」的手势。 彪叔明白,手指比划一个圈「妥了」。
第七章 少年(三) 杨厚照终于在赵瑾的安抚歇了火气,同意将时间和空间留给李昭自己,让她好好教训这个韩太太。 韩夫人好心情被人打断,又不知对方底细,不太敢发火,一甩袖,将桌上玉器拢在怀里,转身要走。 李昭看见了叫道:「二姨,上好的和田玉,二百两银子。」 她还没给钱。 韩太太转过头看着李昭,方才李昭谦和恭敬,不是不计较她退婚的事吗? 既然不计较,怎么还要钱? 那可是二百两银子,二百俩够一个三品大员两年的俸禄了。 「你怎么不去抢呢。」 李昭指着奇玉坊室内招牌。 「奇玉坊,京城贵人都知道的地方,只有贵和更贵之分,但可从来没人说我抢,您要是没钱,就去别家好了。」 奇玉坊只做有钱人生意,这就是李昭开店的宗旨。 李昭,她是个穿越女。 现代社会的社会学研究员,三十岁发生了意外,胎传回到一四九三年,也就是弘治六年。 如今国号已经从弘治改成了正德元年,李昭已经在古代社会度过了十六个春秋。 李昭学的是社会学,没什么过硬的真本事,就是研究社会现象有一套。 古人阶级分化比现代人严重,穷的穷死,餬口都勉强,哪里还有钱消费。 富人可比现代人富多了,钱多的没地方花。 这些富人不犯愁温饱问题,就要想着享受,而最大的享受,就是高人一等。 所以富贵者要的就是尊贵和与众不同。 奇玉坊的玉器基本上没有重样的,独一无二,绝版,奢侈品…… 客人也从来都不会嫌贵,只嫌不够贵,所以才能在京城这样的卧虎藏龙之地崭露头角。 而韩家的家世,根本就买不起奇玉坊的贵重东西。 韩良人读书止步举人。 在本朝,不进士不入翰林,举人的学歷实在不够瞧,一般都没有官职派给他们。 韩良人又久考不中,年岁大了走关系才得了个九品京官,在兵部当文书。 本朝官员俸禄很低,尤其是京官,三年穷知县,万俩雪花银,地方官员才有油水。 韩良人的俸禄勉强能让一家七口餬口,难以维持别的生计。 所以韩太太才会经常去李家借钱。 韩太太听出李昭的讥讽,气的老脸通红。 韩澈中了探花,巴结的人多得是,二百两银子算什么,以后会大富大贵,李昭不应该巴结才对? 更何况是李昭店,不拿白不拿,凭什么给钱? 韩太太也不硬碰硬,换了和善打法道:「没带那么多现银,明天给你送来,再者说,你表哥定亲,你不表示表示?这个就当贺礼了。」 恬不知耻! 彪叔火气又升上来,挡在李昭面前对韩太太吼道:「我做生意十几年,你这样子的还真是少见,给儿媳下聘礼的东西也能赊帐赖帐,你就不怕你那镯子套不住,儿媳妇跑了,我戳你嵴梁骨,戳你……」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韩太太心里犯了膈应,继而看向李昭:「送表哥一个镯子心疼到要骂人?你就是不想你表哥好了是吧?」 不给钱还诬赖别人害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昭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笑呵呵道:「那你拿走吧。」 真的这么轻松几句就不要钱了? 韩太太大喜,转身就走。 怒火中烧的彪叔看着李昭:「你什么时候这样窝囊。」
第八章 少年(四) 李昭笑而不语,别人不仁,她不能「当面」不义。 「你要是不要这个钱,我就把你店封了。」 就在李昭胸有成竹的时候,「看玉」的少年放下玉器,走到李昭面前气鼓鼓的说着。 关键问题和他有关吗? 李昭和彪叔都懵了。 杨厚照星目瞪着李昭,满满的警告,就差在脑门写着「你看着办,不办肯定要翻脸」。 李昭心想也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人家替她打抱不平,她要是自己不争气,怎么能对得起人家? 李昭趁着韩太太还没走远,假意安慰彪叔道: 「无妨,杨阁老家跟咱们不是有帐目没结,既然是给她家小姐下聘,二百两银子记在杨家帐上就行了。」 大户人家购买东西,都是月结,刚要下聘的亲家,什么人家会把帐目赊到对方头上。 韩太太小跑着回来:「你敢,你这不是诋毁韩家,破坏你表哥的姻缘,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缺德?」 李昭道:「你庆幸吧,我本来想放在心里不跟你说,到时候等着杨家找上韩家,我好看笑话。是别人以为我窝囊,我才警告你的。」 所以她是腹黑,为了那少年才改变策略的。 韩太太一看,少年一脸惊喜的看着李昭,而李昭眼里含笑,面若春风的看她。 分明是小人得志。 韩太太气得跳脚:「你敢?」 「帐册拿来。」 李昭一声娇呵,伸出手,气势十足,震的韩太太一愣。 彪叔和春生很狗腿的将杨阁老家的帐簿放在李昭手上。 李昭刷刷几笔,填上镯子钱,也写明了谁赊的帐和用途,用实际行动告诉韩太太,她敢。 韩太太识得那几个字,怒火中烧:「反了反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娘死得早,要不是我可怜你弟弟,就凭你那一棒子打不出屁的爹,你弟弟早死了。是谁餵你们吃喝,是谁愿意跟你破落户定亲,拿你个镯子是看得起你,那些人情不要钱?」 终于开始翻旧帐,说李家欠她。 终于开始说实话,她看不起李昭。 王氏在生弟弟李明瑞的时候难产,为什么会难产,是因为李昭的奶奶要给大儿子修房,逼着王氏拿钱。 这又是一桩公案,总之李老太太偏心大儿子,气死了小儿媳。 李明瑞刚出生就没了娘,没有奶吃,正好韩太太生了最小的女儿,就给李明瑞餵了半年奶。 本来吃人奶水,犹如喝人血,李昭一家三口应该十分感激韩太太才对。 可是李父已经给儿子找好了餵奶水的女人,是韩太太想赚钱,自告奋勇找上来的。 就因为这半年奶,李父给了韩太太半个房子钱,比找好的奶娘多出十倍。 李家买奶喝,花过钱的。 李昭也不恼:「您要算帐,那很好,我知道你们家难缠,所以这几年借给你们家钱都让你写了借据,你还记得吧?以韩澈读书的名义,你少说也拿了我两三千俩银子了,什么时候还钱?我也很想跟韩家算帐,好划清界限,您把钱还我吧。」
第九章 一见钟情(一) 借据,那是什么玩意?! 韩太太提钱就红眼睛,从来不认的。 她扯着大嗓门喊:「不孝啊,哪有外甥女找姨母算帐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孝的东西。」 李昭道:「您别好笑了行吗,我和弟弟孤苦无依,您施捨个饼子都得要三分回报,这么没有人性,你还谈什么孝道?古人云,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父虽亲,以黑为白,子不能从,君父之言犹可分辨,何况二姨,我没有不孝,因为我不需要孝顺你。」 不是不孝,是孝不孝都和一个姨母没关系。 李昭向来和煦的脸染上寒霜,眸子中的冷,倒是比威严壮汉还要恐怖些。 韩太太害怕,心中打了个突。 脑海中倏然想起李老太太打骂李父时,李昭拿着擀面杖追打老太太的情景。 这么个东西,别看外表斯斯文文,自己的奶奶都敢打,她是个不服管教的玩意儿。 韩太太正纠结着,突然砰的一声:「好啊!」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却是杨厚照高兴的在拍桌子。 「父虽亲,以黑为白,子不能从,我也读书,怎么就没读到这样的句子,好呀,可惜我爹死了,用不上了。」 他眼睛亮若星辰,看着李昭如看着神圣。 李昭:「……」 什么样的人,能把忤逆之言听到心坎里? 也定然是离经叛道的人。 而且现在是叫好的时候吗? 李昭对这个不熟悉的少年起了些许兴趣。 那边韩太太又想要镯子又不想花钱,可又害怕李昭,急的捶胸顿足。 李昭白天哪有时间找她要钱? 从少年那里会过神,指着帐本:「要么拿钱帮你划掉,要么放下镯子帮你划掉,要么嘛,你走吧。」 清脆好听的声线,透着威胁。 韩太太无奈之下她拿出二百两银票拍在桌上:「不是没有,让你狗眼看人低,我儿子以后能赚更多的钱,咱们走着瞧。」 终于送走了瘟神,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李昭要去招待,杨厚照隔着柜檯挡住她。 「爷等你这么久,你当爷是空气啊?」 差点把他忘了。 李昭拱手道谢:「多谢您方才仗义执言,您想选什么,在下帮您挑。」 杨厚照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干净明朗。 「我叫杨寿,你呢?方才听你自称李昭,真名字假名字?你是女孩啊,哪个昭?日字旁?」 啊?! 古人不是很守礼法,这人怎么明知道她是女的,还东问西问? 好像不是来照顾生意的。 李昭想起一个词彙,搭讪。 嗯哼?! 不过李昭不拘礼,即便不喜欢轻浮的人,也不会得罪潜在的客人。 恭敬回道:「就是您说的那个昭。」 杨厚照见李昭态度极好以为她也喜欢自己。 「我盯你两三天了,之前我就跟狗腿子们说,你是女的,他们不信,你看爷这眼睛多毒……」又指着附近:「这一片我刚来,不熟悉……我最喜欢上街买东西了,我家就没有街上这么热闹,只有一群老头子吵吵闹闹,管你往东,管你往西,我都烦死了,不愿意见他们……对了,等我混熟了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提我名字就管用。」 絮絮叨叨。 这傢伙竟把本应该存放在心里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 这个搭讪是做了功课的。 李昭开始认真的看着这个少年,心里起了防备,别还跟踪她吧。
第十章 一见钟情(二) 少女的注视,是那么专注,目光灼灼,像是一团火焰,要将人融化。 她那精巧殷红的唇,如诱人的樱桃,等着他去品尝, 杨厚照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 一见钟情! 二见倾心! 也不过如此了。 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与她看个够,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 杨厚照捧着胸口的「小兔子」低声问:「有雅间吗,我想跟你单独说话。」 说完暗示性的眨了眨眼。 李昭心想,先是搭讪,做过功课的搭讪,现在都开始抛媚眼了。 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图谋不轨? 她生平最恨那些轻浮男人,心生一计。 「有,我带你去,来呀……」 女孩子极低的声音,故意放缓的语气,有着一丝妩媚。 杨厚照哪里还抵挡得住引诱,激动难忍的进了柜檯里面。 而雅间,就在后门的楼梯处。 彪叔阅人无数,忙碌中见这少年笑容痴傻,怕李昭吃亏,对她使眼色不让她去雅间。 李昭给了彪叔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个眼神用过多次,没有一次吃亏。 彪叔打了个手势——「妥了」。 李昭和杨厚照到了雅间门口,不想赵瑾跟在后面。 李昭道:「那可不行。」 看着杨厚照:「我只跟你说话。」 又是撩人心弦的话语,像那轻柔的羽毛一样划过心迹。 杨厚照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了,手轻轻一推赵瑾。 「一边去。」 二人进了屋,李昭反锁上门,杨厚照大喜过望,拉起她的小手就要亲近。 「你可真是可人,一会和气,一会霸气,一会又羞涩宜人,又知我意,跟我回去吧……我封你……」 皇后二字没说出,就觉得背后一疼。 杨厚照大叫:「什么东西?」 原来李昭为了防身,常年在袖子里准备擀面仗,这杨姓少年举止轻佻,一看就是惯犯。 「欺负人欺负到老娘头上了,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那不正经的人,打死你丫的。」 杨厚照被打的抱头鼠窜。 「忘恩负义,你被人退亲,我还帮你呢……」 李昭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悲哀。 「就因为我被退亲,就能任人凌辱吗……」 「你误会了,误会了,我看上你了,想带你回去,你不信,咱们可以去你家,我明媒正娶。」 「想报復我是吧?还想知道我的家……」 不管杨厚照怎么解释,李昭都穷追勐打,杨厚照疼的大喊救命,门外的赵瑾急踹着门,却始终进不来。 这样下去会不会被打死? 杨厚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有心翻脸,可又捨不得伤害这不拘礼法少女,急的什么一样,突然心生一计。 大喊道:「停,我买玉器……」 果然管用,李昭停下擀面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眸子黑漆如墨,即便是愠怒不信任,也是那么英气好看。 杨厚照再次怦然心动,同时心想:「我怎么这么贱,她越泼辣,我却越喜欢。」 为了讨好美人,看出李昭爱财,投其所好,杨厚照整理好衣物傲然的看着李昭。 「是啊,我要买玉器,要你们店最好的玉器。」 李昭语带试探:「我爹雕了一个大活,八骏齐奔,一千两?」 杨厚照呸。 「一千两还是大活?你看不起小爷,不上万的不要跟我说。」 李昭心下大喜。 李昭父亲李成玉,是个玉器匠人,他没有生意头脑,只有对玉器的情怀。 他喜欢听说书的讲故事,最喜欢汉武帝, 所以也不管市场需不需要,得到一块上好的玉料,就雕了一个武帝退匈玉山。 雕的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他手艺又精湛,成品精美绝伦。 可是就是一直没碰到好买家,快要咂手里了。 李昭算了一下,如果卖出去,给弟弟上学买房子娶媳妇的钱就都有了。 「有倒是有,但是不在店中。」不能立即成交,这点很遗憾。 杨厚照混迹市井,知道她们这一行真正的好东西都在手艺人家里,而方才也听到了,李昭父亲就是手艺人。 上家门,正合心意。 杨厚照勾唇一笑,那笑容比三月春花还好看,带着循循善诱之感。 「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看看。」 李昭也怕少年是上门报復。 后一想,这杨寿出门都带着随从,衣着又这么富贵,要报復,就算她不带他上门,人家也能找到。 万一真的可以做成买卖呢? 不过李昭一向谨慎。 「去看是行,可有规矩,不管成不成交,都要先交货物百分之二的定金,玉器定价两万两,你先给我二百两银子我就带你去。」 玉器生意,肯出定金的就是有诚意的。 杨厚照翻了翻衣襟:「一百,二百,三百……哎呀都给你了,走起。」
第十一章 李家人(一) 而李家所在的位置是地安门大街以里的帽儿胡同。 和奇玉坊的娘娘庙街离着不远,走路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李昭领着杨厚照回家,路上,杨厚照怕挨揍,长了心眼,虽跟李昭并肩走,但再没说乱七八糟的话。 「快到了。」 胡同里有家门口种了两棵大榆树,李昭指着那:「那就是我家了。」 终于知道住处了。 杨厚照明面上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可不是他猥琐跟踪得到的住址,是李昭自己告诉他的哦。 要到家了,李昭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杨厚照却故意放慢了几步。 他要找到李家家门,是有目的的。 等身后的赵瑾跟上来,杨厚照悄悄叮嘱道:「把李家的门户给我记好了,家中都有什么人,写清楚,然后送到礼部去。」 赵瑾微愣。 只有要採选的女子才需要做这些记录,然后同意归到礼部挑选,选出身家清白的,再送到内务府,到时候在经过内务府选拔…… 一句话,这次採选,是选后的流程。 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刚认识的泼辣女子纳入皇后的人选之列。 「少爷,可是这不合规矩啊,而且这女子是商户。」 太祖重农抑商,商户女不在选秀之列。 杨厚照很不满意的看着赵瑾:「你礼部没有有交情的人吗?内务府没有认识人吗?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还要走后门! 皇帝走后门! 赵瑾瞪圆了的眼睛张大嘴。 显示出他很意外,之所以意外,是皇上来真格的了。 杨厚照看懂了奴才的表情后勾唇一笑。 什么规矩? 他就是皇帝,他就是规矩。 说看上了李昭就是看上李昭,就是要选她做皇后,看谁敢说不同意。 这时前面的李昭叫道:「喂,你怎么在后面,到家了。」 大榆树下,少女面带不解,但又笑意盈盈,在等待着…… 她那明媚的眼睛如浸了水的宝石,又宛若春潭,灵动的让人心驰神往。 她一身男装,神采飞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却如天高云淡,唯有伊人独立。 她已经动人到千万人之中,一眼望去的只有她。 杨厚照再也挥之不去脑海中李昭这个形象,再次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她。 「跟我的奴才随便说点事。」 杨厚照找了藉口敷衍过去,然后追上李昭,到了她面前。 对于少年的靠近,李昭没什么特别表情,只是一偏头:「跟我进来吧。」 李家住的是典型的四合院。 正房五间,两边是东西厢房,厢房紧连着门楼…… 正房下就是宽敞的院子,院子空地上只放了一口大水缸,再无其他,门窗一看就知道是新刷的亮油,还带着棕油味道…… 是青砖碧瓦围成的一个温馨的小天地,洁净整齐,十分舒适。 李昭进门后喊了两声爹,没人回答。 她正要去厢房去找,因为厢房是父亲水凳放置的地方。 这时正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素青色的软帘后钻出一个小脑袋;「姐,你回来了,爹让奶奶叫去了。」 李昭回头对杨厚照道:「这是我弟。」 出来的正是李昭的弟弟李明瑞。
第十二章 李家人(二) 李明瑞十三岁,鹅蛋脸与李昭有些相似,不过眼睛没有李昭大,可也明亮。 身材中等偏瘦,穿着青色阑衫,带着方巾,是个小儒生打扮。 这个小舅子长得不讨厌。 杨厚照心生欢喜,道:「你让他读书呢?」 李昭敷衍的点着头,脸上已看出急色,问着李明瑞:「老太太为什么要叫爹过去?你没有跟爹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让爹去见她吗?」 李老太太吴氏,生有二男三女,两个女儿最大,分别叫李春香,李春玲,大儿子其实是老三,叫做李成才,老四是儿子,也就是李昭的父亲,李成玉,老五李春梅。 听孩子名就知道是随便取的,吴氏是平民小户,没什么文化。 吴氏还有个很「出彩」的性格,极其偏心。 李昭的姑姑都出嫁了,吴氏想控制手没那么长。 但是两个儿子都住在身边。 吴氏偏爱李成才,因为李成才岳父家有点背景,给他找了个守城兵的小官做,吴氏爱慕名利,就对做玉匠的李成玉十分冷淡。 不过李成才只是个小官,家里孩子又多,没什么钱,吴氏心疼李成才养家,就会想办法找李成玉要钱。 李成玉会手艺,一个大活儿够家人吃两年,李成玉妻子死后也没有再娶,只有两个孩子。 会手艺、人口少、花销低。 所以李成玉比兄弟姐妹都富裕。 可富裕也架不住老家贼又偷又抢。 而且李昭的母亲,就是吴氏因为要钱没给,吴氏回头就要李成玉休妻,给害死的。 当时李成玉不从,吴氏就站在门口骂家门不幸。 骂的王氏破了羊水,吴氏又不让找稳婆,找来稳婆也给羞辱走,直到来了赵稳婆,说吴氏要谋财害命,要找监管评理,吴氏才罢休。 可王氏,接生不及时,孩子保住了她死了。 杀母之仇,李昭和吴氏不共戴天。 还有一件事李昭也永远忘不了。 奇玉坊刚开的时候,吴氏听说她有二百两银子租铺子,就把她叫过去要钱。 而要钱的目的,是为了给大孙子请有名气的教书先生。 李成才家里有三个小子四个姑娘。 老大李明善都三十了,才中了个秀才,就这样还要继续科举。 李昭也不是歧视大堂哥读书不好,可是读书是要花钱的,李成才当父亲的不出钱,吴氏就让李昭家出钱。 觊觎的还是开店的钱。 那时候李昭还不大,一开始没有表露本性,只是客套的说「没有钱」拒绝了。 但是吴氏不依不饶,说什么若是大堂哥中了进士,李昭一家也有光。 看李昭不为所动,又骂李昭祖宗十八代。 最后还骂李昭不拿钱,是要给父亲留着买棺材板。 就是这样的老人。 总想霸占二儿子的家产给大儿子用。 就是这样的偏心货色。 李昭当时没说什么,回家拿了擀面杖,直接把吴氏打了。 不解气,还要杀她。 这才让吴氏见识李昭的厉害,之后吴氏再不敢欺负二房了。 欺软怕硬的货。 李成玉老实,李昭叮嘱过父亲,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不要去见吴氏。 今天父亲怎么不听话? 见姐姐一脸担忧,李明瑞那边兴沖沖的道;「这次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四姐不去选秀了,奶奶说要让你代替四姐,让你选皇后。」
第十三章 不嫁昏君(一) 李明瑞说的四姐叫做李蓉,李成才的小女儿。 跟李昭同龄,大李昭半个月。 李蓉没有定亲,正好是选妃的合适人选,半个月前已经被官府记录了档案,属于当年的秀女。 就因为李蓉在选秀之列,吴氏说家里万一出个娘娘对李昭做生意也有好处,所以要了两千两银子去帮李蓉打点。 李昭倒不是贪图李蓉能帮她什么,就是不想吴氏纠缠,而且万一李蓉被选中,再回头报復。 所以这银子她已经给了。 怎么钱也花了,现在还要让她顶替李蓉? 李昭不相信李蓉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找弟弟再三确认:「你确定是要让我代替她,不是为了别的,是去选秀?」 李瑞明很是兴奋的样子:「是啊,不过爹不愿意,我倒是觉得很好,姐,你要是当了皇后,我不就是国舅了吗?」 李昭的脸顿时沉下去。 「别胡说,当皇后,先想想好事能轮到我头上吗,老太太又作妖,要害我。」 李昭是穿越女。 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正德元年,虽然歷史学的马马虎虎,但是电视剧都演了。 正德皇帝杨厚照,出了名的昏君。 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包括但不限于——从不上朝。 ——好女色,还专门喜欢妇女不喜处女。 ——建豹房养兇勐猫科动物。 ……很多很多。 总之是骄奢淫逸,逼得各地起义。 后来宁王造反,差点皇位都丢了。 宁王谋反被镇压之后,这位昏君不仅不反省自己的过失,还因为战争结束的太快了,他没有亲自抓住宁王而闷闷不乐。 哪有这样的帝王。 杨厚照身边还有一**佞太监,为了哄昏君高兴,引诱昏君南下苏杭,一路上敛财扰民,闹的鸡犬不惊。 也是活该。 就是这次出行,杨厚照游湖的时候掉水里了,当然也有人说是被大太监给害的。 反正是掉水里了,不过当时没死,可也染了疾病,上岸后没几天就驾崩了。 年仅三十岁,就结束了自己荒唐的一生。 所以这杨厚照,十足的昏君。 昏不昏君的李昭不在乎。 但是听说这位昏君的皇后至死都是处女。 所以当昏君的皇后,先守小半辈子的活寡,再守真寡。 这能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样的人能嫁吗? 别说只是选秀,就算是确切的当皇后,也不能同意。 李昭气由心上升,攥紧袖子里的擀面杖:「她们不想我好过,我也不能让她们好过,我才不要进宫,让那老虔婆自己顶替去。」 李昭泼辣,尤其是碰到跟吴氏有关的事,简直是风风火火,骂完人踹门就走了。 留下杨厚照很茫然。 他看着李瑞明:「你姐姐干什么去了?」 因为姐姐时而带富贵客人上门看玉器。 李瑞明见杨厚照穿戴不俗,一看就像是客人。 他又生性活泼没有坏心眼。 便道:「您没听说吗,我姐要找我奶奶算帐去。」 杨厚照就是不懂要算什么帐:「不是让你姐姐选秀吗,这很好啊。」 李家人不让,他也要给李昭开后门的。 李明瑞摊摊手:「可能我姐觉得不好,不想嫁吧。」 竟然觉得他不好,不想嫁。 杨厚照从来没被这么打击过。 气得火冒三丈,回身叫着赵锦:「走,咱们也去听听,看她到底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第十四章 不嫁昏君(二) 吴氏跟李成才住在一起,跟李昭家隔着三户人家。 李昭到了李成才家,见他们家大门没关,吴氏尖利的声音从正房传出来,是在骂李成玉不孝。 李昭黑着脸就进去。 李成才家的房子是祖宅,空间大,房屋多,但是内里破旧。 正屋南北两铺大炕,炕上摆着炕柜和行礼,炕上的抹布等杂物显得屋子里有些凌乱。 吴氏,李成才,李成才妻子何氏,还有李蓉都在。 吴氏坐在北炕炕沿上,李成才夫妇坐在吴氏下首。 李蓉站在南炕墙角,低着头,人显得有些落寞。 李昭懒得理他们,父亲跪在吴氏脚下,在那受训的跟孙子一样。 李昭心疼,站在门槛上一喊:「爹,家里来客人了,回家吧。」 吴氏骂的正欢,冷不丁被人打断很是不高兴,抬头一看是李昭。 心想这死丫头可是个泼辣货,别惹恼了她。 那滔天的怒意压下去不少,硬挤出笑来热情的叫着李昭。 「你爹不开窍,你进来,奶奶有好事要告诉你。」 李昭心想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出口。 这时一向老实巴交的李成玉却回头道:「阿昭,不要听,爹是不会让你代替别人进宫的。」 吴氏气得手抖,但是碍于李昭在,不敢再嚣张。 李昭进屋先把父亲扶起来,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吴氏。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老让我爹下跪,等一会我看腿要是青了,说不定我一生气,就要打断某些人的腿。」 如此没有礼貌的话,惹得李成才愤怒,吴氏气恼,四口人都不是好脸色,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 因为李昭打吴氏那次,吴氏就要去衙门告李昭忤逆。 不过四方邻居都是好人,都知道吴氏欺负二房,所以没人给她作证。 这还不算,都劝吴氏不要欺负老实人,不要虐待没娘的孩子,话里话外还讥讽吴氏。 吴氏打也不敢打,打官司打不赢,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件事在吴氏和李家人心里留下了阴影,后来李昭只要不点名道姓,骂什么她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李成玉让李昭不要胡闹。 李昭看着父亲眼神显得很委屈:「不让我胡闹也行,您说,今天到底因为什么事?」 提起这话,吴氏露出笑脸,对李昭道:「是好事,蓉儿突然得了怪病,不能去选秀,阿昭你漂亮能干,只要代替你姐姐去选秀,准能选个娘娘回来,咱们李家就光宗耀祖了,再者说,你都被韩澈退了婚,名声也不好,不选秀,以后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可惜你爹这顽固说什么都不同意,你快劝劝他。」 李成玉紧张的拉着李昭的手:「不去,咱们不去,说书人都说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辈子也不能回趟家,爹不指望你大富大贵,爹只要你平平安安在身边,以后找个心肠好的丈夫嫁了就行,咱们不去。」 父亲粗糙的大手划过掌心,刺痛中夹着温柔,如冬日的清风,以一种粗犷的方式将怜爱之情送到李昭心里。 这才是亲爹。 不指望女儿卖钱。 这才是亲爹,女儿过得好才是重要的。 李昭别说事先知道皇帝昏淫早死,就算不知道她也不会进宫。 她要陪在家人身边。
第十五章 不嫁昏君(三) 李昭答应着父亲:「我不替,我自己有名有姓,就是李昭,我为什么要变成李蓉。」 代替选秀,连身份都要换了。 李昭声音冷漠,带着毋庸置喙的坚决,像是一座冰山,冰封阻挡了所有人的希望。 只是李成玉不答应,那没什么关系。 李成玉窝囊老实,听李昭的。 可是现在李昭都不答应了。 吴氏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李蓉这时突然站过来道:「五妹妹,这么好的事,你怎么想不开呢?凭你的姿色,一定能选上皇后的,再说先是前你花的两千俩银子走后门,这不正好还给你了吗?」 李蓉长了一张小方脸,黛眉杏眼,身量高挑,看起来温柔又端庄,她说话的时候情切的拉起李昭的手,十足为李昭考虑的样子。 不过这李蓉是什么货色李昭太清楚了。 她二人只差了半岁,又同性相斥,什么都要争夺。 李蓉嫉妒李昭漂亮家里富裕,经常唆使吴氏打骂李昭。 那时候李昭还小,打不过,只能少在吴氏面前出现。 还有胡同里其他小朋友,谁跟李昭玩,李蓉就会告诉别人,李昭没娘,是野孩子,跟李昭呆在一起会倒霉。 李昭自小都没有伙伴。 都是拜李蓉所赐。 李昭能信她? 李昭冷着脸推开李蓉的手:「从小一起长大,谁什么样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所谓突然笑嘻嘻,不是好东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半个月前还哭哭啼啼骂我不拿钱给你走后门,说我嫉妒你,说我要毁了你一辈子,突然间让我代替你去选秀,没有鬼才怪,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要害我。」 直白的话,让李家大房的人全都变得尴尬。 李蓉紧张的扣着手心。 这怎么说呢。 她李蓉重生了。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次选秀,嫁给了昏君杨厚照,做了十二年的皇后,五年的太后,守了大半辈子的寡。 想到那夜晚的孤独,那十七年的寂寞。 李蓉泪盈于睫。 到了最后三年,她才做过几回真正的女人。 可惜老天不垂帘,皇嫂怀孕,后来的皇后怕皇帝名誉有亏,就将她勒死了。 直到死,她四个月的孩儿都没生出来。 守寡半辈子,终年无子,所有人生的悲剧都是从这次选秀开始的。 可堂妹李昭就不同了,富得不显山漏水,虽三十多岁还未嫁人,但一直不少人追求,青梅竹马的韩澈、雄踞一方的宁王、各路才子佳人,滋润的李昭三十还跟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一样,比她这个皇后活的自在多了。 她不要,不要再去选秀。 不要再做皇后。 她要做李昭。 李蓉收敛起悲恸的情绪,心意已决,对李昭露出温婉无害的笑容。 「这次你是误会我了,我身上起了疹子,一定会落选,可是钱已经花了,有我外公那边的人操作,选中的可能性有八成,到时候咱们李家出了皇后,你就为家族光耀门楣了,这也是孝敬奶奶、祖宗的时候,怎么好推辞,你说是不是?」 李昭突然伸手,扯开李蓉的衣领。 李蓉尖声一叫:「放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胸口露出来,皮肉细嫩雪白,没有一点斑痕。
第十六章 不嫁昏君(四) 李昭眨着眼睛看着李蓉:「你的疹子呢?」 李蓉根本没想到李昭会来这一手,当时她想,当皇后这么好的事李昭还会怀疑吗? 可是…… 李蓉:「在……」 她想说在背后,可转念一想,李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怕这个泼妇扒她衣服。 「其实我……」 「呵呵……呵呵……」 谎言被揭穿,场面尴尬,李蓉笑的极其不自然,李昭一甩手推开她。 「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身上通体透白,什么都没有,那就是撒谎了,让我想想你为什么要撒谎。」 她上下打量李蓉。 五官没有任何变化。 头戴银丝云髻,满头珠翠,上身穿着交领红缎袄儿,下身蓝缎绣花马面裙…… 装扮比之前喜庆了,但也算不上什么不同之处。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李昭忽的抬起手。 李蓉以为她又来欺负自己,黛眉倒立,怒不可遏:「你放肆。」 就是这。 李昭唇瓣勾起狡黠的弧度。 李蓉之前生气可不会这样居高临下的说别人放肆。 而且这个女孩子贪慕荣华,爱慕虚荣,根本不可能会放弃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 那可是选秀啊,有可能成为皇后。 除非选秀对她来说得不到任何好处。 但李蓉还没去选呢,怎么会知道好与不好? 「放肆!」李昭轻声重复着:「放肆,大胆,我撒野……」 莫非李蓉当过高高在上的人。 李蓉明知道自己说了漏了嘴,忙改口:「五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别总动手动脚的。」 李家其他人也同仇敌忾的帮着李昭说话。 李昭呵呵一笑,面上不答,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蓉的反常行为真相只有一个,就是李蓉知道选秀没好处,她选过,还被选中了,是宫里地位不低的娘娘。 再结合皇帝是个昏君短命鬼来看,李蓉选中也没得到一点好处,应该还受了不少苦。 所以她不想去选秀,所以她不想重复老路。 丫的重生的。 李昭自己就是穿越的灵魂,现代社会也看过不少影视书籍,对重生这类太敏感了。 这个该死的李蓉,明知道皇宫不是好去处,自己不想去就想害她。 李昭的眼神那样深邃深沉,如深不见底的潭,让人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情绪。 李蓉被她无语的注视吓到了。 「五妹妹,你怎么这样看我?我真的是为了大家好……」 「四姐。」李昭蓦然一笑,也不点破李蓉的诡计,道:「我现在很想知道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说服老太太,让我替代你的呢?」 李蓉是重生的,知道选秀没有好结果,所以她不去这有情可原。 但是吴氏可是个见钱颜开的人,那可是让孙女去选皇后皇妃啊,皇上又正值年少,就算是年过半百,她都捨得出来。 怎么李蓉说不去,吴氏就同意了呢? 这问题让吴氏变了脸,叫了声「蓉蓉」 那意思是怕李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李蓉目光闪烁,看着奶奶有些无语,她再傻也不会告诉李昭。 不光她重生知道自己的一生,家里人也找道士看过了——皇帝命短。 不是良配!
第十七章 替选(一) 六人在的房间里,一阵沉默。 春季大好的阳光从南窗横竖有秩的花纹中投射进来,落在南边炕上,竹子编着的蓆子一片明亮。 可再好的阳光,也扫不除屋里的尴尬。 李昭知道大房四口在撒谎。 也告诉了大房四口她知道了她们在撒谎。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昭拉起李成玉的胳膊:「爹,咱们走,今后我不在家,谁叫你你也别过来了。」 李成玉郑重的点着头,跟李昭一前一后走出房屋。 李蓉见成算要落空,哪里受得了,急急给吴氏使眼色。 吴氏心想,那皇帝是短命鬼,宁可送李昭去守寡,也不能害李蓉啊? 她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叫着李成才:「你这不孝的东西,我是害你们吗?李昭都没人要了,这家人谁不是为了她好……给你明路你不走,狗肚子装不了三两苏油,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就是扶不起的烂泥……我告诉你,不替也得替,这家我说了算。」 「娘……」李成才老实,一脸懊恼和无奈,要停下来劝吴氏。 李昭挡在父亲面前,劝什么劝啊? 她眼睛微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老太太,给你面子你不要,非要敬酒吃罚酒。」 「你去换吧,你敢让我代替李蓉,我就敢给你们捅到衙门里去,你以为这是你自己家的事?偷换秀女,欺君罔上,你等着掉脑袋吧。」 吴氏一愣,接着立即变脸,十分委屈的样子:「阿昭……」 昭你大爷!老虔婆! 李昭在心里骂了一句,拉住父亲转身就走,不管后面的人说什么,她都置之不理。 很快的,吴氏半是威胁半是讨好的声音渐渐漂远,再也听不见了。 ……………… 吴氏口干舌燥回到屋里。 屋里的气氛很低迷,四孙女哭的泪人一样,大儿子两口子劝也劝不住。 吴氏高声一喊:「别哭了,这么点小事就哭,你能成什么事?」 吴氏对人很苛刻,喜欢耍派头。 所以她最讨厌李昭,因为李昭从来不听话。 李蓉深知祖母个性,擦干眼泪等吴氏坐下后走到吴氏面前:「奶奶,孙女年纪小不懂事,您见识多,本领强,这件事还得您多多指点,李昭她不肯替我,朝廷那边我的名字又记录在案,咱们要怎么办?您给拿个主意。」 恭维的话让吴氏顿时眉开眼笑。 道:「既然你相信奶奶,就不用怕,咱们能花银子通到宫里给管事太监,难道还买通不了一个登记造册的小官,一会就让你爹拿二百两银子去找人,把你的画像和李昭的换一换,等採选那边再使些银子给领路的官员,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你是李昭、李昭她是李蓉,这事就定下了。」 可是李昭方才在门口说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 李蓉怯懦道:「她是破落户,真的告咱们怎么办?」 「告?」吴氏心想你以为那小畜生打我,我为什么不去告她? 「官司是那么好打的?先不说欺君罔上的罪要灭族,她们一家三口也跑不了,再说,黑漆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打官司官府得层层剥皮,得花多少钱啊,李昭多抠。而且她一进宫,她也没处打官司去,就听我的,她告不了。」 吴氏的话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李蓉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了。 她绝对不要进宫,绝对不要嫁给杨厚照。 就让李昭去。
第十八章 替选(二) 李家大房合计如何算计李昭的时候,李昭和李成玉已经回到家中了。 房门一打开,李明瑞激动着小脸就跑过来:「爹,姐,你们回来了,事情说的怎么样了?姐姐要去选秀吗?」 李昭给他迎头一个爆栗:「选你个大头鬼,今后不许再说选秀的事。」 李明瑞很听姐姐的话,揉着额头虽然神色不满,但没再多嘴。 接下来李昭在屋里屋外走了一遍,还四顾张望的。 李成玉问道:「阿昭你找什么啊?」 李昭回到屋里看着李明瑞:「我领回来的那个客人呢?他说要买玉山的,我这数钱的动作都准备好了,他人呢?」 李明瑞:「走了,早走了,你去找爹的时候,他后脚就走了。」 李昭想到那少年给钱时的痛快,一脸可惜,这么大的财主怎么就走了。 又有些怨气:「说话不算话,没诚信,再不做他生意。」 李昭发完牢骚还要回店里照顾生意,李成玉有没雕琢完的玉件,去厨房洗手,也忙起来。 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可当李明瑞回到屋子里读书的时候怎么看都看不进去。 他推开门跑出去追姐姐:「姐……姐……」 李昭正好走到大门口,回身看着他:「干什么这么跑,什么事这么急?「 李明瑞道:「之前来的那个大哥哥,他走的时候很生气,说,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理由不嫁,你说他什么意思啊?」 李昭抬头想了想,摇摇头:「你在当场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我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明瑞不服气的撇撇嘴。 他小脸圆熘熘还没张开,忽闪大眼十分可爱。 李昭怜爱从心中而起,摸了摸弟弟的头:「别做鬼脸,就知道多管闲事,去读书吧,姐回来给你买烤鸭。」 有好吃的,李明瑞当然十分高兴,可是转身一想,还是有些不对劲,那个大哥哥是在姐姐说不想嫁之后生气的,真的不是生姐姐的气吗? ……………… 「真是气死朕了。」杨厚照一屁股坐在御榻上,帽子一丢,俊逸的脸上黑沉一片,显然余怒未消。 这里是他的寝宫干清宫,从李昭家出来往回走,这才道。 干清宫的管事太监叫做马永成,见皇上不高兴,急忙来问:「万岁爷,怎么今个玩儿的不痛快?」 「不痛快,不痛快极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人家,朕哪里不好吗,一个不想嫁给朕也就算了,竟然都不想嫁给朕,朕是洪水勐兽吗?」 李昭走后,杨厚照带着赵瑾去李长才家偷听,敞开的大门,一个小四合院,他二人就躲在窗户下,李昭和李蓉不愿意选秀的话,他们全都听见了。 不过马永成只听到抱怨声,很是云里雾里。 这可没办法给皇上排忧解难,他想着看向一旁的赵瑾。 皇上今日只带着赵瑾出门了,当然赵瑾会知道。 可是赵瑾一向跟马永成不和,低着头站在一旁,装作没看见马永成求助的样子。 气得马永成恨不得咬下他的肉来吃。 这时杨厚照突然叫着赵瑾:「记住那家人了吗?」
第十九章 入选(一) 赵瑾语气同仇敌忾:「奴婢记得清清楚楚,一个都跑不了,只要万岁爷一声令下,奴婢就带人把他们家都抄了,给万岁爷出气。」 马永成心想,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啊,都气得皇上要抄家。 杨厚照一只靴子脱下来丢到赵瑾脑袋上:「朕的皇后还在里面,你要抄她的家,我先抄了你。」 赵瑾神色一变,立即跪地求饶:「万岁爷,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您饶了奴婢吧。」 马永成还是没听明白什么事,但此时也得跪下来跟赵瑾一起听训。 「万岁爷……」 赵瑾陡然间哭咧咧,张大了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很惨烈,但也假。 可杨厚照心软,赵瑾,马永成等人都是他当太子时候的老人,自小就在身边。 他又喜欢玩,明知道赵瑾在耍无赖还是没办法难为他。 破怒为笑道:「起来吧,给朕去把事情办好了,朕就饶了你。」 赵瑾收的迅速,一脸谄媚道:「万岁爷吩咐的事,奴婢肝脑涂地,也要给您办妥,不过,您到底要让奴婢办什么事啊?」 马永成低头细听。 杨厚照道:「那两姐妹不是你推我让,不愿意选秀吗?谁也不准替谁,把她二人都记录在册子上,三日后就宣布入选结果,直接通知到家。」 说完,对着前方得虚空勾唇一笑,暗暗念叨,李昭,我看你哪里跑。 ……………… 距离吴氏找麻烦已经过了三日。 李昭早已把选秀的事忘到一边,整日只打理她的生意。 太阳高照,街上人来人往,这日奇玉坊客人接连串的来。 李昭彪叔春生三人忙的脚打后脑勺。 正此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突然跑进来:「姐……哥……」 他本喊的很大声,店里人的视线全都被他吸引了,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后面激动的话生生吞回到肚子里。 李昭一看是弟弟毛毛躁躁而来,跟客人告了罪,又和彪叔打了个出门的手势,然后把弟弟从屋里拉出来叫到一旁。 「怎么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大吼大叫,大男子汉要沉稳。」 李明瑞神色认真道:「往常我也能沉稳,今天这个事不好沉稳,姐,你成了秀女了,衙门里来人通知,让你在大选之前都不可以出门,你就要去选皇后了,可是你不是说不去吗?」 李昭如晴天遭了雷噼,一下子就懵了。 怎么会这样?都没有她的名额的,怎么可能入选。 一定有人捣鬼。 李昭捏紧了袖子里的「武器」。 「言语相告没人信,看我跟她们来个鱼死网破,不是让我去选嘛?妈的,选完了把她们一家都灭了。」 脏话都骂出来的往回跑。 李明瑞看着姐姐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担忧的只嘆气:「十六七岁的人了,天天告诉我沉稳,上樑不正下樑歪,我能沉稳吗。」 ……………… 李蓉听说李昭入选了,高兴的从厢房里跑出来,这时吴氏和李成才夫妻也都在院子里。 李成才在跟吴氏说着恭喜的话,她的五孙女要成贵人了,吴氏笑的合不拢嘴…… 显然,大家都知道结果了。 终于不用当皇后,终于不用守寡,李蓉面朝正南,仰望苍天,喜极而泣。 老天爷,睁眼了。 就在这时,在隔壁刚刚宣布完人选的礼部员带人进来。 「家里有叫李荣的吧?入了半月后的大选,这段日子不要出门走动了……」 啥?! 还有她! 上辈子听过的话,让热血沸腾的李荣像是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冰水,透心凉的同时呆若木鸡。
第二十章 入选(二) 李蓉的哭声直达户外,其悲惨程度比死了她娘还痛苦。 李昭将擀面杖收起来。 她已经知道了,李蓉依然在选秀之列,而她,也是以自己的名字参选,所以不是吴氏那伙人害她。 那她为何明明没有名额,却入了围呢? 李昭想不通,从李成才家门口回到自己家找原因。 「爹!」李昭在正屋的厅里找到了李成玉。 果真女儿要去选秀,老实巴交的工匠活儿都做不下去了,就在屋里来回走着。 见李昭跨门进来,李成玉忙迎过去:「你可回来了,我去问过你奶奶,蓉儿也在选秀之列,所以不是她们做的手脚,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昭一听,爹也不知道。 「您先别急,我好好想想。」 李昭安抚父亲坐下,又给父亲砌了壶茶。 李成玉哪里喝的下,叫李昭也坐:「这到底怎么回事?爹可不想你进宫。」 是,父亲早就说过他的想法了。 李昭坐在靠南的长背椅上蹙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呢? 突然抬起头道:「爹,能不能是吴氏她们搞错了,本来想让我替代李蓉,然后就把我交出去,但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这回两边就都入了选。」 李成玉不假思索的点头:「有可能。」 父亲长的清瘦老成,认真的目光一脸憨态。 李昭暗暗嘆息一声,父亲人老实,别人说什么都信,他没有自己的主意。 原因只能自己想。 李昭手指有节奏的点着桌面。 李蓉哭声悲愤,对她还在选很意外。 意外说明她和吴氏已经操作过了。 那到底是不是二人的原因。 李成玉一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思考的女儿。 可李昭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也不好武断,安慰父亲道:「这样,我们先找关系查探一下,看能不能再把我的名字勾了。」 李成玉道:「那找谁?」 这又是个难题。 李昭认识的当官亲友有限。 以前因为和韩澈关系算好,会让韩良人帮忙办些小事,现在亲也退了。 而李成才的岳父家,就更别想了。 父亲又用他那眼巴巴的目光等着自己。 李昭只好再次安慰他:「不急,我去问问彪叔。」 李昭回到奇玉坊的时候,正好是正午,客人比方才还多,这种时候,哪好打扰彪叔。 她帮着卖会货,直到太阳通红要下山了,店里才安静下来。 李昭让春生先收拾,把彪叔叫到一边,说了上午遇到的事。 「咱们有什么关系可以利用?」 彪叔不愧为彪叔,见过的人多脑子也活,道:「你忘了咱们这条街的监管徐太监?虽然咱们跟他没交情,但是年年都不少给他送礼,打听一件事的小忙,他应该能帮。」 一条街的监管,收着一条街的赋税,本朝都是宫里的太监担任。 因为本朝还有个特色,宫里贵人们都可以有自己的小金库,所以在城里开店的不少,可一旦有人有特权,这些人就会仗着自己的特权排挤同行。 李昭没人没势,能开起一家玉器店,还不被宫里贵人排挤,全是因为贿赂了这个老太监。 当然太监不是谁想贿赂就贿赂的,当时李昭走的是韩澈老师的关系。 现在虽跟韩澈退了婚,但金钱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更可靠。 李昭对彪叔连连道谢:「我都把他忘了。」
第二十一章 入选(三) 干清宫廊下,马永成伸出胳膊:「哥几个去哪啊?万岁爷没说要召见。」 他拦住的人物有六个,分别是张永、谷大用、丘聚、罗祥、魏彬、高凤。 再加上赵瑾和马永成自己,他们八人,都是杨厚照做太子时就在一起伺候的老人。 因为八人总是想方设法引诱杨厚照玩乐,控制杨厚照的情绪,所以被外臣忌惮和憎恨,外臣就送他们外号叫「八虎」。 小皇帝身边的八只老虎。 当然他们今天聚齐不是要吃杨厚照的。 因为马永成阻挡,跟他一向不和的古大用道:「万岁爷可两天没出宫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让咱们看看?」 马永成本不想将消息透漏给六人,不过六个同时对他横眉冷对,这虎视眈眈的样子,凭他一己之力抵挡不了。 他道:「你们不用问了,万岁爷在等消息。」 六虎齐声:「什么消息?」 马永成道:「採选的消息。」 皇上不是一直没关注採选吗? 六虎知道,在杨厚照心里,天下女人采不採的都是他的,因为天下就是他的。 怎么今日一反常态? 古大用脾气最为暴躁:「马永成,你别问一句说一句,万岁爷到底为何关注採选,关注哪里?又等谁的消息。」 马永成只知道是关于一个少女的。 他被问的不耐烦:「都是赵公公一手操办的,人家没说,我怎么知道?」 六虎倒吸一口凉气,赵瑾一个人办的,马永成在干清宫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失宠,赵瑾那阉货要独宠啊? 众人等不了了。 古大用带头:「找赵瑾去,跟他问个清楚。」 一个个头矮小,身材微胖的太监附和:「对,万岁爷两日不出宫,也不叫咱们玩新花样,这是天塌的事,必须的问清楚。」 「对,到底什么消息……」 六人正雄赳赳气昂昂之际,赵瑾拎着袍角小跑着过来。 他一脸喜色,满脸是水,像是有特别急的喜事要跟主子说。 看到其他七人,他竟然视如无物就要进门。 古大用在这里面最为魁梧,跟赵瑾也不和,抬胳膊拦住他:「赵公公,什么事这么急啊?」 赵瑾停下脚步微敛了眼睛:「可是火上房的事,万岁爷急着要听消息呢,你们几个敢拦我,耽误万岁爷的好事,你们担待着起吗?」 古大用抬手擦一把他脸上的水,冰凉入手,十分清爽。 「还真是水,既然这么着急,你怎么还有时间往脸上泼水假装是汗呢?」 赵瑾为了显示出自己劳苦功高又用心,所以打听到消息之后特意在脸上泼了水。 四月天跑出汗,他得多卖力? 不想小把戏被人揭穿了。 赵瑾恼羞成怒,就要发火,这时房门豁然从里面打开。 身着红色常服的皇帝立在门口:「吵什么呢?暖阁里都听见了。」 一见赵瑾在对面,愠怒的俊脸立即眉开眼笑:「打听到了吗?她知道消息之后什么反应,高不高兴?」 其他七虎立即提起精神竖起耳朵。 就见赵瑾语气极其谄媚道:「打听到了,回万岁爷,李姑娘并没有很高兴,她还托人打听,为什么她会入选,准备找关注把自己名字划掉呢。」 杨厚照甜美的笑意立即凝结在脸上:「她敢。」 火冒三丈道:「看谁敢答应她,朕的江山,看谁敢当蛀虫。」 盛怒之下,气势正义凛然。 惊的七虎面面相觑:万岁爷的意思…… 为了一个不想採选的女人,要打蛀虫? 嗯?!
第二十二章 入选(四) 奇玉坊。 彪叔在招待客人,伺候好了,客人就会说些别的。 「你们店没影响吗?上头说要严查徇私舞弊者,我们饭庄的生意这两天都没客了。」 彪叔佯装很诧异的样子:「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们卖玉器的,往常客人没那么多,这是借着春闱放榜的东风才这么多人,暂时还看不出影响……」 人家店没影响,客人兴致降下来,正好也选好了货,付了钱走了。 「您慢走,有空常来啊。」 彪叔送客回来,一转身哪里不对劲,又一转身,就见一个貌美小郎君从街口南边走过来,很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阿昭!」 彪叔挥着手。 李昭还在为她选秀的事犯愁,今天刚好约好了徐太监,去见面了。 等李昭走上店前台阶,彪叔拉她一把:「怎么了这是,徐太监不肯帮忙?」 李昭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彪叔,唉声嘆气。 彪叔急的跺脚:「到底差啥呀?他狮子大开口了,那老太监平时就黑,可咱们这时候不能心疼钱啊。」 李昭摇着头,眉毛挑出见鬼了的弧度:「彪叔,您信吗?巧的跟说书的一样,徐太监管着这条街十来年,仗着有宫里的贵人撑腰,受贿无数,可是都没人管,今天好不容易约到我了,他被革职查办抄家了。」 「革职查办?!」彪叔也不敢信啊:「哎呦这话怎么说?怎么还革职查办了?哪个部门的大人开了眼啊?」 李昭:「……」 …………… 下午客人陆续走了,店里空下来,李昭支颐望着门外,无精打采。 其实她脑里正在思考人选。 徐太监生死未卜,肯定指望不上了。 那她还能通过谁去了解採选的事呢? 李成才,不行。 韩良人,不行。 韩澈是榜眼,老丈人是阁老……行,不行,行。 韩澈,不行。 可是不找韩澈找谁?他花了自己那么多银子,也该有点回报啊。 还是不行,做人得有原则,不能为了钱尊严都不要,退亲就再无瓜葛。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一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 人生,好失望…… 「我的妈呀,什么东西……」李昭跳起来。 前面却有个「狗东西」在哈哈大笑。 李昭回过神来一看,是一个少年趁她出神之迹,往她耳朵里扔凉东西。 而那少年前仰后合的傻样她认识。 「杨兽。」李昭捡起柜檯上那个凉东西一看,是枚铜钱,气唿唿扔到少年脑门上:「吓我一跳,跟你很熟啊。」 难道他们不熟? 杨厚照灿烂的笑容一凝,痴痴的看着李昭,难道他们不熟吗?他都跟她回过家,见过她弟弟了。 杨厚照失魂落魄的捡起地上的铜钱,原来他们不熟啊,他看她想问题想的出神,所以想逗她玩…… 原来不熟。 少年侷促的捏着铜钱,灿烂的双眼因为委屈而失去华光,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小奶狗,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又悲伤。 李昭:「……」 「喂喂,你干什么,是你吓我一跳吗,怎么说一句还生气了。」
第二十三章 生气(一) 虽然李昭语气有讨好之意,可是话还是不好听。 杨厚照身子一转,低头玩着铜钱不理她。 李昭:「……」 她是不是看错了?这人到底把没把她当少东家啊? 这时对面柜檯的彪叔看见有熟客,忙问好:「是少爷啊,您今日要选点什么。」 杨厚照还是不做声。 李昭:「……」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彪叔跟人问好还碰了满鼻子灰,询问似的看向李昭。 李昭打了个「我来」的手势,然后让彪叔安心。 她走出柜檯在杨厚照面前深深一拱手:「在下错了,吓到了杨少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 少女讨好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好听,像是山涧溪水在流淌,像是玉罄在击打,让人耳朵舒服的同时,也心旷神怡。 杨厚照高兴的抬起头,可是抬眼一看,李昭虽笑意盈盈,但好看的牙齿露出来的颗数是一定的,根本就是敷衍的笑,她和她的顾客都这么笑。 气恼之意顿时充盈胸口。 杨厚照道:「再也不照顾你的生意。」 「别介啊。」 李昭是最怕得罪客人的,何况这小子一看就是大财主,他们生意还没谈完呢。 李昭积极的赔礼:「是在下照顾不周,您说,您说怎么样您能消气,在下一定办到。」 杨厚照微微挑起眉头:「真的?」 李昭拍拍胸脯打着包票。 今天她穿的是沉香色贴里,肥瘦正好贴身,金香玉的绦环将笔挺的身材上下分为两段…… 那上一段,因为衣服合身所以略微能看见一点点隆起。 杨厚照盯着那地方看,方才李昭的小手就是在那里拍呀拍。 李昭见杨厚照的耳根渐渐泛起红潮,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事?」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想。」杨厚照神色一凛,一本正经的仰起头:「方才可是你说的,我说让你干什么都行的。」 话题又引回了之前。 李昭忙补充:「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我可不干。」 杨厚照上下打量她一边,然后撇撇嘴:「就凭你,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谁带你啊。」 这样李昭就放心了。 她咧嘴一笑道:「那你不生气了?」 「看你今后表现。」杨厚照背着手一哼。 可他那灿烂如星辰的眼睛愉快的转了两下,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李昭又咧嘴笑,哄好了,大客户。 ………… 李昭想要将玉山卖给眼前的少年,可是少年心情好也不提了。 他们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李昭有些急切,她要如何将客人往生意上引导,还能让人觉得不是刻意的呢? 正心不在焉之极。 杨厚照突然在她耳边道:「你是不是选秀入围了?」 李昭眼睛一瞪:「你怎么知道?」 那日和韩太太争执少年明明说他都听见了,所以才打抱不平。 那他就应该也听见了,她并不在列。 现在怎么知道她被选中了呢? 杨厚照面上笑呵呵,心想因为就是朕暗中做的手脚,看你还跑不跑? 他四顾看看,佯装很小心的样子:「既然选中了,不是得老实在家吗?你怎么还出门到处跑,让宫里人发现了,这是大不敬之罪,是要被砍头的。」
第二十四章 生气(二) 杨厚照的问题问到了李昭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为什么明知道忤逆皇权还出来,因为有时候她一心求死。 就像她打吴氏那次,不孝祖母,忤逆大罪,一旦吴氏用手段告赢她,她就会被正法。 那时候她心里根本没有店铺,没有父亲,没有弟弟。 只想着死了也好。 穿越十六年,意识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而她这么多年还没死,那是因为有一种害怕,叫做想死,自己下不去手。 李昭跟眼前的少年敷衍一笑,她不怕死,这世道让她入宫,总有一天她会搞个大事情,然后去死。 少女那清澈如泉的眼里突然涌现一丝悲哀,虽一闪即逝,可杨厚照还是捕捉到了。 他心想,莫非让她进宫,她真的这么痛苦? 今日他特意出宫看她,就是想看看,徐太监被他抄家,她的路走不通了,她会是什么样的反映。 李昭想要赖掉秀女身份的事,都在杨厚照的掌握之中,李昭每天的一举一动也有赵瑾跟杨厚照汇报。 所以李昭干什么杨厚照都知道,不过是李昭自己不知道这些事。 李昭那种厌世的目光像是一个烙铁,烫在杨厚照心头,让杨厚照心疼的同时,再也挥之不去。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试探的问出来:「你不想去选秀,不想进宫。」 李昭想都没想的点头:「不想。」 接着又问:「你会不会去告我的状?」 杨厚照心头勐然一揪,脸上却笑的灿烂。 「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怎么会做?又和我无关。」 接着不等李昭说话,又问道:「其实你如果真的不想去,求求我,我帮你。」 李昭挑眉。 杨厚照道:「你不信看我这打扮。」 怕李昭看不清,他故意站的远了。 然后立在地中间傲然一仰头,做了个极其自命不凡的动作,嘴角接着上扬,好像在说,看吧,爷不是一般人。 李昭正看呢,一个装扮富贵的妇人撞了杨厚照一下。 「干什么那么大地方不站,跑地中间碍事。」 妇人语气不善,然后没看见人一样的过去了。 杨厚照金光闪闪的形象被撞个趔趄,形象尽毁。 「……」 他要去找那妇人理论。 彪叔却很热情的招待妇人:「刘夫人,您有日子没来了,我们引进了一批货,上次您要的……」 彪叔吧啦啦一堆,刘夫人点着要看的东西。 两个人说的热火朝天,谁还记得方才有人被撞了? 谁还在意刘夫人撞人还口出狂言? 杨厚照气的叉腰,几次要说话都插不上嘴。他都可以想像他的背影此时看起来是多么孤独。 背后这时候传来噗嗤一声。 杨厚照回过头,就见李昭在笑。 她站在靠门口的那一截柜檯前。 是在笑他被人冷落。 她有一双这世上最好看的眼睛,大而清澈,笑起来弯弯勾出甜美的味道。 就像那黑暗中的太阳,迷雾中的月亮一样引人注目。 杨厚照心底的怨气和委屈一扫而光,屁颠屁颠回到柜檯前。 「你别闹别扭了,选秀就去嘛。」 不选秀怎么是闹别扭呢? 李昭的笑容慢慢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忧愁。 方才她都忘了要选秀。 杨厚照看那会说话的眼睛又无精打采起来,沉下脸道:「我还是方才那句话,我家倒是有关系,能帮你不用选秀,你真的要做吗?」 从少年的气度和行事脱跳的性格来看,李昭相信他不是掮客,不是骗她的。 点头道:「你如果能帮我,我感激不尽,你要什么尽管提。」 知道这少女爱钱。 杨厚照道:「这是欺君罔上的罪过,我也得找人,你最少要拿一万两银子出来。」 李昭大惊,一万两银子,差不多是她所有的积蓄了。 别看她生意好,可是没有权势,官府和人情层层剥皮,没有存下多少。 转念一想,有时候光有钱,没有门路这钱也是废纸。 求人帮忙,又是通天的事,一万两就不多了。 她喃喃道:「你要是真能帮我,一万两我也愿意出。」 其实她心里还没想好,毕竟是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但是内心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杨厚照故意套李昭说实话。 可真听到实话,那种来自深渊绝境的失望又让他想哭。 这么爱财的人,都宁可花一万两银子也不嫁给他。 就是这人。 这个少女。 枉费他堂堂天子整日想着她,跟她小意殷勤,跟她低三下四,她就没有心。 杨厚照一捶柜檯,转身就走。 又被吓一跳的李昭:「……」 等回过神来回忆起少年方才的脸色,李昭好看的眉头顿时锁成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个杨兽,刚才她不是同意贿赂他一万两了吗? 那还生什么气?
第二十五章 生气(三) 少年的奇怪,李昭早就领略过,没多想,之后继续做生意。 很快太阳西下,倦鸟归巢时候了。 李昭收了铺子回到家,门口,正巧碰到胡同的监管在跟父亲说话。 「成玉兄弟,不是老哥不帮你遮掩,上头下了话,必须执行。咱们胡同几百号人呢,这事可马虎不得,不然都得被连累。」 李成玉连连致歉:「是我给您添麻烦了,阿昭回来我就跟她说,再不会让她出门了。」 原来是来限制她的自由的。 胡同监管和街道监管不同,没有油水,所以胡同监管都是胡同里有名望的人担任。 群众选的。 她们帽儿胡同的监管是个四十九岁的文具店老闆。 叫做齐廉政。 李昭忙走过去叫着:「齐伯伯。」 齐廉政随和一笑:「阿昭回来了?正跟你爹说呢,以后都不要出门了,上头方才还说要抓一抓这个事,就是警告我看好大家。」 李昭急着要问的就是这件事。 「之前不是还没人管吗?」 胡同里的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街坊,大家都认得,也知道李昭会常常办成男孩子去做生意。 李昭现在还能出门,也是得到齐廉政和街坊的默许的。 突然就不行了。 齐廉政一脸不认同:「之前也不行啊,是你胆子大,现在有人管了,方才礼部的人刚过来说的,记住了,别让大家为难。」 李昭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很怪异,她要走后门,后门被抄家。 之前明明被允许的事,礼部突然来通知…… 好像全京城的当官的都在跟她一个小秀女作对。 齐廉政说完话走了。 没留下出门的余地。 李昭站在原地看着火红的夕阳,灿烂一片,晚霞似锦,真是无限的美好。 可她怎么这么想哭,不能出门,那她的世界就只剩下黄昏了。 ……………… 干清宫。 杨厚照坐在御榻上发呆。 这又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马永成等了好久都没得到吩咐,小心翼翼过去:「万岁爷,奴才听说京城来了一个徽班,那个旦角唱的一嗓子好戏,不然咱们叫进来听听。」 八虎之所在被外臣们唾弃,就是因为总引诱皇帝不务正业。 什么戏班子,马戏班子,说书的,唱曲的,凡事玩乐之事,不管荤素,已经带进宫里多次。 杨厚照也确实喜欢这些新鲜玩意。 不过这次他摇摇头:「等赵瑾。」 又是赵瑾。 马永成又恨又急,皇上什么事只吩咐赵瑾一个人,赵瑾俨然成了皇上心里的第一人,那他们怎么办? 「奴才帮您去催催他?」 杨厚照这下同意的点头:「办个事这么慢,去找他。」 马永成心想然后找机会给他使个绊子。 他欣喜万分的要去领命。 这时门口一声讨好的笑:「万岁爷,奴才回来了,办成了。」 哈巴狗一样的东西,正是赵瑾。 他回来了。 马永成气的暗暗咬牙,但不得不默默退到一边。 杨厚照见到赵瑾如蜜蜂见到蜂蜜。 「成了?快近了说近了说,她不会再出门了。」 杨厚照从李昭那里受了气,就要给李昭点教训,所以让赵瑾吩咐人去管制李昭。 他这半个时辰,就等这个消息呢。 赵瑾跪在小皇帝面前谄笑:「成了,不敢再出门,出门万岁爷您就可以发话把她抓起来。」 「抓她干嘛?朕就是当时生气,现在好了。」 杨厚照说完看向马永成:「什么时辰了?」 马永成一愣,赶紧跪下回话:「万岁爷,黄昏了。」 杨厚照下了榻匆匆跑去窗口。 隔着金黄色的细细薄纱,外面的东方已经黑了。 杨厚照失望的垂下好看的眼皮,后又抬起头一脸期待。 等明天天亮我就去她家里看她,这样就能坐下来和她说话了。
第二十六章 禁足(一) 骄阳照耀在门前的两个大榆树上,嫩绿的榆树钱像是片片翡翠,发着银子般的光芒。 天越来越暖了。 李昭不能让父亲为难,更不能与街坊为敌。 再好的天也不能出门。 吃过早饭,正好把窗屉子都下了,然后好好清洗一遍。 姐姐忙碌的身影是那么的认真投入,可绷着的脸,几近麻木。 手上的动作重复单一,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李明瑞站在窗下看了很久,李昭都没发现他。 李明瑞心想,这就更说明姐姐有心事。 李明瑞自小没有母亲,是李昭一手带大的,说他们情同母子也不为过,所以李明瑞很了解李昭的性格。 此时他又想起李昭不做家务时说的话。 「小猴子,你要记住,时间就是金钱,所以这种杂活,花小钱请两个干净的婆子来做就是,然后姐姐节约时间去挣大钱,这叫各司其职。」 姐姐是做大事的人。 一旦姐姐不挣大钱去,她心里就会十分孤独。 李明瑞想的快要哭出来。 「姐,不然我不今天不去找夫子上课了,你给我讲吧,你讲的比夫子还好呢。」 「啥?不上课了。」 李昭正站在窗台上擦框子,听着弟弟的话,低头黑了脸。 李明瑞肩膀一抖,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这几天都不去了,在家跟你干活。」 李昭刚要瞪眼睛,阳光一闪,弟弟眼里亮晶晶的。 哭了? 李昭忙跳下窗拉着弟弟看。 「怎么了?先生给你受委屈了,姐可花了钱的,他要是打你,姐去打他,教育就教育,怎么能动手?」 李明瑞:「……」 李明瑞的夫子是个大人物。 李夫子是弘三年的进士,学问特别好,因为一直没有进入仕途,所以靠给人做西席为生。 不过别的西席可能一个月二两银子就拿下了。 李夫子收费极为昂贵,贵还次要,他还要挑学生,不聪明的不收。 条件如此苛刻,可入学还是要排队。 因为十几年来,他的学生十有八九都会在春闱的时候榜上有名,所以名声十分响亮。 李昭花大价钱给李明瑞找夫子,就是看中李夫子离经叛道脑袋活。 这样的夫子怎么会打人呢? 「不是,我就是想在家陪你,你……」 李明瑞说着低下的头,欲语还休,一双机灵的眼里满是落寞和忧愁。 没娘的孩子早熟。 李昭就明白弟弟的想法了。 他摸摸弟弟的小脑袋:「真是小傻瓜啊。」 她是很不喜欢这种生活,可是不需要人陪。 因为没人能陪一辈子。 而李明瑞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能跟李夫子上课。 怎么好耽误。 「可是姐……」 「你快去上学去吧。」李昭扭着弟弟的脑袋让他向大门口转。 李明瑞还是捨不得姐姐一个人呆着。 转回身:「我……」 李昭不让他转。 「一堂课算下来一两银子,再者说,四书五经还是夫子讲的透彻,去吧。」 「我……」 「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磨叨。」 「我……」 「给我快去!」李昭突然不耐烦的大吼一声。 李明瑞也吼出来:「我没拿书包呢。」 李昭:「……」
第二十七章 禁足(二) 李明瑞上学走了。 李昭又爬上窗台,大门这个时候响了。 李昭不得已又得跳下去,丢掉抹布道:「这孩子不知道又忘了什么。」 拉开大门上的小门,一种颓然忧郁的感觉扑面而来。 「韩澈?」 门口站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面若冠玉,眼似桃花,他有笔挺的鼻子。 他的嘴薄厚适中,两边嘴角微微上翘,像个菱角性状…… 本是一个十分俊俏的人,举手投足都透着温文尔雅。 可是今天束髮的鬓角有两缕碎发,时刻都含着情义的眼睛也没了光彩。 不是刚定亲吗? 李昭垂下胳膊:「你怎么来了,背不下来书了?」 韩澈差点哭出来:「这种时候你还能开玩笑,我……我……我就是很想你。」 李昭暗暗撇撇嘴,都退亲了还想个毛? 不过她是生意人。 生意人办事就尽量谁都不得罪。 韩澈又刚刚高中,老丈人还是阁老。 李昭让了下身子:「进来说吧,让人看见了怪不好的。」 李家院子还是那样整洁肃静,韩澈看着正房门口,那里有个台阶,以前李昭总是会放个小桌子让他在那地方读书,然后她就在一旁打算盘…… 都没有了,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韩澈有感而发,悲从中来,不由得低声啜泣。 李昭:「……」 她走到韩澈面前道:「家里没人,也不方便请你进屋……」 天吶,他们是亲戚,现在连屋子都不能进了。 韩澈捂着脸蹲下去,哭的更大声。 李昭:「……」 等了许久,韩澈都没有从呜呜哽咽的声音中清醒过来,咬着唇,强忍着,通红的眼睛写满悲伤。 怎么说他们也是亲戚,一起玩到大的。 李昭心生恻隐,暗暗嘆息一声道:「看来你还真的的挺难过的。」 韩澈站起来拉住她的手:「阿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五岁的时候就以为咱们会过一辈子,现在有人告诉我,我的妻子不是你,你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原来是找安慰来了。 李昭道:「可是你也不能来哭我啊,退亲是你们家的意思,我也帮不了你不是?」 韩澈越发伤心,呜呜的问:「阿昭,你是不是恨死我了,你是不是不愿意在理我了,不会在等了我。」 李昭沉下脸推开他的手:「你要是说别的,咱们还是亲戚,再提婚事,就有些过分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要退亲的是你母亲,不是我,当天她说了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帮我说过一句话吗,现在怎么好意思说让我等你。」 韩澈并不甘心:「真的再没有余地,阿昭我不是坏人,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说服母亲那边和杨小姐退亲,我要娶你。」 李昭心想我不说明白,他就永远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她眼睛一动问道:「那我问你,你让我等你,等多久?给我明确的时间。」 韩澈心生出希望来:「你真的愿意等我?」 李昭微微挑眉:「那多长时间呢?」 「一……」天,一个月,一年? 韩澈兴奋的神经慢慢恢復理智:「我也不知道。」
第二十八章 禁足(三) 李昭笑道:「那你不是让我无限期的等,等到你和杨小姐成婚,子孙满堂,然后再白头偕老,然后我孤苦伶仃守着一个虚拟的承诺过一辈子?」 韩澈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怎么会那么对你,我不会娶杨小姐的。」 李昭笑的莞尔,她是四十六岁的人。 韩澈还是小孩子。 真是孩子气啊。 「你连一个具体的时间都拿不定,还让别人怎么信你?算了,好好过日子吧,日子长了,跟谁都一样,别拗着了。」 韩澈听李昭语气老成,像是与她无关一样,心慌的不行。 「阿昭,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会像对别人一样对我了?「 「我知道你成熟懂事,什么都想得开,可我不能,我不能没有你,退亲不是我的意思,都是我娘逼我的,她要一头撞死在我面前,我不敢不听她的话。」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 李昭微蹙了眉头问:「那我和你娘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啊?!」韩澈傻了眼:「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 李昭咄咄逼人:「你怎么样?你先救谁?」 韩澈跺脚道:「我也不会游泳啊。」 李昭:「……」 「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你会不会游泳,是我和你娘在你心里,谁更重要一些。」 韩澈头摇的跟拨浪鼓:「这怎么能比,你是妻子,她是娘,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李昭勾唇一笑:「但她不是我重要的人,我也不是她重要的人,我们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人,那你选谁?」 韩澈呆然道:「我从来没听过儿媳问谁这种问题,阿昭,你这样不是大逆不道吗?」 李昭道:「对,我道还是不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就明确的告诉你,不是我容忍不了你娘,是你娘容不下我,所以就算咱们成亲,也没好,你看我娘怎么死的?有你娘那种婆婆,我一天跟她打八仗,你愿意过这种日子吗?」 「你不是这种人,你会跟我一起孝顺母亲的,我娘省吃俭用的供我读书,我不能不孝……」 李昭突然提高了声音:「你醒醒吧,你明知道不可能,你娘怎么欺负我,你不知道吗?」 他知道。 韩澈低下头,母亲会找李昭要钱,会在背后说李昭下贱,会说李昭没有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可是母亲就是一个嘴碎的人。 「我不觉得她说的对就行了,阿昭,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韩澈语气诚恳,高华的脸庞极为暗淡,眼里依稀可见细密的血丝。 或许他是真的捨不得。 李昭还是晃晃头。 「当然了,我当然是世上最好的人,你觉不觉得我都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今天我跟你说清楚,而不是藕断丝连,我很好,你家人却不好,你更不好,你让我受了很多委屈,你配不上我。」 「怎么会,阿昭,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 「别贱了。」李昭突然喊道。 本来她被禁足心情就郁结,韩澈的表白在她心里如放屁一样臭。 怒气一股脑的发出来,并且不可收拾。 「你真的还不懂吗?跟人家退了亲还来表白不噁心吗?谁的问题还不明白吗?」 「就是因为你懦弱无能,你妈骂我你让我忍,你妈说退亲你让我等,明天你妈说要杀我,你说过两天给我接上脑袋啊?退亲的关键不是你娘,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还日月可鑑个屁。」 「我最讨厌懦夫,你怕不孝不敢说你娘的不是,就让我委屈让我承担,那我能对得起我死去的娘吗,能对得起关心我的人吗?」 「你要记住,你们怎么想是你们的事,但这天下不是皆你娘,我可不惯着你们家人,更不会跟你和好,懦夫!」 一连串的数落像是连珠炮。 听的韩澈呆若木鸡,但那不断重复的两个字他却像是一把尖刀剜进他的心。 「懦夫,我是懦夫?」 韩澈喃喃自问,语气难以置信。 李昭发泄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但看着韩澈还是不耐烦。 推了他一把道:「好了,自己回去消化去吧,咱们不能成婚,都是你懦弱造成的,走吧走吧,别再来了。」 别再来了?! 不能再来了? 少女明媚大眼中满满都是嫌弃,又是那样的粗鲁对待。 韩澈痛彻心扉,他捨不得这样干脆利落的人,突然间伸开胳膊将李昭紧紧抱着:「阿昭,我……」 「不能没有你」几个字还没说出来。 李家小门突然被人从外踹开:「你给爷放手,就说你呢。」
第二十九章 禁足(四) 杨厚照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好,就想着第二天要来李家看李昭。 可是入眼的一幕,让他七窍生烟。 不让李昭出门,可不是让她在家会野男人的。 「爷让你放手,还不放。」 最后一声怒如野兽的咆哮,终于让韩澈和李昭反应过来。 韩澈放开手,诧异的看着李昭。 李昭一愣,反应过来后走向杨厚照:「少爷,您今天是来买玉……」 「你就知道钱。」 禁足都关不住桃花。 杨厚照一把手将李昭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叉腰走向韩澈:「你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的?」 韩澈上下打量来人,心中有种异样的熟悉之感,这人总觉得面善,哪里见过呢? 殿试! 进士都是天子门生。 杨厚照其实早就认出了韩澈。 因为韩澈是今年的探花,就是他觉得韩澈英俊,钦点的。 没想到竟然给自己点出一个祸害来。 「我不管你是谁,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今后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因为殿试的时候皇帝的御座和下面空地有一段距离,而且杨厚照当时还带着珠冠遮住脸。 所以韩澈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搜遍他脑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这样一个蛮横的人。 「你……你……你又是谁啊?我是,我是阿昭表哥,我们是亲戚,怎么不能来。」 杨厚照心想要不是怕我的女人心疼你,我就一拳头打死你。 他仰着头道:「表哥?亲戚,那你是男是女?」 韩澈低头看着自己的袍子一角,转过身去:「当然是男的。」 李昭:「……」 杨厚照冷笑:「是男是女也要磨磨蹭蹭的回答,优柔寡断,你还算什么男人,我告诉你,李昭,你的表妹,她现在是秀女,不能见外男,就算是亲哥哥,也要忌讳呢,何况是表哥?」 韩澈脸色一白,他今天为何来找李昭,就是要跟李昭商量这件事的。 韩澈想走走关系,把李昭的名字去掉,可是来了之后太难过,重点的话还没说呢,就被人打断了。 杨厚照见韩澈这个狗东西还敢偷偷看他的女人,真的撸起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星辰一样的眼睛瞪圆,周身都是桀骜不驯的气质。 李昭虽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位少爷为何这样生气,但有一点他确定,如果在院子里打架,外面会传出动静。 她挡在韩澈面前:「你要干什么?」 杨厚照脸瞬间一变,红了眼睛:「你还帮着他?他都不要你了。」 「我没有……」 韩澈添乱的话还没说完,李昭看着他一吼:「还不走?回去消化啊。」 「我……」 「走!」 「走!」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都是那样的强势和傲慢,一起发出来。 韩澈心如刀绞,捂着胸口道:「那你不也是外男。」 说完撩着袍子就走了。 但临走时留下一抹幽怨疑惑的目光。 杨厚照:「……」 他垂眸看看李昭。 李昭仰头挑挑眉:「是啊,杨少爷,您三番五次帮我打架,不会真的这么热心吧?您到底是不是来谈买卖的?」 「我……」 李昭捏着下巴看着他,忽的瞪大了眼睛。 杨厚照通红了脸,道:「你猜到了?我喜欢你啊。」 李昭已经是四十六岁的人了,还是现代人。 对于这种小青年的表白她心头一点波澜都没有。 呵呵笑两声:「哎,我就说,我还以为我要做成大买卖了。」 杨厚照本以为李昭听了会十分激动,羞怯,害怕……或者别的感情。 他要的绝对不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 陡然间吼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就知道做买卖,你那买卖就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了,没有买卖吃什么喝什么?」李昭挥挥手:「你这种公子哥不懂的,好了,既然不是做买卖,就走吧,婚姻的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勾搭我没关系,我脸皮厚,万一你勾搭别人家的小女孩,被你糟蹋了又不能娶,你说你多造孽,快回去忙点正事吧。」 那种敷衍和嫌弃与方才她赶韩澈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杨厚照脑中倏然又想起李昭同意给他一万两银子让他帮忙改变秀女身份的事。 生意比他喜欢她更重要,而不去选秀,比她的钱更重要。 说来说起,她就是不想嫁给他,不喜欢他。 杨厚照咬牙切齿。 后冷冷一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接着毫不留恋的拂袖而去。 李昭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直只到大门咣当一声被关上,她还没有动。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莫名其妙跟她发脾气。 他到底算老几啊。 门外榆树上落了一直麻雀,叽叽喳喳叫两声。 李昭指着那鸟:「你丫的算老几啊,你有病吧?」 「叽叽叽叽……」 李昭长嘆一声,以来发泄心中的怒火,那个杨寿一定有病。
第三十章 夜访(一) 宫灯灼灼,从明黄色的床帐中投过来,落在同样颜色的锦被上,让高贵的颜色,显得越发耀眼。 四周瀰漫了龙涎香的味道。 以往一到这个时候,当皇帝的应该睡觉了。 杨厚照望着床盯,使劲的闭上眼。 不过下一刻,他又必须睁开。 因为他睡不着。 脑海中满是李昭在榆树下等他的样子。 少女穿着男装,英气勃勃,歪着头对他说「跟我走吧」。 从那时起,他就想一直跟在她后面了。 杨厚照呵呵笑出声,他的阿昭怎么那么好看呢。 可是笑容又瞬间凝结在脸上。 好看也可恶啊。 李昭不想进宫,不想陪他,她不喜欢他。 杨厚照翻了个身,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自己也没告诉她他是皇帝啊,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不想选秀的。 嗯,一定是这样。 好歹他也是玉树临风的英俊小哥,怎么能有人不喜欢呢? 不对啊。 杨厚照又翻到另一边,今天她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可她还是异常的嫌弃和漠不关心,她不喜欢他。 有点喜欢? 不喜欢! 一点也不喜欢? 有点喜欢吧! …… 今日给皇上守夜的小太监叫小宝。 小宝看了一眼龙帐,匆匆跑出隔断到了外面屋子。 「干爹,干爹,大事了。」 屋子里马永成正在打盹,忽地坐起,见是伺候皇上睡觉的人,急着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小宝指着屋里:「皇上不睡觉烙饼呢。」 「烙饼?」 小宝做着翻来覆去的手势。 马永成想了想,穿好外衣站起来:「跟我来。」 马永成走龙床边上,轻轻问道:「万岁爷,您睡不着啊。」 杨厚照腾地坐起,光脚下地:「不行,我白天的话太重了,她一定会伤心,我得去见她,我得跟她解释。」 马永成:「……」 但他心中很兴奋:「万岁爷,您要出宫?」 杨厚照胳膊一伸:「更衣,朕要出宫。」 「可是已经落锁,打不开啊。」 干清宫属于内宫,和朝觐殿皇极殿等隔着一道内宫宫门,每到晚上都会在固定时间上锁,不论什么大事,在外面都无法开启。 杨厚昭仰头看着马永成:「想骗朕?别人打不开,你还打不开,那你不要跟朕出门了,朕叫赵瑾去。」 「万岁爷。」马永成跪下去:「能,能,奴才能打开,咱们从玄武门出去。」 玄武门是宫里的后门,出去直接就是皇城外了,那里离娘娘庙街不远,离帽儿胡同也不会远了。 以前马永成就带杨厚照出去过。 杨厚照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赶紧去准备。」 马永成驼着背跑出去,到了殿外,那种恭谦怯懦的样子立即变了样。 他叉着腰暗暗大笑三声。 皇上这次带着他一起出门,再也没有那个赵瑾的事了。 ……………… 李昭打了个哈欠。 李明瑞收拾起书本道:「我回屋写去了,姐你睡觉吧。」 李昭本来是要给李明瑞辅导功课的,但她向来贪眠,晚上一到就困。 李昭站起来铺被子,等李明瑞收拾好了东西,她也铺好了床铺。 见李明瑞拎着书包要回屋,李昭道:「算了,白天效率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熬夜了。」
第三十一章 夜访(二) 李明瑞的功课也背的差不多了,只是想回去练字。 想了想,姐姐说得对,白天里效率高些,何必晚上贪黑,灯光不明还累眼睛。 他将书包放回到书案上:「那姐我去睡觉了。」 「去吧,我洗漱也睡了。」 李家正房五间。 东边两间是李成玉的房间和客厅。 中间是大客厅,过了大客厅有个拉门,里面就是李昭的房间。 李明瑞的房间跟姐姐的挨着,中间隔个隔断。 李明瑞收拾干净后进了自己的小屋,李昭帮他把门关好,这哈欠就控制不住了。 她忍着困意,一口气吹了窗前的一排蜡烛,然后上了炕。 北方春季里的晚上风大天冷,不过炕已经烧得十分温暖。 李昭隐隐约约听见布谷鸟的叫声,渐渐进入梦乡。 「阿昭,阿昭……」 梦里,她梦见阳光俊朗的少年在耳边一声一声的唿唤她,让她醒来。 李昭厌烦的抬起手:「别闹,困着呢。」 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 那大手挠着她的手心,如羽毛划过心迹,痒痒的惹人发笑。 大手的肌肤又是那么的粗粝有力,温暖结实的肉恍如实质。 李昭倏然间清醒:「……」 可是还没等喊出来,嘴就被人捂住了。 一种堕入深渊的恐惧让李昭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是什么人来到她的房间,他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磁性带着讨好语气的声音道:「阿昭,我是杨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今天白天话说重了,怕你生气,来看看你。」 杨寿,什么人能叫阳寿,多半是禽兽。 李昭眼珠乱转,同时心放松不少,还真是杨姓少年的声音。 起码是熟人。 这时那声音又道:「你别喊啊,千万别喊,喊了我没什么事,外面都是我的狗腿,可你被人知道屋里私藏男人,还是秀女,你要挨骂受罚的……千万别喊啊,我放手了。」 李昭眯起眼睛,眼里闪着「你大爷」的光芒。 对面的人不知道看没看见。 他大手见她没动也没反抗,慢慢的移开,深怕会出意外一样,突然又扣回来,然后又慢慢移开。 等那手彻底拿走。 李昭腾地坐起,低着声音道:「你有病啊。」 今夜月光正好,清清冷冷的从薄薄的窗帘中投射进来,将屋里的一切照的朦胧不清。 李昭的小炕是南北方向,靠在北墙,能容得下三人居住,李昭在东边。 她睡觉头朝南,这时候坐起,正好是背对着窗口。 斜侧着脑袋月光只能照到半边脸。 杨厚照坐在炕沿边正对着她,看不清的愤怒。 可听出来了。 杨厚照语气不服道:「谁让你白天不留我,会完你的表哥还对我冷眼相对,我不给你点教训看看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李昭心想这少年一定有病,他深夜跑到我的房里来,以后还说不定做出什么事呢,不管什么理由,我应该找机会一下子打死他。 李昭再看杨厚照的眼神,就带着敌意。 杨厚照只觉得喜欢的女人晚间的时候眼睛也亮亮的。 再想到她在树下的明媚笑颜。 「跟我来吧」那甜蜜的声音一辈子也忘不了。 心头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蓦然就软了。 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那么排斥进宫选秀,你如果理由恰当,我就豁出去的帮你,这下子不翻脸,不吵架,说话算话。」 李昭一愣:「你大晚上,就是来找我说这个问题的,是想帮我?」 杨厚照想了想道:「不然咱们点灯吧。」
第三十二章 夜访(三) 灯李昭本应该同意点,毕竟有亮安全些,可是家人都睡了,万一吵醒了怎么办? 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大小伙子…… 李昭低声道:「还是别点灯了,不耽误耳朵听。」 那倒是,能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杨厚照道:「那你说吧。」 他的语气突然大方随意起来,这让李昭心生异样。 这个少年,真的可靠吗? 首先正常人会大半夜跑到女子家里吗? 不是饿中色鬼也是登徒子。 李昭脑海中蓦然想到杨厚照霸道活泼的样子。 如果单看那二百五的性格,好像也不是坏人。 「你怎么不说啊?」杨厚照等了很久,以为事情很严重,于是语气紧张。 李昭抿了抿嘴,低声道:「你家里不是官府的人吧,我说了,你会不会说我对皇室不敬,再杀我的头。」 这么严重? 杨厚照赶紧坐直了,道:「你先说说,能帮你的地方,我就帮你了。」 李昭心想,反正我说了你也没办法录音,我是不会承认的。 可万一这小子是好意,就赚到了。 「是这样的,进宫的日子会很苦,我不喜欢。」 杨厚照以为自己听错了:「进宫的日子苦?」 李昭可是现代人。 「宫里女人的遭遇,我知道的太多了,整个大内,就一个男人,大家都想用吧?可是有上万的女人,註定有人要被落冷,就先说不受宠的妃嫔,一日三餐,都要讨好管事太监才能吃饱,饭菜都是冷的嗖的,宫里,那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 杨厚照心想,你跟我呆的可能不是一个皇宫吧? 他道:「那你不会做受宠的嫔妃,你当皇后。」 李昭听他说的仗义,心想这小子或许真的不坏。 那种全身心的防备也卸下去不少。 笑道:「皇后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我什么样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小气,嫉妒心强,还阴狠,我怎么可能母仪天下。」 杨厚照道:「可你诚实啊,诚实就是好的品质。」 就是他承认她小气,嫉妒心强,还阴狠了? 李昭:「……」 「那也不想进宫,哪怕是当皇后,当宠妃,我也不想跟别人分享男人。」 杨厚照蹙眉。 李昭道:「这就是最关键的原因,苦点累点无所谓,生气不行,我属蛤蟆的,会被气死。」 杨厚照不懂为什么蛤蟆爱生气。 他沉吟下道:「可是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啊,当皇帝的多几个妃子也是为了开枝散叶,他最喜欢你不就行了。」 李昭道:「如果一个人真喜欢你,他是容不下别人的,我可不信那种鬼话。」 杨厚照低头想着自己,才几日,才几日遇见这个人,他就真的不想别人了。 白天想跟她说话。 晚上想见他。 梦里也全是她。 可他不甘心就被一个女人套牢。 据理力争道:「你这样的标准,你根本嫁不出去,你当尼姑去好了。」 李昭呵呵笑:「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啊,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不愁吃穿,嫁人可不是我的人生目标。」 哪个女人不是为了嫁人啊? 杨厚照心想,就她鬼主意多。 问道:「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李昭歪头想了想,后语气变得肃然:「如果成亲是累赘,是生气,是争夺,是小心翼翼,那我的目标就是快乐吧。」
第三十三章 夜访(四) 杨厚照还在品味李昭的话。 里屋突然传来声音:「姐,你跟谁唠嗑吶?」 是李明瑞醒了。 李昭吓得瞪圆了眼睛,傻傻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笑道:「你弟,我跟他打个招唿。」 招唿个头啊。 李昭捏着杨厚照的肩膀把他往炕上拖:「上来。」 杨厚照也是机灵的,立即明白了李昭的意思,翻身上炕,直接挤进李昭的被窝。 李昭第一反应是举起拳头打他。 「吱」的一声,隔断的门开了。 「姐……」 李昭低头一看,杨厚照的脑袋都包裹在被子里,这黑灯瞎火的,弟弟应该看不见。 「你怎么起来了?」 李昭佯装是被他惊醒的样子,然后伸了个懒腰,又回到被窝里,然后翻个身,趴着盯着李明瑞。 李明瑞没看见姐姐眼睛亮如夜鼠,要去点灯。 李昭高声呵斥:「你干什么?」 李明瑞站在月光下,他诧异的表情清晰可见。 「我想出恭。」 李昭道:「出恭你点我我房间蜡烛干什么?去,走廊里有恭桶,不用点灯,快去快回。」 李明瑞很乖巧的哦了声。 李明瑞刚一出去,杨厚照的手不自觉就扣上李昭的腰上。 李昭身体一僵。 接着就侧过来。 杨厚照知道让她过来的后果是什么,本来他是仰着头,身子也侧过去,找准机会,一下子把李昭抱紧了。 李昭大惊,又不敢喊, 用脚踢着杨厚照:「你找死?」 杨厚照长腿压死她的腿,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 「穿着衣服我能做什么?我就摸摸。」 少女身上的香甜气萦绕耳鼻,如美酒让人沉醉。 要睡觉的人,穿的也少,他摸着睡裙柔软温暖,能感受到裙子下的美好身躯,是那么的玲珑有致,啊不走了。 死也甘愿了。 杨厚照享受的一闭眼,把头窝进李昭的怀里。 李昭脸都绿了。 果真是个登徒子。 「你看我打死你。」 屋外哗哗的声音间有间无。 李昭恶狠狠的表情僵在脸上。 杨厚照抬起头看着她笑,然后竖起一根指头:「别吵,一会就没机会了。」 说完,他的手又缩回去,放在李昭的腰间不动了。 「你……」 李昭气的挣扎,这时外面的流水声没了。 接着是脚步声响起。 李昭吓得不敢动。 杨厚照道:「快快快……」 被子一挺,脑袋又缩回去。 可是他抱紧李昭的手可没有放开。 李昭还侧躺着呢,姿势十分不舒服。 见李明瑞进了屋子,李昭用胳膊垫着下巴看着他。 「姐,你一直等我呢?」 李明瑞兴奋的样子,向炕沿边走来。 李昭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颤着声音道:「你,你有什么事?」 李明瑞道:「姐我觉得你今天这么奇怪呢?你害怕啊」 李昭敷衍道:「刚做了个噩梦,让你吓醒了。」 李明儒道:「那我陪你睡吧。」 他好像要脱鞋。 「不用,坚决不用。」 李昭就差喊出来了。 见李明瑞愣在地中间。 李昭道:「明天还要做功课,快去睡觉,你不要再吵我了。」 李明瑞哦了声。 「不过姐你今晚特别奇怪。」 留下这句话,他进了屋。 李昭紧绷的神经像是上了刑场,她并不怕什么流言蜚语,也不怕什么名声不好,她死都不怕。 却不想给亲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更不想弟弟伤心。 所以她不能让弟弟三更半夜看见她房里有男人。 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孩子睡着了没。 突然,裙子底下的腿一暖,手心粗粝的大手覆上,有种肌肤相碰的温柔感。 李昭一掀被子,一脚就把杨厚照踹出去,给他脸了。 摸到肉了,哈哈。 杨厚照这下没恼。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被子里面实在太憋了。 不过李昭少女身上的馨香又让他心驰神往。 现在没了。 他跪在李昭身边:「你再让我躺一次。」 李昭坐起来,手指捏的咯咯响。 要不是怕惊动家人,她一定好好揍丫的一顿。 窗外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梆鼓声响。 李昭道:「都三更了,你还不走?」 杨厚照恋恋不捨的下了地,后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李昭一刻也不想留他,急急挥着手。 杨厚照走到窗前突然回过头:「你好好休息,你的事,我记下心里了。」 李昭一愣,后心头一暖:「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杨厚照道:「总之你等我好消息,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感情好啊。 这人还不错,李昭下地要去送他。 杨厚照翻越窗户,跳到外面不见了。 李昭:「……」 才想起来,丫的怎么进来的?
第三十四章 入宫前(一) 时间又过去了五日。 李昭没有等到杨姓少年的好消息,只等到了秀女要三日后入宫,大选的日子提前了。 当然,同样等到这个消息的还有堂姐李蓉。 知道李蓉不愿意进宫,所以大房一屋子人都来劝。 吴氏道:「这就是天意,你小时候道士就说你是贵人命,能做皇后,万一真选上了,也挺好的。」 是呀,事已至此,皇帝早不早死的跟李家人已经没关系了,反而要是真出了皇后,那才光宗耀祖。 接旨的那天李蓉已经哭过了,现在人倒是十分平静。 她道:「阿昭不也进宫吗?我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去。」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她已经抬起屁股走了。 吴氏看着孙女的背影有些不解,李蓉什么时候跟李昭好了? ……………… 干坤朗朗,美丽的光下,艷丽的少女像是猝不及防盛开的花朵,让人眼前一亮。 李蓉叫门,开门的正是李昭。 今天李昭穿着米黄色袄,青色暗纹盘扣对襟褙子,白色挑线裙。 头没有梳髮髻,就那么随随便便绑在脑后。 李昭穿着总是以素雅为主,平日里也不见多喜欢打扮,怎么随意怎么来。 可是不管何时看她,她总是好看的出奇。 随性的打扮反而衬出她的慵懒个性气质,又是另一层好看。 李蓉看的微敛了目光。 李昭感受到李蓉的不怀好意,笑道:「你来干什么?」 李蓉立即换上亲密的笑,拉起她的手:「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进去说。」 李昭没有说同意,李蓉已经拉着她越过门槛,进了院子。 李昭一边关门一边道:「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李蓉四顾二叔家的小院子。 新的门窗,墙面都是新刷的,别看没有老宅大,可比老宅实在多了,屋里的家具摆设也都是上上品啊! 二叔家有钱,但很低调,财不外露。 而李昭,上辈子就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李蓉恨的牙根痒痒,却回头一笑道: 「二叔和明瑞呢?」 因为还有三天她就走了,父亲和弟弟抱头痛哭呢。 李昭反问道:「你不是来找我爹和我弟弟的吧?要是找,我也不能让他们见你。」 经过陷害之事,李昭不可能再对她客气。 李蓉还是笑呵呵的。 「不是,我来跟妹妹说话,我知道妹妹也不想进宫,不想被选中,我也是,所以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咱们姐妹落选。」 李昭眼睛一动,也笑呵呵:「四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叫了四姐姐。 李蓉心中大喜。 笑道:「咱们本来就是亲姐妹,我一直跟你很好,是你不愿意跟我好。」 「那四姐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要跟我说什么啊?」 李蓉听李昭语气尴尬,是后悔对自己敌意,心里更开心了。 放低了声音道:「妹妹,你知道选秀的流程吗?」 李昭仰头看着她,那清澈的眼中满是期待。 李蓉眼睛弯出一个无比真诚的弧度:「我跟你说,选秀要经过这些……」 本朝的规律,大选得过三道关卡。 第一,全国选来的秀女依然由内监来察视挑选。 先从整体外形上,稍高、稍矮、稍肥、稍瘦的均排除在宫女之外。 还要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周正。 看了五官还得听声音。 再就拿尺量女子的手足。 总之就是从上到下,像看牲口一样的,审视这个人合不合适伺候皇帝,这一套下来,秀女差不多只剩千人左右。 然后到第二关,剩下的少女,由着有经验的稳婆挑选。 依次将秀女引入密室,检查乳和私处,嗅其腋,扪其肌理,再次筛选出三百人。 第三关。 这三百人需在禁宫中生活一个月,这一个多月里,宫中人会根据其性情、作风、智愚与贤惠及帝王的喜好,再选出「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五十人为妃嫔。 「所以妹妹,千人中选出五十人,你我还有很多机会淘汰呢,就说一开始,内侍让我们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混浊、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即被淘汰。到时候只要咱们不好好答,不就结了?」 李蓉说完,李昭果然一副喜从天降的样子:「四姐,你哪里打听到的?你可真是及时雨啊,这样我就不用离开爹和弟弟,不用进宫了。」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李蓉道:「都是自家姐妹,你客气什么?现在知道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了吧?」 李昭道:「再不敢怀疑姐姐。」 真是个草包。 看着李昭笑的开怀种还有这对往日的自责,李蓉心里暗骂一声。 做一些小手段确实能让秀女淘汰,不过名声也不好了,毕竟是宫里不要的。 到时候她要看李昭落得被人笑话的下场。
第三十五章 入宫前(二) 李蓉站在门外摆着手。 「行了妹妹,不用再谢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了该说的话,当然就要回家了。 今天她穿的紫底织金缠枝宝相花段袄,白春罗洒线马面裙。 头上绾着简单的髮髻,上插金簪首饰,耳戴金灯笼坠子…… 衣饰华丽大方,姿态沉稳。 还有她的表情,笑而不喜,亲而不近。 这是上位者才会有的端庄优雅表情。 李蓉,她绝对是个重生女,在宫里的地位还不低呢。 李昭等人走后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阴险小人。 以为她真的那么喜欢落选啊? 现在是选后选妃,一旦落选,还有可能成为宫女。 这个狗东西自己过不好就不想她好,呸! …………………… 月上柳梢,晚风送着清凉,春天的夜晚,环境安静而舒适。 李昭把父亲和弟弟叫到小客厅来。 「明天我就要去採选了,选不上更好,万一选上了,我不放心你们两个人,所以有些事得跟你们交代一下。」 这可能是她们一家人最后的团圆。 「阿昭……」 李昭话音刚落,李成玉就哽咽起来。 这个七尺高的汉子,这三天已经没少哭了,一个活儿都没做。 而以往,他可是十分勤快的。 李昭笑道:「爹,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选秀,又不是……」 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跟死了也差不多。 李成玉坐在长椅子上,手捂着脸低着头。 父亲老实,难过也不会说什么。 记得母亲死的时候,父亲每天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哭,就是这个姿势,捂着脸,没有声音的…… 然后持续了一个月。 后来是因为有孩子要养,所以不得已要站起来。 但是之后不管谁给父亲说媒,他都不相看,甚至听都不愿意听就会把媒人请走。 他常年一个人,难过都自己咽下了。 李昭暗暗嘆息一声,除了落选,没有别的事能让父亲尽快好起来,劝也劝不住。 她又看向李明瑞。 将案几的匣子交推过去:「这匣子里有五百两银子,供你和爹零花,大钱我都埋在老地方了,那是银票,得用你我的印鑑才能取出来,那是给你娶媳妇的钱,你要是不想娶媳妇,就随便花当败家子,但是基本花没就没了,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留着,等长大了花在刀刃上。」 李明瑞:「……」 「我能上哪败家去?」 李昭点头道:「我觉得你身为我的弟弟,也不应该败家。所以交给你了,爹我就不给他了,给他就等于给了老妖婆,那还不如你去败家。「 李明瑞:「……」 李成玉抬起头道:「是爹不争气,让你们两个孩子操心,可是他是我娘,生我养我,让我不孝,感觉就有罪,还不如让她打我骂我。」 李昭道:「所以不孝的事就由着我们小辈做吧,反正跟她隔着肚皮,也不是她生的。」 李成玉又低下头去抹眼睛。 李昭交代完钱财,就是生意上的事。 这个事得跟李成玉说。 店还是彪叔打理,李成玉出活计,以前跟彪叔分帐是四六分,李昭六,彪叔四。 「现在我跟彪叔说了,三七分,咱们三,他拿七,开始他不同意,后来也被我说服了,虽然爹你手艺好,但是如果没有彪叔揽活,你就只能给别的铺子打工,那就是个扛活的。」 自己什么样李成玉知道,点着头:「爹不觉得吃亏,他能帮爹照顾明瑞就行。」 那是能的,彪叔已经答应了。 所以钱财不光是她留下的一万两,店里以后的分红彪叔还是分给父亲和弟弟。 最重要的事交待完,李昭开始交代一些生活上的小事:「爹,你和明瑞可都别乱交朋友,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要占便宜,还有……」 月亮不知不觉就爬上了中天。 同一个京城,同一个月亮。 干清宫,杨厚照站在窗前望着明月发呆。 马永成走过来道:「万岁爷,该安寝了。」 杨厚照回头看着他:「赵瑾呢?回来了没有。」 又是赵瑾。 马永成脸上挂着笑:「还没回来,万岁爷不如先睡下,明儿一早再叫他回话?」 杨厚照摇摇头,然后又回到窗前。 这是铁了心的要等了。 马永成上次跟杨厚照出门才知道赵瑾每日给皇上办什么事。 原来皇上喜欢上了一个商人女子,还要参加选秀。 那女子破格入选,手续都是赵瑾办的,如果真选中了,就都是赵瑾的功劳。 而现在,皇上还在等赵瑾。 以后他在皇上心里还哪有地位啊。 马永成心正不平的时候,门口小火者通报:「万岁爷,赵公公求见。」 杨厚照转过身,眼睛立即放出光彩。 「快让他进来。」 赵瑾兴沖沖跑进来,到了地中间跪下:「万岁爷,奴婢回来了。」 杨厚照问道:「怎么样,她干什么呢?都说了什么,很难过吧?」 明天就是大选的日子了,明天李昭就会离开家,她那么不想离家,此时一定在和家人说话。 也恨死他了吧? 李昭离家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杨厚照一晚上等的是这个消息。 赵瑾道:「具体的奴婢也听不见,应该是在房里说私房话了,就是后来李姑娘带着父亲弟弟出来,说如果她被选中,就让人把屋子修一修,整理下。」 为什么要修屋子? 李家的四合院干净温馨,进去很舒服啊。 杨厚照问道:「她都要修什么?」 赵瑾道:「说把窗户上锁,门口的两棵大榆树砍了,墙下要下野猪夹子,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万岁爷。」 赵瑾倏然抬起的头让杨厚照想到自己晚上是如何进入李家的。 所以李昭…… 杨厚照:「……」 …………………… 又是一个艷阳高照的好天气。 李昭用过早餐,齐廉政便带着马车来到李家门口。 这马车是李家出钱雇的。 採选的女子都要坐马车入宫,由着所在省级的直属衙门高官带领,在同一地方集合。 不过近几代帝王选后都是在京城一带,不涉及别处。 偶尔在南京放几个名额,但今年没有。 所以今年都是京城或者京郊附近的女子。 领送人的任务就都交给有所在胡同或者县衙管着。 帽儿胡同的人选是齐廉政。
第三十六章 进宫(一) 齐廉政敲锣催促,李昭出了院子。 迈出门槛,李成玉和李明瑞就拉着她的袖子不放。 二人不说话,但红红的眼圈可以看出,二人是有多捨不得。 街道上都兴高采烈的,有出选秀女的人家在嬉笑。 是啊,皇帝正年轻,还是原配皇后,万一选中,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也只有李家人会难过。 没办法,怎么安慰都是哭,都是捨不得。 李昭强行推开父亲和弟弟的手:「都回去吧,兴许我明天就回来了,回去吧。」 李成玉直接蹲在地上捂住脸。 「姐!我捨不得你。」李明瑞放声大哭。 看着二人,李昭心里跟被人剜了一刀一样,心肝俱裂。 她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又怕惹父亲弟弟更难过,于是克制着,转身就走。 「姐,我姐,姐我捨不得你,你是我姐啊……」 李明瑞追出来,李昭心狠的登车。 她才上一只脚,身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妹妹,咱们同乘吧。」 四方小脸,仪态端庄大方。 竟然是李蓉。 李昭蹙眉:「你别告诉我你家连马车都没给你雇,选秀也得蹭我的车吗?」 李荣微愣,红着脸道:「妹妹,咱们之前……」 对,之前她俩和好了。 李昭恍然大悟,笑盈盈拉起李蓉的手:「我给忘了,打习惯了,你别介意哈。」 李蓉:「……」 被李蓉这一搅合,李昭的心情也没方才那么悲伤了。 她让李蓉先上了车,然后一脚踩在车辕上。 「姐!」 身后的小孩还在叫。 李昭忍了几忍。 「姐!」 李昭一咬牙,头也没回上了车。 「走吧。」上车后她也不敢看外面,直接催促着车夫。 看着马车缓缓移动,最后走起来,呈越来越远的趋势。 李明瑞泪如雨下。 「姐,我姐!」 突然他跑起来。 「姐,姐,你明天要回来啊!」 「姐……你明天……」 走出帽儿胡同,弟弟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李昭的心比方才还难受,抱膝默默哭着。 李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妹妹,咱们不是说好了舞弊吗?你难过什么,明天就回来了。」 又把她给忘了。 李昭抬起头硬挤出笑:「是啊四姐,咱们可一定一定一定一起回来啊。」 李蓉以为李昭特别加重语气是很想落选,心里得意极了,李昭你回来吧,我就不陪你了。 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话题,之后李昭掀开车帘往外看,好似在记路线,其实避免着没话说的尴尬。 李蓉也看向外面,又活一世,这个路线她又要走一遍了。 马车从娘娘庙街到了地安门。 之后越来越多的选秀车辆汇合在一起。 从地安门又走过热闹的大街…… 马车越走越慢,太阳渐渐不可逼视…… 李蓉的心像是升起了无名火,越来越烦躁了。 走了这么久,却还没到达地点。 上辈子也是这样过的,可是上辈子没想到会守寡,惨死,当时满心期待着,便没觉得时间竟然这样长。 「这是要去哪啊?这得多久能到啊?」 喃喃自语的声音打断李蓉的思路。 李蓉抬头看向对面,是李昭趴在窗前说话。 是啊,她们都走了两个时辰了。 李蓉笑道:「等不及了?快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咱们去玄武门。」 「玄武门?皇城后门?四姐你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 李昭笑咪咪的眼睛让李蓉一怔,她忙道:「都是爹打听到的,我就记住了。」 李昭道:「那可不,不然这么复杂,我是记不住,除非我经歷过一次。」 李蓉心腾的一跳:「这种事怎么可能有人经歷过?」 李昭心想你承不承认和我又没关系,反正我知道。 她笑了笑,又把头扭向车外。 ……………… 真的如李蓉所说,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全部停在了玄武门。 有管理者喊着秀女下车。 李昭让李蓉先下,然后她小心翼翼从车上走下来,这时候人多,行动出格会被人记下来笑话,不然平时她都用蹦的。 下车先要找队伍站着,李蓉非要李昭走在前面。 李昭明白李蓉的小心思,也不争执揭穿,就按照李蓉的意思站。 都站好后,有太监维持秩序,玄武门前的空地慢慢安静下来。 李昭个子中等,站的比较靠前,这时候终于有空闲看一看神武门的样子了。 基部为汉白玉石须弥座,城台有三个门洞,上建城楼。 城楼上樑枋间饰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玄武门」华带匾。 顶覆黄色琉璃瓦 楼内顶部为金莲水草天花…… 真是重檐飞角,气势恢宏,有着皇城城门独奏的厚重和尊贵感。 而里面,就是紫禁城了。 皇帝是紫薇星转世,皇帝所住的禁宫就是紫禁城。 李昭穿越来到这里十六年,别说十六年,加上前世三十年,她对这个皇城也一点不感兴趣。 可造化弄人,下一刻她就要进去这个地方。 是去而能反,还是会老死这个地方? 都不得而知。 来这里十六年,李昭第一次觉得心里十分忐忑,就是王氏去世,她都没这样担心过。 因为要进宫了啊,里面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李昭心里正骂着万恶的旧社会强迫人。 「当!」 「当!」 「当!」 玄武门设置了钟鼓楼,此时钟楼上的钟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李昭一愣。 身后的李蓉道:「要开城门了,咱们就要就去了。」 李蓉话音刚落,就有尖声尖气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 「开城门,秀女进宫……」 那声音并不高,但却十分绵长悠远,犹如古琴的一个中音,入人心底,传的很远。 「吱呀!」 厚重的声音起,左右两边的城门门洞有人影闪动,城门缓缓开启了。 开了,真的开了。 缓缓的,慢慢的,最后没有声音的,开成两个金光灿灿的洞口来。 是皇城里面的太阳从门洞里射出来,耀眼无比。 神秘古老的紫禁城就在眼前,只要穿过门洞,就是了。 随着门洞的大开,传令太监的声音又起:「秀女入宫……」
第三十七章 进宫(二) 干清宫内,此时杨厚照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进宫了吗?人进宫了吗?」 一旁伺候的小宝道:「万岁爷,公公们都去打听消息了。」 他正说着,马永成和赵瑾一起跑进来。 小宝急着给马永成使眼色。 这时就见赵瑾在地砖上「鲤鱼打挺」式一滑,准确无误的跪在皇上的宝座前。 「万岁爷,秀女们都进宫了,选秀在御花园的太液池边,主持初选的太监是司礼监的管事太监崔健,第二关卡的储秀宫的姜尚宫,奴婢都认得。」 不会杂耍的马永成:「……」 晚了一步,他只能默默跪在赵瑾身边,附和着说嗯。 杨厚照并没有心情关注下面人高兴与否。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从今天开始,他就要选皇后了,宫里将迎来女主人,而他,也会有一生的伴侣。 「看见阿昭了吗?」 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大事。 马永成刚张开嘴。 赵瑾那谄媚的声音便道:「看见了,在前排,和李家另一位姑娘一起,奴婢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御花园了,就等着採选呢。」 马永成:「……」 「是。」 杨厚照听得血液沸腾,李昭进来了,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御花园。 从宝座上站起:「走,咱们也去瞅瞅去。」 可是初选制度,还用不到皇上出马。 赵瑾微微抬起头。 杨厚照今天穿着常服,虽不是明黄色,但身上的龙纹祥云一看就是九五之尊的定制。 他低声道;「万岁爷,万一被李姑娘瞧见咱们……」 马永成眼睛一亮,接过话道:「怎么,万岁爷去看李姑娘李姑娘还会不领情,她见到万岁爷这么关心她,不高兴的晕过去才怪。」 赵瑾用「不要跟我作对」的目光警告马永成。 马永成看着前方,却变本加厉:「万岁爷,您既然想去看李姑娘,咱们就光明正大的去,又能怎样?」 赵瑾声音尖细:「万岁爷,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 杨厚照点点头:「不能这么去的。」 他对李昭一见钟情,但一直没有表明身份。 起先是玩玩,不能露出身份。 后来他越陷越深,就更不想告诉李昭他是皇帝,他想以别人的角度去了解李昭,等必要的时候给李昭一个惊喜。 而现在才是採选。 李昭又很聪明,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就是太监,所以他一旦露面,李昭就会猜测他的身份。 「不能露面,现在不能露面。」杨厚照在地上走来走去:「那怎么办呢?可是朕想她了。」 赵瑾道:「万岁爷,您忘了这个?」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来。 那东西筒状,上窄下宽,一手长度,鎏金的表面,看起来十分精緻。 杨厚照眼前一亮:「这个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赵瑾拿的是望远镜,番邦的玩意,从市舶司弄来的。 他小心翼翼呈给杨厚照。 「有瞭望远镜,万岁爷就可以站在太液池边的画楼里往下看,您能看见别人,别人还看不见您。」 杨厚照连连点头:「是,朕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忘了,你这奴才,就你机灵,朕重重有赏。」 赵瑾忙磕头谢恩。 马永成看着赵瑾笑的小人得志的样子,气的肚子里的肺都快炸了。 赵瑾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马永成飞来的刀子般的目光,他邪魅一笑,用口型说出一句话:「看李姑娘去咯。」
第三十八章 初选 四周碧波万顷,太液池如一块上好的翠玉,镶嵌在雕龙画栋的亭台楼阁之间。 选秀一般有三个地方,今年选在了御花园。 此时选秀已经开始了。 秀女们站在太液池旁的空地上,千人的队伍,四个站成一排,如林木耸立岸边,十分规矩又有形态。 初选的流程是这一排一排的秀女,叫到名字就出列。 空地前方有个凉亭,凉亭那里有内侍选官。出列的人到凉亭前,任由内侍记录挑选。 李昭和李蓉就在替补队伍里,李昭在前李蓉在后,再过三排人,就到她们。 趁着没人注意,李昭手背到身后,拉着李蓉的袖口:「四姐,你站到前面来呗,我没经歷过,我不知道怎么装。」 她们之前说好了要一起作弊落选,李昭打算事先再探讨李蓉的口风。 李蓉又来到自己常来的地方,有些走神。 被李昭打断回忆,她心头一哼,她还打算看李昭笑话,怎么可能站到李昭前面去。 低声道:「这个不能换的,咱们进来的时候不是都报了姓名,按照姓名站的,一会太监会点名,我站到你前面,那咱们就成了冒名顶替了。」 李昭抱怨道:「那你之前怎么非让我站在前面呢?早知道你在前面,是不是我还能学一学。」 在李昭看不见的后方,李蓉目光透着狠厉,但声音温和道:「是我方才欠考虑了,你不要紧张,就故意咬字不清就行,也不用特意做什么。」 李昭听了眼珠一翻,笑里藏刀:「好啊,那我就听四姐的话。」 李蓉心想,那你就等着哭吧。 说话间前面两排已经都选好了,八个人中,只留下一个。 传唤的太监对着花名册喊道:「江淑娜,李昭,李蓉,卫青青。」 李昭见身前的女子低头走到右上方的空地上站好。 她也学着人家的姿态,迈步跟过去。 之后李蓉还有一名少女都跟过来,她们四个站成了一排。 李昭用余光扫了一下,大家都低着头看着脚尖。 这时耳旁传来李蓉小心的叮咛:「别忘了,装的声音越粗糙,越难听越好,你就能回家了。」 「秀女们要念出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声音不得作假,不得故意怪腔怪调,若发现有弄虚作假者,按欺君之罪论处,各位都听清楚了吗?」 是身前的太监突然念规矩。 看欺君之罪。 李昭看向李蓉,挑挑眉。 那质疑冷漠的目光仿佛带着看透一切的傲然,与之前一样凌厉,还带有戏嚯,好似在说,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李昭从来就没信过她。 李蓉看懂了,神色大窘,忙把脸瞥向一边。 「你不信就算了,那你就别回家了。」 李昭心道,我回不去,我倒要看你个重生女怎么回去。 第一个江淑娜开始读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等自我背景了。 她的声音粗而低,尾音有些重,不是标准的京腔。 监管的太监听了簇簇眉,低头在花名册上打了叉。 李昭心想虽然李蓉说的事很冒险,可是万一成了,就真的不用留在宫里了,要不要试一试? 正想着,管事太监道:「谁是李昭?」 李昭站出一步。 太监看了看,直接在花名册上点了点。 叉就是落选,点就是留下。 然后太监抬起头:「下一个。」 李昭:「……」 什么情况,她还免试的啊? 李昭回头看着李蓉,李蓉也在看她,那圆圆的杏眼中,好像带着妒忌,欣喜……又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说不清楚。 李昭就明白了,李蓉希望她留在宫里受苦,她自己也不打算退缩还想选,所以看见别人开直通车,她就不高兴。 李昭回过头撇撇嘴,李蓉不是以前选过吗,怕她抢了她的位置啊? 这时又听那太监道:「李蓉?好了下一个。」 李昭:「……」 这李蓉也是直接点了点,也是开直通车的。 李昭再次回头看着李蓉。 李蓉的眸子中这回是惊喜和落寞,也是又高兴又不高兴。 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她并不想选上,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不得不选上。 所以直接过了,她很意外。 对,意外的惊喜。 李昭目光微敛,上辈子参选过的李蓉很意外,说明李蓉上辈子不是这样过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们两个都是免试的。
第三十九章 储秀宫(一) 望远镜中的俏丽身影已经随着太监的引路走远了。 杨厚照这才恋恋不捨的放下镜子,然后交给赵瑾:「初选过了,储秀宫那边你打好招唿了?」 这里正是太液池边的花楼。 杨厚照一直观看李昭的採选,这刚刚完事。 赵瑾和马永成一起跟来了。 赵瑾又抢了先回道:「万岁爷交代的事,奴才敢不照办吗?打好了都打好了,姐妹两个,全部免试,直接就留在储秀宫。」 杨厚照弯了弯灿若星辰的眼睛,嘴角抿成一个期待的弧度。 一旁的马永成心想,万岁爷看上的不是一个,还是姐妹俩? 那就好办了,赵瑾已经占了李昭的先机,他还能想办法拉拢李蓉。 这时就听杨厚照忍不住笑:「那个什么李蓉的,阿昭不想进宫朕还能原谅她,谁让朕喜欢她呢,竟然朕都没见过的人还要嫌弃朕,她算个什么东西,不想选秀,朕会让她选到最后。」 说完,晃晃机灵的脑袋,叫着身后的人:「走,晚上朕要喝酒。」 赵瑾兴沖沖的跟了过去:「万岁爷,也赏奴才一杯。」 「好说。」 马永成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回过头捏捏自己的脸蛋。 妈的,听万岁爷的意思分明是跟李蓉有仇啊,自己到底什么眼光。 ……………… 下午的阳光将漆红的宫墙朝出诡异的颜色。 四周出了脚步声,没有一点杂音。 这是御花园通往储秀宫的路上,过了这段两边都是宫墙的夹道,前面就是储秀宫了。 储秀宫。 选秀的秀女必须要居住的地方。 李蓉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还是有点茫然。 重生一回,她本来要避免悲惨的命运,可是她又来选秀了。 说起来,这次选秀竟然比上辈子容易许多,难道是因为别人都知道她是皇后,所以给让路了? 就在方才,李蓉和李昭都过了第二关,跟第一关一样,她们两个都是管事的人看了一眼,就让过了。 上辈子李蓉还经歷了羞愧难当的脱衣服,这辈子什么都没有。 这让她很疑惑。 「啪」的一声响,李蓉肩膀一疼,思绪也被人打断,她抬头一看,是个颧骨很高的妇人在用戒尺打她。 这妇人穿着尚宫局的四品宫衣打扮,李蓉认得,是姜尚宫。 姜尚宫是储秀宫的主管。 因为秀女要入住储秀宫一个月,所以每逢大选,就是姜尚公权利最大的时候。 这个姜尚宫刻板狠厉,调教宫女最有一套。 李蓉眉头蹙了一下,她可是皇后,之前这姜尚宫还要跪着她回话。 而且上辈子可没挨罚。 姜尚宫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喊了一声停。 三百人的队伍,脚步声络绎不绝,好一会,四周才静下来。 第二关完毕,几千人的採选也就剩下三百人。 这三百人要在储秀宫住上一个月,跟着宫人学规矩,也是让宫里的贵人了解脾气秉性,然后再选出皇后和其他嫔妃。 三百人,站成十个方队,每个队伍三十人,按照五横竖六的排列方式往储秀宫走。 姜尚宫方才正在第一个队伍外围第三个位置抓到一个走神的秀女,很是生气。 她打完人后走到队伍最前面。 正是引人注目的地方,继而高声道。 「在我身边开小差,那队伍都走歪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天我说的每一句你们都要给我听清了,进了宫,以后就是皇家的人,说话行事都代表了皇家的脸面,绝不可有半点马虎,更不可行差踏错,认真的听别人讲话,对别人尊重,这就是第一课。」
第四十章 储秀宫(二) 姜尚宫尖锐刻板的训话声,让本来就鸦雀无声的夹道像是被大军压境了,气氛无比沉重。 过了好一回,姜尚宫看李蓉羞愧的垂下头,才一挥手:「继续前行。」 过了幽静厚重的赭色红墙夹道,尽头是一片很宽敞的空地。 「停,都看过来。」 空地到了,姜尚宫向左转身,队伍也跟着转过去。 姜尚宫手指一指身后方。 「那里就是储秀宫,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就住在哪里,要好好学习规矩,以后争取能伺候皇上。」 此时已经是夕阳时分。 落日火红的余晖下,一栋气势恢弘,装饰古朴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被红日染成紫红色的琉璃瓦门楼上,一块金匾正在闪闪发光。 金匾上有三个大字,储秀宫。 储秀宫作为秀女们为了适应宫廷生活而特意划分出来的宫殿。 它不华丽宏伟,只是地方大。 正殿有一个,偏殿前后五六座。 房间五十多间。 在秀女到来之前,储秀宫的大门就已经开了。 姜尚宫带领三百秀女站到正殿前的空地上。 「这里就是以后每日学习宫规集合的地方,到时候不要迟到。」 周围还是鸦雀无声。 姜尚宫眉心轻拢,尖声喊道:「都听清楚了吗?」 这时秀女们才反应过来,她方才的问话还要答的。 秀女们异口同声:「是。」 姜尚宫听着莺莺燕燕声音都算是甜美,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叫来她带来的三十人:「给她们分房间。」 这三十人是年纪稍长一点的宫女,姜尚宫让秀女们叫她们姑姑。 姑姑得了姜尚宫的命令,给秀女们分房间。 秀女有三百人,十个人一间房。 前面说了,储秀宫房间有五十多个。 这五十多个房间排列的并不整齐,有的在正殿里,有的在左右厢房,还有殿后的罩房和耳房。 整齐的房间,还要分前后呢。 这样不规则的住处,自然就分出了三六九等。 正殿的房间,阳光通透,一出门就是殿中空地,是最好的房间。 不过正殿只有六个房间。 也就是说,有六十个人能住进正殿。 这要如何分配? 李昭后来才知道,就看入选的先后次序。 她和李蓉的名字挨着,房间是一起的。 李蓉上辈子就选过秀,知道规矩,所以这辈子凡事都站在前面,自然正殿的房间就有她们的份。 都在李蓉意料之中。 姑姑有三十人,正好三十个房间,一个房间一个姑姑管理。 每个姑姑自己认领自己房间的人。 一位姓秦的姑姑点到了李昭和李蓉的姓名。 当然还有其他八个人。 她们在正殿的台阶下集合。 秦姑姑对了下人数,没有少,然后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房间。」 秦姑姑把十人带到了正殿最中间的房间。 屋子十米见长,靠北是大通铺,上面放了十个统一样式的铺盖。 南面三扇大窗,显得屋子十分明亮。 两边墙壁都有雪白的纸煳过,放着两排梳妆柜子。 门开在东墙。 摆设简单的还不如自己家,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屋子了。 秦姑姑按照名单开始分配铺盖。 「李昭,西数第一个位置是你的,睡觉和休息都在那个地方,记住了别走错了。」 「李蓉……」 每点到一个人的名字,秦姑姑就会让那人站到自己的位置前面。 十个铺位很快分完。李昭和李蓉挨着。 分完后,秦姑姑又道:「接下来一个月,你们这间房的所有杂事都有我负责,出入也要跟我报告,宫里规矩大,别到处乱闯,真惹了事了,还会连累我。」 「听明白了吗?」 这是自我介绍加下马威。 听到了十人的整齐应是。 秦姑姑点了点头:「好了,你们先熟悉下自己的位置,一会有人来发东西。」 秦姑姑走后不久,果真在内务府太监的带领下,有宫女来发生活必备的洗漱用品。 一如宫门深似海,除了进门时候的一身行头,其他什么东西都不能带,都是宫里负责。 发完东西,又有宫女来发衣服。 一共有两套春装。 一套浅粉,一套水绿。 上身是袄,下身是裙。 每个人都领到了差不多身量的衣物后。 发放的宫女道:「明日晨起时穿,之后就只能穿宫中所发放的衣物了,身上现在所穿着的,收起来放好,若是落选了出宫再穿。」 李昭很认真的听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素面裙. 就这样了? 入宫了? 今后她就要成为皇宫里的人了? 她会成为皇帝的小老婆吗? 李昭脑海中回忆自打从玄武门进来,到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遇见的那些人…… 那什么尚宫,冰冷无情。 再看看秦姑姑,冷漠散漫。 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这可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这个皇宫一定是吃人的地方。 李昭散漫惯了,在家里又不愁吃喝还有事业,她当然不想吃皇粮。 再看看自己穿来的素面裙,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很快就能换回来。 李蓉见李昭发呆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冷笑,目光看着前方的地面一凝。 上辈子这三百人中也有没选上的,但是大家都以为是回家,可事实证明,皇帝新立,宫中缺人手,落选的全部成了宫女。 所以结果只有两种,要么飞上枝头当娘娘,要么当宫女。 回家是不可能了。 她上辈子惨啊,可是命运已经又转回来,若是之前能侥倖逃脱也就逃了,现在没有别的余地,只能努力,一举选上。 因为跟当皇后的惨比起来,当宫女才是真的惨。
第四十一章 储秀宫(三) 因为是第一天入住。 晚上没有什么活动。 用过晚餐,姜尚宫通知各个房间的秀女,不要外出,熟悉一下同屋檐下的人,以后说不定要一起伺候皇帝。 李昭洗漱回来,本打算睡觉的,眼睛一动,看见了李蓉。 李蓉的床铺和她挨着。 丫的正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昭坐到炕沿边挤了挤。 「四姐,这屋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 除了她自己,这屋里还有一个贤妃,那贤妃比她命好点,承过三次宠,没有孩子,最后大家一起老死宫中的。 不过嘛…… 李蓉抬起头摇了摇:「我怎么会认得呢?」 她就不告诉李昭。 李昭一笑:「也是,我以为四姐已经跟大家说过话了。」 那笑眯眯的眼睛深不见底,在烛光下更是隔着雾一样让人看不清。 李蓉心中一动,总感觉李昭像是套她话一样,这人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暗暗摇头。 她重活一世,自己都不敢相信,别人谁能起疑? 正想着,突然耳膜被震动。 「听说你们是姐妹?我叫崔静柔,你们好。」 好个娇羞甜美的声音。 李蓉听见有人在跟她们说话,抬头一看,一个身着黄色衣裙的少女向她们走过来。 少女形容消瘦,皮肤十分白皙。 细长眼,柳叶眉。 一颦一笑,都透着弱不经风的温柔。 不是什么绝色,但是男人通常都好这个调调。 这不正是贤妃崔静柔吗? 李昭见李蓉看见崔静柔的时候,眼里有寒光一闪,她低头一想,留了个心眼。 再抬起头的时候对崔静柔伸出手道:「我是李昭。」 崔静柔明显的愣了一下,后不知所措的抬起自己的手。 李昭本想握一下打个招唿就算了,没想到崔静柔的手柔滑细腻,像是没有骨头,摸起来舒服极了。 崔静柔看着眼前少女奇怪的行为脸一红:「阿昭……你。」 李昭:「……」 忘了场合。 李蓉心道,杨厚照好像就是因为崔静柔的手宠幸她的,没想到李昭也有恋手的习惯。 李昭不捨得的放开手,指着李蓉:「这个是我堂姐李蓉。」 崔静柔屈膝福身:「阿蓉好。」 崔静柔的动作娴静优雅,很有大家之风。 而她们这些人,基本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样的闺女呢? 李昭笑道:「崔姑娘比我们文静得多,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李蓉心里翻白眼,这个崔静柔的父母都是七品小官,但是她姑母嫁的是江宁陈家,虽然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偏枝。 但是江宁陈家是百年耕读之家,在江宁十分有威望,家里特别注重规矩。 崔静柔七岁之后就住在姑母家学规矩,所以礼仪方面自然没得挑。 崔静柔见李昭热情李蓉冷淡,便看向李昭道:「阿昭你可真漂亮。」 声音低低的:「就算选不中皇后,也能成为四妃,阿昭一看就是好面相。」 李蓉离得近,还是听见了,脸一愣,皇后的位置可是她的。 李昭对崔静柔道:「那你是没细看我堂姐,自小家里人就说堂姐好面相,道士批命,都说堂姐是凤栖梧桐,贵不可言。」 李昭的声音不小不大,不过刚刚好,不光崔静柔,屋里的女孩差不多也都听见了。 众人目光都看向一处。 李蓉又恼又怒的看着李昭:「你在胡说什么?」 现在採选才开始,她还不是皇后呢,这里面的人谁不想成为皇后,李昭是在帮她树敌。 李昭捂着嘴:「我说什么了?这不是你和奶奶一直说的话吗?」 又吐吐舌头:「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那我不说就好了。」 「你……」 眼看李蓉眼睛瞪圆要恼羞成怒,崔静柔做着和事佬:「你们是亲姐妹,面相好还不好吗?别吵了。」 李蓉气的爬上自己的位置,冷着脸谁也不跟谁说话。 崔静柔无奈的看着李昭。 李昭斜眼瞟了下李蓉,心想你重生之人,明知道皇宫是火坑还推我跳,这回玩不死你,我就跟你姓。 崔静柔之后又有很多人来打招唿,甚至有隔壁的秀女。 房间很热闹。 李蓉还和李昭僵持着。 来人她也淡淡的不怎么理人。 李昭则正好跟她相反,很快的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渐渐月上屋檐,房间里都支起了小灯,快要到就寝时候了。 储秀宫睡觉有时间限制,到点就会准时熄灯。 李昭之前就都已经洗漱好了,没什么事,提前回到自己的「窝」里准备睡觉。 她们睡觉的方向也有限制,头朝南,也就是炕沿方向。 李昭要躺下,却看李蓉一直坐在炕沿边不动。 这是想让她的头对上她的屁股? 李昭心中一动,李蓉也没什么事,为什么不就寝呢? 重生之人,对屋里每一个人的未来都了如指掌,说不定她在等什么。
第四十二章 储秀宫(四) 明知道李蓉可能有问题,李昭也坐着不动,暗暗的盯着李蓉。 看她到底在等什么。 崔静柔在剩最后一盏灯的时候悄悄走到李昭面前:「阿昭。」 她又看了一眼李蓉。 李蓉没说话,很「知趣」的把身子让了让。 李昭心想,莫非李蓉等的就是崔静柔? 她转过身子看着崔静柔:「你叫我啊?有事吗,快要睡觉了。」 崔静柔坐在她的枕边,招招手。 李昭把耳朵附过去。 崔静柔道:「我习惯睡边上,不然睡不着。」 李昭哦了一声。 她是睡边上的。 「你想跟我换位置啊?」 崔静柔消瘦的小脸红扑扑的,显得比以往都健康水灵。 李昭看了李蓉一眼,后道:「只要姜尚宫允许,我可以跟你换,就怕上面不让。」 崔静柔道:「我已经问了管咱们房间的姑姑,她说可以。」 李昭心想可是我还没问。 没有把握的仗她是不打的,虽然不想被选中,可更不想犯错被罚。 谁都不知道储秀宫的惩罚是什么,皇宫可没有人权。 她正要去问个究竟。 李蓉突然对崔静柔道:「我跟你换。」 崔静柔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可是你并不在边上。」 李蓉对李昭道:「你挪到我这里来,我去她那边。」 说着不等李昭反驳,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李昭低头一想,这个重生女都敢换,那说明崔尚宫真的就不会管。 她对崔静柔点点头:「好啊,那一会你睡我这里,我睡四姐那。」 李蓉很快收拾好东西,她们本来就什么都不能带,只有刚发的两套衣服和几个绑头的头绳。 从炕柜里拿出来,她捧着去了一进门的第三个位置,那里正是崔静柔的地方。 李蓉到了那边便脱鞋上了铺位。 方才不睡觉的人,其实她不是真的不困。 李昭扫了李蓉一眼,慢慢的勾起嘴唇,眸子中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不过稍纵即逝。 崔静柔并没有看见,她对着李昭一笑。 李昭回过头挪到李蓉的铺位上,然后拍拍旁边位置:「你上来睡觉吧。」 …………………… 噹噹…… 梆鼓声有节奏的敲着,三更天了。 整个皇城大内用不到的烛火全部熄灭,流光溢彩的紫禁城顷刻间失去生气。 杨厚照从龙床上下来,命小太监打开窗户。 干清宫的窗前,春风是别样的冷漠,天空是望不到边的黑暗,只有几颗星星在眨眼,夜晚了无生趣。 杨厚照嘆了口气。 这时被小宝叫来的马永成正好进入殿内,听见了慌忙跪下:「万岁爷,您什么事这么不高兴?」 杨厚照看着天空。 也不是不高兴。 后悔了。 李昭就在宫里,和他近在咫尺,今天应该跟她表露身份的,不然还要等一个月,一个月不能相见不能说话。 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而且他的阿昭自己有温馨的小屋,那被窝他到至今还在怀念,可是储秀宫那么多人住,阿昭能习惯吗? 杨厚照突然回头:「咱们去储秀宫吧。」 马永成:「……」 他一闭眼。 再睁开眼道:「万岁爷,您要是真想去,奴婢这就摆驾去。」 杨厚照想了想,眉梢一立:「你这个奴才是要害朕成昏君啊,储秀宫现在住了三百秀女,三更半夜朕去,你说朕去干什么?明日就会传遍朝野,那帮老头子又要对朕喷吐沫星子,你好狠毒的计谋。」 马永成:「……」 他惊慌的磕着头:「万岁爷,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议,奴婢就是担心万岁爷想李姑娘。」 杨厚照再次看向外面的天空。 是想啊,好想看阿昭。 杨厚照支起手臂拖着下巴,就是不知道阿昭想不想他。 阿昭现在睡着了吗?
第四十三 陷害(一) 李昭认床睡不着。 肚子这时候又感觉涨涨的。 她坐起来准备下地。 黑咕隆咚中,好像摸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李昭仔细感觉下,是崔静柔的枕头,她睁大眼睛使劲看,旁边被子铺的好好的,但是里面没有隆起。 没人。 这人上哪去了? 李昭眼珠转了转,穿好鞋子走出屋里。 屋外就是个小厅,小厅非常小,只能放下一张高案和两张椅子。 案子和椅子都靠北,案上支着一根模煳的烛光,借着烛光可以看到,秦姑姑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李昭走过去。 「姑姑,我要出恭。」 那三十岁不到的女子睁开眼看了看,然后一指东边:「从外面走,最后头,快去快回,别到处乱跑。」 说完不等人回话就闭上眼。 李昭白天去过茅房,知趣的没再说话,默默出去了。 外面风有些大,李昭打了个哆嗦。 左右看看,黑漆漆的,古朴的宫殿比白日里多了一些狰狞,那些模模煳煳的斗拱稜角,像是鬼影子,或是无形的网,要将人吞噬。 好在她胆子大,暗暗啊了一声,以发泄心中郁结的情绪,并且给自己鼓足勇气,然后抱着胳膊跑向茅房。 宫里的茅房到是挺干净的,一长排的房子,里面有十几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油灯和恭桶。 李昭挑了个最亮堂的走进去,把肚子里没用的水放出去,穿好衣服站起来,再摸摸肚子,嘿嘿,不胀了。 就在李昭神清气爽的走出来的时候,忽听左边传来啜泣声。 声音轻而缓慢,时有时无,孤独如女子,再因为茅房空旷,伴着夜晚的回声,在这无人的午夜,阴柔无比。 李昭汗毛都立起来。 她奓着胆子走过去。 就见东南角,小格子之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扶着墙站在那里。 那肩膀一颤一颤的,唿吸都透着悲伤。 显然就是她在哭。 李昭定睛再看,这人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就跟她床铺旁边不见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崔静柔。 李昭在十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崔静柔还在哭,并没有看到身后的身影。 「表哥……」 忽然她哭出声来。 跟着她扶着墙壁的手也收回来,低头摩挲着另一支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翠绿通透,在昏暗的光线下发着柔和的光,如明珠生晕,很引人注目。 竟然是一块玉佩。 李昭眉心微蹙,因为宫里的规矩,不可以私带饰品进来,连一根女性用的髮簪都不行。 她虽然看不清玉佩上的图案,但看大小和形状,就知道是男子佩戴的了。 再结合崔静柔的哭声,也能猜个差不多。 这是崔静柔的表哥送给崔静柔的东西,或者是定情信物,被崔静柔带进来了。 真是胆子大。 李昭耸了耸肩。 现在崔静柔已经成了秀女,万一姜尚宫发现,不知道要落个什么下场。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也从来不做高密的阴险小人。 李昭摇摇头,又鸟悄退了出去。 因此她没有看见,在她走后,崔静柔将玉佩狠狠攥在手里,紧咬着牙齿看着前方,那目光阴毒狠厉,不知道是针对谁。
第四十四章 陷害(二) 梆梆又响。 李昭从梦中惊醒,抬头一开,窗外蒙蒙亮,天刚破晓。 门外秦姑姑的声音传来:「所有秀女起床,一炷香时间到殿外集合。」 李昭蹭的的坐起。 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洗漱穿衣啊。 昨天宫女已经说了,今早开始,就要统一着装。 李昭爬起来去脚底翻柜子。 她们每人一个装衣物的柜子,跟铺盖是对齐的,就在炕里靠北墙的位置。 这时崔静柔也过来了。 李昭抬眼看她,她用温柔的笑容回以李昭。 「太早了,我都没睡好,你看我眼睛肿了没?」 李昭心想你都哭那样了能不肿吗? 她点点头:「还行。」 崔静柔道:「我睡不好就会眼睛中,这可耽误事了。」 李昭不走心的嗯了声:「一会就好了。」 大家都拿出了绿色那套宫装,李昭也找到了,于是开始穿衣,接下来她和崔静柔再也没有说话。 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说话,屋里人都在忙碌,一时间柜盆的撞击声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终于收拾完了。 李昭抬头一看,崔静柔也收拾好了。 她道:「一起。」 崔静柔犹豫一下才点点头:「走吧。」 她们是倒数出门的,等到了殿外空地,已经有好多人了。 有宫女给她们指引,还是进来之前的站队形式,三百人分十组,一组三十人,五六成排成行。 李昭找到位置站好,旁边就是李蓉,她笑了笑:「四姐好早。」 李蓉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妹妹行动一向爽利的人,怎么这次这么磨蹭,不是在后面搞什么小动作吧?」 李昭道:「一炷香时间,不晚就行了,再者说我又不是你,屋里还有人没出来,我能搞什么小动作?」 这话说的不客气。 李蓉一哼,把脸转向一边。 晨曦说亮起来是很快的,渐渐周围的视线不再朦胧。 熹微阳光下,姜尚宫站在正殿廊下的台阶上。 她的身后就是一张长案,长案上点着香炉。 香炉的黄香菸丝裊裊,直冲云霄,但很快就要燃尽。 随着黄香的变短,李昭发现姜尚宫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四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安静的。 「当!」的一声锣响,突兀震耳,让习惯安静的人心头一震,惊的猝不及防。 李昭看了李蓉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不过李蓉不看她。 就听前面的姜尚宫道:「时辰到了,个房的管事查一查,看有没有缺席的。」 三十个姑姑在队伍左右穿梭。 后一个接着一个回报:「不缺,不缺,满员,不缺……」 直到一个马脸的姑姑走到姜尚宫面前:「有个叫胡蝶的没到。」 姜尚宫眼里的眸子一凝:「人呢?」 正说着,台阶上匆匆跑下来一个圆脸的少女,她个子矮小,看相貌也就十二三岁。 少女也感受到了四周空气的肃然静谧,跑到姜尚宫面前的时候脸色苍白,直接就跪下去。 「尚宫大人,我起的晚了。」 李昭心想这个年纪正是睡不够的时候,李明瑞不掀被子都不起床,这么小的孩子也来选秀,可真是遭罪。 姜尚宫并没有因为少女年幼就变了一副热情脸。 她叫着那少女的教导姑姑:「不按规定时间行事,无故迟到,送到禁闭室面壁思过一天,今天没有饭吃。」 那少女不敢狡辩,哭的伤心至极。 姜尚宫微微扬起下巴:「带走。」 少女的姑姑叫了两个小伙者,直接就把人拖走了。
第四十五章 陷害(三) 才过了一个晚上。 饭都没吃,就有人受罚。 少女被拖走后,其他秀女的脸色明显带着紧张和畏惧。 四周气氛如水银般沉重。 姜尚宫缓缓开口。 「各位以后都是要伺候皇上的人,天将破晓就是早朝,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迟到,难道伺候皇上的时候,要睡到三桿太阳落才起来,那到底是你们伺候皇上,还是要别人伺候你们。」 因涉及到皇帝,少女们又羞又怕,都低下头。 李昭把头抬得高高的,妈的,结婚就是为了伺候昏君,伺候男人? 她是为了过日子享受好不好,这些封建老财,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一个艷丽的少女身姿笔挺的站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 姜尚宫走下台阶,走到李昭对面,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李昭回视姜尚宫,目光冷淡,神色冷漠的近乎木然。 姜尚宫微敛目光。 李昭瞪圆眼睛。 忽然姜尚宫一笑,那向来肃然的长脸上有了几个生动褶子。 「倒是个好样的。」 李昭神色依然不亢不卑。 姜尚宫转身回到台阶,后面向众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带人教你们礼仪,从站姿开始,从现在开始,半个时辰内学不好,早饭就不用吃了。」 ……………… 终于到了吃饭时间。 放下筷子,李昭无奈的嘆口气。 经过一个时辰的训练,她已经饿得飢肠辘辘,可是早饭只有一晚小米粥和两个馒头。 这哪能够吃,在家她能吃一屉包子外加一张饼,还有一杯豆浆。 选皇上的老婆竟然还不如家里。 吃不饱也就算了,一会还要学习规矩。 这封建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李昭一连串的暗地里吐槽,这时突然听见对话声。 「吃饱了,走吧,趁着这会还能休息下,不然一会又要训练了。」 「是,咱们也好让出地方给别人座,走吧。」 是身边的两个女孩在说话。 储秀宫宫殿虽大,但是宴息室只够五十人用餐。 吃完一拨要赶紧走,下一拨才有地方吃饭。 李昭身后还有两拨人,她也不耽误别人吃饭,而且那伙人吃完,就会马上训练,趁着这个时间,她得回去一趟。 刚站起,便感觉身后锋芒在背。 李昭回头一看,是李蓉用高深莫测是目光看着她。 李昭走过去:「四姐要跟我一起吗?」 因为李昭的主动,李蓉明显一愣。 接着李蓉四顾一下,不知道在寻找谁,也不知道找到没找到,总之随后她又露出笑容,那水盈盈的杏眼中含着一抹冷。 对李昭摇摇头道:「不,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这样把痛恨写在脸上的李蓉才是真实的贱人嘛。 李昭对这个隐藏的辛苦的堂姐竖起拇指,然后四顾一找。 李蓉方才重点关注的都是她们一个房里的秀女所在位置,一个,两个,三个……缺了一个人。 李昭不动声色的回头看着李蓉。 「那我走了。」 李蓉并没有发现李昭方才学她。 李昭再见,她没有任何表情,等李昭走后,她不由得喜上眉梢,看李昭出了房门,也悄悄跟过去。
第四十六章 陷害(四) 宴息室在正殿左手边的厢房里,离着不远。 李昭从宴息室出来,大阔步上了台阶,因为少女们要么在吃饭,要么在听管事姑姑教诲,路上都没什么人。 李昭一个熟人都没碰到,直接到了卧室门口。 推开门往里一看,果然那抹纤细的身影在。 那身影正跪行在她的柜子前,不知道是找什么,还是……别的。 李昭咳嗽一声:「崔静柔?」 崔静柔轻啊了一声,声音十分惊恐,随即她回过头。 「阿昭?」 李昭依在门框上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点头:「没错啊,是我,你在我的柜子前面干什么?」 崔静柔脸上的尴尬很快隐去,道:「你的柜子?」 回头一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是你的柜子,你看我,觉没睡好,人都煳涂了,我以为是我自己的柜子,我来找个东西。」 李昭轻轻一笑:「是吗?那你找到了吗?」 崔静柔哦了声:「找到了,找到了。」 「在我的柜子里找到了?」 李昭轻蔑疑惑的口气让崔静柔很快反应过来。 她被李昭套进去了。 「阿昭我……」 李昭心想我信你才怪。 她走到炕边推开崔静柔,爬上炕到自己的柜子面前,埋头…… 都不用翻,粉色的宫装底下,明晃晃就放着一块碧绿色的玉佩。 李昭就是卖玉饰的,对玉当然敏感,这块玉的形状和色泽,一看就是崔静柔昨晚手上的那快。 「这不是你表哥送你的吗?怎么跑我柜子里了。」 李昭说着下了炕,将玉佩丢给崔静柔, 崔静柔条件反射的接过,接完后想起李昭的话,脸上现出见了鬼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李昭肃然道:「所有呢?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可没给你告密,你却反过来要陷害我,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贱人。」 崔静柔脸变得惨白。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三件事,李昭对崔静柔起了提防之心。 首先李蓉看崔静柔的眼光不一样,说明崔静柔上辈子跟李蓉有交集 第二李蓉昨晚等的人就是崔静柔,崔静柔本来是想和李蓉挨在一起的,但李蓉巧妙的转移了。 第三…… 李昭勾唇一笑,艷丽的大眼带着一丝轻蔑:「我可不是傻瓜,谁会相信同年纪的少女都是好人?总有那种喜欢踩着别人头顶往上爬的贱人,我时刻防备着呢,就是怕你这种人畜无害的小人来害我,你还真就动手了。」 所以这人一直都在防备人。 听着李昭凌厉无情的话语,崔静柔顿时想到从昨晚到现在的所以不顺利的事情。 是的,计划陷害李昭,崔静柔已经蓄谋了很久。 应该说,她要陷害这屋里比她出色的人。 崔静柔自幼有姑姑教导,礼仪规矩都是最好的,相貌温柔可人,她自认为她有母仪天下之姿,当皇后是理所应当的,谁敢跟她抢都应该被剷除。 崔静柔的害人手段也很简单,她偷偷带了表哥送给她的玉佩进宫,只在等待时机,就可以嫁祸于人。 第一眼看见李昭,崔静柔是觉得李昭漂亮是个祸害,得剷除。 她本打算跟李蓉换位置,然后靠近李昭,找机会下手。 但是李蓉冷淡不给她机会。 后来又听李昭说李蓉有皇后相,她就改了主意,打算害李蓉。 李昭热情,崔静柔相信她一定会跟自己换的,果不其然,李昭同意换,但是李蓉却来了个金蝉脱壳。 走了李蓉,于是崔静柔又把目光放回到了李昭身上。 反正李昭李蓉,哪个都不能留,一个一个来。 崔静柔这样盘算着,就住到了李昭身边。 但是经过一晚,李昭一直睡的不老实,她都没找到机会放。 原本想早起的时候让李昭先走,可是李昭又叫她一起,机会再一次错过。 她就只能等到没人的时候。 吃完饭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好时候,这时候崔静柔当然还可以选择李蓉,但怕时间太短被人发现,于是还是选择李昭的柜子,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也可以找到藉口。 可是都被李昭看穿了。 崔静柔沉下脸看着李昭:「看不出来你心机还挺深。」 李昭一笑:「那我眼光就很好,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崔静柔恼凶成怒,指着李昭。 李昭恶狠狠打掉她的手指。 「你也不用指我,咱们现在就找姜尚宫去。」 李昭的意思,是要去告状,崔静柔听了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发笑。 李昭正疑惑之际,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你说的可是事实?若有诬告,秀女身份便取消,绝不轻饶。」 「尚宫大人,小女子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有人私带男人的物品进宫。」 是姜尚宫来抓人了。 李昭看向崔静柔,这女人真的不怕? 就在这时,崔静柔将手里的玉佩直接塞到李昭怀里。 然后露出奸诈狰狞的笑。
第四十七章 陷害(五) 李昭拿到玉佩直接摔到崔静柔脚底。 崔静柔没想到李昭反应这么快又这么暴力。 那可是表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你这贱人……」 她不甘要弯腰捡起的时候,门豁然开了。 「赃物在哪里?」姜尚宫严厉的声音跟着脚步声一起进来。 看到屋里有人,姜尚宫明显有些意外。 接着鹰隼般的目光一沉,直接对上地上那一抹翠绿。 「看来搜都不用搜了,就是它了。」 在姜尚宫的冷笑声中,崔静柔突然撩裙子一跪。 「尚宫大人,民女在李昭的床头上发现了这个东西。」她捡起玉佩递给姜尚宫。 反应够快,李昭目光斜挑,讽刺满满的看着崔静柔。 崔静柔并不理会,在姜尚宫接玉佩的时候她接着道:「尚宫大人,宫里不是不准私自携带物品进宫吗?这玉佩好像个男人物件呢。」 姜尚宫看到玉佩上的麒麟图案,点点头。 然后看向李昭,将玉佩拎起:「你有什么话好说?」 李昭一愣,正常人审案,不应该是先问清楚再有方向性的审问吗? 姜尚宫这样好像不太友好。 她笑道:「我能说的,太多了,只是我不懂,尚宫大人这么问,就已经怀疑我了?」 姜尚宫声音带冰,比方才还严肃:「牙尖嘴利,别人问话,你就答了便是,这里不是你家,这是宫里,而且是储秀宫。」 储秀宫是她姓姜的一手遮天。 李昭笑着点头:「好,那我明白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玉佩不是我的。」 姜尚宫道:「既然不是你的,为什么别人说是你的?」 李昭蹙眉:「因为玉佩是她的,所以她要陷害我。」 「那她为什么要陷害你?你有什么证据说她陷害你。」 崔静柔听得眼睛发亮。 李昭道:「这尚宫应该问崔静柔吧?」 接着又道:「尚宫的问话明显有偏袒之嫌,我也可以问陷害我的人,有什么证据说是我的?」 李昭说的没错,姜尚宫从入门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难为她。 姜尚宫在早上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相貌出众的女子是个刺头。 那时她就对李昭印象不好。 此时见李昭伶牙俐齿的跟她针锋相对,她就更加恼怒了。 但是姜尚宫毕竟老练,要惩治一个人,不需要做的太明显。 她目光居高临下看着崔静柔,走流程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玉佩是李昭的?」 崔静柔指着姜尚宫身边的女子道:「秋婷也看见了,不光是我一个人。」 李昭这才注意到姜尚宫身边的那个少女。 大圆脸,高鼻樑,其他五官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组合在一起相貌平平。 方才跟姜尚宫对话的人应该就是她,那么从她们对话的内容上来听,是她告的密。 这就难怪崔静柔不怕找姜尚宫当面对质,因为她有帮手。 也就是说,如果方才她没有抓崔静柔个正着,她会死的很惨。 可是现在就算把崔静柔堵在当口,她还是百口莫辩。 所谓三人城虎,按照律法,只要有三个人做证人,案子就可以定罪了。 李昭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眼睛一瞥,看向那被崔静然叫做秋婷的少女。 「你看见我私带东西进来了?」 少女名叫余秋婷。 余秋婷的父亲是崔静然姑父的下级,在入宫之前,她二人就认识。 崔静然威胁余秋婷帮她作伪证,不然就要让姑父惩治余秋婷的父亲。 在崔静然还没有放玉佩的时候,崔静柔就已经让余秋婷去告状了。 所以李昭猜测的一点也没错,崔静然根本就不怕李昭告状,不管她玉佩放没放到李昭的柜子里,都可以诬陷李昭。 因为三人成虎。 于秋婷感受到李昭刀锋一般的目光,忙低下头。 从她躲闪的目光可以看出,她不敢回答李昭的话。 不过这没关系,三个少女的表情姜尚宫尽收眼底。 三人成虎,姜尚宫在皇宫寖淫三十多年,掌管储秀宫二十年,最是明白这个规则了,根本不需要余秋婷回话。 她再次举着玉佩看向李昭:「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了?」
第四十八章 孰是孰非(一) 陆续的屋里回来不少人,李蓉就在其中。 李昭见李蓉躲在姜尚宫身后,脑袋时不时的伸出来探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不会帮自己。 不帮她也不急,也不怕。 姜尚宫还在咄咄逼问,这是明显要诬陷她。 面的明显的诬陷,她有什么好急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就等死好了。 李昭眼睛上翻,看着屋内的棚顶,不由得想到父亲和弟弟送别时的场景。 这个时候,明明白白知道要倒霉,真的不由自主的会想亲人。 李昭一直以为她没有亲情。 记得王氏死的时候,她六岁,只是觉得气愤,但是没有那么多伤心。 李昭想,离开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有什么好伤心的,有的,只有不甘心。 这么死确实有点不甘心。 父亲和弟弟的容貌在脑中闪过之后,李昭又想到钱匣子里的钱。 因为太了解社会制度的不公平,她自己又不是委曲求全的人,所以她尽量避开一些事,努力的赚钱。 没有权利的时候,有钱就能使对自己不公平的事公平一点。 歷尽千辛万苦,她终于存了一笔钱了。 她开始嚮往好日子,以为自己可以独立了。 谁曾想遇到了什么该死的选秀。 李昭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她本应该愉快的在家里数钱啊,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让她来选秀? 她是商户,没有资格,没有资格。 这万恶的旧社会。 该死的地主老财们。 还有那短命的皇帝,难怪短命,强迫人家良家妇女进宫。 进了宫还不好好对待,就知道冤枉人。 祝他帝国哗啦一下就倾塌…… 杨厚照坐在肩舆上,勐然间打了两个喷嚏。 赵瑾和马永才就在肩舆两边跟着,听见了异口同声「哎呀」。 「万岁爷,您怎么了?」 杨厚照道:「一想二骂三叨咕,朕感觉有人骂朕。」 说完让肩舆停下来,直接跳下去。 赵瑾和马永才虚接,见他落地后赵瑾抢先道:「万岁爷,咱们不去是看李姑娘吗?您怎么下来了?这离储秀宫还有一段路呢。」 杨厚照想了李昭一晚上,今早起来决定不卖关子了,他要去看看储秀宫什么样,看看他的阿昭住的地方好不好,然后再给阿昭一个惊喜。 杨厚照将李昭对他说过的话都记得很清楚,李昭说宫里生活不好,他都放在心上。 看着夹道尽头那幽深的红点,杨厚照道:「这样走太慢了,朕决定用跑的。」 原来是等不及了。 马永成刚要劝阻,跑起来万一磕碰到怎么办? 但是万岁爷已经提起龙袍,撒腿就跑。 赵瑾那狗腿紧随其后,跟一熘烟似的。 马永成见他又要被赵瑾拉下,这可不是好事,也管不了那么多,跟着跑。 皇帝和大铛都走了,那些跟随而来的内侍们哪敢落后? 于是乎原本清幽肃然的皇宫夹道,顷刻间成了十几人竞相争夺皇帝欢心的赛场。 ………… 李昭那边,她发呆出神不说话。 姜尚宫以为她在用冷漠和不削跟自己作对, 急了:「你若不说实话,就等于是默认了,宫里的规矩处罚你,你别喊冤枉。」 李昭回过神来。 她心想,即便明知对方要诬陷,难道我就应该放弃了吗? 子曰尽人事,听天命,我还没有尽人事,怎么就开始听天命了? 一种不认输的怒气涌上李昭心头。 她反问道:「那尚宫允许别人伸冤吗?」 少女轻蔑的语气极具讽刺,是在抱怨方才有人问话偏袒。 姜尚宫心想果真是刺头,她竟然还想辩一辩,给她机会。 她冷哼:「我到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冤情。」 李昭道:「那我就说了。」 「首先,这玉佩肯定不是我的。」 崔静柔道:「你家是卖玉的,不是你的又是谁的?」 李昭眼睛一斜,声音冷淡的几近轻蔑:「你先别忙着诬陷,总得让我说完话吧?」 姜尚宫对崔静柔投以警告得目光,崔静柔吓得低下头。 李昭道:「你们之前想诬陷我携带男子玉佩,可能是要诋毁我的名声,现在又诬赖因为我是卖玉的,这本来就有矛盾,有蹊跷。」 低着头的崔静柔目光一凝,盯着前方的地方有些懊恼之色。 不过谁也没注意她。 李昭接着道:「再来我知道这玉佩是崔静柔表哥送给崔静柔的,查起来十分简单,崔静柔或者她表哥身边的人肯定有见过这枚玉佩的,找出来一问便知道。」 周围针落可闻,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犹在耳边迴响。 崔静柔没想到李昭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找熟人作证,那她和表哥之间的私情就会曝光。 心里的恐惧像绝望的海水般涌上来,让她窒息。 本来她都可以不用选秀的,她有很爱她的表哥。 可是她是小官家的女儿,长住在姑姑家,总是被那些所谓的世家小姐看不起。 等她当上皇后那些人就会后悔了。 表哥再好,皇帝也是少年人,也不见得能好过皇帝。 所以她不用姑姑找关系划掉名字。 她不顾表哥伤心也要进宫。 她要当皇后,即便不是皇后,四妃也好,就会超过那些贱人们了。 可是如果真的找来证人,她就鸡飞蛋打,可能还会招来无妄之灾。 不要,不要。 姜尚宫低头一看,崔静柔双眼含泪的看着她求助,那柔弱的样子如雨中荷花,真是楚楚可怜。 这才是女人应该有的娇媚姿态。 她抬起头面冷目光冷的看着李昭,这个就不能留。 姜尚宫反驳:「你以为这里是应天府衙门?这里是储秀宫,不是给你们断案子的地方,你说谁会专门去给你查问,这玉佩是谁的,曾经谁带过?」 李昭道:「那尚宫大人什么意思。」 姜尚宫道:「有两人说看见是你的,她就是你的,我没有功夫给你审案。」 说完,那她那千年不变的肃然大长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就像是猫玩完了老鼠,准时咬脖子了。 李昭恍然一点头,姜尚宫这是在耍她啊,给她申辩的机会,让她生出希望,然后告诉她,她的什么提议都是不可行的。 因为这储秀宫,是她姓姜的说了算。 李昭平日里性子有些倔强,方才为了不惹恼姓姜的,她说话已经很克制了。 但她知道,有些事她做不到,她最喜欢的诗句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不能低下高昂的头颅。 所以来到这个旧社会,她是有多么的不适应。 在早上的时候她不妥协,就已经得罪姓姜的了。 这就是她的性格,她也知道,宫斗剧中她都活不过半集,在宫里出事是早晚的事。 或早或晚。 所以她排斥进宫,真的就赶了个早。 想通这些事后,李昭心情豁然开朗,既然事情已经出了,还是早晚要出事,可见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忍让的。 她索性提高了声音,不吐不快。 「应天府尚且有青天白日的时候,尚宫大人的意思是天子所在的紫禁城反而黑暗无比,您能代表皇上吗,您有资格处置我吗?」
第四十九章 孰是孰非(二) 李昭掷地有声的声音像是炸药一样在姜尚宫心中炸开。 谁都知道她这样处理事情不对,但是竟然有人敢提出质问。 姜尚宫上下一扫眼前的这个少女。 明艷动人的相貌,即便是穿着和众人一样的衣物,可落在人群之中,还是能一眼就注意到她。 天生丽质,让人过目不忘。 可那漆黑如墨的眼中,迸发的强烈的、批判一切的光。 真是让人讨厌至极。 在储秀宫呆了二十年,姜尚宫还没遇见敢这样跟她叫板的小小民女。 应该说,在看见这少女第一眼,她就很想好好教训教训她。 一种强烈的好胜欲望让姜尚宫怒不可遏。 她也提高了声音。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这等杂事?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秀女也是一样,不是所有东西都公平公正,比如这皇城,最先淘汰的不是坏人,是倒霉的人。」 李昭目光敛然:「就是说尚宫讲明了不讲道理,只是因为我倒霉。」 姜尚宫冷笑:「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对,只怪你倒霉。」 说完目光一斜,用余光看见秦姑姑就在后面。 道:「把她拉下去打六十打板,然后丢出宫去。若是还活着,还要通知她的家人街坊,已经是秀女还不知检点,私带男人的东西进宫,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李昭怒气上涌。 出宫是她愿意的,本来也不愿意来。 但是她能不能承担这六十大板是个问题? 再者,欲加之罪,凭什么活下来还要毁她的名声。 是的,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但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法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李昭抬起巴掌,直接挥向全面的姜尚宫。 「我跟你拼了。」 啪的一声,打的周围声音如被剪刀剪断了一样,倏然之间针落可闻。 等感觉到右脸疼痛了,姜尚宫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敢打我?」 李蓉嘴里能吞下鸡蛋了,是啊,李昭是不是疯了。 崔静柔吓得只往姜尚宫身后跪行。 李昭心想反正一死,我不如放飞自我。 她冲过去掐住姜尚宫的脖子,用尽全力。 少女即便面目狰狞,那好看的五官也不觉得可怕。 但姜尚宫已经被窒息的感觉吓得软了腿。 她已经在宫里呆了三十多年,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粗暴的人。 她想骂人,想打人。 可是根本说不出来话。 「唔……噜……」 众人见姜尚宫翻着白眼挥着胳膊,扭曲的五官透着渴望的感觉。 说不出来话,她是在求助吧。 「李昭,快放手啊,那是姜尚宫。」 「杀人是要偿命的。」 周围的人一时间乱糟糟,但都是女子,嘴上说着,都用不上力。 可李昭那边,却咬牙切齿了。 眼看着姜尚宫吐了舌头,还是秦姑姑镇定,拉住李昭:「放手,还有余地,不要这样鱼死网破。」 姜尚宫听了连连点头,有余地,有余地,快放了她啊。 李昭被秦姑姑抠破了手背,这才不得已把手松开。 之后她指着姜尚宫:「既然是弱肉强食,那就别怪你倒霉,你今天再敢冤枉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姜尚宫一得自由之后赶紧拉住身边人的胳膊:「来人啊,叫人,来人啊,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拖出去打死,来人!」
第五十章 孰是孰非 (三) 随着姜尚宫的喊声提高,整齐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姜尚宫心中一定,手捂着脖子,视如仇寇般看着李昭,用沙哑的声音道:「你这贱婢,等死吧。」 李昭心灰意冷的闭上眼,终于把自己放飞了。 「皇上驾到。」 可就在这时,哪种尖细不高,但总是能直入人心底的通报声响起。 屋里人皆是惊慌凌乱的样子。 皇上来了。 皇上竟然来了。 姜尚宫和秦姑姑是宫中人,直接跪下,那形如流水般的动作娴熟老练。 跟着她们一起的,还有李蓉。 这三人跪下后,屋里其他秀女才反应过来,找着合适的位置,纷纷下跪,头扣在地上肩膀瑟瑟发抖。 李昭犹豫一下,还是屈服的跪下去。 就在她手掌刚碰到地面的时候,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便在耳边响起。 接着一个明黄色的绣龙靴子停在她的眼前。 窗外的阳光正好投射到鞋子上,如箭中靶心。 阳光下,那最为上乘的面料和工艺闪闪发亮,富贵不可逼视。 李昭将头低的更低了些,姿态算是低到尘埃里。 但是她心里可没闲着,心想,就是这个地主老财的老大把我害成这样的,现在我还得跪他,没有机会,有机会跟他也拼了。 杨厚照一看李昭跪的老老实实,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报复式的得意,这个小女人,总是不听话,总有一天也得跪在他的脚下吧? 但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捨不得她膝盖疼。 赶紧处理正事。 杨厚照刻意咳嗽一下:「方才是谁说的皇宫弱肉强食,不讲公平公正,被人诬陷只能怨好人自己倒霉,而又是谁说的,皇宫容不下倒霉的人?」 这清润有磁性的声音,语气总是桀骜,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李昭肩膀一动,就刚要抬头,可是就在这时,她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李昭:「……」 是皇上按她脑袋吗? 皇上手这么欠吗? 杨厚照心中嘿嘿笑,就不让你看。 那边姜尚宫听了问话差点魂飞魄散。 「万……万……万岁……」 杨厚照道:「好啊,吱吱唔唔,一听就是做贼心虚,就是你了。」 姜尚宫叩首哀嚎:「圣上,是这秀女不服管教在先,她还私带男人的物品入宫,奴婢只是尽管家职责,话语沖了,这是奴婢的不对,但都是这秀女话赶话逼迫的,她还动手打人,请皇上明鑑。」 杨厚照一熘烟跑到储秀宫,本打算先远远的看一眼李昭,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相见,所以没让人通传。 但是在外面他没看见人,于是他让赵瑾去找。 不一会赵瑾回来,说李昭正在受训,他就气得进来了。 他已经来了不少时间,在厅外早就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老叼奴就是要难为他的女人,还坏他的名声。 杨厚照怒到了极致,反倒没有暴跳如雷,他声色十分清冷道:「首先朕很想知道,你一个四品尚宫,谁给你的生杀大权?」 后宫之事,若有皇后都是皇后掌管,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说杀谁就杀谁啊? 现在后宫空虚,但是皇上的母亲还活着,宫里有太后,太后是后宫之首。 姜尚宫今天评论的事涉及到当界的秀女,应该向太后禀告,根本就不应该私下里处理。 但是杨厚照不知道的,宫里是捧高踩低的地方,这些内侍和尚宫的首领,多的是人巴结,死一个不知名的秀女,若是有人问起就找藉口遮掩,人命在她们眼里不算什么。 周围鸦雀无声,没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杨厚照暗暗点头,他好像明白李昭那晚跟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皇宫,不是个好地方。 原来皇宫是这样的地方。 这种认知,让杨厚照惊怒交加,他再难以保持风度,沉声道:「好,就算你有处置权,身为一殿管事,执法不公,还要诬赖别人不守礼法,你不讲道理,自然逼得别人要用非常手段,你以为朕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欺君罔上。」 「赵瑾。」突然一呵:「把这个老刁奴押到慎刑司去,看她以前还做过多少坏事,朕的好名声都是被这种人给毁了的。」 慎刑司是专门处置犯错的宫人的地方,掌管慎刑司的太监叫做仇云,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经过他手审问的罪犯,没有一个不招供,没有一个能活够一个月。 去了慎刑司,那就大事不妙了。 姜尚宫嚎啕大哭:「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奴婢以后不敢了。」 杨厚照嘴角一耷拉,怒气上脸,欺负朕的阿昭还有以后,一瞪赵瑾:「拉下去。」
第五十一章 孰是孰非(四) 姜尚宫撕心裂肺的嚎啕声远去。 三四十年的老人就因为皇上一句话,就再也没有活的可能性了。 屋里的人个个吓得身如筛糠,没有一个敢抬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在这噤若寒蝉的气氛中。 李昭推开头顶的大手扬起头。 就在她抬头的剎那,光亮瞬间映入眼中,落入心里的是俊朗阳光的少年模样。 少年剑眉星目,抿嘴嬉笑,朝气蓬勃如那初升的太阳。 一身龙袍庄重富贵的龙袍穿在他身上,不是腐朽老成,而是气度高华。 虽年少,但举止不失优雅,这举世无双的好摸样,真是让人自惭形秽。 果真是那个姓杨的,李昭在他叫赵瑾的时候就确定是他了。 「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登徒子就是昏君杨厚照。 李昭张大了嘴,后又慢慢抿紧了,就是他,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李昭脑海中蓦然想起这少年叉腰站在门口看热闹时的场景。 「赵瑾,快看我的眼睛,我瞎吗,我瞎吗?」 当时她就好奇,为什么好端端的人突然说了这句话。 因为他就是皇帝,当时韩太太正在说,如果皇上能选她当皇后,皇帝就是眼瞎。 对上了对上了。 所以这少年三番五次纠缠。 他看着她因为入宫而着急。 他知道她的动向。 所以一次次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那么这次她商户女的身份都能入宫选秀,定然就是这傢伙搞的鬼。 全都对上了。 李昭攥紧拳头就要站起来。 见李昭看到自己不是欣喜反而是烦恼。 杨厚照撅起嘴,眸子一沉,眼里满是威胁味道。 李昭一愣,后磨了磨牙又跪好了。 她那瞪圆的大眼带着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杨厚照就笑了,他的阿昭现在官司缠身,才不敢惹他。 「嘘……」 杨厚照看了看四周,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跪着,把高低不平的后背对着他。 他也不喊平身,只把李昭拉起。 然后看着李昭正对面的一抹身影。 「就是你诬陷李昭携带男人玉佩的吧?」 那人正是崔静柔。 杨厚照来的时候大家都找了位置下跪,但因为地面不够宽敞,所以跪的并不整齐。 崔静柔躲在姜尚宫身后,她后面就是炕墙,身后没人。 这样姜尚宫一走,附近明晃晃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本来就觉得孤独没有依靠,冷不丁的被点名,崔静柔尖叫一声。 杨厚照忙拉着李昭后退,赵瑾带了人挡在前面。 这样就安全了。 杨厚照轻松一笑,后对赵瑾道:「这人私带男人的东西进宫,还要诬陷别人,拉出去先打六十板子,若是不死,就送回街道,通知街道监管和她的家人,要把她的罪行公布于众,看她以后拿什么脸面做人。」 这是之前崔尚宫要对李昭的惩罚。 崔静柔顿时三魂下丢了七魄,哭喊道:「皇上,皇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玉佩是李昭的。」 杨厚照怒目看着赵瑾。 赵瑾叫来两个小火者。 当太监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肩胛骨的时候,崔静柔才确定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我不要,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是被逼的啊。」 要不是那些世家小姐看不起她,她何必来选秀。 皇上的面都没看清呢,就要名声尽毁。 与其这样,她不如留在家里等表哥的好消息。 「皇上……皇上……我是被逼……啊……」 又一个肝肠寸断的哭喊声消失不见了。 杨厚照看着跪地的众人:「做坏事还说是被逼的,朕怎么没看见有人拿刀逼着你们?」 屋里除了身如筛糠的身体,别的东西都是死一般沉寂着,没人给他答案。 杨厚照一想到宫里的这些乌烟瘴气就生气,今日他决定给这些人立个规矩,又看了一个吓得不行的身影,对赵瑾道:「这个人也不用听她解释了,虽不是罪魁祸首,但帮凶一样可恶,掌嘴一百,丢出宫去。」 余秋婷一声哀嚎,瘫软在地。 杨厚照不等赵瑾处理她,对屋里众人道:「有一个听一个,有听不见的你们去传达,朕的皇宫,应该青天白日是非分明,今后谁再不按照规矩办事,别怪朕不客气。」 冷若冰霜的话语,让原本就噤若寒蝉的众人连喘息都开始控制了。 屋内针落可闻。 杨厚照看见这样的情景,方才因为败类而生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到底有多大,更不曾想,就因为这一件事,改变了他之后很多事的处理结果。 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杨厚照换做一副笑脸拉起李昭的手:「走,咱们玩去。」
第五十二章 变数(一) 人不知鬼不觉的来。 处置三个人潇洒的走。 皇上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当脚步声远去,屋子里归于平静。 李蓉抬头一看,这不对啊,怎么李昭不见了,她又没被人皇上处置。 苍天吶。 一种极其恐惧的想法一下子涌上李蓉心头。 「走,咱们玩去。」李昭不会是被皇上带走了吧? 毕竟李昭好看,而杨厚照好色。 四周响起若有似无的啜泣声,是目睹方才一切的秀女们在哭。 是啊,皇上虽然走了,但留下来的余威犹在,一言不合就处置人,没经歷宫廷生活的人,谁不害怕。 而这些哭泣的人中确实没有李昭。 就在这时,李蓉听见门外有小小的议论声。 「那个秀女被皇上带走了……」 「她就是李昭吗……」 苍天吶。 李蓉头脑一晕,赶紧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等过来好一会,她脑中的空白才恢復些许思绪。 她低头凝思方才发生的事。 方才杨厚照处置姜尚宫等人的经过。 虽然上辈子她和杨厚照是不见面的夫妻,但也知道杨厚照那些荒唐事。 可从来没这么赏罚分明过。 今天不光跑到储秀宫来,还主持了一场正义的官司。 这不对。 李蓉勐然间看向窗外的阳光。 不仅杨厚照不对,选秀的秀女也不对。 崔静柔的下场更不对。 李蓉回想着上辈子的事。 虽然过了二十多年,但是人生的转折经歷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这屋里有个叫江少晴的秀女,长得颇有姿色。 上辈子江少晴跟崔静柔住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就被姜尚宫处置了,罪名就是江少晴私带男人玉佩,进宫前与男人有染。 时隔一年,她已经当上了皇后,听一起选秀的宫女说的,当时江少晴是被贤妃陷害的。 贤妃也就是崔静柔。 崔静柔是个有前科的小人。 所以时隔二十年,李蓉重新来过,当她再见崔静柔的时候,立即就起了提防之心。 也就是李昭当时为什么觉得李蓉的眼神会不对劲了。 李蓉当时预想崔静柔应该是要陷害李昭,因为上辈子崔静柔诬陷的人选是江少晴,但是现在再看,李昭比江少晴漂亮许多。 可是就在崔静柔跟李昭套近乎的时候,李昭突然口无遮拦的说李蓉有皇后命。 李蓉忘不了崔静柔当时的目光,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要把她吃掉。 李蓉就知道崔静柔的目标换成了她。 于是李蓉暗恨李昭嘴欠的同时,来了个金蝉脱壳。 李蓉走了之后,果见崔静柔总是偷偷打量李昭,就知道她已经把崔静柔的注意力转移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李蓉又发现崔静然不在,就预感到崔静柔在动手,所以她表现的很兴奋。 等李昭走后她匆匆跑回去观看。 李昭果然被陷害,姜尚宫还是那么专横霸道,不容许人分辨。 如此下去,李蓉已经看见了李昭的未来。 因为上辈子江少晴躲过了板子,但是没躲过流言蜚语,据说回家就自杀死了。 看着事件一点点发展的李蓉很兴奋,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崔静柔会帮她除掉李昭。 什么都没有变,李昭很快就要完了。 想起方才的兴奋,李蓉身子突然抖起来。 可是为什么事情的结局就跟上辈子不一样。 李昭平安无事。 崔静柔反而要被打板子还要身败名裂。 上辈子根本不是这样的。 李蓉在这时又听见有人说皇上带李昭走了的事。 她倏然间瞪大眼睛。 问题就出在这。 崔静柔诬陷人这件事中,这一世有些事情变了。 比如上辈子十个人中没有李昭,那这辈子十个人多了李昭缺了谁? 屋里秀女的脸一个一个从脑海中掠过,李蓉疯了一般抓着自己的头皮。 隔着太多年了,不重要的人根本记不住。 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辈子没有李昭入选,杨厚照也没有来过储秀宫。 这辈子李昭是个变数,那这辈子李昭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李昭真的被皇上带走了吗?」 「是啊,她那么漂亮,说不定会皇上看中了。」 耳边又响起窃窃私语声。 还是关于李昭的。 都在猜测李昭会不会经此一事,就被皇上选中为皇后。 大选还没有开始,李昭就已经先人一步的入了皇上的眼。 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李蓉蹭的站起。 她不要接受这个事实。 上辈子她才是皇后,这辈子有了变数,变数就是李昭,她一定不要让李昭影响她。 她得把李昭找回来,不能让李昭和杨厚照单独相处。 李蓉跌跌撞撞往门外跑:「李昭,李昭呢?谁看见我妹妹了。」
第五十三章 变数(二) 后花园的湖心亭。 李昭被杨厚照牵着进来。 「累不累,坐下来休息。」 从储秀宫出来,她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杨厚照一直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可能他说的就是这。 李昭对皇宫不熟悉,但看风景,一条蜿蜒的的流水从南到北,由高到低,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湖心亭就在流水下游。 站在厅中往西看,那是层叠的树影,偶尔能在树木的遮掩下看见宫殿亭台的一角。 东边的树木则高大魁梧,掩映着宫墙。 湖水的两边栽种这重辨艷丽的牡丹,此时正是花开时节。 粉的,红的,白的…… 在蓝天白云下竞相绽放。 风一吹,路过亭子里的清风都是带着香味的。 这应该是御花园的一角,可能是个牡丹园,风景清新秀丽,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李昭的怨气并没有好的风景就下去。 她站在杨厚照面前绷着脸道:「民女不想休息,您能不能送民女回家?」 无理的要求提的可真是理直气壮。 杨厚照刚坐下,笑容还挂在嘴角,听见了不由立起眉毛。 「你给朕坐下。」 李昭站着不动。 「坐不坐?」 李昭还是不动。 杨厚照愤愤而起,走到李昭身后,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把她按下去:「你不坐朕就亲自请你坐。」 李昭:「……」 赵瑾和马永成等人一直跟着来的,见皇上这般奴才相,也不由得好笑。 杨厚照向亭外挥挥手:「都滚下去,滚下去。」 如鸟散状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 杨厚照回到座位,正好是李昭对面。 「你真的生朕的气了?朕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阿昭,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别冷冰冰的,好好陪朕说说话好吗?」 他问着,声音满是讨好之意。 李昭也不是没心没肺之人,方才她还差点身败名裂的死了,对皇帝的仗义出手十分感激。 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进宫选他的什么后妃,她根本就碰不到这种倒霉事啊。 李昭平復下心情,起码这杨姓少年以前认识,应该可以交流。 诚恳万分道:「以前不知道您是皇上,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见怪,可是民女真的不能留在宫里,昨天民女来的时候,家父和弟弟哭的肝肠寸断,民女家中没有主母,父亲老实胆小,幼弟还什么都不懂,实在担心,也走不开啊,您放民女出去吧。」 杨厚照道:「你真的是因为你父亲和弟弟所有才不想进宫的?不是因为别的?」 只要不是不喜欢他,他的心理都能好受些。 李昭道:「当然还有别的。」 杨厚照目光微敛,心想你敢说不喜欢朕你就死定了。 就听李昭道:「您方才也看见了,这宫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那姜尚宫虽然可恨,可是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宫里淘汰倒霉的人,而我就是个很倒霉的人,买彩票从来没中过,哪怕是五块钱。」 「别人生下来就富贵荣华,我家八辈贫农,同样的事情,比别人努力百倍,哪方面都不差,可就是没有机遇,真的很倒霉。」 「事实上也证明了我倒霉,才住了一宿,就被人陷害。」 「我性格也不好,在宫里活过两天实属万幸……」 「就算这些都不算,皇宫也实在没什么好的啊,我在家里还能一个人一个房间,进了宫反而要睡十个人,早上想吃一屉包子都没有,两个馒头硬邦邦,我最不喜欢吃馒头了……」
第五十四章 变数(三) 李昭语速越来越快的抱怨着她对皇宫的不适应。 啰嗦到最后,几近哀求的看着杨厚照:「英明神武的万岁爷,强扭的瓜不甜,您就放民女出去吧。」 可是她声音清脆甜美,字正腔圆,并不像京城口语那样粗犷。 尤其是「万岁爷」三个字,那文字特有的转音,从她樱红的口音中溢出,柔媚入骨,撩人心弦。 杨厚照心想我从来没想过万岁爷三个字能让我冲动,你这辈子就别想离开我身边了。 可是心爱的女人嫌弃皇宫不好,这怎么解决呢? 杨厚照眼睛一亮,储秀宫的条件确实不好,那让阿昭住到清宁宫去不就行了。 对,既然已经选中了阿昭,还等他一个月干什么。 一会回去就吩咐立后之事。 所以事实上,杨厚照对于李昭的抱怨,往心里去了,但是是另一个方向。 李昭见杨厚照看着地面傻笑,晃了晃手。 「万岁爷?」 杨厚照心头又是一酥,下面加紧了腿,不得了不得了,阿昭叫的万岁爷怎么这么好听呢? 杨厚照脸上笑呵呵的道:「吃不饱啊?那正好朕也饿着呢,再过几天,朕就能餵饱你了……」 李昭:「……」 这皇帝好像跟她说的不是一个饿啊? 感受到对面投来的质疑和审视的目光。 杨厚照脸一红,大喊一声:「赵瑾,摆膳,朕饿了……」 …………………… 「赵瑾,又是赵瑾,到处都是赵瑾。」 皇上现在万事离不开赵瑾,因为皇上出宫爱上一个叫做李昭的女孩子。 而这个女孩子能进宫,全都是赵瑾一手安排的。 所以皇上现在离不开赵瑾。 要想夺回皇上的宠爱,得先灭一灭这个女孩子的气焰。 杨厚照不放李昭出宫,在亭子里用餐呢。 马永成正好不用伺候,想到皇上对赵瑾的依赖,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马永成来到了慈宁宫殿门口,望着那黑板金子的慈宁宫匾额,他陡然间目光一凝。 「马公公您来了?」 慈宁宫是杨厚照生母王太后的寝宫。 平时殿门都开个小门,有管事牌子把守,见马永成站在门口,管事牌子认识是干清宫的大铛,皇上面前的红人,忙行礼。 马永成道:「咱家要求见太后。」 管事牌子道:「公公稍等。」 于是一熘烟的跑进殿里。 那管事牌子走后不一会的功夫,一位和马永成身上内侍服品阶一样的中年男人就出来了。 这人叫做王云,是慈宁宫的大铛,也是王太后的心腹。 王云亲自来迎,马永成连忙行礼:「见过王公公,奴婢来给太后娘娘回话。」 因为皇帝已经登基,但到底年少,太后不能时时管制,所以就让马永成隔几天来回个话,报告皇帝的饮食起居。 说白了就是太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明眼线。」 王云跟马永成经常打交道,此时也不多客套了。 直接在马永成耳边道:「娘娘今天心情很好,正在屋里跟下人们插画呢,我给您通报,您里面请。」 这是提醒他可以说什么话。 马永成连连对王云道谢,心想太后心情好,那就更好回话了。 …………………… 慈宁宫正殿东暖阁,王太后正在和两个宫女插春花。 花瓶放在向南的窗台上,四十岁的妇人低头凝神,审视着斜出来的花枝。 她长着小方脸,高鼻樑,肌肤白嫩,五官端正。 不是什么绝色,但养尊处优保养的十分得宜。 再加上长期宫中生活的侵淫,举手头足有种高贵的优雅气质,尤其眼神锐利。 让人见了,便知她身份不同。 只是孝宗死还不到一年,显然对她打击很大,即便心情愉悦,眉心也有种摸不到的悲伤感觉。 至于她剪的那个花枝,明明是花多的才好看,但是她都剪掉了,留着几个规矩的花,花枝显的十分秃。 马永成:「……」 太后喜欢整齐就好,最不喜欢冒头的东西。 「太后娘娘。」马永成走到距离王太后十步只遥的地方跪下:「奴婢给您请安。」 「你来了?」王太后放下剪刀回过身来,她离开窗前,也让出了一片明亮。 马永成正对着太阳,头低的更低了。 王太后坐回到靠北的罗汉榻上。 「过来回话,近来皇儿可好?整日里都忙着什么事?」 马永成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走过去,报告着皇上反常的举动。 「娘娘,皇上近来勤政好学,严惩贪官污吏,对选秀也十分上心,要跟大臣商量提前立后呢,说三五天最好了,十分的迫不及待……」
第五十五章 变数(四) 皇上不按规矩办事,不等一个月,突然要提前立后,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李蓉进宫前花了两千两银子打点,那银子不是白花的,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这又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是变数。 李蓉看向右边:「阿昭,皇上把你带走,带你去哪里了?都跟你说了什么?」 此时已经是中午,宫里有午休的规矩。 杨厚照把李昭带走,二人用过膳后杨厚照告诉李昭,让她再呆储秀宫两天,他去跟外臣商量提前立后,然后就把她接出来。 李昭并不想承杨厚照这份情,她只想出宫。但是杨厚照在她提出宫的时候总是打哈哈,等吃完饭,就把她送回来了,那意思是让李昭死了心,别想出宫。 出宫无望,就只能捱到杨厚照大发慈悲那天。 李昭没反抗的资本。 现在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脱鞋,做些秀女该做的事。 听李蓉说话,李昭翻了个白眼。 上午的事,李蓉这个重生女明明是未卜先知的,但是她见死不救,李昭并不想理她,奈何这人脸皮厚自己凑上来。 李昭故意拎高了鞋笑了笑:「想知道啊?我就偏不告诉你。」 李蓉没闻到什么味道,但是知道李昭这是在故意臭她。 她目光微敛,凶光闪动,不过转瞬即逝,她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笑意道:「妹妹,你知道你是怎么进宫来的吗?」 李昭目光一挑:「你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问呢。 李蓉之前以为是吴氏找关系弄错了,所以她和李昭都入了选,现在看,好想有点蹊跷。 李蓉摇摇头又道:「阿昭,皇上到底跟你说什么啊?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帮你?」 「帮我难道不对?玉佩本来就不是我的,皇上秉公处理,还我公道,这有什么不对,像你一样看着我去死,他做的才对吗?那很不好意思,这个皇宫是他的,他要是不维持正义,那天下哪里还有说理的地方,所以皇上人很好,跟你不一样。」 「你真是……」 皇上是个昏君,小孩子心性,他懂得什么秉公处理? 但是李昭回答的滴水不漏,还把昏君勐夸了一阵,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李蓉不甘心。 「真的没有别的理由?那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储秀宫?上……」 上辈子他可没来过。 李昭瞪大眼睛,无限好奇:「上什么?四姐怎么说话说一半?」 李蓉眼睛一斜:「你到底说不说?」 李昭冷笑,李蓉不就是想知道她和杨厚照是不是早就认识吗? 是,就不告诉她。 她能进宫就是杨厚照搞的鬼,可也不告诉李蓉。 李昭歪了歪头,做出气死猴的表情。 虽然她对杨厚照安排自己的命运非常不满意,但看是李蓉全身心防备的样子,又觉得的挺爽的。 李蓉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看着李昭。 李昭没事人一样敲敲两只鞋,然后往地上一丢,直接爬上床铺。 「我要午休了,四姐你也别说话了,耽误别人休息。」 说完,她仰头老老实实闭上眼。 真是…… 李蓉举手拳头,但觉锋芒在背,她慢慢转回头,就见其他铺位上的少女都看着她,目光审视小心,还带着怜悯。 因为李昭被杨厚照带走后她太激动,要出去找李昭的时候别人以为她疯子,现在很是提防她。 李蓉气唿唿收回拳头,脱了鞋躺在李昭身边。 李昭并没睡着,感觉到身边有喘气声,嫌弃的翻了个身。 「真是,窜过来窜过去的,就一个铺位,以为是后位吗?」 李蓉:「……」 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李昭的话戳到了。 崔静柔已经被惩处,屋子里空出一个位置,现在李蓉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了。 因为上辈子就是这个位置,她被选为皇后,这是宝位。 李蓉觉得李昭能躲过一劫,就是因为睡了她的位置。 李蓉不甘心被李昭讥讽,想了想道:「不过妹妹睡的地方崔静柔睡过,可不吉利啊,不然你搬到我昨晚睡的地方吧。」 是的,李昭也回到了靠边的位置。 崔静柔被处置,身败名裂,她的位置大家都忌讳,而李蓉要回归本位,李昭懒得吵架,就非常大方的让位了。 听李蓉说语气带着得意的揶揄,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昭把脸转到她那边,露齿一笑:「我属虎的,虎啸山林,什么都压得住,所以四姐,小心。」 李蓉属牛。 虎吃牛。 「你……」李蓉怒圆了眼睛。 李昭闭上眼,心里骂道,小贱人,老娘可不迷信,呸!
第五十六章 李蓉的福星(一) 耀眼的阳光被绛色纱窗挡住,周围朦朦胧胧。 有似有若无的鼾声在耳边响起。 李昭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跟李蓉斗完了嘴,是痛快了。 但是大事不得不想。 杨厚照不让她出宫,还要立她为后,那她这辈子真的要呆在宫里了吗? 李昭感觉不到身后人的唿吸。 还有李蓉。 李蓉是重生的,看样子对选秀之事了如指掌,上辈子地位也不会低了,那么李蓉她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上辈子她呢,她上辈子也进宫了吗? 又是什么位置。 李昭好想问一问李蓉上辈子她们的生活,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行的。 不过不管她们是什么位置,让她跟李蓉共事一夫,她死的心都有。 所以就算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她也可以肯定,如果李蓉上辈子是宫里人,那么她肯定不是。 如果她是,她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李蓉? 或许杨厚照把她放了吧? 这个想法,让人李昭生出一线希望了,她心中盘算,到底要怎么劝服杨厚照,这人才能放了她。 就这样迷迷煳煳中,李昭很快进入梦乡。 她不知道的,就在她睡的好的时候,李蓉在她身后慢慢睁开眼。 李蓉见唿吸均匀睡相甜美,那长而上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可爱极了。 还真的睡的着啊? 李蓉眉心紧拢,一种闷如溺水的压迫感接连而至。 还是之前的问题,皇上怎么突然要提前立后了呢? 这不合规矩,内阁大臣和御史给事中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礼就是礼,规矩就是规矩,可怎么能逾越呢? 但做决定的人是皇帝,是杨厚照啊。 杨厚照上辈子就活得自在,从来不听大臣们的话。 大臣劝谏他宠信自己,杨厚照却从未踏入过清宁宫。 所以这样一个人,他做的决定谁能挡得住。 但是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毫无章法的。 提前立后,一定有原因。 李蓉突然想把李昭的睫毛拔光,说不定就是因为杨厚照跟这小贱人呆了一会,就打算立后了。 这是宫里,对秀女下黑手不是明智的选择。 李蓉心想,我必须要想办法让杨厚照立我为后。 想及此,李蓉不由得想起上辈子被立为皇后的经过。 说什么卖通太监,那只能让生活好一点,对立后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她能立为皇后,纯粹是因为机缘巧合。 因为一个人,一个女人。 就是这储秀宫的一个秀女。 那个秀女会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住进这间房,然后成就她。 距离十五天还有十四天,可是杨厚照要提前立后了。 那她的机遇怎么办? 不行啊,得想办法把那个女人现在就找过来。 李蓉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忽然眼前一亮,窗帘被人拉开了。 接着秦姑姑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先给大家认识一个人,然后洗漱学规矩。」 姜尚宫被处置,内务府又排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钱尚宫来管理储秀宫。 秦姑姑因为没有参与崔静柔诬陷事件中,甚至是她劝李昭不要杀人,所以她算是好人,没有受处分,现在还管着这个屋子。 屋子里有新人来了? 听着秦姑姑的声音,李蓉迫不及待坐起。 就见屋里地中央,秦姑姑的带领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笑盈盈的现在哪里。 女子柳叶弯眉,唇色殷红,巴掌大的小脸嫩如凝脂。 她有一双长而上挑的眼睛,如狐狸般灵动,看人的时候目光流转,即便她不是故意的,也妩媚至极。 所谓媚入骨髓,说的就是她。 胸大腰细,身材也了得。 李蓉喜从天降,就是这个人啊,就是这个秀女。 未来的德妃许小姗。 许小姗诬陷她偷东西,然后姜尚宫把她们交到慈宁宫处理,她就是那次得了杨厚照的同情,然后被立为皇后的。 许小姗,她的福星。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都没找到,忽然人就来了。 李蓉迫不及待的下了地。 「小姗,你要跟我们一个屋子吗?我帮你收拾地方。」 她热情的声音让屋里空气陡然间一凝,所以人的眼睛都看着她。 李蓉:「……」 许小姗声音轻轻的:「你是谁啊?你怎么认识我?」 说完她眼睛立圆。 李蓉:「……」 又出错了。 故而她灵机一动。 「啊,你不是住在后殿的吗?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就多看了两眼,就记住了。」 许小姗立即眉开眼笑,微敛的目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李蓉脸一沉,这贱人不会以为自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所以暗暗自得呢吧? 骚狐狸一只,也没生过孩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五十七章 李蓉的福星(二) 秦姑姑慵懒的声音响起:「既然之前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许小姗,你先空位置整理东西吧,记住,一炷香之后集合,下午还要学规矩。」 许小姗嗯了声,找了靠门口的第四个铺位,那里正是之前余秋婷的。 一切都跟上辈子一样。 李蓉看着许小姗走过去,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 上辈子江少晴被处置,屋里也空出了一个位置,许小姗有些背景,就从后殿换到正殿来了。 不过铺位稍微有点出入,上辈子许小姗是住第五个位置,就是现在江少晴的地方。 不要紧,人来了就好。 本来应该十五天才来的人,这么快就来助她,而选后也提前,简直就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太及时了。 李蓉看着许小姗找位置,差点哈哈大笑出来。 找到位置,许小姗收拾着东西其他秀女陆续起床梳洗。 一会还要学规矩呢。 看着众人忙碌,李蓉将喜从天降的兴奋压在心底。 因为还不是大笑的时候。 上辈子许小姗陷害她是有赃物的,但是她们秀女进宫,身上什么也不许带,许小姗的「赃物」也不是带进来的,是以后得到的。 李蓉知道时间,赃物现在还没出现。 她心中默念:学完规矩希望赃物也能到。 再等等,许小姗都出现了,赃物也不会远。 李蓉转过身去叠被子,没有看见,她的左手边,那个刚刚爬起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 骄阳四射,将储秀宫空地的方砖照的金灿灿的。 吹风和煦如孩童轻容的手,抚过脸颊的时候十分舒服。 「步子要小,挺胸抬头,肩膀端平……好,走……」 空地之前,一个中年妇人正在不厌其烦的教秀女们走路的姿势。 威严的姜尚宫被处罚,这妇人正是钱尚宫。 钱尚宫长得得白面皮,耷拉眉,慈眉善目。 人也确实慈爱。 教规矩一般都不会惩罚人,所以很受大家欢迎。 但李昭学的心不在焉。 因为她发现李蓉很心不在焉,但是还能把动作做好,肯然是上辈子练过。 还有,李蓉的目光一直看向大门口方向,满是焦急的等待,她到底在等什么? 这个李蓉是重生女,开始对崔静柔感兴趣,崔静柔就是坏人,中午的时候,李蓉又分明对许小姗很不同,不得不防啊。 「转身,再走一遍,这次看谁走不好,单独练习。」 钱尚宫的命令还在继续,李昭没办法的,跟着队伍,将脸转向南方。 那里是储秀宫大门的方向。 此时殿门敞开,外面的通道和空地连成一片,极其宽敞。 李昭发现李蓉的目光更急切了,丫的到底在等什么? 正这时,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出来,接着,两队绯红的队伍,从拐角显现出来。 本朝尚红。 那绯红的装扮正是内侍的队伍。 李昭发现李蓉差点笑哭出来。 心中一动,难道这些内侍就是李蓉等待的人? 不是等待的人,是「赃物。」 来人是慈宁宫的内侍。 队伍由王云领着。 王云到了空地前,钱尚宫立即和三十个姑姑跪地迎接。 「婢女见过王公公。」 王云道:「尊太后娘娘懿旨,秀女许小姗接旨。」 他这高亢尤其是的宣传声过,秀女的队伍里如油锅投入了凉水,顿时就开锅了。 「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懿旨……」 「给那个许小姗的。」 钱尚宫回头一声呵斥:「跪地接旨,不许喧譁。」 李蓉兴奋的比许小姗还积极,在队伍后面直接就跪下去了。 快接旨吧,上辈子徐小姗就是用这些东西栽赃她的,「赃物」到了。 是的,太后娘娘给许小姗的赏赐,就是上辈子帮助李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赃物」。
第五十八章 李蓉的福星(三) 看着李蓉的兴奋,李昭的脸却倏然冷下来。 先不说李蓉有什么打算。 坤宁宫的内侍赏赐许小姗又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太后的赏赐,太后乃后宫之主,还是皇帝的母亲,此时正是要选后的时候,她赏赐给秀女东西,这深意是不是太大了? 李昭暗暗咬着唇,难道杨厚照嘴上说要立她为后,其实还没过了太后这一关。 凭着她看人的经验,她相信杨厚照对她说的话是真的。 但是之前有韩太太这样的婆婆,她好像就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李昭突然下定决心,等杨厚照再召见她,说什么都要出宫。 李昭的猜测没错, 王太后要抬举许小姗,正是来压她的风头的。 昨天,马永成跟王太后禀告皇帝的反常行为。 不务朝政的人查处了多年贪墨的太监。 害怕成亲就会没有自由的人突然关注选秀。 一个月的选秀时间非要提前立后。 种种事情都是因为皇上喜欢上了一个秀女。 这人就是李昭。 可李昭是商户出身,这一点王太后不能接受。 王太后出身五品武将之家,好歹也是官家小姐。 王太后还问马永成,李昭是大脚还是小脚。 李昭自幼丧母,父亲疼爱有加,奶奶王氏不希望她好,谁给她裹脚? 可王太后是裹了脚的。 当然选秀不会特意要求裹脚不裹脚,但时下流行裹脚,裹脚的女人温柔贤惠,有女人味,深受男人喜欢。 不裹脚就代表着粗鄙。 李昭一个小小民女,跟姜尚宫拼命的事马永成也对太后回禀了,还是个泼妇。 再加上皇上为了李昭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没有一个婆婆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李昭现在已经在太后那里挂了名,王太后是怎么也不会选她当儿媳的。 李昭下定决心之际,众人正在磕头领旨。 李昭眼睛一偏,就看见低着头的李蓉嘴角都要笑到耳朵后了。 这很奇怪啊,李蓉这么高兴,不会是因为知道王太后不喜欢她的缘故吧? 真的没必要这么高兴。 那李蓉的兴奋就另有原因,到底为什么呢? 因为李蓉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王太后赏赐给了许小姗一对玉镯。 虽然是赏赐许小姗的,但是却是她的幸运物。 上辈子十五天后的一个早晨,她们门去训练,她吃完饭就躲在廊下看天,这时姜尚宫带着人让她跪下。 因为从她的柜子里找出来了玉镯。 进宫之前什么东西都不准带,现在手上能有杂物的,只有有御赐物品的许小姗 也就是说许小姗用玉镯嫁祸她,说她偷了御赐的东西,因为是御赐之物,官司打到坤宁宫,打官司的时候她就遇见了杨厚照,杨厚照替她打抱不平,所以她被选为皇后。 李蓉还知道,王太后之所以要特意赏赐许小姗,是因为许小姗是马永成推荐的秀女。 许小姗的背景就是马永成,是太后内定的四妃之一。 其实要不是许小姗相貌骚魅,王太后还有心让许小姗做皇后呢。 李蓉已经对那玉镯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在王云没有辜负她,这时候将太后赏赐的东西念出来。 一对玉如意和一对玉镯。 跟上辈子不同,多了一对玉如意。 不过这一点点变化李蓉都没有留心。 她看周围人都沉浸在对许小姗的羡慕和嫉妒之中,暗暗撇嘴,皇后是她的,这些人羡慕的不开眼。 而不远处的王云,并不知道跪地的人群中,还有一位上辈子的皇后在算计他手中捧着的东西。 他宣完旨意,按照惯例,宣许小姗跪前谢恩。 他话音刚落,一位胸大腰细,骚媚入骨的少女出列,站到了他了面前。 「民女谢太后娘娘赏赐。」 这少女故意放软了声音,假的酥骨头。 王云诧异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方才大家都跪下去,他没有看清楚这秀女长得什么样。 此时看清,这样的女子,母仪天下还不如一个大脚吧? 王云心里暗骂,这个马永成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说许小姗端庄贤淑的吗,不然太后怎么会有赏赐? 马永推荐许小姗的时候王云在场。 马永成说许小姗端庄大方,是当地出名的美女,定然能得皇上欢心。 还有重要一点,许小姗是昌平的秀女,跟王皇后是老乡,论起来还有些沾亲带故。 而且外臣也很器重。 选秀这一个月说起来是太后、皇帝、内侍、尚宫在选,其实外臣的意见也非常重要。 能不能母仪天下,要从出身到性格,全都符合礼部的要求,这样才能被外臣拥戴。 马永成当时可是说的好好的,这许小姗全部符合,可是这长相一说就不过关吧? 王云哪里知道,许小姗祖母和礼部右侍郎的母亲是亲姐妹。 礼部右侍郎焦方,一个「痞子」翰林,他的官职是威胁胆小的翰林院长官得来的,不是什么正路官员。 他巴结的八虎,与马永成关系非常好,许小姗进宫的时候焦芳就打点过了,要让马永成帮忙。 马永成也没有见过许小姗,只是收了银子,正好又找到机会,那就什么好听说什么。 王云一边琢磨这马永成是怎么回事。 但东西已经送来了,且是太后懿旨点的名。 他另一边还是要将东西交到了许小姗手上。…………… 许小姗还未等大选就得了太后青睐,自然得意至极。 等王云等人走后,钱尚宫叫人帮她收了赏,等训练完再还给她。 手上得了空闲的许小姗一回头。 她在寻找第三个方队,最后的那一排的第二个人。 透过一片粉色,许小姗根本就找不准位置,不过不要紧,大概的方向就你了。 听说那个位置的人面相极好,有母仪天下之态。 那个位置旁边的人得过皇上的召见。 所以,这两个人,李蓉,李昭,敢跟我抢皇后的位置,等死吧。 …………………… 一夜无事。 第二天起来,天有些阴沉。 李昭打扮好后看向窗口,李蓉正站在窗前。 窗外熹微的阳光面前从乌云中投射下来,是个阴天。 都说天气能影响心情,李蓉却笑得合不拢嘴。 所以这样的天气她有病吗? 这这时,许小姗过来叫她:「李昭,我们一起走啊?」 这人得了太后的赏赐,在秀女中正炙手可热,那为什么跟她这么亲近? 难道是为了以后都嫁给皇帝当好姐妹啊? 李昭心里呸了一声,但面上不显,点点头:「走吧。」 说是走,她还是不忘看李蓉一眼,这个傻帽到底在算计什么呢? 李蓉此时心想,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天气。 因为跟人生大事有关,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上辈子就是在这种的天气里,许小姗陷害她的。 这辈子日期虽然有出入,但是皇上立后要提前,许小姗换屋子也提前了,而且太后的赏赐也提前了。 这种种的提前,种种的暗示,都说明许小姗要陷害她,就在今朝。 李蓉看罢天气会过头,正见收拾好了的许小姗和李昭一起出门,二人有说有笑,亲密如同姐妹。 李蓉脸顿时沉了下去。 李昭什么时候跟许小姗好上的? 上辈子许小姗故意跟她关系很好,对她展现的笑容就是方才她跟李昭笑的一样,可是最后的结果是许小姗陷害她。 这样一想,李蓉全身心都紧张起来,许小姗不会听说皇上召见过李昭,就把陷害的目标转移了吧? 十分有可能啊,上辈子崔静柔陷害的人也不是李昭,但是最后李昭被杨厚照单独约见,得了大便宜。 李昭就是变数,这辈子又变成她极有可能。 这绝对不可以。 这可是她当皇后的机遇,不能让给李昭。 李蓉眉目一凝,计上心头。
第五十九章 李蓉的福星(四) 心如在火上烤着一样的李蓉,急的不行。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光了,她速度飞快的打开许小姗的箱子,把玉镯的盒子拿出来,放在自己被子底下。 为了避免许小姗转换目标,她还是亲自动手好了。 做好这一切,李蓉迈步出门。 腿才出门槛,又退了回来。 她拿了许小姗一个玉镯。 许小姗还有一个玉镯和两个玉如意呢。 万一剩下的东西许小姗用来给李昭或者别人栽赃…… 不行。 李蓉再次爬上炕,打开许小姗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被子底下。 站好后拍拍手,这回放心了,就是她偷的。 「还谁没有到呢?一炷香时间,记好了……」 外面传来秦姑姑带有警告的声音。 李蓉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别忙活半天最后被关禁闭,最后好事又落到李昭头上可怎么办? …………………… 明媚的阳光从正南的窗棂中透射进来,落在红砖地面上,投下窗棂斑驳的影子。 少女们都从外面回来,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全然怡然自得的样子。 李昭被许小姗拉大窗前说话,可是她的余光始终没离开李蓉, 李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眉心深深的拢在一起,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丫的到底要出什么么蛾子呢? 李蓉捏着下巴想,许小姗怎么还不翻柜子呢? 此时已经是正午,她们练习规矩都已经回来了。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算,是在早上,刚吃过早饭许小姗就冤枉她,然后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事。 但是这辈子是她自己偷了。 许小姗还不知道她的东西丢了,要不要告诉她? 李蓉想了想,走出到外面。 正殿第五个房间,外面厅里,正坐着一个姑姑。 李蓉走进去:「余姑姑?」 她声音很轻,那位被她唤做余姑姑的听见了,抬起头来。 「是你啊,我正有事想跟你说呢。」 李蓉大喜,这个人余姑姑是她买通的人。 应该说是李昭那两千两银子买通的太监的人,外面有关皇上的消息,都是这位姑姑告诉她的。 「姑姑,您有何吩咐?」 余姑姑招招手:「近了说。」 李蓉看看左右,没人,走过了去,后附上自己的耳朵。 余姑姑道:「皇上中午在慈宁宫留饭,现在跟太后在一起呢,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太后?」 李蓉面露喜色:「真的在慈宁宫,在太后宫里?」 余姑姑点头。 「不过我也没有法子帮你。」 不用不用。 李蓉差点笑出声,她谁也不用谁帮,自己就行了。 皇上现在在慈宁宫,只要她立即案发,被钱尚宫交出去,就能见到皇上。 为保万一,李蓉还是留了个心眼。 她拉住余姑姑的手道:「多谢姑姑关照,小女子若是有什么事,还请姑姑及时禀告高公公。」 余姑姑微微蹙眉,神色难懂的样子。 李蓉道:「小女子不会忘记姑姑的大恩大德,若是能有出息,必定让姑姑离开这个地方。」 所谓的姑姑,也不过是管事宫女,留在储秀宫训练新人,没什么大出息。 不过若是有秀女能一飞沖天,她们就会需要自己的心腹。 这些姑姑跟对了人,就可以做一宫管事了。 余姑姑之所以帮着李蓉,也是有这层原因。 她见李蓉杏眼中有些深深的算计,虽不知道什么事,但那算计很是志在必得。 余姑姑一笑:「你去做,我盯着。」
第六十章 李蓉挖坑(一) 李昭没等李蓉跟那位姑姑商量完,就提前回到卧室。 是的,方才她一直跟踪李蓉,在偷听。 从李蓉志在必得的语气中可以看出,李蓉上辈子好像提前见了杨厚照,而李蓉的为人也特别喜欢拔尖,所以她气质突然沉稳端庄,难道是皇后? 如果李蓉是皇后,杨厚照给她的承诺是什么? 王太后选中的许小姗又是什么? 李昭心头正盘算着,李蓉淡笑着回来了。 李昭忙低下头去脱鞋。 李蓉进门一看,许小姗和李昭已经没聊天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收拾,看样子是准备午休了。 她坐回去一直盯着许小姗的一举一动。 拆头,换衣,掀被子,进被窝…… 她就是不开柜子。 但是皇上不能一直才慈宁宫等着啊。 李蓉眼珠一转,回头看着李昭:「喂,你跟许小姗关系那么好,让她把太后赏赐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啊。」 李昭正要往下躺,听了眼睛一斜。 那大而明媚的眸子,斜睨的样子娇俏无比,此时里面充满疑惑。 好像在问,你又想怎么害我? 李蓉:「……」 她总不能自己去问许小姗,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问不问啊?」 李昭心想,李蓉的得意,难道跟许小姗的御赐之物有关,那她到底怎么设计的? 不管怎么样,她肯定是不会蹚浑水的。 李昭对李蓉咧嘴一笑,然后倏然收住笑。 然后直接掀开被子转进被窝,留给后面一个气死人的身影。 李蓉磨了磨牙。 后一攥拳头,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怎么着吧? 挨着门口铺位的秀女正在拉窗帘。 李蓉偏着头道:「许姑娘,太后赐给你的东西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如何?」 许小姗已经睡觉,听了睁开眼:「你想看?」 她的目光中带有疑惑,不过语气趾高气扬。 就算是有疑问,还是希望别人羡慕她的。 李蓉巧然一笑:「是啊,咱们这里只你有太后赏赐,真是让人羡慕。」 许小姗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你等着。」 说着回身跪行向炕里,去开柜子。 李蓉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看,打开,面上没有,翻翻衣服,还是没有…… 「我的东西呢?」许小姗尖叫出声,接着回过头来目光四扫,打量了每一个人。 李蓉低下头暗暗发笑,就跟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不过她很快抬起头,神色肃然:「你怎么了?」 许小姗一跃跳下地,哑着声音喊道:「我的东西丢了,太后赐给我的东西全丢了。」 她这一声下去,躺下的秀女全都醒了。 李昭翻个身坐起:「东西丢了?」 许小姗脸色惨白,匆匆往外跑:「秦姑姑,秦姑姑,我丢东西了。」 「有人偷东西啊。」 「谁敢偷太后赐的东西?」 周围的秀女叽叽喳喳,原本肃静的屋子,顿时乱了起来。 李昭坐在铺位上偷偷打量李蓉,她发现李蓉眼睛瞪圆,明显的雀跃无比。 而许小姗丢了御赐之物。 卧槽! 李昭心想,李蓉你手段不能高明点吗,处置了一个崔静柔,这又来一桩嫁祸案? …………………… 许小姗把秦姑姑找来,站在地中央哭哭啼啼的。 「姑姑,太后早上赏赐的东西,大家都看见了,可是我方才一开柜子,就没了,您要替我做主啊。」 秦姑姑道:「你是说,你方才发现没的?」 许小姗点点头。 见秦姑姑眉头微蹙,她忽然放声大哭。 怎么才发现啊,那贼人说不定是早上吃饭的时候偷的,如果拿出去丢了毁了,她的御赐之物就没了。 秦姑姑看她哭的伤心,放软了声音道:「你先不要哭了,先找一找,说不定就在这个屋子里呢。」 又看向众人:「屋里丢了东西,我并不想搜你们,对大家名声都不好,谁在哪里看见了,可以先提供线索,偷偷告诉我,看能不能找到。」
第六十一章 李蓉挖坑(二) 秦姑姑话音刚过,屋里的秀女们便窃窃私语起来。 「没看见呢。」 「你看见了吗?」 「没人看见吧,我可是一只跟刘姑娘在一起的……」 大家都相互推脱着,御赐之物没有下落。 可秦姑姑听的仔细,迟迟不动。 还有她之前说的话,分明是有替人遮掩之意,估计是怕冤枉了好人。 李蓉心中大急。 还问什么问,搜啊,直接搜,就在她的被子低下呢。 她是小偷都不在乎,别人费的什么劲啊? 她道:「姑姑,既然有人要偷东西,谁会让人看见?直接搜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反正大家都没拿,那搜到谁,也就都没关系了。」 秦姑姑垂目沉吟。 许小姗抓住秦姑姑的胳膊:「姑姑,你下令搜吧,那是我的东西,太后赏赐我的,我还有大用呢,怎么就丢了。」 她的东西,她自然着急搜,是考虑不到别人的名声的。 李蓉连连的点头:「对,还是太后赏赐的,许姑娘自己都没好好看吧?找不到太可惜了。」 「姑姑。」许小姗哭声又加了委屈:「你下令搜吧。」 秦姑姑眉心还是敛着,不过点了点头:「那便挨个搜,我亲自来。」 李蓉迫不及待跳下地:「姑姑,从我们这边搜吧。」 说着拉了拉发呆的李昭:「下来啊,姑姑要搜屋子了。」 端庄的少女眸子里突然满是焦急之意,但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且她露在外面的小手指不自觉翘起,抖的令人心慌。 李昭慢慢下地,站在人群不注意的地方眼睛上翻,看着棚顶,李蓉到底是要嫁祸谁? 秦姑姑从左向右开始搜,第一个位置就是她。 可是与她无关。 李昭确信。 她绝对都防着呢。 睡觉的时候被子柜子都检查过,什么都没有,不会让李蓉做了小动作。 秦姑姑合上柜子:「这个没有,下一个。」 李昭心中一松,虽然自己检查过,但其实内心还是不安。 秦姑姑走到李蓉铺盖前:「你方才还没睡觉啊?」 铺盖不睡的时候就叠成方块放在尺度相同的柜子上面,所以李蓉睡觉的地方是平整的蓆子。 李蓉道:「刚要睡,就想看看许姑娘的镯子,还没等看见,就丢了。」 许小姗道:「若不是李蓉说要看,我还不知道丢了呢,是她提醒我的。」 秦姑姑回头看着李蓉。 李蓉道:「我就是羡慕许姑娘,不过这不算什么提醒,姑姑,您搜吧。」 秦姑姑爬上李蓉的地方。 李蓉笑着提醒:「姑姑您小心被子,别倒了砸中您。」 被子在柜子上叠的很高。 秦姑姑嗯了声。 李昭在这时眉梢微微蹙起。 你关心我客套,李蓉那殷切的语气,怎么听都满是期待。 她目光偏向李蓉,这傢伙如此积极,总像是在引诱秦姑姑去搜。 不会东西是她拿的吧。 正想着,啪嗒一声,那宝石蓝的锦被中掉下三个盒子。 盒子两个一臂长,巴掌宽,还有一个帐本大小。 都是明黄色的缎子罩面,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李昭眉稍上挑,眼珠子瞪大,还真是李蓉拿了,自己陷害自己,她疯了吗?
第六十二章 李蓉挖坑(三) 随着盒子声响,屋里随即针落可闻。 大家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蓉。 许小姗冲到李蓉面前:「你偷我东西?」 她声音陡然间尖锐,尾句疑问,显然也是不相信的样子。 李蓉脸色苍白,眼睛瞪大,连退三步,看看盒子,看看秦姑姑,又看看许小姗,突然推了许小姗一把。 「我没有,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冤枉我。」 那尖刻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的反抗味道。 确实是被人冤枉后的愤怒表现。 但是不是过了? 李昭翻着白眼想,正常人被人冤枉,不是会先说不是我偷的、我没有拿、怎么出现在我的被子里? 可李蓉直接点名道姓说许小姗诬陷她。 奇怪! 许小姗已经气的脸色发青:「就是你偷我东西,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 转身看着秦姑姑:「她偷我东西,姑姑请您为我主持公道,狠狠处置李蓉。」 「是你冤枉我,你故意陷害我偷你东西,如果是我拿的,我为什么提醒你啊?那么明晃晃的东西,我拿了不会藏起来,为什么放在明显的地方。」 「这就是你的狡猾之处,说不定你还没来得及转移,或者现在,你不是有理由给自己开脱了?」 「就是你故意诬陷我的,之前崔静柔诬陷我妹妹,现在你来诬陷我。」 「我诬陷你个屁,偷东西的三只手,就是你偷的……」 你一言我一语,果然不问经过,就针锋相对起来了。 李昭手指摸了摸嘴唇,嗯! 李蓉说崔静柔诬陷妹妹。 所以许小姗是诬陷她。 崔静柔事什么下场? 最后谁又得了便宜? 嗯!嗯! 李蓉不是疯了,是心机之深。 李昭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秦姑姑拿着「赃物」,从炕上下来。 「你们不要吵了,孰是孰非,自有公断,跟我来,去见钱尚宫。」 许小姗恶狠狠的看着李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蓉冷笑:「看谁不放过谁。」 她细长的凤眼中眸光闪动,狠厉如刀,兴奋嗜血,像一头斗牛,就是没有畏惧和委屈。 李昭更加确定了,李蓉不在意偷窃之事,反而特别期待和高兴。 看来这件事能给她带来好处。 李蓉和许小姗都跟着秦姑姑离去。 李昭坐回到位置上,手背到后脑勺想了想,反正这次和她无关,管她们谁得利呢。 她得想办法见一见杨厚照才行。 …………………… 偷盗御赐之物,涉案人员是秀女,钱尚宫确实拿不了主意。 李蓉如愿以偿的,被交到慈宁宫。 如今皇上还没有大选,更没有立后,后宫还是太后的天下。 可是太后在午睡。 钱尚宫不得已,就托人打扰了王云。 王云出来后问了一下经过,听说是偷盗之事,还和御赐之物有关,再看李蓉和许小姗两个秀女。 一个妖媚跋扈,一个眸子沉稳兇狠,都不是省油的灯。 为了争宠啊,宫里的人,不分男女,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常年浸淫在你踩我我踩你的环境里,王云基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对二人的印象都不怎么好,指着正殿外的台阶:「先跪着,等太后娘娘醒了,自然会召见你们。」 许小姗之前还看这个公公挺好的,难以置信的指着鼻子:「我也去吗?」 王云眉梢竖起:「咱家说殿外跪着,都去。」
第六十三章 填土(一) 许小姗碰了一鼻子灰,跟李蓉一同跪着,这怒气不由得发泄在李蓉身上。 「你这三只手,都是因为你,今天我受的这些苦等来日我一定加倍的报復在你身上。」 李蓉不以为然。 以后她是皇后,许小姗不过四妃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有杨厚照帮忙,她还真斗不过许小姗。 上辈子在这件事上,明明是许小姗动的手脚冤枉人,但是因为有马永成那个狗奴才从中周旋,王太后为了分皇后的势,不仅没有处置许小姗,还将一个骚货扶上四妃之位。 杨厚照又是个只会用下半身说话的皇帝,许小姗的大胸正是他喜欢的。 故而后宫皇后和其他妃嫔都没什么宠信,许小姗倒是仗着自己的大胸承宠半年之久,后来若不是八虎又给杨厚照找了好玩的,他可能会一直睡许小姗。 所以这一生,她也就今天能赢许小姗一次。 李蓉心情有些酸楚,不过更多的还是欢喜。 就这一次就够了,杨厚照就帮了她这一次,她就成为了皇后。 她只要当皇后就行,管她许小姗如何承宠,大家都没孩子,反正都要守寡。 李蓉这时候已经想好了,选秀选到这一步,她肯定是要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说起来确实很悲哀。 但是皇后吃的好穿的好住得好,母仪天下,有富贵日子过,也不错。 所以这辈子她要好好享受生活,再也不跟许小姗之类争宠了。 她就等吧,等到杨厚照死,她的那个冤家就会入宫当皇帝,她二人没有缘分不能成为夫妻,那这辈子她就小心点,别让自己怀孕,就跟冤家经常做露水夫妻就好了。 「三只手,三只手,你想什么呢?」 许小姗骂了许久李蓉没反应,气得抬手捶着李蓉的肩膀。 李蓉怒目而视她。 许小姗冷笑:「太后不醒,我就骂你到她醒为止,你给我听好了。」 李蓉翻了个白眼:「你骂吧,你诬陷我,一会有你哭的。」 「你偷东西还让我哭,看咱们谁哭。」 李蓉心想我有皇上帮忙,到时候气死你。 对了,提起杨厚照,方才余姑姑还说皇上在跟太后一起用膳,那现在太后睡觉了,皇上不可能也在慈宁宫午睡吧? 一种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冰水的惊慌感从心底而生。 李蓉到现在才发现一件事,她来的并不是时候,太后在睡觉,杨厚照说不定已经走了。 如果杨厚照走了。 她慌得想要站起,不不不,她要见杨厚照,她要见杨厚照,杨厚照,你在哪啊,快出来啊。 ……………… 杨厚照打了个喷嚏,眼睛倏然张开。 一偏头,看见一张明艷动人的脸,那脸雪白细嫩,双目瞌着,长长的睫毛上卷,如蝴蝶翅膀,一动一动的。 她睡着了吗? 是不是做梦了? 真好看啊。 杨厚照翻个身,趴在草地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身边的李昭。 这里是牡丹园的草坪,紧挨着风也亭,流水悠悠,花香阵阵,阳光温暖如母亲的手,正好是休憩的好地方。 一晚上没见李昭,杨厚照非常想她。 昨天中午李昭又抱怨储秀宫环境不好,所以杨厚照从坤宁宫吃完饭,就让赵瑾把李昭召出来,带她来草坪上睡觉。
第六十四章 填土(二) 杨厚照心想我打了那么响的喷嚏这丫头都没醒。 她是不是? 嘿嘿嘿! 他灿亮的眼睛一转,露出一口小白牙。 身子慢慢挪了挪,肩膀紧贴着李昭肩膀。 还没醒。 李昭那樱红的唇饱满水润,如樱桃沾露,仙桃正熟,可爱极了。 一种唿之欲出的欲望涌遍杨厚照的全身,让他血脉喷张。 不行了。 杨厚照一个翻身,压在李昭身上,那干燥的唇舌迫不及待冲下去。 突然肚子一疼,他啊的一声大叫,滚回到草地上打了两个滚。 「阿昭……」 杨厚照捂着肚子声音闷闷的。 赵瑾等人就守在不远处,听见喊声脚步匆匆的跑过来。 杨厚照又抬手一吼:「都给朕滚回去。」 那嘈杂的脚步声顿时变得悄无声息,再等等,应该已经走远了。 杨厚照坐起,揉了揉肚子,见躺在一边的李昭浑然无事的样子,还闭着眼。 他气得滚了两个滚,又滚回去,抓住李昭的手道:「还装,你刚才打朕一拳,你早醒了。」 方才杨厚照之所以关键时候收手,正是被李昭点中了肚子。 李昭慢慢睁开眼,目光一斜,娇俏无比:「方才可是说好的,就睡觉,不动手动脚,万岁爷说话不算话,当然要受到惩罚?」 杨厚照把李昭接出来自然是为了亲近,可是李昭跟他亲而不近,他要步步为营,就得约法三章。 杨厚照失了信誉,讪讪然道:「你既然跟爷出来了,不就是要跟爷亲近,谁知道你不干?」 李昭坐起,恨不得踹杨厚照一脚。 但她还是忍住了,抱怨道:「所以我说让万岁爷送我回家。谁说跟万岁爷出来就是默认要跟您亲近?我是想不出来,能吗?我不想呆在储秀宫,正好您给了机会,不可以利用吗?怎么出来透透气,睡个午觉,就成了默认跟你亲近了,您有那么缺女人,女人跟您出来就默认,您咋那么屌丝呢?」 杨厚照其实明白李昭是不愿意跟他亲近的,反驳也是没办法。 那不是为了面子吗? 他又从来没挨过这样的数落,被李昭骂的心中气恼,突然听到一个陌生词彙,转移了注意力:「你说朕是屌丝?那是什么东西?」 李昭抿嘴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万岁爷您自己想吧。」 杨厚照低头看看裤裆,脸色不太好。 李昭:「……」 她脸一红道:「不是那个意思,犬子难道是狗儿子?不和你说了。」 艷丽的少女身子一扭,转到一边。 那笔挺的后背就展现在阳光下,杨厚照胳膊枕在脑后仔细打量着,春衫轻薄,所以肩头肯定圆润,小腰不盈一握,他的大手掐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断。 哎呦,好想把她压在身底。 杨厚照心头像是有万只蚂蚁在爬,痒痒的不行。 他坐起来趴在李昭身后,下巴垫在李昭肩膀上道:「生气了?别生气了,爷今后不得你的允许,不动手动脚还不行吗?」 李昭眉毛挑着,眼睛斜视着自己的肩膀:「所以呢?万岁爷嘴上一套,身体的行动是另一套,想挨揍吧?」
第六十五章 填土(三) 杨厚照听李昭语气虽不好,但到底没再动手。 得寸进尺把手放在李昭腰上,从背后将李昭抱紧:「爷会负责的,说了要立你为后,就立你为后,爷已经跟内阁那些老头子说了,要提前立后,让他们拟个章程出来,就在这几天,母后那边也打过招唿了。」 李昭看了杨厚照一眼,那目光中带有询问之色。 杨厚照笑道:「爷是万岁爷,君无戏言,你还不信啊?」 她不是不信,是心中猜测成了真,很不好受而已。 看吧,杨厚照跟王太后提起过她,然后早上王太后就赏赐了许小姗。 也不知道杨厚照知不知道这件事。 李昭心头突然涌上一种被人嫌弃的心酸。 后宫之地,举目无亲,杨厚照如果不时时照顾她,她真的是寸步难行。 再来个太后做敌人,那日子怎么过啊? 再者说,王太后中意许小姗,王太后是杨厚照的娘,就算告状,她不信杨厚照还能违背了自己母亲的意思。 可是要跟别人分享丈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昭自己了解自己什么个性,别说是给人做小老婆,她就是大老婆,也不能允许丈夫有别的女人。 就是这么霸道,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可是这是封建社会啊,是男权社会啊,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她的想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还有太后这里。 为什么跟韩澈闹成这样,不就是婆媳不和吗? 怎么想都不能留在宫里。 李昭正好要见杨厚照说这件事,杨厚照自己提起来,她回头拉着杨厚照的手,坐到他对面。 难得佳人主动,杨厚照受宠若惊。 「阿昭,你拉我手了?」 李昭淡淡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小小牺牲下色相可以。 她诚然问道:「民女跟万岁爷说清楚,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杨厚照点头如小鸡叨米:「喜欢啊,真喜欢,不然朕怎么会让你做皇后呢?」 「那你喜欢我什么?」 杨厚照脑海中都是李昭的音容相貌,喜欢她长得好看,喜欢她果断泼辣,喜欢她大方成熟,喜欢她自信自尊。 他呵呵傻笑道:「什么都喜欢。」 目光向下一扫,肯定的点头:「都喜欢。」 李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如果那里长了眼睛,现在肯定火辣辣的。 她笑道:「万岁爷就是爱色,万岁爷就是觉得我好看呗?」 杨厚照满意的点头:「好看,确实是好看。」 可是以色侍人,色衰爱弛。 杨厚照的回答,李昭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她嘆息一声道:「万岁爷,您若是真喜欢我,就放我回家吧,将我留在后宫,实非后宫之幸,更是我的不幸,我求求您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回家。 一个破四合院有什么好?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全然忘了第一次去李昭家时的温馨感觉,他还夸过人家好呢。 黑下脸道:「你到底要什么,你说。」 李昭见事情谈崩了,放开手,语气也不好了:「选择是双方的,我就从来没想过要进宫,我如果想成亲,只想找个心肠好本分的人,不一定多有本事,不一定高高在上,不看别的女人,只对我一人视若珍宝就行。」 「那朕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就那天晚上,这个话题已经说过了,女人好墨迹。
第六十六章 填土(四) 李昭却想不起来杨厚照答应她什么了。 还是摇着头:「我想回家,我想过平淡日子,不想争宠。」 杨厚照星眼瞪圆:「谁争宠?谁敢跟阿昭争宠,爷又不宠她们。」 所以才要挣啊,李昭要被杨厚照气死了。 正这时,马永成站在草坪的坡下喊道:「万岁爷,太后娘娘有旨意,要召见李昭姑娘,储秀宫到处找人呢。」 李昭和杨厚照一起看向马永成。 杨厚照手一抬:「上来回话。」 「是。」马永成提着袍子小跑着上来,后跪倒杨厚照面前:「万岁爷。」 杨厚照道:「你说母后要召见阿昭?为什么啊?」 马永成看了李昭一眼,却不知道如何说。 许小姗和李蓉在慈宁宫打官司呢,牵扯到了李昭。 而许小姗是他介绍给太后的。 马永成希望许小姗在太后的帮助下能压倒李昭。 可是皇上天天都跟李昭在一起,简直如胶似漆,他这一招就是险棋。 但是险棋之所以险,是因为还能搏一搏。 皇上还没有见过许小姗,不见得就不喜欢。 可万一就不喜欢,偷盗之事涉及了李昭,那后果马永成不敢想。 左右纠结中,他确定了一件事,太后要召见李昭,这事不能不报。 马永成心里组织着语言,最后选择一个模稜两可的说辞,让皇上自己判断。 「具体为什么奴婢也没打听到,是储秀宫来人找的,并不知情。」 杨厚不解的看向李昭:「你说母后叫你,能有什么事呢?」 还能有什么事?她跟太后都没交集。 李昭心中一动,应该是李蓉和许小姗的官司。 但不是应该跟她没关系吗? 李昭又一想,摇摇头,李蓉是重生的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就有机会害人。 估计最后又推到她头上了。 这种不好的预感,让李昭攥紧了拳头。 后看向杨厚照:「争宠的这不就来了?」 …………………… 慈宁宫正殿厅室。 金碧辉煌的宝座上, 王太后一身真红大袖衣,头上龙凤珠翠冠的珍珠串垂落在她保养极好的细白皮肤上,雍容华贵,贵气不可攀,远远望着,真是稳坐如泰山。 她俯视着殿下,那眸子冰冷,如上了一层寒霜,再加上她原有的上位者高高在上姿态,威严之极,让人望而却步。 可是大殿下跪着的两个人却浑然不觉害怕 李蓉牙尖嘴利。 「种种行为都可以证明,根本就不是我拿的,就是你陷害我。」 许小姗虽然傲慢但并不擅长争执,气得脸色怒红。 而且当着太后的面,她也在审问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的的确确有想过把镯子放在李蓉衣服里,陷害她偷的。 一个李蓉,一个李昭。 可是到底要选哪一个,她还没想好呢。 那些东西怎么就自己跑了? 许小姗想了想道:「我一直跟李昭在一起,放完玉镯和玉如意,我就再也没有单独回过屋子,你说我怎么陷害你?」 「所以说是你和李昭共同陷害我。」 李蓉总不能让许小姗有人证,那样她就完了,她自己拿的。 许小姗的证人也被李蓉诬陷,她彻底被激怒,高声道:「没有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 李蓉心想,我就是喷你,跟你争执又不是为了分清谁对谁错,就是要等杨厚照来。 上辈子吵到这种地步,杨厚照可已经来了啊。 难道真的错过了,这辈子又变了? 李蓉心理越发没底,那就更得咬死了许小姗和李昭。
第六十七章 偏袒(一) 「母后,您叫阿昭来是有什么事吗?」 大殿的门口,突然想起了低而沉,清而澈的男子声音。 那声音极其好听,像是冷玉相击,像是风吹竹响。 仔细辨别,似喊着情意,又有一种少年郎的桀骜阳光在其中。 明媚到了极限,优雅也到了极限。 正在七想八想的李蓉心中一喜,这声音不正是杨厚照的吗? 是皇帝的。 虽然她们帝后长久分居,之后杨厚照又死了那么多年。 但是杨厚照特有的嗓音她一听便能辨别出来。 当年,她也曾因杨厚照的音容相貌而痴情过。 李蓉喜极而泣的回过头去,这个死鬼终于来了。 殿外通传的太监声音接连响起:「皇上驾到。」 可见杨厚照是先无礼闯进来的,所以太监都没来得及通传。 屋里的宫人包括许小姗和李蓉自己,全部面向门口。 众人磕头行着大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算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皇上近了。 许小姗也听门外人的声音极其好听,所以在行礼的时候偷偷抬了一下头。 这一眼不得了。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映入眼帘。 少年穿着大红的云肩通袖龙斓直身,头戴乌纱翼善冠,冠上的点翠二龙吸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春季灿烂的光线下,珍珠圆润闪亮,衬的少年肌肤嫩白干净,如美玉萤光。 少年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微微一动,有波光流转,就像是浸了水的宝石,勾人心魄。 那斜飞入鬓的剑眉,那笔挺的鼻子,饱满性感的唇。 身材修长,宽肩窄腰,真是没有一处是生的不好的。 他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人物。 端是往那里一站,潇洒俊朗至极,天地之间,唯有一人。 许小姗的心要飞到少年的脸上,再也不记得要低头。 杨厚照瞄了一眼那个傻兮兮的女人,暗暗撇嘴,不过他并没有怪罪这人无礼,回头把他的阿昭牵出来:「随朕见过母后。」 还带了一个人呢? 李蓉和许小姗都认识李昭,见了神色大变。 杨厚照已领着李昭走到王太后面前。 杨厚照一撩袍角,跪了下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又拉拉李昭:「给母后请安。」 李昭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正懵懂着,回过神来乖巧的跪下去:「民女见过太后千岁。」 王太后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子身边的女人,凤眸微立,眸子中精光闪动:「她就是李昭。」 李昭虽然很厌恶封建社会,但不涉及到尊严,她也是识实务之人,低头没说话,十分老实。 杨厚照道:「她就是阿昭,儿子早早就跟母后提过的。」 王太后目光微眯。 杨厚照见母亲神色不虞,一直盯着李昭看,想了想站起来。 然后看向王太后:「母后,您怎么不让阿昭起来呢?」 王太后:「……」 她打算让这狐媚子跪一个时辰,竟敢勾引她的儿子。 杨厚照见母亲没有表态,笑笑不理,直接将李昭扶起来。 「行了,跪着膝盖怪疼的。」 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的李蓉和许小姗:「……」 王太后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还没立后呢,就这么心疼,什么叫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还没有媳妇就体会到了。 看着跪地的李蓉和许小姗,又看了一眼儿子护着的人,王太后忽然改变了主意。 「皇帝。」她声音冰冷的叫着:「这位李昭秀女和许小姗合谋陷害自己的堂姐李蓉,哀家身为后宫之主,要将她依法处置,叫她来,自然是为了收监她。」 李昭抬起头对上王太后刻薄的目光,这意思是要她去坐牢,我去,倒霉事最后还真贪到了她头上。
第六十八章 偏袒(二) 在杨厚照没来之前,对于李蓉和许小姗的争执,王太后一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她坐山观虎斗。 她的目的,就是要看看二人的脾气秉性。 本来有马永成推荐,她对皇后的人选已经有了意中人,就是许小姗。 但是今日一见面,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柔媚入骨,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这样的长相留着笼络皇帝的心还可以,去做皇后,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李蓉相貌气质就十分合适。 那小方脸端庄稳重, 眉若远山含黛,水盈盈的杏眼一嗔一笑都温柔至极。 这才是为人妻子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感觉了下,这女子伶牙俐齿,好像不太好相与。 于是王太后左右徘徊不定,不知道要倾向于哪一个好。 直到杨厚照领了李昭来。 杨厚照对李昭的维护给了她决心。 不管这李昭什么长相什么性格,谁都可以当皇后,唯有这个女子不成。 不然她的儿子不是给别人养的。 要是能借偷盗事件除掉李昭,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蓉听了王太后的话,根据上辈子对王太后的了解,找到了一丝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 王太后这个老女人只有独子,还被孝宗皇帝独宠,所以特别霸道占有欲特别强,她见不得杨厚照对别人的女人太上心。 上辈子可没出现李昭,王太后也没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李蓉记得,上辈子对于这件事的处理,王太后是偏向于许小姗的。 王太后嫌弃她太过凌厉,当然了,任谁被冤枉都会很气愤。 她就是替自己争辩了几句王太后就说她伶牙俐齿,没有妇德。 就打算不顾事情真相,要贬她到浣衣局为奴。 也是正巧,杨厚照来探望王太后。 听闻了经过,杨厚照心里明镜一般,就帮她脱了罪。 是啊,当时她也以为皇上是英明神武,所以秉公处理,其实不是的。 她当上皇后之后才知道,杨厚照偏向她,是因为他很讨厌被别人操纵和安排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外臣、文臣。 许小姗的背景和礼部右侍郎焦芳有关。 不光是许小姗,当时选出的三十人中,有七八个是外臣中意的人选,记得有个秀女叫做刘春芳,两个内阁阁老联名上奏请立,但是杨厚照统统驳回,谁的面子也没给。 如果按照太后的意愿选了这些秀女,他就等于在婚姻上跟外臣妥协了。 所以外臣中意的秀女杨厚照一个都不考虑,只立她这个没用背景还被人诬陷的人为皇后。 她能当上皇后,本质上是杨厚照和太后,外臣争斗的结果,她是捡了便宜的。 所有她敢用计谋,自己陷害自己,因为是非根本就不重要,谁的后台硬才重要。 本来杨厚照是她的后台。 但这辈子李昭是个变故。 杨厚照又对李昭呵护有加,看方才的样子,杨厚照是不会帮着她了。 便宜如果捡不到那剩下的就只有为奴为婢。 李蓉攥紧了拳头,心想我可是当过皇后的人,绝不允许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抢了。 王太后话音刚落,她便诚恳的磕头谢恩。 「太后英明,李昭自小就看民女不顺眼,总是加害,李昭还是商户,根本不在选秀之列,她是走了后门才进宫的,她又跟民女住的挨在一起,用许小姗的御赐之物陷害我,不管是动机还是时机她都有,这样还能一箭双鵰。」 王太后听的眼睛大亮,满意的点头。
第六十九章 偏袒(三) 李蓉突然改了口供,把全部责任都推给李昭。 她的话语中,陷阱有两处。 第一,杨厚照讨厌和外臣有关的人,但是李昭走了后门。 那七八成就和外臣有关。 这样杨厚照就会讨厌李昭。 第二,是李昭陷害她和许小姗两个人,许小姗也能摘出来了。 这也是对王太后的讨好。 李蓉说完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身旁的许小姗。 许小姗有些张扬跋扈,但并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李蓉和王太后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 就是要陷害李昭啊。 李昭一直跟许小姗在一起的,许小姗确定不是李昭偷的。 但是没关系,把矛头指向李昭很好啊。 少年皇帝有冠绝京华的相貌气度。 那灿亮的眼睛,那美好的身影。 这些都不算,他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看看她的胸,得不到皇上的喜欢,那不是白长了? 可是皇上入门之时,身边却有另外的女人陪伴。 早就有证实,皇帝召见过李昭。 嫉妒的怒火让许小姗神色变的扭曲。 她附和着:「定是娘娘您赏赐民女,这李昭起了嫉妒之心,她又与自己的堂姐有矛盾,将民女的御赐之物放在李蓉柜子里,一箭双鵰之计,这也就解释了,民女没有机会那么是谁放的,也解释了李蓉偷东西,又怎么会要看民女的东西,那不是贼喊捉贼?更解释了,怎么李蓉拿了东西不放好,明晃晃的就放在被子下面,因为不是民女放的,也不是李蓉偷的,都是李昭搞的鬼。」 说的好啊。 许小姗话音刚落,李蓉就用赞誉的目光看着她。 恰好许小姗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二人眼里方才视对方如仇寇的剑拔弩张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你鼓励我,我鼓励你的同仇敌忾。 王太后越发满意的点头,就怕许小姗不明白李蓉之意,口供对不上呢。 接着她问李昭:「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话好耳熟。 李昭抬头苦笑的看着杨厚照。 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有一句mmp,还确定不当讲。 当上位者用手中的权利来制造冤案,被冤枉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李昭随即又低下头冷笑,果真是万恶的旧社会。 少女清澈眼中有着世事洞明的冷漠和苦恼,杨厚照看得心中一疼,他的阿昭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他的女人不需要懂得太多,就天天笑就好了。 杨厚照黑着脸看着王太后:「母后,您连审都不审,就要把阿昭收监?」 王太后目光闪烁的扫了一眼跪在儿子和李昭身后的两人,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那是因为母后已经审问过了,不然皇帝你也可以审,看她们怎么说。」 杨厚照低头一想,再抬起头来挑挑眉头:「好啊,那儿臣就问一问。」 所谓知子莫若母,旁人都疯传儿子不学无术,王太后却是知道自己儿子的优点的,他很聪明,眼睛一转就是一个鬼主意。 现在这孩子神色揶揄,他不会是又想到什么整人的招数了吧? 「那个……」 王太后正犹豫要不要阻止儿子。 杨厚照已经占到李蓉和许小姗面前,仰着下巴垂着眼皮,少年人的不可一世,被他随便一个姿势和眼神就演绎的淋漓尽致。 「母后将你二人交给朕了,你二人若是敢撒一句谎,朕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第七十章 偏袒(四) 审问和交由审问可不是一个概念。 这少年皇帝分明在偷梁换柱。 李蓉和许小姗抬头愣愣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一歪头:「你们说是阿昭陷害你们。」 指着许小姗:「拿了你的东西。」 又指着李蓉:「放到你被子里,嫁祸给你,对不对?」 李蓉方才叙述的话,就是这个意思,杨厚照当然听的清清楚楚。 李蓉低头想,这个皇帝其实就是懒,若是他肯动脑筋,再复杂的事,他三言两语就能总结出来。 但是听他语气,是不是要袒护李昭。 「呃……」 李蓉心里组织着语言,看要怎么回答。 杨厚照这时道:「也不着急,你二人好好想想,是否看见了,谁亲眼看见的,可以跟朕说。」 话锋一转又道:「若不是亲眼看见的,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否则撒谎的话……」 他玉笋一般的手指做成钩子:「她敢说是哪只眼睛看见的,朕就挖了她的那只眼,她敢说看见了,朕就割了她的舌头,你们可好好想想。」 这哪里是审问,那阴沉冷漠的语气分明是威胁。 李蓉到底和杨厚照做过夫妻,知道这人看起来不走心,但是说的话绝对做得出来。 她紧紧的抿住了嘴。 许小姗看李蓉不说话,瞪圆了眼睛想了想,低下头去。 杨厚照勾唇一笑,得意之际,回头看着王太后:「母后,您看,她们两个人根本就没看见,那不是诬陷和诋毁吗?怎么朝廷律法,用诋毁就能判人有罪了。」 王太后用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李蓉:「方才不是挺能说吗?」 李蓉恨不得将头低到地缝里让大家谁也找不到她。 方才说是为了当皇后,现在不说是为了保命。 李蓉和许小姗到底是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杨厚照歪头看着王太后道:「母后,怎样,阿昭还有罪吗?您还要收监她吗?」 王太后在杨厚照面前,向来都是慈母,怎么能被一个李昭破坏了她的形象。 她趁着杨厚照没看见的时候瞪了一眼李昭。 等杨厚照抬眼看着她,她硬挤出笑道:「既然没有证据,哀家又不是昏庸煳涂之人,当然就不会收监李昭。」 杨厚照道:「那好,那接下来如何发落,可要交给儿臣了。」 杨太后欲言又止,杨厚照当做没看见。 他回头对殿外候着的太监道:「人嘴两扇皮,可不能这么一碰,就诬陷人,这两个秀女心术不正,统统打入浣衣局为奴,用浣衣局的水好好洗洗她们的身心,免得今后还琢磨害人。」 说完一哼。 高不可攀的上位者气质尽显无疑,让人不敢置喙他的话。 李昭看得眨了眨眼睛,这个小昏君分明可以条理清晰处理事情,他也不是真昏啊。 李蓉心想我是要当皇后的,你现在让我去浣衣局为奴? 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磕头求饶道:「圣上,民女是冤枉的啊,跟民女没有关系,御赐之物是许小姗的。」 杨厚照道:「这个时候你还想自己脱罪?御赐之物是许小姗的,但是你比许小姗更加可恶,诬陷人的就是你。」 而且还嫌弃他不想选秀,娘的,谁稀罕这么个狗东西?
第七十一章 把自己埋了 李蓉哪里知道自己还没进宫就得罪了皇帝,杨厚照今日处置她,说早有预谋也行,但是若她不存害人之心,杨厚照放她一马也说不定。 但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强辩道:「不不……圣上,事情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绝对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杨厚照也是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威胁人,去逼供,但是针对的是许小姗,不是她。 上辈子杨厚照让她做皇后了。 李蓉看向一旁的李昭。 都是这个人,上辈子这个人没有进宫,她是变数,所以这辈子都是被李昭害的。 「圣上,李昭是商户女,她没有资格选秀,她是走后门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才是应该被处罚的那个。」 李昭暗暗攥紧了拳头,这个小贱人,自己过不好总是拉着她。 杨厚照看了一眼李昭,再回头来灿烂的眼中全是得意。 「你说的没错,她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李蓉眸子中迸发着精光:「民女没有说错吧?」 王太后激动的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子,她没有选秀资格,贿赂朝廷要员,还要问罪,皇帝,还是要处罚她啊。」 皇上晃晃脑袋道:「那你们就处罚朕好了,让李昭进宫的不是别人,就是朕安排的,朕走的后门。」 除了李昭,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皇帝走后门,他也真想得出啊。 李蓉看看李昭在看看杨厚照:「你们……」 这两个贱人一定早就认识。 她眼中有种看着姦夫**的凶光。 当然了,她才是皇后,杨厚照是她的丈夫,李昭是民女,什么都不是。 杨厚照笑着拉过李昭的手,面向王太后:「阿昭是儿臣带进来的,儿臣早就要选她做妻子,做皇后,母后若是要问罪,那就问罪儿臣吧。」 问罪皇帝走后门? 闻所未闻。 也给皇家丢脸啊。 王太后气得指甲扣着手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蓉却还要狡辩。 杨厚照不耐烦的一抬手:「王云,你们到底是怎么当差的,朕的话没听见,交代浣衣局去,朕不想再看到她们。」 王云忙叫着四个小火者进来:「带走。」 李蓉死也不肯走,后想到什么,跪向李昭:「阿昭,我是你亲姐姐啊,你给我说说话啊,这件事跟我无关。」 李昭将脸转到一边,她长得像是傻子吗?还是像圣母。 李蓉喊得撕心裂肺:「阿昭,不然你怎么跟奶奶交代,阿昭……」 李昭无动于衷。 杨厚照眼睛立成骇人的形状:「干什么吃的?带走。」 小火者再不敢耽误,直接堵着李蓉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那边许小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叫着太后:「娘娘,娘娘,娘娘救我,您还御赐民女……」 声音渐消,王太后眼睁睁看着人被拉走,什么话都没说。 但杨厚照可没罢休。 人都退的干净,他问道:「母后,您赏赐那女子玉如意和镯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王太后并不想让儿子生气。 笑道:「就是看着摸样不错,并没有别的意思。」 杨厚照心知肚明,但既然母亲不承认。 他也不便追究了。 侧过头对李昭道:「不要紧,朕赏赐你一车的玉如意和玉镯,看谁能压的下你去。」 李昭:「……」 那她可以填补奇玉坊的生意。 王太后手指又扣着宝座的搭手,儿子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第七十二章 求婚 从坤宁宫出来,太阳已经偏西了。 略带红色的光线,落在庄严肃穆的宫墙之上,宫墙原本的朱红色,发着更耀眼的光芒。 李昭看向储秀宫方向,杨厚照牵起她的手道:「今晚不回去了。」 李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杨厚照抬手捏着她的小脸道:「你想哪里去了,朕是霸王硬上弓的人吗,朕会留着你到咱们成亲那一晚,你不喜欢储秀宫拥挤,所以朕才要给你安排住处。」 放下手又道:「经过这两次事情朕也发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昭你这样好,肯定很多人要陷害你,从今晚起咱们就不住那了,但是不住那日子不能久了,久了你会被人诟病,所以明日朕就要钦天监看日子,咱们尽早完婚。」 杨厚照说完,拢着李昭的肩膀看着夕阳,长长的吐着气,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重大的使命,之后便特别安心。 周围一片肃静,太阳的光将她二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宫墙下,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和谐。 李昭:「……」 她掰开杨厚照的手,微敛了眸子道:「万岁爷,您要跟我民女成亲,是不是也先问一问民女的意思?「 「朕做事从来不问别人意思。」 李昭:「……」 杨厚照看她洁白如玉的小脸心事重重,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道:「又怎么了?你还是想出宫,还是不想嫁给朕?」 说完剑眉上挑,怒意上脸:「朕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李昭摇着头,目光诚然。 「其实万岁爷您对我真的很不错。」 李昭说的是真的,两次事故,都是杨厚照帮她脱的险,平心而论,一个皇帝,能对她这么够意思,她应该知足。 但是她就是不想知足啊。 她明明可以找一个不管怎么对她好,都理所当然的丈夫。 为什么非要找个皇帝,这个皇帝对你不好那才是理所当然,宠幸你了反而你要感恩戴德。 这并不是她要的生活。 还有王太后。 经此一事,已经确定,王太后不喜欢她。 跟韩太太一样,当然太后不可能像韩太太那样不要脸皮,但是越是有背景有权利有修养的人,要折磨起人来让你防不胜防,还会吃哑巴亏。 李昭自己了解自己的性格,她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宫里,哪怕是当皇后。 「万岁爷我……」 但是这些话,她已经跟杨厚照说过了,杨厚照不听,这一次李昭觉得好无力。 心爱的女人垂下长长睫毛,欲言又止,就像是茄子倏然间被寒霜打过,整个人蔫蔫的。 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是那样的英姿飒爽,干脆利落,生机勃勃。 骂人跟嗑瓜子一样干脆,还不需要脏字。 杨厚照突然道:「这皇宫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朕好好的阿昭,都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昭挑眉,哎呦,这个昏君是最喜欢出宫的,莫非他能理解自己? 李昭瞬间精神起来:「万岁爷,所以……」 「嘘……」杨厚照侧个身,将李昭搂在怀里:「阿昭你留下来陪着朕吧,朕许你皇后之位,永远保护你,一辈子都不变。」
第七十三章 答应 李昭闻到清幽淡然的香气,这就是龙涎香的味道吧。 杨厚照看似清瘦的身躯,胸前的肌肉竟然十分结实。 他的胸怀温暖有力,像是三九天的热被窝,让人靠进去就不想出来。 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头,轻轻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动听,就在耳边,那似有若无的唿气声都诱人至极。 可是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郑重,是在无比认真的说一件事。 这是个很脱跳让人难以捉摸的少年。 他说:「阿昭,留下来陪着朕吧?」 认真的话语,透着那么多无奈和凄凉,更多的,是孤独。 李昭何尝不孤独,十六年依然无法跟这个封建社会相融洽,别人看她活的有滋有味,可她从来没有敞开心扉接受过这个世界,她也是格格不入的人。 她们都这样孤独。 李昭心中蓦然一软,又像是泡了醋,微微发酸,她已经活了四十六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本不应该感动。 可是杨厚照现在对她真好。 李昭闭上眼:「好吧。」 杨厚照耳朵仿佛听到了天籁,将李昭搂的更紧了,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放在自己的身体里。 呵呵,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的阿昭根本不喜欢皇宫,不喜欢母后,但是阿昭有个优点,就是仗义。 女人啊,心肠总是那么柔软善良。 对着夕阳,正是李昭看不见的方向,杨厚照做了个胜利的鬼脸,可是阿昭自己答应的,这下他可没强迫她。 ……………… 三更鼓敲响,可慈宁宫内依然灯火辉煌。 王太后坐在宝座用手支着头,双目不停的打架,可还是不去就寝,她清醒之时不时的看向门外,神色愤恨而焦急,应该是等着什么。 突然殿门开启,带来一阵冷风,王太后坐直了,闪亮的双眼显示出,她此刻也精神了不少。 不多时王云无声走到她面前,双膝跪地磕了个头:「娘娘。」 王太后道:「免礼,说说怎么样了?」 王云道:「圣上还在清宁宫没走,但也没有逾越雷池,他和那位李昭秀女坐在东暖阁里说话,一直规规矩矩的,奴婢看……接下来陛下也会规规矩矩?」 「真的这样规矩?」王太后提高了声音,柳眉倒立。 王云低下头:「是,很规矩。」 王太后拍着宝座扶手:「这不太对啊。」 自己的儿子她了解,儿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怎么真的对这位秀女这样敬重呢? 王太后摇着头,儿子非要把李昭秀女从储秀宫接出来,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寻方便? 还真不是。 从慈宁宫出门之后,李昭答应留下来陪杨厚照,杨厚照就要给她安排住处,如果住到干清宫的话,未婚男女,不管李昭会不会立为皇后,以后都会传出轻浮的传位,如果真的做个皇后会更甚,一国之母在未婚之前就和男人住在一起,这成何体统,哪怕那个男人就是皇上。 但是如果安排的远了,杨厚照又捨不得。 所以就安排住进了离干清宫很近,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住进去的清宁宫。 杨厚照这次是真的替李昭设身处地的想了,不想李昭在储秀宫受委屈,他又能很方便的去见人。 这次王太后完全猜错了自己儿子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反对的声音(一) 王太后并不知道自己想错了,沉吟下看着王云,依然下了命令:「再去盯着,若是皇儿宠幸了她,立即回来报与哀家。」 王云抬起头道:「那如果……」 他声音忽然放低了:「如果皇上真的对这位秀女尊重有加,不动手,怎么说?」 王太后脸色一沉。 她是多么希望儿子今晚就宠幸李昭啊。 小皇帝活泼跳跃,做有些事就是三分钟热度,尤其是女人这东西,得手了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如果不学无术的儿子能为这个女人忍得住,那说明他要立她为后就是真的。 不光立后之事是真,可能还有更多的爱意在其中。 毕竟他是皇帝,要宠幸一个女人还要忍着吗? 那就不是好现象。 王太后声音也低沉起来,在偌大的宫殿显得飘忽不真实。 「如果皇儿是动了真心,那立后之事,哀家就要好好安排一下,不能让一个商户女得了便宜。」 …………………… 清宁宫东暖阁。 十五尺见长的屋子里。 一张龙凤呈祥贵妃榻靠在南窗下。 贵妃榻的东边,是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之后的隔断里,有着一张凤榻。 凤榻上,帷帐都挂的整整齐齐。 杨厚照好不容易能跟李昭呆在一起,所以不去睡觉,就跟李昭坐在榻上,一头一个,盘着腿,说着闲话。 杨厚照的问题比较多:「阿昭,你为什么小小年纪就敢经商?还是女孩子,你都不怕被人欺负被人骗吗?」 李昭诚然答道:「还好,因为彪叔以前在一家玉器行做掌柜,爹正好是彪叔找的工匠,所以他们关系很好,三年前那家东家带着小姨子跑了,留下老闆娘照顾生意,可是有一天丢了一个戒指,明明是老闆娘去打马吊的时候被偷了,却非说是彪叔私密下了,彪叔一气之下赔了钱,也离开了那家店,我看时机成熟,就找彪叔跟我一起开店,爹老实不会做生意,但他手艺好,有我和彪叔揽活,自然生意就做起来了,而且有彪叔带着,都是熟人,还没有挨欺负。」 「你是不是吃过很多苦啊,你爹那么老实,又没有娘?」 「提起吃苦,那我有一箩筐的话可以跟你说……」 李昭无意间一偏头,看见光彩照人的灯光从棚顶投射下来。 暖阁四壁都煳了墙纸挂着名家书画,地下则铺了大红的羊毛毯子。 这些贵气的物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尤其是地毯上的描金富贵花的金线图案,仿佛花是真的一样。 灯光这样亮。 「已经三更了吧?」李昭回过头来问道。 杨厚照道:「方才好像打了梆子。」 李昭挑眉:「那你还不会去睡觉?」 少女的眉毛如翠羽一般,浓密好看,她的眼睛宛若秋水长空般高雅纯粹,这一挑眉,有说不出的娇俏和灵动。 杨厚照忍不住向前挪了挪,拉住李昭的手:「阿昭。」 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醇厚如酒,有些醉人。 李昭已经答应杨厚照留下来陪他,虽然当时是因为心头一软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但是她是生意人,最讲究诚信,所以应该不会变了。 既然要长期呆在宫中,李昭清楚的知道杨厚照就是她的饭票,所谓伴君如伴虎。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不涉及道尊严问题,她尽量不要得罪这个皇帝。 此时见皇帝要揩油,也是很好脾气的长咦了一声。 然后用轻柔的声音道:「万岁爷,咱们可是有约法三章的。」 可她咦的声音又是那么甜美诱惑,樱红的唇水润柔软,勾人心魄。 杨厚照只觉得她是欲拒还迎,吞咽一口,直接扑上去。 李昭猝不及防摔在锦被上,气得攥紧了拳头就要落在杨厚照的胸口,真是好说好商量不行,非得动手。 杨厚照感觉到了李昭的怒气,赶紧捉住她的胳膊,他可是吃过大亏的。 然后他另一只手也抓住李昭的另一只手,人骑在李昭身上嘿嘿笑,:「打不着。」 李昭眯起眼睛。
第七十五章 反对的声音(二) 虽然李昭想好了要讨好这个皇帝,但是有时候这小子真的很欠扁啊。 杨厚照见李昭冷脸恼怒,是真的生气了。 再不敢得意,柔声道:「阿昭,我就抱抱你。」 说完放开李昭的手,翻身躺下,然后将李昭拢在怀里。 孩子气的话语过后,那清淡龙涎香味道再一次变的清晰萦鼻。 男人结实温暖的臂膀让人觉得安心非常。 他的手果然不乱动了。 李昭看他这样老实只能给面子的放弃挣扎。 「那就抱一下,好了,一下到,你回去吧。」 杨厚照却将胳膊拢紧了:「阿昭,你说朕怎么这么不想回去呢?」 李昭:「……」 「万岁爷,咱们可是有约法三章,君无戏言。」 杨厚照放开李昭,和她中间保持着一个缝隙,然后低头看着她胸前鼓鼓的东西。 方才抱着她时,少女的身躯就是那样柔软香甜,这个东西一定更软。 「朕想摸。」 李昭:「……」 猝不及防听见,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李昭蹙起眉头:「你咋那么色呢?」 杨厚照不服气道:「朕才多大,正血气方刚呢,不色才见鬼,你给朕摸一摸。」 说的这个理直气壮。 李昭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穿越前就要结婚了。 所以杨厚照的举动并不会让她耳红心跳。 她决然的摇着头:「不行,万岁爷会得寸进尺的。」 「你又没让朕摸摸看,怎么就知道朕会得寸进尺,朕保证不会。」 「那也不行,不给摸。」 杨厚照眉头立起,怒意上脸:「凭什么不给摸?你是朕的女人。」 「那不还没成亲?成亲才能摸。」 并不是李昭保守,这皇宫她好像逃脱不掉了,未来还要宫斗,绝对不能在成品之前失了名节,杨厚照色中饿鬼的样子,她实在不放心。 杨厚照冷哼:「成不成亲你都是朕的女人,朕就是要摸,还要强摸,你能怎么样?」 他说着就来拉扯李昭的前襟。 李昭气的坐起来:「你再不守约定,我要走了。」 可是杨厚照横在外面,她过不去。 杨厚照手肘支撑着头,看着她,忽然老神在在起来:「你走吧,你能走哪里去?皇宫都是朕的地方,跑得了吗?」 「那我出宫了。」 杨厚照哈哈大笑,仰头看着床帐:「天下都是朕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莫非王土,懂吗?你哪都跑不了。」 这万恶的旧社会。 李昭沉下脸。 杨厚照忽然捂着肚子笑,笑声爽朗开怀,十分惬意的样子。 李昭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看着那茫然无措的大眼,杨厚照坐起,手搭在李昭肩膀上,深情的道:「阿昭你哪里像做生意的人,朕就是喜欢逗你,看你紧张生气,你都不知道。」 李昭:「……」 有拿这种事逗人的吗? 杨厚照的脸在这时候倏然放大,接着她的额头就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李昭微微张开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骚动了一下,二十多年了,难得又有这种感觉。 她抬头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后道:「阿昭你说朕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呢?」 李昭自己也觉得不真实。 「所以万岁爷你眼睛有问题?」 杨厚照突然抬起手,在她胸前狠狠的揉了一把。 李昭:「……」 真的打死他算了。 李昭抬手,可是杨厚照已经灵巧的下了地。 他跑到地中央回身一扬眉:「虽然隔着衣服,可朕也摸到了,不大不小,正好。」 这个无耻之徒。 杨厚照又道:「至于看上阿昭,嘿嘿,我跟阿昭,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不过我是绿豆。」 所以她是王八。 李昭下地:「真的,你给我站那」 杨厚照长腿撩开,很快就出了门。 李昭在暖阁门口听见他跟太监道:「明日还要早朝,朕很忙的,别闹……」
第七十六章 反对的声音(三) 皇城午门内东南角,是个小小的建筑群。 共有三间小楼,这里正是内阁的所在地。 东南角为诰敕房,西边的是制敕房,正中间的一栋飞角重檐,宏敞富丽,这就是内阁大臣办公的所在地。 内阁重臣共有五位,首辅刘建,次辅杨宁,第三位李阳东,第四位陆训,第五位叫做梁永强。 昨日晚上值宿的分别是刘健和杨宁。 大内刻漏房报了寅牌,二人从各自的房间中出来,他们的房间也是向南紧挨着,在门口相遇。 杨宁先行拱手:「元辅大人。」 刘健是首辅,也称元辅。 而杨宁之所以对刘健这样尊重,可不仅仅因为他是元辅。 刘健的资歷大有来头。 刘健是英宗天顺四年登进士第,歷庶吉士、翰林编修、翰林修撰、少詹事,并担任太子孝宗的讲官。 孝宗即位后,升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入阁参预机务。 后迁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改武英殿大学士。 弘治十一年,接替徐溥担任首辅,加少傅兼太子太傅。 弘治十五年,加少师兼太子太师,拜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 这是孝宗的老师,歷经了英宗,宪宗,孝宗,现在已经是正德年间了,歷经了四朝,六十六岁的老人,深受孝宗尊敬。 刘健也对杨宁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接着他神色变得肃然:「方才干清宫的管事牌子宝太监来说,圣上要早朝,您可听说了。」 这事杨宁无法不听说。 因为干清宫的太监已经把内阁通知遍了。 他神色也变得凝重:「圣上自登基以来,只有在登基次日,第三日,上过早朝,这大半年几乎不见人影,今天怎么要早朝了?」 所以说,这事情都透着蹊跷。 要说皇上改了性,突然要理朝政,谁都不信。 刘健有一把稀疏的白鬍子,他捋着鬍子沉吟一会,然后道:「咱们出去说。」 因为时辰差不多了,他们得赶着去早朝。 皇帝临朝,倘不是大典,早朝一般都在太和殿举行,百官一早先入紫禁城,在午门外东侧的朝房里等候,时辰到了,再由礼部,鸿胪寺官员带领,进入太和殿。 刘健和杨宁走出会极门,由此北上,就是太和殿的御道了。 本来时辰已到,御道上却不见文武百官。 二人只看见了其他三位辅臣从朝房午门外走进来。 五个人相见,先生团团行礼。 接着李阳东问:「圣上说要早朝,却没召集其他人,只叫了咱们五个,元辅大人可知道是什么事?」 刘健又捋了捋鬍子。 他知道什么事,方才也跟杨宁说了。 他看着东边出来的太阳,蹙蹙眉头,之后才道:「皇上要提前立后的风声都听说了吧?还是这件事,这次就是要敲定皇后的人选,叫你我五人来商议的。」 立后,这是大事,朝廷已经准备了大半年了。 至于人选嘛。 刘健说完,四人都看着刘健。 刘健放低了声音道:「皇上选中的这位秀女,是个商户,本没有资格选秀,是皇上自己弄进宫来的。」 这是他们皇上的脾气,四人都不怀疑,而且之前就有听说。 四人的眉头不由得都蹙起来,这样的出身,不符合祖宗规矩啊。
第七十七章 反对的声音(四) 刘健等人说着话便到了太和殿前。 殿前金台,一个青春正好的少年人站在那里,他一身明黄色冕服,迎着晨曦,叉着腰,眼睛睁大了看着殿下台阶,真是神采飞扬,桀骜之气尽显。 刘健五人停止交谈,匆匆上了金台,跪在天子脚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行过礼心想,皇上不坐金殿等着,怎么出来了? 杨厚照黑着脸看着五人:「太慢了太慢了,朕等了你们一个晚上,怎么才过来。」 五人心中更奇了,皇上一晚上没睡? 可不是,杨厚照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就睡不着。 想李昭,想这她身上的处子幽香,想跟她睡在一起。 可是缺道手续啊。 杨厚照急的把五人叫进殿,等坐好,然后将自己的要求说了。 「选吉日,备婚礼,朕要成亲,越快越好,这次不可敷衍。」 其实这件事皇上早跟内阁打过招唿。 五人方才在下面也自己合计好了,听闻皇上还真是提立后之事,相互看了一眼。 刘健举着象牙笏前倾身躯:「圣上,立后势在必行,我等臣子,定然要为圣上操持,可是李昭秀女来路不正,根据祖宗礼法,商户女不能为皇后,请圣上移目别的秀女,再提供些人选。」 这个刘健不光资歷高,而且刚正不阿,总是会仗义执言,因此也受人爱戴。 杨厚照道没跟这个老顽固生气,因为他知道生气没用。 他冷笑一声道:「朕叫你们来,不是要询问你们的意见,朕是命令,懂吗?朕就是要立李昭为皇后,别的建议不听,你们回去后立即操办,限时一个月之内,不得有误。」 晨曦灿烂的阳光从大殿外透进来,金碧辉煌的殿堂光彩夺目,因此显得世界有些不真实。 五位辅臣愣愣的看着皇帝,他们真的没有做梦吗,哪有这样议政的。 杨厚照却不管他们,宣布完,背着手站起来:「好了,你们都去忙吧,那么多国家大事要做,可不要偷懒哦。」 他还嫌弃别人偷懒? 在五位辅臣难以置信的瞩目下,意气风发的小皇帝笔挺着身子,健步离开大殿。 他还真的是来命令人的,说完就走了。 五位辅臣面面相觑。 杨震庭问刘健:「这怎么办?」 立李昭为皇后,不光是祖宗礼法不和,太后娘娘那边早上也传来消息,辅臣不得同意立李昭为后。 后宫的事,说起来还是太后权利最大,而且立后之事,本来就应该太后操持的。 可杨厚照生性顽劣,太后不忍心强制儿子,就把重担压在内阁头上了。 刘健道:「老夫从政四十多年,也未曾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到底是皇上军令如山,你我又不得不听,哎呀呀……」 他摇着头,看样子也是不知道怎么办。 李阳东觉得只是立后,并不涉及大的原则,皇上自己喜欢就行。 他试探着将自己的想法委婉的说出来:「皇上金口都开了,不然咱们还是遵旨吧。」 可是刘健是学理学的,之所以刚直,就是因为认死理。 他摇着头:「我们规劝不了皇上,皇上总不能不孝,太后的意思皇上还不听吗?我们立即将此事回禀给太后,让太后另择国母。」
第七十八章 母子相斗(一) 阳光普照,如金子倾泻,慈宁宫的东稍间,正是王太后的小厅室,南窗下的平炕此时被金光笼罩,坐在上面,暖洋洋,屋外春花烂漫,真是生机勃勃一片,任谁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可是王太后脸上愠怒大起,她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放在小几上。 「这只老狐狸,别人都说他刚正不阿,这是刚正不阿的人做出来的事,他在哀家这里蹴鞠呢?」 王太后骂的人自然就是刘健。 内阁送回来的消息是希望太后出面,另择贤后。 可是之前太后跟内阁打过招唿了,希望内阁处理此事。 这不是又把球踢回来了? 这就难怪太后生这么大的气,内阁打起了太极拳。 消息正是王云带来了,王云问道:「那娘娘要另选她人吗?」 王云是王太后的心腹,王太后什么都会跟他说。 她想了想,低声道:「这样皇儿岂不是要怨恨与哀家?得想别的办法。」 每到这个时候,王云就会走近王太后身边,附上耳朵。 王太后在他耳边耳语一番,然后道:「做得干净些,别让皇儿知道。」 杨厚照早早蒙学,不是在王太后身边长大的,跟着孝宗和侍讲的时候多。 王太后最怕的就是她的儿子跟他生分,所以跟杨厚照意见不合的事,都偷偷做,表面上是绝对不能透露的。 王云知道规矩,肃然的应着命令。 …………………… 清宁宫那边,杨厚照和李昭在一起用早膳。 二人在宴席室内放了一个小圆桌,对坐着,桌上饭菜有包子米粥蒸饺金丝卷,不算奢侈,很温馨。 杨厚照喝了一口粥道:「要不说朕和阿昭是天生一对,用膳能用到一起去。」 李昭在家的时候每天接近卯时才会起床吃饭,进宫很不习惯,昨晚她一人睡觉,没人管制,终于睡了个好觉。 而杨厚照不上早朝,作息跟她差不多。 杨厚照是特意找她来用膳,所以两个不起早的人是多么般配。 李昭:「……」 她不知道要如何配合这个问题,低头吃饭。 杨厚照之后也不再说话,宫里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他虽然叛逆,但这些规矩自小养成,根深蒂固,只是因为跟李昭一桌,比较兴奋才破了戒。 用过早膳,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回到偏室,偏室是皇后日常休息之地,南边阳光下是贵妃榻,中间一熘矮的长椅,围着一张一米见长的矮几放着,四周墙壁是装饰用的柜子和字画,都用的明黄色调,十分贵气。 也不缺坐的地方,看来还可以汇客用。 杨厚照坐到贵妃榻上就开始闭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吃饱喝得就困了,想跟阿昭一起睡觉。」 李昭:「……」 她觉得他可以不用说出来。 李昭随着杨厚照坐下,看着周围的环境,突然有种危机感。 她已经答应了杨厚照要留下来陪他,难道以后她在宫里都这样? 无所事事。 天吶,那她岂不是成了金丝雀。 想她李昭是多么痛恨万恶的旧社会,更讨厌坐享其成。 李昭问杨厚照:「万岁爷,您平日里都做什么啊?民女需要做什么啊。」
第七十九章 母子相斗(二) 杨厚照听了咧嘴一笑,睁开眼。 「做什么?那事情可老多了。」 他掰着手指:「练骑射,餵虎,再看看杂耍逛逛街,一天过的可快了。」 李昭:「……」 她刚要说话,杨厚照道:「晚上还要看奏摺。」 李昭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昏君还看奏摺呢? 昏君哪里用看奏摺。 杨厚照狐疑的看着李昭:「你那是什么眼神。」 李昭暂时还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昏君这个事实。 她忍住没说,摇头道:「没有啊,没有什么眼神,就是想万岁爷怎么要晚上看奏摺。」 「不然长夜漫漫多难熬啊。」 杨厚照又道:「而且这晚上精神好,朕看的更快,朕不愿意上朝,耽误时间,有什么事,看奏摺就知道了,然后一批覆,再睡觉,一天就过去了。」 因为太祖皇帝太勤快,太能干,他每日都要早朝,有时候还有午朝晚朝。 而且是不按品级的,京城大小官员,全部都要上朝。 最多的时候每天一千多人,事无巨细的将国家大事报上来。 这是因为他是太祖,好政治,喜欢把权利握在手中。 换一个政治野心没那么大的皇帝,或者懂得放权的皇帝,谁也受不了这样规格的早朝。 后世几位,规格已经小了。 但是杨厚照还是觉得浪费时间。 不如他直接批阅奏摺效率。 李昭听了杨厚照的话心中一动,难道杨厚照跟歷史上说的不一样。 也是,歷史上不上朝的皇帝就是十恶不赦,可是杨厚照虽然不上朝,可并没有放任国事不管啊。 一种异样的好奇感觉涌上李昭心头。 如果她真的跟杨厚照成亲,是不是可以深入的了解杨厚照,看他是不是昏君。 李昭再看杨厚照,眸子里多了一份重视,少了一些不用心。 杨厚照见李昭审视的看着自己,还上下打量,最后目光落到下面某处:「你看出来了?」 李昭:「……」 她闭上眼,方才的异样,不算数,不算数。 杨厚照嘿嘿一笑:「朕逗你乐呢,你问朕忙什么,是不是怕朕冷落你啊?」 李昭敷衍的笑了笑,她是不喜欢这么呆着。 杨厚照道:「咱们成亲之前,朕会寸步不离的带着你的,朕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或者你想做什么,朕就陪你做什么,成亲之后嘛,你就陪朕生小皇子就行了,别的事不用做。」 李昭:「……」 所以她天天死在床上。 呸呸呸,想哪里去了。 李昭挑挑眉道:「那万岁爷说的,成亲之前咱们要寸步不离,这是为什么啊?」 杨厚照眼珠子一转,低下声音:「朕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 李昭敛了目光。 她和杨厚照中间隔着炕几,杨厚照将胳膊搭在几上,勾勾手指,李昭头凑过去。 杨厚照道:「因为母后不想立你为后,内阁大臣说不动朕,她不会明着弗朕的意思,但是背地里会难为你,所以朕不放心,就陪着你,等咱们成了亲,你有了玉碟和身份就不怕了。」 李昭猜到可能跟立后之事有关,但她没想到杨厚照会据实以告,更没想到杨厚照会抵挡自己的母亲而保护她。 她是有些生气别人轻视自己,但杨厚照的举动,足以将她的心温暖。 李昭从未有过的感动和难为情:「万岁爷你真的……」 杨厚照抛了个媚眼过来:「休息会,一会朕带你骑马去。」
第八十章 母子相斗(三) 三天过去了。 这下下午,王太后睡了午觉醒来,王云立即就来见驾。 王云知道消息不好,跪在地上回话:「礼部那边已经在议论婚礼的方案了,户部也在盘算花销,娘娘,如果犹豫,圣上就要昭告天下了。」 王太后还未梳妆,垂腿坐在床边,听了站起来:「就是方才的消息?」 其实是皇上等了三天外面大臣没动静,皇上早上把人骂了一通,然后派了赵瑾去监督,所以所有部门都动起来了,要不是内阁还没批覆,估计今日就会昭告天下。 是上午的事,不过是中午才传到他们殿里。 而中午王太后在睡觉。 王云没有回答,低下头:「娘娘,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王太后气得手指节都白了。 「怎么办?哀家让你去带个人过来你都带不过来,还问哀家怎么办?」 王太后不想立李昭为后,但是又不想惹皇帝不高兴。 就打算把李昭叫过来面饬一翻。 毕竟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商户女,王太后相信,只要自己威逼利诱,那李昭一定会放弃皇后之位。 可是王云办事不利,三天人都没带来。 王云实在冤枉,他哀声道:「娘娘,皇上与那秀女寸步不离,日夜守护,皇上都搬到清宁宫去住了,虽然二人没有住在一间房,但是奴婢不敢惊动啊,清娘娘体谅。」 是王太后自己说的,叫李昭来,还不准皇上知道,王云是真的没办法。 王太后发过脾气之后也冷静下来。 儿子护着那贱婢,奴才能有什么办法。 说来说去就是李昭不好,会勾引男人,所以才惹的儿子处处保护她。 这样的贱婢,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当皇后。 但是外臣都已经开始张罗了,迫在眉睫,用什么办法呢? 王太后自己想不出来,问王云:「就没办法把皇上支开,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吗?哪怕是皇儿出恭的时间,难道还要李昭在身边?你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李昭给哀家带过来,再带不过来,等婚礼当天,哀家就让你去闹太庙。」 那他就是找死了。 王云连连磕头:「奴婢这就是想辙,一定把人给娘娘带来。」 王太后挥着中衣的袖子:「快去。」 王云出了太后寝宫,看着天上的太阳一阵惆怅,如何能把那李昭带过来呢? 这个李昭真是烦死人了。 他左思右想,都没想到办法。 口中喃喃道:「难道真的要等皇上出恭的时候把人抢过来?」 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策略。 正想着,守门的小伙者来通传:「公公,马公公求见。」 王云顿时眼前一亮,马永成,这个人之前已经投诚给太后了,他可是干清宫的大珰,皇上身边的至近人,总能想到办法吧? ……………… 温柔的光线将杨厚照叫醒,他睁开眼,明黄色的床帐里,都已经透过光了,说明天已经大亮。 怎么睡得这么死? 杨厚照想着坐起来。 平时只要他一动,干清宫的管事牌子就会过来伺候,今天外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杨厚照自行撩开床帐,外面果真一个人都没有。
第八十一章 母子相斗(四) 今天又是个明媚的好天气,骄阳从窗外进来,将屋里的大红花地毯照得明亮温馨。 这地毯是清宁宫的样式,所以这里不是干清宫。 杨厚照想起来了,他要保护李昭,已经在清宁宫住了四个晚上。 可即便不是干清宫,马永成小宝等人也都跟过来了啊? 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卯时,这些奴才竟然都不知道伺候他。 杨厚照光脚下了地:「人呢?朕还要跟阿昭一起用早膳呢,快来人,更衣。」 马永成和小宝就在屋外伺候,听见声音立即带人进来。 更衣的更衣,洗漱的洗漱,忙的这一阵,小皇上都如往常一样,什么都没问。 直到他坐在梳妆檯前,看着镜子由着小宝梳头。 突然来了一句:「马永成,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朕起来呢?」 马永成心中咯噔一下,走到杨厚照身后笑道:「看万岁爷睡的香,没忍心叫。」 杨厚照因为每晚要跟李昭厮混一会,可是又吃不到,李昭睡着后他就得离开,精神无处发泄,总是不怎么高兴。 昨晚马永成给他找来了骰子,杨厚照领着大小太监赌钱来着,就玩了大半宿。 因为劳累一夜,自然睡的香。 杨厚照动了动手脚,确实精力充沛,他睡了个好觉。 但是马永成那句「没忍心叫」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倏然想到史记上的记载。 吕雉要杀情敌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刘盈却心慈手软,不想让母亲伤害庶出的弟弟,于是每日带在身边,让吕后下不去手。 最后有一天,刘如意睡的太香,刘盈要出去打猎,没忍心叫醒弟弟,刘如意就被吕后给毒死了。 没忍心叫? 而他的母后正在对他的阿昭虎视眈眈。 杨厚照拍掉小宝的手,勐然回头看着马永成:「阿昭呢?」 马永成打了个突,因为这是道回答不好就会送命的题。 李昭在一炷香之前已经被王太后的人叫走了。 现在应该在慈宁宫。 但是显然一炷香的时间王太后不能对李昭做什么,所以这时候,他应该想方设法留住皇上,不能让皇上追了去。 马永成之前投诚了太后,现在若是不帮太后办事,就会得罪太后,而赵瑾日渐受宠,就是因为李昭。 他恨李昭。 不光如此,如果他再不努力一把,说不定会被皇上换掉,他可是干清宫的大珰。 所以昨天王云找他帮忙把皇上从李昭身边支开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答应了。 让皇上玩骰子熬夜,熬夜就会晚起,这个功夫王云就能把李昭带走。 这是他精心计划好的。 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但是还是有小瑕疵,皇上比预计的醒得早。 可是如果撒谎拖延皇上,皇上是很聪明的人,一旦发现是他做的手脚,别说前程,命都可能没有。 见杨厚照的眼神中已经等得不耐烦,马永成脑中精光一闪:「奴婢这就去请娘娘过来如何?」 李昭还没有正式册封,其实应该叫姑娘,哪里是什么娘娘,但是马永成知道这样能讨好杨厚照。 果然杨厚照喜笑颜开:「去吧,把娘娘请过来。」
第八十二章 母子相斗(五) 东暖阁里显然已经没有「娘娘」了。 马永成在门口打了个转,匆匆跑到西边寝殿,到了杨厚照面前。 「万岁爷,娘娘不在房里,不知道去哪了。」 杨厚照眸子一沉:「去把伺候阿昭的奴才叫来。」 杨厚照给李昭安排了两个宫女,但是李昭在家里自立惯了,一般用不到她们。 不过晚上执勤的时候,两个宫女还是守在外面了。 宫女跪在杨厚照面前。 杨厚照眉梢立着问道:「阿昭呢?娘娘去哪了?」 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回话:「娘娘被慈宁宫的王公公请走了。」 果然被母后钻了空子。 杨厚照怒目看向马永成。 马永成低头骂着宫女:「为什么娘娘离开这么大的事都不来回报?」 两个宫女怔然的抬起头,看向他。 王云带走李昭,宫女已经跟马永成回禀过来。 马永成办事多么老练,知道不能留活口,高声叫道:「来人啊,把这两个不称职的奴婢带下去,等娘娘回来后听候发落。」 外面的人都是杨厚照从干清宫带来了的,也基本都是马永成的人。 很快有两个小火者进来带人。 马永成在杨厚照看不见的角度,对二人眨了眨眼。 小火者看懂了,大珰的意思,是要把二人送到慎刑司去,那就是不用再带回来了。 这是马永成和心腹直接的暗号,别人看不懂,由于马永成在杨厚照面前并没有把话说透,所以宫女也没办法自救求情。 很快被带了下去。 杨厚照这边,更没有时间管她们的闲事,他匆匆就要出门。 马永成和小宝跪下来:「万岁爷,还没梳好头髮呢,怎么出门?」 可是他的阿昭在等着他去接回来,梳头,那多耽误时间。 杨厚照理都没理,甩开袖子就走。 小宝看着床下,叫着马永成:「干爹……」 马永成反应过来,到床下拎起龙靴追上去:「万岁爷,头能不梳,不能不穿鞋啊……万岁爷……」 …………………… 慈宁宫,王太后还在用早膳。 四个宫女围着她一人伺候,试毒布菜,很是小心翼翼。 今日有她最喜欢吃的蛋饺,宫女用银筷子夹成两瓣,放在素青花的小碟中等着她品尝。 王太后细细咀嚼,唇齿留香,今日做的特别好吃。 她垂了垂眉毛,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也可能不是因为饭菜可口,是心情太好了。 连续五日,终于把那个贱婢叫了来,看一会她要好好出口恶气。 王太后正想着,门里珍珠做的帘子哗啦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用余光一扫,是内侍的大红袍子,光看那面白无须的大圆脸,就知道是王云了。 王太后垂了垂眼皮,淡淡道:「怎么进来了?那贱婢等的不耐烦了,可别以为有皇儿给她撑腰,就可以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让她跪在殿外,不许给锦垫。」 王云急道:「不是李昭闹事,是皇上来了,跟李昭一起,在殿外候着您呢。」 王太后筷子啪嗒下掉在桌子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她还没开始跟李昭说清楚呢,早知道就早早的面饬李昭,不拿乔了。
第八十三章 照赢了(一) 慈宁宫正殿外的廊下。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上下检查。 「没人难为你吗,有没有被欺负?」 他语气焦急关切,神色是即将暴跳如雷。 廊下除了她二人,还有四个小火者。 是坤宁宫的人。 四人跪在地上,身如筛糠。 李昭看向四人,发现四人中有两个用恳求的目光看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去筛糠。 也难怪四人害怕。 她已经来了半柱香时间,王太后非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所以没有立刻召见,要让她在外面跪着。 这四个小火者就是监督她的。 不过她没跪。 四人应该是怕杨厚照事后追究,虽然她不跪也没难为她。 那她要不要给四人告状呢? 李昭自认为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王太后这样对她,她不应该给她留面子。 只要她告状,看杨厚照的态度,绝对惩罚四人,那对王太后来说,就是没面子。 但是如果不告状,说不定能落下个贤名不说,万一以后要对付王太后,还能利用这些人。 嗯! 杨厚照还在问,李昭柔声道:「万岁爷不要为难奴婢们,他们也是奉旨行事啊。」 没说自己有没有被人刁难,不过只一句奉旨行事,就把利害关系点明了。 小火者们松了一口气,同时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李昭。 杨厚照却因为李昭的话立起眉头。 后沉吟一下,又一笑,在李昭耳边轻轻道:「没事,有朕在,这次是母后不对,你俩要是打起来,朕帮着你。」 李昭:「……」 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将不孝顺都说的这么仗义。 清晨的阳光耀眼明亮,眯眼看着,能看出光线像是十字,由着圆盘中心,向四面八方投射出去。 坤宁宫巍峨的斗拱嵴瓦被这些细密的光线笼罩,金碧辉煌一片。 杨厚照在东方,少年正沐浴在光里。 那稜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呈透明的白色,娇嫩的让人有触摸的欲望。 虽然说话不孝顺,可是讲理,她喜欢。 李昭端详杨厚照,这时候才发现他披散着头髮而来,也不知道是多么心急啊。 可却不见邋遢,清风将他髮丝吹得飘逸,那高洁的气质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竟有宛然若仙的出尘之感,不同于以往的桀骜不驯。 这么好看的人,这样掏心掏肺的维护她。 就算不是发自内心的爱恋,看着也让人心旷神怡。 李昭的心里有了异样的波动,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应该就是愉悦吧? 她蓦然笑了:「多谢万岁爷。」 万岁爷…… 那如月破云出的喜悦,那如清风拂耳的温柔。 杨厚照心都酥了,恨不得当场就把李昭拢在怀里揉碎。 不过还有外人呢。 他拉起李昭的手:「走,咱们去殿里等母后,问问母后叫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 皇帝来了,王太后不得不出来。 慈宁宫正殿的大厅,她坐在宝座上,下面金光灿烂的地毯上站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 但是这个儿子问出来的问题让她好难回答。 叫李昭来是为什么? 王太后又看向杨厚照身边微低着头、但只看眉毛,也知道是非常俊俏的少女一眼。 娶妻娶贤,又不是纳妾。 所以为什么? 就是不想让李昭当皇后,让狐媚知难而退。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的问题,确不能明说。 王太后硬挤出笑:「皇儿中意的皇后人选,哀家怎么也要先看看自己的儿媳是吧?」 李昭挑眉,王太后这是什么意思,不对吧? 杨厚照眉开眼笑道:「母后,您的意思是想钦点阿昭为皇后了。」 没有钦点,那不是钦点的意思。 可是杨厚照说完,不容王太后有任何改口的机会,直接拉着李昭道:「咱们一起给母后谢恩。」 王太后:「……」
第八十四章 照赢了(二) 跪地的少年少女,敷衍似的磕了一个头。 然后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就赶紧把那女子拉起来。 他深怕女子受一点点委屈。 王太后眉心几不可查的蹙了蹙。 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从脚到头。 龙靴还算穿的齐整,龙袍勉强过关。 再往上,稜角分明的瓜子脸,轮廓清晰饱满的唇,直挺的鼻子,肖像丈夫的眉眼…… 再往上…… 王太后闭了下眼,再往上披头散髮,真是没个看了。 这哪里还是皇帝应该有的样子。 而儿子这样不修边幅不管不顾的出门,都是为了保住这个李昭。 又是这个李昭,真是个狐媚子啊。 「母后,您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阿昭啊?您不喜欢阿昭啊?」 杨厚照见母亲目光不善,抬起头用桀骜的目光回视母亲。 又道:「太后一言九鼎,钦点的皇后可不能反悔。」 王太后手指抠着手心,柔声道:「母后没有,母后方才……方才看得是殿里的窗户,闷闷的,奴才们怎么不开窗户呢?」 接着一吼:「王云。」 「春天都已经来了,怎么不及时开窗,惹得哀家不舒服。」 因把胸口的郁结之气全部发出来,此时的太后,声色俱厉。 王云正在殿的一旁候着,听见了忙挥着拂尘,叫着宫婢:「还不去开窗。」 四个宫女,屏气敛声的把三尺见长的四扇雕花窗全部支开。 金色细密的光线泄地,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强风。 还没到五月,春天的早晨其实还很冷。 王太后穿的单薄。 「阿嚏!」 李昭:「……」 王太后脸一红,看向王云:「你……你!」 这时候怎么可以开这么大的窗,她不过是随便找的藉口,这奴才是傻了吗。 那凌厉的眼神,王云吓的去关窗。 杨厚照道:「哎?你这奴才,母后要开窗,你敢关,好大的胆子。」 王太后,:「……」 王云跪地磕头,一脸求饶之态,万岁爷,那是你亲娘啊。 杨厚照跟李昭对视一眼,二人都低下头谁也不给王太后台阶下。 王太后气的拢了拢身上的对襟常服,挤着打落牙齿混血吞的笑。 心想哀家赶紧把人打发走算了。 杨厚照却在这时不依不饶道:「原来母后不是针对阿昭啊,母后不是对阿昭不满意。」 王太后道:「哀家相信皇儿的眼光,哀……阿嚏,阿嚏……」 「万岁……」王云声带哀求。 杨厚照恍若未见,拉着李昭的手道:「母后喜欢你,母后不会为难你。」 后抬头看向殿上:「母后您这么喜欢阿昭,不赏赐点什么礼物给她吗?」 王太后:「……」 李昭:「……」 殿里其他的宫人:「……」 这样的皇帝真是得寸进尺啊。 可是不然怎么办?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王太后最清楚,儿子这是在帮李昭正名。 同时又报復她赏赐给许小姗礼物那件事。 说起来,那件事都过了,儿子也额外赏赐了李昭,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够。 睚眦必报的好儿子,不同意赏赐肯定会冻死她也不走。 王太后心里已经在呕血。 她不停的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才不至于拍案而起,才能保持微笑。 王太后又抿了抿嘴假笑一会,终于找回自己的嘴。 她道:「那就赐玉镯一对吧。」 杨厚照道:「镯子宫里多得是,那有什么稀罕的,儿臣记得母后跟儿臣说过,当年父皇心疼母后是选秀嫁给他的,都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拥有很丰盛的嫁妆,所以父皇就给母后置办了四个压箱底的好东西,母后您这样器重阿昭,她也是选秀出身,没有嫁妆,就赐给她吧。」 王太后脸直接就绿了。
第八十五章 照赢了(三) 王太后那四个压箱底的宝贝,是她的丈夫亲自给她挑选置办的,都是丈夫对她的怜惜和爱意。 东西不分贵重,情意深重。 她没有女儿,以后还要留给儿媳呢。 「她……」王太后指着李昭。 可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但看儿子竖起的的眉头,僵硬的脸,王太后立即变的和蔼可亲。 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儿还是选别的吧。」 杨厚照歪头道:「可是母后以前跟儿臣说过,那是好东西,还说会送给儿臣的皇后,怎么,母后其实是对阿昭不满?您不愿意送给阿昭。」 就是对她不满,气死了。 王太后明显的皮笑肉不笑反问。 「皇帝一定要那四箱东西?」 杨厚照点头:「对啊,不然母后就是不喜欢阿昭,不承认阿昭,母后您是不是不疼儿臣。」 王太后愤愤而起。 吓得殿里的宫人都跪下去。 周围的寂静像是被人用剪刀剪了,有种带着杀气的沉重感。 李昭看着杨厚照,这老太后惹毛了。 杨厚照依然用坚持的目光看着母亲。 「所以母后方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吗?」 王太后慢慢的将愤怒化作祥和,声音十分温和的叫着王云。 「去收拾哀家那四箱子宝贝,送到干清宫任由皇帝处置。」 说完,不等杨厚照和李昭谢恩,拂袖而去。 李昭看见王太后在进入里间的时候抬起了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在擦眼泪啊。 她心里有种愧疚和不安。 到底是杨厚照的母亲,虽然对她不友好,但被自己的儿子欺负,做母亲的应该很伤心吧。 这时就听杨厚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内疚,若是朕不来,你说不定就要被母后逼死了,母后喜不喜你朕还不知道吗?咱们要点东西,那是利息,谁让她不经过朕的允许,就召见朕的皇后呢?」 李昭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杨厚照,这小子真是王太后亲生的吗? 杨厚照拉起李昭的小手高高兴兴往外走。 「凯旋而归喽。」 还念胜利的口号,念的响亮,可是她们还在殿里呢,慈宁宫的人都能听见。 李昭:「……」 真的,她想放开这个皇帝的手,她绝对不认识这个不孝子。 见李昭面色尴尬,杨厚照又在她耳边道:「你就是纸老虎,你是不知道母后的手段,这场仗,咱们这才刚开始。」 ………………… 太后娘娘赏赐了李昭四箱嫁妆,还是太后和孝宗定情的东西。 这件事很快在朝廷内外传来。 东西虽不多,寓意就很深刻了。 内阁一楼阁老开会的屋子里,李阳东缕着鬍子道:「这样一来,这皇后人选就是太后定的,那咱们也没什么顾虑了,就办吧。」 李东阳年轻,鬍子茂密发亮,有胡夹整理过夹着,十分整洁漂亮。 刘建看着年轻人的鬍子,捋着自己稀疏的鬍子,语气有种淡淡的哀伤:「可是如果是太后的意思,那这些事怎么说,太后给了两道奏疏让咱们上摺子?」 什么奏疏啊? 其他四人都看过来。 刘建矍铄的眼睛微眯,之后把太后传给他的话跟其他四人说了一遍。 本来他是首辅,有些事他自己拿主意就行。 但是太后明显是兜不住了,自己还要当好人,把得罪人的事推给内阁。 这个锅他不想背,但是李昭秀女的出身诟病太多,他也不想立。 而太后能推包袱,他也能。 奏疏有两个内容,提出任何一个,都能阻止皇上立李昭。 刘建说完,看着其他四人:「你们什么意思?」
第八十六章 第二回合(一) 刘建问题一出,杨宁挫着手道:「谁去跟圣上说?这怎么说?」 另外两个辅臣道:「可是不说,又要惹太后不高兴。」 本来就是,太后是后宫之主,还是皇帝的母亲,立后大事,太后最有权威。 可是现在她亲口册封的,赏赐都给了,让他们内阁如何反对? 不反对她还生气,太后这是要把内阁的人架在火上烤。 李阳东想了想:「那我去吧,成与不成的,还在皇上。」 有人出头了,杨宁道:「正好下午皇上召见咱们要问大婚的流程,到时候我给西月敲边鼓。」 西月是李阳东的表字。 李阳东点头,刘建没出声等于默认了,其他两个的意见不用太在意,事情就这么定了。 下午的天气更好了,风和日丽。 干清宫的宫殿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巍峨壮丽。 五位辅臣从内阁出来,一起到了干清宫的殿外。 干清宫属于内宫,外臣免进的,但是没办法,皇上长期不上朝,外臣听训就只能在内宫。 杨厚照还在干清宫给大臣设置了朝房。 今天也是他把五位内阁大臣叫过来。 守着殿门小火者先是把五位请到朝房去,然后再去找管事牌子通传。 不多时,五位重臣就得到召见,皇上在书房等着呢。 五人按照资歷前前后后的从朝房出来,穿过一个休息间,就是书房了。 干清宫的书房,二十四尺见方。 四壁都是明黄色的金丝绣纹缎子表墙,棚顶漆红裹金的吊顶。 光宫灯就挂了十二盏。 金碧辉煌到了极致,也奢华到了极致。 东西两面墙壁,书籍盈架卷帙浩繁,但书面十分干净规整,看着就少有反动。 正北墙面摆着一个硕大的案几,案子后头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块黑板泥金的大匾,上面写着「仁者无敌」四个大字。 说到这四个字,颇有些让人心中唏嘘。 这四个字是杨厚照送给自己父亲孝宗的字。 孝宗的身世经歷十分坎坷。 孝宗的父亲宪宗,宠爱妃嫔万氏,但是万氏比宪宗年长十多岁,等宪宗当上皇帝之后万氏年纪已经非常大了,生下一个皇子还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孕育。 万氏不能生,也不让别的嫔妃生育,一旦有嫔妃怀孕,万氏就会指使自己的心腹去诛杀嫔妃肚子里的胎儿。 宪宗对万氏极其依赖,所以即使知道万氏的所作所为,也不责怪万氏。 孝宗的生母本来是给宪总管理内库的宫女。 内库房,这又是本朝的一个特色,皇帝有自己的小金库,跟户部国库分开,属于私人财产。 一天宪宗心血来潮,要去自己的小金库数钱,发现管理库房的宫女清丽脱俗,就宠幸了。 就那一次,宫女怀上了孝宗。 但是因为万氏的歹毒,宫女怀孕后并没有欢喜,更不敢跟皇上说,是宫里其他太监宫女看不下去万氏的所做作为,所以暗中保护,让这位宫女生下孝宗的。 孝宗生下来「没有」父亲,长到十几岁,胎髮都没有修正过,跟乞丐差不多。 但他吃百家饭长大,感受过人间的至仁至善,所以登基后对害过他的人,一个也没有报復,包括万氏。 他对妻子忠诚,治国也十分有方略,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加明君。 仁孝二字,确实能概括孝宗的一生。 刘健看着那牌匾,有种想潸然泪下的冲动,明白事理如孝宗,怎么他们现在伺候的这位祖宗这么不听话。
第八十七章 第二回合(二) 长案之前,就是两寸来的翘角御案。 皇帝杨厚照穿戴整齐,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门口。 刘建目光从匾额上移下来,对上皇上的目光,立即跪下去。 他一跪,身后的四人找好主次位置,也跪下来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厚照抬抬手:「免礼。」 又道:「大婚的流程都策划好了吗?朕想听。」 正对着南窗的少年皇帝,此时他英气勃勃的脸上满是兴奋的询问之色。 那星眸中亟不可待的光芒,仿佛能透过旁人的眼睛,到达对方的心里,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几位大臣相互看了一眼,目光对在一起,都有种成竹在胸的鼓励之感。 于是刘建回道:「启禀万岁,礼部的官员之前也没操办过这样的婚事,只能仿照周礼,呃……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不是所有天子都有大婚的机会的。 如果皇帝在登基之前,已经成亲,那么登基之后只有册封大典,没有婚礼。 杨厚照十八岁还没有成亲,是因为他做太子的时候就十分任性,自己不要成亲。 孝宗和王太后又溺爱他,所以就耽搁下来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孝宗英年早衰,得了伤寒,大夫用错了药,鼻血流不止,就驾崩了。 孝宗驾崩之后杨厚照就成了皇帝。 按礼说,父亲刚死,杨厚照也不能成亲。 但是满朝文武不答应。 孝宗就一个儿子,杨厚照必须早日成亲来为皇家开枝散叶。 而且根据礼法,能让家族有后,这才是大孝。 所以孝宗去世大半年,文武大臣便轮番上摺子,希望小皇帝早日大婚,这才有了今年选秀的事。 杨厚照听了刘健的话想了想,后问道:「热闹吗?朕要风风光光的大婚,让全城百姓都看得见,周礼能做到吗?」 周礼庄重,但不见得热闹。 皇后的人选还要商榷,这位小爷就想热闹了。 刘健蹙蹙眉:「这……」 他向身侧看过去。 李阳东明白到自己,方才商量好的,他出列一步道:「关于皇后人选,臣这里有奏疏要禀告圣上。」 「是你。」 李阳东。 杨厚照看着这位方脸阔口,鬍子华丽,气质肃然又不失儒雅之气的的中年人,眼睛一斜。 这个阁老他印象最为深刻。 李阳东八岁时以神童入顺天府学,天顺六年中举,天顺八年举二甲进士第一,授庶吉士,官编修,累迁侍讲学士,充东宫讲官,弘治八年以礼部右侍郎、侍读学士入直文渊阁,预机务。 杨厚照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李阳东神通的传闻。 李阳东四岁时被举荐为神童,父亲带他觐见景泰帝,李阳东因人小脚短,跨不过门槛。 景泰帝见此情景,便脱口出了上联:「神童脚短。 李阳东立即应声对下联:「天子门高。」 景泰帝高兴地将他抱坐膝盖上,见其父亲还站立在一旁,又出上联:「子坐父立,礼乎?「 李阳东答道:「嫂溺叔援,权也。」 就是这么有才气。 可是这是个响噹噹的人物,也要和他作对? 杨厚照不等李阳东参奏,道:「第一,钦天监只管看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就行了,其他的什么八字和不和啊,什么不适合成亲啊,朕不想听。」 李阳东道:「那就只剩下一件了。」 杨厚照道:「户部银子不够这种藉口朕也不想听,朕上几天只是查出了一个管理街道的老太监,就查出了三四十万两银子,钱够了。」 李阳东乖乖退回去:「臣没事奏了。」 其他四位阁老:「……」
第八十八章 又赢了 外面空气清新阳光耀眼。 五位辅臣从干清宫正殿走出来,到了丹犀的时候不约而同站住脚,他们看向南方的太阳,又不约而同在额头上打了个莲蓬。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要看一看太阳的位置。 刚进干清宫的时候,太阳是在南边一点的方向,现在差不多过半个时辰过去了。 他们基本上没说什么话,都是皇上一人在说。 皇上自己策划好了他的婚礼,内阁六部不执行,他自己策划好了。 平时不学无术的人,竟然把京城的婚礼风俗考察了个遍,还私自召见礼部的一个没有职务的进士觐见,採纳那人的大婚流程。 为了大婚,可见少年皇帝是下了多大的功夫。 难为一个国家大事都不管的人,对结婚这么上心。 看罢时辰,五人又对视一眼,再各自的表情中,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们这位皇帝,一言难尽啊。 不过其实方才他们内阁大臣,还有挽回面子的余地的,但是被一个人把希望打灭了。 刘健看着李阳东。 「西月,之前说好了,你去跟皇上说太后娘娘的意思,为何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说好的,任何一个,论起来皇上都论不过我们,只要坚持。」 李阳东道:「各位也看见了,不是我不说,是皇上根本就不给机会啊。」 刘健脸一沉,他们做辅臣的,岂能因为皇上不给机会,就不说自己的意见。 他摇摇头心想,这个李西月,还是太不刚劲了。 刘健失望的下了台阶。 刘健一走,杨宁三人也跟着走下去。 李阳东看着四位同僚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是故意揽下差事的,也料想到了结果。 皇帝贪玩不听话,还不喜欢按部就班听从别人的摆布,你越是让他往东,他肯定往西。 若是换做刘健来提议,最后皇上不允,说不定就是一场无休止的争斗。 他揽下后只要皇上一驳斥,他便不说,这样别人也不好再提。 既保住了内阁人员没有损失,也成全了皇上想要成亲的一番憧憬。 对嘛。 皇上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要把自己的婚礼举办的隆重一些,这无可厚非。 普通人都有这个愿望,何况天子。 所以这不是应该咬住不放的事。 也正是因为李阳东的敏锐和理解,在未来文官集团和内侍太监的争斗中,他不仅毫髮无损的善终,还斗倒了很多许多奸臣,成为名垂青史的政治家。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别人都走了,虽然被排挤,李阳东还是无所谓的跟了上去。 辅臣离去,杨厚照兴高采烈来到清宁宫找李昭。 东暖阁靠窗的贵妃榻上,少女歪坐在靠门这一边,背正对着门口,她低着头,手捧着的书卷放在榻几上,不过由于她歪着身子,所以只能看见书卷一角,是泛黄的草纸,很陈旧的样子。 阳光从她身边的格子大窗倾泻下来,落在她的头顶,如箭中靶心,让她成为整个屋子的焦点。 她没有听见屋里的任何动静,从她低头的姿势,圆润的肩膀就可以看出她有多么认真。 阿昭在看书啊? 那么认真的看住,认真专注的女人可真好看。 杨厚照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见李昭不知道他回来,心里起了小雀跃,悄悄走到李昭身后。 突然出声:「看淫11书被朕抓到了。」
第八十九章 交心(一) 李昭吓得肩膀一抖,合上书硬挤出冷笑道:「万岁爷回来也不出声,吓死了。」 杨厚照胳膊搭在李昭肩膀上,从背后将人抱住。 哇身子好柔软啊,不隔着衣服就好了。 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但声音还一本正经的道:「看你看的认真嘛,书里有小人儿打架吗?」 李昭天天无所事事的当着金丝雀,觉得应该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于是就在杨厚照睡觉的屋子里找到了这个。 她翻到封面给杨厚照看:「全是小人打架。」 杨厚照眼睛一直:「史书?」 「是啊。」李昭说着回头,突然感觉胸前传来酥麻的疼痛感觉,垂目一看,这傢伙的右手正好罩在她敏感的地方。 李昭:「……」 她红着脸推了杨厚照一把:「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老实气儿呢?好好说的话也动手动脚。」 杨厚照心想我自己也纳闷呢,这手怎么从摸着肩膀,不由自主的就下去了呢? 不过那软软的胖乎乎的东西,即便是隔着衣服摸,也让人心驰神往。 他再看李昭羞红的脸,正如那春季里盛开的月季,真是粉红之中,又不失娇艷。 于是笑呵呵凑到李昭身边,从背后把人抱住,头依靠在李昭的背上。 「嘿嘿嘿……」 刚推开又来,那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让李昭心神一盪,会有异样的情愫产生。 她脸色更红更急了,回身一拧歪,没好气的道:「万岁爷好像没长骨头,你不老实,我走了。」 杨厚照还没占够便宜,但是不想惹李昭生气,笑嘻嘻放开手:「朕好好的,好好的。」 然后坐到李昭对面。 见李昭捧着书不看他,眼睛一转,想到了方才的话题:「你还看史书?」 李昭一愣,对啊,杨厚照方才见到是史记的时候,好像脸色变了变。 李昭想到什么事,将史记推给杨厚照:「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是不是我不可以看啊?」 李昭学的是社会学,对歷史偶有涉及,但是并不深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太祖皇帝为了避免汉唐的女子干政事情发生,所以不准后宫嫔妃参政议政,看史书,应该也是不被允许的。 李昭说的没错,史书不属于有德行女子该看的书,民间还好,看了也不会有人管,但是后宫是不允许的。 杨厚照见李昭声音小心翼翼,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不在意一挥手:「哪里有不妥?书就是给人看的,你只要识字就看啊。」 继而咧嘴一笑:「阿昭你喜欢看书啊?」 他自己只喜欢看话本子,别的可不怎么喜欢,这史记有很多故事他才看的。 李昭见对面的人眸光躲闪,有一种难为情在里面。 心想这小子是出名了的离经叛道,我若是说我喜欢看书,他会不会觉得我无趣啊? 那就惨了。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她头脑一热答应他留在宫中,要是被甩了,那日子还怎么过? 前面姜尚宫事件,让李昭吃了大亏,她时而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太惹人注意。 后来就想,只要不涉及道平等尊严,能让一步她就要让一步。 这样想着,李昭笑着使劲的摇头:「一般,一般,我就随便看看。」
第九十章 交心(二) 心爱的少女眸子清澈如那灕江之水,神采斐然的同时又这一种天真味道,看人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 而且说话答话很干脆。 可此时怎么灵动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忧愁。 杨厚照心想,阿昭虽然答应留下来陪我,但是她其实还不喜欢我吧?而且还有很多顾及。 那这样就不是喜欢她爱她,不是害了她? 杨厚照突然肃然道:「阿昭,你在骗人。」 李昭一愣,只见杨厚照目光灼灼却不似以往的爱慕,竟带着怒气,她坐直了身子,她是撒谎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杨厚照接着拉起李昭的手,语气诚然道:「阿昭,朕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痛快,是非分明,不惧权势,与众不同,你要做你自己啊,遮遮掩掩的朕不喜欢,你自己也累,那也不是朕要和你在一起的本意,你要记住了啊。」 向来放任不羁的少年真的这样一本正经。 李昭心猝不及防被敲打了一下。 她看着杨厚的脸。 那俊美无双的眼睛如天上的星星一眼闪耀,仿佛会说话,而他投射出来的光,诚然中带着一丝鼓励的暖意。 他可是九五之尊,说一不二的人。 他从小就含着金勺子长大,众星捧月,什么时候说话需要跟别人商量。 更不会这么推心置腹的容忍吧? 但是他现在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就是这样的。 李昭从杨厚照的话语里听到了尊敬和宠爱。 心中顿是像有团温暖的火焰烘烤一样,暖暖的让人心安。 杨厚照见李昭目光痴痴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有好奇,又敬佩,更多的是柔软,暗暗一笑,就算是冰山也能给她融化了。 他明知道李昭在想什么,继续用温柔的声音提醒:「阿昭?朕在跟你说话呢,你答不答应啊?」 李昭蓦然就笑了。 小昏君净说人话,她能不答应吗? 李昭长吁了一口气,忽又满满的抱怨道:「万岁爷早说啊,我是挺喜欢看书的,不过这本书纸张太陈旧,累眼睛。」 杨厚照:「……」 他拿起自己看的这本道:「这可是唐刻本,估计这世上也就这么一本了,再找不到重样的,你还嫌弃,这是孤本。」 苍天吶! 孤本! 还是唐朝的? 李昭低头看看炕几上哪泛黄破旧的东西,忙伸出手去。 方才她有眼不识金镶玉,都不知道沾了多少汗液,得擦一擦啊。 可是还没碰到封面,手又撤回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了也就碰了,现在明知道是唐朝的孤本还要去碰,那是对孤本的亵渎。 李昭到不是多么爱书的人,但是她爱钱啊,这书别说拿回现代,就算这个时代,也价值连城。 她方才竟然亵渎了能买下城池的钱。 那细嫩润滑的小手收回去又伸出来,又收回去,再伸出来,想摸又不敢,想碰又不能…… 最后双手终于收回了,但是放在炕几上不停的摩挲着手心…… 目光极其虔诚尊重。 这是…… 杨厚照心中突然一动,对了,他的女人很爱钱,怎么忘了这个茬?
第九十一章 交心(三) 杨厚照心想,大婚在即,必须让阿昭死心塌地。 而他内库中最多的就是钱。 杨厚照暗暗偷笑,但面上只是露出好看的笑道:「你不喜欢没关系,朕的内库多的是书籍,明日让人拿宋仁宗时的版本给你看。」 宋仁宗时期印刷技术突飞勐进,宋仁宗又经常让朝廷主持印刷书籍。 如果是官刻版本的,都纸张厚实,字迹清晰又大,看起来十分方便。 李昭眼眨眨眼,是惊喜的模样。 唐朝的嫌破,还有宋朝的。 谁不喜欢啊?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就是觉得有点暴殄天物。 穷人家的孩子,看见有人败家,总是心疼的。 唐朝的孤本可以算得上文物,是文物,翻坏了就没了。 再者说,这种孤本哪里是用来看的,是用来珍藏的,不珍藏卖了也行啊。 李昭语气有些急躁的说:「您怎么能看这些版本的呢,没有别的版本看吗,哎呦?」 说完用袖子垫着,把孤本小心翼翼拿到手里,再用柔软的袖口轻轻擦拭。 杨厚照抬头,正对上那惋惜的眼神。 他一本正经道:「朕想看太史公的原版,可是你也知道,那竹简太厚重了,翻阅起来费劲啊,既然汉朝的不好翻,那就只能看唐朝的了。」 还有太史公的原版? 所以这个皇帝是什么贵他就用什么。 李昭看着杨厚照,他身子胳膊搭在炕几上,亮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有钱也不自知的样子。 李昭挠挠耳朵。 要怎么样才能跟这位大爷说明白,看书应该看最新印刷的,最新印刷的。 孤本古籍是要收藏的。 并且唐朝的也不比汉朝好欺负。 心爱的小人儿抓耳挠腮,欲言又止,清丽冷艷的小脸多了许多烟火气。 真可爱,像猴子。 这才是他的阿昭的性子。 杨厚照忍着笑意道。 「你不用心疼,咱们宫里的内库房多得是孤本,你想看哪一本,朕就给你找哪一本。」 好吧,人家是皇帝,集天下之大成,有钱,奢侈吧,浪费吧,暴殄天物吧,果然是个败家子啊。 捧着孤本,李昭都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也好想当败家子的。 杨厚照见李昭又蹙眉头,又勾嘴角,一会想笑,一会想哭,真是神色多变。 他越看越爱。 财迷的阿昭,怎么那么可爱呢? 杨厚照忍不住温声道:「阿昭你想看什么版本的书朕都给你拿回来,只要你高兴,朕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啥都有,可多了。」 后拍拍胸脯,有钱。 李昭见杨厚照那璀璨的眸子里,满是体贴入微的讨好,还有仗义的呵护。 她自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即便是父亲和弟弟,也没有这样纵容过她。 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全感由心而生。 李昭抿了抿嘴,想笑又不好意思。 这个杨厚照总能给她莫名的感动,可是说实在的,她对人家可不怎么上心。 少女上挑的眉,抿着嘴的,弯弯的嘴角,狡黠的眼神…… 都在说明一件事,她上钩了。 杨厚照斜睨一眼自己喜欢的人,忍不住也勾起嘴角。 突然心生佩服道:「阿昭,你猜方才朕喜欢上了谁?」 李昭笑容一僵。 不是,她刚有点小感动,他就喜欢上别人了吗? 这个问句,绝对不是她啊。
第九十二章 交心(四) 杨厚照道:「朕方才喜欢上了周幽王。」 烽火戏诸侯,断送了西周百年基业。 李昭用费解的目光看着前方:「万岁爷,所以您是怎么想的?」 杨厚照得意一仰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心甘情愿拿出所有钱来给她花,她怎么胡花,都不心疼,阿昭,朕对你就跟周幽王对褒姒,你就是要朕的命,朕都给你。」 李昭:「……」 要不怎么说他是昏君,没跑了。 李昭心想杨厚照是昏君是有史记载的,但跟以往昏君不同,没有女人什么事。 可杨厚照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还不说她是妖孽误国? 自己昏就算了,别往别人身上赖。 怎么能让这个小昏君放弃这个想法呢? 杨厚照的人生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叛逆,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干什么。 李昭抿嘴一笑道:「那万岁爷知道为何褒姒不笑,烽火戏猪的时候却笑了吗?」 传言是褒姒不会笑,但是有人看过她笑,是对着火把笑,所以周幽王为了博王后一笑,就点了把大火。 杨厚照不解的看着李昭:「为什么?还有别的解释。」 李昭指着地面,仿佛周幽王和褒姒就在那里,她淡淡笑道:「因为褒姒看的火把,是她心爱的少男点燃的,而烽火戏猪的时候,她一开始也是没笑的,后来发现她喜欢的人在其中,所以就笑了。」 「所以褒姒是有喜欢的人,她不爱周幽王。」 杨厚照心想我拿周幽王自居,阿昭这是告诉我她不喜欢我吗? 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说出来啊。 少年俊逸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李昭见杨厚照神色一凝,慢条斯理的道:「所以万岁爷怎么会喜欢周幽王呢,您喜欢的姑娘,不管您什么时候给她花钱,她都笑,就算不花钱,也笑,谁要喜欢他那个倒霉鬼。」 说完眼睛一斜,看着杨厚照抿嘴乐。 那大而清澈的眼,斜睨的样子娇俏无比。 杨厚照被勾的心神一盪,心想,阿昭的意思是拐弯抹角的告诉朕,她也喜欢朕啊。 是了,他这么英俊的小哥,瞎子才会不喜欢。 阿昭又不瞎。 杨厚照心花怒放道:「那就不喜欢他,朕到时候再找个别的偶像,像朕和阿昭一样,朕喜欢阿昭,阿昭也喜欢朕,真好。」 说完咧嘴一笑,没心没肺。 李昭低头用食指划了一下额头,擦掉本来就没有的虚汗。 好悬。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 罗汉榻和那上面放着的炕几都被镀了一层光晕。 屋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静下来。 杨厚照瞥到李昭的胸,忽然心中一动,有了。 隔着炕几,他伸出大手勾勾手指。 「过来,摸摸」 李昭一愣,后抬起拳头。 杨厚照忙道:「给你钱……」 ……………… 窗外的太阳逐渐高声,人的影子越来越小。 打闹过后,二人气喘吁吁,都累了,杨厚照把李昭抱到大床上,然后身子往后一躺,把李昭抱在怀里。 李昭挣扎一下。 杨厚照道:「抱一下,给你一百两。」 李昭静静的趴在杨厚照的胸口,闻着那淡淡的龙涎香气温。 杨厚照:「……」
第九十三章 说婚事 杨厚照手隔着衣服抚着胖乎乎的傢伙,渐渐的口干舌燥,就想得寸进尺,低头一看,李昭趴的老实,还给他讲读书的事呢。 不行,丫头还没有动情,会挨揍。 他附和着李昭。 「阿昭,你若真喜欢看书,朕在宫里给你盖个书塔,等你看懂那些弯弯绕,就讲给朕听,你帮着朕处理国事,朕就可以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自己都愣了。 之后想了想,又点着头。 那突然变得肃然的模样十分凛然,大有毅然决之势。 「对,朕教你如何处理国事。」 李昭:「……」 她抬起眼睛看着杨厚照,反应好久,才明白这昏君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皇帝让一个女人处理国事。 杨厚照这是突然放权给她啊。 李昭再次看向杨厚照的脸。 哪里都没变。 璀璨的眸子比方才鼓励让他说实话的时候还真诚。 果真是昏君啊。 难道杨厚照会不知道武则天怎么掌的权? 杨厚照自然也会明白太祖为什么要防着女人。 所以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不遵守,还说要跟一个女人共同治理江山。 昏君,妥妥的昏君。 李昭抿着嘴一笑,眼睛弯成一个狡黠可爱的弧度,手勾住杨厚照的脖子。 不过这样的昏君她好喜欢,起码说明他心里真的把她当回事了。 李昭只把杨厚照的话当成是哄她开心的戏言,却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杨厚照十分诚信的履行了他这个诺言。 而这个诺言,将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杨厚照见李昭笑的高兴,时机成熟,把李昭按在身下,眼睛看着她的胸:「想吃。」 李昭:「……」 之前还只是摸。 这样下去不行啊,荷尔蒙上来谁能控制得住,擦枪走火都是得寸进尺下发生的。 李昭拿开杨厚照的手:「不给。」 杨厚照不动,哀求道:「那舔一下也行啊。」 「不给。」 见李昭就要发怒了,杨厚照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来抖了抖。 「都给你了,舔一下。」 李昭:「……」 又是一阵打闹,接下来屋子里有着短暂的静谧,岁月静好,让人想睡觉。 杨厚照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李昭枕着他的胳膊,他另外空余的手摸着李昭的头髮,看着床顶的帷幕道:「阿昭,朕来是要跟你说正事的,婚礼朕已经策划好了,就按照礼部的一个闲杂文书上的摺子的方式办,过了今晚,朕就送你出宫,然后再过半个月,朕就风风光光把你接回来。」 他的声音轻而缓,慢慢的,满含深情的,但又不失霸道骄傲。 李昭已经答应了杨厚照要留在宫中陪他。 她也知道杨厚照这几天时时刻刻在想着大婚的事。 但是这么快做了决定,还是让人挺意外的。 毕竟太后和内阁大臣都不同意,所以迟迟不拿大婚的成亲方案出来。 听着杨厚照的话,李昭脑中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闪过,但是没抓住。 最后蹙眉粗道:「是什么样的婚礼?您肯放我出宫了?」 李昭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一个没抓住,错了个她提前认识一位歷史名人的机会。 也错过了提前阻止小人得志的机会。 那个帮助杨厚照编写婚礼程序的人,就是李昭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她本来想问,礼部那个人是谁?
第九十四章 大婚筹备(一) 提到出宫二字,李昭艷丽的眉眼不自觉就会变得柔和,有种期待的安静。 杨厚照看了不高兴,提着李昭的耳朵道:「难道你没听见吗?朕说过半个月就把你接回来,今后不许再提出宫,不然朕可真的要翻脸了。」 时时刻刻想着出宫的人,不就是想离开他吗? 李昭见杨厚照方才还温柔如水的表情,立即就罩上一层寒霜。 所谓伴君如伴虎啊,真是的。 尤其是杨厚照,喜怒虽形于色,但更不好捉摸。 她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去骚杨厚照的痒痒,算是一种妥协。 杨厚照又不怕痒,但是柔软的小手触摸他算是隐秘的部分的时候,那种感觉如被羽毛掠过,那里不痒,但是心痒难捱。 他唿吸变得急促,一把抓住李昭的手,哑着声音道:「你若是不老实,朕就把你吃干抹净了不吐骨头,到时候你可不要说朕说话不算话。」 可她们明明有约法三章。 算了。 这傢伙已经色的出奇。 李昭放下手,再不敢有一点点不规矩的举动。 杨厚照仰头看着棚顶,经过几个唿吸,才让自己急躁的心归于平静。 之后他又把李昭抱起来,道:「朕决定了,半个月太慢了,就十天吧。」 李昭:「……」 她就那么一挠,就少在家里呆五天。 李昭用不解的语气道:「万岁爷,怎么个大婚法,十天就能成亲?」 杨厚照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花钱呗。 他把婚礼流程跟李昭说了一遍。 「其实大婚之事,早就有案例可遵循,朕的太太祖父就是继位之后成的亲,婚礼花费二十万两白银,娶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姐。咱们大婚,就遵照太太祖父的婚礼办,流程,朕已经跟内阁商量过了,他们之前不是说不知道怎么操办嘛,这回没藉口,还有什么好拖延的,他们拖延也不要紧,礼部和鸿胪寺的人难得碰见一次帝王大婚,都跃跃欲试呢。」 帝王登基后大婚的确实少见,所以可以参考的经验很少。 但是本朝在之前还真有一个。 就是杨厚照所说的他的太太祖父。 这位仁兄,李昭真是如雷贯耳。 他就是英宗。 就是那位被太监怂恿着去平乱鞑靼、但是被蒙古人活捉了的英宗。 多么的讽刺,身为皇帝,轻信人言,葬送了国家最精锐的部队,赔了那么多儿郎的性命,使国家蒙羞,最后的谥号是英宗。 英明神武啊? 李昭是极其不喜欢英宗的,还因为英宗杀死了她最敬佩的忠臣于谦。 听到杨厚照提起英宗,李昭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她的婚礼,要跟那位英宗一样? 那才是真正的昏君吧。 ……………… 慈宁宫的寝殿。 帷幕重重,灯影稀疏,茉莉花的薰香在明黄色的帷帐中发出了丝丝缕缕的轻烟,四周的一切,都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 王太后在这个时候坐起。 她眸子看向前方的虚空,眼皮微敛,耷拉的嘴角显示出,她极其不甘愿、不高兴的心理。 王云在外面值夜,听见动静走近床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王太后陡然间一撩帷帐,露出愤愤然失态的黑脸:「皇儿竟然要用英宗迎娶钱皇后的规模仪式来迎娶那个李昭,你说哀家能睡得着吗?」
第九十五章 大婚筹备(二) 钱皇后是本朝有名的贤后。 她曾谦逊谢绝封钱家为侯。 后蒙古瓦刺部首领也先率军犯明,英宗亲征被俘,钱皇后日夜号哭,睡梦中跌倒在地,以致股骨折断伤残。 将自己所有积蓄拿出去交给也先,企图赎回英宗,但是也先没有放人。 钱皇后日夜担心英宗,又哭瞎了一只眼睛。 第二年,英宗被释归,幽居在南宫,日子过得清苦,前皇后身为曾经的皇后,为人浆洗缝补,以贴补家用…… 以上事件,随便拿出哪一件安在一个皇后身上,都已经是贤良淑德,为人称颂了。 而钱皇后做了所有。 钱皇后的贤惠还不光是后宫称颂。 因为钱皇后没有生育儿女。英宗长子是当时的周贵妃所生,也就是宪宗。 宪宗被立为皇太子后,周贵妃母凭子贵,傲慢无礼。 英宗担心将来太子即位后,不尊崇钱皇后地位,所以在临终前,遗命大学士李贤:「钱皇后千秋万岁后,应与朕同葬!」 事实证明,英宗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英宗死后,别说合葬,起先的封太后,宪宗都不想册封。 由于李贤、彭时力争,宪宗才同意钱皇后为慈懿皇太后,周贵妃为皇太后,两宫地位相等。 在为英宗营建裕陵时,李贤等大臣考虑到一帝二后的特殊情况,提议地宫建三个棺位却遭到宪宗的反对。 钱太后病逝后,周太后更是反对钱后与英宗合葬。 是百官跪在文华门外大哭,从巳时哭道申时,哭了四个时辰,百姓都以为是皇帝驾崩了,才使宪宗勉强同意。 同年九月,钱皇后葬裕陵,谥「孝庄皇后」。 但钱皇后虽葬裕陵,也并没有与英宗合葬在一处,而是同隧异室,葬在离英宗玄宫数丈远的左配殿中,并堵塞了两殿之间的市道。 周太后去世时,孝宗已经即位,他提出埋葬钱皇后不合礼制的事,欲打通耳道。 不过钦天监说:「通陵事,岁向不利」,所以最后也没能改变。 这个钱皇后,是无论后宫妃嫔,还是朝前大臣,甚至是后世皇帝,都深深敬重要为维护的贤后。 王太后自认为自己的声望都赶不上钱皇后。 而现在她的儿子要以英宗娶钱皇后的礼仪来迎娶一个商户女。 王云见王太后气的开始下床,在屋里不忿的走动。 他忙答道:「内阁已经张榜,眼下天下皆知,娘娘,您还是息怒吧。」 所以已经无力回天了吗? 王太后突然看向王云:「皇儿明日是不是要送她出宫?」 英宗成婚时,太后和内阁大臣商量,一改往常的选秀制度,选的礼部侍郎的女儿给英宗做皇后。 所以钱皇后是从宫外娶回来,以周礼和民间习俗相结合。 杨厚照娶李昭打算按照英宗成亲的流程,那么李昭就得先出宫回家去。 王云点头:「听闻明日便派人送李昭回去,圣上现在,还在选跟出宫的人选呢。」 都这么晚了儿子还在为那个狐媚子费心。 王太后目光一凝,有了主意,声音低低道:「告诉马永成,让他跟着李昭出宫。」
第九十六章 出宫前(一) 第二日一早,杨厚照跟李昭用完膳,他就带着李昭来到了清宁宫的大殿。 清宁宫大殿跟坤宁宫大殿格局和规模是一样大的。 百尺长宽的偌大殿堂,里面帷幕重重,如迷宫一样的设置着隔断和落地屏。 对着殿门口的正厅,一共有四层帷幕和对门,过了这些,能见到两根一人抱的黄金柱子,柱子之前是一个黄金宝座立在殿上。 宝座两边是副座。 副座之下的殿下都是大红的毯子铺就的地面,四周则是箱柜古董之类。 放眼望去,恢弘,大气,奢华,皆集中在与此。 李昭虽然在清宁宫住了几个晚上,但是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杨厚照拉着她的手登上宝座前的台阶:「这里的布置还不够喜庆,等你出宫,朕要红砖铺地,张灯结彩。」 李昭想了想。 金黄对上大红,到处都是土豪的颜色。 定然丑壕丑壕的! 她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这些不在她的权利范围之内。 杨厚照说完,拉着她坐下。 宝座有两人宽,她们一同坐到宝座上。 李昭心里有事,坐下后有些亟不可待:「万岁爷,您不是说今日送民女出宫吗?什么时候动身啊?」 又是出宫。 一提出宫这小女人就很高兴。 杨厚照耷拉下眼皮,不高兴的道:「这不是就要送你出宫了吗?但是你在家里要呆一个月,朕怕有人欺负你,所以安排几个人给你带回去,你选几个吧。」 杨厚照说完,朝着殿外一喊。 李昭就见穿着大红服饰的内侍和绿衣的宫女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如蚁窝被灌了水一般的全部从外面涌进来了。 李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家只有五间房,东边厢房是放置杂物的,西边的厢房父亲打磨玉器,根本没有空地,哪能住下几个人? 可现在竟然有三四十人。 李昭不信杨厚照不知道她家多大。 她斜眼看着杨厚照:「万岁爷,几个人?」 杨厚照心想朕不在的时候,那个韩澈竟然跑到李家去抱朕的女人,这三十个人朕都嫌少了,怕看不住。 他目光坦然:「就按照皇后的制度,派两个管事嬷嬷,四个贴身宫女,一个宫殿大铛……」 宫里的制度,伺候皇后的人选,那岂止是几个人,里里外外少说也得三十人。 所以,皇上把她们家当清宁宫了? 李昭道:「万岁爷您别闹了,家里放不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若是实在不放心我,我选几个您的心腹不就行了?」 杨厚照捏着下巴想了想,他好歹也是英俊帅气挺拔威武的青年才俊,还会怕一个韩澈挖了墙角吗? 怕啊,韩澈那厮跟阿昭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这个不得不防。 他使劲想了想,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然后叫着马永成:「把他们七个也都叫来。」 马永成是干清宫的大铛,杨厚照安排的这些内侍下人都是他带来的。 所以他正在殿下,但是杨厚照的另外七个心腹,现在不在身边。
第九十七章 出宫前(二) 马永成听皇上让他去找其他七虎,心中一动。 皇上的意思不就是不想要这些人了。 马永成倏然想起王云的吩咐。 昨晚王云连夜找到马永成,让他说服杨厚照,跟着李昭回家去,然后在迎娶的时候让李昭出点丑,这样李昭就算是丢了皇家的颜面,到时候只要杨厚照玩腻了,就可以有藉口废后了。 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马永成上前一步道:「万岁爷,不如奴婢出宫伺候娘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让万岁爷操心。」 杨厚照低头想了想道:「可是你是干清宫的大珰啊,你走了谁管干清宫?」 马永成道:「奴婢不是十天就回来了吗?」 那倒是,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杨厚照看向李昭,目光带有询问的样子。 李昭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脏物,其实是借着帕子挡住向下的目光,她在打量马永成。 马永成,八虎之一。 这是杨厚照身边不得不让人重视的八个男人之一。 提起那八个男人,就不得不说外臣对他们的评价。 厚颜无耻的拍杨厚照马屁,引导小皇帝不务正业,然后狐假虎威,利用杨厚照给予的权利为虎作伥。 但是在李昭看来,八虎可恶,也可恶不过杨厚照本身,若不是他纵容,八虎怎么能为所欲为? 且这八虎中,也不是人人都不好。 比如八虎中的高凤。 高凤就勤于职守。 杨厚照还是太子的时候,讲官讲的功课,他每天都给太子复习,对太子的生活言行,常加以有益的劝导。 孝宗去世,杨厚照当了皇帝,命他掌管机密,正德初年的一些新政,都是由他提议或奉行的,是个务实的人。 而且他身体不好,经常累到了,后来是累次称病,求退休,杨厚照反覆挽留之后才批准的。 人家也没有留恋位置。 高凤死后,内阁大学士李阳东都给他写輓联,可见人品是不错的。 还有一个叫做张永的人,他在诛杀赵瑾的时候立了大功,而且平定西北叛乱时,他入山西城的时候,命手下将士不准骚扰百姓,还每人发了百两银子,不准将士管百姓要钱。 杨厚照祭祀的时候吐血,都是张永抱着他沖回豹房救治的,虽然最后杨厚照还是死了。 但张永救过他很多次。 张永也救过很多忠君不二的重臣。 所以这中间不乏也有好人。 但是这个马永成…… 李昭右手的手指在袖子底下捏了捏,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正德皇帝刚即位不久,内阁会掀起一项弹劾八虎的运动,而杨厚照的昏庸罪名,正是由于偏心了八虎,远离了内阁文官的期望方向,所以被说成昏君。 也就是说,杨厚照昏君的名头,是从打虎之后开始的。 这辈子她已经决定嫁给杨厚照了,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己的老公再误入歧途。 所以打虎行动,势在必行。 但是八虎中,这个马永成开始还算好,跟赵瑾作对,后来杨厚照没儿子,马永成就跟藩王勾结,开始帮杨厚照选儿子了。 只等着杨厚照同意立下皇储,他有大功之后就除掉杨厚照。 在她和杨厚照的角度,那就不是什么好人。
第九十八章 出宫前(三) 李昭摇摇头,内阁打虎势在必行,趁着杨厚照给她拨人,她得留几个要保护的人在身边,这样在打虎的时候,这些人就不用被连累好名声。 马永成是绝对不要的。 李昭看向杨厚照一笑,道:「等人到齐了再说吧。」 杨厚照点点头:「给你选人,当然听你的。」 看向马永成:「去叫人吧。」 马永成气得拳头紧紧的攥在衣服底下,这个李昭,竟然还不选他。 马永成还是乖乖的把另外七虎都叫来了。 杨厚照让七人站在殿下给李昭看。 「这七人,阿昭你随便选几个,他们都是哄着朕长大的奴才,朕最信得过他们了。」 多了李昭就不选了,他们家本来就没有多大地方。 她垂眸打量下面的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不知道是按照什么规则站的队伍。 不过第一个人李昭认得,就是赵瑾。 说起这个赵瑾,八虎中他是最出名的,打虎之后内阁大臣两个辞官而去,八虎赢了,最后权利都落在八虎手上。 赵瑾凭藉着他的甜言蜜意,让杨厚照准许他入了司礼监,做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本朝批阅奏摺的程序是通政司整理奏摺发放给司礼监和内阁。 内阁文官审阅后找到奏摺的关键处,然后提出应该採取的意见,是批准,还是驳回?这叫「票拟」。 「票拟」好的奏摺内阁再拿给皇上看,皇上看完后写下回復语,然后红笔一勾,这叫「批红」。 批红后的奏摺要盖印,最后再发回给内阁,通报全国。 有时候奏摺太多,皇上没那么多精力,就会将批红和盖章的权利交给司礼监。 也就是说,司礼监有着决定国家大事的权利。 内阁是「外宰相」。 司礼监的太监就是「内宰相」。 赵瑾做了「内宰相」之首之后,摸透了杨厚照不爱上朝,外臣经常见不到皇上这个规律。 所以滥用职权矫旨之类,开始弄权发展自己的势力。 就连内阁首辅,也要对赵瑾礼让三分。 那时候的赵瑾风光无限,权倾朝野,大臣们见面都要跪地磕头,叫他九千岁。 皇上是万岁,他只比皇上少一千。 权倾朝野其实算不上什么罪过,但是赵瑾没什么真本事,只知道贪婪,他命令所有官员,不管是做什么事,只要出京,回来必须孝敬他,钱数还都是固定的,非上万两银子不行。 有一位七品御使,不过出京三天去办事,人又比较清廉,回来之后没钱给他,最后没办法,怕赵瑾加害,自己上吊死了。 而本朝俸禄极低,就算那些能交得起钱的官员,钱财又是从哪里来呢? 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民脂民膏。 所以这赵瑾不是什么好东西,杨厚照的昏庸名声,有一半是他坏的,打虎应该打的就是他。 李昭是绝对不会选赵瑾的,但是其他人她又不认得,她看向杨厚照:「皇上,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杨厚照看向下面七人:「还不跟娘娘说,你们都是谁?」
第九十九章 出宫前(四) 除了赵瑾,他之后的人分别是,张永、谷大用、丘聚、罗祥、魏彬、高凤。 李昭认完人后想了想,高凤身体不好,不能让他来回的折腾,谷大用个子高大威武,眼睛细长,一副奸相,看起来能够自保。 而且他只知道谷大用用兵有一套,什么人品还不了解。 她又打量了张永一遍,张永身材微胖,长着圆熘熘的虎眼,眉毛上挑,一脸不驯,一看就知道脾气不好的。 李昭脑海中开始整理自己看过的一些资料,这个张永不光人很有义气,而且冲动直爽,有话不会藏着掖着,正对她的心思。 且她最开始就想把张永揽在麾下。 李昭手指一点:「就他吧。」 杨厚照看了一笑,在李昭耳边低声道:「果真是阿昭,最对朕的心思,他们几人中,朕最欣赏的便是张永,他最虎了。」 李昭:「……」 李昭选好了张永,杨厚照道:「再带两个宫女回去吧。」 张永虽然是太监,但到底是男的,性格又粗鲁,杨厚照怕他伺候不好李昭。 提到宫女,李昭道想起储秀宫的秦姑姑。 虽然秦姑姑没有特殊的对待她,但是那淡漠无所谓的神色总是让人觉得心揪。 你会想这个人有故事。 再者她在跟姜尚宫拼命的时候,秦姑姑阻拦她时说的那句话非常能打动她。 还有余地。 李昭自己知道自己的性格,碰见不平事就压不住火气,秦姑姑成熟稳重,能跟她互补。 而且以后要在宫里呆着,她需要一个对宫里极其熟悉的帮手。 秦姑姑年岁不小,一看在就在宫里呆了很多年了。 能在宫里呆很久,说明人很精明。 但是地位不是很高,又说明后台不硬。 精明没后台的人,她刚好可以拉拢。 李昭在杨厚照耳边说了一小串话。 杨厚照听了挑眉一笑:「这有什么求不求的,就一个宫女。」 说着看向马永成:「你去把储秀宫的那个什么秦姑姑叫来,就是管着阿昭的那个,让她陪阿昭一起出宫。」 马永成听了心头一震,他虽然不能跟李昭出去,但是他可以买通别人对李昭下手啊? 张永跟他向来不和,他还以为自己没机会了呢。 倒是可以告诫这个姓秦的宫女。 马永成忙应是。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马公公且慢。」 接着是皇上的喊声:「阿昭让你回来,滚回来。」 马永成不得已站回到方才的位置,躬身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马永成要走的时候,李昭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特别的表情,好像十分欣喜。 这让李昭瞬间想起王太后为什么能趁着杨厚照睡着的时候,把她叫走的。 所谓没有老家贼,引不来外家雀。 这个马永成,说不定跟坤宁宫有联繫。 李昭心里起了防备之心,但是面上不显,道:「万岁爷,反正张永要跟我一会回去,让张永去叫人吧,他们还能早些熟悉一翻。」 就是又把他撇到一边了? 马永成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李昭。 这人笑嘻嘻的女人,不是知道了他什么事吧?
第一百章 出宫(一) 杨厚照自然是对李昭言听计从的,低头看向张永:「那好,娘娘让你去,你就去吧,好好跟那姓秦的交代,你们要好好伺候娘娘。」 能得到未来皇后的器重,按理说张永应该十分激动。 但是他本来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啊,现在变成了皇后,感觉掉了个档次,没什么表情的躬下身子:「奴婢这就去。」 安排好了出宫的跟随人员,杨厚照把人都打发走,突然间把李昭打横抱起。 「万岁爷这是干什么?」李昭惊慌失措的抓着杨厚照的衣襟:「快放我下来,要回家了,我还得去换衣服呢。」 她现在穿着宫装,粉嫩的颜色,正跟她面若桃花的艷丽气质相得益彰。 杨厚照咬着她的耳朵道:「正好朕帮你换,朕从小到大,还没伺候过人呢。」 那暧昧的气息吹入耳朵里,像是清风拂过水面,羽毛划过鼻孔,让人心痒难耐。 一股特殊的情愫涌遍李昭全身,让她手脚酥麻羞的面红耳赤。 「杨厚照,咱们可是有约法三章的。」 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急的连皇帝的姓名都喊出来了。 杨厚照被喊得有种奸计得逞的痛快感,他哈哈大笑:「要走十天呢,朕想的慌,必须过过嘴瘾。」 说完不等李昭反抗,直接抱着人就往暖阁里跑。 …………………………… 外面传来不缓不急、有节奏的马蹄声。 皇城御道,就在马车脚下。 李昭神情气爽的坐在马车里。 这是杨厚照给她安排的车辆,车外还有南镇府司的人跟着。 王朝设有两大特务机构,一个是东厂,一个就是锦衣卫。 这南北镇抚司,都是锦衣卫的下属部门。 南镇抚司掌管军纪,法纪,皇城守卫等,北镇抚司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张永之前,便是南镇抚司的统领。 此时这些人也是张永带领,都是护送李昭回家的。 马车是对设的双排座位,内壁全部用绸缎裱装过。 座位中间放置着紫檀木的方几,上面有糕点和茶壶。 「娘娘,渴了吗?奴婢给您沏茶。」 忘了说了,李昭让秦姑姑坐在车里,此时正坐在她对面。 秦姑姑在储秀宫可是个极其冷淡不愿意多话的人,现在竟然主动问别人喝不喝茶,嘴上还挂着笑容。 李昭灵动的大眼好奇的一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说秦姑姑是巴结未来皇后这样,她不怎么相信。 秦姑姑这时低声道:「奴婢已经进宫十年了,一次都没有出过宫门,今日是托娘娘的鸿福。」 原来是因为出宫,所以这样兴奋。 李昭也是心直口快之人,道:「宫里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 秦姑姑抬起头像是见了鬼:「娘娘……」 李昭笑了笑:「无妨,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我说过,至于你会不会说出去,反正我跟你说了,就像是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一个道理,那便不管我的事了,要看姑姑自己了。」 这话明明是借着一件小事,在跟她说,她很信任她。
第一百零一章 出宫(二) 秦姑姑抬眼打量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明媚善睐,艷丽无双。 她一直以为这个冲动莽撞的人,是靠脸蛋取悦的皇上,没想到,个性中还有这样的不凡见识。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吗? 秦姑姑露出喜悦的笑容,低头去倒茶,但什么都没说。 一个人到底可不可靠忠不忠诚,不是用嘴说说就完了的,要日久天长的做,要遇事的时候考验,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李昭笑了笑,也继续道:「只是可惜,在家里只能呆十天。」 秦姑姑端了茶水给李昭,自己也倒了一杯,目光看向车帘方向,抿了一小口,声音淡淡道:「不少了,就是十个时辰,也是很幸福的事。」 ……………… 半个时辰后,李昭就到家了。 宣读过旨意迎接叩拜之后,李家的小客厅里。 一家三口都围在长几旁坐着。 李昭面向南,李成玉和李明瑞坐着长椅面向她。 李明瑞一脸失落道:「就十天,是不是太短了些?姐你能不能多住几天,我捨不得你啊。」 李成玉摸了儿子的头一下:「别胡说,圣旨都下了,说多少天就多少天。」 他又看着李昭道;「也不用担心,你的嫁妆,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原本以为用不上,没想到皇上开恩,你还能回来,还能在家里出嫁,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对李成玉和李明瑞来说,确实是天大的福分,他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李昭,没想到人又回来了。 李昭又是姑娘家,迟早要出嫁,接下来的十天,李成玉决定全心全意忙活李昭的婚礼。 虽然李成玉老实内向,但送女儿出嫁,是娘子临终时交代过的话。 王氏说她看不到女儿出嫁了,要李成玉风风光光的送女儿。 想风风光光,这首先,就要通知亲朋好友。 说到婚礼,听着李成玉的提议,李昭眼睛一怒道:「那个李成才家和吴氏,还有韩家,不准给请柬,不然我要翻脸的。」 ……………… 吴氏在自家门口就能看见皇宫的侍卫进进出出,那架势,跟要抄家了一样。 她吓得腿抖,赶紧回到屋里去喊人。 李成才夫妇都在正屋等着呢,见她叫嚷,夫妻两个站到门口迎着。 「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吴氏老泪纵横道:「那些人都是护送李昭回家的,十日后皇上要迎娶,李昭真的被选为皇后了。」 她说完又笑,笑完又大哭。 那眼泪中又恐惧,但也不失喜悦之意。 李成才和妻子对视一眼,后不耐烦问道:「娘,你这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 吴氏道:「我想笑啊。」 她的亲孙女被选为皇后,她就是皇后的奶奶,会是什么称号她不知道,但一定是地位非常高了。 可是那个被选中的孙女是李昭啊。 吴氏嚎啕大哭。 为什么是李昭,李昭打过她,她能给她请封吗? ……………… 李昭被选为皇后的消息,其实早一天就已经昭告天下了。 这时候人被皇上送出宫,要按照英宗迎娶钱皇后的规模迎娶她,更是被传得大街小巷都是。
第一百零二章 出宫(三) 韩家就住在帽儿胡同的后街,离着也不远。 韩太太领着婢女买菜的时候听到消息,急的赶紧往家跑。 为什么会是李昭呢? 怎么可以是李昭呢? 她并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正好韩澈还没有分配职务,在家中看书。 韩太太回到屋中之后让婢女把韩澈叫过来。 如今韩澈中了进士,进士名下的土地都不用交税,老家那边的村民都愿意把地挂在韩澈名下,然后给他们比朝廷税收少一些的租金,韩家有钱了。 有钱之后韩太太买了个干活的婢女,把隔壁邻居家的房子也买了,扒开了隔着的院墙,就是一个大院子。 如今韩家地方也大。 韩澈住在老院子的正屋东边,婢女敲了门,把韩澈叫出来:「老夫人请大爷过去呢。」 听着这称唿,韩澈蹙了蹙眉头。 他活了二十年,别人一直都叫他澈哥,就这么两天,突然就当爷了,不太习惯。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回屋去送笔,然后去了新买院子的上房。 韩澈到屋里,见母亲坐在炕上哭天抹泪。 韩澈大惊失色:「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父亲?」 韩良人回乡签地租去了,走的时候带了二百两银子,而他们老家在山东,路途遥远,他怕父亲出什么事故。 韩太太诧异的看着儿子:「你父亲怎么了?」 韩澈道:「不是父亲怎么了?」他瞪大了眼睛:「那是妹妹?」 她的妹妹骄纵任性,看了两个婆家都没看妥,妹妹相中了户部给事中家的公子,可就算七品文官,人家也不愿意娶她。 韩澈想,那就是妹妹想不开出事了。 韩太太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你妹妹又怎么了?」 韩澈恍然一下,顿时泪盈于睫;「那就是母亲,母亲您说头疼,去看大夫,难道大夫说的不好?」 韩太太:「……」 她明白过来儿子什么意思后,顿时拍着炕沿道:「我完了,我这辈子完了,李昭怎么能被选为皇后呢,李昭被选为皇后了,还不如让我得绝症啊,我的老天爷,真是气死我了,儿啊,你快告诉娘,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韩澈:「……」 明白是什么事情让母亲如此失控了。 阿昭被封为后的事,他也听说了。 韩澈神色失落:「娘,您更应该担心的是大婚这样的消息,您是阿昭的亲姨母,却要去菜市场才能知道消息,这才是最可怕的吧?」 说明李昭不打算告诉她们喜讯,而她是李昭的亲姨母。 李昭记仇了。 方才还只是因为生气而哭的韩太太,嘎的一声,一翻白眼。 韩澈方寸大乱:「娘,娘……」 ………………………… 宁静的小院中,凉风习习。 不远处万家灯火,四周除了犬吠,却没有一点吵闹杂音。 天上是如银子般密布的星辰,如一条宽广的长河,从天的那天通往天的那头,没有起点和边际。 秦姑姑站在院中央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真疼。 但感觉还如恍如在梦中,没有真实之感。 入宫十年,她真的还能看见宫外的星星。 「我说那个老宫女,进来把咱家的床铺铺好。」 宫女……老…… 秦姑姑眼睛一沉,愠怒涌上心头,真是,最讨厌别人说她老了。 不用人说,听那趾高气昂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秦姑姑回过头去,就见上屋的西侧门口站着一个白净微胖的男人。 那人仰着下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等待答覆的样子。 这个老太监。 秦姑姑心中暗骂一句,转了个身,要回东屋。 东屋是李昭和李明瑞的房间。 秦姑姑要伺候李昭饮食起居,所以也是她的房间。 张永「哎呦喂」了一声,很是意外的语气。 后叉着腰追过来,挡在东屋门口。 「这老宫女还挺有脾气,咱家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是不是要翻了天啊。」 张永是统领镇南扶司,不管是权势还是品级,都远在一个六品宫女之上。 可是秦姑姑这六品宫女,也过了给太监铺床的时候了啊。 她垂垂眼皮,把脸转到一边道:「奴婢是奉皇上之命来伺候皇后娘娘的,是皇后娘娘。 「所以不是咱家?」张永是直爽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那你看看,谁能来伺候咱家。」 白日里的军队和车马到来后不久,就埋伏在外面保护,还有的回宫了。 李家太小,放不下,而且出宫的时候李昭跟杨厚照说好了,就留她们两个。 杨厚照虽然担心李昭没人伺候,但是他也想成个正儿八经的亲,故而也没有强制李昭搬家,更因为怕李昭不高兴,没有多留人。 只她们俩,如果人人当大爷,就显得人手不够。 秦姑姑道:「所以就只能是自己伺候自己了,张公公。」张老公公。 张永气得跳脚:「哎呦喂,这个老宫女,还敢跟咱家叫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秦姑姑挺直了腰板道:「那公公敢不敢在娘娘家要了婢子的命呢?」 张永道:「别以为攀上娘娘,你就敢不听约束,你家在哪里?把你的家人姓名说出来,看咱家怎么找他们算帐。」 秦姑姑挑了挑眉道:「您去找吧,那奴婢还谢您,他们把奴婢卖到宫里十年不管,奴婢要是能出去,先把他们都灭了,您如今愿意搭把手,奴婢恨不得给您磕头。」 自己不怕。 家人也不管。 张永叉起腰,跟杨厚照桀骜的姿势一模一样:「你这老宫女,看不出,还是个滚刀肉呢。」 还说老。 秦姑姑眸子一沉,哼了一声,直接用背对着他。 张永:「……」 真的,他从十岁起就跟着三岁的杨厚照混,以前是太子跟班,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还没碰过这种难踢的钉子呢。 这个老女人。 张永拍拍秦姑姑的肩膀:「喂喂,别跟咱家来这套,还想玩冷战啊,你是宫女,你不铺床谁铺床。」 秦姑姑心想,你以前当小管事牌子的时候没铺过床。 她回身眼睛一挑:「那奴婢是来伺候皇后娘娘的,活该铺床,公公您来干什么的啊?」 提起自己的职责,张永一改方才怒气沖沖的样子,竖起指头嘘了声。 然后得意一笑:「跟你说,咱家可是万岁爷派来,专门给娘娘挡桃花的。」 秦姑姑;「……」 「挡桃花?什么桃花?」 张永抱着膀看着李家紧闭的大门:「凡是男人,就是桃花。」
第一百零二章 找上门(一) 晨曦刚照,李成才便敲了敲李昭家的门。 「阿昭啊,阿昭,开门吶。」 出门的却是一个虎目圆睁的青年人。 「你是?」 张永上下扫视一下来人,也不搭话,直接不耐烦的挥挥手:「走走走,男人免进。」 李成才心里哦了一声,现在是娘娘了,不能随便见男的。 那么这位一定就是宫里的人了。 李成才忙点着自己的胸口,赔笑道:「我,我,我是阿昭大爷。」 张永眼睛立即立圆,怒气赏脸:「给你脸了是吧,给你脸了……」 李成才吓得回退一步,他怎么了? 张永身子走出大门,叉腰道:「一大早跑来骂街呢?你大爷,我是你大爷,没挨过揍吧?」 李成才:「……」 他忙解释道:「我是阿昭的大伯啊,大伯,我们这就都叫大爷,不是骂街,不是骂街。」 张永不耐烦道:「不是骂街也给咱家走,是公的就不许进,赶紧走。」 「不是……我是大爷啊送礼物的……」李成才有些不甘心。 李昭当了皇后,但是他们之前得罪过李昭,这婚礼李家都没给他们送请柬。 这怎么行呢? 皇后的婚礼,他们是最亲人的人还能不来。 吴氏不愿意对上李昭,妻子更是没地位也没资格,所以他一大早来,可以借着祝福亲事的藉口,缓和下气氛,来要请柬。 「那怎么当了皇后大爷还不认了?」 张永得到的命令就是是男的就不许打扰李昭。 他管什么大爷不大爷。 挥着手不耐烦:「快走快走。」 李成才无奈的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赶紧跑回来。 「这位爷,这位爷,您稍等。」 张永一条腿刚迈进门槛,还没进去呢。 听见了转过头,脸上黑的能滴出水:「非要咱家动手是吗?说了不许骚扰娘娘。」 李成才摆着双手道:「不是不是,大爷,我跟您打听一个人。」 他还有第二个目的,都差点忘了说。 「您认识一个叫李蓉的秀女吗?阿昭的姐姐,阿昭现在要被立为皇后,那么李蓉呢?」 原来是打听事。 张永看在他是李昭伯父的面子上回忆了一下。 后道:「是不是娘娘的那位堂姐?」 李成才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大爷,她被册封了没有?」 张永冷笑:「你是傻子吗?册封怎么可能不到家里下旨意?」 但是受罚就不会下旨意了,除非处死。 接着道:「那个李蓉秀女,不光偷东西,还诬陷我们娘娘,已经被打入浣衣局去做浣洗宫女了,等呆够了年头,就能回家了。」 李成才如遭雷击,后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我女儿成了宫女?那不可能啊,道士算命说了,我女儿是皇后的命,你胡说八道。」 张永哪里被人这么指着骂过,也勃然大怒,四处找了下,在门口找到一个竹竿子,抡起来就打。 「大爷,别打了,被打了。」 李成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人家是宫里的贵人,他惹不起,于是抱着脑袋狼狈逃走。 好在那威严的傢伙也没追。 李成才进了家中大门,吴氏和李太太都没用饭,站在门口等着呢。 吴氏见儿子额头上起了个鸡蛋大的青包,吓得叫出来:「这是怎么了?让谁打了?」
第一百零三章 找上门(二) 李成才摸了摸:「是吗?」 他被张永打中,吓得赶紧往回跑,竟然都没知觉,被母亲这一提醒,才感觉到疼。 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成才哭丧着脸急道:「先别问这个了,蓉姐犯了错,到浣衣局当苦力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李蓉自小就被批是皇后命。 进宫之前李昭还花了两千两银子给李蓉打点,这怎么可能呢? 吴氏急的尖叫:「消息可准,那你怎么不去求阿昭放人啊?」 李昭现在是准皇后了,放一个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事。 李成才回忆张永方才的话,骂着老太太:「都是你平时对李昭不好,还求她,这次估计,就是她害的蓉姐,就是她……」 吴氏被骂的目瞪口呆,随后寒霜罩脸怒不可遏:「她敢,当上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皇后不贤,看她能立足多久,我找她算帐去。」 …………………… 李昭坐在厅里,看着门口立着的张永和秦姑姑。 最后视线落在张永脸上:「你也别光顾着听圣上的,也看看人啊,这样一脸横肉的妇人,看着就可怕,你放她进来干嘛?」 是吴氏来找李昭了。 吴氏骨架子比较大,又胖,所以脸显得特别凶。 她对张永说是李昭的奶奶,张永也不知道李家人的关系。 大爷是公的不能放进来,奶奶是母的总可以,所以张永就把人带进来了。 没想到娘娘不承认。 张永不屑道:「只要娘娘一声吩咐,奴婢立刻就能把她扔出去。」 吴氏:「……」 她此时就站在李昭对面,见这个孙女如此的不重视自己,气得叉起腰来。 「李昭,我是你奶奶。」 秦姑姑愣了。 她并不认得吴氏,没想到是这层关系,既然是奶奶,为何娘娘对这老夫人这么不客气。 李昭道:「你不是,是杀母仇人。」 这就是不承认她们的关系。 吴氏不可忍耐,立即尖声道:「李昭,我是不是你奶奶你说了不算,户部的本子上都写着呢,你若是不顾及名声,你就这么对我,有本事你打我。」 「反正我是光脚的,你是穿鞋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看你不敬长辈,如何能当好这个皇后。」 这倒是句实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昭对张永摊摊手道:「听见了吧?人家光脚的,你穿鞋的,怎么赶啊?」 张永蹙着眉头,他做事向来蛮横,只要叫南镇扶司的兄弟们一上,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却没碰到这样棘手的情况。 这吴氏是长辈,不管对错,只要动她一根毫毛皇后娘娘就是不孝忤逆,就错了。 张永看着李昭:「那怎么办?」 李昭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张永也不留恋,转身就出去了。 这下就秦姑姑一个人站在门口,娘娘没叫她走,秦姑姑心想万一有点什么事,我还能帮着娘娘。 吴氏这时候用眼睛扫了秦姑姑一眼。 二十多岁的女子,瓜子脸形,五官都长得特别淡薄,给人感觉很冷淡。 穿着浅蓝色的衣裙,身材清瘦细长,看起来弱不禁风。 胖男人都走了留下这样的什么用? 吴氏暗暗撇嘴,一下子就能压死她。
第一百零四章 找上门(三) 打量完秦姑姑,吴氏有了底气,一屁股坐到李昭对面,手放在长几上道:「是不是你害蓉姐的?」 李昭眼皮垂了垂:「原来是这件事啊。」 「那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先说给我听听,我再告诉你答案。」 吴氏脸怒的扭曲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现在我可不怕你,以往你打我,没人管,现在天下百姓都看着你呢。我告诉你,不管是不是你害的蓉姐,你把人给我放出来,还要让皇帝立她为四妃之一,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李昭站起来走到吴氏面前,居高临下道:「你说不客气,那怎么个不客气法呢?说来听听啊老虔婆。」 老虔婆! 秦姑姑:「……」 吴氏气得站起来,抖着手指道:「你好嚣张啊,还敢骂我,小心我告你忤逆。」 李昭捏了捏手指,咔咔响了五下:「你真的要告我?告我忤逆?确定了哈?」 少女原本清脆的声音中带着阴沉的戏嚯。 吴氏脸上布满惊骇之色,看着李昭的手身子往后仰。 「你想干什么?你现在可是未来的皇后,你不怕别人说你不孝,你别乱来啊。」 李昭接下来二话没说,直接将吴氏按倒在长椅上。 吴氏年事已高,哪里是她的对手,让她一条腿顶在两只膝盖上,就挣扎不动了。 李昭控制住了吴氏,找准机会,找到吴氏大腿里面最嫩的肉,小手下去,狠狠就是一拧。 接着嗷嗷的叫声,撕心裂肺般,便从屋里传出去,直达户外…… 本打算帮忙的秦姑姑:「……」 …………………… 吴氏是爬着从李家正屋出去的,出去后就开骂:「李昭,你等着,你这小畜生,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我不会让你好过。」 李昭追到门口拍着手。 吴氏吓得魂飞魄散,一瘸一拐的拖着腿,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跟出来的秦姑姑:「……」 等吴氏出了大门,张永也把门关好了,秦姑姑这时候已经知道了李家祖孙二人的矛盾。 她低声问着李昭:「娘娘,这样好吗?她万一撒泼,对您的影响可不好啊。」 李昭方才把吴氏都掐哭了,到底是五十多岁的老人,看得秦姑姑自嘆不如又心惊胆战。 而且吴氏到底是长辈,李昭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李昭心想所以我就应该被她拿捏? 算了吧老虔婆,跟吴氏,见一次打一次都嫌少。 听出了秦姑姑的担心,李昭回过头露出浅浅笑容:「她就是摸着你这个想法,以为我会害怕,才敢到我屋子里耀武扬威的,但是你没听她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她说以后让我好看,之前还说现在就要让我身败名裂,现在都以后了,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就说明她怕了。」 秦姑姑恍然一悟,聪明。 李昭下巴一扬道:「再者说,谁会当众揍她,我今后要惩治她,才不会落下把柄,我就趁着没人的时候拧死她。她一个妇女,伤在大腿里,她敢脱裤子告我?敢就去,告去吧,吵去吧,说我打她了,除了你谁看见了?有证据吗?人证呢,物证呢,只要没人,我是不会承认的。」
第一百零五章 找上门(四) 太阳已经升上天际,满天璀璨 美丽的少女拢在光线里,肌肤白嫩而透明。 她挑眉而笑,那是因为打了人而得意的神色,就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乍然绽放,娇艷非凡,神採风扬。 这个娘娘以前她只以为是冲动,后来发现娘娘心胸宽广很持重,现在才明白,娘娘又痞又坏。 「心狠手辣」的嚣张的人物。 秦姑姑有点明白皇上为什么宁可得罪太后和一众外臣,也要立李昭为后了。 这个人叛逆又不失有心机,让人猜不到她下一步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这正是皇上喜欢的。 看着这样的李昭,秦姑姑蓦然笑了,起先是嘴角一勾,淡淡的,后来呈不可控制之势。哈哈大笑。 李昭被她笑的莫名其妙。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秦姑姑摇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十年皇宫生活太单调,未来跟着这样的主人,可能皇宫就没那么可怕了吧? 守门的张永这时候突然来了句:「是啊,老宫女,你嘻嘻笑什么呢?下次再有女的来,你挡着。」 秦姑姑:「……」 又是老…… 她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无踪。 看着李昭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然后道:「娘娘,我现在打他一顿,您也不跟别人说行吗?」 …………………… 李昭到底没让秦姑姑去打张永。 张永与吴氏不同,吴氏只有嘴,张永有权还有兵。 秦姑姑其实也是痛快痛快嘴。 等李昭问她二人有什么矛盾,她也不好说是不想铺床叠被,于是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那李昭就拉着秦姑姑回屋:「吃好吃的去。」 很快的,屋里窗户开了,里面传来忽闪忽闪的欢笑声。 张永依在大门口,踮着脚看向正屋的窗。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有说有笑的。 是不是吃什么好吃的呢,他闻到香味了。 但是却不叫他。 不过叫了也不能去,他还得看门。 张永又看向西厢方向。 李成玉在给李昭雕嫁妆,据说已经准备了一年的玉件,还差一对眼睛就能雕完了。 东稍间的李明瑞去上学了。 李昭说就算家里有婚事,但是还没到日子,就不能旷课。 至于婚礼要用到的东西,多是礼部操持,李昭自己要用的小物件,已经让奇玉坊的人去办,到时候一起送来…… 离成亲还有八天,一切都井然有序,岁月静好。 除了他。 张永目光又回到正房方向撅起嘴。 这皇上派给他一个门神任务,李家小门小户的,一年能来几个人? 他却要时时守在门口,防备那什么韩澈的。 张永忽然间脑中一亮,站直了身子想,那韩澈都跟杨家小姐成亲了,还真的能来找一位准皇后? 越是这样想,张永越摇头,一定是万岁爷疑神疑鬼。 张永呵呵笑。 不看门了,好不容易没带人出门,就跟普通老百姓一样,那他不得过点普通人的日子。 这时核桃酥的奶香气萦满口鼻。 张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两人躲着他吃好吃的呢。 张公公为人直爽之外,宫人都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好吃。 遇见好吃的迈不动步子,不然也不能白胖白胖的。 张永吸吸鼻子就要回屋。 这时大门传来噹噹两声。 节奏很轻,一听来人就非常斯文有礼。 张永蹙眉,耽误他吃东西。 「你谁啊?」 「我啊,阿昭,开门啊,我是表哥韩澈啊。」 张永:「……」
第一百零六章 找上门(五)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张永气的差点一个跟头栽歪过去。 这厮还真敢来啊。 张永抄起身边的竹竿,打开门,二话不说,见人就抽:「让你耽误我吃东西……」 「天吶,怎么回事啊?阿昭,我是,哎呦……别打脸,别打脸……」 韩澈一介书生,拼命护住了脸,后背挨揍五棍子,才从李家大门跑出来。 他跑到巷子口停下来。 站在别人家的篱笆墙下使劲的唿吸,使劲的唿吸。 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挨打了啊。 韩澈知道李昭要成亲,一直在家里等请柬,可是那请柬真的如他所料,就不来。 他心爱的姑娘,就要跟别人成亲,他怎么也得看她一眼,哪怕说一句话也好。 他真的有非常重要的话要给李昭说。 可是李昭就是不给他下请柬。 韩澈努力回头看向后背,看不见。 这时脑中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所以是因为阿昭根本不想见到他才挨揍的? 但是就算没有婚约,他和李昭还是表兄妹啊,而且是亲的。 这顿打有点过份。 背后的皮肉像是被火烤了一般,那兇手下手不轻,他后背肯定受伤了。 韩澈想了想,我也不能这样回去,在阿昭出嫁之前,一定要跟她说一句话。 韩澈忍着痛,轻手轻脚的又往李家院门口挪。 远远的,大门口那个恶汉提着棍子就迎了上来。 韩澈双手举过头顶,高声道:「这位壮士且慢,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说完一句话就走。」 一句话? 张永沉吟下道:「你先听我说一句,我说完这句话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就准你去见娘娘。」 韩澈大喜过望,放下手道:「您请说。」 心想,任何事都不可能阻止我见阿昭的决心。 张永道:「你是今年新进的进士不?」 韩澈微微颔首。 张永道:「咱家是张永,主管镇南抚司,你应该听过咱家的名字吧?」 竟然是宫里得意的公公。 韩澈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因为他们文人,是不能向阉人低头的,但是他品级没有,好像得对人家行礼。 对于韩澈的无礼行为,张永也没在意,提着嘴角冷笑道:「我就问你,新进的探花郎,你还没分衙门,是想入翰林,还是外派? 你若是想入翰林,就趁早离去,你若是想被外派……」 张永对着大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你就进去。」 本朝一直有句话,非进士不翰林,非翰林不入阁。 要想入阁拜相,都得是翰林出身。 如果外放,那人生大起大落,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境遇。 韩澈是探花,前三名,是板上钉钉的入翰林院进修的。 但是问话的人是张永。 虽然不管翰林院的文官。 但是…… 韩澈又一瞬间犹豫。 张永高声一呵:「到底怎么选?」 韩澈拱手行了个礼:「我先回家了。」 张永:「……」 等人走后,他对着那失落的背影轻轻一笑:「再深厚的感情,还能比得过前途?」 然后拍着胸脯,这下可以放心了,这小子绝对不会再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跟踪(一) 又是晴朗的一天。 麻雀在隔壁家的院墙上叫的欢。 秦姑姑看着看着,回屋里找李昭。 「娘娘,别人家门口都有树木遮阴,怎么咱们这没有?」 李昭她正在帮李明瑞叠衣服。 见秦姑姑一脸好奇的看着她,想到一件挺心惊胆战的事。 「……」 李昭转移话题道:「姑姑,您想上街吗?」 秦姑姑顿时瞪大了眼睛,接着喜极而泣:「可以吗?」 虽然她们才回来住两个晚上,但是李昭已经看出来了。 秦姑姑只要起床,就会去院子里到处转悠。 转悠完了忙着生火做饭,吃完了再去转悠。 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喜欢去院子里转悠呢? 秦姑姑的样子,让李昭倏然想到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教育家…… 说过的一句话,「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 虽然这句话的引申意思并不是说被困于囚笼,但是脚步都走不出去,眼界如何能开阔了。 李昭将衣物放回到柜子里,然后拍拍手道:「当然,我家后面就是集市,三六九开集市,今天正是日子,咱们去转转。」 秦姑姑已经十年没出过宫门,能来李家住两宿,她都觉得是上辈子积德修来的福气,现在竟然还能去逛集市? 秦姑姑擦干眼泪道:「得跟张公公说一声。」 李昭点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张永是杨厚照派给李昭的人,他要保证李昭的安全。 所以他并不让李昭去。 李昭拉着秦姑姑的手:「他不去拉倒,咱们买好吃的。」 看着那即将离去的两个背影,张永小跑着:「娘娘,我去,我去……」 …………………… 后巷的集市很大,是街道为了方便居民的需求,第一块空地摆集市,有一里地左右。 各种吃穿用度的小摊位摆在空地两边,中间空出一条供一辆马车通过的道路,任行人行走。 因为是春季,万物復甦,街上有三家卖小鸡仔的。 李昭往年这时候都会买十只回去放在院子里养着,等过年过节的时候杀,正好吃到十五,鸡也就没了。 她和秦姑姑停留在一家出壳七日的小鸡摊位前,李昭讲着价钱,并且认真的让老闆帮她选公母,这是一定要买回去了。 秦姑姑手里已经拎了不少东西,再就拿不下了。 她看看四周,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胖子。 低声问道:「娘……姑娘,咱们家老家丁呢?」 家丁……老! 李昭诧异的看着秦姑姑。 可算能报仇了,秦姑姑暗暗点头,继续道:「对,就是老家丁,张老家丁呢?」 李昭:「……」 她放下手中的小鸡,也四处看看。 怎么没人了呢? 叫张永来,可就是提东西的,人呢? 就在卖鸡小摊前面二十个摊位,那是个卖驴打滚的摊位,张永嘴里啃着饼,掏出五枚大钱:「给我来块。」 老闆热情的答道:「好嘞,老爷您稍等……」 张永看向旁边的摊位,高声道:「你那栗子也给我装一包……」
第一百零八章 跟踪(二) 李昭和秦姑姑离开小鸡摊位到处找张永,忽然的,李昭停下脚步一回头。 身后赶紧的人接踵摩肩,全是人,她目光眯起,露出一抹危险的味道。 秦姑姑也停了下来,转身问道:「怎么了?」 李昭蹙眉道:「我怎么感觉锋芒在背,好像有人跟着咱们呢?」 ………… 韩澈被张永赶走后却还是不甘心。 他要跟李昭说的话,还没有说呢。 可是李昭在房里,张永在门口,他在门外,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人。 于是第一天他失魂落魄的回去了,第二天吃完饭却又来李家附近转悠,万一被他碰见李昭出门呢? 也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无巧不成书。 李昭还真的出门了,带着张永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个老宫女吧? 阿昭今天穿着淡淡兰花色的对襟春衫,下身月白秋罗裙,一双浅灰色布鞋。头上没有束髮髻,油黑的长髮变成两个辫子垂在脑后。 普通劳苦人家闺女的寻常打扮,让人看不出她已经是未来的准皇后了。 可是这样低调的穿着,还是难掩她天生丽质的美貌。 韩澈已经许久没见过李昭,像是隔了几个季节,此时见张永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他大着胆子,越跟越近。 当韩澈发现李昭是在找张永的时候,他攥紧了拳头,如果这时候还不出去相见,那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阿……唔唔唔唔……」 不知道是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并且勒紧他的脖子,韩澈拼命挣扎,目光更是左顾右盼,希望周围的人能来帮他。 可是附近人的都只是看着,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韩澈急的满头是汗,这不是有人要打劫他吗?这些人快点救命啊。 就在他挣扎的起劲时,背后的声音冷冷道:「趁着我不在,又来勾引阿昭,你真是皮痒啊。」 韩澈:「唔唔唔……」 另一个有些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爷,他在问您是谁。」 那冰冷的声音道:「别急,跟爷走,爷就告诉你爷是谁。」 韩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集市入口处的那个胡同的。 胡同是两个宅院的高墙空出来的空隙,因为不临街不把门,很少有人经过,他家也住在这附近,所以小时候来玩过。 但是此时熟悉的地方,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绑架他的人把他丢在地上,然后叉腰看着他,那目光满是厌恶,带着警告,好像烦死了他。 「是你……」 韩澈想起来了,这人他见过,剑眉星目,俊朗如天神般的少年,他在李昭家里见过。 上次也是他正在和阿昭说知心话,这人就踹门而入,这次又是,他好像阴魂不散呢? 韩澈瞬间明白过来来人是为了李昭。 攥紧拳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 来人正是皇帝杨厚照。 杨厚照对婚礼十分重视,深怕别人给他偷工减料,这几天都跟着鸿胪寺的官员一起,监督内侍採买呢。 虽然这不合礼法,也没听说哪个皇帝买东西还要自己出面看着的,但是他是杨厚照啊,内阁大臣都说不听,谁管得着。 今日正好订制灯笼,灯笼店路过集市,鬼鬼祟祟的韩澈,就被杨厚照给盯上了。
第一百零九章 跟踪(三) 杨厚照没有回答韩澈的话,他围着韩澈左转三圈,然后右转三圈,最后又回到韩澈正面的位置,弯下腰用脸贴近韩澈的脸:「你觉得你有爷好看吗?」 韩澈:「……」 说实在的,韩澈不知道少年用轻蔑的目光打量他,再用挑衅的语气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支支吾吾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爷针对你?」杨厚照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李昭是谁的女人,你不知道吗?好一个探花郎,你都不关注皇榜的吗?」 韩澈当然知道李昭是谁的女人。 原来是他的,后来就不是了。 韩澈悲从中来,差点落下泪,攥紧了拳头道:「阿昭即将成为国母,可是我们是亲属关系,他要出嫁了,我跟他说两句话怎么了?那是我的亲表妹。」 杨厚照道:「你跟国母说话,你有问过一国之爹吗?」 一国之爹?! 韩澈:「……」 韩澈反应过来冷笑道:「皇上总不会连亲戚间的走动都不让吧?」 杨厚照叉着腰道:「对啊,爷之前没跟你说过吗,阿昭之前是秀女,你都不准看,现在已经是准皇后,马上要大婚了,你别说是表哥,就是亲哥哥,也得远离。」 「再者说,你说只是为了跟阿昭说句话,你敢摸着良心说嘛?你说的心里没愧疚吗?你曾经跟阿昭什么关系?当别人不知道呢,你们订过亲,你为了娶重臣之女,又跟她退亲,你们的关系适合再见面吗?只是探望,你骗三岁孩子呢吧?」 「还是读圣贤书的探花郎,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个道理都不懂,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少年优雅的声线中夹着骇人的冷,他语速越来越快,话语越来越多,说道最后,逼得韩澈退无可退。 韩澈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不甘心道:「可是你又是谁,我不能见阿昭,你跟阿昭又是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杨厚照歪了歪脑袋,得意一笑,然后向后勾勾手指:「过来,告诉他。」 赵瑾是一直跟过来的,此时正带着两队锦衣卫在街口把风,听见召唤,屁颠屁颠跑过去。 「爷。」 杨厚照摇摇手道:「不对,缺两个字,告诉他,你爷到底是什么爷。」 赵瑾双指成叉,狠狠的点了一下韩澈的眼皮:「不开眼的东西,这是万岁爷,是当今皇上,你说万岁爷能不能跟皇后娘娘往来。」 韩澈目瞪口呆的仰着头。 杨厚照撇撇嘴,一叉腰:「小子,你够可以啊,敢跟朕抢女人?」 韩澈再次细细打量少年那眼,那嘴,那桀骜不驯的姿态,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 他忙伏在地上磕头:「吾皇万岁万万岁,臣韩澈,叩见万岁。」 杨厚照嘴角都要撇上天了,也不叫他起来。 赵瑾见了用手指点着韩澈的脑袋:「你完了,真的,你完了,不老实在家里等着分派,你说你瞎走什么啊,这下子你完了。」
第一百一十章 跟踪(四) 韩澈吓得身如筛糠。 是啊,自己爱慕表妹,表妹是皇后,却被皇上抓了个现行,他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可是一种不甘心的执着此时又涌上心头。 韩澈突然抬起头:「圣上,请您听微臣说两句,就两句话,微臣说完,您想怎么处置微臣,微臣都认罚。」 见这狗东西温文尔雅的脸上布满决绝之情。 杨厚照挑挑眉:「朕还真想听听你怎么说了。」 韩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悲怆。 「阿昭从小就要强,她吃过很多苦的,家里姨夫和小弟又都借不上什么力,臣就是想跟她说,进了宫也不要怕,臣会远远的保护他。」 说完韩澈又仰起头,目光哀求。 「圣上,您要处置臣臣认了,但是您能不能把臣留在京城,哪怕去城门守门也行,不然臣怕阿昭有需要的时候,没人能帮得上忙。」 杨厚照对上韩澈的眼睛,剑眉立起,目光一沉。 「你要帮阿昭的忙?你要远远的保护阿昭?你算老几啊,朕的皇后,用得着你来保护,用得着你帮忙?」 韩澈心想我今日已经被皇上逮个正着,一会肯定要受处罚,夺掉功名算是轻的,已经前途尽毁,我还怕什么呢? 只恨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和母亲反抗一下,现在也不用眼睁睁看着阿昭嫁给别人。 悲从中来,韩澈的泪水顿时蓄满眼眶。 他脸上显出文人的一不说二不休的偏执模样。 「听闻圣上选中阿昭,全是因为阿昭颜色突出,可是以色侍人,色衰爱弛,臣怕万岁爷又喜欢上别的人,就辜负了阿昭,因为阿昭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您若是喜欢上别人,她不会因为自己是皇后就打压那些女子,更不会为了世人所谓的精明就委曲求全的讨好您,她只会想办法离开您,然后让自己活得好,可是那是皇宫啊,您是皇上,到时候她定然会忤逆犯上,说不定会获罪,臣恳请您,若是有朝一日您不喜欢阿昭了,那便废了她的后位,然后让她善终,您别逼死他。」 这是什么话? 这分明是在说帝后过不到头。 可是帝后还没大婚呢? 赵瑾明知道韩澈说的有理,可是他是皇上的人,一脚踢在韩澈胸口:「这探花郎好生孟浪,什么都敢说,你真是不怕死吗?」 韩澈跪在地上看着杨厚照,目光哀求:「圣上,事已至此,臣任您发落,但恳求您答应微臣,不要伤害阿昭。」 「你还说!」赵瑾又抬起脚。 被杨厚照打手一抓,扣住肩膀:「退下。」 赵瑾一愣,见万岁爷眼中淬冰,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推到后面十步开外的地方。 四周倏然清净。 杨厚照看着执着的跪着的韩澈,忽然间冷笑:「是你跟阿昭退的亲,现在还装什么情圣,朕的皇后,朕不疼用得着你疼?你有那功夫不如好好跟前辈学学,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如何替朕分忧,跟你岳父学学。」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韩澈呆呆的看着杨厚照。
第一百一是一章 警觉(一) 杨厚照呸了一声:「自作聪明,今后不准你偷偷找阿昭,再有下次,别说进翰林院,朕收了你的功名。」 韩澈目光更呆了,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杨厚照勾唇一笑,就是喜欢这些人意外的样子。 别以为这人了解李昭他就会生气,越多的人对皇后忠心才好。 不过其实是很生气的,只是在装大方而已。 杨厚照怒气没地方发泄,朝韩澈呸了一口:「伪君子。」 对,羞辱他。 舒服多了。 杨厚照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往巷子外走,路过赵瑾时,突然低沉一呵:「傻站着干什么?都採买完了?还不干活去。」 「是万岁爷,万岁爷等等奴婢……」 二人一前一后,一个身影硕长,身子潇洒,一个身材中等,小心翼翼跟着…… 南边的太阳很明亮,韩澈仰着头,忽然被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春风过后,鸟语花香,方才的事好像如梦境一场。 他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虚空,方才他是不是得罪了皇上,但是皇上放了他? 天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皇帝,竟然心胸这样大度,说出去谁信啊? 韩澈陡然间扁扁嘴,所以他连皇上的手指甲都比不上。 呜呜呜呜…… ……………… 正午过后,李昭秦姑姑张永三人满载而归。 应该说是张公公满载而归,不仅手上装满了,肚子也装满了。 吃喝一得到满足,人就犯困想打盹。 趁着李昭和秦姑姑进院子做饭之际,张永发现大门口有两个两抱粗的树墩子。 春光正好,雀鸟啼鸣,街道上偶尔有人路过,这些声音构成了生活中的烟火气。 正好伴着睡觉。 不一会的功夫,张永就发出了鼾声。 秦姑姑做好了饭,李昭叫了父亲吃饭,又找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那胖公公哪里去了? 因为宫里来的人少,李昭在吃饭的时候都会让秦姑姑张永一起。 秦姑姑和张永不敢和娘娘一桌,那就放另外一张小炕几上,但是大家吃的都一样,时辰也一样。 李昭回屋问正在上菜的秦姑姑:「看见张公公了吗?」 秦姑姑撇撇嘴道:「娘娘,别等他了,您忘了在街上公公都吃了多少东西?」 糖人,糖葫芦,槽子糕,一碗豆皮…… 可一个也没分给她们俩啊。 李昭摆摆手:「咱们吃饭吧。」 用完饭后,李成玉继续是雕琢「他」的眼睛。 秦姑姑收拾残局。 李昭去院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人。 而以往,张永总会站在大门口,拿着竹竿子防备的守着。 李昭知道那是杨厚照给张永的任务。 所以张永根本就不会抗旨,此时不见,要么就是杨厚照另有旨意,要么就是碰到了什么事了。 方才他三人确实是一起回来,但是因为买的东西多,她和秦姑姑数东西,就没关注张永。 张永的房间也找过了,没有。 所以胖公公呢? 李昭想起赶集的时候背后总是似有若无的有眼睛盯着。 莫不是找张公公寻仇的吧? 八虎在内庭为官,谄媚皇上,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是不是有人知道张永出宫了,所以派人跟踪,好找机会痛下杀手? 李昭心想我还以为那是跟踪我的,原来是冲着他了,她越想越怕,急匆匆推开小门。 「唿噜……唿噜……」 门口右手边,那里不和谐的声音豁然清晰。 李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警觉(二) 张永连续当了两天门神,也是够累的了。 李昭莞尔一笑,倒是不忍心叫醒胖公公了。 可是此时才是春末,到底不如夏天暖和,受了贼风怎么办? 还有那背后的眼睛。 李昭抬步走向张永。 「什么人?」 李昭还没等到地方,张永勐然间站起,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看着她。 倒是警觉。 李昭:「……」 张永揉揉眼睛,等看清来人,垂下肩膀:「是娘娘啊。」 说完眼睛瞪大:「是娘娘。」 他忙拱手行礼:「娘娘,奴婢方才无状冒犯,请您责罚。」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睡着了,这就是冒犯。 不过张永可是杨厚照身边的老人,从小就哄着杨厚照,那是皇太子大伴升上来的公公。 李昭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女人而已。 没有地位,没有背景。 可是张永还是能这样恭敬的给她道歉,而且还是在宫外。 李昭有种被人尊敬的感觉,心中一暖,笑道:「公公累了,回去睡吧,外面太冷了,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后娘娘竟然这么细心的叮嘱他不要受风寒? 在张永眼里,杨厚照是主子,主子的女人也是主子,他是太监,奴才。 小皇帝虽然心肠已经很好,但是也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 所以娘娘主子告诉他不要受风寒? 张永抬头对上那艷丽无双的姑娘,她眉目最为好看,眉梢一点青山斜,明亮的眸子如灕江的水般清澈潋滟。 原来这女子不光是长得好,心肠也很好,这就难怪皇上喜欢了。 张永心悦诚服的向李昭道谢。 但是话锋一转道:「那不行,奴婢要替娘娘看好门户。」 对,即使不为了皇上,也要替这姑娘看好门,免得她被人骚扰,传出不好的名声。 李昭见张永虎目迸发出一抹精光,她不懂其中含义。 李昭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经收復了人心。 她笑道:「其实您不用这么谨慎,看见了吗?」 李昭一指张永身后的树墩子。 「曾经有个毛贼是从这棵树上翻墙进入我家的,所以我第二天就把树砍了,墙下都下了夹子,只要咱们把大门一关,不开门,是没人能进的来的。」 即便能进来,会不会受伤也不好说呢。 张永兴奋的看着李昭:「还有这等防御武器。」 李昭抿嘴一笑,那是,当时她又不知道杨厚照身份,以为就是登徒子,当然得小心防备了。 …………………… 乌金西坠,玉兔东升。 又是夜半时候。 李昭想到白里日的眼睛睡不着,所以要到墙下去检查检查她的陷阱。 出了院子一看,张永手提着灯笼,正猫腰在墙根找着什么。 李昭走过去道:「您干什么呢?」 张永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他是练过功夫的,所以知道是李昭。 也没回头,只道:「奴婢在您挖的陷阱里放了点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心神不宁,为保万一,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张永的这个想法跟李昭不谋而合。 李昭心想身后那双眼睛,也不知道是针对我的,还是针对张永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上晚上来访(一) 张永将粪水倒在陷阱坑里,又埋土,再用鞋底试试土,很松软,他站好了后看向墙外方向,心想,那个韩澈后来虽然走了,但是一看就不甘心,他若是敢翻墙进来,今日就让他探花插在人粪上,让他娇艷。 ………………………… 杨厚照忙碌了一天,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放不下李昭。 带着马永成和十名锦衣卫来到李家大门口。 上弦月,天上没什么星星,胡同里的人家也都熄灯了,李家门口一片漆黑。 杨厚照挥挥手,立即有侍卫提着灯笼上前,马永成为了表现,接过灯笼给杨厚照照亮。 杨厚照看着熟悉的地方,蹙起眉头。 那里只剩下两个木墩子,茂密的大榆树已经被伐了。 杨厚照想起赵瑾曾经汇报过这件事,他捏着下巴又高兴又着急。 高兴的事阿昭警觉,这皇后不傻。 着急的是怎么进去呢? 马永成看出皇上的为难,问道:「爷,上次您来,人家防备上了,咱们进不去了。」 李家院墙一人半高。 杨厚照比划比划,够呛能爬上去。 可是进不去怎么办啊?他还要见皇后呢。 杨厚照气得一拍马永成脑袋:「不会找梯子啊,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找去。」 这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皇上又不让扰民。 马永成实在老练,他带着人去后巷扰民了,于是借到了两个修房子的单边梯子,一个放在墙外,然后再让一个锦衣卫爬上墙,支撑在里面。 等这些工作都做好了。 马永成谄媚一笑:「万岁爷,您请。」 杨厚照兴高采烈的点着头,脚登上梯子,突然想起赵瑾的禀告,好像李昭在墙下设了野猪夹子啊。 他拍拍马永成肩膀:「你先去探路,把下面的东西给爷清理出来,爷再去。」 杨厚照说清理,却没说下面是夹子。 马永成近日来被皇上冷落,方才皇上拍他的头,这就是宠爱。 马永成高兴的几乎忘乎所以。 看着那梯子,好爬。 马永成屁颠屁颠上去,到了墙头回过头一笑:「爷,您等着,奴婢马上就回来。」 杨厚照挥着手:「快点快点,爷急着呢。」 马永成赶紧翻墙踩着里面的梯子,往下爬。 杨厚照看不见狗腿的头了,露出期待的笑意,又能偷偷摸摸见阿昭了,还要钻被窝。 嘿嘿嘿。 就在这时,墙里突然传来脆裂心肝的嚎叫声:「天吶,这是什么味啊……救命啊……」 接着,李家小院的灯火就亮了。 杨厚照:「……」 …………………… 李家客厅里,烛台放在南窗台上,一共三根,熠熠生辉,将屋子照的通亮。 李昭,李成玉,李明瑞,秦姑姑都在。 她们站在长几对面,用意味深长的看着同一个地方。 杨厚照:「……」 是啊,是啊,这些人都看着他,不就是爬墙没成功吗? 有什么好看的。 杨厚照脸颊泛红,捏着手指,把目光瞥向一边。 杨厚照爬墙被逮个正着,李昭生气,叫家人来围观他。 看杨厚照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李昭对李成玉道:「爹,你说两句吧。」 这时候正应该是一家之主表态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六章 皇上晚上来访(二) 李成玉心想我说什么呢? 他又能说什么呢。 谁能想到,谁能? 一国之君,当今万岁,他的姑爷,他女儿未来的丈夫,会半夜翻墙闯入他家。 来就来吧,再晚的天不都得给万岁爷开门,谁还能把皇帝关在外面。 可这皇帝偏不,还搭了一个奴才。 马永成脚被野猪夹子夹中,受了中伤,还踩到陷阱里喷了一身的粪水,张永在外面帮忙清理呢。 这个麻烦人的小皇帝。。 李成玉想了很久,责怪的话不能说。 他支支吾吾道:「圣……您吃了吗?」 屋中人:「……」 李成玉:「……」 好像不对。 他又道:「欢迎,欢迎万岁爷。」 大家:「……」 李成玉要鼓掌的手落下去:「……」 那到底说什么? 李昭见父亲急的脸色通红,父亲是老实人不会责怪谁。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厚照:「不然万岁爷,您自我批评两句吧。」 杨厚照立即将指头竖在嘴边:「嘘嘘嘘,出了门就不是万岁爷了,叫爷。」 屋里众人:「……」 李昭很生气,心想还奶奶呢。 她气笑了,后道:「出了门就不是万岁爷了最好,这样咱们就好说了,您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爬墙?」 「谁爬了?爷可没爬。」 那是马永成爬的,他还没等爬呢。 见杨厚照死不承认,李昭微眯起眼睛。 李昭是生意人,而且家财颇丰,所以最怕有人打她的注意了。 平时财不敢外露,下人也不敢请,小门小户的,你只要请人,那就是告诉别人你有钱。 所以杨厚照这死鬼这两次,真的都吓死她了。 李昭心想,杨厚照十七八岁的人,就不能正常的叫门吗? 感受到心爱的姑娘怨怼的目光,杨厚照蹙蹙眉,突然站起拉着李昭:「你过来。」 顺着客厅,他把李昭拉进屋去了。 二人临走时的表情李成玉和李明瑞不放心李昭,要跟进去。 秦姑姑立即挡在门前,后无声的摇摇头。 李成玉蹙眉。 李明瑞拉着父亲的手腕,低声道:「爹,姐夫是皇帝,跟一般的姐夫不一样,咱们就在外面候着吧。」 李成玉垂下肩膀,暗下眸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 是啊,他的姑爷不是一般人,以后女儿要是挨欺负,他都不能出头,哎。 李成玉坐到一边抹泪去了。 李明瑞见父亲伤心,坐在一边陪着父亲,但看那脸色,也不高兴。 厅里的气氛倏然沉重。 秦姑姑看着李成玉,倏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如果她的父亲有人家父亲一半疼女儿,都不会将她卖进宫里了。 原来天下还是有好父亲的。 与厅里的悲凉气愤比较,屋内的的气氛就火爆多了。 杨厚照按着李昭让她趴在炕上。 他自己则骑在李昭腿上,一只大手使劲的拍着李昭屁股。 一下,两下,三下。 李昭:「……」 她又羞又恼的回过头:「杨厚照,你赶紧给我放开,我是小孩子吗?你怎么打人呢。」 杨厚照一脸愠怒道:「打你?不打你你不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对爷。」 杨厚照百忙之中怕李昭被骗,还帮她赶走烂桃花。 忙完了一天想李昭了,他自认为自己有功劳。 心想不就翻个墙吗?至于把那么多人叫来围观他吗? 太过分了。 皇帝就不要面子啊。
第一百一十七 皇上晚上来访(三) 少年怒气沖沖的撅着嘴,那打人的姿势重抬轻放,倒不像真是要打她,好似发泄。 李昭想了想,立即明白这小皇帝是生什么气了。 据说这个皇帝不喜欢扫兴的事,还特别要面子。 看来以往他迁就她,那是没露出本性啊。 李昭又想我也生气,皇帝面子固然重要,可是她小老百姓就应该被惊吓吗? 李昭往炕上一挺,也不动也不讲道理了,心想,打吧,打死算了,免得和这个毛头小子成亲。 杨厚照拍着拍着,身下的人竟然没有反抗了。 这就一点没有打屁股的快感。 他手慢慢放缓,放在屁股上上下游走,隔着滑腻的衣料。 杨厚照低头细看,李昭这样趴在那里,薄薄的春衫裹着,那是原形毕露的曲线。 细腰翘臀,让人血脉喷张。 哇! 以前阿昭穿着裙子,都没看出来啊。 竟然可以和胸的吸引力不相上下。 杨厚照又用手指戳了戳。 哇! 好有弹性,这样的屁股哪里是用来打的? 要是没有衣服隔着,天吶,有些受不了了。 杨厚照的唿吸不由得重了些。 李昭:「……」 真的,都色的出奇。 李昭推了推杨厚照,气的翻了个身。 这次杨厚照没强按着他,而是挪开了腿,坐到了一边。 李昭之后也坐起,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杨厚照。 那斜睨的娇俏,是杨厚照想了两天的了,屁股也摸了,这时候已经没那么生气。 他忍不住笑道:「你那么看着爷干什么?」 李昭抿了抿嘴,是不是不管她怎么提醒,这小色狼是不可能改的了? 「我真是……」 李昭攥起拳头,嬉皮笑脸的杨厚照,让她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杨厚照见李昭好看的眉毛拢着。 那清灵如水的眸子泛着探究的光。 屋里灯光有些暗淡,橘红色的,打在她的脸上,却异常柔和。 那不高兴的怒意,都被沖淡了。 这样的光下美人,可是他的皇后。 杨厚照更加不气了,挪动着屁股坐到李昭身边,强拉住她的手道:「你想没想爷?」 李昭眨眨眼睛:「才想起来,万岁爷,两个晚上之前,您可是说好长时间不会见。」 就是在宫里还没走的时候,所以他说相思难捱,非要过嘴瘾。 亲都亲了,怎么才两个晚上就找来了。 「您这两个晚上就是好长时间是吧?」 杨厚照抿嘴一笑,那可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但见李昭的小脸怎么都没见高兴之色,杨厚照沉吟一下,突然问道:「阿昭,朕来,你真的那么生气吗?你很不想见到朕?」 他那能黯淡了星辰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带着无限失望,好像又有点害怕。 李昭心头一软,温言道:「万岁爷,您真的别再半夜翻墙了,我跟您交个实底,我手上有些钱,但是对外别人都以为是彪叔帮我管,我家中生活也不奢侈,所以暂时还没人打主意,但是那是我拉下脸皮跪着挣到的钱,怕它没了,不光钱的事,更怕有人因此会伤害我们一家三口。」 「而且今日我去后街赶集,总感觉有人好像跟踪我,回头一看又没找到,我就很担心,是不是会有什么危险,您倒好,半夜就翻墙来了,您说我怕不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上晚上来了(四) 杨厚照想翻墙,纯粹就是为了偷偷摸摸刺激。 可是却不知道他的阿昭这样心惊胆战啊。 李昭和气的坦白,让杨厚照一下子想到韩澈对他说过的话。 韩澈说李昭自小就像一个男人一样扛着家,受过很多苦。 所以他还吓唬她? 少女那风华无限的艷丽小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杨厚照就算是再气愤,这时候也全消了。 他靠近李昭,将他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行了,那这次是朕错了,以后再不翻墙了。」 皇帝可是从来不认错的。 这可是天大的开恩。 不过因为他们对坐着,这样拥抱,姿势极其不舒服。 李昭扭了两下竟然想跑。 杨厚照:「……」 真是个没眼色的女人。 算了,还是宠爱她吧。 杨厚照放开手,露出的讨好笑容。 李昭忍不住也笑出来,小皇帝那洁白的牙齿整齐好看,可怎么那么傻?傻小子。 就在此时,杨厚照脸陡然间一沉。 道:「朕的过错,朕是认下来,那你自己的呢?」 李昭心想他有读心术?知道我骂他? 她挑挑眉:「我有什么过错?」 还没有,要不是他把人拦下,那个韩澈就会找上门来,还会对她说,以后皇上不要你了,还有我保护你。 烂桃花,伪君子,呸呸呸,都是这个女人招惹来了。 杨厚照眼睛一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昭是很少认错的人。 可是对上皇帝那严厉抱怨的眼神,也不由得服软。 她抿嘴一笑,嗔怪道:「认错就认错,我以后也不让人围观你了。」 对,这也是个错误,都差点忘了。 不过他要的是她不许再跟韩澈说话,不对,是男的都不许。 杨厚照听着那甜软魅惑的认错声音,又什么都认了。 这样的皇后,不捨得骂了。 杨厚照突然一个起身,把李昭压倒在炕上。 不能骂,那就摸摸吧。 他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李昭,大手轻轻的扶着她的脸颊。 动作极尽宠爱。 听人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所以他现在跟阿昭说说感受没事吧? 杨厚照停下来抚摸,点着李昭的鼻子,用开恩的语气道:「以后不许让朕在别人面前没面子,朕还是九五之尊呢,你注意点。」 李昭见他只是压着自己,并没有继续动作,露出满意的笑容。 毕竟这样的拥抱她是非常习惯的。 她求饶似的点着头:「好好好,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一定会给万岁爷面子的。」 那刻意语气,让杨厚照朗声大笑。 他揪起李昭的耳朵:「你的意思,背着人的地方就不给爷面子是吧?」 李昭最讨厌别人揪他耳朵,因为她耳垂大,李明瑞都没少笑话她。 她嘟起嘴,语气带着威胁道:「万岁爷快点放开,不然我要咬人了,三个数,一,二……」 可她那殷红的唇,那娇嗔之态,她自己是不知道多么诱惑的。 在这朦胧的夜晚…… 杨厚照心道那我先下嘴为强。 他低下头直接咬上李昭的唇。 李昭吃痛的张开嘴,杨厚照找准机会,他那贪婪的舌,立即长驱直入,追逐着李昭的舌,搅动着她的口,撩拨着她的心。 见李昭肩膀柔软下来,杨厚照接着就开始攻城略地了。
第一百一十九 皇上晚上来访(五) 哎呦,腰上被人掐了一把,杨厚照从欲望中清醒,他不满的看向李昭。 李昭躺在他的身下,面颊飞红人眼如桃花,都是被他爱抚过的结果。 她手指着外面,轻轻摇了摇头。 虽像是欲拒还迎,让人更想怜爱,但杨厚照还是放开了她。 外面还有人,不是宫里。 杨厚照平躺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都摸到肉了,差一点,又没希望了。 他想着又看向身边的李昭,舔舔唇,想今晚就办了她。 过了好久,那身上的燥热褪去。 杨厚照一个翻身坐起,后回头看着李昭:「反正东西也採买的差不多,不然再过三天就成亲吧。」 所以又减了五天! 李昭坐起来,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万岁爷您又在胡说什么?」 钦天监都看好了日子。 皇榜昭告天下。 亲戚好友也都通知了。 哪能说改就改? 可是她那娇嗔的语气是那样的婉转,如奶猫的爪子,撩人心弦。 方才一番纠缠,她的髮丝有些凌乱,但目光灼灼…… 那红唇上布满他的口水,在光下晶莹剔透。 这样被他爱抚过的少女,此时的周身气质带有一点点慵懒,她又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加在一起,正是牡丹吐蕊的雍容风情。 杨厚照不不断的舔着嘴唇,嘿嘿笑:「你不满意?那三天,三天你就不用急了吧?」 到底谁急。 李昭白了杨厚照一眼。 还是那般娇俏,不对,那红唇被他蹂躏过,可比方才还诱人,弯弯的眸子笑容中不失揶揄,真是好看。 让人怦然心动。 杨厚照攥紧拳头,不能再想了,岳父和小舅子都在外面,再想就要丢人了。 他帮李昭捋了捋头髮,然后站起,低声道:「阿昭,在家等爷,再过七八天,咱们就大婚了,你要天天想爷,知道吗?」 那优雅深沉的声线是那么的诱人,在这样的夜晚,带着一丝魅惑。 李昭也是正常的女人,说不动心是假的。 但是甜蜜涌上心头的剎那,担忧不免接踵而至。 真的要进宫啊,真的要嫁给这个人。 以色侍人,色衰爱弛。 宫里还有个太后处处找麻烦,说不定哪天得罪人,她又没权势没背景。 真的很冒险。 那她应不应该告诉杨厚照,请他在成亲之前答应她,以后若是他不喜欢了,请放她一条生路,只要让她自由,哪怕嫁过人,她也能活的很好的。 可是到底不好在这时候说,新婚在即,未免太不吉利了。 李昭欲言又止。 她那灵动的眸子中布满了担忧。 但却什么也没说。 杨厚照突然道:「阿昭,朕以前的事你既往不咎,往后绝不负你,再不会立别的嫔妃,不要别的女人,只要你一个,一个负心汉伪君子都能说出那样的话,朕怎么可能被别人比下去,你要记住,朕永远是你最终的归宿,是你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男人。」 李昭蹙眉,这傢伙突然的严肃,好像话里有话。 杨厚照心想我点到为止,该转达的都转达了,今后再也不要提那个韩澈。
第一百二十章 大婚的早上(一) 杨厚照随即道:「接下来婚礼会有更多的事,爷真的来不了了,你要记得想爷,到时候爷来接你。」 「万岁爷……」 杨厚照对上那饱含深情的眼睛,抬起手。 「别叫,别叫,千万别叫,你再叫万岁爷,爷可能就走不了了。」 了解小皇上色心的李昭:「……」 趁着李昭发愣,杨厚照弯下身抱住李昭的肩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吧嗒」一声。 然后嘿嘿笑着站起:「盖章了,就是朕的了,大婚的时候抱回家。」 ……………… 大婚的流程因为跟民间风俗相结合,所以先「执六礼。」 由翰林院负责起草证书及其它有关文件,礼部负责制册造宝,并会同司礼监、内府等部门,备办用品、礼品。 钦天监选定的日子,这样之前的流程就过了。 六礼过后,就是大婚的正日子。 成亲日子是有特别要求的,选双不选单,还要根据成婚人双方的八字来拟定,一年中也没几个好日子。 杨厚照还催的急。 于是钦天监的监丞很给面子的,就选了个四月二十二这一天。 这一天也正好就是杨厚照跟李昭约定的那个日期。 这一天天气异常晴朗,寅时刚过不久,天就蒙蒙亮了。 马永成起床,穿上绯红的内侍官府,擦粉涂脂,都打扮好了,一瘸一拐的往皇上寝宫方向走。 马永成跟着杨厚照去李家,替杨厚照探路,落入了李昭和张永的陷阱里,当时还是张永帮他沖洗,给他找的金疮药,不过伤口过了七天还没好,但也得坚持啊。 今天可是皇上大喜的日子。 皇上大喜的日子,他要帮皇上穿戴梳头,这样皇上见到皇后,以后一高兴就能想起成亲的日子,想起成亲的日子就不会忘记他。 马永成怀揣着美好憧憬,很快从偏殿穿过六个隔断,到了寝殿门口。 可是那远远看着,六个红毛狗一样的东西都是谁? 外面刚放鱼肚白,还没有大亮,透过从窗口投射进来的灯光,马永成终于看清了。 六个内侍,身上的穿着散答花绯色袍子,袍前绣制的是色彩绚丽栩栩如生的勐兽图案。 本朝官员的补子上不是飞禽就是走兽。 文官是禽武官是兽。 虎熊,这是他们内侍中,官衔比较高的人才可以穿戴的图案。 不用说了,就是那六个傢伙,除了张永全到了。 马永成走到六人面前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来了?谁让你们进来了?」 马永成是干清宫大铛,这是跟皇上有最多接触的人,也就是皇上最器重的人。 所以杨厚照依赖赵瑾,马永成才会这么着急。 因为他本是皇上跟前第一人,赵瑾有可能动摇他的地位。 这干清宫应该他说了算的。 六人以赵瑾为首横排站在门口,赵瑾就站在挨门口最近的地方。 马永成问话,他看着马永成的脚呵呵笑道:「当然是来伺候万岁爷,今天可是咱们万岁爷大喜的日子,谁敢偷懒?倒是马公公,您都残疾成这样了,还掉过粪坑,万岁爷大婚的日子,你就歇着吧,不然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怎么不好了?」马永成怒气上涌,攥紧了手上的拂尘,差点就甩出去。 「咱家瘸了,这是光荣的伤,是忠心的伤,咱家骄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的早上(二) 赵瑾撇着嘴道:「你当奴才的是骄傲了,但是跟着婚礼的队伍,被百官看见了,别人还以为万岁爷多么苛待人,不近人情呢。到了新娘家又以为咱们宫里没人,您呀,还是歇息去吧。」 赵瑾话音刚落,其他五人就跟着附和:「对,歇着去吧,歇着去吧。」 赵瑾哈哈大笑。 马永成气的脸颊通红,皇上大喜的日子,他能歇着吗? 「这里是干清宫,是咱家掌管的,咱家是专门伺候万岁爷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来命令咱家?」 马永成提官职,赵瑾也不甘示弱。 「我们虽不在干清宫当职,可是都是万岁爷的奴才,万岁爷大婚,咱们怎么不能来伺候。」 「用不着你们……」 「你个残废才要靠边站……」 七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吵的不可开交。 突然寝宫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 七吵八嚷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 七人相互看着一眼,又同时眯起,都闪出非你即我的凶光,最后都瞪大眼睛同时回头。 沖吧。 不过到底是赵瑾站的位置最好。 他第一个抢到门口,掀开竹帘。 「万岁爷,奴婢进来了。」 屋里没人回答。 当然,回不回答他早都进来了,紧接着其他六人也跟进来。 七人的视线里,偌大的寝宫帷幕重重。 因为皇上睡觉怕太阳光,那样他就得早起,所以每日休息,都要落下三三帷幕挡光。 也就是说,皇上还没醒。 可是明黄色的帷幕那边,有两盏灯盏在摇曳着微弱的光。 那灯光里,一个黑影正在从地上爬起。 那边可是皇上的龙床所在。 七人:「……」 马永成挤到帷幕之前,喊道:「万岁爷,奴婢伺候你起床了。」 大家明显看皇上摔在地板上,都觉得这是要面子的事,所以皇上根本不会回答马永成的话。 可就在赵瑾撇嘴的时候,那优雅有磁性的声音从帷幕后响起,还带着一抹兴奋。 「都进来吧。」 七人精神立即提起精神,对视一眼,然后眸子中凶光闪现,最后同时转头,看相帷幕的方向。 沖吧…… 还是赵瑾最快,一个鲤鱼打挺就跪滑过去。 六人:「……」 另外四个人也进了帷帐里。 像马永成这种残疾和高凤那种身体不好的,只能留下来挂帷幕了。 ……………… 前方一亮,窗外熹微的目光投过来,让黄金灿烂的屋子显出生机勃勃。 赵瑾也看清楚了皇上姿态。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睡衣裤,端坐在龙床边上,垂着腿,手放在膝盖上。 他髮丝未梳,都垂在脑后,那眼角还有脏物,分明刚醒。 不过目光清亮炯炯,神采斐然。 他的脸颊微红,剑眉轻拢,却翘着嘴角。 高华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欢乐还是痛苦。是啊,到底是欢乐还是痛苦啊。 赵瑾蹲在床边,又把目光落在杨厚照的腿上。 「万岁爷……所以。」 杨厚照瞪了一眼赵瑾。 这个狗奴才就知道瞎问。 好像问了他就能说一样。 他梦里正在和他的皇后入洞房,箭在弦上,就要发射,可是皇后不干了,光着身子就往床下跑,他就抓啊,一伸胳膊,摔在地上,膝盖着地,顿时清醒了,原来是黄粱一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婚的早晨(三) 杨厚照看了看窗外:「什么时辰了?」 赵瑾道:「寅时二刻,万岁爷还要继续睡吗?」 今日是大婚之日,吉时在黄昏申时,还有很长时间。 但是之前要下聘迎亲啊,还要参拜天地,祭祀祖宗,这样忙活,时间就不充裕了。 杨厚照抬手打在赵瑾脑袋上:「还睡什么睡,朕今日大婚你这奴才不清楚啊?」 大婚,入洞房,可以真摸,再不用克制,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赵瑾委屈的跪下来:「奴婢是心疼万岁爷。」 心疼个屁。 杨厚照低头看看自己的下面,他的小龙才应该给让人心疼,天天想媳妇。 马永成挂好了帷幕,这时候见有机可乘,跪在另一边道:「奴婢请万岁爷洗漱,奴婢给万岁爷梳洗。」 杨厚照指着马永成对赵瑾道:「看见没?还是老马明白朕的心情。」 马永成兴奋的差点磕头,皇上已经很久没夸奖他了。 随后他看向赵瑾,目光带着挑衅。 赵瑾却不看他,对这杨厚照笑道:「万岁爷,奴婢听闻这成亲是喜事,不能沖煞头,这马公公脚刚受了伤,不吉利。」 「啥?」杨厚照神色一变。 马永成气得脸色苍白,怒目而视赵瑾。 赵瑾认真的对杨厚照点头:「真的。」 杨厚照道:「朕和阿昭成亲可不是儿戏,好,那不用他了。」 就这一句话,马永成的所有美好心愿猝不及防的就被打破了。 马永成跪行到杨厚照膝前:「万岁爷。」 他哀求道:「这么特别的日子里,奴婢都伺候您十四年了,今日怎么还不让奴婢伺候了?」 说完又看向赵瑾:「万岁爷属猪娘娘属虎,你是属猴子的,咱家去钦天监问过,今日忌你,你也不能伺候。」 成亲的时候钦天监会算出的忌的四属。 杨厚照和李昭成婚忌猴,鸡,牛,马。 忌属相的意思,就是新人上轿和下轿的时候不要看,不然对自己不顺利,也就是说对新人没有任何影响。 显然马永成在偷梁换柱,他不能伺候,赵瑾也别想。 杨厚照确实不懂这些,眼睛瞪着赵瑾:「那你也不要伺候了,去查一查,这四个属相的,全部迴避。」 接着自言自语:「朕还要跟皇后娘娘长长久久,免得被这些奴才给破坏了。」 万岁爷果断的嫌弃赵瑾,这让马永成好受了不少,他一翻白眼,看向赵瑾。 嗯,心里更好受了。 面对马永成的挑衅,赵瑾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随即他对杨厚照道:「万岁爷,奴婢都知道,所以早早帮万岁爷找来了京城第一的五福夫人伺候,奴婢这些无根之人,哪能在今天伺候万岁爷,就是梳头的都有讲究呢。」 他不能伺候,可是早就找好了更合适的人。 这叫有备无患。 赵瑾说完,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马永成。 马永成真是防不胜防,立即白了脸。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婚的早上(四) 赵瑾说完自己帮小皇上安排好的人。 又目光灼灼的看向杨厚照,继续道:「奴婢跟随万岁爷十多年,就盼着万岁爷成亲生子,奴婢最大的心愿就是万岁爷和娘娘百年好合,万岁爷……」 接着他嗓子哽咽,之后竟说不出话来。 这能装啊! 马永成:「……」 赵瑾虽哽咽,但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他又生的正派英俊。 那是真挚喜悦的祝福,圆圆的眼眼中噙满泪水,但是就是不流出来,欲语还休,竟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杨厚照心头一软,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动。 虽然是奴才,可是都十分有感情啊。 不过他还是沉声道:「真是,朕还不知道你的忠心吗?朕和阿昭能这么快走到一起,你还是大功臣的,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别哭别哭,今日可是朕大喜的日子,谁敢哭,就打板子。」 赵瑾立即眉开眼笑:「奴婢的错,奴婢知罪,等大婚之后,奴婢就来万岁爷面前领板子。」 杨厚照哈哈一笑:「今日朕成亲,谁的板子都不打,等阿昭进宫后,我们两个倒是要敬你一杯媒人酒。」 媒人酒啊,皇帝皇后的媒人酒。 就算不敬,有皇上这句话,他的地位也飞起。 看吧,虽然忌了属相,可皇上也没有烦,还感谢呢。 赵瑾大喜着磕头谢恩。 马永成黑下脸,心里骂了个马屁精,呸! …………………… 马永成眼睁睁看着赵瑾拍杨厚照马屁,越拍还越响亮。 可是杨厚照说不准哭,他除了哭着留下来,也没有别的法子求情,只能认了。 忽然杨厚照想起什么,问赵瑾:「你方才说京城第一的五福夫人帮朕请来了?」 赵瑾忙不迭的点头:「正是呢。」 赵瑾熟悉民间风俗,为了压倒马永成,那五福夫人早早就找好了,两天前就已经带进了宫,一共四个人。 他强调:「京城第一的。」 杨厚照听了却没有很高兴,神色肃然道:「那你把第一的给朕请来了,阿昭那边呢?她岂不是请不到第一的五福夫人了。」 赵瑾:「……」 马永成低头暗笑,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活该。 不过赵瑾就是赵瑾,只愣了瞬间,就笑容满面道:「五福夫人就是要夫妻和睦,女儿双全,寿命越长久越好,奴婢给万岁爷找的这些人虽然名头响亮,但是皇后娘娘请的,可是帽儿胡同年纪最长的五福夫人,老人家已经七十二岁,老伴七十五岁,二人一共生了八个孩子,五世同堂,老两口又极其恩爱,一辈子都没红过脸,过的可好了。」 杨厚照神色认真道:「七十二岁?老伴七十五?过了一辈子,八个孩子?」 赵瑾郑重的点头:「是啊,白头偕老。」 杨厚照双手搓在一起,星辰般的眼睛看着前方的虚空,样子极其虔诚和嚮往。 白头偕老啊,他和阿昭也要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随即杨厚照陡然间大笑,拍拍赵瑾的肩膀站起来:「还是你会办事,让那五福夫人伺候朕沐浴更衣,朕稍后还要把阿昭接近宫呢。」 赵瑾高高兴兴的起身伺候,其他五虎跟随其后。 马永成跪在地上想了想,皇上方才是不是说要亲自去迎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婚的早上(五) 宫廷规矩,皇上没有万不得已的事,不准出宫,娶亲并不是万不得已的事。 所以皇上不可以自己去迎亲的,英宗当年也是派的别人去迎亲。 规矩应该是女方在家里等着,礼部的官员把皇后迎进来。 皇帝嘛,怎么可以亲自去迎亲呢,那要给女方多大的脸面? 可是小皇帝为了讨好皇后,应该能干得出来。 马永成眼睛一亮,既然皇上不用他伺候,那么这么不合规矩的事,就别怪他告诉太后,从中作梗了。 …………………… 卯时。 阳光细密的金线从窗外投射进来,将窗棂上喜鹊登枝的刻花金边喜字照的光彩熠熠,影子也投在地上面,落下一个大大的印记。 李昭已经梳洗打扮好,盘腿坐在炕上等着宫中来人接驾。 等来了人,她就是真的入宫了,就是真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出来就难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应该留给她和家人说话的时候。 因为李昭不让请吴氏和李成才一家,韩太太也没来,所以正经的亲戚没有几个,倒是街上的邻居都来了。 邻居是来添喜送福的,都懂事,李昭让秦姑姑站在门口守着,所以大家也就都不进。 没人打扰。 这样李成玉和李明瑞二人来到房里。 其实该交代、捨不得的话,之前也都说过很多次,但是没到那个时候,心情总是不一样的。 李明瑞进来后站在炕沿边,抬头痴痴的看着姐姐。 今日是李昭大婚的日子。 此时她已经穿好了礼服。 她的礼服是礼部提前送来的。 大红色的方领对襟百子衣,用五对童子捧寿金纽扣纽系,衣身上金龙腾飞,栩栩如生。 下身是玉女献寿龙纹双膝阑马面裙。 从上到下,无一处不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而她的姐姐,相貌艷丽无双,神采斐然。 这样被金玉环绕。 她那流光溢彩的美丽身影,然若一只盛开的牡丹,花中之首,冷艷不可逼视。 就差没有戴凤冠呢。 凤冠因为沉重,上轿的时候由「五福夫人」帮忙带上。 现在凤冠就放在南窗的桌面上,璀璨一顶,珠光宝气,晃人眼睛。 所以她的姐姐真的要嫁人。 还是要嫁给皇帝。 以后都是这么高贵傲然的存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种高攀不上的生离让李明瑞心酸无比。 他泪盈于睫,却没有哭出来,瓮声瓮气道:「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李昭被人摆布了一早上,起的太早有些困,她打了个哈欠道:「是吗?我哪天不漂亮?」 李明瑞:「……」 他心中腹诽,哪有这样的新娘子,不往娘家掉金豆子,还只想着臭美。 不过被李昭这样科插打诨,李明瑞心头的难过被沖淡了不少。 李成玉也是。 李成玉这时伸开手掌,露出手心里一个胭脂大小的锦盒。 然后递给李昭:「这就是爹送你的压箱底的东西了,你打个好看的络子,系在身上,好早点生个大外孙。」 李昭接过来心想,什么东西这么灵,带上就能生个大外孙? 打开一看,顿时双目生出惊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迎亲(一) 这是一个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 与别的雕件不同,这个送子观音非常的小,只有大拇指大小,但怀里抱着的,胳膊上坐着的,身后背着的……到处都是童男童女。 李昭细细数了数,好像有八九个小孩子,虽然小,但每一个都白胖可爱,憨态可掬,而且每一个的表情和相貌都不同。 还有那观音,慈眉善目的妇人形象,眼睛竟像她自己,拇指那么大的玉啊,这么多形态,真是巧夺天工。 玉件通常都是越大越贵,但是李昭相信,就她手上现在这个挂件拿出去卖,两三千两银子挡不住,寓意好啊。 女儿仔细的看着玉件的每一个角度,对着阳光看,眼睛放光。 李成玉低声道:「这个我找崇国寺的大师开过光了,能保佑你早日生下小皇子,可不是让你卖的。」 李昭:「……」 她刻意咳嗽一声,道:「爹啊,我知道了,不卖。」 父亲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她的嫁妆,之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此时看,说是一年雕成的她都不相信了。 爱女之心全都在手艺上摆着呢,这就是匠人精神。 父亲的爱,怎么也捨不得卖的。 可是李成玉像是不信一样,继续语重心长道:「阿昭,不要仗着皇上喜欢你,就不管不顾了,人要未雨绸缪,只有生了小皇子,才是保证,至于皇上的疼爱……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应该比爹明白,那不长久,皇上身边的诱惑太多了……」 说完就哽咽的哭起来。 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忙忍住眼泪,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还是说些吉利话,我说这些干什么。」 继而抬起头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爹在,虽然宫门那地方,爹没本事帮你,但是爹相信你有好福气,能过的很好的。」 被李成玉哭了又笑的几句话传染,屋子里气氛有些十分悲伤的压抑在其中。 李明瑞都跟着哭了。 李昭摸摸胸口,却没有一点悲伤感觉,倒有种要去宫里度假的轻松。 其实父亲说的话,她之前也很担心的,甚至在成亲前,她想跟杨厚照求个保证,以后若是不喜欢她了,请放她一条生路,她不纠缠,也不怨恨,就放了她就行。 今日真的要成亲了,那种随时会被人抛弃的恐惧却没有了。 答应杨厚照进宫陪他的是她自己,人就是要重承诺。 她也不是小孩子,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光负责,更有讲究公平。 杨厚照就从来不会怀疑她移情别恋,那么公平起见,她也不应该因为人家是皇帝就疑神疑鬼,不然对杨厚照十分不公平。 李昭下定了决心,今后不是亲眼所见的背叛,她都不会乱猜忌。 她安慰父亲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过的好。」 李昭一直是三口之家的主心骨。 此时她那宛若泉水般清澈潋滟的眼睛写满坚定和喜悦。 感染着李成玉和李明瑞。 二人都笑了。 三口人又说了些别的私房话,时辰就到了卯时三刻。
第一八二十六章 迎亲(二) 因为婚礼的操办都是内务府和礼部包揽的,李家这边也是。 所以之前就订好了,过了卯时,宫里就会派人来接了。 李成玉看着窗外一脸失落:「也不知道会派谁来?希望是个能压得住阵的。」 通常派来的人越是地位高,说明男方对婚事越重视嘛,随时现在的男方是皇帝,按道理他们小小百姓不应该挑,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重视。 李昭听出李成玉的话外音,蹙眉道:「怎么皇上不来接亲吗?」 杨厚照之前可没跟她说过啊。 ……………… 李家院子里,都是等着迎亲的亲朋好友。 彪叔和春生也来了。 还是最早来的,他们要帮李成玉接待亲友呢。 看时辰差不多,彪叔叫上春生,将事先准备好的扫把分给看起来健壮的妇人。 民间成亲的习俗都有拽门这一说。 就是新郎来接新娘子的时候,家里的大门不开,等新郎发了红封才开,开门后却还要过第二关,三姑六婆拿着扫把打新郎,说是打服了,以后新郎就不敢欺负新娘子。 而且这种打新郎不许还手,只能躲着,手轻手重,就要看新郎在亲戚中人缘好不好了。 彪叔和水生作为李昭「最可靠」的娘家人,当然要替李昭撑腰。 要是新郎官是皇帝,他们不敢打。 但是大家谁都知道,皇上不能出宫,来迎亲的,肯定不是皇帝。 发完了「武器」,彪叔对水生道:「你小孩子没忌讳,去问那位张大人,问他宫中谁来迎亲。」 「若是地位高的,咱们就不打,若是地位中等,就轻点打,若是宫里的大老爷们看不起咱们娘娘,派了个虾兵蟹将来,咱们就使劲的打。」 所以现在打新郎的习俗已经不单单是习俗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是要给宫里人看看,他们娘娘虽然是平民出身,但也不是好煳弄的。 春生伸出三根指头。 彪叔微微颔首,同样伸出三根指头,拇指和食指画圆,妥了。 不多时春生就回来,在彪叔耳边道:「张大人也不知道,应该是鸿胪寺的什么官员,他是这样说的。」 鸿胪寺是礼部的一个衙门,掌管朝会、筵席、祭祀等一些礼仪,就是一个礼法部门。 彪叔心想,就算是鸿胪寺卿,也就正四品官员,来迎娶李昭,怎么也得三品以上大员才算重视。 嗯,那就是中等的官,而且来的还不见得是鸿胪寺卿,说不定是更小的官员。 他对春生道:「打起精神来,来人就给我狠狠的揍。」 「到时候我站在门口打头阵,你在正屋门口垫后,现在告诉亲戚里道的,都别手软。」 春生什么事都听彪叔的,站直了,再次伸出三根手指。 彪叔眼睛一眯,微微颔首,妥了。 目标一致后春生去跟其他人交代了。 彪叔攥紧了扫把,站到门口边上。 那里正好张永也在等迎接的队伍,回头看一眼彪叔,目光有些迷茫。 彪叔给李昭置办婚礼用品,之前二人见过面,不过张永没记住。 彪叔点头哈腰道:「张大人,小的是娘娘的亲戚,拽门的。」 这是准备要迎亲了。 张永看着彪叔手里的扫把,明白了,这个位置正好打人。 他二话没说,给皇后的亲友让出位置,自己到门外等着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 迎亲(三) 张永看向天上的日头,眼看着卯时就要过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辰时。 从帽儿胡同回宫,走大明门,承天门,端门,午门……就是从大门口入宫,正好是饶了半个紫禁城。 再加上礼乐队伍走的慢,还有百姓观看,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入宫。 而到了宫里,还要各种祭祀和参拜,又要敢吉时,所以时间并不充裕,按理说,辰时迎亲队伍就应该来了。 可还没到。 张永正算着,「踏踏……」急骤的马蹄声从西向东的来。 而西边,正好就是皇城方向的。 张永一瞬间精神,抬头看,那是一匹枣红马,马上披红挂彩,额头还带红花,马背上插着红旗,知道正是宫里派来的传信的兵。 自己人来了。 张永挺着胸背起手来。 不多时,那马儿骤停,马上穿着绯红小褂的内侍从马上跳下来。 「公公。」那内侍到他面前抱拳行礼。 张永一来是保护李昭,二来也是杨厚照安排在李昭这边的管事人,跟礼部接头的。 对着那内侍,张永微微颔首道:「迎亲的队伍来了吗?」 内侍一指来时方向。 「来了,马上要入街里了,您听。」 张永倾耳细听,锣鼓唢吶声忽有忽无,渐渐的,那些喜庆的曲子清晰起来。 周围有凑热闹的人道:「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张永搓搓手,他也很快就能回宫了。 …………………… 锣鼓喧天鞭炮其鸣。 一行人马,花花绿绿,绵延数里,从帽儿胡同的西边入口,迳自往东边来。 打头阵的是唢吶手,鼓着腮帮子,眼角美滋滋,手里的长短不一的唢吶对着天空或者前方,吹着浪浪的曲子。 之后是鼓乐。 然后就是庄重威严的锦衣卫仪仗。 正中间有八人抬的明黄色轿舆,那轿舆顶端镶嵌了三色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轿舆本身也十分大气。 别的都不算,三尺见方的正身,足够坐十几个人了…… 后面又是金吾卫的仪仗…… 最后是一百零八抬的聘礼。 皇上娶妻,那聘礼都是实打实的,从汉朝起就是了,汉代皇帝聘请皇后,送的是千两黄金。 虽然不知这一百零八抬里装的是什么,但定然也是能吓死人的富贵。 就这样,这蜿蜒的队伍慢慢的前行,沿途观者如潮,尾随始终者,大有人在。成为今日,乃至往后,绝对是众人眼中难得一见的风潮。 张永哈哈大笑,终于来了。 滴滴答答,嘹亮喜庆的唢吶声这时候也传到了大门口。 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张永道:「放炮。」 之前来到李家的礼部官员立即点燃万响的鞭炮。 霹雳啪啦的,震的人到处跑。 张永自己也捂着耳朵跑远了,大门口一瞬间只有硝烟瀰漫,一个人影没有。 等鞭炮声刚落下,人们还捂着耳朵议论纷纷,门口的地面满是崩碎的红纸,红彤彤如繁花铺地,红颜喜庆。 张永试探着放开手,确实没有鞭炮声了,就听大门里有人喊道:「都回来,都回来,快关门……」 是那李家的老头子亲戚的声音。 接着李家亲戚朋友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七手八脚,很快的就把大门关好了。 卡的一声,门闩插上,张永这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要倒大霉。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迎亲(四) 张永被关在了门外,反正他也不是娘家人,而且他也不能动手打接亲的人。 扫兴的挖挖耳朵,抖抖袍子,心想我去看看今日谁来迎亲,要倒这么大的霉。 他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向前走两步,正好迎着接亲队伍,越过礼乐队那长长的一片红色,就见锦衣卫簇拥着,一匹英俊的高红马上,一位身着红色礼袍的少年正高坐马上。 他还在跟追逐的人们挥手。 少年的红色礼服上镶这青色滚边,肩头和胸口都是五爪飞龙图案,头上没戴通天冠,而是民间新人样式的礼帽,但是是乌纱做成。 少年剑眉星目,俊逸的脸上神采飞扬,那是冠绝京华之姿。 马上的少年不是他伺候了十二年的小皇帝吗? 绝对不会认错的。 张永眼珠子快要掉下来,苍天啊,怎么皇上亲自来迎娶了? 就算是侍郎家的钱皇后,当年英宗也是在宫里等着的啊。 张永一时间要跪下喊万岁,但见左右都没人点破,追随的人群也只是看热闹,没有行跪拜礼,心想皇上好玩,估计又是自作主张跑出来的。 他就说,内阁那种重臣加上太后,怎么能允许皇上亲自出宫迎娶的。 张永没跪,但是脚步不停,迎了过去。 队伍太长太宽,杨厚照被夹在中间,等礼乐的队伍过了,张永发现自己只能跟皇上对望,皇上还没看他,他根本就到不了皇上的眼。 不过张永还是兴致勃勃的跟随着,希望皇上能看他一眼。 很快的,队伍到了李家大门口,礼仪官先行探路,有人道:「去叫门。」 叫门…… 张永忽然想起院里人手里的那些大扫把。 苍天,看见万岁爷把这个茬给忘了,不得了了。 张永撩开步子,不管不顾的推开挡路的人,终于赶着在杨厚照下马之前跑到门口,他急躁的拍着门;「开门,开门,不要动手。」 「不开不开,得凭本事叫门,你有什么本事啊?」 张永:「……」 这是接亲时候才会说的话,这帮人拿他当接亲的了。 他忙提醒道:「是万岁爷来接亲了,不能打人啊。」 里面彪叔道:「万岁爷来接亲?呵呵,那我们就是玉皇大帝送亲,没有本事你别想进门。」 张永:「……」 想打开这道门,按照习俗,确实要有本事。 有学问的人家新郎要做催妆诗,要么新娘家跟新郎同辈分的人出对子,让新郎作诗。 总之就是「文斗」。 文斗过后再塞钱,门就开了。 但是李家也不是做学问的,皇上都没想过会亲自来,即便他亲自来,那更不能「文斗」,就皇上的水平,请枪手都不见得能过关。 还是用最管用的招数吧。 张永心急,叫着身后的礼部官员:「钱,钱,红封,塞进去。」 探路的官员都知道规矩,于是大把的铜钱透过大门底下的缝隙撒出去,随后是五十个红封。 等这些东西过去了,就听里面七吵乱嚷的大笑,那笑声是在捡钱。 张永又拍拍门:「开门,开门。」 们吱呀一声开了,张永见二话不说,一个大扫把就朝他挥舞过来,好在他早有准备,身子向后一躲,没打着。 接着一位四十岁的老者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张永认得他,组织打人的就是他。 张永道:「我说……」 「大人,怎么是您,快进来。」 张永话还没说完,彪叔拎着他的肩膀就把他连着衣服拉进门里了。 接着彪叔又二话不说,把张永拽到自己的身后,并且叮嘱道:「别出声。」 张永:「……」 「不是……」 张永正要解释,彪叔见红影子过来了,他喊道:「来了,来了,下马了,大伙抄傢伙……」 别人还好,方才正在低头捡钱,现在彪叔喊也没那么快动作去打人。 但是彪叔自己没捡钱,他时刻准备着。 喊完之后也不管别人上不上,自己不由分说,举着扫把就往门外跑。 张永:「……」 他在大门垛子旁边,看不清外面,但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忙跑出去追彪叔,一边抓人一边高声呵道:「那是皇上,真的是皇上。」 内侍的嗓子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尤其是像张永这样的常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没一把好嗓子不行。 张永的声音不是高亢,但是就是如钩子一样,能抓到人的耳朵里,而且能传得很远。 彪叔之前以为是有人不想挨打,所以冒名说是皇上,但是张永他知道,是皇上身边内侍,绝对不会胡说。 而且那张大人的嗓子急的都跟破锣一样了。 彪叔心中大惊。 可是马上的少年人已经到了他前面,他举着的扫把早已经挥出去了,眼看就要落下。 彪叔危机之中堪堪收住手脚,身子往旁边一倾斜,顺着他自己的力道,砰的一声就趴在地上。 摔得那个响亮。 彪叔疼的哎呦一声。 杨厚照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低头一看,以为是礼节,笑了笑道:「这不是彪叔吗?您怎么行了这么大的礼?」 说完对身后的人道:「给彪叔看赏。」 五体投地大礼,就是这么趴在地上。 彪叔:「……」 老腰没了! …………………… 杨厚照从彪叔身边绕过去,直接进了院子。 没有彪叔带头,只有张永看护,院子里拿着扫把的人都把扫把扔了,明知道是皇帝,谁还敢动手。 杨厚照也不知道有人要打他,看到大家垂手站在两边,以为是欢迎仪式,昂首挺胸的进来,那英气勃勃的脸上笑容满面,路过的时候还跟大家摆手:「朕来迎亲的,接皇后,迎亲的,都是亲戚,亲戚,不用跪了。」 跟在后面的张永:「……」 李家亲戚更是,从来没见过这样英俊潇洒的人物,还是皇帝,皇帝还这么和蔼可亲的跟他们挥手,一个个都跟石化了一般。 春生站在最靠近正房门口的位置。 看着那熟悉的少年,心想这不是上我们店买玉的杨姓少年吗?怎么换了身衣服就成皇帝了。 杨厚照走到春生面前也认出来他,笑道:「这不是春生吗?不用跪了。」然后拍拍春生的肩膀。 还真是皇帝,春生沐浴在柔风中,比石化还石化。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迎亲(五) 四周一边寂静。 杨厚照突然发现不对劲,自己笑的好尴尬。 他回头勾勾手指,张永小跑着跟上来:「万岁爷。」 杨厚照低声问:「有杀气?」 张永心想这时候还关心那个?他低声问道:「万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提起这件事,杨厚照那笑的咧开的嘴能到耳朵后,后一脸傲然道:「朕自己娶媳妇,当然是自己来娶,不是朕来,难道让你来?」 他早都来了。 「万岁爷,万岁爷……」 张永还想再问点什么,杨厚照见没人阻拦他,大步流星开了正屋的门,自己进屋去了。 ******* 李成玉和李明瑞还在屋里跟李昭说话。 秦姑姑守在小门外面。 见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年迈步进来。 秦姑姑擦了擦眼睛,等确认了,惊得慌忙跪下。 「万岁爷?!」 杨厚照不用问,也知道李昭就在屋里,摆摆手。 秦姑姑赶紧起来,敲敲门:「娘娘,万岁爷来了。」 屋里起先没什么动静。 接着一阵手忙脚乱。 秦姑姑:「……」 看吧,他们都听见鞭炮声,都知道迎亲的到了,但谁知道是皇上亲自来了呢? 不大一会,李成玉和李明瑞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 李成玉本来就老实,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明瑞是小孩,大人没说话,他不能插嘴,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说。 二人到了杨厚照面前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也等着二人说什么。 于是三个人,一个对上两个,六只眼睛,你等着我,我等着你,都有些茫然。 杨厚照:「……」 还是他先打破沉寂,道:「在民间的习俗,朕是不是要跪拜岳父大人?」 说完就要跪下去。 李成玉的心脏都要吓吐出来了。 他还没跪皇帝呢,怎么敢让姑爷跪他。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跟李明瑞一起,赶紧把人接住了。 杨厚照最不愿意下跪了,膝盖疼,见岳父阻拦,那就算了吧。 他呵呵一笑道:「那朕要先见见阿昭。」 这可是陈述的语句,并不是询问,李成玉和李明瑞的下巴又要吓掉下来。 见二人吃惊的样子,杨厚照面带不解:「怎么,不能见吗?」 新婚夫妻在拜堂之前,是不能相见了的,不然不吉利。 但是人家是天子,不能迎亲都来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的? 李成玉把李明瑞拉开,免得他堵门口,然后认命的一抬胳膊:「万岁爷请吧。」 杨厚照微愣,怎么感觉岳父语气很凛然,不对,女儿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凛然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杨厚照露出甜甜的笑容,对李成玉叫了声「谢谢爹」。 然后撩着袍子跨过门槛。 李成玉顺间石化。 爹?! ******* 肃静下来的屋子,门口陡然间一亮。 李昭抬头看,少年人笔挺的身姿斜依在门框上,然后用兴致勃勃且带有些笑意的目光看着她。 一身板正隆重的喜服穿在他身上,没有多了稳重之感,只是显得人更俊俏亮堂了。 真好看,自己的老公。 李昭抿嘴一笑。 杨厚照开口道:「意外吧,惊喜吧?是不是没想到朕会来,哈哈,就要吓你一跳,阿昭,快夸夸朕啊。」
第一百三十章 迎亲(六) 一开口就会露出本性。 李昭对这个脱跳的小皇帝也是没办法了。 看着他那邀功的样子,她撇撇嘴。 她方才已经听到了秦姑姑和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来了,所以见到人,也没什么好惊讶。 而且在她的印象中,杨厚照没说不来,他本来就会来接她。 不过欣喜之情还是有的。 李昭抿嘴一笑道:「万岁爷来是来了,怎么还自己跑屋子里来了?」 按照习俗,男女成亲,在掀盖头之前是不能相见的,不然不吉利。 而且杨厚照都来了,怎么也应该由喜娘跟着吧? 杨厚照正在邀功呢,听李昭语气没那么欣喜,竖起眉头道:「不行,朕都来了,你还没夸奖朕,快说快说,不然不让你上轿。」 李昭:「……」 她想了想道:「万岁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貌似潘安,号称一枝梨花压海棠,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真应该取个绰号『玉面小白龙』。」 杨厚照:「……」 随即他朗声大笑,坐到炕边,把李昭从炕里拉过来:「你才一枝梨花压海棠呢。」 一枝梨花压海棠说的是老夫少妻。 李昭心中暗惊,杨厚照还挺有学问呢。 不过她好像确实要「一枝梨花压海棠」了。 李昭正想着,杨厚照道:「那你说你怎么奖励朕?」 夸奖还不够,还要奖励。 没完了是吧? 李昭暗暗挑眉看向杨厚照:「那万岁爷想要什么奖励?」 杨厚照心想我是无利不起早的,他在李昭耳边轻声道:「晚上让朕摸。」 看吧,她未来的老公心里只有那点事。 李昭也装不出来羞涩,只觉得哭笑不得。 当然杨厚照亲自来迎亲不是为了晚上,是为了让李昭高兴,也不许别人看不起李昭。 但是若是能收点利息就更好了。 见李昭抿嘴笑,他舔舔嘴唇:「反正朕记下了,你可不许耍赖啊,咱们成亲就没有约法三章了,朕不给钱,你也得让朕摸,听见没有?」 李昭:「……」 她捂着嘴才不至于让自己笑出来,后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杨厚照一块石头落了地,终于可以摆脱那约法三章了。 说完正事,杨厚照觉得屋子一静,他看向李昭的打扮,再看看自己的礼服,真是天生一对的。 心中不由得有种莫名的感动在激盪,以后他们就是小两口了。 杨厚照再看李昭那盈盈的大眼中,好似含着秋波,无比勾人。 他勾勾手指;「你靠近点,朕先给你说话。」 李昭挪了挪屁股,坐在杨厚照的旁边。 习俗上,新娘子没过门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 所以杨厚照见李昭把腿伸直了,以为她要穿鞋,忙抓住她的脚踝,让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样李昭好像就坐在他身上一样。 李昭看看窗外,脸真红了:「万岁爷,被人看见不好。」 杨厚照嘘了声:「不必羞涩,晚上咱们两个谁也不穿衣服,别说脚,其他地方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昭:「……」 真的不能谈点别的吗? ———————————————— 有重要事要宣布,本来想在本章说说的,怕有的小可爱们看不见。 书明天就上架,我会两万更,所以请大家多多支持。 再一个,本书起点首发,正确的阅读方式,手机客户端下载起点app或者网页登陆起点女生网购买正版。 qq阅读也是正版的。 有的妹纸不要花了钱还看了盗版,很多地方作者是分不到钱的哦! 码字不易,像我经常性头晕耳鸣,都是为了写的更多,更好,所以努力的后遗症。 每一本书都是作者的孩子,作者都不是随便敲字那么简单,所以唿吁小可爱们支持正版。 几分钱一章,还有公众章节对比,喜欢就支持正版,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哈。 当然我也会以身作则,尽量呈现出好的作品给大家。 发言完毕! (没有占用字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迎亲(七) 就在李昭打算认命了的时候。 这时张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万岁爷,是不是让喜娘进来?」 这样的催促,应该就是时辰差不多,该起驾了。 杨厚照「哎呦」一声,放下李昭的腿道:「咱们不能玩了,阿昭你忍耐些,到晚上就好了。」 李昭眯起眼睛,到底谁不能忍耐? 杨厚照说着走到靠南的桌上。 看了看那满头珠光宝气凤冠,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然后回身走到李昭面前。 李昭仰头看着少年皇帝。 他那宛若可以暗淡了星河的眼睛,正用无限怜爱的目光看着她。 李昭心想,这傢伙不知道又想出什么么蛾子了。 杨厚照道:「阿昭,朕知道规矩,上轿子之前戴凤冠,所以朕进屋来,是想帮你把凤冠亲自带好。」 李昭微愣,眼前突然一暗,杨厚照高高将凤冠举起,慢慢扣在李昭的头上,然后找到插簪处,将四根固定髮髻的光面金簪一根一根插在李昭头上。 真是很慢,笨手笨脚的,但是李昭能听见他屏气的唿吸声,是那么的珍视,像是对待一个会碎的瓷器。 李昭心头一暖。 杨厚照也帮她戴好了凤冠,然后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看个仔细。 问道:「重不重?习惯吗?」 李昭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习惯呢? 杨厚照轻声道:「朕知道你不习惯,所以朕才要亲手给你戴上,不习惯就容易戴不稳,不过经过朕的手,就谁也不敢说三道四,再稳当不过。」 李昭眼睛一动,这话说的好似有一语双关之意。 杨厚照又轻声道:「阿昭,朕要和你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李昭心突然咯噔一下,可是杨厚照他…… 她蓦然抬起头,对上那说灼灼的眼睛,她的目光变得躲闪。 杨厚照勾出一笑:「怎么,是不是被朕的甜言蜜意打败,现在对朕心许不已,想要和朕躺在一个被窝里。」 李昭:「……」 算了,什么情绪都没了。 见李昭没说话,杨厚照继续道:「阿昭,你是朕的皇后,就是朕一生的伴侣,是朕的另一半,你可得真心的陪伴朕啊。」 李昭不知道杨厚照为什么突然这么不确定了。 这小子一向都牛气哄哄的,她还以为他特别自信的。 见他说的认真,她遵从内心的问道:「那我多少留点自己的小心思行不行。」 杨厚照:「……」 李昭:「……」 不该说出来的。 看杨厚照剑眉有竖起,李昭抿嘴一笑:「逗你玩的。」 她明亮清澈的眼睛一弯,勾出一个月牙形状,幸福的光就从眼中溢出来。 杨厚照看得怦然心动,心想不行了,我要赶紧入洞房。 他放下手急急道:「还有一件事,阿昭你不要相信那些迷信,朕之前看了两个晚上周礼,以前古人成亲,都是可以相见的,唐时就是要在岳父家先拜一次高堂,所以我们相见,不会不吉利。」 李昭本来就不迷信,而且她都忘了这个茬了。 不过杨厚照突然的安慰像是一双轻柔的手,在拥抱她给她力量,尽管她不太需要这个力量,可也莫名的感动。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轿(一) 杨厚照给的感动,李昭面上不显,免得这小子骄傲。 她点着头道:「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杨厚照蓦然笑了,笑容是那样的宛若春风。 接着脸有变得严肃:「不跟你说了,朕先出去,让人背你上轿,咱们就起驾回宫,你可别磨蹭了啊。」 摔! 谁磨蹭? 这小子开始骄傲了吧? 上轿的习俗,是要兄弟背着,李昭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 那个十岁的弟弟。 杨厚照临走时候的语气虽然讨厌,但是他说上轿的话李昭却印在心里了,且不免涌上一种担忧之情。 李明瑞那小身板,可不要把她摔了啊。 ……………… 李明瑞使者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把李昭背起来,结果一步没走,赶紧又把李昭放回在炕沿上。 「不成啊爹,我背不动,背不动啊。」 屋里众人:「……」 时辰到了,新娘子要上轿了,来送亲的邻居亲朋堵满了小屋。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背新娘子上轿要新娘子的兄弟,没有兄弟舅舅也行。 可是李昭并没有舅舅。 李成玉一脸愁苦,忽然抬头看向李昭:「阿昭,不然……」 他话还没说全,李昭双眼立即一凝。 即便她什么话都没说,感觉表情也没动。 但是屋里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李成玉暗暗嘆息一声,李昭虽然没亲兄长,但是大哥家有好几个。 他的意思是把李成才他们叫来。 但看李昭这眼神,是提都不能提了。 李成玉看向秦姑姑:「不然您跟张大人说一声,问他怎么解决。」 那也只能看杨厚照怎么办了。 秦姑姑答应着转身出去。 谁都没注意,跟着秦姑姑出去的,还有几个人。 其中有个年岁比较大的妇人,绕过众人的视线,直接去了往东的方向。 ……………… 吴氏正在屋里跺脚,李成才夫妇突然开了门进来。 这房间是吴氏的,儿子儿媳来坐坐,本没什么事,但奇怪就奇怪在一起来了。 李成才没事的时候不爱进屋。 吴氏蹙眉道:「又出了什么事?咱们不是都老老实实了吗,她还想怎么样?」 李昭今日成亲,提前派人来告诉他们一家不许去参加婚礼,若是敢去,当天不会说什么,之后找茬。 李昭的原话就是说要找茬,还是事后。 威胁的话说的跟唠家常一样,吴氏又挨过揍,有心想去,但是到底忍住了。 所以她一直在屋子里懊恼,生气的就是这件事。 李永才道:「娘,你倒是看看我们脸再说话啊?」 吴氏道:「我哪有心情看你那张老脸?」 说完抬起头,见儿子儿媳都笑眯眯的,她眼睛一亮。 「那个泼辣货让咱们去送亲了?」 李永才摇摇头。 吴氏脸又拉下来,她只想去送亲。 李昭家里现在来的都是宫里人,随便跟一个人搭上话,那都是人脉。 除了这件事,别的事她想不出有什么可高兴的。 「快点说。」 李成才也正要说呢。 被骂的噎了一下道:「方才隔壁那个老汪婆子来说,阿昭上轿,明瑞背不动,那不就得咱们家老大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轿(二) 吴氏反应过来,眼睛因为兴奋倏然睁大。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她拍着巴掌笑道:「这下好了,不让咱们去,这回她不求我,我都不让老大去,让她自己跪着上轿吧。」 李成才夫妇就是这个意思,故而跟着吴氏一起笑,李家老宅,已经好几天没这么乐呵过了。 ********* 张永将秦姑姑告诉他的话说给杨厚照听。 杨厚照站在红马下,眉心拢起。 「你说朕的小舅子背不起来阿昭?」 上轿的时候出这种事,多让人看笑话? 张永看看左右,没人敢抬头看他们,于是也没那么难为情了,点点头:「是呢,万岁爷,您看怎么办?」 怎么办? 必须上轿啊,他都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还要等多久? 杨厚照捏着下巴想着。 这时张永声音低低道:「万岁爷,娘娘还有堂兄,不过……」 李昭家里那点事杨厚照心里清楚,要是找来背阿昭,感觉今晚不用入洞房了,那小撅驴估计会悔婚。 虽然还没拜堂,可是他们小两口也要同仇敌忾。 杨厚照眼睛一亮,道:「你带人去街上的死胡同啊,树后啊,墙后啊,给朕找找,肯定能找到一个人,找到之后,把他带来见朕,朕自有安排。」 可是皇上连那个人的年纪性别外貌特徵都不说,这怎么找? 张永一脸为难。 杨厚照勾起嘴角,灿烂的阳光正好打在他俊逸的脸上,这笑容显得英气逼人还有些玩世不恭。 不过有一抹精光在他眼中闪现,那是运筹帷幄的自信光芒。 万岁爷这样真的英明神武啊。 张永看得痴了。 杨厚照点点头:「去吧,你肯定能找到。」 ********* 在李家右边和邻居的院墙之间,有个死胡同。 胡同最里面,一个人挂在墙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样子。 张永抱着膀子在下面等着,并道:「我也就找了一口水的时间,就把您找到了,嗯,终于明白万岁爷为什么那么确定能找到人了,您还真不让人失望啊?」 「咱家说韩探花,您能不能下来啊?真能爬上去吗,还能跑怎么样?」 挂在墙上的人正是韩澈,李昭成亲他怎么可能不来看她上轿,可是因为韩太太的原因,李昭并没有邀请她们家人。 没有邀请,皇上还警告过他再不许看李昭。 李家又有人把守,韩澈不敢直接去李家,所以就躲在暗处。 不想还是被人发现了。 张永来,他就想跑,但是事实上他翻不过这堵墙。 韩澈胳膊挂在墙头,低头一看,他的腿距地面快有三尺高了,哀声道:「我下不去了,张公公您帮帮忙。」 张永:「……」 他没鬍子气得吹眉毛。 「那你怎么上去的啊?」 韩澈道:「也不知道,反正一着急,就够着了,再想下,就不敢了。」 张永「……」 他心想要不是万岁爷又事找你,爷就让你挂这里两天两夜。 随即回头去叫带来的两个内侍:「还不帮帮忙,把探花大人抱下来,衣服别弄脏了,万岁爷等着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轿(三) 韩澈被张永带着,战战兢兢地给杨厚照磕了个头。 「万岁!」 杨厚照低头冷笑:「好你个韩澈,你还敢来是吧?」 韩澈惭愧的低下头。 之前皇上放了他一马,他应该感激才对,可是阿昭成亲,他真的不由自主就来了。 就在这时,韩澈听见头顶上传来优雅但冷漠的声音:「你是阿昭的表哥,阿昭上轿需要人背,你去吧。」 韩澈惊诧的张大了嘴,倏然抬头,十分意外的目光看着杨厚照。 皇上让他去背李昭上轿? 可是之前他和李昭有婚约的,这样好吗? 皇上的都不介意。 杨厚照勾唇一笑。指着正屋的方向。 「去。」 …………………… 见到韩澈,李昭也很意外。 「怎么是你?万岁爷让你来的。」 是啊,明明皇上那么讨厌他,他和李昭之前还有婚约,但是皇上还是让他来背李昭上轿。 韩澈之前对不起过李昭,李昭成亲他真的只是想目送她,上次皇上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那胸襟宽广的皇帝让他自嘆不如。 早就祝福他们了。 所以没想到还能见李昭一面,他更觉得自己没脸背李昭上轿。 好在这时候屋里的客人都已经被委婉的赶出去了,只有喜娘在。 面对李昭这样意外的质问,韩澈还不至于狼狈逃走。 他低声道:「是圣上叫微臣来的。」 听着韩澈谦称微臣,李昭怔了一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虽然之前韩澈跟她退过亲,但是是因为韩澈个性懦弱。 这样懦弱的个性,但只是伤害到了她一个人,还不是有意的。 这不是罪过。 说白了,懦弱只对她这个不情愿的人有罪,她们不合适,但从人品上看,韩澈是个好人。 韩澈在备考很忙的时候,还会给李明瑞讲课。 有穷苦想读书的可怜的小孩,韩澈会用树枝在地上画,教他们写字。 都是他发自内心要这样做的。 另一个角度,韩澈孝敬父母,尊重师长,与人为善,是个谦谦君子。 她不恨韩澈,比用李成才家的人好多了。 最重要的,再也不用担心近亲结婚了。 李昭脆生生的道谢:「那就麻烦表哥了。」 这声表哥把韩澈所有的遐想都叫没了,他听到心碎的声音,若不是有人在,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不过他又诚然一笑,表哥,也是很好的吧。 李昭说完晃晃手,让韩澈转过去。 李昭是坐在床上的,需要韩澈蹲下才能背起来。 韩澈却在这时有一瞬间犹豫,随即他低声道:「阿昭,我真的背你,皇上不会生气,不会秋后算帐?」 他敢。 李昭跟李永才家势不两立,她相信杨厚照是因为了解他的脾气才叫韩澈来了的。 想起那个小昏君,李昭脸上不由得闪过和煦的笑容。 而且这样一背,就等于昭告天下,韩澈是她的哥哥,还是皇上认准的,就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小昏君这是既讨好了她,还给她解决了跟韩澈之间的绯闻。 自己还少了情敌,算盘打得可响了,有什么好怕的。 韩澈见李昭蓦然笑了,清澈的眸子看着前方的虚空,显然不是看着他笑,是在走神。 可是她为谁而笑? 那种笑嘴角弯了弯,清淡如水,但是眼里蓄满相思的情义,像是湖面上的涟漪,虽然没有波澜,但是很有感染力。 那是幸福的笑容,应该就是皇上,肯定不是因为他。 这个认知让韩澈心痛无比。 他一直以为李昭不想进宫,李昭是被强迫的,但是根本他就错了。 韩澈眼睛酸痛,再也不想看见李昭那种笑容,强颜欢笑道:「阿昭,既然不用顾忌,那我背你上轿吧。」 李昭收回神点点头道:「是啊,时辰差不多,也该启程了,多谢你表哥。」 还是表哥。 对,他就是她的表哥,亲表哥。 所以他才有资格背她上轿,在她人生至关重要的日子里,亲自护送她。 韩澈任命的一笑,转身弯下腰:「阿昭,上来吧。」 ********** 外面阳光灿烂,是人和珠宝都无法比拟的明媚。 有喜娘喊着新娘子出来了。 于是路上鞭炮又响。 小孩子唱着跳着。 鼓乐声也随着响起。 看客们让开一条路,站在一旁拍巴掌…… 到处都是喜悦之气,到处都是热闹非凡。 可是韩澈却感觉自己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眼睛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模煳了,外面的世界虚无了一般。 那些羡慕祝福的声音他好像听不见了。 那些人和事也都看不见了。 在他面前,唯一有的就是一条路。 一条从李家到礼舆的路。 这是李昭嫁人的必经之路。 真的背上李昭,就感觉泰山压顶,难受极了,在屋里想的好好的情绪看见这喜气洋洋的场面,根本就不一样。 他难受如钝刀子割肉,心疼的无以復加。 他是真的喜欢李昭,喜欢她时而大量时而小气,时而温柔时而泼辣。 时而傻兮兮能被李明瑞骗,时而又精明的日进斗金。 她就是那么多变,永远不会让人烦腻。 他在中榜之前曾经更想过很多次,等他金榜题名,就迎娶李昭。 没想到婚礼会这样的奢侈和大气。 那应该是个枫叶如火如荼的秋天,李昭的嫁衣要比那枫叶还红。 他们的家张灯结彩,红砖铺地的,比那枫叶还喜庆。 然后李昭嫁给他,嫁给他之后就是冬天。 冬天人就懒得出门,他可以和李昭在窗下的暖炕上摆上一个小几,然后温一杯酒,二人对这夜雪而酌,再邀请苍天上的清辉…… 喝完酒,他们躲在一起说情话,生很多孩子…… 金榜题名后,洞房花烛夜,和他心爱的女子…… 可是这些都没有了。 他十年寒窗苦,终于金榜题名了。 但是并不能娶阿昭,阿昭还要嫁给别人,成为他一辈子遥不可及的人物。 韩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李昭背到地方的,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凤舆,他才一瞬间惊醒,李昭是真的要出嫁了,新郎不是他。 等他把李昭放在凤舆上,背后轻了,可是感觉心却被抽干,空荡荡,命没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上轿(四) 张永见韩澈脸色苍白泫然欲泣,但嘴角还挂着硬挤出来的笑,小跑到杨厚照身边。 「万岁爷……」 他真是不懂,万岁爷为什么要用这个男的,这个男的,明明看上了娘娘,还对娘娘余情未了。 张永能看到的东西,杨厚照自然也能看到。 那迈着沉重步子的少年,正驻足在皇后的凤舆前痴痴观望,目光极其不捨得。 嘁! 杨厚照暗暗撇嘴。 当时可是韩澈要听从母亲的命令,跟李昭退亲,现在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过杨厚照又咧嘴一笑,要不是韩澈退亲,他又怎么能娶到李昭呢。 所以总体来说,这个人算是他的福星,挺有用的。 有用的人,就要物尽其用,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老天该看不下去了。 杨厚照对着太阳,看着韩澈那孤独的背影,得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同情,不过转瞬即逝。 这时候李昭已经端坐在凤舆中,杨厚照又看向自己的女人,轻薄如雾的明黄帷帐里,她高贵的姿态如那山巅红莲,傲然不可攀附。 红的耀眼,美到极致。 这就是他的皇后,她的阿昭,娶回去入洞房了。 杨厚照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后。 随即翻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最后又气势十足的一挥手。 礼部唱报的司仪明白过来手势的意思,高声道:「起轿,回宫。」」 悠扬绵长的声音在小巷子里迴荡。 接着又是锣鼓喧天的热闹。 ********** 吴氏领着李成才夫妇一直在门口观察动静,等着李昭派人来请他们。 却看到了韩澈背李昭出来,而过一会,接亲的队伍就这么要走了。 李成才急的跺脚道:「娘,人家不用咱们了,接下来怎么办?」 吴氏气得脸色酱紫,道:「可是好不容易接触这么多大人物的机会,咱们难道就困在院子里,不行走,送亲去。」 这时三人也顾不得方才的铮铮誓言,不用李昭磕头求饶,也出了大门。 可是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不说保护的侍卫,就是沿途观看的百姓,都追的里三层外三层,皇上和皇后只模煳能看见红点,他们哪有机会接近,他们眼里,只留下十里红妆奢华的背影。 ********* 当! 当! 当! …… 皇城最西北的角落里,就是浣衣局刷马桶的地方。 此时那阵阵钟鸣叫在偌大的晒衣场不断的萦绕迴响。 李蓉听着熟悉的钟声,放下马桶刷子。 她站起来问道:「为什么敲钟,为什么敲钟?」 她的语气十分急躁,像是一个有天大的事要发生一样。 跟李蓉一起的奴婢有七个,她们都被一个叫做王太监的人管着。 因为李蓉总是表现的十分急躁,然后她又是受罚的秀女,所以跟李蓉一起的人都以为李蓉是疯子。 李蓉问话没人理她。 正赶上那王太监来巡视,听见了道:「李蓉,你又干什么?」 李蓉心想这分明是皇帝大婚的钟声。 她不甘心的问着王太监:「为什么有钟声,为什么?」 王太监指着皇城正东方向:「你瞎吗?没看见宫里张灯结彩?万岁爷大婚了,万岁爷亲自去接的,这钟声,是队伍已经入进了午门了。」 进了午门,就是进了紫禁城。
第一百三十一 册封(一) 还真的是。 就连这洗马桶的地方,后面的平房都挂上了一排红绸。 而钟鼓楼上钟鼓齐鸣,说明皇后已经在紫禁城内了。 李蓉食指陷在肉里,双眼瞪得血红,喃喃道:「这不可能啊,我还在刷恭桶,皇上跟谁大婚?」 「皇上跟谁大婚?」这一句,她是对着王太监吼出来了的。 王太监吓了一跳,拿起手上的佛尘照着李蓉的后背就抽下去:「这个疯子,让你吵,让你吵,跟谁?跟皇后娘娘呗,还能跟你……」 李蓉抱头鼠窜并痛哭,本就就应该跟她啊。 …………………… 随着钟鼓声响,迎亲的队过前门,沿御路,过大明门,入天安门、端门,到午门。 队伍再从午门正中门洞进入紫禁城,经太和门,到干清门。 仪仗一入干清门,两边有太监、宫女列队夹道,拍巴掌「说吉祥话」。 杨厚照在这时抬起手,让队伍停下来。 按照正常仪式,杨厚照不应该去结亲,他在清宁宫等着就行。 然后其他官员替他把皇后接回来。 在等待之前,皇上应该去太和殿册封金册,金册在交给鸿胪寺卿,然后跟着嫁妆的队伍,送到交泰殿去,就等于给了皇后,过后皇后怎么拿到,什么时候拿,那就是皇后另外的安排了。 但是杨厚照没有在宫里等着,所以李昭的皇后金册还没宣读册封。 杨厚照沉吟下,让皇后依仗不要入后宫。 「直接去太和殿。」 张永因为一直伴着左右,所以消息都灵通。 听了命令,急忙跑到杨厚照马前:「万岁爷,娘娘也去太和殿?」 张厚照回头对着中天上的太阳勾起嘴角。 对!娘娘也去太和殿。 …………………… 仪仗方向不对,去往太和殿。 秦姑姑嗅到了一丝危机的味道。 太和殿,那是只有朝会议事才能去的地方。 去的人都是文武大臣,后宫女人不得干预政事,所以就算是皇后,也不得进入太和殿。 可这命令是皇上下的。 皇上这么做,分明是在对祖宗的规矩发起挑衅。 秦姑姑跟在礼舆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敲了敲礼舆围栏的雕花木头。 李昭听见动静,将身子微微倾斜一下。 就听秦姑姑低声提醒道:「娘娘,太和殿本不应该是后宫妇人去的地方,您此去,怕是要遭群臣诟病。」 李昭是新娘子,这时候不能跟她交流。 听完了话,李昭坐正了身子。 她的脸虽然被红盖头遮挡,但已然能感受到外面暖洋洋的光线。 春末的骄阳真好啊。 就像王朝一样,此时应该是中兴时候,是最美好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王朝再往前走,就满是弊端,应该就慢慢衰落了。 这衰落有非常多的原因。 制度,气候,人为…… 人为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党争。 这党争也分好几种,不过不管哪一种,都和文官集团脱不掉关系。 文官集团歷来就有,但本朝最为厉害。 李昭的社会学主要是研究群体的习惯和走向,属于一种大数据研究。 但是她觉得,所有大数据,都跟人性有关。 人性就是兽性,兽性就有争端。 她在调研人类为什么会有权利斗争的时候看了一些科研文献,都是关于文官之间的。
第一百三十二 册封(二) 本朝的文官集团形成,纯是太祖一手造成的。 太祖皇帝是穷苦出身,当过和尚,做过乞丐,他是造反发的家。 所以在当上皇帝之后,他对权利有一种嗜血式的热爱。 光是废除宰相制度是远远不够的。 太祖皇帝发现,歷代的王朝之所以被取代,是因为有专一的人掌握军权。 比如唐朝的节度使制度,节度使镇守一方,不纳税不交贡,俨然就是地方的土皇帝,一旦这些人战功赫赫,朝廷根本就动不得他们。 而且谋反的,也都是这些人。 于是本朝立朝之初,就废除了这些军官制度。 开始重文轻武。 哪怕是文官的品级比武官低好几级,武官见到文官也要行礼。 再加上唐宋两朝的科举制度还没有完全凭实力化,本朝的科举,不许推荐,不看名气,只凭藉科举试卷择优录取。 这又给科举为官的许多人以骄傲的资本。 再者,元之所以崩溃瓦解的快,就是朝廷不重视文人,没有科举制度,底层人民没有翻身的机会,阶级没有流动性,社会必然出乱子。 以上种种,使得文官的地位一键升高,到了此时,朝政由内阁大臣把持,而内阁大臣全部是科举取士来的,他们有骄傲的资本,不看皇帝脸色,这一些文官形成了一股可以和皇权对抗的强大势力,就是文官集团。 为什么要提文官集团? 因为她嫁了个昏君杨厚照啊。 李昭天天说杨厚照是小昏君,但是通过了解,和她知道的一些史料,杨厚照其实没有那么不堪。 被黑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谁能黑皇帝? 当然是会写字的文人。 第一件被黑的事就是内阁弹劾八虎,最后内阁两个大臣请辞,杨厚照就落得个识人不清的骂名。 在普世价值观中,不信任首辅,宠信太监,那确实是昏君的模样。 但是本朝太监进宫都要入学学习,跟别的朝代可以控制皇帝的太监制度和地位都不同。 再一个,普世价值观也是文人给人们灌输的。 所以杨厚照信任赵瑾,就真的错了吗? 不提别的,就说这次大婚,这些文官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杨厚照金口都开了,是皇上的私事,可是内阁就是拖着不办,杨厚照都没有办法。 最后还是礼部的人看不下去,给了杨厚照流程,杨厚照自己一手操办,所以这婚事才能这么顺利举行。 事件争执是假的,党派争执也是假的,没有对错之分,权利的斗争才是真的。 李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首辅是刘健,是孝宗留下来的老人。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刘建在别的方面多么优秀,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孝宗的脾气秉性,形成了孝宗「听话」的行为模式,杨厚照年轻叛逆又好动,面对杨厚照,他不习惯,他就想把杨厚照变成孝宗。 这就像是两口子过日子,性格不合,所以不是东风要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从上辈子看,杨厚照看似东风赢了,但是西风的嘴和笔都没闲着。 不灭灭这些人的气焰,杨厚照之后还要被人骂昏君。 杨厚照是她的老公,她是皇后, 这辈子,她不会再让人黑杨厚照了。 当然,这是个非常艰难的任务,可能完不成,但是也要有个努力方向不是? 李昭吹了吹盖头,从缝隙中迎到了一缕光,她看到了模煳的宫殿。 整个王朝如果不是他们家的,那就是大家的,如果是他们家的,她凭什么不能去? 如果是大家的,她就更要去。 她要去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和祝福。 去报内阁不同意她当皇后的仇。 去给刘健提个醒,以后她还要在紫禁城兴风作浪呢。 就去。 …………………… 中和韶乐设在太和殿前,丹陛大乐设在太和门内。 法驾卤簿陈设在太和殿丹陛及庭院内。 一顶礼舆在高头大马的引领下缓缓而来。 礼舆外面的杏黄色缎子帷幔上,用金线绣着大凤凰,帷幔里的人影红如火焰。 一看就是皇后的仪仗到了。 仪仗一到,太和殿的御道上静鞭三响,接着就是鼓乐声响。 这是仿照周礼的鼓乐,大臣跪拜皇帝时奏的乐曲。 大臣跪拜皇帝的曲子沉稳庄重,有中肃穆的压迫感。 所以这并不是迎娶皇后的喜乐。 但是皇后的仪仗到了。 大殿丹陛上和庭院中占满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 看到凤舆都傻眼了。 皇后竟然来了,可是他们没接到通知,这是怎么回事?
一百三十三章 册封(三) 刘健当仁不让就在最好最高最前的位置,也就是丹陛最上面,此刻他听得清楚看得清楚,所以面对着不符合礼节的事情,他稀疏的眉毛翘的老高。 回头看向另外四个辅臣:「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能不声不响的来,之前谁都没接到通知,那不用问,定然是皇上「干的好事」。 所以皇上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不同意的皇后,皇上要当着皇后的面亲封金册,还要让皇后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大礼,这是什么意思。 是向他们示威,也是要给皇后撑腰。 杨宁陆训梁宇强没说话。 李阳东道:「不管什么意思,元辅大人,咱们该行跪拜大礼了。」 鼓乐声奏到特殊的韵脚,鸿胪寺住持朝会的官员喊道:「行礼。」 丹陛和庭院中上千人,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奴才下人,除非有「任务」的。 剩下所有人开始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礼。 「万岁」「千岁」之声,地动山摇。 不管有多大的问题,但是此时,礼乐不停,仪式就得继续。 所以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不开眼的说皇后不该来。 但是这根本不合规律,皇上是准备弄一个武则天进来吗? 刘建鬍子气的飞的老高,但也只能不甘心的跪下去,喊着口号。 ……………… 放眼望去,全是绯红色的后背,男人们低沉厚重的声音让人心神振奋。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下马,李昭也已经下轿子。 杨厚照把李昭的盖头掀开,扔给一旁的喜娘。 李昭眼前一亮,看着杨厚照微微不解。 杨厚照低声道:「不要紧,古礼没有这东西,朕也不怕别人看你,朕就是要让他们好好看清楚,看清楚他们的皇后长得什么样,朕还要当着阿昭的面亲自宣读金册让他们看,免得他们认不清。」 「阿昭,跟着朕的脚步走,什么都不用怕。」 小皇帝是要给她撑腰。 一席话说的李昭心甜如蜜,她抬起手,勾住杨厚照的胳膊。 姿态从容淡定,像是做惯了一样。 杨厚照满意的点头,心想阿昭最好了,朕干什么她都支持,旁的女人肯定是不敢来的。 杨厚照又看像文武大臣,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要给这些老头子看看,他的女人多漂亮。 「走。」杨厚照来着李昭转身:「朕带你去太和殿,亲封你金色凤印,今后就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帝后二人一起,款步走在太和殿的御道上。 礼乐声声,奏着上千年的古韵,彰显的是中华民族的含蓄沉稳气质。 御道长长,铺陈的是万年不腐的基石,象徵着王朝的气象长长久久,万年不断。 在这气质和气象之上,一双姿态高雅的红衣男女,他们执手而走,向着代表着无限权力的太和殿,接受着王朝最高的礼遇。 他们红衣上的飞龙飞凤,在春季最璀璨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像是真龙活着一样。 天大地大,唯有一对新人独立,那是怎样的尊贵气势? 他们两个人都身材修长,贵重的礼服穿在他们身上,配上那俊美靓丽的容貌,男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 他们十指交握,身子紧挨着,亲密和谐无比,这就是王朝新的帝后了。
第一百三十四 拜堂(一) 礼毕,乐止,李昭将金册,金宝交给秦姑姑,秦姑姑再交给礼部尚书。 最风光的时候已经过了,杨厚照已经宣读了金册,给了她金册个和金宝,她就是皇后了。 李昭记得当时内阁首辅的脸已经成了绿色,想起来就大快人心。 一会礼部尚书要将金册、金宝授予迎亲使者。 王公大臣再拜金册。 那这些就都不关新人的事了。 接下来的流程,她要重上礼舆,然后回清宁宫等着拜堂行礼。 有女官来提醒,李昭看向一旁的杨厚照。 太和殿的宝座前,那个皇帝正拉着她的手不捨得放开。 杨厚照低声道:「接下来是不是就拜堂了?」 被这么一问,李昭心想你都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 不过看殿下女官的样子,就是了。 李昭刚想问杨厚照会不会跟她一起回去,但是这个时候,下面还有鸿胪寺官员,她实在不好开口,毕竟今天已经十分招摇了。 这时就听杨厚照道:「朕还要去拜祭太庙,阿昭,你回去等朕,朕很快就来。」 ………………………… 杨厚照说的很快,真的很快,平时都要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祭祀礼仪,当李昭由诰命夫人、女官、宫女,或引,或抬,或扶,或随,送到清宁宫的内殿时候,他就回来了。 迎亲的内侍都吓了一跳。 张永一直在殿里候着,听唱报的内侍喊皇上回来了,急的从殿里小跑到正殿门口去迎接。 张永跪在地上:「万岁爷,您……」 这也太快了。 杨厚照见他目光惊讶,就知道了他什么意思,嘴角暗暗一撇,还快? 他回头看着外面的落日,火红一片啊,正是夕阳最美丽的时候,殿里的琉璃瓦都染上紫红色,流光溢彩。 这说明什么? 外面日头都是黄昏。 天要黑了。 赶紧拜堂成礼吧,他要入洞房呢。 ……………… 礼堂设置在清宁宫的正殿。 殿堂两边设置雅座,坐着两排观礼的诰命夫人。 这些夫人身后,是伺候的宫人。 一切准备就绪,殿里张灯结彩,十分喜气,该到位的也到位了,就等着新人来拜堂行礼。 因为行礼要拜见父母高堂,孝宗已经去世了,故而正殿的宝座上,只坐着王太后。 王太后一身喜服,威严端庄,十分有气势。 但她的脸紧绷着看着殿下的空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大婚,皇上是太后的独子,这不应该是高兴的事吗?可为什么太后给人的感觉阴沉不乐呢? 各位诰命夫人看着这样的太后,不免心中都打着小九九,太后好像不太高兴啊。 有几个常常跟太后走动的诰命夫人,最是了解太后的脾气,太后气质清冷,好似与世无争,但是内心十分霸道。 几个暗暗用眼神一交流,都同时点点头,看来传言说太后不喜欢皇后,这事是真的了。 那这个行礼,不会出什么热闹吧? 王太后出神,想的也是这个问题?拜堂行礼的时候,能用什么办法给李昭一个下马威。 不过千百种都被她否定了,因为行礼不似别的,动静太大丢脸的是皇家。 想不到啊。 只能在新人来了之后见机行事了。
第一百三十五 拜堂(二) 王太后突然问道:「新人到了吗?」 因为她的严肃,喜堂里针落可闻,被她冷不丁一声,夫人们都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众人看向门口,程序到哪了,只有内侍知道。 正好王云有消息要禀告,他从殿外走进来,感受到了「如狼似虎」的目光,眼皮子一跳。 当然他不知道大家如此肃静,是因为都在看太后脸色。 他低头穿过喜堂,从宝座侧面台阶上走到王太后身后。 看一眼王太后,太后作出要听的样子。 他忙在王太后耳边道:「娘娘,皇上匆匆祭祀归来,很是焦急要拜堂,看那样子是准备早点入洞房,不可耽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皇上带娘娘去太和殿了。」 王太后听了柳眉倒立。 王云的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她的宝贝儿子跟着急得到这个女人。 第二,他的宝贝儿子不顾祖宗家法,给这女子撑了个大腰。 真是无法无天了。 王太后又想,不过李昭去太和殿自有刘建烦心,她可不管。 就是糟心这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可怎么办呢? 见王太后一脸愠怒,王云忙道:「娘娘,今日人多,咱们来日方长。」 也是,儿子着急入洞房,她那个宝贝,啧啧,扫了兴可不得了。 而且何必在关键时刻给儿子添堵,影响她们母子之间的感情,等过了今晚,明天李昭就是妇人,儿子得手了,就肯定不会这样在意李昭,那就有李昭哭的了。 太后脸色转好,忽然一笑,跟下面的诰命夫人说话。 只是这转变也太快了。 不知道太后娘娘听了什么好消息。 众位诰命们:「……」 ……………… 说说笑笑中,吉时到了,司仪喊新人上殿拜堂。 喜堂中气氛不由得又恢復宁静,不过与方才的压抑不同,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是期盼,看向门口。 李昭被喜娘牵着,从殿外的红毯上,缓缓往殿里走。 她的盖头早被杨厚照掀开,可以将殿里事物看得非常清晰,就在门口门槛里,一个喜气洋洋的少年,正在那里咧嘴笑。 这笑是冲着她的。 那笑容傻气十足,却能感染人心,像那三九天的太阳,让人心里暖洋洋。 少年伸出一只手,是在等待她,他说过,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什么都不用怕。 看着这样的杨厚照,李昭幸福的低下羞涩的头。 其实到了这里,她还真有点害怕。 因为要面对王太后,不是怕王太后,是怕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刚拜堂就跟王太后对上了。 不过有杨厚照在,肯定什么都能解决。 李昭跨过门槛,到了杨厚照身边,这时喜娘将她交给杨厚照。 杨厚照就拉起她的手。 他那大手如她想像中一样,温暖结实,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李昭心想这如果是在没人的地方我一定要笑出声了,但是现在很多人,不能表现的太高兴,还是要低调。 杨厚照看着这样含羞带怯的李昭,好想是从玫瑰变成了百合,只觉得新奇好玩,当新媳妇就是不一样。 那脸颊飞红的样子,多勾人心魂,跟那个泼辣勇敢的少女形象又不一样。 杨厚照爱不释手,在李昭耳边低声道:「不用怕,有朕在,咱们去拜堂。」 然后入洞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着急的皇帝(一) 任由杨厚照牵着走,李昭将目光垂下,抿着嘴,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很快的,他们到了宝座之下。 站在宝座台基右侧的司仪道:「一拜天地。」 这样大礼就开始了。 李昭抬头看着杨厚照,杨厚照拉着她面向殿外,然后再转身的时候,故意靠近她的耳朵:「阿昭,咱们要快啊,你可别磨磨蹭蹭,拜完堂咱们就可以办正事了。 办正事? 拜堂不就是正事? 李昭有些想不通,正犹豫着,忽觉膝盖一软,是杨厚照在她身后踢她,她不由自主就跪下去了。 之后杨厚照低声道:「磕头。」 李昭:「……」 拜完天地拜高堂,拜完高堂夫妻对拜。 李昭完全跟着杨厚照的节奏走,他们很快就走完了过程。 李昭被杨厚照扶起,然后看向太后。 因为流程过了,按照规矩,接下来太后应该说点什么祝福的话。 就在这时。 听杨厚照道:「下一项。」 司仪忙道:「进入洞房。」 李昭:「……」 她分明看见王太后已经张开嘴,就这么生生给打断了。 不过也好,大礼行的很快,王太后没有机会为难她,洞房就洞房吧,李昭看向杨厚照,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杨厚照看得痴了,不等喜娘走过来,自己拥着李昭,往洞房方向走去。 ……………… 尽管杨厚照很急,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新娘子要先送入洞房,然后皇上才能进去。 喜娘搀扶这皇后进了新房,杨厚照被挡在外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喜娘和内侍进进出出,应该是在布置什么,等都布置好了,才有管理的内侍来通知,皇上可以进入了。 新房就在清宁宫的东暖阁,之前杨厚照和李昭厮混的地方。 新房之外是一个小厅。 杨厚照要进入洞房,必先从厅中过。 这时观礼已过,没有外人,赵瑾马永成等人就都围了过来。 他们是想给万岁爷打气。 杨厚照站在洞房门口,可是已经急的不行,他看看马永成的脚,然后叫着赵瑾:「帮朕更衣,朕进去就不出来了。」 万岁爷准备进去就睡觉。 八虎:「……」 赵瑾看看外面的光线,黄昏刚过,华灯初上,殿外大红的喜灯挂了的屋檐下到处都是。 那璀璨的灯火沿着殿里的每个建筑走,在喜庆的夜晚,将大殿的恢弘形状用另外的形式变现出来。 壮观靓丽的很。 可是灯火点的再多,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黄昏刚过,还不到入洞房的时候。 赵瑾回过头看着心急难耐的皇帝,他甚至急的自己要解扣子,可是他到底要如何提醒皇上太早了呢? 这时张永道:「万岁爷,您进来了不出来了行,但是还不能更衣,礼节还没完呢。」 杨厚照解扣子的手一抖,回头看着他:「都娶进来了,还不能立即入洞房?」 果真是着急入洞房。 八虎:「……」 张永道:「奴婢是跟在娘娘身边的,方才喜娘说了,您和娘娘还要吃『同牢席』,喝合卺酒,这样才能代表终于是一家人,过了这个礼,才能入洞房。」 吃饭啊。 一家人。 原来是这样。 杨厚照心想,这个寓意倒是好的,但是他很急。 张永道:「万岁爷,礼仪不能不走,喜娘还等着呢,饭菜都摆好了。」 杨厚照郑重的点头。 那就速战速决,然后入洞房。 …………………… 同牢席,就是在新房西窗下设有餐桌,桌前列有像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俎,这意思与民间「以后吃一锅饭」是一个意思。 还有秀气的子孙饺子。 李昭怕饿,在没人的时候已经偷着吃了不少东西,现在根本就不饿。 但是子孙饺子寓意好,是要命全命好的妇人亲手包,还要包的好看秀气,这样生的孩子才能好看秀气。 她实际年龄不小,但是都没有孩子。 要是真能生个漂亮的孩子,还是很幸福的。 李昭拿起筷子,去交饺子。 这时就见另一双象牙筷子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噹」之势把半盘饺子吃下去了。 李昭:「……」 她看向自己的左边。 那里正好杨厚照所在的位置。 她们已经拜堂成亲了,就是夫妻。 但没吃「同牢席」,不算一家人,吃了才能福祸相依。 她知道这样的礼节杨厚照应该很重视,可是这傢伙是不是吃的太快了些。 「万岁爷?」李昭轻声提醒:「你很饿吗?怎么吃的这样急?」 杨厚照心想我的小龙很想大展拳脚,让皇后看看雄风,不快点吃什么时候才能入洞房啊? 他头也不抬,含煳道:「你也快吃,然后好办正事。」 行礼不是正事。 同牢席也不是正事? 真不知道这昏君心里想什么呢。 李昭再一看,饺子就剩五个了。 她赶紧拦住杨厚照的筷子,莞尔道:「万岁爷,我也想吃,这五个都给我吧。」 杨厚照想了想,生小皇子他一个人也不行啊,怎么能都吃了呢? 赶紧把白瓷盘都端到李昭面前:「吃吧,都吃了,好办正事。」 他到底是要办什么正事啊? 李昭在杨厚照不停的催促下,吃下了五个饺子。 之后真有点噎了。 喜娘在一旁提醒道:「圣上,要吃了菜才算数。」 还得吃。 杨厚照叫着喜娘:「那快夹过来,意思意思得了,朕还要办正事呢。」 谁也吃不了一桌子的菜饭。 喜娘象徵性的夹了两块最柔软的肉菜,又分别放在帝后的菜碟中。 杨厚照还是嫌慢,自己拿着筷子打掉喜娘的手,然后将一块瘦肉塞进自己的嘴角。 嚼着的时候看李昭还没吃,又夹起李昭那块餵李昭。 可是李昭已经吃饱了,饺子还没吃完。 她摇摇头:「等会……」 等什么啊,这个着急。 杨厚照在李昭张嘴的时候,直接就把肉放进李昭的嘴里,然后按着她的头顶上下磕动她的下巴:「吃吧,好吃,吃完了好办正事……」 李昭:「……」 真的,差点没噎死。 等李昭终于在杨厚照的「帮助下」咽下这块肉,她回头狠狠的瞪着他。 「万岁爷,您到底急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好着急的皇帝(二) 终于喝完了合卺酒。 杨厚照把喜娘宫人都屏退下去。 然后用盈盈殷切的目光看着李昭:「你真的不知道朕在急什么?」 他的睫毛很长,像一把小刷子。 眉毛浓郁斜飞,但不杂乱,十分有型好看。 所以长成这样的眉眼,才有那样灿烂流转的眼波。 他带有疑问的语气说话,声音优雅有磁性,尾音一转,满是诱惑…… 李昭恍然大悟。 就算她脸皮再厚,一想到这个小皇帝从拜堂到现在的一切焦急行为,还有那么多人在,这脸也挂不住了。 怎么可以有人色到这种程度? 杨厚照见李昭娇嗔的看着自己,脸颊飞红,在那吹弹可破的瓷白肌肤上,简直像素白的花朵爬上了一抹淡粉的花粉,比之之前的高洁,又增添了三分娇媚。 杨厚照再也把持不住,直接把李昭打横抱起,声音沙哑道:「阿昭,朕等今天已经等了快一个月了。」 所以才快一个月。 可是怎么听他的语气都像是十年八年。 李昭勾着杨厚照的脖子道:「可是还没洗脸呢。」 杨厚照抱着她往床边走,声音满是急切道:「还洗什么脸?两口子就是要没脸没皮才能生活好。」 李昭:「……」 脸还是要洗的。 古礼对净面十分重视,好好洗着,能讨个吉利。 在李昭的劝说下,杨厚照终于同意洗脸了。 被赶出去的喜娘和秦姑姑又被叫回来。 帝后二人在喜娘的伺候下洗了脸。 之后秦姑姑搀扶着李昭去盥洗室,把凤冠摘下来,隆重的礼服也脱下,换上了大红的常服。 等忙完这一切,李昭才从盥洗室出来。 这时候杨厚照也已经摘下皇冠,换上了素纱红的常服,正坐在床边等着她呢。 「阿昭,快过来。」杨厚照拍着身边的褥子,笑脸相迎的对着她。 李昭:「……」 这小子这样热情,她都有点不敢过去了。 这时候喜娘下人都已经退下去,暖阁中了有两道分割内外的帷帐,这时候也都放下来,也就是说,屋里就剩下她二人了。 新婚之夜,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李昭也不是小孩子。 但是说实在的,虽然她答应了杨厚照嫁给他,但是他们相识也才一个月,就连婚礼都完成了,接下来要赤裸相见。 还真是没做好准备。 杨厚照见李昭在底下磨磨蹭蹭,急的从床边走过来。 等他到了眼前,李昭吓得一缩脑袋。 杨厚照也不管,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然后丢在床上。 杨厚照接着自己爬上床,跪坐在红的的锦被上,咧嘴呵呵笑:「这会你还往哪里跑,约法三章,从现在开始,正式无效。」 李昭慢慢坐起,往床角挪了挪,然后手放在自己的衣领上。 她真的还没做好准备。 突然脑中灵机一动,道:「万岁爷,不然咱们再喝点酒吧。」 这样助助兴,迷迷瞪瞪也就不用紧张害羞了。 杨厚照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那没意思,喝多了没感觉。」 李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着急的皇帝(三) 杨厚照在这时身子转了个个,跟李昭坐在一边,肩并着肩,然后低头看着她的领口。 又嘿嘿笑。 李昭:「……」 她明白杨厚照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嗔怪道:「万岁爷别笑了,笑的人心发毛。」 杨厚照见她头往另外一边歪,是要躲着他的意思。 忽想起他在开蒙时,那个老太监对他的教导。 皇室男子,长到十四岁,就会有宫人启蒙房事,皇城的玲珑阁中,还供着欢喜佛,那欢喜佛就是两个男女身形的佛爷,坐着各种姿势。 不过孝宗怕儿子开蒙太早了伤身,所以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才给他启蒙。 人生的第一堂课,杨厚照当然记得很清楚,老太监说,女子第一次总是会羞涩害怕,要有耐心,不然会少了很多闺房之乐。 杨厚照眼睛一转,他今天可是准备要打持久战的,绝对不能没面子。 可是也要李昭配合才行。 于是杨厚照把被子轻轻的盖在自己和李昭的腿上,然后拉起李昭的手,哄道:「阿昭,别人给你讲了吗?你害怕吗?」 李昭听他语气不再急切,还是那种优雅的样子,但是更温柔了,像是杨柳风,吹进心里很舒服。 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微微摇头道:「倒不是怕。」 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作为现代女性,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但是就是害羞。 杨厚照见美人低头挑眉,嘴角带笑,那真的不是怕,是羞涩妩媚的样子,再也把持不住。 道:「既然不是怕,那咱们就办正事吧。」 李昭已经知道什么是正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厚照的话。 这时候杨厚照拢着她的肩膀,抱着她躺下。 接着他拥着她,手慢慢探入她的衣服里。 李昭:「……」 感受到李昭身体僵硬,杨厚照心想,老太监说了,这样就是还放不开。 那没什么乐趣。 他又放开李昭,单手撑着脑袋,身子斜着看着李昭。 「阿昭,不然咱们说说话吧。」 李昭心里松了一口。 「好啊,说什么?」 杨厚照身子往外挪了挪,可李昭保持着一个拳头的缝隙,然后看着李昭的前胸,不过他目光很快就收回来。 然后声色平静道:「咱们两给对方看宝贝吧。」 看宝贝? 李昭道:「我也没有万岁爷富贵,万岁爷肯定有很多宝贝,但是我没有什么宝贝,我的宝贝,万岁爷肯定也不稀罕吧。」 杨厚照抿嘴一笑,然后舔舔嘴唇道;「那朕就先给你看朕的宝贝。」 李昭点点头:「好啊,那要叫人进来吗?」 如果叫人进来,她得整理下仪容,现在肯定很混乱了。 杨厚照心想这个时候朕怎么会叫不开眼的外人进来。 他摆摆手:「不用,小龙宝贝朕自小带在身上,就跟真的亲兄弟一样,你把手伸过来,朕给你看。」 亲兄弟?! 自小带在身上。 还要伸手? 李昭还在琢磨着三个关键词,她的手在这时却猝不及防被另一只大手攥住。 然后那只大手就带着她钻进他的衣襟,摸到了一个……
第一百三十九章 礼成、准备打持久战 李昭不知道是该气好还是笑好。 她早该想到,这个小昏君没有这么正经。 李昭红着脸要抽回自己的手。 杨厚照却抓着不放,道:「你要跟他好好熟悉,打好关系,以后他才能归你管,不然他很调皮的,说不定就去别人家了。」 她们成亲之前这傢伙可跟她保证过,不会宠幸别的女子,不然她才不跟他。 李昭瞪大了眼睛:「他敢。」 杨厚照感觉到那细柔的小手用了一点力气,一种躁动就涌遍他的全身。 他声音沙哑,但温声道:「他不敢的,所以阿昭你好好看看他,免得他往别的地方跑,你不认识他。」 又道:「阿昭,咱们再玩脱衣服的游戏。」 ………………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龙床下大红的喜服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 床上,杨厚照平躺着,努力的平稳这唿吸。 游戏已经玩了一会,可李昭还是放不开。 杨厚照又想到一招,突然掀开被子眼睛像下一喵,然后得意的看着李昭,挑眉问道:「你就说小龙英俊不英俊,你看他圆圆的笑脸,裂开的小嘴,光滑的肌肤,浓郁的鬍子,身材修长,漂亮不?可爱不?」 李昭觉得今晚,不对,就在方才,她的节操已经掉了一地,摔得稀碎细碎,但是杨厚照还是有能力刷新她的见识。 这种问题她真的不好回答啊。 杨厚照却竖起眉头:「怎么?你不满意啊?快说,小龙大不大?」 「不说你可要受苦咯。」 杨厚照说着就要扑上来,李昭道:「那为何叫小龙?」 杨厚照得意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阴阳要平衡,因为长的大,所以取个小字,免得受损,取个贱名好养活。」 李昭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厚照却还不放过她,又问道:「英俊不英俊?」 见李昭只是趴在自己的腋下笑。 杨厚照把她脑袋拉出来:「说不说啊?不说朕可要让你见识他的厉害了。」 李昭又羞又臊又想评价,道:「万岁爷相貌甚是英俊,不过小龙就有些丑陋了。」 杨厚照先是眼睛一瞪。后哈哈大笑,接着一个翻身,将李昭压在身底,道:「敢嫌它丑?虽丑陋,但甚是骁勇,阿昭,他要去你家串门,你可要好好招待她。」 已经感受到了小龙在大腿边的存在,甚至时不时的弹他,李昭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 杨厚照又在她耳边道:「不要怕,这下到阿昭给朕看宝贝了。」 杨厚照的手已经不老实起来。 李昭断断续续道:「我没有宝贝。」 忽然身上一凉,是被子被掀开,杨厚照的脸贴到了他喜欢的地方,并用脸颊摩擦着,他喃喃道:「对于朕来说,这就是十分宝贝,终于见面了,然后叫这两个小傢伙叫什么好呢?」 他就那么喜欢给身体取名字吗? 李昭脱口道:「旺仔!」 说完她就后悔了。 杨厚照抬头想了想:「旺仔?旺仔,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又点点头:「虽然不知具体何意,但是听起来活泼可爱,那就叫旺仔吧。」 李昭:「……」
第一百四十章 礼成、万岁爷很快 随即明黄色的床帐落下,里面的温度渐渐升高。 终于哄好了人儿,到了临门一脚,杨厚照心想朕方才吹了那么久,现在可是显示真本事的时候,一定要让小龙大显神通,要让阿昭欲仙欲死,以后她就再也离不开小龙。 李昭却比杨厚照更紧张,她怕疼,她怕疼,她怕疼,别别别别…… 这时杨厚照忽然想起什么。 他回头在被子上找了找。 在床头一脚,那大红的菱被上,一块一尺见方的锦帕白的高洁无瑕。 杨厚照闷声闷气道:「差点把它忘了,要是忘了它,阿昭你明天就要被母后骂了。」 说完将锦帕垫在李昭身底,然后有回到了方才的姿势。 而这时,在两层帷幔之外,马永才一直在听声。 知道是皇帝已经把锦帕垫在皇后身下,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拜完堂后,皇太后给他的旨意是让他在皇上洞房的时候看着,尽量把锦帕放在不显眼的地方,一旦锦帕上没有李昭的落红,皇太后就不承认她是处子,就会说她之前跟皇上好过,这样就能拿这件事挤兑李昭。 皇上再护着,李昭自己也会没脸。 但是看来这个机会行不通了。 帷帐中有传来女子吃痛的娇嗔。 清啊的一声,不算高,但是马永成确定,是真的行不通了。 他嘆了口气,无声的退出房门。 床上,气氛又回来了。 杨厚照早已破门而入,深深探进去,李昭疼的一额头上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好在杨厚照动了两下就不敢动了,他额头上满是青筋,灿亮的眼睛通红嗜血,是在强忍。 李昭娇声道:「万岁爷,好了好了,您好了没有。」 杨厚照急的想要打李昭,处子身体紧緻,他本来就要把持不住了,还催,她那软绵绵哀求的声音差点让他丢盔卸甲。 可是这怎么行,如果他没记错,一炷香的功夫还没到,这么完事,他不得被人笑话,他才不要这种耻辱。 李昭却疼的受不了,进来一半都感觉被凌迟,整个进来她当时都想死。 她抓着杨厚照后背,心想你自己不动,我动。 苍天吶。 杨厚照怒喊:「别动,别动……」 完了。 杨厚照眼前一白,一阵极致的喜悦,然后有气无力的趴在李昭身上。 可是那继续的喜悦过后,剩下的就是深深的懊恼。 他抬头看着李昭,像是炸了毛的狮子:「你让朕英名尽毁。」 李昭哪里听他说什么,她胳膊疼,腿疼,全身到处都疼,身上黏煳煳的也不舒服。 她看着床帐外道:「来……」 刚听到这一个字,杨厚照就吓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本来只有李昭一个人知道他快,这么一喊人,不是全宫里的人都知道他快了吗? 「不要……」 杨厚照去堵李昭的嘴。 「人,要水,快点啊。」 又来不及了。 杨厚照一个翻身,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红的锦被上,他的小龙已经软趴趴的趴他的腿边,应该是睡着了,再没有方才的雄风。 所以今晚他很短是吗? 不光是他的皇后,就是全宫的人都知道他很短了是吗? 杨厚照望着那明黄色的床帐,只觉得生无可恋。
一百四十一章 杨厚照闹情绪了(一) 一番清洗,李昭继杨厚照之后回到床上。 可是杨厚照自己裹着被子,缩在床里,还背对着她。 李昭:「……」 这是怎么了? 李昭回头找了找,龙床很大,能容下四五个人,但是锦被只有一床。 最后她目光又落回道杨厚照身上那床,伸手拉了拉:「万岁爷……」 杨厚照萌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你失宠了。」 李昭眼珠一转,想到杨厚照冲刺时候的凶样,好像明白了什么。 据她的了解,这小子平时很讲道理的,但是不能扫兴。 就失宠了呀,那可有点快。 她抿嘴一笑,抖了一下身子,故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杨厚照叫着该死,然后急忙转身看着李昭。 李昭也看着他,她又抖了下,然后抬手擦了擦鼻涕。 忽然眼前一黑,是杨厚照翻身掀开被子,直接把她搂在怀里。 身心俱暖,李昭心想这傢伙就死鸭子嘴硬,既然不再宠她,那有本事别给她盖被子啊? 但是这人为什么会觉得扫兴?看他玩的可是听开心。 李昭手放在杨厚照的腰上,柔声叫道:「万岁爷……」 「你给朕闭嘴,不喜欢你了,什么都不懂,也不配合。」 那抱怨满满的语气,倏然间冲破李昭的大脑,让她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传闻。 杨厚照不喜欢处女。 莫非她真的惹恼了他? 那可就不怎么好玩了。 李昭再次试探叫道:「万岁爷。」 杨厚照这时抓住李昭的小手,扣在自己蔫蔫的小龙上,然后道:「看见了吧?让你气没气了,都瘪了,睡觉,再出声就把你丢出去。」 李昭:「……「 可是这样能睡着吗? 她刚要反抗,杨厚照的大手又抓住她的胸口:「这个还有气。」 李昭:「……」 「万……」 突然眼前一暗,是床上有个拉绳,杨厚照把帷帐拉下来了。 接着黑暗中传来杨厚照不满的声音:「睡觉。」 ……………… 杨厚照突然惊醒,睁开眼,帷帐外蒙蒙亮。 按照他的习惯,现在肯定亮天。 胳膊酥麻酸软,杨厚照蹙蹙眉要拿回来。 拿回来? 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个词? 杨厚照垂眸一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枕在他的胳膊上。 对了,他和阿昭已经成亲了。 李昭睡的很香,樱红的小嘴闭得紧紧的,睫毛在眼睑处划过一个浓重的弧形曲线。 唿吸均匀,姿态娇媚。 这是他心爱的女子,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睡觉了。 一种甜蜜从心里油然而生,杨厚照咧嘴一笑。 忽然,笑容就僵在脸上。 因为一种烦躁冲动,正在从他的小龙兄弟开始四处蔓延…… 杨厚照脑袋转向没有李昭那一边,掀开被角一看,小龙正如一根柱子,沖向天际,这是他每天早上都要经歷过的事,小龙的根部,还握着一个小手,这就是以往没有的事了。 杨厚照看着那小手,想起昨晚是自己放上去的,不由得得意一笑。 算她老实没有拿走,不然今天还跟她生气。 可是怒气全消,剩下的感觉就是浑身的躁动不安。 那种躁动霸占他的身心,让他想狠狠的要一个喜欢的女人。 杨厚照再也忍不住,转个身把李昭抱在怀里。 「阿昭?」 他在她耳边轻轻的叫。 李昭嘤咛一声。 不得了了,杨厚照感觉到小龙又弹了一下,肯定又长大了一圈。 她翻身把李昭压在身底,低头亲上那樱红小嘴。 李昭忽然唿吸不畅,倏然惊醒。 「唔唔……」李昭打了杨厚照的后背两下。 杨厚照抬起头看着他勾唇一笑,邪魅至极:「你醒了?醒了是不是要赔偿朕,昨晚的帐咱们还没算呢。」 这一大早到底怎么回事? 李昭揉揉眼睛,这肯定不是她的生物钟,因为她脑袋晕沉沉的。 李昭嗔怪道:「好睏呢,万岁爷您再让我睡一会。」 「不行,跟小龙玩一会再睡。」 小龙?! 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的李昭:「……」 「不行啊。」 杨厚照已经欺了上来,李昭被小龙抵着,慌忙求饶:「万岁爷,您再等等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您了。」 下身火辣辣的疼,李昭两辈子也没受过这种罪。 主要是这个身体年纪太小了,那是一种撕裂的伤口,一晚上伤口肯定不会好,再继续,要了老命了。 那深蹙的双眉和急切躲闪的目光,到不像是假的。 杨厚照掀开被子,剥掉李昭的睡裤。 李昭吓得大叫:「你干什么?」 杨厚照看清楚伤口之后,心里一阵瓦凉,这样的阿昭如何承受雨露?看来今早是不能一雪前耻了。 杨厚照翻身睡觉,自此一早再也没跟李昭说过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杨厚照闹情绪了(二) 慈宁宫中,早膳摆在暖阁里。 就在南窗下的贵妃榻上。 王太后垂腿坐在炕几旁,一边让宫女伺候着,一边细细的听着。 是女官从清宁宫拿了锦帕回来,呈给她看。 正吃饭呢,哪有心情看那种东西? 王太后头都没抬,接着命令道:「锁起来吧,谁也不是没有,有什么稀奇的。「 代表这皇后贞洁的东西,都放在特定的柜子里,由着女官保存着。 女官们的了吩咐轻轻说了是,然后都眼色的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自己宫里的心腹。 王太后才抬起头看着门口候着的人:「过来回话吧。」 马永成:「是。」 急忙最近王太后身边,在王太后面前五步的距离停下。 他早早就跟王太后投了诚,皇上洞房花烛夜,王太后要知道具体经过,他当然早早就来了。 王太后咽下一口粥道:「说吧。」 「是。」 马永成将经过从头开始说起。 当说到皇帝生气的时候。 王太后倏然抬起头:「皇儿真的说她失宠了?」 马永成语气兴奋道:「是啊,奴婢听得真真的,昨晚说失宠了,今早就听皇后娘娘哭着求饶,想是被皇上打了?」 「不过到底是打了还是没打,奴婢不知,总之万岁爷之后就再也没有跟皇后说过话,一起用膳都没说话,用完膳,万岁爷就带着赵瑾出了清宁宫,不知道干什么去,脸色很不好,然后奴婢就来这了。」 王太后琢磨着:「可是新婚之夜,不应该好好的吗?落红也有,皇儿为何生气?」 马永成心想皇上为什么生气这谁知道。 王太后喃喃念叨;「皇儿还打人?皇儿怎么会打女人呢?」 马永成心想我确实也没见过皇上打女人。 他低声道:「可是皇后娘娘不停的求饶,声音很惨烈。」 王太后眼睛一亮:「然后真的就再也没说话了?」 「再也没说话了,后来就走了。」 「真的失宠了?」 马永成心想,按照万岁爷喜怒无常的性子,这个女人是失宠了。 得到肯定回答,王太后一阵出神,这也太快了。 知道这么快,她就不操这么多心了。 王太后帕子抵住嘴角,忍不住笑出来。 她丧夫不久,自那时就没笑过。 如今只觉得通体舒畅,比上了茅房还舒服。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没让自己失望。 王太后喃喃道:「既然失宠了,那正好落井下石啊。」 正这时,竹帘一响。 王太后抬头一看,是王云从外面回来了。 虽然有马永成给自己提供线索,但有时候一个眼线不行。 皇儿的事,她得多派人手。 王云一早出门,就去打探宝贝儿子今日的动向的。 王太后朝王云招招手:「过来回话。」 那轻柔的声音,姿态闲适的样子,是太后很久没有样子了。 看来此时心情是极好了。 王云忙走到王太后身后,趁着太后高兴的时候禀告。 「娘娘,万岁爷让赵瑾去太医院去找医女,要给皇后娘娘看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杨厚照闹情绪了(三) 「看病?他们不是闹僵了吗?」王太后恍然大悟道:「哀家就说怎么会闹僵,原来是她有病,都失宠了,还看什么看,多此一举。」 王云摆着手:「不是,娘娘,不是闹僵啊,谁说闹僵,万岁爷分明很关心娘娘。」 说完看向马永成,好像明白王太后哪里误会了。 要不是眼线来回报,他也以为万岁爷跟皇后闹僵了呢。 「其实不是,万岁爷生气,是因为皇后娘娘昨晚……」 知道真相的王太后又尴尬又恼怒,简直坐不住了。 ……………… 窗边的太阳靠在后背暖洋洋的。 屋里寂静无声,正好是看书时间。 李昭看到吕太后本纪的时候,把原书放在桌上,然后找了草稿纸记录下来自己的疑点。 正分析到兴处,眼前一暗。 李昭抬起头,见是杨厚照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杨厚照道:「你还看得进去书啊?」 这就怪了。 她凭什么看不进去书?她也不着急。 李昭放下笔,笑道:「万岁爷,那臣妾该做什么?」 杨厚照抱她她到床上。 李昭想到了某件事,神色一变:「万岁爷,这可是白天。」 杨厚照低声一吼:「你给朕闭嘴。」 李昭咬紧了下唇,表情故意装作痛苦委屈,十分有趣。 杨厚照:「……」 不过他还是生气呢,不能笑。 杨厚照蹲下来对李昭道:「你受了伤,就休息别动,朕叫医女来给你看伤,早早养好了伤,咱们好办正事。」 李昭神色意外:「还找医女来了?」 杨厚照气鼓鼓的道:「不找医女什么时候能好?」 很期待的样子又道:「等医女来了之后朕就能为所欲为了。」 接着杨厚照坐到李昭的位置,翻看着她做的笔记,没再说话。 被晾在一旁的李昭:「……」 ……………… 等医女来了之后,李昭才彻底服了杨厚照。 医女显然是很有经验,带了药膏来,要给她上药。 之前她只是猜测医女会怎么做,没想到全中。 杨厚照啊,竟然因为她那个,就找医女。 可她就是再开放,也没习惯到陌生女人看她私处的地步吧。 李昭十分排斥的把医女打发出去。 因为医女说伤的时候,是在暖阁里,只有医女和李昭两个人。 杨厚照要迴避,就在小厅外等着。 等医女出来,杨厚照见医女脸色灰白低着头,叫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万岁爷,娘娘不用奴婢上药。」 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上药什么时候伤口能好?不好什么时候能一雪前耻? 真是。 杨厚照眼珠一转,明白了,他的阿昭虽然性格风风火火,但是其实对外人很内敛呢。 杨厚照伸出手道:「把药膏给朕。」 皇上要亲自来? 医女勐然间抬起头。 被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女人质疑,杨厚照不满的立起眉头。 那医女急忙从药箱中拿出药膏,就在最顶层,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白瓷瓶,然后小心翼翼呈到皇上手里。 杨厚照问道:「用几次?」 医女道:「连着用两个晚上,然后就好了。」 杨厚照脸立即就沉下去,也就是说,他还得忍两天。 要两天才能一雪前耻,那不是得憋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杨厚照闹别扭了(四) 人都走了,暖阁中又静下来。 秦姑姑掀了帘子进来,见她的皇后娘娘正坐在炕几旁发呆。 娘娘单手支颐,脸色红润如苹果,一晚上就熟透了。 秦姑姑咳嗽一声;「娘娘。」 李昭一怔,见到熟人,脸更红了:「你来怎么不出声?」 秦姑姑目光微敛,眼神透着怀疑:「娘娘,奴婢脚步声非常响,以往娘娘都能听见的。」 李昭:「……」 这个姑姑确实不会看人脸色啊。 李昭刻意咳嗽一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秦姑姑问道:「是不是方才万岁爷又动手动脚了。」 李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何止动手动脚, 那个小色狼,她不上药,医女都不用,可是他非要给她上药,把她按床上就自己,躲也躲不掉,打也打不过。 她两辈子都是正经人,感觉以后这日子就只能没羞没臊了。 「咳咳!」 李昭再次给秦姑姑递暗号,希望她能有点眼力见。 可她那羞红的脸,比以往还艷丽,哪像是不愿意说的样子。 反正秦姑姑看不出来了,秦姑姑道:「娘娘?晚上再甜蜜吧,奴婢来是有要事禀告。」 她真的没有甜蜜。 李昭回过神来嗔怪的瞪了秦姑姑一眼:「烦人,什么事?」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知道那膏药叫什么名字吗?」 膏药? 我的天吶,秦姑姑都知道膏药了?还以为她只是问昨晚和早上的事。 李昭目光闪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我的老天爷……」 秦姑姑撇嘴道:「行了,娘娘,宫里人谁不懂,也就您还想着跟个事儿一样。」 李昭:「……」 是她还不够开放吗? 李昭转念一想,秦姑姑肯定也不是看不出她不好意思,但还是问,那就是有事要说,她很快恢復心神,指着自己对面的座位:「坐下说。」 秦姑姑微愣道:「这不和规矩。」 「姑姑,您也知道我的出身,今后没人的时候我还叫您姑姑,不对,您也没大我几岁,就叫您姐姐吧,等有人了,咱们才是主僕,我多少事都得依仗着您,您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秦姑姑道:「娘娘,我真不是托大,我只是累了。」 说完坐在李昭对面。 李昭:「……」 秦姑姑坐下来低声道:「娘娘,医女给您拿的药膏,是苗疆进宫来的雪肤膏,奴婢以前听闻别人用过,就您的伤口,今晚就没事了。」 今晚就没事? 「可是医女说还有两天呢?」 秦姑姑有一双冷漠的凤眼,让她气质显得冷漠旁人不愿意接近。 倏然,那凤眼一挑,无比凌厉,就有无限深意在其中。 李昭神色变得肃然:「是不是有人……」 秦姑姑声音放的更低了:「奴婢派人去盯着那个医女,咱们人回来说,那医女出门后去往坤宁宫方向,见过王云。」 王云就是王太后的心腹。 李昭心头倏然一冷,已经明白了大概的情景。 也就是说,本来她今晚就能跟杨厚照没羞没臊,但是医女非要说还等两日,还是王太后指使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三个回合(一) 李昭知道王太后不喜欢自己。 但是这种事也要见缝插针吗? 至于吗? 见李昭诧异的看着自己,秦姑姑嘴角一撇,眸子有些冷:「难道娘娘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在这皇宫之中,能算得上男人的,就一个人,想让一个女人失宠,两天时候,太容易了。」 李昭轻轻的点着头。 想到了。 可是医女是杨厚照帮她叫来的啊,怎么太后也能钻空子,有个敌人处心积虑的要致你以死地,这太可怕了。 李昭以为太后是在她成亲之前就做好的打算,其实是王太后听闻赵瑾去叫医女,但是医女都要准备准备才能到宫里,这种叫有段空余时间,正好就利用上了。 但是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经被盯上了。 李昭手指轻轻叩着炕几,慢慢的,有着她自己的节奏。 但这节奏,在寂静的屋子里,也能扣动别人的神经。 秦姑姑道:「娘娘在想什么?」 李昭倏然一抬头:「就想姐姐您说了,让一个女人失宠,一天两天就很容易了,但是必须还要找到可以替代的人啊,我在想,太后找了谁呢?」 在和杨厚照成亲之前,李昭就跟杨厚照说了,她不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杨厚照也信誓旦旦答应她。 正常大婚的时候,不光要立皇后,还有四妃和其他嫔妃。 但是杨厚照亲自去家里接她,又在太和殿当着她的面将金册金宝交给她,根本没有时间册封别人,婚礼就是她们两个人的婚礼啊,也没有别人,王太后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呢? 难道有了什么突然的变故是她不知道的? 秦姑姑摇摇头:「剩下的奴婢也不知道。」 因为秦姑姑也一直跟她在宫外了。 李昭暗暗摇头,她确定,王太后不光是利用了医女的话,还会有后手的。 等着吧。 正此时。 清宁宫管事牌子小鹦鹉的声音在帘子后传来:「娘娘,四妃来给娘娘请安,在大殿外等着呢。」 小鹦鹉是张永的好兄弟,之前一直没得到什么重用。 因为已经回宫了,张永有别的差事,不能一直留在清宁宫,李昭就问他推荐人,张永推荐了小鹦鹉。 小鹦鹉现在是她的红人。 听了小鹦鹉的话,秦姑姑脸色一变,站起来道:「娘娘,怎么会……」 是啊。 怎么会有四妃? 杨厚照答应过她不会有别的女人。 这不是欺骗? 李昭的心头倏然扎了四根刺一样,顿时火冒三丈。 秦姑姑见李昭脸色苍白,她内心的火气也不敢发了。 她在宫外一直跟李昭在一起,也看见了皇上对李昭的宠爱,十分祝福二人。 皇上却偷偷立了四妃…… 到底是皇上,后宫有四妃空位,就是立了,皇后又能怎么样。 答应不立妃,那也不能当真,口头的话谁能当真。 现在皇后气成这样,如果她在火上添油,那皇后估计要气死了。 秦姑姑忍住怒气,改为相劝:「娘娘,总之您是皇后,皇上还是最看重您的,您别跟皇上闹别扭,日子还长着,谁先生下皇子,谁才是赢家。」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三回合(二) 「不不不。」李昭思考着,突然道:「这件事绝对不是皇上干的。」 嫁给一个人,首先要对他信任。 杨厚照对自己什么样李昭清楚。 这件事绝对不是杨厚照的手笔。 后宫之事,除了皇后就说皇太后了,皇上大婚,皇太后的权利甚至比内阁辅臣权利还大。 所以根本是王太后悄悄立下四妃,然后就等着今天跟她大吃一惊呢。 新婚夫妇,就是帝王家也是,成亲三天,都不用晨昏定省,这三天她十分自由,所以这老妖妇看不惯她高兴,给她来添堵。 李昭气得嘴唇发抖:「这四个傢伙,是太后的人。」 秦姑姑听李昭这么一说,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道:「娘娘,既然不是皇上给你添堵,那就把四人骂回去,您是皇后,可以随便发落她们。」 她是皇后,要骂回去吗? 要行驶自己手中的权利吗? 太阳璀璨明亮,向四面八方发着细密的金色光线,好看极了。 李昭站起身,看着窗前的太阳。 太阳都是别的星球围着自己转的,她也要做的漂亮,又怎么会向泼妇一样对上四个不相干的女人呢? 李昭摇摇头,然后看向秦姑姑。 「给四人赏赐,然后好好打发下去,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要修养两天,这两天不用她们来请安了。」 秦姑姑大吃一惊道:「就这么放弃了?」 「娘娘,圣上宠着您,您暂时不能这样妥协,您得先生下小皇子,四妃要压得死死的,不对,不止死死的,您不能让四人留下,就算有有别的女人,也得等生下小皇子再妥协。」 李昭心想,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染指,光生小皇子可不是我的目的。 而这四人是王太后派来的人。 赶走这四个,还会来四个。 太后那里搞不定,她就算发下滔天怒火对四妃,又有什么用? 李昭心想已经想的清楚,但面上不显狠厉,倏然一笑道:「去吧,就按照我的吩咐,然后你就等着看戏好了。」 好好把人打发下去那不是等于承认四妃的地位?还有心情看好戏? 秦姑姑看着李昭,冷漠的脸写满了不解,但看娘娘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 慈宁宫。 王太后看着脚下跪着的四个少女,眉心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还给了赏赐?」 其中一个抬起头道:「娘娘,是储秀宫管着臣妾的秦姑姑亲自发的,给臣妾们每人一个荷包,然后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便出来想见,让臣妾们自行离去,这两日都不要打扰。」 那少女有一双上挑魅惑的眼睛,脸不是什么风华绝代。 但是胸部尤其大,一身华丽的紫色宫装,穿在别人身上是端庄大气,她倒好,饱满的颜色只衬的胸部唿之欲出,更加妖娆了。 而且这人王太后很熟悉了。 如果是杨厚照李昭或者李蓉,在这里看到她都会诧异,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小珊。 皇上亲自下了命令,打入浣衣局为奴的许小珊。 许小珊为什么会出现在慈宁宫。 说来话不算长。 包括许小姗在内,还有跪着的三人,这四个少女加在一起,正是王太后为自己的儿子选的四个妃嫔。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三回合(二) 杨厚照迷恋李昭,不选后妃,王太后岂能让李昭得逞。 她不仅帮儿子选了后妃。 还故意把跟李昭有仇的许小珊拉出火坑,就是为了杀一杀李昭的威风。 听了许小珊确定的语气,王太后目光出神的看着前方虚空,杏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意味。 李昭的光荣事迹,王太后也不是没听说过。 打自己的祖母。 这个先不说真假,跟姜尚宫吵架,差点把姜尚宫掐死,这很多人都看见了,就在宫里,总是真的。 在王太后心里,李昭是个冲动无脑的人。 所以才有这四妃计划。 要让刚当上一天的皇后,知道后宫其实还有其他嫔妃存在。 别说是李昭,任何一个女人也受不了。 她算李昭准会翻脸的。 只要李昭翻脸,哪怕骂四妃一句,就是善妒。 她就可以行使太后的权利面饬李昭。 再跟自己的儿子一挑拨,皇后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可是这李昭怎么可能不为难四个人,还给赏赐呢。 虽然四个荷包,小气的不能再小气了。 但是那个人是李昭,能给个线头,都是出乎意外。 这个辣货没翻脸,没打人,也没骂人,许小珊去了都没管用。 王太后手指敲击在炕几上,无声但有着节奏。 难道这人不是无脑冲动的辣货? 不管怎么样,可真是让人生气啊。 李昭赏赐四妃的荷包就在眼前。 王太后突然间拿起剪刀一剪子剪碎了两个。 吓得许小珊等人缩着脖子在地上发抖。 王太后要是做什么事,不得完成,心里就总想着,会做出一些骇人的举动。 王云就在殿里,他伺候太后快三十年了,当然最了解太后。 但是小辈不了解。 如果传出去,对太后的名声也不好。 王云见此情景,忙把剩余的荷包抢下来还给四妃,毕竟是皇后赏赐的,传出去就是婆媳不和。 然后见王太后没什么指示,他把四妃打发出去。 后走到王太后身侧道:「娘娘,其实这是好事。」 人都走了,王太后愤怒的声音爆发出来:「好事?她为什么不打人?为什么不打四妃?为什么要全手全脚的把人送回来。」 「因为她害怕。」 王云忙道:「娘娘,皇后娘娘才做了一天皇后,她如果稍微有一点脑子,就不敢当天就打人,但是她也没出来见人啊?说明还是容不下,看了心堵,所以她这是怕了。」 「怕了?怎么个怕法?」 王云忙不迭的点头:「怕了,妥协了,本来皇后娘娘不是和皇上说好了不能有妃嫔,现在有了,也给她请安了,她也没怎么样,不就是妥协了?她已经默认了四妃的存在,承认了四妃的地位啊,她已经妥协了。」 「娘娘,妥协了好啊,以后万岁爷可以有很多女人,就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王太后绷紧的脸,倏然就笑了。 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的,自打儿子看重这个女人,她就没一天好过过。 随即王太后脸上又一沉:「但是光妥协还不够,要让她彻彻底底的失宠。」 王云一脸谄笑,低声道;「这不是正好吗?皇后娘娘没惩罚四妃,医女晚上又警告她不能侍寝,娘娘您还可以按照原计划行事,人选都有现成的。」 王太后脸色彻底轻松起来,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一挑看向王云:「警告马永成,这次不要再办砸了,不然哀家可不保他。」 王云一甩拂尘,恭敬道:「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三回合(四) 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李昭把武帝本纪看完,抬头一看,外面已经黑了,屋子里什么时候掌的灯她都不知道。 这时候秦姑姑掀了帘子进来。 她一脸肃然,本就冷淡的气质就显得人很严苛。 这人是怎么了? 李昭用不解的目光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走到她面前道:「娘娘,餐饭摆在哪里?」 以往在宫里吃饭,都是跟杨厚照一起,就摆在宴席室,怎么还来问? 李昭这才想起来,杨厚照一天没回来了,她可以随便找地方用餐。 不过杨厚照说是去骑马,难道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这小子。 若说之前他无缘无故生气李昭多少还能有迹可循。 可是人就这么躲出去不回来,这才新婚第一天,摆脸子给谁看呢? 李昭将书本往桌上一扔,怒意上脸。 随即默念,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一生气就要冲动。 冲动就是魔鬼。 魔鬼就要吃人,暂时还不能吃。 嗯,好了。 李昭随即一笑,站起来道:「出去吃吧,不用等了。」 用过晚饭,李昭又看了会书,就到了就寝时间。 李昭坐在床边等了一会,秦姑姑又进来了,然后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李昭让秦姑姑派人去打听杨厚照的下落了,真的去骑射了。 但是这时候还不回来了? 秦姑姑这时又道:「已经在干清宫了,娘娘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回他自己的寝宫了? 那就是不回来了。 李昭想了想道:「不等了,我要睡觉了。」 李昭真的躺下要睡,秦姑姑忙叫住她:「娘娘,您不能这么睡啊。」 李昭不得已又坐起来,好奇的笑道:「那我得怎么睡?」 秦姑姑跺了下脚,一脸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模样。 「娘娘,难道您真的一点危机都感觉不到吗?才成亲第一天,都就寝了,万岁爷还不回来,您不着急啊?这三天万岁爷都得跟您在一起,尤其是宫里还有别的嫔妃,您不把他找回来,变心了怎么办啊?」 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宫这么大,都是杨厚照的房子,他要去别处睡觉,她怎么管得住? 李昭挥挥手道:「让他去吧。」 我天,还让他去吧? 那她这个皇后就真的失宠了。 秦姑姑差点吼出来:「醒醒吧,什么觉比跟皇上一起睡还舒服?等人就宠幸别的女人,就哭都找不到调了。」 李昭:「……」 看着秦姑姑气得龇牙咧嘴,恨不得替她做决定的样子。 李昭低头想了想,暗暗发笑,然后抬起头看着秦姑姑:「我说不会。」 什么不会? 秦姑姑微愣。 不会失宠? 皇上不会睡别的女人? 多么心大,还不会呢? 成亲第一天,饭也不回来吃,觉也不回来睡。 还不会呢? 秦姑姑气嘴撇到南天去,后面红耳赤道:「到时候您可别哭。」 她向来嘴毒,所以一着急也就不管李昭的身份了。 李昭笑笑没在意。 道:「不信咱们就得打赌,赌一百两银子的,我说我不会失宠,还有人会倒霉。」 上午这位娘娘就说有人会倒霉,到现在也没见。 秦姑姑目光微敛,一副疑惑的样子。 李昭也不看她,自己把帐子下了,没人伺候,自己来。
第一百五十章 皇上护妻战(一) 干清宫御书房。 杨厚照看完一个关于广西巡抚来的奏摺,然后抬起头看着窗外:「马永成,什么时辰了?」 马永成一直在门外伺候着,听见声音掀了帘子进来:「万岁爷,三更天了。」 三更天了。 阿昭睡了没有? 杨厚照想到李昭,不得的心头就上一股急火。 这一天,他都没敢回新房,看见她就想雪耻一次,可是又怕伤了她。 这种日子还得捱两天,可真是度日如年。 杨厚照从龙尾的长案后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走动。 马永成心思一转,谄声道:「万岁爷,您要就寝吗?」 杨厚照抬起头道:「去问问皇后娘娘睡下了没有。」 「睡下了。」马永成脱口而出:「奴婢知道万岁爷关心娘娘,早就派人去问过了,三更刚报声,娘娘就睡觉了,十分准时。」 杨厚照听了脸一黑,这小东西倒是心大,也不来问问他,她还真睡得着啊。 见皇上黑着脸,马永成心里又没底了。 他确实派人去清宁宫问过,皇后睡没睡觉。 但是不是关心皇后,也不是替皇上着想,是接下来有些事他要操办,怕皇后来打扰。 毕竟他是要给皇上找新的女人,万一皇上还是很宠爱皇后,她来闹事…… 本来杨厚照一天都不理李昭,依据马永成对杨厚照的了解,基本就是失宠了。 因为他们这个皇上啊,就喜欢新鲜,睡也睡了,不理还不是失宠。 但是怎么听闻皇后睡下,皇上还不开心了呢? 马永成小心翼翼道:「要叫醒娘娘吗?」 杨厚照回头等着她:「叫她干什么?叫她干什么?中看不中用,叫了也没用。」 杨厚照骂完,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怎么长的那么好看,却这么不中用呢? 就要了一次,他用了那么大的力吗? 就得忍两天,生气! 皇上的脸阴云密布,跟要下暴雨一样,是因为刚提到了皇后。 马永成心头无比喜悦,确定了,确定了,就是失宠了。 不过马永成还是很谨慎的问:「那万岁爷要就寝吗?」 杨厚照没出声,继续在屋子里走动。 脚步杂乱无章,黑着的脸如同包公,倔强的背影这是生闷气。 这不是典型的欲求不满,无处发泄吗? 马永成喜出望外,太后娘娘让他给皇上安排女人,他正不知道如何下手,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有了之前多方试探,马永成已经十分有把握了。 「万岁爷。」他先是谄声一叫,等杨厚照停下脚步来看着他。 他笑道:「万岁爷,您是新婚大喜的人,要不要别的娘娘来侍寝?」 杨厚照心想知我者马永成啊,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娘娘侍寝。 他又仰头看着天花板,但是别的娘娘是谁? 除了阿昭,宫里别的娘娘不就是母后跟太皇太后了吗? 这个死奴才不会是…… 杨厚照忽然瞪大了眼睛。 老天吶! 他食指放在耳垂上挠了挠,后灿然一笑道:「别的娘娘,好看吗?有皇后娘娘好看吗?」 马永成见皇上没有生气,小跑着到了杨厚照面前。 然后斩钉截铁道:「好看,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皇上护妻战(二) 马永成又一脸淫笑,双手贴着自己胸前,左右各一下,比划出了两个大圆。 问道:「万岁爷,您喜欢身材这样的吗?」 杨厚照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部,瞭然的点点头。 有大个的。 原来太监对女人也这么感兴趣啊。 马永成这贱兮兮的样子,杨厚照此时可以肯定一点,这个狗奴才给他找女人了。 还是擅作主张。 李昭之前对他讲明又讲明,不让他宠幸别的女人,他都答应了,君无戏言,这狗奴才还敢给他送女人,新婚第一天啊。 这不是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真是该死。 杨厚照心头火冒三丈,但是面上不显。 他背着手嘻嘻一笑:「真的那么好?你哪里找来的?」 马永成不敢贪功,忙道:「万岁爷,奴才可没这么大本事,这四位娘娘是太后娘娘册封的,不过万岁爷喜欢哪个,奴才这就去安排娘娘们侍寝。」 母后? 杨厚照眼中有一抹凶光闪现,一闪即逝,随即笑道:「原来是母后,还是母后体谅朕,真好啊,民间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真好。」 「不过朕还没见过呢,你把她们四个先叫到御书房来,朕先看看,哪个好看,再选哪个。」 四选一。 然后会留一个侍寝。 哈哈。 马永成心想果然是万岁爷,得挑好的。 总之万岁爷是选皇后之外的女人了,这样皇后会被分宠,太后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完成了。 是大喜事。 马永成眉梢都笑弯了,急急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杨厚照坐回到宝座上,挥挥手:「快去,朕已经等不及的要看了,看母后对朕到底有多好。」 ……………… 马永成将四个少女带到了御书房门。 透过细竹的帘子,可以看见书房里细密的灯光透射过来。 显然,皇上等着呢。 该对四人说过的话,马永成都已经说了。 皇上不喜欢素雅,要穿鲜艷的衣服。 皇上不喜欢处女,王太后已经派有经验的女官帮四人破了身。 别的就都不用再说了,不过马永成有熟人,还是要关照一下的。 于是站到门口,他没有带人立即进去,而是给许小珊使了个眼色。 许小珊会意之后,挺了挺胸脯。 马永成看着那两个东西暗暗称赞,也是,这位娘娘根本什么都不用做,这俩大傢伙就是大杀器了,如果以武器比较,别人还是刀枪棍棒,她拿的直接就是佛朗哥机。 不止,属于红衣大炮范畴的。 放心了。 马永成掀开帘子:「万岁爷,娘娘们来了。」 ……………… 瓜子脸,柳叶眉,下巴尖尖…… 中等偏上的姿色吧,但是很白净,屁股很大。 方脸,眼睛不大不小,皮肤很白。 气质持重老成,属于端庄贤淑那一类,嗯,屁股很大。 小圆脸,大眼睛,鼻子小巧,但是有些像阿昭。 不过气质差太多了,目光纯真幼稚,嗯屁股很大。 杨厚照从左到右打量这这些所谓的娘娘,等目光落到第四人的脸上。 他一愣。 「怎么是你?」 这个光看脸还看不出来什么,看胸就知道是谁了,这个人不是自己惩罚过的人嘛?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皇上护妻战(三) 见皇上一脸惊讶之态,许小珊心下也十分忐忑。 但是被选中之时,太后就已经跟她交代过了,肯定要过这一关,所以她早有准备。 而且到底皇上不是记得她吗? 于皇宫这万人之中,能被皇上记住,这就是好的开始。 许小珊屈膝行礼。 后道:「回万岁爷,臣妾是德妃。」 杨厚照看着她的胸口,德妃? 原来在母后眼里,有德是大胸的意思啊。 为什么这个被自己惩罚过的人还能当上「德妃」,杨厚照一想就知道了。 也不多问,看向许小姗道:「你是何时被放出来的?住在哪一宫?」 问住的地方,难道是要被宠幸? 许小姗挺了挺胸脯。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是昨日黄昏时候出来的,现在住在钟粹宫。」 「黄昏时候?」 那不是他跟阿昭拜堂的时候,杨厚照眸子中闪过一抹冰冷,他的母后,真是欺人太甚,他这边和阿昭成亲,母后竟然在给他找小老婆。 想到李昭,杨厚照心头又添了一层担忧。 那钟粹宫就在清宁宫旁边,宫里多了四个娘娘,也不知道他的小人儿知不知道。 杨厚照火气再也压制不住,怒到极致,反而十分冷静道:「马永成,起驾去慈宁宫。」 「哎!」 「哎?」 怎么是慈宁宫,不应该是钟粹宫吗? 马永成心想我定然是听错了。 要不就是皇上说错了。 他提醒道:「万岁爷,天已经很晚了。」 杨厚照背着手站在四个女人面前,隔着两个人的肩膀看着马永成:「是啊,朕也不瞎,难道朕不会看灯,朕不知道很晚了吗?」 方才还是一个声音优雅的玉面少年,突然语气如冰刀般寒意森森。 「四妃」不明所以,心里都害怕起来,不敢唿吸。 尤其是许小珊,她可是见识过皇上发怒的人。 屋子里一下子静的针落可闻。 马永成更是不解:「万岁爷,天晚了去慈宁宫?太后娘娘都睡下了。」 杨厚照心想她不睡下,能知道被人吵醒的痛苦吗? 道:「去慈宁宫,带着这四个人一起。」 还带着四人一起? 马永成在宫中混迹多年,终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皇上问这么多哪里是要宠信女人?分明是找太后的把柄,这去慈宁宫,是要跟太后算帐吧? 马永成轻声道:「万岁爷,太后娘娘这半年来睡的一直不好,去吵醒了,就很难入眠了。」 「什么?母后怎样?」 「浅眠,睡不着觉,不能打扰。」 杨厚照蓦然笑了,道:「是这样啊。」 马永成连连点头:「不然万岁爷也心疼不是?」 杨厚照道:「所以朕就更应该去探望母后了,还应该天天晚上去。」 他说完,嘴角一勾,璀璨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而过,狡猾之极。 马永成:「……」 他心想这下坏了,皇上肯定又有坏主意了。 杨厚照在这时候陡然间高声一呵:「你这奴才,到底你是万岁爷还是朕是万岁爷,你不去赵瑾来,越来越支使不动你了呢。」 马永成叫了一声万岁,然后二话不说,匆匆跑出门前。 杨厚照在屋里随即听到他的传唤声:「备轿,去慈宁宫……」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皇上护妻战(四) 噹噹当声音在整个寝殿中回想。 王太后一身乳白色绸子亵衣,坐在床上看着王云。 床幔都拉开了,借着床脚下的两盏琉璃罩面宫灯可以清晰的看出,她脸色苍白,目光失焦,手抱着头,十分痛苦。 她用哭腔不耐烦的语气道:「哀家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难听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乐器?」 因为皇上来了,王云不得不把太后叫醒。 此时他就跪在太后的床下。 其实也不用他叫,这「乐器」声音,估计就是冬眠的熊,也都醒了。 王云道:「娘娘,这就是破锣的声音,皇上请您到殿里去呢。」 「哀家不出去,你让他走。」王太后怒吼着。 王云神色为难道:「可是万岁爷说什么也不走啊。」 王太后好不容易入睡,被吵醒本来就头疼欲裂,听了这话,又添了肝胆火。 将枕头摔在地上:「他就是想气死哀家,折磨哀家。」 皇上这么晚来慈宁宫闹事王太后一想就能明白,她捅了马蜂窝。 而且马永成跟在皇上身边,通报的时候都悄悄跟王云说了,她这个儿子不想立妃,所以就是来找茬的。 王太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在没准备好对策的时候面对杨厚照。 正这时,寝殿之外破锣声更响亮的了,急急如暴雨,噹噹当的十分刺耳。 王云不敢捂耳朵,震的五官扭曲。 忽然当的一声,终于安静下来了。 王太后长吁了一口气,总算不敲了。 可是她睡意全无,也睡不着了。 王云这时问道:「娘娘,去吗?」 王太后下定了决心:「不去。」 「噹噹噹噹……」她话音刚落,屋外却像是又大戏要开场了一样。 王太后:「……」 ………………………… 宝座后的落地罩后,终于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杨厚照站在地中间咧嘴一笑,当一声,收罗,后把手垂下来。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王太后:「……」 真是好儿子啊。 她忍着头疼欲裂,到宝座上坐下,然后看着杨厚照手里的锣,果真中间坏了,她冷笑道:「皇儿真是多才多艺。」 杨厚照道:「不止,朕还会敲鼓呢。」 所以她如果不出来的话,这傢伙还会敲鼓? 锣是破锣,估计鼓也是破鼓了。 王太后被气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厚照在这时明媚一笑:「母后,儿臣给您奏乐,好不好听,难道您不喜欢听吗?」 王太后看着那破锣一闭眼。 亲生的,亲生的。 殿里空气微凉,王太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沉吟一下,她走下宝座,到杨厚照面前抢下破锣,然后回手交给王云。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爽利迅速,可见愤懑之气。 不过等她再次回过头来,已经换做一副笑脸。 「皇儿,这么晚了,你不回寝宫睡觉,怎么跑到哀家这里来了?」 王太后没有梳妆,还是穿着睡衣裤,外面披着一个青色的素面倭缎的及脚踝披风。 她的眼眶淤青,在白皙的面上显得触目惊心,人是很憔悴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皇上护妻战(五) 杨厚照却像看不见王太后的痛苦一样,十分小心的执起母亲的手道:「母后,儿臣听闻您睡眠不好,吵醒了就再难入眠,儿臣很是担心,担心的睡不着,所以儿臣特意前来为母后奏乐,拿走了破锣,儿臣真的会敲鼓。」 王太后:「……」 明知道是威胁,可王太后也不想退缩,她柔声道:「儿啊,母后不喜欢乐器,不用了。」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拉着太后坐到了宝座上。 他一脸心疼的样子道:「音乐能陶冶人的情操,据说还能有助于睡眠,怎么能不用呢?」 王太后问道:「据谁说的?」 「太医。」 王太后咬着牙,但还挤出微笑来,她道:「太医没说别的方子吗?」 杨厚照点头:「彻夜谈心。」 王太后:「……」 随即太后笑吟吟的道:「不用了,皇儿也累了一天,不用谈心了。」 杨厚照肃然道:「不用谈心怎么成,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医说了,这睡不着觉,都是心病,母后既然有心病,儿臣怎么能不跟母后谈心。」 到底是哪个太医这么多嘴? 她有什么心病? 王太后余光看见殿门口马永成在眨眼睛。 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 她送了皇儿四个妃嫔,皇儿不高兴了,这是要折磨她。 可是立都立了,明日她还要下中旨给内阁,让张榜天下,总不能说算了就算了吧? 王太后觉得应该争取一下,她道:「皇儿呀……」 杨厚照念叨:「谈心,彻夜谈心,母后,是彻夜谈心哦。」 他的语气优雅中带着诱惑,那是儿子惯有的调皮。 王太后:「……」 可是真的就这么算了嘛? 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这一次不成,下次不知道要等到时候时候了。 王太后暗暗告诫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哀家就不和他生气,哀家也不能让他自己安排。 嗯! 但是失眠的人,就算睡不着,也得躺着,不然头疼欲裂。 儿子现在化身成了一个小笑面虎,该怎么办? 王太后攥紧了拳头,哀家一定要把人打发了。 她拍着杨厚照的大手道:「皇儿孝顺,但是不用,哀家很快就好了,天色这么晚,哀家还要休息呢。」 话里话外,撵人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杨厚照道:「谁的儿子能扔下睡不着觉的母亲不管?是吧,母后,儿臣决定了,以后天天来跟母后谈心。」 彻夜不行就改天天…… 王太后差点从宝座上摔下来,一宿她都受不了了,天天可不成。 她心下一想,儿子天真任性,你不跟他说清楚,他真的干得出来了。 罢了。 王太后她柔声道:「皇儿,你到底要跟母后谈什么心啊。」 杨厚照剑眉微挑,皮笑肉不笑:「母后不知?」 王太后莞尔道:「母后……」 「母后真的不知?」 「母后……」 「再给母后一次猜测的机会,母后知不知道?」 王太后放开杨厚照的手,攥紧了拳头,话语从牙缝中挤出。 「皇儿,母后为你挑选了四个德才兼备的妃子,正是新婚大喜的日子,这三天还没过,你可不要冷落了人家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上护妻战(六) 王太后亲口承认了,杨厚照勾唇一笑,道:「既然是母后提起这事,儿臣正有事不解,母后,立妃和立后又什么区别?难道只要太后同意就行,连朕都不用打招唿了?」 那疑问的话语是要算帐的语气。 王太后心想是你逼我提的,我可不想提。 这件事她确实没理。 讲道理是讲不过的。 但是总有情义在。 王太后声音又放柔和了,道:「皇儿,你人丁稀薄,正好大婚,藉此应该给皇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小皇子才好,这四人是母后为你精挑细选的,一看就好生养,等你生了皇孙,母后也就放心了。」 「所以许小珊就是留着当奶妈子的吗?正好生四个,免得没奶吃。」 王太后:「……」 许小珊是犯过错的人,按理说王太后不应该跟自己的儿子对着干。 可那许小珊不是能笼络男人的心吗? 王太后道:「我儿对皇后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杨厚照道:「父皇一辈子可只宠信了母后一人,母后当时怎么不想着给皇家开枝散叶,多添几个嫔妃,那样真现在也就不用这么单薄了,儿臣以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孝宗这一辈子,确实只有王太后一个女人。 但是除了孝宗人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孝宗身体不太好。 所以特别注意养生。 王太后虽然没有情敌,但是那方面也不是很够。 不过她很知足了。 可是她的儿子的语气却觉得她不配,天下哪有这样的儿子。 王太后心中大怒,那句亲生的安慰都压不住怒火,她看向杨厚照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陌生。 杨厚照还是笑呵呵道:「母后,儿臣答应过阿昭了,要跟父皇一样,绝对不会有其他的女人,所以您这四个女人,儿臣消受不起……」 到现在为止,才真的说到正题上,儿子是来退人的。 既然话题已经扯开,也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了。 杨厚照的话还没说完,王太后道:「那母后如果一定要留下她们呢?母后明日就下中旨,这件事不容商议。」 杨厚照笑道:「既然搬出父皇都不管用,那儿臣也正是此意,留下来让她们伺候母后,晚上陪母后谈心,毕竟儿臣不能天天来嘛,她们四人每天一个,轮流着来,若是有一人偷懒,就是不孝,到时候就别怪儿臣以不孝的名义,惩罚她们。」 王太后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厚照目光微挑:「母后说呢?」 小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同意立妃,但是要把四妃留在慈宁宫不让她睡觉,若有差池,就降罪四妃。 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罢免,有理有据,师出有名。 所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太后明白过后气急站起。 「你……」 杨厚照心想母后若是执迷不悟,让她今后别想晚上睡觉。 他也不看王太后,拍拍手。 「进来。」 殿门口鱼贯的出现人影,许小珊和其他三个少女,屏气敛息的走进来。 接着杨厚照道:「跪下。」 四人齐齐跪下。 杨厚照看向王太后:「多听话。」 王太后:「……」 天下谁敢不听皇帝的话。 可能也就除了太后了。 王太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皇儿这又是什么意思?」 杨厚照道:「很简单,她们现在这样听话,朕之后的话她们也会听,所以母后要不要改变主意?还要立她们为妃吗?」 王太后眯着眼睛看着杨厚照,但是就是不说话。 杨厚照道:「好。」 后下了宝座,走到了许小珊面。 「朕记得你是个有罪的宫婢。」 「臣妾……」 「你也配自称臣妾?」 坤宁宫的正殿大堂非常宽阔。 正中间铺就的是一轴宝相花的红地毯。 地毯两边是金砖地面。 此时两边地面上,被人刻意的、对称放着两排宫灯「树」。 灯火辉煌,殿堂其他摆设也是对称的,若是左边有个花瓶,右边一定也有。 那刻板的感觉在白日里还不明显,此时被灯光晃着,每一样东西都那么刻意,压迫感不言而喻。 而皇上的怒意,好像将这压迫感又使劲压了压。 气氛比上坟还沉重。 许小姗吃过杨厚照的亏,见此情景,吓得身如筛糠,赶紧低下头去自称奴婢,其他三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厚照发泄完怒火之后指着宝座上的人道:「看见了吗?朕的母后,今后你们四个每晚不许睡觉,要陪母后谈心,替朕尽孝,若有不孝者,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就是常年都不会有人看一眼,哪里都不许走动,那是个会把人逼疯的牢房吧? 还不如浣衣局的宫婢呢。 许小珊哭着求饶:「万岁,万岁,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娘娘,请万岁也开恩。」 其他人也跟着喊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太后,好好伺候太后……」 杨厚照由怒转笑,回头挑着眉头看着母亲。 他那得意的样子是在证明他方才说的话,这些奴婢很听话,一定会让她睡不着觉。 「你们……」王太后目光一扫四个白眼狼。 气的声音颤抖:「你们……」 再看向自己的儿子。 「皇帝……」 这两字像是怒吼出来的,一开口就包含着千言万语的责备,但之后却没说什么事。 杨厚照咧嘴一笑:「母后,儿臣在呢,母后想清楚了吗?决定了吗?儿臣随时都洗耳恭听。」 随时? 他有很多空闲。 少年的笑容明媚如朝阳,温柔如清风。 他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人,一举一动都能感染人。 可是此时此刻,谁都能看出,他笑容的背后藏得是不依不饶的冷刀子。 这个儿子打算跟她扛到底了。 王太后也是个十分倔强的人,她犹在坚持:「皇帝,母后不用她们伺候,母后立她们,是伺候你的。」 「可是百善孝为先,母后睡不好,就算有一百个人伺候朕,朕也不会高兴啊。」 「皇儿就是不肯松口了。」 杨厚照目光凌厉:「看来母后的失眠症,是一定要坚持治疗下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不立妃(一) 杨厚照和王太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僵持不下,谁都不肯相让。 但明显的,小皇帝斗志更高,且他年轻有多得是的时机,他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如果王太后坚持要立四人,她的病在儿子这里就永远不会好。 她的病不好,这四个女人就要天天来打扰她睡觉。 最后还是太后吃亏。 王云在殿下听得不由得着急,想让王太后松口算了。 其实王太后心中已经松动。 睡不着觉啊。 睡不着觉啊 睡不着觉的滋味到底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王太后手指在袖子底下抓成两个爪子形,端庄的脸变得扭曲。 但是内心深处,她还是不想认输。 她怒意从牙缝中挤出来:「皇儿真是孝顺。」 母亲从床上惊醒,她披散着头髮。 身上的衣服也很淡薄。 那苍白到扭曲的脸,让人看着心疼。 杨厚照心下突然有一丝不忍,他这样真的好不孝顺啊。 可是转念一想。 今日若是孝顺,那母亲岂不是要用这招控制他的所有。 自己和心爱的女人山盟海誓,只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到底招惹了谁? 不,他没有错。 杨厚照眼前一亮:「母慈子孝,母慈在前,子孝在后,是因为母后对儿臣慈祥,儿臣才孝顺啊,儿臣孝顺,都是母亲教导的好。」 王太后傻了眼。 杨厚照又道:「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父虽亲,以黑为白,予不能从,君父之言犹可分辨,何况母后呢?「 王太后大出意料,后怒不可遏:「你……你……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哪里看到的,你怎么越来越能对付。」 杨厚照可是不学无术,不看书的。 听母后指责,杨厚照得意一笑,舔舔嘴唇,更想他的阿昭了。 见儿子脸上隐隐含着的怒意蓦然之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和高兴,王太后心里起了莫大的提防。 不知道儿子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儿子的话虽然大逆不道,但是是古人说的,世人都尚古,她要是拿不出有力的反驳,还真的会被这小子说服? 可她说什么? 一时间自己读过的那些佛经之语全都用不上。 四书五经又不会。 气死了。 王太后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可是她就这么放弃四妃吗? 今日放弃,以后再立就难了。 那李昭蛮子一个,儿子又不体贴,两个要是合起伙来,谁能孝顺她? 王太后焦急之中脑袋倏然金光一闪。 她笑道:「皇后已经同意了。」 杨厚照一愣,声音轻轻带着难以置信:「什么?」 「母后说什么?」 王太后道:「贤良淑德的女人,怎能善妒?皇后已经见过四妃,并且给了赏赐,就是给了名分了,皇儿,皇后这点倒是做的不错。」 杨厚照心头一阵冰冷,不可能,他的阿昭最喜欢他了,最是霸道的人,怎么会容许他有别的女人? 除非阿昭根本不喜欢他,所以对于他有其他女人,阿昭才不生气,才会同意。 所以阿昭不喜欢他吗? 在杨厚照的认知中,爱一个人就不能跟别人分享。 他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李昭。 李昭应该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她。 那李昭怎么会同意立妃。 所以李昭根本不喜欢他。
第一百五十六 永不立妃(二) 杨厚照被王太后的话惊的后退三步,道:「母后是骗人的吧?」 他问完,自己听声音都在颤抖。 看着儿子略带惊慌是神色,王太后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和她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心里有气又解恨。 气的是一看儿子想的就是担心李昭不喜欢他。 解气的是她说出李昭同意,本来是想让儿子借驴下坡,难免儿子是碍于李昭不喜欢才不敢接受四人,李昭同意了,儿子可能就不再拿乔。 谁知道不是这个样子,全反了。 不过这样更好,让儿子和李昭起隔阂,到是意外收穫。 王太后想明白自己的优势,手指一指,向着跪地的四人:「不信皇儿可以问她们。」 杨厚照当即走到许小珊面前,语气平和道:「你说实话,不许撒谎,皇后真的见过你们,并且给赏赐了吗?」 那优雅恬淡的声音,没有骂人实话的冷漠,没有桀骜不驯让人难以捉摸。 他那星辰一样的目光投过来的直直注视,又怎么像是管皇后同不同意的样子? 许小珊看向别处,其他三人虽然不敢抬头看她,但是余光都透着嫉妒。 所以皇上方才根本不是生气,是没办法借坡下驴,听到皇后同意,就能宠幸她们了吧? 许小姗与王太后的理解刚好相反。 被杨厚照看着,她再次挺了挺胸脯,道:「臣妾四人白日里已经给皇后娘娘请过安了,皇后娘娘还赏赐了臣妾每人一个荷包。」 因为有了希望,许小珊的奴婢称唿又改了口,变成了臣妾,说完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给皇上看。 杨厚照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宫里随处可见的荷包吸引,也就懒得纠正许小珊,他目光一凝,然后将荷包抢在手中看了看,不知看出了什么门道,蓦然笑了。 后眼珠一转,又看向许小珊:「你们说皇后娘娘已经同意了?」 他那活泼精明的少年摸样,看在许小珊眼里就是皇上现在很高兴。 为什么高兴? 就是因为皇后同意了啊,许小珊兴奋的心都提起来,她笑的妩媚道:「万岁爷,不然皇后怎么会给臣妾赏赐。」 还臣妾,真是屡教不改。 杨厚照瞪了许小珊一眼:「你给朕闭嘴。」 但是却不是大怒的样子,因为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就因为那荷包,所有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李昭十分抠门,如果真的同意欢喜,会赏赐金银之物,因为抠,所以在她眼里金钱才是最好的,而最好的,才会赏赐给喜欢的人。 可是给的是荷包。 这才值几个钱? 明明是打发要饭的,这怎么能是同意呢? 杨厚照十分了解李昭,他心想李昭定然是因为刚入宫,一点根基都没有,对付不了四个人,所以才不得已妥协。 这样一想,心中不由得如五味陈杂,十分难受。 他的阿昭明明都是皇后了,可还是要忍让,要受欺负。 天吶,他的阿昭挨欺负了。 杨厚照想到这里倏然一个激灵,随即怒上心头,压都压不住,为了套出真话而佯装的温柔顷刻间一扫而光。 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母后,看来这四人,真的要留在母后这里一段时间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永不立妃(三) 杨厚照陡然间的变脸让王太后心头一惊,方才还好好的儿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生李昭的气? 或者他不借坡下驴? 少年眸子中的笑意陡然间一凝,是那么的锐利,像是冬季里屋檐下挂着的冰凌,锋利的能刺破人心。 王太后脸色青白,头晕阵阵:「皇帝。」 「皇后自己都同意了,你还不准?」 杨厚照心想,这样结局确实不行,光惩罚母后不许睡觉母后之后肯定会想别的法子避免,实在不是彻骨之痛,而且他也不能把母后逼死了。 免得以后母后再犯,得弄个一劳永逸,不准母后再插手立妃的事的法子。 毕竟他说不立妃,不要别的女人,只能对李昭口头上承诺,在后宫个朝堂都无法做数,不过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想及此,杨厚照又道:「既然母后要留下四人,就留在您的慈宁宫,一辈子都留下来陪您谈心,若是不留,母后您怎么把人弄来的,您自己看着办。」 「皇帝……」 王云却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意,皇上分明要讲和了,但是有条件,他怕王太后没听出来,使劲的给太后使眼色。 王太后也确实没听出来,只感觉她很难坚持了。 杨厚照在这时候更加咄咄逼人:「所以母后坚持与否?」 王太后再向那四个白眼狼,可是这么收回成命,她不是输了? 不甘又让她忍不住发问:「皇帝真的不肯宠幸其他人。」 杨厚照转身要走。 王太后看那决绝的背影,心中一突,忙喊道:「好了,好了,不立了。」 心想过后我再找更妖娆的,不怕你不动心。 杨厚照道:「可是母后这次可以收回成命,难保以后不再立妃,这样吧,母后,您下一道懿旨,就写清楚,您今后再也不会给朕擅自立妃选嫔,朕就不找您谈心。」 岂有此理。 王太后冷笑道:「皇儿,哀家忘了一个成语,很尺寸有关的,什么尺,什么寸,你告诉哀家好不好?」 杨厚照思考的抓抓下巴:「母后,是不是和大小有关,因为什么失去什么?叫什么来着?」 她说他得寸进尺,这个儿子就提醒她免得因小失大。 王太后目光微敛,神色凝重,但嘴抿的紧,就是怕自己突然间说出重话骂了儿子。 杨厚照笑的灿烂,但笑意不答眼底。 四目相对,空气中好像有火花迸发,能听见无声的兹兹兹兹兹的声音。 少年人目光灿亮无比,比那星辰宝石一般。 他总是英姿勃发,桀骜不驯。 他像是初升的朝阳,后劲无穷。 到底是少年人,又总是贪玩,一晚上不睡,应该精神也很好。 王太后头疼欲裂,看着这样的儿子,她肯定是耗不过,目光一闭,败下阵来。 后道:「哀家答应就是,皇儿回去吧。」 杨厚照道:「人常言口说无凭,白纸黑字才没跑,母后虽金口已开,可朕还是不确定。」 说完不容王太后返回,叫着王云:「把母后金宝请出来,下懿旨。」 王太后将拳头攥的紧紧的,暗暗的砸在宝座的扶手上,岂有此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永不立妃(四) 懿旨是用明黄色的锦帛写的,盖上太后的凤印。 等墨迹干了,杨厚照笑呵呵将懿旨摺叠起来。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分明是要留有证据。 王太后被儿子威胁,不得不写,可是写完后就十分后悔,她道:「皇儿,再让母后看一遍。」 杨厚照心想看了你再抢回去怎么办?歪过身子,急忙把懿旨放在怀里。 王太后:「……」 杨厚照忙完了,拍拍手看向王太后道:「母后,天色不早,儿臣先走了。」 作完了就想走? 「皇儿……」 「皇儿……」 可那大步流星的步子越叫越快,快到殿门口的时候,一身黄袍的皇帝竟然跑起来了。 皇帝跑起来了,跟狗撵了一样。 王太后:「……」 他在宫里呆了这些年,从来没看过这么不稳重的皇帝。 王太后一声呵斥:「皇儿,站住!」 她以为这次杨厚照还会置之不理。 没曾想人真的站住了。 王太后气算是放下去一半:「皇儿,你不能……」 可是杨厚照根本不是听她的话,杨厚照走到许晓珊面前停下了脚步。 王太后愣住,心想皇儿改变注意了,那可好,看来胸大就是有好处。 杨厚照心想,懿旨虽然拿到了,但是母后好像什么惩罚都没有,那阿昭岂不是白白吃亏,而且这四人绝对不能留在宫里。 再着急不差这一刻。 杨厚照看向许小珊:「姓许的。」 这个叫法好别致。 皇帝声线优雅好听,许小珊心砰砰跳,心想万岁爷这样着急的时候还叫我,莫非是要喊我侍寝? 她慢慢抬起头,娇羞一笑,故意做出温柔的姿态,后目光流转的看着杨厚照。 别人都说她妖媚肉骨,她这个眼神不知道对着镜子练过多少次,没有男人能扛得住。 「万岁爷?」 杨厚照蹙眉道:「母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眼疾的人她也能看得上。」 眼疾? 许小姗如遭雷击。 杨厚照接着道:「你们四个,今晚还是要好好陪着太后谈心,若是被朕发现你们偷懒,哪只眼睛闭上了,明天就挖了那只眼睛。」 说完回头看着王太后:「母后,您可处置好。」 原来并不是听话,更不是后悔了要找人侍寝,是最后的威胁。 意思如果留下四人,不打发,不处置,谁也别想睡觉,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处置的结果还得他满意,不然以后还会来找茬。 「皇……」 王太后想要说什么,可是没等她喊出声,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已经走了,这次真跑没影了,方才是小狗撵,这次是大狗。 「到底急什么?」王太后跺脚一吼。 王云见王太后浑身颤抖,显然不休息不行,走到王太后面前道:「娘娘,这四个秀女,还是遣送回去吧。」 他叫秀女,不再是娘娘了。 是啊,四人本来就是储秀宫的秀女,不算被罚的许小姗,储秀宫还有二百九十五人呢,选出几个像样的人不难。 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就是一个都不要,人再多什么用? 王太后懊恼的一挥手:「都赶出去吧,不用留在宫里给哀家添堵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上要雪耻(一) 太后下了命令,王云称是,叫来小火者带四人下去。 就是让四人出宫门的意思。 为了讨好皇帝,四人已经破了身,留在宫里哪怕是宫女,还有皇上回心转意的一天,出去了,就再也没肖想了,再者说,谁信她们不是被男人破的身,如何再嫁? 许小姗四人惊的面无血色,痛哭哀求:「娘娘,娘娘,绕过奴婢吧……」 她们是来做娘娘的,不是做残花败柳的。 可是王太后那里能护得住她们? 听哭声哭的心烦,一挥手:「快快……」 王云赶紧带人把人拖下去,看着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无声的在小火者胳膊下挣扎,王云摇摇头,作孽! 不过再悽惨的样子,也都会消失在宫墙的无边月色中。 王云只是感慨了一下,等四周万籁俱寂了,他让人关上殿门,然后回了殿里。 ****** 清宁宫的宫门里,秦姑姑听到宫门口传来惊天动地的动静。 不管不顾下了床,来到李昭的寝宫门口。 她值夜,本来就在寝宫的外间休息。 所以很快进了门。 到了屋里她没掌灯,拉开床帐叫了声:「娘娘,娘娘……」 李昭睡的正香,倏然从梦中惊醒。 秦姑姑听见动静忙道:「万岁爷回来了,那傢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啥,您要小心,奴婢听着肚子里全是火气。」 这么晚还过来? 李昭揉揉眼睛,正睡的香呢。 秦姑姑见李昭神色慵懒,完全没当一回事,直接在李昭脑门上弹了一下:「醒醒吧,人家回来了,那么生气,看你睡的香,不得炸庙啊,赶紧醒醒。」 李昭忙不迭的点头:「行了行了,我醒了,您先出去迎接,我自有办法。」 就是她不迎接。 秦姑姑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李昭。 李昭挥挥手;「您去吧,就当是刚醒,听我的,准没错。」 ****** 寝殿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秦姑姑假意打了个哈欠,然后站到了门口,等人影晃过,秦姑姑急忙拉开帘子。 果真是杨厚照那桀骜难以接近的脸出现在帘子后。 秦姑姑等人进来了,下了帘子请安:「奴婢参见万岁爷。」 杨厚照虚抬下手:「免礼吧。」 说完想起,这个老宫女是阿昭点名要的人的,她一定知道阿昭的事。 杨厚照都向寝殿里沖了,走到半路,又回过头来看着秦姑姑。 他问道:「皇后娘娘睡了吗?」 秦姑姑道:「睡了,娘娘三更天就睡下了。」 杨厚照自打回到清宁宫,就没见到李昭。 是啊,他告诉奴才们不要惊动娘娘,可是李昭真的就不出来迎他,他故意走路很大声好不好,难道这傢伙真的睡着了? 一种被人抛弃的失落之感涌上心头。 杨厚照愤恨道:「看来她同意四妃是真的了,倒是朕想错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睡得着,她一点也不在乎朕。」 秦姑姑沉吟下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可是皇后不让说。 这时杨厚照又道:「朕到要看看她睡的多香。」 说完也不用人打帘子,自己掀了一层层帷幕,进了寝殿里面。
第一百六十章 皇上要雪耻(二) 万籁寂静的夜晚,如果人睡着了,吵醒了会很难受。 杨厚照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到了屋里,脚步还是放的很轻。 在南窗下的高几上,放着一个烛台,蜡烛只点了一根,那是晚间起夜照明用的。 借着那朦胧的灯光,他见大床上的床帐捂的严严实实。 因为烛光昏暗,那本来亮眼的明黄色,现在呈现一层昏暗的黄,毫无生气的昏沉沉之感,就像是屋里根本没有人。 说明人睡的很死啊。 杨厚照心想朕给阿昭上了药就走了,也没扔下话,中午晚上都没回来用膳,这死丫头也不找,她是不是真的要反了天啊? 这也就算了,才成亲三天,帝后这三天是要住在一起,可是自己晚上都没回来,李昭也不找。 明明有四妃的存在,阿昭依然能安枕无忧。 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啊。 杨厚照越想越气,气得在屋里走动,但是又怕闹出动静把李昭吵醒,一个人生着闷气,脸渐渐都成了酱紫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走到床上他停下来,看着无边月色又想,这人不醒,朕就一直站着,站到她醒来为止,让她内疚,让她不安,让她看看朕对她多痴心多钟情。 她呢? 阿昭就是个小白眼狼。 杨厚照又回头看着那床帐,俊脸黑的能滴出墨水来,心想等她醒了看朕不跟她说清楚,她失宠了,再也不要她这个皇后。 就在这时,帐子里传来一声轻嘆,如泣如诉,哀怨非凡,轻轻的,就像是那羽毛,但也转瞬即逝。 杨厚照心想难道朕听错了? 可他心头明明不安的跳动着。 他捂着胸口,蹑手蹑脚走向床边,等到了床帐外,将耳朵贴上去。 那似有若无的嘆息声这次清晰了,真的是从床里发出来的。 是李昭的。 杨厚照心头一喜,轻声道:「阿昭?」 杨厚照话音刚落,床帐倏然间就分开。 里面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 那身影半跪床边,双手撑开床帐,惊喜的看着他。 虽然惊喜,但是她嘴是扁的,水灵灵的眼中有着一丝悲伤的哀怨。 她就那么跪在那里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间眉心一蹙,鼻子抽动一下,接着又露出笑脸。 后她轻轻的说:「万岁爷,您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杨厚照脑袋轰的一下。 方才她的阿昭分明是在强颜欢笑啊,她的姿势,是刚从床上爬起才会有的姿势,然后她那么快便拉开了床帐,说明她一直没有睡。 她在嘆息。 她委屈的睡不着。 但是能看见他的时候,她虽然委屈,可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杨厚照之所以急匆匆往回赶,就是因为许小姗拿出来的荷包。 给荷包,说明李昭十分生气,可不给,李昭刚入宫,根基也不稳,怎么能压得住太后的人呢? 杨厚照一下子把李昭抱在怀里。 同时声音闷闷道:「阿昭,朕让你受委屈了,朕今天不该出去玩不回来住,朕应该早早的回来,就能给你挡住那些人。」 都是他的错,但是皇上不能认错。 杨厚照放开李昭,找了个折中的法子,保证道:「朕以后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上要雪耻(三) 李昭说过她很相信杨厚照,是真的相信。 他们新婚燕尔,如果杨厚照这一晚上就变心,那她也不用做任何努力,直接等着改嫁得了。 所以杨厚照肯定会帮她出气。 但是这么晚了杨厚照还回来打扰她,她倒是没算到。 听着杨厚照恋爱的语气,李昭心里更是警铃大作。 本来她装伤心是要逗他玩,现在却不敢直说了。 杨厚照这小子有点小心眼,若是知道她睡的很香,肯定会生气的。 伴君如伴虎啊,她今后的注意点。 那说点什么好呢? 李昭下巴抵在杨厚照的肩膀上,那正是杨厚照打死也看不见的角度,她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但是声音十分柔和道:「万岁爷,您怎么了?我没有受委屈啊?」 还说没有。 睡不着觉,嘆息声让人揪心。 而他这个混蛋竟然也不回来吃饭,也不回来睡觉。 这才让人钻了空子,他们才新婚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心爱的女人。 杨厚照拍着李昭的背道;「不用怕,朕给你拿了好东西回来了。」 好东西? 李昭暗暗挑眉,不是又是小龙那个好东西吧? 李昭放开杨厚照问道:「什么好东西啊?」 杨厚照从怀里摸着。 不是小龙,小龙不长在那里。 李昭为自己的猥琐感到脸红,她道:「太暗了,我去点灯。」 杨厚照忙不迭的点头:「不要让奴才们来打扰,阿昭你多点几盏宫灯。」 棚顶上挂着的灯最亮,不过李昭是不愿意够的。 她把四壁上的小盏点亮了四个,屋里顿时清明许多。 李昭放下火摺子,等回头的时候,杨厚照已经脱了鞋,坐在床边等她了。 「快来快来,好东西。」 杨厚照招着打手,语气神秘兮兮,笑的灿然,一副献宝的模样。 李昭虽胸有成竹,但不免也被他的喜悦神色感染,想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好。 等李昭回到床上,杨厚照让她坐到自己对面,然后将太后懿旨展开了。 「看见了吧,有了这个以后母后再也没办法给朕立妃了,就不会有人跟阿昭争宠了。」 李昭看着那明黄色的锦布微愣,心底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情绪好似是感动,好似是喜悦,还带着意外,还有一丝丝内疚,总之是五味陈杂。 原来是太后的懿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为杨厚照立妃。 她虽然算到杨厚照肯定会帮着她,但没想过杨厚照会用这种方法断了他自己立妃的路。 虽然是太后下的懿旨,但是也是一言九鼎。 太后以后再也不能给杨厚照立妃,且就算以后杨厚照自己想立妃,她也可以拿着这个懿旨阻止杨厚照。 当然,到时候大臣们可能会说她善妒,不见得支持她。 她自己应该也不会傻乎乎的做这种事,但是杨厚照此时的心,确是真的绝了有其他女人的念头。 未来的事谁都不确定。 就说现在杨厚照对她确实真心真意,比她自己想像的要有诚意。 可她就在方才还在算计杨厚照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上要雪耻(四) 李昭抬头看着杨厚照笑,酸楚和内疚油然而生。 但她还是决定,结婚之前她可以任性,但是成婚之后,她是没有根基的浮萍,杨厚照是图新鲜的顽主,她不敢放肆的去赌,她再不敢也不应该跟他坦诚相见。 可什么都不表示,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 不然洗白白摆好姿势任君品尝吧? 算了。 女人还是要矜持的,尤其是跟这个小色狼。 李昭忍住了「以身相许」的想法,舔着自己的嘴唇。 「阿昭,你笑的怎么这么怪啊?」 杨厚照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昭抬头一看,这傢伙正上上下下找角度的看他的脸。 李昭将懿旨折起来,然后回身放在自己的妆奁中,后回到床上坐好。 道:「哪有什么奇怪,就是很感动,原来万岁爷都知道了啊,谢谢万岁爷替我做主。」 杨厚照眼睛转了转,问道:「那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母后立的吗,没有想过是朕骗你吗?」 他问完后,眼睛一眯,心想阿昭若是不信任朕,朕就惩罚她,打她的屁股,然后不理她。 杨厚照眼睛里面有精光一闪。 这是十分危险的动作。 李昭心想,这傢伙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只顿了一下,便用无辜的语气道:「怎么会是万岁爷立的呢?想都没想过,万岁爷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怀疑您呢?」 杨厚照眉开眼笑,心想果真阿昭喜欢朕,最了解朕,朕怎么会欺骗她嘛? 看着那俊美无俦的小脸倏然间如春花开放般喜悦,李昭暗暗撇嘴,她还看不透他? ……………………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下来,寝殿中飘着百合的香味,那是一种很甜腻的感觉,气氛一度有些暧昧躁动。 杨厚照拍着身边的被子,让李昭跟他一个方向坐。 「朕想看你了。」 这个看,应该不是看脸。 等李昭坐过去,杨厚照直接就拥着人躺下来。 李昭头窝在杨厚照的胸口,感受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復,她就说,不是看脸,接下来应该会是没有羞臊的行为。 李昭闭眼感受着,嗯,这个时候,杨厚照该到处乱摸了。 杨厚照把大手放在李昭的腰上揉了揉,然后道:「阿昭,朕让你受委屈了。」 竟然还说方才得事,没有下一步行动。 李昭倏然睁开眼,见杨厚照用十分委屈的目光看着她,她奖励式的点着头:「是有点委屈。」 杨厚照道:「朕还是跟你睡吧,虽然难捱,但是怎么也不能新婚的时候,让你独守空房,虽然朕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别人看来,就以为朕冷落你呢,会欺负你。」 李昭心里哦了声,原来他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不回来睡,是怕忍不住啊。 这拐弯抹角。 杨厚照解释完自己的苦衷,心下一阵轻松,手也勤快起来。 摸着李昭那不盈一握的小腰,他身下的火苗蹭一下被点燃,他将李昭压在身体,噌啊噌啊,声音十分痛苦道:「阿昭,小龙很想去你家串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雪耻进行中(一) 为了奖励杨厚照,李昭躺好了姿势,朝着杨厚照娇羞一笑。 然后轻声叫道:「万岁爷。」 「别叫,别叫,千万别叫……」 杨厚照简直慾火焚身,但是医女的叮嘱也在耳边迴响,还得过两个晚上,才能让阿昭承受雨露,现在她身体受不了。 也就是还要两个晚上才能一雪前耻。 想到那种难以忍受的等待,杨厚照咬着李昭的肩头,低吼一声。 李昭:「……」 虽然杨厚照没有用力,可是她身上的也是肉啊。 李昭拍着杨厚照的背:「万岁爷,您弄疼我了。」 「还叫。」 杨厚照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李昭。 李昭见他双目猩红,像一头要发怒的小狮子,而她大腿边,小龙正不听话的弹着她。 这分明就是欲求不满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他不进呢? 李昭眼睛一转,好似明白了杨厚照为什么这样克制了。 好吧,当做他有个坏母亲经常找她麻烦的惩罚,那奖励就没了。 李昭身体已经没事了,但是她不说实话,抿嘴嘴看着杨厚照笑。 杨厚照眼睛一斜道:「你笑什么?」 李昭道:「笑万岁爷回来陪我,心里就高兴嘛。」 杨厚照抬手拍着李昭的脑门:「还叫还叫,再叫不把你吃干抹净不吐骨头。」 李昭道:「那不叫万岁爷,又叫什么?」 还说万岁爷,李昭叫万岁爷的时候尾音带钩子的,声音甜软撩人心弦。 杨厚照举起手来,后翻身躺在李昭身边道:「什么都不许说了,睡觉。」 李昭闭上眼。 杨厚照撒开被子把他二人都裹上,然后胳膊一伸,将李昭拢在怀里。 还是昨天的姿势,李昭在他胳膊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准备入梦。 这时她的被子下的手又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 李昭:「……」 接下来跟她预感的一样,那只大手带着她,摸向某个地方。 李昭:「……」 好吧,都是昨天的姿势,一个都没落下。 李昭觉得自己应该发表点不满意的意见,这样天天摸,她会养成不好的习惯的。 「万……」 杨厚照低声呵道:「你不安抚小龙,他会很生气的,手放在上面,他才知道你跟他好,不然以后不认你。」 李昭:「……」 杨厚照不满道:「睡觉。」 李昭轻声道:「可是这能睡着吗?」 杨厚照顿了一下,然后手扣在她的胸前,道:「朕也给旺仔搭窝窝,这样就能睡着了。」 李昭:「……」 「这样更睡不着了吧?」 「你给朕闭嘴。」杨厚照霸道的贴近李昭,将方才的姿势发挥道最大限度,然后道:「睡觉,再出声吃了你。」 李昭闭上眼。 ……………… 早晨的阳光异常明媚,寝殿中能听到笼中鸟儿的欢快叫声。 马永成给杨厚照养了一只羽毛艷丽的小鸟,杨厚照穿戴整齐之后瞪了李昭一眼:「朕去餵鸟了,一会一起用早膳。」 杨厚照出去后,帮着皇后更衣的宫女便进来了。 李昭换好衣服后坐在梳妆镜前,之后秦姑姑来给她梳头。 不过今日秦姑姑没有直接来梳头,她到床边走了一圈,然后才道梳妆檯前。
第一百六十四章 雪耻行动进行中(二) 秦姑姑拿起篦子给李昭梳头,她在光滑的铜镜中看到一个宫女的额头在镜子边框中显现。 伺候完穿衣,这些人还在等吩咐,没有走。 秦姑姑回头对四人道:「先出去。」 她现在已经升为四品尚宫,宫女们低着头鱼贯而出。 等寝殿的帘子没有任何晃动了,李昭回头看着她。 把人都打发走,这人分明是跟她有话要说。 秦姑姑低声道:「昨晚您跟万岁爷没有共赴巫山。」 李昭:「……」 共赴巫山,这词用的。 好吧,人家是宫女,见惯了这些事,根本也不避讳害臊。 李昭脸颊微红道:「没有,万岁爷忍住了。」 秦姑姑语气不满道:「为什么?您怎么这么任性呢,医女是撒谎的,不是没事了,可以侍寝,您要多跟万岁爷睡几觉,好早早剩下下皇子啊,这样在宫里的地位才能稳固。」 方才还文绉绉的共赴巫山。 现在就是睡几觉。 李昭:「……」 她咳嗽一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愤。 后道:「不急的。」 秦姑姑跺着脚:「怎么能不急?皇后不急宫女急,奴婢听得多了,这种事做的越多,两个人才能越恩爱,到时候万岁爷不想睡您了,您就该哭了,现在倒还拿乔上了。」 果然是心直口快的秦姑姑。 李昭:「……」 秦姑姑嘴黑,李昭并不生气。 昨晚她也知道杨厚照的想法,但是不想给。 也不是不想给,杨厚照要就给,不要就不给,反正她不会告诉杨厚照她已经没事了,杨厚照的自小就太容易得到东西,所以在房事上,就是要让杨厚照馋。 李昭自有打算,她看着秦姑姑道:「没事,万岁爷宠我,你别让他知道就行。」 秦姑姑啧啧啧几声。 「您现在不讨好他,这几天是宠你了,以后怎么办?」 李昭眼皮一挑,笑道:「咱们关系这么好,我不妨传授你几招,面对男人的时候,尤其是咱们万岁爷,他宠你的时候,你就要好好享受,别想着现在顺着他,以后才能让他如何如何,人变心是一时的,你现在不享受,他觉得没成就感就去宠爱别人了。」 「再者,男人,或者是人,他不变心的时候,你哭叫梨花带雨,你笑叫柔若清风,你闹叫顽皮可爱,你听话叫乖巧懂事。」 「一旦他不喜欢你了,你哭叫号丧给谁看,你笑叫龇牙咧嘴,你闹叫泼妇,你听话叫卑躬屈膝。」 「还是那个你,是他心境不同了,所以这宠爱就跟折花一样,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就这样。」 所以她的意思,她要咋皇上宠爱的时候尽情作妖? 秦姑姑蹙眉想了很久,后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李昭,喃喃道:「原来人是一个这样无情的动物。哎!」 李昭:「……」 你怎么还这么大感慨? ……………… 在御花园临水旁有个「虎园」。 本来是一大片空地,这才修了半年,所以建筑还没有建好。 此时只有一个正殿耸立。 在正殿前的空地上,有三间房那么大的坑,坑里两只大铁笼子,里面关的是两只华南虎。 老虎还没餵食,正饿得慌,比猫大好几倍的四只大爪子都抓着笼子门,看着过往的小火者,啸声阵阵。 这些老虎都是杨厚照养的。 杨厚照自小就喜欢齐射,喜欢舞刀弄枪,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老祖宗太祖皇帝,希望能和太祖一样,可以南征北战。 就算不是太祖,太宗也好,骁勇善战,锐不可挡。 当不了太宗,宣宗也是好的,六巡边疆,大振国威。 只要不是英宗就行了。 可是眼下是太平盛世,哪里需要他去征战沙场。 他连出宫门都要偷偷摸摸。 所以空闲时间就养勐兽。 老虎兇勐,捕食的时候跳起来特别凌厉,杨厚照最喜欢老虎抢食的动作。 这样喜爱,所以杨厚照一般是自己用过早膳,就会来看老虎。 赵瑾今日陪着杨厚照一起来看虎。 以往小皇帝喜欢自己给老虎投食。 老虎笼子安置在空地上,在虎笼子五米远的地方,有一截台阶式的木质看台。 看台最高台阶有一床宽,小皇帝今日就站在看台上,没说要餵。 他目光在老虎笼子上,但是眼珠一动不动,明显就是有心事。 再看那黑沉的脸,明显就是成亲之前的样子。 皇上成亲之前,因为无法跟皇后同枕共眠,所以天天摆着张臭脸。 但是亲也成了,洞房也入了,还这样,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赵瑾看着这样的小皇帝,深怕他一个恍惚从看台上掉下来。 他来到杨厚照身边,轻声道:「万岁爷,您记得马永成的脚伤吗?原本说三五个月才能下地,但是现在走路都看不出来了,是不是很神奇。」 杨厚照心想这奴才为什么要跟他说另一个奴才的伤势? 他回头问道:「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赵瑾:「……」 跟在杨厚照身边太久了,杨厚照在烦恼什么,虽他晚上不在皇上跟前伺候,但总有眼线,且皇上的样子是欲求不满,一想就明白了。 赵瑾赔笑道:「万岁爷,伤势,伤势,奴婢说的是伤势啊,因为马永成有一种神奇的膏药,那伤口七天就痊癒了,娘娘是不是也受伤了?」 他烦恼的可不就是阿昭下身的伤? 杨厚照眼睛一亮,后大笑着看着赵瑾:「你这鬼灵精,真有你的。」 杨厚照刚夸完赵瑾,想到什么,脸又一沉:「这个马永成,竟然有好膏药,都没孝敬朕,真是越来越不忠心了,走咱们找他要去。」 看着杨厚照走路带风的背影,赵瑾嘴角勾出一个很小,但是十分狠厉的弧度。 那个马永成常年跟他争宠,最终还真让他当上了干清宫的大珰,那是跟皇上最亲近的职务,今天可得给他上上眼药。 ……………… 马永成哭丧着脸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然后交给小宝。 小宝接过药瓶道:「干爹,万岁爷管您要东西,您还捨不得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雪耻行动进行中(三) 马永成本来都憋了一肚子气了。 那个赵瑾在皇上面说他坏话,皇上就怪他不够忠心,可是他哪有? 马永成回头一吼道:「这个跟医女给娘娘用的是同一种,咱家哪有什么好药不给万岁爷?整个皇宫都是万岁爷的,太医院也是,咱家怎么可能有私藏。」 小宝被骂的直咧嘴。 马永成嘀嘀咕咕道:「倒霉催的,咱家还就是受过伤,有膏药,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随后看着傻站着的小宝:「还不给万岁爷送过去,等着被人说动作慢,不忠心啊?」 「是干爹。」 小宝拿着膏药,一熘烟的就跑了。 马永成等人走后王低声啐了一口,后食指指向天空道:「赵瑾,咱家跟你势不两立。」 ……………… 杨厚照回到清宁宫,并不让奴才们通报,他走近东稍间,李昭正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 这好像是李昭的习惯,在她看史记的时候杨厚照就发现了,读的特别认真,那种认真是他达不到的。 她垂着头,时而眨一下眼睛,然后趴着书写,在抬一下头翻翻书本。 她那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听的动作,忽闪忽闪像一把小扇子,有节奏有规律的动,所以那颤动都透着认真。 认真做事的女孩可真好看。 杨厚照笑嘻嘻走到李昭面前。 「阿昭。」 李昭听见声音后抬起头。 就见那个桀骜少年背着手,虽居高临下,但是十分兴奋的看着他。 他那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而且这傢伙不是出去玩了吗? 还说什么不能跟她呆在一起,不然控制不住。 那就更不是好事了。 李昭歪头看着杨厚照背后。 「万岁爷拿的是什么?不会是毛毛虫吓唬人吗?」 杨厚照眼睛一转问道:「那你害怕吗?」 李昭最怕毛毛虫。 她道:「如果是,万岁爷最好别拿出来,我害怕。」 杨厚照心想那我下次就拿虫子吓唬她。 这样想着,杨厚照嘻嘻笑着把手伸出来,手心里攥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然后慢慢展开。 「药膏。」 李昭目光不解:「药膏?谁受伤了?」 杨厚照手指隔着空气点点她的下面。 李昭:「……」 不等李昭说话,杨厚照打横将她抱起。 然后道:「阿昭,这个药可灵了,现在上药,晚上就能好,然后……嘿嘿嘿!」 少年脸上露出期待并兴奋的笑容。 那笑容猥琐中又不失爽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李昭:「……」 李昭看着小昏君手中的瓷瓶,再想到上药时的羞涩,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她道:「万岁爷,我已经好了。」 杨厚照低头一看,怀抱里的人儿面容桃花,脸颊飞红,其艷丽妩媚,不可用言语形容。 那种嚣张的欲望一下子从他胯下涌遍全身,让他口干舌燥。 杨厚照道:「阿昭,朕想你了,朕忍的小龙疼,你听话好不好?」 可他那循循善诱的讨好语气,并没有让李昭心疼他。 李昭心想可是这傢伙不务正业,谁知道他用从哪里拿来什么膏药,万一对身体有伤害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雪耻行动进行中(四) 「阿昭啊,小龙憋的疼,受不了了,哎呀,你就让朕给你上药,你不上药伤怎么能好?」 不好怎么睡觉觉? 李昭知道杨厚照的目的,所以还是不心疼他。 但是少年几乎带着哀求的语气,又让她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的心底好似也不想拒绝,只被他一句话就撩的心痒痒。 李昭将杨厚照手里的瓷瓶仍到低声,然后在他耳边道:「不用,晚上就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 杨厚照听了大喜。 可是这小妖精方才在他耳边吹气,让他此刻便慾火焚身。 杨厚照将李昭扔到大床上,然后身子压上去。 接着便开始拉扯李昭的衣服。 她胸前细白的肉露出来,李昭见他喘息粗重,是要动真格的,忙拉住自己的衣领。 他们才成亲第三天,这一下子就白日宣淫,传出去她还要不要活了。 杨厚照有史书记载的好美色,可没她的名字啊。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人。 但是杨厚照这人不愿意扫兴,所以不能直接告诉他不好。 李昭劝声音婉转道:「万岁爷,晚上才能好,现在还不行,您就怜惜怜惜臣妾吧。」 说完她轻轻的晃了晃头,那是为难的样子。 可她总是果决干脆的爽利模样,此时娇羞如被雨打的小花,惹人怜爱。 杨厚照本来因为李昭的反抗正在兴奋,听了这话痴痴的抬起头:「现在还不行吗?就差这么一下午吗?」 李昭:「……」 亏她已经四十六岁的人了,还得撒娇,也是什么节操都不要了。 李昭勾着杨厚照的脖子,娇嗔道:「万岁爷也真是的,难道您就差这么一下午,请怜惜。」 杨厚照心想朕一雪前耻的心,是那么迫不及待,一下午都感觉好几年啊。 但是爱人苦苦哀求,一定就是她不舒服了。 请怜惜三个字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让他捨不得对她做出半点粗鲁的动作。 杨厚照心疼的摸摸李昭的小脸。 又不捨得的拍拍「旺仔」,并对着「旺仔」道:「咱们只有晚上见了。」 李昭:「……」 不过还是松了口气,不用白日宣淫了。 …………………… 清宁宫西边有个建了大殿的热汤池。 皇上用晚饭后,正在里面泡澡。 月光皎洁,挂在树稍之上,这是个非常美好的夜晚。 马永成伺候在温汤的殿外,说是伺候,皇上还没出来,他也没什么事好所。 看着正殿廊下那通红的灯笼,一种十分烦躁的忧愁爬上心头。 皇上大婚,到处张灯结彩,红花红灯笼道现在还没下呢。 偌大的宫殿,此时是耀眼的红,与天上冷淡的清辉形成鲜明对比,那是一种互不相容却异常和谐的美感。 自从这个李昭出现,皇上对他的依赖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马永成愤恨的想,皇上的宠爱,都转到了赵瑾身上,以往皇上去餵老虎,都会带着他,今天他只是离去了一下,皇上就带赵瑾走了,没等他。 多悲哀啊。 他能管着整个干清宫,他就是皇上最信赖的人,现在还是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雪耻行动进行中(五) 马永成想着,听见殿里皇上的声音传来,让小宝给他绞干头髮。 有干儿子伺候,马永成还是没有动。 现在这些小活已经不用他了,他只要能揣摩出皇上的心思就行。 皇上这两天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今晚这么兴奋的洗澡,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马永成思绪飘飞,不知道漂了多久。 杨厚照长身玉立的身影从殿里出来。 马永成忙迎上去;「万岁爷。」 杨厚照听他声音兴奋,神色满是期待,一副讨好人的样子,笑了笑道:「你这奴才,有什么事?」 马永成跟着杨厚照身后,用十分小心的声音道:「万岁爷,奴才让人在水房等着,时刻都有热水供应。」 杨厚照一愣,后眼珠一转,满意的拍拍马永成的脑袋。 马永成心想猜对了,他大喜过望。 又道:「奴才还调派了二十个奴才在殿外候着,万岁爷随叫随到。」 杨厚照道:「朕叫他们做什么?」 马永成道:「那就让他们候着,时刻听着差遣。」 他的听字,说的音很重,那是强调的意思。 听? 杨厚照捏着下巴,看向天空,听? 马永成知道杨厚照好面子,皇上最威风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不是戍边打仗,那就是征服娘娘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多些人助威皇上总是高兴的吧。 杨厚照越想那个听字越觉得满意。 他大婚的时候那些奴才肯定也听见动静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他短,今晚要让奴才们好好瞧瞧,他是个很长很勇勐的万岁爷。 杨厚照又拍拍马永成的脑袋:「这些日子,你今日最忠心,甚合朕意。」 马永成心下一颤,他这么努力,所以只有今日才合意吗? 但毕竟皇上夸奖了,马永成佯装十分高兴的样子,谢主隆恩。 杨厚照道:「好了,回寝殿了。」 说完一甩头,昂首阔步走向正殿方向,那里有他的皇后,有他爱的女人,还有胖胖的两个「旺仔」,又可以和皇后水乳交融,又可以一雪前耻,想想都让人兴奋呢。 …………………… 杨厚照回到寝殿的时候,李昭也已经梳洗好了。 她坐在梳妆镜前自己梳着头髮。 乌髮垂垂,她的长髮正好到腰间,浓密如瀑,白日里梳髮髻都不用假髮的。 那细腰呈现出来的背影柔美纤细,不由得就让人要看她细腰下的屁股。 那屁股圆润挺翘,杨厚照是试验过的。 他脑海中已经不断回忆自己如何揉搓那两团弹性十足的傢伙,想着,慾火一下子就从身下窜到脑海。 杨厚照从背后把李昭抱住,嘴在李昭耳边不停的亲吻舔咬,嘴里还喃喃的喊着阿昭。 李昭:「……」 招唿都不打,就没见过这么色的人。 李昭轻轻推开杨厚照,然后回头道:「万岁爷,人家头髮还没干呢。」 因为她动作轻柔,杨厚照的欲望并没有被打断。 杨厚照拉着她站起,然后抱着她的腰。 道;「朕的也没干,有什么关系,也不碍事。」 他嘴上说着话,大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在腰下来回的游走揉搓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雪耻失败 李昭早就做好了准备,今晚是肯定躲不过的。 算了。 她勾着杨厚照的脖子,眼睛看向外门。 刚才杨厚照进来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不少脚步声。 李昭道:「万岁爷,是不是有人听声啊?」 杨厚照心想就怕没人听。 他的身后就是帷帐,于是他回身亲自把帷帐下了,之后将李昭打横抱起,额头贴在李昭的脑门道:「今晚可以了吧?小龙要去你家串门了。」 帷帐被落下,外面的灯光进不来。 卧室到大床上这一段地方,比方才暗了一层。 朦胧的灯光下听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空气都暧昧起来。 李昭心里也起了波澜,但是想着杨厚照不管不顾的样子,不免又有些打憷。 她头靠在杨厚照怀里,轻声道:「请万岁爷怜惜。」 心爱的女人娇柔的声音就是最好的催情药。 床内层的薄纱落下,合欢香的气息让人血脉喷张。 杨厚照开始还记得李昭的话,怜惜她,怜惜她,但是手只揉着「旺仔」全身就跟被点燃了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而这么少的前戏,李昭的身体又稚嫩,到了后面就很痛苦。 李昭声带哀求的抓着杨厚照的背。 「万岁爷,万岁爷……」 李昭是想催促杨厚照快一点,但是这人脾气暴躁,她又不敢直说,尤其是这种事,就算她没有参与,也知道杨厚照准备很久了,一旦扫兴,谁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什么样。 所以每次都直说前半句,后半噎回到肚子里。 可那吞吞吐吐的呜咽,带着一丝痛苦,在床上柔弱的样子,那是种白荷垂露,梨花带雨的风情。 杨厚照越发兴奋,大手掐着李昭的腰,都怕给她捏断了,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控制不住自己,快速的动了两下,险些失控。 杨厚照心叫不好,这样下去,又要提前缴械投降,奴才们还都在外面呢。 他停下来,哑这声音道:「不许喊万岁爷。」 李昭心头一亮,对,这傢伙就怕喊万岁爷。 她目光哀怨的看着杨厚照:「万岁爷。」 声音从那樱红的小口中溢出,尾音婉转,甜蜜蜜软绵绵如糯米丸子,那是一种娇滴滴的撒娇,不是所有人女人都会的。 杨厚照吓得打着李昭屁股。 「不许你叫。」 「万岁爷……」 杨厚照:「……」 他瞪着眼睛加速动作,但是深深知道这样不行,急的大喊:「不许叫,不许叫。」 李昭却随着他的疯狂,一声声的叫着「万岁爷」 杨厚照:「……」 当李昭的小手不老实的按住他的屁股,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一声低吼之后,杨厚照迅速清醒,她见李昭张开嘴看着床外,是要叫人的样子,一下子捂住了李昭的嘴。 今晚来得及。 杨厚照心情一松,整个人瘫软的趴在李昭身上。 李昭嘴被人堵着,眼珠一转,手又摸上哪结实挺巧的屁股。 杨厚照感觉到了她的不老实。 又气又觉得舒服,在李昭耳边低声道:「你先不要喊,再等一会。」 只要李昭不要水,奴才们就不知道他已经完事了,只李昭一人知道倒是没那么大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李昭乖巧的点着头。 杨厚照心头又一松,终于不会那么没面子了。 这时却听见殿外有人奴才谈话。 「水都预备着,万岁爷要叫了。」 杨厚照:「……」 一定是他方才喊声太大,被奴才们听见了。 他生无可恋的从李昭身上翻下,仰头望着棚顶,又完了。 ******* 又到了要去虎园餵虎的时候了。 出发之前,杨厚照坐在偏室中等轿子。 没有皇后,没有人伺候,他就一个人大刀阔斧的坐在宝座上,目光看向前方的虚空,一眨不眨。 脸十分黑,好像对着空气在训斥谁。 这不还是欲求不满的样子吗?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马永成来叫杨厚照起驾,可是见到这样的小皇帝,马永成心中不由得忐忑。 昨晚不是准备的很好嘛? 沐浴更衣,美人在怀,奴才们都无声助威,收拾的时候龙床上一片狼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马永成小心翼翼走到杨厚照面前:「万岁爷。」 杨厚照抬头看着他,然后头偏了偏,那审视的目光分明带着责备。 马永成要询问的话都不敢说,低声道:「万岁爷,奴才们都准备好了。」 好呀,又是奴才们。 又是准备好了。 昨晚就是这个傢伙特意叫来好多人,来听他出丑的。 杨厚照狠狠的瞪了马永成一眼。 「朕今日不想看见你,你不用跟着了。」 马永成在门口的风中凌乱,他又怎么了?天地良心,他可是兢兢业业的在伺候万岁爷啊。 马永成差点哭出来:「万岁爷。」 杨厚照心想不理他。 然后对着殿外叫道:「赵瑾在不在?叫赵瑾来伺候朕……」 ……………… 餵完老虎,杨厚照坐在看台上望着天,笼子里老虎咆哮,那是他最喜欢看的东西,此刻尽然都无动于衷,星辰般的眼睛眯着,嘴唇紧抿,还是那欲求不满的样子。 赵瑾在杨厚照身后看了好久。 最后得出了个结论,万岁爷这是没尽兴啊。 那这种没尽兴就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万岁爷要睡女人,所以没尽兴。 二一个是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不尽兴。 皇上娘娘也是女人,好似都跟万岁爷睡觉有关,但是两者差别很大。 如果是想睡女人,作为贴心好用的奴才,就应该去帮万岁爷找心仪的女人,但是如果是跟皇后娘娘没尽兴,那去找别的女人来灭火,那是找死。 赵瑾又看了一会。 万岁爷表示不想说话,不想理人,应该是跟娘娘没尽兴,如果是别的女人,万岁爷应该提议干点什么。 嗯。 赵瑾下定了决心,走到杨厚照身边,弯腰到杨厚照能听到的高度,道:「万岁爷,要不要给娘娘找一些素女心经来看。」 嗯? 杨厚照回头看着赵瑾,满眼的疑问。 「那是什么东西。」 赵瑾身子更低了,小声道:「那是南宗的一个道士写的女子修养之法,万岁爷,娘娘出承雨露,还不能发挥最大的潜能,若是娘娘看了此书,对万岁爷……也大有精进。」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雪前耻(一) 杨厚照好面子,他和李昭新婚燕尔,彼此了解还不够,所以那方面,总是不能「水到渠成」 而且杨厚照是皇帝,平日里被人奉承恭维多了,就难得能体谅人。 赵瑾已经猜到了勇勐的杨厚照肯定是在床上不管不顾,所以皇后没有「前戏」不投入,杨厚照便不能尽兴。 但是皇上从来都没错,错的一定是皇后。 赵瑾。 钟鼓司的掌印太监。 王朝宦官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合「二十四衙门」,其中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为皇帝裁决大政、批阅奏章的主要助手,可说是二十四衙门的实际首脑。 钟鼓司不过掌管朝参的鸣钟击鼓,以及宫内消闲取乐的杂戏而已。 实在不起眼。 赵瑾本来是陕西兴平人,本姓很怪,是「淡薄」的「淡」。 在景泰年间净身入宫,投到一个刘太监门下,因而改为姓刘。 他以前是伺候宪宗的,宪宗颇好声色。 这赵瑾在成化年间领教坊司,官妓都归他管,所以就投了宪宗的好,宪宗少不得他。 宪宗之崩是因为多吃了壮阳的「金石药」之故,在当时赵瑾当然也要负责任,所以孝宗继位,就把赵瑾撵到天寿山给宪宗的茂陵去「司香」。 同时孝宗的私生活很谨慎,也用不着赵瑾这样的人,赵瑾当时就一直荒废着。 及至杨厚照渐长,生性贪玩,而赵瑾在这方面门路精通,所以太子听说了这么个人,就把赵瑾调回宫中,掌管钟鼓司。 赵瑾经常从民间物色到各式各样杂耍的好手,盘槓子、三上吊、猴儿骑羊、大锯活人等新奇花样,层出不穷。 没有李昭之前,杨厚照被赵瑾哄得没有他都吃不下饭。 所以说杨厚照对其他七虎是自小的感情,那么对赵瑾,就是知己式的依赖。 方才赵瑾话语里半遮半掩,但是杨厚照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可不是,他和李昭不怎么和谐啊,这个问题绝对不在于他,是李昭初成雨露,不得精髓,确实应该好好练习一下。 杨厚照又想,但是阿昭是读史记的人,那么认真的读,拿了什么素女心经给她看,阿昭会不会觉得书本不正经,然后就以为他不是正经人啊? 杨厚照摆摆手。 后眼睛一亮。 他勾勾手叫赵瑾贴近了,赵瑾立即将耳朵附上去。 「你有没有什么招数,能让朕帮着娘娘精进?行动就行,不用修道。」 赵瑾本来也没什么素女心经的修行之法,他就是要提醒杨厚照。 男女之事,都是男人主动,女人被动,前戏很重要,但是他如果直说,好像鄙视皇上床上功夫不好一样。 从皇后娘娘那边下手,果然事半功倍。 赵瑾佯装害臊道:「万岁爷,奴才是没有根的人,哪懂得那些。」 杨厚照想了想:「也是,你也用不到女人啊。」 说完挥挥手,星目淡下去,一副扫兴的样子。 这世上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万岁爷扫兴。 赵瑾立即道「万岁爷,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奴才见过猪跑。」 赵瑾那闪烁的小眼神,杨厚照的精神又被他提起来。 「快说快说,怎么跑。」 赵瑾道:「万岁爷忘了,您当初是从哪里学来的,那欢喜佛下面不是还有图案呢吗?」 杨厚照眼睛瞬间一亮,真比那烟花还璀璨。 他手撑着地面站起,拍拍屁股道:「走,回去接皇后去。」 ***** 东稍间里,李昭正在跟秦姑姑说话。 杨厚照就回来了,还要带她走。 对上杨厚照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李昭还是看不出来丫的心底到底在想着什么。 杨厚照生活可有规律了,每天都要去餵虎,然后练习齐射,还要拉着内侍们:「军训。」 晚上还要「闹人」。 好在新婚三天帝后都放三天假,他不用看奏摺,不然这人好像都忙不过来。 所以这么「忙」的人,现在应该是骑射时间。 怎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 李昭不知道杨厚照会有什么馊主意,秦姑姑退下去后,她不断的询问道:「那万岁爷咱们要去哪里啊?您不说,我可不去。」 杨厚照道:「你就跟着朕走就是了,带你去看好看的,去拜佛。」 李昭看杨厚照说话的时候直抛媚眼,他那搓着的大手跃跃欲试,明显是一些邪门的事。 拜什么佛会让他这么兴奋? 他也不信佛啊。 李昭心想,我不应该去,她不甘心的提议:「上午时间正好,不然咱们先说会话,下午再去行不行?」 这么推一推,李昭觉得杨厚照后面可能就忘了。 杨厚照摇头。 「不行。」 李昭心想我不能因为成亲就被他吃的死死的吧? 她又试探着道:「那如果我一定一定不去呢?」 杨厚照呵呵笑,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朕提前换好的,都给你。」 李昭:「……」 …………………… 在皇城花园附近有一角,有个叫做玲珑阁的建筑。 那是一个小院子,比清宁宫小得多,不应该跟清宁宫比,是宫里的宫殿都比它大,它不过是一个面朝正东的三合院。 杨厚照带李昭来的地方就是玲珑阁。 路过香风阵阵的花园,轿撵停下来,杨厚照让下人全都在大门口守着。 然后牵着李昭的手:「就是这了,走,朕带你看好玩的。」 李昭的好奇心被这清冷的院子勾起,跟着杨厚照进了院里。 这院子就着地势而建,南边地势高,只有一层,背面地势低,就了二层迴廊。 其余斗拱飞檐就和别的屋子差不多了,不过瓦当是莲花。 已进入院子里,檀香阵阵扑鼻而来,掩盖住了花香,好在真的跟佛祖有关。 李昭好奇的看向杨厚照,那等待的目光,是在瞪着他介绍。 杨厚照在十六岁的时候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是他爹派来的太监和宫女引路呢。 因为是十分新奇的地方,所以他刻骨铭心。 欢喜佛就供奉在南边的屋子里。 杨厚照指着那门口:「有个老太监,听见咱们的声音,一会准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二雪前耻(二) 杨厚照话语刚落,屋子的门板就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身材十分矮小的内侍从里面走出来。 李昭见那内侍鬓角有些许白髮,但是脸上很光滑,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鹤髮童颜,穿着大一号的绯色袍子,站在门口,有春风拂过,竟然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 李昭回头看着杨厚照:「万岁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也不像是佛堂啊,但感觉又有佛香,到底是什么味道。」 「奴婢恭迎万岁爷。」 「恭迎皇后娘娘千岁。」 那内侍在这时候跪下来,给他们磕头。 李昭还是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俊美的脸上此时一阵激动,他没有回答李昭的话,对那内侍道:「还是你这奴才在这里呢?」 这内侍叫白禹,已经在这佛堂伺候四十年了。 白禹道:「正是奴婢。」 杨厚照激动的搓着手,他初蒙房事,就是这老内侍口传给他的经验,又摆弄欢喜佛给他演示…… 老内侍学识广博,可教给他不少东西。 杨厚照道:「朕又来取经了,还带着皇后。」 白禹道:「奴才恭迎。」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见恨晚的感觉。 李昭更为好奇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老内侍能被杨厚照记住,还这么抬举,看来有过人之处啊。 李昭打断杨厚照的激动,低声道:「万岁爷这到底什么地方。」 杨厚照指着白禹道:「这才是正儿八经应该拜的佛。」 说完对着白禹虚抬了下手:「起来吧,朕要和皇后娘娘进去拜佛,你就在大门外伺候着,谁都不许打扰。」 说完眨眨眼睛看着白禹,那意思是你懂得。 孝宗身子骨弱,不好这个,但是宪宗可喜欢呢。 所以皇上来到这地方要干什么,白禹再熟悉不过。 不过皇上带着女人来的,还是第一次。 白禹道:「请容许奴婢布置一番。」 杨厚照心想难道比第一次来,还有新的花样? 他笑道:「好啊,你去布置吧,朕给你一炷香时间。」 白禹垂下头:「是。」 一炷香过后,白禹从屋子里走出来。 杨厚照迫不及待要拉着李昭进去,就在他要进屋的时候,和白禹擦肩而过,突然手上一沉,杨厚照低头一看,是一卷明黄色的锦轴,不大,一手能攥得住,长短也就一手长。 这是什么东西? 杨厚照看向白禹。 白禹对着皇上深深躬下身,但是他临低下头时候的目光,有一丝微笑闪现。 那笑容像个慈祥的老婆婆,分明在说着,祝皇上玩的开心。 杨厚照对着白禹的目光满意一挑眉,然后把轴卷放到袖子里,拉着李昭进了屋。 ……………… 屋子和普通房间的布置还是有稍许不同。 毕竟是佛堂,进门正对的西边,是一个神龛,神龛上摆着佛爷供果,但是很奇怪的,香案在佛爷后面。 除了神龛,像样的家具也没有,椅子都没有,倒是明黄色的锦垫在神龛前摆了六个。 在锦缎之后,是一张厚实的老虎皮,老虎皮下还铺着比虎皮大的毯子。 李昭看着那虎皮不由得就想到了一句,可真够宽敞的,够两个人混来滚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二雪前耻(三) 杨厚照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老虎皮。 他稍微一想,就知道这虎皮和毯子放在这里是干什么用的了。 再有那白禹要走的一炷香时间…… 杨厚照心中暗笑,这个老奴才倒是会体谅人。 李昭并没来来过这里,所以对一切都很稀奇。 杨厚照说带她来参佛,她开始还以为这小子打她歪主意,想不到还真是参佛啊。 李昭走近神龛,看着佛爷…… 是两个连身的佛爷,一男一女。 男的盘膝坐着,右腿盘膝曲度不大,有点伸开的意思,左腿在右腿曲着。 女者面向男着,双腿张开,丰润的腿部坐在男者的左腿之上,二者四臂相拥,胸脯紧紧的贴在一起,赤身裸体作交合状。 还是金身的菩萨,窗外不算明亮的阳光照进来,两个人那享受的微表情,真是晃眼睛。 李昭:「……」 她回头看着杨厚照,就说这小子不可能有正经事,这是参的什么佛? 杨厚照走到李昭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并在她耳边吹气:「这是欢喜佛,朕没骗你吧,是来参佛的。」 他说完,手脚不老实的开始隔着衣服摸着「旺仔」。 李昭:「……」 李昭被杨厚照猝不及防的动作,捏的微红了脸,她问道:「万岁爷,您就这么想,昨晚不是……」 杨厚照脸一沉,嘘了声:「不许提昨晚。」 昨晚和之前的晚上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 杨厚照拍了拍旺仔又笑了:「阿昭,难道你不想痛痛快快的拥有朕一次。」 痛痛快快? 难道之前他不痛快? 李昭心想听这意思,小皇帝跟我的性生活不太和谐啊。 李昭做过社会调查。 夫妻之间,性生活如果不和谐,直接会引起许多家庭矛盾,包括对子女的性格养成,都有很大影响。 因此而引起离婚的时间更是层出不穷。 有的夫妻,就以为是三观不和才争执,其实归咎原因,就是性生活不和谐。 试问两口子过日子,能遇到三观问题的有几次,就算不和,睡一觉也过去了。 但是如果性生活不和谐,那三观再和也只能是哥们。 而这个和谐,并不是一定要男的勇勐女的狼,主要问题在于合拍。 就是或长或短,两个人都满意这个调子,跟种地一样,要因地制宜。 所以她和小皇帝要面对的问题很严峻,真不和谐,她很有可能被抛弃。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抛弃小皇帝,不过暂时她对小皇帝还没那么高的要求呢。 可是人家先要求上了。 李昭思考着他们仅有两次的经验,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她目光一挑,看向杨厚照,杨厚照前戏太短,后面太长,是个女人就受不了吧? 杨厚照感受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不满一挑眉:「你什么意思?」 李昭心想我直说了吧,直说了吧,但是在房事上,不知道这小皇帝到底有多少底线呢。 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可是那欲语还休的摸样,就跟床上的欲拒还迎一样,娇羞委婉,让人慾罢不能。 杨厚照心神一盪,感觉小龙有了欲望,恨不得马上就把李昭扑到,但是不行啊。 杨厚照想到赵瑾说的话,放开李昭道:「阿昭,你不行,所以朕特意来带你参欢喜佛,教教你。」 擦! 谁不行到底。 李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过这时候杨厚照已经去摸神龛下的春宫图,赵瑾说有,之前他并没有看到。 佛爷的神龛到杨厚照胸口,很宽,杨厚照摸起来有些费劲。 还是没摸到,杨厚照干脆抬起佛爷底座,踮着脚一看,嘿,真有、 约莫到了大概的距离,杨厚照再去摸,就抓到了那个硬邦邦的纸张。 他小心翼翼把纸抽出来,打开一看,那都是男女交合的动作。 不过这纸张陈旧,图上的男女,脸也看不清,身材都没有他好,看着不怎么雅观,没什么意思。 杨厚照倏然间想起白禹出去时那慈祥的眼神。 他眼睛一亮,将春宫图放回去,拿出轴卷,慢慢展开一角。 「哇!」 杨厚照感慨之后立即闭上嘴。 李昭听得稀奇:「万岁爷看什么那么惊艷?」 当时是漂亮的春宫图,黄色锦缎上,男女的身体不知道用的什么染料画的,就如同真人的肤色,神态和动作都惟妙惟肖,惹人遐想。 杨厚照的欲望顿时又被勾起。 他看向李昭,心中一动,拉着李昭到了虎皮旁,他坐下来,见李昭不坐,拍拍身边的位置:「你来,坐。」 李昭问道:「万岁爷看得到底什么东西?」 杨厚照将轴卷藏在身边,笑嘻嘻道:「好东西,你坐下来,咱们一起看。」 李昭拗不过杨厚照,坐下来。 于是杨厚照给她看第一幅。 妙龄男女,一丝不挂,在床上滚做一堆,二人两嘴相吻,男的一手拿着女子胸部,一手按着女子下身,淫邪不堪。 李昭:「……」 她就知道是这东西。 见李昭脸红的跟苹果一样。 杨厚照爱不释手,手搭上李昭肩膀,喃喃道:「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朕闭着眼睛,没有抓旺仔,也没有按下面,哎呦,那姿势不对啊!」 李昭:「……」 后面杨厚照连连的感慨自己哪里操作错了,后悔不跌。 李昭:「……」 当看到第三幅的时候,男女已经交合在一起,杨厚照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吞咽一口。 并侧头看向李昭。 李昭心头一颤,眨眨眼睛佯装镇定:「万岁爷……」 那娇滴滴的三个字又勾起了他全身心的欲望,杨厚照赶紧把轴卷卷好,放在虎皮的虎头下,然后手膜上李昭的肩头。 「阿昭!姿势朕都记住了。」 他故意哑着声音叫着,叫完就嘿嘿傻笑。 真是贱兮兮的样子。 李昭也不敢扫他的兴,只是看看窗外道:「万岁爷,这是白天。」 杨厚照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不分白天黑夜。」 ……………… 李昭还是架不住杨厚照的甜言蜜意的。 而且房事是大事,她可不想失宠。 杨厚照一主动,她也把持不住,二人很快剥光了衣服滚作一团。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清气爽 忽然窗外有风吹过。 杨厚照一精神,看着身形的李昭打了个哆嗦,把龙袍拿过来搭在他们的下身。 接着,他用自己健壮的身体将李昭抱住。 问道:「冷了吗?」 李昭微微颔首,又轻轻摇了摇头,那含羞带怯的姿态,就如细雨中的娇花,艷丽无比,但也会让人怀疑,这样娇嫩,能不能承受哪怕这么轻微的风雨。 杨厚照心想我这下一定要一雪前耻的。 可是前两次都因为阿昭求饶的样子失败了,这次我可得避免。 他温声道:「阿昭,你不要叫朕万岁爷好不好?」 虽然是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的小心呵护,但是那优雅总是掩藏不住沙哑,沙哑是带着欲望。 李昭此时也因为杨厚照的爱抚动了情。 箭在弦上的时候,自然对方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也都愿意答应。 李昭反问道:「可是那叫什么呢?」 「你们民间夫妻都叫什么?咱们就做一个最普通的夫妻。」 李昭想了想道:「地位不同,叫声也有所不同,像我的邻居,男的都叫当家的。」 当家的?! 当家做主! 杨厚照心想朕本来就是大当家的。 他摇摇头:「这个称唿不好听。」 李昭道:「那还有死鬼。」 杨厚照:「……」 「你要不再想想。」 「若是有钱人家,想万岁爷这样,就叫大爷。」 「大爷?」 李昭:「……」 「你别占便宜啊,是大爷,二声,而不是轻声。」 爷的发言不同,辈分是不一样的,轻声就是父亲的哥哥,涨一辈。 杨厚照本来就是故意占便宜。 见李昭识破了他的计谋,他哈哈大笑。 后自己回味:「大爷,大爷。」 「好,那朕就是杨大爷。」 双手撑着地面也累了,杨厚照俯下身去咬着旺仔,含煳不清道:「阿昭,朕就是大爷,叫大爷。」 李昭开始还能忍住不叫,后来她受到了「残忍」的惩罚。 ***** 杨厚照出了透汗,从来没有这么淋漓尽致过。 看着这样的小皇帝,李昭很想问一问,她到底行不行。 算了,还是给她的男人一点面子吧。 杨厚照靠在窗户那边,李昭怕他吹风,忙将龙袍都盖在他身上,而她自己,只搭了一个边。 她侧着身,旺仔是都盖上了,但是后面纤细的腰,丰润的臀,都露在外面。 杨厚照也怕她被吹风啊。 将龙袍撑了撑,将她拢在怀里,然后龙袍撑大,这样二人都能盖住。 好在是五月了,其实天并不冷。 杨厚照手轻轻的拂着那弹性的香臀,但小龙却一点要抬头的迹象都没有。 他对李昭道:「阿昭,你累不累?」 李昭知道他现在是「贤者时间」。 所谓的「贤者时间」,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什么欲望都没有,对女人再也没有心思,要么唿唿大睡,要么抽根烟,要么干点别的。 杨厚照能有心思跟她说话,还抱着她,就是真的对她好。 李昭当然也没怀疑过杨厚照的好,她很高兴的勾上杨厚照的脖子。 「大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地。」 是啊,参完欢喜佛,这佛爷以后就能保佑他生勐无敌,让皇后娇喘连连,欲罢不能。 任务已经完成了。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背,轻轻扶摸,其实是安抚之意。 方才他的阿昭太热情了,身子又极其敏感,水流不止,还好他定力强,不然又要很快缴械投降。 这次没有,真是一场酣战。 但是这女人竟然不累? 杨厚照慵懒道:「不急,咱们再休息一会,朕还没抱够你。」 「这三天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过得太过快了,阿昭,从明天开始,你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了,你怕不怕。」 三天一过,新娘子的待遇就没有了。 李昭明日一早,就要跟杨厚照去参拜王太后。 之后王太后应该会把后宫的事情分给她打理。 但是交接会不会顺利,这还不知道。 李昭想了想道:「有杨大爷为我撑腰,我怕什么呢?」 杨厚照亲着他的小脸嘿嘿笑:「那可不,你是杨大奶奶。」 二人又躺了一会,才开始收拾穿衣。 因为不是宫里,杨厚照是临时起意,水都没有,被想着清洗了。 杨厚照坐在虎皮上,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想,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直到他带着李昭出门,奴才们没有一个是崇拜的眼神,他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说好的一雪前耻,可是这里不是寝宫,他功夫再高,奴才们也听不到啊。 好好的战绩,竟然成了锦衣夜行。 恨! …………………… 天蒙蒙亮,李昭的生物钟这时候还要睡觉。 可是有一只大狗一直在添她,添她的耳朵,舔她的脖子,然后到旺仔。 湿漉漉的感觉,让李昭有种心痒难搔的欲望。 她伸手一摸,叫了声狗子。 接着那旺仔却传来一阵被咬的疼痛。 李昭睁眼一看,正对上杨厚照桀骜兇狠的眼睛。 「谁是狗子?」 李昭:「……」 不是狗子为什么舔人。 李昭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剥光了。 所谓的毛头小伙子,说的可能就是杨厚照。 可能因为白天已经餍足,他昨晚让她摸着小龙,然后没有闹腾,很乖就睡觉了。 可是早上又来。 李昭还想再睡一会,但是又不能说的太狠扫杨厚照的兴致。 李昭勾着杨厚照的脖子,声音甜美,眼波流转道:「杨大爷,一会还要去见母后,太放肆不好。」 可是杨大爷跟万岁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爷,尾音都那么长,那么一转音,像是钩子,把人的魂儿都勾搭没了。 趁着奴才们就要来了,正好一血前耻。 杨厚照他二话不说,低头含住一边小旺仔。 另一只大手已探向李昭下身。 又喘息粗气道:「叫大爷……」 于是清宁宫的奴才们,都知道皇后给皇上取了一个新的称号。 ***** 清宁宫院外的空地上摆着牡丹花,眼看花期就要过了,花朵已经衰败,但是那蔷薇科花朵的香气还在空中飘浮。 杨厚照在廊下活动筋骨,英姿勃发的少年,一身黄灿灿,看着就让人倍觉精神。
第一百七十三 婆媳关系确立(一) 一大早就一翻酣畅淋漓的大战,万岁爷一雪前耻,让皇后娇喘不止,奴才们都听得真真的,所以他今日真是神清气爽。 马永成站在不远处候着,心头升起不甘的想法。 万岁爷自从骂了他一次之后,就去找赵瑾,找到赵瑾到现在,也就是昨天一下午到今天早上,都保持着神清气爽的样子,所以万岁爷是因为骂了他才这么高兴的,难道他真的那么惹人烦吗? 杨厚照正好锻鍊完,有小火者喊着用早膳。 杨厚照走到马永成面前道:「准备轿舆,用过膳之后还要去慈宁宫请安。」 民间规矩,新婚男女成亲三日之后,新媳妇就要给婆婆问安敬茶了。 宫里也有这个规矩。 但是皇帝是可去可不去的。 马永成脱口问道:「万岁爷一起?」 杨厚照眼睛一斜,用不解的目光道:「你傻啊,朕的皇后去见朕的母亲,朕一家人亲近的时候,朕能不去?」 「真是!」算了,看在他已经一雪前耻的份上饶了这个奴才吧,谁让自己心情好呢。 杨厚照又白了一眼马永成,后背着手,哼着从市井中学来的小调,进了殿里。 马永成:「……」 看吧,皇上方才还高高兴兴的,一看到他就生气,还翻白眼。 所以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再者说,皇上以前本来就不爱参加这些个东西,说是繁文缛节。 自打认识这个皇后…… 马永成看向天空,气得咬牙切齿,自打皇上认识这个皇后,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还有那个赵瑾,等着。 ………………………… 杨厚照已经先入席,在宴席室的座位上叫着李昭。 李昭这时候还在寝殿里,秦姑姑刚给她穿好礼服。 听着皇上的召唤,秦姑姑在李昭耳边低声道:「您还要吃饭啊?」 今日三天的好日子过去了,李昭要去见王太后。 但是按照规矩,现在这个时辰正好要去,如果吃饭就迟到了。 秦姑姑又道:「去晚了怕太后跟娘娘生气。」 秦姑姑的言外之意,王太后会因此找麻烦。 李昭笑了笑。 杨厚照一大早也不放过她,之后她二人就唿唿大睡,都起晚了。 已经晚了,如果直接去见王太后,那就会没饭吃。 跟肚子相比较,挨骂也不疼。 而且…… 李昭对秦姑姑抛了个眉眼:「如果太后娘娘真的难为我,那是好事。」 秦姑姑不解,那怎么还能是好事呢。 太后本来就看不上她,就算不迟到,也没有好印象,所以三天刚过,去给太后请安,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刁难。 可是她迟到了,想来太后抓住这一个把柄就行了,不用再费心找其他的。 那她岂不是可以早做防备,总比不知道的陷阱要好多了。 这是她送给太后的把柄。 秦姑姑脸上写满疑问,但李昭没有直说,只道:「总之是好事,我心里有谱。」 ****** 用过早膳,杨厚照和李昭都在厅里准备着去慈宁宫呢。 二人坐在宝座上,才说了两句话,马永成就进通传「轿撵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婆媳关系确立(二) 要见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婆婆,李昭心再大,多少有些紧张,但是杨厚照去见目光可太习惯了,他也没感觉到李昭的紧张,听奴才传话,就拉着李昭的手站起。 帝后二人一起出了殿堂,轿撵在宫门口停着。 杨厚照的是八人抬的肩舆,宝座是镀金的,在阳光下闪着金碧辉煌的光泽,十分耀眼。 而皇后的规格和样式都不及皇帝的气派。 杨厚照看着肩舆,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他的皇后座位要小一半? 一想,又乐了。 他拉着李昭手道:「正好朕也捨不得跟你分开,咱们坐一个。」 皇上的宝座是龙座,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男人坐了肯定要杀头,女人坐了就有不知好歹的祸水。 昔日汉成帝的班婕妤有轿撵之德,说的就是这件事。 班婕妤正是盛宠,皇上邀请班婕妤一起坐轿子,班婕妤以妇德等言论回绝了皇上,自此就被人认为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班婕妤也正是因为这个德行被人称颂的。 所以这个轿子,即便是皇上,应该也不能坐。 李昭想了想,可她并不想当那贤良淑德的女人。 什么德行不德行的,她不应该管。 还是男人的疼爱比较实在一些。 但是,她才当皇后,就跟皇上坐在一起,如果被外面大臣听见,定然要说她恃宠而骄。 所以要不要先博个好名声,等地位稳固之后再恃宠而骄? 那就不坐了吗? 李昭暗暗摇头,这男人啊,你拒绝他一次,下次他兴许就不给你坐了,去找别人坐了。 所以班婕妤失宠,赵飞燕姐妹却圣宠不衰。 管她什么骂名,她只要做被男人宠爱的女人。 有花堪折直须折! 李昭下定决心后对杨厚照点点头:「多谢万岁爷。」 杨厚照被那三个字勾的的心神一盪,后笑道:「对,当然外人的面,咱们还是要叫万岁爷,走,朕的皇后,朕带你去见母后去。」 …………………… 清宁宫这边轿子刚起,慈宁宫那边就能得到消息。 王太后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此刻听到了帝后出发的消息,却没有一点高兴的劲。 因为她听闻李昭跟她的宝贝儿子做一个轿子往这边来呢。 那可是龙椅,他的丈夫对她那么好,她这辈子都没坐过。 王太后在大殿中气得来回走动,心头暗暗骂道:一个皇后,没有妇德,竟然敢跟皇帝平起平坐做龙撵? 而且这皇后还迟到。 越想越气,把古董架上的花瓶砸了。 王云忙带着宫人来打扫,看着奴才们屏气敛声的进进出出,她这郁结之气好一点。 但是到底不解恨。 王太后算着时辰,早一步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等着。 心想,咱们等着,等人来的,一定要让李昭好瞧。 …………………… 慈宁宫的规模和大小比清宁宫小一点,不过结构是一样的。 正殿加几处偏殿,殿后还有园子和耳房。 李昭之前来过这里,不过在此到来,身份已经不同了,所以心境还是不一样。 第一次来那感觉要任人宰割。 第二次来,这就是自己家啊。 看着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琉璃瓦,李昭不自觉露出温和的笑容。 所以是自己家,就当太后是自己的奶奶,所以不用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婆媳关系确立(三) 李昭给自己打着气,杨厚照拉住她的手道:「咱们进去吧。」 李昭点点头,她们携手上了正殿的御用台阶。 候在门口的小伙者见帝后二人到了,用他最好听的声音传话。 「皇上皇后驾到。」 那尖声尖气的声音不仅在殿外听得清楚,殿里肯定也十分清楚。 李昭见到玄关处候着的六个宫娥全都整齐的跪下去了。 她又看杨厚照笑了笑,杨厚照也对她一咧嘴,还是那句话:「不用怕。」 虽然说着不用怕,但是刚一进入正殿里,李昭就觉得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凉意。 按礼说,她之前来过慈宁宫,应该对环境熟悉,但其实上次她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没敢看。 这时候昂首走进来,顿感慈宁宫的异样。 偌大的宫殿,中间宝相花的条形红毯铺地,从门口一直到宝座上,这没有什么。 但是殿堂两边的摆设却十分奇怪。 左边一边古董架,右边肯定有一模一样的陪衬。 左右空格上的的青玉人鱼瓶,右边的空格上也有一个,可是本来这种对瓶,应该是放在一起,却生生被人分开了。 总之就是左边摆放了什么,右边肯定有一个一模一样并且十分对称的东西作为回应。 那是一种整齐到让人觉得刻板的摆设风格,毫无美感,只有压抑。 李昭暗暗心惊,怎么感觉王太后有强迫症呢? 她目光一瞥,瞄向宝座右边的多宝阁,倒是奇怪了,那里缺个花瓶,但是左边有。 看来王太后的强迫症还没有病入膏肓。 李昭看着,他和杨厚照的所到之处,屋里的宫女太监立即跪下去。 刻板的摆设,加上满堂严肃,这屋子里有种生人勿进的危险感。 李昭心中起了很大提防,再不敢多看,跟在杨厚照身边好好的走着,免得自己出错。 可她那乖巧老实的摸样,因为她的相貌,看起来就十分端庄靓丽,让人挑不出错来。 王太后在宝座上暗暗撇嘴,心想这个皇后还挺有阵势,一会让她颜面扫地。 奴才们行礼间,穿着大红礼服的少年夫妇已经到眼前了。 少年头上网巾皂帽,剑眉星眸神采斐然。 清晨的光线照在他身上,那满身的贵气,那长身玉立的身影,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王太后的欣慰从心底里发出来,这可是她生的皇儿,英俊潇洒,冠绝京华。 真好看啊,是谁生的这么优秀可爱的儿子哦,哈哈,真是的,看着儿子烦恼顿时一扫而光。 王太后目光又看向李昭…… 算了,这个也不是自己生的,有什么好看的? 王太后的倏然变脸,帝后二人也没抬头,谁都没看见,因为到了地方,杨厚照拉着李昭跪下来磕头。 「儿臣叩见母后,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王太后淡淡道:「皇儿起来吧。」 杨厚照拉着李昭:「快起来吧,母后让咱们起来呢。」 王太后:「……」 她根本没有叫李昭好不好? 等李昭站起来。 王太后声音冰冷道:「皇后年轻,宫中的教导嬷嬷是哪个?难道来的时候都没人告诉皇后规矩吗?」 李昭来自民间,不懂得宫中规律。 本来选秀的时候一个月,尚宫局的人会教秀女规矩。 可是说好的一个月,李昭只呆了两天,就被杨厚照接出来。 所以怕皇后犯错,王太后之前给李昭找了教导嬷嬷。 但是杨厚照怕李昭吃亏,给退回来了。 不过李昭明白,王太后现在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在说规矩的事。 而是对她迟到或者别的事表达不满。 再者说,宫里的规矩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在宫里三天,出宫十天,秦嬷嬷都给她讲清楚了。 才一见面就提她不懂规矩,这又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找茬。 但是要争辩吗? 当然不要,她都谋划好了。 这个时候,到底是自己迟到了理亏,李昭乖巧的低下头,不打算回话,反正有撑腰的。 杨厚照看着李昭的样子,微微蹙眉。 他心想,我们来的时候,阿昭就害怕迟到了会被母后骂,还是阿昭有先见之明。 可阿昭迟到,那不是陪小龙了吗? 都是他的责任,母后生气也应该骂他,为什么总是难为阿昭呢? 杨厚照又想母亲骂儿子天经地义,但骂我阿昭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拍着胸脯,接过话道:「有朕教皇后,皇后什么规矩会。」 王太后忍着怒气看着儿子笑:「皇儿,后宫的规矩你不懂。」 杨厚照不认同道:「怎么可能不懂,朕就是规矩。」 规矩是皇帝订的。 王太后:「……」 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打量自己的儿子,长身玉立,剑眉星目,是他的骄傲。可是怎么看着看着,那好看的一口小牙,怎么像是生出了獠牙,要咬人一样呢? 王太后身上一个激灵,她发现儿子袒护这个女人的时候,都看化身小狼狗了。 皇后还没说什么呢,这儿子,先冲上来,兇恶的小狼狗,真是气死人了。 王太后脸色发青,不过气归气,这儿子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是有些习惯了。 她心想哀家跟他争吵那没什么意思,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她笑道:「好,那既然皇儿不认同哀家的话,那今日这礼也不用行了,都跪安吧。」 说完就要站起。 可新媳妇见婆婆,是要敬茶的,如果婆婆不喝这杯茶,就等于不认这个儿媳妇。 而皇宫这么大,如果王太后前脚走,李昭的皇位位置,立即就会惹人非议。 李昭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太后的意图,心想这个婆婆为了难为自己,还真是什么招数都想出来了。 不过不要紧,有撑腰的。 自己的母后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杨厚照之前在轿子上也听李昭猜测过。 事实被证明,杨厚照无比佩服的看了李昭一眼,心想真准啊! 他心里不高兴了,但是面上不显示,回过头来笑道:「儿臣哪里不认同母后的规矩了,接下来就是阿昭敬茶吗?」 这是说给王太后听得,说完叫着王云道:「皇后娘娘的茶呢,怎么还不端上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婆媳关系确立 (四) 敬茶才是今日拜见的重头戏。 喝了茶,这婆媳关系就确立了。 王太后也不能真的要走,李昭已经册封,她喝不喝这杯茶,对于李昭的地位没有影响,只是名声不好听而已,而她自己也是皇太后,皇后被记载在史册里,她也跑不了。 儿子给了台阶,虽然台阶有点高,被绑架着下去,但是也得下。 王太后沉吟一下,忍着不情愿,还是坐回来。 不多时,王云带着两位年长的宫中嬷嬷,端着茶碗过来。 如何敬茶,秦姑姑已经给李昭辅导过了。 李昭先是跪下来,然后接过茶碗,低头敬给王太后。 「母后请喝茶。」 看着那矮了一大截的少女,王太后牙齿暗暗咬在一起,眼睛微敛,里面投射出来的光却兴奋难挡。 怎么样? 不是有皇儿护着吗。 不是怕腿疼不跪吗? 现在还不是要跪在她的脚下,她说不让她起来,她就别想起。 这就是她见机行事想到的可以折磨李昭的招数。 王太后为了拖延时间,问道:「皇后知不知道,今日敬茶,应该是在什么时候?」 就是不接茶碗。 李昭低头暗笑,就知道这个太后要在这时候为难她。 无妨,反正有人撑腰。 她低声道:「应该在卯时。」 王太后恨声道:「那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昭未曾回答,杨厚照灵机一动道:「现在不就是卯时吗?」 这小狼狗又出来了,杨太后无语看向杨厚照。 而他话音刚落,殿里的人都傻了眼。 外面的太阳都照在屁股上了,尽然还是卯时时辰? 卯时刚过,现在是辰时一刻。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听着殿里不认同的唿吸声,王太后缓缓开口:「皇上,你再说一次,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 杨厚照看向马永成:「难道不是吗,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 马永成忙道:「是,万岁爷说得对。」 马永成可是投靠她了。 王太后气的脸色一变,心想这个两面三刀的马屁精,她冷笑道:「皇儿的奴才,教的好啊,可是既然是皇儿的奴才,那说了就不算。」 杨厚照道:「那好办啊。」他看向王云:「你是母后的奴才,你说,现在什么时辰?」 王太后目光不示弱,也跟了过去。 王云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一个是九五至尊。 一个是九五至尊他娘。 两个都是笑里藏刀的目光。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该怎么办? 王云急的跪下去,沉吟良久,后道:「奴才才疏学浅,也不认时辰啊。」 屋里的人:「……」 王太后恨不得将身边的东西都丢在王云脸上。 内侍进宫都是要读书的,王太后之所以器重王云,就是因为王云当时读书最刻苦。 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算他命大,也没认同皇帝的话。 王太后一挑眉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迎着母后的目光一笑,道:「没学过天文地理,这不怪王公公。」 他随即转身去又问其他人。 对上皇上那满是威胁和利诱的目光,被问到的人都说是卯时。 哈,还都是慈宁宫的奴才,那就定了是卯时了。 杨厚照问完之后回身又看向太后:「母后,只有王云不认得时辰,他的话就不用听了,现在就是卯时。」 所以他根本不差一个王云。 儿子的目光执拗略带顽皮,是故意气人呢,王太后攥紧了拳头,脸色发青。 忍了好久,王太后问道:「皇儿可曾听过一个成语,是什么鹿什么马的,学的真好。」 杨厚照道:「所以儿臣也要请教母后一个成语。」 他挠着耳朵道:「母后,儿臣一声想不起来,有个什么公,什么私的。」 王太后眯起眼睛。 杨厚照威严一对。 空气中又是那样的剑拔弩张。 突然一个声音道:「母后,您说的是万岁爷指鹿为马,万岁爷指的是您假公济私。」 那声音甜美清脆,刚听声音是十分忧郁的。 可是谁让她指出来了,王太后和杨厚照全都看向李昭。 王太后的目光凌厉气愤,杨厚照的目光不甘霸道。 他们就这么看着,互不相让,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 李昭眼心想我不过是让你们别说没用的,她还跪着呢。 不过这可捅了马蜂窝,王太后喜欢与人争执,但是又不愿意给人留下强势的感觉,所以她无时无刻都要忍着。 她跟杨厚照已经形成了他们的吵架模式,就是谁都不可以把话点明, 而李昭直接就说她假公济私,这就是在人前拆她的台,让她没面子。 王太后落在李昭身上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后眯起眼睛。 杨厚照感受到母亲的敌意,轻轻踢了踢李昭屁股,这傻丫头,多嘴不是招恨呢吗? 李昭暗暗吐着舌头,看见太后就压不住火气,没忍住。 可是帝后二人的小动作做的旁若无人,还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之下。 王太后本来觉得吵不过,另闢蹊径的,看着那还有闲心玩笑的皇后,这火气就更压不住了。 她语气愤懑道:「皇后真是聪慧的狠啊,那……」 「怎么还迟到不懂规矩」的话还没问出来。 李昭笑着抬头道:「谢母后夸奖。」 王太后:「……」 她一腔怒火被生生憋回气,看看左右,左右的人好像也没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她拍着宝座的扶手药业切齿的看着李昭,这是讽刺,不是夸奖。 她没有夸奖她,没有,不是夸奖。 就在王太后愤怒到极点的时候。 杨厚照突然呵斥向王云:「还不给母后递茶碗,没听见母后夸奖阿昭吗?」 王太后:「……」 所有火气都发不出来了。 …………………… 帝后二人的理解能力比别人强。 王云无法,站起来接过茶碗,递给王太后。 也不管王太后接不接,反正李昭手上空了,杨厚照心想我就当母后接了。 他就等着这一下呢,瞅准机会,赶紧拉起李昭上下看了看:「跪的累不累,膝盖疼不疼,慈宁宫的锦垫硌得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婆媳关系的确立(五) 真是没法听了。 还垫着垫子呢,能疼到哪里去? 也就唿吸的功夫。 杨厚照对李昭无微不至甚至有点过了头的关心让王太后觉得心酸,那可是她养大的儿子,都没这么关心过她。 她象徵性的抿了一口茶,然后赶紧把那碍眼的茶碗递给王云。 之后又不甘心,低头一看,儿子和那狐媚还在卿卿我我,王太后趁着杨厚照看李昭的时候,狠狠的瞪了李昭一眼。 她那目光中含有大量的情绪,包括不仅仅限于厌恶、仇视、责备、想要怒骂,但是不能……还有一丝不甘心。 李昭的角度是正对王太后,正好接住目光。 她用微微一笑来应对,不然她能怎么办?人太多了也不能打。 可是那浅浅的笑意因为太浅了,浅的有些敷衍甚至挑衅,王太后先是一愣,后确定李昭在挑衅她,气得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李昭:「……」 她以为王太后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竟然是翻白眼,幼稚的妇女! 算了,既幼稚还有强迫症,不和她一般计较。 李昭刚收回目光,正在这时,杨厚照突然道:「母后,你眼睛怎么了?」 是问向王太后的,因为她瞪李昭被杨厚照抓了个现行。 王太后:「……」 第二个白眼正翻到一半,她赶紧用手蒙上,然后感嘆道:「人老了,眼睛也不好,方才怎么了?」 「王云,快帮哀家看看。」 王云轻哎了一声:「娘娘您忍一忍啊,奴才这就来了。」说完急忙从侧面上了宝座的台阶。 李昭:「……」 一屋子的戏精。 …………………… 王云看着王太后的眼睛,其实是在观看太后的脸色,太后到底是希望眼睛有事还是没事啊? 王太后闭着眼睛道:「好乏困。」 这是暗示,有事,王云心头一亮。 如果是平常人家,今日新媳妇给婆婆敬茶,肯定还有别的长辈在座。 但是皇家的宗族各有封地,孝宗没有其他嫔妃,就没有其他长辈。 其实宪宗的太皇太后还活着,但是太皇太后已经不管宫里的事情多年,幽居在北宫。 没有别的长辈,诰命夫人也没有传唤,所以皇后今天就只有王太后一杯婆婆茶,王太后已经结了茶,认长辈这一步就过了。 过了这一步,宫中规矩,皇后就不再是羞答答的新娘子,就是皇家儿媳。 皇后今天应该接管后宫,来料理后宫诸事。 而现在后宫是王太后住持,皇后若是想得到这个权利,得太后授予。 太后说她乏了,就是不想交权。 王云闻琴声知雅意道:「娘娘,这眼睛有点红,要不先休息吧。」 王太后扫了李昭一眼,心想别的事治不了这个狐媚子,后宫之事还治不了她?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这个懂事的奴才,点点头。 又看向杨厚照:「近来浅眠,哀家身体甚是乏累,方才眼睛又不好了,皇儿,你们跪安吧。」 之后扶着王云的胳膊,做要起之状。 李昭低下头已经过了恭送的样子,杨厚照这时道:「母后,不对啊,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呢,阿昭母仪天下,是后宫之主,您不是常常说自己乏累,力不从心,所以儿臣想好了,让阿昭尽孝,给您分担担子。」 王太后:「……」 果真是个小狼狗,哪都有他。 王太后刚腹诽完,还没说话,杨厚照就对王云道:「去把后宫印鑑请出来,交给皇后,替母后分担,母后好养身体。」 王太后:「……」 这个小狼狗管就管,干什么说她身体不好。 管理后宫除了金册和金宝之外,还要后宫个个司属的印鑑。 就像大户人家的对牌,有了这些印章,才能对这些部门发号施令。 王太后见儿子霸道的样子,看向李昭:「皇后,你想替哀家分担担子吗?」 听着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李昭略微顿了一下。 也是在坐轿子的时候,杨厚照就告诉了她会面对的这些事,其实杨厚照不说,秦姑姑也说了。 按照她自己的性格,不管正好,谁不愿意天天吃喝玩乐,跟杨厚照一样。 但是居安思危,她现在已经落到皇宫里了,如果还是那种浅薄的意思,最后会让王太后吃的渣都不剩 后宫宫女太监一万人,管人,管的也是财富,有了财富,就等于有了能力和权利。 而且太后那姿态和语气,分明是觉得她无法胜任。 李昭柔声道:「若是母后看得起儿臣,儿臣自当效力。」 最后成了她的责任了。 不交权还成了看不起她了? 王太后对于李昭干脆的回答还是十分意外的,微愣之后想了想,对,她就看不起她了怎么着? 给她印鑑又如何,不是有印就能指使动人的。 王太后朝王云挥挥手:「去吧,拿印鑑来。」 太后这次的好说话和温柔语气更加印证了李昭的猜想,王太后用意的兇险了,肯定要以后在后宫之地找她麻烦。 秦姑姑跟她说过,后宫那么大,宫女太监加起来都有上万人,有些是有背景的,有些是没背景的,有些是公平的,有些是极其不公平的,水很深,一个不小心,就会惹一身腥。 所以管理后宫,要的不光是印鑑,还要有可靠的人。 王太后是算准了她手下没人了。 不一会的功夫,王云就拿出来印鑑来,呈给李昭。 李昭毫不客气的接过去。 王太后是想好了给李昭挖坑,但是看李昭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被气到了。 她站起道:「皇儿,你们跪安吧。」 杨厚照道:「母后,还是不对啊。」 王太后微敛起眼睛。 「光给了印鑑,人呢?下面的奴婢不服管,就是为难皇后怎么办?您得叫她们来训话啊。」 果然是没给人,李昭听了杨厚照的话,看向他笑了笑,没人培养呗,她不着急,这个傻小子总怕她吃亏。 王太后看李昭灵动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傻笑,暗暗撇嘴,这个傻皇后不是以为有儿子撑腰就能管好后宫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杨厚照不光彩的过去(一) 后宫杂事,光说人事的交接,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王太后记得她刚做皇后的时候,是太皇太后一把手一把手的交给她,她学了半年,才有所头绪。 那么这个李昭对她不敬,她也不打算教她,就让她指望皇帝去吧。 这次王太后下定了决心,儿子怎么看她,她都不与儿子那漂亮的眼睛对峙,对,再漂亮也不看。 她佯装毫无生气的声音道:「哎呦,眼睛也不好,还浅眠,哀家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不了。」 说完轻轻拂了下袖子,再什么话都没留,接着从宝座上借着平台直接就往后殿走。 真的这么走了。 王云:「……」 他带领坤宁宫下人们给杨厚照行礼,然后跟着王太后走了。 殿里杨厚照被母亲扫了面子,脸一瞬间就黑下来。 李昭拉起她的手,轻声道:「万岁爷,咱们回去吧。」 「可是……」 杨厚照要给她撑腰要人,李昭心领了,轻轻摇摇头:「没关系,我能应付,而且那是母后,以后我跟万岁爷好好孝顺她,她就喜欢我了,咱们走吧。」 说完,她莞尔一笑,笑容如那春日里的杨柳风,温柔舒服,又不失真挚。 杨厚照看得心神一盪,抬起手,发现这不是自己寝宫,不然他一定要把阿昭抱起来好好安抚。 多通情达理的皇后,母后竟然不喜欢。 他声音委屈道:「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随后又在李昭耳边轻声道:「她不喜欢咱们就算了,过了今天,没有大事你别来,免得母后给你脸色看,你就陪着朕就好了。」 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是认了真的。 李昭心想婆婆喜不喜欢无所谓,只要不在丈夫面前有错处就行了,跟王太后斗,暂时她的筹码足足的。 当然,这筹码都是她的男人给的。 听着杨厚照那霸道不孝顺的言语,李昭笑容从心底里发出来,拉拉杨厚照的手道:「咱们回去吧,人家不想万岁爷因为我的事心烦。」 嗯。 这里刻板无聊死气沉沉,还是清宁宫好。 杨厚照脾气来得快,但是只要有人哄,去的也快,他高高兴兴的揽住李昭的腰,看向殿外:「回殿里玩去……就玩杨大爷的游戏怎么样?」 那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李昭:「……」 ……………… 帝后二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王太后从后殿绕道西边小厅室里,站在窗口往外看。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杨厚照和李昭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她的脸一沉,方才她没有沉住气,弗了儿子的面子,儿子一生气,那个狐媚子肯定要说她的坏话,完了,儿子离她越来越远了。 等金光下的二人消失在红色的殿门之外,王太后愤愤然的收回目光。 李昭在点破王太后假公济私的时候,王太后跟她就势不两立了,此时仇恨又添了一层。 她喊了一声王云。 王云小跑着从隔断后进来。 「娘娘。」 王太后道:「那个马永成呢?人呢,皇儿和皇后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马永成是伺候皇帝的,怎么可能立即过来。 王云顿了下道:「奴婢这就去叫马永成过来。」 杨厚照回殿后跟着李昭一起,听秦姑姑讲解后宫的一些事情,可能是因为陪心爱的女人吧,听得津津有味,看那样子,一时半刻是不会出门了。 马永成得了空,赶紧来到慈宁宫,跪到王太后面前。 王太后坐在小厅的贵妃榻上。 问道:「你之前说皇后失宠了,现在呢?」 现在那是夜夜笙歌。 马永成用余光扫了一下太后的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他支支吾吾道:「嗯,嗯,新婚燕尔……」 所以如胶似漆。 王太后手里端着茶碗,这一听,重重的放在小几上。 其实马永成不说,她也能看出来。 说不打量李昭,人站了那么久,不看是不可能的。 白里透红的小脸,褪去青涩和稚嫩,美艷不可方物,那流转的眼波,都会勾人。 这就是典型的少女到少妇的转变,一看就十分滋润。 这样下去不行啊。 王太后看着马永成:「你平日里跟着皇上的时间最多,鬼主意也多,说说,怎么能让皇儿勤政,不要把精力都放在女人身上。」 勤政?太后闹着玩呢吧? 马永成一想,啊重点在后一句。 不要把精力放在女人身上,是不要放在皇后身上,身为太后,这些话不能明说。 马永成心想如果我有这本事,我还用得着背着小皇帝做这些事吗? 见马永成又吞吞吐吐了。 王太后一拍小几。 「你整日跟在皇上身边,不能督导皇儿勤勉好学,哀家留你何用?」 「哀家要把你跟哀家说过的话,全部告诉皇儿,问题是不是真的。」 马永成诧异的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黑着脸:「哀家说得出,就做得到。」 马永成心想这老婆子是疯了吧,我明明向着她,她还要出卖我。 他虽然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但是皇上从来不缺玩伴,就说在东宫做太子的时候,就有他们八人,若是太后挑拨,皇上知道他曾经破坏过他的好事,还能留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到时候皇上有了新人,就再也不会想到他了。 一种如在热锅上爬的焦急感用心而生。 马永成拼命的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娘娘,奴才有个主意,只是不敢讲。」 「不敢讲你还说出来?」 马永成:「……」 王太后长吐了口气道:「什么主意?」 马永成心想这件事太大了,他道:「奴婢要恳请太后赎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 越是冒犯的事,可能越能解决问题。 王太后心想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让李昭失宠更重要? 她擦了擦嘴角道:「你先说来听听。」 马永成咬了咬牙,最后说出四个字:「娉婷小姐。」 王云眼前一亮。 王太后惊慌的扶住了椅子,后声色俱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马永成伏在地上:「所以,才有效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杨厚照不光彩的过去(二) 朦胧的月光从细腻的窗纱中泄进来,在窗前的地毯上,留下一片清冷模煳的白影。 龙床四角,碗口大的夜明珠闪着清润的光泽,将偌大的床照的宛若白昼。 这夜明珠十分难得,杨厚照之前是挂在干清宫的帐子上的。 但是现在他每晚都要住在李昭的床上。 这晚上吧,总要找点营生做。 如果光线太亮,到时候还要下床熄灯,就会有很多奴才进来,破坏情调,所以上几次帷幕一下来,他根本看不清李昭具体的部位。 这下好了。 杨厚照抱着李昭躺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旺仔,用食指摩擦着。 等旺仔有了反应,他低声道:「阿昭,起来了起来了,……」 李昭:「……」 她哭笑不得道:「杨大爷,你可以少说几句话。」 杨厚照眼睛一瞪道:「为什么?」 因为很破坏情调。 这傢伙像是餵不饱一样,每晚都要磨人,而且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不过李昭心里是十分喜欢的,她胸前很快有种酥麻的感觉,逐渐蔓延全身,就在她想十分投入的时候,杨厚照却不继续了,他起了玩心,不断的点着旺仔的头:「起来了,按下去,起来了,按下去,起来了,嗷嗷……阿昭你看,它不回去了。」 李昭干脆勾上杨厚照的脖子,腿勾住杨厚照的腰。 那细长的白腿,肌肉十分均匀有力,一看就很建康。 杨厚照就是喜欢这样建康的女子,而李昭健康身上的肉还不硬,柔软有弹性。 看着那蛇样妩媚的少女 杨厚照欲望一下子勾起,他翻身压住李昭,手抚着那腿…… 接下来龙床晃动的幅度如同地震一般。 一场餍足,杨厚照将李昭紧紧的抱住,然后让她摸着小龙,他自己抓住旺仔。 他喃喃道:「这下好了,越来越好啊,阿昭,还是这样的好,朕一想到咱们成亲那天晚上,就不喜欢。」 李昭心中一动:「为什么不喜欢啊?杨大爷是不喜欢杨大奶奶吗?」 杨厚照本来昏昏欲睡,被李昭的话逗笑了。 他道:「杨大爷怎么会不喜欢杨大奶奶,杨大爷是不喜欢杨大奶奶疼,其实朕也疼刚进去的时候,小龙也好疼,太紧了。」 李昭心想这小子不喜欢处女,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可也太荒唐了,或许又不是。 她得好好问一问啊。 李昭试探道:「那早知如此,杨大奶奶不如先破了身,免得杨大爷疼。」 杨厚照一下子精神了,想到李昭跟别人男人燕好,他的心像是被钝刀子割肉,凌迟之刑,也不过如此吧。 他拎起李昭的耳朵:「要反天是吧?谁敢?你再说朕打你。」 说完将李昭楼的更紧了,像是深怕会失去一样。 随即杨厚照低声道:「以前朕不在意这些,但是你不行,朕不准你跟别的男人好。」 李昭心想我不行,那别人是可以的。 所以这小子其实还是不喜欢处女。 但是为什么呢? 李昭佯装生气道:「那杨大爷之前别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
第一百八十章 小皇帝不光彩的过去(三) 李昭直白的询问,让杨厚照一愣,随后他目光肃然的看着李昭。 李昭对着杨厚照的眼睛,没有怯懦。 一个皇帝,已经十八岁了,之前总不可能守身如玉,要说杨厚照是处男,打死她也不信啊。 但是谁还没有个前任呢,她并不在乎,只要杨厚照之后对她好就行。 有些事,她只不过是很好奇,真的想知道。 最想知道杨厚照为什么不喜欢处女。 杨厚照努力的看着李昭的眼睛,他看到了一丝期待和好奇。 方才只是严肃的脸,慢慢就变得难过了。 李昭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竟然非常期待知道他和别的女人的过往,她都不吃醋吗? 所以阿昭不喜欢他吗? 若是阿昭之前跟别人好过,他现在肯定气炸了,那阿昭怎么可以不生气? 杨厚照黑着脸道:「那你和韩澈怎么相处的?他亲过你没有?你还没告诉朕呢。」 李昭道:「万岁爷没问啊,那我现在说了,我和韩澈啊……」 「停停停!」杨厚照抬起手道:「朕可不爱听,朕不听别人隐私,哼!」 可那不满的样子分明是在意。 李昭莞尔一笑,点着小龙:「人家跟没跟别人好过,它不是最清楚?」 那倒是,小龙可是见过血的,杨厚照漆黑如墨的眸子怜爱的看着李昭,这是他的女人,有他的烙印在身上,所以没有韩澈什么事。 「阿昭……」 李昭却在这时道:「杨大爷,到您说了,您又没有记号,说了没事,不说杨大奶奶可真是生气了。」 所以他需要报备。 杨厚照眼睛一亮,是啊,阿昭是女人,生气也不敢太过表达吧?但是她要做到心里有数。 他这样的英俊小哥,阿昭会很喜欢他,会生气。 杨厚照舔了舔嘴唇,然后在李昭耳边道:「真的跟你说,你不许生气。」 李昭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还是有一点生气的,但是您现在对我很诚恳,就不生气了。」 杨厚照心头嘆息,他如果早认识李昭,就不会犯错了。 那是非常不光彩的事。 杨厚照拢了拢李昭,突然又改变了主意道:「说了会有损朕的形象,那时候朕刚刚知道男女是怎么回事,父皇还没派给朕教导宫女,朕就在宫外犯了错,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朕不想说了,不过阿昭,朕跟你保证,以后朕不会再干这种煳涂事了。」 李昭心想可我更好奇了。 竟然是在宫外? 到底什么事啊。 李昭正在犹豫要不要再问。 杨厚照又抓上她的旺仔,然后道:「反正你们这辈子也不会碰面,朕以后所有都是你的,今后谁也不许再提了,睡觉。」 杨厚照猫到被窝里,那羞愧难当的尴尬样子确实是不想提了,李昭,微微蹙眉,可是她想知道。 她抬头又看着头上的夜明珠,珠光温润清冷,静静的照着她和杨厚照。 李昭无声的笑了,是啊,都过去事了,现在不是她和杨厚照在一起啊?既然人家不想提,她还逼迫人家想起来吗? 她要的是当下和未来。 李昭将抬手一拉床帐上的一根细绳,帷幕放下,夜明珠的光晕被绞纱挡住,屋子里顿时一黑。 李昭闭上眼揉揉小龙,睡觉。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四回合(一) 一连五日过去了。 李昭陪着杨厚照,那是「夜夜笙歌」。 白天杨厚照也要带李昭到处去玩,两个人实在亲密无间。 所以李昭都没有去给王太后请安。 杨厚照也不让她去。 昨晚王太后或许是生气了,在杨厚照不在的时候,让人给李昭送信,第二日一早,要让李昭去请安。 早上起来,秦姑姑帮李昭打扮,趁着没人的时候,秦姑姑道:「太后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送信,不是要为难您吧?这次您有什么把柄?」 李昭想了想,她如今能被王太后抓到的把柄有两个。 一个是后宫庶务。 不过暂时庶务并没有出事。 说起来,李昭也不太明白王太后为什么觉得她不教给她,她就会焦头烂额。 其实这后宫很好管理。 就说主子,除了她和王太后,也没有别的女人。 根本也涉及不到勾心斗角。 主子消停,有下面人不听话那也用不着她皇后出面。 至于钱财和发放和物品的管理,这些一样一样来,她不急的。 王太后不拨给她人,她就让秦姑姑帮着物色,还准备换掉王太后的人呢。 李昭是现代人,对管理也不是一窍不通,这皇宫说白了就是一个偌大的公司,最重要的职务是保安,董事长要把握的是这个公司的发展方向,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只要没人找麻烦,并不是特别难做的事。 而王太后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找后宫的麻烦,现在李昭才接手五天,出了问题,皇后还只是新手,王太后也要丢脸担责任的。 所以李昭判断,王太后应该会酝酿一下,等大家都熟悉了,后宫其实是皇后当家,然后再使绊子。 既然这样,那就暂时不用担心。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把柄了 就是这五天她没有去给王太后请安。 王太后在李昭新婚大喜的日子给杨厚照立妃,李昭对她十分有意见,所以并不想就这么给王太后好脸色。 没去请安,一个是杨厚照拉着她不放手,二她自己故意要晾一晾这个太后。 而且这种小事,王太后也找不出太大的麻烦。 李昭算来算去,都觉得没有什么大事。 于是对秦姑姑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以皇后还是决定要去的,秦姑姑建议道:「那请皇上一起吧。」 李昭看向廊下,杨厚照早起会在廊下活动筋骨,现在看不到人,但是肯定在。 要叫上总是帮她说话的小皇帝嘛? ……………… 黄花梨木的炕几上,青花瓷的餐具里食物已经见底。 杨厚照早上喜欢吃蜜枣枸杞二米粥,所以李昭让人准备的粥和水晶包子,外加两个小菜,别的就没有了。 她过过苦日子,不喜欢浪费。 杨厚照倒是没挑剔菜色少,吃的很开心。 饱了,杨厚照放下筷子,然后看着李昭。 杨厚照吃完饭就要去餵老虎。 这五天李昭都跟他去了。 现在杨厚照等待的眼神,就是在等李昭。 李昭簌了口道:「杨大奶奶今日打算去陪陪母后,就不能陪万岁爷去餵老虎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四回合(二) 杨厚照一脸好奇:「怎么突然间要去看母后?」 突然间! 那是他亲妈好吧? 他们已经疯玩了几天都没去看过人家一眼。 李昭心想我若直接告诉杨厚照,是王太后叫我去,这小子会担心,说不定要跟着一起去。 可是哪有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儿媳妇不见婆婆的? 杨厚照活泼好动,少年心性。 有内阁大臣处理朝中,他可以玩。 但是她不能跟杨厚照一样瞎混啊。 早晚要对上王太后,所以不如赚个好。 而且她都是皇后了,不再是之前的小宫女,想来王太后也不敢在皮肉上对她怎么样,别的方面,她都无所谓。 当然万一杨厚照很想去呢? 所以她试探着问一下好了。 李昭柔声道:「也不是突然,这几天都没见到母后,上次咱们看她,她不是睡眠不好吗?我让太医院内务府找了一些酸枣仁来,枣仁安心养神,还能美容养颜,正好给母后送过去。」 杨厚照诧异道:「母后破坏咱们的婚事,你还要对母后这么好?阿昭,你太孝顺了。」 李昭:「……」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不孝顺,但是杨厚照这小子叛逆啊,比她还不孝顺,王太后再不好不他母亲。 李昭的本意虽然不是要讨好王太后,不过听杨厚照这么说,还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道:「母后那不是为了你好吗?她对我不好,但是对你好,咱们夫妻一体,那就是对我好,所以我还是要去给她请安。」 杨厚照心想那是我娘,我跟她已经认识十八年,不比你了解。 王太后个性冷淡,话不多,所以总让人误会她是内向,只要入了她的眼睛,其实还是可以交流的。 但其实不是,而且这个不是杨厚照十分清楚的知道。 母后她有病。 杨厚照记得自己几岁的时候,非常喜欢带虎头的小鞋,但是他总是分不清鞋的左右边,于是就让张永记得,做好的鞋子,老虎头只留左边那个,有边的拆掉,这样他就能分清左右了。 可是他穿着鞋去见母后,母后就一直看着他的鞋心神不安。 后来终于把所有人的打发走,不顾他的反对,按着他把他左边的虎头也才拆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母后拆完后满头大汗,但是长吁了一口气,是突然间放松了的感觉。 害得他之后去见母后就不敢穿鞋了。 再后来长大一点,他看过母亲修剪花草,一定要修剪出特有的形状,母后还会事先画出来模板,她不管那些花草合不合适,反正不合符她的要求就要减掉。 大剪子咔嚓咔嚓。 这只是其一,殿里的摆设,她放在那里就是哪里,谁都不许动不许碰,一旦动了碰了,就会抓心脑肝睡不着觉。 你左边坏个东西,她右边一定也要弄碎了才能心安。 还有很多事,不需要一一列举,反正母后不是好相与的。 至于立四妃,那更不是为他好,如果为了他好,应该是他喜欢谁,母后就爱屋及乌喜欢谁。 不过是是他没有遵从母后的意思,选别的皇后,所以母后给他和皇后搞破坏。 那分明是一种争执,母后想赢,绝对不是为了他好。 王太后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杨厚照心里十分清楚。 但是有些事,儿不言母丑,他又不能说。 尤其不能对李昭说,不然李昭不得把他看成坏人吗? 于是他又是安慰又是担忧的看着李昭:「阿昭,你比朕孝顺多了,那朕也不去餵老虎了,陪你去。」 说完站起来拉住李昭的手。 李昭还是之前的想法,摇头道:「万岁爷如果是想母后了,您就一起去,不过不是,就不用特意陪我,我要好好陪母后说话呢,您能陪我多久。」 杨厚照道:「可我怕母后欺负你。」 李昭心想你怕的太应该了。 但是她莞尔一笑道:「母后也曾母仪天下,哪有故意为难人的,你别疑神疑鬼,再说,我也不也是皇后吗?还有奴才跟着呢。」 杨厚照想了想,母后确实不能把阿昭怎么样。 若是因此母后就喜欢了阿昭,其实也挺好的。 而他面前的小儿笑容满面,那灵动的眸子中,充满自信。 应该就没事吧? 杨厚照很想陪李昭去孝顺母后,不过李昭说了,要送东西,要陪着聊天,那肯定要长久的留下来说话,这个杨厚照有点受不了。 他放开李昭再次问道:「你真的不用朕陪,有老虎不看,要去看母后?」 这是什么比喻。 李昭:「……」 她是一定要去看王太后的,李昭微微颔首:「还是要去孝敬母后。」 说完踮起脚,在杨厚照脸上轻轻亲了口:「杨大奶奶今日去孝顺母后,杨大爷如果实在想去,咱们就一起。」 那轻柔的接触和女子身上馨香味的冲击,让杨厚照心猿意马。 好个杨大爷和杨大奶奶。 杨厚照陡然间抱住李昭,捏了捏李昭的屁股:「小妖精,要不是看你有事,现在就扑倒。」 她的老公,就是这么兽性。 李昭推着杨厚照的肩膀:「那你是去看母后还是餵老虎。」 杨厚照临走又拍了拍旺仔:「晚上见。」 李昭:「……」 ……………… 四人抬的肩舆平稳的路过一个细长的夹道,到了尽头,豁然开朗,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边,是满目翠绿的灌木。 这是由南方矮树组成的庭院一角。 过了这里,前面不远处就是慈宁宫的门口了。 这肩舆也正是李昭出行的仪仗。 她是真的来见王太后的,打算给王太后请安。 秦姑姑跟在肩舆旁,快要到地方了,秦姑姑在慈宁宫的门口的梧桐后好像看到了一个深蓝色的身影。 本朝尚红,所以绯红色的都是有职务的。 那么青色的,就都是小官或者小内侍和宫女。 秦姑姑定睛细看,还真的是一个小火者,好似是看到她们来了,所以这小火者转身就回院子了。 秦姑姑眉心轻拢,对李昭低声道:「娘娘,奴婢方才好像看见一个慈宁宫的小火者在梧桐树后。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四回合(三) 李昭微微颔首。 她也看见了。 这小火者看见她就转身走了,说明等的就是她的轿子,然后回去通报主人了。 特意派人来盯着,说明王太后十分关注她的到来。 可是她今日必然会来请安的。 王太后这么喜欢她吗? 这么期待吗?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昭看向秦姑姑:「你说没有晨昏定省,是本宫的不对,那么太后娘娘怎么早不叫本宫,过了五日才叫呢?」 自己人的时候,李昭都称我,如果是对外,叫杨厚照就自称臣妾,旁人就是本宫。 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免得被人抓小辫子。 秦姑姑听了娘娘的话,陡然间停下脚步,看着李昭。 李昭递给秦姑姑的目光是小心。 王太后是想法设法想让杨厚照和她离心,今日这一期待她的到来,说不定又挖什么坑呢。 可是到底能挖什么坑? 李昭看着慈宁宫那开了一半的小门,暗暗摇头,预想的都排除了,这次算不到了。 ……………… 慈宁宫的大殿里,王太后坐在宝座上。 她还是跟以往一样,端着一张脸坐在宝座上。 直到外面有太监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她看着满屋子跪下去的奴才,这才露出笑容。 来了。 然后又看看她身边的人,微微颔首,是在传递着什么暗话 ……………… 李昭从殿门口走进来,六重帷幕全部撩起,屋子装饰描写, 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她能很清楚的看见王太后的表情。 王太后今天穿着绯红的,织金缠枝牡丹妆花纱绣的无里单衣,下穿云龙纹双膝马面裙,坐在宝座上,还是那雍容端庄,持重在上的样子。 李昭特意注意到王太后的右边,敬茶那她来的时候左边少了一个花瓶,今天右边的也不见了,两边都换成了一模一样的葫芦形瓷白插瓶。 到底成对了。 这个变化让李昭心头一颤,王太后的强迫症其实还是那么严重。 殿里的人与以往也不同了,在宝座右侧,好像有个女子身影。 李昭要准备细看,这时候她已经走到位置了。 李昭跪下去:「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千岁。」 王太后早就得到消息,今天她皇儿没有来。 看着那跪下去的身影,她嘴角露出得意且欣喜难捱的笑意,心想这下没人撑腰,不让这李昭跪它一个时辰? 就在这时,那红色身影却自己起来了。 王太后:「……」 她用眼睛等着李昭,目光凌厉中带着责备,是在问,谁让她起来的。 李昭心想不起来让你一直罚跪啊。 别看杨厚照没来,她就不信,她站起来,王太后还敢骂她,或者让她接着跪下去。 毕竟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太后难为起皇后来,那也是难为儿媳。 这王太后要面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传出难为儿媳的闲话的,见李昭已经起来了,气得满脸通红,可以没再说什么。 一切不出意料,李昭大模大样直起腰来了,然后看向宝座右边。 之前也不是她眼花,那里真的坐了一个女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四回合(四) 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小方脸,大眼睛,柳叶眉,鼻子挺翘,嘴巴樱红小巧。 是端庄中又不失有些妩媚温柔的相貌。 她头戴狄髻,上面插着一支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红宝石,右边一支映红的红宝石妆的绛头,花枝招展,不失富贵,是已婚女子的髮型打扮。 身上穿着饰有云肩通袖的通袖袍,橘红色的,腰上雪白的雕花玉带,衬的她腰细温婉,比较亮眼。 但这通袖袍却不是宫中女子惯有的打扮。 女子的坐姿是双手放在胸前交织着,拿着一块帕子,大方得体,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 所以是已婚的大家闺秀,穿着命妇服摸样的衣衫,来到宫里,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看着座的位置,应该是王太后认识的,那小方脸,跟太后又二分相似,李昭猜测是王太后的亲戚。 但是现在她才是后宫之主,就算是王太后召见了亲人进来,按理说也应该跟她说一声。 她竟然全然不知。 想及此,李昭看着那女子的眸子不由得沉了一下,露出半为讥讽的笑容,所以王太后还是有些手段的,能隔着她,把外面的女人叫进来了。 见李昭不仅象徵形的跪了一下就起来,起来后还敢目不斜视的打量客人,且不怀好意。 王太后对着没规矩的东西再也忍不住,沉声呵斥道:「真是没规矩。」 但是又怕别人说她尖刻,所以声音并不大,脸也没有很黑。 李昭肃然看向她,道:「母后,你怎么能这么骂客人呢?」 王太后微愣:「哀家什么时候骂客人了?」 李昭登上宝座,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女子,道:「虽然本宫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能被母后招待就是客,你没有身份品级不给本宫行礼,也算了,不过母后骂你的话还是要听的,以后不可以这样没规矩,但是听听就算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王太后:「……」 明明是她没规矩,谁骂她了。 那是骂她。 王太后不客气道:「她是本宫的内侄女。」 那严厉的语气是让李昭客气些。 李昭道:「原来是母后的侄女,本宫还以为是母后才是侄女呢,那要不要本宫给母后的侄女请安啊?」 说她才是侄女,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王太后就差跳起来了,气得气喘纷纷。 李昭今日穿的是大红百子衣,是皇后冠府的一种,方领,对襟,脖子不长的穿着不好看,但是却衬的她的下巴微尖,英气中又不失秀气了。 下面的玉女献寿马面裙是中间做马面,两边打折,上面窄,裙摆肥大,穿出来雍容有气势,但是越是好看考究的衣服,越难传的好看,个子矮一点就会成缸。 李昭穿的又是正正好好,大方得体,那宛若秋波的眼睛,机灵又不失威严,自有气势在里面。 看着这样的儿媳,王太后的火气有发不出来。 人常言看人下菜碟儿,是真的,李昭就长了一张「谁也别欺负」我的脸,所以儿子不在,王太后竟然也有些打憷。 王太后再看向自己的侄女,和李昭一比,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差了一成。 她的心不由得沉下去,那么她的计划能成功吗? 转念一想,这个李昭之前明明是个泼辣货,可是在对四妃的时候却怂了。 今天又长脸了,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吧? 她除了长得好看,泼辣莽撞,应该没什么大本事的。 太后对这个儿媳十分不满意,也不愿意多了解,只以为李昭是没脑子。 而没脑子的人,在理上不能让她揪着不放,否则自己会很丢脸。 侄女没有品阶,确实要给皇后行礼的。 王太后忍着气,冷声道:「聘婷,见过皇后。」 李昭心想,原来女子叫王娉婷。 那王聘婷在太后话语落下之后才姗姗站起,终于肯动了,对着李昭微微屈膝,行了个简单的礼。 动作行云流水,很是好看,一看便受过教育的。 可是受过教养为什么方才不直接行礼。 而且这礼行的太简单了。 李昭一低头,正对上王聘婷看她的眼神,王聘婷水灵灵的眼睛里,好似闪过一丝隐晦的怨怼,不过因为被她逮到了,所以一闪即使。 之后王聘婷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适中,短短一句也听不出好听不好听,但是听语调是极其温柔的女子。 李昭心想,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目光冰冷的打量我,那就是有敌意,正好又是太后一伙的。 是敌人。 李昭把王娉婷直接归了类。 所以就算再温柔,敌人也是要打击的。 但打击敌人的时候不能让自己跌份。 李昭和气一笑,找了左边的座位坐下,没有再出声。 可她还没喊王聘婷免礼。 侄女就被皇后这样挂殿上,王太后:「……」 但又说不出皇后的错。 皇后已经贵为皇后,拜见她这个母后都要跪下去行礼。 这个王聘婷也看不出什么品阶,竟然只对李昭弯弯腿就完了。 确实不像话。 王太后之前并没有叮嘱王聘婷可以对皇后敷衍行礼,因为她是个怕没面子的人,见王聘婷自己给李昭下马威,可是王聘婷还没那个地位呢。 她心中有些不喜了,比起李昭这个莽撞鬼,这个侄女就显得没那么大气。 ****** 王太后是帮亲不帮理的人,李昭迟迟不喊王聘婷起来,最后是她放过了王娉婷。 对于王太后的徇私,李昭也没什么不满的,因为她并没有指望在这件事上能占多大便宜。 她看看自己坐的位置,左高右低,这个规矩倒是没错。 于是心安理得的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像是等着什么。 王太后早早传话让她来,还背着杨厚照,总不能真的是叫她来谈心吃点心的吧?那么接下来该说正事了。 奇怪王太后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指责她,也没为难,问她关于杨厚照的一些饮食起居。 李昭都答的十分有条理和详细。 从她的回答中可以看得出,她二人真的是天天在一起了。 王太后:「……」 王太后并不喜欢李昭的答案,脸色渐渐变黑,然后就把话题绕到王聘婷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秘女人(一) 王太后对李昭说:「哀家叫娉婷进宫,是陪哀家解闷的,皇后若是有空,多叫她去殿里,多走动,聘婷是最懂规矩的,皇后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叫侄女陪着解闷。 太后没有女儿,可是有儿媳,还要叫外人,那说明儿媳不孝顺。 还要一个皇后跟一个官宦女子多学学。 也不知道是学孝顺,还是学规矩。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李昭听出来了,眼睛看向别处,没搭腔。 王太后又被晾在那里,脸一冷,不过看了王聘婷一眼之后陡然间又笑了,笑的和蔼可亲。 后对李昭道:「哀家犯困了,皇后跪安吧,咱们来日方长。」 竟然这么轻易就让她走,那么太后这意思,此次叫她来就全在王聘婷身上。 李昭暗暗冷笑,什么也没说,学着王聘婷的样子只是弯弯膝盖而已,然后便转身离去。 王太后:「……」 她以为李昭会极其忐忑,会被王聘婷的身份穷追不捨。 既然什么都不做,让走就走了。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王太后心里有种奸计没有得逞的失落感觉,气得狠狠一拍扶手。 王聘婷这时道:「姑姑,这位皇后,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王太后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她就是个蛮子,蛮子都没心没肺,你能越过她。」 王聘婷嫣然一笑道:「这个侄女还是有信心的。」 …………………… 初夏的鸟语花香繁花且温柔,像是美丽少女的微笑,能赶走人心底的阴霾。 李昭却没心情感受这一切。 她从殿里出来,见没跟进去的秦姑姑一直站在廊下候着。 秦姑姑在廊下来回踱步,是很焦急的样子。 正好秦姑姑走到尽头,回头看见廊下繁华之中的她,立即高兴的叫了一声。 那声音好像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到了王太后殿里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应该就是劫后余生了吧? 李昭却没心情跟秦姑姑调笑,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先出去说。」 主僕二人到了殿外,李昭的仪仗在大门口等着呢。 李昭没有上轿子,她把秦姑姑拉到慈宁宫前的梧桐树后,低声道:「姑姑,跟您打听一个人,可听过叫王聘婷的女子?」 秦姑姑双目立即瞪大,差点喊出来的样子,然后自己捂住嘴,用细若蚊吶的声音问道:「娘娘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李昭心想果然有猫腻。 王太后叫她来不是为难,什么也没说,就是让她见个王聘婷,看王太后当时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与以往的霸道阴狠十分不同。 太后眼中的那份气定神闲,像是个下棋的人。 所以李昭断定,这个王聘婷有故事,就是王太后的棋子,棋子针对的对手就是她。 再看秦姑姑这样子,没跑了。 李昭对秦姑姑道:「能不能对本宫说?」 秦姑姑看了一眼肩舆:「咱们还是回宫说。」 ……………… 王聘婷。 今年二十岁,三年前嫁的人,丈夫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魏明徵。 她是王太后叔叔家的孙女,并不是嫡嫡亲的侄女,但是王聘婷自幼乖巧懂事,相貌出众,所以很受长辈器重。 王太后也很喜欢她,王太后进宫之后,为了提拔娘家人的地位,总会接王聘婷来宫里小住。 回到清宁宫,秦姑姑把下人都打发下去,拉着李昭回到李昭的寝宫,才肯在李昭耳边小声述这些事。 「娘娘,都是奴婢道听途说的,但是空穴来风,必然有因。」 「据说两年前,太子,也就是咱们万岁爷,在宫里的时候见到了这位王小姐,然后就喜欢上了,王小姐当时是来给太后祝寿,提前一天来宫里,太后寿辰之后,王小姐就出宫了,但是万岁爷为了这位王小姐,撵出宫去,还跟人家……」 秦姑姑一度说不下去。 后为难道:「反正那之后王小姐的夫婿就开始不断的纳妾,冷落王小姐了,自此后,太后娘娘也再没叫王小姐来过。」 李昭坐在床头微愣,秦姑姑的难言之隐,不就是一句话可以概括吗? 王聘婷跟杨厚照有一段情。 哎呦! 这就难怪王太后要把人接进来了,就是对付她跟她这个皇后争宠的吧。 秦姑姑见李昭目光发愣,看着前方,以为她被气到了。 忙劝道:「娘娘,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啊,只是传言,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传言。」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曾经提拔过她的太监偷偷告诉她的。 李昭抬头看着秦姑姑突然道:「可是姑姑也说,空穴来风必有原因吗?」 杨厚照闭口不提,说自己很丢脸,犯错误,王聘婷是杨厚照的表姐,可不是丢脸犯错误。 李昭突然眼睛瞪大:「是两年前的事?」 秦姑姑点点头。 李昭啧啧出声。 两年前,王聘婷成亲三年,那是有夫之妇。 杨厚照也说了,他开荤是在十六岁。 然后杨厚照还就喜欢人妻。 「啧啧啧」这不就对上了吗? 就是王聘婷没跑了,杨厚照的老相好,王太后找王聘婷来对付她呢。 听着皇后那嫌弃且带戏嚯的语气,秦姑姑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娘娘是吃醋生气呢,还是只是觉得稀奇新闻啊? 秦姑姑问道:「娘娘,您是怎么知道这位王小姐的名字的?」 李昭手指指向坤宁宫方向,语气神秘道:「座上宾。」 也就是说太后把人接进宫来了。 王太后有什么目的,也是不言而喻的。 秦姑姑嘴里能发下鸡蛋了。 那王聘婷可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是太后的娘家人,如果真的跟皇上传出什么不好的事,皇家丢脸,王聘婷的婆家丢脸,太后娘的娘家也丢脸啊。 而且两年前这种事就发生过,那时候大家就都丢脸的事,王太后是不是疯了。 见秦姑姑诧异非常的样子,李昭道:「确实是不可思议。」 然后又啧啧啧起来。 秦姑姑被她那嫌弃的声音逗笑了。 很快恢復思路,她推着李昭的肩膀道:「我的皇后娘娘,你就不知道愁啊,这是太后扳过来对付您的,若是别人可能还罢了,王聘婷是万岁爷的老相好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秘女人(二) 秦姑姑声音提高:「老相好,而且身份不正当,如果当年身份正当,说不定人家两个人就在一起了,跟您现在一样啊。」 「有感情基础,没得到,您知道男人心里什么最珍贵吗?就是没得到。」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下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昭:「您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真不知道愁啊?」 李昭摸了摸胸口,可是真的一点也不愁啊。 她笑着问道:「那姑姑说我该怎么办?」 秦姑姑想了想,目光一凝,狠厉道:「娘娘,您得警告万岁爷,当年他是太子,事情遮掩了下,也就过去了,现在是皇帝,若是还跟王聘婷来往,咱们都跟着丢脸。」 李昭道:「那姑姑的意思,是确定了万岁爷和王聘婷有关系了?」 这…… 这是大家都瞒着的事。 秦姑姑摇摇头:「不确定。」 不确定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 李昭正在思考,秦姑姑眼中一动又道:「您可以拐弯问啊,您往床上一趟,沖万岁爷耳朵里一吹风,不就问出来了吗?」 李昭:「……」 龙捲风不如枕边风,这个枕边风形容的真好。 李昭舔了舔嘴唇道:「可是我想等万岁爷主动跟我说,而不是我来问他。」 秦姑姑目光不解:「万岁爷怎么可能跟您说?」 李昭颔首,是啊,在床上的时候都不说呢?但是杨厚照这道德底线到底有多低,李昭还是想知道。 李昭看向窗外,忽然站起来:「你说太后娘娘让我去见王聘婷,那么皇上现在知道王聘婷进宫了吗?」 杨厚照看见王聘婷,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秦姑姑眨眨眼,忽然焦急起来:「万一见到了怎么办?」 李昭在这时却一笑,那弯弯的眼睛和勾起的嘴角,神色十分狡黠。 …………………… 夕阳西下,杨厚照玩够了,从虎园往清宁宫回。 当走到枫露桥的时候,杨厚照突然道:「向西,走小路。」 宫里岔路很多,不熟悉地形的人会觉得像是迷宫,但是殿与殿之间都有道路相连接。 所以不管怎么走,只要方向对,基本就能找到地方。 不过会绕远罢了。 虎院回清宁宫的路有很多,但是正儿八经的大道只有一个,就是要路过枫露桥,不过大路路过御花园,为了好看,路有所弯曲。。 而杨厚照现在说的那条路,是非常狭窄的小路,但是快。 马永成今日特意拍杨厚照马屁,让杨厚照带他来了,刚巧刘瑾几个有事,都没来。 所以这皇上轿撵是他带的。 听说皇上要换路。 马永成心头一跳,问道:「万岁爷,咱们不着急啊。」 夏季里的御花园到处百花争艷,河边出来的清风都带着花朵香气。 金灿灿的夕阳落在枫露桥上,汉白玉的桥身成了透明的金色。 风景依然,美的震撼人心。 不过俗话说得好,夕阳无限好,只是今黄昏。 杨厚照道:「今日玩的太晚了,现在都快到晚上时间了,早点回去。」 还能陪李昭吃饭,不然李昭可能会等他,自己吃不好。 如果李昭不等他,那他更伤心。 所以还是赶正点回去的好。 一天没陪媳妇,这到了晚上了,不得好好表现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神秘女人(三) 杨厚照说完坐在肩舆上搓手,星眸中闪烁出的期待的光芒,马永成就猜的差不多是怎么回事了。 若是以往,当然不敢扫皇上的兴,但是今日不行。 马永成给王太后出的主意,让王太后把王聘婷接近宫里,这王聘婷是杨厚照的第一个女人。 人啊,凡是第一个,总是难忘的。 马永成相信有了王聘婷给李昭和杨厚照直接隔着,杨厚照肯定会厌恶李昭。 话说回来,就算杨厚照没有厌恶李昭,李昭是女人,应该也会因为王聘婷吃醋,那样帝后一样会不和睦。 其实帝后和不和睦马永成倒是没多大感觉,他就是想扳倒赵瑾,但是他上了太后的贼船,下不来了。 现在被太后威胁,就得帮着太后办事。 而太后方才还派人送消息,王聘婷就在枫露桥下的花径上等皇上,准备跟皇上来个不期而遇。 这是一早就设计好的相遇,马永成早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太后一天派四个人来传话,可见太后多重视。 要是不成功,估计太后会发疯。 太后发疯谁知道她会出卖谁? 马永成心想一定要让皇上走枫露桥,不然可能会大祸临头啊。 但是皇上现在改变主意了,这是个挺艰难的差事,马永成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极力劝道;「万岁爷,可是天就要黑了,小路不好走,万一摔一下,岂不是让娘娘担心,咱们还是走大路,让奴才们快一些好了。」 在马永成开口之前杨厚照表现的很不耐烦的,但是听到那句「万一摔一下,岂不是让娘娘担心」,他心头一颤。 是啊,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要跟阿昭白头到老,要一直陪着阿昭,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其实小路没有什么障碍,可是杨厚照听马永成的话犯了膈应,就再也不想走了。 他命令道:「还是从枫露桥走。」 轿夫们听着命令,平稳的上了枫路桥。 枫露桥有三丈宽,整体都是汉白玉的造型,下面是从宫外引的活水。 那活水河流蜿蜒细长,望不到边际。 两岸花草丛生,此时宁静的河水被夕阳染成红色,波光粼粼,那种润泽之美,用言语无法形容。 杨厚照既然安心走大路,就没那么急了,他很快被花园的美景吸引。 忽然眼前一亮,就在枫露桥,有个板台,板台下是用水草拘的一个小区域,里面撒了各色金鱼。 杨厚照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他路过的时候i常常会给鱼儿餵食。 此时那板台上占了一个红衣女子。 女子一个人,背对着他。 她手里拿着捏着什么正在往水下洒。 杨厚照见她脚下有个黑色的拢口瓷碗,瓷碗有一个拳头那么大,那正是装鱼饵的碗。 所以这女子是在给鱼儿餵食。 杨厚照看那女子背影,梳着高髻,但是因为是后面,也看不清戴了什么珠宝。 女子身形中等,感觉年岁不大,借着夕阳的光辉看去,好像是李昭。 杨厚照想到李昭,心头一松,髮髻梳起来,那就是已婚女子,宫里除了阿昭,又谁会梳这样的髮髻呢? 再说,宫里除了母后,也只有李昭一个女主人。 一定是他的阿昭等不及,所以出来迎他了,然后想给他一个小惊喜。 杨厚照呵呵呵暗笑,等肩舆下了桥,他无声一抬手。 那意思是停。 马永成看着万岁爷对那红衣女子看得出神,他知道那女子是王聘婷啊,正好让万岁爷与之相见,哪有不协助的。 赶紧往下挥手,无声无息的命令轿夫们落轿。 肩舆落下,杨厚照蹑手蹑脚挪到那女子身后。 他心想,这小傻瓜餵鱼餵的认真,竟然都错了过朕,朕要吓唬她一下。 对,等她害怕,然后一把手抱拢,免得掉水里去就不好了。 想就要做。 杨厚照看着女子的后脑勺,慢慢伸出手,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手。 不对啊,李昭肩膀宽,所以穿衣服端庄大方,这人好像有点柳肩。 李昭身板也很直流,这人头微微往前,看着没那么舒服。 杨厚照站直了又用手比划比划身高,李昭的头顶正好到他下眼眶,这个人是鼻尖,还是差一点的。 所以她根本不是阿昭啊。 杨厚照连退三步,那是谁,夕阳西下,穿着红衣服在水边,不会是见鬼了吧? 杨厚照转身就要跑。 听到风声的王聘婷:「……」 她已经闻到了龙涎香的气息,那气味将她围拢,越来越近。 皇后今日穿的大红的衣服,所以她也换上红衣,这样皇上说不定误会,就会抱住她…… 然后…… 但是怎么这人来了,最后迟迟不动手呢? 王聘婷忙回过头,见那大红色的身影已转身。 她喊道:「万岁爷?」 杨厚照迈出一步,哎,这个声音好陌生啊,谁这么大胆敢叫他? 杨厚照慢慢回过头去。 水面潋滟,清风拂耳,这么好的美景,他可能真的遇见鬼了。 那女子细眉大眼,总是那么笑的莞尔的看着他。 就算两年过去了,他也不会忘记。 「你不是王表姐吗?」 杨厚照脸色都白了,是吓得。 他当年做了煳涂事,父皇跟他讲了很多道理,所以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那个犯错的女人他记忆犹新。 但是别的方面,他再没想过这个人,然后王表姐也被父皇勒令再也不许进宫。 可是她现在怎么在这里? 剑眉星目的少年,高大英俊,贵气逼人,他还是那么美好。 不,他比以前更成熟了。 两年没见,看着杨厚照呆然的样子,王聘婷喜极而泣。 接着身子扑过来:「皇表弟!「 杨厚照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被皇后看见了不是要剥他的皮。 于是王聘婷扑了个空,杨厚照腿脚麻利的躲开了。 王聘婷:「……「 她站好后尴尬的看着杨厚照,后笑道:「是臣妾的错,现在是万岁爷了。」 说完屈膝行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给对面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意。 杨厚照暗暗扣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真疼。 不是梦,王表姐真的进宫了。 他神色陡然间变得肃然,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父皇当时不是说再不让你进宫了吗?」 「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神秘女人(四) 王聘婷怎么也不能说是太后让她来的,不仅让她来,还故意安排她跟杨厚照见面。 好让她和皇上再续前缘,因为王太后不喜欢皇后李昭。 是的,她和杨厚照曾经有过一段情。 本来王聘婷还觉得皇上新婚燕尔,皇后再不济,自己的姑母也不应该这样排斥儿媳。 但是当看到李昭的这一刻,这个想法彻底被打破了。 那年轻貌美的皇后就算到了慈宁宫也昂首挺胸的,自信和傲然都写在脸上,那样一个不驯服的人,太后娘娘十分霸道的性格,肯定是容不下了。 她也容不下,一想到杨厚照竟然娶的是这样的女子,好像哪方面都比她强,每天抱着这样的女子,杨厚照还会想到她和他的曾经吗? 还会记得她吗? 估计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嫉妒和伤心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王太后的支持。 所以她按照王太后的吩咐,在河边等皇上,她就是想知道,两年过去了,她对少年念念不忘,少年还记得她多少。 王聘婷转移着话题道:「万岁爷,两年没见,您长高了,也结实了。」 杨厚照:「……」 他笑的尴尬道:「朕都已经成亲了,都是当丈夫的人了,当然就成熟了,倒是你怎么进宫的?」 王聘婷:「……」 就这么转移注意力,还是抓着不放吗? 她笑道:「万岁爷过得可好,新婚燕尔,跟皇后娘娘相处的还融洽吗」 提到这个,杨厚照咧嘴一笑:「融洽,融洽,皇后很好,朕十分喜欢。」 王聘婷的心,猝不及防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笑容也立即凝结在脸上。 猜测毕竟和真的听到不同。 她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哪有人会在别的女人面前夸自己的妻子的,那不是断了别的念想? 可是皇上就是说了。 他很喜欢皇后。 王聘婷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个少年。 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天地有些黯然,少年的脸色也暗下来,不再那样金光闪闪的。 但是他神气明亮的眼里,写满了幸福。 是因为方才提到皇后了。 他真的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就在王聘婷十分难过的时候,少年这时又问出来:「你怎么进宫的?」 王聘婷:「……」 她笑容有些尴尬。 可是皇上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分明是在怀疑她。 她是少年第一个女人,是她教会少年怎么做一个男人。 少年的第一次都给了她。 难道他能忘记她吗? 真的就忘了吗? 「皇上……」 王聘婷欲言又止。 杨厚照心想这表姐是母后的侄女,多半是母后叫来的了。 可是朕问她,为什么她不回答?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有事。 若是放在以往,他才不管什么王聘婷,早回去找皇后吃饭去了,但是又怕母后有阴谋坑他的皇后。 杨厚照又问道:「王氏,你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他那优雅的声线,陡然间就冷下去,可以听出不耐烦了。 而王表姐也换成了王氏。 这样的杨厚照王聘婷觉得十分陌生。 王聘婷再抬头才发现,少年身上的绣纹是团飞的真龙,跟做太子时的气势全然不同。 他已经是九五至尊了。 这个认知,让王聘婷身子一抖,她低下头道:「太后娘娘身体欠安,臣妾是来陪太后娘娘的。」 杨厚照又问道:「就是母后让你进宫来的了?」 在王聘婷和王太后的计划中,杨厚照见到王聘婷,就会旧情復燃,杨厚照也不会管王聘婷是怎么进宫的,只有相思。 但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王聘婷硬着头皮点头:「正是。」 杨厚照暗暗攥紧拳头,母后把王聘婷接进宫来,到底什么意思? 李昭! 是为了李昭。 杨厚照心头突然一紧,抓住王聘婷的肩膀道:「你见过皇后了没有?」 杨厚照可从来没有对女人这么粗鲁过。 王聘婷感觉胳膊都要掉了,她含泪点头:「见过了,早上皇后给太后请安,臣妾已经见过了。」 杨厚照心道坏了。 他当年的丑事不知道都谁知道,万一李昭觉得奇怪,自己问王聘婷的情况,然后有奴才瞎说,那他可就毁了。 他们新婚燕尔,本来过得好好的,万一阿昭知道他第一个女人是王聘婷,再生气他隐瞒,再心里留疙瘩,可怎么办? 杨厚照急的在原地打转,可让他问王聘婷跟没跟李昭乱说话,他又怕本来王聘婷都忘了,又被他提起来了。 反正他是都已经忘了的。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转了两圈,杨厚照心头一狠,有了主意。 他指着王聘婷道:「今晚太晚了,你明早赶紧离开皇宫。」 「皇上!」王聘婷惊骇之下带着哭腔的喊着,可是杨厚照丢下这句话后急急往清宁宫方向跑了,轿子都没叫。 最后一缕红光也被昏暗吞噬了,少年那长身玉立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御花园的「奇花异木」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王聘婷见了,不甘心的攥起拳头。 …………………… 快到清宁宫的宫墙夹道里,杨厚照远远看见两盏宫灯。 正是万家灯火时候。 所以天不是特别黑。 看得特别清楚。 在挑着的灯光笼罩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着他的方向翘首以盼。 为首的身影笔直高挑,像是松柏一样挺拔傲然。 这回错不了,这才是他的阿昭。 杨厚照快跑几步,走到灯火面前,就是李昭和秦姑姑每人提着一个灯笼在等他。 杨厚照想到自己方才遇到的人,如果他不是东西留下来跟王聘婷说话,那阿昭要等多久啊。 一种十分万幸的内疚涌上杨厚照心头,他一下子抓住李昭的手道:「你怎么不好好在宫里呆着,跑出来个干什么?」 因为紧张内疚,所以他的语气有些不友好。 杨厚照说完自己也听出来了,但是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 李昭心想我倒是想自己吃完了了事,可是皇帝不是玻璃心吗? 她笑道:「万岁爷怎么了?臣妾见您一直没回来,想去接您,又怕走岔开了接不到人,所以就在这等着吧,可算回来了。」 那意外询问的样子并没有听出他语气的不友善,这让杨厚照心里更为内疚。
第一百八十九章 坦白(一) 内疚让杨厚照正接受来自灵魂的拷问,到底要不要告诉李昭关于她和王聘婷的事? 告诉了怕李昭生气,更怕李昭看不起他。 不告诉,又怕李昭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那样会更生气而看不起他。 他到底怎么办? 就在这时,听李昭好奇的询问声起:「奴才们呢?万岁爷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杨厚照:「……」 所以要不要说实话啊? 思考间一抬头,正好对上秦姑姑圆熘熘肃然的眼珠子。 杨厚照:「……」 算了,找个机会单独跟阿昭说,这个老宫女看着不像是嘴严的人,怕她知道出去乱讲。 杨厚照刻意咳嗽一声道:「哦,是这样,朕觉得今天晚了,那轿子太慢,怕阿昭久等,就跑回来了。」 「倒是阿昭,朕真没想到你能来接朕,以往都没有呢。」 李昭既然对杨厚照和王聘婷的事有了一点初步了解,怎么会不提防。 她也让秦姑姑找了可靠的人去留意杨厚照了。 杨厚照在桥下认错人的事李昭和秦姑姑都知道。 小皇帝竟然对她撒谎,李昭眼中有一抹刀光在傍晚间一闪即使,然后道:「以往万岁爷也没回来的这么晚啊。」 所以还是他的问题,不能再说了,说多错多。 杨厚照想表现的风轻云淡,但是额头上虚汗隐隐,他不由自主抬起手,又可能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好,于是呵呵一笑:「跑出汗了。」 秦姑姑面无表情的暗暗翻了个白眼,人家都知道了,傻瓜。 李昭也不拆穿杨厚照,挎上杨厚照的胳膊,一边帮他擦汗,一边道:「那不等了,万岁爷您还没用膳吧?臣妾也没有,咱们一起。」 杨厚照内心的愧疚如海水一样一波未平,跟着一波又会起来。 他陡然间将李昭打横抱起,然后道:「站累了吧,朕抱着你回去。」 李昭看了一眼秦姑姑,娇声道:「万岁爷快放臣妾下来吧。」然后看着杨厚照摇摇头。 可那明亮的大眼中波光流转,就是是在床上勾引他,明明是欲拒还迎的模样。 杨厚照心中大悦,朗声一笑:「怕什么,皇后都等累了,朕就是要抱。」 说完让李昭搂着他的脖子,扫腿就跑。 李昭趴在杨厚照怀里,柔声的喊着万岁爷慢一点,慢一点。 那「矫揉造作」的声音,秦姑姑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暗暗对李昭竖起拇指,王聘婷能制造偶遇,娘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 寝殿内华灯闪耀,明亮无比,外面月光皎洁,清风徐徐。 真是个抱媳妇睡觉的美丽夜晚。 可是今晚有人一反常态,没有像小饿狼一样扑过来。 李昭坐在梳妆檯前梳头,鎏金的铜镜和龙床成个夹角,她手拿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眼睛斜看着镜子。 在光洁的镜面一角,杨厚照躺在龙床上用焦急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胳膊时不时无声的抓她一下,但是最后又会一脸沮丧的垂下胳膊。 杨厚照又翻了个身。 没用几秒钟,又翻过来了。 然后对着她的后脑勺欲言又止,最后又乖乖的躺下去。 明明是想叫她上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的样子。 其实他这样的反常,已经不是从刚才开始了,从吃饭到上床之前,这小昏君一直都表现的很乖。 以往这傢伙可急了,一刻都等不了,嫌她上床磨磨蹭蹭,他只要沐浴回来,就会扑过来把她往床上丢,今天不催不赶,自己洗白白先躺上去,就是着急也老老实实的不闹人。 这不是犯了错的典型症状吗? 所以没鬼才怪。 李昭心想,根据杨厚照的表述和时间上来判断,这个王聘婷很有可能是杨厚照的第一个女人。 第一个人女人,都是难忘的。 然后王聘婷是有夫之妇,杨厚照在歷史上不喜欢处女。 这就对上了。 所以杨厚照至今都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吗? 李昭之前是非常自信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也不计较杨厚照之前有多少情史,只要杨厚照的现在和未来。 现在未来他能好好对她就好。 但是如果王聘婷真的对杨厚照的人生有这么大的影响,以后杨厚照会不会又和王聘婷旧情復燃? 这还是其次的。 在文治武功上,杨厚照应该是被人黑了,但他玩女人的事应该不假,她想要知道,这个帝王到底能荒唐到什么程度,还有救没救。 嗯。 今晚定要这小子自己说实话,他跟王聘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是不说的话…… 杨厚照在床上听见嘎嘣一声。 忙转了个身看向李昭:「阿昭,什么声音?」 李昭回头笑道:「一根玉簪子,可能之前坏了,一碰就断了。」 那东西皇宫多的是。 杨厚照见李昭站起,她穿了一身轻薄的明黄色睡衣,跟他的正好是一对。 因为轻薄,旺仔的两个小点点支起来两个小山峰,灯光一晃,小山峰若隐若现,好像比摸起来大得多。 杨厚照口干舌燥,终于忍不住,舔着嘴唇朝李昭摆手:「别墨迹了,快来快来吧。」 快? 李昭心想,今天你那小龙兄弟估计要遭罪了。 ……………… 李昭慢吞吞的动作让杨厚照再也矜持不住了。 他跳下床,扛起李昭就扔到大床上。 然后自己扑上去。 这是他二人每天晚上必须经歷的事。 扒光衣服,亲嘴嘴,一路向下,啃旺仔,然后手摸下去。 程序到了这里,杨厚照突然抬起头看着李昭。 以往他的小可爱早已经湿漉漉的等着他,怎么今天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此时的李昭,闭着眼,眉心微蹙,没有一点享受的快乐,竟然是在忍耐。 杨厚照头上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他的阿昭是在忍受他吗? 难道他功夫不行了,阿昭不喜欢他了。 这可是大事。 杨厚照忍住冲动,他爬爬爬,到了跟李昭相同的高度,然后躺在枕头上推推李昭的肩膀:「阿昭。」 这时候李昭已经睁开眼看着他,并问道:「万岁爷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章 坦白(二) 杨厚照反问道:「你怎么了?」 李昭道:「我没怎么啊?」 杨厚照好看的眸子因为听到谎言一沉,然后指着李昭下面:「不一样,你自己摸摸,小河不流水,一点也不滑润,它抗拒朕,肯定有事。」 李昭:「……」 就不能让人家好好生个气吗? 情慾这件事,李昭多靠的是感觉而不是感官,当然了,杨厚照秀色可餐工作的时候又卖力,她以往看到他也是十分饥渴的。 但是她更有意志力,反正就是有那种想投入就投入,不想投入就不投入的本事。 要想套出杨厚照的实话,先要「饿其体肤才能苦其心志」,然后才能令他老实交代,所以方才她故意让自己出戏不配合,就一点也没动情。 见杨厚照已经上钩,李昭答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杨厚照忽然神色紧张的看着她的肚子:「不是有小皇子了吧?」 李昭:「……」 他们成亲才十来天。 李昭道:「如果有,那个估计不是万岁爷的了。」 杨厚照:「……」 他气得打了李昭屁股一下。 二人在床上是经常胡言乱语的,李昭有没有别的男人,杨厚照心里最清楚,所以知道是胡话,是玩笑话。 他算了一下子,喃喃道:「有小皇子是不能反映这么快吗?」 后看向李昭道:「既然不是有小皇子,那你为什么不舒服啊。」 李昭心想你知道的还挺多。 她问道:「谁跟万岁爷说的只有有小皇子才会不舒服啊?」 杨厚照想了想:「太医。」 李昭道:「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怎么说的杨厚照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好像女人怀孕了就会不舒服。 他话锋一转道:「既然不是有小皇子了,那你为什么不舒服?」 李昭也不想在别的事情上浪费过多时间,心想我要开始吹枕边风了。 她长嘆一口气:「不知道,心堵,气短,两肋胁痛,总觉得有口气出不去,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杨厚照摸摸自己胸口,这种感觉,好像他也有过,那不是生闷气了吗? 杨厚照看向李昭,见李昭娇美的眸子中带着淡淡哀伤,确实是不高兴的样子。 而她们新婚燕尔,天天都玩的可好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呢? 杨厚照眸子一沉,想到今日见到的王聘婷。 再想到吃饭时秦姑姑说的话。 吃完饭的时候,杨厚照由于做贼心虚,所以就偷偷找秦姑姑试探着问,问王太后都跟李昭说了什么。 秦姑姑说自己没有进殿,但是太后留了李昭很久,拉着李昭喝茶说话,太后十分高兴,笑声一直从殿里穿出来。 自己的母后什么脾气当儿子的知道,王太后是最讨厌李昭的,怎么可能因为李昭去了所以那么高兴呢? 那一定是因为东风压倒了西风。 所以他的皇后受委屈了。 但是却不敢跟他说。 一定是因为母后。 杨厚照很快从李昭生气的表现中得出结论,他气得抱紧了李昭,厉声问道:「母后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那霸道但是关怀的语气让李昭心里舒坦不已。 可是这人都这样护着她,还想不说实话? 李昭佯装十分焦急的样子道:「万岁爷,您可别怪母后,母后真的只是找我喝茶说话,还给我介绍亲戚解闷呢……」 对了,王聘婷说她见过李昭。 杨厚照脑袋嗡的一下。 李昭的今晚的表现都是不知道王聘婷的来歷,但是万一她知道了不说呢? 却自己憋在心里害怕。 为什么会憋在心里,还不是怕她问出来别人责怪她善妒? 她可是商户女的身份当的皇后,本来就没有根基,母后还难为她。 这时候杨厚照也忘了李昭狡猾,说不定是故意不说为了套他的话,他只觉得内疚对不起李昭。 但是到底是不是还是不确定的。 杨厚照放开李昭,然后摸着李昭的背,温言试探问道:「母后有亲戚来了?是什么样的亲戚。」 装,还装,跟他自己不知道一样。 杨厚照这种想逃过一劫的表现,让李昭十分不满。 但她面上依然不显,道:「是万岁爷的表姐,叫做王聘婷的,太后好像十分器重,太后说让王表姐经常来清宁宫走动,我不懂宫中的礼仪,她来我好多学学,我看那王表姐也端庄大方,感觉眼睛有点像我呢?挺有好感的。」 「不过我当时想着万岁爷在哪里,就心不在焉,好在母后没有计较,还是很高兴的跟我介绍王表姐,说了很多话。」 这母后也太过分了,阿昭的礼仪哪里不如王聘婷?踩他的女人抬高别的女人? 杨厚照再次把李昭抱紧了,下巴抵在李昭肩头,闷声道:「别听母后的,你今后就这么想,母后高兴的事,对你就肯定不是好事,难怪她笑的开心,她有预谋。」 说了半天,李昭等的就是这句话。 佯装不解的问:「这还能有什么预谋?」 杨厚照说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什么预谋? 他的母后分明是想让王聘婷频繁的出现在他面前,以为他就能喜欢上王聘婷,然后不理李昭。 那王聘婷什么身份啊? 当然不是身份的问题,他当年年纪小,根本也不是喜欢王聘婷。 反正不是喜欢李昭这样的喜欢。 但是他的母后肯定以为他会跟王聘婷旧情復燃。 所以这些话能跟他的宝贝说吗? 说了他是什么人,他的母后为了排挤儿媳找个已婚妇人勾引自己的儿子,这又成了什么人? 他们一家子在阿昭心中还能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可是不说吗? 杨厚照捧着李昭的脸,细细打量,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像是被人耍戏,像傻瓜,他又不想别人拿阿昭当傻瓜。 李昭见杨厚照眼神中犹豫不决,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她挑眉不解的问道:「万岁爷,您又玩什么呢?话才说到一半,怎么又说话了,到底什么预谋啊,谁的预谋啊。」 她那漆黑的眸子中清澈无比,像是孩童一样无邪,杨厚照在李昭那轮廓清晰的眼仁儿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的女人眼里只有他,从她的眼睛里,就能深深的印在她的心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坦白(三)(200月票加更) 杨厚照心想阿昭虽然不笨,但是她个性直爽不防备人,她那眼角多单纯无辜,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然按照阿昭小心眼的脾气,不得跟他闹腾吗?除非她不喜欢他。 但是他的阿昭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阿昭这么喜欢他,他就更不能让阿昭当傻瓜了。 杨厚照一想到李昭被自己的母后拉着不怀好意的说话,他就觉得心疼。 自己的母亲,对面还坐着王聘婷那个情敌,李昭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跟两个人应付,这在别人眼里不是傻瓜是什么? 一股怒气从杨厚照的心头涌上头颠。 他拉着李昭的手差点就脱口而出。 李昭鼓励似的推着他的肩膀:「万岁爷……」 杨厚照的肩头又垂下去,可是母亲使的是暗绊子,他如果点明了,那他和母后真的在阿昭面前没有形象可言了。 但是如果不说,内疚感又接踵而至,杨厚照想,我不如以后找个机会慢慢说吧,他温柔的叫道:「阿昭啊,我,咱们来做个游戏吧,猜花瓣,单双。」 单数就是说,双数就是不说,让老天决定。 李昭看透了杨厚照的想法,心想我就是你的老天,她嘟起嘴道:「杨大爷好像有事瞒着杨大奶奶,但是又吊人胃口,不说算了,我今后有事也不告诉你。」 这句话威慑力太大了。 杨厚照可不想李昭有事瞒着他,他抿抿唇,那是在做思想准备的样子。 李昭十二分的精神都打起来了,关键时刻到了。 她摸上杨厚照胸前的两个小点点,一边玩弄着一边道:「万岁爷到底要说什么吗?」 杨厚照抓住她的手:「你别闹,不许摸。」 李昭嘟起嘴道:「为什么。」 「不舒服。」 李昭道:「可是万岁爷摸我,就很舒服啊。」 杨厚照呵呵笑:「男女不一样。」 说完他手抬起来,去抓旺仔。 李昭:「……」 她们不是要说正事吗?这样可不行。 李昭一躲,道:「万岁爷方才要跟我说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叫旺仔跑了,不给你摸。」 那睚眦必报的小语气,霸道又不失可爱,就跟他自己一样。 杨厚照心头一软,想着死就死吧,起码坦然了,他笑道:「本来要跟你说的,谁让你捣乱。」 然后勾勾手:「你靠近点,朕有事情要跟你细说。」 李昭忍住心里的雀跃,慢慢靠过去,心想这个枕边风确实好使啊。 她轻声道:「万岁爷,到底什么事这样郑重,您要好好说啊,人家要细细的听。」 杨厚照胳膊拢着她,点着她的小鼻子道:「好,细细跟你说,阿昭,朕觉得夫妻之间,就不应该有什么事情是隐瞒的,朕以前有很多女人,这个朕不瞒着你,所以接下来朕就跟你说朕的第一个女人。」 李昭瞪圆了眼睛,重点来了。 ……………… 李昭老老实实的趴在杨厚照胸口,听杨厚照讲述他的「初恋」。 杨厚照十六岁那年,正好王太后过寿,王聘婷进宫来给王太后过寿,杨厚照就和她认识了。 其实杨厚照早就认识这个表姐。 但是一起只限于见过,知道是亲戚这个阶段。 那年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杨厚照对这个表姐有了进一步了解。 杨厚照给母后过寿,因为人多,还都是一些诰命夫人,所以他不爱在慈宁宫呆着,给王太后磕了个头,献上礼物,就要去找八虎玩。 出了正殿门口,到了宫墙两边的夹道,听得悠扬的歌声,杨厚照又最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就让轿夫抬轿子过去。 在夹道尽头,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唱歌,她面前还有一个小宫女,那少女在杨厚照到了之后突然停止了歌声。 当然她是背对着杨厚照,应该不知道有人来。 就在这时候,她变戏法一样从手里变出一只鸽子,然后逗得那宫女哈哈笑。 变戏法,小搬运,讲评书,杂耍…… 凡是这些东西,就是杨厚照喜欢的。 杨厚照对那女子产生了兴趣,下了轿子一看,就是王聘婷,也就是自己的表姐。 王聘婷为什么会出现在夹道里,原来小宫女犯了错,刚被管事的骂了几句,王聘婷听见了,就出来安慰小宫女。 又会变戏法,又善良的女子。 女子虽然已经成亲了,但是杨厚照从小的教育里也没有这些,就觉得这女子很亲切,然后那几天,就天天找王聘婷一起玩。 但是王聘婷不能长久留在宫里,她有夫家,太后大寿过了三天,她就得回家了。 说到这里,杨厚照的声音十分惭愧。 他低声道:「阿昭,王聘婷临走的时候让我去看她,于是我做了这辈子最丢脸也最荒唐的一件事。「 因为是在袒露心声,所以他朕也不用了,都换成了我。 李昭正听到兴出,心想你也不用太难过,你以后荒唐的事更多,也不差这一件。 但是这个定力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李昭忍不住埋怨道:「是不是万岁爷就去了?」 杨厚照点点头。 李昭脱口道:「所以万岁爷您是狗吗?谁给你肉包子你就跟着去,明天是不是别人也能领跑。」 杨厚照:「……」 看着李昭那怒气沖沖的样子,杨厚照委屈的道:「人家本来就说不说,你非让我说,说了还骂人,谁是狗,谁是狗?你才是狗。」 说完掀开被子把脑袋一蒙,再也不出来了。 李昭:「……」 她太激动了,这好不容易开口。 李昭推推那个「大被包」:「万岁爷,还没说完呢,快出来。」 那「被包」耸了一下,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李昭:「……」 她心想我放个屁他应该就出来了。 可是到底才新婚夫妻,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线,别一个屁把自己崩失宠了。 可是怎么能把他引诱出来呢? 李昭打了个喷嚏。 杨厚照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见李昭被子只搭在肚皮上,其他雪白的肉都露在外面。 他黑着脸把李昭龙在怀里,然后点着旺仔道:「你给朕冻坏了。」 李昭:「……」 有点痒疼。 暂时不能起邪念,故事哪能听到一半呢? 李昭勾住杨厚照的脖子,娇声道:「万岁爷接着说接着说,你不说我就冻死旺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坦白(四) 杨厚照好气又好笑:「我不信,你冻死它看看。」 李昭就要往床下跑,让杨厚照一下子抓住胳膊,光熘熘往哪里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皇后啊。 杨厚照让李昭躺老实了,把她摊在一边的肚兜给她系好了,免得挨冻,之后就只看着她,抿嘴不说话。 李昭点着他的胸口:「说啊,说啊。」 杨厚照挑挑眉头道:「那你还骂不骂朕是狗?」 李昭道:「万岁爷不是狗,我是狗,汪汪……「 杨厚照:「……」 他的皇后实在太没有立场了,可那张大了嘴学狗叫的少女,又是那么可爱顽皮,让他爱不释手。 杨厚照点着李昭的鼻子,一边道:「反正也没什么形象了,豁出去了。」 他接着之前的话题道:「也是巧合,偏赶上父皇觉得我也大了,就让白禹教我房事。我懂了之后,到没想着要和王聘婷怎么样,只是跑到她家去看她,我想让她给我变杂耍,你知道的,那时候我是太子,魏家人一看我去了,十分敬重,给我单独的院子休息,还给我请戏班子唱戏。白天戏班子唱戏,我就捨不得走了,晚上王聘婷就会来给我送小菜,那我更高兴了,就喝吧。」 「这样过了三五日,王聘婷晚上又来了,不过以往都是二更前,那日是三更左右,她手上没有食盒,而是哭哭啼啼的。」 「都是自家亲戚,我是太子,能不帮她撑腰吗?我就问她怎么了,王聘婷就跟我说了她和他丈夫的事。」 「那魏明徵好男风,根本就不跟她同房。」 李昭听秦姑姑的消息可是王聘婷的丈夫从那以后,宠爱小妾,一个能宠小妾的人,怎么是好男风呢? 李昭插嘴道:「那这种事,我们万岁爷也没办法啊,好男风还能让我们万岁爷去陪她相公怎么地?」 杨厚照:「……」 不过那「我们万岁爷」几个字还是让他心里很好受,起码他的阿昭是跟他一伙的。 杨厚照道:「我当时想的跟你想的不同,我想她相公好男风,那我也不是大夫啊。」说完脸一红,在李昭耳边低声道:「我就用刚学会的知识安慰她,让她去跟她的相公试试,谁知道她扑到我怀里,然后伸手抓住……咳咳……」 李昭脸一沉,肯定抓的是小龙:「那之后呢?万岁爷就被人家推倒了?」 杨厚照咳嗽道:「她问我这是什么,我当时也不知道小龙到底有什么用,被她一教,就知道了……」 后面的事就算杨厚照不说,李昭也能猜到了,一定是交粮了。 哎呦真是气死了,哪有这么荒唐的东西,人家勾勾手指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人家留个话他就跟着人家去了,再人家扒他裤子也不反抗。 碰碰他的小兄弟就把持不住。 这以后怎么指望他能定力十足对别的女人坐怀不乱? 真想把小龙揪死算了。 不过李昭生气之余,又有那么一点安慰,安慰在起码是王聘婷主动的。 按理说这个谁主动不重要,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但是毕竟杨厚照那时候年纪小一些,他还不是有定力的人。 但杨厚照还没荒唐到主动去勾引已婚的亲表姐的地步,还有救。 可也只是丁点安慰,毕竟在歷史的传言中,杨厚照强抢民女,把怀了孕的已婚妇人接进宫的事都有记载,所以也不可能指望他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了。 李昭忍着怒气,鼓励式的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她还能挺得住:「那后来呢?后来万岁爷怎么跟王聘婷分开的。」 这也是关键,分开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旧情復燃的导火索,当然,也有可能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杨厚照最难堪的那一段已经讲完,他咬了唇道:「后面就跟她那个,那个了,然后魏家的人也知道了,我再没脸呆在人家,回到宫里。」 还行,知道是没脸的事。 李昭问道:「是你自己觉得没脸回到宫里,还是人家不让你呆了,还是你对王聘婷没有感情了自己回到宫里的?」 说完一挑眉,用清明的眸子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 他突然感觉自己选前两个可能性命不保,其实当时他哪里还想什么王聘婷,就觉得脑袋翁翁的,跟出去的是高凤,高凤知道之后说这件事他做的不地道,然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于是就回宫了,所以应该是第一种。 不过杨厚照肃然的点头道:「是因为我本来对王表姐也没有太多感情,如果是阿昭……」 李昭抬手打住他:「万岁爷,我最讨厌表亲乱来,肯定不会是我,您接着说。」 杨厚照听她那嫌弃的语气暗生不满,问道:「那你怎么跟韩澈定亲?那不是表亲?」 李昭无所谓的语气道:「那是我娘订的,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还没成亲,我正在想办法跟他退亲,但是没有一种,让我既得仁义,又能如愿以偿,所以我就在等,等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她蓦然一笑,眼睛顿时灿亮无比,然后低声道:「不曾想我还没等到机会,韩太太自己等不了,她攀了高枝急于甩掉我,我借坡下驴,这就退了亲,然后别人都觉得韩澈不是东西,韩家人忘恩负义,我既得到了别人的同情,又不用嫁给表哥,你说多好?」 杨厚照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问道:「你真的这么不愿意嫁给韩澈。」 李昭白了他一眼:「万岁爷忘了我差点掐死韩尚宫?我如果不愿意的事,拼死也不会愿意,所以我真的想嫁给韩澈的话,我会打死韩太太,也不会跟韩澈退婚。」 这确实是李昭的性格。 她那种急于摆脱韩澈的说辞一下子取悦了杨厚照。 杨厚照道:「阿昭对我知无不言,我也不瞒着你,都给你说。」 随后他整理情绪道:「我是真的没有在意王聘婷,回宫几天,我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我还以为这件事魏家人不会声张,没想到很快父皇就知道了,父皇把我揍了一顿,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挨揍,打的屁股,疼死我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坦白(五) 杨厚照说着就转过身去给李昭看屁股,李昭见他肌肤滑腻细白,一点伤痕的没有,这能使多大的劲?揍的肯定很轻,她帮杨厚照盖上被子道:「万岁爷接着说吧。」 杨厚照也没听出李昭的嫌弃,继续道:「父皇勒令我再也不许去魏家,本来就是我自己回来了的,我也不打算去了,父皇也告诉母后,不准再让王聘婷进宫,还给了我两个宫女……」 还有意外收穫? 李昭忙完道:「那两个宫女呢?」 杨厚照:「……」 「宫女?」 他想了又想,最后摇摇头:「不知道,早忘了,或许出宫了,或许被调走了吧,朕没有在意啊。」 李昭心下一阵冰冷,真是万恶的旧社会,给太子消火的,谁知道太子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早早都给忘了。 王聘婷可以忘,宫女也能忘。 那杨厚照真的不会忘记她吗? 此时的李昭,一点没有作为杨厚照唯一女人的喜悦感,有的只有恐惧,厌恶,冰冷。 见李昭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小脸突然间没了表情。 杨厚照心中大惊,拢着李昭道:「阿昭,你是不是生朕的气了,朕都跟你坦白就是怕你心里有疙瘩,朕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不和别的女子来往了,你别生气了。」 李昭不是因为杨厚照生活作风不好而生气,当然,也是的。 但是她是后来的,作为妻子,杨厚照的过去她不想追究,其实也没资格追究。 她是觉得心凉。 那些在杨厚照身边默默无名的女孩子们啊,此时都不知道人在哪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而歷史的长河中,不管是宫里,还是大户人家,这样的女子又有多少呢? 数不清吧。 她幸好没有成为那些女孩子中的一员,但是这不是庆幸,而是后怕。 后怕她没有成为其中一员,后怕杨厚照对她很好,没有玩完了就丢,所以这样说她不仅不应该责怪杨厚照,还得感谢他呢。 可是凭什么? 女人就应该被人这样糟蹋吗? 但是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女人就是商品,就是玩物,很少是人。 她好像又不能怪杨厚照了。 要怪谁? 李昭看向杨厚照,眼里满是询问,怪谁呢?到底怪谁呢? 阿昭泪盈于睫,恶狠狠的看着他,杨厚照急的额头冷汗直流:「阿昭,你看你听了会犯膈应,为什么还逼着朕问,朕说不说的,不说的,那都过去了,朕以后真的真的再也不看王聘婷一眼了。」 李昭眨眨眼,杨厚照的保证让她一下子回到现实,跟杨厚照生气和发脾气都改变不了这个社会规则,没用的。 她丧气的抱住杨厚照的腰,声音闷闷的:「万岁爷,你以前有过多少女人?」 杨厚照拢着李昭长嘆一口气道;「阿昭,朕不瞒着你,朕以前有过许许多多的女人,多到朕自己也数不清,从十六岁之后就是了,王聘婷之后,父皇开始赏赐宫女,朕就习惯了有女人的日子,朕喜欢喝酒,一喝酒,狗腿子们就会帮朕找女人,早上一睁眼,昨天的女人变了样,不知道又是哪里弄来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看不上眼直接就不过问了,看上眼的,留两天。」 「过两天狗腿子们有了新的玩法,朕就又换了新的女人。」 「可是朕就是有那么多的女人,还是觉得孤单,朕是太子,是皇帝,她们要么怕朕所以什么都顺从朕,要么就怕规矩规劝朕,没有一个是反抗,或者真的对朕好的。」 李昭心头一动,又是另外的收穫,这是不是杨厚照不喜欢处女的原因? 李昭问道:「万岁爷,她们都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跟阿昭不一样的女人。」 李昭眨眨眼:「那万岁爷怎么知道我不是?我或许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杨厚照笑着摇头:「你会打自己的小算盘,但是你最后算来算去,还是会为朕好的,这是人的天性,你的天性,你是胸中有沟壑的人,大气,仗义,不信咱们走着瞧。」 李昭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沟确实有点,不过真的有杨厚照说的那么好吗? 可是就算是贞洁烈女,也架不住自己的老公给带高帽子。 她最恨男人玩弄女人,但是在嫁给杨厚照之前,这小子对她太好了,让她忽略了杨厚照荒唐的事实。 现在确实是回过神来了,可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她以后还得跟杨厚照过日子呢,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事就判杨厚照死刑。 可是杨厚照这种声色犬马的日子,真的让人嫉妒又厌恶,李昭怨声道:「是啊,我是个傻的,哪里像万岁爷,可真是好命啊,夜夜换新娘,天天当新郎。」 杨厚照呸了声:「你以为朕占多大便宜呢?」 李昭抬起头撇着嘴,嘴巴都要上南天了,天天换女人还不是占便宜? 杨厚照道:「你不信?跟了朕的女人,朕可从来没亏待她们,有些时候朕都喝的什么都不记得,那朕醒了发现她们陪过朕,要什么朕都赏赐了,没有一个空手而归,而有些,朕如果清醒,肯定看都不看一眼呢。」 李昭的嘴从南天门上了凌霄宝殿,这种男人真是不要脸,占便宜还觉得自己吃亏。 「是啊,反正杨大爷有钱,女人都不吃亏,你吃亏,你以为人家都要钱呢,要的是感情,人家要的是万岁爷的疼爱,是知冷知热,是相互扶持白头偕老,给赏赐了不起啊?」 杨厚照呸道:「那是你,照你这么说,跟过朕的女人,朕都要负责,都要知冷知热,朕忙的过来吗?」 「那你就别招惹。」 「谁招惹谁了?」 杨厚照声音越来越大,那是不知错处还死不悔改的样子。 李昭气得转过身去。 杨厚照:「……」 他忙哄道:「阿昭,阿昭,你看你说说话就急,你知道她们都是什么人吗?本来就不需要负责,怎么负责?」 对啊,都是些什么人? 是不是如传言一样,都不是处女? 李昭把脸转回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坦白(六) 杨厚照道:「有些是江湖卖艺的,老赵他们召近宫来,当晚也就,咳咳,你懂得,还有官员巴结朕呢,给朕送小妾,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相互利用,朕都对得起她们了,事后也都给了足够的报酬……」说到这里,杨厚照可能解释的不耐烦了,突然高声道:「不然朕要怎么样嘛。」 李昭:「……」 那些女孩可能之前就被人糟蹋了,之后就变成了别人的生钱工具,一旦一个人不再是人,成了工具,那杨厚照一个纨绔子弟,富二代,又如何能把她们当人。 这就是她和杨厚照永远也说不通的地方,她对这个社会规则痛恨,杨厚照这些古人却觉得这个规则生来就该这样,从而见怪不怪。 李昭心头忽然一动,这也从侧面证实了,确实都不是处女,而狗腿子们再大胆子也不敢给万岁爷找不三不四的女人,所以定然是凭藉杨厚照的喜好,大家揣摩的。 古人一旦没了那层膜,女人就都不是人了,在婚嫁市场也完全没有地位,就成了不用负责的玩物。 那么杨厚照不喜欢处女,是因为不愿意负责吗?他也这么冷血吗? 李昭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头的疑惑:「万岁爷的意思,这些女人本来有人为她们负责,那为什么万岁爷不喜欢清清白白的女孩?您喜欢姐姐啊?」 喜欢姐姐?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见杨厚照蹙眉一副不认同的样子,李昭心想我想说恋母情结,可是怕你不懂,也怕你翻脸。 李昭推着杨厚照的肩膀:「说啊,说啊,为什么啊。」 杨厚照脸微红,后粗声粗气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第一是未经人事的女子,朕也疼,不舒服,再一个,不经人事的女子总是战战兢兢哭哭啼啼,朕找她们是想跟她们说说话,总哭哭啼啼有什么好说的,倒是那些成年的女子,多有故事,也不扭捏,能给朕讲好多有趣的事,大大方方的让人看了就舒服。」 这个回答让李昭一愣。 她想过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想过这一种。 所以杨厚照是太孤独了吗,需要交流交心的那种? 杨厚照忽然一笑,在李昭脸上亲一口:「倒是阿昭这样的少见,既是未经人事,又不会像老学究一样规劝朕,也不会害怕朕,对着朕说打就打,还骂朕是狗,还能跟朕谈得来。」 他这分明就是犯贱嘛。 李昭对上杨厚照那如鹿一样欢喜天真很小心翼翼的眼神,这个少年不是他想的那么冷血,责怪的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宫中规矩,男子十四岁就会教导房事,所以还是这个世道的问题。 她不能怪杨厚照,她要杨厚照的眼下和将来。 她改变不了世道,但是可以努力在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道中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一生嘆息,让李昭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杨厚照的话。 可那甜软却多了许多惆怅的声音,让杨厚照方寸大乱,他抱着李昭一顿摇晃:「阿昭,你到底不高兴在哪里,你说啊,你跟朕生气了,可是你为什么生气,你不说明白朕不知道怎么改。」 李昭:「……」 头好疼。 沉吟一下想,就当杨厚照从前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希望他以后能尊重女人。 凡是能尊重女人的男人,都能有出息。 李昭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杨厚照,柔声道:「其实万岁爷,我也不是因为万岁爷有女人而生气,就是觉得有些伤感。」 杨厚照微愣:「那是为何?」 李昭说着心里话:「万岁爷一手遮天,您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那对您来说都无所谓,可是这后宫三千佳丽,只有一个万岁爷,您若是一直不垂怜还好,一旦宠幸了,女人找到了依靠,就会有遐想,心里就全指望您了,最后您拍拍屁股走人,她们一辈子就毁了,本来没有被宠幸过的还可以出宫,还有个盼头,一旦被宠幸过,就会老死宫中,一辈子又在没有指望,你说这人不就是活生生毁了。」 杨厚照脸色一白,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国家都是他的,女人他想要哪个就是哪个,会坑害这么多人吗? 李昭继续道:「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既然万岁爷这么心疼我,那能不能妻吾妻以及人之妻,也心疼心疼那些可怜人,您觉得没有对不起哪个女子,但是不是给了钱就是重视了,那些女子就能生活好了,不信那两个宫女呢?」 「她们现在能嫁人嘛?嫁人了夫家嫌不嫌弃?」 「您不拿女人当回事,别人也不会拿女人当回事的,我是命好,碰到了您了,万一遇到和您一样的情场浪子,那我岂不是要吃亏,现在说不定已经走投无路了。」 太祖是谋反起家,而且是一穷二白,深深知道人民的力量。 所以在开国之初,便将孟子像从儒庙中移走,科举也只考理学。 儒家虽然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理学作为儒学的一个分支,等级观念更为严苛。 唐太宗的水能载舟亦能覆周,在本朝已经很少能听见了,本朝皇权集中制已经达到鼎盛。 杨厚照皇帝,自小的教育就是他是皇帝,可以享受一切,宫女太监是奴才,却没想过他们也是人。 李昭的话如响雷,振聋发聩。 是啊,他对阿昭像是吃错药的执迷不悟,所以就娶回来了,那如果跟他以往一样,没娶回来了,到手了就不管了呢? 或者他没遇到阿昭,阿昭这么漂亮,被别的男人看上欺负了,然后又没人要了怎么办? 真是太惊险了。 杨厚照劫后余生般的害怕,他紧紧的抱住李昭;「朕知道错了。」 又郑重的点头:「朕以后再也不招惹别的女人了,这样别人也不会招惹阿昭。」 「朕今后再不惹她们,为你积福。要坑朕今后也只坑你一个人坑,只坑你,你真的别伤心了。」 还是不坑人最好。 李昭瞬间被杨厚照不经过大脑的俏皮话逗笑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更为亲密(一) 见爱人心情好转,杨厚照趁热打铁道:「你若是不信,朕想起来了,您入宫的时候还有三百秀女没有打发呢,明日朕就下旨,让她们全部回家,去和家人团圆。」 李昭心想这倒是功德一件。 不过什么事都不能一刀切。 她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宫里有些宫女年岁大了,也该放了,这些秀女也不见得人人都想回家,在宫里起码能谋生,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再放出去,万岁爷觉得如何?」 杨厚照道:「都听你的。」 看自己的决定李昭确实高兴,杨厚照又道:「那朕以前对不起过很多人,不然咱们下个告示,找找她们,在感情上朕是补偿不了了,咱们再给她们补点银子吧,朕要对你负责,真的不能再对别人负责了,虽然铜臭不得人心,但是只能这样了。」 李昭:「……」 杨厚照却像是下了决心一样:「朕曾经对不起过那两个宫女,朕明天就去查一查,看她们过的好不好,一併送些银两过去。」 李昭:「……」 可不要矫枉过正啊。 「万岁爷,其实呢……」李昭支吾一下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的重点是知错后能改,您改了就行了,人那么多,咱们好像不好找吧,而且万一有的成了家,您这不是揭人伤疤?」 杨厚照精神一震;「确实。」 又道:「其实也好找,朕不是跟你说过,都是老赵他们带进来了,老赵他们都有记载,能找到。也都是江湖儿女,大方,一叫就到了,你想见,朕就让人把她们叫过来。」 李昭:「……」 「万岁爷,咱们还是说说王聘婷吧。」她忙转移话题:「您说从来没有亏待过女人,那你们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没有?你给她什么补偿了?」 杨厚照蹙蹙眉:「她还真没有,那都是父皇出面解决的。」 李昭眨巴眨巴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心想她怎么这么想知道王聘婷的事啊。 那她到底生气不生气啊。 哪有人爱听自己的爱人跟别人的情史?反正他是不想听阿昭和韩澈怎么样的。 所以阿昭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杨厚照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昭。 李昭推着他的肩头:「说呀,说呀,万岁爷怎么又不说了?」 杨厚照暗暗吹吹自己额头的碎发,想着自己镜子中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摸样,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阿昭估计是爱听故事吧,所以没当成是他的事。 杨厚照道:「哪有什么后来,朕和她再也不见面了,为了补偿魏家,父皇提拔魏明徵做了世袭的都督同知,以前他不过是武城兵马司的一个小棋,朕和他们已经两清了,父皇都说这件事谁也不许提。」 睡了人家的女人,给了人家的官职。 但是也可以反过来说,让别人睡自己的老婆,挣官职。 李昭眼皮子一跳,杨厚照这真的不是遭遇了仙人跳吗? …………………… 皇帝家大业大的,不在乎一个官职,更不畏惧仙人跳。 杨厚照将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李昭,顿觉身心一轻,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什么原则上的事是瞒着李昭的了。 这人身心一放松,有些地方就不放松。 杨厚照看着李昭那水样的眸子正在出神的看着他,是那样的投入,好像又充满爱怜。 千帆过尽,他只想要一个他喜欢的女人,然后陪他到老,陪他小龙兄弟,每天床上「打架」 杨厚照抬手抓着一只旺仔:「阿昭,朕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李昭一激灵回过神来,然后钻回被窝躺下,一手抓住小龙:「睡觉。」 杨厚照也习惯了,闭上眼大手在旺仔上扣了扣:「睡觉。」 「……」 他刚闭上眼,陡然间又睁开,蹙眉点着李昭的脑门:「不对啊,朕的兄弟还没串门呢,睡什么觉?方才不是睡觉,朕想要你了。」 李昭:「……」 她挑眉道:「都犯了大错误,惩罚他,还串什么门,先关三天禁闭吧。」 一天都受不了,还三天。 杨厚照翻身,就要压在李昭的身上,李昭翻身去躲,被杨厚照反着身压在身底。 这时候二人衣物都腿的差不多,李昭只穿了那件石榴花肚兜,那光洁挺俏的屁股正好露在外面。 杨厚照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裤,感受着那份弹性和光滑,邪念顿起。 旺仔是他每日把玩的,这里总忘。 他拍了拍道:「这个叫什么名字好呢?」 李昭一愣:「万岁爷你说啥?」 杨厚照道:「叫蜜桃。」 李昭:「……」 之后杨厚照一口啃下去:「杨大爷要吃桃了。」 李昭:「……」 总感觉吃桃并不是这么简单,李昭一脚将杨厚照踹开,旺仔还没吃完呢,吃什么桃? …………………… 一场酣战,杨厚照事后还是抱紧了李昭,因为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忘。 反正更尴尬的事都坦白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道:「从明天起再不去看母后了,这个王聘婷又是母后安排的,咱们成亲那天,她就立了『四妃』捣乱,一计不成,又生一毒计,她就是看不得咱俩好,那咱俩就偏好,然后不理她,让她生气。」 这个提议李昭实在太同意了。 她抓紧了被角,佯装委屈道:「可是毕竟是母后啊,万岁爷,您说我有那么讨人厌吗?她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是那样可怜,就如那风中的娇花,真怕她被吹落了。 我见犹怜的小可人,杨厚照伸出胳膊:「抱抱抱抱,不怕,她不是讨厌你。」 「那她讨厌谁?」 「她也不是讨厌谁,她就是要跟别人过不去。」 想了想,自己母后可怕的性格杨厚照还是不好说,他只是微微透露道:「你知道一句话吗?棍棒底下出孝子,什么是孝子,就是打听话了,听话就是孝子,母后不能打我,又希望我听她的话,所以就生出这些是非,不是你,换做别人,她也会那样的,所以她是针对朕,你不要理她。」 李昭心下一动,想不到杨厚照这样通透,这个问题,她都没想过。 可是这么通透的人,怎么在正经事上永远拎不清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更为亲密(二) 杨厚照的胳膊又拢了拢,李昭窝在杨厚照的怀里,少年胸怀温暖宽敞,对待自己也坦诚。 一种幸福的感动涌上李昭心底。 算了,拎不清就拎不清,他就是顽童,以后他玩,她帮他善后。 这样想突然心头一跳,她这种牺牲自我的精神可不就是杨厚照说的,早晚她还是得为了他操劳。 这傢伙。 李昭回抱住杨厚照的腰,轻声道:「杨大爷,你怎么这样通透聪明呢?我相信你不会被母后挑拨的,咱们最好,不要别人,就咱俩好,我相信你。」 一句杨大爷差点勾了杨厚照的魂。 「你真的相信朕。」杨厚照看着李昭的屁股舔舔嘴唇:「既然这样好,咱们再来一次?」 他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吗? 还想一夜两次郎? 李昭抓住软趴趴极其有手感的小龙,闭上眼:「睡觉。」 看着那睡颜乖巧甜美的女人,杨厚照又不忍心打扰她了,其实小龙现在没那么想要。 他一手抓住旺仔一手拉绳,睡觉。 ……………… 慈宁宫的稍间。 王太后面无表情的坐在罗汉榻上,她身边站着王娉婷和王云。 马永成跪在她脚下。 惯例,马永成得了空,是来回话的。 话已经回了一半,王太后听到关键的地方提高了声音。 「你是说,昨晚他们二人跟没事人一样,还好好的?」 杨厚照和李昭只要在床上,就没有正经,说的话会让人面红耳赤。 昨晚皇上又给皇后身体取名字了。 叫蜜桃,听听,蜜桃,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部位,但是想想都觉得臊的不行,这关系还不好吗? 马永成脸颊微红道:「虽然只要了一次水,但是声音传了半夜,鱼水尽欢。」 王太后看了王聘婷一眼,王聘婷又羞又气的把头转到一边。 王聘婷这个神色王太后能理解,毕竟是说皇帝房事呢,但是是皇帝跟别的女人的房事。 同样都当过皇帝的女人,这听起来可不刺耳? 王太后心想难道皇儿对王聘婷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可是男人的第一个女人,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又想李昭姿容艷丽,他们新婚燕尔,现在就让皇儿厌倦李昭确实有点难,估计没回过劲儿呢。 又疑惑,皇儿不厌倦李昭可以,但是李昭心有那么大吗? 王太后可不信天下有不吃醋的女人。 她看向王聘婷:「皇后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王聘婷确实愿意跟皇上前缘再续,但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皇后知道她的身份,只会看不起她。 听太后的问话,她神色一僵,尴尬的摇摇头:「臣女不知道。」 王太后看向马永成:「想办法让皇后知道,不管难听好听,只要听着不顺耳的就行。」 马永成抬起头微微不解,太后就这么恨皇后,为了气皇后,诋毁皇上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王太后心想皇儿喜新厌旧不好下手,那李昭知道王聘婷的身份还不生气? 就让她作,让皇儿厌弃她。 ……………… 虎园的老虎笼子前。 杨厚照一手拢着李昭,一手将新鲜的肉拎在手里:「阿昭,你敢餵老虎吗?」 李昭笑道;「我怕老虎咬我。」 杨厚照把肉递给她,然后指着笼子上的铁钩子。 「没事,朕抱着你放上去,让你看看朕养的大老虎有多兇勐。」 那是专门给老虎餵食的东西。 先把肉挂上去,然后老虎们就会跳起来吃。 李昭知道杨厚照喜欢这些东西,而且她目测一下,没什么危险性。 于是拿着肉,伸着胳膊去够钩子。 但是钩子很高,他们在看台底下。 杨厚照抱着她也够不着。 李昭道:「万岁爷您在上一点。」 杨厚照左右晃着身子:「这回呢?」 「再上一点。」 「这回呢?」 「不行,还要上。」 杨厚照突然朗声大笑:「这回呢?够深了吗。」 「是上,不是深。」 「就是深,还要再进去一点点。」 「万岁爷你真讨厌,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一阵阵打闹的笑声从下面飘上来。 马永成站在看台下的台阶闭着眼听着,心头一阵阵丧气。 皇上方才说的再深一点,那是跟皇后娘娘的暗话,两个人在床上总那么玩。 所以,就这样能指望皇上厌恶皇后娘娘吗? 王太后信誓旦旦的语言却犹在耳边,马永成一时间有些茫然,从皇上和皇后娘娘相处的点滴来看,皇后娘娘是不会像太后希望的那样,跟皇上闹别扭的。 毕竟他们万岁爷人才貌美,跟皇后娘娘掏心掏肺的嘴还甜,床上功夫又好,闹别扭那睡一觉也好了。 区区一个王聘婷,好像真的没用。 那他到底是要跟太后一条道走到黑,还是想办法下了太后的贼船呢? 杨厚照和李昭玩够了从下面上来,杨厚照正好看见马永成发呆,叫道:「老马,朕吩咐你的事你做了吗?」 杨厚照说着,拉着李昭往看台上跑,马永成小步快走的跟过去,然后轻声问:「万岁爷吩咐的奴才哪敢不办,就是办好了,不知道万岁爷提的是哪一件。」 杨厚照道:「就是都尉府的魏明徵夫人王氏啊,朕让她出宫,她走了没有?」 马永成脸色一僵,皇后还没赶王聘婷呢,可皇上却铁了心。 如果把人赶走,那王太后还指望王聘婷去惹皇上生气,岂不都泡了汤? 他是想下贼船,可是也下不去啊。 马永成支支吾吾道:「万岁爷,可是,可是……」 杨厚照就是怕自己的母后使阴招,让王聘婷隔岸找李昭,所以他才把李昭带出来,让王聘婷没机会接触李昭。 但是没有日日防贼的,还是送走了了事。 他一哼道:「怎么,有人抗旨吗?」 马永成低下头,太后不让送人,应该不算抗旨。 见奴才那无能为力的样子,杨厚照气不打一处来:「朕就知道,肯然是母后从中作梗不肯放人,朕找她去。」 小皇帝可是说干就干的人,这次不知道要怎么跟太后闹,上次问他时辰,都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马永成吓了一身冷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小日子到了(一) 这时却见皇后娘娘,也就是那个李昭拉住小皇帝的袖子,摇头道:「宫里这么大,管她走不走,好像咱们供不起一个客人一样,母后也难做人,算了,咱们玩去。」 皇后娘娘竟然帮着情敌说话,马永成再次呆若木鸡。 李昭的话总能让杨厚照怒气尽消,而且他已经报备过了,他也不怕王聘婷。 杨厚照气消的很快,拉住李昭的手道:「行吧,她不走就算了,今后你再也不要去给母后请安,去也叫着朕一起,咱们不去受她们那份闲气。」 李昭乖巧的点着头,然后笑道:「万岁爷,咱们餵完了大老虎,还干什么?」 杨厚照脸上挂着兴奋的笑道:「去骑马呗,不然朕把朕的军队拉出来给你看。」 杨厚照把内侍变成「军队」,喜欢练兵打仗,这个李昭早有耳闻。 其实这是杨厚照军事才能的一种表现,但是史书中记载,就成了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了。 李昭还没见过杨厚照的部队呢,她期待的看着杨厚照:「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少女漆黑的眼睛像是浸了水,晶莹明亮又天真可人,她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杨厚照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满足,通体舒畅,他打横抱起李昭:「朕抱着皇后去。」 二人又高高兴兴的去玩别的了,皇上方才问王聘婷那一嘴,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 是两个人都不在意的样子。 皇上不在意也就算了,马永成歪头不解的看着皇后娘娘的背影,皇上娘娘怎么给王聘婷求上情了?邪门。 ……………… 李昭骑马出了一身汗,之后天就有些凉了,杨厚照怕她吹风,于是也不玩了,带他回答清宁宫。 平日里一玩玩到黑没关系,可是一闲下来,杨厚照就觉得累,于是躺在床上唿唿大睡。 李昭洗了澡出来,坐在南窗下的贵妃榻上擦头髮。 正是下午,太阳都跑到西边去了,但是并不影响欣赏院子里的美景。 李昭的头髮又长又浓密,所以不容易干,她低着头自己擦一会,就闭上眼了眼睛。 秦姑姑见她乏困,于是走过来帮忙。 李昭也没客气,往榻上一趟,由着秦姑姑帮她揉着头皮。 恍惚间就要睡着。 突然秦姑姑低声道:「娘娘,今日万岁爷是不是提到要送王聘婷出宫的事了。」 这是秦姑姑早就跟李昭打过的招唿,让李昭怂恿杨厚照把王聘婷赶走,所以现在秦姑姑是在验收自己的话管不管用。 李昭睁开眼道:「提了,但是太后不放人,太后说她身体不好,要找人解闷,谁也不能把太后的娘家侄女扭送出去啊。」 其实想送还是有理的,先皇可是留下过话,不准王聘婷进宫,只要提出来,太后也得遵从。 秦姑姑把这个筹码说给李昭听。 然后道:「这女人在宫里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捣乱,还是早早送走吧。」 李昭道:「任由她们折腾。」 秦姑姑突然黑着脸道:「你也不是怂人啊?怎么一遇到女人就吞吞吐吐,那就赶出去能怎么样?等万岁爷被人家勾走了,你哭都找不到调。」 李昭:「……」 她的秦姑姑来不来就要吓唬她一通。 李昭沉吟一下道:「是这样的,老祖宗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世上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她存在都是有意义的,王聘婷不出宫就算了,总有用得到的地方,先看着,而且我也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天天去催促万岁爷,好像我很小气一样。」 秦姑姑微愣,娘娘本来不就小气吗?她突然大度了?不太可能。 秦姑姑又撇撇嘴:「那您说,一个时刻想勾引万岁爷的人,能有什么用处?」 「那暂时的用处不就是不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吗?」 秦姑姑语塞。 李昭又闭上眼,还有就是考验杨厚照,如果杨厚照最终还是被别的女人勾走了,早走早止损,这样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打算,但是暂时不想告诉别人。 李昭迎着斜阳躺着,嘴角微微勾起,周围安静,一副恬淡的摸样。 看起来真是情景美好啊。 秦姑姑嘟囔道:「娘娘不听老人言,着眼见就到了危机时候,被人钻了空子,可别怪婢子没提醒你。」 她的语气认真且幽怨。 李昭又张开眼,然后看着她:「我什么危机?」 秦姑姑掰着手指头:「你自己算算,再过两天,是什么日子了。」 ……………… 后宫女子侍寝都有档案录,皇后也不例外。 马永成把档案呈给王太后看。 王太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记载,都是自己的儿子宠幸李昭的,脸立即就垮下来。 马永成还没想好如何摆脱王太后,所以暂时还得给太后效力。 王太后让他想办法给王聘婷和杨厚照制造在一起的机会,马永成就想到了一个绝招。 见太后不高兴,马永成忙提醒道:「娘娘,您看之前的记载。」 王太后把页码翻到李昭的个人记载上。 然后不满的看着马永成:「有什么特别之处?」 马永成道:「娘娘的月信在月中,就这两天。」 而女人月信的时候是不能侍寝的。 后宫中更是,月信是赃物,不吉利,皇上更不可以跟来月信的女子同床。 王太后眼睛一亮,她的那个大宝贝食髓知味,看记录就能看出来,现在很是迷恋女人,一天素的都没有。 但是李昭的月信最少也要五天,这五天不能侍寝,可不就有机会了? 王太后看着马永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王聘婷也在场,就站在王太后身侧。 王太后鼓励完马永成,回头对王聘婷道:「下午给你安排给单独的住处,你知道该怎么做?」 住在慈宁宫,皇上一个月来一次,那还承什么宠。 王聘婷低头行礼,一切都听太后的。 王太后随即给马永成使了个眼色:「你知道该怎么做?」 马永成连连称是,王太后是让他给王聘婷安排个可以接近皇上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日子到了(二) 王聘婷跟着马永成出去商量事了。 人都走后,王云上前一步走到王太后身侧:「娘娘。」 他声音就在耳边,带着试探。 王太后微微颔首。 王云道:「娘娘,可是王小姐的身份,万一真的成了,对咱们万岁爷也有影响,到时候怎么处理?」 这个王聘婷,勾引自己的儿子,丢王家的脸,还怎么处理? 王太后端起将眼前的茶碗盖子狠狠一扣。 眸子中凶光尽显。 然后看向王云道:「还是先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替哀家做事吧。 …………………… 吃晚饭的时候李昭肚子发闷。 杨厚照见她神色不好,放下筷子问道:「你怎么了?」 李昭来大姨妈有信号,她感觉一下,裤子好像湿了,于是摇摇头:「没事,先用膳吧。」 帝后吃饭都是食不言寝不语。 很快吃完饭,李昭扔下杨厚照没管,去了盥洗室。 到里面一看,果真是大姨妈来了,于是换上月经带,收拾好了,从盥洗室里出来。 秦姑姑一直伺候李昭,跟在后面的,李昭从盥洗室出来,秦姑姑就在门口。 秦姑姑看见李昭拿月经带了,问道:「来了?」 李昭点点头。 秦姑姑冷笑:「看吧,这危机说来就来,您自己跟万岁爷说去吧。」 受了一顿数落的李昭:「……」 ……………… 杨厚照吃完饭要看奏摺。 在正殿西边,有个五仗见方的屋子,之前是卧室,现在收拾出来给杨厚照当书房了。 杨厚照看奏摺就在书房里。 以往这时候,李昭就坐在杨厚照对面看书,所以李昭也会在书房。 而且杨厚照贪玩,进书房都磨磨蹭蹭的,所以总是李昭先进来,杨厚照后进来。 李昭从盥洗室出来直接去了书房,刚进门,正见马永成带着司礼监的内侍往御案上放奏摺,看样子杨厚照又要留宿清宁宫了。 对于这个留宿,李昭是支持的,她可不认为自己的月经就晦气,那她不是每个月都要晦气几天。 但是毕竟刚刚入宫,杨厚照别的地方都没得挑,谁知道忌讳不忌讳呢? 所以还是看杨厚照的意见吧。 李昭让马永成先不要搬了。 马永成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微愣一下:「娘娘有何吩咐?」 李昭道:「一会听万岁爷的。」 她话音刚落,书房的竹帘哗的一声。 是杨厚照进来了。 李昭看着门口莞尔一笑。 这一笑如沐春风,让杨厚照的心一下子落下来。 他大跨步走到李昭所在的书案前,双手拉着李昭的手道:「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吓死朕了,朕用完膳就找你,又不知道你去哪了。」 所以今天这么早就来御书房了。 李昭看了马永成一眼。 马永成识趣的带人下去了。 等人走后,李昭红着脸道:「杨大爷,我月信来了,您还是回干清宫去批阅奏摺吧,不然晚上也不方便。」 杨厚照如天塌了般暴躁;「来了?怎么就来了。」 李昭:「……」 「到日子就来。」 杨厚照黑着脸拍了李昭肚子一下:「真烦人,真讨厌,烦死了。」 李昭:「……」 好在杨厚照的手只是象徵性的摸,要是真敢打她,她也别想以后的事了,赶紧离宫吧。 李昭按住杨厚照的手道:「据说宫里有规矩,来月信,就不能睡一起了,万岁爷您回干清宫吧。」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仰着小脸看着杨厚照,用最无辜最期待的眼神。 李昭对着镜子练过,绝对很有杀伤力,杨厚照也最吃他这一套。 她就不信,这么可爱的她,杨厚照还会回干清宫。 杨厚照沉吟一下,拍拍李昭的手道:「好吧,那朕就回干清宫吧。」 李昭:「……」 这个小王八蛋。 …………………… 三更时分。 干清宫的御书房灯还是亮着的。 马永成见皇上埋头看着奏摺,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打扰了。 想了一会,他轻步走到杨厚照御案右侧方,低声道:「万岁爷,三更天了。」 杨厚照低头没出声。 方才有小太监在外面通报时辰,他都听见了,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说话就要抬头,抬头就会分神,分神就要想李昭。 想李昭。 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躺在李昭的大床上,抱着阿昭翻云覆雨。 他的旺仔啊,还有蜜桃啊,今晚一个都看不见了。 杨厚照砰的一声将狼毫丢在墨池子里,然后黑着脸看着马永成。 马永成心惊胆战,他哪里得罪万岁爷了? 就是骂奴才,也改变不了不能和皇后一起睡觉的事实啊。 杨厚照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突然看着窗外,窗外院子里的灯繁花明亮,但远处的夜空漆黑一片,已经很晚了。 其实不过是来月信,他应该跟阿昭一起睡的。 杨厚照在屋子里烦躁的走动。 他不是嫌那东西晦气骯脏,是睡一起就会忍不住,忍不住就想发泄,但是还得忍,那种感觉好烦的。 马永成见皇上跟「走马灯」一样,这时候不适合说王聘婷的事。 他提醒道:「不如万岁爷睡觉?有什么烦恼,睡着了就好了。」 杨厚照看着马永成的脸一挑眉。 马永成心都快吐出来,他又说错了什么? 杨厚照点点头道:「你这句话说得好有道理啊。」 马永成:「……」 ……………… 吓得一身冷汗的马永成将龙床上的帷帐放下。 床里顿时黑暗下来。 杨厚照躺在床上闭着眼,然后胳膊习惯性往里面一搂。 除了枕头什么都没有。 杨厚照心头一阵阵失落,自打成亲开始,他跟李昭都没分开过。 真是难熬啊。 杨厚照安慰自己,难熬也得熬,以后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挺过了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闭上眼睛。 手习惯性往旁边一抓,空了。 杨厚照:「……」 李昭在身底下娇喘的样子又歷歷在目,她喊的杨大爷,让他骨头都酥了。 不好。 杨厚照感觉身上所有的燥热都跑到小龙上来会了,就是因为方才想到了杨大爷。 这个小妖精,今晚是睡不着觉了。 杨厚照从龙床上爬起,掀开帷帐道;「马永成,宣太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日子到了(三) 太医院每晚都会安排两个太医值夜,就是怕皇上和后宫的娘娘们有什么需要。 皇城大内的门到了晚上没有圣旨是不开的,也就是说谁都进不去,但是值班的太医就行。 今晚值班的太医有三个,但是有两个滑头,找地方睡觉去了。 马永成问太医院打杂的小童子,童子说有个太医虽然也睡着了,但是就在值班房,一下子就能找到。 马永成问过之后了解这太医叫做薛己,号立斋,刚考上的太医。 但是可不要小瞧了他,他的父亲薛铠就是太医院的院士,家中五世为医,小童子的话是精通各种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医术高明。 而且人非常的正直老实,平日里除了钻研医术,就是制药看书,没有别的乱事。 属于一个踏实的学者类型。 马永成亲自来传唤,对小童子道:「既然吹的这么响亮,把人请出来吧。」 薛立斋本就没睡实诚,听闻是马永成来找,忙从值班的班房里赶紧穿好衣服出来。 太医院的院子就是宫里的一个寝殿改的,值班房在东边,推开门,过了两个制药间,就是太医院的大堂。 薛立斋出来后看见马永成已经站在大堂中央等着了,这位马公公的脸色不太好。 薛立斋拱拱手:「公公,是谁这么急着要召见太医。」 其实这是太医看病之前的例行公事,都要问一问,因为宫里每个主子的身体情况在太医院都有档案记录,如果是老病,直接带着成药过去,免得来回取药耽误时间。 还可以问一下症状,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马永成之前也没来传唤过太医,随口道:「万岁爷有请。」 薛立斋心里咯噔一下。 万岁爷才十八岁,这么年轻? 这不是最关键的,万岁爷是独苗,就这么病了,跟皇后才成亲二十多天,能那么准就怀小皇子吗? 这不是要后继无人。 薛立斋想着,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问道:「公公可否先说一下症状,在下好做到心里有数。」 症状? 马永成道;「寝食难安,坐立不安,睡不着觉。」 闹人。 当然这点不能明说。 随后马永成道:「您心里有数了吧?」 薛立斋心想这是躁狂症啊,可是引起躁狂症的原因有很多种,不知道是虚引起的,还是火引起的,还是什么毛病啊。 算了,跟这位公公也问不出来什么。 他道:「您先等等,下官去收拾下药箱,这就来。」 马永成挥挥手:「快点吧,万岁爷都等不及了。」 薛立斋擦着额头上的汗,转身的时候眼泪差点出来,年纪轻轻的,太子小时候爹给请过平安脉,据说可激灵可爱的孩子,你说这么年轻,就等不及了。 薛立斋回到准备室,将金针和急救的成药全都放在要箱子里,然后叫上小童拿药箱,接着赶紧就出来找马永成。 「公公,准备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马永成见这太医这么着急,微微蹙了下眉头。 皇上为什么要召见太医他并不知道,不过皇上当时也是这个表情。 今晚上这人都怎么了?
第二百章 小日子到了(四) 薛立斋跪在龙床前,抬头看着英气勃勃少年,心里有种难言的郁闷感。 这医家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望在最前面,切脉是最后面。 所以望才是最主要的诊病手段。 望当然指的就是看气色,神态,行为。 少年皇帝英俊潇洒,面色红润,那星辰一眼的眼睛二半夜了还炯炯有神,再看行为。 他坐在龙床的褥子上看着他。 他的头歪一下,小皇帝的头也歪一下。 那顽皮好动的样子,哪里像是病人啊。 薛立斋道:「万岁,您身体健朗的很,只是有些虚火,好像是吃了上火的东西了,喝杯凉开水就能好啊,您若是不信,微臣再给您请下脉也行。」 杨厚照道:「朕认得你,认得你爹,你爹医术很高明,嗯,确实高明,你也高明,连朕吃了什么都知道。」 说完低声道:「你知道市面上有种新鲜玩意,叫做辣椒的吗?放在菜里,非常够味,就是不能多吃,朕晚上吃的就是辣椒。」 薛立斋:「……」 他老实道:「那东西据说是海上来的,珍贵的很,微臣没有吃过。」 杨厚照用可怜的目光看着薛立斋:「你都没吃过?赶明儿朕赐给你点吧。」 薛立斋:「……」 他忙谢恩。 然后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杨厚照,心想皇上不是来找我聊吃的的吧? 他正想写一本药膳书,但是还没有动笔,难道皇上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那……」 杨厚照在这时打断了薛立斋的话,杨厚照问道:「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个关于医术上的事。」 哦! 不是关于吃。 薛立斋垂下头道:「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厚照想了想,突然道:「说不定时间会很长,你别跪着了,怪累的,起来回话吧。」 本朝的规矩是很少下跪的。 尤其是文官,不必须要动不动就跪,因为文官靠自己真本事进入仕途,科举取士,都比较有资本和傲骨,不是你皇家赏赐的。 但是医者,属于中九流,到底不如文官,介于奴才和官员之间,薛立斋老实,所以见到皇帝总要下跪。 杨厚照让他起来,他急忙谢恩,然后规矩站在杨厚照面前。 杨厚照抬头道:「朕问你,女人的小日子,也就是月经,这个你懂不懂?」 薛立斋没想到皇上问的是这个。 脸颊微红道:「那是妇科。」 杨厚照道:「你也甭管什么科,朕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女人永远不来月经。」 薛立斋大惊失色,后忙跪下道:「万岁爷,不管您是要惩罚那个女子,这都万万不可啊,经血是女人生育的象徵,有经血的女人,才能正常生育,如果一个女人没有月经,那是宫胞发育不全,是不管吃什么药,用什么手段,都没办法生孩子的,女人经血,犹如女人的命,怎么可以使用什么手段让人家不来经血。」 杨厚照傻了眼。 他睡不着觉,是因为想李昭,但是李昭身上有月经,他不敢同床,怕自己受不了,所以就想到找太医来,让李昭以后没有月经,那他就可以天天和李昭在一起了。 但是怎么这么严重。 他还要跟阿昭生好多个孩子呢。 杨厚照捂住嘴,后看下薛立斋道:「你当朕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谁也不准说出去。」 薛立斋微愣,所以皇上不打算惩罚那个女人了。 好吧,这是好事,他完全可以做到。 薛立斋连连点头。 杨厚照想了想又道:「既然经血这么重要,那女人来经血的时候,要不要注意什么啊?」 提到自己的专业,薛立斋眼睛一亮,挽了挽袖子:「圣上,这女人经血可太重要了,她能反应女人身体状况的好坏……」 杨厚照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碗茶的时机过去了。 薛立斋的音色都毫无变化,还在侃侃而谈。 「就拿淤血症来说,男人治疗瘀血证,那要用活血化瘀的药,还不一定能去根,但是女人在经期的时候,如果有瘀血证,对症用药,那淤血直接就会随着经血的排除而化开,痛疼全无……」 又一盏茶的时间。 「下面说说经血排不干净的危害,血遇热则行,遇冷则凝,遇黑则止,经血排不出去,首先要想到宫寒,或者阳虚阴盛……一次排不干净,两次不干净,日今天长聚在一起,就是一个瘤子。」 马永成在门口伺候着,听的都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突然杨厚照道:「你说什么,瘤子?」 马永成一激灵,才发现皇上还听得津津有味呢。 薛立斋的话语被杨厚照打断,他缓声道:「只是有可能,但是也是非常有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上了年纪的夫人,就算有瘤子,等经血不再来,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主要是不能让它越长越大,但是对年轻妇人,这种问题总归是不好的。」 杨厚照道:「那都要注意什么呢?」 薛立斋道:「首先就是保暖,不要等疼的时候再想着温暖宫胞,要在平时就时刻保养,不要着凉,不过阴虚火旺的女性不算在内,当然,她们一般也不会痛经,痛就是不通的表现,再一个就是不能生气,方才咱们说了,血排不出去,一个是冷,一个是淤,气滞就会血淤。」 薛立斋说完见皇上眼睛依然明亮有神,这对他是莫大的鼓励。 他继续道:「妇人的病,有一多半都是因为生气的来的,所以在用药的时候,微臣一般都会给她们加一些疏肝解郁的药,柴胡……」 杨厚照突然问道:「太医,你说假如一个丈夫,在妻子来月经的时候,不愿意与她睡在一张床上,她会生气吗?」 薛立斋道:「一般人认为经血是污秽不详的东西,尤其是对男人来说,但是我们做大夫的,从来不忌讳这个。」 马永成在一旁心想,是你自己不忌讳吧? 接着听薛立斋继续道:「不过微臣研究过几例,都是男人在妻子月经的时候,宠幸了家里的小妾,所以妻子病的特别严重,还有一例是妻子在怀孕的时候,丈夫宠幸小妾,那妻子就流产了。」
第二百零一章 小日子到了(五) 「礼法让女人不准妒忌,所以她们有心事都放在心里,慢慢的病就都找来了,想圣上您方才说的那种,正常女人还是会生气的。」 薛立斋想到的是既然不和妻子睡,那一定是和小妾睡,所以妻子哪有不生气的。 杨厚照一听,顿时自责不已,立四妃的时候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不让李昭受委屈。 可是现在他怎么还惹李昭生气呢,生气了生病怎么办? 杨厚照陡然间站起,叫着马永成:「摆驾,去清宁宫。」 马永成又是一个激灵。 万岁爷方才说的是啥? 薛立斋有些失望的看着杨厚照,小皇帝不听了吗? ……………… 杨厚照这次来清宁宫除了看门的人,谁都没有惊动。 他轻手轻脚的带着干清宫的奴才进到院子里。 已经三更二刻。 宫殿大多数房间都已经熄灯。 留下正殿屋檐下有两提微弱的灯笼,在清风中摇曳。 四周寂静,灯火显得孤独。 不过大殿里面,因为怕皇后万一起来有事,所以平日里常用的房间都留有一盏宫灯。 杨厚照心里没那么多感慨,就是想李昭。 借着那些微弱的灯光,他又轻手轻脚来到李昭的寝殿。 这次和那晚上回来的情况差不多,屋里一片肃静,只有靠南的窗下高几上,一个小盏的灯光。 杨厚照心想,这次阿昭会不会没睡着,还在等朕呢? 如果还等,那他就太对不起阿昭了。 可是如果阿昭真的等,那是多想他啊。 于是杨厚照怀揣着内疚又期待的心情,慢慢摸近李昭的床。 掀开帘子一看,李昭仰头闭眼,唿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 真是。 竟然睡着了。 一种失望之情涌上杨厚照的心里,他看着李昭那翘起的睫毛和可爱的小鼻子,蓦然又笑了。 睡着就睡着吧,睡得好,才能身体好。 杨厚照自己脱了常服,掀开被子,悄悄爬上床…… 李昭半夜口渴,迷迷煳煳动了下手,忽然瞪大眼睛。 手中的小东西软软的,胖乎乎的,手感熟悉又可爱。 不是那啥吗? 可是杨厚照去干清宫睡觉了。 李昭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宫里除了杨厚照没有带把的。 她慢慢转过头一看,身边的男人脸正对着她,鼻挺唇俏,可不就是杨厚照吗? 杨厚照的眼皮一动一动的,感觉在做梦。 李昭长吁一口气,这傢伙,怎么又回来了,总是神出鬼没,真是吓死人了。 不过心头又涌起一丝甜蜜,这小子现在离开她睡不着觉了。 李昭下地自己到了水喝,然后又爬上床钻进被窝。 她刚躺下,就听杨厚照嘴里嘟囔着什么,怎么听也听不见。 接着杨厚照胳膊伸过来,在她身上探了探,终于落到她的胸口,然后他大手揉了两下,后满意的勾起嘴角,之后手就不动了,也再没说胡话。 李昭:「……」 她翻了个身对上杨厚照,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后一手拉着帷帐的绳索一手摸上小龙。 睡觉。
第二百零二章 墙角挖不动(一) 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李昭睁开眼,天已大亮。 她抬头一看,杨厚照一个胳膊支撑着脑袋,睁着他那英气勃勃的大眼睛正在笑眯眯的打量她。 这样的笑容带着精明意思,难免让人防备。 李昭眼睛一眯。 杨厚照等了一会李昭没说话。 冷下脸道:「你傻了,看见朕还不惊讶?朕昨晚回来陪你了。」 他醒的早,发现李昭还没醒,就等着让李昭大吃一惊,然后欣喜万分,人家在邀功呢,那李昭的表情是什么眼神。 李昭灵机一动,道:「人家没昨晚上就是觉得万岁爷一直在身边啊,有什么好惊讶的。」 杨厚照为愣,后道:「你胡说,朕是半夜回来了的。」 李昭恍然大悟道:「可是我感觉杨大爷就是在我身边啊,睁开眼睛看不见杨大爷才奇怪。」 她已经十分熟悉他,习惯他。 睁开眼睛看不见才奇怪,所以以后他要是不跟她睡一起,她就会很不习惯。 他已经成为她的天了。 杨厚照得意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 然后紧紧的搂住李昭:「朕以后雷打不动的陪你睡,一直陪到老。」 李昭在杨厚照怀里蹭蹭眼睛,哎,天天都哄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 慈宁宫,王太后将茶碗重重的放在方几上,然后道:「不是小日子吗?怎么又睡在一起了。」 这又是马永成的汇报时间,一切跟之前的不变,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王聘婷没在。 马永成道:「万岁爷听太医讲课讲到一半,就突然要去清宁宫,奴才也拦不住啊。」 王太后一愣:「太医,都说了什么?」 马永成心里咯噔一下,他打瞌睡没听啊。 「这……」 王太后低声问:「说睡不着觉的事了吗?」 马永成倏然想起杨厚照曾经跟王太后争执是说过的话,杨厚照说他打扰太后,都是太医告诉的。 马永成:「……」 他胡乱的点着头:「说了。」 王太后道:「哪个太医?」 「薛太医。」 王太后想了想,垂垂眼皮:「哀家知道了,就是之前薛铠的儿子,他啊,他爹就能说,真是老猫房上睡,一辈留一辈,胡咧咧。」 所以太后现在是要说薛太医的家事吗?马永成微微抬起头来。 王太后脸又回到方才的肃然,道:「你尽量想办法把皇儿和聘婷凑在一起,哀家真是乏了,今后你有什么安排直接跟聘婷说了,有了好消息再告诉哀家。」 马永成心想你老人家是不想斗了。 王云来搀扶王太后,那分明是要走了的一起,马永成左腿支撑,也要起来。 突然王太后回头看向他:「别等太久了,哀家可是给你时限的。」 马永成暗叫倒霉,就这三五天时间,他到底怎么把皇上送到王聘婷的床上啊。 王太后继续道:「给你半年时间。」 马永成:「……」 ………………………… 王太后对马永成说这半年时间,很快传到王聘婷耳朵里,王聘婷被马永成安排在钟粹宫,那是跟干清宫和清宁宫挨的最近的宫殿。 干清宫和清宁宫都在皇城龙脉的中轴线上,干清宫在前,清宁宫在后。 这钟粹宫就在清宁宫的右手边。 王聘婷把找到机会把马永成叫过去,让马永成帮她尽快想办法。 马永成嘴上答应了,但是心里却知道近日是没办法的,那皇上连皇后小日子的时候都不肯离开清宁宫,他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李昭的小日子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突然生出了转机。 吃完晚饭,华灯初上。 又没有烦心事打扰,杨厚照把李昭抱回到屋里就要扒衣服。 可是李昭月事一直很长,都是要五天才能彻底干净。 月经不干净就行房事对身体是十分不好的,不光是女人,男人也容易细菌感染。 李昭哄着杨厚照:「万岁爷再忍耐一天,一天后让你吃蜜桃。」 杨厚照:「……」 他眼睛一亮,后又抱着李昭哼哼唧唧:「不吃桃也行,忍不了了。」 李昭嘆息。 忍不了也得忍,李昭怕杨厚照晚上憋得辛苦,让他自己一个房间睡。 杨厚照道:「那朕晚上还是会回来的。」 看,她老公就是这么坦白。 李昭:「……」 最后李昭把杨厚照还是劝回干清宫了。 ……………… 夜深人静,杨厚照看够了摺子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他坐在御案前,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宫灯,灯火璀璨飘渺,在夜空中忽明忽暗,人生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杨厚照心想我跟阿昭都成亲二十多天了?日子真的不耐混啊。 不过以前活动都挤得满满的,现在怎么就剩下想她了呢? 想她怒气沖沖拿着擀面杖追着他打,想她站在家门口的树下叫她来,向她在身下,向她第一晚的深蹙眉,想她之后的忘我…… 咋都那么好呢? 「嘿嘿……」 马永成突然间听见万岁爷傻笑两声。 他:「……」 他小步子走到杨厚照身侧,低声道:「万岁爷,入寝吧。」 杨厚照的想法被人打断,抬起头不高兴的看着马永成:「睡不着呢。」 马永成心中一动道:「万岁爷生龙活虎,咱们以前确实也没这么早睡过觉,万岁爷,娘娘没进宫之前,咱们怎么天天拖到后半夜才睡呢?」 因为那时候喝酒,看杂耍,听评书,赌博…… 项目可多了。 自从李昭来了之后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了。 不过今晚。 杨厚照站起,在地上来回走动,反正睡不着,要不要让狗腿子们把那些卖艺人再弄进宫来? 马永成见杨厚照眼珠转着,就是已经犹豫,被说动了,他刚要乘胜追击。 杨厚照道:「不然去散散步吧。」 以前那些杂耍中有女人,他喝多了不分荤素,要是让李昭知道肯定要生气。 所以以后那些东西不能玩了。 杨厚照看向马永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去看风景吧。」 皇上现在的爱好都这么文雅了吗? 马永成:「……」
第二百零三章 墙角挖不动 (二) 叫杂耍之类,马永成是准备等杨厚照喝多了把王聘婷往杨厚照床上一塞,然后等李昭发现,那就闹去吧。 但是杨厚照不要这些东西了。 也成。 马永成在准备圣驾的时候派人偷偷去通知了王聘婷准备偶遇,然后故意把杨厚照往钟粹宫那边引。 杨厚照没有坐轿,走在宫墙的夹道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圆满如盘,清辉熠熠。 他掐指一算,难怪,今天十六了。 上一个这样美好的夜晚他在干什么? 打算娶李昭。 上上一个呢? 那时候还不认识他的女人,这样的月圆之夜,定要在虎园中摆上一桌酒席,叫上八个奴才,招来一群有技艺的人,喝他个天昏地暗,玩他个彻夜通宵,然后第二日酣畅淋漓的睡到下午。 杨厚照咂咂嘴,不能再想了。 忽然一阵清风来,飘来百合花的香气。 杨厚照精神一振。 马永成道:「万岁爷,前面的宫殿种了百合花,看样子是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杨厚照迈开步子:「走去看看。」 他刚走两步,感觉前面墙下有个黑影,擦擦眼睛看了看,还是黑影。 杨厚照心想是什么人在墙下站着么?真够吓人的。 他又想,一定是我眼睛花了,这时候怎么会有人站在墙根底下,说不定是个什么摆设。 可这样一惊吓,要去赏花的心情顿无。 杨厚照抬头看着月亮,这样的夜晚,就算赏花也应该叫上阿昭才合适,不然再好看的花看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他陡然间回头道:「去清宁宫。」 马永成诧异的叫了声:「万岁爷……」 杨厚照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怎么了?」 能怎么,他都看见王聘婷在墙下站着了。 皇上素的这么厉害,正是王聘婷重新承宠的好机会啊。 马永成不甘心道:「可是万岁爷,您不是……」说到这里,他在杨厚照耳边低声道:「怕跟娘娘在一起,您睡不好觉。」 杨厚照嘆息道:「是啊,可是不跟娘娘在一起,更睡不好。」 他吃不饱,能睡好吗? 可是他素着,他的皇后不也闲着呢吗?既然阿昭都能忍得了,为什么他不能。 杨厚照拍着马永成的后脑勺:「让你去清宁宫就去清宁宫,三十六拜都拜了,朕还差这一哆嗦了。」 李昭明天小日子就过去了。 杨厚照做的决定,除非他自己临时改变主意,不然越劝越左性。 马永成垂头丧气的垂下肩膀,所以根本就离不了皇后娘娘,那干什么还天天在干清宫折腾?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骗他有意思吗? 马永成带着哭腔喊着大队伍掉头,等队伍向清宁宫方向迈进,他回头看着墙下的人影摇摇头。 难怪太后娘娘说要半年时间。 帝后新婚燕尔,看来没个半年,是不会腻了。 ……………… 睡的云里雾里的,李昭又被吵醒了。 睁眼一看,正是他的小狼狗摸摸索索的在扒他的衣服找「旺仔」。 李昭:「……」 杨厚照看她醒了,一脸高兴道:「阿昭,小日子走了吗?」 李昭道:「不是说了明天才走嘛?」 李昭的月经十分有规律,基本上都是早上就走了,但是肯定还会有一点。 杨厚照扫兴道:「朕方才对着你念圣旨,让他走,你说朕乃九五至尊,怎么不能命令它呢?」 李昭觉得小皇帝可能对九五至尊这个概念理解的有点狂妄。 她困得不行,但是又不好意思扫了皇上的兴,搬着他的肩头道:「万岁爷,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叫看谁先闭眼游戏。」 杨厚照一愣之下弹了李昭脑门一下:「你怎么不玩看谁先睡着游戏。」 李昭笑道:「其实是想玩这个的。」 她那宠溺式的敷衍,明显就是现在不愿意陪他。 杨厚照怜惜李昭想睡觉,听话的躺下来,然后像以往一样抱住她。 李昭窝在他的怀里闭上眼。 这时就听杨厚照怒声道:「没摸小龙。」 李昭:「……」 她像以往一样探出手去,果然小龙已经不安分的挺立,都这样了还非要摸着,能睡着吗? 李昭不管他,完成任务一样的,继续睡觉。 杨厚照感受那小手手心细腻的肌肤,全身的热量都往下涌,可是下去的热浪并没有让身体好受,而是一浪过去,一浪又来。 他忍的难受,发出低低浅浅痛苦又有一点快乐的哼哼声。 李昭依然无动于衷。 杨厚照以为李昭睡着了,那欲望倒是没有加重。 他哑着声音问道:「阿昭,你知道朕为什么又回来了吗?」 李昭心想算准了你自己住不过一个时辰。 伊人还是没声音。 但是身旁的青丝传来阵阵花香,杨厚照怜爱的抚摸着李昭的头髮,喃喃道:「阿昭说过了今天能吃桃,那就忍一忍吧。」 装睡中的李昭听到这句话,担心的后半夜做了半宿的噩梦,梦里就有杨厚照吃桃。 ***** 床帐里透来亮光,绝对已经是天大亮了。 李昭呢喃一声,睁开眼,她看杨厚照也正好睁眼,不由得就露出笑容,她最满意杨厚照的地方就是能跟她同吃同住,生活习惯一样。 杨厚照见李昭对他傻笑,甜蜜从心中升起,心想昨晚回来就对了,如果没回来,能看见媳妇这么高兴的脸吗? 他将李昭往怀里拢了拢。 李昭道:「万岁爷,咱们该起了。」 杨厚照道:「等等。」 然后脑袋钻到被窝里,李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大腿上一轻。 「……」 是杨厚照在扒她裤子。 李昭赶紧揪住杨厚照的耳朵,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出来后李昭蹙眉道:「你又使什么坏呢?」 杨厚照一脸委屈:「我看看你好了没,我想吃桃。」 李昭:「……」 ****** 内务府昨天往清宁宫送了毛桃,用过早饭,李昭赶紧让人洗了给杨厚照摆上,省着天天闹着吃桃。 不过杨厚照好像没那个心思吃,用了早饭早早就走了。 不仅走了,还没交代行踪,李昭问了一下秦姑姑,秦姑姑也不知道万岁爷人去哪里了。 秦姑姑道:「不然去问张公公吧。」 李昭摆摆手:「不用了。」
第二百零四章 等待那个时机(一) 李昭就是好奇而已,反正杨厚照也翻不出宫去,能玩的花样也就那些。 但是如果让秦姑姑是问张公公,好奇的性质就变了,成了她监视杨厚照的行踪,别说杨厚照是皇帝,就算是普通人,她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和隐私,她也需要,所以不会去侵犯杨厚照。 走就走吧。 李昭自己也有安排,带了内务府要发月例银子的时候了,加上採买,这本来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支出。 是由皇后管的,但是本朝商人的地位能低到那种程度,说明对钱财表面上是十分鄙视的,铜臭,阿堵物。 王太后做皇后的时候,都由着内务府的管事太监管,她自己是不过问的。 可能之前的皇后也不怎么过问,这势必会引发贪墨行为。 本朝皇宫内的帐务和国库的帐务是分的清清楚楚的。 宫内的收益主要来源于行商税收,也就是她这种商人的税务,商务税,所以他们街道收税的人是太监,因为太监是皇上的家奴,但是因为朝廷打压商人,所以商务税没有多少。 这不朝廷和南阳做丝绸茶叶生意,所以在江南有个织造局,这个织造局的主管就是宫里派出去的太监,就是帮皇上收税的。 再有就是盐铁的税收了。 而国库的的钱收的是农民的粮食税务,就是农业税。 所以两边不沾边,如果内务府贪墨,贪墨的都是皇宫的钱,杨厚照的私产,也就是她的钱。 一来她非常抠门,有人如果贪墨她的钱,就一定要管。 二来还有个重要原因,杨厚照被人黑是没错,但是他是贵公子啊,吃喝无度,从小养成的习惯,花钱也是真的,他上辈子的昏君骂名也跟缺钱有关。 想来刘瑾搜刮那么多钱,他能一点都不知道,定然是知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自己也缺钱,说不定刘瑾是给他搜钱呢。 当然,这些没有史料记载,歷来查贪官的时候最后都曝光贪官贪污了多少钱,是绝对不会说这贪官还养着皇帝的。 是她自己意淫的。 但是不得不防啊。 所以等她在皇宫站稳脚跟,第一件事就是要肃清皇宫内务,充实杨厚照的小金库。 但是得把帐目摸清,不能一上来不管不顾就反腐,若是真有贪墨和弊端,她是空降的,要徐徐图之。 今天的任务,应该说近期来的任务,看帐。 帐本是秦姑姑找来的,王太后的那几个尚宫不配合,李昭也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是让秦姑姑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找来的。 找来了三天了。 李昭吃完饭抱着帐本来到书房,书房里杨厚照看奏摺的地方在一个落地罩后,杨厚照为了让她陪他,把御案往左边挪了,给她放了一张小桌子。 晚上那个地方看东西还好,白天李昭嫌弃隔着落地罩光线不足,于是就搬了椅子和小桌子放在南窗下。 透过窗棂进来的光线明亮柔和,李昭低头看着帐本,不一会就沉浸在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桌子上传来瓷器轻轻碰了一下的声音。 知道是秦姑姑送茶来。 李昭看得认真,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没有听见脚步声离去,而以往秦姑姑应该走了。 李昭看桌角的阴影还在,抬起头道:「您有事?」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王娉婷求见。」 王聘婷在宫里住着不走,只要杨厚照一不在,她就会来拜见李昭。 不过李昭都没有见她。 这次李昭同样抬起帐本给秦姑姑看:「哪有时间?打发了吧。」 秦姑姑看着李昭,欲言又止,后转身,随即陡然间一回头:「娘娘,奴婢不说不行了,您到底能不能把这个王聘婷赶走,您知道她方才说什么吗?咱们都不知道万岁爷去哪里了,她说万岁爷出宫玩去了,所以怕娘娘孤单,来找娘娘说话,这是要找娘娘说话吗?这分明是跟娘娘示威的啊,咱们都不知道万岁爷去哪了,她知道,多嚣张啊。」 李昭无所谓笑了笑:「她说什么你就信?就像你说的,咱们都不知道万岁爷去哪里了,她能知道?她就是要挑拨离间,你信了就输了,万岁爷要出宫,肯定带上我,我才不相信万岁爷是出宫去了呢。」 看着那自恋的样子,秦姑姑直啧啧嘴。 「行,就算王聘婷的话不能信,可您为什么非要留她在宫里呢?」 这个问题李昭之前已经跟秦姑姑透露过了。 不过并不是全部。 她道:「万物不为我所生,但皆可以为我所用,这个王聘婷,暂时她要留在宫里,我有用,就随她吧。」 秦姑姑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问道:「好,那您知道万岁爷昨天上哪了吗?」 李昭摇头,不过看秦姑姑的样子,不像是去了好地方。 秦姑姑把杨厚照去了钟粹宫边的事跟李昭说了一遍。 「这就是您不撵人的后果,万岁爷昨晚都去了。」 钟粹宫被王太后拨给了王聘婷住,这个李昭和杨厚照都知道。 李昭眨眨眼睛道:「不会吧,皇上一定是迷路了。」 秦姑姑噗嗤一笑:「您就是心大。」 李昭莞尔,是啊,她就是相信杨厚照,那不相信自己的老公,难道相信一个居心不良的女人? 秦姑姑无可奈何,低声道:「算您说的没错,奴婢打听来的消息就是万岁爷好像迷路了,然后突然清醒,就回来了,但是万岁爷怎么可能迷路,万岁爷有人伺候,有人领路。」 伺候的人是马永成。 李昭早就怀疑这个马永成了,所以让秦姑姑想办法,买通马永成那边的眼线。 秦姑姑去找张永帮忙,伤害杨厚照的事张永是死活不会干的,但是对付马永成,张永能献计献策。 张永知道有个杨厚照很喜欢沖茶的小太监,不招马永成待见,所以就让秦姑姑去找那个小太监。 秦姑姑一找就成,马永成的所有动向,只要他知道的,都跟秦姑姑说。 秦姑姑就会告诉李昭了。 所以秦姑姑话里有话。 说到马永成,李昭手指敲了敲桌子,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二百零五章 等待那个时机(二) 秦姑姑急道:「娘娘,这奴才背主,欺负您,那个王聘婷您不撵走,这个马永成总可以除掉吧,只要没有他牵线搭桥,王聘婷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只要有马永成在,王聘婷就会时刻惦记万岁爷,咱们把这个奴才的恶行告诉万岁爷吧。」 李昭摆手:「万物不为我所生,但皆可以为我所用,这个马永成,我有大用,现在绝对不能动。」 秦姑姑:「……」 她心想娘娘可能是收破烂出身,这两个破烂货也要留着。 秦姑姑继续道:「只有天天做贼的,没有日日防贼的,您这几天小日子来,那马永成肯定是跟王聘婷勾结了,不然怎么昨晚让万岁爷去,万一万岁爷一个没忍住,你可就失宠了,失宠什么理想就都没了。」 「所以您别鸟没打到,让鸟啄了眼睛,要我说,您到底什么大事业比您自己的地位还高?」 那还是那句话,早点知道杨厚照会背叛,那不是早止损吗? 李昭再次摇头,后语气带着哄人的意味道:「我的好姑姑,您就别操心了,王聘婷也得留着,要除掉马永成,就得留着王聘婷,而马永成,现在真的不是时机,一定要等。」 「那等到什么时候?真等一年半载,皇上跟您没有新鲜劲了?」 李昭:「……」 她看向窗外,心里算了算日子,后道:「再等等,如果我记得没错,很快就到时机,用不到万岁爷厌恶我那天。」 秦姑姑看她说的轻松,将信将疑。 「真的?」 李昭背后往椅子上一靠,看向秦姑姑:「不然打赌,我说万岁爷就在宫里,您信不信,赌这个月月钱的。」 她那清澈明亮的大眼中,提到赌钱,精光乍现,有一种得意洋洋的自信在其中。 秦姑姑:「……」 上次已经输了一百两,全部家当,今后再也不跟娘娘赌钱了。 赢了也不赌,月钱可是她的命,以后还要出宫养老呢,赌博就算了。 「不过娘娘,您为什么这么自信啊。」 李昭眼皮斜向下一瞭,扫了一眼自己的屁股,因为杨厚照还没吃桃呢,哪能哪能那么快就厌恶她呢。 ……………… 杨厚照中午用膳的时候回来的,刚一进殿,就问下人:「娘娘呢?」 看门口的小火者道:「好像在书房呢。」 杨厚照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中午了,他喃喃道:「还废寝忘食不成?」 说完蹬蹬上了台阶,从正殿的隔断进了书房。 书房里,李昭正在南窗下看书。 杨厚照这次没有走过去吓唬她,直接道:「用膳了,你怎么不饿吗?」 李昭放下帐本回头一看,杨厚照今日出门穿的是冕服,十分隆重威严,这是皇帝正式场合才会穿的衣服,说明杨厚照确实没有出宫,一定是有什么是,还是正经事,但是没告诉她。 李昭想知道,于是站起道:「这不是在等万岁爷吗?早上起晚了,万岁爷就走了。」 杨厚照走到桌子前拉起他的手:「你特意等朕?」 又笑道:「看你睡得香,早上没叫你,今天是经筵,要很早就去太和殿,朕走的匆忙,就忘了跟你说,还以为你不会等,现在用午膳了呢。」 经筵? 李昭想起来了,这是王朝特有的一种讲课制度,在天气温和的月份,经筵每个月举行三次。 经筵之日,不管是皇帝还是六部尚书,左右都御使,王侯将相,哪怕是武官,也要卸掉甲冑,穿上斯文的衣服,去听饱读诗书的翰林院侍讲讲习四书五经。 经筵规矩很大,讲课的人需要有规定的腔调,语速,甚至是固定动作。 听课的人就不用说了,必须认认真真的听着,不可以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甚至动动都不行。 所以听着枯燥无趣的四书五经,又那么多规矩…… 这明明就是繁文缛节,相当的耽误时间和精力。 但是王朝以「理学」治国,经筵像是一种象徵,如果不举行经筵,感觉根基就动摇了。 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是有些事不得不信,就像春秋的礼乐崩坏,接着战国就来了。 李昭记得,经筵讲课就算是杨厚照的堂弟杨厚熜,也是一直参加的,那个可是被誉王朝「最懒」的皇帝。 杨厚照死后因为没有儿子,当时的首辅也就是杨厚照的老师杨廷和,就选了兴献王世子杨厚熜当了皇帝。 先不提这个皇帝当的如何,杨厚熜在经歷一次「宫女谋杀皇上」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没上朝,但是他也参见经筵。 等到了杨厚熜的孙子,那个被誉为比杨厚熜「更懒」的皇帝,他后期开始不上朝,也不组织经筵讲课了。 是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那些嘴里念着君臣仁意的大臣们,其实就是想用这些东西「绑架」他。 这个皇帝的皇后不能生育,所以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嫡出。 长子是一个宫女所生,次子则是他最爱的皇贵妃所剩。 他想立皇贵妃的次子为太子,但是读书人奉行的观念是立嫡不立庶,没有嫡子,就是立长不立幼。 最后挣储之战皇帝跟他的那些大臣僵持了十多年。 无奈他自小又受理学的影响,虽然不同意大臣们的意见,最后也做不出暴君的行为,就干脆想了一个急死人的办法。 所以他的方法就是等,等皇后死,他好把心爱的贵妃立为皇后,然后次子就名正言顺的是嫡子,就是太子了。 可惜常年体弱多病的皇后比他活的还长久。 他到死,也无法跟心爱的女人埋在一起,而左边是不喜欢的皇后,右边是那个不喜欢的长子的母亲。 到了那位皇长子即位,他就整天琢磨当木匠了,那是真的不上朝的皇帝,就不用提经筵了。 当然,再往后,王朝就覆灭了。 王朝的覆灭可能跟经筵没有直接关系。 甚至可以说,经筵是个文官们特别重视,但是对于皇帝和国家都是桎梏的东西。 但是没有经筵之后,党争就更加严重了,可能属于蝴蝶效应吧。 所以这繁文缛节,明明那么落后,但还真不好说取消就取消了。
第二百零六章 吃不到桃(一) 李昭一想到杨厚照去参加那么个无聊的讲堂,抬起手,心疼的摸着他的脸,她的小狼狗怎么坐得住的,多可怜。 她那盈盈清澈的眸子中面是怜爱之情。 杨厚照心中一动,道:「阿昭,你小日子是不是过去了?」 李昭:「……」 她方才说了什么事惹起他的注意了吗?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屁股:「那可不可以吃桃了。」 皇宫里没有隐私,尤其是皇帝皇后,行房事都要有记录呢。 现在可不是参欢喜佛,可真是白日宣淫了。 李昭又不愿意扫杨厚照的兴,哄着他道:「先吃饭。」 杨厚照舔舔嘴唇,那晚上就吃桃。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所以这不是行房事的好时间,杨厚照又等的着急。 突然想起昨晚看过的月亮,于是拉着李昭去御花园转了一圈,等熏完了带着花香的空气,时间也差不多了。 杨厚照又赶紧带李昭回来。 李昭:「……」 二人洗漱完,杨厚照也不让李昭梳头,直接就把人抱到床上。 「今晚可以吃桃了。」 就知道他着急是有邪念。 李昭一直听他说吃桃吃桃,但不知道到底怎么个吃法,咬屁股? 他正疑惑间,杨厚照从锦被下面翻出一个东西,然后翻到第一页。 李昭认得那黄卷,精緻实用,里面的图画极其传神,就是白禹给杨厚照的春宫图。 又拿出这个东西来?李昭眼皮不自觉跳动一下。 杨厚照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幅图。 抱着李昭躺下,给李昭看。 那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女人趴跪在床上,男人在女人后面,一手抓着女人的胸,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昂扬,要往女人身体送,而女人也极其享受的回头看着男人,目光迷离期待,整副画香艷无比。 李昭:「……」 所以杨厚照的吃桃就是要换个体位。 她扫了扫那长卷,也就二十几副图,之前看的体位都不同,也就是说,后面的体位也都会不同。 可是杨厚照最喜欢新鲜东西,如果一下子让他把二十个体位都玩完了,就没什么吊他胃口了。 所以要细水长流。 这时杨厚照应该也是体会完了,看向李昭道:「咱们今晚就试这个,好阿昭,杨大爷和小龙都好想你。」 李昭用手摸着杨厚照胸口的小点,娇声道:「我不想玩,万岁爷让我跪着,膝盖疼。」 杨厚照道:「都是锦被,怎么可能疼?多给你垫着。」 李昭还是摇头:「才不信万岁爷。」 「是杨大爷。」杨厚照大手不客气的抓住旺仔:「来不来?」 李昭摇头:「反正不来。」 听她的意思很坚决,杨厚照急声道:「我的好阿昭,求你了,你看,朕回来的时候,你摆了那么多青桃放在盘子里,不就是想告诉朕,晚上回来就吃桃吗?」 她不是那个意思好吗? 李昭摇头:「您要是这么说,那青桃就是青涩,青涩都不好吃,不要。」 杨厚照急了,点着李昭的脑门:「昨天说好的,朕能忍得住,你就让朕吃桃,你说话不算话,算什么皇后?」 李昭垂垂眼皮道:「可是当时人家不让万岁爷走,万岁爷非要走的啊?」 「朕不是回来了吗?」 说道这件事,李昭就会想起王聘婷。 她之所以不在杨厚照面前告王聘婷的状,是因为怕杨厚照一气之下把王聘婷赶走,那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但是杨厚照这个傢伙昨晚差点中了人家的圈套,笨的不可饶恕。 李昭故意用眼睛挑衅杨厚照,她不说话,然后手玩着小龙下面的两个蛋蛋。 杨厚照已经忍了好几天,哪里受得了她撩拨,况且前面小龙兄弟看了春宫图,早就弹力十足。 这一下再也受不住,他舒服的低吼出声。 李昭又把手拿回来了。 杨厚照得不到满足,只能自己动手,他翻身压上李昭,用着他最管用的招数,喊着旺仔问道:「来不来?」 李昭再次膜上他的脉门:「串不串门?」 说完,她修长的腿架在杨厚照的腰上。 那是一种大开门户的**。 而且他的皇后可从来没这么主动过,这是新鲜的刺激。 小皇帝哪里还等不及吃桃的时候串门,可他又不甘心,轻咬了一下小旺仔,算是发泄和报復,接下来便埋头耕耘起来。 ……………… 酣畅淋漓的发泄过后,杨厚照睡了个好觉。 可是早上起来,又觉得怅然若失,看着挺立的小龙,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没吃到桃子。 杨厚照轻轻的摸着李昭。 李昭迷迷煳煳的被人摸,就知道这小子又要使坏,她正困着,也不睁眼,佯装还熟睡的样子。 杨厚照见人不动,脑中精光一闪,然后一阵暗笑。 接下来他手放在李昭肩头,开始轻轻搬动李昭的身子,想把她反过来,这样他主动一点,不就能得逞了吗? 李昭心想这小子果真一肚子坏水,竟然想背后偷袭,她嘤咛一声,装作睡的煳涂不高兴,然后抬腿压住杨厚照的大腿,手放在她的腰间摸了摸。 本以为李昭醒了,没想到过一会人有不动了。 杨厚照抿了抿嘴,重整旗鼓,但又怕朕吵醒了李昭,毕竟小人儿睡的香香的,母后说了,睡着了被吵醒十分难受。 可是不吵醒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的蜜桃,他抿着嘴转着眼珠,后轻轻的搬开李昭的手,接着是腿,都拿下去了,无声笑着,再去搬李昭的身子。 可是他手才放在李昭的肩膀上,那修长的大腿和细腻的胳膊又回来。 杨厚照咬一咬牙,再次把胳膊和腿拿下去,然后再反。 杨厚照:「……」 胳膊腿怎么又回来了? 杨厚照连着试了五次,都没成功。 他气恼的躺回到枕头上,一低头,见李昭还是趴在她的胳膊上,四肢跟无尾熊一样的赖着他。 她那弓起的腰身,正突出两个蜜桃浑圆挺翘,让人慾罢不能。 杨厚照吞咽一口,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粘人啊,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把她推开,然后再翻个个? 只能再试一次了,这次不成,就把她叫醒。
第二百零七章 吃不到桃(二) 杨厚照轻手轻脚的把李昭从他身上「摘」下去,这次吸取之前的教训,没有伸手去按肩膀,而是把脚垫在李昭的腰上,免得李昭再翻过来,接着身子挤着李昭,然后再上手往床里一推。 哈哈,这次翻动了。 下一刻杨厚照脸却比方才更黑,因为翻大了,李昭滚到床里头去了。 杨厚照挽着袖子想把李昭拽回来,可看着那墙角躺的老老实实的背影,心头忽然一动,不对劲啊,都这么大动静还不醒吗? 杨厚照爬到李昭身后,撑着胳膊去看李昭的脸,就见那傢伙虽然闭着眼,哪里都不动,但是嘴角不自觉上提,表现出来的是得意的笑容。 杨厚照突然道:「阿昭,你是不是装睡呢?」 被抓了个现形,李昭再也不遮掩,回头抱住杨厚照的脖子哈哈笑;「万岁爷,你怎么那么烦人呢,把人家都推醒了。」 不陪他尝试新的姿势,还说他烦人?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自己方才笨拙的求欢行为,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她不安慰他哄他,还欺负他耍戏他。 一种被人欺骗的羞辱感前所未有的涌上杨厚照心头,他低下头狠狠的咬上李昭开心笑着的小嘴。 李昭哎呦一声,要推开他,这时候杨厚照却自己起身了。 然后把身子转到一边不看李昭。 李昭感觉自己玩大了,追到杨厚照身后叫道:「杨大爷,杨大爷?」 可是杨大爷真的生气了,一早上都没有跟皇后说一句话。 …………… 皇后一个人被扔在清宁宫里,皇上又带人出去了,临走的时候也没说去哪,不过穿着利落的骑装,应该是去骑射狩猎去了,不是出去玩。 这让秦姑姑放心一些,不过等她来到书房里,又觉得放下去的心提了上来。 书房中,那个泰山倒了依然面不改色的皇后,还在窗户底下盘帐呢。 秦姑姑急从中来,也不知道这帐有什么好盘的,这世上有什么帐,能比皇上算帐还可怕。 可是她们这位娘娘,就是对皇上的怒气无动于衷。 秦姑姑将茶碗重重的放在李昭桌子上:「喝吧。」 李昭:「……」 她抬起头不解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却仰着脸把头转向一边不看她。 李昭:「……」 她不由得好笑:「姑姑,是不是张公公又惹您生气了?」 张永虽然不在清宁宫任职,不过常常被杨厚照召见,一旦他来,总要训斥秦姑姑几句的。 秦姑姑被揭短,急的面红耳赤。 后强忍着即将出口的解释,道:「娘娘,奴婢是跟您着急呢,皇上都几天没跟您说话了?」 李昭抬起头算了算,杨厚照自从那天白天失败之后,就再也没跟她说话,不过晚上不是会回来睡觉吗?而且她不让他换体位,他还是乖乖的。 可见有些事不用说话也能做。 李昭看着秦姑姑挑挑眉,杨厚照这小子太惯着也不行的,这姑姑到底急什么? 看出李昭的不在意,秦姑姑连连嘆息,念叨:「奴婢娘亲死得早,很早很早,爹娶了新人,奴婢就有了继母,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妥妥的,十二岁进宫,摸爬滚打十年,因为会继续老死下去,谁曾想从来不关注奴婢的祖宗们,祖坟突然冒了青气,奴婢就跟娘娘有缘,就跟了娘娘,这下能过好日子吧?不出宫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了,可是呢?可是呢?娘娘您是真艮啊,现在宫里到处传您失宠了,王聘婷那边方才又来了,都在跃跃欲试,您是真不急啊?」 「行吧,您失宠就失宠吧,奴婢也不想祖宗未来,能陪您,可是您真的甘心吗?」 李昭微愣:「我又失宠了?」 秦姑姑气得一撇嘴,那是不愿意回答她的话。 李昭心想我这才来两个月不到,传言失宠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原来这么多人盼着她失宠,其实她不怕的。 她微微颔首道:「不过王聘婷这个女人,本宫确实有点急了。」 秦姑姑目光一动,难道娘娘改变注意了? 李昭低头看着帐本,后搓着手,帐目很快就要拢完了,接下来无事可做,那多无聊啊。 所以她留着王聘婷,是要干大事的。 留着王聘婷,就能利用马永成给王聘婷传话的证据弄死马永成。 内阁是要弹劾八虎的,歷史上最后八虎毛都没缺一根,刘健和杨安倒是递了辞呈,最后杨厚照就成了是非不明的昏君。 她的计划是牺牲一个马永成,保住杨厚照英明的名声。 算算日子,文官们应该开始弹劾八虎了才对,但是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确实有点着急了。 李昭正想着,小鹦鹉从门外进来:「娘娘,皇上派人递过话来,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李昭眼睛笑的弯弯的,不知道那些天天念叨她失宠的人是怎么想的,杨厚照是在跟她耍小性子,但是该做的事都做了。 忽然她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人也变得严肃。 她看向小鹦鹉:「万岁爷现在在干什么?」 小鹦鹉道:「听回来的人说,万岁爷正在训练内侍,忙的满头是汗。」 李昭又问道:「那万岁爷昨天干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问? 小鹦鹉和秦姑姑相视一眼,后小鹦鹉道:「昨天不是骑马了吗?」 「那前天呢?」 秦姑姑抢先道:「前天天气不好,万岁爷没出去玩,不是在寝殿里呆了一天吗?」 是啊,自己把自己关屋子里,也不叫别人,过一会出来熘达一圈,然后又回去。 李昭后来看了,他自己在屋子里看故事书来着。 李昭听了二人的回报,越来越急,又问道:「那这半个月万岁爷都干什么了?在此之前呢,一个月,两个月。」 自打皇上认识皇后以来,所有行踪几乎都围绕了皇后,就算是和皇后无关的,也是皇上那些特有的爱好,没有和女人有关的。 而这些行动皇后都知道的。 小鹦鹉和秦姑姑都感觉到了皇后问题的奇怪。 秦姑姑怕李昭是受了什么刺激,虽然着急,但还是放缓了声音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第二百零八章 时机不来了(一) 怎么了? 歷史上内阁弹劾八虎,是因为杨厚照不务正业,八虎会给杨厚照找各种好玩的低俗的甚至是下流的玩意,还带进宫里。 内阁大臣无法说服皇上,又因为皇上年纪小,所以就觉得是八虎把皇上带坏了。 这就像是有些家长,自己家的孩子贪玩,肯定都是学习不好的孩子带的,除非她的孩子是倒数第一,那没什么好埋怨的。 杨厚照登基了大半年,天天这么玩,内阁一看这小子估计是个昏君,昏不昏的先把八虎剷除了吧。 于是在刘健和杨安的带动下,文官开始弹劾八虎。 而如今杨厚照还是不务正业,可这些不务正业,在内阁大臣看来,顶多是危险,因为皇上就一根独苗,这份危险不好承受,但是还没到昏君的地步。 所以杨厚照已经两个月没找那些戏班子杂耍之类的进宫来玩,是不是因此内阁大臣可以忍受,就不打算弹劾八虎了? 不然为什么还没动静? 这个认知让李昭有些心情复杂。 她确实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 失望? 因为她入宫以来,一直在准备着内阁弹劾八虎,她好剷除马永成,现在内阁却按兵不动了。 还非常有可能是她的原因改变了这个歷史。 这让人多不好接受。 但是如果因此就改变,也不见得是坏的事。 内阁不弹劾八虎,那杨厚照起码没获得昏君头衔,那是不是他接下来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现在她们是夫妻,杨厚照平平安安的,对她来说也是安慰啊。 李昭一时间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那她现在还留着马永成呢? 那如果剷除了马永成,内阁再要弹劾八虎怎么办? 所以她到底该高兴还是该。 秦姑姑见娘娘走神,再次轻声问:「娘娘……」 李昭看着自己人,突然觉得她要因为这个本来应该发生的却没有发生的事,而开始煎熬了。 ****** 日子不知不觉的又过了两天。 这天早上风和日丽,一出门便觉得有些晒。 夏天来了,热气是抵挡不住的。 杨厚照餵完打老虎,下了看台,到正殿的屋檐下站着。 他背着手,看向天上美丽的淡蓝色,心情顿时开阔不少。 这几天都闷死他了。 李昭不肯听他的话,还耍戏他,最主要的他都表示出很生气了,这个傢伙并没有哄他,摆出应该有的姿势和眼波流转的魅惑眼神等着她,而是看他每晚离不开她,就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他不和她说话,她就一直不道歉。 说说,这样的皇后多么欠揍? 其实他已经不生气了,只要她说两句好话,不换姿势他也会原谅她的。 可是这个小东西竟然比他这个皇帝架子还大,真是气死人了。 难道又要他去认错求和? 之前小东西不知道他是皇帝,那还好,现在谁不知道他的地位?皇上不要面子的啊。 杨厚照越想越生气,不光生气,还有一种棉花堵在胸口的委屈在心头。 他急的在长廊里来回走动。 这样不由得又想起早上出门前。 因为生气,他出门都不告诉她,但是会故意在她面前晃一圈,然后再走,气气她。 以往小东西都撇撇嘴很鄙视他。 对,就是鄙视,鄙视他这个皇帝。 可虽然是鄙视,但也是情绪啊。 今早他去转圈圈,李昭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对他挥手,像是很快要打发他一样,她既兴致不高又心不在焉。 这到底又在给他什么暗示呢?是不是要和他死扛到底,还跟他生气? 杨厚照想着想着就已经把自己气的三佛出鞘七佛升天,他仰着头看向院子里,就要大吼一声,以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这时就听长廊的另一头有人尖声道:「来了来了,万岁爷,您什么吩咐?」 杨厚照抬眼一看,是赵瑾小跑着过来。 杨厚照:「……」 他什么时候叫人了?他要吩咐什么? 原来赵瑾一直盯着皇上看呢,之前皇上是在暴走,后皇上看着他的方向张大嘴,那还不是有吩咐? 杨厚照心想既然这奴才都已经来了,那就来吧,他招招手让赵瑾靠近了。 赵瑾到了皇上近前忙恭下身子:「万岁爷,有何吩咐?」 杨厚照挺了挺身子,再把手背过去,做出仰头的傲慢神色,然后道:「你这奴才都跟朕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朕还没出声,你就知道朕有事,那你说,朕现在在想什么?「 想什么那还用问吗? 就是想皇后娘娘呗。 赵瑾已经观察主子好几天了,黑着脸总是有发泄不玩的力气,像是欲求不满,但跟欲求不满还是有区别的。 欲求不满会发泄且暴跳如雷,但是现在不是,现在是生闷气。 这就跟满天乌云一个道理,如果乌云还打闷雷,那肯定是下大雨,如果只是乌云,如果风大云吹走了,这雨就下不来了。 所以他又暗中打听了一下,皇上在跟皇后娘娘生闷气,只是不知道因何而生气。 不过不要紧,新婚夫妻,生气也只是小事,还会和好的 所以绝对不能说皇后坏话,还得想办法让皇上跟皇后和好。 赵瑾在杨厚照要仰头大喊的时候,就有了主意,此时眼珠一转,想法脱口而出,道:「万岁爷,您不觉得娘娘最近有心事吗?」 杨厚照微愣,难道阿昭今早不是跟他作对?是有心事? 他勾勾手指,然后附上耳朵:「你仔细了说。」 赵瑾是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今日去接杨厚照的时候特意留神看了李昭,娘娘心事重重,但心思不在皇上,那肯定是别的事。 赵瑾低声道;「万岁爷,奴婢感觉皇后娘娘想家了。」 杨厚照眨眨眼:「真的吗?」 赵瑾肃然的点着头:「凭藉奴婢多年的经验,还有看皇后娘娘闷闷不乐,奴婢去打听了一些新婚妇人,确定娘娘肯定是想家了,您想啊,娘娘进宫已经两个月了吧?还一次没回过家呢,娘娘自小跟家人为伴,从未离开过,离开这么久,能不想家吗?」
第二百零九章 时机不来了(二) 杨厚照慢慢站直了身子,痴痴的看向远方,然后忽然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懊悔之色。 赵瑾看了大惊:「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可使不得啊。」 杨厚照心想为什么我不能体谅一下阿昭呢,她孤身一人进宫,还要被母后和外人欺负,我再使小性子和她生气,她肯定更难过了,怎么可能不想家? 他目光在扫过赵瑾,一脸委屈之色,连个奴才都能体会阿昭的难处,他却不能。 杨厚照此刻就想回去找李昭,然后把李昭抱在怀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他错了。 他迈开步子,可是一脚下了台阶,又觉得不妥,虽然说个抱歉没什么,但是他好歹也是皇帝,皇上不要面子啊? 那要怎么样的又能缓和尴尬的气愤,又能让李昭原谅他,他又不内疚呢? 杨厚照一转身看向身后的奴才,这个老赵总是有想不完的点子,诡计多端,他肯定有办法。 赵瑾被皇上那期待并且灼灼的目光看得发毛,他很想摸自己的脸,难道他和皇后娘娘长得很像吗? 「万……」 「说,怎么能让皇后高兴,想一个能排解皇后娘娘想家愁绪的方法,只要皇后高兴,朕重重有赏。」 主意这东西还不是张口就来? 赵瑾眼珠一转,谄媚笑道:「万岁爷,有了。」 ******** 两日又过去了,杨厚照开始早出晚归,秦姑姑急的如热锅蚂蚁。 早上皇上刚出门,秦姑姑就到寝殿里找李昭。 见李昭正在整理髮髻,秦姑姑走到铜镜前帮忙,然后看着镜子中如明珠生晕的少女,轻声问道:「娘娘,皇上昨晚宠幸您了吗?」 李昭:「……」 她的秦姑姑可关心她的性生活了。 李昭脸颊微红道:「还不是老样子。」 老样子就是每晚都有。 可是床上翻云覆雨,怎么一起床就显得冷冰冰的让人担心呢? 秦姑姑道:「娘娘,奴婢总觉得万岁爷这几天不对劲,那个王聘婷还没走,该死的奴才也一直留在皇上身边,咱们可得小心着点,要不派人去打听打听,万岁爷这两天到底在玩什么吧。」 李昭非常不愿意整天跟踪杨厚照,显得她神经病一样。 可是杨厚照这两天真的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 所以她应该开始关注老公的行踪了吗? 可是这样她成了什么人? 李昭忍住好奇,道:「万岁爷应该是有什么新玩意了吧?」 突然心中一动,杨厚照对她的喜爱她还是很自信的。 所以这个鬼鬼祟祟的老公,是不是在为了换体位在想馊主意? 李昭:「……」 非常有可能啊。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对秦姑姑道:「不必担忧。」 杨厚照那小子翻不出来什么大风浪。 ……………… 日子又过了一天,晚上一切照旧。 第二日早上,杨厚照等李昭醒了的时候,难得的没有下床,他用单手支撑着脑袋,用无比傲娇的姿态看着李昭:「用完早膳,跟朕走一趟。」 他们无声的生活了六日,这是破天荒的先说话了。 李昭也不拿乔,手摸上杨厚照的胸口,来回摩挲着道:「万岁爷说不说去哪?」 她声音娇柔,带着询问式的讨好,尤其是早上的时候,还带着一晚上的慵懒,像个要吃奶的小狗。 而且,李昭也已经好几天没和杨厚照说话了,也就是杨厚照好几天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杨厚照心头一酸,还是媳妇声音好听,那为什么还要跟阿昭生气呢? 不让从后面进就不进,反正总能进去不就行了? 对于李昭的示好的表现,杨厚照照单全收,一下子将李昭抱在怀里,可是让他说抱歉的话,这次又觉得说不出口,毕竟事情不大,而且也不全怪他。 他便笑声道:「你跟朕去就行了,朕带你去看有意思的好东西。」 李昭要的只是杨厚照肯服软,至于看不看什么好东西,无所谓了。 她乖巧的点点头:「这次万岁爷可不要再吓唬我了。」 杨厚照怜惜的摸着她的背,这也是久违的感觉,他忙不迭的点头:「朕什么时候吓唬过你?都是好东西,你肯定喜欢。」 所以这几天鬼鬼祟祟,真的是为了讨好她。李昭脑袋窝在杨厚照的胸口,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 ******* 吃完饭,杨厚照悄悄告诉李昭:「朕先过去,你等朕准备准备再过去,别告诉别人,你出门的时候就说几日没见,不知道朕做什么,去找朕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昭心下疑惑。 这才发现殿里只有他们两个。 原来杨厚照还把下人都屏退了。 李昭倏然想起今早发生的事。 杨厚照在床上的时候明明已经跟她和好了,他们说话了。 可是以后用餐这小子却绷着脸,没发过一声。 李昭暗暗挑眉,明白了,这小子现在别别扭扭的样子,是深怕别人知道他先跟她说了话。 李昭:「……」 嘁! 那为什么交代让她一定要说去找他呢? 肯定他有个什么好玩的,她去找他,玩好了,他们顺其自然和好,不用跟别人解释他就不用没面子了。 真是一肚子的小心思啊。 李昭心想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又有什么好玩的了。 她点着头答应,然后杨厚照告诉她路线怎么走,李昭都一一记下来。 杨厚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问道:「真的记住了吗?」 李昭点头:「记住了,就算我记不住,总有人能想到的。」 因为她有奴才跟着。 杨厚照却不确定,道:「不行,你再背一遍给朕听。」 李昭:「……」 杨厚照终于确定李昭能找到他们约好的地点,这才满意的先行离去。 李昭看着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这小子真的好重视今天的约会啊,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让她一高兴,他们就不计前嫌了。 ****** 在皇城最后面,有个叫细鳞池的地方,其实是两丈宽的小河,小河两岸仿照江南水乡的建筑,在岸边搭了青石板的路面,有码头和乌篷船,路面之后都是精緻的楼阁。
第二百一十章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一) 那带些淡绿色的池水静静地流淌着,在灿烂的阳光下,浮光跃金,如金鳞在闪烁,所以得名细鳞池。 在之前,这里就算有建筑,也没人住,因为这是观赏用的,供人歇脚的地方。 后来宫里的主子越来越少,这里平日里就成了宫女内侍闲下来游玩的地方了。 此时却与往日不同。 那本来空着的楼阁焕然一新,门楣上都挂着临时的牌匾,为什么说是临时呢,因为正常匾额一边都是黑底红字,或者金字,皇宫尤其是,但是现在楼阁匾额已经被五颜六色的彩纸覆盖,本来精巧雅致的名字也看不见了。 都换成了成衣铺子,文宝轩,米面行,珠宝店,酒楼客栈的名字。 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平日里安静祥和之地,现在在池子两边的石头铺路上,走个各种妆扮的内宫内侍,已经变得人满为患了。 李昭按照杨厚照的吩咐找到这个巷子,下了轿子一看,顿时吓出一头冷汗。 秦姑姑在她身后,见她一个恍惚,忙扶住她,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娘娘,是不是有喜了?」 李昭:「……」 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秦姑姑:「您为什么会懂这么多,这么敏感?您不是黄花大闺女吗?」 秦姑姑:「……」 她自己是没有男人没有怀过孕的,但是自打李昭承宠之后,她就找了个医女做姐妹,常常询问这些事,就怕李昭有了小皇子被忽视。 那医女告诉秦姑姑,女人怀孕可能会头晕。 秦姑姑道:「这个奴婢伺候娘娘,不得什么都懂吗?您到底是不是啊。」 李昭无语的看了秦姑姑一眼,后摇摇头。 秦姑姑沮丧的撇撇嘴,就是没有了。 反正李昭没感觉自己有了。 她看着阳光下熙攘的人群,之所以觉得可怕,是因为一种既然熟悉又陌生的歷史吻合敢袭上心头,让她茫然无措,十分恐惧。 史书有记载的,杨厚照特别喜欢逛街,但是他身为皇帝,出皇城不安全,文臣也总看着他,不让他出去,于是他就自己在宫里建了一条假的商业街。 让宫女太监充当顾客和掌柜,他自己有时候也当顾客和掌柜,总之就是玩闹。 他的商业街店铺也十分齐全,小到柴米油盐,大到客栈青楼,应有尽有。 当然青楼里面的女子也是宫女假扮的,杨厚照就会充当嫖客,然后挑选好看的宠幸那个女人。 所以杨厚照一大早神神秘秘的,让她看得就是这些? 李昭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本来她以为由于她的出现,原有的歷史已经偏离了应有的轨道。 但是现在被史书详细记载的东西就呈现在她眼前,所以杨厚照还会不会重复那歷史上的命运。 那弹劾八虎的事还会有吗? 杨厚照还会是昏君的代名词吗? 他们的未来到底会怎么样。 突然一阵欢唿声打乱了李昭的思绪,接着李昭听见有人喊自己。 「娘娘,娘娘,万岁爷在这边呢,您来了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二) 李昭放眼一看,是左边石板路上,万红之中,赵瑾摇着绿色的帕子,跳着脚叫她。 李昭估摸一下,他们那个位置跟她距离一百多步的样子,她回头叫着秦姑姑:「咱们过去看看。」 等李昭到了赵瑾面前,赵瑾行了个躬身礼,然后指着眼前的店铺道:「娘娘,万岁爷就在里面呢。」 李昭透过敞开的门,已经看见这店铺挺热闹,再抬头一看,匾额上煳着临时的金字,奇玉坊。 哦! 原来把他们家也搬到这里了。 李昭撵了撵手指,迈步进到里面。 店铺里面的摆设跟奇玉坊真的差不多,四周柜檯,中间是空地,唯一不同的是,奇玉坊是二层,楼梯下有帐房间,二楼还有雅座。 这里没有。 但除此之外,柜檯和花架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屋子里有十来个顾客,一个老头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在里面招揽顾客, 李昭:「……」 不用说,这两个人应该是模仿彪叔和春生的了。 突然间,一个身材高大,体态富态的中年妇人站在「彪叔」面前,非说彪叔的镯子卖贵了,彪叔说不贵,是她买不起,于是二人就吵起来。 吵起来之后「彪叔」要伸手打这个妇人,「春生」在旁边跟「彪叔」打手势。 那手势及其熟悉,拇指和食指一碰,其余三根手指竖起来。 李昭:「……」 妥了! 我擦,杨厚照是什么时候学会他们的手势的?这个不能继续演下去了。 李昭黑着脸刚要阻止二人,这时候,一个身着红色马褂,绿色灯笼裤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走到二人面前:「停停停,你们吵什么呢?街上就听见了,不想做好生意了。」 「彪叔」见有人来,不客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用拇指指向自己,神色极其傲慢:「小爷你不知道?爷是市监。」 李昭:「……」 市监是专门巡防市场,当买卖双方产生了纠纷,市监专门调节的。 这少年看都不用看,只凭着那古怪却打眼的妆扮,也知道是杨厚照了。 这小子事先「埋伏」在店里,竟然角色扮演市监。 杨厚照自报家门之后伸出手对妇人道:「我看看镯子。」 这是调节要开始的节奏,他一开口,别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十分静谧。 李昭:「……」 她还真想看看这小子怎么给人家调节。 杨厚照看完镯子,对那夫人道:「人家这个手工和玉料好,你看看这成色和材质,上好的和田暖玉,皇宫内库的宝贝,怎么一千两你还嫌贵?」 说的那夫人脸上讪讪然。 这是认错的迹象。 杨厚照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彪叔」道:「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手工成色都不错,可你这也太黑了,卖她八百两吧,多一分你就是赚了黑心钱。」 后又对二人道:「行了,就八百两成交吧,你们买卖双方要和气生财,如果谁不同意,既然你们不想和气,那爷更不和气,谁不执行就直接罚款一个镯子钱。」 有了这位大侠当和事老,掌柜笑的极其谄媚:「和气,和气,就八百两。」 那夫人也道:「八百两十分合适,就八百两。」 买卖双方笑呵呵的成交,然后一同感谢「市监」。 接下来就皆大欢喜了。 李昭:「……」 所以杨厚照还懂得各打一板的道理,一点也不傻,也不昏。 不过…… 李昭还是有些看不下去杨大侠「出手摆平」的架势。 这里面的人都在角色扮演,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厚照扮演的事市监。 不过也有迹可循,这小子平日里就是一副老大的样子,这么好管闲事,也就不稀奇了。 店里在市监的调停下,又恢復了繁华,主人客人齐齐为市监喝彩,称颂他调停的好。 那种热闹的恭维,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有英雄出没,救了人命。 李昭实在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 她刻意咳嗽一声。 杨厚照早就知道她来了,听她使动静,对其他人一挥手:「你们继续。」 然后小跑着道李昭面前:「阿昭,你高兴吗?」 李昭:「……」 高兴的点在哪里? 李昭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万岁爷这是玩什么呢?」 因为她问话的时候盯着杨厚照看。 杨厚照看着那澄清如水的眸子,带着探究,他的阿昭在打量他。 他忙炫耀式的转了个圈圈,然后回头兴奋的问道:「阿昭,朕帅气吗?好看吗?」 他这种装扮,李昭见多了,像个行走的灯笼,京城里的纨绔子弟都这么穿,所以杨厚照到底是个纨绔子弟,是她最烦的那类人,然后让她怎么评价? 行走的灯笼,灯笼成精。 能好看吗? 杨厚照见李昭努力的对自己眨眼,微笑着就是不说话。 他就当她是喜欢的。 晃着腿道:「时下最时兴的服饰,朕让人特意做的,穿给你看,阿昭你有没有觉得朕又英俊了。」 李昭:「……」 她拉着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您给臣妾介绍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啊?」 试图转移话题。 提起这个地方,杨厚照比身上穿着灯笼裤还兴奋。 赵瑾说李昭是想家,但是宫里有规矩,宫里的人,是不能随便出皇宫的,杨厚照自己出去都要偷偷摸摸,当然,大臣们可能也知道,但是他毕竟是小伙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后宫女人出宫,那那可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杨厚照没想过要捅那个马蜂窝。 从来就没想过。 所以他没想过让李昭出宫,赵瑾就给他出主意,李昭之前是做生意的,不能出宫,在后宫摆摊,娘娘想起曾经在家里的过往,一高兴,不就不想家了。 就算不能去掉所有思家之苦,但是见他对她这么好,肯定也会感动和高兴的。 他们就顺理成章的和好了。 杨厚照抓住李昭的手,深情款款道:「阿昭,朕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看着这条街,你高兴不高兴?还想家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四) 杨厚照那俊朗的小脸中透着一抹隐隐期待,像是一个要夸奖要糖吃的小孩。 李昭:「……」 所以丫的说的肯定是真的。 李昭倏然瞪大眼睛,却犹不甘心,问道:「万岁爷,您说什么?您说是为了臣妾?」 她指着左边又指指右边:「这一切。」 「都是为了臣妾?是吗,真的吗?都是为了臣妾?」 皇后声音陡然间提高,脸颊飞红,杨厚照一时间不确定起来。 这样激动万分的小人,她是因为他对她的用心而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呢? 杨厚照转念一想,当然是高兴了,如果有女人为了他这样精心布置,专门研究他的喜好,他当然是高兴。 所以他的阿昭是高兴。 杨厚照的手摸上李昭的小脸,笑呵呵道:「瞅你,也不至于兴奋成这样啊,你想要什么,朕不给你?」 李昭:「……」 谁高兴了?谁高兴谁孙子。 杨厚照这时蓦然一笑:「你能这样高兴,其实朕最高兴了,阿昭……」 李昭看着那一脸得意还等着邀功的笑容,心下真是五味陈杂,不仅如此,还有些想打人。 怎么说呢? 本来她以为不会发生的事,现在又发生了,但是是以另外一种藉口。 是为了她…… 歷史上是因为杨厚照自己荒唐好玩,所以有这么一出,所以是杨厚照自己的骂名。 但是杨厚照现在说是为了她。 石板路上内侍宫女还买慢悠悠的行走,虽然他们不会偷听皇上和皇后说话,但是这么路过,皇上说是为了皇后才收拾了这条街,肯定也能听清楚,然后这件事一会就会传开了。 皇上的深情,但是也荒唐啊。 李昭:「……」 然后她就会成为怂恿皇上荒唐不理朝政的祸水。 李昭确实不想让杨厚照再得骂名,不想杨厚照重复歷史上的老路,但也不能把罪名背在她身上啊,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呢。 怎么办怎么办? 李昭是最了解文人的那些嘴脸的,杨厚照上辈子荒唐,是因为他没有钟情哪个女人,是他本身荒唐,那些文人想找个妲己似的人物也找不到。 这辈子很可能要诬赖上她了。 这还是其次的,最为可怕的事,她以为杨厚照已经改变了,他所做的一切都与歷史上的不同,但是歷史画面就摆在她的眼前。 上两天,甚至昨天,她还在纠结,杨厚照歷史上记载的荒唐事都没有发生,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天杨厚照就说为了她,让歷史上的事重现了。 又或者说,是不是原该有的命运,是不是不管怎么躲,都会以另外的形式再出现? 那她的布局和努力还会不会有用。 杨厚照还会留有骂名之后英年早逝吗? 李昭眨着眼睛眼睛看着前方,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恍如隔梦般不真实,这是一种她明知道方向在哪了,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有眼睛也看不见未来发展方向了。 她到底该说什么,该怎么办? 杨厚照见李昭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阿昭,你到底怎么了?」 说完脸一沉:「难道你不高兴?」 这问题回答不好这傢伙又要生气,可是回答高兴,那就是怂恿皇上干荒唐事,转眼就会惹火烧身。 别八虎没弹劾,内阁琢磨对付皇后了。 电光火石间,李昭脑中金光一闪,她笑呵呵问道:「万岁爷,这是谁给您出的主意啊?」 杨厚照脸颊一红,这是赵瑾的主意,赵瑾都比他关心阿昭。 他不想让阿昭记赵瑾的好处。 可是不说,又要撒谎,皇帝撒谎多丢脸? 杨厚照期期艾艾道:「是,是,赵瑾。」 随后提高了声音道:「可是朕也很用心的。」 李昭心头一亮,赵瑾啊? 那可就对不起了,自古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昭提高了声音:「万岁爷,是赵瑾给您出的主意啊?真的是赵瑾啊?赵瑾公公点子可真多。」 见李昭兴奋不已的样子,杨厚照暗暗嘟起嘴,不应该告诉阿昭赵瑾的。 李昭可看不见万岁爷不高兴,她一边紧紧的攥住杨厚照的手,另一只手向赵瑾招手:「赵公公,您快过来,是您给万岁爷出的主意。」 赵瑾就在不远处伺候呢,小跑几步就过来了。 「万岁爷,皇后娘娘。」他一脸赔笑的请安。 看着那一脸谄媚的中年男子,李昭眼睛转了转,声音更大了:「万岁爷,赵瑾给您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主意,您赏赐他什么了吗?」 给赏赐?! 假扮客商的宫女和内侍有人脚步很变的很慢,而且这样的人,唯数还不少。 赵瑾听说要给赏赐难免心头有小雀跃,可是被这么多人注视,总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他忙道:「为万岁爷排忧解难,那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李昭看向杨厚照:「万岁爷,赵公公是不是总替您排忧解难啊?那您可不好辜负了赵公公的心意。」 赵瑾:「……」 杨厚照听李昭一直夸奖赵瑾,还这么大声,心里有点吃醋。 但是奴才也确实替他办了好事。 他想了想看向李昭:「那皇后说赏赐什么好?」 李昭心想赏赐什么不重要,要让别人都知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都是赵瑾的主意,有人怪罪,要把帽子扣到赵瑾的头上才重要。 李昭笑的端庄,看向赵瑾笑道:「那赵公公想要什么赏赐呢?」 皇后让你选赏赐,这是天大的恩赐,本来是好事。 可是赵瑾看着李昭那盈盈如水的目光,此时在阳光下就如那黑宝石一样明亮,那么和气友善,像是大人对小孩子循循善诱之感,极其温柔。 他却变得不确定起来了。 对,就是莫名的害怕,据他对皇后的观察,皇后机灵,直爽,古灵精怪。 如此故作亲近,笑容温和却很少见,怎么想怎么感觉像是黄鼠狼。 这皇后不是算计他什么呢吧? 又一想,他没得罪过皇后,反而帮了皇后很多忙,应该不会。 那皇后就是真的想让皇上赏赐他。 赵瑾心头又一动,或许皇上娘娘不喜欢今天的安排,但是又不好说不好,所以就笑的假。 所以到底皇后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第二百一十三章 转移大法 赵瑾伺候杨厚照以来,第一次捉摸不透自己的直觉。 可帝后还等着呢。 赵瑾道:「能为万岁爷和娘娘解忧,是奴婢分内的事,奴婢什么赏赐都不要,也不能要,这是奴婢的职责。」 李昭看向杨厚照道:「万岁爷,赵公公这样忠心耿耿,臣妾也不知道赏赐他什么好,不过臣妾觉得赵公公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人才,应该要有更好的赏赐。」 赵瑾听了心头又一动,皇后是不是想让皇上提拔他。 如果是这样,方才倒是错怪了皇后了。 杨厚照也觉得李昭话里有话,想了想道:「可是现在没有好位置,这样吧,朕去池子里钓两条鱼,暂时先赏赐给老赵。」 杨厚照除了骑射,剩下最喜欢的积极向上的业余爱好就是钓鱼了,钓到了他还喜欢吃,但有时候钓多了,就会赏赐给身边至今的人。 别看鱼轻,情意重。 赵瑾至今还没得到皇上这个赏赐呢,因为皇上很久没钓鱼了,再有就是皇上觉得他总是不如马永成等人亲近。 如今竟能让皇上因为他亲自去钓鱼,他在宫里的地位会突飞勐进。 而且皇上也说了,这个赏赐是暂时的,以后还会有更大的。 赵瑾把李昭的眼神和给他的不安感觉顷刻间抛到九霄云外,立即跪地,磕头谢恩。 看着那认真行礼的内侍,李昭的目光盯上他洁白的后颈,赵瑾这个人聪明绝顶,她在没有屠刀之前,还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借刀杀人。 ………… 内侍宫女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寝殿里传来帝后阵阵的笑声. 也就一晚上时间,这两个人又和好了. 马永成像每天早上一样,在寝殿外等着皇上起床,听着那阵阵笑声,不由得心灰意冷. 这帝后二人成亲两个月,闹了很多次别扭了,每次他都以为皇后会失宠,可是每次都让他十分失望. 所以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故意联合起来整他吧? 马永成将佛尘摔在肩膀上,而他还上了太后的贼船,可能下不来,以后会不会被皇上和皇后给玩死? 正想着,听玄关的帘子一响,小宝在门口探出来一个头,看见他,小宝忙挥着手. 小宝是他的干儿子加眼线,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让小宝去搜集消息,所以小宝现在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嘛? 马永成见帝后二人应该还要甜蜜一会才能起床,于是悄悄退了出去. 等他到了殿外,把小宝叫到没人的房间,后关上门看着小宝:「什么事?「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小宝脸上顷刻间显出兴奋激动的表情. 「干爹,是大好的事啊.「 越是好事,马永成才急的抓心挠肝,道:「你快说,别卖关子.「 小宝道:「还不是关于赵公公的,赵公公昨天给皇上出了主意,让皇上在宫里搭了一个商业街,宫女内侍充当顾客老闆,皇上自己当顾客还充当市监。」 「万岁爷穿着灯笼裤,俨然一个街头混混,这件事在宫里宫外都传开了,儿子方才去通政司走了一圈,都在说这件事呢,造成了这么不好的影响,外政大臣们能饶得了赵瑾吗?通政司那边暂时没接到弹劾摺子,但是都说赵公公这次是悬了。」 通政司是专门搜集奏本传达圣旨的地方。 大臣们在上朝之前需要把当天的提议也就是奏摺交上来,由通政司收集管理,然后誊抄两份,各送到内阁和司礼监。 内阁司礼监挑选重要的事情,早朝的时候好集思广益,再行议论。 但是皇上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 国家政务多有内阁大臣一手操持,所以通政司就变成了跑跑腿的部门。 不过也不能小看这个部门,除了传送奏章之外,通政司还要搜集给地送来的「邸报」。 「邸报」上抄写的一般都是各地发生的大事要事。 通过邸报,可以看出一个地方的民风和官员管理情况,还能摸到一些政治动向。 所以京城官员都要看通政司「邸报」 故而这通政司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马永成听得微愣,后语气兴奋道:「果真影响不好吗?」 小宝点着头:「影响十分不好,大家都在传万岁爷让赵瑾给带坏了。」 那如果这样,凭藉着内阁首辅刘健的刚直和迂腐,说不定会给皇上建议,让皇上远离赵瑾。 赵瑾可是他的心腹大患。 若是如此,他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赵瑾除掉了? 马永成心有余悸的搓着手,本来帝后和好了,都是赵瑾的功劳,他还很嫉妒,如此一来,幸亏自己立场是个皇后相反的。 忽然,他眼睛一动,然后跺着脚在屋子里挤走,最后用懊恼的目光看着小宝,后长嘆一声. 这一些列动作分明是那心事很心烦的样子. 小宝不解道:「干爹,这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您怎么还心烦呢?」 马永成停下来连连嘆气,懊恼不已的看着干儿子,就是好事才心烦啊,如果早知道赵瑾这么容易会被人排挤,他当初投靠太后那条贼船干什么? 赵瑾越是倒的快,他就越心烦. ******* 钟鼓司的公廨坐落在皇城最北面,也就是午门附近。 赵瑾闲来无事都会到公廨里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进来,然后他做到心里有数,再去伺候杨厚照。 今日照常如此。 不过钟鼓司实在太不被人重视了,公廨不大,喝口茶功夫就能走完。 他问了一圈,一切都如往常,没什么特别的。 但就在要走的时候,发现往日最机灵回话的小太监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赵瑾心中一动,叫道:「武儿,跟咱家进来。」 他说着,进了公廨中做左边的稍间里,随后那个叫武儿的小太监就跟了进来。 赵瑾站道地中央陡然间转过身:「有什么事?」 武儿躬身道:「公公,奴婢听到了关于公公不好的传闻,说公公蛊惑皇上,是奸佞之人,奴婢怕外政大臣会对公公不利,所以为公公担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弹劾八虎(一) 他一个小太监都能说出这种话,可见传闻已经传的很远。 赵瑾诧异的看着武儿,他这两天就想着皇上的事,都忘了打听外朝的风向,所以有人要给他使绊子吗? 赵瑾回过神道:「不急,你都听闻了什么?多少?」 这确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事了,小武把自己听到的都说给赵瑾听。 赵瑾听的脸色发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是那天在细鳞池的时候太高调,被人眼红了。 当时他就觉得皇后声音太大不是好事,果真就被他猜中了。 赵瑾急的在屋里奔走,可是也怪不得皇后,皇后还让皇上提拔他,那怎么办? 赵瑾停下来看着小武:「你做的很好,咱家亏待不了你,你继续帮咱家打听着,咱家去伺候皇上。」 小武低声安慰道:「只要万岁爷护着公公,就没人敢动公公。」 赵瑾暗暗点头,所以这几天他都得积极去伺候万岁爷,现在还没有弹劾的摺子,希望一直都不要有。 ……………… 阳光明媚,敞开的窗户源源不断的送进清风。 这在天越来越热的夏季,可是十分难得的。 难得到李昭想好好享受这样的清爽,留在书房中看书小憩,没有跟杨厚照出门。 还是那本三国演义,正看到刘备摔儿子呢,忽听书房的门口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强健有力,动静很大,在清宁宫这种除了杨厚照就是她的地盘,谁敢这样放肆,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是杨厚照了。 李昭抬头看向门口,正这时西北的门帘哗啦一声,真的是杨厚照回来了。 这种天气杨厚照应该更喜欢运动才对,怎么就回来了。 李昭用余光一瞄窗外,应该是餵完老虎的时候,这时候按照杨厚照的性格,正要玩上一玩,可就是回来了。 杨厚照剑眉竖着,耷拉着嘴角,一副怒气沖沖的样子,显然哪里不对劲了。 李昭站起来迎过去:「谁惹万岁爷了?」 杨厚照哼的一声,见李昭微愣,他又忙道:「阿昭朕不是跟你。」 李昭:「……」 那你说啊。 李昭要扶着他坐下来。 杨厚照却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然后问道:「阿昭你才朕遇见什么事了?」 李昭:「……」 所以他倒是说啊。 杨厚照想了想,冲着门口道:「马永成,你进来。」 马永成今天是一起跟杨厚照出门的,当然也一起回来了,听见传唤,他灰熘熘的进来。 李昭见这奴才脸色苍白不好看,那缩着的肩膀好像有什么畏惧的事,所以杨厚照烦心的事个马永成有关吗?李昭眼前一亮。 这时就听杨厚照问马永成:「你说朕遇见什么事了?」 马永成神色畏惧道:「奴婢只看到司礼监的王岳给万岁爷递了一个奏摺。」 李昭问道:「司礼监现在递奏摺?」 杨厚照看奏摺都在晚上,司礼监的人都知道规矩,所以等晚上了,杨厚照吃完饭,让司礼监的小太监把奏摺送过来给皇上御览。 所以这大上午的递摺子可实在稀奇,也不合符规矩。 杨厚照道:「可不是。」 然后看向马永成:「是跟你有关的,你们八个都有关,有人想让朕杀了你们。」 马永成吓得脸色蜡黄,整个人直接就瘫软下去:「八个?」 杨厚照道:「可不是,你们八个。」 这不对啊,不是只针对赵瑾吗? 怎么跟他也有关系,难怪皇上一路上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他要死了。 可是这不对。 马永成哭咧咧道:「万岁爷,怎么可能是八个。」 杨厚照反被问急了,道:「朕吓唬你有意思啊?」 马永成:「……」 他不是那个意思,是明明在等着看赵瑾笑话,怎么跟他有关。 这不合逻辑啊! 果然是弹劾八虎的奏摺,看着马永成大难临头的样子,李昭却兴奋不已。 她再次找杨厚照确认:「万岁爷,是什么人要杀马公公啊?」 马永成一直等着有人弹劾赵瑾,可是三天过去了,通政司那边还是迟迟没有消息。 他以为赵瑾给皇上出馊主意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曾想上午的时候司礼监的太监突然间找到杨厚照,就递上来奏摺。 提起这件事,杨厚照比马永成更生气。 今天上午李昭没跟着,他餵完老虎打算去训练自己的「军队」,没有出去玩呢,司礼监的一个老太监就义愤填膺到他面前,将奏摺塞到他的手里,还说请皇上以国家大事为重,那意思好像他不看,就是昏君一样。 可是他不看奏摺吗? 他是不怎么上朝,但是奏摺都是内阁大臣票拟了之后,他再一起看,看完了让司礼监的太监去盖印。 每天都看得好吧? 他看奏摺在晚上,在他的小天地了,没有内阁的人参与,也不需要司礼监的太监在身边。 有阿昭红袖添香的陪着,有什么不好? 却好像他不看一样。 杨厚照又跺了一脚,而且从来都是内阁帮他选摺子的,就是他能看到的奏摺,都是内阁想让他看到的。 当然,他也不相信内阁敢瞒着他藏匿摺子,只是奏摺太多了,一天下来几百个,他也看不完,通政司的人送摺子的时候会将奏摺分成好几摞,他右手边的就是最重要的,别的地方的看不看都行。 他是这样看奏摺的,这还不行吗? 看他们想让他看得。 但是今天明明餵老虎餵的好好的,偏偏又让他看奏摺。 他晚上不会看啊。 还觉得他不务正业,还要强行给他摺子看,真是太过分了。 杨厚照有一肚子委屈要说,听李昭问话,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摺子,往御案上一摔:「你看吧,还不是那些御使给事中,说老马他们心存不良,奸佞无耻,不好好辅佐朕,让朕杀了他们。」 「是说杀,八个都杀,过分不?」 马永成战战兢兢的哭了。 文官们终于开始行动了,李昭扫了奏摺一眼,不看也知道大概内容,所以就看杨厚照的态度了,她安慰杨厚照道:「万岁爷先别生气,寻求解决之道,才是正解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弹劾八虎(二) 杨厚照看看李昭,那精緻的小脸中满是担心之色,这是在担心他的奴才们啊,而李昭是他的皇后,其实是担心他才会担心奴才们,不然她担心奴才们干什么? 都是他连累了他的阿昭要担心人。 杨厚照刚要说着自己的打算,正好看见马永成颤颤巍巍堆在桌角无声哭泣。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出去哭去,不要在这里惹朕心烦。」 本来都害的阿昭担惊受怕,这奴才还跑御书房哭来了。 马永成全身心都沉浸在恐惧之中,被皇上这样一骂,更如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哪里还记得其实是皇上叫他进来的? 现在皇上都赶他走了,他也不能呆,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失魂落魄出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再拐几个弯就是外面了。 马永成想听皇上的打算,但是听不到,于是无奈站在廊下等消息。 他看着天边的太阳,火红耀眼,让人不可逼视,应该十分温暖,可是他后背心透冷汗,心头冰凉。 所以他最后会被皇上放弃,会死吗? 正抬着袖子擦眼泪,忽然前方一声低沉的唿喊:「喂,你是小孩子啊,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哭鼻子?有点出息啊,你哭啥呢?」 马永成抬头一看,是张永那个死胖子。 死胖子还笑话他? 马永成心想我先卖卖关子,看一会他知道自己被弹劾,是不是哭的比我还厉害。 马永成擦干眼泪一翻白眼,道:「我是哭赵公公,被御史弹劾了,万岁爷要严惩他。」 张永从镇南扶司衙门刚回来,是来给杨厚照请安的,还不知道弹劾这件事,听了之后眼睛一亮,走到马永成身边道:「真的啊?」 那低低的声音中带着雀跃,是掩饰不住喜悦的样子。 其实大家跟赵瑾都不和睦,那个人太精明了。 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马永成以前也讨厌张永,因为就张永什么心思都不用动,万岁爷就喜欢他。 现在感觉是战友了。 他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他引诱万岁爷在后巷扮市监的事吗?还有之前给万岁爷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当然被弹劾了。」 张永心想这事你也干过啊。 然而他一笑,用胳膊捅了捅马永成:「那你不该高兴才对吗?你怎么还哭鼻子呢。」 「我那是喜极而泣。」马永成这样说着,但是心里到底放不下自己,说完之后心想我说的要是真的就好了,可是不是,正因为都是自己遐想的,回到现实,特别心伤,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张永:「……」 他安慰着马永成:「喜极而泣嘴也不用张这么大啊,你真的很高兴吗?我怎么感激你哭的比死了爹还难看呢?」 马永成再也绷不住了,抓住张永的衣领就往他怀里钻,想找个依偎,他哭道:「比死爹还严重啊,我爹早死了,老张,咱们都完了,御使不仅弹劾了赵瑾,是咱们八个一起来的,一个都没落,你也有份啊。」 张永先是一愣,后眉头竖起,怒意上脸:「操,咱家犯了什么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弹劾八虎(三) 书房中,杨厚照对李昭道:「说老赵他们也就算了,高凤和张永哪有做过这些事,写奏摺的人就是胡说。」 把马永成赶出去之后他没说什么解决之道,一直在抱怨。 抱怨他登基以来那些文官对他的数落,还有阻止他做的事。 显而易见的,杨厚照跟文官的矛盾非常突出,以前只是他不理而已。 这个李昭倒是可以理解杨厚照。 王朝说起来有三个职能部门可以和皇帝抗衡,内阁,司礼监,锦衣卫。 但是任何部门,都是人在掌握和把持,所以这四股势力,三个部门,只要一个部门中有强势的人,其他两个部门就要处于弱势。 因为锦衣卫和司礼监一直都隶属皇帝,所以其实这两个部门即便有能人出现,也是皇权的代表和发言人。 就像赵瑾坐到了九千岁,不可一世,但是杨厚照说将他凌迟,分分钟也就死了。 可内阁不一样,内阁的人都是王朝最优秀的人才一步步升上来的,他们饱读诗书,通过自己的努力用真本事参与和管理国家大事,也就是说人家有骄傲的资本,不是吃皇家饭的,不是奴才。 人家还有信仰和操守,笔桿子里出政权,你不听话,就写臭你。 文官集团喜欢按照他们的行为标准来要求帝王做事,甚至是要求所有人按照他们的准则做事。 一旦这伙人厉害了,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像是压制司礼监和锦衣卫那样轻松来压制内阁。 要么留骂名跟内阁对着干,要么就是忍让,成为内阁想让你成为的人。 杨厚照还是少年呢,他现在是最叛逆的年纪,他们是夫妻,但是她想让杨厚照做什么事,有时候都不敢直说,都要用手段。 自己家教育孩子也应该这样啊,循循善诱。 可是文官集团只会用言辞激烈的语言和皇上对着干,数落皇帝。 杨厚照和八虎那是从小一起呆到大的感情。 而且杨厚照是个重感情且心慈手软的人。 歷史上有记载,杨厚照要出关,但是守关的官员就是不放行,按理说他是皇帝,如果他真的宽高自大,任性妄为,他完全可以杀了不服从的将领。 但是他没有,他灰熘熘回来了,然后一直让人去盯着那个守关的人,等那人有事正好离开,他才钻空子熘出去。 杨厚照十分知道好歹,又心肠柔软的人。 这样的人,对八虎亦如是。 而御使弹劾八虎的言语极其激烈,说八虎罪行罄竹难书,建议是希望杨厚照杀了八虎。 一个都不留,可是八虎中也有好人啊。 文官做的多绝? 杨厚照他能不抱怨生气吗? 他的皇上啊。 李昭眼珠一转,虽对杨厚照这抱怨理解她却没有同情。 既然弹劾八虎的事拐了一个弯最后还是发生了,那么她就要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要利用这件事。 上天让她成为杨厚照的妻子,让她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她就必须得为杨厚照谋划什么,为自己谋划什么。 弹劾八虎现在是从御使开始发起的,但是其实御使给事中就是文官集团的一个个小分子,他们代表的就是文官集团的利益。 从唐宋开始,弹劾官员的任务就是从御使开始,也就是说,能弹劾官员的人只有文官,文官可以弹劾任何一种现象,任何一个人,包括皇上。 皇上还不准杀文官,不然就是昏君,暴君。 但是武官要是敢乱说话的话,直接拖出去砍了。 所以「弹劾」这个功能,他是有规则的。 本朝来讲,一般想要扳倒谁,都是从御使给事中这些言官开始的,这是一个风向,因为这些言官分派在六部,基本都是六部尚书的人,而六部尚书大多数都能入阁。 也就是说,言官就是内阁辅臣的发声筒。 他们背后撑腰的就是内阁,其实内阁有授意,没有授意摺子到不来杨厚照的眼前。 还是那句话,弹劾八虎是假的,让皇帝改邪归正也是假的,不然何必做的这么绝? 朝廷的事,权力斗争才是真的。 这就是内阁在新皇登基后发起的第一轮进攻,看皇上到底听不听话,要巩固内阁的地位。 歷史的记载中本来是内阁占主导地位,但是被赵瑾翻盘了。 可惜现在,他们都只是棋子,她才要做下棋的人。 这样下定了决心,李昭听杨厚照抱怨一会后问道:「那万岁爷打算怎么办?」 问题又回来了,杨厚照黑着脸道:「朕当然不会处置老赵他们,但是又怕那些御使不依不饶,阿昭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可以一直追着你咬,打板子都不行,越打他们越兴奋,显得他们更忠诚了,还成全了他们,你说朕能怎么办?」 所以他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没经歷过这么大的事呢,他的思绪有些混论,他的言语中可以听出来,他有些害怕。 不要紧,现在才是刚开始,也不求杨厚照一下子成长。 但是李昭知道,就算没有她,杨厚照在这次事件之后,也明白了谁才是王朝的老大,该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利。 所以她的小狼狗会长大的,不急在这几天。 而且这个摺子,在歷史上对八虎也没造成伤害,反而成就了不少人呢,根本不用理会。 李昭就随便应付杨厚照道:「既然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那就不管了,万岁爷就只管餵大老虎就行了。」 杨厚照:「……」 他就是这么想的,被阿昭猜到了吗? 这不太好吧,他可是皇帝啊,怎么可以坐视不理,皇后都要笑话他昏庸无能了吧? 杨厚照撕哈一声:「这样不妥吧?」 李昭微愣,后一想,那你要逞能可别怪我,她道:「那既然不可以继续餵大老虎,还不能不理,大臣们的言语激烈,那咱们就查,若是查出来,就严惩不贷,若是没有,咱们就反告他们胡乱攀咬,这不就行了。」 杨厚照顿了一下,然后又拿起摺子看了看,内阁弹劾保护的内容无非就是引诱他不学好,给他找好玩的,他一笔一笔数下来,其实没有冤枉的。 只是个别人冤枉而已。 杨厚照:「……」 但是那些杂耍女人之类的事,不能再翻出来说给李昭听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弹劾八虎(四) 杨厚照思来想去,拿起奏摺最后又往桌子上一摔,道:「还是别信他们,都是无稽之谈,他们就是看父皇听从摆弄,朕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找茬。」 所以根本是他自己有毛病,也不敢跟人家对峙,他才是罪魁祸首。 李昭用懵懂天真的目光看着杨厚照:「那万岁爷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杨厚照:「……」 「咳咳,阿昭,明天你去不去餵大老虎?」 李昭:「……」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哭声:「万岁爷,万岁爷,奴婢们求见啊。」 杨厚照和李昭对视一眼,李昭心想我听着像是马永成,但是绝对不止一个人。 杨厚照现在已经有了对策,他的对策就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以后也不看。 所以心情颇好,朝门口叫道:「鬼叫什么,都进来。」 他话语刚落,门口生拉硬挤,大家使者吃奶得劲,最后先挤进来两个人,然后赵瑾一个漂亮的滑跪,最先到了杨厚照面前。 有他带头,其他人陆续也都到了。 正是八虎,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八个人进屋之后都陆续跪在杨厚照面前,然后用哭丧的脸看着杨厚照,嘴里叫着万岁爷。 李昭:「……」 杨厚照蹙眉:「干什么?怎么了?」 怎么了? 有马永成那一哭,现在八虎都知道自己被御使弹劾了,但是皇上什么态度他们还不知道呢。 赵瑾声音忐忑道:「万岁爷,奴婢们被人记恨了,您要替奴婢们做主啊。」 他这话看似说的没有章程,但其实极其得杨厚照的心,因为在杨厚照心里,这些都是他的奴才,他就是他们的老大,奴才们出了事,来找老大平事,他不罩着奴才们谁罩着奴才们? 杨厚照笑呵呵道:「都起来吧,朕都想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咱们还跟以前一样。」 马永成听得喜极而泣:「万岁爷,真的?不用担心?」 杨厚照道:「朕今后不看摺子了,君无戏言。」 「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朕在,不必担心。」 李昭:「……」 皇上都发话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八虎都站起来,陆续往外走。 赵瑾最先一个进来,却最后一个出去,他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稍微停顿一下,装作无意的回头,用余光扫视了一下杨厚照的方向,见万岁爷笑呵呵的在跟皇后说话,他的脸色却比方才越发沉重了。 赵瑾想的是,文官们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吗?万岁爷的对策,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五天很快就过去了。 三个御使弹劾八虎的摺子竟然如石沉大海,没有引起任何一点的波澜,这说明被皇上留中不发了。 什么叫留中不发,就是最后会石沉大海,皇上就跟没发生过这种事一样,这是一种死挺着的状态。 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就吊着你,还不如直接大吵一架呢。 内阁二楼的会议室。 刘健把其他四位都叫来,临时开个紧急会议。 刘健道:「皇上身边有八个坏事的内侍,近来弹劾他们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飘向内阁,可是我们也票拟了,给了章程,却一点没有引起皇上的重视,皇上年幼,极易受外界不好的事物引诱,更容易受到居心不良人士的挑唆。」 像那个皇后,不就是赵瑾牵线的?跟皇上做龙撵,独宠,勾引皇上不务正业,还特别不懂事。 也就是因为是皇后,所以大家不好说。 他继续道:「所以八个内侍不除,皇上难以圣明,为了江山社稷,我等不惜余力,也要让皇上把这个八个内侍处置了,但是皇上现在迴避这个问题,大家有什么高见,把事情解决了?」 他语气十分严肃,话语也直接。 他对面的四个同僚都低头思考,但是没人说话。 刘健目光一瞥,看见了李阳东,这个比他年轻,鬍子比他长得好的大才子,总该有办法吧? 「西月你说说,你觉得八个内侍该不该除掉?」 李阳东道:「元首大人的意思就是卑职的意思,这件事,当然是听您的意见。」 刘健点点头,只要这个李阳东最后不背叛他,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他就有信心说服皇上除掉八虎。 刘健又看向杨宁,这个杨宁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不必他表忠心。 「安然,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杨宁道:「卑职今日看通正司送来的奏摺,其中有篇文章写的特别好,感觉若是不给圣上看,有些暴殄天物。」 现在御史弹劾八虎的奏摺多如牛毛,所以若还是之前的小打小闹就没什么意思。 这杨宁也是宦海浮沉的老人,这个道理他应该明白,所以这奏摺定然有过人之处。 刘建问道:「谁写的?」 杨宁笑道:「还是元辅大人通透,您看了署名就知道了。」 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一份奏摺,然后递给刘建。 刘建看了署名,满意的点头,然后拿给旁人传阅。 等大家都看完了,刘建问道:「大家觉得这份奏摺呈给皇上,皇上还能置之不理吗?」 除了李阳东,别人都摇头,那意思就是不能。 刘建看向李阳东:「西月有何高见?」 李阳东沉吟下道:「别的先不说,皇上现在排斥弹劾八虎的奏摺,他不看,奏摺再写的天花乱坠,都没有用处,怎么让皇上看到啊?」 刘建朗声一笑,后捋捋自己可怜的白鬍子,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忘了?之前的摺子是怎么递过去?有人会想办法的。」 李阳东脸上恍然,之前的奏摺是司礼监的太监递上去的。 ……………… 奏章在到达御前,会归到司礼监。 司礼监一共有八个太监,都是孝宗留下的人。 其中有个提督东厂的王岳,此人赋性刚直,平时也对八虎十分不满。 第一个奏摺能被皇上看见,就是他送的。 王岳正在司礼监休息,时辰到了,他起床洗漱,刚擦完手,小太监就来同传:「公公,内阁票拟的奏摺都送来了。」 说完小太监在他耳边嘀咕了一串话。 王岳眼睛一动,撩了撩袖子道:「过去看看。」
第二百一十八章 螳螂捕蝉(一) 王岳和小太监到了司礼监的正厅。 内阁票拟过的摺子都放在正厅的巨大长案上。 有同僚正在整理奏摺,王岳过去打了招唿,然后按照小太监说的,在最左边的那一摞最前面拿到一本奏摺。 他打开一看,满目生艷,再看署名,兴奋难耐。 现在越来越多的御使给事中开始弹劾皇上身边那八个太监。 但是皇上都不想看,这本,必须得让皇上看见。 因为文章文奇句绝,难得一见,而且上书的人地位崇高,能引起皇上重视。 王岳想了想,将奏摺放在袖子里。 他的同僚叫做钱多余,看见了问道:「这个摺子有什么特别之处?王公公怎么还把摺子藏起来了?」 王岳没有什么私心,就把自己的意图跟同僚说了,不过是内阁特别放风让他知道的这件事他没说。 内侍和外臣有联繫,这特别被朝廷忌讳,达成统一战线就更不行了。 钱多余低声道:「您是想让万岁爷看啊?但是咱家觉得您还是换一招的好。」 之前的法子是他跑到虎园给皇上递的摺子,那之后皇上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所以皇上生气了,再用同样的方法递摺子肯定不管用,兴许还要挨打。 王岳被提醒后有所犹豫。 后一想,之前之所以用非常方法,是怕皇上看得晚,明白的迟,明白越迟对国家越不利。 现在皇上心里已经有数,倒是不怕早晚了。 他点点头道:「正是。」 王岳看向窗外,很快天就黑了,天黑过后,皇上就会忙碌政务。 到时候只要让皇上看见就行了。 王岳想好了对策,把摺子另外放置,然后到傍晚时刻,在通政司的太监给皇上送摺子的时候,他把摺子放在了最左边,通常这一摞奏摺会摆放在皇上的右手边,是皇上必看的,所以准没跑。 ****** 月亮只露出一个小牙,清辉大减,天上星星也很稀少,所以这是个没什么光线的夜晚。 但是刚入夏的晚上的风吹起来带着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杨厚照洗了澡在回到御书房,房里灯火辉煌,感受过了天气的美好,看着那一堆奏摺突然没什么兴趣了。 反正有内阁大臣操持,他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都说了,不看奏摺了。 李昭正在御案的另一头读书,以往他看摺子,李昭就都陪着他。 灯下少女,眉目如画,那认真的样子,真如美玉萤光,明珠生晕,再美丽不过了。 杨厚照心里的小馋虫都被勾搭出来,更不想看奏摺了。 他走到李昭身后,从后面抱着李昭,道:「阿昭,咱们今晚早点就寝吧。」 那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一听就是又生邪念了。 李昭放下书本,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前方,她确实不懂,她和杨厚照除了那几天,每天都会有那事儿,可是这小子怎么还是跟吃不饱一样的,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 一想,他要是吃饱了,估计也没她什么事了。 而且那事儿好像确实挺有意思的。 李昭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回头去看杨厚照。 她道:「万岁爷,天还早,再看会书吧。」 杨厚照开始动手动脚了:「那你看书,朕自己忙活,但是弄疼你你可别娇气。」 李昭:「……」 今天是绝对不能早早上床的。 因为通政司的太监来送摺子的时候,她看见送摺子那太监对左上方第一个特别重视,说明是重要的摺子,如果错过,明天换了新的一批,杨厚照就不见得记得看了。 当然她也偷偷打开瞧了,就是一个弹劾八虎的文章。 这几天杨厚照气色特别好,跟八虎该玩玩该吃吃,说明他根本就没重视八虎的事。 这几天跟八虎有关的奏摺特别多,但是通政司都没送来。 估计是不敢扫皇上的兴。 如此下去,这事岂不是要被杨厚照抛到脑后? 但是弹劾八虎势在必行的事,杨厚照躲不过去,她也躲不过去,既然谁都躲不过去,她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行事,既不能让杨厚留有昏君的骂名,还要剷除马永成。 所以她也希望杨厚照能早些正视弹劾之事。 今天送来的摺子刚好又和八虎有关,放在最主要的位置,说明这摺子与众不同。 必须得让杨厚照看见,但是用什么方法呢? 李昭回身抱住杨厚照的腰,阻止着他的掠夺,大眼睛渴望的看着他:「太早了,人家还想再看一会故事,万岁爷,在你房间里找到的故事书,可好看了。」 杨厚照:「……」 之前李昭去他房间找史记,这也算了,毕竟是正经书,可是还有狗腿们找来的别的书呢? 若是被李昭看见他看不正经的书,那他多没面子啊。 杨厚照忙拎起李昭的书看看封面,然后松了口气。 没事,关键的她都没找到,这是一部兵法书,三国演义,讲的是三国鼎立时期,那些智者都是怎么打仗的。 不过在他看来,有些智者的智商也不是很高,只是被夸的近乎于妖怪,但是还行吧,起码不是小**。 杨厚照把书还给李昭,然后道:「阿昭,咱们商量给事,你以后看什么书,直接告诉朕,朕都找给你。」 但是不要去偷偷翻他的书。 李昭听明白了,反问道:「可是我不知道要看什么啊,就是觉得万岁爷看的,什么书都好看,您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杨厚照:「……」 他的小女人以他为榜样呢。 对上眼神中充满崇拜之情的大眼睛,杨厚照拒绝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心想我以后看到小**,就都秘密的藏起来,把正经书摆在案头,这样阿昭就找不到了。 绝对不能让阿昭知道他不务正业啊。 杨厚照眼珠一转,阿昭这么好学,如果他不做个榜样,以后怎么让皇后崇拜? 男人要有担当。 杨厚照放开李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道:「那朕也要处理正事了,阿昭你好好看,等朕忙完了,再陪你。」 谁用他陪? 三国演义李昭看过两遍,所以对故事都了解,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杨厚照坐过去,她用余光偷偷盯着,杨厚照好面子,这回应该会看奏摺了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螳螂捕蝉(二) 杨厚照坐下之后习惯性的拿起右手边的摺子,刚要打开,心想这几天言官出么蛾子,天天要弹劾狗腿,那这些坏蛋会不会把摺子参合在国家大事里给朕看啊? 他盯着那摺子上的封面看了一会,后暗下决心,如果是,如果有,肯定骂死他们。 这样想着他慢慢打开奏摺。 李昭:「……」 杨厚照脸黑了,完了,眼睛瞪圆了,脸红脖子粗了,毁了,要发怒了。 「真是岂有此理。」杨厚照一拍桌子。 李昭:「……」 看吧,生气了。 她放下三国演义,十分心疼的样子问道:「万岁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杨厚照招招手:「阿昭你快看,这人好像是在骂老刘他们,但是怎么朕看不懂呢?」 李昭:「……」 怎么还好像呢? 她把头凑过去,杨厚照把摺子拿向她这边给她看。 李昭:「……」 杨厚照道:「你能看懂吗?」 李昭摇摇头,方才她就看过了,不少地方都看不懂,可是她是现代人啊,杨厚照这个古人也看不懂吗? 杨厚照伸出纤长的指头指着那些骈句:「你看,感觉写的很好啊,字朕也都认得,那怎么放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呢?」 李昭又看了一遍,发现了问题,奏摺的内容辞藻华丽,引经据典,文笔优美,可就是引经据典太多了,很多故事她肯定是没听过的,意思就更不懂了。 所以就如杨厚照说的,到底秀个什么玩意儿。 她想想道:「万岁爷管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只要大概内容明白了就行吗?」 反正八虎的名字她认得,就是一封弹劾八虎的奏章,被内阁十分重视,理解其中的涵义就行了。 杨厚照听了李昭的话却将奏摺往桌子上一扔:「话都说不明白,还听他们什么?脸大,朕不听。」 随后杨厚照站起,转身抱着李昭道:「咱们回去吧,还是抱阿昭比看奏摺高兴的多,今天不看了。」 小皇帝说话的时候不时翻着白眼,语气优雅但满含埋怨,这是厌恶什么东西的表现。 接下来肯定不会再看奏摺了,而且有可能厌恶的接下来几天都不看。 李昭多么了解杨厚照,这时候绝对不要再劝他了。 她趴在杨厚照怀里,目光却看着那桌子上躺着的孤零零的奏摺。 忽地她眉心一蹙,也不知道这几个字到底是谁写的?难道身为王朝的官员,都不知道自己皇上什么水平吗?拽什么拽? 真是气死了。 ……………… 奏摺的署名是户部尚书韩文,其他几个大臣都署了名,也就是大家附议,都是要除掉八虎的。 但是李昭不知道的,写这份奏摺的人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大才子,他叫做李梦阳。 前面几个奏摺石沉大海,这让韩文觉得,杨厚照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一想起来小皇帝的所作所为,韩文就忍不住老泪纵横,痛心不已,先帝就这么一个独苗,可怎么办啊? 正好这李梦阳和他是好朋友,也有一腔热血,二人晚上从衙门里出来,约到一个小酒馆喝酒,韩文一杯佳酿下肚,顿时感慨万千,感觉既对不住朝廷也对不住黎民百姓,竟然不能把昏君变成明君。 李梦阳就说,身为国家大臣,却只会哭,能哭出什么名堂来。 韩文问他不哭又如何?李梦阳说,近来言官弹劾八虎的奏章很多,三位阁老都主张严办,如果内阁之外的大臣能够联络好了,同心协力,想来三位阁老一定会响应,到时候弹劾如潮,皇上还怎么保护八虎。 李梦阳的意思就是人多力量大。 韩文一听是这个理,于是令李梦阳提笔写下一份奏摺。 这李梦阳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写这一个小奏摺还不是绰绰有余? 说道李梦阳的才华,那读书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非是者忽道。」 一般这种尚古的人,就是那种对辞藻要求特别高的人,李梦阳也正是如此,文笔极好。 得到韩文的委託,李梦阳费了一夜工夫所写的奏摺,看起来是一篇非常精彩的文章。 韩文看了惊嘆才华横溢,于是署了名,再联合几个要好的重臣,一起附议,这摺子就交给了通政司,通政司就转给内阁、司礼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内阁二楼的小会议中,五位辅臣都在,这是内阁临时召开的一个碰头会议,专门针对八虎的。 刘健主持,他懊恼的敲着桌子,道:「再一次留中不发,很有可能皇上还没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各位阁老,你们都是国家的顶樑柱,都有什么主意,拿上来提一提,咱们食君俸禄,必然要忠君之事,不能让八虎这样的阿谀奉承小人留在皇上身边为虎作伥。」 之前他可是信心满满的,因为摺子并不是御史写的,可是六部大臣联合,分量极重,却得不到皇上的重视。 刘建这一声之后,杨宁等人理论纷纷。 有说皇上是故意不看摺子,这就是昏君之相,然后把皇上一顿批判。 有说说是八虎怂恿皇上不理朝政的,把八虎骂的狗血喷头。 还有给刘健出主意,让刘健直接闯宫去见皇上,跟皇上对峙的。 简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换个角度想,好像也是黔驴技穷的感觉。 李阳东听了好一会,突然道:「元首,能不能是奏摺太深奥,皇上看不懂。」 其他四人:「……」 大家都用恍然大悟但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李阳东这个猜测绝对不是凭空想来的,韩文的奏摺他也看了,一看文笔,就知道是李梦阳写的,这个才子他认得,非常尚古,有些傲气,所以文章写的很好。 但是别的方面,也就是书生意气多一些。 所以在奏摺呈报之初,他就不看好能收到什么好的效果,但是刘健和杨宁非常推崇李梦阳,更相信六部的分量,非常推崇这个奏摺,他就不好泼冷水。 而事实上,跟以往的奏摺投进去,效果没什么两样,应该就是看不懂。
第二百二十章 螳螂捕蝉(三) 李阳东又说了一句:「自打先帝仙逝,皇上上课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众人:「……」 所以小皇上那文学水平…… 刘健想了一会,暗暗心惊,李阳东说的,非常有可能是真的,皇上看不懂,所以署名都不看。 刘建:「……」 他犯了「不了解敌人文化水平」的错误,但是错误已经造成,内阁首辅是不能认错的。 他缕着鬍子,声色威严道:「西月你说说看,你有什么高见,你有什么办法能让皇上正视这件事。」 李阳东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从御使给事中,到三品大员联合起来弹劾八虎,皇上应该已经意识到,八虎这样的谄媚小人,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但他年少,也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刻意躲避,留中不发,也就是说从局面上来讲,现在火候已经到了,我的意见是,咱们内阁应该起带头作用,韩尚书的奏摺皇上留中,那元辅大人应该署名奏摺,咱们都来附议,难道皇上还要躲避吗?」 他的意思,是内阁正面跟皇上对上。 其他三人都看向刘健。 刘健想了好一会,确实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硬碰硬。 他微微颔首:「火候到了,也确实该拿出个像样的章程来了。」 如果说御使给事中们的奏摺是一种信号,是一种探视,那么到了内阁这里,影响就非常大了,甚至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可是连六部尚书的奏摺都石沉大海,除了内阁起草弹劾的奏摺,还能拿出什么章程来吗? 刘健说了话,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李阳东就是提议的人,他就更没有异议了。 刘健接下来安排工作:「西梦,你文章写得好,这奏摺你来起草。」 李阳东心想其实奏摺根本不用写得多么完美,应该是越简洁,越通俗易懂才好。 这个度他也能拿捏,没有拒绝。 但是刘建不知道李阳东所想,为了吸取之前的教训,他在散会的时候故意走在后面,还拉了拉李阳东的袖子。 李阳东等别人都走了回过头看他:「元辅大人,您有何吩咐?」 刘建低声道:「还是要顾及一下文章的实用性,语言浅显些,咱们万岁爷……可能看不懂。」 李阳东:「……」 「卑职记下了。」 接着二人一同出门,到了迴廊里,李阳东突然想起了问题的关键,道:「元辅大人,万岁爷这几天据说都不看摺子了,写了怎么让他看见。」 刘建捋着鬍子想了想:「多半还得司礼监的人使些手段。」 ****** 「虎园」正殿的后面,是一块百丈见方的空地,空地上铺了一层细沙,四周用木台子搭的三尺高的看台。 种地中央摆着射击用的靶子,还有三匹战马在最东边的角落里被小火者牵着…… 所以这是个骑射场。 是杨厚照的骑射场,不光能练习骑射,撤掉靶子,还可以在沙地上训练他的「内侍兵」,这也是他常来的地方。 今日阳光大好,上午生机勃勃的时机,也正好是运动的时间。 此时杨厚照正与五名内侍比骑射。 规则就是在要从靶子的位置往远处跑,跑到五十步的时候,可以回头射击。 谁跑的距离越长,射中的环数越多,谁就赢了。 杨厚照穿着他的大红窄裉箭袖劲装,下身还是那个镶嵌着各种宝石可以把人眼睛晃瞎的绿色灯笼裤。 骑着一匹白马,气势十足,那种一种让人想不看他都难的「光彩夺目」。 他沖在队伍最前面,极其骁勇…… 不用看也知道最后谁能赢,即使杨厚照不骁勇,那五个内侍为了捧臭脚,也不会抢了万岁爷的风头。 李昭之前在他们没比试的时候和杨厚照熘了一会马,她有点屁股疼,于是找了藉口,到正殿后的屋檐下休息了。 那是一排长廊,长廊的对面没有高的看台,正好能看见骑射场的动向。 不过李昭没有过多关注杨厚照,她坐在可以斜躺的躺椅上,看着长廊棚顶的铆钉结构,思绪早已经飘远了。 她在想弹劾八虎的事。 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前,她一直有个疑问,到底该不该让事件发生,当文官集团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她虽然感觉自己的布置都用不上了,有些失望,但是内心深处,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的。 因为这件事对杨厚照来说,没有多大便宜可以占。 唯一的好处就是把刘健逼走了。 刘健个性固执,又是上一朝天子留下来的老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现在的经歷感觉都用在给杨厚照立规矩,立性格上了。 杨厚照一天不听话,他一天都不会放弃争夺权利,这样和领导有情绪的对着干的下属,政事怕他给耽误了,而且也危险啊,所以再好的人都成了阻碍。 他是可以走的。 刘建走后李阳东会成为首辅,再加上杨厚照的老师杨廷和会入阁,都是政治家,处理国家大事的能手,所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刘建更可以走了。 但是,他的走也给杨厚照带来了骂名,尤其是杨宁也跟着致仕了,还有后面跟风的大人,走了很多文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事情不发生对杨厚照也有好处。 可是事情转了个小弯,最后还是发生了。 事实上也必然会发生,还是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内阁要夺权,必然要经歷这种权利之争事件,任何新的帝王登基都会经歷的事件。 可是如果事情一定会发生,那按照宿命论的解说,杨厚照还会因为这件事落下骂名。 李昭暗暗摇头,最后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应该尽其所能,避免杨厚照的悲剧。 如何避免,首先得让杨厚照面对这件事啊。 李昭摩擦着手掌,可是小王八蛋摺子都不看,怎么面对。 忽地眉心一凝,其实想让杨厚照面对,有方法可以一试。 给皇上提意见,为国家谋前程,那是多么实在的一件事,不能秀技能的。 所以她只要找一个人,写一篇通俗易懂内容浅显的文章,然后拿给杨厚照看就行了。 让杨厚照看摺子她有办法,但是写奏摺的人找谁呢?
第二百二十章 小黄雀碰到了大难题(一) 找谁,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能写奏摺弹劾朝臣的一定要是言官,再不济也得是读书人,有功名的读书人。 对别人来说可能认得很多言官,可是如果她有可以写奏摺的人帮忙的话,说不定都不用入宫。 她不过是卖玉的,她爹是个玉匠,上述八辈可能不全是贫下中农,但是到了她这辈,已经是毫无背景了。 既无背景,就难有人脉,所以她不认识读书人啊。 李昭将认识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又过了一遍,再次又过了一遍…… 就那么几个人,真是找不出来。 她又将自己未卜先知的记忆调动出来,搜索一下本朝出名的官员,还是没有熟悉的。 其实有个人好像可以信赖,那就是辅臣李阳东,这个人十分的老练圆滑,刘健和杨宁因为杨厚照没有惩罚八虎,负气致仕,李阳东本来也是刘健一伙的,摺子他都附议的,但是最后他没走。 文官许多人看不起他,后来赵瑾得势,他跟赵瑾关系还挺好,更为人们所不齿。 但是在最后,就是这位别人眼中贪慕官位,没有文人气节、两面三刀的小人,他搬倒了赵瑾。 从成败论英雄的角度来看,李阳东更为隐忍,他因为的目标是为了除掉八虎,是为了国家大业,而不是逞一时之气,可以信赖。 可她和李阳东毫无交情。 就算有交情,其实也难以联繫上,她一个后宫女人,连宫门都出不去。 李昭泄气似的往后一仰,没有外臣帮忙,好像即便她是妲己,也翻不出来什么风浪。 就这么眼睁睁的坐以待毙吗? 这个结论下了之后,李昭脑海中立即有个小指头在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虚伪。 好吧,其实确实有一个读书人,既有办法写奏摺,还能听她的话,但是她每次想到他的时候,都会逼着自己把他过滤掉,当没这个人。 可是一个人想成就事业,尤其在无人可用的时候,越不让自己想那个人,那个人却越是在脑海中转悠。 那个人就是韩澈。 韩澈已经入了翰林院,正好能帮她的忙。 想到韩澈,李昭咬了咬嘴唇,这是她犹豫的时候惯有的动作。 韩澈跟她是自小的交情,韩澈读书出的大部分钱都是她的,可以说这个人才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最应该找的人就是韩澈。 但是韩澈和她的关系是那样的微妙。 李昭希望韩澈忘了她,按照韩澈的个性,她找韩澈,韩澈一定会肝脑涂地,但是这样藕断丝连其实是在折磨韩澈。 再一个,怕她的小狼狗知道了暴跳如雷。 李昭捶着脑袋挣扎。 可是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在国事上,她都可以随时牺牲,那她和韩澈的那点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她也不是要利用韩澈,而是在权利之争中,韩澈本身也不可以置身事外。 李昭挺起身子打了个响指,管他是韩澈还是谁,她要改变杨厚照的命运,必须要有可靠的外臣帮忙,而且肯定不是帮忙一次两次,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外臣心腹,也只有韩澈这一个认识人了。 韩澈…… 李昭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下定决心要找韩澈跟她站在一队,但是要怎么找韩澈呢? 韩澈可是在宫外的啊。 这个问题比想不到人还棘手,后宫之地,想要走动一步都艰难,更别说出宫了,她根本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找韩澈。 就算不光明正大,哪怕只偷偷的,她也出不去。 人选有了,却没办法实施计划,这不等于这么长时间都瞎想了吗? 真是…… 李昭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的走动。 秦姑姑也跟来了,应该是见她正在心烦,所以捧了点心来给她吃。 见到秦姑姑,李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是无法见到韩正,但是秦姑姑有个冤家,那个冤家是南镇抚司的人,是可以出宫的,他肯定能见到韩澈。 秦姑姑见李昭看着她蓦然发笑,那笑容温暖如风,绝对不是娘娘的风格,故而诡异。 秦姑姑打了个突,问道:「娘娘,奴婢脸上有花啊?还是你打算捉弄奴婢?」 李昭:「……」 她捉弄她干什么? 李昭问道:「你最近见到张公公了吗?」 秦姑姑:「……」 她脸颊发烫,道:「娘娘,奴婢是您的奴婢,不是张公公的,人家不知道他。」 李昭撇撇嘴道:「本宫昨晚还看见你们在廊下说话了呢。」 「娘娘……」秦姑姑高声道:「张公公昨天找茬,婢女没跟他说话,就是据理力争,那不是说话。」 李昭笑道:「好,不是说话,是争执。你说张公公最近有没有空?」 秦姑姑眼睛眨了眨,突然间势气全无,后道:「娘娘,虽然张公公嘴有点烦人,但是人还挺好的,最近文官要弹劾他,他心事重重的,有空是有空,但是兴致不高。」 李昭:「……」 秦姑姑问道:「娘娘,你找张公公有事啊。」 是有事,让他去给韩澈送弹劾他的奏章,然后奏章会被杨厚照看见,会引发弹劾大战…… 虽然她的目的绝对不是要伤害张永,但是让张永去送弹劾他自己的奏章,太不厚道了。 李昭捂着半边脸,张永是不能找了,那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这条路又要走不通? 那还有什么办法? 牙疼! 正这时,她无意间一侧头,忽看见侧后方院子入口的方向,来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绯红色内侍服的男人。 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身上的补子是五品的飞禽。 是个有权处理政事的内侍,但是李昭却觉得眼生,一想,应该是司礼监的太监。 可是司礼监的太监怎么到这里来了? ——司礼监太监要处理政务都比较忙,所以李昭进宫这么久,还没看见哪个司礼监的太监培杨厚照乱来,这太监出现在这里就十分的稀奇。 李昭见那人站在廊下远远的看着骑射场的方向,他的神色满是焦急,但是这样急,他也没有叫人通传,也没有说话。 找杨厚照的却不敢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小黄雀碰到了大难题(二) 李昭想了想,抬头问秦姑姑:「认识那个人吗?干什么的?」 秦姑姑以前都在后宫,也不是伺候皇上的,所以并不认得此人。 她找了手下的小火者去打听。 不多时,秦姑姑回来了,在李昭耳边轻声道:「娘娘,这人是东厂提督王岳,是司礼监的太监。」 说完声音更轻了:「娘娘还记得上两天万岁爷发火吗?说有人在虎园给他递摺子,提到了王岳,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李昭微微颔首,心中倏然就想到了前几天晚上杨厚照看的奏摺,据她对内阁和司礼监工作流程的了解,有些奏摺,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想让皇上看,那是根本看不见的,那天那个奏摺就放在最上面,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是比较了解杨厚照习惯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伺候过杨厚照看摺子的司礼监太监,因为除了司礼监的太监以外,别的太监是不可以看奏摺的。 张永他们都不行。 那天晚上的结果是皇上并没有理那个奏摺,今天这个王岳就找上门来,而且王岳以前有前科,所以这个王岳是不是又来递摺子呢? 李昭舔了舔嘴唇,她没办法找到韩澈,正需要一个摺子,如果真的是,那可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太和心意了。 可是还没有问过,也不确定是不是来送奏摺的。 皇宫的规矩就是大,哪怕杨厚照都让她看奏摺了,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免得有人说她后宫干政。 所以直接问也不好问。 要怎么能试探出来王岳是来做什么的,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呢? 李昭抬头叫着秦姑姑:「你去找厨子要了一杯新鲜的果汁给王岳送去。」 秦姑姑诧异的看着李昭,皇上娘娘出神这么久,就是要给一个奴才送饮品?就算是司礼监的,也有点脸大吧? 李昭没有多做解释,只道:「就说本宫体恤他关注皇上已久,所以赏赐他解渴的。」 ……………… 韩文署名各位重臣附议的摺子就那么石沉大海了,王岳今日带着内阁刘健署名的摺子来找皇上。 之前的摺子都是御使或者给事中等言官写的,最高级的也就是之前的那一封了,所以内阁到现在为止,才正式参与这件事。 王岳紧紧的捏着袖口,这是一封顶顶重要的摺子,一定要让皇上看见,皇上不看的话,任由你再气愤,下再大的决心也都没用。 可是怎么递给皇上。 他本打算用老办法,将摺子放在左边那一摞,也就是最后会变成皇上右手边最重要位置那一摞,但是据说皇上晚上跟皇后总是「夜夜笙歌」,不太理政事,也不确定皇上能看,所以还是要当面呈给皇上。 但是当面呈给皇上这个招数,他之前也用过了,现在管不管用不说,怕皇上见了他就撵他走呢。 骑射场地比太和殿广场还要大,下面铺的都是沙土。 皇上一身奇怪的红绿装束,骑着一匹雪白的宝马,手执弓箭策马奔腾,那瞄准着靶子动作,真是英姿勃发,骁勇无比。 可是毕竟就是这么一根独苗啊,天天就喜欢这种打打杀杀、你射我,我打你的玩意儿,万一磕着碰着伤着了怎么办? 呆在皇上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劝着的,为了讨好皇上,还一个个的拍马屁,专门给皇上找这种危险的玩意儿,这些人不除不行,不然皇上的安危谁来保障,江山谁来保障? 王岳看着骑射场,更加确定了要将摺子递上去的决心,但是他想的很好,却不敢招唿皇上。 如何把摺子顺利的交给皇上,王岳急的满头是汗。 这在这个时候,一个美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公公,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 王岳抬头一看,是一个尚宫打扮的女子。 女子眉眼儿并不是特别出挑,但气质斐然,那淡淡的目光一扫,脸上有种风淡云轻的淡然,仿佛天地间根本没有什么事是值得在乎、值得费心的,她有种见惯了大世面的镇定气质。 王岳并不认得这个尚宫,但听方才尚宫说的话里也能听出来,「皇后娘娘的赏赐」说明这尚宫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正好他们皇宫刚接进来一个皇后不是? 可是他是司礼监的太监,不管是往日还是近日,都和皇后毫无交情,那皇后为什么突然间给他赏赐呢? 淡黄色的圆筒素面瓷杯里,泛着清香气息的鲜美桃汁儿正在向他招手,王岳暗暗舔了舔嘴唇,桃汁上冒着气泡,感觉是冰镇过的,这天气有点热,他最是怕热的,好想喝啊,可是并不是皇上的赏赐,是皇后。 王岳很快镇定下来,不管怎么样,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既然是主子赏的,接受不接受都得先去谢恩。 王岳对秦姑姑道:「娘娘赏赐奴婢的,奴婢不敢拒绝,还请姑姑带奴婢去给皇后娘娘叩头,谢皇后娘娘恩赐。」 秦姑姑送东西的时候就得到了李昭的吩咐,若是王岳要谢恩就带他过去。 秦姑姑点点头:「公公跟我来吧。」 ……………… 绕着长廊,在一盆美人蕉的盆栽后面,放着一把竹子编制的精美躺椅。 躺椅上坐着一个身着艷红色宫装的年轻女子。 女子眉目如画,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最为夺人注目,黑漆的眸子跟浸了水的宝石一般。 又那么灵动有生气,让她整个人艷美无比,哪怕只看一眼,也会让人过目不忘。 气质也是万中无一的好,端庄大方之间,自有一种威严天成,她此时就那么闲闲的坐在那里,脸上笑意吟吟,可是她随便看你一眼,便让你觉得自惭形愧,忍不住要低下头去迴避她的目光。 王岳看得心砰砰乱跳,宫里人人都知道皇上在宫外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然后不顾太后和内阁的反对,硬生生立了皇后。 不用问,这人定然就是皇后了。 皇后的美貌已经被宫人传的神乎其神,王岳以前没见过皇后,但也见过不少好看的女子,总觉得是以讹传讹,今日一见,却觉得果真名不虚传,甚至有些人的传言,都不如皇后本人好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皇帝不配合(一)300月票加更 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王岳忽然间回过神来,忙跪在椅子前,磕头道:「奴婢王岳见过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赏赐。」 李昭道:「你叫王岳啊?本宫方才往那边一看见,还有一个人和本宫一样在看着皇上的英勇身姿,你是不是也被万岁爷的骑射本领所折服,所以在为皇上加油喝彩啊?」 王岳一愣:「……」 所以皇后娘娘赏赐他桃汁,是觉得他崇拜皇上吗? 这也难怪,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是极其崇拜皇上的,皇后后宫女人,是商户出身,没什么见识,就以皇上为天,皇上不务正业也觉得好。 所以这样的皇后应该没什么目的,那就是单纯的赏赐他了。 王岳讪讪然一笑,又不得不承认:「正是。」 李昭十分兴奋道:「这么忠心的奴才,本宫怎么能不赏呢?那你跟万岁爷比试过吗?」 王岳:「……」 万岁爷是千顷地的一根独苗,他是最反对万岁爷玩这些危险游戏的,怎么可能陪万岁爷胡闹。 「奴婢,奴婢还没有过。」 李昭是没话找话,所以之前的话她都是随便说的,接下来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本宫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里的,是什么职务?平时都做什么」 皇后娘娘后宫女子,刚进宫,什么都不懂,面对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少女,王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自己的差事仔细的跟李昭说了一遍。 李昭一副失敬的语气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司礼监的公公,那你怎么在这儿呢?是有什么大事要找万岁爷吗?」 那轻柔的语气传到王岳的耳朵里,王越心头一动。 他正愁着没有办法将摺子递给皇上,所以应不应该借坡下驴,皇后娘娘都问他有什么事了,如果他说出实话,皇后娘娘会不会帮他递这个奏摺? 据说皇上对皇后痴迷得很,所谓龙捲风不如耳旁风,皇后如果能帮忙,摺子肯定能递上去。 可是皇后娘娘年轻,而且后宫女人是从来不允许参与政事的,她也不懂其中利害关系,能愿意帮忙吗? 最重要的,自己可以信任皇上娘娘吗? 王岳一时之间非常难抉择,在心里犹豫不决,脸上就表现的有些期期艾艾。 李昭心想如果这人是来弹劾八虎的,那么奏摺一定在身上带着,不是在怀里,就是在袖口里。 她呀的一声问道:「公公,你袖子里什么东西露出来了?」 是吗?王岳一愣。 心想既然都被皇后娘娘看见了,那就不用隐瞒了。 他道:「这奴婢要给万岁爷递上去的奏摺。」 可是低头一瞧,奏摺没出来啊。 王岳:「……」 这皇后娘娘眼睛也太尖了。 李昭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更要琢磨了。 问道:「既然是国家大事,那公公怎么不给皇上通报?」 王岳还是没想好对策,道:「万岁爷正忙,奴婢就在一旁等着吧。」 李昭莞尔道:「你这奴才是被万岁爷的英姿吸引了吧?那就先等着吧,万岁爷一会才能好。」 王岳:「……」 谁能理解他的着急。 李昭对王岳说完话后就看向杨厚照,但是目光过去了,心不在焉。 王岳手里拿的奏摺,肯定是精英们一而再再而三商量过的了,应该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正好让杨厚照看,也正是她需要的那封奏摺。 但是这王岳都不敢叫杨厚照,怎么看啊? 李昭想了想,让王岳站起来,然后叫着秦姑姑:「给公公的饮品,怎么不端过去。」 王岳因为跟皇后说了几句话,确定皇上见识浅薄,没什么别的意图,秦姑姑将杯子端给他,他谢恩了就接过去。 而这时,骑射场上,杨厚照正射中了一个箭靶子,正中靶心,场上都是欢唿声。 这个时候,必须要让阿昭看到他的风采才行。 杨厚照得意的看着李昭这边,目光满是期待和骄傲。 可是他的女人身边为什么会有一个司礼监的老太监,那老太监竟然还津津有味的喝着东西。 在这个地方,除非他和阿昭赏赐,谁能有东西吃,有东西喝? 那阿昭为什么要赏赐这个老王八蛋? 杨厚照要卖弄的兴致全无,直接就跳下马背,跟身边的小太监交代好好把宝马牵回到棚里,然后马缰绳朝太监手中一扔,就走向李昭。 李昭见小皇帝果然被她和王岳吸引过来,心下有些激动,但是面上不显。 皇上过来下人们全都低头行礼,她从躺椅上站起,把帕子拿在手中看着,然后站在屋檐下垫脚等着。 不一会的功夫,杨厚照就到了长廊下。 他因为刚运动完,那英俊的脸上都是汗珠,阳光一闪,有一层健康的油腻在其中。 与他平时富贵俊俏的干净小哥摸样不同,多了一些男人特有的味道和气质。 李昭忙下了台阶,帕子抖开,垫脚给他擦汗,道:「累了吧?」 他的小女人是很少这样献殷勤的,不过有时候也有。 杨厚照心里像是被蜜糖浸过,无比甜蜜,方才的因疑惑而产生的不满之意一扫而空,留下的都是李昭对她温柔的照顾。 「阿昭,朕不累,这才射了几箭?小菜一碟。」 李昭心想反正汗珠也擦掉了,随便你怎么吹牛,不过杨厚照心情大好,倒是个说事情的时机。 李昭又想,虽然我比谁都急切的想让小昏君正视八虎事件,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谁递摺子谁就是跟小昏君对着干,就是敌人,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那要怎么把杨厚照的注意力转移道摺子上呢? 李昭用余光看着身侧跪着的王岳,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王公公。 李昭说着夸奖杨厚照的话,但是脚步动了,故意把王岳从身侧露出来,好让杨厚照看见。 杨厚照正沉浸在爱妻的赞美之中,心情美好无比,无意间扫到跪地的老东西,俊脸倏然一凝,哼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是不是平时的活计太少了,才让你这么悠闲到处乱走,看来要给你些任务才行,东厂查办的案子都有着落了吗?那个白莲教的什么的,头头给朕抓起来,抓不到就不要回来,更不要来见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皇帝不配合(二) 东厂官署名,即东缉事厂,王朝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机关,跟锦衣卫的职能差不多。 一个国家为什么会有两个差不多的机构? 这还要从太宗说起,太宗是靖难起家的,本来的皇位是太宗的侄子所有,他用武力非法推翻了建文帝政权,在南京自行登基,改元永乐,本来他的封号是太宗,但是杨厚照死后,杨厚熜继位,杨厚熜为了给亲生父亲一个名正言顺的帝王名头,所以在他大权独揽的时候就把一些皇帝的封号改了。 太宗是靖难起家,不是继承来的,杨厚熜就为老祖宗改了一个新的封号,成祖。 带祖的封号,这等于是认同成祖建立了新的政权,跟之前的太祖没什么关系。 可怜成祖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非法名头找名正言顺,甚至不惜认马皇后做生母,伪造嫡子的身份,大量杀死文官,修改史书。 最后让后世孙子给玩了,这个名称一改,谁都知道他是造反起家,夺了侄子的皇位。 当然这不是重点。 因为成祖的身份不合法,当时社会对永乐政权的合法性异议纷起。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而成祖亦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 他觉得设在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 在成祖起兵的过程中,一些宦官和和尚出过很大力,如着名的郑和、道衍等,所以在他心目中,还是觉得宦官比较可靠,而且他们身处皇宫,联繫起来也比较方便,于是成祖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 就在那时建立了东厂,并且让太监读书,设置司礼监。 所以在帝王心中并且生活实践中也证明了,比起外政大臣,宦官确实更为好用和忠心。 这也是为什么杨厚照喜欢八虎,却不喜欢内阁大臣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王朝后来党政突起的原因。 实在是制度上就有这些设定问题,制度不变革,矛盾就永远存在。 就看哪一边的人更厉害了而已。 还说东厂,东厂之前还有监视锦衣卫的意图,现在锦衣卫也有宦官统领,都是皇上的家奴了。 在外政上,锦衣卫的名声更响亮,但是在「血统」上,东厂跟皇帝更亲。 所以东厂的首领称为东厂掌印太监也称厂公或督主,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通常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其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 王岳就是这个提督,他是孝宗的人,能担任这个头衔,可见孝宗对他的看重。 但是杨厚照说的白莲教,从唐朝的时候就有了,南宋开始深入人心,一千多年来,时不时就出来跟朝廷作对,但是一直没成气候,他的首领也没人知道在哪里,王朝如今国泰民安,白莲教就不得人心,这让王岳去哪里找? 杨厚照让王岳抓人是假,把他赶走才是真的。 王岳被骂的脸红耳赤,他是奴婢,本应该听话的就走,可是他任务还没完成呢。 王岳拱手道:「万岁……」 杨厚照立即指着他:「你闭嘴,不许跟朕说话,快滚。」 杨厚照是个有记性的人,之前他在餵大老虎的时候,就是这个傢伙给他递摺子扫他的兴,现在看这傢伙一派凛然之态,不用想,又没什么好事,才不听不听。 王岳依然欲言又止。 杨厚照攥紧了拳头:「再不滚朕亲自动手打你。」 王岳:「……」 李昭一看,小皇帝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竟然要亲自动手打人,可是却不能这么放走了王岳,再次机会不好找。 她见王岳已经敛了袖子,做着磕头的样子,那是在行跪礼,接下来就要走了。 摺子还没拿出来,就这么怂了。 李昭心思转的极快,道:「万岁爷,哪里用得着您屈尊降贵的动手,臣妾帮您。」 然后照着王岳的屁股就是一脚。 王岳本来正在磕头,猝不及防后面被人涌上力气,整个人如箭一般,直接就趴在了地面上,长廊的地面都是大理石铺就的,非常润滑,他趴下后身子没有停止,顺着长廊滑出去一丈多远。 众人:「……」 王岳不由自主的发出惨叫。 杨厚照回过神来用无语的目光看着李昭,他动手是屈尊降贵,那阿昭是皇后,也是屈尊降贵啊。 杨厚照:「……」 说什么好呢? 后一想,阿昭这一脚我却觉得极爽,他怜爱的拉着李昭的手:「阿昭,朕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摸样。」 现在可不是欣赏她的时候,李昭推开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您不解气臣妾接着帮您。」 说完就要冲过去再打。 杨厚照:「……」 这种事怎么能让女人挡在前面,他大手抓住李昭的胳膊,道:「阿昭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一脸焦急的秦姑姑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惩罚奴才自有奴才在旁,怎么能让皇后亲自动手,传出去多么不稳重,还好有皇上阻止。 这时秦姑姑就听杨厚照对李昭道:「朕自己来。」 秦姑姑:「……」 皇帝动手打奴才传出去也不行好吗? 秦姑姑正要相劝帝后,又听李昭道:「万岁爷,你看那奴才什么东西掉了?」 杨厚照挑了挑眉头:「什么东西?」 李昭走到王岳前面,看着他的袖子。 摔倒中正要爬起的王岳看到皇后先是一愣,这个泼辣的市井女人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说打人,还亲自动手呢? 但是脑海中倏然想到皇后之前也问,他袖子里装的是什么。 王岳低头一看,虽然他摔倒了,狗吃屎式,但是手上攥的紧紧的,奏摺没有摔出来,可是皇后却说他有东西摔出来了。 王岳不由自主把奏摺露出一截。 李昭见这人识相,站起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所谓借坡下驴,就应该在这种时候。 王岳眼前一亮,来不及看那古怪的皇后,他赶紧起来跪向杨厚照:「万岁爷,是内阁首辅署名的奏摺,请您御揽。」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小黄雀差点暴露(一) 阴凉处,淡蓝色的奏摺封皮就呈现在眼前。 杨厚照看着王岳,奴才跪的笔直,双手擎着奏摺低着头,微弯的嵴背却透着规制和坚持,那样的凌然决绝。 杨厚照:「……」 就知道他是来递摺子的。 说了不看不看,所以他要在人还没有开口之前把他赶走。 可怎么这人就没走,还把奏摺的事说出来了呢? 杨厚照看向李昭,好像要不是阿昭踢这奴才一***才就不会吧奏摺摔出来。 摔出来若不是阿昭看见,奴才也没办法拿出来。 都怪阿昭。 杨厚照不自觉耷拉下嘴角,但李昭也在看着奏摺,如葡萄一样水灵的大眼透着懵懂和好奇。 这样的阿昭,又不可能是故意的。 她可不认得这奴才啊。 想到认得,杨厚照心中一动,没有去接奏摺,看向李昭道:「阿昭,你认得这个奴才吗?」 李昭道:「认得啊,他方才说他叫王岳。」 是方才说的,那就是刚认识,刚认识不算。 可是刚认识为什么会赏赐饮品?阿昭看中了奴才什么? 杨厚照又道:「朕以为阿昭早就认识这个奴才。」 说完他嘴角动了动,那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昭目光微闪,就发现了杨厚照的问题,她道:「难道他不是万岁爷喜欢的奴才?」 「那他很崇拜万岁爷呢。」 「臣妾自己在旁边看万岁爷的英勇身姿,发现有个人跟臣妾一样关注,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万岁爷,时而攥起拳头咬着牙,像是十分着急,臣妾以为他在给万岁爷鼓劲,还特意赏赐了桃汁给他喝,难道不是?」 原来是因为阿昭崇拜自己,才觉得奴才崇拜自己,才给的赏赐啊。 杨厚照蓦然笑了,招手叫李昭到他近前,然后拉着李昭的手道:「今后别再给他赏赐,他才不是来看朕的,是讨厌鬼,烦人精,阴魂不散。」 王岳:「……」 不管是什么,万岁爷能不能看他手里的摺子。 王岳就要再谏。 李昭看他要送死,但是他送死不要紧,惹恼了杨厚照,杨厚照可能真的不看了。 方才他也说了,是内阁刘健署名的奏摺。 从御使给事中的言官到六部大臣,现在终于升级到内阁了。 想来这是战斗激烈的开始,如果杨厚照不接这个摺子,怕刘健那种暴躁直接的性格会使出什么非常手段。 那时候双方僵持不下,就不好收拾了。 现在还有收拾的余地,第一步就是让杨厚照心甘情愿的看摺子。 李昭忙打断王岳,对杨厚照道:「原来这奴才这么坏。」 她看向秦姑姑:「记住这个人,以后再也不理他。」 秦姑姑道是。 王岳:「……」 他黑下脸,帝后还都是小孩吗? 确实,都太小了。 李昭又对杨厚照道:「万岁爷,这奴才这么可恶,欺骗臣妾,你把他交给臣妾,臣妾好好打他一顿好不好?」 说着,咬着牙比划着名擀面杖的长度。 杨厚照:「……」 李昭那擀面杖他可尝试过,他的阿昭打人可不管你是帝王还是祖母,看不惯就打。 所以阿昭是动怒了。 虽然他最喜欢看阿昭打人,但是皇宫跟外面不一样,打司礼监的人更会被人记恨,一句话,阿昭现在身份不同了。 杨厚照虽然行事荒唐,但是他知道好歹。 打人的罪名可不能连累了皇后。 他忙阻止正在挽袖子的李昭,反过来求情道:「何必跟奴才动怒,这奴才惹到你,让他给你道歉,朕再打他几板子你说好不好。」 李昭道:「行。」 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岳:「你道歉吧。」 王岳:「……」 李昭跺脚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的奴才都这样吗?臣妾跟他说话,他竟然不回答,平时跟您处理政事,他也这样吗?」 王岳:「……」 皇后也没容许他说话了。 杨厚照最好面子,一听李昭嫌弃他的奴才不中用,这不是说他识人不行? 他没好眼神的看着王岳:「你不会回话啊?」丢朕的脸。 王岳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但还是打算跟皇后认错。 刚要张嘴,李昭又对杨厚照道:「那他平时处理政事也这样吗?」 杨厚照对王岳多少还是很了解的,非常认真和刻板一个人,不然他也不能这么烦他。 他自己又不撒谎,摇摇头道:「也不是,还行。」 李昭撇嘴道:「臣妾不信。」 不信? 阿昭竟然不信他? 杨厚照看向王岳:「你平日里怎么处理政事的,给朕演习一边。」 王岳:「……」 忽地他眼前一亮,这也是个好时机啊。 王岳道:「万岁爷,平日里奴才伺候万岁爷批阅奏摺,现在奴才手里正好有一封,已经票拟好了,请万岁爷过目。」 杨厚照:「……」 他低声道:「你没有别的事可以演习?」 王岳身姿凛然:「请万岁爷过目。」 杨厚照:「……」 他抬头看一样李昭,李昭正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和王岳,说是期待,又那么认真执着,神色充满兴致。 如果自己再不看,那阿昭会多失望? 这个且不说,阿昭看史记喜欢读兵法的人,肯定更喜欢有正经事有能力的男人。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阿昭瞧扁了。 杨厚照心里极其不情愿,但是还是利索的接过奏摺。 王岳手上轻了,心头顿时一松。 惊心动魄过后他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皇后。 还是那个艷丽无双的女子。样貌没变,气质也很不错。 但是她出身市井,是个商户,从行为上看也是个鲁莽无脑之人,可若不是她一步步,小皇上肯定不会看这封奏摺。 所以皇后是扮猪吃虎吗? 那就太不可思议了,王岳的心顿时又跳的加速起来,如果皇后真的扮猪吃虎,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呢。 李昭没有看王岳,她凑到杨厚照身后:「万岁爷,您怎么不高兴了?」 本来她要撇清自己,要问杨厚照摺子的内容的,但是后宫不能干政,对着司礼监的人,还是把问话说的含蓄一点的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小黄雀差点暴露(二) 李昭倒不是怕别人说她干政,其实她很想恣意的和杨厚照活出他们两个的性格,家事,爱怎么样怎么样,和别人有关吗? 但这个世界已经规定了生活该有的规则,在没有能力之前,人都应该守规则,这不是懦弱,而是生活教会我们的明哲保身,不然会被打击的头破血流,那对君子来说,就是坏事。 圣人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 杨厚照确实十分不高兴,因为这封奏摺不出他的所料,又是弹劾八虎的。 而且比之前的都严重,是刘建的署名,内阁所有成员复议,这样不重视就不行了。 可是如果他没看,看不见,也就那样了。 他抬起头用委屈的目光看着李昭,若不是他的女人捣乱,他现在何必这样进退两难。 阿昭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时候这么笨? 杨厚照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突然心头一冷,阿昭不会是向着外臣,故意欺骗他吧?毕竟是看史记和兵法的女人,信仰和原则更有可能跟外臣相似。 但是阿昭方才问他为何生气,阿昭又不会知道摺子里的内容,她又怎么可能向着那些老傢伙? 最重要的,阿昭不认识那些人,干什么帮他们。 杨厚照用内疚的目光看着李昭:「这次棘手了,随朕回宫。」 李昭看着杨厚照伸过来牵着她的手,就知道她过了那一关。 杨厚照也不是傻到份儿的人,任何的小算计,总会留下痕迹,所以以后她要更小心更谨慎才行。 而杨厚照说要回宫,没有直说什么事,是在外人面前不想表现出他凡事都很她商量的表现,现在的事就属于政治了。 所以杨厚照虽然荒唐,好与坏其实他心里有数,这是在保护她。 李昭接过杨厚照的手,什么都没说,乖巧的跟在她男人身后。 杨厚照拉着李昭走了一段路,突然回头,王岳还识相的跪在那里。 杨厚照问道:「还打不打他板子了?」 李昭:「……」 方才可都是权宜之计,她无缘无故打人家板子干什么?不结那个仇。 李昭低声道:「万岁爷,摺子是不是跟赵公公等人有关啊?臣妾刚想起来,有天您说一个太监强塞给您摺子,就是关于赵公公他们的。」 杨厚照用无语的目光看着李昭,原来他的女人后知后觉了,那就难怪她无意间引出摺子的事,都是巧合。 杨厚照对李昭又信了一层,外面不好说,他点点头。 李昭眼睛瞪大,十分惊讶的样子,后又恍然一悟:「咱们回去想对策吧。」 本来他也没心思玩了,杨厚照又拉起李昭快走,忘了要打王岳的事,李昭一直安静的跟着。 当帝后远去,依仗和宫人都陆续跟上去伺候,王岳看着那声势浩大又不失威严的队伍抬袖子擦了擦汗。 廊下清风过后,四周只剩下他一人,这样也好,皇上若是不走,他指不定要挨打呢。 王岳自行站起,后脑海中想起皇后方才的行为,若说皇后是草包什么都不懂,那他现在安然无恙,还让皇上看了摺子,真的不是皇后的功劳吗? 四周一点声都没有,王岳的脑袋却乱闹闹的下不了结论。 ………… 清宁宫御书房中,杨厚照在窗下不停的走动,走着走着,会不时的发出唉声嘆气的声音,然后又会眉头竖起,怒意上脸。 这种时而认命时而不甘的样子分明在说他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而且有些力不从心。 当然就是刘建署名上摺子弹劾八虎的事。 在外面的时候还好,可是回到书房里,他又把摺子读了一边,就变得坐立不安了。 骂他,弹劾八虎,他都不怕,但是刘建这摺子上说了,要么严惩八虎,如果不严惩的话,他要致仕,告老还乡。 奏摺写的通俗易懂,就是他要撂挑子不干了。 而且其他四人也都附议了,也就是说,刘建要致仕,内阁别的大臣都跟着。 这是一锅端的撂挑子,赤裸裸的威胁。 杨厚照越想越气,把奏摺往地上一摔:「简直岂有此理,动不动就告老还乡,这不是欺负朕年轻不懂事,国事没人处理吗,真是气死人了。」 李昭看过奏摺的内容了,听杨厚照终于开口说话,她试探问道:「不然万岁爷放他们走,免得生气,气坏了身子。」 杨厚照眉头紧锁的看着李昭:「可是都走了谁干活?」 李昭:「……」 小皇帝明明暴跳如雷,气势吓人,可是她怎么觉得皇上的话很好笑呢?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读书人那么多,精英那么多,地球没了谁不转啊? 可是有的帝王受理学思想限制,想不通这个道理,也黑不下来这个脸。 杨厚熜的孙子万历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万历有心爱的女人,有疼爱的儿子,但是儿子因为是次子,有长子挡路,就没办到立为太子,心爱的女人也因为有皇后挡路,无法成为皇后。 如果是有魄力心狠的帝王,那完全可以以皇后无子为由,废了皇后,立贵妃为后,儿子不就名正言顺。 怕名声不好就偷偷杀了皇后,宫里的命案也不少,不差这一个。 再不然,就强硬的立二子为太子,理由也有一堆,事实证明,大皇子就是个天才木匠,那他当时定然也不学无术,立贤不立长也可以啊。 那么多路,那么多选择,他哪一个都没选,就只耗干耗着,委屈着自己,吊着文武大臣,最后的结果就是大皇子被他养荒废了,心爱的儿子也废了,死了都无法跟心爱的女人埋葬在一起,要永生永世陪伴两个不爱的女人,大臣们天天等他立太子,也是心力交瘁,没有一个人过的痛快。 因为万历的老师是最成功的政治改革家,张居正,他恨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教给他的思想他却丢不掉,就变成一个不愿意被文官控制,却也不敢反抗的优柔寡断的人。 现在的杨厚照就是万历那种心态,那最后只能让自己苦恼。
第二百二十六章 拉锯战(一) 李昭看着杨厚照颤抖的肩膀,还看出他有一点害怕。 确实,杨厚照刚刚登基,第一次对上文官集团,对上内阁,这是第一场硬仗,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没人指点,当然无所适从。 歷史上,是赵瑾对杨厚照说,天下都是万岁爷的,万岁爷用奴婢们,奴才们就应该是替万岁爷排忧解难的。 杨厚照顿时心中透彻,明白了权利的厉害之处,于是在赵瑾的怂恿下排挤走了刘建,开启了他荒唐但很有趣的「昏君之路」。 也是那时候起,杨厚照重用心腹太监,抓紧了皇帝本来就有的权利。 她的小狼狗理学学的不好,很快就会明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错误逻辑破绽在哪里,所以现在害怕不可避免,但他很快就会成长。 李昭的计划里,这次却不能让赵瑾捷足先登了。 她的计划是既要让杨厚照成长,又不要失了名声,还要把权利握在手里。 所以要她自己来提醒杨厚照,而不是赵瑾,但暂时火候还没到。 杨厚照还在气愤和害怕之中,李昭道:「既然这样,万岁爷又捨不得赵公公八人,可也不得不给内阁一个交代,要如何做呢?」 杨厚照沉吟一声,还未开口,门口就穿来哭声。 杨厚照喊声呵斥:「马永成,你又在那里嚎,朕还没说要杀你呢,滚进来。」 李昭往门口一看,不止马永成,其他七个都在呢。 以往八人要见杨厚照的时候,都是你推我挤,争先恐后,这次可能因为被杨厚照这一喊,谁也不抢了。 马永成一边擦着鼻子,一边十分委屈的看向赵瑾:「你也哭了,你过去。」 赵瑾瞪了他一眼,擦干眼泪后向下一跪,然后张开胳膊跪行向杨厚照,到了杨厚照脚下两个胳膊如蝴蝶一样扑向杨厚照的大腿,抱住就不放手:「万岁爷,阁老要杀奴婢们,请万岁爷做主啊。」 李昭:「……」 赵瑾这一招哭闹真是用的炉火纯青,杨厚照最护短了,以后她得学学。 有赵瑾带头,其他七人也都跪在杨厚照面前。 杨厚照语气不耐烦道:「别哭了,朕不是正在想对策吗?」但是他没有推开赵瑾。 赵瑾依然抱着他的大腿不放手,抬起头眼泪汪汪的:「万岁爷想怎么处置?」 他们几个之所以这时候来,应该是知道了这次奏摺的严重性,想让杨厚照给个定心丸。 杨厚照五官纠结在一起,想了想叫道:「马永成。」 马永成脸上泪痕未干,战战兢兢,被皇上这么一叫,吓得一哆嗦:「啊?」 杨厚照道:「还愣着干什么?通知司礼监的人,下午到干清宫议事。」 马永成眼神依然迷茫:「啊?」 李昭:「……」 这个老东西死也不冤枉,就这智商还准备让她失宠呢,真是笨死了。 ……………… 太阳底下,马永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朱红色的铁门门口。 张永收回视线看着赵瑾:「皇上为什么要让马永成去通知司礼监的人?万岁爷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咱们,我方才怎么没看懂,也没听懂。」 皇上让马永成去通知人后就把他们都赶出来了,并没有说怎么办? 此时的赵瑾神色肃然目光深邃,他看着远方,他五官周正,肌肤白皙,因为没有鬍子,显得特别年青。 身上的内侍服朱红大气,让他周身有种温文尔雅的睿智气质,跟方才抱着皇上哭鼻子的怂货简直判若两人。 听张永问话,他深邃的目光又看向张永:「你真的不懂?」 张永道:「你这么一反问我,我就懂了。」 赵瑾:「……」 张永真的懂了,他又不是傻子,不过是不爱猜测万岁爷的心里,他和万岁爷之间,从来不靠猜的,都是有问题就问,有话就说。 所以刚才在殿里他没动脑,被赵瑾鄙视的反问,当然就琢磨了。 能跟内阁勉强抗衡的就是司礼监,皇上也害怕了阁老们的威胁,所以拿不出章程,想不到办法,准备走司礼监的路子了。 张永明白之后白白净净的胖脸笑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司礼监对他们,又是什么态度,能想出什么办法? 皇上,又会怎么维护他们呢? …………………… 内阁大臣用致仕做威胁,杨厚照不得不正面弹劾八虎的奏摺。 下午的时候,他在干清宫召见八个司礼监的太监。 这八个人都是孝宗时候留下来的老人,杨厚照跟他们不怎么亲。 但是这时候,能跟内阁抗衡的,也就只有司礼监了。 到底是奴才,再不亲也比内阁的外人亲。 八个人依次排开站在地中央,杨厚照坐在宝座上,问道:「朕叫你们来,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别看他年纪小,但是该拿的腔调还是要拿的,哪怕是在他有求与别人的时候。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叫做高迁,今年四十五岁了,为人比较和善,也不跟皇上卖关子,道:「万岁爷召见奴婢们,定然是为了赵瑾马永成等人不好好伺候皇上这件事。」 杨厚照刻意咳嗽一声,后嘀咕道:「其实伺候的挺好。」 接下来他黑着脸道;「朕登基至今,内阁处处掣肘朕,从立后开始,他们就一直与朕为难,赵瑾马永成等人不过是伺候朕的八个奴才,一直小心翼翼伺候着,甚得朕的欢心,内阁刘健等人却把他八人说成是阴险小人,这也就算了,身为内阁辅臣,不以国家为重,动不动就请求致仕,此例若是开了,那朕以后还如何统领江山,你们说,八虎该死吗?甚至用内阁大员致仕来相要挟?」 既然是司礼监的会议,王岳也会在,王岳就站在高迁身边,接话道:「谄媚阿谀,不务正业,诱导万岁爷误入歧途,该死。」 杨厚照:「……」 他指着门口,眉毛一挑:「你给朕出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王岳道噗通一跪:「万岁爷就算是杀了奴婢奴婢也要说,该死。」 杨厚照:「……」 他气的就要站起来。
第二百二十七 拉锯战(二) 高迁护着王岳,他好声安抚着皇上,又把王岳支到一边跪着。 因为杨厚照心软,又有了台阶下,高迁这两边忙碌,总算保住了王岳。 杨厚照也消了气的坐会到宝座上。 因为王岳的不识相,他不拐弯抹角了,坐好后道:「朕要的是解决之道,八虎罪不至死,你们想辙吧。」 皇上要保八虎。 其实司礼监的八个人跟八虎都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而且明眼人都知道,危害皇上的不是八虎,是皇上自己贪玩。 所以除了王岳之外,其他七人都愿意给八虎一个机会,不是非杀不可的。 但是是内阁和文官集团不依不饶。 大家说了许多看法,最后高迁总结:「万岁爷,是元辅大人要致仕,奴婢们也无法控制人家,这事内阁松不松口,得谈。」 「谈?」 高迁点头:「不谈道理不明,得谈。」 杨厚照道:「就是你们也没办法?」 高迁:「……」 「谈就是办法。」 杨厚照手搭在宝座扶手上,低头沉思,可是谈的结果有可能是内阁松口,放火八虎,也有可能不松口,就是结果还是不确定。 杨厚照又抬起头,神色十分严肃,道:「那就谈吧,不过实在谈不拢的时候,可以将朕的决定告诉他们……」 听着小皇帝的肺腑之言,司礼监的太监神色都有所动容。 ……………… 清宁宫书房,李昭没有像往日那样悠闲的坐着看书,而是站在地中间,神色有点焦急的看着前方的人。 前方的人正是秦姑姑。 李昭道:「真的都说哭了?万岁爷说了什么啊,怎么还把司礼监的人给感动了?」 秦姑姑道:「就说了些万岁爷和张公公们在一起的时光和点滴,让司礼监的人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告诉内阁,万岁爷可以让步,把张公公等人都送到宫外去,不放在身边,但是不要内阁杀了八人。」 李昭微微张开嘴,她是知道杨厚照重情重义,但是为了留住八人的性命,他不惜倾诉衷肠,还愿意割捨对奴才们的情谊,只为了八人能留下性命,这还是始料不及的。 小狼狗行事有点让人感动。 秦姑姑见李昭怔然,目光出神,又熘号了,她低声道:「娘娘,您十分关心这件事?」 要知道宫里王聘婷还在呢,李昭都没派人看过皇上,但是要听八虎的事,小鹦鹉都去干清宫做眼线了。 李昭回过神来想了想,她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一个人根本无法成事,她只能相信秦姑姑和小鹦鹉,如果因此遭了灾,也只能是命不好,所以有些人不能隐瞒。 李昭道:「我知道后宫不能干政,但是万岁爷捨不得张公公,这件事咱们得管。」 秦姑姑好奇的地方就在这。 「娘娘是向着张公公的?」 她没向着谁,不过是也想分点权利罢了,杨厚照上辈子把权利授权给了赵瑾,这辈子怎么就不能是她? 她可不是善良之辈,做什么都有目的,更不是为了其他人,就是为了自己心里痛快。 李昭也没否认,只道:「继续关注,总有好处。」 秦姑姑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也很想知道张公公八人能不能过了这一关。」 李昭被秦姑姑的话说的心头一动。 最后的八虎的命运是落在高迁和内阁谈判的结果上了吗? 对于歷史细节,她知道的并不清楚,她只记得内阁一定要杀了八虎,本来都密谋好了,但是赵瑾和外臣焦芳有勾结,焦芳在那一晚上提前给赵瑾通风报信。 赵瑾死到临头就先下手为强,跟八虎商量好集体找杨厚照哭诉,杨厚照本来就捨不得他们,于是九个人抱头痛哭,哭完之后杨厚照问有没有什么可以挽救的办法了。 于是赵瑾对杨厚照说了一句话「这天下是万岁爷的,万岁爷用了咱们几个,咱们几个就应该替万岁爷分忧。」 杨厚照瞬间清醒,明白了天下是他的,应该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第二天八虎一点事没有,刘健在赵瑾的排挤下致仕了,因为杨宁是刘健的随风草,所以刘健走了他也走了。 就这样内阁一下子损失了两个老人,杨厚照接下来就重用了赵瑾做司礼监的张印太监,他昏君的名声也由此而来的。 这是歷史的结果。 但杨厚照都宁愿把八虎赶走了,这份低三下四内阁总不会还不答应吧? 可是内阁如果这次同意了,后来怎么又争到白热化?争到八虎毫无损失,文官集团却受到重创? 歷史的细节一定是非常精彩的。 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李昭抬头看着秦姑姑,一脸揶揄:「你不是很讨厌张公公吗?怎么又担心人家?」 秦姑姑急的面红耳赤:「娘娘,这不是担心啊,这是善良,奴婢是善良,见不得认识的人下场悲惨。」 李昭暗暗撇嘴,马永成她不是也认识。 她安慰道:「放心吧,我昨晚夜观星象,那么掐指一算,张公公不会有事。」 秦姑姑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娘娘,您还会算命呢?」 李昭眼皮一掀,神色傲慢:「皇后嘛,一国之母,那还不得多几门手艺?我这知识啊,都学杂了。」 秦姑姑:「……」 娘娘那吹牛皮不打草稿的语气,可越来越像万岁爷了。 ******* 火红的灯笼一排排的挂满廊下的屋檐,清风一吹,宛如游龙摆动尾巴,清宁宫被照耀的恍如仙殿,那种尊贵的奢华,从各个角落偷出来。 偏殿的迴廊里,张永伸着手看着秦姑姑;「拿来。」 秦姑姑道:「公公,您还有胃口吃啊?」 前两天秦姑姑给李昭做了江南的点心,张永闻到香味了就管秦姑姑「买」,秦姑姑不卖,张永就说她老宫女没有眼色,二人吵了起来。 但是张永「馋虫病」犯了,挨骂也不恼,还是让请姑姑做给他吃,这次不买,有交换条件,他在宫外的时候跟秦姑姑一起赶集,发现秦姑姑喜欢宫外的珠花,就拿珠花换。 秦姑姑答应今天给他做了,张永给杨厚照请安,顺便就收自己的吃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谈判前夜——告别(一) 秦姑姑虽然嘴上数落着张永,但是还是从袖口里拿出帕子包好的包裹,然后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露出沾满芝麻的白色米糕,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可好吃了。 芝麻香气勾人心弦,张永有些迫不及待,他跺脚道:「到底给不给。」 秦姑姑把帕子抽出来,米糕外面还用油纸托着,她放到张永手里:「公公您嘴挺急啊,比小孩子都急。」 张永被讽刺也不恼,一共六块米糕,到了手心就是他的了。 他眉开眼笑,把脸转过去赶紧吃了一快,哇,通体舒畅了。 那怕被人抢的样子呦…… 秦姑姑嘴都差点撇上西天。 张永吃了一块,解了眼前的馋,把剩余的包好放在袖子里,然后回头看着秦姑姑:「看你这老宫女还算懂事,咱家过了今晚,不知道明天的光景,趁着还有点权力,咱家替你办件事吧,你宫外有没有什么要完成的心愿?」 秦姑姑诧异的看着张永。 她眼睛不大不小,目光如炬,又满是审视。 张永:「……」 他脸一红,后粗声粗气道:「怎么了?咱家从来不欠人人情的,你到底有没有啊?」 秦姑姑脸上一僵,沉吟良久,后摇摇头:「没有。」 张永:「……」 他撇嘴啧啧啧的道:「还瞒着?咱家已经打听过你的老底了,你从前跟的内务府的蒋公公,他人不错,把你带出来,你才有了今天这般造化,你娘死得早,你父亲娶了后母,后母苛刻,你父亲又耳根子软,所以没人给你撑腰,一家人都欺负你,本来你订了亲,是你大妹妹要进宫为奴,你后母买通了管事的人,让你替代你大妹妹。」 「你那个未婚夫你十分喜欢,你曾跟蒋公公说过,想出宫去看看你未婚夫现在怎么样,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等你,是不是?」 秦姑姑先是一怔,后瞪大了眼睛怒道:「你干什么调查我?我又没作奸犯科,你什么意思?」 张永:「……」 他小声嘀咕:「不知好赖。」 「别隔肚子里骂人,有本事你说出来。」 张永:「……」 这老宫女不依不饶的架势,张永磨磨牙,后道:「我派人去帮你找他?」 突然间语气温柔的话语,让秦姑姑一愣,当她反应过来张永说的是什么事,脸色一白:「公公你……」 张永道:「咱们相识一场,都是伺候万岁爷的,临了你能给我做回点心,我说了,公公从来不欠别人人情,帮你找人吧,万一你有幸出宫,还能找个依靠。」 秦姑姑一向冷淡的表情,目光中有了一点动容。 张永嘴角想要勾笑,可实在笑不出来,他挺直了腰板整理下领子道:「不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咱家,咱家就是不欠人人情,正直。」 秦姑姑道:「不是公公,我怕你找不到。」 张永:「……」 他刻意咳嗽一声,后道:「不用你管了,若是明天我出事,以后也会有人来给你送消息,天黑了,进去伺候皇后娘娘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谈判前夜——担心(二) 张永说完就要走。 他不算高大的身躯在棚顶灯光的照耀下在地面上留下硕长的身影,随着他的脚步走动,那绯红色服装给他增添的威严气势,感觉人一下子就高大起来。 明日司礼监的人要和内阁阁老谈判,正关系道他的命运。 就算是在没心的人,这个时候也会为自己担心。 但他还能抽空帮助别人。 秦姑姑看着那清晰的影子心头涌上无限的同情和悲伤,叫道:「公公,您不必担心。」 张永回头看他,目光故作镇定:「咱家担心什么?咱家行得正坐得端,什么也不担心。」 秦姑姑心想明明挺好的气氛,怎么听他说话就想打死他。 她上前两步跟上张永,道:「昨夜娘娘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到您没事。」 张永:「……」 他惊讶的回头看着秦姑姑:「娘娘还会算命呢?」 秦姑姑顿了一下,后郑重的点头:「娘娘嘛,那不得身怀绝技,样样精通,不然怎么伺候咱们万岁爷,我家娘娘的知识都学杂了。」 皇后娘娘何其尊贵,却能帮他算命,不管准不准,这是情谊。 张永心里十分感激,但望着棚顶,说出的话确实另外的意思,他道:「老宫女,我怎么听你说话的语气这样耳熟,像万岁爷啊。」 秦姑姑心想我当时也这么想。 她推了张永一把。 张永猝不及防,摔了一个趔趄,抱在袖口里的糕点都摔碎了。 张永:「……」 他低头看着那些美味的残渣,整个人如被人用刀子隔了心头肉一样难过,他恶狠狠抬起头,看着秦姑姑:「你干什么推咱家?」 秦姑姑心想谁让你叫我老宫女? 可是对上那圆如牛眼的大圆脸,秦姑姑据理力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永点着她的脑门:「你赔,你赔,你赔……」 秦姑姑:「……」 「本来就是我做的好吗?」 「你赔你陪你陪……」 秦姑姑转身就走…… ***** 正殿房门口,呜咽的声音如泣如诉,听了让人心揪,大红灯笼闪耀,四周有种莫名的伤感。 小宝对眼前的人劝道:「干爹,别哭了,不是还有万岁爷呢吗?」 马永成眼皮都肿的老高:「万岁爷为什么会让司礼监的人去谈判,就是因为也没辙了,首辅大人多凶啊,五朝元老,咱家明天怕是凶多吉少了,呜呜呜呜……」 小宝:「……」 他指着远处的廊下,哪里有个白白胖胖的内侍,正在追着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要吃的。 小宝道:「干爹您看,张公公都不急,可见没什么事。」 马永成哭的声音更大了,张永那个没心没肺的,只要有吃的,死到临头他都不着急啊。 ****** 左边的奴才在闹,右边的奴才在哭,人都说不遇到事看不出一个人的本性,果真如此。 李昭站在窗口看了张永和马永成一会,突然心中来了主意。 明日高迁和刘健谈判,这是杨厚照登基以来遇到的第一大事,照照又是什么样的本性呢? 杨厚照去洗澡还没回来,李昭正了正头冠,准备去接。 刚忙完,帘子哗啦一声,那长身玉立的少年就进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谈判前夜——睡不着(三) 李昭迎上杨厚照,他胸前的常服松松垮裤堆在肩头,露出胸口结实的肌肤,那强健的体魄惹人遐想,李昭心猿意马的伸出手,给他整理领口,想着自己的打算,道:「万岁爷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吗?马公公一直担心的哭,您也不管管。」 其实张永和秦姑姑更没规矩,但是那是自己人,帮亲不帮理啊。 杨厚照声音失落道:「明天说不定什么结果呢,任他们去吧,兴许是最后在朕身边闹腾了。」 所以是临死之前的放纵,万岁爷同意的放纵。 李昭暗暗挑眉,这种别人都不知道结果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结果的感觉真好。 李昭希望杨厚照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问道:「那万一明天内阁不答应呢?万岁爷有没有想过在今晚再另行什么对策?」 杨厚照眼前一亮:「阿昭有对策?」 李昭心想若是我的话,先确定目标,到底是割捨八虎还是保护八虎,目标确定了要么怀柔要么强势,如果是怀柔的话,在今晚正好走动游说。 别忘了代宗当年为了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还贿赂过内阁每个大臣一百两银子呢,皇帝贿赂大臣,闻所未闻啊,但是这就是先例。 所以有什么事是钱不能解决的? 如果不怀柔,今晚也应该做好强硬的准备,迎接文官集团的舌枪唇剑。 不过如是她提醒了,那就不是杨厚照的智慧。 她不在乎输赢,可在乎小皇帝的成长。 李昭摇摇头:「我以前是做生意的人,生意人不参与政治,我哪里懂这些啊,还以为万岁爷想办法呢。」 杨厚照好面子,他没经歷过这种事,书上也没看见有什么解决之道,所以没办法,但是不能让皇后看扁了。 他安慰似的拢着李昭的肩膀:「朕已经交给司礼监了,之后再说,先不要担心。」 到底谁担心? 李昭一听这小子就是没动脑子。 她有些生气,杨厚照是很聪明的人,但是性格和思维上都懒,不逼到份上或者不是他特别喜欢的东西,他不爱思考。 跟他死后,后来继位的杨厚熜就没办法比了,杨厚熜遇到他这件事,可是稳抓稳打的把杨廷和给赶出内阁了,十分聪明的人。 算了,自己不努力总不能拔苗助长,杨厚照的真性情就是善良心软,不然谁能让奴才天天在耳边哭。 **** 二更二刻,书房的御案后面,杨厚照突然传来轻轻的声音:「阿昭。」 李昭:「……」 看书正看到兴头上,吓她一跳。 或许是心中有事,杨厚照晚上坐立不安,也没有吵着早点上床,就在书房看书呢,看样子书也看不进去了。 李昭抬头看向他:「万岁爷您渴了饿了吗?」 杨厚摇头:「还是担心老赵他们……」 李昭:「……」 说他善良心软,他还真给面子,八个奴才值得他夜不能寐,坐立不安? 李昭眼睛一动,道:「万岁爷想没想过,其实您担心,内阁的人也担心。」 杨厚照一愣。 李昭道:「他们担心您不同意处置赵公公等人,最后还要致仕,不都署名附议了吗?」 「所以您担心,别人一样有难处,一样担心,那就不用担心。」 杨厚照想了想,后恍然道:「阿昭,你好通透啊。」 李昭心想小子,聪明人接下来就会派人去打探内阁几个人的动向了,你真的点都不透吗? 杨厚照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后回头看着李昭道:「阿昭,经你这么一说,朕一想到刘健那老东西也夜不能寐,就好开心,咱们别看了,回去睡觉吧。」 李昭:「……」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杨厚照,希望杨厚照能一下子改变主意。 杨厚照却在这时候将她打横抱起,哈哈一笑:「回去捉旺仔……」 李昭:「……」 好吧,到底是奴才,不是砍在自己身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 皇城西边有个小酱房胡同,跟大酱房胡同挨着,顺着太液池的方向,是个斜着的街道,四周辅国公府,老亲王府……各种达官贵人的府邸,都在附近。 次辅杨宁的三进院子也在这条街上。 窗外大半轮月,十分清明,院子里种了花草,晚风吹过,阵阵花香,偶有虫儿名叫,天地间更添幽静。 如此花好月圆夜,杨宁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杨宁有一妻二妾,三年前他最喜欢的小妾冯姨娘因病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住在妻子房里。 杨妻姓何,河南人士,出身书香门第,素来有贤名。 丈夫难眠,何氏被扰醒,从床里翻了身问道:「老爷还在想奏摺之事啊?」 文官集团弹劾皇上身边的八个太监,这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何氏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后宅妇人,此刻也都听说了。 何况她不是,杨宁在书房中干什么和什么人谈过话她都知道。 刘健上摺子这件事杨宁也没瞒着何氏,听何氏发问,杨宁坐起,点燃了脚底的翠竹罩面八角灯,等床里亮了,他回头看着何氏:「摺子皇上已经看了,但是还没下定决心,据说明日会让太监高迁跟内阁谈判,谈判结果什么样,都在元辅大人身上。」 「若是谈不拢,元辅大人要致仕,我附议了摺子,也得跟着致仕,到时候咱们就得离开京城了。」 律法有明文规定,致仕官员不得留京,一般都是回老家。 杨宁是江西人士,也就是说一个不成,他们一家人就得回那个已经离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家。 京城固然好,但是何氏书香门第,自幼的教育就是脸面,这名声和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她道:「老爷,既然您已经附议了,若是元辅大人致仕,妾身就跟着你回老家,不能留下来被人戳嵴梁骨,咱们家丢不起那个人。」 杨宁:「……」 他一辈子都跟在刘健的身后,这次最不想跟,可是就连夫人都不同意。 杨宁把灯灭了,翻了个身冲着床外,暗暗祈祷,明日刘健和高迁二人,最好是达成协议。
第二百三十一章 龙争虎斗——明修栈道(一) 上午时分,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四处都透着湿气,风吹着窗棂,屋子里阵阵阴凉,这天像是一个无病呻吟的酸腐书生,就不能痛痛快快。 李昭以前是最讨厌这样天气的,因为她喜欢直接,下雨都要求大地冒泡的那种。 可是穿越之后的岁月就不讨厌了。 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则,都有它的用处,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土壤才能湿的透彻,生物才能喝饱水,才能茁壮的成长。 她也学会了在这样的天气里独处,看风景,别有一番风味。 可这不是环境的改变,而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心境不同了。 今日她吃完早饭就在书房的窗下看书,享受这份黏煳煳的安静。 哗啦一声,门口来人了。 李昭听那利索的声音就知道是秦姑姑,今日司礼监高迁和刘健谈判,杨厚照想知道结果吃完饭就去干清宫等消息了。 她也派了人去盯着。 李昭看看窗台上自己放上去的沙漏,现在应该是辰时三刻,早上还没过多久呢,难道结果就出来了。 李昭站起来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到了她面前直接道:「刘大人说要把张公公等人送去凤阳扫陵去,命是保住了,但是人留不下来。」 李昭见秦姑姑板着脸说话,眸子没有以往那么淡薄,有种哀愁在其中。 她问道:「确定了?就这么定了。」 秦姑姑点头:「小鹦鹉亲自去打听的,已经告诉万岁爷了,本来高公公还帮张公公等人说话呢,可是刘大人不依不饶,一定要致仕,还是高大人说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就让八个人出宫去吧,刘大人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答应了。」 李昭哦了声,然后就把脸转过去。 秦姑姑:「……」 她忙赶到李昭身边:「娘娘,张公公就要被送走了,内阁一刻好像都等不及了,让人明日就走。」 李昭看着她,然后又哦了声,意思只是知道了。 秦姑姑:「娘娘,张公公明日要走了,去扫皇陵了。」 一般大珰的下场就那么几个,颐养天年,这是幸运的,要么扫陵,这也算好结果,要么就抄家赶出宫,沦为乞丐的也有,再者就死了。 能去扫陵,还能有口饭吃,只比颐养天年差一点。 而扫陵要么去南京扫太祖的皇陵。 凤阳的陵墓是皇家祖宗的陵墓,太祖是凤阳人。 这些规矩李昭都懂,她再次点头:「嗯,我知道了。」 秦姑姑:「……」 「您就,您就……」 她想问皇后娘娘就没有一点捨不得? 可是转念一想,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捨不得皇上的内侍。 秦姑姑咳嗽一声,换了个说法问道:「听闻皇上不高兴呢。」 李昭眼睛一斜,样子无比娇俏的看着她。 秦姑姑:「……」 「娘娘,您怎么用这么揶揄的目光看着奴婢?」 李昭也是人精一样的人呢,岂能不知道秦姑姑连续问了三次是什么意思? 这女子跟张永是表面吵,但是关键时刻关系还真不错。 而且这人面冷嘴黑口无遮拦,但是心地很善良。 经常接触的人突然间就要走了,难免会捨不得,不适应,想让他留下来。 而李昭却知道,事情的发展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想了想,伸出手指做思考着,道:「我想起一件事,我之前撒了网,今晚可以收了。」 秦姑姑:「……」 她用懵懂的目光看着李昭:「娘娘,没听说您还会打鱼啊,咱们不是见天的在一起吗?奴婢也没看见您撒网啊,在哪里撒网?」 李昭扫了一眼钟粹宫方向,笑道:「你不是很讨厌王聘婷?」 秦姑姑点头,可是眸子更懵懂了:「娘娘,奴婢现在都听不懂您说什么了。」 李昭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不用听懂,就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就行,我小日子又到了,你帮我安排一下,让王聘婷给万岁爷侍寝。」 秦姑姑张大了嘴吼出来:「娘娘,您疯了吧。」 李昭:「……」 她忙堵住秦姑姑的嘴,然后手指竖在嘴边:「嘘。」 后嫣然一笑:「耳朵过来,听我吩咐,一定要听话……」 接着她身子就向前倾斜,手卷在嘴边想要说什么。 秦姑姑把耳朵凑过去,在这个过程中,她余光看见皇后娘娘弯弯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如冰般的冷意,转瞬即逝。 ****** 「阿昭,阿昭。」 李昭对秦姑姑刚吩咐完事情,殿外就传来焦急的唿唤声。 秦姑姑想到今晚的计划,热血上脸,低声道:「万岁爷现在一定不高兴,娘娘您可藉此机会把万岁爷支走,这样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她们的计划就是今晚把王聘婷送到杨厚照的床上。 李昭摆摆手:「我自有谋划,你只办我给你交代的事,剩下的我来。」 秦姑姑忙谨慎的点着头。 杨厚照的声音已经有些暴躁,李昭听他脚步也快到了,忙掀了帘子迎出去。 「万岁爷,您怎么这么急啊。」 书房的外面还是个厅房,杨厚照此时已经到了地中间,方向正是要往书房进的样子。 看到李昭他紧绷的脸顿时舒展开来,然后又竖起剑眉;「阿昭,刘健要把老赵他们送走了,都送去凤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晴了,云彩散去,彩虹显现窗口,太阳一片金黄。 杨厚照站的位置正好是明黄色的轻薄帷幕前,背着光,他依然俊俏明朗,怒意都可以让他神采飞扬。 李昭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好看呢? 就是太沉不住气了,因为八个奴才,让他喜怒形于色。 不过他才十八岁,她十八的时候比他还冲动呢。 有些道理是她在三十岁的时候才懂的,孔子三十而立,怎么能要求十八岁的杨厚照成熟稳重,应对如流呢? 当然,有人过了三十还是什么都不懂,没立起来。 她的杨厚照应该不会吧? 歷史上杨厚照刚活了三十就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 李昭心里暗暗呸了两声,然后看着杨厚照道:「万岁爷不是说,能保住命也行吗?」 她是回答杨厚照的问题,消息她是早都知道的,但是不该对杨厚照表现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龙争虎斗——找后门(二) 杨厚照这时候哪里会怀疑李昭,没有功夫,他叉腰看着天花板道:「朕变卦了。」 李昭:「……」 杨厚照又放下手,然后转了个身道:「对,朕变卦了,不让老赵走,再谈,反正刘健妥协一下,就肯定能妥协第二次。」 李昭:「……」 这小子要得寸进尺。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劝说杨厚照,小宝在殿门口求见。 小宝是后来的奴才,没有八虎亲,但伺候的也很好,都归杨厚照罩着。 本来杨厚照看奴才们就是奴才,也不会特别放低身段,不过被刘建等人这么一逼,反而对奴才产生了怜悯之情。 他以往如果这么生气语气会很横,见是奴才,只是绷着脸招招手,没有哼声。 他道:「进来吧,什么事?」 小宝走到三步之遥的地方躬下身子:「万岁爷,太后娘娘召见。」 李昭看着杨厚照,因为王聘婷,杨厚照和王太后生着气呢,已经很久没去请安了。 王太后也是聪明人,她自己有错在先也不骚扰杨厚照,就耐心的耗着。 长日都不见,突然召见,必有原因。 李昭担忧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杨厚照道:「可能跟老赵他们有关,朕去去就回,阿昭你就别跟去了,不然还得受委屈。」 有人护着,那就享受,享受这东西也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 况且八虎的事李昭胸有成竹。 她佯装十分担心的道:「那万岁爷早点回来,臣妾等您。」 温温柔柔的体贴语气让杨厚照心头酥软,像是迷茫的人找到了回家的路。 家里有娇妻等着,当然早点回来。 他在李昭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去去就来。」 杨厚照走后秦姑姑从书房里出来,到了李昭身边小声道:「奴婢以为您为了计划会不理万岁爷,然后给王聘婷机会。」 她的丈夫最难过无助的时候她不理? 李昭看着秦姑姑的脸,秦姑姑摊摊手:「是您说的啊。」 就那个计划啊? 天大的计划都是为了增进夫妻感情,可不是为了影响夫妻和睦的。 这时候杨厚照最需要她,她不能不安慰,反而要好好安慰,至于晚上的计划,李昭对秦姑姑低声道:「我一直以为我宫斗剧活不过半集,姑姑,您片头曲都活不过,顶多能演个死尸。」 秦姑姑:「……」 李昭转身进了书房,秦姑姑跟上去:「娘娘,宫斗剧是什么?奴婢怎么听不太懂啊……」 ……………… 慈宁宫大殿上,王太后坐在宝座上正在训斥杨厚照。 「皇儿,你别的事怎么胡闹哀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首辅请辞,你会留下骂名的,八个奴才一个也不准留,该送到哪里送到哪里,不然哀家要请出太皇太后的金宝,跟哀家两宫太后金宝加一起,哀家到要看看,到底能不能处置八个奴才。」 杨厚照用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您叫儿臣来,就是说这件事?」 这是大事好不好? 王太后也一直在关注八虎的动静,刚听说司礼监和内阁达成协议,同意送八虎走,她的宝贝儿子私底下就嘀咕要再去找刘建留人。 那刘建耿直倔强,惹急了真走了怎么办? 所以她不得不出手了。 王太后问道:「那这次皇儿也不听哀家的话?」 杨厚照叛逆,说的话都不听,做事凭心意行事。 但是八虎的事他一直很犹豫,谁说几句,他的心意就会偏一偏。 所以他不是听王太后的话,就是有人给他拿主意他觉得很省力。 于是点头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儿子竟然会这么听话,开天闢地头一次啊。 王太后喜出望外,心想我儿一定是长大了。 能体会一个母亲的苦心,那别的事应该也能答应。 她道:「还有立妃的事,皇后已经专宠两个月了,皇儿啊……」 杨厚照眼睛陡然间瞪大,不耐烦道:「母后没别的事儿臣先走了。」 忽然间的变脸,跟方才的乖巧模样判若两人。 王太后:「……」 她站起来:「皇儿……」 杨厚照已经转身。 「皇儿……」 杨厚照到了门口。 杨厚照出了大殿。 王太后:「……」 看着儿子背影消失无踪的地方,她将手边的茶碗往地上一扔:「真是,才来一会,那个皇后是一辈子不能说了吧?到底有什么好。」 ****** 内侍大珰,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只伺候皇上,不管其他的。 也就是说,皇上有事就在一旁伺候,皇上若是闲着,他们也可以闲着。 因为早上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不能玩,所以皇上没地方去,正午用过膳就和皇后在清宁宫睡午觉。 这些内侍就可以自行支配时间。 马永成在干清宫的偏殿里哭。 这偏殿就是他的房间,本来他宫外也有住处,但是最近风头紧,一直没回家。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都干了,这时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马永成朝着声音负气问道:「谁呀?」 「干爹,儿子啊。」 是小宝的声音。 其实就算帝后没睡午觉,他也没心情伺候皇上,都是干儿子在皇上身边周旋着。 马永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然后道:「进来吧。」 吱的一声,小宝伶俐的身影就进来了。 马永成本坐在床上,这时候就要穿鞋。 小宝小跑着到了马永成的床边:「干爹,您别动,有什么事儿子来。」 马永成感动的热泪盈眶,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不到万不得已,不知道谁亲谁近,宝啊,干爹都落到这步天地了,你还能这么孝顺,干爹没白疼你一场啊。」 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了。 可是最终人还没出皇宫不是? 小宝别看年纪小,但是人特别沉得住气,他是马永成一把手提拔上来的,不依靠马永成现在就算倒风向也没边啊,总不能去贴内阁的冷屁股,况且人家也不给贴。 而万一马永成又起死回生,他不孝顺那不是找死? 小宝跪在床前道:「干爹,先别说这个,儿子来是告诉您,情况基本就这么定了,但是不是还有一晚上时间,咱们还能周旋,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百三十三章 龙争虎斗——暗度陈仓(三) 内阁打算送八虎去扫墓,说是扫墓,那是话好听,给死人干活能有什么前途,其实就是驱赶。 而都过了一上午了,皇上没採取任何行动,就等同于默认了。 小宝是刚从清宁宫回来的,道:「万岁爷方才醒了,但是兴致缺缺,没说去哪玩,皇后娘娘陪着看书呢,干爹,皇上这边怕是指不上了。」 马永成一下子侧歪在身后的引枕上,虽然他一直哭,但是还没绝望,他是皇上的奴才,只要皇上还宠着他,任由外臣闹去,可是皇上都默认了。 马永成又嚎啕大哭起来:「我才觉得这么绝望啊,怎么就这么定下了。」 他哭的还特别有节奏,拍着床板,十分喜感。 小宝没敢笑,忙道:「干爹……」见马永成微微抬起头,他声音放的低低的:「您不是投靠了太后娘娘吗?」 马永成咦了一声。 小宝道:「这时候不找她老人家还什么时候找啊,内阁为什么一定要把干爹八个都赶走,那是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人多了他们害怕,但是只留下干爹一个,内阁绝对不会不依不饶。」 「至于太后娘娘那里,多了人她护着护不过来,就您一个,她说句话内阁总不会不答应。」 对,内阁是要跟小皇帝作对,但是太后年长,就算是刘健也得给太后面子。 他为了太后可没少忙活,就是王聘婷都是他出的主意,可是冒着背叛小皇帝的风险,太后不能不管他。 马永成赶紧下地,用袖子擦了脸道:「我这个样子能去见太后娘娘吗?」 小宝看了看,眼皮肿的太高了,他道:「这样正好能博得太后娘娘同情。」 说完去柜子里帮马永成把烫好的官服找出来,道:「太后娘娘喜欢利索,儿子帮干爹更衣。」 马永成感概万千的抓住小宝的手拍了拍:「宝啊,只要干爹能过了这一坎,今后有干爹一口吃的,就不会亏待你。」 小宝要的就是马永成的信任。 他心内激动万千,但是面上十分担忧的样子道:「干爹,这时候咱爷俩还说什么,只要您没事,咱们有的是功夫说话,你快去找太后娘娘吧。」 马永成连连点头。 ……………… 慈宁宫的东暖阁,太后披头散髮的站在窗前,目光隔着横斜的有规则的窗棂看着窗外,午睡还没梳洗。 不一会的功夫,她把头转回来,坐在床边,道:「打发走吧,那眼皮都把眼睛盖住了,哀家看着总想把他眼皮揪起来缝在脑门上,可是又不能,这心吶,烦的都直翻个儿,不见不见。」 她说话的人正是王云。 王云就站在她床边伺候着。 听了回应,王云想了想,还是道:「娘娘,是马永成,这奴才挺忠心的。」 王太后眼皮一掀,极为不屑的样子:「忠心?哀家看是无能,这都过去多久了,哀家让他办的事,一次都没办好,现在出事了找哀家,他也有脸。」 又道:「后宫不干涉政事,他们这是政事,哀家要是给他求情,岂不是坏了祖宗规矩,他这是要害哀家呢,快让他走。」 看来八虎是没希望在起来了,王云无法,只得连声应着。 ***** 书房隔断后除了御案,在角落里还有一张罗汉榻,此时榻上躺着杨厚照和李昭二人。 杨厚照心情不好,不出去玩,李昭就陪他,本来是看书的,可是这小子说几句好听的,就把把人往床上拽了。 白日宣淫,李昭还是没那么大胆子,杨厚照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有点抗拒,刚要挣扎,杨厚照声音带着浓厚的哀伤道:「阿昭,你现在什么心情?」 这眉头没尾的话。 李昭脑中转得极快,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说他心情不好,那怎么还跟她厮混,如果说他心情好,感觉还是在担心八虎呢。 保险起见,李昭用轻柔是声音叫道:「万岁爷……」欲言又止,不表态是最明智的选择。 杨厚照低头看着她,然后一脸委屈:「是啊,你说以往你一叫万岁爷,朕就心神一盪,感觉把持不住想要你,怎么今天都不想,满脑子都是老赵他们要被走的画面,只有抱着你才能有一点点心安。」 李昭:「……」 所以她是自作多情了。 她想了想,又叫了声:「杨大爷。」 杨厚照笑的无奈:「你别勾引朕了,感觉捉旺仔都没有吸引力了。」 李昭:「……」 不要打个虎把她老公打成和尚了,她可不想守活寡,皇后也是需要性生活的。 李昭劝慰道:「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都是人生常有的事,诗词里不是说了吗,月缺了又圆,圆了又缺,分分合合都是我们必须经歷的事,万岁爷请放宽心吧。」 杨厚照眨眼想了想,后在李昭额头上亲了亲:「阿昭你说的真好,有你陪着,真好。」 李昭想了想问道:「那现在臣妾还有吸引力吗?」 杨厚照嘆息一声:「你是说旺仔吗?暂时还没有。」 李昭:「……」 小王八蛋。 ***** 傍晚时分太阳大好,红彤彤的一片从北窗外投射进来,落在繁花似锦的织金地毯上,留下了窗棂浅浅的影子。 宴息室里,李昭和杨厚照正在用晚餐。 李昭做生意的时候饮食不规律,坐下了胃病,不是很严重,就是吃多了就会嗳酸呕吐。 这几天谋划「八虎事件」,用脑过多,胃病犯了。 于是她的晚餐就从飞禽走兽换成了灌汤包和小米粥,小米粥熬了好几个开,十分熟了,又没那么粘稠,正是她喜欢喝的。 可是杨厚照一个食肉动物也来跟他抢粥了。 李昭抬起头问道:「万岁爷,喝粥怕饿了,您晚上还要吃夜宵吗?」 杨厚照摇摇头:「没什么胃口,看着小米粥还算清淡,喝两口。」 没胃口,对旺仔没兴趣,寝食难安,这不还是放不下八虎的事吗? 李昭晚上正有计划还没找到藉口,听了道:「万岁爷,奴才们明天就走了,不然您晚上陪他们,伺候您一回,别的咱们给不了,一顿饯行酒还给得起。」
第二百三十四章 龙争虎斗——暗度陈仓(四) 杨厚照抬头看着李昭,眼神有些惊讶。 李昭笑道:「怎么了?万岁爷以前不是总和他们喝酒吗?」 那自小的交情,经常不醉不归。 杨厚照舔了舔嘴唇,道:「你说的朕都有点馋了。」 后嘆息一声:「那也只能喝这一顿了,没了反而忧伤,朕还是陪你吧,晚上做游戏啊?」 李昭:「……」 她笑的莞尔,道:「万岁爷,咱们方才说什么了?不看过去,回忆会使人忧愁,不管未来,未来会让人焦躁,活在当下,今晚有酒,今晚就喝个痛快,不去想那么多,再者,人家又不方便了。」 说完脸一红,目光闪在一边,及其羞涩难为情的样子。 她那清澈的眼中包含这一种理解的温柔,像是襁褓一样,让人特别心安。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可以共度一生是人。 而她这样的智慧和大度。 杨厚照感动无比,不由自主的轻唤一声:「阿昭,你小日子是不是又到了?」 李昭点点头。 杨厚照嘟起嘴,后又破忧愁为笑,唤着门口伺候的小宝:「晚饭就不必了,告诉他们八个,夜宵设在虎院风也亭,朕给他们饯行。」 小宝答应着,急忙下去。 杨厚照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低头喝粥,看着少年那专注认真的样子,李昭好看的眉毛挑了挑,这重活一回的人生不作妖都不舒服,今晚是她后宫乱政的开始。 ****** 雨过天晴的晚上,清风徐来,阵阵凉爽之意,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极了。 用过晚饭,李昭带着秦姑姑在清宁宫的后院遛弯,花草植满的一大片地,还有两架葡萄长廊在其中。 二人走到葡萄架下,秦姑姑见四周没人,低声道:「就这么成了?只让万岁爷出去找公公们吃饭就能成?」 她问的是除掉王娉婷这件事。 李昭看了她暂时为止,最为亲近的女子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她这个姑姑啊,外面的事情再大,都不如除掉王聘婷大。 可惜她的目标不在王聘婷,眼下所有人都以为八虎明天会离开皇宫,岂不知风平浪静的海面底下却是激流暗涌,斗争都在暗地里呢。 今晚王聘婷只是个跑龙套的,刘健和赵瑾才是主角,不过很荣幸的,她是导演。 这样想李昭呵呵笑起来。 秦姑姑:「……」 忽然间的傻笑,让她愣愣的看着自家娘娘,然后诚然道:「瘆的慌。」 她和秦姑姑关系挺好,有时候会开小玩笑,李昭抬手打了秦姑姑肩膀一拳,后看看天边黑漆的夜色,她勾唇一笑道:「时辰差不多了,看戏吧。」 ******* 虽是早上下的雨,但是细雨绵绵,把地面都浇透了,到了晚上,路旁的小沟里还透着隐隐的湿意。 杨宁从小酱坊胡同出发,坐着轿子,来到熟悉的小巷子里,轿帘外,一排笔直的白杨映入眼帘,杨宁敲了敲轿壁,轿子立停下来。 等轿子落稳了,杨宁下轿,他先看了看路旁的那排白杨,然后转了个身,白杨对面就是一个角门。 这是刘健家的后巷,后巷子后门。 杨宁迈着轻轻的步子到了后门,轻车熟路的敲了三下,不多时,一个带着瓜皮帽的小厮就出现在门后,见是他,忙行礼大开了门。 杨宁经常来刘健家,所以人和地方都熟悉了。 刘健家只是个二进的小宅子,他从后门进来,不用小厮带路,绕着两墙之间的夹道走,走了不一会,就到了前院。 前院正房三间,中间是厅房,东厢房是刘健的书房。 此时正厅没有声音,书房的窗口透出来红亮的烛光。 杨宁便进了书房的门,过了第一道门是玄关,左转又是一道门,没有真门挡住,是垂下的细竹帘子。 杨宁听见屋里有声音在谈话,咳嗽一声,然后掀了帘子进去。 他刚进屋,就听见有人道:「卑职见过杨大人。」 刘健的书房布置极其简单,因为地方不大,没有隔断屏风之类,西边和北边墙壁是书架,靠北书架前放着画案。 画案前是书案。 书案前后两把椅子。 再靠西边书架的地方是两套高几太师椅。 东边一个睡榻,再无其他了。 此时屋里所有椅子上都坐满了人,跟他打招唿的是太师椅上的两个阁老。 这两位说完,坐在书案对面的李阳东也叫了声杨大人。 杨宁拱手道:「你们都来了。」 说着向屋里走近。 刘健坐在书案后,李阳东对面,道:「不急,还有人没到。」 李阳东在这时站起来,给他让了个位置。 朝廷讲究论资排辈,杨宁资歷比李阳东老,他已习以为常,道了声谢,就坐下去。 屋里还有几个人站着,是六部除了入阁人员以外的三位重臣。 内阁辅臣,本来是成祖忙不过来,设立的为自己分担政务的的小官职。 相当于秘书团体,最初只是有五六品的小官担当,后来内阁这个职务越来越重要,而那些小官员往往资歷不够,压制不住高官,高官见小官权利更大,离皇上更紧,也多有不服,后来就慢慢演变成了由三品以上大员兼职这个职务。 如今刘健就是吏部尚书,李阳东兼顾户部,杨宁自己兼顾工部。 其他三个没入阁的重臣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礼部尚书敬重,刑部尚书崔敬业。 李阳东跟着三位重臣一起,都站到刘健对面。 杨宁心里数了数,刘健给他送信的时候说来商量八虎的事,这是文官内部的会议,看级别都在五品以上,相当于早朝。 六部尚书都到了,还能有资格的,就是六部侍郎之中的人才了。 正想着,门帘就响了,一起进来六个人,为首的是礼部右侍郎焦芳。 他们这一进来,屋子里灯光一下子被挡住,显得更狭窄了。 刘健见人来之后道:「大家随便找地方吧。」 他家椅子不多,找地方也是站着。 杨宁看六人有两个在门口附近,四个到了李阳东身后,接着就没动了。 这下人都起了。 接下来刘健把大家扫视了一圈,果真道:「人到了齐了,有些事在朝上不好说,所以我把诸位都找来,咱们就这里说。」
第二百三十五章 龙争虎斗——暗度陈仓(五) 刘健的声音沧桑且极其严肃:「高迁搬皇上出来,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诉苦,就是为了给八虎,白日里我是不得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可是八虎这些年来教唆皇上的事可不少,明日能把他们送去扫陵,皇上舍手了,还会把人叫回来,到时候咱们今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所以我的意思,八虎不除不行,明日不是祛除八虎出京,是送他们去断头台。」 刘健刚直也固执,他这个决定大家都不奇怪,但是意外在面上已经答应皇上了,这不是欺君吗? 而且皇上和八虎现在一定都很放松没有提防,然后给出致命一击,这简直就是阴奉阳违,兵法上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而元辅大人的一语气是陈述语气,不是商量,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这么定下了,他不过是公布。 屋里气氛在刘健说完话后有一瞬间沉重的如水银一般。 不过一吸之后,崔静业道:「这件事卑职来办。」 虽然王朝诛杀大臣,革职查办的事都被锦衣卫给包圆了,但是刑部的性质和根基还在,刑部有牢房有兵,还能审案,是可以行刑不法之徒的。 有刑部插手,这件事就从刘健的嘴上霸道,变成了十分可行。 八虎深深为文官忌惮,崔静业又是刘健的得意门生,这个结果,看来是很多人早就准备好了的。 崔静业话音落下,内阁其他两人举手道:「附议。」 杨宁回头看了一眼,后忙举手道:「附议。」 接着屋里人附议的声音此起披伏,到了最后只有李阳东没说话。 刘健手指点在桌子上看着李阳东:「西月有不同意见?」 李阳东摇摇头,后举手道:「附议。」 刘健攥了攥拳头,然后看向崔静业:「这八个人今晚应该都在宫里伺候,明早会出宫,你带兵在承天门门口堵着,只要他们一出来,就一网打尽。」 崔静业郑重的点头:「是。」 ****** 大内刻露报了二更二刻的钟声。 李昭在书房中放下书本,刚要站起,秦姑姑掀着帘子进来了。 她走到李昭耳边低声道:「不出您的所料,真的有外面人送消息给赵公公了,小鹦鹉说赵公公听到消息后脸色苍白,怒不可遏,他之后还寻藤摸瓜,好像是吏部的右侍郎焦芳给赵公公递的什么消息,娘娘,现在这个非常时期,竟然有外臣和内侍有联繫,此时蹊跷啊。」 李昭忙问道:「那赵瑾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姑姑道:「在钟鼓司没出来呢。」 杨厚照约八虎三更饮酒,明明是前途无亮的饯行酒,谁喝得下,所以除了张永,谁都没以往那么积极,应该都在跑关系吧。 反正杨厚照刚带着张永去虎园,其他人没看见。 李昭想了想:「赵瑾不会坐以待毙的,他应该要开始走动了,记住,不管他干什么都行,只是在咱们们实施计划之前,不要让他靠近万岁爷。」 李昭把布局告诉了秦姑姑,但是为什么这布局中赵瑾的分量会这么大秦姑姑不懂。 李昭还让秦姑姑派人去盯着赵瑾,但是说了经过,娘娘好像并没有多大意外,那可是内侍和外臣勾结,娘娘像是胸有成竹早知道一般。 秦姑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昭,是想知道答案。 在歷史的记载中,就是这一晚,本来说好要驱逐八虎出宫的,杨厚照也答应了,但是文官秘密商议,觉得八虎不除不行,所以准备第二天把强硬的把八虎杀了,以绝后患。 但是文官中出了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就是焦芳,这个焦芳是许小珊的亲戚,从他把许小珊送进宫的布局来看,就是个野心家。 不光如此,他还是个无赖。 提起焦芳,就不得不说说赵瑾这个人。 太监在分配到十二司之前都要读书,赵瑾十分聪明,读书成绩很好,但是他点子很低,没有分配到最有前途的司礼监,而是进了最没前途的钟鼓司。 俗话说的话,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当太监也是一样,每个司就关系到一生的命运。 赵瑾那么聪明上进的人当然十分不甘心。 好在老天是个特别好的话本子编手,让他遇到了好玩的两个皇帝,死了宪宗,还有杨厚照。 杨厚照年纪小而叛逆,正好操控,赵瑾的野心就又起来了。 他的偶像是英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就是怂恿英宗御驾亲征,然后全军覆灭,英宗被鞑靼人活捉的那个王振。 正好杨厚照也好武,赵瑾也有那种想当英雄被万人敬仰的胸怀。 当然他是有自信的,决不会再搞出「土木之变」,使得小皇帝像他的曾祖父英宗那样,沙漠蒙尘。 可是当英雄,不是说说的那么简单,不管是内朝还是外朝混,都得有权,钟鼓司的掌印太监就算了,权利太小。 于是,在小皇帝刚登记不久,他说动了杨厚照,让他掌管神机营属下的「五千营」,也是兼职。 不过这五千营可不得了。 王朝的京营分为三部分,称为「三大营」,神机营是其中之一,用的是火器。成祖多次御驾亲征,神机营列为先行部队,行军宿卫则在最外围。所用的大炮有个封号叫做「红衣大将军」。 神机营所辖的部队,除了炮兵,还有骑兵。 永乐年间,名将谭广在山西练兵——山西代州所出的马,称为「代马」,自古有名,谭广繁殖了五千匹,解送到京,因而专立一营,就叫「五千营」。 京营的精锐在神机营,神机营的精锐在五千营,赵瑾有此一支兵在手,声势顿然不同了。 这也是内阁的人真正要除掉八虎的原因,几乎个个都有兼职,还都是武装部队。 先里老臣,正色立朝,哪里能容宦官抓权得势? 但其实内阁忌惮八虎,赵瑾也心知肚明被人排挤。 他知道不攻掉这班老臣,不能为所欲为,而要攻掉这班老臣,首先要在外朝中树立党羽。因此,多方示意,希望有人肯跟他合作。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黄雀在后(一) 以赵瑾在皇帝面前所受的宠信,他想结党,自然有人趋炎附势之徒,别以为读书人就都有气节,其中对赵瑾最有用的是焦芳。 焦芳,河南泌阳人,天顺八年中进士。 但是一开始没入翰林,当时的宰相是河南郑州的李贤,看在南阳府大同乡的分上,将他列在「庶吉士」的名单中,得以授职翰林院编修。 由编修升为侍讲,满了九年,照例考绩,应该升为侍讲学士。 有人跟宰相万安说:「像焦芳这种肚子里火烛小心的人,莫非也可以当学士?」 他,人品不好。 焦芳听得这话,声色俱厉地公然表示:「这一定是彭华说我的坏话。如果我当不上学士,看我不杀他!」 彭华是内阁学士,很得万安的信任,而胆子极小,焦芳是故意这样恫吓,目的是要彭华害怕,替他到万安面前去关说。 果然,彭华怕一命不保,苦求万安,将焦芳升了侍讲学士。 就这样,焦芳完全用流氓的手段做官,横行霸道,奸狡百出,居然循资歷阶,做到了礼部右侍郎。 焦芳有个同乡叫做刘宇,现任「右都御史总督宣化、大同、山西军务」,也是个小人。 他跟兵部尚书刘大夏不和,很想取而代之,只是人在边关,无法在京里活动。 听得赵瑾有意在外朝结纳,便以旧交的渊源,介绍焦芳给赵瑾,目的是希望焦芳替他在赵瑾面前代达许多信中不便细说的话。 焦芳表面像个老粗,其实心思极细,接到刘宇所写的介绍信,却不忙去见赵瑾,打算着先要找个「效忠」皇帝的机会,打个底子再说。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大臣会商国政,提到财政,有位老臣不胜感慨地说:「国库空虚,而理财不是变把戏,可以无中生有,唯有劝皇上节用而已。」 像这样的会议,焦芳知道必有宫内派出来的太监在隐秘之处偷听,所以他故意装得愤愤不平地:「平民百姓家,也有额外的用度,何况皇家?俗语说:『无钱拣故纸』,如今天下积欠的钱粮、逃匿的税收,不计其数!为什么不加紧催征,而要限制皇上的用度?」 这番话是要借那偷听的人的嘴,去说给皇帝听的。 杨厚照一听这个人是向着我的,十分高兴,就对八虎夸奖了此人,也就是说在皇上心中,他有了好印象了。 之后,焦芳才持着刘宇的信会见赵瑾,由于小皇帝对焦芳已有好感,所以赵瑾亦易于进言好话,杨厚照对焦芳十分信任,还说要提拔他当尚书。 这蕉芳还不仅结交赵瑾,马永成也是他的结交对象,不过马永成没赵瑾聪明,也不擅长钻营,应该二人关系不牢靠。 但这不重要。 焦芳就是这么个聪明狡诈又诬赖的「小人」,他今晚知道刘健要杀八虎,所以偷偷给赵瑾递消息。 赵瑾得到消息之后会联合八虎去找杨厚照哭,然后说了他在史书上有记载的话,让杨厚照觉悟,然后刘健等人致仕,他彻底翻盘,坐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务。 所以说今晚是最重要的一晚,杨厚照是要觉悟的,但是绝对不是通过他赵瑾的嘴说出来。 李昭抬手打断秦姑姑,道:「先别问了,过了今晚你就能看到结果了,现在按照我的吩咐,别让赵瑾靠近万岁爷,而万岁爷那边……」 她抬头挑了挑眉:「天天面对我也怪苦的,给他塞女人。」 那女人就是王聘婷了。 只要跟王聘婷有关的,秦姑姑就显现的比打了鸡血还兴奋,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小跑着出去,李昭想追都追不上…… ****** 距离皇上的宴请还有半个时辰,马永成在清宁宫已经穿戴好了,随时都可以准备去赴宴。 不过他没有立即走,想了想,去柜子里翻起来,在衣服最下面,有个纸折的六合小帽,帽子通体红色,颜色很好,但是毕竟是纸折的,再好看也不是那么回事,马永成却把头上的官帽换下来,把纸帽子戴上去。 小宝正好来叫她,在门口看见了。 「……」 小宝走过来问道:「干爹,一会要去见万岁爷,您怎么不带官帽啊?」 马永成站在梳妆镜前看了看,然后回头道:「这顶帽子是万岁爷十岁的时候做的,可心灵手巧了,做完了就赏赐给了咱家,张永都没给。」 小宝道:「所以干爹要带着这顶帽子去赴宴?」 马永成嘆息一声道:「是啊,希望万岁爷能够念及旧情,看在帽子的份上,留我一留。」 小宝低声道:「不走太后的路子了?」 提起太后,马永成哭肿的眼皮耷拉下去,老妖妇忽悠他上船的时候说得好听,能保他,关键时刻撒手不管,还恨不得把他从坤宁宫赶出来。 老妖妇,活该当寡妇儿子也不亲。 他狠狠道:「你今后不要上了她的当,那种出尔反尔的妇人,不值得效力。」 小宝道:「是不是因为王娉婷的事没成啊?今晚万岁爷请干爹喝酒,皇后娘娘小日子又到了,正是好机会,不然咱们再赌一次,万一成功了,太后娘娘一高兴,就能给您求情了,再者,王聘婷若是就此得宠,也要感激干爹啊。」 马永成捏着下巴想了想,想了好久,直到门外传来声音:「公公,赵公公有请。」 马永成抬头看向小宝:「是赵瑾公公?他找咱家什么事?」 小宝摇摇头,后道:「或许是想跟公公一起去赴宴。」 杨厚照请的是他们八人,是要跟他们八人一起饯行。 马永成沉吟下道:「我去见赵锦,王聘婷的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反正夜长着呢,容我考虑考虑那老妖妇值不值得我肝脑涂地。」 小宝忙不迭的点头。 马永成走后,小宝等了一会,殿里再没什么事了,他就得赶回去伺候皇上了。 小宝迈开步子出了干清宫的大门。 因为皇上近来都不回干清宫居住,偌大的宫殿只有几个洒扫的小火者和宫娥在。 星河闪耀的夜晚,宫灯点的却少了,长廊下被棚顶和柱子当着,全是阴影。 因此小宝在出门的时候没有看见,就在马永成的卧室前,也就是他刚走出的门口,一个黑影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笑。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黄雀在后(二) 虎院的风也亭边花草珍奇,绿水环绕,满天星斗衬托下,置身在五彩画卷中的亭子,如仙殿一般不真实。 可是它就是真实存在的。 此刻里面还有欢笑声传来。 小宝回到亭口伺候,在入亭的花径口,他看到皇上和张永没上没下的分别坐在亭里圆桌的对面,一边喝着,一边哈哈大笑。 旁的人都还没到,就张永像是不知愁一样,一直跟着万岁爷。 小宝摩挲下去袖子,正正衣冠,就要过去,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宝公公。」 那声音极其低沉,听不出来是谁。 小宝回过头去,就见是一个穿着蓝色宫装的小火者。 这人长得圆脸,小眼睛,胖乎乎的生的很讨喜,而且眼睛十分有神,看起来十分机灵。 这样的长相通常都不让人反感。 小宝就是觉得陌生:「你什么事?」 小火者道:「奴婢江宁,刚在马公公身边过来,公公让奴婢告诉您,可以搏一搏。」 小宝眼睛陡然间瞪大,然后看看四周,拉着江宁到了花径里面的花丛中,这花丛全是野玫瑰,虽然有刺,但是长得高。 小宝透过花丛往外看,亭子里只有灯光能透过缝隙射进来,人是肯定看不到的。 他回头看着江宁:「你说清楚,什么搏一搏?」 江宁道:「就是魏夫人的事,马公公说了,他那边拖住其他人,不让他们过来,您这边还是老规矩,等万岁爷醉了之后,把魏夫人请过来,天亮的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太后娘娘那边就好交代了。」 王聘婷的相公叫魏明徵,所以这魏夫人就是王聘婷。 这江宁儿说的事跟自己之前想的不谋而合。 不过小宝还是十分谨慎,他问道:「你是干爹身边伺候的,那咱家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而这么重要隐晦的计划,他觉得马永成不会随便派个人来说,起码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这江宁是干清宫的一个洒扫的小太监,本来就不起眼,但是小鹦鹉认识他,小鹦鹉之前是干清宫的人啊。 所以李昭有计划,小鹦鹉得物色个人给小宝传话,马永成身边的人当然会更真实,但是不可靠,小鹦鹉就选了江宁。 见小宝怀疑,江宁十分镇定,脸上佯装小心翼翼的样子道:「公公身边还有赵公公等人,去的时候并没有管事的人跟着,就是奴婢陪在一旁伺候,赵公公叫公公去是想商量如何能不出宫,但是谁都没有对策,所以公公就急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告知奴婢,让奴婢来送信。」 小宝眼睛一动,江宁又道:「不然此等密事,奴婢怎么会知道呢?」 确实,他的地位是宫里最不起眼的人物,怎么会知道马永成和自己的计划。 要知道这件事他们之前才议论,除非他和马永成,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宝微微颔首,道:「你去告诉干爹,拖住其他人,咱家三更的时候就动手。」 江宁忙道是,又加了句公公小心张公公,后才转身离去。 小宝等人走了,从另一边的花茎出来,这样他再回到原来的入口,需要绕个大弯,这个弯绕过去,也正好就是三更了。 他还是觉得要谨慎,但是他出来太久了,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喊他,而且如果是真的,马永成还指望他呢,所以他无法去亲自跟马永成求证,那么就等到三更,三更天如果马永成和赵瑾等人没过来,就是马永成把人拖住了,那就是真的。 ***** 钟鼓司的厅里,赵瑾摒弃了左右,正在和马永成等人说话,也就是他们八虎,除了张永之外,都到了。 赵瑾道:「若是只是驱除出宫,我等也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了,是内阁想要咱们的命,咱们岂能坐以待毙?」 「老哥几个,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以前或许有一些小摩擦,但是那是咱们内部人的事,也犯不着用外人来插手,眼??可不同了,咱们必须同仇敌忾,一直对外。」 谷大用道:「你这消息可靠?」 「及其可靠。」 赵瑾本来也不想跟其他几个人掺和在一起,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但是杨厚照是极其重感情的人,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在他小时候就伺候他的,那个高凤,是抱着杨厚照长大的,所以有些人根本就无法取代。 这个时候,更不能打击同类,只能把其他人都团结起来,每个人跟皇上都有自己的回忆,都有一些亲密的往事,加一起,皇上肯然是受不了的。 得到了赵瑾的肯定,高风思考起来,后道:「就算是咱们能说服万岁爷,可是文官不依不饶,不是也白费吗?除非……」 接下里的话他没说。 赵瑾一拍椅子,道:「高公公通透,咱家就是这个意思,内阁都要杀咱们,咱们还能像之前一样只求保命吗?说起来天下是万岁爷的,可不是内阁刘健的,咱们犯了什么法,他说杀就杀,咱们不能任人宰割,要走也是刘健走。」 可是这样如果赢了,就挤走了内阁首辅,名声不好。 所以摆在七人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个等死,一个反抗。 高凤把话头提起来,赵瑾也不隐瞒,利弊都分析出来,然后就等着大家选择了。 马永成心想既不用在给老妖妇做事,还能保命,至于刘健,爱他娘的谁走谁走,骂名还能有命重要?他这次一点不烦赵瑾了,坚决的跟赵瑾站统一战线。 别人要思考。 于是时间一点一点的就在讨论中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高凤提到如果张永在就好了,大家都知道张永陪皇上去了,没办法叫来。 提到陪皇上,谷大用抬头问道:「还没到三更吗?我记得来挺长时间了。」 赵瑾道:「这里是钟鼓司,三更大内刻漏会报时,奴才们第一个就会到钟鼓司来通报,既然没声,就是不到三更。」 皇宫里晚上,每时每刻都会有小火者去各个宫殿报时,钟鼓司离刻漏最近,所以一般都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谷大用再没说话,旁的人也没异议,又讨论起了怎么对付刘健这件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黄雀在后(三) 三更过去不久,小宝亲自捧了酒到亭子里。 「万岁爷,奴婢给您斟酒。」 杨厚照和张永已经喝过一轮了,抬头看着小宝:「怎么人还没到呢?」 小宝心想要让万岁爷和旧人旧梦重圆,马公公是拼了老命在拖延,他也不能让万岁爷说出找人的话。 道:「明日公公们就要出宫,呆了十多年,奴才们总有捨不得的,这哭着哭着,可能就忘了时辰了。」 杨厚照看向张永:「你这人缘不怎么好,怎么没人找你哭。」 张永用尊敬的目光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小瞧奴婢,都可多人要给奴婢饯行了,奴婢觉得还是想陪万岁爷。」 杨厚照嘆息一声,道:「你也重情义,他们也重情义,大家都是好的,就这么硬生生的给咱们分开,内阁造孽。」 张永肯定的点头,后道:「可也不一定,老天自由安排,说不定什么时候,奴婢还能回来伺候万岁爷,只要万岁爷不要忘记奴婢就行。」 杨厚照酒也喝开了,豪气云干的拍拍胸脯:「放心,等朕找个机会,就把你们都接回来。」 张永道:「那咱们就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呢。」 「对。」杨厚照看着小宝,指着酒碗:「满上。」 小宝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急忙倒酒。 这酒是淡红色透明的助兴酒,男人喝了就会想女人,以前都是马永成伺候的,总给皇上喝这个酒,皇上也爱喝。 小宝之前害怕杨厚照有所察觉,后一想,他们这个小皇上喝酒就只喝酒,喝高兴就行,根本分不清什么酒,问了也是记不住的。 果真,杨厚照趴在碗沿闻了闻,道:「就是这个味。」然后抬头看向马永成:「干了。」 张永端起酒碗,粗声一喊:「万岁爷,奴婢先干为净。」 小宝:「……」 本来不想让张永喝这个酒的,但是没办法啊。 杨厚照和张永都抱着离别难以再见的悲壮心情喝酒,你一杯,我一杯,很快酒劲就上来了。 张永看着面前的杨厚照,剑眉星眸,鼻挺唇俏,一身大红色的贴里常服,那华贵的绣线和料子,真是把人衬托的明艷无比,神采飞扬。 就连头上普通的网巾和玉簪,都比平日瞅着好看。 张永痴了一会,就觉得全身燥热,可是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陌生又兴奋,摇摇晃晃站起来,道:「万岁爷,奴婢现在觉得心花怒放。」 杨厚照眼前一闪一闪的,都是李昭俏丽的身影,他点这头,说话的舌头拉的老长:「朕也是,朕也是。」 张永又道:「万岁爷,奴婢想女人。」 一旁的小宝两条淡淡的眉毛无语的立起。 杨厚照还是点着头:「朕也是,朕也是。」 张永道:「万岁爷,奴婢走了。」 小宝眼前一亮,佯装去扶的样子,问道:「张公公,您哪里去啊?」 张永拍拍他的肩膀:「找女人。」 然后就挥挥手,摇摇晃晃朝花径处走了。 小宝看着那如踩在云端上行路的男人背影,露出满脸的喜色,就是愁张永不走呢,这回可好了。 等张永的背影模煳了,他急忙回到杨厚照身侧:「万岁爷,万岁爷?」 杨厚照拉着他的就往嘴里送:「阿昭,亲亲……」 小宝:「……」 万岁爷啃的他手痒心也痒,不能再呆下去了,小宝眼角闪着大业要成的极其激动的光芒,将杨厚照扶起,后道:「万岁爷,奴婢带您去找皇后娘娘……」 ****** 通往虎园的迂迴游廊里,赵瑾带头,其他六虎跟在后面,正脚步焦急的往大门口走。 廊上的灯笼照耀下,赵瑾看见一个小太监正从另一个方向小跑向清宁宫的方向,赵瑾认得那小太监,应该是七虎都认得,是张永的人。 赵瑾心中一动,喊道:「俊生,跑什么?」 小太监听见有人喊,侧过头一看,都是跟干爹不和的人物,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俊生跑过来道:「干爹喝多了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各位公公见到干爹了吗?」 赵瑾道:「张永不是在陪皇上吃饭?」 俊生道:「陪了,这不都过点了吗?都喝多了。」 赵瑾气得回头看向其他六人,其他六人也义愤填膺,他们都以为三更还没到,后来等了太久了,感觉不对劲,出门一问才知道三更都过了两刻多。 皇上设宴,他们竟然迟到,赵瑾都来不及惩罚出错的小太监,赶紧就和马永成等赶过来。 可是怎么就散了? 他们已经合计好了要找皇上诉苦,扳倒刘健,赵瑾心里有事,懒得理张永的事,但问道:「那万岁爷呢?万岁爷也喝多了?」 俊生眼睛转了一圈的,带着惧怕之意,那是不敢说的样子。 赵瑾一急,呵斥道:「快说。」 俊生心想我又不是你的奴才,而且这几个人,明早就被人送走了,还威风什么,他转身就走,去找干爹去喽。 赵瑾看着那轻视自己的背景攥紧了拳头,谷大用道:「要不去追。」 赵瑾道:「万岁爷要紧。」 说完脚步更加匆忙,往虎园方向赶,好不容快到门开了,却见门前样式一样的红灯笼站了两排。 赵瑾脚步放慢,回头道:「好像是标註着清宁宫的灯笼。」 可是皇后小日子,都说不过来了。 马永成推开赵瑾定睛一看,道:「小宝怎么跪在门口?」 两排宫娥挑着灯笼站的极其威严,而小宝,就跪在正道上,最边上的一个宫娥身边,方向是正好迎着他们。 赵瑾看了看道:「还真是,怎么回事?」 马永成心中咯噔一声,看着那严肃的样子,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啊。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预感,于是纷纷跑着故去。 小宝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着马永成,顿时泪流满面。 自己的干儿子,马永成这次比赵瑾动作快,站到小宝面前问道:「你跪在这里干什么?出了什么事?万岁爷呢?」 小宝道:「说来话长,儿子长话短说,儿子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了,就是感觉万岁爷的后院可能失火了。」 四周众人:「……」 大家不约而同踮着脚看向院子里,满天星光,空气十分干净,不是真的火,那就是……
第二百三十九章 捉姦(一) 轻薄如雾的红色纱帐,床脚的四脚香炉中青烟裊裊,屋里到处都是合欢香的气味。 床上躺着的少年眼神如炬但也茫然,他问道:「阿昭?」 王聘婷被小宝带进虎园的寝殿里,就是要和杨厚照重温旧梦的。 见杨厚照目光肯定,但是语气怀疑似的看着自己,却叫着别的女人的姓名,王聘婷心头无比失落,但是她笑了笑,手摸上杨厚照的脸:「万岁爷,您想念臣妾了吗?」 杨厚照扒开她的手就去扯她胸前的衣服:「旺仔呢?旺仔呢?给朕出来……」 王聘婷心想旺仔是什么东西? 别管了,万岁爷已经来了兴致。 王聘婷刚进来,还没上床,杨厚照醉成这样肯定是不会温柔的对待她了,她早有心理准备,脱了绣鞋,换上睡鞋,身体都挪到床上去。 她刚上去,就被男人大力的拉过去,杨厚照瞪大了眼睛大声的喊着阿昭和旺仔,紧接着声音都急促起来。 但是他太醉了,只乱喊,并没有意识到底要做什么。 王聘婷覆在杨厚照身上,见杨厚照手忙脚乱的样子,轻轻笑,坐在杨厚照的腰上开始自己脱衣服,杨厚照就看着前方呵呵笑,反而不动了。 王娉婷道:「万岁爷等着。」 她明红色的薄衫刚退到手臂,身后的肩膀陡然间疼了两下。 接着女子淡淡的声音传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王聘婷心头一跳,诧异的回头,就见一妙龄女子站在她的身后。 女子身上穿着绿粉色的夏衫,下身同色的缠枝牡丹花百褶裙,头上青丝很厚,不用假髮就能梳一个光亮好看的圆髻,装饰也不多,两朵粉色绢花,珠宝只戴了一个红宝石的金钗,这不是正统的宫装装扮,少了一份尊贵,但多了少女应该有的娇俏和艷丽,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芙蓉,让人眼前一亮。 竟然是皇后。 王聘婷吓得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如木鸡。 李昭继续问道:「你叫阿昭吗?万岁爷叫的是你吗?你不是叫王聘婷吗?」 她语调平静,语气有些冰冷,但是没有平常女子捉姦在床的抓狂和失态。 王聘婷被那带着讥讽的话音说的羞愧难当,但是也有些不知所措,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李昭。 秦姑姑也跟李昭进来了,等的不耐烦,从李昭身后走出来,道:「那床是你能爬的吗?真是不要脸,非要人家打你骂你你才自觉吗?」 王聘婷眼泪瞬间流出来,咬着唇就要下来,李昭抬起手道:「先别动。」 李昭早早就和秦姑姑「潜伏」在屋里,她当然不能等王聘婷真的睡了她老公再出手,但是时间太早,现场就不像了,所以得制造。 王聘婷用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李昭。 秦姑姑则用不满的声音叫了一声娘娘。 李昭看杨厚照闭着眼睛说胡话,还在喊阿昭呢,正是机会。 她指着王聘婷,把衣服脱了。 秦姑姑:「……」 王聘婷以为皇后要打她,打她还不算,还要扒光了衣服打,这是多么大的羞辱,她忍着怒气道:「娘娘,这是宫里,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呢。」 李昭嘘了声,后道:「本宫有头有脸,你是有头没脸,再不脱,本宫就要叫奴才进来了。」 计划好的捉姦,所以她只带秦姑姑来,因为后面这王聘婷还有用的。 王聘婷不知道皇后到底要干什么,虽然不忿,但是人家有两个人,而且暂时也没对她又打又骂,她战战兢兢把外衣脱了。 李昭道:「全脱了,脱光。」 秦姑姑:「……」 等王聘婷脱完了衣服,杨厚照还在吧唧嘴的喊旺仔,李昭见他是真的醉煳涂了,这样正好。 她指着旁边的被子叫着王聘婷:「躺好了盖上。」 王聘婷身上一丝不挂,如果只是被皇上看就算了,被两个女人看,她恨不得早点遮挡住,很快扯了被子躺在床里,杨厚照身边,然后盖上被子。 李昭这时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已经明白了计划,点点头,去窗边把洗漱用的铜盆端过来,里面有水,秦姑姑对着杨厚照的脸就要扬。 李昭忙拦住秦姑姑,拿出帕子沾了水递给秦姑姑。 秦姑姑神色不忿。 李昭道:「喝酒喝得热,你浇下去人不得吓着?擦。」 秦姑姑放下铜盆,拿着帕子在杨厚照脸上擦着,一边擦一边叫道:「万岁爷,万岁爷,醒醒了。」 可是醉酒之人,也没那么容易就清醒了。 李昭有的是耐心,让秦姑姑去换冰水。 看着那尚宫进进出出,王聘婷升起好奇之心,问道:「娘娘,您到底要干什么?」 李昭瞪了她一眼,好事,干什么能跟她说啊? 秦姑姑换了冰水,蘸满了帕子往杨厚照脸上一贴。 杨厚照脑袋里本来装了好多东西,他的阿昭,两只旺仔,还有好多呢,玩的不亦乐乎,骤然间全身一冷,他一个激灵就睁开眼。 李昭见他眸子清明的看着众人,是已经醒了,时机已道,她陡然间伏在床前大哭:「你好狠的心,答应和我白头到老,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杨厚照云里雾里,但是脑子已经清醒不少,他坐起来歪歪头,又歪歪头,然后问道:「阿昭?你怎么哭了?」 李昭只哭不说话,目光看向床里。 杨厚照跟着她的目光看,映入眼帘的是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的陌生女人,他脑袋轰的一声,再细看,竟然是王聘婷。 杨厚照急的大叫一声:「你怎么会在这?」 王聘婷看向床下的李昭,有些无语,她是被皇后逼的。 李昭却不能让杨厚照在王聘婷面前跟她对峙,她忽然站起,掩面疾跑:「呜呜呜……」 杨厚照听那如泣如诉的声音,心都被人掏空了,他赶紧下床去追。 这正是皇后要的结果,皇上虽然衣衫不整,但是不用提醒了。 秦姑姑得了空闲,回头叉着腰看着床上的王聘婷。 「你下来。」 王聘婷看她那咄咄逼人的架势,道:「是皇后娘娘让我躺下去的。」
第二百四十章 捉姦(二) 秦姑姑道:「你一个有夫之妇,要点脸行吗?我家娘娘让你躺的?万岁爷喊的是我家娘娘,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王聘婷羞得用被子去蒙脸,秦姑姑将她被子一甩,露出她赤裸的身体。 王聘婷尖声大叫:「你要干什么?」 秦姑姑爬上床把王聘婷推到在地,道:「我家娘娘文明,不动手,我可不是,让你不要脸的爬床,打得你长记性……」 ***** 清风朗月,吃饱的老虎在笼子里打盹,虎园前院,自然界的和谐生态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可是杨厚照哪里有时间感受和感慨,越来越清醒,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昭跑到迴廊里,他终于赶上来,一把手就把人抓住了。 李昭回身要甩开他,他不放,直接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阿昭,阿昭,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他看出来是真的心急了,只有心急的时候他才会自称我,而不是朕。 屋里的一切都是李昭设计的,当然知道杨厚照是被冤枉的,但是只要他以后会喝酒,有类似马永成那样的阴险小人在,这种事就不好说一定不会发生。 李昭已经做好了准备,绝对要立个态度出来,不然杨厚照不会长记性,只会以为她好欺负而得寸进尺。 但是捉姦这种事,看你要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想一拍两散,把对方搞臭,当然要喊的满世界都知道。 如果还想过日子,别以为把事情捅破了男人会悔改,多少个事实证明,越是大喊大叫,对方反而越反感,反而达不到想要的效果,王熙凤捉姦贾琏,贾琏恼羞成怒要杀人呢,之后就恨上了凤姐。 如果只是想顺利的分开,那更不用大喊大叫了,抓住自己该得的东西就好,以后天各一方,互不干扰。 男人捉姦女人亦如是。 当然,说的只是出轨的人,心肠也坏的人不包括在内。 李昭肯定不会和杨厚照因此分手,所以她擦干眼泪也不吵,绷着脸冷声道:「杨厚照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用说了,你无法守着我一个人过我不勉强你,但是想让我很别的女人一样,能欢欢喜喜成为你众多后宫女人中的一员,那不可能,不如我们好聚好散,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放我出宫吧。」 说完她一甩手:「就此别过。」 这话说的极其有气势,又毅然决然。 杨厚照看过他的阿昭巧笑嫣然,泼辣放肆,认真投入,古灵精怪,就是没看过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即使是他们第一次交锋,他认为她是登徒子,那样的追着打,也是「热情似火」啊。 而他不怕打不怕闹,就怕阿昭这样冰冷冷静。 一个人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能冷静的说出这些话,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深思熟虑过吗? 杨厚重整个人入堕冰窟,嵴背上都是冷汗,见李昭要走,他又把人拉回来搂在怀里,后道:「阿昭,你听我解释,我先不要生气。」 李昭这次没有挣扎,慢慢离开他的怀中,用平静如水的目光看着他:「好,我听着,只要你们已经发生关系,咱们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杨厚照擦着额头上的汗,努力回想,后死命的摇头:「阿昭,没有,绝对没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就记得……」 李昭眼睛一条:「记得什么?」 就记得去抓旺仔,怎么也抓不到,后来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如果没发生什么事,怎么可能去抓旺仔呢? 杨厚照忽的眼前一亮,举起一根指头道:「你等等,朕给你找出证据。」 李昭眼睛又一斜:「你上哪找证据?」 杨厚照发现自己外袍被人脱了,但是里衣还在,虽然衣衫不整,但是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了,他回过头把裤子撑开,低头看了看,又探下去一只手摸了摸,然后大喜过望,深深的唿出一口气,回头道:「你看,小龙干干净净,要是真有什么事,它能这么干净。」 见李昭往后躲,他扯着裤子身子前倾:「这就是证据,不信你摸,你摸啊。」 李昭:「……」 李昭帮杨厚照整理好了衣服,她手劲都轻轻的,还是以往那么温柔,等整理到衣领的时候,杨厚照攥住李昭的手:「阿昭,你是不是相信我了?」 再不相信怕他脱裤子掏证据给她看。 李昭顿了一下,哽咽道:「就算这次没有发生关系,那王聘婷为什么会在虎园?为什么会在万岁爷的床上,您今晚不是为赵公公他们饯行吗?那赵公公等人呢,为什么别人都不在,只有您和王聘婷?呜呜呜……」 她那委屈的哭声让杨厚照头都大了。 杨厚照在原地转圈:「是啊,人呢,王聘婷为什么会在?」 李昭道:「既然万岁爷说自己冤枉,那您给个理由,是不是看我小日子,所以就背着我找女人?」 接着又呜呜的哭。 杨厚照急的跺脚:「朕要找女人,用背着吗?就不喜欢你了怎么样,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咱们才是夫妻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他那好看的眼睛里像是要喷火,已经是不耐烦的样子。 他到底喜不喜欢王聘婷李昭心知肚明,忙见好就收。 擦干眼泪问道:「那能不能是哪个奴才揣测您的意思,所以把王聘婷拉倒您床上?」 杨厚照眼睛一瞪,后拉住李昭的手:「可算破了案了,定然是该死的奴才,以为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吗?阿昭你相信朕,绝对不是朕移情别恋,咱们把狗奴才找出来,朕给你出气。」 李昭忙乎一晚上,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神色委屈道:「万岁爷想到是谁了?」 杨厚照道:「今晚就一个奴才伺候的欢,不是他是谁?」 说完大步流星下了迴廊,也不知道伺候的奴才都去哪里了,他对着院子大喊:「小宝,小宝,来人啊,把小宝给朕押进来。」 ****** 小宝把王聘婷带进卧房就出去了,可是刚一出门,就被清宁宫的小鹦鹉给抓住了,并且押着他跪倒虎院的大门口,小鹦鹉官职比他高不说,皇后娘娘的人,皇上对皇后宠爱的不得了,现在还没人敢得罪皇后。 而他刚送了女人,皇后的人就出现了,所以……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指证(一) 小宝跪在大门外的时候就在深刻的反省,他可能被皇后盯上,要出事了。 不久皇上就唤他,听那声音气势十足,酒劲都过了,而这么短的时候,皇上也不可能跟王聘婷成就好事,可见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虎园的正殿因为皇上总来,所以装饰和干清宫差不多,可以接见大臣。 皇上一身里衣坐在宝座上,皇后打扮的清水芙蓉一般坐在一旁,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小宝被内侍押着,急忙就跪在地中央。 皇上一直在虎院这个他知道,但是皇后是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李昭潜进虎园的时候都是背着小宝,不然她干什么换了一身衣服。 后院的事她来做,控制小宝和大局面的事就都交给了小鹦鹉,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看见皇后,小宝本还有些不确定的直觉就更加确定了,他做的事,已经被皇后知道了。 小宝吓的伏在地面,身如筛糠。 杨厚照看见人来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啰嗦,直接骂道:「陷害朕,挑拨朕和皇后直接的关系,离间我们夫妻感情,不杀不足以泄朕心头之恨,来人啊,压下去乱棍打死。」 小皇帝宅心仁厚,虽然胡闹,但是很少亲口下令打死人。 而且审都不审。 小宝吓的三魂出了七魄,破着嗓子喊道:「万岁爷,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 杨厚照之所以开始就发火,还有另外的原因,怕奴才不说实话,这样一吓唬,准说。 他问道:「你冤枉什么,你有什么好冤枉的?」 小宝心里已经明镜,还挣扎什么? 不停的磕着头道:「都是马公公指使奴婢这样做的。」 潜台词就代表了他找王聘婷的事是真的。 杨厚照看了一眼李昭道:「看,朕真的不知道。」 李昭:「……」 重点不是这,她幽怨的看着杨厚照道:「罪魁祸首还没承认,谁知道小宝是不是撒谎?」 小宝忙道:「娘娘,就算借奴婢是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和娘娘作对,真的都是马永成马公公指使的。」 李昭愤愤然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目光一凝:「马永成?」 后也愤愤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挑拨朕的夫妻关系,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宝哭喊道:「万岁爷明鑑,就马公公能得到好处,马公公明早要被送走,他不甘心,他早早投靠了太后娘娘,但是一直没有立功,今晚殊死一搏,就指使奴婢把王聘婷送到万岁爷床上,奴婢若是不从,他就要先惩处奴婢,奴婢也是被迫的。」 可是为什么送王聘婷上床就是立功了? 杨厚照神色微顿,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被信任的奴才背叛,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后对着门口喊道:「把那个背主欺上的马永成给朕找来,真是气死朕了。」 **** 有清宁宫的人在虎园门口守着,谁也进不去。 小宝被带走了,但是小宝没细说,大家都不知道什么事,七虎、尤其是马永成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大门口团团转。 忽然听见门开了,内侍传唤马永成。 马永成傻傻的看着那内侍:「只叫咱家?」 赵瑾在一旁也十分着急的样子:「那咱家呢?咱家都要见万岁爷。」 内侍道:「传马永成觐见。」 就是其他人都没份。 赵瑾失望的垂下肩膀,马永成看看左右,谷大用道:「赶紧进去看是什么事。」 马永成脑中思绪纷杂,可是哪一件他做过的坏事他都不确定,于是战战兢兢进了大门。 大殿内灯火通明,将宽敞威严的屋子照的每个角落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般人点灯只要明亮就行,但是皇上不一样,所到之处必须亮如白昼,所以一看就知道是皇上的作风。 马永成进到殿里以后,就被屋子里凝重憋闷的气氛吓着了。 帝后肃然的高坐于上,这本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皇上只穿着里衣,皇后打扮的跟水灵灵的大姑娘一样,可是皇后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今天小日子来了。 皇上又为什么不穿衣? 还有干儿子,跪在下面泪流满面,但是大气都不敢喘,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马永成预感到不好,忙跪下来道:「万岁爷,奴婢七人在大门外等您多时了,可是进不来,是不是小宝伺候的不好?奴婢教训他,请您不要动怒,免得伤了龙体。」 李昭哀怨的看了杨厚照一眼,杨厚照看着那清水芙蓉的面容,真是我见犹怜,心头一揪,愤愤然看向马永成:「都是你,都是你这奴才不好,害的皇后伤心,你难道没听太医说,这几天不能让皇后生气,真是挨千刀的奴才,来人啊,拖出去重大二百大板,然后直接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马永成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见真的有内侍来拉他,他才吓起来,带着哭腔道:「万岁爷,奴婢冤枉,奴婢什么也没做,一直在门外,奴婢不知道错在哪里啊,请万岁爷明示。」 「明示?好让你死的明白。」杨厚照看向小宝:「说,说你知道的事,这马永成到底是怎么害朕的?」 看了李昭一眼又道:「你们说清楚,到底跟朕有没有关系。」 小宝大难临头,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他这时候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他叫了四年的干爹:「都是马公公指使奴婢给万岁爷酒里下药,然后好成就王聘婷,奴婢认了他当干爹,一直听他的话,所以这件事都是他指使的。」 马永成虽然不知道经过,但是之前小宝和他商量过这件事,一听王聘婷三个字,捋到了脉搏,但是他没有。 他脸憋得酱紫的看着小宝:「血口喷人,你这杂碎害我,我什么时候对你下过这样的命令?」 小宝不甘示弱的将食指指向上苍:「奴婢有人证,就是马永成指示的,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马永成也来了劲,举手道:「若是我指示的,我就被五马分尸。」 李昭:「……」 正好杨厚照看向她,目光茫然疑惑,问道:「这两个人都不承认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指证(二) 所以接下来就到了找人证对峙的时候了,李昭是做贼的,可是她心可不虚。 冷笑道:「万岁爷,赌誓发愿这种事谁知道灵不灵,既然小宝说有人证,那就找出来见见。」 杨厚照道:「对,找出来正好也能洗清朕的冤屈。」 说完看向小宝:「人证是谁?哪呢?」 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小宝:「……」 他哭丧着脸道:「万岁爷,这马永成好狡猾,派了个小火者来跟奴婢吩咐事,奴婢当时就觉得不妥,现在想起来才明白,他是想事发了之后诬陷奴婢,他好脱身。」 马永成这时候脑子转的极快,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就是没有证人了?没有证人你就是诬陷。」 杨厚照有时候也会说粗话,所以这马永成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他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 他看向小宝又看看马永成,最后看向李昭:「阿昭你说这两个奴才信谁的好?」 根据小宝提供的线索,证人是找不到的,那只好让他和马永成两个人相互指责了。 信谁的不重要,要搬倒谁才重要。 李昭又让小宝和马永成当着杨厚照的面狠掐了一阵,恨不得双方的祖宗就掘坟三尺的那种对骂,完全已经看不出曾经是干父子关系了。 而这时候,杨厚照因为怕李昭不相信他,已经被二人的对骂急的满头是汗。 李昭看时机成熟,拉着杨厚照的袖口小声道:「万岁爷,不是还有王聘婷,既然那个小火者找不到,王聘婷到底信谁的,这她自己总知道吧?」 杨厚照:「……」 他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李昭,后低声道:「真的让她来吗?」 李昭板着脸道:「不来怎么说的清楚?」 感受到身边陡然间来了一股冷气,初夏的季节竟然让人背后发凉,杨厚照忙道:「来来,就让她来。」 他那优雅的声线又无比的温柔,带着撒娇之意道:「阿昭,朕只是怕你不高兴?」 李蘅远还是板着脸,道:「说不清楚我才会不高兴。」 杨厚照微微颔首,后对着门口传唤:「把王聘婷带过来,朕有事要和她对峙。」 这次内侍去了不久,就带了两个女子进来。 一个自然是王聘婷,另一个是秦姑姑。 王聘婷一直耷拉着肩膀缩着头,尤其是看秦姑姑的时候,目光畏惧闪烁,等她老老实实跪倒马永成身边,秦姑姑昂首挺胸站到李昭身后。 捕捉到秦姑姑眼角的兴奋,李昭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看样子秦姑姑和王聘婷一定发生了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 杨厚照急着撇清自己,倒是没有关注那么多,王聘婷跪下,他厉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虎园,为什么会在朕……」 想到身边李昭在,咬牙切齿但很隐忍的道:「反正就是为什么?」 王聘婷的回答关系到马永成和小宝的清白,二人都用焦急且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王聘婷却看了秦姑姑一眼,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老老实实答道:「是马公公安排臣妾来的。」 小宝长吁了一口气,马永成恨不得跳起来打人,他对着杨厚照哭喊道:「万岁爷,清容许奴婢来审这女子。」 后迫不及待看向王聘婷:「你说是咱家安排的,那咱家问你,你今晚看到咱家了?」 王聘婷道:「那倒是没有,是小宝公公亲自接臣妾来的,但是马公公,不是一直是你在皇上身边给我通风报信吗?」 马永成:「……」 他大叫冤枉,看向杨厚照连连磕头:「万岁爷,您听见了,是小宝那个狗奴才接他来的,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小宝急了,喊道:「万岁爷,就是马公公指使奴婢的啊,魏夫人都说了,一直都是他在万岁爷身边通风报信,奴婢只是他使唤的一条狗啊。」 马永成又要骂小宝,杨厚照这时一拍扶手,呵斥道:「好了,你们干爹干儿子叫着,关键时刻狗咬狗一嘴毛,没有一个讲义气的,朕看你们都臊得慌。」 一席恨其不争的话将马永成和小宝都骂的战战兢兢,二人再不敢吵了,马永成低声啜泣。 杨厚照随后苦笑这看向李昭:「阿昭啊,先不提他们,你现在相信朕了吧?」 李昭之前就说相信他,可是他自己没信心相信自己。 此时李昭看着小狼狗那小心又委屈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审大案子呢,这杨厚照就只关心把自己撇清。 她有些话不能当着人多的地方讲,拉着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咱们借一步说话。」 温温柔柔的语气,是真的释怀的邀请,杨厚照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但是不免好奇心又起来,阿昭叫她到底是什么事? 帝后二人携手进了大殿隔断后的房间,马永成想了想,就要站起来去听,被秦姑姑刻意一咳嗽吓的身形一抖,这个皇后的爪牙还在呢。 马永成又跪下来,秦姑姑眼皮一垂,神色极其威严,没有说话。 马永成心里不託底,等了一会帝后没动静,他看向王聘婷:「这次咱家真么没有去叫你,你不要冤枉咱家?」 王聘婷抬头看了秦姑姑一眼,见对方依然耷拉着眼皮像是没听见她们说话一样,她小声道:「公公,您现在还说这次这次的,难道这次没有,以前就没有?」 说着低低一声嘆息,意味深长的满是感慨:「反正我自己明白了,不管是哪一次,只要有那么一次,就是背叛万岁爷,您还想撇清吗?等着被处置吧。」 马永成神色无不震惊,眼里又有些难以置信,后回头看着小宝,满脸怒意,陡然间他举起拳头挥向小宝:「咱家被你害死了。」 **** 隔断后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卧榻和一个方几,应该是供人落脚休息的地方。 进来后杨厚照也没坐,在地中央就拉着李昭的手不迫不急道:「阿昭,这下你相信朕了吧?真的和朕无关。」 因为事情关系王太后,李昭身为儿媳,必须得避开人,她道:「万岁爷,咱们夫妻一体,这时候人家不相信你还相信谁?其实也不用再审问了,已经十分明显,不就是母后操纵的马永成干的吗?就这么简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全部失控(一) 之前小宝的供词就是马永成已经投靠了自己的母后。 而马永成现在不管怎么喊冤,可能这次不是他做的,以往的事他也没少搀和。 杨厚照俊朗的脸罩上一层冰色,目光看着前方愤恨无比。 李昭火上浇油道:「您想想,咱们没成亲之前,您那么保护着我,可是有一天您起晚了,母后还是叫我去了,怎么就那么巧,怎么您就能起晚了?且怎么就能在那么一点点时间内,母后知道您起晚了?」 杨厚照喃喃道:「这样看来,王聘婷为什么会在水池边,咱们新婚第二天,为什么母后立的四妃是马永成领过来的,还有很多次的巧合……」 有些事不提就罢了,一旦对自己有了实质性的伤害,那提起来,种种就都是阴谋,而且越想越是。 不过马永成做的这些事可没人冤枉他,他的一举一动,李昭心里其实都有数,杨厚照是男人又不关系他的切身利益,他可能没注意,那马永成明明就是挑衅她,她怎么可能毫无知觉,不过是等个恰好的时间正好一网打尽罢了。 杨厚照话音刚落,李昭哀怨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事?」 说完一度哽咽:「万岁爷,母后就这么讨厌我吗?为什么非要想办法把咱们拆散?」 他的女人今天打扮的清清爽爽,就跟那雨后荷花一样,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噙着点点泪花,却努力不落下去,带着隐忍的坚强,真是让人心疼。 杨厚照赶紧把李昭搂在怀里,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哎,阿昭那么要强的人,也被母后逼的没法,这可怎么办呢?」 自己的母亲,总不能赶出宫。 李昭见杨厚照不上道,摸着他的胸口道:「万岁爷,母后虽然偏执,但是也不是谁她都能指使得动,怎么八个人中,就马永成为她所用?别的人怎么不呢?可见还是奴才不忠心的缘故。」 杨厚照脱口道:「朕刚听说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把他打死扔出宫去,在我阿昭小日子的时候气你,他就是害命,我要让他抵命。」 李昭:「……」 她心头暗笑,后忙抬起头离开杨厚照的身子,佯装惊诧道:「万岁爷真的捨得?不是一直跟着您吗?」 杨厚照黑着脸道:「你是不是傻啊?奴才再亲,还能有两口子亲?再者说,朕可没有亏待过他,是他自己心术不正,这时候不是要讲情面的时候,敢欺主背叛,他就得受到惩罚。」 「而且朕都说了,只要你一个人,为了避免以后有奴才效仿,打死他能杀一儆百。」 这个逻辑到底没错。 李昭又佯装低头思考,一直沉吟。 杨厚照急了:「怎么,阿昭你又犯善良的病了?这奴才可不能纵容,你不许求情,朕一定要打死他。」 时机又来了,李昭忍住笑意抬起头,又摇了摇,后低声道:「万岁爷,我想起来一件事,明天张公公他们不是要被送走吗?」 杨厚照周身的怒气都消了下去,道:「马永成可恶,但是张永等人是好的。」 李昭道:「我有一计策,说不定能保住张公公,还让内阁诸人没话说。」 杨厚照努力的眨着眼睛,后抓住李昭的肩膀:「阿昭,您说真的啊?」 李昭踮起脚在他耳边留下一串话,然后道:「万岁爷觉得可行与否?若是可行,咱们之前可不能走漏风声,谁都不能告诉。」 杨厚照一脸惊喜的样子,在李昭脸上亲了又亲,后道:「朕还约了他们几个喝酒呢,不去了,阿昭,你真是聪明,走,咱们回清宁宫。」 李昭声音哀怨道:「可是人家小日子,怕万岁爷又憋得慌。」 她说完,大大的眼睛看向下面,极其失望的样子。 杨厚照哪里受得住她这个,又把她抱在怀里,道:「朕之前也不是没陪过你,上个月不都过来了吗?阿昭,朕说了不会辜负你的,今后说话算话。」 李昭破涕为笑道:「那我今日怀疑万岁爷,也给万岁爷道歉。」 洗清了冤屈,她的女人又能体谅他,而不是抓住不放,杨厚照比什么都高兴,他拉着李昭的手:「咱们回去说。」 ***** 一丝丝薄薄的云儿如烟如雾,在广阔无垠的夜空中慢慢飘荡,月亮时而穿梭其中,不一会的功夫又出来,清辉大增。 天还是那片天,但是宫殿已经换了,夜深人静,清宁宫廊下的灯灭了一大半。 赵瑾带着其他六人在殿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皇上本来在虎院,突然间就起驾跟皇后走了,他们久等皇上也没回来,赵瑾还有大事要跟皇上商量,岂能不着急。 可是追到清宁宫,皇上也没说召见,皇上是不是不管他们了? 大门上镶嵌的角门慢慢开了,一个圆脸白嫩的年轻内侍从里面走出来。 这人长了一张笑脸,时刻都平易近人的样子,赵瑾对他十分有印象,因为是皇后的人。 赵瑾现在人在屋檐下,忙拱手道:「五公公,咱家求见万岁爷。」 小鹦鹉的名字拿出哪个叫公公都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宫里的人都叫他五公公。 小鹦鹉道:「万岁爷和娘娘已经就寝了。」 说着指向天空:「这都什么时辰了?万岁爷还喝了酒,睡下了,本来咱家也不应该出来的,但是是您六位来了,怕哥几个一直等着,所以出来报个信。」 就睡着了?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是被证实,赵瑾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问道:「那马公公如何处置啊?」 杨厚照走后让内侍把马永成带走了,没说去哪,也没说如何发落,赵瑾等人甚至对马永成犯了什么事都云里雾里,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简直要憋死了赵瑾,他忍不住问出来。 小鹦鹉笑道:「这个咱家可真不知道,万岁爷交代事情的时候,咱家也没在。」 赵瑾暗暗跺了下脚,又问道:「那万岁爷有没有什么时候说要见咱家?」 这才是赵瑾最关心的,在他的计划里,他要策反杨厚照,让杨厚照赶走刘健,还要让杨厚照把权利交给他,如果今晚或者在明天内阁的人醒来之前见到杨厚照,这一切就都泡汤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张公公丢了 小鹦鹉却做了让他极其失望的动作,摇头道:「没有啊?」 后道:「夜深了,公公们还是先回吧,明早还要远行。」 明早还要远行。 也就是说,万岁爷并没有改变什么主意。 而内阁大臣在外面虎视眈眈,他们现在去见不到皇上,就只能坐以待毙。 赵瑾谋划了一晚上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把机会错过了,他觉得头重脚轻,差点晕倒。 谷大用还算仗义,扶住他,后道:「是命就躲不过,咱们回吧,等明天。」 ****** 天蒙蒙亮,朱红色的宫殿还被晨曦蒙上一层特别的深暗色彩。 清宁宫的宫殿却开了门,洒扫的下人也都忙碌起来。 接着有级别高的女官和内侍进进出出,准备着帝后起床所用的器具。 别看帝后昨日睡得晚,但是秦姑姑知道,今早他们一定会早起。 秦姑姑的卧房在偏殿东厢房第一间,她收拾好了,准备去伺候皇后起床,这时门突然间传来不大不小的响声:「姑姑,姑姑,您是不是起了?」 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话有些沙哑,带着哭腔,不知道是谁。 秦姑姑好奇的打开门,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内侍站在门外,他定睛看了看,记起来了,是伺候张永的小太监。 秦姑姑十分好奇,忽然想到之前张永对她说过的话,就算他走了,也会有人找她,告诉他消息。 所以…… 秦姑姑忙把人叫道房里,然后问道:「什么事?这一早?」 俊生擦着眼睛道:「姑姑,公公丢了,奴婢到处找都没找到,就剩下清宁宫落锁早没找了,公公昨晚是不是来殿里伺候了,是不是在清宁宫?奴婢在这宫里只能指望您一个人,公公也最信任您。」 秦姑姑:「……」 她瞪大了眼睛:「张公公丢了?那么大的人怎么会丢呢?昨晚万岁爷和皇后回来后就就寝了,没见到张公公啊?」 俊生又开始抹眼泪:「据说公公喝多了。」还要找女人,不过这话俊生没说。 他又呜呜道:「喝多了一宿没回去,找不到了。」 秦姑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掉水里淹死了,这宫里水池子多。 想完暗暗呸了两声,后安慰俊生道:「好在不是冬天,在外面也冻不死,一宿公公总该醒酒了,你回去看看,说不定人已经回去了。」 俊生一晚上到处找张永,确实还没会张永的住处,听了安慰,他哽咽的点头:「那如果姑姑看见了公公,请告之奴婢一声。」 秦姑姑挥着手:「去吧,我这边忙完了再帮你找。」 俊生鸟悄的去了,秦姑姑看着他那背影摇摇头,后又回到梳妆镜前照了照,都很得体了,要去伺候皇后。 她刚迈开步子,忽听哪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伸懒腰的声音,秦姑姑眼睛眨了眨,回头四顾,什么都没有。 「我听错了?」 她又捋了捋衣服,摇摇头。 等她再迈开步子,不仅是伸懒腰的声音,男子极其懊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大暖的天气,秦姑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像是经歷着三九天。 「谁?」她小声问道,回头再找,就见床底下爬出一个人。 秦姑姑刚要大喊,正好听见那人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声音低沉粗犷,十分熟悉。 秦姑姑:「……」 她小跑道床边,把人扶起来,问道:「张公公,你怎么会在这?」 张永目光茫然的看向四周,嫩绿色的床帐窗纱,棕色的桌椅家具,这也不是他那个屋啊。 他再看眼前的女子,长眼微眯,常年不乐,一派肃然之态,他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啊?」 秦姑姑好像想到了什么,松开扶着张永的手,叉腰看着他:「是啊,公公,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您昨晚一宿没见,干什么去了?」 张永手按着太阳穴,在屋里走了一圈,宿醉的头疼让他思绪渐渐清醒过来,昨晚跟万岁爷喝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喝完之后就全身燥热,心痒难耐,就想找个女人贴一贴,然后他就到了这个女人的房间。 张永惊骇无比的看着秦姑姑,然后捂住了嘴,苍天啊,他竟然想找这个女人吗? 张永不敢面对秦姑姑审视的眼神,紧忙把身子转过去。 秦姑姑用手指点着他的肩膀:「公公?」 张总:「……」 这老太监怎么叫都不回头,定然有鬼,秦姑姑转过去问:「张公公,您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们就去皇后娘娘面前评个理,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这一晚上都在哪里?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张永喘不过气来,他自此回想,确定自己进来的时候殿里没有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钻到床底下,再之后的记忆就没有了。 「……」 好像也不是一点没有,这老宫女回来脱衣服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看没看见。 绝对不能说了,说了可能要出人命,死倒是其次,名声重要。 张永忽然抬起头,声色俱厉道:「咱家不是男人,是太监。」 秦姑姑:「……」 要不是看在他是太监的面子上,早就把他交出去了。 秦姑姑反问道:「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太监就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咱们去娘娘面前评理去。」 秦姑姑拉着张永就要往外走,张永低声呵斥道:「傻袍子,放手,你是不是缺心眼?」 秦姑姑:「……」 张永见老宫女回头了,他哼道:「咱家就是喝多了,这一晚上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可你声张出去,那就不同了,你不知道宫里最是容不下这些腌臜的东西,我都是要被发配的人,你去皇后面前闹,我也是被发配,可是对你名声就有影响了,缺心眼。」 秦姑姑:「……」 她放开手用不信任且提防的目光看着张永。 张永想了想道:「不然你一晚上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打唿噜声都没听见,秦姑姑又咬着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全部失控(二) 张永长嘆一声,后道:「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若这辈子有机会,我再回报你,我今早应该要被送走了吧?这件事咱们谁都别说,现在去伺候万岁爷把。」 秦姑姑沉吟一下,后摔了一下帕子,转身道:「我先,你等会再出去。」 等张永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没什么人,他看正殿的廊下,内侍宫娥候了四排。 而稍间敞开的窗口里,飘着帝后玩闹的声音:「三人成虎。」 「虎头虎脑。」 张永:「……」怎么还晚上成语接龙了?不起床了? ……………… 大内刻漏房又报了寅时,内阁二楼值班房,刘健立即从桌前站起。 昨晚跟大臣们商量完事情他就回到内阁值班,前半宿就想着如何除掉八虎了,一直没有睡,后半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现在。 刘健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对着屋里的铜镜整理了下仪容,然后才推开门。 他推门的时候,正好对面斜对着的房间门也开了,正对门的时候杨宁,斜对面的就是李阳东,昨日本来就是他和李阳东值班。 刘健见李阳东虽然目光十分有神采,鬍子也梳理的油亮整齐,但是神色肃然,心事重重。 他笑道:「今日八虎就会落网,怎么西月像是不高兴呢?」 李阳东在关门,才看见他,听见声音回过头,拱手叫了声「元首大人」。 刘健点点头,后道:「下去说吧。」 下楼的楼梯里,李阳东道:「不知道崔大人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昨晚商量好的,崔静业会带兵去承天门堵八虎,八虎应该在天放亮的时候就出宫,算起来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堵到了。 刘健经歷过众多纷争的心也不由得提起来,因为这是一场关系到颜面和权利的斗争。 试问满朝都是读书人,太祖都立下规矩,禁止内侍参政,可是皇上却只信任内侍,而远离他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国家重臣,八虎除了,才能让皇上清醒,让内侍长记性,不可胡作非为,所以想起来确实挺激动的。 不过刘健胸有成竹的捋了捋鬍子,道:「除非他们不出门,不然有敬业在,谁也跑不了,我们就下去等消息吧。一旦八虎被抓,皇上知道了肯定也要过问,还得想好了怎么劝说皇上。」 李阳东道:「希望如此。」 二人一起下了楼。 到了一楼大厅,原本十分肃静的地方,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干清宫的管事牌子带着两个内侍急急忙忙撩了帘子进来。 这时候干清宫的人怎么会来? 刘健和李阳东一起把头身都正过去,李阳东问道:「公公如此匆忙,所来何事?」 三个太监先是给二位阁老行了礼,然后那管事牌子才道:「万岁爷召见内阁大臣并六部尚书在太和殿议事,二位阁老准备准备吧,万岁爷已经穿戴好了,别让万岁爷久等。」 刘健看了李阳东一眼,然后深蹙着眉头问道:「皇上为什么突然上朝?为什么又突然仪事,议论的是什么事?」 那管事牌子上前一步,低声道:「不瞒二位阁老,是跟八位公公有关的事,但是具体万岁爷要如何发落,奴婢不知。」 说完弓着身子,退了回去。 刘健神色惊讶,看向李阳东道:「这意思是八虎的事有变故?」 李东阳自从昨晚议事之前就觉得心神不宁,他总觉得八虎不是那么好搬倒的。 道:「看样子是了。」 刘健气得捋鬍子,厉声道:「这不可能,敬业那边不可能失败,怎么还要重新议事?」 说着叫着大厅里候着的一个小吏,道:「去宫门口看着,有刑部崔大人的消息立即回来禀告。」 阁老这样威严,小吏放下笔就往外跑,可是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一位身着绯红官府的中年男人进来。 他那官服的朴子上是掌管刑罚的神兽,一看就知道是刑部的人。 这人正是刑部的一个员外郎。 刘健看到此人,招着手道:「上前回话,你家尚书大人如今何在?」 员外郎到了刘健面前道:「还在承天门门口呢,就是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崔大人让卑职赶紧到内阁看一看,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头。」 刘健这时才发现这位下属额头上都是汗,气喘吁吁,而现在即便是夏天也是早晨,不至于热成这样,那就是急的。 他威严的眸子一立,沉着脸道:「也就是说,赵瑾等人现在还没送出宫?敬业没有看见他们?」 那位官员点点头。 刘健右手攥紧了拳头,心头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李阳东对那员外郎道:「让你家大人尽快赶过来吧,皇上太和殿召见,还有重要的事等着呢。」 那员外郎看了刘健一眼,刘健看向李阳东。 李阳东声音带着劝慰,道:「元辅大人,还是等明确皇上的意思之后再说,不然咱们也不能不去觐见。」 刘健抿紧了嘴,愤怒之意已经爬满了他坚毅的眉梢。 ***** 太和殿正中,几位辅臣和六部重臣站在左边,司礼监七个人站在右边。 杨厚照一身金灿灿的龙袍在身,威严的坐在殿正中的宝座上。 他扫视了一下下面候着的人,然后看向高迁。 高迁会意,抬头问着鸿胪寺的礼仪官道:「人都到齐了吗?」 那礼仪官道:「刑部尚书崔静业崔大人未到。」 他话音刚落,屋里传来微弱的嘀咕声。 高迁又问道:「可知崔静业何在?皇上召见,为何不来?」 礼仪官没有出声,他只管殿上点名和礼仪,其他的问题不归他管。 高迁用眼里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人。 皇上召见而不来,这是藐视皇上的罪过,不能不提,刘健不愿意连累得意门生,道:「崔大人正在往这边赶,想来很快就到了。」 跟元首大人说话,高迁语气软和了些,问道:「元首大人的意思是知道崔静业在何处?」 内阁和重臣都知道崔静业在何处。 大家齐齐低下头,刘健见躲不过,也不能欺君,只能把崔静业的去处说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全部失控(三) 杨厚照在殿上接过话道:「这就奇了,他一大早不去办公衙门,到承天门干什么?」 这话一说透,文官要诛杀赵瑾等人的心思就藏不住了。 刘健虽然刚直,但是皇上并没有下达的命令,有欺君之嫌,他想了想拱手看向宝座方向,道:「皇上,昨日司礼监拟定了章程,要将赵瑾,马永成,张永,高凤,谷大用……都遣送出宫,为何这八人到现在还没看见动静?」 他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杨厚照看着他眯眼笑,语气阴不阴阳不阳道:「首辅大人不知道自己的属下去干什么了,倒是对朕的奴才多有关心,您,费心了。」 皇上的口吻明显是责怪之意,殿下诸人纷纷跪下,口称万岁。 杨厚照翻着白眼不出声。 刘健见此情景更要保住崔静业了,而且明明是皇上把八虎藏起来了,有错在先,现在还要难为效忠的大臣,这本身就让人生气。 刘健抬起头道:「皇上,赵瑾等人是奸佞小人,不除将来必将酿成大祸,危害江山社稷,请皇上将八人交出来,一定要严惩八人。」 昨晚李昭告诉杨厚照,刘健不会善罢甘休,临睡之前,杨厚照悄悄派锦衣卫去查,刘健和崔静业等人的阴谋他此时已经瞭然于胸。 这帮傢伙看他年纪小就阴奉阳违,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他气的火冒三丈,不过李昭让他按照计划行事,一定能赢,所以现在他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好几遍早朝会发生的场景。 让高迁追问崔静业的下落就是其一,目的是逼刘健口出狂言原形毕露。 这不鱼要开始咬钩了吗? 杨厚照沉吟一下问道:「刘大人想如何惩罚他们?」 这一问刘健突然一噎,因为之前他已经答应了把人送走,但是他的目的是把八人杀死。 现在如果再说送走,那如果再诛杀八人,就真是欺君了,毕竟凡是计策,用一次就行了,多了皇上岂能允许。 可是如果说诛杀,之前他说的是驱逐,出尔反尔那是小人行径,他是元辅。 刘健:「……」 他心想皇上的聪明如果都用到正地方,江山社稷哪里还会让人担心。 他一咬牙问道:「昨日说好的今日将八人驱除出宫,皇上为何又行了袒护之事,八人现在在何处?」 杨厚照道:「谁说朕要袒护人,既然刘大人拿不出个主意来,那朕给刘大人做主,你说杀了如何?」 「杀了?」 殿上文官那边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纷纷。 刘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厚照,问道:「皇上真的同意杀了他们?」 杨厚照微微一笑,年轻俊逸的脸上神采飞扬,后道:「朕同意杀了,你们可不许再闹了。」 文官那一边无言的用眼神交流,刘健心头振奋,想来小皇帝是受不住压力妥协了? 杨厚照说完对着殿外道:「马永成奴大欺主,下药陷害朕,把人带进来。」 众人眼睛瞪得老大,马永成是干清宫的大珰,皇上最喜欢的奴才,真的要杀? 随着众人的疑惑目光,殿外两个内侍押着一个人上来。 八虎长得什么样大家都认得,确实是马永成。 看着那五花大绑的样子,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马永成被带到殿门口跪下。 杨厚照道:「马永成,你指使人往朕的酒中下药,有没有这等事?」 马永成抬起头来,泪眼汪汪,他想说没有,但是昨晚一晚,他被关在虎院的老虎笼子外,万岁爷的意思,今早不配合就让老虎吃了它。 那么大的老虎啊,血盆大口,他可是常年餵老虎的人,老虎一个扑过食,他半截身子就没有了。 而自己已经触碰了万岁爷的逆鳞,只能替万岁爷消灾。 马永成在地上磕了个头,咚的声音都透着悔婚:「奴婢认罪。」 杨厚照暗暗挑眉,这下倒是学乖了,还是阿昭出的让老虎吃他的主意管用。 他道:「既然你认错了,那就拉下去交给锦衣卫处置吧。」 马永成伏在地上称是。 不一会的功夫,在殿外守卫的锦衣侍卫又进来两个人,就把马永成带走了。 是真的交出人了。 人走之后,太阳骤然间大亮,马永成方才所在的殿门口,阳光投下一个门洞明亮的影子。 诸位大臣惊讶惊喜都写在脸上。 杨厚照心情大好,道:「好了,遂了你们的心愿了,奴才朕也处置了,退朝。」 他说完他身边的内侍就要喊退朝。 可是这是妥协吗?这是惩处八虎吗?这分明是皇上的私仇。 白高兴一场的刘健想了想不对劲,高声叫道:「皇上且慢。」 杨厚照歪头看着刘健,他那灿亮的眼里发出来的光都是无比严肃冷漠的。 刘健却不屈不挠,也不依不饶道:「皇上,和马永成一起的是八个内侍,您如今只处置了一个,还有七个呢,那七个不除,一样对会影响江山社稷。」 杨厚照拍着扶手,气势十足道:「放肆,你们说有内侍居心不良,是奸佞小人,不彻查就算了,朕帮你们查了出来,也有章法的处置,你还有异议?人交给你们了,方才朕说了,事情已定,谁再闹事,就是出尔反尔。」 可是方才皇上说处置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八个人,所以才没人提出异议。 最后就变成了一个人,这不是偷换概念吗? 李东阳抬头看起殿上的君王,眉目俊朗,少年英气勃勃的气质让他神采飞扬,但是写满执着的眸子,也透出了一些不讲道理,这少年越来越精明,越来越有主意了,这样当大臣的就越来越难为。 刘健那边气得满脸通红,道:「皇上这分明就是敷衍。」 就是敷衍,这就是李昭给杨厚照出的主意,内阁要人命,那就给出一个人的人命,保住其他七个人,内阁如果不依不饶,就顾左右而言他,看谁的口才好。 反正就是大家各退一步,想来聪明人都不会继续纠缠了。 杨厚照又正恼着马永成,放弃一个奴才挽留七个,太划算了。 而比口才他可能比不过舌灿莲花的文人墨客,耍赖确实最拿手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首辅要致仕 面对刘健的指责,杨厚照怒指着他:「朕看你分明跟马永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他方才给马永成定的罪名就是奴大欺主。 刘健经歷了四朝,自认为是兢兢业业,现在小皇帝竟然指着他的婢子说他欺上,他是要脸的人,这话传出去还了得? 刘健郁闷的满脸通红,后摘下乌纱道:「臣还是那句话,八虎不除,江山社稷令人担忧,臣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无法再为皇上分忧,臣请求致仕。」 既然江山社稷令人担忧还请求致仕? 这话说的自相矛盾。 而自相矛盾的话语背后谁都能听得清,是威胁。 只要杨厚照不下令把剩余的七人也惩处了,刘健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刘健的个性向来说得出做得到,其他人怕形式僵化,纷纷挽留,并且请求杨厚照惩处七虎,留下刘健。 那铺天盖地的气势,真有排山倒海之力,让人心焦又感觉无法招架。 又是这一大招。 如果是以往,杨厚照肯定会觉得害怕,他要把内阁大臣逼走了,他做错了,但是昨晚李昭告诉他了,江山是他的,哪有内阁大臣天天跟皇上作对的? 那江山到底是他的还是刘健的? 而真的忠臣,岂能让皇上留下骂名,动不动就用致仕来危险皇帝,说到底谁都是为了成就自己,不管别人死活。 杨厚照对李昭的话深信不疑,而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夫妻预料到的了,早有对策。 他道:「刘大人要致仕,不是摘了乌纱就行的,按照流程来,写摺子吧。」 说完威严站起,大手一挥:「退朝。」 这次说完退朝二字他不给任何人留有说话的余地,带着仪仗气沖沖就从殿后的入口走了。 等大臣和司礼监的太监反应过来,高迁站起道:「皇上退朝。」 李东阳等人忙磕头叫道:「臣恭送皇上。」 但是其实人早都走了,根本没人会回答他们的话。 等了一吸,殿上在没有动静,李阳东先站起来,紧接着其他大臣也跟着站起,然后是司礼监诸人。 等司礼监最后一个太监起身,殿里除了刘健,都打算离去了。 李阳东走到刘健身边要扶起他,刘健却一耸肩膀,喘着粗气,不说话。 李阳东劝道:「元辅大人,什么事起来再说。」 刘健陡然间抬起头看着他:「八虎不除个干净,本官就致仕,谁来附议?」 周围一阵安静。 李阳东又回头看向杨宁:「方才为何不附议?」 杨宁一脸难为之色,道:「元辅大人,皇上发话之后匆匆就走了,也没容许咱们附议啊。」 真想致仕还怕皇上走? 刘健脸色气得泛青,明明是这些人不够义气。 对于刘健想找人认同的心里李阳东可以理解,看着老者跪地那孤立的身影,他于心不忍,再次去扶刘健,道:「元辅大人,皇上没有立即同意您致仕,而是说上摺子,这就是有争取的余地,事情到底要不要如此针锋相对,别人要不要附议,咱们起来再议,总能有章程的。」 而这里是太和殿,不是议事的地方,不然别人都听了去了。 可刘健还在伤心方才没有一个人附议他的话,身为元辅,他也要拿出威严来让属下知道什么是首领。 他站起后用冷漠愤怒的眸子将文官这边都打量个遍,然后道:「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便拂袖而去。 杨宁想要跟随,可是方才刘健看他的目光分明比别人更愤怒些,他虽然是次辅,可是也不是刘健的奴隶啊,如果这么跟上去,定然会被人笑话,他想了想没有动,而是看向李阳东。 李阳东道:「元辅大人正在气头上,让他消消气吧,咱们还是回府衙吧。」 内阁和六部办公的地方不在一个地方,而李阳东和杨宁虽然是内阁的人,但是还兼顾着六部。 这个主意好,暂时不要去惹刘健,杨宁连连颔首,后抬手看向众人:「诸位请。」 李阳东也做着相同动作:「请。」 ******* 清宁宫,杨厚照不在,李昭在书房中坐着,她的神色恬静,端着一本书在看,窗外大好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四周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从表面上看,一切如旧,朝廷的风暴好像对她一点没有影响。 忽然珠帘哗啦一声。 李昭立即抬起头,秦姑姑走进来看向她,然后一愣,后笑道:「娘娘,您书都拿反了,奴婢刚进来的时候,真以为您在看书呢。」 李昭:「……」 她放下书笑道:「在等结果,看不进去,做做样子而已。」 「前面什么消息,万岁爷脱身了吗?」 秦姑姑走近两步,然后低声道:「脱身了,刘大人当场要致仕,可是万岁爷走得快,旁的大人也没说附议,或者没来得及说,就刘大人一个人孤零零的,他觉得被人孤立了,所以和内阁其他成员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就摔着袖子走了。」 李昭眼睛微眯:「真的是摔着袖子走的?」 「咱们的人看的真真的,千真万确。」 秦姑姑说完,脸上难得露出得意的笑意,道:「之前就怕满朝文官跟着他一起附议,这下好了,旁人都没说话,就他一个人坚持的话,那就是固执,所以只他一个跟皇上作对,咱们万岁爷就不用管了,张公公也不用走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双手放在胸前搓着,仰头看着上方的虚空,神色期待嚮往。 李昭总感觉她是一高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所以她的最后一句对她来说才是重点。 不过她更在乎的是她的前一句。 歷史上杨厚照被人骂,是因为刘健杨宁许多人都致仕请辞,杨厚照受了赵瑾蛊惑,就同意了这些人的请求,然后重臣纷纷致仕,御使给事中都关进牢房,杨厚照昏君的名头就坐实了。 但是现在则不然,已经祭出了马永成,虽然只有一个人,其实也代表了杨厚照妥协了,聪明人都不会咬着不放,所以如果刘健再要求致仕,不会引起歷史上那么大的反响。 李昭谋划的一切,就是希望杨厚照名声损失小,同时还把权利捏在手。 已经成功一半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决战的绝招 可刘健还没有离开朝廷,一切还都有变故,而后续要做的事情,不会比先前的谋划轻松多少。 也就是说先锋战役打完了,剩下的是大决战,也不可掉以轻心。 李昭抬起头道:「宫外的事咱们手太短,后宫也不能乱政,所以刘健到底有没有后手,还不知道,其他人到底表了什么态度也不知道,本宫很是担心万岁爷,可是没有亲信啊。」 秦姑姑回过神来问道:「娘娘的意思,是希望知道宫外诸位大臣的消息?」 李昭道:「也不是我想知道,是想让万岁爷知道,免得他被蒙在鼓里被人害。」 秦姑姑眼珠一转,道:「这还不容易,张公公不是南镇府司的总指挥史吗?娘娘把张公公叫来,让他去打探消息,不就结了?」 李昭的目标就是张永,但是张永跟她再好,让他出卖杨厚照肯定是不行,还得试探着来。 她道:「我去找张公公说,那别人会以为本宫后宫乱政,这样不好,可是跟皇上说,又好像是怂恿皇上监视诸人,被人发觉皇上也显的不够仁厚,对他的辅臣不信任。其实也只有那么一个值得注意,就是杨宁,所以……」 秦姑姑打断李昭道:「娘娘是想给万岁爷留个好名声?这更好办了,那就让张公公担着呗,万岁爷现在所做的事可都是为了保他,他自己难道一点力都不出?」 李昭问道:「那如何让张公公自己出力?」 秦姑姑拍着胸脯道:「娘娘放心,有奴婢呢,奴婢去说他。」 李昭暗暗发笑,什么要给杨厚照留好名声的都是假话,锦衣卫本来就是特务机构,监督大臣就是锦衣卫设立的本意,有什么不仁厚的? 是她想知道消息,而不是从杨厚照那里知道二手消息,所以必须得有个得力的人,暂时她的手太短了,也只能用用小计策了。 她道:「那你去悄悄透露一些风声就好,怎么做,还是要看张公公自己。」 秦姑姑道:「放心吧,奴婢心里有数。」 说完高高兴兴就转身走了,李昭看着那背影捏起了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歪头看着,直到人消失不见,她慢慢露出揶揄的笑容。 ***** 骑射场,杨厚照一箭飞出,立中靶心,他在马上爽朗的笑道:「好几天了,都让这刘健搅合的心神不宁,好几天没这么开心过了,真舒服。」 从早朝上退下来他就来虎院玩了,感觉这两天的沉重包袱他是真的卸下来了。 当然也和身边的人有关。 原来以为都要远离的人,现在都在身边,当然心情好。 除了马永成。 因为马永成已经被关在锦衣卫诏狱了,今天来伺候皇上练骑射的人是赵瑾和谷大用。 小皇上心情大好,赵瑾可不如他那么轻松,虽然稀里煳涂的不用被发配了,但是他想要达到的地位还没有头绪。 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内阁弹劾他们八人,这是祸,但是根据焦芳送来的消息,本来可以因祸得福的。 但是等了一晚上都没见到皇上,才见到退了朝的皇上,不知道还能不能行了。 赵瑾想要杨厚照把权利分给他,于是夸完了小皇帝的神射手之后,绕了一圈,提到朝外的文官。 他无不忧心感嘆的说:「万岁爷,怕您今日的处置结果有人多有不服,还是要为难奴婢们,与万岁爷作对。」 杨厚照跳下马,将缰绳交给看马的小太监,然后问道:「你说谁不服朕?」 赵瑾没听出皇上语气里有什么怒意,添油加醋道:「当然是所有文官,那些人的嘴脸,从一开始万岁爷不就知道?不到目的誓不罢休,要弹劾谁就开始结党营私,疯狗一样,不批准就宁愿挨打也不松口,多可恨啊。」 杨厚照道:「无妨,朕已经有决断了。」 赵瑾微微蹙眉,接着道:「可是万岁爷,文官十分可怕,那刘健不是又吵着致仕吗?您打算怎么处理?」 杨厚照下马是因为渴了,他走向外围的长案旁,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茶。 杨厚照咕咚咕咚渴了个痛快,放下茶碗一看,赵瑾还殷殷期待的等着他呢。 他笑道:「你还真是愿意操心,朕不是没有当即同意让刘健致仕吗?让他写摺子,就是给他时间思考,也给别人时间思考,看他们要不要跟着刘健致仕,如果只是刘健一人,朕行得正坐得端,还在乎什么?」 赵瑾接话:「那如果旁人跟着附议呢?」 杨厚照看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道:「朕就不信朕的人格魅力感染不了他们,不会有这种结果发生,你就等着瞧好吧。」 赵瑾忍不住了,道:「万岁爷,您为了奴婢们煞费苦心,奴婢觉得,现在正是奴婢们回报万岁爷的时候,不然您把此事交给奴婢处理,奴婢保准把事情办理的妥妥噹噹的。」 杨厚照问道:「那你是什么法子?如何处置刘健?」 赵瑾眼里露出冰冷的光:「不留余地,直接赶走,他就是罪魁祸首,事精本人,没有他,朝廷就消停了。」 他说的也狠厉,确实看起来像是干大事的人。 杨厚照一直很欣赏赵瑾的,但是这次他却摇摇头,他道:「昨天,朕又学会了一个道理,就是两点之间,弯路最短,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赵瑾和谷大用都摇头。 杨厚照见此情景,无不得意的叉着腰,扬着下巴道:「这可是易经上说的,古人的智慧,大曲若直,你看喜欢走直路的人,通常都十分危险,而那些经歷过波折的人,凡是都能小心翼翼的稳抓稳打,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是直的。」 「这次朕十分有耐心,就等他们,用最迂迴的办法,让他们自行决断。」 「而就像你说的方法太直了,你忘了宪宗时那些人去哭宫门了?你那种不留余地的把人打发了,才会激起他们的反抗,最后朕会落不好的名声的。」 他说完又是一顿,然后对着前方的虚空哈哈笑:「这么一想,果真还是弯路最短,阿昭诚不欺朕啊。」 赵瑾:「……」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附议还是不附议? 赵瑾看了谷大用一眼,那傢伙块头大,但是人木木的,小皇帝的改变应该是对他没什么影响。 可是皇上这有理有据的拒绝,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而小皇帝灿亮的眼睛里写满精明,对付内阁大臣都有理有据,感觉他一晚上就成长了,这样的人,哪里还用他提醒权利的重要性。 所以错过了昨晚,他就再也没办法让皇上放权给他了吗? 赵瑾不甘心的道:「那奴婢能为万岁爷做点什么呢?」 杨厚照想了想道:「暂时按兵不动,朕要看刘健到底有多刚直硬气,看朕都给了他台阶下,他还会不会递摺子请求致仕。」 ***** 书房中,刘健坐在书案后勾下最后一笔,然后放下笔,等着字迹干。 崔静业就站在他的对面,这位尚书大人此时脸上都是惋惜之色。 他道:「大人,三思而后行啊,皇上在殿上说了,让您写摺子,这是皇上给大家台阶下,您不能就真的写了啊。」 可是就是因为皇上说了,让他写摺子,他不写,六十多年的老脸往哪里搁? 听了崔静业的话,刘健脸色十分不好。 道:「你们不愿意附议没关系,总之八虎不除,我是不会留在朝廷的。」 「你若是留下来的话,那以后记得常常规劝皇上,亲贤远佞,别让他被内侍给迷惑了,不然说出去,满朝的文武,却都比不过几个太监,读书人多么丢脸。」 「至于我,你也不用管了,你看,事到了关键时刻才能看出朝廷养了一些什么人,都是官迷,都怕了八虎,一说到致仕,这几天没几个人来跟我商量的,真是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最后长长一嘆,字迹也干了,站起来抖落抖落奏摺,然后仔细的合起来。 他的声音幽怨,抖搂奏摺的手有些颤抖,脸颊也不自然的涨紫。 可以显示出他此刻非常生气。 应该从殿上回来,连续三天元辅大人都非常生气,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坚持斗争,而皇上的态度,让他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其实他并不想致仕,拉更多的人,皇上就会害怕,最后才会妥协。 所以明明是孤立无援,是一种力不从心只有一个人坚持的孤独愤怒。 崔静业和刘健是师生关系,看着老师那不断翘起的鬍子都带着孤独之色,他心头一怒,道:「老师,您这摺子,学生附议。」 刘健抬起头用激动的目光看着他:「真的?」 后又摆摆手:「你好不容易官居三品,不要因为我毁了,我一个人走吧,他们就都高兴了。」 崔静业道:「老师,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看不惯八虎的人多着呢,不过是皇上这次行事太出人意料,他推出马永成来,就是妥协之意了,所以百官不好再逼迫,但是有老师带头,咱们再走动走动,我相信会有很多人附议,老师不方便,我去游说。」 刘健激动的抓住学生的手,道:「敬业,咱们都是为了朝廷的百年基业,并不是为了个人,你把话跟他们说清楚,不附议,都等着做八虎的走狗吧,尤其是杨宁,他最听我的,去找他,他再附议,这分量就重了,别人会看脸色的。」 ***** 小酱坊胡同的三进大宅里,杨宁的书房此时是高朋满座。 刘健要致仕,刘健是首辅,杨宁是次辅,以前杨宁都是跟在刘健后面的。 所以跟杨宁交好的一些官员,都来杨宁家看看杨宁的意思。 本来八虎名不正言不顺,手中都掌握大权,有凌驾百官之上的苗头,作为读书人,怎能容许宦官专权,就应该跟着刘健致仕。 可是皇上祭出了马永成,其他七虎暂时也没什么动静,像是在夹着尾巴做人,所以这件事,文官其实已经赢了。 杨宁没有躲着,来人就接待,内阁除了刘健和李阳东都在,六部的侍郎也都来了,都站在书桌前,等着他表态。 杨宁问道:「不知道西月那边有什么打算?」 李阳东掌管户部,户部一位侍郎道:「李大人这几天身体不适,闭门谢客。」 这位大人说完,屋内顿时一静。 这个节骨眼上「身体不适,闭门谢客」那不就是逃避吗? 看样子是不想附议刘健的摺子了。 杨宁垂眸思考起来。 今天在内阁小三楼的时候,崔静业来找他,游说他附议。 其实他已经躲刘健和崔静业好几天了,刘健余威犹在,本来他应该跟着附议,可是刘健要是走了,他就会是首辅。 读书人十年寒窗,一朝中第,谁不希望出人头地,机会就摆在眼前,他难道真的要错过去? 而且刘建不是想走,就是想多拖些人下水帮他,一个不成就会搬石头砸他们自己的脚。 可是如果不附议,又怕刘健不依不饶,好像他贪慕权势一样,再坏了名声。 怎么办好呢? 屋子里还是那般沉寂,只有长案上的灯光越发明亮。 杨宁知道众人都在等他的态度。 说白了,附议可以跟风,如果大家都附议,你不附议,那就是八虎一伙的,会被人排挤,所以众人都怕被排挤,才会你看我我看你。 他抬起头道:「那诸位的意思呢?皇上做到这种让步,其实我们做臣子的应该体谅,若是再得寸进尺,怕龙颜大怒,那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杨宁摇着头,然后抬起头又问:「诸位的意思呢?诸位怎么想的?」 ***** 清宁宫的书房,杨厚照发出一阵嘲笑似的爽朗笑容:「哈哈哈哈……他真的一直问,诸位的意思呢?真的一直问吗?」 恭敬的站在他面前回话的正是赵瑾。 赵瑾在之前的事件中没有捡到便宜,但是他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 现在皇上和内阁的战争还没完,他当然不能让内阁的人胜利了,但是皇上不见得心思都在斗争上,所以他得表现出来对皇上的忠心和处理事情的才华。 所以他就擅作主张的开始监视文官们的行动。
第二百五十章 杨宁有问题 本来这是锦衣卫的职责,锦衣卫特务遍布各地,线人不计其数,想打听什么事太简单了,恰好赵瑾有锦衣卫的朋友,现在消息都在他手。 昨晚杨宁家的聚会,谁说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书房里就他们两个人。 赵瑾看杨厚照高兴,赔笑道:「可不是呢,万岁爷,这话都是有隐喻的,杨大人也不想致仕,可是又怕别人附议他被戳嵴梁骨,于是就不停的听别人的意见,而那些人呢,还在看他的意思呢,于是就你问我,我问你,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第一个拿主意。」 「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杨厚照笑的就是这个。 被赵瑾绘声绘色一学,再次哈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抬头问着赵瑾:「那你说,他们会成气候吗?」 赵瑾是个谨慎的人,但是据他多日对杨宁的观察,杨宁贪恋官位,以前跟着刘健是迫不得已,现在小皇帝都给了文官台阶,他就想下了。 高高在上的内阁首辅之位,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求不来,不比什么都好?只要大权在握,还管什么刘健。 赵瑾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不相信这些政客能狠下心致仕。 他语气斩钉截铁道:「奴婢看,除了刘健骑虎难下,谁都不会致仕,就让刘健一个人灰熘熘的走吧。」 内阁只走刘健一个,这是李昭给杨厚照说的底线。 也是杨厚照所希望的。 听了如此回答,杨厚照连日来揣在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下去,道:「那再好不过了。」 赵瑾继续赔笑,一般万岁爷一高兴,接下来他这个有功劳的人就能得到赏赐,马上就到了。 可是杨厚照陡然间脸色一沉,道:「朕想起来个事,昨日和皇后做游戏,玩成语接龙,复习了一个成语,古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打听消息的事都是锦衣卫的职责,你既不是东厂首领,也不管着锦衣卫,以后不要越俎代庖。」 「朕现在最不喜欢那些自己手中的事还没干好,就去插手别人的事的人,你的骑兵营,朕说要检验训练成果,可是一查查出来五十匹掉毛马,朕专门给马儿拨了吃豆子的钱,怎么不是换毛的时候还掉毛?你查清楚了吗?」 这明明是两个成语? 皇上皇后没事玩这个干什么? 赵瑾惊的嘴都合不上。 杨厚照剑眉一立:「怎么,与你无关还是你查不出来?」 赵瑾慌忙跪下,道:「奴婢这就去查,绝对帮万岁爷把马儿养的胖胖壮壮的。」 杨厚照一挥手:「去吧,干好自己的事,真是,越俎代庖……」 接下来还有不满的嘀嘀咕咕声,赵瑾邀功没邀到,反而要挨骂,再不敢听,也不敢再呆下去,灰熘熘的走了。 赵瑾走后,杨厚照站起来,他左边的书柜旁、靠墙的地方有个夹空。 他走到那里伸出手:「人走了,出来吧。」 李昭笑嘻嘻从里面走出来,手搭在杨厚照手上,然后叫了声万岁爷。 杨厚照心神一盪,在她鼻子上点了点:「都说了朕什么都不瞒着你,怎么还非要藏起来,你就听,朕看哪个奴才敢不说实话?」 李昭知道赵瑾近日会有行动,所以他求见的时候就躲起来了。 倒不是她不敢面对赵瑾,是赵瑾这个人比马永成段位实在高很多,她还不能露馅。 再者,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现在她的头还戴不起后宫乱政的帽子,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不过李昭对杨厚照的坦然相见倒是很感激,她拉着杨厚照到了书案前,转移话题问道:「那万岁爷您觉得杨宁会附议刘健的摺子吗?」 这个问题方才杨厚照就表过态了。 他道:「这不都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吗?你说只要交出马永成,文官有了台阶,就不会咬着不放,唯有刘健可能坚持,那就让他致仕。」 「现在杨宁在看风向,而朕该做的都做了,虽然没把老赵他们怎么样,可朕也训话了,难道杨宁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不要了?」 「朕不信,他们要是不要,那就不要,别以为朕以后还会召回他们,这天下没了谁不转啊?想入阁的人多得是,都是读书的,让他们内阁成员好自为之。」 李昭暗暗点头,听赵瑾的意思,杨宁也是捨不得自己打拼来的一切,他是刘健带进来了,论政治手段,他都不如刘健,论治国之道,也不如李阳东,所以他走了真的不会有人思念。 但是他真的不会走吗? 虽然上辈子杨厚照没有祭出马永成,大权被刘健独揽了,但是上辈子杨宁没有碰到这样的选择吗? 如果他真的是留恋官位的人,最后李阳东没走,还落得骂名,他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信誉,转头回来的,反正挨骂也有伴不是? 但是没有,他真的致仕。 这个结果,就和他的性格不符,所以真的就如杨厚照想的那么简单,杨宁不会附议? 李昭表面上信了杨厚照的话,但是心里却留下了大大的疑问。 杨宁这里的结果,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而刘健是随便他致仕的,杨宁别跟着走,这才是这盘棋的关键。 **** 下午天有点热了,杨厚照要出去玩,李昭找了藉口留在宫里,等干清宫的宫人都走了干净,李昭把秦姑姑叫到卧房里。 秦姑姑穿着天蓝色的宫装,头上梳个圆髻,别着一支黄色的珠花…… 打扮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李昭围着她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秦姑姑:「……」 她侷促的站在那里,忍不住问道:「娘子,奴婢哪里不妥?」 李昭挑眉道:「你的珠花不是宫里做的。」 秦姑姑:「……」 李昭出身市井,宫里的东西还是市面上的东西她分的十分清楚,这花秦姑姑都戴了五天了,是用糕点跟张永换的,没想到五天之后还能被娘娘认出来。 宫里规矩是不允许私自带东西进宫的,但是有能力的人谁遵守规矩,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姑姑却不敢瞒着李昭,低头认了错。 这乖巧不甘心的样子,李昭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那么她可要开始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探消息 李昭捏着下巴打量秦姑姑,然后道:「您最近越来越不中用了啊。」 她略带感慨的语气,像是调侃,像是玩笑,可是眉心拢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责怪。秦姑姑是个十分要强的人,即便是玩笑话也接受不了这个评价。 她不服气道:「娘娘吩咐奴婢做的什么事没做好?」 李昭道:「张公公的消息呢?你可是答应我答应的妥妥的,拍着胸脯保证,外面文官那些动向都会让张公公去监视,然后告诉我,现在呢?人家赵瑾把杨宁家的消息都带回来了,张公公呢?」 秦姑姑:「……」 她泄了气道:「奴婢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张公公了,张公公也不跟奴婢汇报啊?」 李昭道:「那山不过来,我觉得厉害的人,都会过去,你不会去找张公公问。」 然后眼睛一斜道:「莫非姑姑连这个都问不出,哎呦,看来张公公到底有手段,天天喊着姑姑老宫女,姑姑也不敢惹人家,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她那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鄙视和不信任。 秦姑姑怒髮冲冠,她摔着帕子道:「我这就去找他,看到底谁吃谁吃的死死的,奴婢要是问出个什么来,娘娘您到时候怎么做?」 李昭爽快道:「赢你的二百两银子都还你,我还收回我的话,姑姑是个能人,能压制住南镇抚司指挥使的人,了不起,宫外的珠花也任由姑姑戴,谁敢说个不字,我教训她。」 声音一转,又笑问道:「那姑姑若是问不出来呢?」 秦姑姑胸有成竹的冷笑:「问不出来,我就承认我是老宫女,您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 李昭见她出门了,急忙跑到窗下,窗下有罗汉榻,她跪在上面趴在窗口往外看,见秦姑姑大步流星的出门,路上遇到下人问安也不理,那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架势,真是让人喜欢。 李昭收回目光抿嘴一笑,希望张永的消息,要比赵瑾的更具体一些。 ***** 张永是兼职南镇抚司的职务,他本身也是后宫十二司的一个主管。 他的住处在皇宫东北角,离着清宁宫比较远。 秦姑姑对于后宫轻车熟路,也不叫轿子,自己走路更快,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张永的地盘。 司里小内侍都没什么事,在穿堂的进口说话。 若是以前,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地方,秦姑姑都会有些惧怕。 但是她现在是清宁宫的掌管,皇后身边第一红人,没什么好怕的。 上了一个台阶到了穿堂里,问道:「张公公在吗?」 五个小内侍看她衣服上肩头的品阶,立即站好了,行礼问安后,排在第一位的内侍道:「公公还没回来呢。」 秦姑姑眼睛一怒,没回来,她回去不是让皇上笑话? 问道:「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去哪了一个小太监哪里敢打听大珰的去处。 小内侍道:「或许生公公知道。」 秦姑姑一想,哦,就是张永总带着的那个俊生,张永丢了就是他带人找了一晚上。 她认识。 秦姑姑道:「带我去见他。」 小内侍忙道是,就在这时,秦姑姑身后突然传来啧啧啧的声音:「清宁宫的那个宫女,你跑到咱家的地盘来干什么?」 秦姑姑气得转过头,后一想,是宫女,不是老宫女。 她破怒微笑,道:「公公今日吃了什么?我猜猜,喝了蜂蜜。」 张永:「……」 说话间,张永已经走近了穿堂,他穿着一身劲装,腰中跨刀,显然是从外面回来的。 秦姑姑想到来意,又忙道:「张公公,前些日子您带人往清宁宫送了两坛绍兴酒,今日皇后娘娘要用,找不到了,您记得在哪里吗?」 皇后不怎么饮酒,皇上为了讨好皇后,没有特别的事也不饮酒了,他又什么时候去给清宁宫送过酒? 张永外面大大咧咧,有时候也很细心,知道这老宫女找她是别的事,点头道:「咱家放在十分隐秘的地方,你找不到,等一下,一会咱家带你去找。」 秦姑姑在穿堂门口等了一会,张永就出来了,这次他换上了在宫里所穿的内侍服,一身绯红色,穿在他微胖的白嫩身材上,整个人像个年画,威严气少,倒是喜气洋洋。 他迈着稳重的步子从里面往外走,确实很讨喜。 秦姑姑以前从没这么细緻的打量过张永,心想难怪皇上喜欢这人,皇上就喜欢喜庆的东西。 张永出来后对秦姑姑叫了声:「走吧。」 胖公公直接就往清宁宫方向走,秦姑姑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司里的内侍没人跟出来张望,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面的路分了叉,一个是笔直的宫墙夹道,一边是通往御花园的九曲迴廊。 张永脚步拐向了迴廊,并且踩上了面上朱红的地板。 迴廊两边环水,奇花异草丛生,尽头是个八角亭,四周无人,简直就是幽会的好地方。 秦姑姑上了迴廊,发现了四周的美好景致,再看前面的人:「……」 她叫道:「公公,您这是去哪?不是去清宁宫?」 张永在路中间停下来,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问道:「你确定要去清宁宫。」 秦姑姑:「……」 她走到张永面前,然后笑了笑:「那也不用在这里说话啊。」 张永板着脸道:「这个老宫女还挑三拣四,这里很少有人来,说吧,找咱家什么事?」 还是老宫女。 秦姑姑立起眼睛。 张永白了她一眼,道:「不说咱家走了,你可别后悔。」 说完真的掉头的意思,秦姑姑哼道:「站住,我不还没说呢吗?」 张永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秦姑姑气得白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你的事,近来怎么样了?」 「我什么事?」 「就是内阁的人要收拾你的事。」 「你不是知道结果?」 「说的不是现在的结果,上些天我告诉你的话你忘了?」 「你是关心我了?」 秦姑姑被李昭怂恿着,所以就来找张永,她告诉张永他所处的危险境地,让张永留个心眼,言外之意,就是让张永监视有号召力的文官。 秦姑姑想张永会听她的话的。 但是感觉话听了,要结果的时候老傢伙好像要翻脸不认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杨宁的「贤」妻影响整个朝政 秦姑姑炸了毛,脸红耳赤道:「谁关心你,谁关心你?你到底说不说啊?」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张永眯起了眼睛。 他撕哈一声,后道:「你先告诉咱家,你为何这么关心宫外的事,既然不是你关心咱家,那是谁让你来问的?总不是万岁爷吧?可是除了万岁爷,谁会关心宫外的事,想让咱家背叛万岁爷?」 秦姑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皇后娘娘没交代,但是她脑里倏然就起了一个念头,不能说是皇后娘娘想知道。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学着李昭的样子在张永身边左转三圈,然后右转三圈。 张永:「……」 他拉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讨饶道:「我这人天生看不得旋转的东西,你转的我脑袋疼,有事说事。」 秦姑姑冷笑道:「我说了,可是你不告诉我。」 张永道:「那你要先告诉我。」 「我就不告诉你呢?」 「那我也不告诉你。」 秦姑姑呵呵冷笑,陡然间叫了声好,然后低声道:「张永,这可是你说的,不告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张永:「……」 他瞪大了眼睛道:「老宫女,你长本事了吧?敢直唿咱家名字。」 秦姑姑点头:「对,就是长本事了,张公公,您别忘了,有一天您喝醉了,偷偷摸摸跑到我的房里,你不说可以啊,我就去告诉皇后娘娘。」 说完她一摔帕子,转身就走。 这是她发怒的惯有迹象,张永跟她打过几回交道,已经发现了她这个毛病。 这么让她走出去,这虎玩意儿真的会把事情说出去。 「你给我站住。」张永追上秦姑姑,秦姑姑挑眉看着他,一副我等你消息的样子。 可是张永有什么事喜欢对杨厚照说,一个宫女想知道宫外的事,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除非是关心他,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对上那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沉吟良久,后低声问道:「你有证据吗?说出去有人信吗?而且对你名声也不好。」 秦姑姑道:「这就不劳烦公公你操心了,您说我对皇后娘娘说,她会不信我,难道信你?那天你喝多了对不对?」 「至于什么名声,我只悄悄的告诉皇后娘娘,娘娘自然不会宣扬出去,还会替我做主。」 「你之前说你会被发配走,所以人家就算了,现在您可是好好的还在宫里呆着呢,您说说出去,对您有没有影响。」 说完好笑似的一歪头。 张永:「……」 他急的跺脚道:「这个老宫女真是不简单,竟然豁出去了。」 秦姑姑一翻白眼:「您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滚刀肉,您到底说不说?」 张永气得满脸通红,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招招手:「耳朵过来。」 张永没有经过杨厚照允许,是自行监视文官的,就是秦姑姑告诉他的那些话,他得自保。 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职能不同,打探消息这种事,南镇抚司不如北镇抚司,眼线也不如北镇抚司多。 但是张永还是有些门道的,他的人中,就有眼线在杨宁和兵部尚书家。 说起锦衣卫的这个眼线,在太祖时期,就达到了空前的繁盛,买菜的,甚至一个小货郎,看门的门子,都有可能是锦衣卫的人,曾经就有大臣晚上和老婆睡觉,说的话皇上都知道。 杨宁家的事张永也是了如指掌,如今刘健要致仕,摺子写好了,就看谁会附议,杨宁是关键的人物,所以张永对他十分留心。 前一晚上还有大臣到他家里商议事情。 「可是你攀我,我攀你,谁都不愿意当炮灰出头鸟,所以没商量出个所以然,第二日杨宁就学李阳东,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 秦姑姑问道:「那这意思,就是没人跟刘大人一起,最后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张永点头:「应该是这样。」 秦姑姑心想皇后娘娘说她听过赵瑾的回报,赵瑾看到的应该也是这个场景,那为什么她还会追问张永呢?想来是这个结果她不满意。 而皇后娘娘不满意,她自己不就是不中用,不好用的人? 秦姑姑黑着脸道:「不行,太少了,你再说点别的。」 张永:「……」 他攥了攥拳头道:「你这个老宫女真是得寸进尺,咱家还没跟皇上回话呢,都告诉你了,还跟你说什么?」 秦姑姑问道:「那杨大人就没什么反常的举动,他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张永仰头想了想,又想了想,秦姑姑急催着:「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都行。」 张永眼睛一亮,垂下眸子道:「奇怪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就是杨大人啊,有点惧内,他有个特别严肃的老婆。」 「老婆?」秦姑姑抓抓耳朵,心想这个老婆,应该跟朝中大事没什么关系吧? ****** 夜晚晴朗的天空中星斗满天,像是孩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又是清风徐来,又是花香处处,又是草虫啼鸣…… 可是杨宁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妻子何氏正在张罗丫鬟收拾箱笼,大晚上不睡觉,闹的人心不宁。 杨宁坐在床板上,最后都收拾到床单了,杨宁气得站起:「三更半夜,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干什么。」 何氏不甘示弱道:「我们不要做背信弃义的人,我们也不让人戳嵴梁骨,老爷不愿意回老家,我们回,带着儿子回。」 「可是这是晚上。」 「不是晚上,老爷也不往心里去啊,妾身跟您白天说,夜里说,光说你还是没有附议刘大人的摺子,所以光说有用吗?」 自从刘健的摺子写出来,杨宁和何氏就吵过好几次了。 杨宁不想将努力等过来的首辅之位拱手让人,可是这何氏书香门第,家传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所以一定要让他跟着刘健致仕。 他不回应,正好晚上没人打扰,何氏就闹上了。 何氏给杨宁生了三个儿子,杨宁曾经因为宠爱小妾,跟何氏闹僵过,后来三个儿子都向着母亲,而小妾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反而何是又添了个女儿,他没有别的继承人,所以杨宁看在儿女的面上,往后就再不敢对何氏不敬。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杨宁要附议 何氏又一身正义的样子,杨宁也说不过何氏,于是只能气的在原地跺脚。 何氏见他脸上的青筋都在颤抖,却无话可说,知道他已经焦头烂额,问道:「附议,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杨宁将床上的枕头扔在地上,吼道:「我同意,我同意,附议,这总行了吧!」 ***** 天一天比一天热了,阳光白灼的无法直视,大地一片炙热,但是宫殿里有冰,还有排风的设备,十分清爽。 这种情况下,脚上像是长了轱辘一样的杨厚照都不走了,就大殿里领着内侍玩投壶。 李昭在旁边看着,忽见帘子处秦姑姑给她打手势。 此时正是杨厚照背投的时候,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箭矢上,并没有看向别处。 李昭悄悄从他身侧绕过去,然后到了门里。 秦姑姑帮她掀了帘子,李昭出去,二人十分默契的走到院子里的长廊下站定。 李昭先问道:「可是张公公那边有消息了?」 秦姑姑道:「还是娘娘您警醒,不然赵瑾都放弃那边动静了,谁能想到杨大人现在正琢磨了附议刘大人致仕的摺子呢?」 「真的要附议?」 昨天秦姑姑把从张永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李昭。 李昭就感觉问题出在杨宁的妻子身上,多少个事实都证明了,做人不要小看女人,女人就更不能小看女人。 于是她让秦姑姑说服张永继续观察,这一晚上,张永还真探到了杨宁和何氏吵架的那一段。 杨宁已经答应附议了。 秦姑姑给了肯定答案之后神色都紧张起来,问道:「娘娘,那咱们做的那些是不是都白做了?最后万岁爷拗不过内阁,还是会让张公公他们走吗?」 李昭暗暗摇头,杨厚照已经把人留下来,再送走,帝王的尊严往哪里放? 张永等人已经安全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跟歷史上一样,被骂昏君,所以现在的任务是要帮杨厚照争取留个好名声。 而这个好名声,杨宁如果此次跟着刘健一起致仕,虽然没有歷史上那么严重,但逼走两位内阁辅臣,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李昭拍着秦姑姑的肩膀道:「不是打算附议,还没上摺子吗?咱们还有时间攻克。」 秦姑姑眼神一亮,道:「对了,张公公准备找时机把消息告诉万岁爷呢,咱们万岁爷一定能想出对策的。」 李昭嘴角抽抽了,这个女人不相信她,竟然相信一个毛头小子?重男轻女了吧? 她挑眉一笑,大眼中充满鄙夷:「既然你这么相信咱们万岁爷,那咱们先拭目以待可好?」 皇后娘娘又是成竹在胸,秦姑姑摸着耳朵,思想开始动摇了。 ****** 李昭早早的躲到书房里,她坐在窗前支起耳朵听,外面投壶的声音不见了,她赶紧坐好。 不一会的功夫,杨厚照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李昭放下书本道:「万岁爷,练习累了?」 杨厚照挥挥手,然后坐到自己的御案前,后勾勾手指叫道:「小美人,过来。」 李昭:「……」 她嫣然一笑,一抖拍子道:「哎呦,冤家。」 杨厚照:「……」 玩闹过后,李昭到了杨厚照身侧,杨厚照拉起她的手,仰头看着她道:「方才张永给朕送了一个消息来,你猜怎么着?那个杨宁,竟然打算附议了。」 李昭佯装惊诧道:「之前他不是在犹豫吗?怎么又打算附议了?」 杨厚照撇撇嘴道:「七尺男儿,中看不中用,是个惧内的主,让女人给拿的死死的,是听他老婆话,打算附议了。」 李昭眉头暗挑,所以咱们万岁爷不惧内? 李昭话锋一转问道:「那万岁爷怎么看待此事?」 正说着,秦姑姑挑着帘子进来,端着个茶盘,茶盘上放着两碗新鲜的果汁和一小碟点心。 这也是李昭和秦姑姑约好的,看杨厚照到底会不会当成大事来看。 杨厚照接过装着果汁的碧玉杯子,也没在乎秦姑姑在场,回答道:「朕会在意他?附议就附议,他敢附议,朕立即就批红准他走。」 如果真是这样,之前的谋划就白费心机了。 秦姑姑看向李昭,还是娘娘了解万岁爷。 李昭笑着,心想我还是要把杨厚照劝过来,道:「万岁爷,如果刘健一人致仕,您已经让步,是他刘健不识好歹,但是如果人多起来,咱们会有苦难言,常言道寡不敌众,打架是这样,朝堂上也是这样,一人走是他的问题,许多人走,就算是万岁爷没有问题,外面看到的还是万岁爷的问题啊。」 杨厚照蹙眉道:「这就奇怪了,阿昭,你之前也说,天下是咱们家,内阁辅臣为了八个奴才大动干戈,是他们不懂事,吃相难看,是想控制朕,朕想通了,朕还看不上他们呢,怎么你还来劝朕再次让步?」 李昭:「……」 她抬头摸摸自己的脸,有点疼。 后一笑道:「万岁爷说的好让人心凉,臣妾跟您是一家的,当然是向着呢,是想这件事越早压下去越好,不然剩下的七位公公不也提心弔胆的,还担着骂名。」 奴才们近来是都不怎么活泼了。 杨厚照歪头道:「那你有什么主意,朕总不能给杨宁下诏吧?」 李昭道:「既然杨宁能受妻子影响,那咱们何不从她妻子或者家人身上下手,让他留下来。」 杨厚照问道:「那你说他家人有什么软肋?」 「查呀。」 杨厚照冷冷一笑。 李昭歪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但是眸子有点冷。 杨厚照:「……」 他道:「朕不是跟你使脸色,你自己想想你方才说的话,不知道杨宁家人的特点,还得查,朕堂堂一国之君,为了挽留一个大臣,还得去查他的家人,做这种小动作,你说他是多大的人才?值得朕这样做,合适吗?」 少年好看的眸子里写满询问的认真,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李昭:「……」 她喃喃道:「万岁爷觉得掉价。」 杨厚照一拍桌子:「太掉价了。」 然后笑道:「阿昭你不用操心了,他要走就走吧,正好朕有个入阁的人选,他走了给好人让地方。」
第二百五十四 李明瑞要过生日? 杨厚照胸有成竹的笑意让李昭心下起了疑惑,像是笔直路上的一个路标,看着很近,可是怎么走都不到。 她以为杨厚照在她的掌控中,可是杨厚照说有入阁的人选。 歷史上这次内阁清场,连杨廷和都没资格进内阁,因为年岁不到,内阁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 不是杨厚照的老师,那他要选谁? 李昭从来没听说杨厚照跟那个大臣走的近,问道:「万岁爷中意谁了?」 杨厚照眼睛弯弯的,然后抿紧了嘴,笑容十分神秘,后摇摇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真不说。 总之不可能是杨宁,他盼着杨宁走呢。 李昭用余光一扫,见秦姑姑正在向她投来焦急的目光,是啊,之前的谋划秦姑姑也参与了,如果现在任由杨宁致仕,她俩的付出就都前功尽弃了。 李昭突然道:「万岁爷,明瑞的生辰是七月初五,明天就是,臣妾能叫他进宫来吗?」 杨厚照心想明瑞是谁? 李昭蹙眉:「我弟弟,万岁爷忘了?」 杨厚照暗暗吐了吐舌头,小舅子,他嘁的一声:「朕的小舅子,朕怎么会不知道?」 抬头道:「明日生日,你怎么今天才说?」 因为是李昭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生日,李明瑞是七月十三的生日。 杨厚照显然要放弃杨宁,她不能让自己的心血半途而废,那她就得自己想办法留住杨宁了,办法她已经有了一个,得跟韩澈取得联繫,但是相见韩澈,比登天还难,就得有中介人。 看张永那忠心程度,让他递信的话怕要拿给杨厚照看了,除了张永,旁人更怕露馅,那只有把亲近的人召进宫来传话。 可是后宫不允许男人进,亲爹都不行,而她亲近的人还都是男的。 想来想去,只有李明瑞这个小孩子了。 李昭道:「才说也不晚,他一个小孩子,臣妾就是想他了,明天之前见到都行。」 杨厚照心里回忆那个小圆脸的小舅子,然后问道:「他多大了?」 李昭微微眯起眼睛。 杨厚照咳嗽一声道:「朕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他定然是对李明瑞没怎么上心,但是这些关系户的个人资料,宫里能查道。 要去做功课了。 李昭方才只是下意识的逗他玩,人家是每天都要玩的皇帝,那么多项目等着呢,能记住她都不错了,哪里能知道自己弟弟的年纪。 李昭道:「他十三。」 杨厚照听了又坐回去,然后道:「阿昭,男女七岁不同席,十三已经是成年小伙子了,他进不来后宫。」 所以亲弟弟,才十三岁也进不来。 李昭眼中透着失望,是她的现代思想还没转过来弯,总感觉弟弟还是很小很小的孩子,可是在别人眼里,都成年了。 她道:「那臣妾是不是就不能见到明瑞了?」 杨厚照用歉意的目光看着她:「不然母后知道肯定又要大闹一场。」 「这样,你别伤心,朕让内侍选好多礼物送给他,代表咱们二人的心意你说好不好?」 李昭没出声,想了想,掀着帘子直接就出去了。 杨厚照急的要追,秦姑姑心想我家娘娘绝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宫中规矩这么订的,她怎么可能怪皇上呢? 忙道:「万岁爷,奴婢先去看看,娘娘说不定有什么抹不开说的话,不能对万岁爷说呢。」 这一席话让杨厚照停下了脚步,他挥着手:「快去快去。」 李昭回了卧房,秦姑姑随后跟进来,见李昭坐在床头看着她,她动动嘴角,问怎么了? 李昭目光看向门口,然后嘴角向外努了努,那意思是人跟没跟来。 据秦姑姑的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微微颔首。 李昭立即做正了身子,不再看外面了。 杨厚照不让她见李明瑞,就递不出去消息,必须要想办法,她长长的嘆了口气,语气极尽哀怨。 秦姑姑看皇后娘娘戏已经到眼神了,配合着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是跟万岁爷生气吗?」 李昭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万岁爷对本宫这么好,本宫怎么有脸生万岁爷的气呢?就是感嘆啊,这嫁到普通人家还有回娘家的时候,能夫妻一起回,可是嫁给皇上,天下最尊贵的人,最是说一不二的人,骨肉亲人,竟然没法相见,姑姑,你说我是命好呢,还是命不好?」 「娘娘母仪天下,当然是命好。」 「命好弟弟生日不能见弟弟,想来等我爹生日的时候,也是不能见爹了,母仪天下,却不能做个孝顺子女,我愧对祖宗啊……」 长喘一口气后,就呜呜起来。 秦姑姑:「……」 看着眼泪这么方便的皇后娘娘,秦姑姑在一旁急忙的劝着。 杨厚照就在卧房隔断后的帷帐后,听着妻子如泣如诉的「控诉」,他痴痴的看着前方的虚空,久久才回过神来。 是啊,他贵为一国之爹,她的妻子是国家的娘,为什么他们身份都这样至高无上,妻子想见家人都不行。 可是祖宗家法就是这样订的,上面还有个母后随时盯着他们看,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啊。 杨厚照暗暗一攥拳头:不能让妻子开心,这皇帝当了不也是窝囊? 接着他甩袖而去。 李昭一边哭着一边竖着耳朵听,感觉没动静了,对秦姑姑使了个眼色。 秦姑姑背着门口对她竖起拇指,然后走出门。 到门口一看,外面的隔间已经没有人了。 秦姑姑回到卧室,摊摊手:「走了。」 李昭掏出帕子把眼睛擦了擦,然后抿嘴一笑,方才的伤心烦恼一扫而空。 秦姑姑:「……」 她低声道:「您就不怕万岁爷是被您哭烦了,再也不理您?」 李昭翻了个傲气的白眼:「才不会,万岁爷是去找赵瑾想办法去了。」 ***** 星斗以它星罗密布的排列方式在天空中闪耀,清宁宫后的栀子花开了,一朵朵洁白如雪,在暗夜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风一吹,到了宫殿各处。 杨厚照躺在床上鼻子动了动:「好香啊。」 四周无声。 他又无不感嘆的道:「好香啊。」 四周无声。 杨厚照:「……」
第二百五十五章 等着被宠爱,打脸了 杨厚照身子微侧,捅了捅被窝里的人:「好香啊,朕说好香啊?」 所以得有人捧臭脚回是啊? 夜已经深了,到了就寝的时候,李昭白天算计着,杨厚照应该会想办法让她见李明瑞,但是等了一下午,这人从外面回来也没给她惊喜。 吃完晚饭还是没有惊喜。 李昭手背放在额头上,不理杨厚照**她,对杨厚照道:「杨大爷,咱们能盖两床被子吗?」 他们天天都要盖一床被子,为什么要盖两床? 杨厚照方才还笑嘻嘻的模样,陡然间就立起眉头:「不滴,就一床,谁也不许走。」 说完往李昭这边靠了靠,大手扣在腰上紧紧的,就不放手了。 李昭:「……」 她道:「天越来越热,早上起来出一身汗,您真的要靠的这么近吗?」 杨厚照眯起眼睛道:「前天,昨天,大前个儿,这么长时间了,天天都出汗,你也没说,为什么就今天要分被子睡?别以为朕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昭问道:「那我是怎么回事?」 杨厚照眼珠一转,然后又变得笑嘻嘻的,道:「阿昭,你说朕对你好不好?」 他那弯弯的眼睛里光线一闪,透着一股精明劲,今晚还没开始呢,李昭全身心防备起来:「杨大爷,如果说好,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杨厚照道:「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用考虑,朕对你多好啊?」 「这样吧,你小日子过了吧?」 李昭挑着眉不说话。 杨厚照笑道:「我们要不要看图画?」 哦! 李昭明白了,杨厚照一直想要换个体位,后来有了八虎的事,他就不闹了,也没再提,这是觉得事情过了,所以心情好了,又想起来了。 李昭眼睛动了动,然后道:「杨大爷,我不舒服。」 「不是都走干净了吗?」杨厚照就要去扒她裤子。 李昭:「……」 她道:「不是那个不舒服。」 顿了下道:「心堵,气短,两肋胁痛,总觉得有口气出不去,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杨厚照:「……」 他忍不住笑:「阿昭,你这病朕听着耳熟,是不是两个月得犯一次,这几天母后可都没找你。」 李昭还是一脸哀怨的样子:「可不是,那它就犯了,万岁爷您会治吗?」 杨厚照狡黠一笑,点点头:「你等着,朕给你看个宝贝,看完了你的病就好了。」 李昭:「……」 她按住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掏小龙已经不新鲜了,您最好换个别的宝贝。」 杨厚照眼睛一斜,傲气扬上眉梢,用极其轻蔑的语气问道:「那小老虎你看过吗?」 「小老虎?」 「是啊,小老虎。」 李昭眼睛一亮:「咱们大老虎下崽子了?我之前怎么没听说,万岁爷你把小老虎养在哪里了?」 杨厚照:「……」 他一掀被子,裤子微推,露出他的大宝贝:「这就是小老虎,哈哈哈……」 李昭打死他的心都有了,还不是小龙,换个名就不是东西了? 李昭翻过身去不看他。 杨厚照见没引媳妇的兴趣,穿好裤子把李昭拉回来:「还没说完话呢,不许睡觉。」 李昭满脑子都是阻止杨宁附议的事,哪有心情跟他逗哏,而杨厚照也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给她想辙跟李明瑞见面,她半闭着眼睛不说话。 她那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但是一动不动的,透着无精打采之意。 杨厚照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然后推推李昭:「跟你说话呢,给你看小老虎怎么样?」 李昭无奈的抬起眼皮,道:「还不就是小龙,当我不认识它?长了几根头髮我都数得清楚。」 杨厚照听了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阿昭这虎样,和朕什么荤话都能说。」 「还不是万岁爷带的好,我可是正经人。」 李昭说的一本正经,可是两口子谁什么样谁还不知道,他的阿昭俏皮话也可多了。 杨厚照忍不住哈哈笑,是那种善意的取笑,李昭脸皮算是厚的,但是也被他笑的有些恼了,道:「那我下次再不说了。」 杨厚照一听坏了,忙拉着她的手:「喜欢,喜欢,朕很喜欢,说吧,没事。」 一边说着手一边摸上李昭的脸,他的指头在他眉上轻轻的画着,一笔一笔,那样子极其珍爱,像是在看什么宝贝,然后喃喃道:「真好看,好看。」 他声音优雅轻柔,像是春风抚耳,李昭舒服的闭上眼睛。 这时杨厚照突然道:「阿昭,你怎么从来不夸朕呢?」 李昭:「……」 她睁开眼道:「那是因为杨大爷什么都好,也不用夸啊。」 杨厚照在她脸上亲一下,呵呵一笑。 后眼睛一瞪道:「不行,那也得夸。」 李昭:「……」 她双手摸上杨厚照胸前结实的肌肉,这个皇帝好武,每日骑射,宽肩窄腰,身材十分好。 那就夸这两个小点点吧。 她刚要张嘴。 杨厚照身子一翻,仰头给她看他的小老虎。 「夸它,小老虎,朕不喜欢龙了,还是老虎英勇,以后它叫小老虎。」 李昭:「……」 小老虎在他二人的注视下,慢慢已经挺立,壮硕强大,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的感觉,不过长得真的很丑,怎么夸?下不去嘴。 李昭趴在杨厚照肩头忍不住笑。 杨厚照并不知道李昭是在笑话他,心爱的女人终于开怀大笑了,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透着畅快,但还是不依不饶道:「笑什么笑,你不夸奖它?」 后一嘆,声音委屈道:「为了取悦你,他每天晚上多辛苦啊。」 李昭心想辛苦你还乐此不疲,她可不信。 她问道:「那怎么个辛苦法?」 杨厚照勾唇一笑,十分狡猾,后在李昭耳边轻声道:「还不辛苦,你看你们家阴暗潮湿,小老虎还要上上下下的努力劳作,难道不辛苦,这还不算,最后都累吐了。」 李昭:「……」 她一边大笑,一边抬手捶着杨厚照的胸口,这傢伙怎么这么坏,这是给她讲段子呢。 可那娇嗔的责怪,根本不重的粉拳,明明就是闺房之类最好的调味品。
第二百五十六章 当然什么都惯着她 杨厚照将李昭的双手捉住,背在她的身后,然后翻身压住她:「那你到底夸奖不夸奖它。」 李昭抿紧了嘴,不投降。 杨厚照低头咬住小旺仔:「夸不夸……」 李昭接下来忘记了夸奖,于是又受到了「残忍」的惩罚。 **** 万岁爷又进入了「贤者时间」,李昭能威胁人家的时候都过了,弟弟是见不成了,任命的闭上眼,趴在杨厚照怀里准备睡觉。 杨厚照摸着她光滑的背,后问道:「分被子睡啊?」 李昭:「……」 她现在需要呵护,不想分被子睡了。 她抬起头看着杨厚照道:「万岁爷不是说永远在一起,就是不分开?」 杨厚照点着她那小鼻子道:「你可真傻啊,那小老虎串门之前和串门之后能一样吗?串门之前你就是要星星朕也摘给你啊,都完事了,谁还管你高不高兴,下次再说了。」 他用认真的语调说着,煞有其事。 李昭好气又好笑,道:「好啊,那就分开睡,下次再说之前,我也不跟你一被窝。」 杨厚照看她坐起来,急忙拉住她的手腕,笑道:「跟自己的男人干什么那么要志气,你跟我撒撒娇,我就不跟你分被子睡了。」 李昭道:「那我要是不呢?」 杨厚照歪了歪头,眼睛朝天,那是傲慢的姿态。 李昭哼道:「那我就分开睡好了,杨大爷可别后悔。」 说完开始穿衣服,准备叫宫人进来。 杨厚照:「……」 他笑脸一改,变得无奈:「你看,你这人玩玩就当真,跟你闹着玩呢。」 李昭道:「可是我不跟杨大爷闹着玩了。」 杨厚照怕她冒虎气真的跟他分开睡,陡然间坐起,把李昭压在身底,然后用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她,道:「真的是逗你玩的。」 话锋一转又道:「阿昭,明天明瑞生日,朕都记得呢,朕已经和内务府的说好了,放你回去省亲。」 李昭眼睛一亮:「省亲?」 杨厚照翻身下来,躺在她身边,然后道:「可不是,你这一晚上闷闷不乐的,不就是想回家吗?朕已经问过内务府了,皇后可以出宫,那就是省亲,不过不能经常省亲,明日朕陪你一起去。」 李昭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要跟杨厚照说省亲,可是省亲阵势太大,父亲和弟弟还得想方设法迎接,就他们家那点地方,怎么省亲啊,宫里花费也巨大,实在劳民伤财。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您也要去?」 杨厚照眨着眼睛道:「怎么?你想甩掉朕去见韩澈?」 李昭:「……」 杨厚照又搂着她宠溺一笑:「逗你玩呢,朕当然要去,咱们公不离婆秤不离砣,这样亲人看起来才能安心。」 然后就根本没办法见到韩澈。 好吧,她本来也没想亲自见韩澈,只要能找到传信的人就行。 李昭抬起头摸着杨厚照的胸口,指尖画圈圈,后道:「不然咱们别省亲了,万岁爷之前不也出宫?您带着我,我扮成小太监,这样不就行了,省亲那么多人,劳师动众,你想咱们才成亲几天,母后不说?官员不议论?」 杨厚照一拍脑门:「你要装扮成小太监吗?」 他那兴奋的语气让李昭不敢答应了。 她试探着问道:「万岁爷想怎么样?」 杨厚照打量着她的脸,然后道:「不然你现在换上,给朕看看?」说完他眼睛笑的弯弯的,带着讨好,那勾起的嘴角带着邪念。 李昭疑惑的看着杨厚照,想起来了,这小子很喜欢角色扮演呢,以后又有功课要修了。 她舔着嘴唇,魅惑一笑,问道:「那如果我换了,杨大爷就带我出宫吗?」 故意的**,但是也极尽诱惑,杨厚照脸色焦急,把手放在下面一捂,道:「阿昭,来了来了,小老虎又威武起来了。」 李昭:「……」 随后杨厚照松开手,哈哈一笑:「逗你玩呢,你看,它老老实实的。」 李昭用无语的目光看着小皇帝,别人家的男人都能一夜七次郎,他就一次,有什么好高兴的? 杨厚照这时候又抱着她道:「你这傻子,咱们夫妻之间,你要干什么就直说,还用的着偷偷抹眼泪吗?就算你不装扮成小太监,你要什么东西,朕都给你找来,谁让你是朕的妻子呢,还得留着陪小老虎呢。」 李昭感动的心思被最后一句话击的什么都不剩,她掐了杨厚照一下:「没个正经。」 「谁说没正经?正经的就来了。」杨厚照低声道:「明天咱们出宫,但是你不要声张,朕以前能出宫,也是偷偷摸摸的,千万不要被那些御使给发现了,不然要把耳朵吵出茧子了,尤其是现在,老赵他们的事情还在风口浪尖,所以你不用换成太监装扮,换一身男装就行了。」 难怪他也不是总出宫玩,原来这样麻烦。 李昭点了头,后蹭的坐起:「万岁爷,宫里我没有男装啊,明天怎么办?」 杨厚照把她拉倒,然后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说了有爷呢,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你惊喜。」 他用把人溺毙了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咬。 李昭被挑动的心花怒放,抱紧了杨厚照道:「杨大爷,还给我做新衣服,你真好。」 隔着李昭的肩头,杨厚照得意的看向床顶的明黄色床帐,那是,不让自己的女人心服口服,那还能是爷们吗? **** 花香鸟鸣,天上白云朵朵,上午的天气不冷不热,还有风丝,正是好天。 李昭和秦姑姑一起站在梳妆镜前,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指指对方,无声发笑,后又有些无语。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万岁爷真是疼你啊,点点滴滴都能看出来。」 李昭想不承认,但是无奈的点头:「所以不要再怕我失宠了,万岁爷把他最喜欢的东西都给我做一份,什么都能想到我。」 「看,这新衣服多能提现爱心,好看吗?」 秦姑姑道:「好不好看您心里没数吗?那照镜子。」 之后二人;「……」 铜镜里,二人都换了男装。 李昭上身是红色窄裉箭袖小袄,下身是灯笼路,跟杨厚照的纨绔装如出一辙。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出宫也要黏黏煳煳 不用说,李昭的一身,都是那个富二代给她特意做的,一下午时间,还瞒着她,用心良苦。 富二代说了,夫妻,就得一模一样。 还好她个子高点,能穿起来,不然就是个行走的怪物。 秦姑姑也没好到哪里去,料子和颜色低调些,但是也是混迹市井的二流子穿的。 别提多不着调了。 可是能出宫,再不着调也高兴。 二人对着镜子又傻傻发笑。 后秦姑姑将梳妆檯上的六合小帽扣在李昭头上,道:「娘娘,咱们可以出发了。」 李昭是一定要带秦姑姑的,因为她出宫不是玩,是有任务。 她点着头道:「到时候记得看我眼色行事。」 又道:「再等我一下。」 说完,她低头打开妆奁,翻到最下面,那是一封书信,写给韩澈的,让韩澈阻止杨宁致仕,韩澈是杨宁的准姑爷啊! 她无法和韩澈见面,可以让弟弟转交,这就是她这次要见李明瑞的目的。 李昭将书信折好了放在胸口,左右晃晃,确定掉不出来了,然后拍了拍道:「走,出发。」 **** 玄武门是皇城的后门,所谓后门,就是没什么特别情况不会开的。 一辆亮黄色绸布马车缓缓从御道上行过来。 赶车的内侍穿着天蓝色的直裰,头上戴着方头巾,一副秀才打扮。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正常来说能在宫里出现的男人,就是太监,不过穿着短褐,用青布头巾包头,是家丁打扮。 看门的侍卫叫做乔三郎,这个情况,他遇到过好几次。 这是皇上「秘密」出行,要微服私访去了。 皇上就坐在马车里。 第一次他发现的时候他不懂事,也不认识赶车的巨珰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赵瑾,还查看了一遍,要不是皇上当时下令不要计较,那小鞋不知道穿了多少双了。 可能穿小鞋都是轻的,会被革职查办。 如今乔三郎已经非常有经验了,见赵瑾亮出一个腰牌,他当即一挥旗,对守门郎打了个开门的旗语。 随后咯吱咯吱,绞盘推动,第三个门洞的大门就开了。 赵瑾对这个懂事看门侍卫点点头,然后赶着马车带着内侍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后,绞盘反过来推动,大门又合上,乔三郎见一切归于平静,安心的拍拍手。 到底这皇上出行是偷偷摸摸的,如果被御使知道了,那些人不敢骂皇上,会说他行事不端,阿谀奉承。 但是只要人走了,他就不会承认是他放走的。 被乔三郎介绍进来的,一个刚守门七天的小兵,叫做甄志强,他不认得那队马车。 他正好站在乔三郎身边,问道:「师父为何查都不查就把人放走了?这样做行吗?万一那车里装的是宫里的东西,有人偷东西怎么办?」 乔三郎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低声道:「别惹事,你不认得那赶车的人,他是巨铛赵瑾,那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有他在,那办的都是皇差,你去查看,是想找死吧?」 甄志强揉着脑袋看着门外,后喃喃道:「那岂不是巨珰不办皇差,想带什么出去,也能带出去咯。」 **** 李昭和杨厚照坐在马车的左排座位,秦姑姑在对面倒茶分点心伺候着。 杨厚照将胳膊搭在李昭肩头,人跟没骨头一样的靠着她。 李昭:「……」 他轻轻推了推这位万岁爷,道:「热。」 杨厚照眉心立起,道:「以为出宫了就不用伺候朕了是吧?就搂就搂,就靠在一起,热死也靠在一起。」 说完负气的抱紧李昭,胳膊拢着李昭的腰,拢的紧紧的。 李昭:「……」 她投降了:「杨大爷随便靠,随便靠,赶紧挨着。」 说完自己主动坐直了,让杨厚照躺在他肩头。 杨厚照眉开眼笑,躺了一会,他自己坐直了,拍着肩头道:「你靠在朕身边。」 真的,夏天的太阳一会就热了,然后两个人还非腻歪在一起,他就不嫌汗臭。 李昭无法,靠在杨厚照身上,脑袋一歪才发现,跟热比起来,很舒服啊,难怪这小子不嫌热。 她嘻嘻一笑,满意的长吐一口气。 就看不过这男男女女天天腻歪在一起的秦姑姑暗暗撇了撇嘴。 李昭想到方才宫门口的见闻,问道:「万岁爷,您出门那守门侍卫看都不看一眼吗?」 杨厚照无所谓道:「他知道,明知道是朕还敢盘问?找死?」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是万岁爷出行?」 「不是有赵瑾赶车吗?以前马永成也赶过,不过赵瑾的时候多,所以守门人认得。」 李昭看着前方虚空的眸子一沉,问道:「那如果哪天赵公公把母后运出去,是不是守门人也会以为是万岁爷,所以不会管?」 秦姑姑:「……」 杨厚照吓了一跳,让李昭坐直了,然后看着她道:「他运母后出去干什么?」 李昭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杨厚照已经破坏了出门的规则,而那些守门人有了惯性思维,以后赵瑾带什么东西出宫他都不会管,可就算是级别再高的内侍,也不能随便从宫里拿东西出去。 这就是一个漏洞。 见微知着,可见这个国家的管理漏洞有多大,也可见这个国家民众的思想有多么奴性,凭什么他赵瑾出行就不用盘问呢?都是以人代法了。 说到底,还是皇权制度闹的,这个问题一定要改,改革制度,不然国家还是会落后的。 杨厚照还等着呢,李昭继续道:「万一赵公公哪天心血来潮想从宫外带进来个美女诱惑杨大人,是不是那些守门人也不会管?」 杨厚照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李昭的鼻子道:「小心眼,小心眼,我说你怎么那么在乎守门的人。」 说完顿了下道:「下次朕跟那守门的说一声,让他不管什么人都要盘查。」 李昭忙不迭的点头,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接下来杨厚照又道:「今天咱们出宫,一来给明瑞过生日,二来好好放松一下,宫里的事就都不提了,朕给明瑞准备了一个好漂亮的礼物,一会还要送给他,哈哈……」 想到送礼,李昭捂着腮帮子,弟弟不是今天生日,撒一个慌,就要用一百个谎圆,牙疼。
第二百五十八章 被吴氏看见了 四合院里一片安静,吴氏和李成才站在西厢房门口,门是开着的,隔着草珠子串成的帘子,里面有水凳的声音传来。 吴氏侧头对李成才道:「在家。」 后她仰着脖子对里面道:「老二,老二,出来……」 不一会的功夫,李成玉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 他头上还带着玉料打磨时飞起来的灰尘,灰头土脸说的就是他,像个逃难的乞丐一样。 他摘下堵嘴的棉布,用围裙擦着手道:「娘,大哥,您们什么事啊?」 吴氏一脸恨其不争的样子道:「你现在都是国丈了,还干这些粗活干什么?」 李成玉呵呵一笑道:「我喜欢,也闲不住。」 这个二儿子勤劳,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吴氏脸上显出傲然之态,这点随她,她生的嘛。 后道:「你先别干了,跟你说个事儿,这明瑞不是要过生日了吗?往年阿昭在家,都是她管,今年肯定回不来了,我跟你大哥大嫂都商量好了,十三岁,成年了,都能定亲了,这个生日不能马虎,去老宅过。」 李成玉道:「他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再者说,还有八天呢。」 吴氏道:「什么叫小孩子家家,那是皇上小舅子,过生日岂能马虎?就这么定了,八天后带他来家里吃饭。」 李成玉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的母亲,蹙眉道:「娘,明瑞十岁的时候,家里没养鸡,阿昭要给她做荷包蛋,阿昭还没说管您要,是我说的,去奶奶家拿两个,您在门口听见了,进来就说我们得了馋痨,要偷吃你们家的鸡蛋,怎么今天还让我和明瑞去你家吃饭?我们也没得馋痨啊?」 吴氏:「……」 她气的满脸通红。 可是李成玉大眼睛眨了眨,很是懵懂的样子,像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李成才咳嗽一声,笑道:「二弟,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人家还都说你老实呢,这个记仇,今年阿昭不是不在家吗?去大伯家吃顿饭有什么了不起,大伯家也不是供不起?」 李成玉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道:「大哥,聘礼不在家。」 李成才:「……」 李昭出嫁的时候,皇上下的聘礼能把街道占满,那都是沉甸甸的钱财。 之后李昭又在宫里回不了家,李成才和吴氏知道李成玉老实,所以就打起了聘礼的主意,没李昭看着的李成玉就是草包,多少钱吴氏都能要去。 不过这次受到了阻碍,吴氏已经问李成玉好几次,李成玉都说没有钱。 听李成玉终于提到聘礼,吴氏急忙抓住他的胳膊:「那聘礼在哪里呢?」 李成玉道:「阿昭成亲之前就说您会来要,怕我看不好,聘礼晒过了之后,就让礼部的人直接抬走了,家里虽然没有能管钱财的人了,不是店里有吗?他们怎么处置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感兴趣,所以你们对我好,也没用,我不知道聘礼在哪,也拿不到。」 吴氏和李成才对视一样。 李成才紧拢的眉梢,有种懊恼之意,吴氏也被感染,她回头恨铁不成钢的对李成玉道:「你怎么那么窝囊,聘礼是给你的,你生她养她,没有功劳啊?怎么让她自行处置,你个窝囊废,活着都占地方,你怎么不替那些好人死了呢?」 李成玉抿着嘴,后低下头抠着指甲,没说话。 他向来这样,母亲骂什么就是什么,都不顶嘴的。 李成才也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被自己女儿拿捏的死死的。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忙拦住还在骂人的吴氏,低声在吴氏耳边道:「他还有用呢,请封。」 吴氏眼珠子瞪圆,倏然闭了嘴,然后立即换做一副笑脸,叫道:「老二,聘礼没了就没了,咱们以后再说,想来你要是真要,阿昭也会给你是不是?」 看李成玉没表态,她继续道:「好了,不说聘礼了,明瑞生日的时候,还是可以去家里吃饭的,一家人嘛。」 李成玉陡然间抬头道:「明瑞生日那天,他娘却死了,就是因为生他,生日不过。」 说完转身就进屋了。 李成玉老实,但是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有时候提到妻子王氏,他就会没由来的犯倔。 那决绝的撩帘子动作把吴氏气得七窍生烟,就要进屋去追,李成才忙拉住了母亲。 然后低声道:「人家现在是国丈,蓉姐还在宫里受苦,您想被册封诰命夫人也得指望他,还是别惹他。」 吴氏道:「可是我不提醒他,他什么时候能给我请封,他自己都没有捞着个册封,没看还雕玉呢吗?」 李成才仰天嘆了口气:「谁知道呢?」 然后道:「下次您别提他家那个短命鬼,一提不就说不下去了吗?」 「我什么时候提了,说的是给明瑞过生日。」 「行了行了,今天肯定是说不成,再找时机,反正阿昭那死丫头也不会回来,咱们不是哪天来都行?」 吴氏听了点点头,后道:「先回家吧。」 二人并肩往外走,吴氏道:「其实我还挺希望那泼辣货回来一次的,这常年见不到,什么时候给二老请封啊,轮到老二不就轮到我了吗,得说说了?」 李成才道:「一年别想了,省亲不也得找由头啊?等着吧。」 二人说话间就回到了自家门口,阳光明媚,吴氏关门的时候背对着光,刺眼,她赶紧低头朝街道上看,忽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李成玉家,吴氏叫道:「老大,你看,他们家来人了。」 李成玉已经是皇后的父亲,经常有人上门送礼啊,尤其是之前一个月,可能后来看他人老实,闷葫芦一个也不收东西,所以来的人就少了。 李成才出门看了一眼,那马车看着挺豪华,他有心帮李成玉接待,可是之前有过一次,他被贵人给骂了。 李成才心想,等我练好了这方面口才再说。 他打了杵,便见怪不怪道:「反正什么也求不到,有什么好看的,回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找不到机会送信 马车上这时下来三个人男人,其中一个去敲门,另外两个并排站着,等在后面。 吴氏见其中一个的背影在男子中算是矮的,但是身板绝对笔直,她喃喃道:「不对劲啊。」 李昭经常是男孩子打扮,吴氏见得多了,所以她熟悉,那矮个子感觉有点像李昭。 吴氏捅着李成才道:「怎么那么像阿昭啊?」 「哈哈哈哈……」 吴氏:「……」 她不解的看向李成才,李成才指着斜对面笑的停不下来:「虽然我也不喜欢阿昭,但是咱们得事实求是,阿昭多利索的人,人家是不显山路水的人,那两个穿的跟灯笼成精一样,能是阿昭?哈哈哈哈……」 吴氏:「……」 她拍着李长才的肩膀道:「回来吧回来吧,关门了。」 **** 等着开门的杨厚照对旁边的李昭道:「我怎么听见有人笑?」 李昭用无语的目光看着他。 这里是胡同啊,那么老多人住在一起,能跟皇宫一样啊,所有人都凭着他一个人的心意,听见笑声不是再正常不过? 李昭转移话题道:「爹怎么还不开门。」 杨厚照眼睛一亮,然后拉着李昭走到门口,把秦姑姑打发到后面去。 李昭不解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杨厚照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道:「让爹一眼就看见咱们,看咱俩多好,多好看。」 李昭:「……」 正说着,门开了,接着就是李成玉的声音先穿出来:「娘……」 等人露出脑袋看着他们一脸意外之后,杨厚照哈哈笑道:「岳父,我们长辈了?」 李昭脸一黑,这小子是不是虎啊? 李成玉看了半天,然后脸色是李昭从未见过的惊诧,后指着李昭:「阿……」却说不出来话。 李昭抽抽嘴角,后道:「是我,爹,这里说话不方便,让我们进去吧。」 李成玉让出门口,等杨厚照李昭领着人进去了,他对着天上的太阳一看,后目光立即弹开,他一边关门一边道:「眼睛也没坏啊,那这是我闺女?」 **** 院子干净清爽,大水缸里还长出两只睡莲来,比春季里来只更温馨,别的没有变化。 杨厚照很喜欢李昭家,一进来就心情大好,叉着腰往院子里喊道:「明瑞,李明瑞,出来,你姐夫来给你过生日了。」 李昭:「……」 他话音落下,屋里并没有出来人,李昭道:「这个时间明瑞上课还没回来,杨大爷您先屋里坐。」 杨厚照一愣:「过生日还要上学?我过生日从来不上学,那天可以随便玩。」 李昭:「……」 她忙道:「您是谁啊,您哪天不是随便玩?他不行。」 「行了,先进屋吧。」 杨厚照点着头,这时李成玉走过来道:「谁过生日?」 李昭眼睛瞪大,然后张大了嘴喊道:「爹啊,明瑞今天生日,您是不是给忙忘了?」 杨厚照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父女,也耐心的听着,是在等待答案。 李成玉是老实,但不是傻子。 见女儿在小皇上看不见的角度对他挤眉弄眼,他板着脸道:「我记得,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煮两个鸡蛋就行了。」 后看向李昭,上下打量她一边,蹙眉道:「你怎么穿成这样,你们这是省亲还是什么?」 后面一句话彻底转移了杨厚照的注意力,杨厚照晃着手指道:「岳父大人,别嚷嚷,我们是偷着跑出来了的,我一个人跑出来都要被老头子训,如果别人知道阿昭也出来了,那可不得了,不能嚷嚷。」 李成玉立即抿紧了嘴。 接着说了几句问候话。 没人再提李明瑞生日的事了,李昭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的任务,她道:「爹,你带我们家杨大爷先进屋吧,我去找明瑞回来。」 然后就能在没人的时候把信件交给李明瑞,还能对口供。 一举两得的事,李昭说完眼睛都笑眯眯的。 杨厚照这时靠过来,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昭:「……」 她有正事好不好? 她笑着劝慰道:「不远,怎么好劳烦你,让爹陪你。」 杨厚照道:「不滴,正好不远,我也去。」 赵瑾和秦姑姑跟着进到院子里了,赵瑾道:「那小的也陪万岁爷去。」 秦姑姑:「……」 她不甘落后的举起手。 李成玉笑呵呵的看着闺女姑爷,对李昭道:「就让大爷去嘛,跟我在家他闷得慌。」 李昭:「……」 **** 先生家门口,没什么人经过,李明瑞下课一出来,就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颜色。 自己姐姐,他还是一眼看出来了,后自然十分震惊迎过来:「姐,你怎么回来了。」 又无不羡慕的道:「你的衣服好别致啊,啊,姐夫也在,也一样,鹤立鸡群。」 这个是李昭最不想听到的话,杨厚照却越来越喜欢小舅子了,转着圈的跟李明瑞炫耀…… 好一会过去了,还是说衣服。 李昭:「……」 她忙转移了话题说别的,然后没几句,杨厚照就提了生日,把李明瑞惊的一愣一愣的,好在李昭和弟弟反正都快,于是遮掩了过去,杨厚照没再问,这一行人就一路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一路上李昭都在找机会给李明瑞递信,可是杨厚照黏在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没机会。 到了家,李昭想总能和弟弟说点私房话吧?杨厚照还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李昭:「……」 她都快怀疑杨厚照是故意的了,终于折腾累了,她也不想着单独叫谁出去了,一家人都坐在厅里的长椅上聊天,主要是听杨厚照说他的那些趣事,李成玉和李明瑞听得津津有味。 李昭心里有事,琢磨着怎么和李明瑞独处一下。 午饭时候快到了,李昭灵机一动,站起来道:「今日我亲自下厨,给杨大爷做个好菜。」 然后叫道:「明瑞,你来帮我。」 李明瑞最听姐姐的话了,痛快了哎了声,就跟着站起。 说的正慷慨激昂的杨厚照也站起来了:「我也帮你。」 李昭:「……」 他会帮倒忙。 她用强调的语气道:「杨大爷,君子远疱厨。」
第二百六十章 只能另闢蹊径 杨厚照无所谓的道:「反正我也不是君子,再说,明瑞是寿星不也去呢吗?」 李昭:「……」 真的,说的太有道理了,她真是无力反驳。 其实李昭很不喜欢做饭,所以这活最后就变成了秦姑姑的,赵瑾那么优秀的太监帮忙烧火。 李昭领着杨厚照和李明瑞站在厨房的门后说话。 对于杨厚照今日的粘人表现,李昭早就起了疑心,莫不是这小子知道她有计划,所以才故意耍她? 反正如果是她知道杨厚照要背着他干什么,她肯定这么干。 于是说话的时候,李昭突然间问道:「杨大人,您是不喜欢我的家人吗?」 李明瑞听得脸色一白,愣愣的看着二人,仰着小脸,极其担心的样子,像是吓到了。 杨厚照拉着李明瑞的手,然后瞪了李昭一眼:「胡说什么呢?咱们不是一家人,吓坏我小舅子?」 李明瑞小声道:「姐,姐夫,你俩吵架了?」 杨厚照呵呵笑着,摸着他的头,动作十分轻柔,又柔声细语道:「我跟你姐可好了从来不吵架。」 李明儒瞪着眼睛:「真的?」 「君无戏言。」 杨厚照对李明瑞保证完,拉过来李昭道:「你怎么回事,好不容回来一次,我想咱们一定要亲密的在一起,这样岳父和弟弟才能放心,你怎么突然间问这样的话?想陷害我?让我没面子?」 李昭:「……」竟然是这么回事。 可是杨厚照什么时候这样细心啊? 他一个宫廷出身的小子,哪里懂得这么多人情世故? 李昭用疑惑的语气问道:「谁教你的?」 杨厚照咧嘴一笑,后摇头道:「我自己想的。」 李昭暗暗呸了一声,一定是赵瑾,破坏她的好事。 **** 杨厚照这个粘糕,跟脚星,直到吃完饭,李昭也没找到机会把信交给李明瑞,那就不得不转移注意力了。 也就是谁都行,给出去就行。 吃完饭,因为有皇帝在,所以父亲和弟弟还都有些拘束,都坐在厅里不动。 李昭开始寻找目标,可是不管她说「爹,出来一下」,「明瑞,出来一下」,他相信杨厚照都会说,「我也去」。 但是可以用激烈的语言让他别跟着,可是会因此而扫了杨厚照的兴,他还会生气,又有些不值得。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做? 李昭左右犹豫,这时杨厚照道:「明瑞,姐夫有给你带礼物。」 说完看向门口:「老赵,可以拿出来了。」 之前有送药材和玉石给李成玉当礼物,没有一起拿出来,可见这是压轴的礼物,十分在意。 李明瑞嚮往的看向姐姐:「是什么?」 李昭也不知道。 不过一看礼物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她说不定该有机会递消息。 这样想,李昭笑道:「我也想看呢,杨大爷一定精心准备的是吧?」 杨厚照笑的可神秘了:「不说。」 不多时赵瑾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炕几面那么大的深粉色锦盒。 进来后问道:「放哪看?」 李明瑞道:「就放长几上吧。」 杨厚照突然道:「屋里看去,屋里看。」 李昭心头像是卸了几斤重,他们一走,她就能跟父亲交代了,虽然他更信任弟弟而不信任父亲,可是没办法啊。 杨厚照和李明瑞都站起来,李成玉也跟着站起来。 李昭:「……」 她给父亲使眼色。 李成玉在吃饭的时候跟杨厚照喝了一杯酒,他不胜酒力,人有点晕乎乎的,笑问道:「咋了?你要说什么?我要去看什么礼物呢。」 他声音不大不小,屋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走在前面搂着李明瑞肩膀的杨厚照回过头道:「阿昭,你不看吗?你要和岳父说什么?」 李昭暗暗翻着白眼,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赶紧站起,并叫着父亲:「走吧,走吧,看礼物去。」 **** 深粉色的盒子一打来,屋里的气氛像是遇到冰冻一样,陡然间凝结。 杨厚照却兴奋异常的叫着李明瑞:「喜欢吗?」 能喜欢吗?红袄绿裤子,纨绔子弟标配,灯笼裤。 李昭自己穿都是因为迫不得已,她可不想让弟弟也被摧残,但是杨厚照真的十分喜欢这套妆扮,不能说不好看,李昭道:「明瑞要上学,先生不会让这么穿的,还是放起来吧?」 杨厚照失望道:「天下先生都一样,十分古板,那只能放在不上学的时候穿了。」 李明瑞这时道:「可是能跟姐和姐夫穿一样的衣服,我觉得好开心啊,我想天天穿。」 杨厚照哈哈笑道:「喜欢吧?」 李明瑞把衣服拿起来贴着胸口比量,他笑的腼腆,故而没感觉多惊喜,可是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弟弟竟然喜欢? 喜欢?! 我天,灯笼裤,他喜欢?怎么养出的审美? 可是弟弟说是想和她和杨厚照穿一样的,所以弟弟…… 杨厚照…… 李昭愣了。 李成玉则在人后,露出难得的满足的笑容。 杨厚照看李明瑞喜欢,拍着他的头道:「赶明给岳父也做一套,咱们一家四口,穿一样的。」 李明瑞哈哈大笑:「好!」 李成玉连连挥手:「我就不用了,我就不用了。」 李昭看向自己父亲的脸,没什么皱纹,但是鬓角有白髮,神色苍老,其实父亲心事很重,所以这个形象,在穿个灯笼裤。 李昭:「……」 杨厚照又隔着人,用讨好的目光看着她,李昭心头髮软,像是又蜜汁慢慢渗出来,越来越甜,虽然难看,但是杨厚照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对家人好,都是为了她。 罢了,跟她捣乱也认了吧。 ****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赵瑾都张罗要回宫去了。 可是李昭的任务还没完成,而家里,杨厚照跟她跟的紧,看来是没戏了。 李昭透过厅里的窗户往外面一看,太阳光从西边斜过来,地上影子没有到大门口,说明街道的店铺还开着。 她心生一计,对杨厚照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十分难得,杨大爷,我想去看看彪叔他们。」 杨厚照那种人是有玩的就不愿意回家,他也好久没出宫了,忙不迭的点头:「走,这就走。」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杨大爷还是要捣乱 杨厚照心动就会行动,很快就准备启程,跟李成玉和李明瑞辞别,而赵瑾,都已经在门外马车上等着了。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李昭刚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难过,可是一分开,发现他们一家人三个来月才见了一面,而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拉着弟弟的手看着爹,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下来了。 李成玉和李明瑞都是爱哭的人,于是瞬间的功夫,呜咽声就就在院子里响起。 杨厚照:「……」 他可是为了让媳妇高兴才带媳妇出来的,都哭了,还算什么高兴? 他赶紧拉着李昭的手道:「走吧走吧,咱们过两天再来。」 这话李昭就不当真了,她挥着手,跟父亲弟弟依依惜别。 那两个人也是如此。 **** 街上小贩的叫卖声充斥耳畔,终于摆脱了伤感的气氛,娘娘庙街到了。 马车停在街道入口,杨厚照先下了车,听到那种杂乱的声音,他全身心就没有来的高兴,把李昭接下马车。 她道:「咱们到了,你这次可不许再哭了,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 他声音如平常一样,语气带着埋怨,李昭知道那是心疼,所以不作数的。 不过她上车之后就没哭了,好像也没什么好哭的了。 这时候更是笑道:「知道了,咱们快去见彪叔吧。」 杨厚照眼睛陡然间一亮,拉着他的手小跑:「他们一定会吓一跳的!」 *** 忙活了一天,快要下门了,也没有客人来,彪叔和春生在柜檯后整理货物,二人一起弯腰的时候,彪叔眼睛一撇,道:「春生,你头髮怎么落下来一缕没梳,呵呵,竟然一天都没发现。」 春生梳了两个简单的童子髻,听了彪叔的话,他挥手摸了摸,耳朵后果然有一缕长出来,按照俗语,他道:「不是咱们家要来客人吧?」 彪叔笑道:「咱们家天天来客人才好,不来客人那就毁了。」 二人一起哈哈笑。 笑声刚落,忽听门口传来优雅明快的声音:「彪叔,我来了,我来了,快出来接我啊。」 这声音不算耳熟,但是语气特别熟,春生看了彪叔一眼,彪叔道:「出去看看。」 打开挡板二人出了柜檯,到了地中间,门口一暗,并齐的两个人男人,已经到了。 彪叔一眼就认出来了李昭,大喜过望道:「阿昭?」 然后上下打量一下,蹙眉道:「怎么穿成这样?」 杨厚照用微愣的眼神看着李昭。 李昭:「……」 她忙迎上彪叔,道:「我回来了,彪叔,你想我没有?」 后看向春生,一拍他的脑袋:「小子,你哥我回来了。」 春生愣愣的看着前方,整个人石化一般,嘴里喃喃道:「掐我一下,掐我一下。」 彪叔嫌弃地看着他,道:「这是干什么?你哥回来了,怎么还傻了,小孩子没见识。」 春生指指李昭,再指指门口的人,后用惊骇的眼神看着彪叔,细声细气道:「皇上,皇后。」 彪叔见惯了李昭女扮男装,所以很习惯的以为她是来店里帮忙,虽然三个来月没见时间有点长,但是不觉得奇怪,被春生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我天,他家少东家是皇后了呀,皇后怎么还能出宫? 彪叔嘴里能放下鸡蛋,上上下下指着李昭,神色焦急。 李昭:「……」 还是杨厚照替李昭说明了情况,是他带李昭出来的,是偷着出来的,不能声张。 彪叔和春生二人明白过来,彪叔道:「那时间很紧吧?来阿昭,叔给你看看这两个月的帐本。」 彪叔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又特别诚信忠厚,李昭出嫁李家人就没人会盘帐了,他们是合作关系,他总怕这帐目不清楚,不想占人家便宜。 李昭道:「彪叔啊,我还不信任你吗?先不看了,好不容易回来说说话?」 彪叔虎着脸道:「不说帐目有什么话好说的?我只对钱感兴趣。」 李昭:「……」 杨厚照在一旁转着眼珠想,莫非阿昭不随他爹,随了彪叔了? 李昭陡然间想起自己的来意,弟弟和父亲指望不上,但是彪叔这么精明,他们又配合默契,她肯定能找到机会把信送出去。 她笑笑道:「那就看帐,彪叔,帐目还在帐房里吧?」 彪叔道:「当然了,不然那能放哪里?」 楼梯下的就是帐房,一个店铺的帐房用地,那就属于是重地,闲人免进。 李昭心想这下杨厚照没办法跟着了吧? 她高高兴兴的叫着彪叔,回头一看,笑容僵持在脸上。 她道:「杨大爷,那是帐房,帐房。」最后那两个字,强调语气极重。 杨厚照道:「帐房怎么了?不是有你的一半吗?你的就是我的,那就是我的,我怎么不能去?」 李昭微微眯起眼睛。 彪叔笑的无所谓道:「都是一家人,万……大爷要看就看呗。」 杨厚照呵呵一笑道:「还是彪叔好,不过是杨大爷,不是万大爷。」 彪叔:「……」 李昭无可奈何只能领着杨厚照一起进了帐房,帐房场地很小,只有一个小炕,正对着铺子的地方有个窗,窗下一个帐桌子。 在炕西头那边,墙上定了一个木板架子,有一人多高。 进了屋,彪叔踩在炕上,直接上架子上拿了两部帐本过来。 李昭哪有心情看帐,如果彪叔这里也递不出去消息,她这一天就白出来了。 李昭见杨厚照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的东边椅子上,而彪叔就在西边站着,她在中间,灵机一动,眼睛向后挑了挑。 彪叔蹙眉。 李昭微微颔首,然后又挑了一眼。 彪叔眼睛向下看了下,后目光落在帐本上。 李昭暗暗嘆口气。 彪叔见杨厚照看过来,忙笑道:「看帐,看帐。」 李昭转了身,刚要坐下,这时杨厚照手肘放在桌子上,用天真不容识错的目光看着他二人,后道:「你们方才是不是有私密的话要说,想把我支开?」 李昭:「……」 彪叔陪笑着打着圆场,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没有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秦姑姑和韩太太骂街 杨厚照摇头,一副你们还想骗我的样子:「不对劲,方才我看明白了,阿昭斜着眼睛看我两下,意思是这个人碍事,彪叔眉毛微动,意思是竟然是他?阿昭下巴动了,是承认,然后又斜了我一眼,意思是想办法背着他说,彪叔眼睛向下,是觉得没有办法,思考方法,最后落在帐本上,还是先看帐吧,然后阿昭说,看帐看帐,见机行事。」 彪叔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和李昭配合多年,一个眼神也知道什么意思,可是杨厚照是怎么知道的? 李昭想起杨厚照让假扮彪叔的人打手语:「……」 所以这小子可聪明了,一直盯着她呢。 李昭也不管杨厚照这么做有没有目的,知不知道她的小心机,总之她今天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了。 她本来脾气就不好,一直以来都是装的,这时候装不下去了,把帐本放在桌上看着彪叔,再看看杨厚照,道:「你俩看吧,我不看了。」 彪叔:「……」 李昭开门出去,杨厚照追出来,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间气馁,感觉也没变脸,他问道:「怎么不看了?」 还看冒险啊?有个翻译官在,李昭没出声。 这时彪叔也跟出来了。 李昭对彪叔道:「天色也不早了,我看看大家就行,还是先回宫吧?」 然后拉着杨厚照的胳膊道:「咱们回去。」 杨厚照是真的在逗李昭玩,所以李昭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但是这人还跟彪叔打手势,还想摆脱他,没成功就回宫了,他起了疑心,眼睛微眯,但是有外人在,声音很低道:「阿昭,你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李昭站直了,上下扫了自己一眼,然后张开手臂:「您看,我能瞒着您什么?」 可也是,就想家出来玩,可能是想单独和亲人说话吧? 杨厚照这样想,就准备妥协,让李昭和彪叔春生说说私房话,可是李昭没看到他眼睛的委屈,已经迈步出了店里。 夕阳西下,暮霭红隘,街上金灿灿的被镀了一层光,跟平时比,有些虚幻的感觉,李昭仰头看向天空,因此没有看见,一个老熟人,正在向她的方向走来。 韩澈已经入了翰林院做编修,三年后歷练出来就能分到六部,年纪轻轻的,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他的业是先立起来了,所以成家也要赶上。 韩太太跟亲家通了信,打算在八月中旬的时候让两个孩子成亲,基本就定下来了,如今已经是七月,八月说来了就来。 为了置办婚礼所用的物品,这几天她都没闲着,带着婢女货比三家,免得买到又贵又不好的东西,她可是探花郎的娘亲,不能让人觉得头大好骗。 今天满载而归,韩太太心情很好,要路过奇玉坊,以前是自己家的店铺,本能的抬眼看,看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年。 韩太太今日自己也换了新衣服和头面出来,见此情景立即挺直了身板,脸上全是傲然之态,然后对手上不得空闲的婢女道:「金花,看见没,你看现在这些小年轻的,不务正业,好好的人穿的跟灯笼一样,他爹妈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玩意,要是我孩子,我直接捏死他,都不会生他的,一看就是没教养。」 金花本名叫良玉,可是韩太太说了,不喜庆,就非给她换了名字。 她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所以一被叫金花,她本能的排斥不想答应,神色木木的,随口道:「太太教出来的大爷,温文尔雅满腹经纶,当然是别人不能比的。」 说完抬头看向奇玉坊的门口,那人虽然红配绿,特别扎眼,但说实话,不难看,就是有点怪,金花暗想,如果让我穿,我可不敢穿,太多人看了。 可她的一番话,不用多么谄媚,光那好听的句子,就深入韩太太的心。 韩太太拧着嘴一笑,道:「妈呀,他们的父母能跟我比吗?我家韩澈,从小就听话,学问也好,那都是我教出来,你看那个玩意,能像是有学问的样子,那就是盲流子。」 说着一愣:「你看,又出来一个,还俩呢,指不定是什么团伙,这要不是大小伙子,我就得过去说道说道,穿成这样,不带坏别人家孩子?」 又道:「这官府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穿成这样,也不管管,都站着人位不干人事,等回家跟澈儿说说,让他管管那些人。」 金花道:「咱家大爷能管这种事吗?」 韩太太撇嘴道:「妈呀,我儿子那可是探花,现在都入了翰林院了,只要给皇上写个摺子,啥都能管。」 金花还是挺喜欢韩澈的人品的,所以就算厌恶韩太太吹嘘韩澈,但是说韩澈官位高,她挺高兴的,笑呵呵的答应着:「咱家大爷可真厉害。」 说话间离着奇玉坊越来越近了。 韩太太越看这两个「怪物」就越生气,但是人家是男的,她不敢指着人家鼻子骂,于是乎在走近的时候,故意很大声道:「世风日下啊,家里是穷成什么样了,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出来了,如果没有,你别出门啊?」 李昭和杨厚照要回宫了,站在门口等赵瑾的车呢,秦姑姑就在门侧候着。 李昭因为有心事,所以情绪低落,杨厚照以为是他惹妻子生气了,所以等着的时在讲故事逗李昭笑,李昭就听着,二人很投入,因此没听到四周的声音。 秦姑姑耳朵一动,感觉不对,从们旁走出来,指着那过来的妇人:「你说谁呢?」 韩太太心里有鬼,炸了庙,叉腰道:「说你了说你了?点你名道你姓了?谁说你了?你有什么证据?」 她声音尖细,四周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怎么还有人吵架啊? 听着这刻薄不讲理的声音,李昭眉毛一挑,把目光从杨厚照脸上转到街道方向。 她定睛一看,那妇人穿着崭新的大红蟒衣,绸绫质地的,圆领,对襟,衣身遍布团纹的芍药花,显得人很高挑,是这是富贵人家少妇才会有的打扮。
第二百六十三章 姨甥相认 妇人戴着狄髻,金簪遍布,因为太多,走路的时候摇晃的厉害,你会怕她碰一下就有东西从脑袋上掉下来。 可不管怎么打扮,都掩饰不住她搂在外面的头皮,说明头髮都掉的差不多了。 而那鲜红的衣服,显得人比以往更黑。 实在不合时宜。 李昭:「……」低头不见抬头见,果真是韩太太,她的「好」二姨。 杨厚照看着妻子发愣,悄悄的拉着她的袖子道:「不是老韩家那个老婆子?」 李昭对杨厚照竖起敬佩的手指,记性好,就是那位。 婢女和二姨吵架?按道理这个架得拉开啊。 杨厚照却兴奋的拉着李昭的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站到门后,然后低声道:「小心溅一身血,咱们穿的是新衣服。」 李昭:「……」 秦姑姑不认得韩太太,韩太太跟她叫板,她回道:「你敢说你没说我家大爷二爷?还说人家,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一把年纪,穿的跟妖精一样,黑不熘秋的你土豆子成精了还披红挂绿,你有嘴说别人没那眼睛去照照镜子?」 老天…… 土豆子成精…… 也亏这个小贱人想得出来。 韩太太自打韩澈中榜之后谁人见她不是客客气气?已经好几个月没受过这种气的。 而且这个女人骂的是她的新衣服,她最喜欢的。 顿时一佛升天二佛出窍,踮着脚道:「你说谁土豆子成精?你才大灯笼成精呢。」 「就你就你,我们是灯笼成精那是时兴,你是什么?赶时兴?老木卡眼的,赶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土豆子成精,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穿什么该你什么事?不光土豆子成精,你还烧火棍成精,哪里都要插一脚,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学穆桂英,哪一阵都拉不下你……」 厉害了我的秦姑姑,李昭睁大了眼睛。 「老天,鸡毛……鸟,好毒的嘴。」韩太太气得语不成句。 秦姑姑是在宫里成长的,宫里人骂人不带脏字,但是那些性格变异的太监别扭起来比碎嘴的女人还可怕,她挨过骂,也骂过人,就这么学会了一嘴的本领。 可毕竟宫里能用到的机会不会,从前她地位低,也不怎么敢还嘴。 如今她背靠大山,多少个侍卫都埋伏在这条街道了,她还怕什么? 叉腰道:「对,就你,成精的耗子身上插鸡毛,你又算什么鸟?」 开始是蝙蝠,还算鸟,耗子就真不是鸟了。 这个贱人骂人好花花。 韩太太也没少跟人吵过架,但是被人一套一套的骂,对方又年轻嘴又快,还是第一次,她根本接不上。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都对她指指点点,她越来越结巴,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秦姑姑呸道:「别跟我装死,看你嘴还贱不贱,自己家坟圈子那点草还没扒净,管别人要埋哪?就是嘴贱……」 天吶,还骂? 韩太太捂着胸口喊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那边金花扔下手中的东西,忙扶着韩太太:「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韩太太撑着身体,指着秦姑姑道:「给我骂她,给我骂她。」 她后牙槽都咬在一起,可见恨意。 秦姑姑不怕,又呸了一声:「怕你们啊?凭什么骂我?你有脸吗?你自己嘴贱,过路还说别人坏话,你有理吗你骂我?谁敢骂我,站她们家大门口祖宗十八代给她掘出来,看谁敢不要脸?」 「太太,我怕祖宗找我。」金花当即就哭了,对韩太太道:「不然咱们回家吧。」 韩太太气得脸通红,回手就给金花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然后挽起袖子看着秦姑姑:「我要撕烂你的嘴。」 撒泼惯了的妇人恼羞成怒,彪叔和春生也早都出来了,见此情景怕秦姑姑一个女子吃亏,彪叔道:「又是这个老虔婆,我也来。」 春生道:「叔,我也上。」 二人真是前赴后继,两伙人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打在一起。 杨厚照星眸闪联,语气激动道:「阿昭,压谁?」 压? 还压谁? 赌博呢。 打架之后的结果有三种,第一种,韩太太赢了,那李昭不能看秦姑姑输吧? 第二种,秦姑姑赢了,这个李昭倒是乐意看到。 第三种,两败俱伤,至于打个平手这种她觉得打起来了,就不可能。 而第二种的后果还有两种,打完就跑,韩太太找不到人负责。 还有一个,就是跑不掉,韩太太认出来她,然后喊出来,皇后纵凶打人,打的还是自己的亲姨母。 所以一个都不能压,根本就不能让他们打。 李昭在韩太太扑过来的时候,她手疾眼快,忙挡在秦姑姑面前,叫了声:「韩太太,别来无恙。」 对方的声音柔美但不失干脆,十分熟悉。 韩太太抬起来的手举在空中,定睛一看,诧异非凡:「阿昭。」 秦姑姑和彪叔看李昭出面,都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李昭对着韩太太眯眯笑着,道:「是我呀,三月不见,您还好吧?」 韩太太脱口道:「还好。」 后一瞪眼睛,什么还好,她目光一扫李昭,这红灯笼不就是李昭,那骂她的女子就是李昭一伙的。 她怒气更盛,道:「好什么好啊?你的人凭什么骂我?」 李昭想了想:「可能凭韩太太您嘴太欠了吧。」 周围众人:「……」 她嘴欠?这不是还是骂她?可是她不是出来拉架的吗? 韩太太指着李昭的鼻子:「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是不是希望我跟人打起来?」 李昭:「……」 她拍拍嘴道:「吵习惯了,您给我的印象太深,根深蒂固,本能的就觉得怪您,您看,这多尴尬。」 韩太太扁着嘴道:「你这是劝架还是找茬?」 李昭:「……」 她真不是故意的。 秦姑姑这时忍不住问道:「二爷,你们认识啊?」 杨厚照是杨大爷,那李昭女扮男生就是二爷。 李昭微微颔首:「还挺熟的。」 韩太太一想是熟人反而不怕了,来了劲,朝着秦姑姑脸上一呸:「我是她亲姨母,你敢骂我?」
第二百六十四章 韩太太哭死也不道歉 这老女人又挑事。 秦姑姑见老泼妇是皇后的亲戚,不敢再多眼,委屈的红了眼睛。 李昭受不了了,也忘了她是来劝架的,沉下脸道:「韩太太,别人说你是姨母,你就真当你是姨母啊?谁给你惯得臭毛病,你再给我呸一个,你自己嘴巴不干不净先骂人,还倒打一耙,要不要脸?给我擦了。」 最后一句,她十分气愤的指着秦姑姑的脸。 秦姑姑一看,娘娘好像跟这人不好,又想,让她擦,我还不如自己擦,掏出帕子自己抹着脸。 韩太太也没想着要给她擦,被李昭颐指气使的语气激的怒不可遏,吼道:「我不要脸?我不要脸?」 颤着手指看向四周:「各位街坊,这个狗东西是我外甥女,你看她……」 她嘴唇发青,那瞪大的眼珠子中透着一股委屈的决然,想让别人评理的决然,而让别人评理,势必要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李昭眼睛动了动,忙喊道:「韩太太……」 韩太太回过头愤愤然道:「干什么?」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 李昭点着头:「对,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还叫她?韩太太攥着拳头吼:「你逗我玩呢?」 李昭:「……」 周围人看着这一老一小,一女一……男不男女不女。 算了,不管男女,这二人明显是认识,好像还是亲戚,但是怎么又不亲? 有人小声道:「喂,韩太太,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 「是啊,话怎么能说一半呢?」 说一半话,让听者难受。 而李昭打断韩太太,是不想让韩太太说出自己的身份。 韩太太面对着纷纷而来的指责或者询问,忽然眼睛一闪,想到了这一层。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昭:「好啊,你害怕。」 李昭:「……」 「我怕什么?」 韩太太冷笑;「你怕被我说出你的身份,那我就说,我就说。」 就在这时,一个清风悦耳的声音突然道:「这不是韩太太吗?你还记得小爷吗?」 他声音不光清风悦耳,不大不小,优雅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周围立即静下来。 韩太太不由自主看向声音那边,就见门旁又走来一个「灯笼」…… 又一个「灯笼」,所以他们是一伙的。 等那灯笼靠近,韩太太眼眶微缩,剑眉星眸的少年,神采飞扬,气质富贵逼人:「您不是,您不是……」 她瞪着眼睛喃喃道。 杨厚照歪头,神色带着调侃:「我不是,我不是,我是谁?」 「你是谁?」 李昭成亲的时候没有请韩太太,所以韩太太不知道杨厚照就是皇帝,但是她肯定哪里见过的,哪里呢? 再看这人衣着,跟李昭的如出一辙。 「所以你是……」 杨厚照见这妇人打量自己,干脆拢住李昭肩膀,笑呵呵的看着她,大大方方让她打量。 「所以我是?」 两个人那亲密无间的样子,那种维护的姿态。 外人看起来像是兄弟,而李昭根本不是男人,她是女的。 一男一女,女人能被一个男的这么拢着,还不反抗,除非这个男的是…… 韩太太反应过来后张大了嘴:「你是那位。」 杨厚照点着头道:「爷是那位。」 又道:「还记得咱们打的赌吗?阿昭要是……」 他拉长了语调指向皇宫方向,然后又笑道:「那你儿子可要进宫当太监了。」 当太监,多令人气恼的话。 可是也熟悉,因为一般人谁会对别人说这种话?有那么一个人就能记死了。 所以当天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就是皇帝,她当时就得罪了人家。 韩太太想起曾经争执,入被一盆冷水浇下,大夏天,透心凉,四肢也麻木的不像是自己的。 她喃喃道:「您是那位,那我完了,那我完了,你是那位啊。」 杨厚照看李昭不想身份曝光,他自己当然也不想暴漏身份,勾着嘴角挑着眉的看着韩太太,痞态和凶意尽显,道:「你要是说出来,那你的赌注可就要实现了。」 手在下面做了个坎的手势:「太监。」 太监! 韩太太身子一抖,忙闭紧了嘴。 杨厚照这时又道:「还有,你还吐小秦呢?是不是要道歉?」 被叫道的小秦:「……」 小秦这时候早就看出来了,虽然是皇后的姨母,但是关系不好,可以随便吵。 她上前一步道:「吐奴婢没关系,这人口无遮拦爱说三道四,得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让她道歉。」 「怎么没关系?敢骂小爷的人?」杨厚照垂了垂眼皮,不高兴道:「向来都是小爷嫌弃别人,今天还反过来了,必须道歉。」 韩太太看着这少年就有些腿抖。 李昭其实并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或者认可,因为就她和杨厚照今天穿的,就算韩太太道歉,也不见得有人觉得他们对。 但是她抬头一看,韩太太面对着周围期待或者审视的目光,憋得满脸通红。 这老娘们骂人的时候从来都跟刀子一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总是觉得她理直气壮,这回有苦难言,也挺爽的。 她一歪头道:「那韩太太你就道歉吧。」 韩太太眼泪汪汪的看着李昭:「真的道歉?」 李昭点头:「真的道歉。」 韩太太道:「可我儿子是探花郎。」 李昭指指身边的杨厚照,她老公还是皇帝呢。 杨厚照在下面又做了个坎的动嘴:「喀。」 韩太太眼泪掉出一颗,又道:「阿昭啊,姨妈现在可有身份地位了,这样一道歉,别人都要看我笑话的。」 「看你笑话?」 李昭捏着下巴想了想,后嫣然一笑道:「韩太太,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道歉,不就是要看你笑话吗?哈哈哈……」 韩太太:「……」 杨厚照和亲姑姑已经笑出了声。 随后周围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全都是取笑她一个人的,韩太太嚎啕大哭。 「哎呦我的天吶,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可怜我的儿啊……」 她哭的时候特别有腔调,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听着瘆的慌,这是要耍赖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气死二姨了 不过李昭这次可不打算这么饶了韩太太了,她有撑腰的。 杨厚照最讨厌韩太太这样的哭法,他又不是有什么耐心的人。 竖起眉头道:「别哭了,闭嘴。」 「哎呦我地……」 「不许哭。」 「哎呦我……」 「憋回去。」 「哎呦……」 「喀,太监。」 韩太太急忙抿紧了嘴呜咽:「呜呜呜呜……」 杨厚照好看的眼睛又一缩:「道不道歉?」在下面做了个手势:「喀!」 韩太太:「……」 少年竖起来的眉头急怒尽显,韩太太再不敢撒泼,双膝一软跪下来,想到李昭跟韩澈关系好,给她磕了个头:「阿昭,我错了,我错了,你生气可以,千万不要牵扯到澈儿。」 「澈儿?」杨厚照不知道来了什么气,斜着眼睛看向李昭,他那嘟起的嘴,都透着俏皮。 李昭抿嘴一笑。 后又看向韩太太,她其实是个很喜欢报復的人,可现在这个位置,若是和韩太太一般计较,就太掉价了。 而且地位不平等,报復起来也没有快感。 继续惩罚她? 饶了她? 继续惩罚她? 还是算了吧。 李昭想叫韩太太起来,但是老婆子骂人骂的竖起来的嘴角,看着就没有什么道歉的诚意,不能亲口赦免她。 李昭向着秦姑姑一挑眉。 秦姑姑会意,对韩太太道:「行了,我家大爷二爷只是让你道歉,谁让你跪下了,好像我们欺负你一样,今后管好自己,别学的嘴贱,你并不比别人好到哪里去。」 不管是非如何,这女子最后一句话说的在理,周围人拍着巴掌道:「听着就是通情达理的人。」 「那肯定是妇人的不对。」 「那人就是后街老韩家的,儿子没中榜之前啊……之后啊……这人不行……」 有人认得韩太太的,就开始旁若无人的议论起来了。 韩太太被人揭了老底,羞臊的无地自容,被金华拉起来,买的东西都忘了拿,就要跑。 李昭看着韩太太那「抱头鼠窜」的狼狈背影,再看地上落下的一堆红纸贴着的包裹,这不是韩太太的性格啊。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韩太太今天的来意——韩澈成亲…… 她差点笑出声啊,她费劲千辛万苦的想给韩澈递消息,可是韩澈那温软的个性,还不如韩太太管用呢。 李昭高声道:「二姨?」 韩太太:「……」 李昭道:「二姨,你等等。」 从韩太太变成二姨,韩太太听得毛骨悚然,她转过头泪如泉涌的看着李昭:「阿昭,杀人不过头点地……」 李昭:「……」 走到那一脸屈辱的女人面前,李昭笑道:「二姨,你想哪里去了,是不是韩澈要成亲了?」 从仇人到二姨是为了提韩澈?杨厚照耳朵支楞一下。 韩太太则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李昭,声音哀求道:「我们现在惹不起你,你不是记仇还要坏了澈儿的婚事吧?人家可是阁老的女儿,您也掂量掂量,你要是记仇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澈儿不成亲。」 李昭:「……」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韩澈是不是要成亲了。」 眼前的少女陡然间变得严肃。 韩太太身子一哆嗦,后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可是阁老家的小姐,你别乱来。」 「阁老?」李昭眼睛瞪大,陡然间上前逼近韩太太,然后冷笑道:「你回去问问韩澈,杨宁要致仕了,再也不是阁老了。」 韩太太愣愣的看着李昭:「你胡说。」 李昭低声道:「千真万确,你想啊,现在他是阁老,如果致仕了,他还是个屁啊,呵呵,我的好二姨,你说你千辛万苦就是为了攀高枝,怎么婚还没结,对方就要致仕?」 「朝廷就是人走茶凉的地方,杨宁一走,你以为谁还认识他?能给韩澈帮助什么?可能还不如我爹呢。」 韩太太听得嘴唇发白:「你骗我的吧?这样你就解气了。」 李昭道:「可不是解气,想想就觉得痛快,你说到最后倒是把我成就了,是不是韩澈八字不好,有点克妻啊,反正我一跟他退亲,这好运就连轴转,不信你回头看我相公……」 他相公穿着大红灯笼……不说穿的,皇上穿什么都是皇帝,相貌英俊地位高。 可是如果儿子不和李昭退亲,李昭上哪找皇帝当相公,人家现在是皇后了,而儿子的老丈人却啥也不是了。 韩太太扁扁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李昭:「……」 火候差不多了。 她撇撇嘴道:「行了,你回去吧,准备你的婚事,下次再看到我,嘴可别那么碎了。」 韩太太哪里还走动的,站在原地痛哭流涕。 杨厚照没听到李昭对韩太太说什么,但是见此情景,应该是没好话,反正赢了,他竖起指头,只要阿昭出手,韩太太准吃瘪。 秦姑姑也跟他坐着同样的动作。 李昭回头看见了:「……」 只有神知道她今天是多么辛苦,可算是递出去消息了。 **** 韩太太还哭着,赵瑾赶着车到了,李昭走回杨厚照身旁,然后道:「咱们回家吧?」 天上夕阳依旧落到屋檐上,如果在不走,天真的就黑了。 杨厚照点点头:「回家。」 杨厚照叫了秦姑姑上车,当李昭要上车的时候,他突然猫腰在车帘边,低声道:「你想跟彪叔和春生说话吧?今天是没机会了,送行我就不跟你们搀和了。」 他迎着夕阳,脸都镀上金色,白皙又透明,李昭看得微愣。 杨厚照有勾唇一笑:「不要爱上我,我已经有媳妇了,而且对我媳妇可好了。」 说完大手撤回,帘子下来,他的身影消失在明红色的锦帘后面。 李昭:「……」 她摇摇头,这小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她感动,临了了,给她时间跟彪叔说话了。 可是用处还有吗? 彪叔和春生在身后摆手,李昭走到彪叔身前,眨了眨眼,其实用处还是有的。 彪叔心领神会,立即知道有吩咐,于是站直了,李昭用余光看了一眼,马车在前面,杨厚照除非眼睛会拐歪才能看见她,于是她尽量用很小的动作,从怀里拿出那封信。 虽然布局了韩太太,但是还是交代给韩澈更让她放心。
第二百六十六章 韩太太又要退亲了 李昭把信件交给彪叔,上面红纸贴在信封上,写得是彪叔亲启,但是李昭眼睛一斜,看向韩太太那边,然后在头顶点了点,这是意思是比她高。 彪叔接过信封立即用广袖盖上,后用唇语说了句:「给韩澈?」 李昭颔首。 彪叔面带不解,后看着李昭那坦然的眸子,有点头道:「叔相信你。」 李昭道:「那彪叔我走了,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了。」 彪叔道:「放心吧,你爹和明瑞我都会照顾好的,没事别回来,你当你家那是什么地方?」 李昭:「……」 这老头,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亲近的人,虽然想她,但是更希望她平安,少回来,才能平安。 马儿啼叫上传来,李昭没再啰嗦,挥挥手:「叔,春生,我走了,再见。」然后头也没回的上了马车。 彪叔和春生兴奋的朝着马车挥手:「再见。」 等车动了,他们用同时放慢了挥舞的动作,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平,后都消失不见了。 二人轻声道:「保重。」 *** 回去的路上,座位还是一样的,当马车驶出街道,上了笔直的官道,杨厚照歪头看着李昭。 他眼神充满审视,欲言又止。 李昭咬着下唇笑呵呵的道:「万岁爷干什么那么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难道你没做坏事?」杨厚照撇撇嘴。 李昭摇头:「没有,当然没有。」 杨厚照道:「你从帐房出来的时候那么急着要走,看你就不高兴,怎么突然间又高兴了?这就是做了坏事之后的表现。」 当然高兴了,按照韩太太的脾气,知道杨宁要致仕,她肯定要闹的,因为杨宁对韩澈有影响,所以杨宁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这个亲家母。 至于杨宁最后还会不会致仕,尽人事,听天命。 反正她的计划都在顺利的进行着,当然高兴。 这么一想,当街逼的韩太太哭,确实是做了坏事。 李昭抿嘴笑,这个坏事是不能说的。 她摇头道:「就是高兴,把仇人骂了一顿,还不高兴?」 杨厚照捏着下巴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信。」 李昭眼睛上挑:「不信拉倒,反正就是没有。」 杨厚照指着她的眼睛:「看见了没?这个表情啊,就是有。」 还真是了解她啊,李昭抿嘴笑,那就有吧,有就有,又能怎么样? 妻子笑的微弯的眼睛里写满精明,杨厚照看得心痒难耐,语气威胁道:「说不说?」 李昭笑的顽皮:「就是没有。」 杨厚照斜着眼睛道:「不光有,还是阴谋,而且已经得逞了。」 李昭:「……」 以后老公不当皇帝,他们可以去城隍庙给人算命了,饿不死,她也确信,她的阴谋得逞了。 **** 街上,还有人围观不散,金花去拉韩太太的衣角,小心翼翼道:「太太,咱们回家吧。」 韩太太还沉浸在李昭对她的讥讽中。 她苦苦钻营,就是希望儿子能有个好亲,能有个助力,可是杨宁竟然要致仕了。 致仕的官员那不是什么都不是?真的就如李昭所言,还不如李昭家,李成玉官位没有,但是李家有闲钱,李昭的地位低还能任由她拿捏。 现在什么都没落好,李昭还成了皇后,真是成就她了。 韩太太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掉到灶坑里的王八,憋气又窝火。 她看向金花问道:「你说我给大爷退亲,大爷能同意不?」 金花:「……」 好像上一个才退了三个多月,又退?都要成亲了。 她捂着左脸道:「大爷最孝顺,什么都听太太的。」 韩太太点头如捣蒜,对,儿子最听自己的,得退亲。 她拉着金花道:「赶紧回家。」 金花指着散在地上的包裹:「太太,咱们东西没拿呢。」 韩太太垂眸一看,上面都贴着红纸,那都是为了儿子成亲,自己精挑细选的婚礼之物,可是亲都要退了,哪里用得着。 她心里着急,道:「不要了,不要了,回家。」 婚都不结了,还要婚庆的东西有什么用? 金花张大了嘴:「太太,这可是您的东西?」 韩太太恨恨道:「怎么样?我的,不要了不行啊。」 「行,行,行。」金花连连点头,又低头看看那些东西,狠狠的掐了掐自己被打的那边脸,疼,真疼,说明不是做梦。 可是太太说不要东西了?一个线头都要防人偷的人,这么多东西不要了。 金花仰头看着天上,天上下红雨了吧?没有,是夕阳。 韩太太:「……」 她气得叫着婢女:「还磨蹭什么呢?不知道我着急啊?回家。」 太太一定疯了,金花吓得赶紧跟上去。 夕阳将所有事物的影子都拉的老长,四四方方的牛皮纸包裹在众人围着的街上七零八落的躺着,显得有些孤单,四周人纷纷议论,真的不要了? 三唿吸过来,那沙哑但是不失刁蛮的语气传来:「我不拿你就不拿?拿上,白来的啊?这个下人真不是东西,败家子。」 这声音就跟方才韩太太骂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声音一落,金花就蹲下去捡包裹,是的,是他们回来了,太太那么抠门小气的人,怎么可能捨得扔新东西了。 东西太多,没人帮忙,金花提不起来,一件又一件,这个拿起来那个掉下去…… 韩太太就在一旁骂:「真是笨蛋……」 但就是不帮忙,金花想,太太应该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着急。 外面还是亮的,但是看一排排厢房,里面是黑的,天黑快就要黑透了,韩太太终于回到了家,把大门打开,回头对金花道:「快点进来,磨磨蹭蹭,不知道我着急啊?」 金花全身都是包裹,不管拎着扛着,气喘吁吁过来:「奴婢来了,来了……」 等金花回到院里,韩太太道:「我去找大爷,你把东西给我放好了,丢一样,为你是问。」 说完扭着臀就去了东边的正房。 金花看着那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背影,委屈的垂下眸子,嘀咕道:「那么急还不忘了骂我。」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亲退多了韩澈不愁 韩太太进了韩澈的屋子,在玄关处就喊:「澈儿啊,澈儿,回来了吗?」 书房里传来动静:「娘?您有事啊?」 韩太太越过第一个客厅,从拉门做的隔断出走过去,这时韩澈正在掌灯,韩太太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顿时一亮。 韩太太看着窗外的红色道:「这才什么时候就点灯,灯油不要钱啊?」 以前李昭陪韩澈读书的时候跟韩澈说过,读书的时候,宁可花大价钱,也要把灯火点的通明,不要算小帐,不然眼睛坏了花多少钱也治不好,那才耽误挣钱。 母亲和李昭完全是不同的人。 睹物思人,韩澈没有灭灯,也没有和母亲争执,转移话题道:「娘,您才回来啊?」 韩太太想到自己的来意。 她问道:「你刚从衙门里回来吗?」 韩澈支吾一下,后点点头:「嗯。」 韩澈的书房就和奇玉坊的帐房差不多大,只能摆下画案和书案,四壁书柜放的都是书籍,只有书案前一张椅子。 韩澈道:「娘,您有事先坐下说。」 他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然后自己站到书案旁用等待的目光看着母亲。 儿子这样贴心,这样优秀,韩太太就更难受了。 道:「澈儿啊,你说你这婚事,怎么这么不尽人意呢。」 韩澈面无表情,反正不能娶阿昭,确实不尽人意,他以为母亲是来跟自己道歉的,道:「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您喜欢就行了。」 韩太太道:「娘不是喜欢,还不是希望有人能帮帮你吗?」 韩澈心想我能有今天,都是阿昭引导的好,虽然自己比阿昭年纪大,但是人家就是懂事,怎么做学文也思路清晰,科考之前的准备也是她谋划的。 可惜母亲根本看不见这些。 韩澈道:「能帮我的人,已经……算了,人还是要靠自己的。」 「胡说。」韩太太道:「娘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可听过戏,你放眼看看,哪个平头百姓出身的王侯将相,不是因为娶了一个有助力的妻子才起来的?可是你这门亲事不中用了,咱们得退亲了。」 韩澈眼睛都直了:「又退亲?」 韩太太被那诧异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已经给儿子退过一个了,如今这个杨小姐,大户出身,知书达理,儿子肯定不愿意放弃,那得使点手段。 她摸着眼泪道:「儿啊,娘啊……」 韩澈突然道:「随您便吧,您高兴就行,退吧。」 韩太太:「……」 是不是太痛快了点? 儿子那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韩太太反而慌了,抬起头道:「澈儿啊,娘是说退亲,退亲,你都退过一次了,还退?你都二十了,你不着急啊。」 反正李昭都退了,别人退不退的还有什么关系,不用娶亲才好。 韩澈哭笑不得:「不是您定的吗?既然一个都退了,那再退一个有什么意外的,退吧,我同意,也别耽误人家,早点说。」 韩太太:「……」 她心想,儿子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一定是赌气,饥荒多了不愁人,虱子多了不咬人,所以亲事退多了也习惯了。 这孩子还真是让人无语。 韩太太又道:「也不是非退不可,还有余地,娘问你个事,那位杨大人,也就是你有可能是你岳父,咱们要是退亲了,他就不是你岳父了,就那个人,他真的要致仕吗?」 韩澈:「……」 「娘你分的好清楚啊。」他又道:「听闻有这么回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哎呦老天爷,就因为知道这件事,她老脸都丢光了。 韩太太想了想,想了又想,目光闪烁一下。 韩澈眼前一亮,兴奋道:「娘,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没跟您说啊?」 韩太太欲言又止,后愤愤然道:「我碰见阿昭那个小辣椒了。」 韩澈好看的桃花眼敛了敛,手紧紧的攥着袖口,神色很是激动的样子,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韩太太蹙眉道:「你怎么不惊讶?她是皇后,你怎么不问问我真的假的,你就不想想,她怎么出宫来的?」 韩澈在回来的路上碰见彪叔了。 当时韩太太走后,彪叔也锁了店铺,就在韩澈回家的必经之路堵韩澈,所以信件彪叔已经交给韩澈了,韩澈当然知道李昭出宫了,看样子,还是专门为了找他。 至于李昭如何出宫来的,彪叔说了,有皇上陪着,那位年轻的皇帝想出宫好像挺有门道的,他那行事做派,能带李昭出来,更不稀奇。 听母亲提醒,韩澈道:「那是真的吗?她是皇后,怎么出宫的?」 韩太太:「……」 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韩太太一挥手,道:「不提这个,听你的意思,杨宁致仕还没定下来呢?皇上没批啊?」 内阁弹劾八虎的事韩澈没有参与,因为他人微言轻。 所以杨宁要致仕也没跟他商量。 不过是刘健在拉拢人,杨宁那边一放出消息,他的同僚就会传,所以现在也只是传言,刘健还在等着更多人,他的摺子都没上,杨宁是准备附议的,所以皇上还没接到摺子,怎么可能批准。 韩澈道:「只有苗头,听说是杨夫人逼着杨大人附议,最后怎么定,还得看杨大人自己,儿子也没问啊。」 韩太太那边炸了,高声道:「什么?是杨夫人逼着杨大人附议?真的?」 韩澈微微摇头:「人家的事,可能真。」也可能不真,外人如何知道? 韩太太却已经气得七窍生烟,道:「哪有这样的败家老娘们,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读书人家,都聪明着呢,咋还逼自己的爷们致仕,不当官了?到时候谁养她?她怎么出门见人……」 她越说越气,嘴停不下来了。 韩澈:「……」 他忙叫道:「娘,娘,您到底问这些干什么啊?」 韩太太使劲的舒着气,才能让人自己不那么激动,她顿了一下,然后长吐一口气:「好了。」 韩澈:「……」 韩太太后焦急道:「你说干什么?杨宁要是致仕,咱们还跟他家连什么亲,直接就退亲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杨家知道韩太太要退亲 韩澈又不意外了:「原来如此。」 韩太太道:「你还原来如此,可是娘一想,如果真的因此就退亲,你刚入仕途,怕你的那些同僚说你背信弃义。」 他本来不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吗?韩澈嘴角挂着无奈的笑。 韩太太急的双手砸在一起:「所以不能让杨宁致仕。」 韩澈神色倏然一僵,他看过李昭给他写的信,别的问候支字没有,只说,让他阻止杨宁致仕。 可是看母亲的样子,如果杨宁致仕,他就可以退亲了。 那位杨小姐是扁是圆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想和阿昭在一起,无法在一起了,也请容许他静静的看着阿昭,心里装不下别的女人啊。 所以要不要按兵不动,等杨宁致仕,自己肯定就不用成亲了。 韩澈捏紧了袖口,可是阿昭千辛万苦送出来的消息,那么信任的託付给他,他要为了一己之私辜负阿昭的期望吗? 退了杨小姐,还有张小姐,刘小姐,胡小姐等着他吧?母亲是肯定不会让他守着阿昭的。 韩澈沉吟良久,后叫住韩太太道:「娘,那我去劝劝杨大人,让他留下来吧。」 韩太太想了想,瞪着眼睛道:「你现在就去,立即去,告诉他,傻瓜才会不当官,他要是不当官,就是傻瓜。」 韩澈:「……」 他道:「娘,我可能会不敢说。」 「怕什么?」韩太太想了想又换了种神秘的语气:「退亲的事先别透露,万一他不致仕,该记仇了。」 韩澈:「……」 她娘这么多的心眼,阿昭吩咐的事,一定能完成吧? *** 杨家书房可比刘健和韩澈的书房气派多了,三间屋子的地方,一进门是会客用的,摆着茶具座椅,左边是落地罩的隔断,右边用一副苍山劲松蜀绣长卷做的紫檀木大屏风挡着,左右对称却风格不同,各有各的味道,装饰的典雅又不失精緻。 杨宁常年书写坐在的地方是左边那一间。 窗外清风花香,灯光熠熠,正是一个美好的晚上。 杨宁却坐在案前,脸色极黑。 他手提着狼毫,低头看着长案上的奏摺,是要下笔的样子,但是手一直都不动。 他前面站着的正是何氏,何氏道:「您到底是写还是不写啊?」 杨宁还是不动笔。 何氏道:「明日刘大人就要呈给皇上了,您还不写,是不想附议了吧?」 距离杨厚照让刘健写摺子已经过了九天,刘健如果再拖下去,这件事都可以当不了了之了。 但是刘健不能让自己成为笑话,所以摺子还得上,这几天也走动的差不多了,收集好签名,他明日要拿给皇上看了。 何氏的追问,让杨宁把毛笔放好,然后把摺子折起来。 何氏一看,这人真的不想附议。 接着杨宁站起来,是要往外走的样子,何氏拦在他面前道:「你不写,我帮你写,不写今天哪也别想去。」 何氏说着就要动手来抢摺子,杨宁左躲一下,右躲一下,怎么都躲不过,他气得大吼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致仕,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你如果为了这个家,就不会让我跟孩子跟你抬不起头来,说到底,你之前已经答应了,突然间又反悔,你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吗?那这个家的人都会跟着你没脸的,你是因为韩家那个韩太太。」 提起韩太太,何氏忍不住掏出帕子,捂着脸,直接就哭了,道:「你也是有身份的人,那是你亲家母,长得那么黑,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杨宁气得鬍子颤抖:「你说什么呢?亏你还是读书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嘴怎么那么脏,那是亲家母,我看上她什么了?」 「你也知道是亲家母?既然是亲家母,不是你的妻子,那你为何听她的却不听我的,难道我为你生儿育女,还不如亲家母一句话。」 杨宁咬着牙:「你真是……」简直不可理喻。 本来韩澈来家里说,不让他致仕,用十分委婉客套的语气和话音。 他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赌气附议,那是不忠之人。」 其实就是劝他不要致仕嘛。 这种话在师生之间说都很平常,学生就是老师的智囊,更何况是翁婿。 所以他觉得姑爷的话很对,就不想致仕了。 可是那个亲家母,那个亲家母…… 杨宁鬍子又翘起来,那个亲家母后来又找来了,说「心算准了韩澈性格儒雅,有些话他肯定不好说,儿子不好说,她当亲家母的不能不说,自毁前程的人,他们韩家不敢高攀,一句话,他要是致仕,她这个亲家母就不是亲家母了,直接退亲。」 杨宁道:「你自己想想,她都黑成那样,我能看上她什么,还不是因为儿女的亲事。」 「如果是为了儿女亲事,就更应该退亲了,三郎还没成亲了,你不致仕,人家都没面子。」 「可是我致仕,韩家也觉得没面子,女儿八月就要成亲了。」 杨宁的三子和女儿差了三岁,本来应该儿子先成亲,但是女方在守孝,所以就耽搁了,八月准备让女儿先出嫁,就出了这么档子事。 何氏极其不喜欢韩太太,道:「冲着那个亲家母,也得退亲,你愿意跟这样的女人当亲家啊?」 如果是以往,碰到这样的亲家母,杨宁肯定放鞭炮也要退亲,可是韩太太的立场和他一样的,而且韩太太这么一威胁,他就有理由说服妻子了。 杨宁道:「女儿又不少嫁给亲家母,韩澈是好的,所以这亲不能退。」 何氏斩钉截铁道:「不行,这亲退了就退了。」 **** 杨宁的院子左厢房头,有个角门,过了角门,有个跨院,跨院正屋是个小三间房。 东边一间里,靠东墙的地方摆了一张架子床。 此时床上的粉红色帷帐都挂起,一个妙龄少女,正靠在床头的引枕上,半坐着。 少女细长脸,柳叶眉,一双细长的凤眼,气质极其清冷。 她目光看向床外,问道:「真的听清了,母亲说要退亲?」 她床前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女孩点头:「听清了,夫人就是这么说,要退亲。」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杨家内部矛盾 「真是好母亲,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盼着我被退亲,然后她就能得好了。」 少女说着,将身前的枕头往地上一扔,麦麸装满的枕头,在地上弹了一下,可见她扔时的力道之大。 女孩看着少女吊起来的凤眼,还有那气得通红的脸颊,忙道:「小姐,可是大人不同意,您还是会嫁给姑爷的。」 所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宁的独生女儿,杨婉莹。 杨婉莹今年一十九岁,年纪很大了,一直没定亲,不是父母不给她订,是一般人她都看不上。 达官贵人的子弟,多有骄奢淫逸的毛病。 不是读书人那就更不用考虑了。 而读书人,谁能有父亲的成就?所以非进士她是不会嫁的。 可是进士不好考,有人中进士的时候都四五十岁了,那都是老头子,她总不能嫁吧。 于是她等啊等啊,终于在今年杏榜前,让她看到一个年岁相当的少年。 少年不光年岁相当学问好,而且相貌是她没见过的好看。 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面像是有一泓泉水,不说话,就那么看你一眼,就能让人心神荡漾。 他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就肯定是她的夫君。 杨琬滢之后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那人叫做韩澈,有未婚妻,但是还没成亲。 没成亲就好啊,成亲了她可能只能做续弦和小了,没成亲正好,凭着父亲的威名,一个寒门进士,一定会退亲娶她的。 于是她让父亲去找媒婆找韩家说亲,媒婆一到,韩太太甚至比她还心急的跟原来的女子退了亲。 一切都那么顺利,八月份她都要嫁人了。 却出了父亲要致仕这个岔子。 她深怕父亲会连累她的婚事,所以这几天一直盯着那边动静。 果然父母意见不合。 给杨琬滢汇报书房那边情况的女孩叫做如燕,是杨琬滢的贴身婢女。 听了她的话,杨琬滢道:「可是怕父亲拗不过母亲,母亲向来霸道。」 如燕摇头道:「这次奴婢看未必,方才夫人嫌弃韩太太,说韩太太韩太太粗鲁,捧高踩低,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不是好亲……」 王婉莹插嘴道:「她若是不捧高踩低,韩澈能和原来的表妹退亲?能轮到我?她本来就捧高踩低,而我就说喜欢她彭高踩低,爹是阁老,只要爹不致仕,她再捧高踩低也踩不到我头上,她只能捧我。」 如燕道:「大人好像也是这个意思,说咱们杨家,还不怕一个小门小户给欺负了,多给您准备些嫁妆就是了,那韩太太喜欢钱财。」 杨琬滢点头,又问道:「所以母亲又捨不得了?」 「她就是喜欢她那三个儿子,我好像都不是她亲生的。」 夫人对自家小姐管的很严,是不如别的母亲慈祥,但也不能说是不好,所以这话如燕不敢接。 她接着道:「夫人就急了,对大人说,她自幼请女先生让您读书,让你恪守礼节,让你懂为女为妻之道,都是为了让您找个好人家,非嫁韩家,非要找个这样的婆母,好像您嫁不出去一样?」 她都十九了,不嫁韩澈,当然就嫁不出去了。 杨琬滢那凤眼微蹙,十分威严,道:「好像她帮我找的那些人家就好一样,我就要嫁给韩澈。」 「这亲,坚决不退。」 如燕道:「大人也是这样说的,退亲会影响您的闺誉,坚决不退,所以奴婢想,大人肯定能说服夫人,小姐您不会被退亲的。」 杨琬滢转念一想:「那首辅大人那边,父亲怎么交代?这个问题父亲不和母亲交代好,母亲是不会放过父亲的。」 如燕低声道:「这个奴婢还没听到,怕被二位发现了,就回来了,现在应该正在说吧,总之大人很坚持,夫唱妇随,夫人会听大人的话的。」 闺训中,晚上做女儿的又不能去父母的房间,杨琬滢无法参与道书房那边去,心急如焚,咬着牙齿道:「也只能看父亲的了。」 *** 书房中,关于女儿的婚事,杨宁已经将妻子说的无话可说。 最后他表明立场:「亲不能退,八月完婚。」 还要和那样的人家做亲家,吴氏脸色微变,后道:「那老爷也真的不附议了?」 杨宁蹙眉不答,但是那和杨婉莹一样的凤眼中,透着冷漠。 所以他就是下定决心了,就是不致仕,不附议。 方才在桌子前的提笔,都是装模作样的。 何氏有种被人耍戏的屈辱感觉,但她再说什么人家也都不会听了,她冷笑道:「人家刘大人把摺子交给你,明日打开一看,没你的名字,你到时候怎么面对人家?自己想吧,丢人。」 说完,拂袖而去。 杨宁用眼睛盯着妻子的背影,它消失在门后的夜色中,杨宁冷冷一笑,将手里的摺子又打开看看:「我丢人,到时候看谁丢人吧。」 **** 清晨第一缕晨曦照在会极门上,将那暗红色的着重镀上一层才亮的光辉,暗红一瞬间鲜红起来。 接着,门就开了。 因为今日要早朝,时辰到了,会极门一开,昨晚没有上夜的官员,就都要从这里进宫,去往太和殿。 刘建昨晚又在内阁值夜了,所以他是在会极门里的。 没等门开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等着了。 至于等什么,文官都知道,他要致仕,今天会递摺子跟皇上。 看小皇帝近日来对刘建的冷淡,刘建在这时候递摺子,他应该会批准的。 可是如果附议的人多,那就成了大事,小皇帝就算想批准,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刘建是留是走,已经由不得刘建,也不在皇上,在众多文官身上,在重臣身上,在分量最重的内阁身上。 内阁谁会跟着他附议? 李阳东一直没表态,其他两个跟风,就看杨宁的了。 而其实满朝文武,关键也确实在杨宁身上,所以刘建等的就是杨宁。 小皇帝的早朝很有意思,他嫌麻烦,所以人不多,三品一下的他都不见。 而三品从三品,满朝来找,也就二十多个。 门开了,官员寥寥无几,刘健没看到杨宁,到看到了自己的学生崔静业。 崔静业叫了声「元辅大人。」
第二百七十章 早朝致仕 刘健颔首示意,崔静业看左右人不多,上前一步低声道:「老师,今日要递摺子吗?」 「要递。」 「老师……」 刘健抬起手,后摇摇头:「已经不得不递了。」 过去了太多时间,保「虎」一党现在都有人说他是不想致仕,准备不了了之,所以必须得递。 刘健说完,又问道:「摺子在杨宁手上?」 刘健要致仕的摺子,当然得刘健自己递,但是摺子现在不在他手上,因为有人附议要用。 崔静业道:「杨大人负责联络其他人,在他那里呢。」 他话音刚落,杨宁和李阳东的声音就从门口传过来:「元辅大人早。」 二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刘健抬起一看,杨宁就在第一个,人又少,他纤瘦的身影脱颖而出。 他对李阳东示意下,然后目光灼灼看向杨宁:「过来了?」 杨宁手摸向袖口,刘建摆摆手道:「里面说吧。」 杨宁迈出步子,而其他人都是宦海浮沉的精英,谁都能看出来,刘建想和杨宁单独说话,于是众人的步子就都迈的小些,就是崔静业都没有跟上去。 很快,刘建和杨宁把众人拉了十步之遥。 刘建伸出手道:「摺子呢?」 看着那瘦骨嶙峋的大手,杨宁就很懂事的道:「卑职附议了,然后又传给了十个人,收上来一看,比卑职传的还多,足足二七十个文官附议,皇上得掂量掂量了。」 说完,他从袖口中找了找,拿出一个摺子给刘健。 刘健兴奋的拿过来,刚要翻看,杨宁道:「您不放心就看看,看看是不是二十七个。」 刘建个性以刚直耿直着称,杨宁都这样说,如果真的翻看,就好像是不相信杨宁一样。 刘健十分要面子。 笑道:「咱们共事多年,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走吧,时辰到了,去见皇上。」 杨宁严肃的点着头:「去见皇上。」 **** 上朝的主要事情就是议事。 如何议事?流程是通政司把文官的摺子收上来,然后交给内阁,内阁重新誊抄之后写下应对意见,再交给司礼监,司礼监的太监要在早朝之前把今天要议论的事情讲给皇上听…… 也就是早朝的议事,其实各方在之前就知道什么事了。 然后拿到早朝上再听取其他方面意见,大型讨论,最后由着皇上给出结论,当然,也有不给的。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在上朝前,司礼监的太监会候着等皇上来。 太和殿正殿旁的耳房,此时高迁王岳八人都在,都在等皇上呢。 可是时辰都到了,人还没来,孝宗的时候,很早就会来听议的什么事。 不过八人中除了王岳,都十分有耐心,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毕竟皇上平时都是不上朝的,今日能说上朝,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管什么迟不迟到? 王岳在门口走来走去,高迁用同情的目光劝道:「你还是歇一歇吧,万岁爷快了。」 「官员都到了,快了也没时间听事儿了,还能有多快?」 王岳不服气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内侍道:「皇上驾到。」 来了。 屋里的人谁也不敢再出声,全部就近伏在地上,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 因为王岳就在门口,杨厚照一进来便看见他,他道:「你很急啊,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说的就是你吧,本来都不愿意让你在司礼监,你还不知醒悟,又要背后说朕的坏话。」 就因为递摺子和非要剷除八虎,杨厚照已经彻底厌恶了王岳,甚至第一次正面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没让王岳参与,是后来高迁求情,王岳才又能在司礼监议事的。 此时被骂,王岳低着头,可是从那通红的耳根处可以看出来,他十分恼怒,心有不服。 杨厚照懒得理他,道:「本来朕今日心情很好,都让你给破坏了。」 说完看向高迁:「上朝。」 皇上上朝要从连接宝座的台基上直接过去,不是走殿下,而这个耳房,正好是通往宝座的必经之路。 上朝议事,高迁要跟跟着,得了吩咐,他低头称是,后躬身让出一条路。 杨厚照对着王岳一甩袖子,然后才迈开他行走如风的步子。 很快上了台基,高迁不突兀但是十分醒耳的声音跟着响起:「上朝。」 文武百官立即跪了一地。 杨厚照看着左边为首的那个人,嘴角不由得竖起,今日为何高兴?因为这个刘健,他就要走了。 官员们已经行过大礼了,杨厚照坐在龙椅上,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各位爱卿有什么大事议啊?」 殿下诸人都看向高迁。 高迁垂了垂眼皮,众人就明白了,皇上是真不知道。 兵部尚书刘大夏递过一个摺子,是关于广西那边军事的摺子,见皇上不知,他刚要开口,刘健上前一步道:「臣有事要奏。」 他首辅要做的是,怎么可能让别人抢先呢? 杨厚照剑眉暗挑,道:「刘爱卿有何事要奏?」 本来他想出言讥讽这个老头子几句的,为什么喊着致仕,这么多天还不递奏摺,可是又忍住了,都要致仕的老头,皇帝再出言讥讽,让人说起来他这个皇帝不容人,显得多小气。 他可是大气的很。 刘健听不出皇上语气中的喜怒,但是他没有向以往一样觉得忐忑。 二十七个人跟他一起致仕,小皇帝敢批准吗? 刘健胸有成竹,但是脸上却不显示,他还是一腔愤慨道:「臣请求万岁爷严惩赵瑾,马永成,谷大用……」七个人名都点了,免得说八虎皇上钻空子,就推出一个。 所以是八个人都要处置。 杨厚照语气不咸不淡道:「真的要严惩?」 刘健道:「一定要严惩。」 杨厚照嘁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他们七个没有过错,无法可依,朕不能以权代法,不批。」 他还不能以权代法?他走的后门少吗? 他还是皇帝呢。 再说,不批为何强调的问一句,耍戏人呢? 刘健心底的怒意被激,厉声道:「若是皇上还要行袒护之情,老臣请求致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刘健杨宁撕破脸 杨厚照问道:「你真的要致仕?」 刘健道:「不惩治八人,臣无法统领百官。」 他的神色和语言都十分坚决,杨厚照沉吟一下道:「上次朕就说了,致仕要有流程,你不能你说脱掉乌纱就致仕,摺子写了吗?」 刘健从袖子里拿出摺子,道:「臣等二十八人,请求皇上严惩赵瑾等人。」 说完腰弯下去,同时双手擎着奏摺,将奏摺举高,这是要呈上的意思。 殿里在这时有一种二十几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传来。 杨厚照语气意外:「二十八人?」 那张永怎么告诉他,杨宁没有附议,只有崔静业一个人跟着呢。 小皇帝眼眶微缩,好看眸子中闪出一道凶光,站在刘健身旁的杨宁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后忙低下头谁也不看。 刘健看不到杨宁的表情,面对皇上的畏色,他沧桑的脸上显出了胸有成竹的淡定。 又耸了下摺子,道:「请皇上恩准。」 杨厚照心想我看看都有哪二十八人,他怎么就不信呢?对高迁使了个眼色:「呈上来。」 高迁下了侧面台阶,把刘健的摺子拿到手,然后交给杨厚照。 「二十八人?」杨厚照言语中仍然透着不信,后刷的一下抖开摺子:「二……」 那字迹透着傲然的「草书」之后,只有两个名字。 杨厚照哈哈大笑,后一想,刘健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竟然说是二十八,老煳涂了吧? 其中必有蹊跷。 他忙收了笑,抿着嘴,然后收了摺子看向刘健:「你真的要致仕?」 竟然还说方才的问话,刘健被小皇帝方才那幸灾乐祸的笑声给惊到了,怎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他支吾一下,可是大话都说出去了,此时也不能收回,心思定了定,肃然道:「是,请皇上御批。」 他说御批二字的时候,语气咬的特别重,像是赌气时的豁出去了,也像是威胁。 可是他已经六十岁,精神头不足,那略微浑浊的眼里,再没有当年的震慑力和气势。 杨厚照看得心头一软,到底是个老人啊。 他收回取笑之心,郑重道:「朕准了,但是你再看看你这摺子吧。」 说完将摺子递给高迁,道:「盖了印后还给刘大人。」 正好只有两个人,赶紧盖印,虽然他有点同情刘健,但是不能忘了自己的立场。 刘健不懂的看着小皇帝,摺子到底怎么了? 杨厚照接下来一抬手:「退朝。」 他本来就只是出来刘健的,所以什么大事?不管。 小皇帝不由别人说话就走了,他的步子稳健也快如风,正是年轻活泼的时候,估计狗撵都撵不上。 最开始可是刘大夏要议事的。 看着那金灿灿的背影,刘大夏失望的垂下头,看着手上的奏摺,最后瑶瑶头。 而皇帝都走了,其他人也可以散了。 高迁不忘皇上的吩咐,将批准了的奏摺交给刘健,后用惋惜的目光看着刘健道:「您老保重。」 离开的时候他身为内侍不能去送行,当然得说一声保重。 刘健接着摺子竖起眉头,什么他就保重了? 他到底怎么了? 皇上说盖印,真的就同意了? 可是有二十八个人附议呢,都同意? 刘健心中有种被人背叛的预感,他急于想知道摺子里的内容,又怕见到,这种矛盾心理,让他颤着双手打开摺子。 翻到最后,自己和弟子两个人孤零零的名字赫然在目,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可是杨宁信誓旦旦对他说,有二十八个人,他的一切都交给杨宁了,他甚至怕被杨宁觉得不信任,所以都没有当场打开看。 而杨宁对他做了什么? 对,就是杨宁搞的鬼。 刘健合上摺子勐然间一回头:「杨宁,老匹夫。」 杨宁没想到皇上会将摺子还给刘建,来这一手,害苦了他。 就怕刘健当场骂他,他都已经跑了,可是时间太短,他才跑到殿门口,刘健的声音粗犷高亢,满是愤怒,震得殿里都有回音,他想当做听不见也不可能。 杨宁慢慢收住脚步,后回头道:「刘大人,何故出口伤人?」 刘健指着他:「不想附议就不附议,为何还要诓骗与我?」 杨宁一脸懵懂的样子:「我不知道刘大人在说什么。」 见刘健怒髮冲冠张大了嘴,接下来就是要和他对峙的样子,而方才在殿里的人,还都没撤呢,都用不解或者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们。 所以如果刘健要是说出来,他就会身败名裂了。 杨宁想到此处,陡然间提高了声音道:「刘大人,皇上已经秉公处理,你自己要与皇上争权,可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虽然是元辅,为何要一直逼迫我呢?」 他这样一说,就好像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在奏摺上做了手脚,而是他逼他致仕。 刘健有口难言,踮着脚指着杨宁,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宁拱着手,匆匆道:「您就此卸任,卑职祝您体态安康,您好好养身子吧,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此时形式已经十分明显,刘健肯定是卸任了,要告老还乡,那么论资排辈,杨宁就是首辅了,别看都是三品大员,但是官场上,见风使舵的人多了去了,有一半的人看杨宁走了,急忙就跟出去。 最后殿里就剩下十几个人。 刘健一直憋得说不出来话,样子摇摇欲坠,高迁和李阳东都没走,扶着他,高迁道:「刘大人,不然召太医来?」 招什么太医,他身体健朗的很,他还要再做首辅二十年,要把持王朝的走向,要把国家建设成他心中想要的那个样子,国泰民安,没有一点乱事。 现在任务还没完成,他还能活很久,召什么太医。 刘健拨开高迁和李阳东,看着前方的地面道:「小人啊,小人!」可是他的一切机会,都给小人给破坏了。 杨宁那个小人,真小人。 刘健陡然间高声道:「杨宁小人!」说完砰的一声,就摔倒在地。 「刘大人,刘大人……」 高迁最先一个蹲下,探了鼻息:「还有气。」 又对其他人道:「得赶紧请旨找太医」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杨厚照第一次怀疑李昭 干清宫的书房,薛立斋站在地中央,对着宝座上的人道:「是急怒攻心,消消气就没事了,刘大人别看身子板不厚,但是别说,底子很好,只是有些伤肺,微臣已经帮他开了药,让他调理修养了。」 刘健在大殿上晕倒,这件事不能不管,正好他值班,朝廷就派他给刘健诊治了。 诊治完毕,皇上要过问,此时正在回话。 宝座上坐的当然就是杨厚照。 这太医他认得,笑道:「你够可以啊,急怒攻心,你给人家治上肺了,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人有没有病的?」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薛立斋眼睛都亮起。 道:「这个说来有很多方法……」 杨厚照打断他道:「举个例子。」 薛立斋道:「就比如说刘大人的肺病,肺乃娇脏,司唿吸,朝白脉,主治节;在体合皮,其华在毛,在窍为鼻,在志为忧,在液为涕,这么一看,刘大人的病证,不用把脉,也能看个一二。」 杨厚照:「……」 「说人话,朕听不懂。」 薛立斋笑呵呵道:「您看刘大人的鬍子,鬍子稀稀疏疏,但不是天生的,他眼睛浑浊,迎风流泪,皮肤坑坑洼洼,是气门堵了,废弃排不出,所以在体合皮,其华在毛,开窍为鼻,在志为忧,在液为泪嘛。」 杨厚照一脸好奇:「还有别的吗?这是肺,那人不就那几个东西?岂不是这么背背就可以行医了。」 薛立斋抬起手道:「那还不行,这只是诊断的其中一个借鑑。 木火土金水,心肝脾胃肺,五脏对应五行,那还有五行相剋的时候呢,如果是木克土的病,其实是心的问题,但是会表现在脾症上,还有五行相生……再者,这都是七情内伤的病。 病还要分外感六淫引起的外因病,跌打损伤,中毒,金创等既不内,也不外……这虚症啊,有阴虚,阳虚,阴阳两虚……」 他接着就侃侃而谈起来了,杨厚照则听得津津有味。 张永和高迁:「……」 他们两个也在旁边伺候万岁爷,高迁是忙刘健那头,张永是因为杨厚照得到了消息,所以从内宫来的。 二人看着这位好老师和这位好学生都傻眼了。 不是说好了问刘健的伤势吗? 人家虽然致仕了,但是为朝廷做过贡献,要送回老家养老,还得发钱给地,所以病了得关心,尤其是现在还没走呢。 而且刘健是首辅,致仕后谁来替位,谁又会入阁? 事情多着呢,哪个都比学医重要。 高迁忍不住咳嗽一声。 但是二位毫无感应,继续一个讲,一个问或者听。 然而宫里人都知道小皇上不爱扫兴,高迁不敢出声打扰,这怎么办?就让皇上改行当郎中去? 张永突然道:「万岁爷,奴婢听不懂。」 他在杨厚照身侧,杨厚照回头看他:「听不懂认真听啊,一次听不懂,那说三遍你总能听懂了,怎么那么不上进呢?」 这是先生说他的话吧?有这劲头,什么国家大事处理不了? 高迁:「……」 小皇上好像还能掰过来。 张永粗声粗气道:「是奴婢不感兴趣,不想听。」 他和杨厚照关系好,可能内侍中,也只有他敢这么跟皇上说话了。 杨厚照挥手道:「那你下去吧,不然耳朵遭罪。」 张永道:「可是奴婢还挺想学的。」 听不懂还想学,杨厚照用眼睛不解的看着张永:「那你想怎么样?」 薛立斋这时道:「如果真的想学,微臣倒是可以多给张公公讲几遍。」 张永眼睛一斜他,有种寒光一闪即使,然后对杨厚照道:「万岁爷,奴婢觉得薛大人这个提议很好,那奴婢总不好在御前学,您把薛大人借给奴婢几天可好,奴婢请他家里学去。」 杨厚照道:「好啊,你这么好学,那你借走吧。」 张永听了立即走出书案,拉着薛立斋就要走,薛立斋一个太医,哪里有他骁勇,被拽的踉跄,回头大喊:「万岁爷,微臣还没讲完呢。」 是啊,他正在给自己讲课,然后奴才要借,分明是託辞,是想把薛立斋哄走。 杨厚照很快明白了张永的用意,他一笑,没有责怪,对着张永道:「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张永立即站定,放开薛立斋。 薛立斋还神色懵懂中,被高迁拉着衣袖出去了。 人都走后,杨厚照竖起眉头看着张永:「好你个狗奴才,敢跟朕耍心机了,有话竟然不直说,说吧,想对朕说什么?」 张永把人哄走,不就是想让他听正经话吗?那说什么。 张永走回到御案前,道:「臣也是迫不得已,不然那太医自己也不会走的,您没发现他有点傻吗?学习学的。」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 杨厚照点头,后道:「那你要对朕说什么?」 张永神色郑重起来:「万岁爷,您不觉得刘大人病的蹊跷吗?薛太医说刘大人是急怒攻心,可是您批他摺子,起码应该在他意料之中吧,而且也不是当时晕倒的,奴婢倒是听说,是在和杨大人吵完架之后晕倒的,万岁爷,所以刘大人跟杨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您都不好奇吗?」 一般内侍都很聪明,像赵瑾,关于政事,不问他都不说,就因为他们还不说司礼监的太监。 但是张永不同,他一发现那个大臣可疑,甚至是不好的性格,就会跟杨厚照说。 所以杨厚照格外喜欢他。 杨厚照眼睛一转,道:「朕感觉朕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张永愣道:「您知道?」 杨厚照撇嘴道:「不过没有证据,朕可是不会随便诬陷人的,不告诉你什么事。」 再者说,刘健已经致仕,致仕的事就结了,就算不结,大臣直接关系不好,那正和他的心思,如果关系好了,他就不好了。 所以二人有没有矛盾还重要吗? 不重要,翻篇了。 张永暗暗的翻白眼。 杨厚照道:「提起杨宁,朕又想起一件事,杨宁为什么出尔反尔,你说是因为儿女婚事,可是他的儿女婚事,朕怎么感觉是在街上定下的,太巧了,阿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狐狸精不是白修炼的 张永摇头:「什么街上,什么?万岁爷,奴婢没上街,听不懂您说什么?」 杨厚照看着前方的虚空出神,刘健翻遍了,杨宁他也可以不管,但是媳妇呢? 他喃喃道:「朕去了,朕亲眼目睹的,韩太太,所以杨宁的事是阿昭促成的,阿昭一定要出宫……好巧,朕怎么感觉朕的背后有一只手在操控着朕?」 后他用轻若蚊喃的声音道:「是阿昭。」 *** 清宁宫,秦姑姑站在书案前道:「已经醒了,是薛太医给诊治的,说没事,这薛太医是家传的医术,都说不错,就是他太年轻,不知道可靠不?」 她在给李昭回话。 刘健在太和殿晕倒的事只要杨厚照知道,李昭就有办法知道。 提起这个太医,李蘅远点头道:「是不是叫做薛已,字立斋?」 秦姑姑:「……」 她道:「娘娘,人家是太医,奴婢只知道是薛太医,怎么会大名和字都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昭:「……」 因为这个薛立斋,如果是学中医的人,都认识。 中医一直存在,但是论技术的发展,前朝有元朝四大家,算兴起,到本朝,出了薛立斋,李时珍,张景岳,愈加言等名医,尤其李时珍,他整理了常见中药,使得医药完善,这是又一大进步。 薛立斋在本朝肯定比李时珍出名,因为他正好是伺候杨厚照的。 中医在外感六淫方面一直属于弱项,也就是感冒,所以经常死人,要在一百多年后,才能将外感六淫分成分风寒和温病,其实就是感冒和流行感冒的区别。 现在的大夫,多以温补拿手,因为大家都穷啊,吃不好穿不好,身体虚。 一个国家的人如果同时需要温补,从这一点也看样看出来,社会还是很落后的。 薛立斋特别擅长温补和金创外科,他有书籍流传于世,是个很厉害的人。 但是他被杨厚照伤透了心。 他是温补着称的大夫,杨厚照声色犬马样样精通,这和中医的养生方法相违背,哪个中医看了都要心酸,但是还劝不了,后来杨厚照也生不出孩子来,薛立斋就申请调往南京太医院当院丞去了,就是大院长。 然后在那边替百姓治病。 太医有品级,只能给皇族和百官治病,小官一般都不行呢,但是薛立斋就是敢这么做。 是一代大医,胸怀天下,十分好的人。 李昭道:「既然是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但是这就奇怪了,刘大人好好是身体,怎么突然间会晕倒?」 不是身体的原因,那可能就是外力的原因了。 秦姑姑眼睛一瞪,道:「奴婢还真打听到了,据说是气的,刘大人跟杨大人在皇上走后就吵起来了。」 随后秦姑姑学着刘大人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小人,小人,杨宁,小人,砰地一声……大概就是这样。」 真是个声情并茂的好姑姑。 李昭:「……」 她站起来想了想,后眼眶微缩道:「杨宁根本没有附议,之前你听到什么来着?刘健对万岁爷说有二十八个人附议,这二十八个人是如何来的?他都没看摺子吗?那是谁告诉他的?可能跟杨宁有关。」 秦姑姑道:「跟杨大人有关?」
第二百七十四章 照照要抓昭昭现原形 李昭点头:「刘大人估计是被杨大人给阴了,所以气的,我天,如果真的这样的话……」 她嘴角陡然间抽了抽,目光闪烁,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秦姑姑道:「娘娘,您怎么了?」 怎么了? 定然是杨宁不附议,但是还阴了刘健,那杨宁为什么不附议了?因为韩太太敲锣打鼓要退亲,韩太太为什么回去闹退亲。 她知! 当天在街上,杨厚照那么聪明,也会知道。 刘健已经致仕,再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但是她做事露出了那么大的马脚,杨厚照会不会……? 李昭仰头看着前方,喃喃道:「我要暴漏了。」 看着这样的李昭,秦姑姑心都跟着她提起:「娘娘,您的意思,万岁爷要惩罚您了吗?您要失宠了吗?老天吶,那奴婢也跟着去冷宫了。」 李昭:「……」 她抬抬手道:「冷静。」 然后道:「万岁爷如果怀疑我,不会直说,他会试探我的。」 「试探?这还需要试探,如何试探?」 李昭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然后回头道:「你说,万岁爷接下来要处置的事情是什么?」 「餵老虎呗。」秦姑姑回答的斩钉截铁。 李昭:「……」 她道;「接下来内阁要添人,刘健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还有许多门生呢,还会有争斗的,咱们万岁爷之前说过他有人选推荐去内阁,但是当时他说的意思是杨宁走了,就推这个人,现在杨宁没走,这个人是谁?」 「咱们万岁爷心里都有数,所以他如果怀疑为,一会就回问我这些问题。」 因为她插手了前朝事,杨厚照要试探她,就会从前朝事上开始。 李昭说道这里,对秦姑姑道:「赶紧准备,把无关的人和事都撤出去,万岁爷肯定要回来了。」 无关的事有时候皇后会偷偷去皇上屋里翻书,皇上回来之前再送回去。 至于无关的人,就是她们的眼线了。 秦姑姑一脸不信道:「会吗?这么神?」 李昭挥手道:「去吧,已经在路上了。」 **** 干清宫通往清宁宫的路上,杨厚照坐在龙撵上坐立不安。 他已经跟李昭再三的强调,让她有什么话都告诉他,不要跟他藏着掖着,他深怕她不适应宫廷生活,没有背景会举步维艰,所以宠她,给他当后盾,鼓励他。 他都这样了,阿昭行事还要拐弯抹角吗? 他们可是夫妻,那说明阿昭还是不信任他。 从让阿昭进宫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爱他,反正不是他爱她那样的爱她,她甚至有些迫不得已。 但是相处这么久,冰山也该融化了。 她还瞒着他吗? 杨厚照手敲着扶手,喃喃道:「朕一回去,阿昭就会放下史记,问朕怎么回来了?」 张永跟在皇上身边,没听清:「万岁爷,您吩咐什么?」 杨厚照道:「这是皇后惯有的招数,这样想,她本来看的是什么书就不好说了。」 「第一招过后,她会问朕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 张永眼睛向天上翻了翻,万岁爷没跟他说话。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两个都是高人 杨厚照又道:「场子热了,阿昭就该问正事了,比如,万岁爷今天都干什么,然后朕说刘健的事,她会顺着杆往上爬,然后说她想说的话,说她看重的人,然后还有理有据,让朕信服。」 「天,这个李昭,原来她一直这样利用朕的,哼,这次抓她现原形。」 张永目光看向地面,知道皇上在说什么了,天,是不是接下来皇后就要失宠了? **** 张永还记得,他在大门口睡着的时候,是那个平易近人的皇后,怕他冻到,所以叫他起来,当时他就想,要尽自己所能,维护皇后。 但是前提是别人欺负皇后,现在是皇上,皇上才是他要效忠的人。 那怎么办呢? 清宁宫到了,张永看着杨厚照下轿,刻意整理衣服和表情,心想,我能提醒的时候,提醒一下吧。 秦姑姑打探到万岁爷到了大门口,忙跑回来禀告。 李昭将史记放正,然后坐好了,张口无声的读着,不一会的功夫,杨厚照就找到书房来,秦姑姑打起帘子,杨厚照进来道:「阿昭,又看书呢?」 李昭放下书本,站起道:「万岁爷回来了?」 张永:「……」 万岁爷猜到了第一步了。 杨厚照走近李昭,道:「你都忙什么了?」 李昭道:「我能忙什么?万岁爷出去这么久,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 说完叫着秦姑姑:「给万岁爷泡茶来。」 张永:「……」 他心想好想给万岁爷跪下。 接下来可就要第三步了,也到了关键的时刻,小狐狸就要露出尾巴了。 杨厚照注视着李昭,笑容温和。 李昭道:「万岁爷要不要坐下来说话?」 虽然没有正式问,但是已经差不多了,坐下来说话,说什么?会说前朝正事,大概要问选谁入阁。 杨厚照脸上还是保持着和煦的笑,道:「你陪着朕坐。」 他说完,眼里有一抹精光闪现,而他不是擅长做姿态的人,李昭捕捉到了,心也跟着提起,点头道:「好啊。」 帝后二人坐到御案前,随后秦姑姑端着点心也上来了。 杨厚照拈着一块放在嘴里,然后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李昭。 李昭道:「万岁爷,臣妾听说好的妻子都要会做针线活,可是臣妾不会,就在学,学会了做双袜子给你好不好?」 杨厚照微愣,竟然没有爬杆问政事。 他问道:「你真的在学针线活?」 李昭只会缝补,针线活很粗,都不如李明瑞活计好。 她伸出手道:「真的,您看。」 杨厚照看她白皙的小手上右手食指有两个红点,他诧异道:「是针眼儿?」 李昭点头:「嗯,太笨了,不小心扎的。」 杨厚照当即变了脸道:「谁说你笨?谁说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会做针线活就笨?你会的东西可多了,别人还不会呢,今后不许拿针线了,不做那破玩意。」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皇上明显是不想让皇上挨累,这都说出来了。 秦姑姑和张永都已经退到了门旁,二人听了相视一眼,然后同时伸出拇指——他们万岁爷干没用的事都可有学问了。 屋里李昭道:「可是别人的妻子都会做针线活,人家想给万岁爷做个袜子。」 杨厚照呸了一声:「放屁,针线活是奴才们干的,谁说妻子要做针线活?妻子和丈夫就是相互陪伴,然后一起生小孩,朕又不是穷不起了,要你做针线活,你都做了,要他们什么用?」 李昭缩了缩脖子。 杨厚照愣了下,忙道:「朕不是跟你发脾气,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李昭道:「那今后就真的不做针线活了?以后母后让我做呢?」 杨厚照挥手道:「天王老子让你做也不做,什么亲手做的贴心,那都是骗人的,谁做得好,穿着才舒服,人就应该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才能物尽其用,朕的袜子,都是高凤给朕做,穿了十几年,你做的再好,还能有他做的好?」 李昭:「……」 这个皇上跟人家不一样,好像比较务实,是嫌弃她,其实她也不爱做,这不是演戏吗?手上的针眼都是现扎的。 她点头:「那臣妾不做了。」 想了想又道:「高公公做的那么好,能不能让他给臣妾也做两双。」 这下子轮到杨厚照:「……」 张永:「……」 秦姑姑:「……」 今后双手可以解放了,李昭又道:「那臣妾要不要学厨艺,给万岁爷做夜宵?据说别人的妻子也都会做呢。」 杨厚照摆着手道:「还是那句话,让能者多劳,你算了吧,你还是看看书,算算帐,你不是在盘后宫花销的帐吗?盘好了吗?好了把朕的小金库也盘一盘,怎么一天比一天少?」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李昭抽抽嘴角道:「好啊,那有时间,您让人把帐本送来,臣妾帮您盘。」 杨厚照哎呦一声,小金库本来是马永成管着,那个狗奴才现在在诏狱呢。 想到马永成,杨厚照一下子想到自己回来的意图,不对啊,阿昭竟然没有问他政事,莫非他误会了阿昭。 杨厚照眼珠一转,山不过来,我过去。 他笑道:「阿昭,朕今天心可累了。」 李昭神色紧张起来,忙道:「怎么?怎么心还累了呢?」 杨厚照道:「可不是,不是刘健致仕了吗?」 李昭扫了秦姑姑一眼,秦姑姑眼眶微敛,皇上这就来了? 李昭目光一瞬间就收了回来,道:「是啊,可是万岁爷不是早都说了吗,只要一上朝,刘健就会致仕,您今日上朝,不就是为了他,都在意料之中,怎么还累?」 杨厚照道:「刘健不知道为什么和杨宁在大殿上吵起来了,然后杨宁走了,他被气晕了。」 李昭佯装十分诧异的样子:「两位阁老还能在大殿上吵架?真的啊,那不是跟菜市口一样了。」 提起这个茬,杨厚照笑的兴奋又诡异,道:「那你是没见过吵架的,人多的时候,他们还分帮呢,提起一个话头,这边说行,那边说不行,然后就开始吵了,只要朕不制止,他们会把他们各自的家里事都拿出来吵,全是奇闻异事,可笑死朕了。」 随后哈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下个目标王聘婷 李昭:「……」 笑的她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了。 杨厚照笑完道:「有机会带你见识。」 杨厚照又给文官评价是小肚鸡肠,惹人发笑,李昭配合道:「臣妾真希望有机会。」 这时杨厚照抬手轻弹了自己的太阳穴一下,心想怎么又绕走了,阿昭是真没说内阁提人的事,这不应该。 他问道:「阿昭,先不提刘健和杨宁的过往,刘健致仕朕已经批准了,就让他回老家养老,那你说内阁会进新人,让谁进内阁才可靠呢?要是有能人帮朕就好了。」 秦姑姑再次竖起衣服底下的拇指,这次是真的敬佩皇后娘娘了,万岁爷终于问出来了。 李昭笑道:「万岁爷这个可难倒臣妾了,臣妾也不是能人,更不知道谁是能人,怎么知道谁入阁的好?」 杨厚照心想,竟然真的不关心? 他又问道:「你没有心目中的人吗?」 李昭道:「臣妾就听过刘健杨宁李阳东五位辅臣的名字,别人也没听过啊,再者,臣妾说谁入谁就能入的吗?」 杨厚照微愣,入阁的人选,要有内阁提名,然后向他申请批准,正常来讲,他都得批,因为提的人多数是三品大员,功勋卓着,不然也是为王朝尽心尽力的人物,不能不准的。 除非他硬要塞人去内阁。 但是他塞人都不见得内阁的人会买帐,阿昭说就更没用了。 杨厚照心想,所以阿昭有什么好控制朝政的,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了。 但是心头还有个隐隐的声音告诉他,他的阿昭贼着呢,不是误会。 杨厚照道:「那朕给你说几个,最有威望的是兵部尚书刘大夏,大理寺卿王文钊,都察院的宋仁,你说哪个合适?」 李昭毫不犹豫道:「国泰民安,全靠兵部来保护,要是臣妾的意见,当然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了。」 杨厚照呵呵笑:「真的选他?」 李昭说了,杨厚照这是考验她,所以不能提谁会入阁的事,秦姑姑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既然不能提,为什么又答。 看着杨厚照笑,李昭道:「怎么,臣妾说错了吗?」 杨厚照抬起手摸着她的脸,好看的眼睛好似要化成一滩水,温柔极了,他道:「阿昭,你真好,但是朕不好。」 李昭道:「万岁爷很好啊,怎么会不好?」 因为怀疑她,所以不好。 杨厚照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后道:「朕还有点事要处置,去趟干清宫,晚上一起吃饭,你不要再做针线活了,没事就算帐吧。」 李昭依依不捨的看着他:「才回来就走了?」 杨厚照站起道:「反正自己家,什么时候回来还不行,走了。」 万岁爷的龙撵又浩浩荡荡的起了。 不过再次回去的路上,他老人家那俊朗的脸,脸色可好看多了。 张永心想皇后娘娘这是过关了?可是他完全没有提示的机会啊,娘娘到底怎么过的关? 清宁宫书房里,秦姑姑问道:「娘娘,万岁爷说晚上回来吃饭,就是没跟您生气,没失宠,可是您最后一句说了啊,奴婢不懂。」 李昭悠闲的看着从杨厚照床板下的暗格里搜出来的小色书,翘着二郎腿道:「你真的不懂?」 秦姑姑摇头:「没懂。」 李昭头也不抬,语气轻蔑:「所以说啊,你只能活个片头曲。」 秦姑姑:「……」 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明白片头曲是什么呢。 「娘娘,那您告不告诉奴婢?」 其实很简单啊,有句话怎么说的,过犹不及,杨厚照是要试探她,但是如果躲闪的太过,那就假了,以往杨厚照有政事都会说给她听,她也都会参与,难道这次什么都不说? 李昭摇头道:「都是人生经验,能随便说吗,说不得,除非你花钱卖。」 秦姑姑:「……」 她撇撇嘴道:「奴婢没钱,那今后您就不管这些事了吧?」 李昭点头:「暂时可以不管了。」 谁入阁这种事她真的胳膊不够长,连杨厚照自己胳膊都不勉强够得上,反正伟人说得好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律法制度决定社会形态,这一句是她自己想的,王朝的制度就这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级森严却漏洞百出。除非是改革家上来,不然谁上来都没什么新鲜感,都是老三样,可是改革家,现在不知道出生了没有呢。 秦姑姑松了口气道:「那也好,以后咱们再不用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李昭终于抬起头,道:「姑姑,你好像忘了一个人,咱们还没处理。」 秦姑姑找了找:「谁?」后眼睛一瞪,嘴角一拧道:「娘娘,奴婢知道是谁了,王聘婷,您吩咐吧,怎么处置她,奴婢亲自来。」 确实是王聘婷,那晚之后,李昭忙着阻止杨宁致仕,所以就没管王聘婷。 杨厚照显然都已经把这个人忘了,太后娘娘那边,她不动,估计她就在等着看戏,或者是给王聘婷仗腰眼,也不动。 所以这王聘婷还在钟粹宫住着,大家都没理她。 当时让她留下来,是因为她有大用,可以影响朝局的大用。 接下来她已经没什么用了,宫里不养没用的人,也该处置了。 李昭捏着下巴想了想:「可是要怎么处置呢?」她看向秦姑姑,道:「再去找张公公帮个忙,让他帮忙打听下魏明徵的底细。」 秦姑姑蹙眉:「不是要处置王聘婷,打听魏明徵什么用,他不过是都尉府的武将,还顾及他?」 李昭笑道:「您还说对了,要处置王聘婷,就要打听魏明徵,去吧。」 「为何呢?」 好像她不说,这姑姑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李昭道:「因为我是女人,姑姑去吧。」 虽没说明,但是皇后娘娘眼里有一种坚决。 秦姑姑歪头看了看,看不懂那种情绪,后低声道:「就怕张公公不帮忙啊。」 李昭轻松一笑:「这次没事,你肯定有办法的。」 因为这次不涉及到杨厚照的利益,张永肯定帮忙。 秦姑姑道:「那奴婢去了。」 李昭点头:「去吧,找机会。」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陷阱在「路上」了 秦姑姑走到门口,陡然间又回过头来,道:「娘娘,查明之后,您可得处置她,爬床的东西,这次不能姑息了。」 李昭挥挥手,爬她老公的床,当然不能再留,她也不傻。 *** 钟粹宫紧挨着清宁宫,宫殿规模小一些,但是钟粹宫向来是宫里最得宠的娘娘住的,几代人堆积下来,内里装饰只会比清宁宫精緻奢华,不会差一点点。 它的前院种了许多花草,还有腾架做的鞦韆。 此时王聘婷坐在鞦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问道:「今天开了什么花?」 她身后一个细柔的声音回道:「夫人,今天百合都落了,倒是御花园的荷花开了两朵,但是不在咱们这。」 所以她们院子的花,已经败了。 王聘婷低声道:「不能败啊,我不能败啊,这是我的机会。」 她身后细柔的声音是伺候她的婢女,并不是宫里的人,是她从家带来的,在九年前开始照顾她,后来跟着她陪嫁,是她的心腹和知己,名字叫做红棉。 红棉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家吧,您看后宫这样安静,可是奴婢听说是因为前朝不安宁,这几天首辅已经致仕了,想来很快就会安宁,那么上次那件事……咱们这里,对方现在有时间了,咱们回吧。」 她怕别人找她算帐。 王聘婷回头看着红棉:「回吗?真的回吗?回王家,还是回魏家?哪个是我的家?哪个都不是吧。」 她语气询问,但是眸子中隐隐带着泪痕,神色也涣散茫然,像是风雨飘摇中迷了路途的羔羊,无助,可怜。 红棉那回家的话说不出来了。 她道:「可是上次的事……」接着声音低下来:「十分难看了,皇上娘娘没有动手,也没有惩罚您,奴婢怕您有举动,接下来会害了自己。」 她还是在提醒她上次那件事,上次那件事…… 上次她要勾引醉酒的杨厚照,被皇后抓了个显现,皇后虽没有打她,但是让她脱光了衣服躺在皇上的身边,后来皇后的婢女羞辱她,拿针扎她,又让她去当证人,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其实都惩罚了,只不过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但是毕竟没有给她宣扬,也没有杀她,所以算是仁慈。 王聘婷转过头,看着前方的宫墙,露出冷淡又坚持的神色,她道;「那我该见好就收,我该回去了吗?」 「可是我不能回去啊,我现在走,皇后或许不会说我什么,但是你看太后娘娘有让我走的意思吗?她如果有,会在那件事后安排我走的。」 红棉低声道:「太后在利用夫人。」 王聘婷道:「但是如果太后不利用我,我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所以不能回去,回去就真的没有价值了,一辈子都没希望了,那还不如去死。」 「夫人……」红棉有些激动。 王聘婷抬起手道:「先不用担心,我还不想死,所以我也不想回去,我还得拼一拼,我不信皇上真的忘了我的,我是她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个,他不会忘了我的,而且那个皇后是骗子,奸诈的骗子,万岁爷还不知道呢,我得告诉万岁爷真相,不能让他蒙在鼓里。」 红棉听的眼皮一跳,走到她面身侧,这次用更低的声音道:「夫人,您想……」 王聘婷微微颔首道:「除非皇上亲口告诉我,我和他之间一点意义也没有,不然我绝不死心。」 后看向红棉,声音也放低了:「是不是有消息说皇上晚上总去御花园赏花?去找太后的人,帮我制造机会,我要……」 之后的话她没说全,脚一支,盪起了鞦韆,盪的很高很高。 **** 天不仅越来越长,而且越来越热,年轻人总是要到三更后才能睡着觉。 若是以往,这正是杨厚照的好时候,可以大开玩界,把各种杂耍都请到宫里来,然后在御花园设宴,一边吃喝,一边玩游戏看表演,你日子多快活。 可是他有媳妇了。 于是就每晚和媳妇去花园三步,偶尔让内侍表演几个绝活,晚上也只能这么过了。 今晚正是天晴月圆的时候,后花园的太液池荷香四溢。 这种时候,不管前朝多少纷乱,晚上心情都能好,杨厚照照例拉着媳妇来散步。 太液池的荷花园是一断长直的水流出,若是荷败的时候能看见,池面很平静,所以这一段水流不急,两端都是蜿蜒的河道,通远方,也不知道都流到哪里去,有很多低端,都架着石桥,方便两岸的人通行。 不过荷花园这一段没有石桥,是十九折的迴廊桥,在一边桥头,还有个八角的圆形水榭。 杨厚照到了这里,都喜欢拉李昭坐下来歇一歇,今晚也不例外。 刚坐下,那曲折的迴廊在这个角度,就如层层的宫殿叠加一起,荷塘月色之中,就宛如仙宫,杨厚照满足的啊了一声,早就摸清主人脾气的下人就端上了糕点美酒,供二人赏月看花之用。 以往饮不饮酒,杨厚照都要看李昭颜色行事,今日这酒还没开封,就闻到了芬芳香气。 杨厚照馋的舔舔嘴唇,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李昭,声音带着讨好道:「阿昭啊?」 李昭一笑道:「万岁爷就小酌一杯吧。」 杨厚照大喜过望,道:「阿昭最好了。」 内侍来斟酒,果然开了封后酒香更浓,醉人心脾,杨厚照端起酒杯道:「阿昭,陪朕喝点?」 李昭笑道:「万岁爷,臣妾不喜饮酒。」 杨厚照和李昭生活这么久,还真没看过她饮酒,除了合衾酒那一杯。 突然想起来,他问道:「阿昭为何不饮酒?」 李昭道:「因为辣。」 「因为辣?」杨厚照想了很多理由,没想到李昭是因为酒的口感而不喜欢。 他眼睛眨了眨,好像他第一次喝酒,也觉得不好喝,那之后怎么不喝会不习惯呢? 杨厚照笑道:「你倒是早说啊,朕知道有一种美味的果酒,朕小时候偷喝过,有酒的滋味,又很甜,朕让人给你拿去。」 李昭点点头。
第二百七十八章 找个机会离场 杨厚照看向一旁,马永成在诏狱,今天是高凤伺候的,高凤忙道:「奴婢正好知道酒在哪,干清宫就有两坛。」 杨厚照挥手道:「快去拿来。」 高凤快去快回,大约用了一顿饭的功夫,这时候杨厚照自己已经喝了两杯。 等李昭的酒来了,秦姑姑帮李昭满上,杨厚照脸上带着期许道:「你先试着尝一尝,不好喝就不喝。」 李昭道:「万岁爷说甜的酒,那肯定就是甜,万岁爷是从来不会骗臣妾的。」 说完端起杯子尝了一小口,后眼睛一亮:「好甜,这个好喝。」 自己的女人喜欢自己的推荐,杨厚照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道:「这下阿昭陪朕干一杯如何?」 李昭挽着袖子抬起酒杯,杨厚照跟他碰杯,然后夫妻二人一饮而尽。 人都有得寸进尺的习惯,或者说叫无限欲望,妻子终于能陪自己喝酒,杨厚照心想,如果再有小曲小调,哪怕是说一段评书也好啊,不然这样干巴巴的喝酒,真是浪费了好韶光。 他正想着,就听身后传来弦子声。 接着回头一看,两个内侍,一个拉着胡棋儿,一个弹着弦子,在他身后表演。 技术一般,但是聊胜于无吧。 杨厚照笑道:「这是怎么回事?」然后看向李昭:「阿昭,你准备的?」 李昭嘟起嘴道:「臣妾还以为是万岁爷准备的呢,原来万岁爷喜欢这个啊。」 杨厚照心想坏了,定然是赵瑾那个傢伙,打听到了自己喝酒了,所以派人来的。 可是他的阿昭不喜欢啊。 杨厚照笑的尴尬,后道:「既然不是阿昭叫的,就把人打发下去吧。「 说着就要挥手,李昭忙道:「万岁爷,既然您有兴致,那就看看吧。」 说完叫着二人:「你两个近一点弹。」 两个内侍听话的靠近了,就站在水下台阶之下,然后开始了模仿表演。 四周一会传来鸟叫声,蛐蛐声,蛐蛐和鸟搏斗声,十分活泼,杨厚照再看那两个内侍,约莫二十岁左右,想像清瘦,其貌不扬,但是因为会模仿,就显得十分讨喜可爱。 他心生欢喜,拍手叫好,然后习惯性的道:「赏。」 高凤在一旁接了话:「万岁爷赏。」 然后对那两个内侍道:「还不谢恩?」 两个内侍磕头谢恩,杨厚照满足的笑起来,后挥手:「继续吧。」 两个内侍又开始了表演,杨厚照回头去拿酒杯,无意间看见李昭一垂眼皮,像是不高兴,但是这动作一闪即使,他看得不真,心头一颤,难道阿昭生气了? 他暗暗咳嗽一下,举杯道:「阿昭,再陪朕喝一杯。」 李昭举起杯跟他干了,但是这次没有说话,杨厚照心想,确定了,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生气? 看向那两个内侍,表演的时候还挺好,一打赏就生气:「……」 就是抠门,心疼钱了。 杨厚照回头笑道:「阿昭,你是不是很不喜欢看啊?」 李昭道:「看到是喜欢看。」随后她声音压低:「就是一想马永成那个奴才投您所好,给您塞女人,臣妾就不开心,您说处置了一个马永成,今后那些奴才不长记性,还给您看这些,然后趁机赛女人怎么办?」 他的阿昭那小心眼呦,也就针眼那么大,干什么都能想到女人上。 杨厚照保证道:「朕绝对不会犯错误的,你不相信他们,还不相信朕?」 李昭心想我信你就见了鬼了。 她看杨厚照这样都捨不得把二人赶走,是真的「饥渴」坏了,有些东西,不能压抑。 包括有些话,必须的说出来,让别人说。 她道:「万岁爷,这酒喝了两杯,臣妾想去方便一下,您先慢慢喝,臣妾一会回来。」 杨厚照放下酒杯道:「朕陪你吧。」 李昭走到他背后,把他轻轻按回到凳子上,然后揉着他的肩膀道:「臣妾跟宫娥去,您慢慢看,臣妾也很心疼万岁爷每日干巴巴,人家在这,你放不开。」 杨厚照回头看着她呵呵笑。 李昭趁人不备,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提着裙子就走。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那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匆匆背影,让杨厚照心神一盪,美的如堕云端,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表演,口中喃喃念道:「阿昭对朕真是好啊。」 迴廊那边,李昭黑着脸往前走,秦姑姑追上道:「娘娘,如厕不在这边啊。」 她是从厕所绕了个弯过来的,因为后面应该会有人盯,现在没了。 李昭没说如厕的事,低声道:「你说那表演的内侍是谁找来的?」 秦姑姑道:「不是您啊?奴婢记得酒是您……」 酒是李昭让人带来的,但是表演不是。 李昭抬起手道:「不是我,所以正好。」 「什么正好?」 「如厕正好。」 秦姑姑神色又不解了:「为什么不是还如厕正好。」 李昭陡然间停下来,问道:「真不懂?」 秦姑姑道:「不懂,奴婢在宫里呆了十多年,哪里都熟,那边也不是如厕的地方。」 李昭一笑,拍着她的肩膀道:「那就对了,不能如厕,咱们就看戏。」 「可是看什么戏啊?」秦姑姑反应过来,道:「表演不是您安排的,是王聘婷,王聘婷出手了,是王聘婷?」 她说完,就要往回跑,李昭来住她:「干什么去?」 秦姑姑道:「您不能把万岁爷一个人放那里啊,王聘婷盯着呢,您一走她趁虚而入怎么办?」 李昭道:「我就是让她趁虚而入的,不要坏事。」 秦姑姑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让她和万岁爷独处?那不是把小鱼丢给了猫?那到底怎么想的,别人阻止还来不及,您偏偏给制造机会,万岁爷清白保不住了。」 李昭:「……」 她道:「就是要制造机会给他们。」 杨厚照不喜欢处女这个情节一直没有消,说不定就是跟王聘婷有关,初恋情人,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说开了,就再也不会想了。 她说完,目光看向水榭那边。
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聘婷告状 秦姑姑回头跟着看过去,灯火辉光,弦子声若隐若现,什么也看不见啊。 就在这时,忽然那弦子声停了,秦姑姑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昭,来了。 李昭嘴角竖起一个阴鸷的弧度,在这灯光朦胧的迴廊上,显得有些诡异。 **** 杨厚照手里还端着酒杯,不解的看着前方:「怎么停了?谁叫停的?」 他话音刚落,两个弹弦子的人就闪道一旁,她们中间,走出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眼睛和李昭有些相似,很好看,但是别的地方就差远了。 杨厚照眨了眨眼道:「阿昭变丑了?」 说完眉头一立,站起来指着对方:「王氏,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王聘婷屈膝行礼,后抬起头道:「万岁爷,你一个人在喝酒啊?」 「谁说朕一个人啊?朕和皇后。」杨厚照急了,心想这如果被李昭看见,他真是跳到身后的池子里也洗不清,他踮起脚喊道:「阿昭,阿昭,快回来啊,朕又被这个女人给劫住了。」 周围的人:「……」 王娉婷泪如一下,陡然间提高了声音:「万岁爷,您真的一点也不怀念臣妾吗?」 「我的天吶!」杨厚照连连往后躲:「你让皇后听见怎么办,怎么办?别说,别说,你快走,快走啊?」 她不能走,好不容易她才等到皇后离开,才有机会跟杨厚照说话,不能走。 表演都是她安排的,好故意把皇后气走,好像有效果,也可能是皇后喝酒喝多了想如厕。 谁知道呢?总之今晚皇上喝酒了,留在这里的时候最长,皇后还走了,这是她的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王聘婷道:「臣妾不走,万岁爷今天不说清楚,臣妾就不走。」 杨厚照道:「你还赖上朕了?」 王聘婷道:「那您就跟臣妾说清楚,说清楚臣妾才知道您是不是欺骗臣妾,欺骗自己,您要是不说清楚,臣妾也豁出去了,就死在您的面前。」 说完袖子中寒光一闪,接着一根银簪就横在她自己的喉咙处。 内侍们喊着护驾,护驾,高凤挡在杨厚照面前,谨慎的看着王聘婷。 王聘婷没动,杨厚照抬起手,安抚众人道:「不要慌不要慌,不是武器。」 不是武器伤害自己容易,伤害别人就难。 杨厚照又看向王聘婷道:「你别乱来,别乱来,你死在这里,你家人要是来闹怎么办?你自己死的,还要赖上朕,朕有理说不清,你要死也回去再死。」 周围的人:「……」 王聘婷声带哽咽:「万岁爷,您真的那么讨厌臣妾吗?」 接着就有些说不出话来,楚楚可怜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蹙眉道:「之前还没那么讨厌,后来越来越讨厌,朕都说了,让你出宫去,你为什么非赖在宫里不走呢?」 王聘婷心头一抽,疼的面色扭曲,又问道:「所以万岁爷是真的对臣妾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杨厚照摇头,语气随意没有一点变化:「没有。」 王聘婷道:「是因为皇后?」 杨厚照有些无奈道:「朕早都忘了,你不出现,朕都想不起来了。」 王聘婷道:「可是臣妾从来没有忘记过万岁爷。」 杨厚照想了想道:「那强扭的瓜不甜。」 王聘婷道:「臣妾就问您一句话,若是皇后同意臣妾留在宫里,同意臣妾伺候您,您会留下臣妾吗?」 杨厚照想都没想道:「没有这种可能。」 自己的媳妇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除非山无棱,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太阳打西边出来,母后能不强迫人,那也不见得有可能。 所以山不可能无棱,天也从来不会崩,这些里面,只有地不太可靠。 杨厚照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王聘婷吼道:「那是皇后善妒。」 谁他行,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她媳妇不好。 杨厚照脸一黑道:「你是在茅厕中跳高——过粪,皇后不是善妒,是深爱着朕,这是感情,不准你说皇后坏话。」 茅厕中跳高——过分!? 本来王聘婷是十分想哭的,但是有些哭不出来了。 周围是内侍更是,简直憋出了了内伤,万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学说俏皮话了。 原来杨厚照那天在街上见识到了秦姑姑的非凡口才,所以就找秦姑姑学了两句,用上一个。 王聘婷收起无语的心情,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皇后的原因,如果换一个皇后,万岁爷您肯定会收下臣妾的,不是您对臣妾没感情,是皇后善妒。」 「朕说了,你不许说皇后坏话。」 王聘婷道:「臣妾一定要说,不然万岁爷要被埋在鼓里,皇后不是好人,臣妾亲身经歷的。」 「看吧,这就是您不阻止的后果,人家要告状了。」 李昭和秦姑姑早都赶回来听声呢,就藏在摺叠迴廊的柱子后,因为是暗处,能将明处的看得清清楚楚,对方却看不见她们。 王聘婷话音一落,秦姑姑就感觉坏事了,对李昭道。 李昭一笑:「敢让她见面,就不怕她说,有本事就告状,不信你听。」 她二人低声议论着,就听杨厚照道:「反正你说什么朕都不信你。」 王聘婷急的双目嗜血,道:「皇后真的是骗您,她没有对您忠心耿耿,那天,臣妾和万岁爷什么都没做过,万岁爷都喝多了,皇后娘娘早都来了,她也知道咱们什么事都没有,但是逼着臣妾脱衣服,然后好嫁祸给万岁爷,让万岁爷哄她。」 说完见杨厚照不出声,她心里松了一下,道:「万岁爷,您好好看看吧,皇后根本就不是好女人。」 杨厚照翻着白眼:「你说完了?还死吗?」 王聘婷叫道:「万岁爷。」 杨厚照目光看天,还是翻着白眼:「你说什么朕都不会信的,朕不信自己的妻子,会信你?你觉得可能吗?」 王聘婷气得嚎啕大哭:「照哥……」 杨厚照抬手道:「好了,你说完了吧,可以走了,明天出宫吧。」 王聘婷吼道:「我不,皇后不是好人,您被她骗了,蒙在鼓里了。」
第二百八十章 照照隔空表白 说完,她忽觉身上的力气都随着那一吼用光了,胸口如万箭攒心般疼痛,疼的她蹲下去,呜呜痛苦道:「万岁爷,您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杨厚照剑眉拢起,好看的眼睛中有种厌恶之情。 内侍们见了,忙懂事的低下头。 王聘婷还在哭。 杨厚照突然道:「王表姐,你误会了。」 王聘婷提起头:「万岁爷叫我王表姐?」 杨厚照道:「不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死心了。」 他换了正经的口吻道:「朕喜欢皇后,不是因为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是喜欢她的人,她的脾气秉性,她的行为习惯,朕觉得跟她在一起十分快乐,不在一起,就会痛苦不堪,你明白了吗?或许这世界上会有更好的女人,但是在朕的心里都没有,阿昭最好了。」 「可能有一点你也说对了,换成别人,朕留下你就留下了,但是一旦阿昭出现,朕也不会再要你们了,朕喜欢阿昭,就喜欢到这种程度,没有你,容不下任何人了。」 他喝了酒,英俊的脸颊有一点点羞涩的红,但是星眸灼灼有深,水灵通透,十分清醒。 他那高大的身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是那么深情,天地之间,唯一人独立,真是宛若天神般。 柱子后,李昭将双手捧在手心,目光婉柔的看着她的男人。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你说万岁爷是不是知道你在这,这嘴跟吃了蜜一样,说的可真好。」 李昭道:「是啊,说的真好,都是他的心里话,就那么的爱我。」 秦姑姑:「……」 「娘娘,咱能不能谦虚一些。」 李昭摇头:「你有这样的老公,你也没办法谦虚。」 秦姑姑:「……」 水榭那边,王聘婷身子摇摇欲坠,看着杨厚照的时候目光又羡慕又爱慕,她道:「万岁爷说的都是心里话?」 杨厚照道:「那你看看,酒后吐真言嘛,你可以走了。」 王聘婷道:「臣妾还想问万岁爷一个问题。」 杨厚照蹙眉:「皇后快回来了。」 王聘婷像是没听见,继续道:「臣妾是您的第一个女人,真的能忘了吗?」 杨厚照点头:「能。」 「真的能?」 「真的能。」 王聘婷嘴已经哭的不成形:「臣妾不信,为什么别人不能?」 杨厚照笑容略带讥讽道:「都能,只是有些人不愿意面对现实,那种人喜欢的也不说你,是他自己的过去,不信你想想,两年前朕什么样?你又什么样? 朕相信现在的朕,肯定比两年前帅气英俊,行事也更稳妥,也更有魅力,两年前朕还是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朕喜欢现在的自己,不喜欢两年前的自己,你喜欢的也不是两年前的朕,你是看到现在的朕,又重新喜欢上了,但是你以为是两年前的。」 「你真的错的很离谱啊,可惜朕没有喜欢上现在的你,过去的你,也忘了。」 「朕会喜欢以后每一天的自己,但是不会去回忆曾经每一天的自己,所以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朕没有任何留恋,尤其是两年前,朕喜欢阿昭,真的没有你,真的没有,哪怕你是第一个。」 最后一句,他说的轻柔但也干脆,十分无情。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后说到就到 王聘婷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伏在地上大哭。 杨厚照:「……」 他喃喃道:「看样子你自己是不会走了。」 说完对高凤道:「吩咐人看着她,别让她死宫里,明早赶紧送出宫,出宫就跟朕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也是杨厚照之前没有惩罚王聘婷的原因,因为一个女人,还是有家门的女人,不管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别人都会想跟他有关,这个黑锅,他可不背了。 高凤点着两个内侍的名字,那两个人立即到了王聘婷身边。 杨厚照道:「看样子她也没时候走了,朕去找皇后去。」 说完朝亭子的另一个方向走,那也是回清宁宫的路,除了那两个内侍外,其他人都赶紧跟上去。 **** 王聘婷哭的盪气迴肠,好久才发现周围静了下来,她慢慢抬起头,皇上已经走了。 皇上跟她说的很清楚,她不喜欢她。 可是皇上也说了,如果不是皇后,他会收留下她。 都是皇后,为什么偏偏是个善妒的皇后? 那皇后又哪里好? 王聘婷又埋头哭起来:「皇上,皇上,皇后……」 「哎,在呢。」 突如其来的回答,让王聘婷吓了跳,她一抬头,眼前没有第一次明亮。 一袭华丽的嫩绿色出现在眼前,寻着裙子向上看,就是那种让人讨厌、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很美丽的脸。 「皇后娘娘?!」 王聘婷脸色一白,一时间无所适从。 李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挑眉道:「害怕吧?本宫吓人吧?做贼心虚了吧?又来引诱万岁爷,这回收穫如何啊?」 王聘婷心身一定,其实也不用意外,皇后是去如厕了,肯定会回来,她早都知道,早都知道,所以她和皇上见一面多难啊? 每次都是见缝插针,都有可能被人抓。 两次都被捉到了,这就是现实。 王娉婷羞愧又愤懑,低下头。 李昭看着她那伏下去脑袋,摇摇头道:「你说你何必?」 她语气淡淡的,极其漫不经心的样子,所以才高傲。 听在王聘婷耳朵里像是在取消她被皇上抛弃,十分刺耳。 王聘婷陡然间抬头,道:「你懂得什么?你已经是皇后了,当然觉得何必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吆喝。」李昭眼睛一亮:「你还来劲了是吧?」 秦姑姑就在李昭身后,道:「娘娘,让奴婢教训她。」 秦姑姑之前打过王聘婷,王聘婷其实十分怕她,听见她的声音,本能的一抖,可是下一刻又想,我连皇后都顶撞了,就是一个死,我还怕她? 她梗着脖子道:「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杀死我,现在就杀死我。」 秦姑姑怒道:「以为别人不敢。」 王聘婷冷笑:「敢你就处死我,杀死我。」 秦姑姑气得满脸通红,看向李昭:「娘娘,太嚣张了,从今晚起,魏夫人酒醉在后花园散步,然后失足落池塘里淹死了,好不好?就这么干吧。」 她说的十分干脆,也很平常,意思很明朗,就是杀人。 李昭知道后宫黑,但没想到秦姑姑能转的这么快,说明也黑过。 「……」
第二百八十二章 王聘婷的遭遇 杀死王聘婷? 李昭不能这么做,所谓人命关天,这是其一,再者,王聘婷就算是真的自己落水死亡,可能有人都会编出她和杨厚照的瞎话。 别说自己真的害死她了。 这时候王聘婷听了秦姑姑的话目光明显一缩,是害怕的下意思动作,但是接下来,她神色又有些怔然,随后是认命的坦然,道:「那你们杀我吧。」 到真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 李昭道:「不要耍横,你引诱万岁爷,来这么一出,还好像是本宫难为你,你有理一样,你觉得你很委屈吗?」 王聘婷已经豁出去死了,道:「是,我是很委屈,我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见到万岁爷了,为什么困难重重,为什么万岁爷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你们都来阻止我甚至看不起我,你们有什么了不起?」 李昭蹙眉:「那你说本宫有何了不起?」 「你没有一点了不起。」 李昭笑道;「本宫十分了不起,了不起在万岁爷喜欢本宫,你也没有什么委屈,就是万岁爷不喜欢你,人家不喜欢就不要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不然就叫赖皮赖脸了,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秦姑姑道:「娘娘,跟她啰嗦什么?她就是不要脸的货色。」 王聘婷突然怒向秦姑姑,道:「对,我不要脸,等你成了我,就不知道你还要不要脸了,我和万岁爷之间的事是你情我愿的,要不要脸大家都不要脸,你骂我,就更不要脸。」 秦姑姑指着王聘婷对李昭道:「太嚣张了,娘娘,动手吧。」 李昭想了想,对秦姑姑道:「您先到后面去。」 「为什么去后面?」 李昭挑挑眉头。 秦姑姑:「……」 赶她走,嫌她碍事吧? 一个破鞋有什么好说的,秦姑姑不懂,气鼓鼓的站到了李昭的身后。 李昭看向王聘婷道:「这下咱们来好好说说吧。」 王聘婷道:「你是皇后,皇上喜欢你,有什么好说的?明明你善妒诡计多端,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皇上不信我,信你,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赢了。」 李昭道:「不要赌气,本宫可没有跟你打赌,有什么赢不赢?本宫的男人是用来爱的,可不是当奇货可居给人争的,所以本宫这里永远没有输赢。 同样,万岁爷对本宫也是如此,所以不是你说本宫不是好人,万岁爷就会信的,我们这叫夫妻,我们心里容不下别人了,懂了吗?再者,我不是好人难道你是?」 后面的话王聘婷听不进去了,因为不管皇后是不是好人,万岁爷都喜欢她,万岁爷也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不在皇后的人品上,就是她败得一败涂地。 王聘婷冷笑:「所以娘娘是来看我笑话的?高高在上的人,看我的笑话?你不过是命好。」 李昭笑道:「你的命不好?本宫从小没娘,还是商人,你千金小姐父母双全,所以本宫命好你不好?不好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句让王聘婷一噎。 后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皇后愿意和她交流。 王聘婷发现这个现象,像是扑向救命稻草一样爬向李昭,哀声道:「皇后娘娘,方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万岁爷说了,只要您同意,他就能留下我,您把我留下来吧,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替您伺候万岁爷。」 李昭都让她气笑了,道:「看本宫好说话了是吧?万岁爷方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听见了……」王聘婷呜呜的哭,不过下一刻,她就没什么好羞愧的了。 她和杨厚照就是有实质的关系,两年前就有,还有什么好羞臊的? 她哭向李昭:「娘娘,您留下我吧,留下我吧,我保证听话。」 李昭摇头道:「本宫不需要听话的东西,不然早就养狗了。 本宫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但是不会留下你的,明天会送你出宫。」 「我不回去。」王聘婷陡然间一喊,接着她又用银簪对准自己:「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对啊,她手里还拿着银簪呢,秦姑姑虽然在李昭身后,但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动向,见此情景,忙窜到李昭面前,挡住李昭道:「娘娘,走,她是个疯子,奴婢来处置她。」 一个人手里握着兇器,那么恨她,却没有把锋利对着她,而是对准了自己,所以这人虽然讨厌,只是讨厌,但是她没有多坏,也没有多狠毒。 李昭叫到秦姑姑:「让我再跟她说句话。「 这不在意的语气,分明就是不想处死破鞋。 秦姑姑恨铁不成钢的对李昭剁了脚,但是还是无可奈何的退到一边。 李昭又看向王聘婷,此时的王聘婷面如死灰,簪子逼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无神,真的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李昭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是想开点。」 王聘婷眼睛一动,看看她,又看看她,然后一声冷笑:「皇后当然什么事都能想开,您都嫁给皇上了,独得盛宠,人生一点烦恼都没有,当然就想得开,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因为你们根本不是我。」 还是那充满怨念的语气。 李昭笑道:「我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活的跟你现在一样。」 王聘婷又吼道:「你懂得什么?」 李昭道:「我什么都懂,你在八岁的时候本来订了一个很好的亲事,但是你爬树从上面摔下来,落地的时候伤到了肚子,大夫说以后再无法生育,所以对方就退亲了,接着因为这件事,你的婆家就一直定不下来,年岁很大了,才有魏明徵上门提亲,你的心里,我都懂。」 王聘婷如泥塑般,后傻傻的问李昭:「你怎么知道?」 李昭道:「我对你可上心了,下了很多功夫。」 王聘婷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昭道:「那你先听我说完啊?」 王聘婷摇头道:「不用你说完,我八岁了,学了女训女戒,我还爬什么树?我是被人害的,是我庶妹,她嫉妒我亲事订的好,想杀死我,但是我命大,没死成,伤了肚子,爬树什么的,是家人怕家里坏了名声,所以找的藉口。」
第二百八十三章 被人骗了的女人 李昭道:「所以你是个受害者。」 王聘婷哭道:「我是受害者,还不止如此,你想,那魏明徵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娶我?一是为了荣华富贵,毕竟我们家出了个皇后,二是因为他根本就好男风,知根知底的人不嫁给他,他才娶我的,除了新婚那几天,后来他就让我守活寡。」 李昭道:「他真的好男风吗?那他没有碰过你,没有小妾?」 王聘婷咬了咬唇:「有。」 李昭笑道:「所以他根本不是好男风,好男风的人看了女人会很噁心。」 王聘婷不解的看着李昭:「不可能啊,是成亲之后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对不起我,还说我们两个以后都没办法有孩子,让我认领了亲戚家的一对儿女,双胞胎,三岁,我都认了。」 李昭嘆息一声道:「问题就出在这对双胞胎身上,那并不是亲戚家的孩子,是魏明徵的,魏明徵和他远方的一个表妹的孩子,我想,那两个孩子认回来之后,他的那位表妹就进府了吧?」 王聘婷眼泪在眼圈打转,目光失焦一瞬,然后看向李昭:「确实进府了,做姨娘,可是魏明徵跟我说,孩子还是想要自己的,娶别人别人会恨他,甚至坏他名声,这个表妹家里穷,能帮他遮掩,这个表妹还答应帮他生孩子,现在就已经怀孕了。」 「魏明徵之后还纳过妾,但是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好男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昭笑的讥讽的看着王聘婷:「你如果相信,那就是这样吧?」 那冷漠鄙夷的话音像是一记重锤捶在王聘婷的心上,她剧烈的疼了一下,后呆呆的看向李昭。 李昭又问道:「所以你信吗?」 「魏明徵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你接受他的孩子,他之所以会娶你,就是因为你无法生育,能把他私生子名正言顺记在你的名下,你还会帮他养,别人不嫁给他也是因为如此,谁会心甘情愿给别人养孩子,还是很大的私生子。这回你还信他吗?」 李昭不是烂好人,但是她有原则,一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她喜欢先把事情的脉络调查清楚再去下结论,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所以让张永去调查魏明徵,就是为了妥善处置王聘婷,张永的消息绝对可靠,王聘婷被魏明徵或者说魏家人给骗了,耍了,骗的很惨。 她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不忍,道:「你好好想想,我有骗你没。」 王聘婷呆呆的看着前方,好男风的人纳妾,还三个妾室。 好男风的人有孩子? 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夫妻,她感触最深,领养的孩子既然不是亲生的,可是魏明正对着比亲生的还好,还有那姨娘,对孩子也像是亲娘,之前她还以为因为他们都是好人,心地善良。 所以…… 还如何相信? 还怎么欺骗自己? 还如何自圆其说? 王聘婷再次嚎啕大哭,道:「他骗的我好苦,好苦,还让我侍候太子,是他鼓励我去找太子过夜,他说不能给我温暖,太子是个好玩的人……然后他就以此要挟来升官发财……我是她的登云梯,摇钱树,他骗的我好苦啊,好苦……」 王聘婷的声音肝肠寸断,这不是伪装的,被欺骗这么多年,就像个傻逼,心灵受到创伤的同时还得怀疑自己的智商,这才知道真相,如何不痛恨伤心。 李昭听了一会,道:「你别太难过了,前面的路还很长呢。」 王聘婷抬头看向李昭,然后苦苦冷笑:「我已经这样了,娘家人因为我名声不好,所以对我如视仇寇,魏家人拿我当摇钱树,通天梯,傻瓜,就是不当人,我哪里还有很长的路? 我以为这次进宫,皇上能救我,只要留在宫里,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我不用再看娘家人的白眼,再不用在婆家守活寡,其实我没有别的要求的,我只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疼我,可是娘娘您也不允许。」 李昭笑道:「真的是我不允许吗?说了这么多,你还认为是我吗?」 王聘婷又低下头勾起一抹苦笑:「不是您,是万岁爷,万岁爷对我也没有一点感情了,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她手里的银簪还没扔,慢慢又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闭上眼。 她整个人在月色中有种怆然的悲凉之感。 李昭突然问道:「那你说你名声又不好,魏明徵也已经得偿所愿了,那为什么你还能活到现在呢?怎么他们没弄死你?王家人没弄死你,魏家人也没弄死你?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王聘婷又睁开眼,后蹙眉,一脸不解的样子。 李昭道:「因为孝宗仁慈,说到底,你和万岁爷的事,你们双方都有责任,孝宗作为父亲,愿意为儿子担责任,所以他给了魏家官位,王家人一看,就不敢处置你了,怕皇上怪罪,而魏家人就更好理解了,你是万岁爷的老情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用。」 王聘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昭道:「我想说,你还有筹码,你还有万岁爷无形中的保护,所以你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王聘婷喃喃道:「我还有筹码?」 李昭突然变得肃然,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认同你的话,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吗?就算我遇到和你一样的问题,有这么多筹码在,我也不会让自己活成你现在这样,所以我根本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是看不起你。」 王聘婷左眼眶微缩,接下来却又十分认真聆听的样子。 李昭道:「我相信有人天生就想着害人,但是这样的人毕竟不多,更多的人,是在遇到什么不如意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想走捷径的想法,你就是后一种人,你自己不如意,就想着掠夺,掠夺万岁爷对我的爱,然后让你走出水火。」 王聘婷红着脸有些不服气道:「万岁爷是天下第一人,就算小门小户的男人都会有妾室,您能把着他一辈子?怎么是我掠夺,女人都是这样的,你已经是皇后娘娘了,你有至尊无上的地位,我威胁不到你的,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宠爱,怎么是掠夺你的呢?」 所以,她是根深蒂固的古代女人的思想。
第二百八十四章 第三条路 李昭道:「因为我要的不是地位,是万岁爷全心全意的心,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他,对你有宠爱,就会忽略我,你强行让他对你好,这不就是在掠夺我的东西?」 又道:「万岁爷的天下第一人不是用拥有多少个女人来衡量的,要看他造福了多少百姓,我们也不关心别人家有多少女人,反正本宫和万岁爷都达成了一致,我们就我们两个人,容不下第三个,不管男女,要么,我们就分手,绝对没有第三个人。」 绝对没有第三个人。 王聘婷感觉自己被万箭攒心的伤口,有被人撒了一把盐,那是种痛不欲生的疼痛。 她其实是在嘴硬,杨厚照和李昭的感情,她已经验证过三次了,确实,她插不进去。 王聘婷再次举起银簪「啊」的一声,就插向自己的喉咙,可就在这时,她手巨疼一下,接着噹啷一声,银簪飞落在旁边的石板路上了,打了几个滚,离她很远了。 又有手疾眼快的内侍急忙捡起来。 王聘婷又惊又恼,原来是李昭把她的银簪踢飞了。 她愤恨的看着李昭:「我活不下去了,死还不行吗?」 李昭陡然间蹲下,扯着她的衣领把她拉起,然后逼近她的脸道:「愚蠢的女人,本宫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要轻生?」 秦姑姑在后面想,睡万岁爷都不急眼,人家要自杀急眼,这皇后是不是脑子有病? 王聘婷被人提着,用惊骇不解的目光看着李昭:「你可是皇后娘娘,你要干什么?」 李昭道:「我让你清醒,女人,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什么要死?」 「活不下去了,就得死。」 「怎么活不下去了?」 「我娘家不能回,婆家是龙潭虎穴,更不能回,万岁爷明天赶我出宫,天大地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哪里都不能回,我不是只能死了?」 李昭抬手就是一巴掌。 王聘婷被打的脸颊发烫,更加诧异的看着李昭。 李昭又是一巴掌,并厉声问道:「有没有别的出路?」 王聘婷摇头。 李昭又是一巴掌:「有没有?能不能活?」 王聘婷双颊都肿起来,疼痛和羞辱都让她身心俱疲,她哭道:「没有。」 李昭抬起手,王聘婷这时吼道:「有,有,别打了。」 秦姑姑:「……」 李昭放下手,后道:「我说了,万岁爷还在无形中保护你呢,你怕什么?回去和魏明徵义绝,不要再回魏家了。」 「义绝?」 李昭道:「对,义绝,和离都不要,她有庶长子在先,这是欺骗,又辜负你,这是无情,还不义绝?」 婚姻中,如果女子犯了七出之条,男方可以休弃女子,这是给休书,但是一般的人家,都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因为这样女方很没面子,所以经过两家协商,结束婚姻关系,这是和离。 义绝则是十分激烈的结束婚姻的手段,要通过公堂,也就是要天下皆知了,还要举证对方的错处,一点余地都没有,所以基本没人会用到义绝的手段。 王聘婷其实早就想离开魏明徵,她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而且,魏明徵的欺骗她不是一点感觉没有,只是不愿意承认,一旦承认,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所以她害怕,她是女人啊,女人跟男人义绝?以后没有男人了?那不是天塌了? 她摇头道:「可是我义绝之后,我去哪里?王家我也回不去了。」 李昭道:「你不是还有嫁妆?都给魏明徵用了?」 王聘婷目光一黯,脸上涌起痛恨的神色,然后点头:「她哄着我,让我做个好妻子,说虽然我不洁,但是不会赶我走,会让孩子给我养老送终。」 李昭道:「就知道是这样,自己有钱用别人养老送终?钱就是孝子,你不用担心,义绝的话,官府会帮你要回来的。」 王聘婷顿了下:「可是有嫁妆,我也回不去王家啊?那我去哪?」 李昭有些泄气,这些古代女人啊,尤其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怎么办好? 她道「你自己有嫁妆,你还回什么娘家,有钱就能生存,置个店铺,好好经营,又在京城之地,打着万岁爷老情人的旗号,谁敢欺负你啊。」 秦姑姑:「……」 王聘婷脸色一变道:「你是让我经商?」 李昭大眼微敛道:「怎么?看不起经商的?本宫就是商户出身,怎么了?不偷不抢养活一家人,还要给万岁爷纳税供万岁爷玩乐,怎么了?挣钱挣的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好?」 她用自身做例子,确实有说服力,因为她就是商户女出身,而商户女都能当皇后了,还有什么低人一等的? 可是在王聘婷的教育里,这些东西都跟她固有的思想格格不入。 王聘婷摇头道:「但是义绝我都不敢,我是女人,去义绝,别人怎么说我?」 李昭道:「王姐姐,你偷人都不怕被人说,光明正大义绝你害怕?」 秦姑姑:「……」 王聘婷脸色一变,后惭愧的低下头。 李昭道:「行了,本宫不是要鄙视你,我们家万岁爷以前那个样,谁都想偷,反正不偷白不偷,偷了都是好处。」 万岁爷以前不务正业还有钱有地位嘛。 秦姑姑心想,娘娘真是看得开。 王聘婷听了李昭的话脸又一红,支支吾吾道:「娘娘,你,你……你……」 李昭一仰头:「本宫怎么了?」 王聘婷摇摇头:「不知如何下嘴评价,说不好。」 李昭:「……」 后她爽朗一笑道:「那你现在又叫我娘娘了,是不是不想死了?」 王聘婷目光看向别处,蹙着眉头,是在思考的样子,但是目光有神,已经不是刚才死灰一样的了。 李昭道:「那就这么定了吧,记住,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你有信心,能活出很多活法的。」 王聘婷低下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昭道:「怎么会不知道,不然你想,就算我真的让你留在宫里,但是不让你伺候万岁爷,你会开心吗?」 她也想每日都和万岁爷温存。王聘婷摇摇头。
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后的责任感 李昭道:「对嘛,然后你还会心生怨怼,甚至心灵扭曲,总是对自己不好的,不如就出宫去,有钱,再找几个人帮忙,还有后台,过着潇洒自由的日子,将来遇到个个性相投的、能接受你不能生育的男人,然后成亲,过你们两个的小日子,那样多好,不比和别人争宠日子好吗?」 「自由?快乐?」王聘婷看着李昭,皇后娘娘的眼睛清澈水灵,温柔至极,给人以希望。。 她急急的问道:「真的有那样的生活吗?我能过好吗?」 其实王聘婷要的是很简单,就是有人关爱,她是挺善良的人。 张永的消息中,害她的那个妹妹,她家里人要处死那个妹妹,王聘婷求了情,饶了妹妹一命,是妹妹被送到姑子庙悔过,自己受不了苦自杀了。 王聘婷还是有人情味的,而且她真的是个受害者变成掠夺者的典型。 至于她为什么一定要勾引杨厚照,试问爹不疼娘不爱,备受冷落的一个古代女人,好不容易跟老情人有机会了,这可是逃出牢笼的好机会,谁不钻营?人家的老情人可是皇帝,古代还一妻多妾,她确实没什么可顾虑内疚的。 这些理由都是李昭想放过王聘婷的原因。 她觉得她没看错人,王聘婷能有新生活,她肯定的点头:「只要你想,就能。」 王聘婷开始思考那种生活,她感觉自己如在云端之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后她又看向李昭,很是激动的想说什么。 李昭道:「好了,回去敷敷脸,睡一觉,明日送你出宫。」 脸被打的都木了,王聘婷乖巧的点着头。 李昭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叫着秦姑姑:「咱们也回去吧,万岁爷肯定找了。」 秦姑姑心里嘀咕着,这就完事了? 她二人才走了三步,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娘娘。」 李昭回头,是王聘婷还站在原地没动,在叫她。 李昭问道:「你又怎么了?」 王聘婷道:「娘娘,您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还要帮我?我可是……对不起您呢。」 秦姑姑看着王聘婷的脸,心想娘娘这叫打的高吧,打了人人家还说没打。 李昭对王聘婷一笑,道:「因为我听过一句话,叫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也不容易,算了吧。」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也不容易。 算了吧。 王聘婷想了一下,顿时泪如雨下,后跪下来道:「娘娘,您跟别人不一样。」 李昭道:「那你下跪干嘛啊?起来吧,圣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可千万不要知过而不改啊,那咱们今晚的时间就都浪费了。」 王聘婷笑了笑,这次笑容中没有苦涩,只有内疚,她道:「娘娘,妾知道万岁爷为什么喜欢您了?」 李昭头一歪:「你知道?我都不知道。」不是杨厚照眼睛不好吗? 王聘婷蓦然欢笑,眼中含泪,但是笑的心服口服,道:「因为您是好人,有趣的好人,您比任何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都名副其实,您值得任何人喜欢。」 李昭朗声一笑,后道:「行了,别拍马屁了,我是好人?你知道我什么人,你没动我男人我才饶了你的,不然你看你要是占了我男人便宜我什么样?灭了你。」 说完一个转身,对着秦姑姑招招手,那是无声的命令,她们走了。 秦姑姑有些不甘,一边跟着主子,一边偷偷回头,就见那方才觉得自己无比委屈的王聘婷,还跪在原地,对着她们的背影,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秦姑姑眉头微蹙,然后转过头道:「娘娘,您真的就这么放过王聘婷了?三个头就放过了?」 李昭道:「不然呢?」让敌人心服口服,不好吗? 秦姑姑一噎,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可是从来没碰到这样的女人,有人要威胁她的地位,她不追究,反而还帮助人。 秦姑姑道:「那万一王聘婷死不悔改呢?」 李昭道:「姑姑,杀人犯还要审一下呢,抢劫放火还不是死罪,人,你总得给她一次机会吧?」 「可是,可是……」 李昭看她一眼:「可是什么?」 秦姑姑垂下肩膀:「奴婢也可是不上来了。」 李昭:「……」 秦姑姑道:「哦,想起来了,您这次没立好威,那以后别人都敢觊觎万岁爷了,反正也没啥后果。」 李昭哼道:「谁敢?试试?王聘婷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因为她被欺骗过,因为她有若有别人的隐忧,古代的女人,这个社会交给她们的本领就是取悦男人。 王聘婷的过错就是不能愿她的过错,怨这个社会。 这个社会让女人把婚姻当成是她们一辈子要经营的事业,不仅是生活,其实是关系到生存的事业啊,如果在现代,砸了别人饭碗,那也是大仇啊。 所以,她们多苦啊,就因为不能生育,王聘婷在婚嫁市场就贬值到任人可欺的地步,这是这个国家的悲哀。 她是皇后,已经有能力为这个女人减少悲哀,所以她不能难为她,这是皇后的责任和义务。 李昭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点头道:「做女人难,我愿意给这样的女人一次重活的机会,希望天下女人,都不用取悦男人而活,活的开心给自己看。」 活得开心给自己看? 秦姑姑不断的咀嚼这句话,再想到宫中弱肉强食的规则,她有些迷茫了。 ***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过了荷花园,到了上面回宫的大路了,大路平整,视野开阔,能将四周宫殿看得很清楚。 前方宫殿都亮了灯,可是除了清宁宫之外,没有住人啊,平时也不亮的。 秦姑姑诧异的看向李昭:「娘娘,怎么回事?」 李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娘娘:「……」 不会是杨厚照派人在到处找她吧,那就坏了,她离去这么久,王聘婷是解决了,但是把杨厚照给忘了,这小子不会急了吧? 空置的宫殿院子里,杨厚照提着风灯在问进进出出的宫娥:「有恭桶的房间都找过了吗?找啊……」 后他委屈的看向天空问道:「老天爷,朕的阿昭到底去了哪个茅厕,人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聘婷离宫(一) 李昭睁开眼,床帐中已经透亮,天亮了,该起床了。 可是低头一看,发现身子根本动不了,除了每天睡前的固定姿势之外,杨厚照现在抱着她,抱的密不透风。 李昭:「……」 她叫了声:「万岁爷,醒了吗?你看你,全身都是汗。」 杨厚照嘤咛一声,然后睁开眼,见李昭就在身旁,长舒一口气。 后脸窝在李昭肩膀上道:「昨晚朕做梦了,梦见你掉恭桶里出不来了。」 李昭:「……」 昨晚杨厚照找到她之后,就再也不肯放手,非说她丢了,怎么解释都不行,可是那时候是有点酒劲,难道还宿醉了。 李昭道:「万岁爷,该起床了,你看你一身汗,不热吗?」 杨厚照放开她,十分委屈道:「热。」 热还抱着? 二人先去温泉中沖洗了下身子,然后换好衣服出来,这时候,应该都清醒了,也知道饿了。 在宴息室内用早膳,吃到一半,高凤进来道:「万岁爷,魏夫人那边说要出宫去了,派了婢女来跟皇后娘娘辞行,要给皇后娘娘磕头。」 杨厚照道:「不给朕磕头,只给阿昭磕头?」 高凤道:「没提您。」 杨厚照:「……」 李昭笑了笑,既然是让婢女来的,就代表她可以见,也可以不见,而王聘婷自己昨日已经给她磕过了,这会,也有可能不好意思所以没亲自来。 总之人是要走了,是好事。 李昭道:「让她在殿外磕个吧,本宫没什么要交代的,就让她安心就行了。」 高凤看了杨厚照一眼,杨厚照挥手道:「没听皇后吩咐吗?去吧。」 高凤走了,杨厚照将伺候用膳的人也打发下去,后歪头看着李昭。 他目光带着好奇的审视,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李昭笑道:「杨大爷干什么这么看人?」 昨晚李昭给杨厚照解释了,她上完厕所回来,看见了王聘婷,说了会话,才回来晚了。 但是就一晚上,这两个人关系好像不一样了。 杨厚照道:「朕就是好奇,阿昭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就乖乖出宫了?也不闹,早上竟然还派人来给你磕头,这不对啊,你们不应该是水火不容吗?」 李昭冷笑:「干嘛水火不容?」 杨厚照翻白眼:「你说干嘛?因为朕呗,朕可是香饽饽,你们都想要,两个人一抢,所以就水火不容。」 李昭:「……」 他脸咋就那么大? 李昭道:「那可能要让万岁爷失望了,我们不仅没有水火不容,王聘婷还对我心服口服,不信现在您去问她,说您要把她留下来,看她留不留?」 这正是杨厚照不解的地方。 他说了那么多王聘婷都不走,李昭说她只跟王聘婷说了几句话,王聘婷就乖乖要出宫了? 这不是怪事? 杨厚照问道:「阿昭,昨晚问你你就不说,你到底跟王聘婷说了什么?」 李昭道:「昨晚人家就说了,我就告诉她,万岁爷不喜欢她,让她死了心就行了,然后她就死心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王聘婷离宫(二) 杨厚照信才怪,那些话他也说了,王聘婷怎么不听? 他抬起手搓了搓,用狡黠的目光看着李昭:「不说是吧?不说朕可要在白天捉旺仔了。」 李昭:「……」 她放下筷子道:「万岁爷,这是白天。」 杨厚照都发现了,李昭就怕他白天对她动手动脚。 他嘿嘿笑道:「你不说,朕就要白日宣淫,然后让大家都指着你骂,说你是妖后,狐狸精变的。」 李昭:「……」 他们是亲两口子吗? 她笑道:「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真的就说了这些事,不过是后来我帮她指出了一条明路,我答应她,她回去跟魏明徵义绝的时候,我会暗中照顾她,帮她把嫁妆要回来了。」 接着李昭又把王聘婷自小的遭遇跟杨厚照说了。 杨厚照感嘆道:「这么倒霉啊?阿昭,这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李昭当然不能说是她让张永去打听的? 她道:「王聘婷昨晚那么激动,我跟她说话,她就全都告诉我了呗,我们都是女的嘛,我听着她也怪可怜的,那个魏明徵真真的可恨,所以就想帮她,而她有了自己的路,还恋着万岁爷干什么?你以为她真的爱您爱的不得了?就是想离开魏明徵而已。」 后面一句话让杨厚照不高兴了。 李昭哼道:「怎么,万岁爷还喜欢这种烂桃花啊?」 杨厚照张张嘴,后笑道:「对,她不喜欢朕是最好的了,免得缠着朕。」 以前他习惯了众星捧月,所以被人喜欢才是正常的,方才见李昭生气,才想起来,再想过那种生活,他的阿昭就会不高兴了。 杨厚照又道:「那她可信吗?别人家编个什么瞎话,你心肠好,就信了,她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 到底是男人,把自己摘出去之后,理智就多了。 李昭之所以跟杨厚照说的这么详细,也是希望杨厚照觉得她是一朵白莲花,最近她做的事太多,这小子有点怀疑她了。 李昭瞪着眼睛道:「不能吧,哪有编瞎话编的这么真的?我觉得不能。」 杨厚照道:「他们老王家女人不好说啊,朕派人去查查,如果是真的,你再帮她不迟。」 他们老王家女人…… 李昭:「……」 王聘婷的事绝对是真的,但是李昭还是点头:「都听万岁爷的。」 她又道:「如果魏明徵真的骗婚,万岁爷,您把他官职拿下了吧。」 杨厚照看着李昭,有些犹豫:「这样好吗?他官场上也没什么错误。」 李昭道:「连柔弱女子都骗,自己的妻子都利用,您还能指望他衷心耿耿啊?官场上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信您就查。」 杨厚照一听是这么个理,答应道:「那等王聘婷义绝的时候,朕再安排,现在朕最大的欢喜就是,这个女人终于要走了。」 终于不用再缠着他了,而且打骂不得的。 李昭看杨厚照目光放松又充满希望的样子,暗暗一笑,看来这王聘婷是真的把他折磨够呛,走吧,又解决一个。
第二百八十八章 王聘婷离宫(三) 红棉站在钟粹宫的门口,肩上挎着包袱,回头看着那恢弘华丽的宫殿,目光有种不舍。 他们要出宫了,王聘婷走在她前面,回头笑道:「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你还想留下啊。」 她不想留下,但是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想通了。 红棉赶上王聘婷的步伐,见王聘婷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也不回头,她低声问道:「夫人,咱们真的要回家了?」 王聘婷道:「不是回家,是重生。」 「您真的想通了?」 「不是我想通了,是我必须这么做,不然哪能对得起皇后娘娘。」 红棉还要说什么,王聘婷摆摆手:「走吧,我这辈子,再也不想来这了。」 她说着,直接就奔宫门的方向,那边有车等着他们,但是离坤宁宫却越来越远了。 红棉又问道:「夫人,咱们不跟太后娘娘辞行吗?」 王聘婷冷笑:「我不是派你去给皇后娘娘磕头了吗?这后宫,是皇后说了算。」 「可是……」 可是太后才是王家人,才是王聘婷的姑姑,王聘婷能进宫,也是太后让她,失败而归,当然得跟太后说一声。 王聘婷突然停下来看着红棉,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说完,她看向后宫慈宁宫的方向,接着好看的眼睛一缩,道:「虽然是姑姑,但是她拿我当工具,万岁爷没中套还好,真的跟我好了,我想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夺臣之妻,那是无道昏君,皇上是太后亲儿子,太后能让自己儿子有这样的名声吗? 所以她都想明白了,她在太后眼里,棋子都不是,是万一能利用就利用一下的死人。 没人把她当人看。 「皇后才是真的好人,把我当人看,在皇后眼里,我不是破鞋,不是婊子,我就是可怜的人,可怜的女人,人家才是真正的人,才配当皇后。 所以好人就应该有好报,我才不会去给老妖妇辞行,我就要这么走出去,只告诉皇后,让老妖妇丢脸,让别人说她,亲外甥女,离宫跟皇后说都不跟她说,然大家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在报復太后,红棉听的心惊肉跳。 「夫人,人家是太后。」 王聘婷抬起手:「无妨,我有皇后撑腰,皇后对我有再生之恩,我无以为报,暂时只能做这么多了。」 接着又一挥手,转过头,向宫门方向:「走,出宫,以前的王聘婷死在荷花池了,出去之后,就是新的王聘婷。」 **** 慈宁宫的稍间,王太后站在窗前喃喃说着什么话,但是谁都听不清,也听不懂。 只是她嘴唇发青,双目含恨,听不清说什么也没关系,这是生气了。 王云劝慰道:「娘娘,息怒,何必和她一个拎不清的一半见识。」 这个她自然就是王聘婷了,王聘婷已经出宫,但是太后是在人走了之后才得到消息的。 王云不劝还好,一劝之下王太后将窗台上的两个花瓶全都砸了:「贱人,哀家才是她的姑姑,向李昭摇尾,却不跟哀家辞行,贱人就是贱人,哀家就知道她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
第二百八十九章 王太后希望刘健回内阁 可是骂归骂,气归气,王太后说到底也不能把王聘婷怎么样。 至于李昭,她已经败了好几次,更不能怎么样。 只能有气自己咽。 可是咽不下去怎么办? 王太后幽怨道:「为什么李昭不弄死这个小贱人?真是气死哀家了,她的心就那么大?」 王云心想,估计就是很大了,一般的女人都不可能不把王聘婷当回事。 但是这位皇后偏偏就…… 哎? 王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娘,您说马永成为什么会被关到诏狱去?」 王太后瞪着王云:「你考哀家呢?你是主子啊?」 王云:「……」 这时候用什么疑问句? 他张嘴两下,然后道:「奴婢的疑惑是,马永成之所以被关到诏狱,咱们都知道,是因为他安排王聘婷去伺候万岁爷,被皇后给抓到了,万岁爷为了讨好皇后,就处置了马永成,可是连马永成都要进诏狱,他不过是个牵线的,可见皇后多么善妒,但是这么善妒的人……」 王太后恍然接过话:「这么善妒的人,却把女人放了,处置太监。」 王云点头:「好蹊跷,所以这皇后到底是善妒还是不善妒?为什么结果会这样?」 王太后走回到罗汉堂上坐下,低头看着地面,忽然间抬起头,凤眼一眯,狠厉尽显:「所以,她根本是在跟哀家示威,因为马永成是哀家的眼线。」 那王聘婷还是娘娘的棋子呢? 怎么就放过了王聘婷,王云不太同意太后的话,但是皇后的心思真是没办法琢磨,追寻不到啊。 王太后一拍榻上的方几:「不管怎么样,反正她就是要跟哀家作对,到底怎么样能把这狐狸精扳倒呢?」 马永成入诏狱,王聘婷倒戈,筹码几乎都没了,有筹码的时候都扳不倒,没有筹码怎么扳倒? 王云低下头,但是这个情况,他也不敢跟太后说。 王太后又问道:「现在谁入阁了?」 王云不知道王太后问这个有什么用,摇头道:「还没定呢。」 王太后道:「那刘健若是不走呢?」 「刘健不走?」 王太后极其信任刘健,她也能指使动刘健,只要她不说外朝的事,后宫的事刘健在的时候,都能配合她。 所以要是刘健能回来就好了,她可以让刘健抓李昭的错处,然后内阁发动文官弹劾皇后,这样就能兵不血刃的扳倒李昭。 但是刘健偏偏在这个时候致仕了。 王太后看向王云:「去打听下,还有没有办法,让刘健回内阁。」 **** 宣武门,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城门,出了这道城门,就是京城外城,所谓的外城,也就是下九流居住的地方了,都是穷人呆的,而出了外城,也就离开了京城。 此时有一队缇骑兵正押着一辆破旧的旧车摇摇晃晃走出宣武门。 缇骑兵,隶受锦衣卫管辖,专门捉拿押运犯人的之责。 今日他们受圣旨,是送致仕的首辅刘健出城的。 那辆牛车就是刘健的,马车上堆放着一些箱笼和行李物件,乱七八糟的放着。 刘健和夫人及其最小的儿子,此时也都坐在车上。
第二百九十章 刘健出城 本来没那么急,可是皇上突然下令,让他立即走,不知为什么? 可能又哪里惹皇上生气了吧。 刘健坐在牛车的最后面,穿过宣武门洞,繁华整洁的内城就此被一片脏乱隔断,外城内城别看只隔着一个门,但是形象差的是天壤之别。 刘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悲伤,他一直有个愿望,想把外城的人素质提升一下,但是一直不得实施,现在更没有这个可能性了。 以后怕是再想回到京城都不可能,不管是外城还是内城。 心中无限忧伤和感慨,刘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了正阳门。 这就离开京城了。 再往前是凹凸不平的土路,牛车比铜板还硬,再加上常年养尊处优,已经很久没做过牛车了,不习惯,刘健老两口被颠簸的七晕八素。 头顶上还有烈日高悬,照的人头晕脑胀,刘健公子怕母亲不受劳苦再中暑,所以撑着一把有伞给母亲遮阴,又用帕子沾了水给母亲擦脸…… 看着这一幕幕,刘健才真的后悔,昔日他是首辅高高在上,为什么要意气用事一定要致仕,读书读书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可是现在妻子儿子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头。 告老还乡和自己致仕的待遇当然不同,就是押解的缇骑兵态度也不同啊,而且又是惹皇上生气的人,一路上缇骑兵都不肯停下来让休息,这罪遭的,但是再想反悔,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大约午牌十分,牛车到了宣武门外五十多里地的一处叫做真空寺的地方。 这是一家小镇,夹路有二三十家店铺,最尽头,有个真空寺。 又渴又饿又累,刘健的夫人都有些撑不住了,刘健想在小镇找个地方歇歇脚,但是看踢骑营那士兵的态度,又要志气的不想开口。 刘公子不甘心,要去找那领头的小校通融下,他刚跳下车,队伍停下来。 领队的小校叫做程五,见前面有个人挡路,来人穿着三品大员的文官官服。 他一下子就愣了。 若是往常,他这种没有品级的人看见三品大员还不速速退让,可是今日不同,他领了皇命,就是钦差。 程五翻身下马,拱手问安,后问道:「大人何故阻拦队伍?」 来人不到五十岁,白白净净有些发福,眼睛十分小,不曾说话,先咪咪起眼睛,看起来像弥勒佛一样和气。 那人道:「本宫是户部侍郎唐傲,是刘大人的亲戚,你看大人年事已高,让他下车休息片刻,过了这片太阳再启程如何?」 说完伸出手去拉程五的袖子,程五一摸,却摸到了一块银子,凭着手感,也有十俩。 他顿了下,把唐傲的手送回去,道:「大人开口,卑职本不应拒绝,但是皇命全系在卑职身上,让刘大人去休息,若是耽误了行程谁担当的起,卑职可不想因此连身家性命都没有。」 因此是什么?就是银子。 不能为十两银子丢掉身家性命,二十两应该可以。 别看这些人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唐傲宦海浮沉十几年,这还不懂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辅臣不同的政治理念 别说是小校,就是他们这些官员,谁找谁办事也都有明码标价啊,而且比这个多得多。 唐傲又拿了一块银子出来,加一起又二十两,心想够了他敲竹槓的了。 程五看着大人懂事,勉为其难的道:「那找个地方休息,你们可快点吃喝,别耽误了行程。」 在真空寺隔着五家,有个二层的酒楼。 唐傲把刘健一家三口引到楼里,在楼梯口,唐傲道:「二楼已备下酒席,还有空屋子供嫂夫人和贤侄歇脚,大人请。」 这意思十分明显,要让他们一家三口分开。 这唐傲的远方侄子,娶的是刘健妻子那边的一个外甥女,所以沾亲带故,并不是很亲。 唐傲又是户部侍郎,户部是李阳东管辖的。 所以唐傲是李阳东的人,跟他并不亲,跟他亲的崔静业已经跟他一样了。 刘健没有上楼,问道:「唐大人真的是特意为老夫饯行来的?」 唐傲跟缇骑营的人是那么说。 此时点头道:「大人上去就知道了。」 反正自己已经致仕,龙潭虎穴,又有什么好怕。。 刘健提着袍角上了楼。 等到到了楼上,才发现唐傲并没有跟着,但是他知道唐傲说的包间是哪一间,因为他右手边邻街的那边,包间的门是开着的,珠帘后,一个一身正气的人正坐在对门的地方。 那人是李阳东。 果然不出所料,李阳东是辅臣,他是致仕官员,还是风口浪尖上的致仕官员,皇上正看着呢,所以李阳东亲自出面不太好,就找了唐傲牵线叫他到这里来。 李阳东为什么来? 刘健想不通,但还是有准备的进了包间:「原来是西月为老夫饯行,老夫到了这个地步,你没有落井下石,还能来送老夫,难得。」 接着呵呵冷笑,分明有讥讽之意。 李阳东知道,因为他没有跟着致仕,刘健憋了气了。 他也不恼,还是请刘健坐下来吃饭。 吃饭就要喝酒,推杯换盏之后,刘健借着酒劲,无不惋惜的说:「西月,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老夫是想跟皇上争权,是要跟皇上挣个你输我赢,其实不然,内侍得宠,有前车之鑑啊,绝非好事。 咱们圣上又好武,老夫是真的担心英宗当年的事,再重演一遍,而那时,即便大臣中有于少保,咱们圣上可没有亲弟弟,大局谁来收拾?」 当年英宗被鞑靼人俘虏之后,鞑靼人带着英宗和汉奸反攻北京城,将北京城包围,王朝差点就成了南宋,是兵部尚书于谦力挽狂澜,打了北京保卫战,守住了汉人的江山。 但是当年支持于谦的,或者是能协助于谦下各种圣旨的是英宗的弟弟,代宗。 宪宗就杨厚照这么一个独苗,要是出了什么事,连个代班的人都没有,临时抓瞎,上哪找去? 而当年怂恿英宗御驾亲征的,就是内侍王振,感觉就是小皇帝的前车之鑑。 刘健见李阳东慢慢的点头,是在认同他的话,他道:「所以内侍不除,老夫如何心安,你们却为何不解老夫的心意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刘健隔空下棋 李阳东苦笑道:「大人,您现在还觉得是内侍的原因?」 「那又是什么原因?」 明明是他们的小皇帝就不是安分的,你除掉一个内侍,能除掉所有内侍吗?皇上不信外臣亲内侍,这个根在皇上。 李阳东相信刘健也懂这个道理,但是没办法骂皇上,他只能骂内侍。 李阳东没有解释,也不用解释,他只道:「大人,如果真的是为朝廷社稷着想,致仕是最不明智的方法。」 刘健老眸为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必须保存实力,皇上一定会宠幸内侍,总有内侍要做大,所以为了皇上,为了江山,最好的办法就是潜伏,等待时机,把皇上掰回来,可是如果致仕了,那就什么方法都想不了了,还何谈跟内侍抗衡? 李阳东和刘健的行事方法不同。 他还是没有解释,举杯道:「大人,卑职敬佩您这么多年为朝廷做的事,干了这杯,祝您体态安康。」 是啊,一个致仕了,一个还是内阁辅臣,他们还能说什么? 该说的话,在之前也都交流差不多了。 可是刘健还是对李东阳这遮遮掩掩的态度有些不满,赌气喝了酒,道:「老夫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阳东急声道:「大人。」 刘健抬起手:「你若是真的是国家栋樑,在辅臣之位,老夫不求你能跟老夫一样刚直,规劝皇上,但求有人规劝皇上的时候,你不要插手阻止。」 李阳东见刘健这意思,还有后手,是啊,他当了首辅这么多年,门生遍地,这次才走了一个崔静业,朝廷还有人,而朝廷只要有他的人,就不会安生。 李阳东想了想,没有再劝。 而李阳东之所以偷偷来给刘健送行,就是想劝他改改性子,放宽心,别让他的门生把事情闹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劝不了了,接下来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话说的。 室内静的让人尴尬,李阳东道:「回城的路还要半天,那卑职先走了,不然赶不上城门了。」 刘健没有留他。 李阳东走后,刘健又喝了一杯酒。 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背对着门口,一回头问道:「谁?」 后眉目舒展,松了口气道:「是你们啊?」 来人有三个,都是刘健的门徒,在六部中担任官职。 三人是跟着刘健的牛车一起出城的,就等着刘健歇脚的时候找刘健说话,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等到李阳东把刘健留下来,这不李阳东一走,三人就赶紧出现。 三人中最被刘健器重的是刑部右侍郎林朝英,拜见过老师后,林朝英道:「我三个来给老师您送行,怎么李大人也来了?」 李阳东不肯致仕,分明就是跟刘健关系不和,不和的人,能来送行当然十分蹊跷。 刘健没跟三人说李阳东是来劝他放弃的。 他道:「我一会就要启程了,时间不多,你三人好好听着,留在朝廷一日,就要忠君一日,何谓忠君,绝对不是一味阿谀奉承,咱们皇上年幼,有内侍哄骗怂恿,前途令人担忧,可是我这次败落下来,你们都是朝廷的重臣,却不能害怕,八虎必须除掉,就算我走了,这个任务也不能停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八虎斗争并没完 林朝英道:「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入阁人选没定,都乱闹闹的,正好发起一轮进攻,让皇上措手不及,学生不信,咱们就一直弹,一直弹,皇上就没有清醒的一天。」 刘健听了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致仕了有什么关系,他的人可都留下来了,这也都是杨宁给他的机会,哼。 *** 天越发的热了,连老虎都热蔫吧了,杨厚照能玩的事情都在屋里,但是他成亲了,又惧内,之前的东西都不能玩,所以能玩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投壶都腻了,李昭好不容易劝他坐下来办会正事——看奏摺。 杨厚照同意了,让司礼监送摺子来,今日送摺子的又是王岳。 东厂提督,亲自送来。 杨厚照坐在书房的御案前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王岳做贼心虚的跪下来,道:「万岁爷请您明示。」 杨厚照冷笑:「就是不喜欢你。」 王岳:「……」 坐在一旁的李昭:「……」 这时杨厚照习惯性的拿起右边的奏摺道:「阿昭,不是朕针对他,这个奴才不是好东西,今天亲自来送奏摺,指不定又出什么么蛾子呢。」 刘健走了五天,内阁还在研究谁入阁的事,杨厚照对于入阁的人选态度也十分暧昧,不说指定谁,而内阁是政府统治这个国家的心脏部门,提名入阁人选这件事,甚至比农民暴动还要大。 所以朝廷近来不稳,有大事发生也正常。 李昭笑着看杨厚照,然后道:「万岁爷您自己看吧。」 有王岳在,她还是不想暴露自己参政议政,于是站起来,就往外走。 杨厚照低头去看奏摺没关注他,忽然,杨厚照将摺子狠狠的砸在王岳脸上:「说讨厌你,你还真不干令人喜欢的事啊?」 李昭眉心一动,这又是怎么了? 接下来可能要说的就是政事了,李昭出了屋子,站在门口,反正门口也能听见。 她还没站好,王岳就已经说话了:「万岁爷,这是文官们的心声,内侍统兵,违背太祖圣谕。」 杨厚照道:「司礼监是太宗时候设立的,如果这是违背太祖圣谕,那你这奴才现在是干什么吃的?既然内侍不得参政,你现在就滚,滚。」 「万岁爷……」 「滚,朕不想看到你,你再出现,朕就让人打你。」 「万岁爷……」 「嘿,还要朕亲自动手吗?」 等王岳走后,李昭从门后进来,看杨厚照对着桌上的奏摺生气,她问道:「还是赵公公他们的事?」 杨厚照道:「阿昭,你说烦人不烦人,那刘建都走了,怎么还有这种奏摺啊?」 他从桌上那是奏摺递给李昭,李昭打开一看,还是弹劾赵瑾等人的,虽没有内阁中人,但是御史给事中有很多都属了名。 李昭看完后看向杨厚照,眼里有无奈。 杨厚照道:「你说刘健不是都走了吗?」 可是刘健退下来的位置是内阁首辅啊,门徒遍地,即便他不在内阁,刚退下去,他的那些学生不管是政见不得发泄,还是想替老师出口恶意,都得挑起点儿事情,歷代首辅被非正常换掉都是如此,不然为什么会有党争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前功尽弃啊 所以这奏摺,就是刘健走后的余浪,别小看余浪,钱塘江涨潮的时候,一个小浪花也能拍死人。 李昭想了想,没说话。 杨厚照问道:「阿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朕怎么看你欲言又止呢?」 因为在歷史中,刘健杨宁很多人都致仕了,没致仕的文官没人保护。后来赵瑾上台了,他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排除异己,把弹劾过他的人全部收监下狱,运气好一点的流放贬职,赶出朝廷,所以之后朝廷就再也没有弹劾赵瑾的声音了,因为都被赵瑾打压了。 可是这一次,只走了刘健和崔静业,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赵瑾没有上位。 赵瑾没上位,看似是好事,但这些人就没人清理,都在呢,感觉要乱政。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臣妾感觉这件事要没完没了,但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有什么办法能把事情化解,不要再出现什么致仕的事了,大家都安安心心的给民出力,为百姓谋福不好吗?」 杨厚照道:「阿昭你就是善良天真,现在不是朕跟他们争啊,朕说不追求了,他们咬着不放啊。」 也是,其实这件事最好的收场就是谁也不提了。 不然歷史中,真的是赵瑾在清算这些人,死伤多少?国家培养出来一个人才容易吗?就都阵亡在口舌之争上了。 而且这辈子包括赵瑾在内,没有一个内侍得利。 可是这些文官还是咬着不放,非要把事情闹大。 李昭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杨厚照把刘建弄走,打压赵瑾? 最重要的是给杨厚照留个好名声,还有很重要一点,她想保护那些被赵瑾杀害过的人,但是这些人真的不给她面子啊。 李昭没办法控制文官的行动,能力不足人脉不足,她深深的感到力不从心,对着杨厚照摇摇头:「万岁爷,这种事太乱了,臣妾也想不到办法。」 杨厚照沉吟一下,后眉心一蹙,声音感嘆道:「要是有个人出面能把他们嘴全缝上就好了。」 李昭听了噗嗤一笑,这是什么想法,还全缝上,可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全缝上?其实只要全都清理了不就能做到? *** 傍晚天气凉快了,杨厚照的时刻到了,又带着内侍去找老虎「玩」了。 李昭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看书,秦姑姑倒茶来,却觉得她心不在焉。 秦姑姑放下茶碗道:「娘娘,有心事啊?王聘婷不都走了么?还有什么烦恼?「 在秦姑姑眼里,情敌,就是全部了。 其实有时候这种想法也挺好的,起码单纯。 李昭道:「我心生不宁啊,感觉要出事。」 秦姑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李昭没有骗她,她还是在担心文官弹劾八虎的事,她费尽心机,设计了马永成,杨宁,刘健,她以为事情会往好的方面发展,但是杨厚照说想把那些人的嘴缝上。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也就是说,文官如果一直上摺子的话,杨厚照肯定会不耐烦。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得立一个人 一件事,不可能长期保持一种平衡,现在看似是文官和杨厚照在拉锯,但是杨厚照是皇帝,他可能长期的受制于人吗? 不能,歷史书写的是赵瑾提醒了他,所以赵瑾上位,但是难道不是他选择了赵瑾? 选择赵瑾帮他清理在他耳边嗡嗡嗡的苍蝇? 还是那句话,史书是文人书写的,站的是文人的立场,他们不会考虑皇帝的权威已经被侵犯,其实是皇权做出的选择。 所以文官还逼的这么紧,杨厚照还会找出一个人,立个威信,来帮他清理这些烦心事。 可能是内阁的人,也可能是内侍。 杨厚照才十八岁,他不信任内阁的人,也感觉没办法跟内阁的那些精英们斗,所以这次选择,十有八九还是内侍。 还是内侍啊。 最后还会落到赵瑾头上,那么歷史上的事岂不是要重演一遍? 她之前的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上次她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能阻止赵瑾得利,这次她还能做什么呢?实在没辙了。 好像可以规劝杨厚照立个内阁的人?杨厚照都听她的话。 李昭默默摇头,但又不能这么做,因为她可没杨厚熜那个自信,能操控好内阁文臣,杨厚照应该也没有。 那只能立内侍,内侍好操控。 但是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如果还是赵瑾,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李昭攥紧了拳头,砸在桌子上。 秦姑姑瞪大了眼睛:「娘娘,到底怎么了?您一会摇头一会砸桌子?」 李昭摇头:「都没事,我只是脾气不好,想发泄。」 脾气不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秦姑姑:「……」 可能是万岁爷不回来闹心了,等万岁爷回来抱抱就好了。 xxxx 老虎笼子前,杨厚照弯腰沿着笼子外走,在看他的老虎兄弟,看到虎兄弟打滚,他就露出满足的笑意。 「大老虎啊大老虎,再翻个跟头给朕瞧瞧吧……」 玩的很开心。 今天是赵瑾伺候的,见万岁爷这么有兴致,赵瑾慢慢凑过去。 杨厚照感觉到有人,偏头一看:「你说这老虎怎么这么英俊呢?」 赵瑾忙道:「那也没有万岁爷您英俊。」 杨厚照叉着腰道:「哈哈,那当然?!」 随后手指竖在唇边道:「不过当着皇后的面就不要说实话了。」 赵瑾不解:「为什么?」 杨厚照神秘一笑,因为太优秀了,皇后该有负担了,皇后总为他的优秀而担心有人抢了他,照顾妻子嘛,低调。 杨厚照摆手道:「反正心里有数就行了,在皇后面前,就只夸皇后,别说朕的那些优点。」 赵瑾:「……」 可是他是以此为生的啊? 好吧,那背地里经常夸就行了。 「万岁爷。」赵瑾又叫了声音。 杨厚照侧头道:「什么事?」 其实本来呢,今晚不应该是他陪着,现在马永成在诏狱,皇上有事还是喜欢使唤高凤,那是老奴才,但是他特意跟高凤换班了。 为什么今晚重要呢?因为王岳挨骂的事他都知道了。 外朝文官还咬着他们不放,这个时候又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说服皇上让他入司礼监,只要入了司礼监,大权在握,那谁敢说他坏话,他就让谁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赵瑾差点成功了 赵瑾已经下定了决定,这次一定要成功,杨厚照问他,他张开嘴:「万……」 正这时两只老虎叠在一起了。 老虎这东西是不能放在一个笼子里养的,会打架,那杨厚照就想,一公一母也不行吗? 训虎的内侍说一公一母也不行,他就好奇,让人把老虎放一起了,果然不行,公老虎一旦想追求母老虎,母老虎就会亮出爪子挠它,打的可激烈了。 杨厚照喃喃道:「可比阿昭厉害多了。」 但是那公老虎爬上母老虎屁股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 他陡然间看向赵瑾,问道:「想个办法,帮朕取悦皇后。」 赵瑾:「……」 他所有话都咽回去,欲言又止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蹙眉道:「怎么了?想说什么?没有法子?」 不是,当然不是,可是他的是大事啊。 赵瑾道:「奴婢,奴婢,奴婢想和万岁爷说说话。」 杨厚照道:「什么话比取悦皇后还重要啊?没时间听你的,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赵瑾心想,还是先取悦万岁爷吧。 他收回心神认真思考着,万岁爷为什么要取悦皇后呢?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啊,近来也没有吵架? 联想到万岁爷方才神色变化的那一幕,两只老虎打架…… 啊,据说帝后行房的时候总能出现这样的声音「阿昭,你转过去行不行?」 至今未歇,说明至今没有得逞。 转过去,换个花样。 说起来繁杂,但其实这些信息在赵瑾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就完成了。 万岁爷取悦皇后,就是想换个花样,男上女下的玩腻了,他道:「万岁爷,您试过让娘娘忘乎所以吗?」 杨厚照捏着下巴:「忘乎所以?」 一听就是没有,女人在床上是可以造假的,至今没听说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昏话,只细微有声,那就是造假呢,他们的万岁爷并没有真的征服皇后。 但是让皇后忘乎所以这件事太难了,赵瑾心想我若是具体描述了,万岁爷达不到,又要觉得没面子,所以不能提。 他话锋一转道:「万岁爷,您等娘娘高兴的时候,做到一半,娘娘身体放软,还不是您怎么拿捏怎么是?然后奴才再教您个手法,您很轻松就能把娘娘转过来,中间不要停,水到渠成。」 杨厚照眼睛一亮:「还有手法?」 这个只知道让人伺候的皇上什么经验都没有,赵瑾勾勾手,然而二人脑袋对在一起,赵瑾学了动作:「您就在这时候,托着娘娘的腰,娘娘翻身,水到渠成。」 杨厚照点点头:「可行,不过你这个还是要阿昭配合才行,不配合朕还是没办法。」 赵瑾道:「所以奴婢说了,要娘娘高兴的时候。」 杨厚照细细品味,确实在理,有了心得,也有了希望,十分高兴,然后侧头一看赵瑾,细皮嫩肉保养的极好,能如此保养,也跟他是太监有关系。 杨厚照匪夷所思道:「老赵,你不是太监吗?怎么这么门清呢?什么都知道?」 还不是为了伺候您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小皇帝也有苦恼的问题 赵瑾道:「万岁爷,您可别羞臊奴婢了,奴婢又不行。」 是啊,人家是太监,说床上的事,不是给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杨厚照用体谅的眼神看着赵瑾,给予他肯定的目光,道:「其实你还是很优秀的,不要自卑。」 心里却想,这个太监是不是自己试过啊?太监怎么试呢? **** 清宁宫的龙床上,杨厚照和李昭做着睡觉前的准备。 杨厚照赤着上身,胳膊支撑着脑袋,侧躺的,面沖床里,姿势妖娆,问道:「阿昭,看着这样的朕,你的心会不会砰砰跳?」 李昭:「……」 这是杨厚照求欢前的表现。 她就不懂,别人家的男人在这时候都深情,温柔,充满诱惑,她家的不,总能让你想笑,是个纯二货。 李昭想了想道:「嗯,心会砰砰跳。」 杨厚照道:「心会砰砰跳你为什么要想一下?可见是假的,你竟然不会对朕心砰砰跳,你看看朕这线条,这胳膊,看看朕的小腰,长腿,哪一点不诱惑?哪一点不让你心砰砰跳?」 可能是嘴的问题。 李昭被人质疑,忙道:「不是不是,真的心砰砰跳,怦然心动那种。」 杨厚照勾唇一笑,这还差不多。 然后伸手抱住李昭,身子往那边凑了凑。 李昭习惯性的把手勾在杨厚照的脖子上。 可是接下来老兄并没有进一步动作,温声问道:「阿昭,你现在高兴吗?」 李昭心想莫非我不高兴被他看出来了? 她长嘆一声道:「今天看着那些奏摺,就有烦恼,他们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呢?」 竟然真的不高兴,赵瑾说了,最好找个高兴的时刻。 杨厚照根本对奏摺不怎么伤心,刘健都走了,那些人能闹出什么风浪? 皇后不高兴才是大事。 他又躺回去,道:「阿昭,你想不想见小老虎?」 李昭不解的看着他:「哪个小老虎?你的小老虎我不是天天见吗?」 杨厚照忍不住笑,后点头:「是,就是我的小老虎,那你这样见过吗?」 说着把手放在自己的裤子上,慢慢往下脱,等小老虎跳出来,他笑道:「怎么样?朕觉得男人脱裤子的动作最有魅力。」 李昭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到底睡不睡觉? 她眨着眼睛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更可恨的都不夸奖他的小老虎。 杨厚照心想,竟然还不能打动她? 他穿好裤子,把李昭抱起来,二人依靠在身后的引枕上,杨厚照道:「阿昭,那你看过太监的小老虎吗?」 李昭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厚照,有「小老虎」的太监还是太监? 她脸色一变,问道:「万岁爷您见到了?不是有人混进宫冒充太监吧?」 杨厚照忙道:「不是不是。」 后宫之地,怎么可能有人混进来呢? 是赵瑾总有新玩意,他早都想跟李昭说了,太监怎么懂得那么多呢? 杨厚照问道:「朕一直很好奇,你说太监割的是哪?是小老虎还是两个球?那他们怎么撒尿呢?还会想女人吗?」 李昭:「……」
第二百九十八章 如何成为太监 其实她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所以还查过资料,是全部割掉,然后用麦杆放进去,留个小孔,等伤口长好了之后再拿出来,留着方便用。 从人性的角度讲,极其残忍。 话说回来,对自己身体这样残忍的事,还有人趋之若鹜。 像内侍的前辈王振,就是怂恿英宗御驾亲征的那位,就是自行阉割的。 他属于很成功的典范,岁数很大了还没死,更多的人是直接就疼死了,流血过多死亡了。 所以后来朝廷就下了禁令,禁止民间自行阉割,即便是自行阉割了,后宫也不留用,这很大程度了降低了男人的死亡率,但是想进宫当太监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为什么啊? 归根结底不还是穷吗?不然就是政治抱负没办法实现,对于官本位的社会,朝廷选拔人才的方式太单一了。 或者说,这个社会,人们想上升一个阶级的可能性太少,而当太监,反而是个捷径。 都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李昭本人对这些制度是深恶痛绝的,但是她没办法改变。 看向杨厚照,心头一动,倒是可以让这个富二代明白一下,老百姓到底在过着什么日子?在这么重视子孙根的社会,还会送男孩子进宫当太监。 她道:「万岁爷,臣妾还真知道,你想听吗?」 杨厚眼睛一亮:「你真知道?」 李昭比划着名:「这里,先用锋利的刀划两个口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挤出来,上面再来一……」 她刀字还没说完,杨厚照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李昭不解:「怎么了?」 杨厚照把裤子穿好,扯过毯子盖上他的小老虎,小心翼翼的样子,然后道:「大夏天,听得后背发凉,吓死朕了,以后再也不说这个话题了。」 李昭不解,也没人割他,至于吓成这样吗? 她问道:「真这么可怕吗?比命还重要吗?」 杨厚照道:「这你就不懂了,命根子命根子,男人,比命重要,朕可以没命,但是不能没有小老虎。」 李昭:「……」 所以后宫的内侍,都是用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来换金钱,换前途,多可悲啊。 她顿了下道:「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万岁爷的命重要。」 这话必须说清楚,不然这个傻帽万一真碰到二选一的事情,选了小老虎怎么办?她可不想一个人孤独过后半辈子。 可是小老虎就是为了取悦她的啊?怎么他的命比小老虎还重要? 因为她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这个人吧,所以没有小老虎也喜欢。 杨厚照心头一软,异样的情愫也涌上心头,她把李昭抱住,然后道:「阿昭,咱们开始串门吧。」 李昭:「……」 别指望什么浪漫了。 可是她还没对杨厚照说教呢,从内侍的选拔制度就可以看出,人们生活的并不好。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杨厚照大手已经欺上来,口中还念叨着:「朕怎么做,阿昭就怎么做,最听话了,那可不可走后门啊?」 一下子明白他今晚到底为什么要讲小老虎了。 李昭:「……」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王岳病了 第二天,杨厚照在笑容中醒来,睁眼一看,李昭背对着他,但是还是深深的抱在他怀里,跟以往的姿势不同。 那是因为他昨晚得逞了。 「哈哈……」 李昭被笑声叫醒,她回头一看,这小子「粉面含春」,贱兮兮的样子,脑袋里肯定没想好事。 李昭道:「杨大爷心情很好啊?」 杨厚照满意的点头:「睡的香,早上醒来自然神清气爽。」 李昭道:「那杨大爷答应人家的事情可要办到。」 杨厚照喜欢用内侍练兵,所以他对内侍的需求,比别的皇帝还要多。 但其实现在后宫主人也就四个,但是内侍达到了好几千人,还随时有人被送进宫,这是多可怕的现象。 李昭昨晚给杨厚照讲了这些事,杨厚照答应她再不扩招,而且现在宫里主人少,这些人数还会慢慢减下去,反正后宫的事,都交给她了。 杨厚照笑道:「朕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阿昭这样善良,这也是为你积福气,然后咱们好平平安安的,所以都听你就听你的,。」 那是,枕边风胜过龙捲风嘛。 不过积福气也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是心肠好总是好的吧? 杨厚照可是个命短的人。 李昭勾住杨厚照的脖子,头埋在他的怀里,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了,不能让他早亡。 那小猫一样的脑袋噌的自己下巴有些痒,但是李昭撒娇不是这样的,都很假,这次有种很温柔的依赖在里面,倒像是真的。 杨厚照问道:「阿昭,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李昭刚摇头,就听外面内侍道:「还没起,快了。」 「那再等等吧……」 应该是有人要找杨厚照说事,这一大早的,什么事? 李昭和杨厚照对视一眼,然后李昭道:「咱们起吧,奴才们也都等急了。」 杨厚照掀开毯子坐直了…… ***** 李昭坐在书房中,比昨天还要沉默深沉,秦姑姑放下茶碗道:「娘娘,一会就知道王公公怎么样了,您先喝口茶。」 李昭端起茶碗又方向,然后吐口气。 秦姑姑问道:「娘娘,真的这么愁吗?」 是很愁。 昨天她就觉得她之前的努力可能会前功尽弃,今天王岳就病了。 早上高风急着要见杨厚照,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昨晚王岳突发中风,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了。 也怪可怜的,估计是昨天被骂的。 杨厚照本来就看不上他,王岳一病,很有可能就会被杨厚照安排回家,也就是告老还乡,那么司礼监就空出一个位置。 文官又逼得紧,这回杨厚照肯定要安排自己人进司礼监,赵瑾正对司礼监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呢,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李昭看了秦姑姑一眼,这种烦恼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烦啊。 她道:「我觉得王岳会走,你说谁会入司礼监?」 「王公公会走?真的吗?」秦姑姑的眼睛发亮。 李昭:「……」 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李昭问道:「莫非你有合适的人选?」
第三百章 谁入司礼监? 秦姑姑脸不自觉的红了,道:「当然是张公公啊,若是张公公进了司礼监,对娘娘您不是也有好处吗?万一外面有人对您不敬,一下子就知道了。」 因为张永是自己人。 所以就连秦姑姑都知道司礼监的差事是好差事,她想他的好朋友能升职。 李昭却犯难了,她手指点在桌子上想着,张永吗? 最后还是要摇摇头, 张永是个好人,她在刚见到张永的时候就想好了,要保护张永。 没有她参与的歷史,杨厚照死了,杨厚熜上位,杨厚熜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相信自己能控制好文官,所以他从来不重用内侍,在他心里,内侍只是奴才,是绝对不可能手握大权的。 所以他一上来,就把杨厚照宠爱的内侍全都放出去,包括张永,张永最后被杨厚熜赶到南京去了,日子过得很悽惨。 但是再悽惨,没有横死。 但是跟张永一起的赵瑾,可就被千刀万剐了,这里面有赵瑾和张永自身性格的问题,也有一些是政治原因。 歷史的大多数规律,当内侍中出了奸臣,文官个个都是好人,而一旦皇上重用文官,没有一个首辅是清白的。 就比如杨厚熜,他的首辅有杨廷和,张璁,夏言,严嵩…… 杨廷和因为是杨厚照的老师,跟他作对,所以最后在「你爹到底是不是你爹」的称唿争夺大战中,杨廷和致仕了。 下场跟刘健差不多,但是如果看以后这些首辅的下场,杨廷和是最幸运的。 接下来的张璁,夏言,严嵩一个比一个惨,严嵩是身败名裂,八十岁的高龄还要在街上乞讨,他沦为乞丐了。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谁掌权,其实都是要为皇上效命的。 跟皇权作对的,那你干不长,皇上会让你走,顺着皇上意思的,那更可悲,皇上都奢侈,到时候百姓和百官让你走,那下场就是身败名裂了。 所以捧谁,其实就是把谁竖起来当靶子,就是谁要灭亡的前兆。 凭着杨厚照这不着调的性格,还是捧内侍比较好,内侍好掌控,外臣他哪有那个闲心管他们? 而且现在外臣正在步步紧逼,接下来肯定要爆发大的争执,必须要立一个人。 歷史中是赵瑾,那么这次,也不能是张永,她不能让好人去当靶子。 所以最后还得让赵瑾得逞,也是把死亡的刀子递给赵瑾。 李昭想到这里,忽然站起来。 秦姑姑摸着胸口道:「娘娘,又怎么了?」 李昭一笑:「我想通了。」 是不是赵瑾的,让赵瑾他们争呗,反正只要不是张永高凤就行了,高凤身体不好,杨厚照应该不会考虑,那剩下就保护张永就行了。 她之所以这么难过,不想让赵瑾得逞,除了担心文官死的人多外,还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 她感觉歷史还在沿着书中的方向走,并不是她努力一下就改变了,赵瑾还是要上来,文官还是要闹腾,那杨厚照是不是还会短命? 但是现在她突然想明白了。 既然有些歷史不能扭转,改变一两个人的命运总可以吧? 起码杨宁没致仕,这就是上天的暗示。 李昭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她对秦姑姑道:「去探万岁爷口风,如果王岳告老还乡,他会希望谁进司礼监。」 歷史上应该是赵瑾直接挤掉了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是出来个空位,杨厚照信任的人很多,他自己会选择一下。 秦姑姑想了想道:「得先确定王公公病的到底有多重吧?」 杨厚照就去等王岳的消息了,李昭顿了下,挥挥手:「那你派人去吧。」 **** 干清宫,杨厚照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高凤:「真的病的这么严重?」 「是,半边手脚都不能动了,一夜之间,病的很严重。」 杨厚照呵呵一笑,然后挥挥手:「那让他休息吧,正好朕也不喜欢他。」 他们说的人正是王岳,高凤方才派人去探望王岳,回来的人说很严重,高凤就告诉给杨厚照了。 但是没想到小皇帝会这么无情——虽然王岳是宪宗的人,但是病痛之事,都是个人的灾难啊。 王岳的病还有可能是他骂的。 小皇帝是高凤抱着长大的,小皇帝上学他背过的书包最多,给小皇帝讲解的典故也最多,他不相信小皇帝是个这么无情的人。 高凤道:「万岁爷,奴婢有事要跟您请示。」 杨厚照微愣,后道:「不是王岳的事啊?你的事?什么事,你说吧。」 高凤道:「奴婢近来喘息病又犯了,不敢在万岁爷面前失仪,所以一直撑着,万岁爷,奴婢想告老还乡,不然去给太祖扫墓也行,请您成全。」 说完跪下去。 杨厚照急忙扶起他,道:「你身体不好,朕可以准你休息啊,朕这就召薛已来,你不要告老还乡好不好?就一直伺候朕,朕……」 他是皇上,不能对奴才说捨不得的话,但是高凤把他带大,他真的捨不得。 看着小皇帝那关心的目光,高凤心头髮热,小皇帝不是无情的人,但是他还可以更加善良。 高凤道:「奴婢还是想告老还乡,不然等再老了,万岁爷再嫌弃奴婢怎么办?」 「谁说你老?你很年轻。」杨厚照不高兴道:「再说,朕为什么要嫌弃你,正好司礼监腾出来一个位子,朕不嫌弃你,你来司礼监,统领东厂。」 高凤道:「那奴婢这身体更不行了。」 又道:「王公公不就是病了被万岁爷嫌弃的,所以奴婢不去,奴婢还是想告老还乡。」 有人竟然让他去司礼监也不去? 杨厚照嘆口气,确实,高凤身体不好,司礼监说起来风光,但是也很累。 「但是朕可不是因为王岳生病嫌弃他的啊,是他总是跟朕作对。」 高凤道:「万岁爷,您不是爱看神奇的故事吗?那易经中都讲,要有阳有阴,司礼监也一样,需要有高迁那样向着万岁爷的,也需要又王岳那样不服管教的,这样才能听到更多的声音,如果只一种人,那就是阴阳不调和,司礼监就不是好的司礼监了。」
第三百零一章 昭昭要给赵公公设局 高凤一直能给杨厚照讲很多故事,然后在故事中渗透道理。 杨厚照听的点头,后心想,那王岳虽然让人讨厌,但是他其实很耿直,有什么话都会说,这样的人,一般都不是坏人。 而今人已经病了,好好的人躺在床上不能动,怪可怜的。 杨厚照唉了一声,后道:「高公公,你这么一说,朕觉得应该给王岳一些封赏,让他好好养病,然后好好的安度晚年。」 高凤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皇帝,从来都是个心软的人。 高凤跪下道:「那奴婢替王公公谢恩吧。」 杨厚照虚扶一把:「起来吧。」 后把脸转向窗外,眼睛里有着思考的忧虑。 不管再怎么照顾王岳,他已经病了,那肯定是不能回司礼监了。 司礼监到底让谁进来合适呢? 杨厚照又回头看向高凤:「公公你真的不想入司礼监。」 高凤是真不想,他现在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不想要那么大的权利给自己惹杀身之祸。 摇摇头:「万岁爷,奴婢干不动了。」 杨厚照道:「你的资歷最老,你不干,那就得让别人干了。」 可是位置给谁呢?司礼监可是个好差事,这个人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所以必须是信任的人。 自己信任的狗腿好几个呢,让谁入好呢? **** 清宁宫,李昭看着秦姑姑问道:「他真的和高公公这样说的?想让张公公入司礼监?」 秦姑姑派了小鹦鹉去打听的,这还能有假了? 她道:「皇上最中意的应该是高公公,问了两次,但是高公公都推辞了,然后万岁爷又把别人都想了一翻,后来他说现在他更需要张公公帮他把文官的事压下去,这不就是选了张公公了吗?」 就这么一件事,就看出谁智慧谁傻了,高凤是真智慧,他身体好不好?不好,但是还没到了干不动的时候,但是就是不干,因为有人觉得入司礼监就是一步登天了,但是智慧的人得宠就好,权利这个东西,站得越高,往往摔得越疼。 高凤一定是看透了这其中的道理了,所以人家就做个宠臣,但是不要高位。 杨厚照就有点坑张永的意思,他确实宠信赵瑾,有点离不开赵瑾给他出谋划策,但是他更讲究感情,还是跟张永更好,而且赵瑾给他的感觉,可能没有张永强势,他觉得入司礼监的人应该强势,他又更信任张永,所以他感觉不到这是坑,他是皇帝嘛,以为这是宠爱。 李昭对秦姑姑道:「咱们不能让张公公现在入司礼监。」 秦姑姑之前就很推崇张永,有些急了:「娘娘,您什么意思啊?张公公是自己人。」 李昭道:「我说的是现在不能如司礼监,又没说以后。」 秦姑姑眼睛眨巴下,摇摇头:「不懂。」 很简单,司礼监的人都是孝宗留下来的人,老的老精的精,知道皇上要用自己人,他们很快还会有空位置的,张永早晚能入,但是现在是立靶子的时候,当然让赵瑾先去揽权,张总再去分权的好。 到时候手中既又权利目标也不大,一举两得。
第三百零二章 他才是小皇帝的最爱 李昭只跟秦姑姑解释了张永早晚能入,关于赵瑾那部分没讲,后道:「你可别觉得是我破坏张公公的好事啊,这次咱们得让赵公公先入。」 「咱们让?」 李昭微微颔首,对,是她让,不是杨厚照,她不仅要让长进入司礼监,还得让赵瑾来求她,让她帮忙入司礼监。 **** 钟鼓司,赵瑾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正站在铜镜前整理衣领,有个小内侍推开门走进来。 赵瑾对着镜子一看,是武儿,这武儿刚投靠他不久的,人很勤快,勤快的帮他搜集宫里有用的消息。 赵瑾回过头去:「有消息了吗?」 王岳病了的事瞒不住他,但是皇上现在走到哪里都带着高凤,有些话他就听不到,比如王岳病的怎么样,是不是该退了?司礼监的位置谁来坐? 武儿这种小太监可以到处跑,反而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武儿道:「皇上已经下令让王公公好好养病了。」 他说完,走近赵瑾,道:「公公,现在干清宫的人都在议论,司礼监的位置空出来,张公公要如司礼监,是不是这是万岁爷的意思?」 赵瑾眼睛瞪圆:「都说张永要入司礼监?」 武儿道:「空穴来风必有因啊。」 干清宫的人离着皇上最近,他们私下里议论的很多事都是皇上放出来的方向,可能是故意放的,当然,也可能是随意说的,反正皇上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这话就很有蹊跷了。 赵瑾沉下脸转过头,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还是很年轻的,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岁数已经不小了。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着,谁不想扬名立万,但是想扬名立万容易吗? 容易的人容易的要死,就像小皇帝,生下来就锦衣玉食是太子,甚至轻松到先帝就他一个孩子,连个争位的人都没有。 难的人就难死了,比如他。 他自小就聪明伶俐,可是就是因为家里穷,读不起书,所以他就只能给人当奴才。 当奴才? 好不容易活一回,怎能甘心当奴才啊。 赵瑾摸着自己的右边脸蛋,他哪里都比张永强,伺候的也尽心尽力,可是小皇帝还是跟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亲。 文官都说皇上离不开他,都说他就是乱政的根本,但其实皇上宠他,只是因为皇上想玩,不玩的时候皇上从来想不起来他。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小皇帝玩起来,那心里就只有他了。 赵瑾对着镜子一笑,笑容优雅傲然,志在必得。 后回头看着武儿:「万岁爷现在在何处?」 武儿支吾一下低下头:「这个儿子不知。」 所以勤奋归勤奋,这个干儿子,不那么聪明,想当好皇上的狗腿子,不聪明是不行的。 赵瑾道:「王岳刚出事,司礼监还空出个位置,皇上这个时候,当然会在清宁宫说话,皇上啊,是最喜欢和皇后娘娘说话的,当然,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得主动到皇上面前。」 后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皇后,和皇后形影不离,怎么除了皇后,还有一个人? 还有人比皇后还得皇上的宠爱? 当然有? 看着武儿不解的神色,赵瑾正了正头冠,脸上露出不屑的小,后道:「去清宁宫伺候皇上去。」 那个比皇后还讨皇上喜欢的人就是他,因为这世上只有他最了解皇上的喜好了,但是他得主动一点。 *** 清宁宫的书房,李昭和杨厚照说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赵瑾。 杨厚照用意犹未尽的语气道:「老赵啊,人聪明,能解朕忧。」 李昭斜坐在杨厚照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问道:「杨大爷,要是我和刘公公同时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杨厚照哈哈大笑:「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们两个一起掉河里了?他不救你上来朕就砍了他。」 李昭道:「那您怎么总说赵公公好啊,感觉他才是皇后一样。」 杨厚照;「……」 他拍着李昭的屁股:「胡说,皇后能是谁都能当的吗?」 再说,那是一个太监。 不过也难怪李昭会生气,本来他回来是要跟李昭说王岳生病的事的,可是看着她的阿昭脸颊绯红,滋润无比,就想着昨晚的事了。 酣畅淋漓,这不的感谢老赵吗? 提多了,女人就生气。 杨厚照又道:「阿昭你真是太小气了,他是太监,是奴才,跟你能一样吗?」 李昭道:「可是人和人之间相处,不是凭着感情的吗?您和赵公公以前总在一起,不比跟我感情深厚?」 杨厚照笑道:「人何人之间的相处是要凭时间和感情,可是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这些规律就都不管用了,尤其是男人和女人。「 李昭心想这小子懂的还挺多。 可不是,有人十几年的感情,也抵不住一个突如其来的红颜知己。 她这么跟杨厚照撒娇也不是为了压倒赵瑾,她和太监挣什么宠,只是如果她没算错的话,赵瑾应该知道王岳致仕了,会来找杨厚照要权利,杨厚照虽然中意了张永,可是也架不住赵瑾花言巧语花样百出。 不过很可惜,这次赵瑾得先过她这一关,不然以后拿捏不住这个九千岁。 李昭佯装十分高兴道:「那我就是万岁爷那个突然起来出现的人,您以后不许再有突如其来出现的人了。」 杨厚照捏着她的鼻子:「你本来就是。」 说完,就要去亲她,现在他们这个姿势和说的话,可真是妥妥的昏君和姦后啊。 李昭佯装要拒绝,正这时,外人内侍道:「赵公公。」 接着赵瑾的声音传来:「万岁爷在哪?奴婢求见万岁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昭暗暗挑眉,从杨厚照身上离开,然后道:「奴才见你,让他进来吧,兴许有事。」 杨厚照嘀咕道:「破坏朕的好事。」 说完等李昭坐好了,看向门口道:「进来吧。」 赵瑾一进来,见帝后都坐在书案后,神色庄严肃穆,他心头一跳,这是怎么了?感觉刚才还听到了娇笑声啊,怎么变得这么严肃了。
第三百零三章 谁才是皇上的最爱? 赵瑾忙跪下来磕头:「奴婢给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请安。」 杨厚照一扬下巴:「起来吧,什么事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赵瑾心想怎么看万岁爷看到自己不太高兴呢? 不能啊,万岁爷是最喜欢自己的,怎么可能不高兴? 转念一想,心头打了个突,方才屋里明明有娇笑声,是不是破坏了万岁爷和娘娘的好事? 二人神色严肃,也看越像,这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他们真正经才会摆出来的神色,在他这里就成了欲盖弥彰。 肯定是这样的。 万岁爷是最不喜欢被扫兴的了,破坏他的好事,那接下来的话还能说吗? 无妨,万岁爷也最喜欢他。 赵瑾道:「万岁爷,奴才方才去虎园看了,那两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受了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杨厚照神色微变:「大老虎受伤了?」 他说着站起来。 赵瑾又怕万岁爷看了之后发火,忙到:「是皮外伤,万岁爷不用这么担心。」 老虎打架,当然会有伤,但是都不是很严重。 杨厚照道:「皮外伤也不行啊,朕得去看看。」 赵瑾低头一笑,转过身,是要跟车去。 李昭一直看着赵瑾的表情呢,捕捉到他的笑容,也低头一笑。 赵瑾想跟杨厚照单独说话,不然有些事当着她的面不好说,想得美。 李昭突然抱着肚子哎呦一声。 杨厚照吓的一惊,小跑着回来,攥着李昭的手问道:「阿昭,你怎么了?」 李昭道:「万岁爷,是不是中午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呢。」 「吃多了?吃多了不舒服也不行啊,朕叫薛己来。」 李昭点点头,后娇嗔一笑:「万岁爷,你对臣妾可真好。」 杨厚照呵呵傻笑:「你是不是傻?朕不对你好对谁好?」 赵瑾那边急了:「万岁爷,老虎……」 杨厚照眉头竖起,回头道:「没听见皇后吃多了不舒服啊?老虎,老虎打架能不受伤吗?养几天就好了。」 老虎可是小皇帝的心头肉啊,在万岁爷心里,老虎排第一,他第二才对。 那皇后是自己吃多了,吃多了,她自己吃多了。 可现在好像皇后排第一。 赵瑾愣愣的看着皇上的后脑勺,简直不敢相信。 杨厚照抬手帮李昭揉肚子,李昭的角度正好对着赵瑾,她挑眉一笑,叫道:「赵公公,你还有什么事吗?」 说完又眯眯眼一笑。 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关注,分明是警告。 赵瑾愣了一下,忙道:「没事了,奴婢这就告退。」 赵瑾出了清宁宫,越想越不对劲,皇后最后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警告他? 不会吧,他和皇后可没有利益冲突,皇后能进宫,都是他运作的功劳,皇后要感激他才行,怎么可能是警告。 赵瑾摇了摇头,一定是看错了。 但是看错了也没辙了,他的目的是要劝说皇上让他入司礼监,今天是不能再提,只能改天再找机会。 **** 老天可真是最无常的,前后差了两天,这天气就差了千里万里。 早上的小雨就没开晴,窗外像是从天上挂了细细的帘子,氤氲着雾气,让人看不见远处的风景。 天气也微凉。
第三百零四章 个放大招争宠 杨厚照没事做,看看书就看睡着了,李昭怕他睡冷了,把他身边的毯子掖了掖。 抬头的时候见秦姑姑站在门口给她打手势。 李昭回头看眼杨厚照,还睡的很香,她轻手轻脚的出来。 主僕二人十分默契到了殿门口的屋檐下,外面是小雨,下人都找地方躲雨去了,没有人。 李昭低声问道:「什么事?」 秦姑姑道:「方才赵公公又来了,被奴婢支走了。」 李昭笑着点头:「做得好,只要是他找万岁爷,都以我的名义把他支走。」 秦姑姑面带不解:「赵公公这人极其聪明,娘娘,您这样他不会发现是您不让他见万岁爷吗?他会记仇吧?」 李昭挑眉:「记仇?一个奴才记皇后的仇?那就让他记好了,本宫还担心他记的太晚,什么聪明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帕子一甩,扭身进了屋子。 秦姑姑看着那利落的背影,肩膀缩了缩,发现娘娘自从办了刘健之后,嚣张的脾气越来越掩藏不住了。 **** 钟鼓司中,赵瑾黑着脸回到正午的堂屋。 旁人谁都不敢问话,武儿见公公没人伺候,端了茶碗战战兢兢进来:「公公。」 赵瑾看着这个奴才欲言又止,后又把目光收回来。 他端起茶碗闻了闻,可是又不想喝。 如此心烦,还不是心里有怨气要发泄。 他发现皇后好像在跟他对着干,他一找皇上,皇后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反正都是她自己的事,然后皇上就特别买帐的陪她,想单独跟皇上说句话,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他的知觉错了吗? 好想找个人来问问,皇后是不是抽风,她能当时皇后,都是他的功劳,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对着干。 赵瑾将茶碗重重的放在高几上,武儿吓了一跳:「干爹……」 赵瑾心想皇后是有八成是要跟他对着干了,至于为什么,他还没想清楚,但是这个商户女如此不识抬举,他暂时却不能把她怎么样。 等他登上高位的。 想及此,他看向武儿:「你派个生面孔去清宁宫盯着,万岁爷只要醒了,就叫我。」 武儿答应着,但是没走,还是不解的看着赵瑾。 赵瑾知道他想问为什么这么做,当然还是要见皇上了,别以为皇后是小妖女就能永远把持皇上,他已经伺候了皇上五年,就不信,拿出杀手锏,他还叫不出来皇上。 **** 下午天不下雨了,但是也没开晴,天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劲。 李昭看了会书,就哈欠连连。 秦姑姑神神秘秘的又进来了。 李昭立即打起精神,低声问道:「有情况?」 秦姑姑走近了,道:「万岁爷玩的好好的,赵公公来了,在殿里跟万岁爷说话呢。」 真是日防夜防,防不胜防,赵瑾还是有门路能跟杨厚照说上话。 李昭一笑,但是无妨,因为杨厚照醒了之后跟奴才们在玩骰子,高凤也在,赵瑾不可能把高凤也支开,入司礼监的话,赵瑾肯定要背着人说的。 李昭放下书本道;「走,咱们也去听听去。」 秦姑姑抿嘴一笑:「是。」 李昭道:「你可快点走。」 不然去晚了,怕赵瑾找到机会就把事情给说了。 等李昭到了正殿的时候,高凤和一干奴才都在呢,说明赵瑾不可能说出要入司礼监的事。 但是旁人都站的挺远,赵瑾和杨厚照站在殿中央,赵瑾趴在杨厚照耳朵边说着什么,惹得的杨厚照直搓手,是心急难耐的样子。 不是入司礼监的事,那是什么事这么打动杨厚照呢? 李昭叫道:「万岁爷,玩什么呢?」 内侍们见皇上娘娘来了,忙躬身行礼。 李昭看也没看,虚抬一下手,然后走向杨厚照。 赵瑾早就离开了杨厚照的耳朵,离老远就请安问好:「娘娘千岁千千岁。」 李昭淡淡一笑,然后走向杨厚照面前,娇声一问:「万岁爷,您玩什么呢?」 杨厚照差点就脱口说出来,看赵瑾给他使眼色,急忙摇头:「没有啊,没有。」 李昭看向赵瑾,赵瑾笑容十分恭敬温和,道:「娘娘是不是又要奴婢告退。」 李昭道:「公公这几天好像有什么大事要跟万岁爷说,是什么大事呢?」 赵瑾道:「没有啊,哪有?」 然后目光躲闪的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也没想李昭是因为司礼监的空位所以在跟赵瑾抗衡,他以为李昭咄咄逼人的语气是怕赵瑾把他带坏呢,忙打着圆场道:「没有没有,老赵就今天找朕了,平时也没找啊。」 李昭和赵瑾同时心想,找了你不知道而已。 杨厚照随后给赵瑾使了个眼色,道:「你不是有事吗?还不去准备。」 赵瑾蓦然一笑:「是。」 然后给李昭恭敬的行个礼:「奴婢告退。」 可就是因为恭敬,在这个时候,他明知道她在阻止他入司礼监,还能是这个态度,那分明就是挑衅了。 所以他以为杨厚照会让他牵着鼻子走吧? 呵呵,李昭看着赵瑾那里去的端庄背影,心里冷笑,也太小看她这个皇后了。 ***** 晚上的天空零星出现几个星光,阴天,没有月亮。 但是这在夏天的夜晚,是非常好的天,因为有风,凉爽。 李昭刚洗完澡,就更爽快了。 她坐在温泉池二楼的阁楼里,身体赤裸,一边吹着小风,一边神色略微急切,好像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帘子开了,秦姑姑抱着一叠天蓝色的衣物进来,问道:「娘娘,您真的要穿这个?」 李昭道:「是根据我吩咐的样子改的吗?」 秦姑姑点头:「是,可是能穿吗,能穿吗?」 李昭招手:「拿过来。」 秦姑姑将衣服抖开,帮李昭穿上,李昭再一个转身,一个俏丽的小太监就生生出现在秦姑姑眼前。 不过秦姑姑不是没见过女相的太监,也有好看的,就是这太监衣服有点与众不同。 腰身的地方贴着李昭的身材,修的极其服帖,下摆两边都开了叉,皇后娘娘修长白皙的大腿都露在外面,这还不算过分,最过分的是前襟,故意在胸口的地方把衣服也收窄了,有两颗扣子扣不上,皇后娘娘的两个球一边露出一个半圆,中间还夹了一个沟,她里面就没穿。 秦姑姑:「……」
第三百零五章 皇后在上 秦姑姑捂着嘴道:「娘娘,您就这么去见万岁爷?」洗了澡,当然就是要去见杨厚照,这不是事前准备吗? 李昭点头:「怎么?不够热辣吗?不够诱惑吗?难道还要再露多一点?」 秦姑姑按住她的手:「娘娘,扣子要是再解,就不用穿衣服了。」 李昭:「……」 她挺了挺胸脯,然后道:「那就这样,去见万岁爷。」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想了想又回来,把放在椅子上的披风披在身上。 秦姑姑:「……」 她道:「奴婢还以为娘娘不怕看呢?」 李昭傲娇一哼,当然怕看,难道要告诉每个奴才,她今晚会有性生活? **** 杨厚照站在殿门口搓手,神色有些焦急。 因为赵瑾跟他说,在天黑的时候要他去虎园,教他一个「绝招」。 上两天的「招数」他受益无穷啊,现在和阿昭每晚都在试,两个人能贴合的更紧密,能更好的照顾到阿昭,所以对于绝招,他一定要去学。 但是阿昭这两天特别依赖他,说身体不舒服,他也不能说走就走,阿昭让他有什么事等她洗过澡之后再说,但是这人洗澡怎么过了一顿饭时间了,还不出来? 杨厚照心想要不要派人去问问,就见西边温泉室,披着披风的散发女子从那边走来了。 她刚出浴不久,头髮佯湿不干,有的轻轻在风中飘荡,有的则服帖的贴在额头上,清纯如花,又感觉魅惑如酒,那是一种乖巧的妖媚气质。 出浴美人,湿漉漉…… 杨厚照看得心神一盪,有些不想走了,下了台阶迎上去:「啊昭。「 李昭道:「万岁爷穿的这么整齐,您还要出门啊?」 杨厚照心想学会了正好回来,他点着头,还没说话,李昭拉住他的手道:「万岁爷,人家给你看样东西你再走。」 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一只小奶猫勾引人心,杨厚照想都不想便道:「好。」 李昭拉着杨厚照近了卧房,帘子被秦姑姑下了后,李昭回过头,踮起脚在杨厚照脸上亲了下。 杨厚照云里雾里的,擦擦脸道:「阿昭,这就是你要给朕的东西啊?」 李昭摇着头,道:「是个宝贝。」 杨厚照想起了他的小老虎,嘿嘿一笑:「你也有宝贝?」 李昭道:「怎么万岁爷不信?那你到底看不看吗?」 杨厚照被她娇软的声音叫的有些脚软,手不由自主扣上她的腰:「看,看,迫不及待想看。」 说完又道:「进屋怎么还披披风啊,多碍事。」 李昭仰着脸道:「那您帮我解开。」 杨厚照笑道:「真懒。」 说完抬起手,把披风的带子轻轻解开,然后从李昭肩头剥下来,随意往屏风上一丢,可是接下来,他的神色再无法轻松,星眼发光的看着李昭。 「哇!!阿昭!!!」 李昭左手在胸口划了一下,叫道:「万岁爷,奴婢算不算个宝贝?是不是宝贝?您还要出门吗?」 没露全,但是感觉比全露还让人慾罢不能,她还自称奴婢? 杨厚照最喜欢新鲜玩意了,穿着小太监服饰的李昭本来就让他想入非非,竟然还这么暴露。 他咬牙道:「小妖精,爷哪也不去了,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说完急急的去解自己扣子…… **** 大床上,杨厚照把自己剥的只剩下一条长裤,压在李昭身上手往下一探,又发现新的大陆:「没穿。」 李昭点着头:「没穿。」 她说的理直气壮,但是小脸红扑扑的能看出她的羞涩,真是又大方,又乖巧……杨厚照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媳妇了,总之与众不同,让他着迷。 他恨恨的掐了她的屁股一把:「小妖精,爷已经被你勾引的受不了。」 说完俯下身不管不顾的就亲……一会他就到了弦上,李昭这时闭紧了腿,挑眉看着他。 杨厚照急的嗓子沙哑,问道:「你干什么?」 李昭道:「万岁爷今晚是不是要出门?干什么去,是不是赵公公叫您做坏事?」 杨厚照道:「我说你穿成这样来勾引朕,又小心眼了是不是?」 李昭勾着他的脖子娇嗔的问道:「那万岁爷你喜不喜欢我小心眼?」 小心眼之后就变成了小太监,身上哪都没露比全露却让他心痒难搔,喜欢这样的小心眼。 杨厚照掰着李昭的腿:「阿昭你别闹了,朕要受不了了。」 李昭道:「那万岁爷为什么不说?太监找您什么事?万岁爷是不是喜欢太监?」 「胡说。」 找他当然是告诉他如何行房更爽,但是能说吗? 说了好像他不行一样。 杨厚照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道:「你到底开不开?不开爷可用强了。」 「厚照!」李昭突然柔柔的叫了声。 杨厚照微愣,后感觉胯下快要关不住了,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叫过他的名字,现在从他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还是在床上,那样诱惑,受不了。 杨厚照喘息急促道:「阿昭,阿昭……」 还不说,李昭一个翻身,抓着杨厚照的肩膀把他骑在身下,问道:「万岁爷试过这个姿势吗?」 杨厚照再次发现新大陆,叫道:「阿昭,阿昭……」 他一边叫着,一边脱掉裤子,又眼巴巴的看着李昭:「坐上来。」 李昭道:「厚照,你告不告诉我?」 她俯下身来在杨厚照耳边吹气,杨厚照脱口而出:「赵瑾说要教会朕让你欲仙欲死的本事。」 说完又叫道:「阿昭,我都说了,你快坐上来。」 李昭轻轻坐上去,杨厚照发出一声极其满足的低吼,后迫不及待拍着李昭的屁股,十分急十分急,像是心里有团慾火发泄不出去,要做什么事来发泄一下:「阿昭,你动啊。」 李昭动了一下,可是还不如不动,杨厚照心中抓心挠肝的急切,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换成熟悉的姿势,又会觉得很遗憾,他只能一遍遍的叫着:「阿昭,阿昭……阿昭,求求你了啊。」 声音很是难受,嗓子都喊哑了。
第三百零六章 被抢饭碗的急躁 李昭又动了一下,然后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为什么要跟人家学,自己的媳妇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再动。」 李昭却不听他的指挥,问道:「还往不往外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阿昭,朕就赖死你了,全听你的话,你快动啊。」 李昭冷笑:「今后要学找媳妇学,记住没?」 「记住了。」 之后杨厚照又叫道:「阿昭,你动啊。」 李昭叫道:「叫我什么?」 「阿昭。」 「叫什么?」 「媳妇。」 「叫什么?」 「小妖精,不是,那奶奶?不是,祖宗?也不是,阿昭,你快告诉朕叫什么?」 李昭道:「叫我女王大人。」 杨厚照如得大赦,喊道:「女王大人。」 李昭忍不住笑,后趴在他身上,道:「自己动。」 可怜的小皇帝,终于可以在下面一展身手了。 **** 一早,阳光大好,小皇帝吃完饭坐在正厅里「看太阳」,也不是看,是太阳太晒,他不愿意坐在太阳底下,但是又暖洋洋的想晒,所以就坐在屋里感受着,一边感受,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又十分轻松高兴。 赵瑾昨晚等了皇上半宿都没到,一早上早早就来了。 正好皇上接下来准备去虎园餵老虎,看样子是皇后也会去,换衣服呢吧,等皇后呢。 赵瑾找到机会,跪在这样高兴的杨厚照腿边道:「万岁爷,您昨晚怎么没去?人家都下午才敢去学,就怕忘了,最后您还没去。」 赵瑾告诉杨厚照他需要向一个道士请教才能会,但是那道士没办法带进宫,所以得他先学。 提起这个话题,杨厚照高兴的露出一排小白牙,看看左右没有人,低声对赵瑾道:「不用你了。」 赵瑾微愣:「不用奴婢了?」 那当然,皇后厉害着呢,别人教只能听,最多也就是看,跟皇后钻研,能实战,还用得着别人吗? 杨厚照晃着椅子,悠闲道:「不用了,家里有。」 说完哼着小曲,姿态还是那般悠闲。 一看就是昨晚爽到了。 赵瑾心中一突,什么东西家里就有了啊?房中术家里有? 谁给皇上看得啊? 可是皇上以前很懒,还嫌人家刻的模煳,就不爱看,所以他一个太监才专研,必要时候给皇上指点,皇上就越来越宠爱他,现在有人抢生意? 抢生意皇上自己也不爱看吧? 正想着,从寝殿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接着皇后的身影就出现在殿里。 今天皇后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头上随随便便挽了个髮髻,没有带钗环,簪了个粉芍药花在头上,清清爽爽又随意,看了让人心旷神怡。 皇上是见惯了端庄靓丽的少女的,这样小家碧玉的打扮,耳目一新,皇上肯定会觉得很新鲜。 赵瑾见了微微蹙眉,皇后这个打扮有没有什么深意呢? 他刚想完,杨厚照就站起来迎向李昭:「阿昭,真好看。」 让后他上下打量她。 李昭笑道:「哪里好看?」 杨厚照道:「哪里都好看。」随后声音放低:「里面穿了吗?」 李昭嗔了他一眼:「现在是白天。」 「那晚上别穿。」 杨厚照说完又拉着李昭傻笑,还一个劲的捧臭脚。 赵瑾把脸转向殿外,不对劲,皇上的表现不对劲,皇后的表现也不对劲,莫非抢饭碗的是皇后? **** 中午,杨厚照在睡午觉,李昭先醒了,到了寝殿外。 秦姑姑听见动静从偏殿走过来,见娘娘站在廊下看着门口,问道:「娘娘,廊下过堂风,才睡醒不能在这里站着。」 李昭道:「我擦过汗了。」 说完问道:「赵瑾还没有动静?」 秦姑姑道:「感觉还没开窍。」 还没开窍?那可就太笨了,就不是赵瑾了。 这些天她都没让杨厚照和赵瑾单独相处,今天上午出去玩,杨厚照怎么出去的她就怎么把人领回来,赵瑾全程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是没机会跟他单独说话,还没开窍? 李昭笑道:「不是没开窍,而是不甘心。」 秦姑姑道:「那他什么时候会甘心?甘心来求娘娘呢?」 李昭道:「可能等他意识到,本宫是皇后,他就会来了吧?」 「那他什么时候能意识到?」 李昭看向秦姑姑,心想这个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想完一下,点头道:「很快了,很快了,只要有人提醒他,就很快了。」 **** 钟鼓司里,武儿端着一个茶盘过来,茶盘上有一团蓝色的衣物,赵瑾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走到赵瑾面前,后道:「公公,这就是从清宁宫拿过来,皇后的衣物,要洗还没洗。」 随后降低了声音:「昨晚穿的。」 赵瑾微微颔首,找到衣服的领子拎起来抖了一下,衣服展开,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小太监的衣服。」 武儿语气不可思议道:「是呢。」 可是此时这太监的衣服已经变成极其不正经了,不说剪裁的暴漏,有些地方都撕坏了,裙摆上,还有一些特殊的痕迹,让人光看都觉得心跳加快。 不用说,这都是万岁爷弄的。 赵瑾有些无语,把衣服放回到茶盘里道:「能想像很激烈哈?」 武儿红着脸道:「儿子也想像不到。」 因为他不伺候帝后,没见过没听过,所以还不懂。 赵瑾是见过听过的,不止帝后,很多人,衣服都撕坏好几处,就知道万岁爷昨晚有多凶,有多勐,有多急。 为什么兇勐?因为皇后这衣服就不正经,皇上不是正经人,他最喜欢不正经的东西,比如,女人换个角色勾引他。 所以早上起来他神清气爽,爽翻了。 赵瑾越想越气,道:「很爽,很激烈,所以说不用咱家了。」 所以昨晚的约会都不去。 告诉他房中术的约会都不去。 赵瑾开始在屋里转圈。 武儿没从见过公公这样急,有些害怕:「公公,您怎么了?」 怎么了?他能让皇上对他青睐有加,就是因为他能给皇上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小皇帝尤其好色,他能帮助皇帝,可是现在他的差事都被皇后领了。 人家是两口子,还有他什么事了? 他竟然要失宠了。
第三百零七章 马永成要死了 赵瑾喃喃道:「咱们皇后,还挺野性啊?」 他明白了,皇后化身小太监勾引皇上,皇上从没尝试过的新花样,当然不需要他了,所以真的是皇后在捣鬼。 赵瑾想通为什么皇上会失约后,又有了新的问题,皇后为什么这么做? 微微一想,还是回到了之前考虑的地方,皇后不让他单独跟皇上说话,他没办法提司礼监的事,皇后是想接着这件事拿捏他。 对,拿捏他,那个眼神。 赵瑾攥着拳头道:「咱家不甘心啊,难道咱家一定要走皇后的路子?」 要被一个女人拿捏? 可是龙捲风不如枕边风,他现在见皇上都费劲,不想别的办法机会要错过了。 赵瑾心想,如果我讨好皇后,兴许这件事早就定下来了。 可是真的不甘心,那皇后是商户女出身,若不是他,她根本没可能进宫当皇后。 杨厚照之前是不去后街的,因为离宫门太近,没意思。 小皇帝就是不喜欢皇宫那个环境,所以能走的越远越好,那天是赵瑾对小皇上说,皇城后还有个街,很繁华,小皇帝就去了,见到了女扮男装的李昭,跟了三天,第三天就搭上话了,才有的之后。 而赵瑾之所以让小皇上去后街,是因为万国寺来了一个外地的得道高僧,他信佛,就去找高僧看面相,高僧告诉他,他有帝王之相,但需要贵人扶助,这个贵人是谁,高僧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是给他指了方向,让他领皇上去娘娘庙街,上天就自有安排。 可是他没发现什么他的贵人啊,倒是小皇帝找到了心爱的女子。 难道皇后是他的贵人? 赵瑾这时候思考起来,但是好像也不对,高僧说贵人是男的。 所以根本不是皇后,那皇后没有他,就会在街上卖一辈子玉器,也不可能进宫。 然后他明明是皇后的贵人,皇后有今天明明要对他感恩戴德,现在反过来跟他作对,他要去求那个商户女,不甘心。 赵瑾正犹豫着,外面有小太监来求见。 赵瑾心情不好,哼道:「进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进来后道:「公公,是张公公的人来给您递话,马永成在诏狱中受了大刑,快不行了,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马永成?」 是啊,马永成被当成替死鬼交出去,在诏狱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皇上没有立即让他死已经很不错了。 赵瑾冷笑,这个人总是跟咱家争宠,脑袋还不灵光,自己找死,看什么看? 他对内侍挥挥手:「看什么看?不去。」 小内侍转身就要离去。 赵瑾叫道:「等等。」 内侍转过头。 赵瑾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这个人一直跟他争宠,最后争死了吧?得去看看,看看他怎么死,再让他看看自己根本没有被赶走,还很辉煌。 **** 承天门前面,有很大一块地,全都是王朝个个职能部门的衙门。 跟承天门呈中轴线的的,分别是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然后就到了前军都督府。 前军都督府西北方向紧挨着的衙门,就是锦衣卫的衙门。 诏狱,就在锦衣卫衙门的后院。 诏狱的可怕,在于所有当官的都对它闻风丧胆,因为诏狱不光环境恶劣,可以动用私刑酷刑,经过诏狱的狱卒伺候过的人,不死也要剥层皮。 马永成就被关在诏狱刑房第三个牢房里。 昨天他刚受过大刑,身上每一块都被带倒钩刺的鞭子鞭打过。 当时疼的麻木了,没什么感觉,回来后后半夜全身发烧,内里冰冷,腿脚都不能动,他才知道他已经残疾了,而且还染上了可怕的风寒。 风寒本来不可怕的,有钱有太医就能治好。 现在可怕了,因为诏狱中他没有钱,更不可能有人给他派太医来。 诏狱的牢房不见天日,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睁着眼看向角落里,问道:「宝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宝正是他那个干儿子,出卖了他,但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跟他一起,都关在里面了。 小宝也受了刑,但是没像马永成那么惨,他知道马永成得风寒了,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时辰?是不是看到黑白无常来向你索命了。」 说完自己下吓得直缩脖子。 马永成骂道:「你想我死?我偏偏不死,要不是你这狗东西出卖我,万岁爷怎么会怪我?我现在还是钱宁宫的大铛。」 小宝也一肚子气呢,冷笑道:「谁出卖谁?不是你让我去安排王聘婷,我用得着替你背黑锅?」 「不是我让你安排的王聘婷,是你自己投靠了太后吧?」 「不提还好,你真是蠢,皇上才是你的主子,你为什么背叛皇上投靠太后,都是你,害得我也被你连累。」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执无数次了。 不是他投靠太后,是皇上逼他,太后也逼他。 「不是我的错,都是你的错。」 小宝道:「你底气这么足,还能跟我吵架了,你是不是迴光返照,要死了吧?」 「你胡说。」 死多可怕啊,任谁听到自己要死了,都会被吓死吧? 马永成顾不得跟小宝争执了,他确实感觉自己神志清醒,病痛好像也没了,老人说,人死的时候不带病。 所以他要死了吗? 不不不。 他还不想死啊,他是干清宫的大珰,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怎么会死呢? 就在这时,马永成好像看到了赵瑾和张永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牢房都是铁栅栏栅成的,有很多空隙,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张永和赵瑾绯红的的内侍服,还有上面的图案。 不会,不会是他们,他们一共八个人的,凭什么他在诏狱里,别人都在牢房外。 马永成喊道:「这不公平啊,我不要死,我要见皇上。」 确实是张永这赵瑾来了,都是奴才,伺候一个主子,虽然中间有不和睦,但是无伤大雅,张永对马永成有种兔死狗烹的同情,所以他是来替马永成收尸的。
第三百零八章 皇后才是做局的人 听见喊话,张永将食盒从牢笼口递过去,道:「别喊了,留着力气吃顿饱饭吧,别做饿死鬼,皇上是不会见你的。」 马永成眼前已经黑了,他突然看不见人了,但是他意识还是很清醒,他躺在那里看着上方的虚空,哼哼道:「我要见皇上,我们八个人,你们都在外面,为什么我在里面?不公平,我要见皇。」 张永反问道:「我们八个人,本来都要被人送走,可为什么你要死了,我们都好好的?」 「是啊,所以是太后害我,是王聘婷害我。」 张永又道:「王聘婷都出宫了,跟丈夫义绝,得了一笔钱,过的可好了。」 「怎么可能?她是要爬床的贱人,被皇后抓到了。」 张永笑道:「对啊,她是要爬床的女人,被皇后抓到了,可是皇后把她放了,但是皇后没放你。」 「是皇上没放我,不是皇后,不是皇后。」 马永成突然喊道:「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吗?不是因为皇后,那是藉口,因为内阁逼得紧,要我们八个人死,皇上牺牲我一个,救了你们七个,是皇上,是皇上要牺牲我,是皇上啊。」 他都知道啊,是皇上要牺牲他,爬床只是藉口。 确实,若是以往,给皇上床上塞个女人,就算皇上不喜欢,也不至于丧命,现在命要没了,显然另有隐情。 马永成一直喊着皇上。 张永却一直笑着,摇头的笑着,笑的极其不认同。 小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跪行向牢笼口,抓着栏杆叫着张永:「张公公,奴婢知道错了,请公公向皇后娘娘求情,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马永成吼道:「你为什么要向皇后求情,我们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才是一国之主,我要向皇上求情。」 小宝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马永成问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飘忽。 小宝道:「怎么回事?爬床的王聘婷都放了,为什么不放你?」 「为什么不放我?因为内阁逼得紧,皇上要牺牲我。」 「那为什么八个人,内阁逼得紧,不牺牲别人却要牺牲你呢?」 马永成有一瞬间失神,后喃喃道:「为什么不牺牲别人,牺牲我呢?」 小宝问道:「你有没有让人告诉我,安排王聘婷爬床?」 马永成摇头:「我没有,是你诬陷我。」 小宝道:「我也没有诬陷你,确实有人告诉我,是你安排的。」 「可是我没有。」 「我也没有诬陷你。」 马永成咳嗽两声:「那我们为什么进来了?」 小宝自嘲一笑:「是啊,你没有安排王聘婷爬床,我也不是自作主张安排王娉婷爬床,所以到底是谁做的局?你为什么被牺牲?还不懂吗?有人做的局,不是你我,就因为你投靠了太后。」 「那又怎么样?」马永成显然不服气,急的脸都红了,好久才咳嗽出声,后气愤道:「可是我没有伤害皇上。」 小宝嘆息一声:「这才是最可怕的,你没有伤害皇上,可还是要牺牲你,因为你投靠了太后,因为你伤害了皇后,和皇后作对。」 所以局是皇后做的。 伤害皇上的人可能还有活路,伤害皇后的人,就被关到诏狱里,快要死了。 什么内阁逼迫,什么前朝争执?在后宫,就因为有人得罪了皇后,这些朝廷的大麻烦就都解决了。 只需要牺牲一个给皇上塞女人的马永成。 所以到底谁是一国之主? 皇帝是一国之主,可是他都听皇后的。 马永成张大了嘴,可脸上还是有不甘。 小宝哭道:「八个人,七个都在外面,只关了你一个,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马永成眼睛流下来泪来:「七个在外面,只关了我一个,呜呜,只关我一个。」 他哭声中带着悔恨,小宝也十分悔恨,跟着哭:「你当初为什么投靠了太后?得罪了皇后,害得我也被连累。」 马永成眼泪流不出来了,都凝结在了脸上,道:「只有我一个投靠了太后,只有我一个得罪了太后,所以我要被关起来,不是因为内阁逼得紧,皇上要牺牲一个人,而是我伤害了皇后,是皇后要牺牲我。」 说来说去,这盘大棋是皇后下的,他明白了,早就应该明白了,就是不愿意承认。 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了。 马永成声音又变得喃喃的:「我懂了,难怪皇后会那么巧合的出现,难怪我什么都没做,却惹火烧身,不是我的局,也不是小宝的局,是皇后……是皇后……我懂了,娘娘,求求你……」 求什么谁都没听出来了,过了一会,四周像是冰封了一般安静。 张永问小宝:「是不是死了?」 小宝奓着胆子爬过去,探了下马永成鼻息,后叫了声回头看向张永:「死了。」 说完嚎啕大哭:「张公公,请请您,您帮奴婢跟皇上求求情吧。」 张永笑道:「你忘了马永成为什么会死?」 小宝喃喃问道:「为什么?」 张永冷笑:「你方才自己不都说了吗?因为得罪了皇后,得罪了皇后,还想活?」 所以他也跑不了,他也得罪了皇上。 小宝嗷的一声就抽过去了。 张永又微笑着摇头:「太年轻,干什么得罪皇后呢?」 说完,无意间向旁边一扫,笑道:「赵公公,您不是来送马永成的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 赵瑾在他旁边呆若木鸡,因为听了这段对话,他好像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了,他差点也得罪了皇后。 皇后,那个对他笑着,笑意不达眼底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了。 **** 清宁宫,李昭坐在稍间的椅子上看着脚下的赵瑾,笑道:「万岁爷不在啊,公公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赵瑾坚决的摇头:「娘娘,奴婢不找皇上,是来孝敬您的。」 说完将一个桃红色的盒子从袖子里拿出啦,手掌那么大,呈给李昭。
第三百零九章 赵瑾如司礼监 李昭笑道:「公公这是什么啊?什么意思。」 这位娘娘爱钱,皇上一欲求不满就给钱,然后皇后就什么都答应皇上,所以他给钱,绝对没错的。 赵瑾道:「娘娘,这是奴婢的棺材本,奴婢家里招耗子了,放在家里不安全,您又是会拢帐的,求亲帮奴婢保管。」 李昭道:「这个我怎么好保管呢?你放到钱庄里就是了。」 赵瑾心想这是试探,皇后不可能不爱钱,他道:「钱庄奴婢信不过,还是娘娘这里稳妥。」 她这里利息高嘛。 李昭倒是很想看看赵瑾能拿出多少钱。 她给秦姑姑示意一下,秦姑姑接过盒子打开,然后给李昭看。 李昭以前管钱的,对银票厚度是很敏感的,应该有五千两,最上面还放了两棵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是二百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够一个四口之家正常吃用用三年,生活还能挺好。 甘肃一省一年的税银是三万二千多两。 所以,这五千两银子,按正常物价算,是很大的一笔数目。 但是若和贪官污吏比,就是九牛一毛。 当官的人也从来不是靠俸禄养家的,养不起。 赵瑾是杨厚照身边非常喜爱的狗腿子,还有实权,不可能就这么点棺材本。 可是第一次来往,人家也不能就交实底。 李昭算了算,所以这五千两和两颗红宝石,给她的贿赂,是再恰当不过的,不多不少。 她看完之后看向赵瑾,问道:「公公送本宫这么大的礼,本宫何德何能?」 没有说让人收起来,也没有说不接,但是已经把话挑明了,他在送礼,送礼自然就是有事求? 赵瑾心想一想,不接就是有门。 他道:「娘娘,奴婢此次前来,是有个事情要告诉娘娘,马永成死在诏狱了。「 这件事李昭还没听说呢。 她微愣:「就死了?」 赵瑾道:「千真万确,奴婢刚从那边回来,亲眼所见。」然后马上就过来了。 李昭想了想笑道:「马公公是为了您死的。」 因为内阁逼迫,祭出一个马永成,活了七个人,这七个人中包括赵瑾。 赵瑾道:「都是娘娘心疼奴婢,是娘娘心疼奴婢,马公公才死的。」 所以如果没有李昭,这件事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总之马永成不用为七人去死。 赵瑾这是已经知道她在马永成这件事背后使了多大劲。 李昭得意一笑道:「本宫哪有那个本事?」 说完,嘴角提的更高了。 赵瑾忙道:「娘娘您还有更大的本事,不过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再有本事的人,也得用人,娘娘,奴婢愿意做您的狗腿,请您收下奴婢吧。」 说完,毫不作假的磕了三个头。 所以,他已经认清了事实,愿意投靠她了。 但是这投靠也是为了让她帮他入司礼监,一个好汉三个帮嘛,他入司礼监,她就能有更大的好处。 李昭等的就是赵瑾这句话,但是她是皇后,要端着,笑道:「公公,您是不是搞错了,您不是万岁爷的人吗?」 赵瑾也笑了,道:「那就是您的人。」 因为皇上都说您的人。 李昭让秦姑姑把盒子收下,然后道:「公公,咱们去见万岁爷吧。」 这是立马就要帮忙办事的意思。 赵瑾赶紧起来,问道:「万岁爷现在在哪?」 司礼监的位置空了好几天了,高迁在找杨厚照问人选,大家心里都有一个人选,所以现在杨厚照在干清宫和高迁说这件事。 刚刚好。 李昭用眼皮一挑赵瑾,道:「都在本宫意料之中,跟着走就是了。」 **** 皇后的枕边风不是盖的,是吹的,赵瑾转天就入了司礼监。 而又一个转天,弹劾赵瑾的奏摺就如雪花飞舞,纷纷飘向内阁的和司礼监的桌子上。 当时刘健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八虎,百分之七十的原因都是因为赵瑾,因为这八人中,赵瑾做的引导小皇帝不务正业的事情最多,现在刘健一走赵瑾就上位了,那大家的担心不就是实现了? 所以弹,往死里弹。 赵瑾也非常给他们面子,骂的狠了的,直接就廷杖一百。 朝廷上行杖打人,叫做廷杖,是对朝中的官吏实行的一种惩罚,最早始于东汉明帝,又一说是北周宣帝,在金朝与元朝普遍实施,本朝则实施得最着名——本朝文官最厉害。 廷杖打起来分两种结果,一种是外表看着吓人,但是人没事,一种是外面没什么伤,但是人很快就死了。 这要看被行刑的人是什么来头,跟行刑的人有没有关系。 这些骂赵瑾的人都算是有来头,但是行刑的锦衣卫都见赵公公如日中天,所以就打第二种,也就是说,骂赵瑾骂的凶的人,就被打死了。 三四天下来,每天都要死一个两个。 这样下去,朝廷谁还敢发声?那不都成了赵瑾的天下了。 因为刘健走的时候跟杨宁起了冲突,所以遇到了这种事,文官们以前多是刘健的门生,就不愿意找杨宁商量,纷纷奔向羊毛胡同。 羊毛胡同是离六部和皇城都很近的胡同,地段很好,房子价格很高。 其中有个小四合院,正是如今次辅李阳东的家。 对,文官们都来找李阳东了,让他拿辙。 这天天都已经黑了,虽然没有下雨,但是星月无光,李阳东在书房看书,前门又传来敲门声。 管家李叔过来道:「大人,指定又是来拜访您的六部官员。」 因为已经来了很多个了。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都说了根本在皇上,天天弹劾赵瑾有何用?而且没看出皇上是要拿这些人立威吗?因为多数人都是刘健的门生。 所以跟他们合计也合计不出什么结果。 李阳东眼睛放在书本上看得正热闹,挥挥手:「不见。」 李叔就懂了。 敲门声还在,李叔去开门,三个穿着飞禽官服的大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个人问着要见次辅。 李叔客气道:「很不巧,大人带着夫人小姐上香还愿去了,三五天都不会回来,没在家。」
第三百一十章 皇后好像不简单 上午还出现在衙门里,下午就还愿去了? 大家都是当官的,知道是藉口,李大人在,但是人家不见。 所以知道是藉口也没办法,三人说了声:「朝中再无于少保。」于是都失望的走了。 为什么提于少保,因为于谦刚正不阿,敢于和任何势力作斗争,当然人家于少保也没处处跟皇上作对啊? 李叔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摇摇头,正要关门,一亮青灰色的马车突然出现在门口。 马车很低调,车停的没有声息,停下来后,一个身着灰色直裰,头戴西瓜帽,一副老先生打扮的中年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没穿官服,李叔也不认得,他站在门口等着,这人是谁呢? 那中年人下了马车很快走向他,然后拱手道:「这里是李大人家吧?鄙人姓王,有大事要求见李大人……」 *** 李叔又来到书房,把外面的客人样貌说了一遍。 竟然是个文人打扮的人,李阳东问道:「你说是姓王的?」 李叔道:「是说姓王,一定要见大人,他说,是关于皇后的事。」 皇后的事? 皇后什么事? 李阳东放在书本想了想,如果说是弹劾或者摺子之类,他都不会见,但是是皇后。 皇后是皇上自己选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起了兴趣,对李叔道:「把人请进来吧。」 不多时,书房的门帘响了,李阳东等着呢,盯着那被搭起来的缝隙一看,顿时惊的闭不上嘴。 「王公公。」 神童才子身居次辅之位,还有什么人能让他惊讶到这种地步? 因为来人正是王岳,那个中风半个身子都不能动的王岳。 王岳一身老先生打扮,自己掀的帘子,行动自如,李阳东真是难以置信。 王岳走到他面前拱拱手:「咱家给李大人行礼了。」 李阳东反应过来,忙道:「公公您身体不好,快坐。」 王岳哈哈一笑,也没解释,然后坐在李阳东对面,李阳东也跟着坐下去,但是他的目光还是很诧异,然后欲言又止的看着王岳。 王岳笑道:「大人是惊讶咱家的病情吧?」 确实,中风的人怎么突然好了。 也惊讶他的到来,因为内侍和文臣不能私下里来往,他的家中也从来没来过内侍,尤其是司礼监的。 李阳东问道:「所以您这是……」 王岳道:「跟大人您,咱家就不说暗话了,咱家这病,没有那么严重。」 看出来了,可是谎报病情,那是欺君之罪。 李阳东道:「那您是为什么?您想告老还乡?」 王岳嘆息一声道:「咱家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经常得罪咱们万岁爷,万岁爷仁慈,饶了咱家好几次,但是咱家知道,那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面子这个东西,很快就会用光的,可咱家还管不住自己,思来想去,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万岁爷的颜面,也保住咱家的颜面,不然一天一顿骂,咱家也有些吃不消了。」 李阳东:「……」 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不用得罪皇上就能回家养老,小皇帝心软,还能给一笔钱和赏个封号,深藏功域名吧。 只是想不到刚正的王岳,也能做出欺君的行为。 见李阳东神色怪异,王岳道:「大人,直爽,不代表就是傻瓜。」 李阳东忙笑道:「是在下短浅了。」 王岳摇头:「大人您的智慧,咱家可不敢小觑,咱家此次来,就是看重您高人一等的眼界和智慧,所以有些事想要跟您说一声。」 于是他冒着可能被人告发欺君的危险,要说事。 好像是关于皇后的事。 当然,他绝对不会把王岳是健康人的事跟别人说的。 李阳东诚然道:「承蒙您信赖,真的是跟皇后有关的?」 王岳点头,道:「大人,如果咱家不说,您可能永远也想不到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可能会错过很多东西。」 说完将他递奏摺,皇后是什么样的表现说了一遍,只说过程,没有下结论。 后道:「之前咱家以为是个巧合,可是上两天听说马永成已经死了。」 李阳东道:「是死了,但是这和娘娘又有什么关系?」 王岳温和一笑,低声道:「大人,后宫的事你比如咱家知道的多,这个马永成,曾想给皇上床上塞女人,而其他七个人,都没干过这种蠢事。」 所以只有马永成侵犯了皇后的利益,也只有他一个人死了。 李阳东闻琴声知雅意的人,眼神立即一变。 王岳点头道:「咱家要走了,这就是咱家来见大人的目的,或许……总之,虽不好下结论,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了。」 这个皇后不简单。 李阳东没等王岳说,已经认同的点头。 王岳道:「咱家知道大人是真正智慧的人,内侍必然会有人得宠,不知道是国家的福气,还是国家的晦气,咱家已经不用再操心了,大人您委曲求全,可能就是为了看个结果,等个结果,那么咱家今天说的这些,希望对您有用。」 为什么说他委曲求全? 因为他才是真正不迷恋官位的,他家中有土地百晌,不缺钱花,何必被人戳嵴梁骨说迷恋官位?还不是怕内侍一旦得势,又没人压制,所以不能放手吗? 而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王岳竟然了解他,还给他送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来。 李阳东站起拉住王岳的手:「公公,大恩不言谢。」 王岳摇头道:「大人,皇后是好是坏,咱们还无法下决断。」 这么不简单的人,如果是坏的,那就太棘手了。 李阳东道:「是好是坏,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王岳不解的看着李阳东。 李阳东道:「因为有个叫王守仁的官员,刚上了摺子,别人都弹劾赵瑾,他生勐,摺子里字字血泪,骂的都是皇上,这是难得的直臣忠臣,还不仅如此,他在刑部牢狱呆过三年,看过很多不好的现象,然后都凭着自己的力量改变了,悲天悯人,又有实干精神,是个栋樑之才,可惜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这样冲动,摺子直接就递到赵瑾那里去了,凶多吉少啊,如果皇后有心,倒是可以走走皇后的门路。」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生俯首拜阳明 如果皇后帮忙,说明皇后就说好的,如果皇后不帮,那这样一个能干扰皇上行为的女人,不会比赵瑾等人省多少油,就是国家的不幸了。 王岳相通之后问道:「就是那位状元郎王华的儿子,听说小时候傻里傻气格竹子的那个?」 李阳东道:「就是他,不是傻里傻气,是非常人,怎能与众人同。」 王岳点头:「是他啊,那确实可惜。」 **** 心学的拥趸,都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一生俯首拜阳明」。 这是一个日本海军大将东乡平八郎说过的一句话。 这句话赞美敬重的人,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字伯安,别号阳明。 心学的完善者和发扬者。 而他的门徒,可不止一个日本人,心学对后世的影响是极大的,许多军事家政治家都是王守仁心学的门徒,其中包括曾国藩,孙中山,毛,蒋…… 太多了。 为什么举例日本人的话,因此可以说明心学的影响不仅仅是对中国,包括整个亚洲文化,都有着深刻的,积极的意义。 王守仁他是个伟人的人,是个圣人。 能被称为教育家,政治家,军事家的人很多,但是能被称为圣人的,千古以来,也就那么几个。 王守仁就算一个。 要说王守仁的神圣和伟大,还得从心学说起,什么是心学? 孔子之后,儒家分为六派,李斯代表的小康派,孟子代表的大同派,董仲舒代表的天人感应派,孟子荀子和告子代表的心性派,荀子代表的考证派,司马迁代表的记篡派。 其中两派发扬光大,一个是天人感应派,在两汉时期威风八面,一个是心性派,在宋的时候发展为理学。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告子则说,人性可善可恶。 理学家则说,孟子说得对,荀子说的也对,告子就是给我们提个醒,所以我们应该时刻注意自己的心,「存天理去人慾」。 心学,就是理学的分支,是和理学对立的学派。 王安石在宋真宗的全力支持下进行变法,儒家的保守派群起而攻之,王安石将他们统统从中央驱赶到了洛阳,正是到了这里,以程颐为代表的洛阳知识分子没有政事困扰,专心致志的做思想,就兴起了理学。 但是理学在这时候只是学术界的一种思想,知识分子之间找知己,交流用的,所以还没那么大的力量。 到了本朝可就不得了了。 理学有个大家,叫做朱熹,程颐的接班人,太祖很喜欢朱先生的姓氏,所以攀了亲戚,就把程朱理学作为科考必考题目,朱老师註解过的四书五经,就是科举考试的正确答案,任何思想,一旦成为官方考试必考思想,那影响的就不是几个人,是整个社会。 而众所周知,存天理去人慾的理学思想是不科学,违背人性的。 存天理去人慾最违背人性的地方有两个,性爱是可耻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告子曰:食色性也。到了理学这里,人性都变成可耻的了,那不违背人性吗? 它引起的社会问题就更多了,首先就是重男轻女,这个重男轻女还不止是思想上,而是律法上。 在唐及唐以前,女子从来都有完整的财产继承权,就是结婚后,一样可以继承娘家的财产,女子如果离婚回娘家,也有发言权,可以参与家中大事的决定权,不离婚,丈夫的财产可以完全继承。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继承权的女人,可以离婚,可以改嫁,可以自己经营农庄,可以从事商业活动,这些都是社会发展所需要的活动,人们才能富裕。 领袖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但是到了宋朝,继承权就只剩下了一半,就是出嫁的女子,不能再和家里的兄弟平分财产,丈夫的财产,也没有完全的继承权。 到了本朝,在理学的影响下,女人已经变成了商品和生育工具,律法上已经规定女人没有财产继承权,只是男人的附庸。 而男人就更可笑,在理学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思想影响下,他们要绝对的控制女人,给女人穿越来越重的衣服,还标榜这样的女人端庄,给女人裹越来越小的脚,这样女人就不会乱跑。 他们以此为荣,然后女人为了生存讨好男人,也这样去要求自己——失节就自杀。 ——寡妇必须守节。 ——女人穿的漂亮就是骚货。 ——处女决定女人一切。 ——一定要禁慾才是好女人,那些好女人也以此为荣。 那么社会变成了什么样? 男人看不起女人,女人自己也看不起女人,生男孩就欢天喜地,生女孩就掐死扔掉。 男人女人本来是一半一半,现在有一半的人不劳动,要另外一半去养,创造的财富和价值能一样吗?少了一半。 这是对人类社会发展最不好的影响。 还有其他小的方面的,存天理去人慾的标准十分严苛,然后社会以此为道德准绳,但是大多数人都办不到,因为人慾不可能违背,所以有能力的人就偷偷放纵,变成了伪君子。 没能力的人被人抓到,就人人喊打。 而明明思想这个东西,是用来要求自己的,不是用来监视别人的,所以这是个十分别扭的社会。 王阳明的心学,正是可以和理学分庭抗礼呈现对立的学说。 理学说存天理去人慾,王阳明说人慾即是天理,既然是天理,为什么要去? 正是因为他这种思想的传播,让一些觉得理学有问题,觉得理学别扭的人,一下子豁然开朗,然后他们成为了心学的继承人,成为了王阳明的拥趸,他们开始与人***作斗争。 还说王阳明这个人。 二十一岁第一次下场,就中了举人,二十六岁学兵法谋略,二十八岁中了进士第一,不过被人走后门挤掉了,反正中了,开始在工部,后来被调到刑部,但是他不管在哪里,对于真理的追逐都没有停止。 在这次八虎事件之中,他因为直接弹劾皇上,也得罪了赵瑾,所以被下牢狱了,会被收监三年。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救不救圣人? 下诏狱啊,三年,虽然王阳明没死,但是也染了不少病。 而王明阳的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活了五十多岁就死了。 可他将会成为一个圣人,圣人就活五十多岁,有点可惜。 李昭看着杨厚照桌上的摺子,正是赵瑾拿来给杨厚照看得,也正是王阳明骂杨厚照的那个,她神色变得犹豫起来。 这时候杨厚照消食还没回来,秦姑姑在一旁端茶倒水,见娘娘发呆,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李昭抬头问道:「你听过王守仁这个人的名字吗?」 秦姑姑道:「格竹子的那位?娶媳妇忘了洞房的那位?」 因为理学说存天理去人慾,格物致知,也就是天理在哪里?天理和人慾怎么分,朱熹说你要格物才能知道道理,而你家的拉地的牛有它的道理,一块砖有他的道理,反正什么东西都有道理,但是得格,格就是悟。 王守仁一开始是理学门徒,所以听了朱先生的话,就想知道自己家门前的竹子有什么道理,蹲在那里一直看,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一直看,后来的结果很明显,格竹子的道理他懂了,就是不能格,人会晕倒,可能死人,但是竹子有什么道理,他没格出来。 这件事一时间成为大家的笑话。 至于忘了洞房这件事。 王阳明结婚是在外地,结婚那天出去走,在庙里遇见了个和尚,他本身就是一个特别愿意思考、又参学悟道这么一个人,就和大师特别投机,聊啊聊,从人生理想到诗词歌赋,反正特别投机,就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是干啥来的了。 直到大师问道:「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你干什么来了?」 王阳明一拍脑门,我是来娶媳妇的,洞房还没入,天都亮了。 秦姑姑都听说了这两件事,她可是后宫的人啊,李昭:「……」 「想不到这么有名,您真知道?」 秦姑姑笑道:「可能除了咱们万岁爷,再没这么特别的人了吧?听老公公们说过。」 那确实,杨厚照也是奇葩,跟王阳明比,人家是奇葩但是人家成了圣人了,杨厚照只成了昏君。 但话说回来,王阳明就是杨厚照的手下,是在他管理的朝廷中,王阳明大放异彩,成为一代圣人,这不也是一种骄傲吗? 说明照照还是很开明的,不限制人的思想。 心学是早就有的,爱莲说的作者周敦颐,他的徒弟是两兄弟,程颐和程颢。 两兄弟虽然一个师父,但性格完全不同,程颐刻板,程颢潇洒,所以程颐的学说是理学,继承人是朱熹。 程颢的学说是心学初始,继承人是陆九渊,从此分了派了。 本朝理学是官方保护学说,其他思想就是邪门歪道,太祖和成祖都不准别的思想出现,要打压呢,杨厚照就不约束人。 但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这个王圣人敢写这样的奏摺,摺子都到这了,显然杨厚照要看,圣人会捅马蜂窝要入牢狱了,救不救? 李昭又问秦姑姑:「你说我把这个摺子藏起来怎么样?」 秦姑姑瞪大眼睛,平时皇后跟皇上说正事也就算了,藏摺子,那可真是干政了。 李昭看着她呵呵笑:「不行哈?」 但是赵瑾这个傢伙,说是投靠她,打压谁都不跟她说,她已经警告他好几次了,还是要把摺子偷偷塞给杨厚照。 真是,怎么办? 秦姑姑见娘娘神色很犹豫,问道:「娘娘,您认得这个王大人?想救了他啊。」 想,非常想,因为她也非常痛恨理学,歷史上王阳明的思想虽然广为传播,但是还不是官方思想,她想把这件事争取下,这样人们就不用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狗屁话折磨。 再一个,王阳明对这个国家做出过非常大的贡献。 王阳明从这之后的人生轨迹:牢狱三年,三年后,杨厚照将他赦免,但是被贬外放,发配道贵州龙场; 在龙场呆了几年后,在一个山洞中悟道,然后开始以老师的身份给当地学子和人们讲授心学,渐渐名气大涨,被兵部尚书王琼赏识,一路从县令直升,坐到了都察院高级长官左佥都御使,奉命巡抚江西南都,然后就顺便帮杨厚照平了一次反。 ——杨厚照的远方侄子、比杨厚照大十多岁、宁王杨晨豪,以为杨厚照是草包昏君,所以造反,就是这次叛乱。 那就救吗? 李昭想了想,又把摺子放回去。 秦姑姑问道:「不救了吗?」 是不应该救。 一个人的成功,其实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王阳明是坐过牢,还被发配毒瘴丛生之地,但是不管是监狱还是龙场,那里虽然清苦,可是没有纷杂的世俗干扰,做学问是非常存粹也是有大量时间的。 王阳明在牢狱里呆了三年,跟司马迁一个脾气,虽然坐牢,但是求学的态度不改,一直悟道看书,其实也没耽误正事。 如果改变了这个人的生命轨迹,他还能悟道吗? 没有监狱潜心学习三年,他还能悟道吗? 没有龙场发配,他还能悟道吗? 没有这些挫折,他还能成为圣人吗? 圣人的生命轨迹跟别人不一样,好像是不能动的,万一给破坏了怎么办。 而且王阳明就算没有他也死不了,因为还有张永。 李昭之所以喜欢张永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王阳明的生命轨迹中,张永一直担当王明阳的保护着形象。 王阳明被发配的时候,赵瑾派人暗杀过王阳明,是张永通风报信的。 王阳明在外面打仗,不管是之前还是胜利之后,张永在朝廷内部都出了不少力。 有张永在,王阳明安全,而她如果动了这个摺子,那圣人的生命轨迹可都会变了。 还是交给张永吧。 李昭轻松一笑,道:「本宫不管这事了。」 说完,有觉得不舍,把摺子又拿起来。 秦姑姑问道:「不管了怎么还看?」 李昭看着上面的字迹,真是爱不释手,这要是在现代,她有王阳明的亲笔奏摺,还是那本很出名的弹劾杨厚照的,她是不是就发大财了? 发财还是小事,她不会卖的,因为她也是王阳明的拥趸。 可惜不能藏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赵瑾崛起,提议入阁人选 李昭把摺子有方下,然后砸么砸么嘴,但是她还是叫着秦姑姑:「咱们走吧。」 秦姑姑又不解了,方向茶碗道:「怎么走?您不陪万岁爷看摺子。」 看挨骂的摺子还不得发火?谁在边上受气啊? 李昭道:「今晚月色正好,咱们也去消食熘弯去。」 **** 令李大人失望了,皇后没有救王阳明,王阳明很快入狱。 而相反的,大太监赵瑾开始一日比一日风光。 赵瑾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记性特别好,骂过他的人他都记得。 刘健都致仕,还打算抓回来游街,尚书崔静业致仕了,但是没关系,崔静业家里很穷,罚款,罚的裤子都穿不起了。 同时还搞发明创造,因为对文官的惩罚,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是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打杀,只能罚,有廷杖,枷刑等,廷杖能打死人,枷刑本来不会死人,但是赵瑾会让人在下面加个大铁铃铛,这样人直接就沉死了,看没打杀吧? 很文明。 于是凭着这些文明的刑法,朝廷被赵瑾「治理」的十分和谐,没人再敢吵他了。 李阳东和杨宁都得了一个新的称号,叫做「伴食宰相」。 唐朝有个叫怀慎的人,和姚崇同为宰相,因为自知才能不如姚崇,所以上朝从不敢做主,一下朝,就带领百官到尚书省都堂吃饭,贵为宰相,没有作用,只陪大家吃饭,不就是伴食宰相吗? 这是说两个辅臣没用,都听赵瑾的了。 于是大家都期望内阁能入一个有志气的阁老,能带领大家反抗内侍的压迫,毕竟内阁还空个位置,还有希望。 这日内阁几人就在三楼商讨,一个位置空了这么久了,也该选人了,但是选谁? 看看大家的意见吧。 可是今日早朝上,有人投匿名信揭发赵瑾罪行,找不到人,赵瑾就把三百多人都拉到奉天门门口,集体下跪,大热的天,很多官员都中暑了,高迁不忍心,派小太监给众人送西瓜解渴,赵瑾发现后十分生气,然后一旁的太监黄伟出无义愤,故意对官员说反话:「信中所书,都是为国为民之事,好男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牵连他人。」 赵瑾就怒道:「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是弹劾他的。」 所以高迁是掌印太监他不敢动,那黄伟被他给免职了,都没跟皇上打招唿,当然,打招唿估计也会同意,皇上喜欢赵瑾啊。 所以杨宁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敢做主,看向李阳东:「西月你的人选呢?」 李阳东道:「人选咱们早就定了,还是那几位,就是看皇上怎么选,之前跟皇上说过一次,皇上犹犹豫豫说再议,可能是不太同意。」 那皇上同意谁? 皇上也没说。 其他二人道:「不如问问赵公公的意见?兴许皇上跟他提了。」 内阁人选,都是文官,都是翰林院的学士,大学士,竟然要一个太监来决定? 不过二人说完,李阳东和杨宁都没出声。 这时陆训又道:「不如让焦芳焦大人入阁吧。」 别人不知道,李阳东可知道,焦芳跟赵瑾关系很好,这陆训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讨好赵瑾,所以提拔赵瑾的人。 陆训啊陆训,身为内阁辅臣,大家现在都怕赵瑾的势力所以不说话也就算了,但是还阿谀奉承,这就有点过分了。 其实阿谀奉承也行,为官之道有很多道,迫不得已一个道可以理解,但是提议的人如果人品好也就算了,那焦芳就是个流氓啊。 李阳东明知顾问道:「陆大人感觉提名焦大人,用什么政绩跟万岁爷说?」 陆训心想赵瑾又有什么政绩?可已经越过高迁的头上了。 他笑了笑道:「不然您先提名看看,万岁爷说不定同意呢。」 李阳东没说提名,接下来就没出声,算是用无声表态吧,然后接下来就谁都不出声了,所以内阁四位首辅,在内阁三楼无声的坐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就不了了之的散了。 **** 清宁宫,杨厚照又不在,书房中秦姑姑就毫无顾忌的跟李昭回话。 提到了内阁要选人入阁的事,因为已经拖不得了。 李昭手里有钱,所以很好收买人,以前她怕做的太过让杨厚照不高兴,现在赵瑾都做的这么过,她还怕什么,所以让秦姑姑收买了很多眼线。 内阁里发生的事,她一字不漏的都知道。 李昭蹙眉道:「这个陆训也够了可耻的了,那焦芳是个什么东西啊?不是靠恐吓和取巧升的职吗?给朝廷做了什么贡献,就提议他。」 秦姑姑道:「那陆大人为什么提议他?」 李昭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赵公公,这焦芳啊,是赵公公外臣中的眼线和卧底,上次内阁要杀了八人,就是他连夜给赵公公递的消息。」 秦姑姑不知道这焦芳是不是有入阁的资本,但是打小报告的,通风报信的,她天生讨厌。 道:「那不能让他入阁啊。」 说完又蹙眉,低声道:「娘娘,可是他是赵公公的亲信,赵公公最近是不是风头太盛,有点太过分了,今日早朝,有人发匿名摺子检举他,他让大人都跪到奉天门去,后来找不到人,把所有人都抓到诏狱去了,奴才听说查到是司礼监的太监干的,这才把人放了,万岁爷好像都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李昭反问道:「那你觉得万岁爷知道了,会说什么?」 秦姑姑一噎,他们万岁爷心肠其实很软,赵瑾跟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捨不得罚,更何况赵瑾能帮他教训人,他受了文官很多气,不会管。 秦姑姑气愤道:「可是对咱们万岁爷名声太不好了。」 「是啊,太不好了。」李昭淡淡的感慨着。 秦姑姑是搜索消息的,所以知道外面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她怨声道:「以前也没有,就是因为赵公公太过分,人家都说是万岁爷不管,所以才这样,就越来越不好了。」 正说着,外面小太监传报:「万岁爷驾到。」 李昭和秦姑姑对视一眼,二人忙闭了嘴。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祸水东引 李昭道:「走去接驾。」 她刚说完,杨厚照已经从帘子外进来了,他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火红的月季花,进门就到:「阿昭,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李昭知道他去见大臣了,没想到还给她带花,怎么想到的呢? 她笑道:「万岁爷是在哪里摘的花啊?」 杨厚照把捧花轻轻送到她面前,道:「好看吗?香吗?朕从御花园回来,发现那一片月季开的真好看,大朵大朵的,跟我阿昭一样好看,就採回来了,好不好看?」 女人对花向来没什么免疫力,她也是女人,李昭接过花闻了闻,道:「好看,万岁爷对我真好。」 杨厚照眉飞色舞道:「那可不,朕亲手采的哦。」 说完伸出手给李昭看:「都是刺,都扎破了,朕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种活呢,你快给朕吹吹,不吹不能好。」 叽里哌啦就开始邀功,才干了多点事啊? 不过杨厚照不撒谎,他从小到大,应该真的没干过这种活,李昭的脑海中能想像他路过御花园看到花时候的情景,真好看,给阿昭,然后亲自去採摘。 倒是挺感动的。 她抿嘴一笑:「行,给你吹吹。」 她还没等吹,杨厚照叫着秦姑姑:「快把花插好了,都是刺,扎到阿昭怎么办?你这奴婢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不是怕打扰她们谈情说爱吗? 说的好好的来骂她,真是…… 秦姑姑有气难言,轻轻接过李昭手上的话,去找花瓶了。 秦姑姑人一走,杨厚照就把李昭抱住,然后手背到后面,道:「还有好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李昭道:「万岁爷干什么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杨厚照道:「去见了一个官员,然后去看一眼母后,发现母后桌上有果子,朕就偷偷拿了两颗。」 说完伸出手,在手心里果真有两颗红红的李子。 李昭心想这人没见过李子吗?他可是皇帝。 杨厚照放开她,把一颗果子给她,道:「你看这果子红红的像不像心?一颗给你,一颗朕吃,吃完我们就心有灵犀一点通,哈哈。」 原来是这个原因,真是什么事都忘不了她啊。 李昭忽然想起父亲来了,父亲对他们姐弟两个也是,出门在外,不管别人给什么好吃的,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果子,都会带回来给他们姐弟吃,用最朴实无华的行动来爱着她们。 李昭接过果子道:「万岁爷,谢谢你。」 杨厚照见她眼睛微红,有些湿润,忙道:「阿昭,你怎么了?」 李昭摇头道:「没怎么啊,很好,很好。」 杨厚照想了想,忽然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能嫁给朕实在太幸福了,所以喜极而泣,那可不,像朕这么英俊这么好的男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所以她是用探照灯找的。 本来挺感动的事,说说话就让人感动全无,这个二货。 李昭拉着她的手道:「万岁爷,您今天很高兴啊,都遇到了什么事?」 杨厚照撇撇嘴道:「不高兴。」 说完一笑:「先吃果子,我们心连心。」 杨厚照贱兮兮的吃完了果子,李昭也吃完了,说真的,看着红,有点酸,她勉强才吃完。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坐下来,道:「好甜吶。」 李昭:「……」 是嘴的问题吗? 李昭也跟着坐下来,接着杨厚照就说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他低声道:「好像有很多人骂朕,但是朕不想看摺子,看了就知道真的有人骂了。」 李昭:「……」 这不是逃避嘛? 算了,其实不看是为了大臣们好,一个皇帝,被人骂,你看到了处置不处置?处置了伤人,不处置皇帝的尊严往哪放? 杨厚照真的已经十分容忍这些人,他是心底善良,可是他和大臣,都不能理解双方的心思。 看着这样委屈的少年,李昭道:「那万岁爷您在意这名声吗?」 杨厚照想了很久,摇摇头:「不在意,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不在意为什么想了很久? 不在意为什么会觉得不高兴? 眼不见心不烦本身就是因为在意才逃避。 所以他在意。 她的男人,看见好看的花就给她採回来,细皮嫩肉却不怕扎手,看见心一样的果子挑好看的也要留给她一颗,他这么呵护他,她怎么能让人别人笑话他? 昏君?那是歷史上的事了,这辈子绝对没有。 李昭突然站起道:「万岁爷,臣妾去出恭。」 她在站起的一霎那眸子里涌先凶光,沉着的脸极其威严。 杨厚照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出恭? 出恭要这么阵势吗? 是要跟屎尿过不去? 李昭到了外面是找秦姑姑,找到了人,叫到屋檐下,离开伺候的人远远的。 而她一旦这样,就是有事要吩咐了。 秦姑姑道:「怎么?」 李昭道:「咱们是不是得给万岁爷个好名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制止外界的评论?」 秦姑姑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娘娘是不是傻了?她要是有那本事,她还当什么宫女,早去当司礼监太监了。 李昭却笑起来:「本宫有。」 那还问她? 面对秦姑姑不解的目光,李昭对着阳光一笑,就是为了显摆一下聪明才智呗,她道:「就焦芳,还想入阁?咱们给他来个祸水东引。」 **** 会极门前的一段路,是百官早朝入太和殿必经的路。 是的,开始早朝了,当然不是皇上早朝,是自打赵瑾上位后,每天召集官员上朝。。 如今官员写摺子都写两份,一份给赵瑾,一份给皇上,都猜测皇上那份不会看,但是好歹比以前强,有人管了。 杨宁碰见了焦芳,一想这位跟赵瑾关系匪浅,所以杨宁虽然是首辅,但是露出如春天般的笑容,道:「焦大人早。」 焦芳见首辅主动示好,很是得意,因为他知道,这个首辅是个软柿子,好捏。 而他正好是个流氓。 焦芳问了好后直接道:「杨大人,听闻陆大人推荐本官入阁,您没同意啊?」 杨宁神色一变道:「哪里的事?焦大人众望所归,本官怎么可能不同意呢?本官欢迎之至。」
第三百一十五章 研究「兵法」 杨宁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隐约传来骂声。 「不要脸。」 「真是文人中的败类。」 杨宁:「……」 他急的脸通红,陆训提议焦芳入阁的时候他可没同意啊,这被焦芳这样当面发问,他总不能说不同意吧? 怎么就骂他不要脸了,怎么他就成了败类了? 现在聪明人都在明哲保身,这焦芳是赵瑾的人,他为什么就不能明哲保身。 但是身后的骂声越来越大,他是首辅啊。 杨宁再没回答焦芳的话,对着焦芳拱拱手,然后匆匆就走了。 等上了朝的时候,杨宁才知道自己错了,那些人不是骂他,因为有人开始弹劾焦芳了,所以早上他和焦芳一起走,别人骂的是焦芳,他给误会了。 下了朝的时候杨宁有点憋气,不是骂他他紧张个什么劲? 但是转念一想,不是骂他这才是好事。 李阳东走在后面,杨宁抄着手停下来,等李阳东走近了,他低声道:「想不到焦芳会被弹劾,这下子不用考虑他入阁的事了。」 现在朝上传言,刘健要诛杀八虎的时候就是焦芳告的秘,大家是不能把赵瑾怎么样,甚至有人会迎合刘瑾,但是那是没办法,因为赵瑾有煳涂皇帝撑腰,但是焦芳可就不一样了,叛徒,惹了众怒,大家跟他也没交情,凭什么不弹劾他? 把对皇上的怒意都加在焦芳身上了,这回的摺子有点勐,就是不知道皇上怎么处置。 李阳东对着刘健淡淡一笑:「卑职本来就没想过让他入阁。」 说完拱拱手:「衙门里还有事,不回内阁,卑职先走了。」 杨宁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分明是不想搭理他,他暗暗哼了一声,他自己还不是迎合赵瑾,跟他装的什么清高呢? **** 太和殿的朝房中,焦芳跪在赵瑾面前,道:「公公,这次您可得救卑职,这些人虽然是弹劾卑职,其实是打您的脸啊。」 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三品大员了。 竟然跪一个内侍。 赵瑾却十分受用,但是脸上不显,喝了口茶,后唔了声:「焦大人,摺子上说您谄下媚上,还弹劾您贪墨一事,这怎么是打咱家的脸?」 焦芳道:「正所谓发狗也得看主人,您就是卑职的主人,这些不开眼的御使给事中弹劾卑职,不就是打您的脸吗?」 所以他自己是狗。 赵瑾哈哈大笑,后道:「既然焦大人都这么说了,咱家不向着焦大人,岂不是自己看不好自己的家?行了,不是多大的事,咱家一会就跟万岁爷说去。」 万岁爷最宠爱的就是赵公公,有了他这句话,焦芳眉开眼笑,磕头道:「多谢干爹。」 赵瑾微愣,笑道:「这怎么个话儿?焦大人啊,您都四十七了,咱家才三十九。」 焦芳笑道:「无妨,儿子的小儿子正好七岁,可叫干爹爷爷了,那干爹不就是我的干爹吗?」 赵瑾哈哈大笑,后起身道:「好儿子,先回去吧,干爹去伺候万岁爷。」 只要赵公公应了这句,那就万无一失。 焦芳站起,亲自给赵瑾打了帘子:「干爹慢走。」 **** 赵瑾回到后宫,据说帝后正在书房研究兵法,他站在帘子外求见。 顷刻间里面传来杨厚照的声音:「又来一个,进来吧。」 赵瑾进来一看,张永和皇后的那个宫女在呢,当然皇后也在。 四个人围着书案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瑾先生问安:「奴婢见过万岁爷,见过皇后娘娘。」 杨厚照道:「你来的正好,看过三国演义吗?」 赵瑾:「……」 这就是帝后研究的兵法。 他点头道:「奴婢有幸看过。」 杨厚照问道:「那你说,朕和里面的谁最像?」 赵瑾感觉这是一道送命题,小皇上是正统,当然就是汉献帝。 但是汉献帝又被大臣挟持。 你如果夸万岁爷有雄才伟略可以说是曹操,但是又是奸臣,说是皇叔吧?小皇帝也不是什么仁德之君,孙权,孙策…… 有了。 他道:「万岁爷,这还用问,您就是孔明先生再世啊,才智过人,人中龙凤。」 杨厚照呵呵笑:「他们也这么说,不过朕最喜欢的是马超,年轻小将,英勇。」 赵瑾忙拍手:「对对对,奴婢怎么把马超给忘了?是奴婢读书不精,万岁爷就是马超再世,英勇过人。」 这马屁拍的太假了。 但是只要是马屁,没人不爱听。 李昭看见杨厚照高兴的笑了,暗暗撇撇嘴。 杨厚照笑过后问道:「对了,你来干什么?」 赵瑾一看屋子里这么多人,道:「奴婢从外边回来,看万岁爷有没有什么吩咐。」 提起吩咐,杨厚照真有话说,沉下脸道:「那个焦芳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是弹劾他自己和心爱的奴才们的,所以像焦芳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知道,还是要过问一嘴的。 终于说到了正事,赵瑾道:「自然都是诬赖之说,焦大人对万岁爷您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 杨厚照微微颔首。 李昭那边突然道:「万岁爷,这个焦芳,是不是就是说您贵为天子,花钱没有省着的道理的那个人啊?」 杨厚照道:「就是他。」 赵瑾不知道李昭为什么插话,他还是很畏惧这位娘娘的,忙解释道:「娘娘,有些大臣自己都是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却说咱们万岁爷花钱多,得省着来,他们这么说,就是为了搏个忠厚敢于直言的好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人。」 李昭道:「自古忠言逆耳,不是好人说的逆耳的话,也可能是忠言,咱们万岁爷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谁是忠言谁是阿谀奉承?再者说,我们万岁爷胡话什么钱了?养了宫里这么多人,万岁爷自己早上都只喝两碗二米粥,那大臣说的是万岁爷吗?怕是这位焦大人急功近利,所以应扣在万岁爷脑袋上,然后好邀功。」 说完看向杨厚照:「万岁爷您说有没有这么可能?」 杨厚照当然不觉得自己花钱多,他早上确实只喝二米粥,挺好喝的。 原来这是节俭。 之前还觉得这焦芳是为了他据理力争,听李昭这么一说,比焦芳还和他的心意。 而且他的女人都说他聪明,怎么可以被这种小角色给迷惑。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吕布和貂蝉 杨厚照点头道:「一听就是阿谀奉承的小人,这种人竟然还有人提议让他入阁?谁提议的,查一查,定然也是个小人。」 可是焦芳都叫他干爹了,他都答应了,那就是他的人,还不是在家里,在朝房叫的,太监们都能听见。 现在肯定事情都传开了。 可是皇上的意思,他根本就保不住这个干儿子,打不打他的脸啊? 赵瑾愣愣的看着杨厚:「万岁爷。」 杨厚照道:「还愣着干什么?既然有人弹劾,就是这个人有问题,着锦衣卫好好审理,卷宗朕要看。」 皇上亲自交代的。 在朝廷办事,有几个人是廉政的? 只要一查贪墨,十个有十个都不清白,就等于焦芳完了。 可是赵瑾也不敢再劝皇上,磕头道是,就慢慢退出去了。 他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赵瑾回头一看,是皇后娘娘在他身后,他可是奴才,赵瑾忙让到一边,叫道:「娘娘。」 李昭今天穿了件天蓝色的碎花衣裙,还是清爽利落的打扮,摇着一柄绢扇,慢悠悠的走着,那凌然的气势,那好看的眉眼,像是一版美丽的仕女图。 赵瑾发现娘娘在路过他的时候很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那种眼神极其讽刺和有威胁力。 他下了一跳,等娘娘到了廊下吹风,赵瑾一看左右没人,忙走过去。 显然的,娘娘好像有话跟他说啊。 赵瑾躬身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李昭打着扇子眼睛向上,用十分傲慢的姿态和淡然的语气道:「不敢当,公公怎么又想起来给本宫请安了?」 又想起来。 在入司礼监之前他请过,后来就不怎么请了,因为一个女人,还非要干涉朝政吗? 可看这样子,是要了。 反正他们之间什么话都说过去了。 赵瑾也不藏着掖着,道:「这次是奴婢的不是,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看焦大人那里……」 李昭这才看向赵瑾,道:「公公以为本宫是在故意难为公公?」 那清淡的语气,赵瑾感觉伺候皇上的时候压力都没这么大,他擦额头上的汗,连连说不敢。 李昭道:「公公这样聪明,就应该知道,本宫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万岁爷,不是针对你。」 赵瑾低头称是。 李昭道:「朝廷被你搞的乌烟瘴气,那焦芳是你的人当本宫不知道,还想让他入阁,想内侍与外臣勾结?赵公公,你野心这么大?是有什么企图吗?」 赵瑾吓得跪下来,连声叫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知错。」 李昭道:「你并不知错,你能入司礼监,也是为了帮万岁爷分忧,如今却让万岁爷挨骂,所有人都弹劾焦芳的时候还试图给焦芳求情?你想干什么?想让万岁爷包庇焦芳,然后被千夫所指,说万岁爷是昏君?」 他本来就是。 赵瑾却不敢说,皇后帮他入司礼监是为了给皇上好名声,他忘了初心。 他自己打着自己嘴巴,道:「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让焦芳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差点害了万岁爷的名声。」 李昭这时候听见书房有动静,怕杨厚照找她,她出来是要给赵瑾过话的,这奴才太脱离掌控了。 话过去了,不能多呆。 她低头道:「今后这种错误不要再犯,一切有辱万岁爷名声的事都不要做,找好你的位置,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 赵瑾目光微缩,被李昭看见了,李昭也不怕他记恨,淡笑道:「我不妨再告诉公公一句话,万岁爷既不是孔明也不是马超,万岁爷是吕布,明白了吗?」 说完,书房里真的喊阿昭了,李昭摇着扇子轻轻的又走了。 她的脚步很快,但是一点也不会显得匆忙,飘飘的衣袂还是那般端庄有气势。 赵瑾站起来看着她那背影喃喃念叨:「吕布?」 这位大爷最出名的事就是戏貂蝉,而当时他是什么表现呢?貂蝉使美人计勾引他,一个眼神就上钩。 显然的,这位娘娘是貂蝉。 吕布有勇无谋,都听貂蝉的。 赵瑾攥紧了拳头,但是不得不服,这个人物才最贴切皇上的性格,所以娘娘这是对他的威胁,威胁。 **** 晚上,杨厚照和媳妇进行了一次生命大和谐后,发现媳妇满足的躺在自己身边,很是乖巧的样子。 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白天媳妇说焦芳的事。 李昭在有司礼监内侍在的时候,很少多话,可是今天直接就说了,显然她对焦芳很有敌意。 是焦芳惹媳妇不高兴了? 这个结可不能让她打在心里,不开心得说出来才能解决。 而现在,应该是个说话的好时候。 杨厚照给媳妇捋捋头髮,道:「阿昭啊,是不是赵瑾惹你不高兴了?今天他说焦芳,你反应很大啊。」 所以她现在应该让杨厚照把赵瑾换下来吗? 天让其亡,必让其狂,赵瑾刚一上来就开始做坏事,如果现在就跟杨厚照进谗言,杨厚照只会罢免这个人,但是她要的是赵瑾死。 而且没有赵瑾当靶子了,还立谁呢? 歷史上赵瑾大权独揽坏事做尽,不过这次她有信心把这个人攥在手里,只是利用他夺权,不会让他危害到百姓。 那就说焦芳,可是如果说她是紧张杨厚照的名声,杨厚照一定觉得很好笑,他是那种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要干什么的人,他只会更加和文官较劲,反而要袒护焦芳。 李昭道:「万岁爷您还记得许小珊吗?」 杨厚照眼珠一转,后在胸前画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圆圈,然后双手一扣:「她。」 李昭:「……」 「对,就是她,她是焦芳的外甥女,您忘了?大臣不许给万岁爷送女人,他却敢违反规定,想干什么?肯然不安好心,是坏人。」 但是许小珊的出身是在秀女之列的,也不能说焦芳就有野心吧? 杨厚照在李昭鼻子上点了点:「朕懂了,小心眼。」 算了,误会就误会,反正她就是小心眼。 李昭翻身骑在杨厚照的身上,娇嗔道:「那万岁爷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小心眼嘛?」
第三百一十七章 换个角色 李昭只穿了肚兜,长腿都露在外面,笔直有弹性,健朗的让人有欲望。 杨厚照迫不及待把她楼在怀里:「喜欢,喜欢,朕就喜欢你的小心眼。」 「万岁爷不要了,都要睡觉了……」 「再打一次架,朕还没有试过一晚上两次。」 「不想,想睡觉。」 「睡觉你还勾引朕。」 「谁勾引你?」 「就是你,小昭昭,小老虎来咬你了……」 接下来一阵阵娇笑声和朗笑声时时纠缠在一起,不断的从清宁宫的卧房中传到窗外,后在夜空中消散……到半夜才停歇。 临睡前李昭得意的想,看,吕布吧? **** 杨厚照下令调查焦芳,焦芳一夜之间是完了,当时万岁爷还说举荐焦芳的也是小人,这个风向一开,文官开始瞄准陆训,反正搬不到赵瑾,其他赵瑾的党羽,就弹吧。 而正是因为之前万岁爷说了陆训是小人,所以赵瑾明知道是针对自己的,也得查。 只要抓到贪墨二字,十个人九个栽在上面,还剩一个也不见得清白,所以两个很快就革职查办了。 不同于以往办人时的人心惶惶,这次文官们恨不得弹冠相庆。 庆祝的同时不免又思考下,这是谁的功劳? 于是大臣甲:「咱们皇上终于有正事了。」 大臣乙:「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老臣老泪纵横;:「一定是先帝显灵了……」 小皇帝的名声好起来了。 于是这天杨宁又组织内阁的人开会,这回剩三个人。 他无不郑重的道:「不同于之前,现在空出了两个位置,二位都说说人选。」 因为有陆训前车之鑑,梁宇强也不敢再取巧,之前的三个人之后,又加了个杨廷和的名字。 这回就是四个人名了。 杨宁问李阳东的意见。 李阳东也想加杨廷和,于是认同。 那杨宁自己就不会起高调了,于是内阁在走了两人之后,出奇一致的达成了协议,挑出了入阁的人选,然后交给赵瑾和皇上。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等待答覆了。 **** 箭靶子场地,杨厚照在教李昭射箭。 其实不用教了,之前教过了,现在是验收成果。 杨厚照看着李昭开弓射箭,先是偷瞄她的姿势,细却结实的胳膊,长而矫健的长腿…… 昭昭真是太好看了,射箭的姿势都撩人。 这时李昭嗖的一箭射出去。 哇,昭昭箭中靶心了,真聪明,学什么都会,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太优秀了。 杨厚照兴奋的回到李昭面前,亲自拿着帕子给李昭擦汗,然后道:「朕可真是一个好老师,给阿昭教的真好。」 李昭暗暗撇撇嘴,她都刻苦练习两个月了好吧? 二人都练累了,到场内的凉棚下休息,高凤给杨厚照到了茶,秦姑姑给李昭一杯西瓜汁。 二人一边解渴一边说话,这时杨厚照一抬头,赵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杨厚照问道:「来玩的还是有政事啊?」 赵瑾跪在地上,先看了一眼李昭,后才道:「内阁草拟了入阁的名单,请万岁爷过目。」 杨厚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然后笑道:「拿来看看。」 赵瑾把名单递上去,杨厚照扫了一眼,后道:「先让杨大人入阁吧。」 杨厚照的老师杨廷和,四川新都人,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神童,当然,没有李阳东出名,李阳东有皇上加持,他没有。 但是这人小时候真的十分聪明,八岁就通读四书五经,吟诗作对十里八村都知道。 这样的后果不是伤仲永,而是被当地的科考官员认识了,想这么聪明的孩子,就没用他当童生读县学,直接下场考举人。 然后十二岁就中了。 第二年杨父带着杨廷和进京会试,别人都问,怎么考试还带儿子来呢?而其实是杨廷和考。 不过这次好运没有眷顾这个神童,他落榜了。 但是他没有灰心,留在国子监读书,六年后中了进士,顺便把老师的女儿勾搭走,然后的人生就开始开挂,二十岁的翰林,二十一岁毕业,三十二岁开始给小皇帝讲课,今年四十三,这不马上入阁当大学士了。 李昭是非常尊敬这位杨大人的,因为他的丈夫杨厚照呗。 杨厚照和老师的感情非常微妙,杨厚照很烦他,杨廷和老管着他,但是这一有机会,杨厚照会第一个让老师入阁,之前的几位尚书都不作数呢。 但是奇怪,明明内阁还有一个名额,这小子怎么不选了呢? 杨厚照点完杨廷和就让赵瑾去忙了,之后玩的时间眼睛都笑眯眯,可是就是没有提那个空位置到底怎么办。 傍晚回来的时候,他先去洗身上的汗液了。 李昭和秦姑姑走在后面,四下里的人都离得很远,李昭道:「看出万岁爷有猫腻了吗?」 秦姑姑道:「看出来了,看着娘娘的时候总是色眯眯的。」 李昭:「……」 杨厚照什么时候看她不是色眯眯的? 是这小子肯定有事情瞒着她,那个辅臣的位置他之前就闪烁其词,这次终于两个位置了,才点了杨廷和,所以,那个人是谁? 他在给一个人留位置,这个人不是德高望重的人,那是谁? 李昭心想,没有好奇心的猫都不是好猫,皇后也一样。 她回头对秦姑姑道:「今晚,找一套宫女的衣服来穿。」 秦姑姑想到了小太监的衣服,眼眶一缩:「娘娘,又来?」 李昭点头:「又来,这次是小宫女勾引小皇帝的桥段。」 **** 清宁宫的大床上,杨厚照看着可怜兮兮的李昭道:「阿昭,你瑟瑟缩缩的样子朕都不敢下手了。」 李昭:「……」 说明他不是变态。 她道:「万岁爷,现在我是小宫女嘛,小宫女第一次伺候万岁爷,当然要小心翼翼,害怕一些。」 「可是不是你主动勾引朕的吗?」 「那太浪了会被万岁爷嫌弃。」 杨厚照忍不住乐:「朕还是喜欢浪一点的,你可以浪。」 「可是我是小宫女,什么都不懂,浪不起来。」 杨厚照认真的思考这件事,可是他的小老虎等不及了,道:「好,一年过去了,你已经不是小宫女了,身经百战,开始。」 李昭还要说什么,可是已经发不出来话了,口里只剩下细碎且美好的呻1吟声,和杨厚照的喘息声纠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后朝首辅 好一场生命的大和谐。 杨厚照满足之后懒懒的,让更懒懒的媳妇趴在自己身上不动。 李昭觉得这是个好时候,听着老公的心跳,问道:「杨大爷,您是不是有别的入阁人选啊?」 杨厚照脱口道:「是啊。」 说完觉得不对,抬起李昭的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昭嗔怪道:「万岁爷有什么话都不跟我说,今后不跟你好了。」 杨厚照道:「那我跟你好。」 他还耍上贫嘴了,李昭手指抚摸过杨厚照轮廓好看的嘴唇,道:「厚照,这是大事,万一上来的人总是约束咱们两个怎么办?你得告诉我是谁。」 哎呦,还好刚完事,不然厚照两个字真是让人心猿意马。 杨厚照看李昭眸子故意勾的很魅惑,道:「小妖精,朕是栽在你的手上了。」 李昭道:「那您说不说?人家担心着急。」 杨厚照呵呵一笑,让她躺在身边。 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肚子道:「朕选的人,怎么会难为咱们呢?这个人啊,还是咱们的媒人,咱们成亲的时候他出过力,这才是对朕好的人。」 李昭脑子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是就抓不住。 「到底谁啊?」 杨厚照道:「他叫张璁,是礼部的一个观政。」 李昭蹙眉:「谁?」 杨厚照听李昭变了声调,好似对他说的人很感兴趣,坐直了道:「张璁,阿昭认识?」 李昭摇摇头。 她不是认识。 而是听说过。 这观政不是什么实职,是官员等待分配的一种过渡。 张璁这个人现在在这个过渡的位置,做了三年,因为他人缘太不好了,上级都看不上他,就不给他分配。 说起张璁,就不得不再次提到杨厚照的结局。 杨厚照英年早逝,又没孩子,杨廷和那时候已经是首辅了,便选了杨厚照的叔父的儿子,也就是杨厚照的堂弟,兴献王杨厚熜立为皇帝。 这张璁,是杨厚熜的第二任首辅。 为什么提到杨厚熜呢?张璁的上位史,就是他的履歷,都和杨厚熜有关系。 概括起来几句话。 第一,中举人二十多年都未中进士,所以跟不进士不翰林、不翰林不入阁的内阁阁老们比——张璁学习不怎么好。 第二,也不知道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或者第九次落榜之后,张璁打算去以举人的身份去吏部要个小官做,这时候碰到了一个会算命的都察院监察御史,让他再考一次,说这次一定能中,将来还能入阁拜相,张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去考了,中了。所以——这人比较迷信,但是迷信为他带来了好运。 第三,张璁因为礼部没有给他安排正经工作,所以每天只能看周礼,尤其是对父母名分问题研究的特别透彻——即使工作不好也一直学习,这个很难能可贵。 于是杨厚璁进京之后,张璁就有了用武之地。 杨厚熜进京之后要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册封带有皇字的封号,但是杨廷和认为杨厚熜是接替了杨厚照的皇位,属于过继,所以应该叫宪宗为父亲,死去的兴献王不能称「皇」,所以不能册封。 这下当皇帝爹还没了?杨厚璁不干。 于是皇帝和内阁首辅就展开了要么我走,要么你走的权利争夺战。 张璁正好对父母名分有研究,所以为杨厚熜正名,赶走了杨廷和,从此平步青云了。 所以,他应该是杨厚熜的红人啊,应该杨厚照死了之后才能上位,杨厚照今年十八,还有十五六年呢,怎么现在杨厚照就想让他入阁? 李昭突然间想起来了,成亲之前,杨厚照就跟他说过礼部一个「观政」很和他心意,当时她脑中一闪而过,就没管。 确实,父母名分都能总结的那么清楚,一个皇帝的婚礼人家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这回事大了,因为这和歷史相差太多。 到底怎么回事? 见李昭蹙眉不说话,杨厚照突然道:「阿昭,你又走神了,想什么呢?」 这张璁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学习不好,久考不中,中了之后又久久没得分配,所以他对学习好的人都记了仇,他排除异己,属于势利小人那一类。 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就是,君子可共赢,李阳东杨廷和等政治家,也揽权,但是人家不会要求皇上只宠我一个,而是广开言路,提拔有能力的人。 这是君子。 张璁赵瑾之流为什么可恨? 因为他们会要求皇上只宠我一个,一人独大,然后怕被取代没有安全感,就打压贤能,这对王朝的发展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还有两点不能让张璁入阁,因为歷史上张璁战胜了杨廷和,杨廷和为什么要和杨厚熜争夺兴献王的名份,一个是为了掌权,一个应该是因为可惜杨厚照英年早逝,那是他的学生,没有后人,皇位被别人占了,别人死去的爹还得和学生的父亲平起平坐,不甘心。 再一个,张璁是杨厚熜的人,为什么会提前有入阁的机会?太诡异了。 听了杨厚照的问话,李昭肃然看着他:「万岁爷,我不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啊?你认识他?他哪里得罪你了?」 李昭这回真找不到藉口了,摇摇头。 杨厚照语重心长的道:「咱们能成亲,他出了很多力,让那些老头子哑口无言,朕都隐约的给他递过话了,会提拔他,岂能君无戏言?」 李昭蹙眉:「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啊。」 杨厚照咬着李昭的耳朵道:「阿昭你可不许这样,这不是无理取闹呢吗?这是朝政大事。」 可是他当做了人情。 李昭却无言以对,这次人家变有原则的人了,说好的吕布不见了。 杨厚照伸手扣下旺仔:「半夜了,不说了,睡觉。」 **** 第二日杨厚照要参加经筵。 正好李昭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秦姑姑商量事。 李昭问秦姑姑:「你说有什么方法,打消万岁爷要让张璁入阁的念头呢?」 秦姑姑倒着茶水道:「娘娘,您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这位大人啊?」 跟谁说这位大人是小人别人都不会信的,因为他还没上位,但是她未卜先知。
第三百一十九章 碰瓷 李昭藉口道:「旁人熬了那么久的资歷都无法入阁,他一个礼部观政直接入阁,细细追究的人就会发现是因为本宫和万岁爷成亲的时候,他给万岁爷出了主意,这样带来的恶劣后果是以后有小人为了上位,会针对万岁爷的喜好专门钻营这些事,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风气不好,对别人也不公平。」 其实这种事很多,不然为什么大家都在讨好皇帝,但是被皇后娘娘这么一说,觉得是挺不好的。 秦姑姑努力想着:「可是奴婢没什么办法。」 李昭昨晚都挨了批评,撒娇之类是肯定不行了。 那就要想办法让杨厚照厌恶张璁? 怎么厌恶呢?贪赃枉法之类帝王是不太关心的,因为满朝皆是,你不要做得太过分就行了,张璁的职务想过分都不可能。 那还有什么? 生活习惯? 个人爱好? 好像都不行。 李昭突然脑中金光一闪,如果张璁和她或者杨厚照起冲突就行了。 但是一个小官应该不敢和他们起冲突,那就得她去碰瓷。 怎么碰呢? 古人多迷信,她如果挑到杨厚照见张璁的时候去见张璁,甭管碰不碰到,然后就装病,太医看不出来的病,就可以找钦天监算命,然后收买钦天监的官员,说她和张璁八字不合,让张璁冲撞了,那杨厚照肯定心头疼,就会不用张璁了。 就这么办。 李昭跟秦姑姑说了自己的计划,让她执行。 秦姑姑一脸难以置信:「能行吗?万岁爷也不傻,一个外臣,和娘娘您能有什么冲撞?」 杨厚照是不傻,但是杨厚照心疼她。 李昭自信的点头:「去打听张璁什么时候进宫见皇上,能成。」 **** 第二天下午,李昭感觉地动山摇,睁开眼睛一看,是秦姑姑在叫她。 身边已经没人,杨厚照不知道哪里去了,原来睡过头了。 秦姑姑这时道:「人来了,在干清宫陪万岁爷说话呢。」 干清宫…… 李昭瞬间清醒,开始梳洗打扮。 等秦姑姑给她髮髻上插簪子的时候,她无意间问道:「应该会说一会吧?不会等我去了,他走了吧?」 秦姑姑道:「那不好说啊,他一个小官,见万岁爷能有什么事?可能万岁爷就好奇,问问他一些礼仪,说完就走了。」 那她还插什么簪子? 这里离干清宫说起来是最近的宫殿,但是皇宫大内,两个宫殿之间的夹道弯路都要走一顿饭时间。 李昭把插到一半的簪子都拔下来,道:「还磨蹭什么?快走。」 秦姑姑看着光秃秃的髮髻:「娘娘,也太素了。」 哪里还像皇后? 李昭道:「无妨,本宫天生丽质,批个麻袋都好看,走了走了。」 她已经迈出房门。 秦姑姑:「……」 她能说娘娘理解错了吗? **** 李昭轿子都不敢做,深怕赶不上,一路小跑到了干清宫,在进殿的穿堂外好像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璁啊。 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先找杨厚照要紧。 杨厚照正在书房里呢,李昭进来后一看,他站起身子像是往外走,而除了高凤之外,屋里已经没人了。 难道张璁真的已经走了? 李昭暗暗恼怒,有点想转身去追。 杨厚照没想到李昭能来干清宫找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带着李昭出门,如果他当时没叫,李昭一天都不会离开清宁宫的。 他兴奋道:「阿昭,你怎么来?是不是一会没见,就想朕了?」 万岁爷可能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但是李昭不能说实话啊,道:「臣妾醒了不见您,心里烦,就过来走走,万岁爷,您好了吗?接下来去哪啊?」 「今天没什么安排了,一会看奴才摔跤去,你去吗?」 「好啊。」 杨厚照接下来就和高凤吩咐去虎园的事。 李昭暗暗吐口气,杨厚照是好敷衍,可是张璁没了。 这时秦姑姑进来,看这个样子,给李昭过了一个眼神,李昭点点头,没赶上。 **** 要去虎园了,杨厚照走在前面,李昭奸计没得逞,心里实在不舒服,想她自己给自己取得外号叫做神算子,怎么能失手呢? 她趁着杨厚照没注意她,对秦姑姑道:「姑姑,你说我现在装病还行不行?」 秦姑姑有些无语:「你都没碰见人家,怎么往人家身上赖啊?」 李昭道:「我看见背影了,沾边赖呗?不能成吗?」 秦姑姑摇头,好像有点太牵强了。 可是她刚想完,就见娘娘脸色一变,接着翻了个白眼,身子就往下滑。 天吶,要不要这样无赖啊? 秦姑姑忙扶着李昭,然后喊道:「万岁爷,万岁爷,娘娘晕倒了。」 杨厚照正跟高凤说笑呢,刚听声脸就白了,回头一个箭步窜过来,从秦姑姑手中接过李昭:「阿昭,阿昭?!」 李昭脸上毫无血色,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阵阵眩晕感涌上杨厚照头顶,他吓坏了,这好端端的到底怎么了? 可算心底还有一丝理智,他把李昭打横抱起,一边往屋里跑一边破声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 干清宫的寝殿外的小厅里,五个太医,跪了一地。 他们个个屏气敛息,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趁着脸,周遭的气愤像是被冰封了一边,十分沉重。 因为皇后晕倒了,怎么针灸都不醒,皇上发脾气了,太医们要受罚。 秦姑姑在一旁想,娘娘这演技也太高超了,太医都叫不醒,指头长的银针啊,都插到人中上,人都不醒,不光演技高,也真是能吃苦,她就不疼吗? 杨厚照这时问道:「谁知道,娘娘到底为什么不醒?能让娘娘好起来的,朕立即升他为院丞。」 其他四人都不敢出声。 薛立斋在,他抬起头道:「万岁爷,这不是升官给奖赏的问题,臣给娘娘号过脉了,除了气息弱,感觉哪里都没问题。」 杨厚照差点吼出来:「那怎么叫不醒?阿昭到底怎么了?」 所以才棘手,他们是大夫,治病医人天经地义,可是他们根本看不出娘娘什么病。
第三百二十章 命格相冲 才疏学浅,薛立斋被问的很惭愧,也不敢再说话了。 四周又静下来,秦姑姑眼睛一挑,看到皇上眼睛里好像有泪花,她从落地罩后走出来,道:「万岁爷,娘娘会不会冲撞什么了?不然……」 冲撞了什么? 杨厚照不用等秦姑姑说完,吩咐高凤:「把钦天监所有人都叫来。」 **** 皇后突然晕倒,皇上要把钦天监「搬到」干清宫。 这么大的事很快宫里就传遍了,太后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无缘无故就晕倒了? 太后问王云:「不会是怀孕了吧?」 皇后进宫可有小半年了,独宠后宫,小两口还每日都行房,按道理早就该有了。 王云道:「太医都没看出来了。」 也对,太医如果看出来,还要召钦天监的人干什么? 所以不是怀孕。 进宫小半年连个苗头都没有,这种女人可真是,讨厌就讨厌吧,还不中用。 太后越想越气,叫着王云:「咱们也去看看。」 看看是不是活不过来,那要是直接死了就太好了。 **** 「皇天在上,过路的各位神仙菩萨,你们不要吓唬朕,朕要阿昭平平安安的,求你们了,朕是皇帝,给你们磕头了。」 太后一到干清宫就听到这一串话。 再一看,儿子带领干清宫的所有奴才跪在前院的空地上,正在给老天爷磕头,额头都流血了。 她的宝贝儿子啊。 太后心疼的手都软了,喊道:「皇儿,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杨厚照看到母亲哇一下子就哭了:「母后,阿昭不醒,阿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也不活了,呜呜呜……」 原来钦天监的人还没来,杨厚照怕李昭有事,越想越怕,六神无主,只能拜老天了。 太后被她的话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心想这个儿子啊,说聪明聪明的不得了,说傻也傻的让人想哭,他说得出做得到的。 转头赶紧就去求老天:哀家来时候跟您求的事情都不作数了,千万别让那个狐狸精有事,不然哀家的儿子就保不住了。 **** 三天后,李昭悠悠转醒。 睁眼一看,窗外的阳光很是刺眼,她嘤咛一声:「什么时辰了?」 话音光落,她就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原来一直有秦姑姑在床边守着她,可是人渴了刚去倒水,她就醒了。 秦姑姑回到床前道:「娘娘,您醒了?那钦天监的五官监侯准了,她说您今天会醒,就真的醒了。」 五官监侯是推算天文历法的小官,钦天监最小的了,正九品官员。 李昭想起来她之前的计划,道:「那不是咱们自己人吗?不是你找的?准了就对了。」 秦姑姑摇头:「不是,这个不是啊,奴婢收买的是监丞,可是那监丞来了一看,以为您真的晕了,他就不敢说了,最后是个五官监侯说的,说您和张大人命格相杀,他命里带煞,您被冲撞了。」 接着又道:「对了娘娘,您装的也太像了,这都过了三天了,您不饿啊,奴婢趁着没人的时候叫您您也不醒,后来不敢叫了,怕露馅,还好奴婢事先知道您是装的,不然就得跟万岁爷一样,万岁爷两天天夜没睡啊,今早挺不住了,被高凤背稍间休息去了,都吓死人了。」 李昭坐直了:「你说什么?我昏睡了三天?」 秦姑姑道:「是啊,您怎么装的那么像啊,一动不动的。」 因为她根本不是装的啊,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了就在床上,清宁宫,她自己的床上。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李昭问道:「是钦天监的人给我叫醒的?」 秦姑姑道:「您先别急,奴婢得给万岁爷报个信去,不然人醒了又该受不了了,剩下话咱们一会再说。」 这倒是,先安抚人心再说。 李昭下了床道:「我跟你一起去。」 「您要休息啊。 李昭道:「我感觉一点事都没有。」 其实也不是,有点头晕,但是她想看看杨厚照怎么样了,两天两夜没睡觉,听了都心疼。 **** 杨厚照躺在床上,眉心拢着眼睛一直闭比实,嘴里嘟嘟囔囔喊着什么,听不清,但是知道他睡的不好。 他们天天一张床睡觉,这小子平时睡觉可香了,碰到枕头就着。 李昭坐在床边摸着他那坚硬的胡茬,把花骨朵一样的小脸显得无比憔悴沧桑,可真是为她操碎了心了。 李昭感激的拉着杨厚照的,另一只手非常看不惯那拢着的眉头,手指一点,轻声道:「杨大爷,我醒了,你好好睡觉。」 真灵,杨厚照神色都放松下来,肩膀也垂在枕头上,慢慢唿吸变得均匀。 高凤在一旁看了,走过来,低声道:「娘娘,您才醒,万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您先去歇息吧,不然万岁爷醒了又要担心了。」 小狼狗能为她两天两夜不睡觉,她为什么不能做到? 李昭道:「给本宫拿些小点心过来,不要糯米的,再沖一杯糖水。」 高凤一下子就懂了,道:「奴婢这就去准备,厨房那边也都候着呢,一会就给娘娘送粥来。」 李昭点头,她都要饿死了:「快去吧。」 正好李昭吃完,杨厚照也醒了。 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阿昭。」 李昭就坐在床边,不等他哭出来,道:「万岁爷,臣妾在呢。」 杨厚照定睛一看,果真是李昭,喜极而泣,比李昭想像中哭的还可怕,他一下子把李昭抱紧:「阿昭,朕是不是做梦?朕梦见你说不回来了,再也不醒了。」 李昭倏然想起一些片段,她好像梦见回去了,可是没找到呆的地方,就又回来了。 她已经死了十六年,那边本来就没有亲人,男朋友应该也成家立业,搬了家了,所以什么都没有,故而又回来了吧。 想起这些,她自己都有点害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到底怎么了? 但杨厚照的召唤声让她很快回过神来,她笑道:「万岁爷,梦是反的,不然你看看臣妾,臣妾不是就在您面前吗?这还有假?」
第三百二十一 张璁 杨厚照还是有些不信:「真不是梦?」 李昭道:「不然你掐一下你自己,看疼不疼?」 掐自己那多疼,掐阿昭又捨不得,这时候正好秦姑姑进来,杨厚照道:「你掐一下你?」 秦姑姑傻了眼,她犯什么错了? 杨厚照道:「愣着干什么?掐啊,使点劲。」 秦姑姑一时之间也是急了,想也没想,就使劲的掐着自己的脸,掐的龇牙咧嘴都不敢叫。 杨厚照问道:「疼吗?」 不疼你自己试试呗? 秦姑姑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点着头:「疼。」 杨厚照长舒一口气,那就不是梦。 他再次抱紧李昭:「阿昭,真是吓死朕了,还好有高人在,朕今后都听你的话,你的直觉可真准,你说不喜欢那张璁,他就真的邪门,他命里带煞气,专门冲撞你,朕再也不召他进宫了,不对,要给他外派,不能留在京城了。」 这正是李昭想要的结果,可是之前秦姑姑说了,钦天监的人不是她们安排的,而她也是真的昏迷,不是她自己的装的。 所以她和张璁…… 李昭眼皮一跳,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 大明门外,张璁手里攥着吏部的调遣公文,回头又看了一眼被城墙挡住了的内城,心里的恨意又添了一层。 前方自家的牛车上传来妻子不耐烦的声音:「还看什么看啊?还说自己能入阁,这下好了,不仅没看见阁老是什么样,连人带家一起滚出京城了,老娘跟你啊,这辈子是没好了。」 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大半辈子了。 他的这个妻子,就是一个恶妇,害人精,整天都不会说他一句好话,就知道看不起他。 等他真当上首辅那天,她又恨不得跪在他面前给他舔鞋,之前说的伤害他的话就统统都忘了。 所以他一定会当上首辅的,就像上辈子一样,让这个女人刮目相看,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然后再把这个女人狠狠的甩掉。 可是他不懂,明明都是计划好了的,也要成功了,怎么杨厚照要要把他外放呢? 上辈子他被夏言给斗倒了,革职查办,家财充公,什么都没有了,日子过得饥寒交迫,直到今年四月的一天,他睁开眼,发现又回到了十八年前,杨厚熜还没有当皇帝,当然他就不是首辅,也没有夏言。 还是杨厚照那个短命鬼当皇帝,但是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哪里不对,跟上辈子不同了,杨厚照上辈子娶得皇后是李蓉,选秀出来的,婚礼按照常礼由着礼部和鸿胪寺官员承办,但是这辈子娶得人叫李昭,人已经换了。 杨厚照非常喜欢,要从大明门外把人取回来了,但是这李昭是商户出身,太后加内阁都不同意,他就给皇上想了办法。 连杨厚熜遇到的礼节难题他都能解决,婚礼之事,那还不是十分轻松的事? 果真,皇上结婚了,很器重他,内阁辅臣致仕了,他的机会也来了。 比起伺候精明无常的杨厚熜,他都做好了准备伺候这位最会玩的小皇帝了,会轻松安全很多,可是眼看成功的时候小皇帝又反悔了。 真是气死人了。 张璁不理妻子的辱骂,对着大明门心想,杨厚照,你不留我,那你少年早亡就不要怪我不提醒你,等杨厚熜上台,我一样能做首辅,咱们等着瞧。 想完,负气上了牛车,对车夫道:「湖广之地,走水路更快,出城去水路方向。」 车夫鞭子开始赶路。 他们的身影就很快融进外城混乱的人群中。 他那句湖广之地,就没人多做考虑,可能除了车夫,都没人听见这句话。 可那湖广之地有个安陆州,正是兴献王的封地,如今兴献王还活着,他有个儿子叫杨厚熜。 **** 皇后病就好了,好的让人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到底张璁对杨厚照的婚事有帮助,杨厚照念旧,没有让钦天监的人坏他名声,只是把他远远的打发了,不伤害他的皇后就行。 因此朝中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然,朝中人对张璁的关注也不多,因为皇上跟他都是私下里偷偷来往的。 这下私交走了,杨厚照也不给他留位置了,内阁入阁的人选很快定下来,就是兵部的刘大夏。 人员齐备,国家大事也都有人处理,雨季的时候长江黄河没有发大水,今年感觉很好。 再说皇后的病,张璁走过就再没犯过,杨厚照是彻底放了心。 李昭觉得事情有蹊跷,于是派秦姑姑去问钦天监那个官员到底怎么回事,那人叫做景辰,据说是之前的监丞收养的小孩,会看面相和八字,能给人改运,他说就是八字犯沖,第一次见面影响会比较大,之后会有所好转,别的就没有了。 好像就是命里的事,李昭将信将疑,但是就是找不到答案,这件事等于画了个问号,之后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就过了。 也就是说对于杨厚照来说,不管是朝政还后宫,都没有烦心事,日子就这么在欢乐中飞逝而过,转眼间就要到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杨厚照要给大臣们送月饼,这些内侍来准备,都不用提。 而过了八月十五就会是八月二十,这是个双月双日,好日子,韩澈要成亲了。 韩澈成亲,暂时还没引起宫里帝后的注意,最紧张的要数一对新人。 韩澈对婚姻持悲观态度,所以婚事一天天逼近,他一天天的觉得心情沉重,但他内敛,也没什么可以倾诉的人,不多说。 表杨琬滢这一边。 杨琬滢对韩澈一见钟情,相思入骨,在床上摆弄着自己秀好的嫁衣,恨不得立即就穿在身上。 如燕端了夜宵进来,看了脸颊一红,道:「小姐,又在想姑爷?」 杨琬滢嗔怪的看她一眼,手摩挲着嫁衣想,她会成为韩澈的妻子,给他生很多个儿子,都会像韩澈一样有出息,然后他们白头偕老,永结连理。 心里读到这八个字,她突然打了个突,抬头问如燕:「你说韩郎心里,还会有他的那个未婚妻吗?听闻相貌是极好的。」 都当了皇后了,相貌怎么会差? 如燕安慰道:「虽然是皇后,但是出身……小姐,您才是大家闺秀。」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不安啊,要想个什么办法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新婚礼物 赵瑾今天没有回宫,留在皇城外的私宅里过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宁会来找他。 堂堂首辅大人啊,拜见一个内侍。 赵瑾因为被皇后骂过,最近谨慎多了,但是首辅能来,还是让他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膨胀,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罩甲,里面是浅蓝色薄衫,头上束髮冠,上竖两根长翎,十分威严。 但是到了客厅的时候杨宁一看,感觉有点好笑,这太监大晚上穿的这么正式干什么? 心里取笑就好,不能说。 他站起来拱拱手:「刘公公,多有打扰,公公见谅。」 赵瑾扶住他,道:「元首大人,您这就客气了,您能来寒舍,寒舍蓬荜生辉,您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快请坐。」 杨宁本来还有些紧张,看赵瑾态度挺热情,放松了不少,后客套的坐下来。 赵瑾也坐回到了主位上,然后问道:「大人,您深夜造访,不是有什么指教吗?」 杨宁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就是路过公公家门,进来看看,没成想公公真的在,那就巧了,我这里有一副徽宗的画,不知道真假,听闻公公博学多识,尤其对书画善辩真伪,所以特地请公公帮着鑑别一下。」 路过随身带画?谁信啊。 赵瑾早就看到他手后的画卷盒子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客套。 他有几个爱好,其中一个就说书画赏析,喜欢收藏。 心里的痒痒都被勾起来,赵瑾抬起手:「大人打开我看看。」 杨宁笑着把画卷展开,是徽宗的枝头鸟画,那黄鸟身材丰腴圆润,眼睛精明有神,看着栩栩如生。 这正是徽宗画鸟的特点,朴质简逸的笔锋,全用水墨,寥寥几笔就能形神兼备。 是真迹啊。 赵瑾激动地自己拿在手中端详,连连感嘆道:「画的好,画的好啊。」 说完抬起头,羡慕的看向杨宁:「大人您是哪里得到的?」 杨宁道:「这是我杨家的传家宝。」 赵瑾摇头道:「可惜,可惜。」 可惜不是买的,那样他兴许还能买到。 杨宁看着他那惋惜的样子,再加上赵瑾的人品,就知道这人不是替他可惜,是为他自己得不到可惜。 杨宁道:「如果公公不嫌弃,这幅画就放在公公这里好了。」 他是首辅,面对一个太监,不能说送,但是这意思就是送了。 赵瑾一愣,笑道:「大人,您开玩笑呢吧?这可是徽宗的真迹啊。」 杨宁道:「美人配妆镜,宝剑赠英雄,相公公这样有品位的人,才配拥有徽宗的真迹,我不太懂画,放在家里就是暴殄天物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瑾收起画卷道:「大人,您能信得过咱家,这是咱家的荣幸,所谓无功不受禄,大人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恼啊?」 女儿希望能和姑爷婚姻有个保障,求到他头上,为了女儿,什么都拼了,这画是妻子从娘家带来的,妻子最喜欢的东西,确实是宝贝。 给了赵瑾当然就是要求他办事。 杨宁笑道:「其实也不说什么大事,小女不日即将成亲,若是能求圣上一个赐婚的话……」 有些话不用说透,笑笑就行了。 赵瑾以为什么大事,只是求个赐婚啊。 不过也难怪杨宁会这么下血本,赐婚之事可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杨宁虽然是首辅,可是寸功未有,韩翰林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公侯之后,所以正常来讲,是不可能有赐婚的。 而赐婚这种东西,一旦旨意下了,可是两家无尚的荣耀,一幅画卷肯定买不到。 赵瑾笑呵呵把画捲起来,道;「小事一桩,大人您婚礼当天等着接旨吧。」 是啊,别人来说不可能完成的事,只要他跟万岁爷一说,也就大笔一挥的事,准成。 这位公公的能量杨宁也是知道的,长长作了个揖:「那就有劳公公了。」 **** 这天杨厚照从外面回来,李昭还在书房中拢帐。 杨厚照没让人通传她,看到秦姑姑在殿外做针线活,勾勾手指叫道:「过来。」 秦姑姑蹙眉,万岁爷好像叫狗呢。 她放下针线走过去,行了礼:「奴婢见过万岁爷。」 杨厚照问道:「娘娘今天都干了什么?」 秦姑姑今天不用撒谎,道:「娘娘吃完了睡,睡完了看书,还去遛了个弯,然后再吃,再睡,现在在看书。」 杨厚照:「……」 他养了一头小猪。 他斜着眼睛看着秦姑姑,姿态意有所指的样子:「那个姓韩的要成亲了,阿昭还记不记得?」 姓韩的? 秦姑姑翻着白眼,后摇摇头:「娘娘没说谁要成亲。」 杨厚照脸上露出笑容,韩澈要成亲了,他在外面听说的,阿昭的前未婚夫,成亲了也不知道阿昭什么想法,不过既然只字未提,应该就是不在意了吧? 杨厚照心情很好的进了书房,叫道:「阿昭,朕回来了。」 李昭放下书本:「万岁爷回来了?」 后帮他宽衣换衣服。 期间杨厚照时而看着天空哼着小曲,心情十分高兴。 而一般这小子这样,都是上完床之后啊,难道外面养母狗了? 李昭问道:「万岁爷今天都干什么了啊?」 杨厚照道:「没干什么啊,都是老样子,朕如果干别的,不得带着你吗?」 可是神色根本就不是老样子,不说实话,哼哼。 **** 天黑时分,李昭趁着杨厚照洗澡的时候,把秦姑姑叫到一边,她对着天上的月亮道:「你发觉万岁爷今天很高兴吗?」 秦姑姑点头:「发觉了。」 李昭等了下没下文了:「……」 她是想听为什么。 她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秦姑姑想了想:「奴婢真不知道,不过万岁爷回来的时候问奴婢,韩大人要成亲了您知不知道。」 李昭道:「对啊,表哥要成亲了。」 当时在街上韩太太就说了。 可是韩澈成亲,至于把杨厚照高兴成这样吗?也不是他当新郎官,真是! **** 温泉水里,高凤帮杨厚照揉着肩膀,杨厚照的小曲就一直没断过。 那欢快的节奏,优美的强调,可真是诱惑人心。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最怕自己女人心里有别人 高凤听着都高兴,捏着杨厚照的肩膀道:「万岁爷唱的真好,越来越结实了。」 杨厚照低头看看胸前,敲了敲,那紧梆梆的肉,阿昭最喜欢摸这里了。 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高凤问道:「万岁爷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啊?不然说出来让奴婢也乐呵乐呵?」 杨厚照回头看着他,他和公公可以无话不说,然后道:「公公,韩翰林要成亲了,还有十天,你说高不高兴?」 高凤道:「婚姻大事,关系一生,当然高兴。」 可是也应该是韩翰林高兴,怎么皇上这么高兴,莫非是体恤大臣? 杨厚照又低声道:「这韩翰林之前和皇后订过亲。」 高凤知道是哪个了。 杨厚照道:「你看,皇后跟没事人一样,根本就不在意,说明皇后最喜欢朕,心里一点都没有那个韩澈。」 所以才高兴啊。 高凤明白了。 他笑道:「那确实是应该高兴的事。」 杨厚照又转回头哼着小曲。 高凤回头去拿皂角,嘴里嘀咕着:「那万一皇后还不知道呢?」 杨厚照的声音陡然间从水池边传来:「公公您说什么?」 高凤一惊,道:「奴婢没说什么啊。」 杨厚照道:「不对,公公,您明明说什么知道。」 高凤支吾一下,道:「奴婢说的是这皂角明明放在这了吗,怎么小柳子说不知道呢?」 杨厚照没再问他,回过头看着氤氲的水面,神色滞了,所以如果阿昭还不知道韩澈要成亲了呢?她忘了呢,那就不确定她知道之后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 李昭在梳妆镜前卸妆,从镜子里一看,杨厚照站在他身后的床角,眼神幽怨的看着她,而那左右晃动的身子,像是做贼一杨,这是要观察她什么。 李昭眉头微蹙,回头道:「万岁爷,怎么不唱歌了?」 再唱万一媳妇还想着前未婚夫,那他多丢脸? 杨厚照立马站直了,咳嗽一声,后问道:「对了阿昭,你还记得韩澈什么时候成亲吗?」 李昭道:「不是八月二十吗?怎么您还有什么想法啊?不去噢,那韩太太没少惹我生气,万岁爷得跟臣妾一国的,不能给她们长脸。」 这么恨韩太太,也早都知道,就是心理没有韩澈。 杨厚照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来,好心情又上来了,哼着小曲走到李昭面前。 李昭蹙眉,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杨厚照已经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抱起来,李昭道:「万岁爷想干什么?」 杨厚照今天心情特别好,道:「咱们来玩邻居小哥哥勾引隔壁小妹妹的游戏吧。」 说完叫道:「李家妹妹,你爹爹和弟弟在不在家啊?」 李昭:「……」 **** 第二天杨厚照要去选月饼的模子,所以餵完老虎就去干清宫了。 李昭没有跟着去,吃完饭肚子有点疼,去盥洗室一看,大姨妈又来了。 她让小宫女帮她找月经带子来,出来的时候看见秦姑姑站在盥洗室门口。 秦姑姑脸上带着担忧和焦急:「又来了?」 「嗯,又来了。」 秦姑姑的声音都蔫了,道:「娘娘,不然叫太医来请个平安脉,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她现在是独宠后宫,而且很杨厚照感情很好,每天都要行房,所以正常来讲,她应该怀孕了。 概率非常大了不是? 可是就没有。 李昭不由得想起歷史中的杨厚照,滥交,很多女人,可是他也没有孩子。 从他拥有第一个女人到死,十多年的时间,一个孩子都没有,也不是人家那种孩子死了,是一个怀孕的女人都没有。 杨厚照很可能有不育症。 所以根本不是她的问题。 但是不能说。 李昭拜拜手道:「孩子讲究缘分,再说我现在年龄小,生孩子对身体也不好,先不用急了,看缘分吧。」 秦姑姑道:「您还小?」 古人十六是不小。 李昭:「……」 她后来对着秦姑姑笑,道:「姑姑,您这样本宫压力很大的。」 秦姑姑:「……」 她忙歉意的道:「娘娘,奴婢急了,请您勿怪。」 也是为她好,李昭点点头。 但是这个大姨妈确实让她很不高兴,她虽然身体年龄十六,但是心智很成熟,她完全可以养育孩子了,所以如果老天能给她一个孩子,她会很高兴。 这个月是没有了。 一直想着杨厚照可能不育,李昭接下来的心情就沉沉的。 杨厚照那边,选完模子正好赵瑾来了。 其实是赵瑾知道皇上在干清宫特意来的,当然是因为杨宁要赐婚圣旨的事,画他都拿了。 赵瑾等杨厚照问完朝廷的情况,就把话题引到韩澈身上,道:「万岁爷,韩翰林能有今天,那都是您给的荣誉,奴婢现在还记得,您把他堵在胡同口,他还以为您要惩罚他,吓死了,最后万岁爷您仁义的放了他,看着他那难以置信的目光就觉得很解气。」 可不是,偷偷的去找阿昭,还当他是小肚鸡肠的人。 杨厚照手背到身后,仰着下巴道:「可惜阿昭心里只有朕,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想偷偷见阿昭都没用,他不是要成亲,阿昭知道了可开心了。」 赵瑾心头一动,本来他就在琢磨,到底怎么样能说服皇上给赐婚的圣旨,这不就有了? 小皇帝爱吃醋,利用他独占皇后的想法,就能成。 赵瑾吸了口气,道:「万岁爷,您怎么知道皇后娘娘可高兴了?」 杨厚照道:「看出来的啊,阿昭还说不让朕给贺礼呢,免得给他们添彩。」 赵瑾:「……」 那他怎么求圣旨? 赵瑾道:「万岁爷,皇后娘娘万一是怕您生气,所以想法都在心里,不表现出来呢?」 杨厚照黑了脸:「能吗?」 赵瑾道:「当您面表现出来的东西当然都可能是假的,要奴婢说,还是……」 他刚要提圣旨,好把韩澈困住,这样就能安心了。 杨厚照却迈步走了。 赵瑾忙追上去:「万岁爷,您怎么了?起驾去哪?」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杨厚照道:「当着朕面表现出来的东西可能是假的,那朕出其不意回去,不出声,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就是真的了吧?」 要这么复杂吗?赵瑾:「……」万岁爷,万岁爷,他还有话说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三口聚餐 书房里,秦姑姑看李昭脸色不好,问道:「娘娘,那么难受吗?」 她大姨妈来的时候不怎么疼,但是昨天忘了日子,吃了很多冰镇的西瓜,今天遭报復了。 李昭无精打采的点着头:「等过了日子就好了,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女人活着真没劲。」 秦姑姑道:「这才多大的事啊,您怎么这么悲观,不许说死不死的。」 李昭道:「这对我来说就是大事,生死啊,早都看透了。」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李昭说的话都让人很揪心。 杨厚照躲在帷帐后面,委屈的看着赵瑾。 赵瑾:「……」 他也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难受啊。 杨厚照把赵瑾叫出房,对着天空道:「她认为这是大事,她觉得活着都没意思,她是朕的皇后,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她是不是不喜欢朕?」 都明摆着了那还用人说吗? 「那万岁爷您想怎么办?」 杨厚照道:「不行,阿昭只能喜欢朕一个,她喜欢朕的,朕得想办法让她只喜欢朕自己。」 然后低着头,就开始跺脚的想办法。 也就是说,万岁爷明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有别人,也不打算放弃娘娘,还要冷脸贴热屁股。 哎,这个小皇帝,也不知道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时候赵瑾就不可能说皇后的坏话了。 道:「万岁爷,奴婢倒是有一招,就算是娘娘难受,也只是难受,韩翰林对娘娘再不会有非分之想。」 杨厚照看着赵瑾:「什么办法?」 赵瑾道:「您给韩翰林赐婚啊,这样他一辈子都不能冷落妻子,就和杨小姐绑在一起了,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得对杨小姐一心一意,就再也不敢对娘娘有非分之想了,娘娘也就没想头了。」 其实阿昭应该不是那么喜欢韩澈吧?应该只是一点点,他这么优秀,阿昭更爱他才对。 但是那一点点也不能让她有。 杨厚照拍拍赵瑾的肩膀:「你这个想法很好,朕会叫高迁起笔的。」 赵瑾以为皇上会让他来写,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君无戏言,杨宁的那幅画,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 晚上吃完饭,李昭告诉杨厚照自己小日子又到了。 这样杨厚照自己就可以安排,是睡清宁宫,还是别的屋子,还是一张床,每个月都是这么过的,小皇帝总是要闹腾几天,然后最后再乖乖回到她的被窝里。 杨厚照听了跟大难临头了一样:「又来了?怎么那么烦人啊。」 李昭道:「不光万岁爷烦啊,人家也烦,这次肚子疼,一天都没精神,难受,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天没精神,难受,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 所以是小日子到了才这样,不是因为韩澈。 杨厚照的心里的小雀跃开始跃跃欲试。 他问道:「那个阿昭你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吗?」 李昭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杨厚照:「是啊。」 不然还能有啥事。 杨厚照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太好了。」 李昭眯起眼睛:「我肚子疼万岁爷很高兴?」 杨厚照想到了什么,忙止住笑道:「阿昭,太医说你现在不能生气,要小心着凉,来朕给你揉揉肚子。」 **** 李昭小日子不愿意动,杨厚照就自己出去了。 上午太阳大好,李昭在后院的葡萄架下晒太阳,秦姑姑过来,正好她有事要跟自己人说,道:「您说万岁爷是不是有问题,一会好一会坏的,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出来没,倒是怎么回事?」 秦姑姑将一杯温的水放在她手中,道:「娘娘,万岁爷可真喜欢您。」 说完羡慕的嘆息一声,后又高兴的笑起来。 李昭:「……」 最近宫里人都怎么了? 她道:「您这何出此言啊?」 秦姑姑把探子探听道的消息跟李昭说了一遍。 「万岁爷是以为您心里还有韩翰林,所以这两天韩翰林不是要成亲了吗?怕您伤心放不下,就患得患失,赵公公给出了主意,要给韩翰林圣旨赐婚,这样就不用怕韩翰林想入非非了,您说对您好不好?」 李昭蹙眉道:「消息可靠?」 「再可靠不过了,是万岁爷之后跟高公公聊天的时候说的,若只是赵公公,还真打听不到。」 李昭磨磨牙:「这个赵瑾,手也太长了,竟然管到我的亲戚头上了。」 见娘娘神色肃杀,秦姑姑道:「娘娘,赐婚是好事啊,您不高心?难道……」 李昭嗔她一眼道:「想哪里去了,你觉得韩澈那个性格,赐婚能是好事吗?」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要被永恆,皇家赐婚,那就把婚姻永恆了,而世界是会变的,谁都有可能遇到突发事情,万一真的杨小姐或者韩澈哪一方过不来,但是因为有赐婚还不能分开,难道要让他们彼此痛苦一辈子吗? 就算是现在关系再好的两个人,都不能把一段关系永恆化。 反正她是不同意的。 李昭喃喃道:「那看来万岁爷是打算这么办了,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他收回成命。」 ****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李昭和杨厚照都去了慈宁宫,陪太后用餐。 三人在太后后院的大花园里设下晚宴。 那院子里有两个桂花树,真是香的甜蜜,伴着无边月色,雕龙画凤的宫殿如天上宫阙,一切都美好极了。 就是太后的心情不太好。 是啊,要看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皇后吃饭,心情真是好不起来。 太后憋着一腔怒火问道:「皇后,往年八月十五,都要召见诰命夫人和各位小姐入宫赴宴,现在后宫之事全部由你打理,怎么,宴请都不办?是不会操持,还是不知道如何和那些名门之后打交道?不会可以学,可以问哀家,撂挑子就不干了,你还怎么当的皇后。」 饭还没吃一口就开始发飙,真是…… 杨厚照道:「母后,虽然没有宴请,但是阿昭已经以母后和皇后的名义给各家送月饼了,月圆之夜人家都想吃个团圆饭,每年却都要到宫里过,难道咱们一家三口吃饭不好吗?这是朕的意思。」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收回赐婚成命 不好,不想看皇后。 更不好的是都没有藉口让别人知道皇后有多不孝顺。 更不好的是本来想挑个姿色出众的少女让儿子换换口味。 但显然这个理由不能再发挥下去了。 太后又看向李昭道:「你小日子是不是又来了。」 李昭道:「多谢母后关心,快要走了。」 谁管你走不走啊? 太后道:「你们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肚子还这么不正气?你又不准皇儿宠幸别人,你想怎么样?」 杨厚照道:「母后,那您不是成亲一年之后才怀了孩子吗,朕和阿昭都不急。」 太后再也忍不住,咬着牙道:「什么都要皇儿说吗?老天给她的嘴巴只能吃饭是吗?跟哀家说句话都不行?所以皇儿娶回来的皇后是摆设,哀家身为太后问句话都不能答吗?」 杨厚照:「……」 在李昭生病的时候,太后关心的去了,这样杨厚照对母亲增加了许多好感,于是面对目前的质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嘴角尴尬的动了动。 李昭这时道:「是母后,小日子又来了,还没怀上。」 太后嫌弃的撇撇嘴:「怀个孩子那么费劲吗?这都多久了?你又善妒,把皇儿攥的死死的,哀家只给你一年时间,若是一年还没有动静,那后宫必须进人,就是普通人家,主妇一年没有动静,妾室也要停避子汤了。」 杨厚照嘟起嘴吧,太后瞪了他一眼:「皇儿不准说话。」 然后又看向李昭:「你能不能保证?」 很可能是杨厚照有问题,逼她也没用的。 但是这种事李昭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当然别人也不会信。 所以所有罪过都她一个人扛着吧。 她道:「一年之后再说吧。」 太后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年怀不上,还要再说?你是要把妒妇演绎到底了是吧。」 李昭道:「母后,大过节的,不还没到一年呢吗?您怎么就知道儿臣怀不上?咱们一年再看。」 太后瞪大了眼睛,杨厚照打着圆场道:「对对对,大过节的,谁也不准生气,用膳,用膳……」 大过节真的是个很好的藉口,谁有脾气接下来都不好发了,于是这顿团圆饭在沉默中度过。 **** 太后是不想看李昭第二眼,帝后二人很快从慈宁宫离开了。 路过御花园,八月里的风景红中带绿,如火如荼的感觉又是另一种美好。 杨厚照把轿撵打发下去,拉着李昭上了九孔桥。 九孔桥下流水淙淙,清冷的月光落在水面,像是把银子剪碎了,满眼都是一点点的闪耀光亮。 杨厚照道:「真好。」 李昭扶着大理石的围栏笑道:「万岁爷说什么真好?」 杨厚照道:「去年过节朕还只是一个人,今年就有阿昭陪着了,所以真好。」 李昭道:「去年过节韩澈到家里串门,带着礼物,应该是他偷偷买的,被韩太太发现了,等我去他家吃饭的时候,韩太太借题发挥,说我以后肯定是属家贼的,他们家的东西都会搬到我家里去,然后大吵了一架。」 民间的风俗,订婚的男女,过节的时候男方要接女方到家里吃饭,当然要带礼物。 提起韩澈,杨厚照全身心都防备起来,每个毛孔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问道:「现在想韩澈了?」 李昭笑道:「是当时他没有帮我说一句话,我走了之后,他追出来,才对我说,都怪他,跟万岁爷不同,还是万岁爷对我好。」 所以他把韩澈比下去了? 杨厚照愣愣的道:「所以阿昭是为了夸奖朕,才说韩澈的?」 李昭道:「那可不,和韩太太,逢年过节一大吵,三天两头一小吵,韩澈从来没帮过我说话,我那时候就想,到底怎么能摆脱这个人,万岁爷是我的救星。」 杨厚照最喜欢被人夸了。 李昭越说他好,站的越笔直,仰着下巴道:「所以还是嫁给朕好吧?朕真么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你真的赚大发了,那你要全心全意的喜欢朕,要对朕最好,不然朕真么优秀的人,是有很多人抢的。」 李昭:「……」 真是,早知道就不要夸他。 男人这种东西,适当的时候也要打压,还得有情敌。 她翻了翻眼睛道:「韩澈这个人呢,跟他成亲那就倒霉,但是做亲人,还是挺不错的,他人很善良的。」 完了,竟然又觉得韩澈好,杨厚照脸立即变了,心想那天我真应该把他革职查办,让他滚回老家收地租去。 李昭想到圣旨赐婚的事,又道:「厚照,其实韩澈以前对我也挺照顾的,她是我表哥吗,他成亲,我想了想,咱们还是送个礼物吧。」 哎呦,那天还说不许送,今天就要送礼物了,为了送礼叫他厚照,口是心非的女人,还是忘不了韩澈啊。 杨厚照佯装一副笑脸道:「那阿昭你说送什么呢?」 李昭道:「送金银都要咱们自己出,心疼的慌,万岁爷,你说送什么咱们还不用花钱,还有面子呢?」 还行,起码没因为韩澈就变得很大方,说明韩澈在她心里也不怎么值钱。 可是不行啊,明明之前说不送礼物,又送,还是忘不了韩澈,口是心非的女人。 杨厚照假意帮李昭想,道:「那送什么好呢?」 李昭道:「哎,不然万岁爷给他们赐婚吧,虽然已经订了婚,但是您婚礼当天下一道圣旨,让他们百年好合,这不不用花钱还体面吗?」 竟然还想送韩澈这么难得的礼物? 休想。 还好圣旨还没写呢。 杨厚照含煳不清的嗯了嗯,这样可以反悔,不然君无戏言。 然后拢着李昭的肩膀道:「你看那边月亮多好?是什么叶子红了啊?这么早,咱们过去看看。」 李昭道:「万岁爷,咱们採好看的写上小诗,做成笺放在书里吧。」 杨厚照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啊。」看吧,注意力转移了。 捡叶子的时候李昭和秦姑姑头对在一起,秦姑姑问道:「成了吗?」 李昭拇指食指做了个圈,伸出另外三根手指:「故意转移注意力,肯定很生气,绝对不会赐婚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还是家庭内部矛盾 八月二十,是个十分凉爽的天气,秋风一扫「秋老虎」的毒辣热,天甚至有些阴,看起来不太明媚。 不过首辅大人的家里,照样热热闹闹,因为今天嫁女儿嘛。 亲戚家的妇人都在杨婉莹那边看新娘子上妆。 杨家三少爷,也就是杨琬滢的哥哥,一会要背妹妹上轿的,所以他也在妹妹的院子里,听见有人热热闹闹的张罗着,他笑了笑,这时又听见有人说:「夫人怎么不见了?夫人呢?」 杨三找了下,确实没看见母亲,他眼睛转了转,去了父亲的书房。 杨宁此时正在被何氏堵在屋子里要传家宝。 何氏的声音很低,嘴唇颤抖,气息也不稳,可以看出来她多么生气:「那是我的嫁妆,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拿去送礼,那是我留给儿子们的念想,我何家的宝贝,你凭什么给我送礼了?」 杨宁不停的嘘着:「你小点声,今天都是客人,你想被所有人都听见吗?」 何氏道:「我已经很小声了,你今天不把画给我拿回来,我过一会可能就会很大声。」 杨宁把画送给了赵瑾,是偷偷送的,他根本没跟何氏说。 何氏本来也不能这么快发现,是杨琬滢要出嫁,她就想到了三儿子还没娶妻过门,于是整理箱笼,想给儿媳妇挑个好礼物,发现的。 再一个杨琬滢自己说漏了嘴,会有赐婚,何氏就联想了一下,她的丈夫按理说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要到赐婚的圣旨的。 这么逼问一下才知道,画给赵瑾的。 杨宁却没觉得自己错了,道:「给儿子你就捨得,难道女儿不是你生的?画虽然名贵,但是皇上赐婚是多大的脸面,你怎么不想想?」 何氏红了眼睛:「那也可以留着求给三郎赐婚,难道儿子不是你的吗?你的女儿出嫁,把家里都快掏空了,你给儿子留了什么?」 这也是二人经常争执的原因,杨大人有三个儿子,女儿又最小,总是跟他撒娇,他就亲近些,儿子被夫人管的十分懂事,但是跟他很疏远,更像是同僚。 所以他就忘了,其实可以用画给儿子求赐婚的,也是一样。 但是提议是女儿提议的啊,是女儿求他帮忙,他总不能不帮忙。 杨宁自知理亏,却不想道歉,提高了声音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难道不是你生的?」 何氏涨红了脸,暗暗攥起拳头,杨三已经在门口听了一会了,知道父亲又偏心了,见母亲难过,心里发疼,敲着门叫道:「娘,那边找您呢。」 杨宁知道是儿子来了,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何氏。 何氏道:「婉莹的事今后我再也不会管了,我的东西大人您也不许再碰。」 说完出门叫着儿子:「娘头疼,有什么事交给秦嬷嬷办吧……」 秦嬷嬷是何氏的奶娘,竟然把女儿的婚姻大事交给下人办了。 杨宁听着母子二人远去的脚步声,气得脸通红,不管就不管,反正女儿有赐婚,无尚荣耀,不需要谁给装脸面。 **** 骑射场,皇后正在练习,皇上在凉棚里优哉游哉的啃着西瓜,一边看着皇后 赵瑾:「……」 他找了皇上大半圈了,竟然在最明显的地方。 赵瑾走过来请安:「奴婢见过万岁爷。」 杨厚照道:「哎呦,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过来了?」 再忙也得来,答应人家办事的,可是高迁并没有写给韩澈和杨琬滢的赐婚圣旨。 赵瑾笑道:「万岁爷,今儿个不是韩翰林大喜的日子吗?吉时快到了,现在派人去传旨还来得及。」 杨厚照眼睛一瞪,做着嘘声动作看着李昭,那意思是别让李昭听见了。 赵瑾不解,这又怎么了。 李昭要让杨厚照给韩澈赐婚,杨厚照岂能让她如愿?就偏不,他怕赵瑾说漏了嘴,其实今天他什么礼物都没让人给韩澈去送。 于是勾着手指让赵瑾靠近了,道:「今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天吶,不提,他收了人家画了。 赵瑾道:「万岁爷,您那天说好的啊。」 君无戏言。 杨厚照目光闪烁,问道:「朕什么时候说了?说了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说朕说了?谁听见了,人证呢?你找出来。」 他听见了,听的真真的好吗? 当然,除了他,就没人了。 赵瑾用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子,怎么越来越无赖了? 还想再追问两句,正在这时,杨厚照跟他挤挤眼睛,赵瑾很快反应过来,身后有人。 他回头一看,是皇后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皇后一身劲装,刚动过,额头微汗,阳光下嫩滑的肌肤好像比之前黑了一点,但是气质特别阳光健康,让人见了觉得精力充沛,会感慨年轻真好。 所以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皇后,别人都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让自己柔美娇弱,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而这样的女人,其实才是皇上最喜欢的。 而这样的女人,真的是他的克星啊,被她看一眼身上打憷。 赵瑾忙垂下头问安:「奴婢给娘娘请安。」 李昭一抬手:「免礼吧。」 然后坐到杨厚照身边,道:「万岁爷,方才那个动作人家没学会,你再去演示一遍好不好?」 杨厚照把西瓜皮丢在瓷盘里,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吧。」 李昭道:「可是人家又累了,你去,臣妾就坐在这里看。」 杨厚照点着她的鼻子道:「可真懒,在这好好瞅着。」 说完起身,小跑着去了射靶子的场地。 赵瑾一看,这就是皇后把皇帝支开了,然后皇上又没下圣旨,这是又出岔子了,还和皇后有关,要训他。 他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回头看着李昭:「娘娘。」 李昭道:「赵公公手够长的啊。」 赵瑾觉得这次很冤枉,是杨宁找他,而且对韩澈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他跪下来道:「娘娘,奴婢也是为了韩翰林好。」 李昭道:「本宫的亲戚,不管好不好,你想动,总得跟本宫说一声,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吧?这点规矩都不懂,还要本宫跟你说多少遍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韩澈成亲 赵瑾被李昭骂的不敢说话,当然他也不能说。 这样单方面的赢,李昭也不喜欢,他对赵瑾道:「行了,下去吧,再有下次,本宫警告都不会警告你了。」 赵瑾磕了个头:「是。」 但心里的怨怒已经到了极点,这个商户女,不就是把皇上给陪好了吗,就敢对她耀武扬威,等她失宠的。 就在这时,场地上传来杨厚照的声音:「阿昭,你看没看朕呢?」 李昭道:「看了,可英俊了,万岁爷您再来一次。」 「呵呵,那你好好看着啊。」 赵瑾脸耷拉下去,可能没时候能失宠,他还是想想赐婚的圣旨怎么办吧。 **** 杨宁跟赵瑾合计好的吉时要用圣旨。 赵瑾安排的是拜堂之前,正好圣旨到,然后接旨之后再拜堂,那样气氛就能烘托到最高点,宾客们也都能知道这圣旨了,才能让两家脸上有光。 事先,杨宁把这件事也跟韩家人说了。 韩太太的性格,自然要搞得邻里皆知。 可是花轿都到了,吉时也马上了,这圣旨还没来。 韩太太有几个太太朋友,见了这场面,难免要询问几句:「韩太太,您不是说有圣旨吗?」 她们这些妇人,在一起最喜欢的就是攀比谁的儿子出息,谁的女儿嫁得好,自打韩澈中了进士之后,韩太太就稳赢的。 这回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硬撑着笑道:「怎么没有?有,不信你们等着瞧。」 接着又道:「好了吉时要到了,我得去准备了。」 她是婆婆,得等着新人磕头。 韩太太就这么灰熘熘的走了,可是让她更灰熘熘的事情还在后门呢,因为司仪都喊拜堂了,圣旨还没到。 这下脸可丢大了,不拜堂等吧,会耽误吉时,拜堂吧,那圣旨怎么还没到。 韩太太想问问杨宁的人,但是她已经坐在位置上,不能动了。 杨琬滢被韩澈牵着红绸走,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得到呀,也没等到圣旨,急坏了。 但是不管他们有多急,有多失落,吉时到了,司仪喊着拜堂。 拜完了堂,直到新人送入洞房,这圣旨都没到。 明明没有圣旨,还说求到了圣旨,这不是骗她的感情吗?这个亲家满嘴放炮,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太太从此就记了杨家的仇,对杨婉莹的印象也不好了。 不好,也得有个大概准则。 洞房花烛夜之前,新郎要掀盖头给亲戚们看看新娘子的长相。 韩太太之前之远远的看过儿媳,穿的很好,看着贵气,但是到底张什么样她不知道,想着今天的气,心想若是长的比李昭好,我还能原谅她一二。 她这里还憋着气呢,李昭当上了皇后,那只有她的儿媳样样出色她才能赢。 这样想着,她把金花叫到没人的地方,道:「去看看少夫人长的什么样,向我回禀。」 婆婆一般不好去看儿媳,要儿媳先拜见婆婆才是,不然被人看见了笑话。 金花点头就去了,可是韩太太转念一想,这婢女木木的能知道什么美丑呢? 还是得自己去,她找了围巾把头抱上,专门找没人的地方,去了新房的后窗。 好在是八月天,后窗还没封,开了个小缝,韩太太趴在窗口一看,屋里儿子正在掀盖头,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儿子的脸。 俊朗的脸上没什么喜悦表情,是在应付。 韩太太没在意,韩澈天天都这张脸,这婚事他不满意嘛,可惜不能听他的。 但是之前不笑有情可原,见了新娘子还不笑,那是不是人长得没李昭好看啊? 缝隙太小,她看不见。 韩太太扒呀扒,终于缝隙大了,有人调笑新娘子,新娘子把脸转到炕里,嫌弃一撇嘴。 韩太太:「……」 这女子长得好叼。 不是难看,是丹凤眼上挑,一看就不好惹,再撇嘴,蛮横尽显。 跟李昭差好远。 韩太太一阵阵失望,放下窗户,忘了谨慎,当的一声。 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杨婉莹呵斥道:「谁?」 韩太太吓了一跳,想骂儿媳不懂事,但做贼心虚,先跑为妙。 有好事的开始去后院子围追,新房附近一时间十分热闹。 不提韩太太被人捉到后如何被偷偷取笑。 新房里观看新人的宾客都被喜娘请出去了,要去入席,韩澈要陪客人,也走了。 屋里就剩下了杨婉莹和两陪嫁的婢女。 其中一个就是如燕。 杨婉莹想起方才掀盖头时的情景,本来她抱着娇羞欣喜的心态,可是看见韩澈那张黑脸,越看越不舒服。 她问道:「方才相公是不是没笑?跟我拜堂的时候笑了吗?」 怎么说呢?从接亲到拜堂,他们一直也没看姑爷笑过,倒是像个木头人。 如燕又不想令小姐伤心,道:「没有,姑爷腼腆,应该是人太多,成亲又累,累坏了。」 杨婉莹不是傻子,她不可能接受这个说辞,心里有数,恨只恨圣旨没到,不然她不会这样不安。 她吩咐如燕:「去宴席偷偷看着,别让相公喝多了,晚上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晚上就是洞房花烛夜了,如燕理解错了,脸一红,出去了。 韩澈并没有陪客人喝酒,他找了藉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坐在长案的后面,从经常翻看的书中拿出一封信来。 这是李昭给他写的信,最后的念想,寥寥几个字,没有一点情义,但是那句不要让杨宁致仕可以看得出,表妹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 「阿昭。」 韩澈看着上面的字,眼眶渐渐湿润,他喃喃道:「今日我成亲,正好是秋天的季节,但是叶子还没那么红,跟我想的不一样。 当然,更不一样的我以为我这辈子只会娶你,没想到是别的姑娘,对不起,这辈子要辜负你了。」 说完,把信折好,然后放在身后的书架最里面,虽然还是想念阿昭,但是他已经娶了别人,就要慢慢的把阿昭忘掉,忘掉未婚妻阿昭,剩下的只有亲情,不然对别的女孩子不公平。 时间啊,一定要解救他。 放好书信,韩澈长吁一口气,后攥了攥拳头给自己打气,接下来,他该去见新婚妻子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皇帝是个大醋罈子 韩澈在洞房门口又给自己鼓了鼓劲才走到了帘子口,有下人掀起门帘,屋里一片喜红。 韩澈脑袋有些木然,脚步也僵硬的走进来。 虽然下定了决心要和新婚妻子好好过日子,但是真的要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很难熬,他不可能一下子忘了李昭。 杨婉莹看着这样的韩澈,眼眶一缩,她带来一个陪嫁丫鬟,如燕派去宴席,还有一个叫如歌,她派去书房,如歌回来说,姑爷在书房里看着信哭,什么信能让他成亲的时候哭? 回来还这幅德行? 杨婉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气,问道:「相公哭丧着脸,是不想跟我成亲吧?」 韩澈直接愣了。 杨琬滢长有双凤眼,上挑,看着特别凌厉,但是毕竟是大家闺秀,他没想到这个人在洞房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指责。 不过他一般时候都不愿意发脾气。 不高兴道:「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 所以她是她的妻子,他的心里就只能有她,不可以有别人,从现在开始。 杨琬滢道:「最好你清楚,我们已经成亲了,不要以为是我家先向你家提的亲,你就可以拿捏我。」 韩澈直接就傻了,他从来没想过拿捏谁啊? 杨婉莹对不还嘴的韩澈很满意,她是很喜欢他,但是母亲也很喜欢父亲,母亲是怎么和父亲相处的?喜欢,就得牢牢攥在手里,让这个男人不敢偷腥,让他听你的。 她再没什么要警告的了,叫着两个婢女:「伺候我沐浴。」 然后抬头看向韩澈:「我已经十八岁了,你也不小了,我们要尽早生个儿子,我喜欢男孩。」 韩澈彻底石化了,他突然有些后悔,应该把阿昭的信拿出来,他方才的决定可能是错的,不然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 进行生命的大和谐,杨厚照今晚格外卖力,他如果再持续一会,李昭感觉自己要失控了。 可惜暴风骤雨都停了。 杨厚照懒懒的趴在她身上,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咧嘴一笑,像个傻小子。 李昭推着他的肩膀:「万岁爷今天很古怪。」 杨厚照道:「哪有古怪?」 李昭想了想,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尤其厉害。」 哎呦,那就是以往不厉害了? 杨厚照拎着李昭的耳朵问道:「是不是嫌弃朕?」 李昭眼眶缩了缩,语气带着命令:「不要听不懂好赖话。」 杨厚照:「……」 媳妇是夸奖他呢。 他笑了笑,又趴着不动了。 李昭推着他的肩膀:「起来洗洗睡觉了。」 杨厚照道:「再放一会,放久了,生个小皇子,免得浪费。」 李昭:「……」 这不怎么科学。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万岁爷,您想要孩子了?」 杨厚照道:「其实朕没什么感觉,可是怕母后难为你,而且那些大臣也盯着你的肚子呢,咱们还是先生一个,完成任务,然后就不管了。」 杨厚照在太后和大臣眼里,就是一个种马,他们恨不得让他不停的撒种,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可是他的状况。 哎,他们两个亚歷山大啊。 李昭没再打扰杨厚照,过了一会,他自己出来了,然后二人清洗,又回到床上。 李昭闭上眼睛要睡觉了,杨厚照这时候又来紧紧的抱着她。 在杨厚照看不到的地方,李昭挑挑眉,他一定有事,嗯,不问他,一会自己就会说。 不一会的功夫,杨厚照推着李昭:「睡着了?」 李昭眼睛一亮,娇声娇气道:「杨大爷您不睡觉啊?」 杨厚照道:「睡不着,今晚韩澈入洞房。」 李昭:「……」 韩澈入洞房关他毛线事啊? 她忍不住乐,道:「那厮定在放肆。」 杨厚照顿了下,然后哈哈大笑,随后又倏然收住,气鼓鼓的抱着李昭,腿也上来了,想要把她勒死压死的架势。 李昭道:「杨大爷,你不会是想跟新娘子入洞房,拿我撒气呢吧?」 杨厚照打她屁股,后嘟着嘴道:「要不是那个可爱的韩太太,今天是不是你和韩澈成亲啊?」 可爱的韩太太? 李昭眉毛又挑了挑,她明白了,难怪这小子这么卖力,又想她和韩澈呢。 想吧,时刻有个假象的情敌,他就不敢不拿她当回事。 李昭抿嘴一笑,道:「那可不,我又能当一次新娘子了。」 那水灵灵的眸子,竟然有点嚮往。 杨厚照气得捂着她的嘴,然后捂着眼睛。 李昭唔唔的叫。 杨厚照道:「不许再说话,不许再提了。」虽然都是假的,可是想到李昭和韩澈亲热的搂在一起的画面,他就难受的不得了。 下了帘子,床里都黑了,杨厚照这才放开李昭,然后抓住旺仔道:「朕的,睡觉。」 抓的好疼,李昭好像一拳打死这个醋罈子。 **** 韩澈觉得自己娶了一个比醋罈子加悍妇还可怕的东西。 一早刚起来,那趴上他胸口的女人就道:「你昨晚为什么背对着我睡?」 韩澈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勉强让自己接受她,也是想生个孩子就好了,但是他感觉很不好,虽然是第一次,可是很久很久才发泄出来,之后就更提不起兴趣了,难道还能面对着她睡? 杨琬滢冷笑道:「要是李昭,你就不会背对着她睡了吧?」 韩澈吓得白了脸,道:「那是皇后,你不要命了?」 杨琬滢放低了声音:「皇后不也曾是你的未婚妻子吗?相公,你这么冷漠的对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韩澈感觉要疯了,他翻身下去,捡起衣服就往外走,宁可不穿,都不要再在这个女人面前多呆一下。 可是看着那嫌弃的背影,杨琬滢更气了,她叫着如歌:「把那封信给我拿出来。」 原来昨晚如歌看见了,趁着韩澈洞房,杨琬滢事先交代如歌把信偷出来。 如歌从胸口把信交给杨琬滢,杨琬滢还没看信的内容,便道:「如果是李昭的,你们就都死定了。」 等掏出来一看,只有七个字,还是跟自己的父亲有关的。 所以这真的是李昭给韩澈写的信吗? 这是干政。 杨琬滢本来敛着的眼睛大放光彩,涉政,太好了,皇后真的死定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太后要办宴请 九月天,宫里有菊花的地方泛黄一片。 太后喜欢菊花隐士,歷经风霜高风亮节,所以让王云陪着,出来赏花。 花还没开全,还有将近半个月的花期,太后看着那一团团硕大的花蕾,道:「往年这个时候,那些诰命夫人也要在家里办花会的。」 王云一听就明白了,太后寂寞了。 丈夫去世,一个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那个儿媳还不孝不服管教,膝下一个孙子也没有,太后寂寞了。 王云道:「不然娘娘您也办个花会,中秋的时候各位夫人没给娘娘请安,现在肯定也惦记着呢。」 王太后想把各位夫人叫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给李昭添堵,但是怎么能添个大堵呢? 帮皇后找个女人?这种事现在感觉可遇不可求啊,所以胜算不见得大。 她问道:「哀家记得皇后在进宫之前,是定过婚的?」 王云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间会提起这个茬。 小心翼翼的点着头。 真是,被人退了亲的女人还能当皇后,那么下贱的出身每天要和她高贵的儿子抱在一起,太后打了个哆嗦,浑身都开始不舒服了。 过会她又问道:「那个男的是个年轻的翰林吧?前些日子成亲那个?」 王云道:「因为是娶得杨大人的小女儿,所以挺轰动的,刚成亲不到一个月。「 王太后看着远方点头一笑:「让杨夫人把这位翰林妻子也带来。」 能见太后能入宫的人,除非亲戚,不然都得是有诰命在身的,杨琬滢才嫁给韩澈,也没有封号,再说韩澈品阶太低,请了夫人称号也没办法进宫。 太后却要把人请进来,深意非常。 王云道:「这不合规矩,皇后若是知道……」 王太后冷哼:「哀家办花会,还要经过她的批准吗?再说,哀家就是要让她知道。」 王云恍然似的点头。 王太后想了想又交代道:「但是人还没来的时候,先别让她知道。」 「是。」 **** 杨厚照从高凤处听闻王太后要设菊花宴,晚饭吃饭的时候问李昭:「帮母后操持宴请,是不是很辛苦?辛苦你就推了,母后可喜欢设宴请人了,不管你是正月十五,还是八月十五,桃花开,梨花开,杏花开,牡丹花开,恨不得金鱼下小崽子她都要设宴,你若是哄着,那就忙不过来,所以不用看在朕的面子上帮忙,可以推了。」 他自己懒政,当然以为媳妇也不爱管这些闲事。 李昭听得眨眼睛:「母后要设宴?」 杨厚照道:「你不知道?」 说完眉头竖起。 因为李昭是皇后,后宫的事就算是太后的主意,也应该通过她才行。 「所以,母后根本就没告诉你?那更不要管了。」 李昭心想这个老婆子,怕是又要出阴招,她对杨厚照一笑:「嗯,都听万岁爷的。」 她不管。 **** 三日后的中午,王太后要睡觉之前,突然听到一个不愉快的消息。 她把枕头砸在王云头上:「哀家帖子都下了,你说内官监不肯採买,那等各位夫人来喝西北风,就真的只看花啊?」 内官监是十二监之一,专管内宫银钱发放和採买的。 王云也很无奈,道:「那边说皇后不给盖印,就拿不出来钱。」 本来十二监各司其职,都是掌印太监说了算,但是自打李昭接手内宫后,就把内宫监的掌印太监给换了。 以前是太后的人。 所以这个商户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就是卖钱的,最关心的也是钱,内官监把持的严严的。 太后道:「难怪,难怪宁可什么都不跟哀家学,也要把印章拿到手,在这等着哀家呢?哀家才是后宫的女主人,皇儿都是哀家生的,现在她来限制哀家花钱?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人家就是皇后啊。 王云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王太后:「那娘娘您说怎么办?」 王太后把被子也扔了,指着外面道:「给哀家备轿,去清宁宫。」 王云犹豫道:「娘娘,您去清宁宫,这不好吧?」 太后大吼一声:「那哀家不去,叫她她能来吗?」 王云:「……」 ***** 李昭最讨厌就是别人打扰她睡觉,但是这个人是太后,是婆婆,她不能骂人。 换了衣服从寝宫走出来,见太后一脚坐到正殿的宝座上了,黑着一张脸,穿着尊贵的衣服,威严极了。 李昭蓦然一笑,走到太后面前屈膝行礼:「母后,您怎么来了?」 王太后气道:「哀家怎么来了?怎么来的?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还要笑?你是做贼心虚吧。」 李昭想了想:「并没有。」 所以她等了这么久,她就答覆她并没有?死不肯认错了。 王太后道:「把印拿出来,内宫的主你不会做,哀家要自己管。」 李昭道:「儿臣觉得内宫的事儿臣管起来得心应手,并不需要别人帮忙,尤其是母后,年纪大了,儿臣怎么能让母后操持,那是不孝。」 说她老? 「你现在才是不孝,八月十五不肯宴请宾朋,哀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听闻你还把内宫很多宫女都放了,内侍也不肯进人,你要干什么?」 李昭道:「省钱。」 天吶,有没有听错,他们是天家,天家用省钱? 太后简直难以置信,后道:「没有见过你这样穷酸的皇后,果真是出身不行,把印拿来。」 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 李昭道:「母后,话真的要说的这么难听吗?一定要出身论英雄?就因为儿臣是做生意的,所以就穷酸低人一等?」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这已经很好听了。」太后并不肯收回自己的话。 李昭道:「如今国库空虚,母后您知道去年年末的时候西北军士因为军饷发不出来,而闹军变吗?我穷酸?我做的这些事,一年能为后宫省出三万两银子,您以为少吗?甘肃一省的全部赋税。 还有您说我穷酸我更不能认同,当年太祖皇后鼓励后宫自给自足,皇后的衣服都是自己缝制,几年都不採买,谁也没说她穷酸,您现在说我穷酸?说一个为后宫一年省三万两银子的皇后穷酸? 再者说,穷酸的人都知道国事为重,母后你有那么好的教育,难道不知道将士的辛苦,所以到底谁出身不好?」
第三百三十章 婆媳交锋 后宫一年支出何止二三十万两?两三万算什么? 而且这死丫头是在说她出身不好? 不如她一个商户? 王太后想开口骂人,但是李昭在贤德上站到了制高点,让她哑口无言。 后她咬着牙道:「一定要顶嘴吗?啊?一定要顶嘴吗?哀家是太后,是你的婆婆,一定要顶嘴吗?」 太后声音一声比一声高,那质问的语气真是吓人。 李昭眸子一沉,嘴角带着笑,是不肯相让的意思,道:「可是不顶嘴,母后就会觉得儿臣乖巧了吗? 不顶嘴,就觉得儿臣不是商户就高贵了吗? 不顶嘴,就会喜欢儿臣不挑拨儿臣和万岁爷的关系吗? 不顶嘴,会喜欢儿臣吗? 不顶嘴能买好吗?能吗?能吗?」 太后张大了嘴:「老天,一连串的问句都舌头都不打结,真是牙尖嘴利啊。」 李昭微微颔首:「谢母后夸奖,儿臣觉得,既然不能买好,只会让母后觉得儿臣软弱可欺,那儿臣就会更被母后看不起,那么臣长了一张尖牙利嘴不是白长了? 所以一定要顶嘴,顶到母后哑口无言,儿臣的胸口才能顺气,不然会憋死。」 然后憋得她要死,就是一定要跟她对着干了,看她说不过她。 太后气得喘息粗重,最后大叫一声拍案而起:「哀家再问你一次,哀家要办宴请,你盖不盖章?」 李昭道:「本宫不知道有怎么回事,母后如实请示,本宫又怎么会驳斥母后的面子?」 所以谁让她想先斩后奏?杨厚照也不让她管啊,那就不管。 请示二字刺痛了王太后的神经,现在她没有权利了,她点着头道:「好样的,哀家永远都不会给你好脸色,忤逆犯上,你等着哀家要去告诉皇儿,你等着。」 太后带着人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李昭站在门口一鞠躬:「儿臣恭送母后。」 太后将头上的簪子扔到清宁宫的地上,大喊一声:「啊……」 **** 太后走远了,秦姑姑才敢道李昭跟前,问道:「娘娘,您这次把太后气死了。」 李昭摇摇头:「如果现在就气死了,那一会她不得气诈尸啊?」 秦姑姑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李昭。 李昭翻了个白眼:「继续睡觉。」 *** 杨厚照就站在自己母后的床前,大中午的,他要睡午觉都不让,然后听母后说阿昭的坏话。 杨厚照道:「儿臣不信阿昭不孝,阿昭自小就很懂事,他们家都是她撑着,对岳父十分孝顺,怎么可能不孝?」 「那她对你母后不孝。」太后都要气哭了:「哀家要办宴请,她不让内官监盖印採买,帖子都下了,桌椅却不让摆,瓜果梨桃都没有,你让那些妇人来喝西北风,真的看花还是跟哀家大眼瞪小眼?」 杨厚照不服气的嘆口气,道:「母后,您要告状也挑有理有据的行吗?上午内官司的人还跟朕说了这件事,库房的桌椅早都准备好了,一共六十六套,早上的时候牌子都发了,採买的人员都已经出宫了,怎么可能会耽误您的事呢?朕就说阿昭不是那种人。」 王太后看看门口的王云:「怎,怎么可能。」 杨厚照道:「是啊,怎么可能,母后怎么好意思诬告阿昭,她是节俭,可是节俭有错吗?」 「我……绝对不是这样的。」太后反应过来,又要解释。 杨厚照挥挥手道:「母后,儿臣知道您不喜欢阿昭,但是一马归一马,您总是举办宴请,也太花钱了,阿昭一个裙子洗了还穿第二次呢,她可是皇后。」 所以太后也应该把裙子洗了再穿?就说她败家呗。 王太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杨厚照道:「嗯,儿臣感觉母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下次不要再难为阿昭了,儿臣还有事,给母后跪安。」 说完行了礼,转身就走了。 太后还挣大这眼睛要说话,可是谁还能听? 太后高声一吼:「王云。」 王云吓得跪下来:「娘娘,奴婢真的没有谎报敌情啊,肯然是皇后娘娘故意隐瞒,等着您去找她呢。」 然后再激怒她,让她去找儿子告状,儿子再误会她,彻底跟她离心。 「呀!」太后捶着胸口:「这个奸诈狡猾的商户女,气死哀家了。」 ****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太后再生气,但是她举办宴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昭再不待见太后,可总不能让太后丢脸,关上门他们就是一家人了,于是赏菊宴,如期举行。 一大早杨琬滢就穿着打扮好,准备出门。 这时候书房的门响了。 杨琬滢问如燕:「是相公吗?让他到我房间来。」 自打新婚之夜之后,韩澈就再也没进过新房。 如燕已经去找过好多次了,应该说每天晚上都去叫,可是人就是不回来,她有些犹豫。 杨琬滢凤眼一挑道:「让你叫就去叫,你是谁的下人不懂吗?告诉他,我今日会进宫,会见到皇后。」 如燕很快出去了,这次「不负众望」,把韩澈叫回来了。 韩澈一进门,杨琬滢便冷笑道:「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了,一提我要进宫见皇后就回来了,看来你真的贼心不死,对皇后有情。」 韩澈不愿意理杨琬滢的原因就是他发现这个女人不可交流。 她不给你解释和思考的空间和余地,她只会用激烈的言语恐吓你或者也不是恐吓,就是想控制。 母亲都没这样过,简直太可怕了。 跟阿昭更是没法比。 他道:「你如果没有正经事,那我先走了,今天已经晚了。」 他还要去翰林院。 杨琬滢在他转身的时候吼道:「你不与我同房,这还不算正经事?」 同房那一晚他都好后悔,不然就直接毁亲算了,不过是怕她名声不好了。 韩澈回过头道:「我已经这样了,其实你大声喊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在意了,但是你若是也不在意你自己的名声,那你便喊吧。」 杨琬滢放低了声音:「可是我小声说你能听明白吗?你是我的丈夫,新婚不久,你为什么要睡书房?」 韩澈道:「我以后会一直睡书房,你还有别的事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你……」杨琬滢瞪着韩澈,快要哭出来。 韩澈蹙蹙眉头,有一丝心酸,但是想到她的性格,真是合不来,于是开门走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沉重,如燕和歌都低下头不敢出声。 杨琬滢看着那背影咬紧了牙关,后冰冷的话从她口中吐出:「韩澈,你绝对会跟我道歉的。」 **** 菊花盛开,太后设宴,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携带未出阁的小姐,如鱼贯一样进了后宫。 诰命夫人入宫,一般后宫都会准备软轿接人。 杨琬滢和何氏一起来的,何氏要上轿,她却不动。 何氏回头道:「你怎么不上来?」 因为这轿子是直接去见太后的。 杨琬滢道:「母亲可以先走,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何氏看看左右,下了轿子在杨琬滢耳边道:「你疯了吗?这是宫里,太后设宴,宫里太后是长辈,你要先去拜见太后,何况皇后兴许就在太后那边,先去拜见皇后是什么规矩?你规矩都怎么学的?」 杨琬滢道:「论起来我是皇后的表嫂,而且都是年轻人,当然要拜见皇后,再者说,母亲以为太后邀请女儿是因为什么?您没听说过太后和皇后关系不融洽吗?」 人家关系不融洽,她还去见皇后,看样子太后还不会生她的气,所以她要干什么? 何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人家是皇后,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杨琬滢道:「我也是韩澈的妻子,好了母亲,您下走吧。」 **** 软轿不能等太久,何氏拗不过杨琬滢,先走了。 杨琬滢叫了门口候着的内侍,让内侍带她去见皇后。 到了清宁宫殿门口,杨琬滢对着太阳整理了下鬓角,没有碎发,衣领,十分平整,低头看裙摆,飘飘干净,那最下面的花边盖住鞋面,三寸金莲都很好的保护在里面。 她这个样子去见皇后,应该能让对方自惭形愧吧? 虽然已经是皇后,可到底是商户出身,让她看看什么叫大家闺秀,抢她的老公,再高贵,骨头里都是贱人。 不过下一刻,杨琬滢就凌厉不起来了。 秦姑姑接待的她,道:「我们娘娘陪万岁爷射箭呢,想见娘娘啊,先等着吧,看娘娘见不见你。」 到底是宫里人,杨琬滢语气很客气,道:「不是太后的宴请,娘娘不陪太后待客,去跟皇上射箭?」 秦姑姑道:「那你可能不知道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吧?」 所以不是伺候太后的。 杨琬滢心想,那更要见皇后了,不然宴会上见不到。 她用轻柔的声音道:「姑姑,其实我是杨阁老的女儿。」 所以她就说见皇后就见皇后? 秦姑姑双手交叉在身前,蹙眉看着她:「就是杨阁老,见皇后也要通报啊。」 杨琬滢道:「论起来,我还是皇后的表嫂,亲戚。」 秦姑姑还是方才的姿态和神色:「就是亲奶奶,娘娘也是娘娘啊。」 嫁了皇后就了不起了,杨琬滢暗暗磨牙,估计是不敢见她吧?真是可惜,她还真想见见这个韩澈念念不忘的美人,到底长得什么样。 **** 骑射场,李昭用眼睛斜睨着杨琬滢:「杨氏,看够了吗?」 杨琬滢的眼眶都看红了。 本来她以为皇后是託辞不想见她,可是皇后真的在骑射场,宫人把她带来了。 她终于见到了这个「日思夜想」的皇后。 眉目如画,气质端庄,一身劲装,身材高挑有致,尤其是眼睛和眉毛特别能勾人的眼睛,让人见了就不想移开。 丑,真丑。 杨琬滢回过神来后自我催眠,这皇后长得也一般般,看不出哪里好,韩澈一定是瞎子。 她屈膝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李昭这时候已经把杨厚照支开了。 可以随意撒泼,拉开弯弓没有回头,沉声道:「跪下。」 杨琬滢诧异的看着皇后的侧影,前朝的大臣见皇帝都不会说跪就跪,后宫也不是特意严苛的地方,尤其像她们这种亲戚,不是正式的场合,行了礼就行了。 她道:「娘娘,臣妾是一片好心来看看您。」 一片好心吗?那为什么不去先见太后来见她呢? 分明是对她好奇吧,因为韩澈,说不定还有阴谋,明知道人家有未婚妻还能抢亲的女孩子,能是什么省油的人物呢? 李昭道:「所以呢,就可以不跪吗?跪下。」 说完嗖的一声,箭矢飞出去,只中靶心。 这气势…… 杨琬滢屈辱的跪下来,然后磕了个头, 又挺起腰板后道:「论起来,臣妾是娘娘的表嫂,臣妾来看娘娘是出于亲戚的一片真心,娘娘这就是要难为臣妾,为什么呢?就算看在相公的面子上,娘娘也不该如此。」 李昭回过头,冷笑道:「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本宫是皇后,让你跪你就跪,行了礼就行了,怎么还这么多话,所以本宫就是试探你,看你到底是可以搭理的,还是不招人待见的,你是后者。」 做皇后的都不留余地,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杨琬滢本来只想看看李昭,给个下马威,可是没想到皇后比她还不容人。 她看四周没什么人,自行站起来,道:「娘娘这么说,真的是在难为我了,因为相公吧。」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把她和韩澈联繫在一起,嫁了人的皇后,还难为前未婚夫的妻子,那不是对未婚夫念念不忘吗? 李昭笑道:「你当本宫是什么人,本宫告诉你,本宫吃什么都不吃亏的,别说抢了本宫的婚事,你就是抢本宫一两银子,本宫也会记仇一辈子,从今天起,就看你不顺眼了,下次见本宫记得,一定要下跪,否则可说不好用什么办法惩罚你。」 杨琬滢眼睛瞪大,像是抓到了李昭的什么小辫子:「你果真不安于室,你果真记仇,你就对相公念念不忘所以才难为我,我会告诉太后娘娘的,你走着瞧。」 这时李昭对着杨琬滢一直笑,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根箭,开弓瞄准杨琬滢的脸。 杨琬滢吓得大叫:「你要干什么?即便你是皇后,也不能随便杀人,我可是太后请来的人。」 所以就有人有胆敢忤逆皇后,就是看太后能为她做主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定要顶嘴的皇后 李昭把箭直接射到杨琬滢的裙摆上,入地七寸,杨琬滢大家闺秀力气小,这样根本拔不动,就被牢牢钉在地面上。 杨琬滢拉不动裙子,又气又恼的看向李昭:「我还要见太后,你快帮我拔掉。」 让皇后帮着拔箭,那她还射什么呢? 李昭伸出手在杨琬滢脸蛋上狠狠的拧了一把:「你是傻子吗?」 杨琬滢疼的大叫。 李昭掐完,手指点着杨琬滢的脑门把杨琬滢往后一推,杨琬滢本来就是小脚,站不稳不说,裙子上还订个箭矢,整个人往后一仰,裙子撕拉一声坏了,人也摔倒了。 肯定十分狼狈,还怎么去见太后,杨琬滢瞪了眼睛看着李昭:「你干什么?」 李昭笑笑:「不是让本宫走着瞧吗?本宫要去陪太后宴请各位夫人了,杨氏你要抓紧时间到啊,记住走着瞧,迟到就不好了。」 **** 宴会设置在御花园的菊园里,花丛中有空地,内侍们早都摆好了桌椅和红毯,太后领着大家,按照品阶坐好了,也就是说,宴会都要开始了,杨琬滢还没出现。 何氏坐的离太后最近的位置,看着太后身边的皇后,眉心担忧的拢起。 皇后都来了。 杨琬滢的样子显然要对皇后不友好,所以她没出现是被皇后惩罚了吗? 一般都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虽然贵为皇后,但是随意惩罚请来的客人,也是非常没规矩的,会被人取笑。 可是话说回来,正常人也不会惹皇后不高兴,不会犯在皇后手里吧。 所以这杨琬滢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太后见何氏身边没人,问道:「杨夫人不是带了令千金来了吗?人呢。」 是啊,人呢? 何氏询问似的看向皇后。 皇后用懵懂的目光看着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无辜,所以皇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杨琬滢也没去见皇后? 何氏回答不出,转身对身后的宫女吩咐,让她去找找杨琬滢。 宫女去了,太后知道出了状况,也没再追问。 面向众人道:「好久没见各位,大家气色都那么好,还能想到看哀家这把老骨头,真是难为你们了。」 太后才多大年龄?也能叫老骨头。 场下有三位夫人是太后的娘家人,都听太后的话,太后早早安排她们,要给李昭难堪,所以这开场白就是个暗号。 接下来,要往皇后身上说事了。 太后的娘家妹妹关切的问道:「娘娘,您可比之前见着白了。」 白就是气色不好嘛。 太后道:「近来睡眠不好。」 小王氏立即看向李昭,道:「皇后娘娘,太后怎么睡的不好呢?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们是小人儿,娘娘身边也没个公主陪着,您要多多关心娘娘才对啊。」 意思就是儿媳不如女儿,她不照顾太后了。 以前不是这样,那现在是这样,都是她的问题了? 李昭之前就和这些夫人打过招唿了,都认得,道:「姨母担心的是,通常没心没肺的人才能睡的好,因为心大。」 所以太后睡不着是小心眼。 骂人不吐脏字,回答的还滴水不漏,表面笑呵呵,让人没办法发脾气。 小王氏诧异都看向太后。 太后眼皮上挑,是吧,牙尖嘴利,可不是谁都能说得过的。 第一回合,输了。 接下来酒菜都上来了,各位夫人们都熟络的聊天,气氛又回来了。 刘氏,也就是太后的弟妹,身边坐了一个年轻的少妇,那少妇在给刘氏试吃夹菜。 小王氏道:「我们老三媳妇就是孝顺,不管到哪,婆母都是第一位的。」 那少妇很腼腆的笑了,没说话。 这样最好,显得人更乖巧懂礼貌,有夫人羡慕的看过去,口中发出议论似的赞美声。 刘氏笑道:「不是自己的儿媳我自卖自夸,我们家老三媳妇最孝顺的地方就是一进门,就给我们王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旺夫门。」 这年头被人说成旺夫就是夸奖,李昭眼眶缩了缩。 提孩子,这不是又是沖她来的吗? 果真,接下来小王氏又问道:「皇后四月份还是五月份进宫的啊?后宫就皇后一人独宠,可有消息了。」 其实所有人,不光是女人,天下人都盯着皇后的肚皮呢,她这一句话下来,李昭感觉到四面八方顿时投来了无数道狼一样的目光。 她笑了笑:「进门就生大胖小子?王家祖上积德啊。」 那她还没有怀孕,是皇家祖上不积德了?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女儿,忤逆婆婆,不生孩子现在连祖宗都开始骂上了,那祖宗是她能骂的起的? 太后怒目瞪着李昭。 李昭还是用无辜的目光看着太后,谁让她找人为难她?说她骂人,谁听见了?她可是在夸王家祖上积德。 这一回合下来,王家人哑口无言,皇后又胜利了。 但是聪明的人都能感觉到,这花会气氛不对劲,那些人开始小心翼翼的吃东西,不怎么说话了。 四周渐渐安静,风吹花朵的窸窸窣窣声。 王太后再次给小王氏使眼色,还没完呢。 小王氏会意,又提起了老三媳妇布菜试菜的孝顺。 王太后身子向后一靠,餐碟放在李昭面前,意思是让李昭给她试菜布菜。 其实布菜没关系,孝顺吗,但是有之前的对比,太后就是让她低头,而谁人见过宴会上皇后忙前忙后的布菜的,拿她当小宫女了。 李昭没动筷子,对刘氏道:「边关经常吃紧,知道大家都勒紧了腰带,但是没想到会紧巴成这样。」 她又看向太后:「母后,不然给候府派两个婢女过去吧,这哪行啊,总是让儿媳妇布菜,有什么大的宴请,面子上不好看,您脸上也无光。」 太后的娘家已经封候,她的意思是说,侯府穷的丫鬟都没有,要使唤起儿媳妇来了。 太后不能大声,用唇语道:「一定要顶嘴是吗?」 李昭点头,用同样的声音回道:「能憋疯。」 这时候小王氏不甘示弱,笑道:「皇后娘娘可能不知道,儿媳给婆婆夹菜,这不是金钱地位来衡量的,是孝道,孝道,娘娘懂吗?」 不断的重复就是她不懂了,她不孝,意思还是她没教养。
第三百三十三章 并不是无脑皇后 李昭反问道:「夫人这样懂孝道,读过孝经吗?何为孝之始?」 世人都把孝顺挂嘴边,可是又不是科考做学问,一个女人读什么孝顺经书。 小王氏被问的愣愣的。 李昭道:「孝经上说,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最大的孝顺,就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要让父母担心,那才是真正的孝道。 本宫在入宫之前,家父一直十分担心本宫入宫会不适应,本宫曾对他保证,一定会吃好喝好过的快快乐乐,这样家父才安心的。 同理,少夫人在家应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吧?若是父母知道嫁人之后吃饭都吃不好,吃饭的时候还要去布菜,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这是孝吗? 若是本宫就不会如此,让父母担心才是最大的不孝。」 又看向太后:「是不是母后?母后知书达理,肯定也会同意本宫的说法,其实也不是本宫的说法,这是孝经上说的,古人诚不欺我。」 所以她如果不同意就是在反对孝经的话,才是不孝。 所以她如果还让她布菜,就是让她对不起她的父母。 还有那些新婚不久或者有女儿的妇人们,竟然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皇后。 王太后眼睛一立,瞪着李昭:「一定要顶嘴是吧?」 「都说了,不顶能憋疯。」 王太后给小王氏使眼色,竟然还说不过一个商户女吗? 谁知道她读过书呢?小王氏被顶的脸通红,再没话说,脸转到一边。 刘氏和刘氏儿媳更是,被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因为夹菜和布菜说的就是他们婆媳。 全都败下阵来了。 王太后真是忍无可忍,她把碟子放在李昭面前,今天她什么都不顾了,就是让她伺候,怎么样? 李昭低声道:「母后您故意的吧?」 王太后道:「这么多人,你也可以下本宫面子。」 她顶嘴都要引经据典拐弯抹角,就是因为这是皇宫,即便不和,也不能说的太直白,所以她不能让太后被人笑话。 但是太后选的所有菜里面都有韭菜,而她不吃韭菜,忌口。 再联想小王氏等人之前的逼迫,所以太后肯定是打听过了的。 李昭道:「母后您别后悔。」 太后道:「让你低头,哀家会去给祖宗上香。」 他们说了太久悄悄话了,个位夫人还等着呢,再说会被人看出来她二人不和。 李昭眯眼笑着,笑的十分假,像是带着面罩,然后道:「母后,虽然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不然不孝,但是儿臣也想孝顺您一下,儿臣帮你布菜好吗?」 太后笑的咬牙切齿,她就等这一刻的,点头道:「皇后孝顺,辛苦你了。」 「不辛苦。」 李昭夹了一口韭菜放在嘴里,之后胃里不受控制的就翻腾上来,她看着太后,哇的一口就吐了,只吐了韭菜还不算,之前吃的喝的全都喷涌而出,太后躲闪不急,衣服全都是秽物,酸腐沖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啊,顿时吓得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内侍宫女冲过来,还有一干夫人小姐惊叫安慰,场面一时混乱急了。 一旁吐得十分辛苦的李昭终于胃里舒服了,擦擦嘴用歉意但也得意的目光看着太后:她真不是吓唬老太婆,是真不吃,这下老人家满意了吧? ***** 太后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李昭也簌了口,在外面的厅室里等她呢,当然她不想等,但是还有客人,吐了太后一身,很失礼了,若是再不送太后回来,会被人说闲话,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 太后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总之已经没有外人了。 她指着她问道:「哀家今日好不容易办了宴会,你处处跟哀家作对,显摆你口才好吗?」 李昭道:「儿臣的口才,不用显摆也是好。」 「还要顶嘴?」 「不然能憋疯。」 王太后真是气死了,气死了。 她不停的点着头:「为了自己痛快,不顾哀家的脸面,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跟哀家作对,这下好了,一会人家走了就会传了,说太后和皇后关系不和。」 李昭道:「母后真的在乎这些传言吗?」 太后提高了声音:「哀家为什么不在乎?」 李昭这时也提高了声音,眼睛瞪大:「那母后为什么还要故意为难我呢?难道姨妈和舅妈不是母后事先通过气的吗?什么孩子,孝道,说给谁听呢?想让脸面好看,也得有脸面才行,母后自己不想要这个脸面,儿臣只不过是成全你。」 王太后大喊:「一定要顶嘴?」 「对,不然会憋疯了。」 王太后捏着自己的脖子,哎呦哎呦,怒火上涌,怎么办怎么办? 她瞪了李昭一眼,道:「哀家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也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儿媳,哀家是你的婆婆,是你的母后,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跟哀家大吼大叫?是谁。」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 太后微愣,后带着哭腔道:「哀家不是在问你话,是训斥,训斥,你给哀家闭嘴。」 **** 太后终于有所冷静,后看着李昭道:「这下怎么办?你以为你跟哀家对着干,真的能有什么好处吗?你吐了哀家一身,你看那些夫人会怎么看你,你以后还如何母仪天下?」 因为即便她跟太后争执争的再婉转,再客气,但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不和,刚嫁过来的皇后就和太后不和,能有什么好名声? 李昭神色肃然,抬头看着太后,道:「母后,你真的认为名声这个东西是委曲求全得来的?」 太后微眯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李昭道:「自打儿臣当了皇后,儿臣就再也不相信权利之下,还需要以德服人。 不信咱们出去看看,到底那些夫人如何评价本宫。」 太后蹙眉。 李昭抬起手:「母后先请。」 **** 婆媳二人一回到宴席上,就有一位侍郎夫人问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带病陪着我们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太后告状 「还是有喜了?娘娘年轻,是不是没注意,那吃东西可得小心,怀孕很辛苦……」 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而来,所有的关心和问候都是冲着皇后的。 除了王家人,这些夫人小姐好像忘了今天的宴请是太后办的。 也好像忘了太后方才还被儿媳吐了一身。 太后微微张开嘴,简直不敢相信。 她看向李昭。 李昭在她耳边低声道:「一个成功的人身上,绝对不可能有一种标籤,但是都得有个前提,就是会运用手中的权利,我权利在手,只要对您笑一笑,所有人都会说我孝顺,不然就是讨好。 我权利在手,省钱就是贤惠,否则才是穷酸。 我抓紧了权利,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人人都会对我称颂,这就是现实。 所以,您还认为针对我我就能被人唾弃?就会有不好的名声吗?还要挑事吗?」 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后的伶牙俐齿,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后吐了太后一身。 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太后却对皇后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皇后年轻,可绝对不是好欺负的,如今正是盛宠。那么该讨好谁向着谁,一目了然,谁还管你真的孝顺不孝顺呢。 太后一张小方脸,都气成了酱紫色:「哀家小瞧了你。」 确实,她以前一直以为皇后是无脑冲动的蠢货,虽然泼辣她总吃亏,那也是蠢货,不然谁家的皇后会这么喜欢顶嘴呢?还是和婆婆。 原来都不是,她是心里清楚,太后和婆婆的头衔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反而她还能西风压倒东风的树立威信。 不用受气,心里不用堵得慌,还不用怕别人说闲话。 她什么都考虑好了,她什么都明白。 所以她就狠狠的欺负她。 呜呜呜…… 王太后觉得自己好想哭,她刚进宫的时候如履薄冰处处小心,面对太皇太后,她可不敢这么嚣张,她可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才翻身的。 最后还没翻过来。 呜呜呜…… 凭什么这死丫头刚成亲就能压在她头上? 但是人多,又不能哭,也不能骂。 呜呜呜…… 作为太后是绝对不能哭的。 王太后直翻白眼。 李昭忙给她顺气,别真气死了,那就所有权利都白费了,怎么玩都行,不能出人命是前提。 王太后却不领情,狠狠的甩开她的手。 婆媳二人就这么无声的斗了一会,后来李昭决定认输了,道:「好了母后,那您陪着各位夫人,儿臣先走就是了。」 反正也没给她添堵,计划都落空了,赶紧走吧。 王太后轻嗯了一声。 李昭之前吐了,找了藉口离了席。 **** 从御花园回来,李昭突然想起杨琬滢来,入席那么久都没见人过来,不会现在还钉在地上没起来吧? 她笑了笑,后让轿子转头:「去骑射场。」 骑射场那边早就没人了,杨琬滢被宫女找到了,这时候已经换了备用的衣服收拾好,她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快到宴席的时候喃喃念道:「等我见到太后,你就真的死定了。」 **** 傍晚十分,杨厚照从太和殿回后宫,正要去清宁宫见李昭,被王云给截住了:「万岁爷,太后娘娘要见您。」 「母后?」杨厚照笑道:「今日的宴会母后玩的开心吗?不累啊,怎么还有精力见朕呢?是有什么事吗?」 王宁神色只有恭敬,看不出别的情绪,道:「这个奴婢不知。」 杨厚照想了想,不管什么事,母后召见,不能不见,她命令高凤道:「去慈宁宫。」 **** 太后叫杨厚照当然不是好事,总之对杨厚照和李昭来讲不是好事。 她是要告状的,把宴会上的事统统都跟杨厚照说了。 最后道:「皇儿,你就是母后的骄傲,唯一的骄傲,能不能让母后一直骄傲下去? 立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商户女也就算了,还要处处跟母后作对,母后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就算不是婆婆,不是太后,老人家也应当尊重吧,当年母后可从来没跟太皇太后顶过嘴。」 杨厚照心想我当什么事,就是告状啊。 他道:「母后,阿昭的个性儿臣很清楚,刀子嘴豆腐心,你不惹她,她绝对不会先招惹别人的,即便是招惹,也是要个脸面,要口气,不然王聘婷她最后怎么会放了呢?她没有坏心眼。」 王太后这次没有生气,凤眼中精光一闪,道:「皇儿,你真的了解皇后?」 杨厚照一脸得意道:「阿昭是直性子,什么都会跟儿臣说,她做的什么事,也都在儿臣眼皮子底下,儿臣当然了解她,非常了解,她没有一点坏心眼。」 王太后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后举在耳边,道:「那皇儿见过这个东西吗?你先看看,看完了再说,你真的了解皇后吗?」 说完,把信递给杨厚照,母后的语气是那样的冷淡和志在必得,这不是自己认识的母后,杨厚照的心一瞬间跳的极快,他感觉自己像个猎物,前方有个陷阱,只要他迈一步,就会堕入深渊,真是不安啊,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信? **** 餐桌前,内侍和宫女都下去了,秦姑姑对李昭道:「没有见到杨琬滢,最后也没见到,估计也没多少时间跟太后说话,然后就出宫了吧?」 李昭道:「这个女人感觉不是什么有脑子的,她让我很不安。」 所以她回来之后还是让秦姑姑去找杨琬滢,看太后叫杨琬滢来干什么,杨琬滢这么愿意进宫,定然也不会空着手来啊。 可惜没打听到什么重大的消息。 秦姑姑这时道:「太后都不敢惹您了,万岁爷也向来都向着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昭没出声,因为就是不安,没什么好说的。 一抬头,却见杨厚照黑着脸站在门口,他好看的星星眼睛就目光不错的看着她,像是两柄刀子。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这是跟谁在生气? 李昭站起道:「万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厚照冷声道:「朕什么时候回来你会不知道吗?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和东西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开始吵架 这小子话里有话。 李昭眉心微蹙。 杨厚照这时看着愣愣的秦姑姑道:「你也想质问朕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秦姑姑脸上变色道:「奴婢不敢,娘娘也不是那个意思。」 杨厚照一呵道:「滚出去。」 秦姑姑这时候反而不能害怕,皇上从没有过的严肃,如果要对皇后不利怎么办? 她不动,李昭道:「出去吧。」 秦姑姑这才低着头出去。 她一走,杨厚照笑道:「很好啊,朕都指使不动人了,全得靠皇后来管理这些奴才。」 他今天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应该是办正事了,如此正式的衣服,显得人威严稳重。 一双星眸,还是带着冷。 真的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李昭也没见过这样的杨厚照,内心的不安更加大了,但是她的字典里向来没有怂这个字。 不带感情的垂垂眼皮,道:「万岁爷有话不妨直说。」 杨厚照看着她,后眼眶一缩,道:「你吃饭了吗?」 李昭道:「没有。」 杨厚照心想再生气,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先消消火。 他对外喊道:「用膳。」 **** 帝后无声的吃了一顿饭,之后没有任何交流就个干个的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杨厚照去洗澡,秦姑姑来到寝殿里,见李昭正在卸妆,低声道:「娘娘,奴婢很害怕,万岁爷到底是怎么了?」 李昭细数自己做过的隐瞒杨厚照的事,一个是挑拨杨厚照和太后的关系,一个是控制赵瑾,再一个就是出宫阻止杨宁致仕这件事了。 论起来哪个都是大事,但是如果杨厚照不计较,就哪个都是小事。 杨厚照平时都不计较的。 所以她不知道杨厚照在意的点是哪个。 但是大致做到心里有数了,她没说,摇头道:「让万岁爷自己说吧。」 秦姑姑嘆口气。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道:「让朕说吗?朕想听你说,皇后,你喜欢朕吗?」 竟然是皇上的声音,秦姑姑抬头一看,皇上还是常服束髮,没有换衣服,所以没有洗澡,不会是等着偷听他们的话呢吧? 李昭站起来道:「臣妾喜不喜欢万岁爷,万岁爷难道不知道吗?」 她冷着脸,语气还是反问,十分凌厉。 杨厚照心想自己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真的是惯坏了,被他惯坏了。 其实他静了这么久,已经非常在压抑自己的脾气了,只要李昭跟他说明白,跟他道歉,他说不定就会原谅她。 但是这个女人,竟然不知错。 他苦涩一笑,道:「朕就是不知道才问皇后,你喜欢朕吗?」 李昭已经猜是第三件事。。 因为之前太后也告过状,她也不孝,杨厚照还帮着她呢,至于赵瑾,赵瑾自己不会说,杨厚照应该不会理会,所以只有第三件事。 可以只有第三件事杨厚照最不应该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是为了谁?难道为了她自己? 身为皇帝自己管不好朝政,还要她千方百计的去哄着他做事,现在竟然对着她冷脸吗? 李昭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杨厚照的语气让她受不了。 她也怒了。 声音比杨厚照还冷,道:「既然万岁爷感受不到,那就是不喜欢,如果万岁爷脚下有个火盆烤着,是不会问别人自己冷不冷的,不喜欢。」 杨厚照提高了声音:「李昭,朕在认真的问你话。」 李昭道:「我也在认真的答。」 她头髮散着,穿着贴身的衣裤,本来是最美的时候,但是那斜睨人的眸子异常冷漠。 杨厚照被她看得如万箭攒心,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李昭不喜欢他。 从一开始就是他死皮赖脸贴上去的。 人家不肯进宫,他就强制写上人家的名字。 人家不肯嫁给他,他得连骗带哄还要发誓。 他有一个热心,可是人家一向都是端的高高在上,他要把心掏出来看人家才愿意看一眼。 现在说实话了,不喜欢他。 一滴眼泪,从杨厚照眼里流出来,道:「那还是朕对不起你了。」 竟然哭了,这下玩大了。 李昭又气又急道:「你又不说什么事,就问我喜不喜你,你听别人说了什么?你总要先说清楚吧。」 杨厚照问道:「朕只想问你,你喜不喜欢朕?」 李昭道:「不喜欢你我为什么嫁给你?不喜欢你我为什么每天和你睡在一起,不喜欢你我……」她为什么要操心他的名声,碰见刘健的事急,内阁的事急,焦芳的事急,她本来可以有愉快平静的生活,现在都是急急急。 「你真的以为你自己是让人省心的人吗?不喜欢你,我是绝对不会选择你的。」 杨厚照这时候非常不自信,李昭之前的话说的太绝,他脚下根本感觉不到火盆,这让他信心崩塌,后面说的再好听,可能都是有所目的。 他又问道:「既然喜欢朕,那朕对你说过,任何事都不要瞒着朕,要说实话,朕喜欢的就是你的直爽,可是你怎么做的?你跟朕说过几句实话?」 如果这么问,李昭真的无言以对,她怕杨厚照,其实是怕皇权吧,怕她还没有保护他,先失宠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 哦! 可能这就是爱得不够,不够信任,如果真爱,怎么可能不信任他呢? 李昭的沉默让杨厚照入堕冰窟,她默认了,默认了,所以无话可说。 他道:「朕让你说,你说,为什么隐瞒朕。」 李昭道:「其实也没瞒着什么啊?」 杨厚照举起手中的信:「你写给韩澈的,写给韩澈让杨宁致仕。 你那次非要出宫,朕打听过了,那不是明瑞的生日。 你把朕耍的像个傻子,陪着你出宫,而且是为了见韩澈,这还不叫隐瞒?那什么叫隐瞒?」 李昭怎么也没想到杨琬滢带来的是这封信,她甚至都没落款,这个杨琬滢,这个韩澈,真是…… 杨厚照又问道:「这回无话可说了吧?」 李昭想了想道:「其实,其实,我也是为了万岁爷好啊。」 如此缓和了语气,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杨厚照却在这时候陡然间提高了声音:「为朕好耍着朕去见韩澈?见韩澈,是为了朕好?」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这回真生气了 杨厚照真正的不自信就是来自韩澈,他不是气李昭冲撞自己的母亲,不是气李昭干涉政务,他气她什么事瞒着他,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他更心寒她找韩澈,明知道他最讨厌韩澈,还找,把他当什么? 所以越想越想不依不饶。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没完。 李昭还不曾注意到杨厚照到底因为什么发脾气,她要争自己的理,道:「那你看看我见韩澈是为了什么?」 「不管为什么,韩澈都是你曾经的未婚夫,你都不该背着朕,去见韩澈。」 「韩澈韩澈,我根本也没见到他,我是为了阻止杨宁致仕,是你不肯留下他,我才出此下策。」 「怪朕了?就算是不想杨宁致仕,也没引起朕的注意,你可以多跟朕说几次,直接说,朕什么事没依着你? 你都是藉口,你就是想见韩澈。」 这话说的诛心,她跟他解释过,从来没喜欢过韩澈,一个近亲,她有什么好喜欢的。 李昭怒道:「是非不分,别人家的女人进宫来害我,不帮着我就算了,反而愿意让人家痛快,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这样对我?」 杨厚照也气炸了:「你但凡心里有一点喜欢我,都不会跟韩澈再有瓜葛,自己做错了事还倒打一耙,朕果真没看错你啊,铁齿铜牙,无理辩三分,难怪母后被你气的半死,朕不孝,喜欢上了你。」 都开始后悔自己不孝了? 就是说她以前都错了是吧? 这也是推翻了他们之前的所有。 李昭真是一腔怒火,要顶回去,突然想到,杨厚照不是太后,不是那些妇人,是她的丈夫,一定要口舌之快的赢了有意思吗? 恶言陡然间一转,变成询问:「万岁爷一定要和我吵架吗?」 对方硬气的语气带着冷静,杨厚照也静下来,他并不是想让她生气。 沉吟下道:「你只要保证,以后再不骗朕,朕就不计较,哼!」 她知道他歷史中那么多事,都是不能说的,以后有机会还要帮他避开,如何能全部坦白? 做不到,与其以后还要因此争吵,不如说清楚,道:「我不能保证,以后也会骗,这是我处事的本性,外方内圆,不能保证。」 「说的好理直气壮,吃准了朕捨不得你?」 李昭摇头,并没有,不过是在这里选择坦白。 李昭的神色太冷静,冷静的让杨厚照害怕,好像她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可是他是皇帝,真的要被这个女人一直欺骗下去吗? 他想了又想,最后道:「你保证不再和韩澈接触,朕就原谅你这一次。」 可是也不能,只要他还留着她,她就要为他改命,她就得用到韩澈。李昭摇头:「我只有这一个读过书的亲戚,会一直留着为我所用。」 「呀!」杨厚照怒吼一声。 秦姑姑都吓死了,给李昭使眼色希望李昭服软。 李昭站直了,她不能。 杨厚照气的脸色苍白,冷声道:「李昭,还就是吃准朕喜欢你嘛?再爱一个人,都不能容忍欺骗和背叛,朕对你实在太好了,让你忘了朕是谁,朕到要看看,后宫三千佳丽,是不是非你不可。 从现在开始,你失宠了。」 说完叫着外面:「摆驾干清宫,朕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皇上气沖沖的离去,秦姑姑拉着李昭的袖子恳求道:「娘娘,您就不能说句软话。」 李昭看向秦姑姑顿了下,后道:「开始还能,现在不能了,让他去宠幸他的后宫三千佳丽去吧。」 **** 慈宁宫里,太后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忙站到窗前双手合十,道:「菩萨,早知道杨琬滢这么管用,哀家何必受这么长时间的气,都气死哀家了,您真是显灵了。」 一旁的王云道:「娘娘,万岁爷真的能冷落皇后吗?」 王太后用质问的目光看着王云:「你这奴婢到底是谁的人?这还不冷落,你不会帮着他冷落?笨死了,不然你不要管慈宁宫了。」 王云忙道:「是,奴婢这就去看着万岁爷。」 **** 万岁爷和皇后吵架了,这是几个月以来第一吵,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张永担心万岁爷,放下手中的事,赶紧从衙门里赶过来,到了清宁宫门口一看,道:「你也来了?」 谷大用这边点头,听见身后脚步声,他和张永同时回头看,是赵瑾。 然后丘聚、罗祥、魏彬…… 四面八方。 等几个聚在一起,张永问道:「都来了?」 能不来吗?万岁爷和皇后吵架诶,据说万岁爷都哭了,再忙也的来啊。 六虎加上一直跟在杨厚照身边的高凤,都积极的准备「护驾」,不过万岁爷不在殿里。 赵瑾问高凤:「万岁爷呢?」 高凤指指西边的厢房:「洗澡呢。」 天都黑了,皇上一反常态的回干清宫了,奴才们都纷纷忙碌起来,因为洗澡水之类的事情已经停了好几个月,水都要现烧。 温泉池里的下人进进出出。 好容易水也热,香料也都配好了,下人都撤了,杨厚照才得了片刻清净。 是啊,好想一个人静静,阿昭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呜呜呜…… 忽然门口传来声音:「万岁爷,奴婢来伺候您了。」 是狗腿子们。 杨厚照忙收住声音,瓮声瓮气道:「朕不用你们伺候。」 张永道:「不用哪成啊?现在必须要奴婢们伺候,不然您一个人该胡思乱想了。」 杨厚照沉吟一下,眼前都是李昭恶言恶语时的情景,心好疼,他叫道:「那进来吧。」 杨厚照发现奴才们在身边说话,他的心情并没有转好,他们不停的张嘴又闭上,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孤独的感觉。 他从水中出来,擦干头髮对七人道:「你们还是退下去吧,朕还是想一个人静静。」 万岁爷就这么独自一人回了寝殿。 七个奴才面面相觑。 张永先开口:「静静有什么意思?不是越静越心烦。」 谷大用道:「还不如让咱们陪。」 可是最后万岁爷不让,所以他们做什么,都不如让万岁爷一个人静静。
第三百三十七章 睡不着的帝后 夜深了,秦姑姑站在殿门口等了好久,也不见万岁爷回来,回到娘娘的寝宫一看,娘娘外衣都脱了。 秦姑姑道:「真不等万岁爷了?」 李昭道:「人家有后宫三千佳丽,你还等什么?」 秦姑姑道:「奴婢觉得万岁爷起驾去干清宫,就是不想宠爱佳丽的心思,不然为什么不去虎园。」 李昭捏着下巴想了想:「有点道理。」 秦姑姑一笑,后道:「娘娘,那您去把万岁爷接回来吧。」 李昭用眼睛斜着秦姑姑:「姑姑可能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呢,向来都是万众瞩目,从来都是别人哄我,我是不会哄别人的。」 她也不是没哄过,就是这次不肯妥协呗? 秦姑姑撇撇嘴,让她吹去吧,她道:「那您一个人睡吧,睡不着没人管。」 李昭不服气的冷哼,她会睡不着?开玩笑。 **** 宫婢都下去了,李昭赶紧从床上坐起,把杨厚照的枕头拿过来,然后才躺下,但是抱在怀里的感觉不像,杨厚照个子高,量了量,枕头太短了,她又坐起来把毯子捲成人形,抱着躺着,也不行,太软了,杨厚照的胸口和胳膊全是肌肉。 呀,去哪里找一模一样的手感呢? 李昭又把冬天里的被子找出来,卷了又卷,这样结实多了。 搂着一睡,高矮胖瘦和杨厚照差不多,但是习惯性的伸手一摸…… 算了,她把被子一脚踹下去,翻个身闭上眼,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 「五帝本纪,夏本纪,商本纪,周本纪,秦本纪,秦始皇本纪,项羽本纪…… 哎,项羽虽然令人唏嘘,可是有虞姬这个红颜知己,朕有吗?朕要是四面楚歌,阿昭肯定不会跟着朕殉情。」 杨厚照想着想着一拍脑袋:「不是睡觉吗?重来。」 他嘀嘀咕咕道:「五帝本纪,夏本纪,商本纪,周本纪,秦本纪,秦始皇本纪,那秦始皇为什么没有皇后?他是因为心爱的女子死了吗,人不可能没有心爱的女子吧?我最爱阿昭,可是阿昭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啊,她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 杨厚照光着脚跑到镜子前面,看这眼睛,看这眉毛,呀,怎么可以长得这么英俊呢。 微微扬起下巴,连傲慢的姿势都这么好看,阿昭怎么会不喜欢啊? 忽然眼睛一瞪,不是说好的睡觉的吗? 杨厚照垂下脑袋,其实睡不着,满脑袋想的都是阿昭,刚开始还没那么难受,睡觉的时候有点挺不住了。 手上没有小旺仔,怀里没有小李昭,真是难受啊。 他撑开裤子看看小老虎,喃喃道:「你都蔫吧了,是不是也想媳妇了,真可怜。」 随后又蹙眉道:「但是咱们男人,得有点出息,都说了后宫佳丽,不可能非她不可,就不许回头,懂吗?啊? 所以啊,她不求你,今后不许理她,听懂了吗?」 杨厚照扭着腰晃了晃,最后嫌弃的哼了一哼:「感觉您也是个靠不住的傢伙。」 可是真的就这么回去吗?那肯定不行。 杨厚照对外面喊道:「摆驾,去虎园。」 七虎担心万岁爷都没走,就在外面候着,听见喊声赵瑾最先冲进来,一个滑跪到了杨厚照面前,兴奋道:「万岁爷,真的去虎园?」 杨厚照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为什么不是真的?你有病啊。」就是要去虎园,他就不信忘不了李昭。 赵瑾也是这样想的,这个皇后是他的心腹大患,如果能从今天开始,让皇上废了李昭,不废,失宠也行啊,就没人再约束他了。 而虎院是小皇帝玩的地方,只要去虎园,什么皇后都能解决。 「万岁爷,奴婢这就是布置。」 **** 虎园,杨厚照斜依在一张平榻上,看着前方。 他的前面是一个逗哏和捧哏。 二人正在说着有趣的笑话。 杨厚照看啊看啊,其中一个人就开始给他抛媚眼,她眼睛水灵灵的眨着,穿着小太监的衣服,搔首弄姿,往下一看,裙摆没有开叉。 杨厚照赶紧晃晃脑袋,不是阿昭不是阿昭,这个真的是小太监。 他又看向另一个,穿着小宫女的衣服,用天真纯净的眼神看着她,可就是这样的眼神,好像眼里只有他,让他保持不住。 「阿昭!」杨厚照伸出手。 两个人立即停下来叫道:「万岁爷。」 杨厚照:「……」 不是阿昭,都不是阿昭。 杨厚照顿时兴趣全无,挥挥手:「下去。」 两个逗乐的走了,可是万岁爷还没乐。 赵瑾抢到高凤之前走到杨厚照面前,道:「万岁爷,不然看歌舞吧。」 看歌舞,歌舞都是年轻的宫女,他说过,后宫佳丽三千,是不是非她不可? 不能让那女人看扁了。 杨厚照点着头道:「让她们都穿着太监的衣服跳。」 穿着太监的衣服跳,哦!赵瑾耳朵有些红了。 **** 李昭在迷迷煳煳中惊醒,感觉又是地动山摇,她抬头一看,是秦姑姑。 气死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来觉的。 「干嘛?」李昭没好气的问道。 秦姑姑急急的指着殿外:「万岁爷去虎园了。」 李昭一下子就惊醒了:「去虎园?」 秦姑姑可是一直盯着那么动静呢,她点头:「去了,叫到歌舞了。」 后宫佳丽三千,当然有会唱歌跳舞的,杨大爷以前就总要看的。 李昭淡淡道:「看呗,人家是皇帝,别说看,就是搂过来睡,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算了姑姑,您别管了,快去睡觉吧?」 秦姑姑瞪大了眼睛:「哎呦,坏了,娘娘您真的不喜欢万岁爷啊,喜欢一个人怎么能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还能睡着觉呢?真不喜欢啊,天吶,难怪万岁爷伤心。」 李昭:「……」 她牙槽咬在一起,陡然间大喊一声:「王八蛋的杨厚照,他真的敢碰一下别的女人,他就死定了。」 秦姑姑:「……」 她摸着胸口想,放心多了。 **** 万岁爷打了三个喷嚏,能歌善舞的宫女立即都停了下来。 高凤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问道:「万岁爷,您是不是受风寒了?不然回去睡觉吧?」 睡觉? 好啊。 杨厚照看着领舞的那个宫女问道:「多大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当然原谅她啊 宫女道:「十九。」 杨厚照认同的点点头:「十九好啊,十九大了,懂事了,就听话。」 皇帝喜欢年纪大的,宫女一脸羞涩,眨着眼睛低下头。 杨厚照道:「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皇上一直宠幸皇后,后宫的女子都已经快放弃自己了,没曾想有一天皇上又能看歌舞。 谁能在这时候夺得万岁爷的欢喜,一定能被封妃吧?现在除了后位可都空着呢。 那宫女听着万岁爷优雅的声音很是激动,一边抬起头,一边咬着嘴唇,就怕自己喜极而泣。 其他没有点到的宫女则对她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这些人的表现杨厚照都看到了。 他不由得越发心堵,他是皇帝,年轻潇洒,看上哪个女人不是那个女人的福气? 别人可都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哄呢,只有那一个小混蛋不珍惜他。 哼。 杨厚照问那宫女:「你喜不喜欢朕?」 宫女又惊又羞又喜,说不出话来。 杨厚照问道:「不喜欢朕吗?」 万岁爷谁不喜欢啊,最想跟万岁爷生孩子了。 宫女激动过了头,陡然间大喊:「喜欢,奴婢喜欢,喜欢啊。」 杨厚照问向其他人:「你们喜欢朕吗?」 那些没有被重视的宫女即刻脱口大喊:「万岁爷,万岁爷……」 她们都是喜欢的,从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没有一个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阿昭不喜欢他? 杨厚照拉起那个十九岁宫女的胳膊:「走。」 那宫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赵瑾。 万岁爷这意思是要睡觉了,要人侍寝,此例一开,皇后就慢慢等着失宠吧,赵瑾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对那宫女挥挥手:「好好伺候万岁爷。」 **** 杨厚照在大殿里想的是好,他就宠爱一个女人,给那个李昭看一看,是非她不可吗? 可是真的女人拉到屋里,门一关,那种报復性的冲动就没有了。 他的阿昭说过,这些女孩子都很苦,一旦被他宠幸就再也没办法出宫了,他心里还是只有阿昭的,以后不能给人家幸福,所以不能招惹。 想到这些,杨厚照又很是不服气,他真的被李昭吃的死死的了。 算了,就把这宫女留在屋里一宿,气气那个李昭,看她能怎么样? 那这一宿有点难熬啊。 杨厚照道:「你叫什么名字?」 万岁爷坐在床边,没让她上床,宫女跪下道:「奴婢叫做谢柔柔。」 说完抬起头,用温柔似水的目光看着万岁爷,她虽然很紧张,但是万岁爷都问她名字了,是想记住她吧?这样的眼神,她自信,万岁爷会记住她的。 杨厚照道:「你觉得你的名字和皇后的名字比,哪个好听?」 皇后的名字不男不女,当然是她的了。 谢柔柔低下头道:「皇后是美玉,奴婢是瓦砾,怎能相提并论呢?」 杨厚照实在没话说了,努力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皇后善良吗?」 皇上拉着她来,不是让她侍寝吗?难道是想跟她谈皇后? 谢柔柔神色十分迷茫。 杨厚照道:「其实皇后很善良。」 谢柔柔:「……」 杨厚照接下来开始自言自语:「她小时候没有娘,父亲又不是很厉害,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弟弟,所以一直都很独立;你以为她是特立独行?其实是生活所迫,不过不是所有人被生活所迫,都能变成皇后那样的性子的,勇敢,果断,奸诈,狡猾,可是还是很善良。」 谢柔柔:「……」 杨厚照看着窗口,嘆息一声道:「皇后经常在朕耳边说你们的不容易,你们所有人都应该感谢她。」 可是她是来伺候万岁爷的啊?到底让不让人伺候万岁爷了? 杨厚照又问道:「朕跟你说的话,你能替朕保密吗?」 谢柔柔又羞涩一笑:「奴婢什么都听万岁爷的。」 杨厚照想了想,最后摆摆手:「算了,朕还是不能信你。」 谢柔柔:「……」 杨厚照其实想跟她说,她想李昭了,越说李昭的事越想,李昭是个好人,更是又原则的人,不会背叛他,也不是故意瞒着他。 所以他不能再生她的气了。 杨厚照对谢柔柔道:「你就呆在屋里不要动,天亮了再出去,然后跟别人说,朕是刚走不久的,知道了吗?」 谢柔柔有种不好预感:「万岁爷,您干什么去啊?」 杨厚照勾唇一笑,他要是真碰了别的女人,他和阿昭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所以再生气也不能。 他道:「朕去履行朕曾经发过的誓言。」一辈子都不会背叛皇后。 **** 秦姑姑正拉着李昭的手哭:「娘娘,真的没有迴旋的余地了吗?」 李昭点头道:「姑姑,您不用为我伤心,虽然跟万岁爷走不到头,但是能遇到您,遇到你们这些对我好的人,我还是觉得值了,很幸运。」 秦姑姑道:「可是还不确定呢,您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怎么行礼都收拾好了?「 她也没什么行礼在宫里。 所以随便包几件衣服就行。 明天她就要跟杨厚照说出宫,当时他们讲好的,他宠幸别的女人,她就走,他会放她一条生路。 李昭道:「已经明摆着的事了,都不用去验证,咱们万岁爷,小孩子心兴,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肯定会越干什么,而且,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他碰一个女人,我就走。」 「可都是气头上,过两天就好了,你们对对方都是有感情的。」 李昭温和的摇着头:「姑姑,等你嫁人了你就会清楚,人不能为了感情,连尊严都不要,所以说过的话一定要履行。」 皇后固执,皇帝叛逆,这两口子是没未来了。 秦姑姑也劝不好,开始帮李昭收拾东西。 正在这时,听见殿外有动静,二人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趴在窗前看,见是杨厚照和张永偷偷从角门里进院子了,还沿着墙根走,跟做贼一样。 秦姑姑眉开眼笑的看着李昭:「回来了。」 李昭顿了一下,后道:「姑姑,方才我跟您说的话,你死都不能说出去,然后来帮忙。」 万岁爷回来了,得赶紧把打好的包袱归位,不然肯定要炸庙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面子也得要 杨厚照和张永终于蹭到了殿门口了。 张永道:「万岁爷,您真的想好了,要跟娘娘和好?」 杨厚照手指竖在嘴边:「睡一觉就走,还没有原谅她,你不要嚷嚷出去。」 没有原谅人家还要去找人家睡觉? 张永:「……」 **** 杨厚照在门口别了张永,蹑手蹑脚回到寝殿里,殿里的灯虽然都亮着,但是床帐下来了。 他眉毛竖起,难道这傢伙真的能睡着觉? 之前有几次,其实阿昭都没睡,然后他误会了,这次肯定也是。 杨厚照勾唇一笑,悄悄走到床边,慢慢拉开帷帐,床上的人头朝里,唿吸均匀…… 杨厚照磨磨牙齿,低声道:「阿昭啊。」 人没有动静。 「阿昭啊。」 人还是没有动静。 呀!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真的非她不可,她却能睡的好好的。 杨厚照负气的捅了捅李昭的腰:「起来了起来了,朕找你有话说。」 李昭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但是没有睁开眼。 杨厚照气得大喊:「呀,起来了。」 李昭没想到他真的要喊醒她,吓了一跳,坐起来怒道:「吓死人了,回来干什么?」 醒了?! 嘿嘿嘿。 杨厚照做贼心虚,但是必须逞强,用冰冷的声音道:「朕想了半宿,想通了。」 李昭暗暗一哼,想通了吧?看还敢跟她嘚瑟? 她问道:「万岁爷想通了什么?」 杨厚照道:「朕虽然决定让你失宠,但是之前为你付出太多了,你现在得还回来。」 李昭脸一沉,竟然是要算帐吗? 她瞪着杨厚照:「我欠你什么?」 杨厚照道:「朕给你的聘礼很丰厚,你辜负了朕,拿回来。」 原来他是这种小气鬼,李昭翻了个白眼:「给你,钱也没花,随时能还给你。」 杨厚照瞪着眼睛道:「那要娶你的时候,朕都吃不好睡不好,亲自忙里忙我,这份辛苦,这份心意,你赔给朕。」 李昭眯起眼睛道:「不要太过分好吗?钱财可以赔给你,别的谁不辛苦啊,辛苦费怎么陪?你自己愿意娶媳妇。」 「哎呦,想当滚刀肉不认帐是吧?」杨厚照提高了声音:「还不止这些,你霸道不讲理,每天控制着小老虎,小老虎现在只认得你,别人都不习惯,你知道以前它多潇洒,什么女人都来者不拒,现在都挑食了,你赔。」 李昭磨牙道:「杨厚照,你真的是来算帐的吗?」 杨厚照噗嗤一笑,见李昭没笑,立即又板着脸,道:「是啊,还有,朕是皇帝,直唿其名,你是不是想被砍头。」 李昭一直用眼睛斜睨着他,那警告似的眼神灵动又勾人,正是他喜欢的调调。 杨厚照心想,我真的太贱了,就喜欢她,怎么办? 他陡然间将李昭推到在床上,李昭挣扎,他整个人都压了下去,道:「你让小老虎串个门,咱们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李昭心想说来说去是精虫上脑,她坚决不从,道:「士可杀不可辱,万岁爷可说过不是非我不可,我记着呢,不会和万岁爷和好。」 杨厚照忽然垂头丧气的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轻声道:「阿昭,朕想你了,只要你不是喜欢韩澈,你跟韩澈来往也行。」 李昭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输,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委屈的眸子,心头髮酸,声音也放软了,叫道:「万岁爷,我其实……」 杨厚照趁机剥光她的衣服,亲上旺仔,还其实什么啊?来生孩子吧。 **** 杨厚照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缴械投降能让他这样餍足了,感觉真美。 他抱着李昭拍了拍,拍到李昭头窝在他的怀里,轻轻要睡着了。 他又道:「你睡觉是睡觉,朕可跟你说清楚,朕明早很早就会走。」 这警告的语气,霸道的言语,李昭仰头用睡眼看着他:「又要玩什么?」 杨厚照没出声,之前全宫里的人都知道他在跟李昭生气,都没过一晚他就回来了? 所以绝对不能留下证据。 而且也必须给李昭一点教训,不然她是真的不听话啊。 他道:「玩什么?你以为朕为什么回来找你,小老虎管不住自己,可是朕能管住自己,以后你就是朕的发泄工具,想让朕爱你,不会了,君无戏言。」 李昭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你方才不是这样说的,不然我不会让你的小老虎串门。」 杨厚照竖着嘴角道:「对啊,所以朕才说假话,这叫事急从权,没听过吗?也叫虚晃一招,不然你能让小老虎串门?」 学会骗人了。 真是,李昭抬起脚直接把他踹到地上。 杨厚照还光熘熘的,站起来没好气的道:「李昭,你敢把朕踢下床。」 李昭放下帷幕,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磨牙道:「把我当发泄工具是吧?看你能不能再上我的床,踹你都是轻的。」 说完方下帷幕,杨厚照要从新上床,李昭挡在里面,杨厚照上不去,喊道:「人家打算清晨才走的,你给朕把帐子拉开。」 当她这里是旅店? 李昭沉着脸睡到床边,绝对不会让他进来。 床被围的死死的,杨厚照试了两下都不行,心道不睡就不睡。 他走到门口,李昭还是没有迴转的余地,他暗暗发誓,要在原本打算冷落她的天数上再多加两天,不然他再也不和她发脾气。 哼! *** 张永站在门口,看着万岁爷如见鬼,不得了,真的睡一觉就走啊? 他还是希望帝后能够和好的,道:「万岁爷,其实都回来了,您就算不留宿,也是妥协了。」 是啊,谁让小老虎管不住自己呢? 杨厚照摇摇头道:「皇后不会说出去,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朕回来了,只要没人知道……」 哼哼,他就不会输。 张永道;「那个老宫女会知道吧?」 那个老宫女。 杨厚照想了想道:「不然杀了她灭口吧。」 张永:「……」 杨厚照当然不会真的杀了老宫女,他闹着玩呢,反正过瘾了,通体舒畅心情好:「走,回宫睡觉去。」 看着这样大大唿唿的小皇帝,张永不免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心:「那您明天还睡不睡?」 杨厚照:「……」 今天把李昭得罪了。 明天……
第三百四十章 阿昭被太后关起来了 第二日李昭小日子到了。 杨厚照看着张永:「得,天助朕也,咱们不用回去了。」 回去也办不了事,还很没面子。 张永道:「万岁爷真的要这样?那您过了这几天,怕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他没直说,但是眼神已经带着警告了。 杨厚照跟李昭是习惯,就算不做什么,这个人不睡在他身边,他就觉得不踏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挺不挺得住,对张永他可以说实话:「咱们每晚都偷偷的清宁宫看看,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说。」 哦,就是面子还得要。 **** 赵瑾不知道小皇帝的打算,为了让皇后失宠,他决定培养个自己的势力。 于是这日趁着杨厚照午休刚起来,带着一个小太监过来。 「还不给伺候万岁爷起来。」 这小太监不光看着激灵,梳头也梳的好看,比马永成梳的还好。 杨厚照立即对他起了兴趣,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宁儿。」 其实他叫钱宁,原本就是干清宫的小内侍。七虎年龄都大了,而且各有职责都很忙,尤其是赵瑾,他发现他忙的顾不得小皇帝,如此下去岂不是本末倒置,他的靠山是皇上啊,所以就找人来帮他伺候皇上。 武儿虽然有孝心但是不激灵,这个钱宁是毛遂自荐的,玩乐的东西懂的很多,人也听话,正好代替他伺候杨厚照。 杨厚照对钱宁很满意,就同意赵瑾的请求,把他留在干清宫,提拔了一下。 赵瑾办完了第一件大事,就提到了第二件大事:「万岁爷,您还和娘娘怄气呢?奴婢虽然心疼您爱娘娘爱的辛苦,可是您若是不及时哄娘娘,怕娘娘之后给您脸色看,不肯回头呢。」 这话说的僭越,但是只有这样说反话,要面子的小皇帝才会生气。 果真杨厚照道:「谁爱她了?朕多得是女人,才不爱她,更不会在乎她回不回头,你这奴才说的话好像疯了,朕才是皇帝。」 赵瑾心想有万岁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杨厚照不肯承认放不下李昭,但是真的放不下,所以每天晚上都偷偷去清宁宫看一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在干清宫睡觉,为了掩人耳目,还会叫宫女唱歌跳舞,如此以往五天过去了。 这可高兴坏了王太后。 太后为了此事,特意去小佛堂给菩萨上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老显灵,可算制住了那个李昭,您顺便再帮帮忙,让皇儿废了她吧。」 说完双手合十的拜,神色极其虔诚。 王云:「……」 等太后拜完,王云怕太后高兴的太早,道:「娘娘,咱们万岁爷说高兴一时,说不高兴又是一时,才五天,奴婢觉得皇后不会这么快就到了。」 王太后给王云一个知子莫若母的眼神,后道:「所以哀家才来拜菩萨,皇儿是不能那么容易就忘了她,但是如果有哀家助皇儿一臂之力呢?你可别忘了,哀家如今是皇太后。」 虽然后宫的事她不管了,但是儿子的女人,她还是可以管的。 **** 小佛堂就在慈宁宫后院。 它的双门都开着,太后站在门口的空地上,对着门口道:「皇后,进去吧。」 她命令的人自然是李昭,李昭就在她身后。 太后搬出了太后的金宝和金册,要惩罚她,李昭人在屋檐下,是越不过太后的。 但是她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主。 她走到佛堂门口,回头道:「母后,儿臣再给母后一次机会,您真的要关我?」 王太后简直了……真是让人发笑啊,她怒道:「你搞清楚,现在是谁在给谁机会,身为后宫女人,你竟然私自出宫,要不是哀家仁慈,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面子上,处死你都行,你还跟哀家讨价还价。」 讲规矩她当然讲不过了,她根本就没守规矩。 李昭唇角一勾,道:「儿臣不是在讨价还价,儿臣只是在提醒母后,是不是认准儿臣就起不来了,那儿臣就进去了,真的进去了。」 看着她迈进去的脚,王太后有一瞬间犹豫,后冷笑道:「皇儿已经五天没理你,你还有什么好嚣张的?给哀家进去,哀家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你才能出来。」 五天不行就五十天,五十天不行那五年呢? 李昭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了进去,她要关门,秦姑姑哭着挡在门口,道:「娘娘,让奴婢陪着您吧。」 李昭道:「本宫又不是去冷宫,不用你陪,菩萨面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呆的。」 可是秦姑姑不放心,呜呜的哭。 王太后吼道:「滚出去哭去,这是哀家的慈宁宫。」 她是因为李昭说的那句菩萨面前,不是谁都有资格呆的感到膈应,再也不想多停留,于是命令王云:「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让皇后一个人好好的在菩萨面前忏悔。」 太后是铁了心了,王云劝都不敢劝,忙道:「是。」 ***** 晚上风很大,吹的云朵追月,天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杨厚照蹑手蹑脚的趴在李昭窗前,下一眼就能看到阿昭了,今天小日子过了吧? 他忍不住露出漂亮的小白牙,可是下一刻笑容立即收了,床上没人,梳妆檯前没人,柜子前没人,他蹦跶一下,门后也没人,我去,一个女人大晚上不睡觉,人呢? 他回头叫着远处的张永,张永会意,二人到厢房的屋檐下说话。 杨厚照道:「阿昭不在房里。」 张永道:「老宫女在房里哭呢。」 杨厚照微愣,后拍了他的头一下:「为什么哭啊?还不叫过来问。」 *** 李昭不让秦姑姑告诉皇上她被太后惩罚了,太后那边的人肯定不说。 所以皇上到现在还不知道。 秦姑姑一见到皇上,当时就泣不成声:「太后娘娘传旨意让皇后去,皇后去了太后说娘娘行为不端,就把娘娘关到小佛堂了,娘娘不让奴婢告诉您,奴婢就不能说,可是救不出来娘娘,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会放了娘娘。」 杨厚照大吃一惊:「被母后关起来了?为什么她不让你告诉朕?」 秦姑姑目光幽怨,好像在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杨厚照:「……」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万岁爷又开始翻墙了 因为李昭小日子到了,杨厚照只是偷偷的回来看她,并没有说要跟她和好。 甚至李昭自己都可能觉得,她被他冷落了。 所以就不要说别人了,母后一定是觉得他不管阿昭,可以落井下石。 阿昭肯定是跟他伤心,所以不想理他。 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的杨厚照:「……」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 慈宁宫大门紧闭,杨厚照让张永用木头敲,可是大门还是不开。 杨厚照喊道:「跟朕作对,你们这些狗奴才都不想活了是吧?开门。」 太后下了懿旨,慈宁宫天黑就落锁,没有她的另外懿旨,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开门。 显然小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天王老子肯定算不上。 守门的七八个小内侍恐惧的抱在一起,这样敲下去,万岁爷会不会砸门啊? **** 这门用石头砸都砸不开。 张永真是没办法,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杨厚照:「万岁爷,不然今晚就算了吧。」 杨厚照道:「她关了朕的女人,朕的女人在佛堂里受苦呢,你知道佛堂是什么地方?这都九月天了,不行,朕必须把自己的女人救出来。」 说完对着大门喊:「阿昭,挺住,朕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对面连个回音都没有了。 杨厚照低头一想:「这样不行啊,母后肯定睡觉了听不见,你去,找个破锣来。」 张永眼睛微缩:「又找破锣?」 杨厚照眼睛眯起狡猾的弧度:母后,别怪儿子不孝。 **** 王太后躺在床上看着王云:「你说句话。」 王云比划着名什么。 王太后道:「让你说句话。」 王云都喊破喉咙了:「娘娘,奴婢说了啊。」 这下王太后看到了口型,笑了:「真的说了啊?」 王云点点头。 她摸着耳朵道:「你这个耳塞做的不错,除非打雷,不然哀家应该什么都听不见吧?」 王云道:「这是找能工巧匠特意做的,材料软不伤耳朵,还能堵的死死的什么都听不见。」 王太后看这奴才在嘎巴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管他说什么,听不见就行,不然关了李昭,儿子那个混蛋一定会来敲锣的,这次她可有经验了。 王太后把被子盖在身上感觉做梦都会笑醒,再也不用怕睡不好觉了。 ***** 张永胳膊都要断了,然后看向杨厚照:「万岁爷,真不行了,还是不开门啊。」 杨厚照放下捂耳朵的手,让张永停下来,道:「厉害了,母后变精了,肯定用什么东西堵耳朵了,不然不可能听不见。」 张永道:「那现在怎么办?」 是啊现在怎么办?他的阿昭还关在里面,肯定恨死他了。 杨厚照对着墙头大喊:「阿昭,你要挺住,朕一定会来救你的,一定,挺住。」 张永:「……」 **** 李昭躺在小佛堂前窗下放置的平板床上,看着窗前从云里钻出来的月,根本睡不着。 本来这几天就一直在想她和杨厚照的关系睡不着,再换个地方,更睡不着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她陡然间坐起,为什么大冷天要跑到这里数羊? 都是那该死的杨厚照,竟然真的不理她。 骂着骂着,李昭又骂不下去了。 杨厚照就是小孩子,才十八,怎么能怪他? 人生路那么漫长啊,他才十八,她的生理年纪也才十六,杨厚照的身边又有那么多的诱惑,她本人还有很多秘密,所以他们真的能白头到老吗? 她揉着头道,当时为什么答应跟他成亲呢,那时候真是一时冲动,反正觉得人生也没什么意思,就当皇后吧,和歷史上那个出名的昏君玩一玩。 但是感情这事好像真的不能玩,她感觉自己越陷越深,迟早要受伤害。 都不用迟早,就说现在,虽然嘴硬要和太后对着干,但是杨厚照若是不来救她,太后怎么可能把她放了。 杨厚照那种人,三五天还能想她,三五天之后呢,赵瑾一定会给他找很多玩乐,很多女人,他还能想起自己吗? 正在这时。 李昭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悠远的声音:「信女李昭,你知错吗?」 李昭眨眨眼,谁在跟她说话? 信女,这里是佛堂。 她回头看着菩萨像,月光下只有个模煳的影子,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菩萨也像鬼,不然她不能这么害怕,就是不敢看。 她忙转过头又看窗外,问道:「谁?本宫可是皇后,不要装神弄鬼。」 外面的当然是杨厚照和张永,大门不开,杨厚照想起他去李昭家的情景,他可以跳墙啊,慈宁宫可没有陷阱,哈哈,就下来了。 张永这时低声道:「万岁爷,被娘娘发现了。」 杨厚照嘘了声,不满道:「哪里发现了?她是在诈我们,你不许说话,朕一定要让她认错才行。」 张永忙闭了嘴。 杨厚照捏着嗓子,故意用很飘忽的声音道:「还不知错,本仙尊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对当今万岁爷心意不成,所以才有今天的灾祸,若是不知悔改,必然要被打入冷宫。」 李昭道:「你到底是谁?这可是慈宁宫,你个小太监也想来骗本宫?」 她当然想不到皇帝会进来,杨厚照气的变了脸,敢骂他太监,又忘了他得厉害了。 他忍着怒气道:「你不信本仙尊的话?」 李昭道:「我不信鬼神。」 「真的不信?真的不信吗?」 那声音越来越怪,还伴着幽幽的呜咽声,李昭抱紧了自己,要说信吧,她真的没见过鬼神。 若说不信,那她怎么会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李蓉怎么会重生? 没有鬼神,这些又怎么解释呢? 所以外面的人真的是鬼神吗? 李昭道:「那你是哪路神仙?」 杨厚照看向张永,张永使用了厉害的眼神,娘娘竟然信了。 杨厚照努力的回想,相到一个法号:「本仙尊就是崑崙十二仙人的太乙真人,你有什么话要对本仙尊忏悔。」 李昭想了想:「那你真的有个徒弟叫哪咤吗?」 「哪奼?那叫哪咤,哪咤,什么哪奼,你也不是没读过书。」 李昭一听这嫌弃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眼睛迷起危险的弧度,杨厚照,竟敢耍戏我,咱们走着瞧。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张永低声道:「万岁爷,您是不是破音了。」 他是太着急了,哪咤怎么能叫哪奼呢?奼哪? 但是怎么办? 杨厚照懊恼的时候,就听李昭道:「真人教诲的是,那真人您不在崑崙山呆着,怎么下山了,你家哪咤又给龙王太子扒皮了吗?」 杨厚照:「……」 他道:「路过,路过,我家徒弟好着呢。 本仙尊路过此地,见当今圣上愁眉不展,掐指一算,是因为皇后你啊,当今圣上对你一片痴心,你这女子怎么好歹不分,却要背叛他呢?」 李昭心想臭小子,你才背叛人了呢。 她问道:「万岁爷真的对我一片痴心吗?」 杨厚照道:「当然,本仙尊还能撒谎?」 李昭道:「我不信,若是对我一片痴心,他怎么可能五天都不来见我呢?」 杨厚照急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清宁宫看你,不过你睡着了罢了。」 李昭在黑暗中勾唇一笑,又用哀怨的声音道:「我还是不信,若是这样喜欢我,怎么会让太后把我关起来?」 「关你的又不说他,他想救你出来呢,方才在慈宁宫门口敲了一晚上破锣了。」 「那怎么我还在这。」 杨厚照悻悻道:「因为太后把耳朵堵上了,根本没听见。」 李昭暗暗点头,这个老妖妇现在能耐了。 她又道:「可我还是不信,我们万岁爷天天看歌舞,还叫宫女在房里伺候,这是对我一片痴心吗?明明就是三心两意。」 「那都是假的,假的,那是为了故意气你,宫女在房里伺候就是聊天,说的都是你,他真的可喜欢你了。」 李昭抿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她挠挠下巴,那要怎么样治治这小子好面子的毛病呢? 眼睛一亮,道:「我还是不信你啊,我们万岁爷说一不二,她说了,后宫佳丽三千人,就不信非我不可,他迟早会变心的。」 杨厚照大急,道:「那他当天晚上不是就回去了吗?小老虎还找你睡觉了呢。」 张永害羞的低下头。 李昭:「……」 她道:「不提这个,他后来还说只是为了发泄,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总之我不信他,就算现在对我好,以后呢? 所以还是别信了,我以前真的喜欢我们万岁爷啊,想跟他白头到来,现在想,他是天上云,我出身不好,什么都没有,就是地上泥,万岁爷可以随便拈花一朵笑红尘,但那时候我多惨啊,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决定不再对他用真心了,也不再为他感动,女人只要不动心就不会受伤,以后不喜欢他了。」 「不要。」杨厚照吓惨了,直接踹开佛堂的门:「阿昭,你不要不喜欢朕,朕错了,再也不冷落你了。」 李昭佯装害怕的看着门口,呀了一声:「你是谁啊?」 张永:「……」 他没猜错,娘娘是故意的。 杨厚照哪里思考那么多,碰到李昭他就是个傻瓜,走到李昭床前拉住她的手:「阿昭,是朕呀。」 李昭瞪着眼睛道:「你是人是鬼?万岁爷怎么可能在这里。」 杨厚照道:「是我啊,是我,我跳墙来的。」 哦,原来如此。 李昭问道:「那方才那个太乙真人呢?难道他是万岁爷假扮的?」 坏了。 杨厚照一噎,心想我方才好像逼着她道歉来着,若是承认,肯定要挨骂,不能承认。 他假装四处的找:「太乙真人?神仙?真的有神仙,朕怎么从来没有看过?哪里呢,出来。」 张永:「……」 李昭声音低下下去,道:「原来没有啊,那方才我是不是幻听了,那太乙真人说的事情也都是假的了?他说万岁爷对我一片痴心,原来都是假的。」 杨厚照咳嗽一声:「朕觉得,这个可以是真的。」 张永忙道:「娘娘,这个肯定是真的。」 李昭挑眉看着二人:「真的吗?」 **** 真的,杨厚照已经遮掩不下去了,这屋子里冷冷清清,就一张木板床,怎么睡人,再也不能让媳妇受苦。 她拉着李昭的手道:「起来,咱们回宫去。」 李昭想了想,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出去。」 杨厚照道:「你傻了?朕接你来了,咱们不吵架了,和好了,看谁还敢欺负你,跟朕回去。」 她进来的时候可放了狠话,太后请神容易送神难,就这么出去?绝对不可能。 李昭躺回去:「是母后要惩罚我,母后还没下令呢,我不能出去。」 杨厚照道:「朕接你出去还不行吗?咱们跟母后说去。」 李昭摇头:「不行,母后说我错了,那就是错了吧,不然她为什么要惩罚我呢?这么出去,好像我越狱,又要被人说我侍宠而骄,我不出去。」 所以得先正了名才能出去。 杨厚照想了想,对张永道:「你自己回去吧。」 张永眼睛睁大:「万岁爷。」 杨厚照凑吧凑吧挤上李昭的床:「阿昭在哪里,朕就在哪里。」 张永:「……」 忽然好想成为皇后,真幸福。 **** 张永走了,李昭更睡不着了,本来床就小,杨厚照占了一大半的地方,她都上墙了。 她道:「不然万岁爷也走吧,您又没被罚。」 杨厚照抱着她的身子,使劲的吸吸鼻子,接着轻吟出声:「好几天没抱阿昭,好想。」 李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道:「杨大爷,你这么晚翻墙过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带我走吧?」 杨厚照在黑夜中目光闪烁不停,笑道:「怎么会呢?朕不是想你了嘛?」 李昭道:「那最好了,万岁爷说过的话我可都记得,说对我没有感情了,只是发泄一下,今后休想再上我的床。」 杨厚照转移话题道:「阿昭,你以后真的不要对朕真心了?你要不喜欢朕了吗?」 李昭道:「哎呦,人家和老神仙的对话你怎么知道,你是老神仙吗?」 「朕当然不是,呵呵,呵呵……」 说什么都好尴尬,杨厚照闻着李昭头髮上的香气,小老虎腾腾腾就翘起来了。 死就死吧,他把李昭压在身底道:「你小日子过了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床榻了 李昭推着他:「就知道你是管不住小老虎,才不是对我好,你赶紧下去。」 杨厚照才不,随便她怎么说,他已经憋了好几天,今晚必须把她拿下。 他什么都不说,用绝招和行动来感化她。 李昭渐渐失去抵抗力,但是神智还清醒,她道:「这里是佛堂。」 可她那娇柔略微沙哑的声音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勾引,杨厚照闷哼一声:「你忘了朕参的是欢喜佛。」 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都被吱吱吱吱的声音掩盖住。 李昭轻声道:「你轻点。」 黑暗中杨厚照满足的闭上眼:「朕也想,控制不住了!」 **** 太后一早刚醒,就被王云说的请求给惊到了。 「你说皇后要一张新床,怎么板铺睡不习惯啊?哎呦,哀家是在惩罚她,不是让她享受的,睡不惯睡地上。」 王云脸颊通红,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后长嘆一口气道:「不是,是床塌了。」 「床好好的怎么会榻,再简陋也不至于塌吧?」 王云目光向窗外看去,样子像个羞答答的小媳妇:「这正是奴婢难以启齿的地方,昨晚万岁爷跳墙过来的,然后跟娘娘睡在了一起……床就塌了。」 王太后想了想,后凤眼瞪大。 王云抿着嘴低下头:「嗯!」 王太后:「……」 这个狐狸精,佛堂里也能勾引儿子了,她也不怕冲撞了神仙。 ***** 佛堂里,杨厚照坐在门槛上道:「为什么人家是神仙?人家已经不是人了,是神仙,神仙都慈悲为怀,都是善良的人,朕和皇后是苦命的鸳鸯,睡在一起他们成全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怎么会觉得冲撞呢?母后,您说的不是神仙,可能是您自己生气。」 太后知道自己儿子翻墙进来了,饭都吃不下去,可是叫儿子不来,她只好来佛堂,竟然会听到这样一些胡言乱语。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最后道:「你赶紧起来去办你的事,不要惹哀家生气。」 杨厚照摇头道:「不去,朕的皇后被您关起来了,媳皇后都没了,什么也不要了,不放皇后朕不走。」 无赖! 王太后咬牙切齿道:「你是皇帝,你还有公事要办。」 杨厚照道:「朕如果都办了,还要满朝文武干什么?朕要皇后。」 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太后的目的就是让李昭失宠,这人都翻墙进来了,神仙也敢冲撞,她再关人就没意义了。 于是叫着李昭:「你出去吧,赶紧走赶紧走。」 她话音刚落,那个衣服还没穿好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后,在皇儿的身后,她的面前。 只见她轻轻一笑,笑容温柔如春分,如那簌簌落下的花瓣,美丽妩媚之际。 这样笑,太后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真,接下来她用娇声娇气的语气道:「母后,儿臣可是问过您,是不是真的要关儿臣,你说是,儿臣犯了错,那现在怎么又要放了儿臣,嗯?儿臣不会走的,除非母后能说清楚,儿臣到底犯了什么错。」 王太后:「你犯了什么错你还不知道,你私自出宫,干政,还给男人写信。」 李昭陪着杨厚照坐在门槛上,道:「那既然这么大的事,正应该惩罚,怎么还放了儿臣呢?所以儿臣更不能走了。」 杨厚照抬头叫道:「母后,阿昭不走儿臣也不走啊。」 下一句虽然他没说,但是太后已经自己补脑了,剩下的您自己看着办。 王太后掐着脖子,怒气又上涌了,哎呦,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狐狸精? **** 王太后把杨厚照赶出佛堂,当然杨厚照是不会走的,就站在门口,其实是王太后有话要跟李昭单独说,不想让他听,他不走人家就关门,把他隔绝了。 佛堂里面,太后一边给菩萨上香,一边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肯出去?」 问的自然是李昭,李昭道:「儿臣不打算出去,儿臣当时就说了,母后要三思而后行,是母后一意孤行非要把儿臣关起来,儿臣就是不走。」 王太后回头道:「你不走,皇儿就不走,天下不顾了?」 李昭道:「就像万岁爷说的,天下有内阁大臣和司礼监的人处理,就算万岁爷出去,这些事,他们愿意让万岁爷插手吗?」 皇帝太小了不经事,内阁大臣们确实信不过他。 王太后道:「那你也不能让皇上赖在慈宁宫的佛堂不走吧?」 李昭没出声,低头一笑,略带讽刺。 王太后气血上涌,道:「哀家知道你是跟哀家作对,但你知道哀家的一片苦心吗?等你辛苦养大的儿子,娶一个根本配不上你儿子的女人,你是什么心理?」 李昭抬起头道:「何为配得上?何为配不上,只要我的孩子跟这个人在一起开心,这个人就值得我喜欢,因为他给我的孩子带来快乐了,儿臣跟母后不同,母后口口声声说是为万岁爷好,可是万岁爷真的要什么,母后您知道吗?倒是和外人联合起来害自己人,您这样的爱子之情儿臣永远都不可能理解。 不对,也可以理解,说来说去,您就说想控制别人按照你的心意走,只要你看着不顺眼的,就都不行。 以爱为名行兇! 我能理解,但是绝对不会妥协。」 最后一句她说的利落也斩钉截铁。 王太后瞪大了眼睛,回头拿起供桌上的桃子打在她的脸上,并道:「你个商户女,你凭什么来教训哀家?」 这可真是,说不过就动手。 李昭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亏了,捂着自己的脸。 王太后见她目光阴鸷兇狠,吓了一跳,后想了下道:「你要干什么?你想怎么样?你敢告状?」 李昭仰着下巴哭道:「母后你为什么打我?你就是再不喜欢我,也不应该打我,呜呜呜……」 王太后气得指头颤抖的指着她,她没用力。 这时门砰地一声开了,杨厚照一甩袍子闯进来:「阿昭,你没事吧?」 见媳妇哭,直接把媳妇拉到怀里,然后义愤填膺的看着太后:「母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以后你再别想单独跟阿昭相处。」 说完拉着李昭的手:「咱们走。」 王太后:「……」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太后申饬杨婉莹 李昭还是不肯走,杨厚照却跟自己的母亲生了气。 小狼狗生气就六亲不认,王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儿子跟她离心。 她不得已要跟李昭道歉:「哀家并不是打你,谁会用桃子打人呢?哀家是没拿稳,也不疼吧?」 有杨厚照在,李昭是不会跟她吵的,确实不疼,太后没怎么用力气,但是她还是哭。 杨厚照急了:「怎么可能是没拿稳?母后你骗谁?」 就不能给她一个撒谎的机会吗? 王太后不让杨厚照说话,哀求的问着李昭:「皇后,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走?」 李昭呜咽道:「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母后当时说的儿臣是什么罪过?现在为什么可以出去了?」 王太后还是解释,王云听出了弦外之音,从外面进来,给太后使眼色。 太后想了想,试探道:「是哀家冤枉了皇后,皇后没有出门,也没有和探花郎写信?」 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人诟病。 李昭见王太后上道,抬头问道:「那母后当时为什么一口断定儿臣出宫了呢?还写了信。」 因为分明就是有证据。 王太后试探出来李昭的心意,就是想让她帮她正名,她不愿意做违心的事,眯着眼睛道:「皇后,哀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要得寸进尺。」 杨厚照心想我的皇后,我说她行,别人可不行。 她道:「那母后就是还想关着阿昭了?」 李昭道:「好,那儿臣就不出去。」 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 王太后沉着气道:「是杨琬滢进宫拿来的信,哀家误信人言了。」 李昭等的就是她这一句,道:「母后,官家夫人搬弄口舌,挑拨是非,是不是得受点惩罚啊。」 王太后道:「你还想怎么样?」 她自己不能去收拾杨琬滢,但是敢告她的黑状,她李昭可不吃这个亏,藉助太后的手再好不过。 李昭嘴角挂着微笑,道:「母后,既然有源头,您冤枉儿臣,就有情可原,但是有人这样把您玩弄于股掌之上,儿臣看不下去,所以您若是以示正听,儿臣就出去,否则,儿臣就老死在这佛堂里。」 杨厚照低声道:「不许你胡说。」 李昭看着王太后道:「我说到做到。」 杨厚照用不耐烦的语气问着王太后:「母后,您到底怎么办?」 能怎么办? 本来是她的线人,现在这皇后用不出佛堂来威胁她,让她自剪羽翼,她能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王太后看一眼杨厚照,亲生的,亲生的。 「啊……」 叫过之后她喊着王云:「跟哀家去拟旨!」 **** 韩翰林的新婚妻子因搬弄口舌被太后派人申饬,这件事一时间在贵妇中传开了。 韩翰林的妻子自然就是杨琬滢,杨首辅的女儿。 何氏因为这件事几月没敢出门,跟杨大人大吵了几架,但是人已经丢了,他们吵架也于事无补,这里不做多提。 韩太太在儿子新婚那天就对杨家产生了排斥情绪。 可算逮到了机会。 这日杨琬滢起来晚了,没有给她晨昏定省,韩太太让金花把杨琬滢叫来。 杨琬滢跟韩澈都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何况是跟一个老妖妇,所以带着下人大摇大摆就来了。 到屋里看看发旧的坐垫,嫌弃的白了一眼,后问道:「婆婆叫我来什么事?我那边还有事。」 韩太太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除了搬弄是非你能有什么事?作为人妻,丈夫也伺候不好,澈儿天天睡书房,你不觉得脸红吗?」 搬弄是非和丈夫不进房,不管哪一样都是杨琬滢的禁忌。 她直接就怒了:「我娘都没管过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来管我?你儿子不进房是我绑了他了?我还没告你呢,你儿子朝三暮四,都是你当娘的教的不好,不然我能这么丢脸?」 韩太太气得脸色苍白,就是李昭,也没有这么骂过她啊? 应该说李昭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她。 这是娶了个什么东西?夜叉? 她道:「早知道你这么不是东西,我当初怎么会让你进门?你犯了口舌,我让澈儿现在就休了你,你滚。」 杨琬滢别的不在乎,让她离开韩澈可不行。 她凤眼挑起道:「想休了我?你试试看,早干什么去了?你儿子既然有未婚妻你干什么还答应我家的求婚呢?现在后悔了,当时贪恋我家权势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敢休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看向门口叫道:「进来。」 如燕和入歌都进来了,站在杨琬滢身后。 而她从家里带来的下人还有几个老婆子。 韩太太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如是休妻,人家杨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会闹的人尽皆知毁掉儿子的前途。 所以她到底让什么东西进门了? 哎呦哎呦,老天,韩太太又惊又怕,哭出来:「澈儿啊,澈儿,儿子,快来救救娘吧。」 见到韩太太那哭的丑陋的嘴脸杨琬滢心里一阵阵痛快,叫韩澈?韩澈去翰林院了。 她道:「再有下次,你看我还对你客气不客气。」 说完转过身:「咱们走。」 正在这时,眼前一暗,她抬起头一看,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正站在门口,青年的桃花眼里已经泛着泪光,正用难以置信且厌恶的目光看着她。 杨琬滢心头一惊,问道:「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澈道:「所以如果我不回来,我母亲要挨打吗?」 韩太太可算有了主心骨,蹲在墙角痛苦:「澈儿啊,娘的命好苦啊……」 韩澈也流下泪来,跟李昭退亲,娶杨琬滢,他最心爱的女子啊,他当时都没敢争取,就是怕母亲伤心。 现在怎么样?他一颗孝心哄着的母亲,竟然被杨琬滢欺负。 真是莫大的讽刺。 韩澈看向杨琬滢道:「不然,咱们和离吧。」 **** 和离杨琬滢是不肯的,反正她就是不会离开韩澈,委屈的也哭了。 韩澈里外不是人,把杨琬滢叫到院子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真的不合适,别再相互耽误了。」
第三百四十五 「豹房」图纸 杨琬滢死活不听。 后用怨恨的目光看着韩澈:「你是因为李昭才想跟我和离的吧?」 韩澈跟这个女人简直无法交流。 想起这个女人做的那些事,他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攥紧了拳头道:「杨琬滢,我警告你,偷我的信去陷害阿昭,这种事只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官位不要,前程不要,也要跟你和离。」 所以他还是因为李昭才会跟她发这么大的火。 杨琬滢吃一堑长一智,当时没出声,但是韩澈负气而走的时候,她后牙槽紧紧的咬在一起。用嗜血的目光看着皇宫方向,李昭,你害我被申饬,我一定会报仇的。 **** 李昭打了个哈欠,杨厚照听到了,放下手中的奏摺问道:「你生病了?叫薛己吗?」 已经是三更天,薛立斋不是天天都值夜班的。 李昭道:「没有,是天凉了,方才窗户好像进风了。」 距离申饬杨琬滢已经过了两个月,十一月天,早都冷了。 因为上次的关系,杨厚照现在对李昭言听计从,就怕媳妇不理他。 听了媳妇的话,立即叫来钱宁:「带人去看看窗户,是不是哪里没封好,冻坏了阿昭,朕让你们脱光了站到外面去。」 钱宁小心翼翼的赔罪,然后赶紧带人去了。 提起这个钱宁,李昭总觉得耳熟,当时杨厚照把人带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这钱宁歷史上好像跟宁王杨宸濠勾结过,想要谋反的。 但是是不是这个人她记忆不太清,如果是赵瑾的徒弟就是,但是现在看,钱宁和赵瑾没有什么表面上的来往。 李昭想着事情,心思就开始游走了,杨厚照也不爱看奏摺,内阁大臣处理的意见都很好,还用他干什么? 他放下奏摺跟李昭说话。 但是他那无聊的表情,正好被进来回话的钱宁看见了。 钱宁眼睛微缩,里面露出一闪而过的炽热的光。 他以前是干清宫的小太监,但是谁愿意一直做小太监啊? 于是他背叛马永成,跟着小鹦鹉去给宝儿传话,这样马永成才落马的。 对的,那天晚上让宝儿去接王聘婷的人就是他,后来宝儿要找证人到处都找不到,因为他按照小鹦鹉的话藏起来。 皇后风头日盛,谁都不会拒绝皇后派下来的任务。 他以为从此以后,有了皇后靠山,他就能脱离小火者的职务,可惜啊。 可惜这个皇后眼高于顶,根本就把他忘了,也没让别人记住他,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什么奖励都没等来,只有一次次失望。 于是这些事让他明白,靠人不如靠自己,皇后靠不住,还是投靠赵瑾吧。 这不一下子就能在万岁爷身边伺候了。 他小跑着进了书房,道:「万岁爷,奴才得了个东西,想给万岁爷过目,不知道万岁爷有没有时间。」 杨厚照一下子精神了:「有趣吗?好玩吗?拿出来看看。」 李昭眯了眯眼睛。 钱宁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的功夫端着个茶盘进来,茶盘里有个建筑模型。 杨厚照看那模型精巧,和皇宫宫殿差不多,可是这有什么? 他问道:「就是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 李昭的心开始扑腾扑腾的跳,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东西就是杨厚照昏君名声的由来。 只听钱宁道:「万岁爷,这东西可了不得了。」 他说完,把茶盘放在御案上,用手指推着模型的一扇窗,接着模型像是被触发了机关,咔嚓咔嚓开始动起来,原来的栅栏可能变成了桥樑,楼阁可能变成了四合院,院子可能成了花园,而且里面暗道丛生,像是迷宫。 杨厚照戏的张大了嘴:「好神奇啊,这是怎么来的?」 钱宁道:「万岁爷,是一位建筑大师,叫做程九龄的做的模型,其实这就是他自己家的院子。」 杨厚照摸着那模型爱不释手,道:「他的院子?厉害啊,这样要是藏在里面,谁也找不到了吗?让他给朕也盖一个。」 钱宁兴奋不已,立即从怀里又掏出一沓黄色绢纸来,谄媚道:「万岁爷,奴婢们都想好了,这就是图纸,请您过目。」 「真的啊?快打开……」 万岁爷十分高兴,看着图纸简直入迷。 李昭的心却慢慢坠下去,十分不安,这个钱宁她想起来,就是杨厚照身边的又一奸佞太监,因为杨厚照没儿子,他后来和杨厚照的侄子,也就是造反的宁王杨宸濠勾结,虽然没有害死杨厚照的,但是绝对不是衷心的。 至于这个图纸,既然知道了钱宁是谁,这图纸她也不会记错的。 就是那个有名的「豹房」的图纸。 豹房不是一间房,杨厚照最喜欢的动物是豹子,他不喜欢古典文雅的名称,所以给自己在外面的行宫取名豹房。 这豹房正是钱宁说的这位程九龄设计的,里面机关重重,像是迷宫,人站在宫殿里,十个人也找不到。 杨厚照有了豹房之后就不在宫里住了,住豹房,除了几个心腹太监,谁也找不到他。 而他在豹房做的事除了花天酒地,就是训练兵士,反正就是他自己喜欢的那些事。 当然,豹房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花天酒地,文官要黑他,是看不到他在军事上的才能的。 这个豹房啊,可不能让他建起来。 李昭想到了什么,竖起嘴角的笑,然后问钱宁:「小宁儿真是孝顺,特意找人给万岁爷设计房子啊?」 钱宁听了脸色一变,后看向杨厚照道:「这都是赵公公的心意,是赵公公孝敬万岁爷的。」 杨厚照笑道:「还是这个奴才知道朕的心意。」 李昭的笑容渐渐收起来。 她之所以问这么一嘴,是因为她知道豹房的图纸是赵瑾给杨厚照找的,是准备给杨厚照惊喜的,可是现在被钱宁先说了,钱宁明显就是想邀功,他如果敢说是他自己的功劳,她明天就告诉赵瑾,豹房就绝对建不成,还能除掉钱宁。 可现在钱宁还是太嫩了,怕赵瑾,所以他没有邀功,这个计划不能成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万岁爷的「新欢」 豹房成了李昭的一块心病,晚上睡觉前杨厚照非要李昭给他顺头髮,李昭想了想,惯他这一次。 然后问道:「万岁爷,您要盖新房子了吗?」 杨厚照回头看着她,然后拉住她的手道:「咱们去外面住,省着母后总难为你,你看新房里那么多机关,母后肯定找不到你。」 李昭想了想道:「如果我不去呢?」 杨厚照脸一沉:「为什么不去?」 李昭道:「因为不想让万岁爷盖新房子。」 「为什么?」 如果她说是为了省钱,杨厚照肯定不会干吧? 那为了什么呢? 李昭一时间找不到藉口,道:「后宫女人不能出宫啊,人家怕万岁爷住在豹房里就找新欢了,反正房间都带迷宫,别人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啊。」 「你这小心眼,朕不是带你去吗?」说完眉头一蹙:「不过你说什么豹房啊?朕的新房子叫豹房?呵呵,房子还没盖呢,你怎么知道叫豹房,朕想叫虎房啊。」 因为他养老虎的。 李昭暗暗后悔,现在别说豹房,杨厚照还没开始养豹子呢,她说漏嘴了。 反正房子还没开始盖,李昭做贼心虚,接下来就没再劝,二人亲热一翻之后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是赵瑾来候着杨厚照起床的。 他已经是司礼监的太监,不需要做这种事,不然他也不用找钱宁替代自己哄皇帝。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昭一早就跟着他,当她听到赵瑾对杨厚照说了什么之后再也无法淡定了,晚上才说要盖豹房,可是当时豹子还没出现。 这一早,赵瑾就兴致勃勃的对杨厚照道:「万岁爷,广西巡抚送了两只豹子来,奴婢放在虎园了,您要不要去看。」 杨厚照先是看向李昭:「豹子?」 李昭:「……」 这不都来了吗? ****** 天上飘着鹅毛白雪,难得下的这么大,都说瑞雪照丰年。 王太后心情不好,宫人劝她到廊下看雪。 天地间混沌一片,但是是那样的高洁纯净,北风唿啸,可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王太后看着雪忍不住嘆息,都深冬了,皇后刚入宫的时候是春末初夏,转眼间就过了这么久。 跟她作对还不算,独宠后宫,可孩子到现在也没怀上。 自打上次申饬杨琬滢,她就对皇后越发看着不顺眼,可是没办法,儿子喜欢。 王太后喃喃道:「也不知道皇儿什么时候能换个口味。」 说完她看向身旁的宫人,那是伺候她很久的老嬷嬷:「你说皇后什么时候会失宠?」 老嬷嬷:「……」 问题虽然尴尬,但是太后问的不得不答。 她道:「娘娘,奴婢听闻万岁爷喜欢老虎,这都多少年了?」 是啊,她的儿子,开始以为是个浪荡子,对什么东西没有真心。 可是八虎得宠多少年?要不是马永成自己作死,现在还没换呢。 再说那老虎,一养就是五六年,当个宝贝一样。 王太后头疼的捏捏脖子,难道她还得等六七年才行? 这时大门口传来脚步声,咯吱咯吱,由远及近。 不一会的功夫,一个穿着大红内侍服的中年人走过来。 王太后一看是王云,道:「你这老贼脸上笑嘻嘻的干什么?」 王云从虎园来啊。 道:「娘娘,广西巡抚给万岁爷弄了两只花豹子,可矫健了,万岁爷喜欢的不得了,让大家都去看呢。」 王太后翻了个白眼。 后一脸喜出望外:「你说什么?皇儿喜欢什么了?」 王云不解道:「花豹啊,万岁爷说比老虎好看,正问训豹师怎么养豹子呢,可喜欢了。」 王太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变心了变心了。」 太后这一惊一乍的是怎么了? 王云回头看向身后的老嬷嬷。 老嬷嬷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清宁宫那位……」 王云想了想,哦,皇上喜欢老虎喜欢五六年,也有移情别恋的那一天,那现在盛宠皇后,好像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了。 不过老虎和皇后能一样吗? ***** 老虎体型彪悍肉多,就显得臃肿,豹子线条优美,看起来特别矫健。 杨厚照又别出心裁的想知道豹子和老虎谁厉害,把豹子和老虎放在一个笼子里,豹子一个飞跃,就能抢到食物,老虎被豹子挠了两下就老老实实躲在一边去了。 所以他现在对豹子开始痴迷,以前觉得老虎像他,现在觉得他就是一头矫健的猎豹。 每天早上都要去餵豹子看豹子,对豹子说:「美丽的小豹子啊,朕给你肉,快来吃吧。」 「……」 以前这是老虎的待遇。 秦姑姑听传言听多了,赶上天冷,李昭不愿意出门,就在书房里看书,皇上不在。 秦姑姑道:「娘娘,外面都传言您要失宠了。」 李昭放下书道:「两天一小传,三天一大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豹子,以前万岁爷是喜欢老虎的啊,突然间对豹子痴迷,您不是属虎的吗?所以大家就说,这是前兆,是您要失宠的前兆,因为万岁爷不喜欢老虎了。」 李昭冷笑:「那他能喜欢属豹的?」 秦姑姑:「……」 「哪有属豹子的。」 李昭道:「知道就好,管他虎还是豹,不都是大型猫科动物吗?本宫能失宠到哪去,天天传天天传,真被他们一语成谶了怎么办?」 是啊。 传言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听了膈应。 秦姑姑放低了声音道:「是从慈宁宫开始传的。」 李昭打起了精神,原来又是她的好母后啊。 ***** 今天是钱宁陪着杨厚照餵豹子和老虎的,但是张永来了。 稀客。 杨厚照很高兴:「你不忙啊?」 张永道:「奴婢听闻万岁爷有了花豹子,还没见呢。」 杨厚照将肉挂在钩子上,对着笼子道:「小豹子小豹子,快来吃吧,朕亲自给你们丢的肉。」 两只大猫腾空而起,一下子就抓到了肉。 张永看豹子不光身段优美矫健,那身上的花纹跟钱币一样,漂亮极了。 他喃喃道:「难怪万岁爷喜欢,真是好豹子。」 杨厚照得意一笑,当然,他的豹子嘛!
第三百四十七 另类的回击 张永又看向杨厚照,道:「那万岁爷是要抛弃皇后娘娘另觅新欢吗?」 杨厚照:「……」 这奴才胡言乱语什么呢? 他相信张永不会诅咒他的阿昭,问道:「你听谁说的?朕什么时候说要抛弃阿昭啊?」 张永愣愣的道:「太后娘娘啊,说万岁爷不喜欢老虎了,娘娘属虎的,所以娘娘要失宠了。」 然后他能找个属豹的? 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 下午杨厚照回到清宁宫,问了钱宁赵瑾忙不忙。 钱宁去打探了,再忙赵瑾也得来啊。 不过有皇后在皇上身边,赵瑾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危险,所以到了杨厚照面前,笑的忐忑,道:「万岁爷,您叫奴婢啊?」 杨厚照点头道:「你过来。」说着的时候还勾手指。 赵瑾:「……」 他脑袋凑过去,神色好奇。 杨厚照道:「朕需要房中术。」 赵瑾:「……」 他已经很久没关心过万岁爷房里的事了。 低声问道:「是哪方面的?是您……咳咳……还是娘娘?」 杨厚照想了想道:「就是总觉得不痛快。」 这个症状很笼统啊,一般人谁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知道万岁爷要什么? 不怕,他可是赵瑾,万岁爷最喜欢的奴才。 赵瑾道:「您容奴婢思考一下。」 杨厚照拍拍他的肩膀:「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赵瑾身上担子千斤重,肃然道:「是。」 赵瑾拉了钱宁到廊下,问了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行房时的一些细节。 钱宁把自己能听到的都想了一遍说了。 赵瑾想了想。 还是每晚行房。 还是各种角色扮演。 还是万岁爷很急切。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很和谐。 但是细细追究,既然这么多花样,为什么皇后娘娘的声音都不大呢? 为什么万岁爷不痛快? 有了。 赵瑾回到殿里,杨厚照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有了?」 赵瑾靠近杨厚照,道:「万岁爷,奴婢得了一本经书,还没来得及交给您呢,这本书的好处就是操作起来非常简单……」 他比划着名自己,这里是敏感的地方,几下,如何出入……总之很详细。 杨厚照道:「听起来是不错,可是它能管什么用呢?」 赵瑾蓦然就笑了,道:「万岁爷,娘娘能跪下来叫您爸爸。」 杨厚照眼睛大亮,他要告诉别人,告诉母后,他最爱阿昭,需要的正是这个。 他再看向赵瑾,眼睛里都是欣赏,真是好奴才。 **** 寝殿内秦姑姑也在和李昭嘀嘀咕咕。 「万岁爷好久都没需要赵公公了,今天偷偷召见,定然是有原因的。」 李昭道:「那你说能是哪方面的?」 秦姑姑道:「玩,不然找赵公公干嘛?」 确实,赵公公是最会玩的。 李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具体杨厚照要干什么,这次真没听见。 她点头道:「还好咱们万岁爷藏不住话,很快就会知道他要干什么。」 **** 窗外飘着雪,寝殿里地龙和烧的暖和,屋里犹如春天。 杨厚照穿的很轻薄,支撑着胳膊看着李昭道:「阿昭,朕好不好看?」 李昭:「……」 都不能换个花样,她道:「好看,万岁爷最好看了。」 杨厚照道;「那你说这么好看的小哥喜欢你,宠着你,你上辈子都做了什么积德的事。」 有点自大了哈! 李昭暗暗磨牙,道:「我拯救了银河系啊。」 杨厚照微愣:「银河系是什么东西?朕只听过银河。」 李昭道:「对,我就是拯救了天上的所有星星,所有才来到万岁爷身边的。」 星星生病了吗? 这个有意思。 杨厚照呵呵笑:「说的真可爱。」 后故意把衣领解开,捏着李昭的下巴:「性感吗?想摸吗?想不想拥有?」 李昭:要办事能不能快点? 杨厚照又道:「阿昭,朕给你看个宝贝啊?」 李昭道:「万岁爷,你又要掏出小老虎了吗?」 杨厚照摇头:「是小豹子。」 说着又使出他的绝招,然后晃给李昭看:「你看,他是不是比小老虎更加矫健勇勐?今晚就让你看看小豹子的厉害。」 李昭很想告诉它,豹子虽然迅捷但不是很勇勐,因为没脖子。 不过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所有语言都在一个霸道的吻中变得支离破碎,然后屋子里气温上升,景色十分旖旎。 **** 杨厚照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上,满足的闭上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让女人快乐,自己能更快乐,太有成就感了。 她看向李昭,她的女人头髮都湿了,是汗水洗过的结果,以前从来没有过。 杨厚照想了想,推着软趴趴的李昭:「小阿昭,感情你以前都是在跟爷装的?」 李昭懒懒的睁开眼:「万岁爷,好累啊。」 杨厚照心中的得意还没褪掉,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快就睡觉。 低声道:「爷厉害吗?」 小狼狗越来越厉害了,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眼前一白,如登上云端,这就是性爱的美好,终于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李昭勾着杨厚照的脖子,问道:「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厉害了?」 杨厚照不乐意了:「感情爷以前不厉害?」 李昭道:「以前也厉害,今天尤其厉害。」 杨厚照想了想,神秘一笑:「所以多读书多请教别人都是有用的。」 他真的好虚心啊,李昭:「……」 ***** 慈宁宫里,王云战战兢兢的给太后回话:「没有失宠,更加盛宠,如今万岁爷夜夜不歇,据了解鱼水尽欢,更恩爱了。」 王太后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王云:「你不是说皇儿不喜欢老虎喜欢豹子了吗?怎么还会对皇上那么好?」 老虎和豹子是动物,皇后是人啊。 再说了,那也不是他说的啊。 王云很委屈,解释道:「娘娘,您可能不知道,万岁爷喜欢给自己取小名,以前为了哄皇后开心叫小龙,后来叫小老虎,上几天刚改的名字,叫小豹子了。」 王太后:「……」 「这名字好听吗?那为什么叫小呢?」 王云:「……」 太后还没明白是给什么取名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小皇帝很不听话 算了。 王云道:「万岁爷说了,这是易经上的,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方若圆,太极就是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所以大极了就是小,因为太大,所以得叫小,取个贱名好养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太后后想了想,道;「好像还挺有学问。」 那可不,不务正业的时候可有学问了。 可是太后不想听这些,她就想知道李昭什么时候会失宠。 问王云:「你说怎么办吧?想想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王云摇头:「奴婢也希望万岁爷可以多几个红颜知己,这样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奴婢也没办法啊。」 王太后听出了弦外之意,道:「你这奴才变精了。」后暗暗点头,是啊,马上要过年了,皇后的肚子可还是没有动静呢。 ***** 太祖对官员很苛刻,发最低的俸禄,希望他们干更多的活,所以过年也没什么假期。 后宫都在热热闹闹准备除夕夜的活动,杨厚照去太和殿听内阁和司礼监的人汇报年终总结去了。 秦姑姑和李昭闲着没事,在屋子里剪窗花贴窗花。 当然是秦姑姑剪,李昭贴,过年图个乐呵。 二人说着话,秦姑姑就提起李昭失宠的传言,她笑道:「到现在大家还没看到娘娘失宠,都失望极了,不仅没失宠,万岁爷对您越来越好了。」 说到这里,李昭脸颊微红,这个还得感谢杨厚照。 杨厚照故意让她失控,不能自已,好让别人知道,不管是小龙,还是小老虎,还是小豹子,他都会用心对她,他们两个都是恩恩爱爱的。 就是这个方法有点另类。 李昭咳嗽一声道:「不过也别高兴太早了。」 她摸摸肚子道:「上次中秋母后就因为我肚子不高兴,这不又过年了?」 提起这个,秦姑姑也急了,放下剪子道:「娘娘,不然找太医看看吧。」 如果太医能看好,杨厚照上辈子何必没儿子呢? 这才多久,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住压力。 说着,杨厚照和高凤说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昭道:「杨大爷回来了。」 秦姑姑也不再说孩子的事了,二人一起出去迎接杨厚照。 杨厚照看着李昭不由自主就抬起胳膊搂着她,道:「干什么呢?」 李昭道:「我能干什么,贴窗花。」 随后话题一转:「万岁爷,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今天可是年底总结的日子,尤其是户部,会把这一年的花销整理成册公布出来。 李昭知道,王朝是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王朝覆灭就跟经济有关,一直是通货紧缩,也就是以银两为货币,但是朝廷一直缺银子。 今年是没有大灾大难,但是也没有到了高兴的地步。 杨厚照道:「因为工部提出要给朕修建行宫,户部答应年后拨款二十五万两银子,很顺利,咱们就能搬出宫去住了,你说朕高兴不高兴。 名字朕都想好了,就你说的那个,叫豹房。」 年底总结,当然也会有新年预算跟在一起。 之前说了,皇上有自己的小金库,吃穿用度和国库分开。 但是一到大兴土木的时候,皇上是肯定不会掏自己钱去盖房子的,就会调用国库的钱。 而国库的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边防支出,兴修水利,赈灾扶贫,铺桥修路……总之是应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对。 如今拿出二十五万两修建行宫,不知道是把哪方面的钱又给挪用了。 这还不算,预算是二十五万两,还有贪墨剋扣呢?到时候肯定不够。 而盖到了一半,难道会把皇帝的房子停了? 所以这件事只要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事。 李昭脸沉下去,有些不高兴。 杨厚照愣道:「你怎么了?又小心眼了。」 李昭平时喜欢用迂迴的方法阻止杨厚照办事,但是户部都批了,非同小可。 她豁出去了,道:「万岁爷,我不想让您盖行宫。」 杨厚照放开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你给朕个理由?什么不想?」 说怕失宠之前已经说过了。 李昭道:「花钱太多,心疼。」 也对,他的女人很抠门啊。 杨厚照勾唇一笑,低声道:「不花咱们钱。」 国库的钱,都是大家的钱,国人好像自小就在培养这个意识,大家的就是我的,不花白不花。 李昭想想道:「可是还是不想让万岁爷盖行宫,就是不想,万岁爷,你到底同不同意?」 她又用娇软的声音诱惑人了。 杨厚照笑的痞痞的,道:「这回朕可不上你的当,盖行宫有什么不好?你说出真正的不好来,朕才能同意,难道你很喜欢宫里,很喜欢听母后唠叨吗?」 李昭:「……」 对别人不好,但是对自己都蛮好的,她说不出盖行宫哪里不好。 而且杨厚照非常想逃离皇宫,他想逃离大人们的管制。 李昭摇摇头:「找不到。」 杨厚照道:「那就不能听你的。」 「可是万岁爷说了,让我行事不许瞒着你,什么都跟你说,我现在就是不想让你盖行宫。」 竟然用他说过的话来压他,杨厚照手背到身后,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没看出李昭什么异常,后道:「可是你没有正当理由说服朕啊,朕就不能听你的。」 这是小王八蛋第一次不採纳她的建议,她还不能继续说了,免得自己也被杨厚照厌恶,毕竟刘健就是因为提意见太多走的嘛。 她垂下肩膀。 秦姑姑见势不好,转移话题道:「万岁爷,您还没换衣服呢,晚间要去慈宁宫守岁,太后特意交代,都精精神神的。」 守岁,一晚上不睡觉,预示着一年都精神。 过年是大日子,还真不能起争执。 杨厚照拉起李昭的手道:「惩罚你给朕更衣,从里到外的换。」 李昭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反正杨厚照就喜欢她这样。 帝后二人都笑了,方才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雨过天晴,接下来就是去慈宁宫吃年夜饭。
第三百四十九章 据说皇后不孕 慈宁宫今日焕然一新,里里外外都是红的,比帝后大婚颜色还鲜艷。 但是屋里摆设还是那般规规矩矩,让人觉得压抑。 不过李昭和杨厚照都是心大的人,早都看不见太后的特性。 大过年的,今天太后看起来心情也很好,没有给人冷脸。 不过杨厚照还是怕母后突然变脸,在吃饭前趁着李昭出去的时候,坐在王太后身后道:「母后,商量个事,今天过年,您不许骂阿昭。」 王太后回头看着儿子,眸子里都是恨铁不成钢:「皇儿,母后也是为你好啊,你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要雨露均沾,这样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杨厚照不耐烦道:「您又来了,到底成不成全儿臣嘛?」 王太后蹙眉,她都想好了要拿话敲打敲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怎么能不说她? 杨厚照见母亲不说话,笑道:「好啊,那您越对她不好,朕就越对她好,说到做到。」 王太后恨不得掐死他,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的话。 跟母亲谈完,杨厚照背着手出了殿门,距离守岁还有一段时间,放炮仗去。 皇帝走后,王云到了太后面前伺候,王云试探问道:「娘娘,您还要训斥皇后吗?不然大过年的,别说了。」 太后沉下一口气,不然等着初一说? ***** 爆竹声声辞旧岁,很快到了除夕之时。 王云在太后面前铺了一个厚厚的蒲团,杨厚照跪在太后面前给太后磕头,过年,孩子都要给长辈磕头拜年的。 不过男权社会,只有男方有这个「荣誉」,李昭不用。 太后包了厚厚的红封给自己的儿子。 然后就到了吃饭的时候。 本来王太后今天不打算说李昭了。 可是帝后二人正对着面的吃饺子,还要眉来眼去。 是啊,据说夜夜笙歌,今天大过年的,可算耽误他们了。 吃顿饭至于吗? 王太后夹着饺子道:「这过年的饺子,看起来就是没有子孙饺子秀气,不知道是皮不对还是馅不对。」 可能是包的人不对。 李昭和杨厚照相视一眼,要来了。 杨厚照抬起头看着王太后,语气带着不满:「母后,咱们之前说什么了?」 王太后道:「你闭嘴。」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护上了。 杨厚照抿紧了嘴看着自己的母亲,但是眸子里全是警告,闭嘴可以,但是母后敢说他的阿昭,他就张开。 王太后瞪他一眼,看向李昭道:「皇后,怀上了吗?」她就说就说,偏偏说,怎么了。 杨厚照放下筷子刚要发脾气。 李昭忽然捂着肚子道:「哎呦,哎呦,肚子疼。」 四周人都惊到了,忙来伺候。 王太后道:「怎么好好的,突然间又肚子疼?别看哀家说你两句就故意装病吧?」 杨厚照看李昭脸上发白,气得气血上涌,他看向王太后道:「母后,人都什么样了?太过分了,阿昭出事儿臣再也不会理你。」说完赶紧让人传御医。 这皇后就这么被皇帝抱走了,宫人还都小心翼翼伺候着,可是她才说了一句话。 王太后狠狠的一摔筷子,气死了,明明什么都没说,肯定她一会还要担为难儿媳妇的罪名。 王云这时道:「娘娘,皇后娘娘看着是真病了啊。」 啊?! 王太后抬起头。 **** 屋里宫灯大多数都熄灭了,留着床下一盏,橘黄色的微弱光线,照的人昏昏欲睡。 李昭闭上眼,秦姑姑帮她揉着肚子道:「奴婢还以为您是吓唬太后呢,是真病了,您一直难受怎么不早说?」 她没有病,不过是吃了点芦荟,芦荟泻下攻积,所以才会拉肚子,也才会有反应。 为什么要装的这么像?不然怎么摆脱太后,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李昭什么也没解释,问道:「万岁爷呢?」 秦姑姑道:「听太医在说诊呢,娘娘,您要叫万岁爷来吗?」 李昭的心安定下来了,摇头道:「我先睡了,你找个时间也睡觉吧。」 可是她要照顾皇后,皇后病了。 秦姑姑还说什么,皇后已经闭上眼,屋里静的针落可闻。 秦姑姑无奈的垂下肩膀,娘娘就是坚强,病了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 殿外,太后和杨厚照都在,等着太医回话。 今天的太医正好是薛立斋。 王太后为了洗脱罪名,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肚子疼,是不是怀上了?」 薛立斋恭恭敬敬的给二人行了礼,然后道:「回禀太后娘娘,皇后不是怀孕,是吃坏了肚子,皇后暂时很难怀孕,没怀上。」 他都这么说,谁还关心皇后吃坏了什么。 王太后像是抓住了李昭的尾巴,既兴奋又气愤道:「怀不上?她不能怀孕吧?哀家就说不能专宠,她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是不是?」 杨厚照急了,道:「你可不许胡说啊,皇后怎么会怀不上孩子,你知道她怀不上孩子?凭什么怀不上孩子?」 薛立斋不紧不慢道:「因为这屋子是新装修的吧?」 杨厚照和太后都愣了。 薛立斋看看四周,后点头:「万岁爷,清宁宫是新装修的,里面用了很多硃砂漆料,鎏金水银……这些东西都会影响生育,娘娘进宫这么久都没有怀孕,臣以前就有所疑虑,今日一看,问题十有八九出在这了。」 杨厚照又看向太后。 太后问薛立斋:「那不是皇后本身的问题?」 薛立斋道:「皇后身体很好,在脉象上看不出胞宫有问题,应该是能生育的。」 王太后长舒了一口气,后又有些愤愤然,她怎么还替李昭高兴上了呢? 杨厚照却又问薛立斋一遍:「新装饰的房子,真的对生育有影响?」 清宁宫是他迎娶李昭的地方,所以都是他一手收拾的,怎么会成为影响李昭生育的原因呢? 薛立斋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道:「其实还不止如此呢,还有宫殿的一些香料等,都有影响。」 所以太祖有十多个儿子,太宗也不少,可是越往后宫里出生的孩子越少,还愿意夭折,有这方面的因素。 薛立斋继续道:「臣得了一本书,不然万岁爷您仔细看看?」 杨厚照已经信了薛立斋的话,他点头道:「给皇后开药,顺便拿给朕看。」
第三百五十章 赵瑾下定决心要除掉皇后 初五,官员们基本都要到衙门走一趟了,之后每天都有公事要处理。 赵瑾百忙之中被杨厚照召唤到虎园去,看着杨厚照无精打采的坐在看台上,他忙走过去行礼:「万岁爷,您怎么了?」今个很不高兴呢? 杨厚照沉吟下道:「旁人都说你聪明,你猜猜朕怎么了?」 这个要求就有点过分了,他又不说他肚子里的蛔虫,总是让他猜。 皇后据说除夕病了,现在都好了。 两个人也没吵架。 那不是感情问题。 赵瑾看向笼子,豹子老虎都悠然自在的在里面玩,也不是宠物的问题。 剩下万岁爷就清心寡欲了,没什么好玩的。 这些问题都不是。 那就是…… 赵瑾眼睛一亮,道:「万岁爷,是不是盖行宫别馆的事啊?您放心,有程九龄在,行宫肯定盖的漂亮神秘,奴婢会帮您监督的。」 杨厚照点着头道:「你这奴才确实不简单,真的能猜中是因为行宫别管朕才烦恼,不过朕不是烦恼它盖不起来,不盖了,户部的二十五万两银子让内阁分派下去吧,用在刀刃上,朕不用了。」 赵瑾大惊:「万岁爷,怎么能委屈您呢?奴婢监督着呢,款子很快到位。」 杨厚照没解释太多,挥着手:「下去吧,不盖了,朕还有别的事。」 **** 三天后,赵瑾抽空回到钟鼓司,钱宁来见他。 赵瑾问道:「查清楚了吗?万岁爷到底为什么不盖行宫了。」 杨厚照是个好玩的人啊,还不喜欢皇宫,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去住,突然间说不去了,搁谁不得吓一跳。 钱宁道:「好像是因为龙种的事。」 赵瑾蹙眉。 钱宁道:「奴婢打听到除夕的时候皇后生病,太医说皇后不容易生育,是因为清宁宫是新装饰过的,什么鎏金水银之类有毒,所以万岁爷就不盖新房子了。」 一个新装修的屋子都会有毒,那新盖的宫殿可想而知。 赵瑾气得站起来:「是哪个太医胡说八道?照他这么说,世人都不盖房子了。」 钱宁道:「个人家的房子,不会像皇宫这样装饰啊,所以不同。」 赵瑾道:「那也不可信啊,哪个太医?」 「薛立斋。」钱宁无奈的说道。 又是这个话唠。 赵瑾想了想,叫着武儿:「派人去打听,薛立斋到底和皇后有什么联繫,怎么会这么巧?」 赵瑾怀疑薛立斋是李昭找的人,确实巧啊,李昭除夕病了,竟然就能说到子嗣上,然后薛立斋跟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不盖房子,还要给皇后搬家,这不巧吗? 就像专门是针对行宫而来的,听闻皇后不想盖行宫。 让赵瑾猜着了,李昭用直接的方法杨厚照不听,那只能纡迴了。 她提前给薛立斋一本装潢与生育方面的书籍,是她自己写的,不管写的如何,反正薛立斋爱看书,爱研究。 他看到了之后肯定会深深的思考。 加上他的医术,她相信薛立斋能成为她的助攻。 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所以李昭没有特意买通薛立斋,赵瑾也没查到皇后和太医交往的实质。 但是赵瑾是个非常敏感的人,皇后不喜欢他,这个可以确定。 因为皇后一个病,皇上的行宫就没了,行宫没了不要紧,他的油水啊,油水啊。 这个皇后已经深深的威胁到了他,不除掉不行了。 **** 清宁宫的大床上,杨厚照紧紧的抱着李昭,看着四周的装饰,道:「不然咱们出宫去住吧,不用盖行宫,买个大院子,听说赵瑾他们在外面都有大院子,你说好不好。」 自打听闻装饰对生育有影响,杨厚照就打算给李昭搬家,但是皇宫到处都是鎏金建筑,铅宫硃砂,怎么看都感觉没有地方是让人省心的。 而且小地方也不符合李昭皇后的身份,干清宫又经常有外男,所以这家就不好选。 至今也没定下来。 杨厚照干脆就不想定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宫里。 李昭道:「来日方长,不急,母后和父皇也住了这么多年,咱们不差这一时,起码等过了十五再说。」 各地的王爷年底时候都进京给太后拜年来了,十五要宴请这些人,还有朝廷重臣。 这种宴请,帝后都不会有空闲。 杨厚照点点头:「那不差这几天,不然从明天起,晚上咱们就去干清宫睡吧,朕想你早点生个儿子,不然母后总为难你。」 李昭笑着打趣道:「万岁爷是真的想让我生个儿子,还是嫌我烦,想让我怀孕甩掉我。」 杨厚照道:「哈,朕要是想甩掉你,直接就甩掉了,还用得着让你生儿子巩固地位,没良心的小东西。」 说完翻身压上来,然后上下其手。 李昭又不是什么端庄的淑女,当然很快就就范了。 然后就是一场生命的大和谐。 ***** 宫里有大型宴请,后宫需要抽调宫女和内侍伺候。 李蓉算着日子呢,知道今日杨厚熜会进宫。 上辈子杨厚照死了,杨厚熜当了皇帝,她就是太后,但是她年轻啊,杨厚熜只比他小两岁,所以他们两个就好上了。 这辈子她没当上皇后,但是不能气馁,因为她还有杨厚熜。 本来也不想跟杨厚照那个短命鬼,如果她现在就投到杨厚熜的怀里,就不用守大半辈子寡,还能根据上辈子的经验,干掉兴献王妃,然后成为杨厚熜身边至高无上的女人,那个皇位的位置才牢靠。 一定要见到杨厚熜的。 李蓉把马桶都洗好了,从井边站起,擦擦手后到了身后一排房子的第一个门口:「刘公公,小刘公公?」她用自己能使出来的、最为甜美的声音叫着。 屋里管事的太监搭着拂尘走出来,骂道:「发骚呢?咱家是太监,能被你勾引还是能被你贿赂,一天天就知道鬼叫。」 李蓉在他手底下受了很多苦,所以不敢忤逆,心想等我找到杨厚熜有你好看。 她忍住气道:「公公,前边不是需要人吗?您帮帮忙,派奴婢去呗?」 小刘公公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你一个天天刷马桶的,去给人家端茶呀还是倒水啊?你不嫌熏得慌贵人们还嫌的,滚回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杨宸濠妻子告状 李蓉哀求道:「公公,公公,求求您了,奴婢妹子可是皇后,等奴婢出头那一天,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的。」 小刘公公都气笑了:「还拿皇后娘娘说事儿呢?你来了多久了?这都十五了,娘娘问过你一句吗?别做梦了,之前不还说你自己是娘娘吗?滚滚滚,咱家才不信你的鬼话。」 「真的公公,公公,奴婢以前真的当过皇后,奴婢认识兴献王,不信您派奴婢去前面伺候,奴婢肯定能给您好处。」 小刘公公已经受够了这个爱吹牛皮的宫女,他抡起拂尘道:「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说完照着李蓉的脑门勐抽:「疯子,疯子,让你疯……」 李蓉不堪殴打,抱头鼠窜,心底里一阵阵哀嚎,本来她就是皇后,她就是认识杨厚熜:「呜呜呜,公公,别打了,别打了,奴婢不去了……」 **** 宴会设在傍晚,但是下午一些诰命夫人就会陆续进宫。 中午李昭没睡觉,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着这个儿媳,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无不讥讽的道:「哀家还以为皇后永远不会主动来给哀家请安呢,今儿个起床也没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哦,一会去看看,要是从东边下落那就对了。」 她老人家坐在罗汉榻上,穿着隆重的礼服,那脸上厌恶的动作,显得人刁蛮极了。 不过她是李昭见过最不令人讨厌的敌人了。 吴氏和韩太太嘴脸丑陋的多。 李昭笑了笑,坐在她身边,道:「母后,儿臣来是想跟您说,今儿个人多,咱们关上门可是一家人,您别再闹事了,不然儿臣会顶嘴的。」 就知道她没好话。 王太后挥着手:「坐远点,坐远点。」 李昭挪了挪屁股。 王太后又问道:「谁闹事?你说谁闹事?哀家是长辈,你怎么说话呢?」 李昭道:「那是姨母闹事?」 王太后眸子一沉。 「是舅母闹事?」 王太后咬着嘴唇:「行了啊,再说哀家要生气了。」 被人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都是她的亲戚。 李昭还是赔笑道:「那您说儿臣说的对不对?暂时讲和吧。」 王太后道:「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谁要找你麻烦?去,忙你的去。」 李昭心想今个这妇人好说啊,她打量太后一翻,脸颊红润,看着是挺高兴的样子,嗯,那应该不会跟她起冲突。 王太后心想哀家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反正一年时间快到了,到时候她要是生不出孩子帐可以一起算,而且还好算呢。 **** 跟太后交代完,李昭就要出去,这时王云来回禀,宁王妃求见。 李昭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想了想,现在后宫女主人是皇后,宁王妃进宫没有见皇后却直接来见她,说不定是什么事。 但是不管什么事,如果宁王妃看见李昭在这里,肯定会觉得尴尬。 人家给她面子,她不能让人家尴尬。 太后道:「你别出去了,正好撞见,躲一边去。」 李昭道:「母后您确定不让儿臣见她?」 太后黑着脸道:「你想记仇是不是?哀家让你躲起来。」 其实李昭也不想走,宁王不就是杨宸濠,这傢伙将来会谋反的,他的妻子越过她直接见太后,谁知道是什么勾当,正好听听。 **** 杨宸濠的妻子宁氏,选秀出身的,今年大概二十岁。 王太后一见她,却觉得这个人比她精神头还差,眼圈都是黑的,十分疲惫的样子。 王太后忙叫道:「过来坐吧,不用多礼了。」 宁氏还是规规矩矩给太后磕了头,然后到了太后眼前:「太后!」 她声音中气不足,跟人一样不精神。 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坐吧,你怎么了?是沿途劳累吗?水土不服,怎么年轻人这么没精神,哀家之前看你不是这样的。」 年底王爷给太后拜年,王妃也不是必须跟着的,宁王妃已经有两年没来了。 提起这个,宁王妃先哽咽的哭了。 王太后用柔软的声音问道:「哎呦,可怜见的,怎么哭了,别哭别哭,什么事有哀家呢。」 李昭在里屋听的真真的,翻着白眼吐了口气,跟别人家的儿媳妇就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哼! 这边宁王妃叫了声太后,然后用哀怨的目光看着四周。 王太后把下人都打发下去,后问道:「到底什么事?」 王妃擦着眼泪道:「娘娘,王爷自打去年三月摔了一跤,醒来之后就再也不跟臣妾同房,变得冷冰冰,臣妾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呜呜呜……」 所以很委屈。 因为王妃是选秀出身,杨宸濠的辈分比杨厚照还低一辈,当年选秀就是太后给杨宸濠挑的媳妇,太后算是娘家人,王妃有委屈,当然要找太后诉苦。 太后也是性情中人啊,这孩子能跟她说这些知心话,她不能不过问。 道:「是不是有别的侧妃相好?对别人呢?」 王妃摇头:「对别人也是不闻不问,搬到外院就再也没回过后院,整天和他的幕僚们在一起,没听说看上哪家姑娘。」 王太后蹙眉。 王妃哭的:「娘娘,所以臣妾才害怕,王爷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虽然不会什么都跟臣妾说,但是也能做到相敬如宾,还有对孩子们,以前王爷还会关心世子的学问,现在看都不看一眼,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昭在屋里也暗暗吃惊,等于说宁王性情大变啊,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那就是狗血的小说,他也被人俯身或者穿越了? 不能这么开脑洞,镇定,镇定。 外屋王妃还在跟太后说着杨宸濠的种种变化,说了很久,说了很多,但其实太后也拿不出来章法。 如果是宠妾灭妻,她作为老太后还能管管,可是王爷干的都是正事,怎么教育呢? 最后王太后答应王妃:「让皇帝训斥他几句,再忙也不能不过问世子的功课。」 太后能做到的也只能如此了。 宁王妃虽然不甘心,可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陆续的会有别的诰命夫人进宫,傍晚还有宴会,她不能失礼,哭了一会,太后让她梳洗打扮去了,李昭找了空子回清宁宫接待客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万岁爷又被诱惑了 杨厚照在太和殿宴请王亲贵族和诸位大臣。 几百人一起喝酒啊,他被李昭管的,已经好久没喝的这么痛快了。 席间宁王不断的叫着皇叔,一杯杯敬他,对他恭维吹捧之极,他又好这口,喜欢宁王,很快就醉了。 好在宴席撤的也快。 等众人都散尽了,钱宁搀扶着他,就往清宁宫走。 他身后还跟着赵瑾。 赵瑾看钱宁方向不对,叫住钱宁:「去干清宫。」 因为尾随的都是自己的奴才,钱宁也不隐瞒和赵瑾的关系,叫道:「干爹,咱们不带万岁爷回去吗?」 赵瑾低声道:「咱家跟你说什么来着?这不正是机会吗?」 赵瑾要除掉皇后,可是皇上对皇后盛宠,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皇后失宠。 如何失宠,得给万岁爷找新的女人,但是有马永成的前车之鑑,他们要十分小心才行,不是随便塞个女人就行的,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找女人。 钱宁自认为很聪明,可是也没猜到赵瑾会用什么办法。 他好奇的问道:「那干爹的意思?」 赵瑾道:「本来去虎院最好,但是怕引起皇后怀疑,咱们只需要给皇上一顿饭的时间就行,带去干清宫。」 钱宁听话的把人扶到大殿的宝座上。 接着赵瑾上了台阶,叫道;「万岁爷,万岁爷,您醉了吗?」 杨厚照抬起头道:「朕还是有一点点醉了的,阿昭呢?怎么没出来接朕?」 知道醉那就不是醉,但是分不清宫殿是那个,还是有点醉。 半梦半醒,半醉不醉,这个状态最好。 赵瑾转移着话题道:「万岁爷,奴婢找来一对兄妹,哥哥擅长唱宋词,妹妹擅舞,您要不要看看?」 这个好这个好,风雅不腻人,就不会挨阿昭骂。 杨厚照舌头有点大,漂亮的脸颊红扑扑的,笑道:「还等什么,叫进来啊。」 赵瑾喜出望外:「是。」 ****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迴风。都无行处踪。 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悠扬的宋曲一句一句从少年的口中溢出,他声音醇厚但婉转,把歌词唱的抑扬顿挫,有情有义。 杨厚照好像看过这个词,他本来闭着眼睛打拍子听,这时张开眼看向赵瑾:「苏轼的,菩萨蛮。」 赵瑾声音低而谄媚,带着狡黠:「万岁爷,您学问真好,但你知道这是写什么的吗?」 杨厚照眨着眼睛。 赵瑾手指指向地中央的一个红女女子的最下面。 杨厚照本来视线有些不清晰,可是陡然间被那小巧的红色给吸引了。 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描写的是小脚,金莲。 那舞女就是三寸金莲,那么小的脚还能扭动腰肢,身段跟柳枝一样飘摇摆动,弱柳扶风,这是最温柔的女人啊。 还看那脚,每转动一下,红绣鞋就如红莲盛开,真是勾人啊。 杨厚照心神一盪,不由得想到自己看过的话本子,都有风流才子在床笫把玩三寸金莲的描写,感觉比旺仔还可爱呢。 可是阿昭是大脚,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他渐渐的看得痴了。 赵瑾在一旁竖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随即歌舞到了高潮,四周都静了。 杨厚照看得意犹未尽,回头看向赵瑾。 赵瑾知道猎物上钩了,但是他不是马永成,他有耐心,他得步步为营。 于是用遗憾的声音道:「万岁爷,这是干清宫,您要回清宁宫吗?」 杨厚照瞬间清醒。 叫道:「啊,你这奴才,怎么带朕到干清宫了?赶紧回去。」 *** 李昭和秦姑姑差点派人去找万岁爷了,人就回来了。 那歌舞给杨厚照看得心中起了邪念,一回来就把李昭往房里抱。 李昭闻了闻道:「万岁爷一身酒气,您先洗个澡吧?」 杨厚照嘟起嘴:「嫌朕脏啊?朕可是皇帝,是万岁爷。」 万岁爷喝了酒就不是人了?万岁爷也有烂掉的那一天。 李昭不跟他犟,哄着他把澡洗了。 洗完澡,杨厚照清醒了不少,回到床上倒是没那么急了,可是方才见过的「红莲」一直在他眼前晃。 他跪在李昭面前,道:「阿昭,我能看看你的脚吗?」 李昭蹙眉,她又不缠足,天天洗脚,上床也不会穿袜子,他不是天天能看到吗? 想着,往杨厚照眼前一伸。 白白的弓足,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就是脚趾长得有些奇怪,短短的五根,并排紧紧的靠在一起,像是被一刀切成的形状,透着乖巧两个字,十分有趣可爱。 杨厚照爱不释手的摸着,心想阿昭的大脚都这么好看,那三寸金莲不知道怎么迷惑人呢。 他又开始把持不住了,直接把李昭扑到身底,开始生命的大和谐。 第二日亲王要离京,杨厚照要在大殿里相送,用过早饭就出去了。 窗外飘着细小的雪花,本来这几天天气回暖,可是十六了还下雪,李昭坐在窗边看着雪,发呆。 秦姑姑倒了一杯热茶送过来,问道:「娘娘,您今早看起来怎么有心事呢?」 李昭想了想,回头道:「咱们万岁爷肯定又被人诱惑了。」 谁能从皇后手上勾走人? 可是皇后很聪明,直觉向来都是对的。 秦姑姑紧张起来:「什么人?娘娘咱们怎么办?」 李昭又想了想,后道:「当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正要叫你,派人去盯着钱宁和赵瑾,十有八九是这两个东西引诱的,看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皇后这么敢断言,空穴来风必有因。 秦姑姑问道:「娘娘可有提示。」 李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应该脚有关。」 秦姑姑转身去办正事了。 李昭又回头看着窗外,倏然的,她眼睛一眯,杨厚照,敢背叛我你就死定了。 **** 晚上杨厚照又提出来要看李昭的脚。 李昭已经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了。 不动声色给她看,然后问道:「万岁爷,母后好像是小脚啊?」 可不是,母后是小脚呢。 杨厚照道:「那你小时候怎么没缠足?」 李昭嘆息道:「我娘死得早啊,我没人管,缠足疼,我爹心疼我,就比量比量就不缠了。」 杨厚照感嘆道:「还好你嫁给朕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万岁爷被「金莲」吓到了 之后的话杨厚照没说,但是李昭已经自动帮他补上去了,不然一副大脚,谁娶她,娶她也会嫌弃她。 啧啧啧! 竟然还有有人喜欢小脚,这帮变态。 李昭忍着气,还是不动声色,问道:「万岁爷,您以前的女人中有小脚的吗?」 说啥呢?杨厚照遗憾的就是这个。 之前他对大脚小脚没什么感觉,可是自打那天看了那金莲生花,他就总是想着阿昭能有一副小脚就好了。 以前女人多,肯定有小脚的,但是他都没注意,也没往心里去。 他笑道:「朕记不清了。」反正不能说实话。 李昭又问道:「那万岁爷喜欢大脚还是小脚?有对比过吗?」 杨厚照还是笑嘻嘻的,道:「阿昭什么脚,朕就喜欢什么脚。」 笑不由衷! 见面笑嘻嘻,不是好东西。 她已经摸清楚这小子的想法了,敢嫌弃她,哼,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李昭勾着杨厚照的脖子,道:「夜深了,睡觉吧。」 杨厚照点头:「来生个小皇子。」 **** 钱宁觉得小皇帝这几日都心不在焉。 这晚皇上沐浴,钱宁在一旁捏肩伺候,问道:「万岁爷,您需要什么,就偷偷跟奴婢吩咐,奴婢赴汤蹈火,也给万岁爷找来。」 是啊,有皇后管着,狗腿们办事都小心翼翼的了。 杨厚照藏不住话,低声道:「朕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朕那天看了一对小脚,就一直想皇后要是小脚就好了,朕对不起皇后,所以很内疚。」 我去,这就对不起了?您不是还没睡别人呢吗? 不过干爹的计划,已经实现一半了。 赵瑾就是引诱杨厚照喜欢跟皇后不同的女人,但是不步步紧逼,让皇上自己想,这样皇上三心二意,对皇后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钱宁知道计划,不能说出来,柔声安慰道:「皇后若是知道万岁爷的难处,一定会体谅万岁爷的难处的。」 才怪。 自己媳妇什么样只有自己知道,管的太严了。 杨厚照人又蔫蔫的起来。 这时外面有人喊:「钱公公,皇后娘娘叫您。」 钱宁心里咯噔一下,皇后娘娘可从来不叫他啊,难道因为给皇上安排小脚女人的事情败露了。 他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扬着水花道:「去吧,叫朕朕都的去。」何况奴才。 钱宁蔫了。 **** 钱宁走后,杨厚照也洗的差不多了,叫人进来伺候,立即进来两个宫娥。 杨厚照有了李昭之后对这些女人都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来都不看她们脸,仰头让人更衣,无意间低下头,就看到了一个宫娥的绣花鞋。 是小脚。 杨厚照暗暗舔舔舌头,阿昭的脚都那么好看可爱,这小脚到底长得什么样,好想看看。 他越想越觉得心痒难搔,脑袋里一直有个小人在指挥他,看吧,看吧,肯定很好看。 可是李昭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要背叛我? 「没有没有。」杨厚照忙道:「我就看看就行。」 说完,见宫女都低着头。 杨厚照:「……」 等衣服穿好了,她看着一个宫娥在他身前收拾东西,那女子每走一步,腰肢摆动都如弱柳扶风。 跟李昭走路完全不同,李昭走路可以挺胸抬头挺如松柏。 人家就温柔多了。 杨厚照脑海中的小人又叫嚣起来,偷着看,偷着看,看看也不会犯错误。 嗯。 这个小人完全说服了她。 杨厚照叫着身后的宫女:「你去外面等着。」 万岁爷吩咐的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宫娥迈着小步子,风一样的出去了。 杨厚照搓着手看着留下的那个宫娥。 那宫娥用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杨厚照道:「把鞋脱了。」 啊?! 杨厚照有些不耐烦:「脱啊。」 宫娥低声回道:「万岁爷,脱了鞋就是脚了。」 废话,他就是要看脚。 杨厚照也放低了声音:「把鞋脱了,不许告诉别人。」 女人的脚等同于**官,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 宫娥脸上满是羞涩,原来万岁爷是要宠幸她啊,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好机会,万岁爷独宠皇后,皇后又善妒,别的女人想都别想。 她本来不是宫女,是今年的秀女,皇后放人的时候她没走,昨天刚被调道清宁宫做事。 多亏了不走啊,这不机会来了? 她低下头,捏着手指很是不好意思。 杨厚照蹙眉道:「脱啊,时间久了皇后该怀疑了。」 宫女心中有些失望,皇上还是怕皇后的,那宠幸她不知道能不能有封号。 其实没有也可以,只要皇上看中她,早晚亏待不了。 她弯下腰把绣鞋脱了。 杨厚照道:「缠足布脱掉。」 宫女吓得一愣:「万岁爷……」 杨厚照道:「脱啊。」 宫女傻傻的站着不动,杨厚照等的生气,抬起她的腿,粗鲁的把那包裹的白布撕开。 一层又一层,怎么这么烦。 直到最后一圈,杨厚照兴奋难耐,他到底能看到什么样的小脚丫? 可是下一刻,他差点吐出来,把宫女使劲往后一推:「你这是什么?」 被包裹的脚脚趾外翻,脚掌没有长开,完全是畸形的,比猪蹄子还不如。 杨厚照站在水池边噁心的想吐。 那宫女被万岁爷看了最难堪的地方,悲痛欲绝的哭起来。 杨厚照定了定神的摇头,不能,阿昭的脚都那么好看,不可能,这个是意外。 他叫着外面:「方才那个人进来。」 在外面候着的宫女走进来,见伙伴在一旁跪着哭,万岁爷脸上不好,那宫女直接就跪下来。 杨厚照看着她道:「脱鞋。」 这个宫女倒是很听话,把鞋脱了。 杨厚照道:「缠足布脱了。」 宫女脸上变得苍白,但是犹豫一下,还是脱了。 这个跟方才的没有什么不同。 杨厚照捂着嘴。 后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脚都长这样吗?」 一个哽咽的哭,另一个也十分难堪,但是都点了头。 杨厚照就明白了,所有的小脚都是这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钱宁非常费解,皇后叫他只是为了跟他唠家常。 可是皇上还等着他伺候呢,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但是还得回答啊。 这时那个头髮都没绞干的万岁爷气喘吁吁跑回来了:「阿昭,阿昭,救命。」
第三百五十四章 放足 屋里的人都惊了,全都站起去接万岁爷。 杨厚照抱紧了李昭,挥着手臂道:「都下去,都下去。」 下人们鱼贯而出,等屋子静下来,李昭在杨厚照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着笑,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杨厚照拉着她进屋,然后把她抱到床上直接就脱了她的鞋和袜。 李昭晃着脚道:「到底怎么了?」 杨厚照又不敢说实话,半跪在床边,摸着李昭的脚道:「给朕压压惊。」 「压压惊啊?」 李昭抬起脚,直接踩在杨厚照后背上,杨厚照不防,一下子趴倒了。 正好趴在李昭脚下,李昭两只脚都上来。 杨厚照怒道:「朕让你压压惊,不是让你压着朕。」 都要反了天了,还不压着? **** 帝后二人收拾完,然后躺在床上要睡觉了。 睡觉之前总要活动活动筋骨吧?都习惯成自然了。 但是李昭抱着被子背对着杨厚照。 杨厚照把她翻过来,没好气道:「你干什么?」 李昭也不恼,笑道:「万岁爷明知故问吗?」 但是她笑意只是面上一层,像是带着面具。 杨厚照咬着下唇道:「朕不知道。」 李昭道:「不知道就算了,睡觉吧。」 又要转过身。 杨厚照还抱着侥倖的心里,道:「那你总得提醒下吧?」 李昭双眼微眯起:「好,我提醒杨大爷,你今天在温泉房里为什么匆匆忙忙跑回来?为什么?」 杨厚照委屈的扁扁嘴:「你都知道了?」 李昭冷着脸眨巴一下眼睛。 杨厚照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不是你安排的人啊?」 李昭知道赵瑾的计划,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叫走钱宁,给杨厚照机会,就是她的反击。 李昭沉下脸道:「我问杨大爷,是不是对裹小脚的想入非非了?赵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杨厚照做贼心虚,道:「也没有想入非非,就是想看看,好奇嘛,人都有好奇心,你得理解。」 又用委屈的声音道:「阿昭,都吓死朕了,你怎么能那么坏呢?那小脚可丑的了,还好你不是小脚啊。」 李昭道:「你根本没有意识到错误在哪,那如果小脚漂亮呢?比我的脚漂亮呢?你怎么办? 啊,人家给你看,你就架不住勾引了,我们才成亲一年,以后还有好几十年要过,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杨厚照道:「可是朕真的只是好奇,真的没有想对不起你,你别这样。」 李昭道:「还顶嘴,你有没有我还不知道?」 杨厚照哪里受过这样的训斥,脸一沉:「不信拉倒,天天防着朕跟防贼一样,你不相信朕,朕还跟你生气呢,什么话不会好好说,用那么丑的两只脚来吓唬朕,隔夜饭都出来了,你这个人最奸诈。」 「你现在知道我奸诈了?后悔了?」李昭声音有些高。 杨厚照看她真生气了,胸口顿时闷闷的,他翻过身,也生气。 李昭看着那冰冷的后背,怒气上涌,直接翻过身。 帝后二人背对背躺着,中间隔了个大空隙。 空气渐渐静下来,李昭气着气着闭上眼,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商本纪……」 李昭:「……」 她转过身问道:「你嘀咕什么呢?打扰人家休息。」 杨厚照也转过身,然后用委屈的目光看着李昭:「阿昭,皇帝是不能认错的,但是你原谅朕这一次好不好?」实在不想背史记了。 他好看的眸子像是两弯清澈的泉水,干净天真如孩童,如猫咪。 李昭气消了大半,柔声声音问道:「那你以后还能不能有定力?」 杨厚照咬着唇道:「都是老赵不好,朕明天就惩罚他。」 「苍蝇不顶没缝的蛋,你还赖别人?他怎么不引诱我呢?」 杨厚照眉头立起,肃然道:「你这个说的不对,朕就试过,苍蝇是蛋就盯,没缝的也盯。」 李昭微愣:「你为什么试这个儿?」 杨厚照有些难为情,后低声道;「因为父皇骂过朕这句话。」 所以他就去验证了,李昭:「……」 **** 杨厚照保证不再犯了,李昭原谅了他,但是不能再有下次。 那个赵瑾李昭也准备找机会给他上点眼药。 于是帝后重归于好,上演完生命的大和谐之后就睡觉了。 但是这件事没完,小脚给杨厚照造成了特别重大的伤害,他第二天便下令,不准女人裹小脚,如果有父母不听,要交税二十两,还要求各地官员保长监督,如果在其之下还是裹脚风俗盛行,那就要影响晋升。 裹脚的风俗从宋时流行,到本朝盛行,已经过了四五代人,就像是穿衣吃饭一样,已经写在百姓的骨头里了,突然间皇帝下这种命令,内阁大臣都吓坏了。 文官出言反对,但是杨厚照决心已下,他更不明白那种猪蹄子为什么还有人喜欢维护,所以一定要执行这个命令。 小皇帝登基以来最强势的一次圣旨,官员们虽然纷纷直言上谏,大谈弊端,但是都无法改变皇帝的决定,就只能执行了。 一时间民间开始鸡飞狗跳。 男人骂皇上忘祖,给女人放足,那是倒行逆施,会使江山不稳。 女人骂皇上多管闲事,害她们被夫家嫌弃。 有父母跟当地保长斗智斗勇也要给女儿裹小脚。 更有已经裹脚的女人,要求被放足认为是对她的侮辱,寻死寻活要跳河。 但是还有那些正在裹脚或者即将裹脚的女孩子,都在默默支持这一皇命,疼在谁脚上谁知道。 当然,鸡飞狗跳只是一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给女人放足,还影响不到社会根基,这个命令下了几年之后,裹脚的不正之风就得到了改善。 又过了两代人,就再也没有裹脚的。 李昭万万没想到,赵瑾为了扳到她的一个无意之举,竟然拯救了天下女人的脚,这是个大好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当赵瑾接到这个皇命之后,就知道给万岁爷找小脚的道路行不通了。 万岁爷又骂了他让他老实点,说明他的计策皇后已经识破,那真的得老实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又被识破了 赵瑾想老实一段时间,可是接下来只要是他会得大好处的事,李昭准会出手阻拦。 这个皇后已经到了不除掉不行的地步了。 最烦恼她有皇上撑腰。 赵瑾这日又和钱宁武儿商量这件事。 「到底怎么能除掉皇后?」 武儿说:「不然用太后之手?」 马永成死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赵瑾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就是跟任何人联手都不会选择太后的。 但是不选太后,其他人根本对皇后没有束缚。 他看向钱宁:「你说呢?」 钱宁道:「奴婢还是之前的招数,只能是在万岁爷身上下手。」 赵瑾道:「可是万岁爷怕皇后,听皇后的。」 钱宁道:「所以不除掉皇后,公公您以后将寸步难行。」 说来说去,这是个死循环,除掉皇后有皇上护着,为了除掉皇上,就得让皇后失宠,可是皇上怕皇后。 解不开了这个结。 钱宁想了想道:「公公,您没发现,正是因为皇上怕皇后,才想挣脱,那小脚女人,就是皇上的真正心思。」 赵瑾眼前一亮,所谓物极必反,小皇帝确实爱皇后,可已经被管到极限了,他自己也在想办法挣脱。 这是可乘之机。 他又有些犹豫,万一算错了,怕这次皇后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钱宁看出赵瑾的担心,低声道:「干爹,就算是事情被揭发,万岁爷也只是训斥您,不会惩罚您啊,万岁爷离不开您。」 所以皇后也除不掉他,不然她还不早都动手? 赵瑾蓦然笑了:「对,咱家和万岁爷可是五六年的交情,万岁爷重情义,也离不开咱家,不用怕。」 钱宁接下来低声问道:「那公公的主意?」 赵瑾道:「还是老方法,但是这次绝对不会让大脚把小脚比下去。」 所以这次选中的事物,绝对会比皇后的漂亮。 钱宁倒是起了好奇心,别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皇后啊? **** 又到了端午佳节,后宫没有准备什么大型宴请,内侍包了粽子送给各位诰命夫人,节日就这么过了。 但是小皇帝要犒劳勤勤恳恳为国效力的大臣,所以前殿的宴请还是办了十几桌。 这次杨厚照学乖了,没有喝多,免得挨骂。 但是在敬酒的时候,吏部右侍郎崔行简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故意的,跪在皇上的宝座前低声道:「圣上,听闻您对礼乐十分在行,您有回疆的歌舞姬吗?」 杨厚照没有醉,但是也喝酒助兴了,听了十分感兴趣:「朕没有啊,崔爱卿有吗?」 崔行简手指头只伸出一节,还放在袖子里,指着殿下的其他座位:「他,他,他……都有,圣上,您贵为一国之君,连大臣家里都有的歌舞伎,您宫里却没有? 臣跟您说啊,那回疆女子天生的能歌善舞,深眸高鼻,肌肤个个都白皙如雪,身材也高挑纤细,跟咱们汉人女子不同,那滋味,哎呦,圣上你听过扬州瘦马吗?」 杨厚照点头:「听过啊。」 崔行健道:「那扬州瘦马,自小就练就的功夫,个个苗条显瘦,骑在上面不堪重负,就忽上忽下如在云端里,那滋味,像是骑马,别提多美了。」 杨厚照多喜欢骑马啊? 心生嚮往,吞咽一口道:「这些都是真的?」 因为小皇帝不务正业,多得是巴结的大臣,之前还有大臣给皇上送女人呢。 所以只要皇上高兴,以后平步青云就肆无忌惮了,根本不用怕说这些皇帝会怪罪。 见小皇帝上钩,崔行简心扑腾扑腾跳动不停,他在侍郎的位子上已经做了八年,应该提拔他了,可是个个后台都比他硬。 如今他投靠了赵瑾,这是赵瑾公公让他说的话。 看样子,是对门了。 听皇上问话,崔行简这时候却要卖个关子,睡眼惺忪的样子摇摇头:「圣上,老臣是不是喝多了?」 杨厚照呵呵一笑:「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 清宁宫。 李昭和秦姑姑站在前院的院子里看太阳落山。 天渐渐黑了,秦姑姑道:「娘娘,奴婢派人去接万岁爷吧?」 李昭眼睛眨了眨:「为什么接他?」 因为怕万岁爷被别的奴才勾引,误入歧途。 不听话的孩子,能帮一把是一把,别等犯错了再算总帐。 但是看皇后娘娘的神色,好像就是在等万岁爷被人引诱呢。 秦姑姑劝道:「娘娘,您这样不行,那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有些人就是要管的。」比如万岁爷。 可是在李昭的人生信条中,人就得自觉。 她哪能天天看着杨厚照呢? 上次宴请,杨厚照管不住自己,这次如果再犯,她肯定不饶了他。 正说着,宫门响动。 秦姑姑抬头扛过去,喜出望外:「万岁爷今天回来的早。」 踏着最后一缕阳光,长身玉立的少年,脸上挂着笑容,如初升的昭阳一般从门口走进来。 他一身的明黄色,飞龙在身,尊贵无比。 还真是回来了。 李昭暗暗松口气,这次没让她操心。 ***** 杨厚照跟李昭说了些宴会上的事情,天就黑了,晚上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寝殿里的窗屉子早都下了,有一扇窗是开着的,可以透过它看到外面悠远神秘的黑暗世界。 帝后二人都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要休息。 杨厚照因为对崔行简的话听进去了,所以对回疆的女人十分好奇,他又是藏不住话的。 问道:「阿昭,你说人怎么长得不一样呢?」 今晚程序不对啊。 李昭想了想道:「因为爹妈不一样呗。」 杨厚照摇头道:「不是,你知道回疆人吗?他们深眸高鼻,头髮还带卷的呢,跟咱们不一样。」 李昭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店里做生意,还有那种蓝眼睛黄头髮的呢,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其实在商殷之前,咱们中原也不全是汉人啊,不过那些长得不一样的都杀了,万岁爷之所以觉得诧异,是因为少见多怪。」 杨厚照道:「哎呦,你的意思你比朕还有见识是吧?」 李昭笑了笑,比划出一个长度:「会高这么一点点。」 哪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女人啊?杨厚照心想你等着,等朕都看个遍,看你还敢说朕少见多怪。
第三百五十六章 顶风上 杨厚照第二天去餵老虎和豹子没叫李昭。 秦姑姑走近寝殿,见李昭还在照镜子,她问道;「娘娘,怎么感觉万岁爷不高兴呢?」 李昭看着门口道:「你来的正好,咱们万岁爷啊……真是,我昨天以为他不用人操心,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昨晚那小子总是想方设法看她的身材,也不是没看过,之前还问回疆人,当时她跟他开玩笑没注意,现在一回想,所以他是在拿她跟别人比较,定然又被什么人给诱惑了。 「派人盯着,看这次是什么么蛾子。」 **** 又到了月圆那几天。 晚上吃饭前,李昭看着桌上的菜饭,把管理的内侍叫进来:「怎么没有鱼呢?万岁爷最喜欢吃鱼不知道?」 内侍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 这时宴席室门口传来动静:「阿昭,吃饭了吗?」 李昭对内侍道:「记得万岁爷爱吃鱼,下去吧。」 内侍走了,杨厚照到了李昭面前,上下打量她,然后道:「还是阿昭对朕好。」 李昭道:「万岁爷怎么突然说这话?」 哪里是突然,虽然他是皇帝,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但是李昭会比别人更细心,所以还是妻子最好嘛。 他笑了笑,然后拉着李昭的手:「坐下用膳吧。」 李昭点头。 宫里用膳有规矩,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平时他们也不太说话。 今天杨厚照突然问道:「阿昭,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李昭点头道:「等着吃完饭跟万岁爷说呢,您晚上住哪里?」 杨厚照想了想道:「不然朕还是跟你一起住,又不说没住过。」 李昭道:「算了,万岁爷先折腾两天,折腾两天再回来,不然人家还怪不习惯的。」 因为他总是这样。 杨厚照心里已经可开了花,终于晚上有空闲了。 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找了那些大臣,让他们把歌舞伎都送进宫,为了瞒着李昭,被赵瑾掩护着,在钟鼓司附近的宫殿。 但是晚上他一直都得陪着李昭,不能过去玩,等李昭小日子都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成了,今晚可以去看回疆女人了。 可他面上不显,怕笑出声,咬了咬下唇,等平復了心情才道:「那朕就去别的宫殿了。」 李昭点头:「嗯。」 接下来二人继续用膳,但都没以往吃的那么多,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 等李昭洗完了澡,按照以往的规矩,她要去书房坐一会。 今日杨厚照在,妆模作样的在看书呢。 李昭进来笑道:「万岁爷还没起驾啊?」 杨厚照道:「跟你多呆一会,也没什么急事,呵呵……」 李昭故意笑的莞尔:「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您快起驾吧,臣妾自己看会书,就睡觉了。」 杨厚照摆出一副恋恋不捨的样子:「那朕走了。」 李昭道:「嗯,说不定万岁爷半夜还会回来呢?」 皇后的声音还是那般甜美,歪头挑眉的样子透着小调皮。 杨厚照心里忽然一阵内疚,他不应该骗阿昭的,但是如果不骗,她不会让他去玩,他就看看,看看就行了。 ***** 杨厚照还是大摇大摆的走了。 她一走,李昭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低声叫着秦姑姑,秦姑姑从隔断后跑出来:「娘娘。」 李昭道:「本宫接下来做的事,你连张公公都不要说。」 秦姑姑道:「万岁爷把大家都邀请了,奴婢接下来也见不到张公公了。」 「那就好。」 李昭说完看向窗外,杨厚照,对她三番五次的警告不放在心上,还骗她,今晚,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原谅他了。 杨厚照在虎园门口跟赵瑾汇合,看着赵瑾,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对赵瑾道:「不然算了吧,朕眼皮子跳。」 赵瑾岂能让他这么算了,等皇后的小日子都等了七八天。 但是现在的皇上,就像是有主人的狗,你不能想给他什么吃就给他什么吃了,他主人可能不高兴。 所以什么话都得试探着说。 赵瑾低声道:「万岁爷,您是不是怕皇后娘娘知道了不高兴啊?」 「别胡说,朕可是万岁爷,万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谁怕她啊,怕皇后干什么?皇后都是朕的女人。」 那优雅的声音越是极力的解释,说明他越心虚。 万岁爷是死要面子的人嘛。 赵瑾乘胜追击道:「既然皇后娘娘没什么事,那怎么说好了还不去了呢?他们几个奴婢都约好了。」 所以他和狗腿也好久没聚一起喝酒了。 杨厚照想了想,勾勾手指:「你来。」 赵瑾把脑袋凑过去:「万岁爷……」 杨厚照道:「跟你朕就不瞒着了,朕就是害怕皇后。」 赵瑾:「……」 知道你害怕才想办法帮你解脱啊。 他道:「万岁爷,咱们什么也不干,就喝喝酒听听曲,再看看跳舞,皇后娘娘如果这都不允许,也太不懂事了。」 说完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万岁爷啊,自打皇后进宫,都把您折磨成什么样了?」 杨厚照忽然道:「胡说。」 赵瑾委屈的看着他。 杨厚照气势又降下去,道:「朕知道你是心疼朕,但是朕觉得挺快乐的,皇后对朕可好了,就是人小气了点,所以你今后再说皇后坏话,朕就罢免了你。」 赵瑾更委屈了,点着头。 杨厚照怜悯之心又开始动摇了,道:「好了,不就喝顿酒看歌舞嘛?阿昭虽然小气,但是只要不涉及女子,她不是真小气,走,朕带你们玩去。」 皇上都自己给自己鼓劲了,赵瑾给身后的奴才们使眼色,还不跟上? ***** 宫殿里,赵瑾买通了管食肆的内侍,给小皇帝置办了几桌酒席。 小皇帝居中,他们七个加钱宁,都在旁边作陪。 张永和小皇帝喝的最为痛快,二人还行酒令分输赢,可见小皇帝很高兴,都没有要看歌舞,如此下去,岂不是他们的准备都白费了。 钱宁不解的看向赵瑾。 赵瑾面带微笑端起酒杯:「万岁爷,奴婢也来陪您喝。」 杨厚照对李昭的忠诚程度简直让人费解,所以只是看歌舞,万岁爷清醒着,什么都不会发生,多喝点酒能助兴。
第三百五十七章 心里有个小魔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厚照好久没跟狗腿子们这么自由了,喝的迷迷煳煳,抬头一看窗外,好像很暗了。 他道:「不行了,不能再喝了,朕得回宫睡觉了。」 说完就站起来,嘱咐赵瑾:「你们喝好。」 赵瑾急了,叫道:「万岁爷,您还没看歌舞呢。」 杨厚照眼睛睁大,是恍然的样子。 赵瑾用提醒的口气道:「回疆女子,深眸高鼻,肌肤白皙,身材纤细硕长?」 想起来了。 杨厚照又坐回去:「叫她们上来吧。」 **** 清宁宫,宫殿里的宫灯亮如白昼,一看就是主人还没睡觉。 李昭坐在稍间的榻上看着前方,秦姑姑欲言又止的低下头。 李昭道:「姑姑,您到底是跟我好,还是向着万岁爷,进展到哪了?」 秦姑姑抬起头道:「奴婢是希望您二人都好,您早就知道万岁爷今天是被人引诱着去看歌舞,为什么不事先跟他说,您一说,他肯定就会认错,不就不用这么提心弔胆? 还是那句话,奴婢觉得您就说故意要抓万岁爷的错处,不像是要解决问题。」 李昭神色还是很沉重,道:「姑姑,人心不是工程,任何事都可以未雨绸缪,唯有感情不可以,尤其是像我这种人,绝对不可以。」 所以娘娘一定要试探万岁爷能不能管住自己。 秦姑姑面带无奈道:「本来万岁爷要走,赵瑾说要看歌舞,万岁爷就坐回去的,现在或许看得入迷,或许喝酒,或许……奴婢再去派人监视。」 李昭摇头道:「给万岁爷两支歌舞的时间,如果人还不会来,就摆驾,本宫亲自去找他。」 虽然皇后没说找万岁爷要干什么,但是那威严隐忍的语气,让秦姑姑心头打了个憷。 ***** 赵瑾故意安排相貌英俊的内侍和领舞跳男女对舞,他就是给杨厚照拉皮条上位的,所以指导的那些舞蹈可想而知,两个舞者穿的都极其暴露,尤其是那回疆女子,长腿胳膊和腰肢肚脐都露在外面。 她妖精一样的缠着内侍的身体,内侍虽然是太监,但是穿着裤子还是男人,就像是女子在跟男人求欢。 杨厚照是没什么定力的人,又喝了酒,口干舌燥的舔着嘴唇。 赵瑾见时机成熟,刚要劝杨厚照去卧房就寝,就听他身边的张永道:「这是什么舞?看着邪性。」 忘了,这傢伙很可能跟皇后关系好,会坏了他的好事。 赵瑾不等张永说出第二句,急忙给钱宁使眼色。 钱宁举起酒杯道:「张公公,奴婢还没敬您酒呢,望您赏脸。」 说完从座位上走出来,跪在张永面前。 张永不愿意和笑嘻嘻的人喝酒,一看就心眼多,但是人家姿态这么低,他也没什么防备,端起桌旁的那杯酒就喝了。 而酒已经被赵瑾换了,里面放了蒙汗药,张永喝完眨着眼睛,总感觉要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头疼。 接着砰的一声就趴在桌子上了。 杨厚照听见动静目光从舞者身上回来,指着张永:「他,他……」 赵瑾笑道:「他喝多了,万岁爷,您多了吗?」 杨厚照看着那回疆女子咬了咬唇。 赵瑾多聪明啊,叫道:「你们先下去。」 然后对钱宁道:「还不扶万岁爷回房休息。」 **** 杨厚照只有身体有点晃悠,钱宁要扶他,他没让。 见钱宁引的路不是干清宫,杨厚照喃喃道:「狗腿子,你们不送朕回去,皇后要生气。」 钱宁声音哀婉道:「万岁爷,您得破而后立啊,若是您一直这样害怕,那就会害怕一辈子,您可是皇上,人生那么美好,方才那回疆女子不美吗?」 杨厚照点着头,他是皇帝,可是却所有人都知道他怕媳妇,不能继续下去了。 回疆女子,别具风味,是他从来没尝试过的,就从这里开始吧。 他不再说话,跟着钱宁进了一间卧室。 他前脚进去,钱宁就把门关上了。 杨厚照的心随着门响砰的一跳,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抬眼一看,床边跪着一个回疆女子,正是那个领舞的。 此时女子舞服还没换下来,还是方才风情万种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赵瑾很厉害,最知道他喜欢什么。 杨厚照攥紧了拳头走到女子面前,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抬起头,眉目高深,鼻樑挺拔,下巴尖尖,肌肤很白,跟中原女子确实不一样,感觉每一处都长得特别精緻。 杨厚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娜尔.阿不利孜。」 杨厚照蹙眉:「啥?」 阿娜尔用蹩脚的汉文道:「万岁爷,叫奴婢,阿娜尔。」 阿娜尔,名字和汉人也不同,可没有阿昭好听。 杨厚照晃晃头,这时候不能想李昭。 他坐到床边,然后伸开胳膊,阿娜尔是经过赵瑾训练的,闻琴声知雅意的来给万岁爷宽衣。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成年男女,不言而喻,阿娜尔看着皇上的脸,脸颊微微一红。 杨厚照却在她碰到他衣领的时候抖了一下,接着脸上也变了。 阿娜尔问道:「万岁爷,您怎么了?」 杨厚照把她推开,看着狼狈倒地的她,他心里才好受一些。 接着他捏着自己的衣领,用防备的目光看着阿娜尔。 阿娜尔:「……」 杨厚照心想这女子话都说不好,哪一点能比得上阿昭呢?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为什么要跟这个女子共处一室? 我虽然气阿昭管的太严,可是如果今天宠幸这个女人,那跟阿昭就不是管得严不严的问题了。 阿昭肯定不会理解,我只是好奇,并不是想背叛她。 所以这样也不行,宁可被阿昭管的严,宁可没面子,也不能让她伤心,因为他不是怕她,是爱她。 想通这些过后,杨厚照站起,匆匆就往外跑。 阿娜尔抓住他的袍角:「万岁爷,您今晚若是走了,奴婢会受到惩罚的?」 杨厚照蹙眉:「放开,不然朕现在就惩罚你。」 可是阿娜尔不放手,爬起来学着方才和内侍跳舞的动作,在杨厚照身上纠缠,杨厚照越来越感觉被别的女人碰噁心,抬手要去推她,还没推,这时门砰的一声响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捉姦 门口一位绿衣女子,梳着少女的髮髻,脸上笑容全无,平静如镜,却正用冰冷如刀的目光看着他,那人正是李昭。 杨厚照叫道:「阿昭,干什么换髮型?」 见李昭眸子微敛,那是要发怒的意思,杨厚照赶紧推开阿娜尔。 「阿昭,你听朕解释。」 可是李昭并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发火,而是转身就走。 她那临走时的失望眼神让杨厚照心如刀绞,还不如发火呢,这样一句话不说,真是吓死人了。 杨厚照迈开步子去追:「阿昭,阿昭。」 李昭的仪仗直接就在外面候着呢,她上了轿子,头也不回:「回宫。」 轿夫和随从大气都不敢喘,只是保持着一众的速度往前走,那种只有脚步声的沉默,让杨厚照十分不安。 他追了两下怒气上涌:「给朕站住,朕才是皇帝。」 可是那些轿夫和随从像是没听见,前面探路的风灯在狭长的宫道中还是保持着那个速度前行,甚至感觉他亮的有些固执。 真的不听他的啊。 杨厚照气得向空气中挥舞拳头:「朕才是皇帝,这帮该死的奴才。」 **** 赵瑾也喝了酒,躺在偏殿的床上等消息呢,只要万岁爷好了,他就能安心的睡觉了。 突然门被人大力推开。 赵瑾弹坐而起:「谁啊?想吓死杂家啊?」 是武儿匆匆忙忙跑进来,武儿道:「干爹,皇后娘娘来了,把万岁爷的好事给冲撞了,您说巧不巧,只要再晚来一步,万岁爷就都睡下了。」 正在燕好难道还敢叫? 不过皇后可能敢,这不是重点。 赵瑾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武儿:「又来了,谁给她的消息,怎么可能知道?」 武儿摇头:「没人跟她说啊。」 赵瑾看着前方的虚空道:「给万岁爷找的小脚女人也是被她给破了的,现在又这么巧?她耳朵咋那么长呢,事事都知道。」 武儿点头:「可不。」 赵瑾看向钱宁:「皇后是不是在咱们这边按了眼线啊?」 「可能。」 赵瑾又道:「但是咱家用的都是可靠的人啊。」 「是,干爹英明神武。」 赵瑾抬脚就踹在武儿肚子上:「说风凉话呢?咱家跟你说三句半呢?你有一搭没一搭的。」他要的是准确的消息。 武儿:「……」 反正不怎么疼。 赵瑾捏着下巴想:「皇后也是神人啊,她兴许是故意的,早她就防范上了,只是不说,等着一网打尽呢,她已经跟咱家对着干了。」 可是人家是皇后,武儿身子有些抖。 「干爹,咱们怎么办?」 赵瑾眉心轻拢,想了想问道:「现在帝后在干什么?」 都忘了说了,武儿指着外面:「皇后来是来了,但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又走了,万岁爷的好事被破坏,暴跳如雷,追着皇后骂呢,但是皇后没停,万岁爷已经摆驾,钱公公伺候着,去追了。」 赵瑾想了想问道;「真的是追着骂?」 武儿点头:「追着骂,狗奴才,你跟朕站住,李,李,李昭,你给朕站住。 当然,万岁爷没有结巴。」 他不敢直唿皇后的名字,所以才结巴,这就不用学了。 赵瑾蹙蹙眉,懒得骂他了,又问道:「那皇后呢,你确定头都没回。」 武儿再次点头。 赵瑾心里松口气。 这女人啊,一旦生气就爱生闷气,不理人,偏偏皇后又是特别要尊严的女人,万岁爷虽然没有跟别的女人行房,但是抓了现行也行啊,都不用他去挑拨,皇后自己就会跟万岁爷划清界限。 而万岁爷死要面子,这次应该一段时间都不会哄她了吧。 然后…… 兵不血刃,两个人自己就得崩。 「哈哈哈!」 看着公公笑的痛快,武儿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公公都没当回事,那这次肯定不会惹火烧身。 **** 李昭前脚回到屋里,杨厚照就跟上来了。 李昭不出声的翻箱倒柜。 杨厚照问道:「你要干什么?」 李昭继续翻箱倒柜。 杨厚照拉住她道:「你总得听我解释吧?」 李昭把脸转到一边,但身子没动。 杨厚照道:「朕只是好奇,并没有跟她怎么样。」 李昭不动。 杨厚照剑眉立起来:「朕喝了酒了,是奴才们灌的,朕不是故意的。」 李昭还是不动。 杨厚照不耐烦了,抓着她的胳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昭抬头道:「万岁爷,您放我出宫吧。」 她用她水一样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的眼神固执冷漠,不是开玩笑。 她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气质,让他觉得心寒。 杨厚照忍无可忍:「你可以闹事,你可以打骂朕,可是你为什么要出宫?」 「因为我想跟万岁爷分手。」 所以出宫就是打算不要他了。 哎呦,还把头髮梳起来了,要冒充小姑娘,那不是得招来一帮臭男人? 杨厚照忽然他提高了声音:「朕都跟你解释了,事情绝对不是你看到的那种,怎么还出宫,朕不让。」 说着就要抱李昭,李昭抬起手道。 「万岁爷觉得我是在跟你计较你到底有没有睡别的的女人吗,碰我一下,胳膊打折?」 李昭比他还高的声音让杨厚照心头一振。 他气势低下去,手也放下,委屈的问道:「除了这事,你还能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看不到希望。」李昭声色厉俱道:「之前的小脚女人就是赵瑾出的主意,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能总被人引诱,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把持不住。 可是你呢? 今天又是,我能阻拦你一次两次,我能盯着你一辈子吗?杨厚照,人不可以贪心,你想要自由,就不应该留下我,你留下我,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这是咱们讲好了的。 我绝对不是那种人,你觉得对我好了,曾经订下的约定我就可以更改,所以,咱们散了吧。」 她又要去翻箱倒柜,原来是为了收拾行李。 杨厚照就算怕被打折胳膊,也得拉住她,道:「朕说了,朕只是好奇,朕有分寸,今天就算你不来,朕马上也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没有希望的决裂 李昭道:「可是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好奇,回疆的女人你好奇,还有蓝眼睛黄头髮的呢?朝鲜女人你好奇嘛?蒙古,女真,江南,蜀地……人一旦管不住自己的心,那藉口就多了去了。 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懂吗? 这些东西和学问一样,无穷无尽,你用一辈子也好奇不完,要学会适可而止,可你呢? 所以你不是好奇,是你根本不爱我,不爱我你才能处处给自己找藉口。」 他如果爱她,只是不想她难过这一个理由,就可以把无涯的好奇心和欲望打败了。 所以,她气的不是他找女人,是因为他没有改的可能。 所以没有希望。 杨厚照拼命的摇着头:「朕爱你,爱你,你说的不对,朕非常爱你,不然为什么中途会停下来,你不能一棒子打死人啊?」 李昭道:「真正爱我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开始。」 杨厚照被噎的哑口无言,可是他还是觉得李昭说的不对。 李昭这时候又问道:「不然万岁爷其实内心深处想摆脱我吧?您好好想想,真的是奴才的问题?您心里没想法吗?您真的喝多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如一记闷拳打在杨厚照的心上,他有些慌了。 他没醉。 他确实十分清醒。 方才他甚至想宠幸那个女子,就是想看看李昭会有什么反应? 他想要过皇帝那种潇洒的生活。 现在什么都不许做,他有些厌倦了。 但是也正是那时候他才想明白,他不是怕李昭,他是爱她,所以才不愿意去试探,因为结果无非有两种。 第一,如他所愿,李昭认命了,给他自由了,可是相爱的两个人,一旦一个人承认接受另一边可以有其他人,其实他就是接受了,他自己也可以找其他人,就看有没有机会,那就不是爱了。 阿昭可能会不爱他,他比死还难受。 第二,阿昭不认命,离他而去,那他就死了。 都不能试探,所以他停住了,为了这个爱,他愿意学着去适应只有两个人的生活,他愿意戴上枷锁了。 所以,错误是前一刻的,他早都悔悟了。 杨厚照沉吟许久,后看向李昭:「再信朕一次,阿昭,再信朕一次,一次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星辰般的眸子带着哀求,优雅的声线也沙哑了。他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李昭嘆口气道:「万岁爷,我相信您此刻说的话,就是心中所想。」 杨厚照忙不迭的点头。 李昭又道:「我也相信你说爱我是真的。」 杨厚照摸着自己的胸口道:「它这样告诉朕的。」 李昭道:「可是您觉得此刻的想法,能代表一生吗?」 杨厚照不明所以的看着李昭。 李昭道:「有个男人,他小时候看过自己家被歹徒屠杀,除了他,一个活口都没留,包括他三岁的弟弟,于是他暗暗发誓,长大了要报仇。 老天终于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杀光了仇人全家,只剩下个五岁很可爱的小女孩,女孩子乖巧镇定的哀求他放了她,他很善良,当时心软就放了,可是后来他每天都活在后悔之中,因为他三岁的弟弟也死了啊。 还有这样的男子,明明喜欢一个阳光好动的女孩,可是另外一个疾病缠身的少女恳求他照顾她,他就答应了,然后一辈子活在痛苦和忧伤之中。 但是,你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们还会这么选,哪怕明知道自己痛苦后悔。 人在特定情景下说出来的话即便是真心也不能当真。 因为这是人性,善良的人有恻隐之心,时时感动,总会被人利用,其实他也不愿意的,但是控制不住。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万岁爷,我相信您爱我,也相信你这时候的承诺是真心的,但是我不相信您能架得住诱惑。 爱玩,也是一种人性,您身上与生俱来。」 举例子,摆事实,没有停顿的话语说的杨厚照心寒又畏惧。 他好像是这样的人。 可是改不了吗? 能,他能的。 杨厚照声音已经带着恳求:「阿昭,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明知道他会死。 她明知道他有很多女人。 她嫁给谁都不会像嫁给他这么操心。 宁王的虎视眈眈。 内侍的奸诈谄媚。 还一个最致命的,不能生育…… 这么多事啊! 他们前面的路多么难走,她已经费劲心力的在帮他改变。 可是他不领情。 结婚一年,一点进步没有,看不到希望了。 李昭摇头:「万岁爷,我玩够了,不想再玩了。」 杨厚照眼睛微眯:「玩?你什么意思?」 李昭道:「字面意思,我其实……反正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心里的算计很多,当初进宫,是奔着征服两个字来的,想征服万岁爷,让您改变。 可是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要爱他原来的样子,为什么要改变他? 所以我是来玩的,现在我承认,我累了,不想再改变您了,不玩了,想出宫,剩下您自己,就随便吧,不管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 杨厚照嘴唇气的发青,颤抖着问道:「你从来没爱过朕,都成亲了也不爱,不然为什么是玩?」 李昭咬了咬下唇,后摇摇头:「不知道,会有感动。」 但是不是爱。 杨厚照顿时泪盈于睫,他睫毛很长,眼睛都变得水灵灵很可爱。 可是李昭笑不出来。 杨厚照更不可能笑,他捂着胸口自嘲的笑:「朕好像一个傻瓜。」 李昭没出声。 杨厚照又问道:「是因为韩澈吗?」 李昭不耐烦道:「说了不喜欢他,感动都没有。」 心里好受一点。 杨厚照又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李昭脑中闪过一个现代人的影子,后就沉默了。 再后来,她慢慢摇头。 「只爱自己,只爱自己,所以我要出宫。」 可是杨厚照已经看出她的犹豫,她不爱他,也不爱韩澈,但是还有别的人。 他什么都能忍她,小气,脾气不好,只有这个不行。
第三百六十章 各自反省 杨厚照愤恨的点头:「好你个李昭,你很好,说来说去,你只是不爱朕才不愿意相信朕,朕是皇帝啊,被你耍的团团转。」 不是的,是面对未来觉得操心,怕了。 也对,这不是爱,爱会愿意一起面对。 其实他愿意和她努力,她还是能和他一起面对的,她不都嫁给他了吗?但是看不到希望。 李昭低头看着脚尖,道:「我更怕自己受伤,这世上如果自己都不对自己好,就没人会对你好了。」 「离开朕就是爱你自己了是吧,就不会受伤?」 李昭不想惹怒杨厚照,道:「我们可能都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自己要什么,我们合适吗?毕竟我们从认识到成亲没几天,太快了,性格会有很多问题,都想想吧。」 「朕不需要,不需要冷静,也不需要时间。」杨厚照突然怒意上脸:「但是朕会给你时间,你自己想吧,给你一个冷宫,你可以想一辈子。」 说要他转身就要走。 李昭拉住他的肩膀龙袍:「你之前说好会放我走的。」 杨厚照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蹦出来:「朕从来没说过,是你和韩澈一厢情愿,嫁入皇宫还行离开?你们都好天真,你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做你的冷宫皇后去吧。」 说完把李昭甩开,大跨步出去。 这回真生气了。 李昭:「……」 ***** 杨厚照走后,李昭负气的坐回到床上。 一抬头见秦姑姑站在门口,她用门框掩了一半的脸,可见的那边脸上,眸子带着幽怨。 李昭:「……」 她想了想又笑了:「姑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呢。」 秦姑姑走进来道:「娘娘,这次奴婢觉得您有点活该?」 李昭抬起头:「为何?」 不说事先明明可以阻止,非要等到人家给她冷脸。 就说方才说的那些话,什么只爱自己,谁也不喜欢,这哪是为人妻子该说的话? 秦姑姑撇撇嘴道;「奴婢别的就不说了,娘娘知道为什么万岁爷这么生气吗?」 李昭道:「为什么?自己做错了事,别人一说,不肯承认,还恼羞成怒,以为是别人的错,这就是死性不改的样子。」 秦姑姑语气急躁道:「娘娘真是太过分了,奴婢方才也听了,万岁爷说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就行,人家是皇帝,都这么说话了,您还说人家死性不改?」 李昭冷笑:「上次难道没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姑姑,您单纯,男人这种东西,绝对不能相信。」 秦姑姑想了想道:「是,奴婢不懂,奴婢也没成过亲,但是奴婢是订过亲,差点成亲,后来被父母送进宫,我那个未婚夫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感觉是不会等我的,可是我不会怪他,我常常会在菩萨面前给他祈祷,让他过得好,哪怕我没有机会嫁给他。」 她说完的时候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过。 李昭本来想出言讥讽几句的,这跟她和杨厚照不同,但是不忍心,劝慰道:「姑姑不要伤心,您如果想出宫,我就放了您。」 秦姑姑都气笑了,道:「先别管我了,您自身难保呢,奴婢的意思是,奴婢很羡慕您和万岁爷,虽然争吵,可是也有机会争吵啊?奴婢想要跟人家吵架,都没有对象。 娘娘,您忘了您是怎么嫁给万岁爷的了?您在认识万岁爷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啊,您进宫之前说什么来着?不都想好了吗?只要他不爱上别人,您就能一直爱护他,万岁爷只是改的慢了点,但是没背叛您呢,变卦的是您。」 李昭愣了愣。 秦姑姑摇头道:「是吧,万岁爷为什么这么生气啊?不是您管得严,不是被您骂,您都收拾东西了不是吗?遇到事情嫌麻烦,您退缩了,就像是小孩子们玩的正高兴,哪怕有争吵,可是一个人就是不玩了,一点机会都不给人留,别人岂能不伤心。」 李昭揉着脑袋,她确实没有耐心了,太操心了。 「可是是他总是管不住自己吧?姑姑来说我?」 秦姑姑道:「娘娘没听过这句话? 百善孝为先,看心不看迹,看迹天下无孝子;万恶淫为首,看迹不看心,看心世上无好人。 孩子,只要有心就行了,不能对父母面面俱到,爱人,只要没有对不起您就好吧?干什么天天追着人家的心问?你自己就从来没有过邪恶的想法? 咱们万岁爷一直都在克制自己,您到底哪里对他不满意,如果想背叛你,人家不会立妃啊?」 李昭意外的看向秦姑姑:「您真的这么想?」 秦姑姑道:「那可不,咱们万岁爷虽然爱玩,但是心地善良,最重要的,很多东西他都玩过了,是千帆过尽选择的您啊,不知道您哪来的自信,怎么就觉得俺们万岁爷不好? 算了算了,既然不喜欢万岁爷,万岁爷这不好那不好,不然您就出去吧,看还能找到什么样的。」 「哎!哎!哎!」李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姑姑,方才还咱们万岁爷,现在就她的万岁爷:「你到底那一边的?」 秦姑姑道:「奴婢就是正义那一边,行了,高傲的女人,不愿意留在俺们宫里,那奴婢睡觉去了,您自己收拾吧。」 说完摔着帕子就走。 李昭:「……」 皇帝造反,这奴婢也要造反。 「老秦,老秦……」 李昭喊了两声,秦姑姑斜着眼睛转回头。 李昭想了想一笑:「还是得搭理我吧?」 秦姑姑撇嘴道:「奴婢只是想跟您说一声,万岁爷虽然说要把您打入冷宫,但是下人侍卫都没撤走,也没派人给您挪地方,要走您就走吧,估计都没人敢拦。」 所以杨厚照不是要真的把她打入冷宫。 秦姑姑说完挑眉道:「奴婢睡觉去了。」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负责任的就走了。 李昭:「……」 **** 「五帝本纪,夏本纪,商本纪,周本纪,秦本纪……呜呜呜」 杨厚照从床上坐起,又怕自己哭出声太丢人,于是咬住了手腕,呜呜呜呜! 阿昭根本不爱他,就是不爱他,不然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给就要走? 还把头髮梳起来了,当小姑娘骗人,那是他媳妇。 呜呜呜! 都知道错了,就原谅他一次呗,可想她了。 呜呜呜!
第三百六十一章 赵瑾挨打 钱宁在殿外听到动静:「……」 想了想还是走进来,跪在床前道:「万岁爷,夜深了,您要不睡一觉吧。」 杨厚照脑袋从床帐中嗖一下钻进来:「都是你不好,是你们诱惑朕的。」 钱宁打着自己的脸:「奴婢知错,都是奴婢的错。」 谁信啊?阿昭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呜呜呜! 他就是个臭蛋,所以别人才要盯着的。 可是就算他是臭蛋,阿昭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啊,应该帮他赶苍蝇,都成亲了,动不动就要离宫,身为皇帝,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呜呜呜。 杨厚照又抬起头道:「皇后干什么呢?」 所以小皇帝这么生气委屈,还是忘不了那个狐狸精。 钱宁道:「清宁宫已经熄灯,估计睡下了吧。」 阿昭没有走。 杨厚照扁扁嘴的松了口气,可是接下来担心又向潮水一样袭上心头,肯定是因为晚上天黑,宫门也关了,出不去,明天早上还是要走了。 呜呜呜! 都知道错了,她到底怎么睡得着的? 是呀,人家不爱他。 呜呜呜! 钱宁:「……」 要不就大点声哭吧,听着好让人嗓子疼。 但是这时候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挨骂也不能弃万岁爷与不顾。 他轻声道:「万岁爷,不然奴婢找人来陪您掷骰子吧。」 杨厚照呸他一脸:「前面挨骂的事情还没解决完,还诱惑朕不务正业,你是看不得朕好吧,再玩阿昭还能回心转意了吗?」 钱宁这次真急了,磕头道:「万岁爷,奴婢也是心疼您啊?饶了奴婢吧。」 心疼? 他可不是心好疼?可是谁能理解他的伤心,皇后动不动要离宫跟他分手,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错误却被人误会,呜呜呜,谁能理解他啊? 张永。 杨厚照擦擦眼睛道:「对了,张永呢?给朕叫过来。」 **** 第二日上午。 司礼监的太监都在忙碌的整理公文。 忽然间外面闯进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内侍。 这内侍长得白白圆圆十分讨喜,身材也特别灵活,他到了大厅攥紧了拳头,粗着声音大喊:「赵瑾,赵瑾,狗杂碎,你给老子出来。」 我天,竟然敢骂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要命了吧? 司礼监的太监又怕又兴奋,从各个门口探出脑袋往外看。 等看到来人,众人脑袋中全部闪出这样的想法,难怪敢骂赵公公,因为人家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赵瑾正在屋里翘着二郎腿喝茶,听到声音气得将茶碗扔到桌上,撩着袍子就出去了,到了大厅厉声道:「张永,你好大的胆子,敢到司礼监骂咱家?」 骂你?老子还要打你呢。 张永不由分说冲过去,掐住赵瑾的脖领就是一顿组合拳。 这一下把赵瑾打的晕头转向。 再者,别看张永胖,但是身材特别灵活,他是跟着杨厚照习武的,赵瑾就是脑子好,但是体力不行。 被张永很快以压倒性的优势给按在身底拳打脚踢。 两个都是惹不起的主,旁人只敢劝说不敢拉仗。 可是这样打下去,把赵公公打出好歹怎么办? 司礼监的高迁已经告老还乡了,现在赵瑾老大,老二姓吴。 吴内侍叫着心腹:「还不去干清宫找钱公公,报告万岁爷啊,要出人命了。」 **** 李昭用过早饭无精打采的在书房中翻书。 突然秦姑姑小跑进来:「娘娘,了不得,闻所未闻,太有趣了。」 这就过分了,她正失恋呢。 李昭抬头看姑姑脸上都是看好戏的兴奋,问道:「什么事?张公公成亲了?」 「干嘛是张公公成亲,太监成什么亲,谁嫁给他?」 李昭暗暗挑眉,后问道:「那什么事会比张公公成亲还有趣?」 秦姑姑憋不住不能再卖关子了,把司礼监听来的消息跟李昭说了一边。 「您说张公公有趣吧?竟然醒了就去打人,打的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啊,最有意思的是没人敢拦,万岁爷的人来了才把两个人分开。」 「张公公打的?」 李昭:「……」 不会提前这么多年吧? 秦姑姑点头:「是啊,奴婢没跟你说吗?赵公公给张公公酒里下药,张公公早上起来急了,直接就去司礼监找人去了,把人打的挂了彩。 娘娘,您怎么愣了?」 因为歷史中也有张永打赵瑾这一幕。 赵瑾权倾朝野,但是因为贪婪小气,闹的民怨沸腾,他后来想给自己留点好名声,但是又太草包,所以想了一个鬼点子,这个点子直接把他送到了阎王殿。 就是西北军屯。 这个主意不是不好,反而是对朝廷有极大好处的提议。 只可惜他不了解西北军情。 太祖深怕地方兵力做大,所以军制也改了,是军屯制,和曹操的屯田制有点像。 军户有自己的土地,闲时候练兵,忙时候种地。一举两得。 但是事实证明,人太贪心是没什么好处的,术业就得有专攻才能把事情做好。 军屯制的第一个害处就是民不民兵不兵,战斗力不行。 第二,军户的户籍是世袭的,也就是父亲是兵,儿子也得是兵,他们驻守一方是不会轻易调动的,打仗的时候变动的都是将领,因此往往是要打仗了,上面派将领过来,可是士兵不认识主将,主将不了解士兵,一点也不团结,确实不会谋反了,可是仗怎么打? 第三就是贪污腐败。 几乎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贪污,尤其是王朝的官员。 工资不高,文官能有税收油水,武将怎么剥削? 他们能做的就是谎报人数,因为人数越多,国家分的土地越多。 本来只有五千人,谎报五万,一打仗的时候可好了,只有五千人,想想这个战斗力,而皇帝老傻子还以为自己佣兵百万。 再一个,高级将领会让驻军给他种地,五百人种五万人的地,能种过来就不错了,还怎么操练? 堂堂王朝保家卫国的士兵,就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工具。 所以这个制度最后军阀没控制住,坑了不少士兵,到中期都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赵瑾就是要改变这个状况。 但是他实在没什么谋略,方法也令人非常匪夷所思,还送了自己的命。
第三百六十二章 老大的狗腿殿前吵架 赵瑾让地方小吏去丈量武装军阀的土地,他扣军饷,反正你们军队钱多。 最后的结果就是小吏不敢动军阀,地肯定收不上来,但是上面要税粮,小吏也不敢收军阀的税粮,羊毛出在羊身上,多余出来的粮食,就找那些贫下的士兵收,士兵没有粮交还要遭殴打,包括他们的妻子都挨了打,尤其是大理寺的东周,欺负士兵他是最狠毒的一个,这就太过分了。 所以再好的出发点,执行的人不行,最后都会成为祸害。 宁夏都指挥叫做何锦,知道之后简直义愤填膺,准备反抗。 正好宁夏有个藩王,是外系藩王,世代镇守宁夏,他就是安化王,杨寘鐇。 宁夏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到处是黄沙,谁愿意一直在这? 安化王早就想给自己换个地方,感觉杨厚照住的京城不错,于是和何锦一拍即合。 大理寺引起的是西北兵变,安化王则趁机谋反了。 谋反是张永和杨一清评定的,先不提杨一清,张永在去西北的时候,赵瑾怕他回来立大功争宠,于是给他设套,张永差点死了,胜利归来后最先干的事就是找到赵瑾,把赵瑾好好的打了一顿。 然后杨厚照看他凯旋归来,设宴犒赏他,他在宴会上告状,说兵变都是赵瑾引起的,从而除掉的赵瑾。 张永就是赵瑾的克星。 可这事距离现在还有好多年,赵瑾都没权倾朝野呢,张永就开始打他了? 李昭确信张永只打过赵瑾一次,因为他们是皇帝内侍,行动都有太史记录,就一次。 那这一次提前了。 李昭陡然间竖起嘴角,可见老天跟她想法一样,赵瑾的命她要提前收了。 秦姑姑见娘娘又诡异了,问道:「娘娘,您有何吩咐?」 李昭道:「不是找万岁爷去了吗?本宫没有什么吩咐的。」 哦! 秦姑姑还是不甘心皇后这么不关心这件事,想了想问道:「您说万岁爷会怎么处置二人?」 她眼睛里带着担心,是担心张永吧? 李昭笑呵呵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万岁爷啊,会左劝一下,右劝一下,让二人握手言和,看他面子,还是好兄弟,然后他出面摆一桌酒席,在他那就过去了。」歷史上他就是这么干的。 「不会吧?这不是混混的老大吗?」 李昭暗暗撇嘴:不然以为杨厚照是什么角色?就是黑社会大哥啊。 ***** 杨厚照这一上午都没离开干清宫,外衣没穿,在床上蹲着呢。 赵瑾和张永被人带进来,他抱着膝盖看向二人:「谁胜了?」 赵瑾:「……」 张永:「……」 二人一起跪下去磕头请安。 接着赵瑾就抬起头,不等杨厚照问话,他先哭道:「万岁爷,奴婢再没脸在宫里呆了,活不成了,脸都丢光了,奴婢不活了。」 张永看向他:「那为什么不去死?」 赵瑾不理他,就喊着万岁爷。 杨厚照看向赵瑾,脸上挂了彩,张永仰着头愤愤不满的样子,像个没发泄够的善战公鸡,所以一看就是张永赢了。 他问道:「赵瑾,张永为什么打你啊?你哭什么啊?「 赵瑾扁着嘴:「他打人的都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挨打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中了邪,抽了风,冲进来就打奴婢,奴婢不知为什么。」 张永呵斥道:「你放屁。」 说完看向杨厚照:「万岁爷,这老小子给奴婢在酒里下药,奴婢昨晚在殿里的地板上睡了一宿,上午才醒,这脖子都咯的老疼,您说气不气人?下药。」 赵瑾用手指指着张永:「你少血口喷人,你自己喝多了。」 张永道:「你滚,喝多了和下药能一样?老子就喝那么点,以往的一半都不到,怎么可能多,就是你下的药。」 「你有证据吗?」 「老子怀疑你不用证据。」 「万岁爷啊。」赵瑾哭天抢地:「他就是个蛮子,蛮子,骂人,殿前失仪,求您给奴婢做主,不然活不下去了。」 张永挽起袖子:「等我打死你。」 「你敢?万岁爷可在呢……你要干什么?啊……」 两个人又要打起来。 杨厚照无精打采的声音突然响起:「朕现在连和人打架的心情都没有,真羡慕你们。」 把万岁爷忘了。 二人停下手脚,又老老实实跪回去,同时抬头一看,万岁爷白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星辰一样的眼睛肿成核桃了。 张永吓得一跳:「万岁爷,您怎么了?咋哭了?」 知道真相的赵瑾眼睛闪烁一小,忙安慰道:「万岁爷,您起来吃点东西吧。」 杨厚照看着张永:「朕找你一晚上了,吃不下。」 「到底咋的了?」 提起原因啊,杨厚照就不断的后悔,他就不该被人引诱,什么回疆的女人,不也是人吗?话都说不清楚,有什么好看的?却因此失去了阿昭的信任。 可是阿昭不爱他,他怎么办? 「呜呜呜,为什么从来没人跟朕说过,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朕好难受,呜呜呜……」 赵瑾:「……」 **** 皇上在哭泣中,笼统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得张永怒气上涌,道:「万岁爷,奴婢知道了,都是这个老小子。」 他指着赵瑾:「他给奴婢下药,就是防止奴婢阻止您犯错,都是他,是他计划的。」 杨厚照擦擦眼泪看向赵瑾:「朕只想着反省了,把你给漏了哈。」 赵瑾:「……」 这时候不能犟嘴。 赵瑾连连磕头。 又突然抬起头,默默无语两眼泪,嘟着嘴唇极其委屈。 「万岁爷,奴婢也是心疼您啊。 之前咱们喝顿酒还不是家常便饭?现在跟最贼一样,您是皇帝啊,怎么能跟民间的那些『床头跪』一样?破而后立,奴婢希望您摆脱皇后的束缚,只要您开心,奴婢就算被骂奸佞也认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双目放光,嘴角抿着刚毅的弧度,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杨厚照蹙眉,后心头一软,是他太窝囊了,奴才看得着急,哎。 见皇帝年纪小,总被贱人骗,张永立即道:「赵瑾,你本来就是奸佞。」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张永看向杨厚照又道:「万岁爷,人长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皇后娘娘怎么他了?他会觉得您委屈? 皇上娘娘是不让咱们喝酒吗?管着喝酒吗?喝了酒他就给您找女人,不三不四的什么货都有,娘娘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所以赵瑾就是奸佞,他是小人,他跟娘娘争宠呢。」 杨厚照神色明显一震,后看向赵瑾:「你一个太监为什么要和阿昭争宠。」 小皇帝灿亮的眼睛满是匪夷所思,身子微微后倾,满是防备的样子,好像他要吃了他。 赵瑾吓得眼睛瞪大:「万岁爷,您别听他胡说,他陷害奴婢,他想踩死奴婢您就只疼他一个了,他才是小人。」 张永冷笑:「那是谁让万岁爷这么伤心的?不都是你搞的鬼?」 赵瑾道:「伤心怎么了?破而后立。」 说完看向杨厚照:「万岁爷,您现在只要挺过去这一段,就再也不怕伤心了,这就是在跟时间作斗争,您只是暂时的不习惯。」 可是他不想挺过去。 张永还要说什么,杨厚照抬起头:「你们先不要吵了。」 二人立即闭了嘴,后杨厚照道:「朕现在没心思管你们两个的事,朕的心里都是阿昭,你俩改天办桌酒席再言归于好吧,剩下的时间,赵瑾,你先出去,朕有话跟张永说。」 张永得意的挑眉。 可是怎么能把张永和皇上单独放在一起?赵瑾神色一变:「万岁爷,奴婢挨揍了。」 杨厚照道:「你要是不出去,朕让张永还打你。」 赵瑾:「……」 他看着张永一哼,然后挥袖子去了。 等他走的没影了,杨厚照委屈的看向张永:「老张,朕现在好难过啊,阿昭不要朕了,朕没人能说话,旁人都觉得朕没出息,就你理解朕,你说朕能怎么办?」 张永道:「您找奴婢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杨厚照白了他一眼:「这还不是大事吗?」 嗯,万岁爷这么问那肯定是大事了。 张永想了想道:「可是万岁爷只要说清楚就行了啊,您不是没和那个女人怎么样吗?」 杨厚照摇头:「朕当时就要走的,但是被那女的缠上了,阿昭就闯了进来。」 张永道:「所以娘娘就误会您了?若是如此,您先不管她,晾晒她三天,都是娘娘了,还怕她什么。」 杨厚照急了:「怎么能不理?不理她她不是更跑了?」 比量着脑袋:「髮髻都下了,跟小姑娘一样,要去骗人了。」 张永:「……」 娘娘就是花样多。 他也很没辙,看看左右,然后低声道:「万岁爷,其实奴婢也挺心疼你的,但是帮理不帮亲,您犯了错,就得认错,不过您如果已经认错,娘娘却端着不放,就是娘娘的错了,太惯着也不行。」 杨厚照想了想,长长的嘆息一声,道:「老张啊,这些都不是,如果只是这么小打小闹,朕自己的女人,疼她哄着她都行,男人嘛,能屈能伸,可是皇后说她不爱朕,她想出宫了。 人家都不要朕了,想惯着人家都不用,呜呜呜……」 张永诧异的张大了嘴;「娘娘胆子好大,直接说不爱您?」 杨厚照:「……」 「你这时候不应该觉得朕很可怜,应该安慰朕,不应该感慨皇后怎么样吧?」 张永:「……」 他忙不迭的点头:「是,是,这个真是可怕,您这么优秀英俊,皇后怎么可能不爱您呢?她乱说的吧?对,一定是乱说的,哪有皇后敢不爱皇帝,不然就是眼睛瞎了。」 「乱说的吗?」杨厚照下巴垫在膝盖上,期待的看着张永。 张永:「……」 如果他不肯定,万岁爷会怎么样? ***** 清宁宫,秦姑姑又站在李昭书房门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 李昭:「……」 「您还有什么事吩咐?」 秦姑姑道:「出宫啊?奴婢给您收拾行李啊?」 李昭:「……」 这个该死的老宫女,好一会又开始阴阳怪气。 她红着脸道:「您别槓我,我可要志气,不然我真的走了。」 秦姑姑:「……」 她收起揶揄之意,走到李昭面前,诚然道:「娘娘,既然您不走了,去干清宫见见万岁爷吧,昨晚一宿没睡,早饭都没吃,一直哭。」 「你不说赵瑾和张永找他评理吗?还哭?」 「是啊,理都没评,没心情,只把张公公留下了。 娘娘,您说咱们万岁爷是什么人啊,这种热闹都不管了,是真的悔改了,原谅他吧,好不好?」 一个小痞子能做到这一点确实挺感人的,可是她要的可不仅如此啊。 她和杨厚照未来的路不是坦途,这小子如果不长大,她没有信心走下去。 所以留下来是留下来,但是他一点改过的迹象都没有,她最后还是会走的。 李昭想了想道:「姑姑,我出身低微,在这宫里又没有权势,再没了尊严的话,更没人敬重我了,所以别逼我了。」 她不可能请万岁爷回来。 李昭灵动的眸子在说完的时候蓦然一沉,定在前方的虚空不动,或许是出神,或许是因为烦恼而思考,但是透露的信息只有一个,倔强。 秦姑姑暗暗心揪,这两个人都一样的要面子,都不服软可咋整。 **** 干清宫里,张永哄着杨厚照用早午饭。 杨厚照提起筷子,然后看向张永:「阿昭真的没走吗?朕以为她早上就要走。」 张永柔声道:「有时候人一生气,话赶话就说到那了,娘娘不会走的,您先用膳吧,用完膳咱们去找娘娘说话。」 杨厚照摇头:「不去,除非她亲口告诉朕,她是爱朕的,不然朕再也不去找她。」 啧啧啧,明明自己痛苦。 张永想了想道:「那您如果不想找娘娘,就得叫赵瑾那个小人来,他准能劝的您不找娘娘。」 杨厚照蹙眉的抬起头:「不找他,朕还要和阿昭和好呢。」 那你倒是去哄啊? 所以真是小孩子气。 张永突然长嘆一声。 杨厚照嚼着小米粥,还是没什么劲头,于是问道:「你又怎么了?」 张永看着前方的虚空,目光有些失焦,道:「万岁爷,奴婢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赵公公负荆请罪 杨厚照差点喷出来:「……」 他自己擦擦下巴道:「什么故事?」 张永看他一眼,后神色惆怅:「万岁爷,就像两只老虎,发情期间,母老虎想跟公老虎交配,可是怕公老虎咬他,公老虎想跟母老虎交配,可是又怕母老虎出其不意伤害他,所以都要打一仗,打赢了,产生信任了,才能生小虎崽。 我们人虽然不是虎,可是原先是独立的两个人,要一起生活在一起,难免不适应,所以会有很多摩擦,这种摩擦都是正常的。 您还能找到一个跟您有摩擦令您伤心的人,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没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吵架也是一种幸福。」 杨厚照愣了愣,后道:「那你的故事是……」 张永忙道:「万岁爷,咱们用完膳,去见娘娘吧。」 见杨厚照犹豫,张永道:「不然最后难受的还是您啊,奴婢说话直,您自己想去。」 是啊,睡不着觉的都是他,谁让他爱那个女王八蛋呢? 杨厚照低头搅合这碗里的粥,声音细若蚊吶:「老张,跟你说实话吧,不是朕不想找,是朕知道,阿昭固执,这次恐怕不会原谅朕,找了也是挨骂。」 可是女人这时候不哄什么时候哄?过后人家不生气了也不用你了。 张永道:「万岁爷,您信奴婢的,娘娘就是想您有正事,您把那些诱惑您的人都罚一罚,做个姿态出来,娘娘准能原谅您。」 杨厚照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永:「你说真的?」 「嗯!」 *** 「你就不会轻点,疼死我了。」 「那奴婢慢点,公公您再挺一下会儿。」 「那你快点。」 「马上就好了。」 房里,武儿给赵瑾擦着药膏,赵瑾疼的龇牙咧嘴,骂道:「这个张永,王八犊子,臭无赖,瘪三,竟然敢打我。」 武儿上完药,把药膏前面的桌上,然后问道:「那万岁爷怎么说?就让您这么委屈着?」 赵瑾气得脸色涨紫,不服气道:「万岁爷不管,咱们以后也会找回来的。」 也就是说,万岁爷真的没管。 武儿心中忐忑,低声道:「公公,会不会因此万岁爷就跟您生气啊,会惩罚咱们吗?」 赵瑾吼道;「别放屁,万岁爷会惩罚咱家,咱家都是为了万岁爷好,要是惩罚,方才张永告状,万岁爷就会把咱家留下来。」 根本不会把人放出来。 武儿暗暗舒一口气,就在这时,门咣当一下开了。 赵瑾和武儿同时抬起头。 赵瑾骂道:「什么事慌慌张张。」他这一天,都让人吓死了。 来人正是钱宁,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钱宁脸上带着焦急,赵瑾心头一跳,问道;「到底什么事?」 钱宁让小内侍在外面候着,但是也不敢关门,因为跟过来的是皇帝的人。 他硬着头皮到了赵瑾面前,道:「万岁爷口谕,让公公您去清宁宫给娘娘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钱宁道;「荆条和绳子都给您准备好了。」 说完看向门口:「拿进来吧,给公公换上。」 赵瑾:「……」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 院子里,赵瑾悔悟的哭声如鬼哭狼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您就原谅万岁爷吧,是奴婢怂恿万岁爷不务正业的,奴婢知错了……」 清宁宫的下人都围在廊下看热闹,春末夏初的日子里,生活真是热闹。 李昭坐在书房里安静的翻着书,这热闹对她像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秦姑姑进来道:「娘娘,您不去看看,赵公公嗓子怕是要喊哑了。」 李昭冷笑:「他算个屁,本宫要收拾他早动手了,自己把自己当个人物,让他滚吧,本宫没把他放在眼里。」 人家生气的对象是皇帝呢。 秦姑姑劝慰道;「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不然赵瑾那老狐狸,怎么可能脱光了身子来道歉呢,这是万岁爷在讨好娘娘啊。」 讨好用这个招数,自己怎么不来? 李昭摇头道:「姑姑,万岁爷都习惯了,以为敷衍一下就会过去,本宫要是还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还不如出宫算了。」 得,怎么劝都不行。 秦姑姑道:「就怕万岁爷不耐烦,再不理您怎么办啊?」 李昭放下书道:「那就出宫呗。」 秦姑姑;「……」 都是狠碴啊。 秦姑姑最后问道:「那赵公公光着膀子您也不去看看,大傢伙都喊人去看呢,长得可白净了。身后还背着一捆藤条,可有趣了。」 李昭:「……」 她站起来道:「在门口喵一眼吧。」 秦姑姑:「……」 **** 钱宁来看情况,没看见皇后出来,走到赵瑾身边道:「公公,您还能坚持住吗?」 赵瑾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都在看他呢,像耍猴戏一样被围在中间,怎么可能坚持住? 他摇摇头道:「咱家坚持不住了。」 说完向后一挺,人就再也不动了。 钱宁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肩膀:「公公?公公?」 秦姑姑走过来看了看,然后道:「晕过去了吧?嗯,晕过去了。」 可怜见的,晕过去还没求得皇后的原谅,这下又要出大名了。 ***** 公公赵瑾真的哭晕了,被武儿带人抬回到钟鼓司。 「公公,公公,您醒醒。」 赵瑾还是没醒,眼泪都哭干了,还没喝水,今天天气还热,武儿给他倒了杯水。 赵瑾睁开眼看看四周,然后松口气:「可算回来了。」 武儿想了想,还是把实情告诉他:「公公,娘娘没说原谅您呢,能行吗?」 赵瑾摇头道:「已经无妨了,咱家的姿态做出去了,万岁爷心软,他会原谅咱家的,接下来一切照旧。」 说完长长出口气:「下次再算计皇后,可他娘的得小心点,咱家都快受不住了。」 公公还有战斗力。 武儿点着头,看公公这个不屈不挠的劲头,他就放心了。 **** 干清宫那边,杨厚照一直没出门,让张永陪着,等消息呢。 钱宁不敢隐瞒,当赵瑾晕倒之后把殿里的事情跟皇上说了一遍。 杨厚照看向张永:「这怎么办?人都晕倒了,阿昭都没出来,这是不原谅朕了吧?」
第三百六十五章 皇后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张永道:「万岁爷您有一腔热血,还有一颗爱着娘娘的心,娘娘就是冰块也被您捂热了吧?可是为什么不热,肯定是方法不对。」 方法?杨厚照沉思者:「什么方法,让赵瑾赔罪还不行吗?」 这个张永就不能点透了,他也是奴婢,万一挑唆不成会惹火烧身。 提醒道:「万岁爷,咱们上午说什么来着?娘娘最希望您成什么样啊?最需要的是什么?」 杨厚照捏着下巴,最需要的是什么? **** 天气很好,李昭坐在后园的鞦韆架上翻着书,四周的地面满是星星般的矢车菊,成片成片的,蓝紫红相间,虽然没有一朵是出众的,但是放在一起就有种一场繁华的感觉,比大朵的牡丹开起来还好看。 所谓奼紫嫣红,形容的就是这些小花吧? 鞦韆架后面还有两颗栀子,花香浓郁,醉人心脾。 李昭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日以来的疲惫都被花香给赶走了,真是舒服。 这一幕正好被杨厚照看见了。 他的女人,张开双臂,做着陶醉的神色,那紧闭的眼睛,再远一点的地方都能看见睫毛浓郁的轮廓。 美人! 心情很好! 但是头髮还是散落的,想做小姑娘,可是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啊。 说明不是因为他才心情好。 反而是他不在她心情还这么好。 生气! 杨厚照忍住心中的悸动,走了过去。 李昭听见沙沙的脚步声正好睁开眼,正是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他头戴网巾,没带帽子,头髮束在一起,用一根没有花纹的玉簪别着,米白色的贴里,腰上勒着玉带,还有那一串串玉饰,从上到下,不见奢华,可人往那一站,就是挺拔高贵。 就是可惜有黑眼圈,破坏了美感。 李昭眼皮一耷拉,不知道回来又出什么么蛾子,不理他。 嘿,这小丫头看都不看他,他可是特意打扮了下,照镜子看了,可英俊呢。 杨厚照心里的小怒气又上来了,问道;「你不是要出宫吗?」 一天没见,见面第一句竟然说这种话,是哪个混蛋说他茶饭不思的? 李昭将书摔在地上:「行,那我现在就走,免得你给我关冷宫里。」 「呀!」杨厚照直接拉住她,把她按到鞦韆上。 李昭双目含怒,不服气的看着他:「不是找茬吵架吗?」 杨厚照道:「就服软下能死吗?能死吗?非朕认错就高兴,朕这不是在调侃你吗?」 「跟你和好了吗就调侃?那你怎么不给我打入冷宫呢? 嗯? 打呀。」 杨厚照咬着下唇,李昭仰着下巴道:「打呀。」 杨厚照后想了想道:「捨不得打。 你一个女人为什么脾气这么臭,都是朕的人了,旁人都怕男人不要,你竟然争着吵着要出宫?你是不是虎啊,然后朕还很怕给走,你说朕是不是也虎。」 别以为卖萌就能原谅他。 李昭翻着白眼道:「你是不是没话说了?没话说我走了。」 「坐那,不许动。」杨厚照命令她道。 李昭眼睛微微眯起,用好看戏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杨厚照犹豫一下,后问道;「跟不跟朕和好。」 李昭吹着气的冷笑:「呵呵,呵呵,呵呵,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不知道吗?还想着和好,别做梦了。」 杨厚照低下头道:「朕就知道朕是在做梦。」 李昭:「……」 接下来杨厚照问道:「你需要什么?难道你需要的不是朕?」 李昭陡然间站起:「杨厚照,你到底有没有要紧事要说?没有我走了。」 「有,有,你脾气为什么这么坏?坐那。」 李昭坐下去把脸一转道:「本来我脾气很好,你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变化了,你也知道吧?」 「是是是,都是朕自作自受呗?」 李昭翻着白眼不说话。 杨厚照想了想,蹲下来拉住她的手,李昭要甩开他,杨厚照道:「不抓着手不会说话。」 李昭吼道:「好烦人啊,人家还没跟你和好呢。」 「你小点声。」杨厚照也急了。 李昭低下声音道:「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走了。」 杨厚照道:「是不是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朕?」 李昭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和眼皮都向下耷拉,是极其轻蔑的样子。 杨厚照哭丧着脸道;「行,都依你,谁让朕一天都挺不过去,你说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消气,朕立即就改,都改,只要你还跟朕好就行。」 说完嘟着嘴看着李昭,试探着要摸她的脸。 李昭眼睛上翻:「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今天我说了,明天又犯了,难道你要写在本子上你都不能做什么?那也防不胜防吧,你已经是皇帝,十八的成年人了,还要别人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杨厚照脸色一沉,后还是变得哀怨,道;「朕就知道是这种臭脸。 好,你不说要什么,那朕给你你别嫌弃啊,朕已经把赵瑾停职了,打算把他调到南京去,这回你能看到朕的决心了吧?」 李昭十分意外:「上午您不是只是让他来负荆请罪?」 都换敬语了,说明有用。 杨厚照道:「可是朕的阿昭不是没高兴吗?朕会做到你高兴为止。 阿昭,朕真的知道错了,千帆过尽,还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所以这次你相信朕一次吧,朕一定做个好丈夫。」 阳光下,他那灿若星辰,宛若黑暗中的火焰般的璀璨的双眸,第一次出现一抹怅然落寞,还有难以言状的孤寂。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优雅诱惑,可难免也带着讨好。 皇帝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 李昭垂下肩膀,这样认真说话的少年,她感觉难以拒绝他。 可是她更想他成为好皇帝,当皇帝要亲贤远佞,赏罚分明。 李昭想了想到:「万岁爷若是肯严办赵瑾,我就考虑原谅万岁爷。」 「严办?你的意思是停职都不行?就一顿酒不至于吧。」 李昭道:「万岁爷,你知道赵瑾只这半年时间都做了多少坏事吗?这样的人如果不死得其所,你让受害者如何能平息心里的怨气?就万岁爷的脾气,只是停职,明天还会让他復起的,那就等于没惩罚,那还不如干脆就这样好了,我出宫。」
第三百六十六章 再祭出一个道友 「可是他一直兢兢业业伺候朕,朕不能说翻脸一时吧?」杨厚照还是想给赵瑾争取下。 李昭语气上挑:「兢兢业业?也是,想办法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时候总是兢兢业业,他都多少次了? 反正条件我说了,一定要严惩赵瑾,不然我不和万岁爷和好。」 杨厚照气的站起道:「他也不是女人,你吃女人的醋朕不怪你,一个奴才你这么计较干什么?」 一个奴才她都捨不得办呢? 李昭把脸转到一旁:「万岁爷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捨不得赵瑾?就是捨不得跟您过去的生活做道别,所以我才不相信您,您还会犯的。 行了,反正万岁爷问的话我已经说了,您走吧。」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杨厚照感觉自己很迷茫,不知道李昭说的对不对,肩膀垂下去,无精打采的走了。 **** 杨厚照回到干清宫把李昭的要求跟张永说了。 张永以为把赵瑾革职查办就是他的美梦了,没想到娘娘要求这么高,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皇后呢,他还是浅薄了些。 他见杨厚照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万岁爷,您不想严惩赵瑾啊?」 杨厚照用纠结的目光看着张永,道:「你说他这些年跟着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阿昭说的严惩,好像是要让他入狱,是不是太狠了点?」 皇后娘娘说不定有更大的野心。 张永这时候不能再添油加醋了,免得万岁爷说他有私心,他道:「那万岁爷答不答应娘娘?」 杨厚照长长嘆息一声:「虽然不忍心,但是阿昭说朕不惩罚赵瑾是因为不愿意与过去的生活做了断,这个不能让她一碗水看到底把朕看扁了,朕愿意就这样和她一个人好。 再说,比起赵瑾,还是阿昭不理朕朕更难受,所以老张,你记住朕的话,以后宁可得罪朕,不要得罪皇后,你得罪朕,跟朕提提当年事,朕心软就不会跟你计较,但是得罪皇后,朕也帮不了你。 关系性命,你要谨记在心。」 所以皇上为了讨皇后欢心,马上会严惩赵瑾了。 张永兴奋又激动,忙跪下来,道:「万岁爷,奴婢永远站在正义这一方,奴婢相信娘娘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张永就不用人操心。 赵瑾太滑头了。 杨厚照又是一声嘆息,点点头,再遗憾也没用,为了他的终身幸福,这时候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 月亮像是被人擦了一边的圆盘,月光清冷如水,它毫不吝啬的洒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红砖金瓦的建筑,顿时因为一片朦胧而变得神秘不可言语。 鸟语花香,晚风吹的恰到好处的舒爽,多美美好的夜晚。 赵瑾却没办法赏月休息,跪在干清宫的殿门口哭:「万岁爷,万岁爷,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您饶了奴婢吧,求您见奴婢一面。」 曾经红极一时的大铛,差点权倾朝野,说被查办就被查办了。 钱宁这时候还没办法当老大,所以也不会落井下石,赵瑾喊的有一回了,他悄悄从殿里出来,到了赵瑾身边要扶起他,道:「公公,万岁爷特意吩咐的不见您,您喊也没用的。」 赵瑾一副好嗓子,此时如被砂纸磨过,沙哑干涩让人听了极不舒服,他道:「咱家必须见万岁爷,万岁爷仁慈心软,不然万岁爷要严办咱家。」 下午直接撤了他的职不说,又听说要严惩他,再不来,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钱宁道:「万岁爷就是知道自己心软,才不愿意见公公。」 怕被他说服,怕被他哭的改变主意。 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做的这么绝。 还不是为了讨好皇后? 讨好女人就让他下牢狱,还有没有一点义气? 赵瑾道:「所以我必须见万岁爷,你去帮我通融,你小子,难道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提拔你的?」 钱宁也不怕他,但也不惹他,还是好声道:「干爹,咱们都低估了娘娘在万岁爷心里的位置,这是为了娘娘啊,女人和公公之间,您说万岁爷选谁?不是万岁爷不疼您,是您的对手太强。」 赵瑾想了想哭出声:「所以万岁爷为了讨好皇后就把我献出去了?老天吶,明明是他们两口子没协商好,怎么要严惩我,我只是请万岁爷吃顿饭。」 越想越伤心,他对着正殿道:「万岁爷,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就一顿酒,您救救奴婢吧……」 **** 杨厚照坐在床上问着张永:「人走了?」 外面已经没有赵瑾的声音,那就是走了。 张永道:「您也睡吧。」 没有阿昭的晚上睡不着。 杨厚照对着外面道:「所以老赵啊,为了朕的幸福,你就暂时牺牲下吧,不是朕不帮你,真帮不了,眼看皇后小日子都要过了,朕得赶紧搬回去,等过了这阵风,朕再救你出来。 包涵包涵。」 说要双手合十,对着门口摆动摆动手。 张永心想头一次听人把不够意思说的这么深情客气。 不过小皇帝摆手的动作不是拜死人的姿势吗?他暗暗心惊,说不定他一语成谶,赵瑾这个傢伙真的要死了? **** 月光是明亮的,就好似前程,他有大好的前途,绝对不能等死,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明天。 皇上不看见他,都是因为皇后,马永成的死还歷歷在目,就是因为马永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知道,不应该跟皇后作对。 赵瑾去拍清宁宫的宫门:「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跟您说,奴婢知错,求娘娘您谅解。」 如今的赵公公已经被皇上革职了,之所以还没抓起来,是皇上说了,给他一晚上时间跟要好的人道别,但是宫门都不让他出,怕他跑了,所以明日一早就会收监。 已经这样了,没有内侍会怕他。 尤其是清宁宫的内侍。 小鹦鹉接到下人的回禀,说赵瑾不肯走,他躺在床上垂垂眼皮:「不走就架走,他什么东西,想见娘娘就见娘娘?害娘娘的时候都忘了,这大晚上,娘娘为什么要见他,让他滚。」 内侍去了,不一会功夫又跑回来,道:「公公,娘娘被惊动了,说了,让您把赵瑾带进来,娘娘要见他。」
第三百六十七章 娘娘比赵公公自己还了解他 李昭穿着常服,头髮没有梳起,坐在稍间的罗汉榻上看着前方。 虽然没有一点威严的装饰,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大眼睛里透出的讥讽之意,比任何凌厉的武器都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赵瑾哆哆嗦嗦跪下去,道:「感谢娘娘肯见奴婢。」 都快死了,怎么可能不见最后一面,说一些讽刺的话? 这样心里才痛快嘛。 李昭笑道:「公公若是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见公公,您肯定不会这么高兴的。」 为什么? 赵瑾心头咯噔一下,可是他想不出皇后有什么能量能置他于死地。 他道:「娘娘,好几天没来给您请安,您身体可安康?」 李昭点头:「非常安康。」 「晚饭吃了吗?」 「都要睡觉了。」 「娘娘您……」 李昭忽然间冷笑:「赵公公,您是聪明人,可是本宫是直爽人,不要拐弯抹角,你那些问候,难道本宫就会饶了你?」 他就是来求饶的。 赵瑾哀求道:「娘娘,奴婢知错,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再也不敢跟您做对。」 李昭道:「公公,要不怎么说你是聪明人,聪明人谈判都知道得有筹码,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吗?」 赵瑾想了想道:「奴婢给娘娘钱。」 李昭:「……」 她咳嗽两声道:「不用了,把你家抄了,都是本宫的。」 赵瑾差点尿出来:「娘娘,您还打算抄奴婢的家?」 李昭挑眉;「怎么,你当本宫做不到?」 那么个怕媳妇的皇帝,皇后想登基感觉都不难了。 赵瑾很快认清现实,想了想道:「那万岁爷很相信奴婢,奴婢以后可以帮娘娘看着万岁爷。」 李昭蓦然一笑,那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能扫走人心底最隐晦的阴霾情绪。 赵瑾道:「娘娘,您答应了?」 李昭道:「本宫就是想感慨一下,再聪明的人,面对生死,好像也存在侥倖心理,万岁爷是宠你多还是宠本宫多?用你帮本宫看着,那不是让猴子去看蟠桃园,桃子都让你摘了。」 赵瑾哭道:「娘娘,您信奴婢这一次,奴婢还有一点能力,在外朝能帮你谋划,您想干什么,奴婢都能帮您肝脑涂地。」 李昭想了想道:「你好像也只有这个用途了。」 赵瑾眼睛一亮:「娘娘,奴婢真的什么都可以帮您。」 李昭道:「帮本宫贪污受贿?本宫是京城人,你控制科考,已经下令增加两年后的山西等地名额,但是遏制江南学子人数,这也是为了本宫好吧? 为了本宫控制言论,不准大臣说你不好的话,崔静业家里穷的裤子都穿不上了,你为了本宫,把他们家房子给收了,一家人只能靠亲戚朋友接济,这真是为了本宫好啊。」 这都是他的一己之私,和皇后没有一点关系,皇后竟然都知道,赵瑾吓得缩了头。 李昭又道:「跟你好的人呢,你为了本宫就能封赏,不好的就打压陷害,你是不是打算给你哥哥封个官,都尉同知这个官衔怎么样?是不是低了点?」 都尉同知就是衙门里的副职,已经是二把手了,没办法再高。 赵瑾诧异的看着皇后,是想过,可是他一点行动都没有呢,皇后怎么会知道的呢? 看出赵瑾的疑惑,李昭微笑,因为她未卜先知呗,赵瑾的哥哥也没读过书,也没习过武,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可以做一个衙门的副手? 而朝廷这种走后门的事不胜枚举,稍微有个人有点权力,就要裙带家中亲戚好友到衙门里吃空饷,偌大的王朝都被他们这种蛀虫肯烂了。 李昭陡然间来了气,道:「还不止这些吧?你自己是外地人,又怕别人模仿你的路径夺了你的饭碗,所以打算下令严控外地人进京,不管是不是有用的人才,都严格控制,俨然把京城打你们家的了。 剩下几个倒是小事,万岁爷喜欢寡妇,你就帮着鼓励寡妇改嫁,你自己坏事做多了,就参佛礼佛,学了佛法,然后想到了大师死后要火葬,就下令然全国的死人火葬,但是不管埋,差点引起民变,都是为了本宫吗?」 「娘娘,奴婢……」赵瑾这次真的傻了,这些事情他好想做啊,可是他都没做过,娘娘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哦,原来娘娘和他是一样的人。 赵瑾突然间有点小兴奋,道:「娘娘,奴婢这次有把握了,奴婢一定能伺候好您。」 李昭无语的张张嘴,后无奈一笑。 又吹吹头髮,一脸不屑道:「行了赵瑾,本宫不是在夸奖你,你三番五次违背本宫的意思,人常言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本宫是个特别通情达理的人,所以犯错最多给人两次机会,你已经没有,绝对不会饶了你,你就这一晚上自由时间,自己熘达熘达吧。」 看向窗外道:「看,一晚上都不到了,走吧。」 赵瑾反而扑跪在地,连连磕头的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是气奴婢给万岁爷置办酒席,但是这次奴婢真的不是主谋,给万岁爷出主意的是吏部侍郎,奴婢只是敲敲边鼓。 李昭一下子就笑了,道:「公公您的求生欲望好强,放心,那个大人本宫都知道,会找他算帐的,您放心吧,有人陪着您。」 这是怎么说都不行了。 赵瑾哭道;「娘娘,您想想,其实奴婢是为了您好啊。」 李昭道:「这话怎么说?」 赵瑾道:「咱们万岁爷以前荤素不忌,寡妇人妻,只要是漂亮的都喜欢,在您之前万岁爷女人多得是,可是现在说戒就戒了,您信吗?奴婢不信,所以是帮您试探万岁爷呢。」 李昭呵呵呵的笑,笑够了才道:「意思本宫还得感谢你?那你试探的结果如何啊。」 赵瑾道:「万岁爷对您忠心不二,所以以后再也没人敢给万岁爷送女人了,这不是奴婢的功劳吗?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娘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也是够了无耻了。 李昭见赵瑾已经黔驴技穷,道:「本宫怎么觉得倒是后来的人要感谢公公您,给他们做了前车之鑑,你会死得其所的,大家也会感激您,下去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当赵瑾遇到李蓉 赵瑾被赶走后,秦姑姑伺候李昭更衣上床。 一边问道:「娘娘,赵公公这次真的起不来了吗?这一宿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李昭道:「放心,有我在,他就是有神仙相助,也不会让他起来,除非万岁爷更爱他。」 万岁爷爱一个太监干什么? 秦姑姑:「……」 虽是三更天了,可是娘娘的眼睛亮若星辰,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又回来了,秦姑姑长吐了口气,只要除掉赵瑾,娘娘和万岁爷的心结就能去掉三分。 **** 许是到了深夜的缘故,本来温柔如母亲的双手的清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瘆凉无比。 赵瑾从清宁宫出来,沿着宫里的宫墙走,每一条路他都是那么熟悉,但是走在这样熟悉的路上,却前所未有的害怕。 为了出人头地,他自宫受辱,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和疼痛,为什么结局会被一个女人打败? 有人和他一样吗?知道宫中每一个长得漂亮女子的名字,完全了解他们的家世和特长,因为为了讨好皇帝,他要背诵这些人事档案,就怕有皇上需求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他知道城里每一个杂技班子的住处,甚至知道他们近一个月的演出时间和地点,就怕万岁爷什么时候喜欢了,他找不到人。 他熟悉宫里的每一个角落,不管哪里有好玩的东西他都不会错过。 他给老太监洗过脚端过屎尿,挨过打,被人骂。 他比任何一个一起学习的人都要刻苦,他做了许多常人根本都做不来的事。 以为那么好就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吗?都是付出,付出,辛劳的汗水,做太监也不是光耍耍嘴皮子就行。 他付出那么多,可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人就一败涂地。 不应该的,他不是马永成,他不冲动,也有计划,他非常小心的在试探,如今他也不过是给万岁爷摆了一桌酒席而已,革职已经是超出想像的惩罚,怎么可能还需要收监呢? 所以感觉皇后在针对他。 赵瑾一边哭一边对着无穷无尽的苍穹喊道:「老天,为什么,你说过我是富贵命,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相命运,现在我的命在哪里?」 突然旁边传来悠悠的声音道:「我还是皇后命呢,现在照样刷马桶,你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大喊大叫吓我一跳。」 「谁?」 赵瑾四顾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浣洗马桶的水渠旁了。 再抬头一看,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正用跟他一样的探究目光在看他。 她就站在水渠边,他的面前。 这女子小方脸,凤眼,身材枯瘦,已经少了往日的端庄和高贵,若是不细看,跟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农妇没什么区别。 「你是李蓉。」 「是我啊?您是……」 赵瑾认出来了,这女子是皇后的堂姐,当年二人一起进宫,还是他去办的呢。 想到自己一年前竟然为了敌人忙前忙后,这心吶,就敢万箭穿过一样疼。 赵瑾揪着胸口的衣服,潸然泪下:「咱家怎么那么蠢,她一个商户女,凭什么入宫啊,咱家是她的恩人,呜呜……」 李蓉看了半天,小蟒朝天的元青色真丝曳衫,头戴一顶珠丝做胎,青罗面子的钢叉帽,浑身上下都透着奢侈富贵之气,必然是得宠的大铛:「您是不是赵公公啊?」 她语气陡然间十分亲热,带着讨好。 赵瑾心烦着呢,道:「不是,你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要走。 李蓉哪能让救命稻草走了?她在这里是出不去的,不然她早投靠知名的大公公了。 她拦住赵瑾道:「公公,奴婢等您多时了啊,好在奴婢今晚吃坏了肚子,一直上茅房,不然哪能碰见您呢?」 赵瑾心想我也真是他妈的倒霉,怎么走到这种臭地方了。 他道:「让开,咱家没有话要跟你说。」 李蓉道:「公公,奴婢知道您是飞黄腾达的命,您就帮帮奴婢吧,您要什么好处,奴婢都会跟家里人说,家里人很心疼奴婢,您要多少钱都能给你。」 还飞黄腾达的命?他都要被收监了。 赵瑾用无语的目光看着李蓉,这婢女怕还没听到消息吧。 行吧,最后的晚上,还是有人恭维他的。 赵瑾对李蓉突然生出来一点点愿意搭理的心情,当然,只有一点点。 他道:「咱家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的事,你得罪的是皇后,那是你亲堂妹,你自己找她去吧,咱家也无能为力。」 李蓉不信:「公公,您怎么能无能为力呢?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是九千岁啊,皇后在您眼里是个屁,这天下您只有一个主子,就是万岁爷。」 看着女子那认真的眸光,赵瑾忽然生出感动来,拍拍李蓉的肩膀:「为难你了,能这么看得起咱家,不过咱家还是提醒你句,祸从口出,皇后是屁这话就别跟别人说了,不然咱家也要受连累。」 「本来就是啊。」李蓉笑的无可奈何,后道:「您啊,当年啊,您知道您都威风到什么程度了?皇后因为皇上不回宫,就说两句对皇上不满的话,您就威胁皇后,说要废了她,没人敢不信啊,皇后看见您都绕着走,那在您这里,皇后不是屁是什么?」 赵瑾点头道:「这种梦咱家确实做过,但是就是做梦,从来不敢表露,你说的不是咱们皇后吧?」 他们皇后,他跪在人家脚下求饶人家都不理她。 李蓉点头道:「是啊,那个皇后就是我,您当年可没少给我气受,现在我也不敢跟您叫板,您就帮帮我吧。」 赵瑾:「……」 他暗暗嘆口气,原来疯了。 难怪了,他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疯子还能求到他身上。 赵瑾推开李蓉,失魂落魄往前走。 「公公,公公,人家真的是皇后,你会成为九千岁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您还成为了首富您,最有钱的就是您啊……公公,公公……真的啊,我活了两辈子了。」 身后飘来的最后一句话让赵瑾心中一动,他回过头,这时就听长房子里传来声音:「李蓉,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又犯疯病了是吧?看我出来打死你。」 赵瑾:「……」 果然是疯子。
第三百六十九章 墙外人 初夏的小雨淅沥沥的下起来,外面泥泞一片。 京城人都是不喜欢下雨的,尤其是外城,人口杂地方小街道狭窄骯脏,下雨到处都是腐臭味。 不过内城就好多了。 皇城更是,雕龙画栋的楼台隐约的隐藏在绵绵细雨之后,还有那看不清的青山绿水,美丽的如一副彩色烟雨风景画卷。 内阁的三楼,杨宁正在窗边喝茶,听到门响,他才把窗户合了合。 等他合完,李阳东和杨廷和也进来了。 「二位来得早。」他笑呵呵道。 李阳东和杨廷和一起道:「首辅早。」 杨宁道:「先坐吧,把您们叫来是说一下赵瑾收监的事,都听说了吧?人抓到了吗。」 李阳东道:「抓到了,在宫里能跑到哪里去?内侍找了一圈,在御马监的马棚里找到的,已经送到锦衣卫去了。」 看来人家的消息,比自己的要灵通。 杨宁心里有些不满,毕竟他是首辅,但是下面人做事好像都喜欢跟李阳东汇报,还有那个杨廷和,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老师,现在也能分他一半的威望,真是生气。 好在他不拍板的事,他们还是定不下来,因为他是首辅。 他道:「都知道了就行,等他们两个到了,一起说吧。」 不一会的功夫,内阁另外两个辅臣也到了,都坐下后,杨宁道:「赵瑾这个人作恶多端,但是皇上把他交给锦衣卫处置了,所以要把他办到什么程度,大家有何高见?」 李阳东道:「赵瑾迫害忠良,因为当年八虎事件,他手上就沾满了文官的血,上几天一个文官外地办事,才走三天,回来他就要孝敬,人家没有,他就逼迫不止,还要人家的女儿进宫徭役,那位大臣吊死在家中,现在还尸骨未寒,所以如何处置他? 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依律当斩。」 杨宁道:「西月是没明白老夫的意思吧,收监的是锦衣卫诏狱,可不是刑部。」 不同的衙门,虽然职责都差不多,但是落入哪个衙门里,结果可不同。 刑部当时的老大是崔静业,因为八虎事件致仕了。 致仕之后又遭到了赵瑾严厉的打击,这也是文官的耻辱啊,所以如果赵瑾是收监刑部的,能有他的好吗? 锦衣卫就不同了,赵瑾在司礼监的时候统领过锦衣卫,北镇抚司是他的人。 所以皇上让锦衣卫收监赵瑾,可想而知,这是念及旧情有心思袒护。 李阳东却道:「卑职不明白大人什么意思,大人可否直言?」 在官场上混的,谁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宁看向杨廷和:「杨大人明白吗?」 杨廷和摇头:「卑职也不明白。」 杨宁眼睛微眯:「大夏。」 刘大夏为人比较直爽,道:「大人,卑职明白您什么意思,但是赵瑾有罪就是有罪,管他在什么衙门收监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不用揣摩皇上的意思。 杨宁忍不住冷笑:「皇上如果要保这个人,咱们能动吗?」 李阳东道:「那元辅大人是从哪一方面看出来,皇上是要保赵瑾呢?」 杨宁支吾一下,道:「这还用说吗?」 李阳东道:「当然了,因为卑职就没有看出来,卑职只看到,皇上英明神武,严办了贪赃枉法作恶多端的内侍赵瑾,至于结果怎么判,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道还要皇上亲自察看亲自下旨? 当然是咱们这些当官的,有证据就举证。 杨大人如此畏畏缩缩,顾及这顾及那,一味的揣测圣意,没有自己的想法,您和赵瑾之流又有什么不同,咱们并不是因为赵瑾是内侍才收监他吧? 再者,圣意是咱们能揣测得了的吗? 如果之揣测圣意就能治理国家,还要咱们这么文武大臣干什么,朝廷只皇上一个人就行了。 所以卑职劝慰元辅大人,要有自己的主意。」 他这意思,是想要严惩赵瑾,让赵瑾翻不了身。 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刻薄的话。 听完最后一句,杨宁简直坐不住了。 再看李阳东刚毅的方脸,像是最锋利的武器,这世上任何的圆滑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可是明明他和赵瑾也一直有联繫呢。 说的却像只有他一个是小人,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可骄傲的。 杨宁站起身道:「老夫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们有主意的慢慢商量吧。」 ***** 首辅大人气沖沖的走了,剩下的人也散了。 李阳东和杨廷和关系比较好,二人出门还一起走的。 等其他两个人都走远了,杨廷和拍拍李阳东的肩膀道:「当时难为你了。」 因为刘健致仕的时候李阳东没跟着,他还跟赵瑾有交往,很多文官都认为他是无耻小人。 但是杨廷和知道,他的那个学生不学无术,李阳东只有委曲求全才能保护自己和别的人,现在人终于收监了,比他们想像的容易的多。 李阳东回手拍拍杨廷和的肩膀,那大手传来的幅度,是一种感谢拍打,虽然经常被人误会,但是还是有人理解他的,值得了。 随后李阳东道:「咱们接下来要做的,是不能让赵瑾有喘息的机会,让六部和十三道御使联名上奏疏,把赵瑾的恶行揭发出来,必须让他死,不然再出来,咱们都没有好下场。」 杨廷和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杨大人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的,皇上把赵瑾收监在锦衣卫,这就是不想让赵瑾死的意思,圣意难为,你我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啊。」 李阳东笑着摇头:「根据我的猜测,赵瑾没有以后了,大人可以放肆大胆的做自己。」 这样一个正派人的人,他不会无的放矢的。 杨廷和「咦?」了一声:「您为何如此有自信?」 李阳东看向内宫方向道:「如果你知道赵瑾这次入狱,是因为皇后的原因,你就不会怕了,曾经有人告诉我,皇后,是可以帮助大家剷除奸佞的。」 所以,可以放肆大胆的弹劾赵瑾,虽然隔着宫墙,但是他知道,皇后在墙的另一头,正在盼着他这么做呢。 就像他现在盼着皇后一样,盼着皇后不要在皇上面前松口,一定要将赵瑾置之死地才行。
第三百七十章 阿昭,我们和好吧 赵瑾被收监,紧接着六部和十三道御使的奏摺就如雪花一样飘向杨厚照的桌面。 按照文官们说的那些罪行,这个人斩个十次八次都不为过。 但是皇上一直没有下命令说怎么判,等着三司会审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么盛宠不衰的一个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说倒就倒了,不管是宫外,就是后宫之中,也在议论纷纷,大家三句话不离赵瑾。 太后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上午。 用过早膳了,外面下着小雨,不能出去散步,她的风湿腿又犯了,宫女正给捶腿,王云回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王云:「也就是说,皇儿和皇后吵过架了?」 正是因为皇后不原谅皇上,皇上才把赵瑾献出来,为了讨皇后欢喜。 但是之前帝后吵架他们竟然没得到消息。 帝后是分开住了两天,但是皇后不是小日子到了吗? 这就赖王云了,这么有用的事情他才听说。 低下头道:「都快和好了。」 和好了还知道有什么用了? 皇后生不出来孩子,如果他们闹别扭,直接废了皇后就行了。 竟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王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王云道:「废物,废物,若是别人犯这种错也就算了,你怎么不时刻盯着他们呢?让哀家今后怎么相信你。」 王云忙跪下来认错。 后道:「娘娘,还有翻盘的可能,帝后还没和好呢,好像在如何处置赵瑾上面产生了分歧。」 王太后想了想一挥手:「盯着,盯紧了,再有大的冲突,立即禀告哀家。」 太后想钻空子都想了一年了。 王云道是,跪了安,赶紧出去吩咐人。 **** 因为下雨的关系,李昭也没地方去,就在屋里睡懒觉,忽然秦姑姑的声音传来:「娘娘,您出来一下。」 李昭坐起来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秦姑姑嗔怪道:「别看人家,您就出来嘛。」 还跟她撒娇,她出去还能爱上她咋地? 李昭坐起来道:「出了什么么蛾子?」 秦姑姑勾着手:「来哟,来。」 说完她自己就出去了。 什么秘密还挺兴奋,到底什么事? 李昭拢了拢衣服,信步走出房门,秦姑姑没在门外,她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声音,于是过了隔断出了厅里,到了屋檐下。 她刚一出来,院子里就一阵尖叫:「皇帝只爱皇后一个人。」 李昭:「……」 到底是谁在干什么? 她放眼望去,四周的长廊前都站满了整齐的宫女,他们顶着雨,举起鲜花欢唿。 至于院子中间,是用花色油纸伞堆成的心连心的造型。 再结合她刚才听到的话,这应该是谁送给她的惊喜吧? 细雨朦胧中,只油纸伞像是诗一般的存在,文雅有气质,和天气很配,其他的都好土。 秦姑姑就站在旁边的柱子前看着,手指放在嘴唇上,一脸嚮往。 李昭问道:「老秦,你准备的?」 秦姑姑回头蹙起眉,后道:「娘娘,人家怎么爱你?」 李昭明知故问:「不是你,谁啊?人家正睡觉呢,这下雨天,本宫又不出门,整这么多伞干什么?」 秦姑姑道:「不是给您看的吗?您走近了看看,兴许还有别的花样。」 李昭翻着白眼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回去睡觉了。」 她刚一转身,杨厚照的声音就传来:「阿昭,别走啊,朕在这呢。」 李昭转过头,油纸伞的堆里,一个英俊的少年像是破壳而出的小鸡,从里面钻出来。 就是知道是他。 他穿着明红色的撒曳,还是只带了网巾,头上束髮,贵气又不失清爽的打扮,明红色衬着的他朝气蓬勃的气质如初升朝阳,在这绵绵细雨中,遗世独立,风之天然。 以为长得好看就愿意搭理他了? 李昭还是转过头,杨厚照见媳妇不理自己,让那些撑伞的内侍滚蛋,一个箭步上了台阶,抓住李昭的肩膀道:「阿昭,人家想让你高兴。」 李昭道:「撑几把伞让几个人喊我名字我就高兴了?你当我是小女孩?我可是很难哄的。」 杨厚照道:「知道你难哄,你是祖宗,再不好,不也是朕花了心思的吗?」 李昭现在也知道跟杨厚照分不成,和好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不能作的太过分。 她没有出言讥讽,道:「知道万岁爷对我花心思了,可是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我不会这么快原谅你,不然不是想犯错就犯错?」 这时候突然来了风,雨都漂进来了。 杨厚照看四周下人都散了,用身子挡住李昭,然后抱住她道:「赵瑾朕也严惩了,你就让朕回来吧。」 正是因为赵瑾收监,杨厚照有正当理由缠着她了。 李昭看他是在给自己当雨,半边身子都浇湿了。 他身体很好,总是活蹦乱跳,按理说不会怕雨水,可是歷史中他就是被水淹了一下,然后半年时间就病死了。 总感觉水是他的凶物。 李昭心里倏然一疼,把他往里拉了拉,接下来她本来有很多反驳的话,但是都说不出口了。 爱人的小脸陡然间变白,杨厚照歪了歪头:「阿昭,你到底怎么了? 朕还不止给你看这些呢。」 说完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看着她勾唇一笑,又低下头把盒子打开:「喜欢吗?狗腿子们说女人都喜欢。」 那是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足金项鍊,链子有点粗,本来应该很蠢的,但是红宝石组成的层层花瓣太过华丽,正好放在衣服外面带,可以压住金鍊子的土气。 非常华贵漂亮。 李昭已经无法不给他笑脸,道:「万岁爷用心了。」 杨厚照道:「朕给你戴上啊?」 他说着,就跃跃欲试的去解链子的卡扣,李昭心头髮酸,陡然间将他抱紧,道:「万岁爷,我……」 杨厚照急了:「阿昭,你是不是哭了呀?」 问完,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又得意一笑:「一定是被朕给感动了,不哭,朕以后再不气你了,真的,咱们和好吧。」 咱们和好吧,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其小心,那优雅的声线有种焦急的疲惫,可还带着轻柔的讨好,也很期待。 随后他又说了句:「阿昭,咱们和好吧。」
第三百八十章 帝后之间隔着一个赵瑾 李昭心里已经点头,但是面上还是摇头,道:「万岁爷,您桌上现在弹劾赵瑾的摺子已经堆积如山了吧?严惩吧,严惩他。」 只要他能对赵瑾下狠心,她才能对他的前途放心。 杨厚照一脸为难的道:「阿昭,朕已经给老赵收监了,他以前帮朕做了很多事,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留他一条命吧。」 其实杨厚照这个人如果放在现代,肯定十分受欢迎,应该会成为优秀的人。 家里有钱有势,父母恩爱,他自己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可是人还没架子。 也算受过好的教育,喜欢运动。 偶尔会生气与人吵架,但是心地特别善良,不会何人计较。 行动力非常好,国家那里有需要不让去偷着都得去。 有几个特别铁的哥们,没事就一起喝酒泡吧。 碰见美女就吹口哨,女孩子也会喜欢他,因为阳光活泼,长得也好。 可是那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普通人。 而不是皇帝。 杨厚照是好人,可好人不见得能当好皇帝。 太祖和成祖都弒杀无数,论起来,他们不算好人,但是都是好皇帝。 所以要想当个好皇帝,可能就不能当好人。 李昭摇头:「但是他做了太多坏事了,我总怕你不捨得处置他,就是不愿意与过去道别,所以你还是处置他吧。」 杨厚照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最后用无奈的语气道:「阿昭,其实你就是不相信朕吧?朕答应你,不管有赵瑾还是没有赵瑾,朕以后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但是你不相信朕,你才会逼着朕除掉赵瑾。 朕也不是不能为你付出的人,可是那是赵瑾,跟了朕许多年了,就像是朕的手,每天都能看见的,砍掉了会心疼。」 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奸佞,捨不得杀。 但是他肃然的样子李昭知道不能再逼迫他了,不然她自己都可能搭进去。 她道:「行,赵瑾的事,万岁爷就自己拿主意吧,不过我总不能这么快就跟万岁爷和好,动静闹得这么大,岂不是被人笑话?」 最关键的,他以后该不长记性了。 不提赵瑾,杨厚照认真的脸又变得娇蛮,他没好气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好?朕已经好机宿没有摸到旺仔了,受不了了。」 就知道是为了那事才会这么快投降。 李昭把脸转过去,杨厚照以为她又要走了,伸手去拉她,这时李昭却回过头来,她的脸上挂着柔弱清风的笑意,披散的头髮贴在耳边,发梢随着风儿微微摆动,他的髮丝总是那么油黑健康,衬的她雪白的肤色,使她整个人如美玉萤光,淡雅宜人。 那是一种慵懒的**感觉。 杨厚照看着那笑容心跳都漏了半拍,喃喃道:「阿昭,和好吧。」 李昭道:「再过五天才能和好,如果再犯,下次就是五百年。」 「五天?」杨厚照五官都纠结在一起:「太长了些吧,五个时辰还差不多。」 李昭道:「这回我可不会松口了,万岁爷这五天不许打扰我,我不会见您的。」 说完转身走了。 媳妇不提赵瑾了,他也认罚。 但是还想得寸进尺怎么办? 杨厚照对着李昭的背影喊道:「那我搬回来,不跟你一个屋子住行不行?那不算和好吧?」 前面没有回音。 媳妇的背影却不见了。 杨厚照拳头砸在手掌上哈哈一笑:「她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 **** 李昭回到屋里,秦姑姑站在小厅的门口,又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她,然后道:「都听见了,嘻嘻。」 呀,这个老宫女是不是因为春天来了要发情啊。 李昭道:「你听见了我们也不和好,让你急死。」 对头,皇后还是不让皇上回来呢。 李昭要进里屋,秦姑姑跟上去,后低声问道:「你是还解不开赵瑾的那件事吗?娘娘,万岁爷对您肯定真心的,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不忍,赵瑾跟了他那么多年,咱们万岁爷要是一下子就同意杀了赵瑾,岂不是无情之人,那还是万岁爷了吗?所以您别因为他不杀赵瑾就生气,这种事不能表现他不爱您,真的。」 她当然知道,所以后来不争了。 至于赵瑾,她看向窗外的远方,那是皇城之外的方向,肯定有人比她更希望除掉赵瑾,上辈子没有她,就是那些人把赵瑾除掉的。 藉此机会,都会比较用力吧,所以已经不操心了。 李昭伸出五根手指给秦姑姑看:「不过是在等一个结果。」 她相信五天内,赵瑾的事一定会有结果。 **** 锦衣卫牢狱。 在铁栅栏前面,武儿将食盒递过去,道:「公公,多少吃点吧,奴婢也不能常常出来,今天去跟人家借了个牌子才过来的,您吃点。「 赵瑾已经关在里面三天。 三天里有人还在关照自己,有人却已经对自己不闻不问了,人情冷暖,不到关键时候看不出来谁好谁坏,他也知道,往后来看他的人会越来越少。 看着武儿带来的事物,他一点也吃不下,道:「让钱宁多在万岁爷面前提咱家,一定要多提。」 武儿点头:「万岁爷听说您冷了,还给您送毯子来呢,您保重,万岁爷记挂着您呢,会把您放出去的。」 万岁爷当然是好万岁爷,只是皇后得理不饶人。 赵瑾想了想,万岁爷也不是什么好万岁爷,一国之君啊,他本来以为这颗大树下可以乘凉一辈子,可是连个女人都斗不过,说出去自己都感觉丢人,他那窝囊的小皇帝,挺不过去就祭奴才,一点也不讲义气。 但是人家是皇帝,另外的是皇后,他能有什么办法? 赵瑾把食盒打开,道:「咱家还是吃饭吧,多攒点力气,咱家觉得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皇后,而是文官。」 在朝廷上摸爬滚打的人都知道,要想搬到一个人,得要文官坏他名声。 皇帝当然以为只要关关他就行,给皇后出气,可是文官看准了机会怎么会放过他? 哎,坑人不浅的小皇帝。 赵瑾吃着东西,对皇上的怨恨又多了一层。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小皇帝硬回清宁宫 杨厚照在干清宫看摺子,都是说赵瑾贪赃枉法,要问斩赵瑾的建议。 杨厚照将摺子全都随意的扔在桌上,道:「这些人,以为朕不知道?论贪赃枉法,难道他们谁少贪了吗?税收天天喊收不上来,可是一个个都吃的脑肥腰圆,朕没见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 国库天天喊空虚空虚,然后说都是朕花了,不然就是朕的爹爹爷爷祖宗花了,反正这个家都朕败的,他们一点责任都没有,那些火耗孝敬,京城里那么多表面朴素内里光鲜的宅子都是谁的? 阿昭铺子的进帐谁给的,普通百姓买得起吗? 真当朕是小孩子不懂事呢,朕就不处置赵瑾,本来文官都成了气候,再把赵瑾除掉,估计没人能压得住他们了,就不处置。」 也难怪皇上会发脾气,皇上不是一定要留着赵瑾,是赵瑾能收拾文官。 起码文官贪墨,赵瑾还能搜个三分之一,不然都被文官自己留下了。 说查处贪墨呢,太祖在的时候剥人皮,可也制不住不正之风,所以这种事到底要怎么解决,歷来都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只能用内侍来压制文官。 今晚伺候小皇帝的是高凤,高凤年纪大,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无奈。 所以他既不排挤赵瑾,也不会觉得皇后和大臣不对,没有什么对错,都是立场问题,不过难做人的就是皇上了。 自己带大的孩子,只有自己心疼。 高凤将煮好的参汤端给皇上,道:「万岁爷,先润润喉,不急,国事天天有,不急于一时解决,身体要紧。」 杨厚照委屈的看向高凤:「公公,还是您对朕最好了。」 那可不,这两天让皇后闹腾的,都给他心疼坏了,要不是看皇上喜欢,真想给皇上换个女人呢。 小皇帝喝完了参汤,高凤道:「万岁爷,天也不早了,奴婢给您准备好了热水,好好泡一泡,去掉一身疲惫,明天早上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杨厚照眼睛一亮,道:「朕今晚回清宁宫住去。」 「人家让您回去了?」 杨厚照咬着下唇摇摇头,后道:「没事,只要朕脸皮厚一点,她就会让朕回去了,两口子总得有一个脸皮厚,不然不散伙了。」 然后当皇帝的就厚脸皮? 哎,这是娶了个什么媳妇?娶了个祖宗。 不过皇上高兴就好。 高凤忙让人去给皇上备轿。 **** 杨厚照算着日子呢,李昭小日子过了。 所以必须回来,如果李昭不理他,他就开始老实一点,在别的房间睡,半夜再回去,人都说两口子打架床头吵架床尾和,睡一觉就好了。 嗯,就这么办。 到了清宁宫,正是晚饭后,宫灯都点燃了,内侍和宫女要准备皇后睡觉所用的一些物品,在正殿和厢房进进出出。 一切都是老样子,三三两两的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没有很压抑的气氛,好像他离开之后,大家都没什么特别反应。 杨厚照有些不高兴,那他回来了,总得表示表示吧? 他热情的和宫人打招唿:「朕回来了,回来了……」 「真是万岁爷回来了。」 「万岁爷晚上怎么回来了?」 「快去告诉娘娘。」 「看什么看,接驾啊……」 所以宫人们一片混乱,少数几个往里面跑,剩下的无不恭敬的站到俩边问好。 这还差不多,知道谁是主子,都紧张起来了吧? 杨厚照提着嘴角路过他们,但是当他走过去之后,余光一扫,发现这些人都会捂着嘴偷笑。 是笑他忍不住又回来找骂吧? 嘁! 有什么好笑的,反正朕有媳妇,你们都没有。 杨厚照也不与人计较,一路热情洋溢,到了殿里,殿里李昭和她的人都应该知道他回来了,正从里往外走。 杨厚照张开胳膊道:「阿昭,朕回来,过来抱抱。」 秦姑姑在李昭身后,暗暗的捅了她一下,去啊。 李昭:「……」 真是受够了,这些人到底能不能听明白她说话,五天期限还没到呢,说不原谅就是不原谅。 怎么可以提前和好? 她走到杨厚照面前,微微一挑眉。 杨厚照眼神立即闪烁着往下走,清澈的眸子带着委屈和哀怨,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李昭咬咬牙道:「少来这一套,咱们之前说好的,再说话不算数,我连机会都不给你。」 杨厚照见周围人都看着他,低声道:「朕也不知道自己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怎么就看上你了? 要不是怕一会后悔,现在肯定要废了你的后位,打你一顿然后打入冷宫,朕是万圣之尊,皇帝,皇帝,懂吗?」 最后带着哭腔道:「给点面子。」 他眼睛有神清澈,那委屈求饶的样子特别传神,李昭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但是自己立的规矩,是绝对不能更改的,一旦改了,自己没有信用,别人也就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李昭把杨厚照领到一旁,看看四周宫人们都在老远的地方。 于是她道:「杨大爷想什么我都知道,想跟我床头打架床尾和是不是,放心,绝对不会让杨大爷得逞,您就不能要点志气,说好的五天就是五天,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随意更改。」 小算盘被人识破,杨厚照恼羞成怒道:「呀,谁说要跟你床头打架床尾和啊?别臭美了,朕好歹也是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哼。」 又来,李昭挑着眉。 杨厚照把脸转到一旁,想了想又转回来,俊脸上带着气愤:「朕都记得呢,你不爱朕,只有一点点感动,哼。」 又来翻小肠,李昭咬着牙。 杨厚照又哼了一声:「不和好就不和好,这宫殿是朕的,朕说哪里住就哪里住,朕今晚就住清宁宫了,你别侵占朕的地盘哦。」 李昭低声道:「能不能不幼稚?那你让我住哪里?」 「不能,脸皮厚,就没志气,就幼稚,朕和自己的皇后幼稚怎么了?怎么了?跟自己媳妇幼稚了要你管? 你有志气你自己使去,朕就不要志气,谁要志气谁受罪。」 说完叫着高凤:「朕要沐浴,就在清宁宫,不走了,能怎样?嘁!」 看着那桀骜离去的背影,李昭暗暗攥起拳头,有时候真的好欠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万岁爷想不开投池了 奴才们忘了拿皇上最喜欢的那个绣着豹子图案的毛巾,所以钱宁去取了,温泉里面没有人。 独自一人,杨厚照站在池子边,看着里面氤氲的水面,心底升起一抹怅然。 虽然嘴上是说要志气没什么好处,但是阿昭不爱他啊,这让他十分挫败。 无关他是皇帝,是跟阿昭相处这么久,感觉特别的舒服有趣,阿昭不古板,也不会跟别人一样天天跟他说规矩,大多数的事他们都一拍即合,她还能帮着他,所以他越来越离不开她,越来越喜欢她。 但是阿昭不爱他。 杨厚照蹙眉想了想,好像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人。 若是真的不爱他吧,平时生活中的点滴还能感觉到,她自己虽然不会厨艺,但是知道他爱吃鱼,会专门训练厨子给他做最好吃的鱼。 每天他出门,都会时时叮嘱,让他离水边远点,骑马射箭要小心,餵老虎的时候不要打开笼子…… 他又不说小孩,尤其是最后一项特别可笑,老虎会吃人,他餵老虎为什么会打开笼子呢? 半夜的时候,他有两次醒了,发现她在偷偷给他盖被子。 她有时候会坐在那里,用特别安静的目光看着他,都不像是看爱慕的丈夫,像是看自己的孩子。 也没发现她对别的男人特别亲热…… 所以这些都不是爱吗?都是他的错觉吗?是爱吧。 真的一点不爱他怎么会用皇帝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呢?他又不说真的周幽王。 可是如果是爱,为什么他要说那么伤害他的话呢? 还有今天,小豹子都憋坏了,知道他想床头打架床尾和为什么要点出来,不点出来他就能厚着脸皮去找她,这下子脸皮哪有那么厚了? 难道他这么想她她不想他? 所以是不爱吧? 想不通,杨厚照自己解开衣服,然后一扔,等脱的只剩下长裤了,深唿一口气:「泡一泡,烦恼和疲惫全没了,之后出来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皇帝。 啊,李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给自己打完气,就往池子里走,可是脚下硌得慌,他哎呦一声,陡然间又一滑到,脚下的整块脚毯子都飞出去,连着他的人,一起滑到温泉池子里。 杨厚照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水蔓到鼻子了,他赶紧抬起头,可是腿好像受伤了,不听使唤,头冒出来又沉了下去。 咕咚咕咚…… 好在池子水浅,不然不得淹死,杨厚照终于挣扎着坐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唿吸,可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口有人喊:「来人啊,万岁爷想不开投池了,快来人啊……」 杨厚照:「……」 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什么想不开。 一定是他咕咚咕咚的动静被人听见了。 他要站起来去骂那个人,忘了腿疼,哎呦一声又坐下,又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唿啦一下,门口就闯进来好大,估计是把这一幕又看在眼里了,他们哭着大叫:「快救万岁爷,快救万岁爷……」 接着池子接二连三跳下来好多人。 钱宁带头,一边跑过来一边哭;:「万岁爷,您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万岁爷……」 杨厚照气恼的闭上眼,好好的一池子水,擦,到底谁想不开了。 **** 秦姑姑正在跟李昭屋里说话呢。 应该说自打杨厚照去洗澡了,秦姑姑就一直在找李昭说话。 对话如下。 秦姑姑问道:「娘娘,真不理万岁爷?搬回来住也不理?」 李昭点头:「不理。」 「您说不爱万岁爷是真的吗?不然那么可爱的小皇帝,为什么可以做到不理?怎么做到的……」 李昭不厌其烦,秦姑姑却喋喋不休,二人正在斗嘴,忽然外面一片混乱。 李昭站起来道:「走去看看什么事。」 说完又坐下去。 秦姑姑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您不是要去看看?」 李昭笑了笑道:「不去了。」 秦姑姑蹙眉。 李昭心想杨厚照肯定又在变着法子的吸引她的注意力,不去,免得被那小子得逞。 娘娘真的坐的稳如泰山一般,秦姑姑道:「您不去奴婢去。」 说完摔着帕子出门,可是不一会的功夫,她就没好声的跑回来了:「娘娘,不好了,万岁爷想不开投池子了,都是您端着惹的祸,快去看看啊?」 李昭心头一紧,刚一站起来,脑中忽然金光一闪,又坐回去了:「怎么可能?你自己说说,谁想不开能跳池子,那池子才多深?再说他也没有想不开地方啊。」 秦姑姑急的脸都白了:「奴婢逗您呢?这事能开玩笑?快出来看看吧。」 说完转身就跑。 李昭愣愣了,对,秦姑姑不可能拿这种事吓唬他,可是杨厚照也不可能想不开啊。 但是温泉毕竟是水,脚滑说不定会摔倒,有一天她就被澡豆给滑了一下。 杨厚照跟水可不怎么和睦。 想及此,她脸色一白,再也分析不出任何情况了,脑袋空空的,但是身体还能自由支配,一个箭步冲出去:「杨厚照,杨厚照……」 **** 小皇帝腿脱臼了,疼的脸色发青,钱宁给他安置在清宁宫西边,离着温泉最近的稍间里。 里面因为平时没什么人住,也没人呆,所以装饰相对简单一些,一张拔步床,一张罗汉堂,两把椅子和几个对柜。 杨厚照躺在床上等太医呢,忽然听见门外有哭声。 细细一听,是李昭的,他看向钱宁。 钱宁道:「都乱营了,皇后肯定知道了。」 他怕李昭担心,所以之前不让人说。 既然来了,杨厚照捏捏下巴,那就让她担心一下好了。 他对钱宁道:「不许多嘴,看朕行动,配合着点,朕要让皇后心疼。」 钱宁很聪明,这种事他明白,正好帝后闹别扭了,皇上演一下苦肉计博得皇后的心疼,然后就能重归于好。 他给杨厚照竖起拇指:「万岁爷聪明。」 杨厚照两只眼睛一挑,得意之中带着狡黠,突听见帘子响,知道人到门开了,那精明的眸子立马闭上,嘴角扁成痛苦的神色。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上辈子的死因 李昭直接冲到杨厚照的床前,见人头髮都湿漉漉的,顿时就哭了,她又不敢动他,双手就在他的脸颊边颤抖,问道:「杨厚照,杨厚照你喝到水了没有?」 杨厚照心想为什么第一句话是喝到水了没有? 他哎呦哎呦的睁开眼,见李昭脸上都是泪痕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那种假装的难受表情顿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安慰:「阿昭,朕没事,你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杨厚照上辈子就是这么死的啊,溺水,然后身体变得虚弱。 有阴谋论说可能是杨廷和文官集团害的,可是更多的资料说的是他自己好面子,不愿意看大夫,所以一定是内脏受到伤害了,但是他就是不说。 虽然不是一片水塘,可是赵瑾也提前挨了打不是吗? 谁知道杨厚照是不是也要提前送命,而且都防不胜防的。 李昭感觉自己已经堕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心一阵阵的抽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担心这个人。 好像只有一个稻草能让她上岸了。 她捧着杨厚照的脸问道:「你到底喝了水没有?喝了没有?」 杨厚照心想一定问喝水没有,那他到底是喝了还是没喝? 他回忆一下道:「摔倒的时候灌了两口,现在还没喝水呢。」 李昭瞬间感觉自己堕入深渊底部了,完了,喝了。 喝了?怎么办,杨厚照是不是要死了? 她脑中空白的瞬间,再反应过来急忙喊道:「薛立斋,薛立斋,对薛立斋。」 看向钱宁:「去找薛立斋,让他来。」 钱宁犹豫一下看向杨厚照,皇上没什么指使,他道:「已经宣太医了,但是薛太医今晚不值班,是别的太医,一会就到。」 李昭道:「不行,一定要让薛立斋过来,去,想尽一切办法也得让薛立斋来。」 钱宁看了一下皇上,杨厚照心中暗想为什么一定要薛立斋呢? 他也蛮喜欢那个太医的,但是那太医还很年轻啊,才二十五六岁,阿昭有心上人不会是他吧? 不然阿昭好像也没见过什么像样的男人啊。 这样想,眸子一沉,不满道:「干什么一定要找薛立斋?皇城落锁了。」 因为歷史中皇帝死的时候薛立斋不在他身边,已经在南京了。 身边所有的大夫都不行,而薛立斋是外科和内科的名医,甚至现代中医都要学习他的方子,让这个人看一看,事情就算真的跟歷史不谋而合,兴许还能治好呢? 李昭抓着杨厚照的手道:「杨厚照,你乖乖的,让人去找薛立斋,然后咱们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看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随后就想到了他会死,眼泪簌簌留下,声音是情绪失控的哽咽:「你一定不能有事,我再也不和你闹脾气了,你就平平安安的就行。」 哎呦,这可以是意外收穫啊。 杨厚照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真的再不跟朕闹脾气了?你原谅朕了?」 到这时候还怕她不原谅她,李昭直接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人痛哭不止:「你做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你喜欢看小脚也给你看,你喜欢外国女人都给你叫进宫里,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 杨厚照眼睛看着上方的虚空,见李昭还趴着不动,他偷偷的抠抠耳朵:不是耳朵的问题,是他的阿昭真的说他想干什么都行,就因为他摔了一跤? 这也太便宜了。 他楞完了之后大手抚着李昭的背问道:「那你爱不爱朕?」 李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他的大手温暖着,心里话想都不想,脱口道:「我爱你啊,我当然爱你了,你千万不要有事。」 杨厚照兴奋的要坐起来,脱臼的地方却疼的不行,他哎呦一声,李昭吓得心跳漏了半拍,离开他的身体,问道:「哪里疼?肚子吗?」 见他额头瞬间一层冷汗,这回吓得魂魄都要出窍,声音一下子就哑了:「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之后就是很无助的样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哭的不成语调。 这就有点太过了,他真的演的那么好?表现的那么痛苦吗? 看着妻子这样为自己担心,杨厚照心下一片柔软,又十分内疚心疼,拉着李昭的手道:「阿昭,只要你说爱朕,朕就哪都不疼,也不会有事,你以后不许再说不爱朕了。」 李昭点头道:「我爱你,我以后好好爱你,你不要扔下我不管。」 杨厚照咧嘴一笑:「朕怎么会扔下你不管呢?以后朕再也不混蛋了,发誓,什么女人都不看,也没有阿昭好看,是不是?」 李昭很想笑,可是她心根本就不在这些甜言蜜意上,飞到了一个非常难熬痛苦的地方,杨厚照说再多的话她都没心思听。 只想确定他没事。 于是硬挤出笑来,后道:「让薛立斋来给你看看,听话。」 说完又是一阵抹眼泪。 杨厚照咬了咬唇问道:「你不是喜欢那个话唠吧?朕只是腿脱了臼,方才是想让你担心,故意装的很痛苦,你不要担心。」 李昭哭着哭着又笑了,摇头道:「万岁爷一定是想安慰我,我怎么会喜欢别人,就爱你,担心你,看病要找最好的大夫。」 完了,这回说实话她还不信了。 不过就爱他就行,不是看上了别人。 杨厚照一边摩挲着李昭的手,一边看向钱宁:「还不去?娘娘说的话没听见啊,朕应该连带着你一起罚,你也诱惑朕。」 漏网的钱宁:「……」 「是,奴婢这就去想办法。」 **** 薛立斋被人连夜传唤进宫,急的鞋都没穿好,到清宁宫门口的时候差点绊个跟头。 这可是皇后点的人,钱宁亲自将人扶起来:「大人,您小心点。」 「哎!」 薛立斋答应着,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远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一定是皇上落水的事把她老人家给惊动了。 薛立斋钱宁连带着附近的宫人忙让出殿门的位置,跪倒一边行礼。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太后急眼了 太后下了轿子,一下子就看到了薛立斋,道:「才过来?」 薛立斋嗯了声。 太后搀扶着王云,一抖帕子:「快点跟哀家进来吧。」 太后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是惨白一片,她又严肃,四周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薛立斋迈着猫步跟了上去。 到了杨厚照休息的房间里,太后见李昭正和杨厚照说话,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李昭的背影,和躺着的儿子拉着手。 儿子笑嘻嘻的道:「不哭了不哭了,真的没有大事……」 自己差点淹死,还要安慰那个狐狸精。 王太后怒火顿时如窜天猴一样涌上头颠,一副小脚,但愣是甩开别人的搀扶,小跑向李昭,到了旁边直接拉着李昭的肩膀:「皇儿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还有点坐在这里?滚,滚!」 杨厚照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叫道:「母后。」 李昭这时候用余光已经看见薛立斋到了,没有生气,直接就站起来让出地方。 这次竟然像小绵羊一样没顶嘴,太后心里的怒吼消气了一点点,不过只是一点点,还是很生气的,但是再生气,也不如儿子的身体重要。 她看向薛立斋:「还看什么?看看皇儿有没有大碍。」 杨厚照道:「母后,儿臣就是腿脱臼了,没什么大事。「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的怒火就在嘴边,顿了下还是忍住了,然后看向薛立斋:「你过来。」 到他上了。 李昭最关心的也是杨厚照到底伤没伤到内脏,薛立斋认真的把着脉,这时候大家谁都不敢出声,都静静的等着。 杨厚照之前把李昭吓的够呛,这时候想给他一个定心丸,于是给薛立斋使眼色。 薛立斋摸皇上的脉象没什么问题,观气色和声音都好好的,所以没事啊,那为什么给他使眼色? 皇上到底想让他怎么做? 本来已经扣完了,他三根手指又用了下力,低头沉思,佯装还在诊脉。 杨厚照看着太医眼角有一瞬间迷惑,莫非是不知道他的意图,他眼睛朝着李昭那边眨了眨。 据说皇上和皇后正在闹别扭,这么晚还把他硬是找来,难道皇上想用苦肉计让皇后心疼,这样能和好? 薛立斋回头看了皇后一眼,皇上眼睛都肿了,现在应该是担心呢吧,还没和好? 太后突然道:「你东张西望干什么呢?你不是太医吗?难道还会看面,能看出皇后命硬克人怎么样?」 薛立斋:「……」 他回头用抱歉的目光看向皇上,他是大夫,可不能信口雌黄,必须有什么说什么。 他放开手指,站起来道:「皇上内里没有受伤,就是脱臼了,微臣这就帮皇上端上。」 杨厚照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这个话唠也不是很笨嘛。 李昭急着确认:「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万岁爷当时喝到温泉里的水了。」 杨厚照忙道:「朕没喝,朕的没喝,那是骗你的。」 方才他一直都在解释这件事,可是李昭不信。 李昭此时也看向薛立斋:「真的没有?」 薛立斋道:「从脉象上看,无碍。」 李昭还是害怕,问道:「那过几天呢?会不会对之后有影响。」 如果内脏受伤,当时外面没表现,但是从脉象上也能看出来了,还有唇色气色,这次肯定没事。 薛立斋道:「微臣敢担保,娘娘不用过于担心,只是脱臼了,端上就能好,皇上身体一直都很健壮,脉象比之前还有活力,没事。」 李昭咬着唇欲言又止,陡然间的,太后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不是非要皇儿有事你才高兴啊?皇儿若是有事,哀家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你。」 因为还有太医在,是外人,李昭没出声。 杨厚照想了想,也忍了。 太后火气暂时发出去,于是接下来没说什么。 之后薛立斋把杨厚照的腿给端上,没开方子,就让皇上休息,不过叮嘱不要乱进补吃药,饮食正常就行。 他这样轻描淡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随后钱宁把薛立斋送出去。 帝后没有带人进来,薛立斋一走,屋里就剩下帝后、太后和王云。 太后见李昭在眼前,陡然间抬起手。 李昭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经常跟人打仗,所以防备心很强,也很灵活,见太后的手是拍向她的脸的,本能的往后一跳。 太后大人却扑了个空,差点摔倒,还是李昭把她扶起来。 扶起来之后她吼道:「不要碰哀家。」 李昭放开手,这时候杨厚照也反应过来了,母亲竟然要打他媳妇,他从床上坐起,惊诧万分的道:「母后,你干什么啊?」 王太后双目含泪,委屈的看着杨厚照:「干什么?你为了这个狐媚子想不开要殉情。 生不出孩子哀家都忍了她一年了,但是这件事不行,她善妒专横,还诱得皇儿为她寻死,已经失了妇德,哀家这就要废了她的后位,将她打入冷宫。」 杨厚照落水的时候正好喊着李昭我不会放过你的,外面内侍都知道帝后在闹别扭,传话传的也是皇上想不开投水了,听到太后那里,可不就是殉情。 一个生不出来孩子的皇后,对皇家来说本来就是灾难,这个女人还能影响皇帝的情绪,动不动就会殉情,就算是说给大臣们听,大臣们也会同意废后的。 杨厚照急了,道:「谁殉情了?谁殉情了,朕和皇后好着呢,干什么殉情,是池子地滑,奴才们没打扫干净,朕是滑倒了,谁殉情了?」 太后道:「皇儿用不着替皇后隐瞒,母后都听说了,这个狐媚子有什么好,哀家听说她还要出宫,让她出去,不永远都不要回来,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女人,一点妇德都没有。」 天吶,他好不容易让阿昭心疼,好不容易回心转意,不知道阿昭倔强都不想爱他吗?母后竟然还来添堵。 杨厚照忙道:「真没有,真没有,儿臣不准母后冤枉阿昭。」 「好啊,还怂恿皇儿不孝,哀家更要废了她。」 王太后对杨厚照说完话,看向李昭:「成亲一年都不怀孕,还这么多缺点,你自己有脸留在皇儿身边吗?滚,滚出宫,离皇儿越远越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皇后说跟皇上就是要相互伤害 杨太后内心是想把李昭打入冷宫的,但是只要在宫里,自己的儿子就会被她蛊惑,不然就真的送她出宫算了,找个偏僻的地方让她出家,就能永绝后患。 杨厚照还要帮着李昭说话。 可是这样不又是引诱皇帝不孝了吗? 李昭抬起手制止住杨厚照,后看向太后,目光肃然有担当:「不管母后怎么说,儿臣都不会离开万岁爷的。」 太后怒道:「不要自称儿臣,哀家没有生过你,你为什么还有脸要留在皇儿身边?你知道皇儿为了你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如果你真的为皇儿好,你就主动离宫而去,哀家不会为难你,你想要什么钱财,哀家也会给你,离开,为了皇儿好,你离开。」 「母后!」杨厚照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这时李昭道:「抱歉母后,儿臣还是要自称儿臣,还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万岁爷了,永远。」 王太后气得七窍生烟:「你再说一遍。」 杨厚照则痴痴的看向李昭,阿昭是在跟他承诺吗? 李昭道:「再说十遍也是如此,儿臣知道母后一片苦心,爱儿心切,但是为了万岁爷好,儿臣更不会离开万岁爷,虽然万岁爷现在承受的压力大,儿臣还时不时的跟他闹脾气让他心情郁闷,但是儿臣也不会离开,儿臣在万岁爷身边,万岁爷才是最高兴的时候,哪怕是生不出来孩子,哪怕是天天吵闹,这时候万岁爷才是最幸福的,万岁爷非常爱儿臣,儿臣不会走。」 杨厚照双手握在一起,是的,还是阿昭最了解他。 而这世上,没有任何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对另外的人无条件付出、而另外的人竟然以此为藉口不离开自己的孩子而感到高兴。 王太后攥紧的拳头上细细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李昭,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就因为皇儿宠着你,离不开你,你就这么害他,寡廉鲜耻你?」 李昭点头:「是,因为我们爱要相互爱,要伤害也要相互伤害,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母后,别管我们了,我从今往后,绝对不会离开万岁爷的,除非他逼着我离开,因为不光他爱我,我也爱他。」 不光他爱我,我也爱他。 她那声音低沉而有一种玉珠落在盘子里的清脆,带着轻柔的疲惫,可是却有任何人不可撼动的执着在其中,这执着才是站主导地位的。 所以她说爱他,是那么的确定坚决。 杨厚照勐然的盯住李昭,灼灼的视线是那么的感动和喜悦,他一个箭步沖小床,把李昭紧紧的搂在怀里。 问道:「阿昭,你这次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这么爱朕?」 李昭声音变得轻柔,头依靠在他的肩头,道:「爱,都是真的,之前也爱,只是我自己没搞清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一定要赶我走。」 「谁敢赶你走?」杨厚照用他粗粝的大手紧紧的把李昭抱了又抱,那种激动和怜爱,恨不得让她镶嵌在自己的身体里:「谁赶你走,朕就赶他走,就算你不爱朕,朕也会慢慢的感化你,让你爱上朕,咱们永远都不分开。」 「嗯,永远不分开。」 呀! 气死了。 王太后攥紧了拳头陡然间一吼:「哀家还在呢,哀家不是要看你们两个多恩爱的,这个李昭不除掉不行。」 杨厚照把李昭拉到自己身后,胸脯一挺,道:「母后要是再为难阿昭,儿子就不当皇帝了,啥都不要跟阿昭走。」 终于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王太后气得全身都不会动弹,感觉只有眼睛能眨。 李昭从杨厚照身后出来,和他站到一起,道:「母后,你放心,儿臣不会让万岁爷跟着瞎胡闹的,儿臣不会离开皇宫,要永远陪着万岁爷在一起,也会孝敬您。」 所以,如果她再赶走这个狐狸精,儿子就真的能干出不当皇帝这种事。 帝后二人如两棵挺拔的大树一样站在那里,他们只差了半个头的高度,皇帝虽然披着头髮有些狼狈,但是瑕不掩瑜,俊逸的脸如是美玉雕成的,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他身旁的女子穿着花纹简单的红色衣裙,是睡前的常服,头髮散落一半,两边簪了两排珍珠小花,没有可以打扮,但好看的眉眼天生丽质,灯光恍然一下,让她有种飘然出尘的清冷气质。 确实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可是为什么她看着他们就这么生气心烦? 王太后大口大口的唿吸,捂着胸口,她本来脸色就白,现在双颊不自然的潮红,在晚上的灯光下一晃,有种鬼魅的骇人感觉。 李昭怕真的给她气出好歹,声音变得温和和哀求,道:「母后,你就成全我们?我们不闹事了。」 杨厚照反应过来,本来他还要找母亲评理的呢,现在忙去扶着王太后:「母后,儿臣和阿昭会好好的,以后孝顺你还不行吗?」 舒服点了。 嗯,还是自己的儿子,多少还是贴心的,但是因为那个女人,儿子肯定不会是自己这一边的。 王太后喘息平稳后推开杨厚照:「不要碰哀家。」 说完叫着王云:「回宫。」 王云给帝后请了安,然后急忙跟出去。 等人走了,杨厚照有点委屈的看向李昭:「你说母后怎么不能理解咱们呢?」 李昭道:「反正咱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用她理解。」 那倒是,杨厚照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两个漂亮的月牙。 李昭话锋一转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杨厚照在地上走了两三步,又跳了三下,道:「没事啊,你看,朕不是又生龙活虎了?」 李昭暗暗嘆口气,杨厚照是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担心的。 杨厚照回头一看,正对上李昭担忧的表情,他走过去抱住她的腰,神色严肃起来,声音也低沉了:「阿昭,我今天最高兴,因为你说爱我,有你这句话,我能活一万岁,你不要担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天天生龙活虎出现在你面前。」
第三百八十六章 床头打架床尾和 那也不用见天的生龙活虎,李昭也伸出胳膊抱住杨厚照,依偎在他宽广的怀抱里,只要平安就好了。 他的女人只露出一个脑袋在他胸前,毛柔柔的好乖巧,杨厚照蓦然笑了,道:「咱们这回正事和好了吧?」 李昭点了点他的胸口:「这回早就和好了。」 和好了,那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杨厚照把李昭打横抱起,道:「耽误了好几天,皇后要好几倍的赔偿给朕,这回你可不许躲了。」 他说完,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舔着嘴唇故意做暧昧的动作。 李昭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不肯从他身上下来,道:「你的腿刚受着伤,你怎么不长记性。」 杨厚照心想脱臼而已,也不是骨折,早好了。 他把李昭往床上一扔,然后就去解衣服,并道:「那朕腿脚不便,你就坐上来自己动。」说完又挑动他那好看的眉毛。 李昭:「……」 她坐起来道:「今晚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赶紧休息,脱了衣服也不会理你。」 杨厚照上衣都脱光了,拳头敲着胸口硬邦邦的肉喊道:「像话吗?方才还说会爱朕,什么都依着朕,现在翻脸就不认人,李昭,你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不算话是吧?那朕也说话不算话,朕要霸王硬上弓了。」 李昭:「……」 这个小兔崽子,总是有藉口。 算了,如果他们早晚都要死,那也要死的高兴不留遗憾。 好,干! 她眸子一斜,眼中波光流转道:「人家就喜欢被动,万岁爷来啊。」 哦! 皇后散着头髮,青春非凡,斜睨的样子无比娇俏,真的天生克他的,杨厚照双目放光,裤子一脱,直接扑到床上:「让你喜欢被动,小妖精,朕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来……」 钱宁从外面送人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他暗暗挑挑眉,所以吵了一圈,皇上和皇后又开始夜夜笙歌了,听动静果真小别胜新婚,所以什么损失都没有,还更好了,只是把赵瑾玩了。 赵公公败的惨啊。 **** 太后回到慈宁宫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坐起来,把王云叫道眼前,想着李昭说的坚定如铁的话,问道:「哀家是不是没办法把他们分开了?即便都吵成那样了,他们还会和好?」 王云想了想道:「娘娘,奴婢多嘴说一句,今后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吵架,咱们都别当真吧,感觉他们俩是逗咱们玩呢。」 让他们兴奋,以为终于可以除掉李昭,可是却比之前关系还会好。 王太后气的白了王云一眼:「哀家没让你说实话。」 好,不说。 王云低下头。 可是不说事实也是存在的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太后又开始每天唉声嘆气的生活了。 ***** 昨晚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李昭和杨厚照醒来的时候低头一看,褥子上的脏东西还都在呢。 李昭脸颊微红,争执道:「我要起床了。」 杨厚照抱着她不放,道:「再来一次,朕还有很多体力。」 李昭都要气笑了,推开杨厚照:「赶紧起来,没人陪你玩,我都饿了。」 杨厚照抬头一看,外面太阳大亮,早饭时间都过了。 他悻悻然坐起来,见李昭坐起,又把李昭摁倒在身子底下。 李昭看她眉毛眼睛都竖起,鼓起的腮帮子证明他在生气,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万岁爷又有何吩咐。」 杨厚照道:「你爱不爱朕。」 「昨晚不是都说过了?」 杨厚照道:「不行,还得说一遍,谁让你之前说不爱,朕记仇了。」 李昭心想我昨晚为什么会觉得失去他痛不欲生呢?明明是个没脸没皮的臭小子。 她抿紧了嘴道:「不说。」 「说不说?到底爱不爱?」 「不说。」 「不说是吧?」 他们两个人都没穿衣服,杨厚照身体撑着床板上,用软软的小豹子弹着李昭大腿。 他来回的蹭,并且用霸道的语气问道:「说不说?不说朕就进去了。」 他可能真的没什么玩的了? 李昭不知道该害羞好还是该嘲笑好,这么没正经的小皇帝,她举起双手道:「怕你了怕你了,爱你,爱你,最爱你,不爱金钱都爱你。」 呀,竟然比钱还重要呢? 杨厚照停下来,用欣喜的目光看着李昭,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不管朕什么时候问,你都的说爱朕,你发誓。」 李昭掐着他的脸:「万岁爷越来越像女孩子,真是,爱你,永远爱你,我发誓,如果不爱万岁爷,就让我一辈子没人爱没人疼,好不好? 起床好吗?大家都等着呢。」 后面的话还差不多,前面谁说他是女孩子,杨厚照把被子一掀,看着小豹子;「带把的。」 真是太讨厌了,可是李昭又觉得心情很轻松,果真还是和好了好。 ***** 帝后终于肯起床了,李昭梳洗之后回到卧室里,秦姑姑给他梳头,这时候穿戴整齐的皇帝进来了。 秦姑姑屈膝行礼。 杨厚照看着她道:「朕来看你给阿昭梳头。」 梳头有什么可看的,秦姑姑透过镜子,看向李昭,见李昭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于是先篦头髮。 李昭的头髮黑亮如缎,十分浓密,越梳越顺滑,光看背影就感觉是窈窕温柔,令人嚮往。 可是怎么还不梳上去。 杨厚照突然间问道:「你会不会梳头?」 这是说她呢,秦姑姑愣愣的答道:「娘娘头髮一直是奴婢梳的啊。」 「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你,把皇后的头髮梳成髻,她已经是已婚妇人了不知道吗?都是你的错。」 秦姑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可是一定要把头髮顺下来,是皇后自己的意思,皇上说梳髮髻头皮疼。 呀,真的是,本来她帮他说了那么多好话,竟然两人一和好就先埋怨她。 卸磨杀驴,吃完饭就杀厨子。 秦姑姑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也不帮万岁爷说好话了。 李昭偷偷观看两个人的表情,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下次再惹她生气,真的就说自己未婚,哼。
第三百八十七章 百足之虫——赵瑾 事实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说的很对。 还有一句话就是秦桧也有三个好友,这句话也是对的。 再坏的人,都会有人帮忙。 赵瑾入狱,钱宁虽然受过他的提拔,但是现在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所以他并没有在杨厚照面前说赵瑾的好话。 但是还有受宠的内侍跟赵瑾交好。 杨厚照因为跟李昭和好了,这一天都神清气爽的,所以在餵老虎和豹子的时候特别开心,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别提多乐呵。 那和赵瑾交好的内侍看到了,正好他是餵养老虎的,于是找了机会凑到万岁爷面前:「万岁爷,奴婢给您请安。」 既然是餵老虎的,杨厚照都高看一眼,和随意的道:「起来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说?」 内侍一下子就哭了,道:「万岁爷,赵公公的腿疾在狱里犯了。」 杨厚照听了身形一震,说起赵瑾这个腿疾,跟他有关。 有年冬天他要钓鱼,但是池子水都冻冰了,所以得先把冰面凿开,然后把里面的水舀出来,等鱼儿感受到面前的新鲜空气,就全都会往冰窟窿附近跑,就能钓到鱼了。 他觉得凿冰好玩,跟内侍们一起刨坑,下面冰碎了,差点掉进去,是赵瑾推了他一把,然后赵瑾掉下去了,腿在下面冻着了,就落了疾病,着凉了就会疼。 而诏狱是什么地方? 虽然他已经叮嘱过不准对赵瑾用刑,可是环境定然不能好了。 杨厚照声音都低下来了,问道:「你去看过了?」 内侍没掩饰自己去过诏狱,说着是的时候,有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灰布:「万岁爷,这是赵公公让奴婢给您带的,请您过目?」 杨厚照闻到一股怪味,蹙眉道:「是什么?」 内侍道:「是公公给万岁爷写的信,当场写的,奴婢看着写的。」 所以不会有危险。 杨厚照叫着钱宁:「打开。」 钱宁因为这内侍的出现,早都吓得心头乱跳,赵瑾很有可能还起来,但是他竟然没有帮任何忙。 当他打开粗布的时候,他的恐惧没有减少,反而多了更多。 杨厚照斜着眼睛一看,是赵瑾用血书写的,问他近来身体好不好,和皇后和好了没有,只字没提自己的事,全是对他的关心。 他是那么容易感动的人,顿时热泪上涌,可是这么多奴才在,不能哭。 杨厚照强忍着心里的愧疚,睁大了眼睛才把眼泪逼回去。 后问那内侍:「他还能坚持吗?」 内侍哭道:「公公疼的厉害,可是都不让奴婢说,怕给万岁爷添麻烦,公公说只求万岁爷和娘娘和好,这样也不枉费他受牢狱之苦,只是希望万岁爷别忘了他。」 这个杨厚照懂,别忘了他,不然他可能遭受更大的罪。 说什么怕给他添麻烦的话也是假的,如果真怕添麻烦,根本不会写血书。 可是这是人之常情,他在诏狱那种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出来,肯定得惊动他,人谁又想坐牢呢? 能理解,也怪难为奴才了,所以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奴才给放出来? 钱宁见万岁爷一脸沉思之态,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更甚,轻声问道:「万岁爷,咱们接下来去哪?」 杨厚照指了指清宁宫的方向:「回宫。」 ***** 李昭刚听了秦姑姑从张永那里探听来的消息,是关于赵瑾的,心里有了数,正在满意的点头,这时门口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二人住了嘴,一起起身到殿里去接人。 杨厚照看见李昭出来直接就伸出两只手,李昭也习惯性的去迎他,把手搭在他的手掌中,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杨厚照长嗯了下,后问道:「阿昭,朕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很爱朕?」 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她不就说了那一句,都表态八百次了,怎么还追着为问呢? 追着问也行,不能一天三顿的问吧,当吃饭呢? 但她不能表现的不耐烦,点头道:「爱,很爱万岁爷。 万岁爷,不然咱们做几个问答小游戏啊?」看有没有病。 杨厚照哪有心思跟她玩,摇着头道:「那不管什么事,你都爱朕吗?」 难道他又看上了哪个女人? 虽然她说过会一直爱他的话,但是有别的女人可不成啊。 爱情诚可贵,尊严价更高,人不能为了爱情尊严都不要。 她道:「那要看什么事啊。」 呀,就是又有松动了,杨厚照急的面红耳赤:「不行,必须无条件的爱朕,朕犯了什么错误都要原谅朕,你说过的。」 如果是女人,他肯定不敢坦白的。 李昭想通之后点头:「好,都原谅你,都爱你,你就是打了我爷爷,我也爱你,好不好?」 杨厚照想了想道:「那打你爹呢?」 李昭眸子一沉:「我爹不行,因为我真的有爹。」 杨厚照:「……」 杨厚照把宫人内侍都屏退下去,然后拉着李昭道书房,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才哀声道:「阿昭,朕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跟朕生气,朕接下来要说的话呢,也不说为了惹你生气,而是心之所至,就感觉身不由己,所以还是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为什么生气? 因为赵瑾。 李昭心里已经有感觉了,但是佯装懵懂的样子,拉着杨厚照的手道:「很严重吗?万岁爷别怕,有事咱们好好商量,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影响咱们的感情呢?别担心,说吧,我不生气。」 她那温柔的鼓励,像是冲锋时的号角,杨厚照顿时信心百倍,道:「阿昭,你越来越懂朕了,对,朕先说,你如果很生气咱们就不谈,先听朕把话说完。」 李昭点头:「说吧。」 杨厚照道:「朕想把老赵放出来。」 说完见李昭眼睛一眨,那是很诧异的样子。 他又忙道:「阿昭,之前给老赵收监不是为了骗你跟朕和好,是朕知道他也很胡闹,也该收拾一下了,现在也不是因为咱们和好了,朕就故态復萌,是方才朕想起老赵曾经对朕的好,他还因为朕腿受过伤,而且都不止一次两次,听到他现在过得不好,朕真的很难过。」 所以就像是他说的,心之所至,身不由己,动了恻隐之心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皇后说从前有这样一个昏君 这也难怪杨厚照会心软,人们评判一个人的好坏往往跟关系远近有关。 关系近的,只要对自己好,那么就算做了天大的坏事,也觉得是个好人。 跟自己关系很远的,只要做一点坏事,哪怕偷了一根树枝,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这就是人性。 李昭一边听一边点头,后见杨厚照灼灼的眸子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这是在等地她的谅解和答覆。 她道:「万岁爷,臣妾能体谅你的心情,若是臣妾身边的好朋友,亲人,本来对臣妾很好,突然间入狱,臣妾也会难过,也会不忍心,但是万岁爷想过没有,赵瑾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咱们如果为了一己之私就放了他,那对别人多不公平?」 杨厚照委屈道:「可是这样做的人很多啊。」 「所以谁这么做都可以,只有万岁爷您不可以。」李昭的语气变得肃然。 后她接着道:「如果是权力很小的人,假如是我爹,他再想偏袒偏护,他能力有限,掌管的人有限,最多会造成我和明瑞之间的不公平。 可是如果是一个里长,一个村长呢?那就是更多的人不公平。 上升的万岁爷您,您是天下的根本,如果您都偏袒偏护,那就是天下人的不公平啊。 万岁爷,您不是一个人,您肩膀上担负的是天下人,你忘了,天下人都是您的子民,您是一国之爹啊,现在您的好朋友欺负您儿女了,虽然女儿不认识,没感情,好朋友感情深,但是就能放过好朋友,让儿女受委屈吗? 所以越是高位者,越不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凭藉喜好行事。 公平可能做不到,但是公正必须有。」 全部的话,只那句一国之爹如一记闷拳打在杨厚照的心里。 对啊,他是一国之爹,他也对外称自己是一国之爹,百姓是儿女,那爹让儿女受委屈了? 杨厚照渐渐垂下肩膀,想了想后道:「阿昭,其实你有一点误会朕了,不光是亲疏远近的问题,还有立场的问题,内阁弹劾老赵,说老赵贪污枉法,但是他们自己呢?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他又把昨天早上和高凤发牢骚的话说了一遍。 李昭蹙眉道:「万岁爷的话初来听见感觉无懈可击,但是您没有细细想过吗?贪赃枉法之人,本来就应该见一个严惩一个,怎么还能分派了呢? 您是皇帝,这国家是咱们家的,您这是在纵容所有人? 让所有人比赛,谁贪墨的更多?谁更坏?」 杨厚照微微张开嘴:「朕不是那个意思。」 李昭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万岁爷就要明白,这些人做的错事,最后百姓都不会怪他们,因为上樑不正下樑歪,谁给他们的权利?是您啊,赵瑾查抄出来多少钱?你说咱们拿到一分了吗? 但是您要是把赵瑾放了结果会是什么?皇上纵容内侍,明知道内侍贪赃枉法还放人,这皇帝是怎么回事?赵瑾是没什么事了,骂名您担着? 然后呢,我是妻子,难道我不被骂? 以后咱们家小照照还会被人说,他父皇,当年最昏庸无能,一直宠信着内侍,什么都不懂,根本不配当皇帝。」 这些话也就李昭敢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杨厚照不爱听别人训斥,可是李昭提到了他们的孩子,杨厚照就心慌了。 他怒道:「谁敢,谁敢看不起咱们儿子?」 李昭冷冷一笑道:「为什么没人敢?就算当着您的面,不是也有那么多官员前赴后继上摺子,他们能骂您,就能骂咱们儿子。」 杨厚照心想我一个人被骂就行了,但是谁也不能欺负妻子儿子,他还是皇帝呢,难道连家人都保护不好? 他连连的点头:「之前是朕没有多想。」 李昭看他俊逸的脸上涌上一片愁容,趁胜追击道:「万岁爷,臣妾听过一个这样的帝王故事,说有个皇帝少年登基,特别爱玩,不愿意上朝,也不听文官的话,他宠信内侍不说,还特别喜欢胡闹,他没有兄弟子女,满朝文武都担心大权旁落的时候,他还非要离开京城,去南方游玩,然后就在这次游玩的路上,意外驾崩了。 到死别人都在嘲笑他,因为他好动,还亲征过几次,可是都认为他打仗不厉害,也无能,所以给他的庙号是武宗。 这还不算可悲,又过了几百年,他的那个王朝被另外的王朝给推翻了,后代的皇帝,每次看到他们的皇子不学习的时候,教育子女的话就是你希望成为那个昏君昭武宗吗? 你说多可悲。」 杨厚照听得心中一动,怎么阿昭说的这皇帝的性格这么像自己呢? 难道阿昭是在说朕的一生? 他眸子又探究起来,像是要通过李昭的眼睛,将李昭的心给看透。 但是爱人嘴角带笑,小手贴着他的手心贴的紧紧的,十分依赖和宠溺的样子,甚至可以从她的瞳眸中看到他自己的样子。 她的阿昭那么爱他,怎么会编故事编排他? 既然不是编排他,阿昭也不可能知道他的人生。 所以是他想多了。 杨厚照抓紧李昭的手道:「那个皇帝好可怜,朕不想成为那样的皇帝,可是如果不让赵瑾復起,谁来制衡外朝的文官?并不是朕想纵容谁做坏事,真是一国之君,当然最喜欢天下全是清官。 可是一年的税收就那么多,用到了这里,那里就没了。 你不用这边的人,税就收不上来。 你如果用,就得忍着他们中饱私囊。 牵一髮动全身,父皇都跟朕讲过,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什么有效的办法,朕就只能抓一个算一个了。 而老赵能制约他们,那朕往后多多制约老赵不行吗?」 不行,赵瑾的能力不够。 其实王朝的腐败,根本不是文官集团或者是什么势力是主导的,而是谁上位,谁就会成为贪腐和祸害国家的根本。 为什么,制度使然。 任何一个群体都有好人和坏人。 内侍和文官中都一样。 但是不同的制度,可以从根本上来决定,人群中的好人和坏人的比例。 王朝会一点点衰落被推翻,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制度。 土地兼併和科举取士。
第三百八十九章 杨厚照震怒 土地兼併歷来有之。 农耕社会,土地就是最贵的资源,生产资料。 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命脉,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可以说歷来王朝最后被推翻,根本原因都是土地兼併。 土地引起的阶级矛盾。 至于科举取士,这个可能很多人会持反对观点。 不是说科举取士不好,它是平民百姓唯一一个跨越阶级,管理国家的途径。 也是社会阶层可以流动起来的根本,如果阶级无法流动,那必然要导致阶级革命,所以对于统治者来说,就是危险。 可是如今的科举取士只取文人。 这些文人学的是儒家的四书五经,对管理国家只会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 而西方大航海时代就快要开始了,蒸汽机一旦引领工业革命,社会富裕了,人民对自由和平等的要求就会高,谁还需要做臣?谁要做子? 这一套管理体系就会非常不适用。 也会被西方的民主自由强烈的冲击和摧毁。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四书五经不教经济,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懂经济,光吟诗作对能发现社会吗? 说到底,国家需要更多元更全面的人才,可是科举取士深深的伤害了其他阶层的利益。 举子又不用纳税,农民有举人亲戚的会挂名在他的名下逃税,这又是土地兼併的另一种形式。 不过弊端能看清,可是想改变了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这辈子,他们两口子要致力于改变这些社会弊端。 而文武百官都是鄙视链的最上层,他们就是阻力。 最后的所以,不管是内侍还是文官,都不信,只有自己最可靠。 那么浮上来一个就打一个,改革从打击贪赃枉法开始。 李昭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杨厚照,要通过她自己的眼睛告诉他,她的坚持。 「万岁爷,你才是皇上,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制约任何人,国家是您的,您想让谁起,谁就起,想让谁败,谁就败,所以,想重用谁就重用谁,您想打压谁的时候也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直接就打就是了。 赵瑾能压制住的人,您也能,赵瑾压不住的人,您还能,懂了吗?」 就是他完全没有必须留下赵瑾的理由。 要非说有,就是那点感情了,而为了「儿女们」,这种感情是不能有的。 杨厚照回味了很久李昭的话,后抬起手道:「阿昭,你让朕在想一想,道理都懂,可是朕有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他灿烂的眼睛第一次蒙上一种凝重的伤感,带着思考,那种下意识的拧眉,无措失望之色,全部写在脸上。 他一直是个大孩子,就在今天早上还是呢,但是经过赵瑾这件事,应该他会有所改变。 现在的思考就是在改变。 李昭暗暗点头,悄悄退出书房。 秦姑姑在书房外候着,见她出来,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就这么出来了?」她低声问道。 李昭看她之后的神色带着焦急,回道:「你是担心赵瑾?」 担心万岁爷还是会放过赵瑾。 李昭摇头道:「别人就算得了癌症,也不如自己手上的小口疼,万岁爷一会就会真的想明白了。」 李昭话音刚落不久,司礼监的太监就来传信,锦衣卫抄赵瑾的家,抄出的东西要跟万岁爷回报了。 李昭听了眼睛一亮,不过这时候她可以迴避,但是给秦姑姑使了一个眼神,秦姑姑会意,当娘娘走了之后故意去茶水房拿了茶水点心到书房门口。 **** 其实不用秦姑姑探听,李昭回到稍间坐着,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杨厚照震怒如雷的声音:「这奴才果真要害朕,原来对朕的好,都是假的,真是该死,让他去死……」 李昭还从来没见过杨厚照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中不免担心,想去劝慰他,她也不想避嫌了。 这时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跑进来。 李昭一看是秦姑姑,就点点头。 秦姑姑瞪大了两只不算大的眼睛道:「娘娘,可了不得,那个赵瑾,真是胆大包天啊,锦衣卫在他家搜出三百副军服和武器,更可怕的,在赵瑾家里找到两扇扇翣,而扇翣的后面,个藏着一把薄如柳叶锋利无比的钢刀,两把扇翣,就是两把钢刀,他有谋反之心。」 说完秦姑姑微愣:「娘娘,您不惊讶啊?」 李昭:「……」 所谓羽翣,就是扇子,但是不是普通的扇子,是皇帝仪仗之一,形似长柄团扇,用野鸡毛编制而成。 平时交遮在皇帝身后,用来屏蔽尘土的。 不分季节都要使用,但冬天会用貂皮装饰。 赵瑾家那副就是把两柄钢刀藏在貂皮之后了。 所以这两柄扇翣根本就不是赵瑾准备登基自己用的,杨厚照可是有事没事会去内侍府邸串门,假如到了赵瑾家里,这两个仪仗一上,驾在皇上身后,那不就是两把刀子架在皇上脖子上,只需一声令下,杨厚照的小命就玩完了。 这正是皇上震怒的原因。 而这个结果,李昭早就知道,所以听到一点不惊讶。 史书上都写着呢,不过史书上也写了,第一次抄家的时候这些东西可都没有,第二次神奇的就出现了。 所以到底赵瑾想没想过谋反呢?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赵瑾自己心里清楚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辈子外面那些人,用的还是这个方法,所以赵瑾的结果肯定就定了,皇上可能因为别人的癌症感觉不到痛苦,但是他手上的小口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也就是说,赵瑾已经惹到杨厚照头上了,他就会死的很难看。 她看向秦姑姑道:「我惊不惊讶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万岁爷肯定很伤心,而我们的赵公公肯定还不知道这个结果,这样,我去安慰万岁爷,姑姑你让张公公替我走一趟,再次去给赵公公送送行吧。」 **** 赵瑾正躺在板铺床上睡觉,可是隔壁的翻书声哗啦啦……哗啦啦…… 听的人烦躁不安。 赵瑾坐起来,跑到栅栏角落道:「你翻书能不能小点声?」
第三百九十章 良心有用吗? 在墙的另一头,也是个十分干净的牢房,木板床前摆着桌椅,桌前坐着一个身形瘦弱的青年人。 青年因为很少见太阳,他本来晒的微黑的肌肤,现在变得有些苍白,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眼神十分精神。 端着书翻页,眼里全是执着和认真,一看就知道除了苍白点,其他精力还是十分充沛的。 听到赵瑾的喊声,这青年放下书本,也来到墙角,隔着最头的栅栏,他终于看到了赵瑾的半边脸。 他笑道:「公公睡不着啊?」 赵瑾道:「都是你翻书闹的,这里是监狱,不是你们家书房,要看书你出去看去。」 那青年道:「可是是公公将卑职关进来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公公睡不着,有本事公公出去啊?公公家里的床又宽又软,睡起来肯定很香。」 「王守仁。」赵瑾气得大吼一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因为弹劾赵瑾、数落杨厚照的不是,被赵瑾关进来的王阳明。 李昭当时不敢乱动圣人的生命轨迹,没有让王阳明免于牢狱,但是在生活上,她还是能照顾到圣人的。 就让张永给狱卒带话,圣人的生活所需应该一应俱全,绝对不准用刑。 所以圣人的生活还不错。 王阳明见赵瑾动怒,不慌不忙道:「卑职在,赵公公您有何指示?」 说完笑道:「现在不应该是这么称唿了,赵瑾你已经被革职,也不是为皇上办差的,你应该叫我一声王大人。」 赵瑾骂道:「你这二愣子,是谁给你走的后门,让你坐牢还这么舒坦?等咱家出去的,有你好看。」 王阳明问道:「你真的以为你能出去?」 「咱家出不去,以为你能出去?」 王阳明道:「我能出去,是必然,你必然也出不去。」 「少放屁。」赵瑾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要一直老死狱中,所以不管这话是谁说的,他都十分反感。 继续骂道:「凭什么你能出去咱家就出不去?「 「凭良心啊。」王阳明道:「我七岁开始玩象棋,就励志成为一个好的将军,驱除鞑虏,将他们赶出边境,十二岁那年我就想当个圣人,虽然被我爹打了一顿,但是志向仍然在,我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至今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恶作剧可能会有,但是都是小时候,我不招人烦,不给别人添麻烦,不危害百姓,不祸国殃民,你自己说,我为什么出不去? 反观你呢,反正你做的那些事,我做任何一件都觉得羞愧 所以你怎么可能出的去?我却一定可以出的去。」 赵瑾气得七窍生烟,道:「你个书呆子,你懂个屁,咱家是得罪了皇后,你以为你学的那些东西真的有用?你以为良心有用?没听过,好人多饿死,赖人活不够,咱家就算杀死一万个人,只要不得罪皇后都没事,不过是阴沟里突然间翻船,咱家一定会起来的。 什么良心?良心值个屁钱,良心还不如皇后一笑,所以就你那种处事之道,笨蛋,你永远也出不去。」 良心没用吗? 这赵瑾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不是有道理,是他说的是现实,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他一心为国,却要被关进牢狱,赵瑾要不是得罪皇后,现在还在作威作福。 所以现实就是权大于法,权大于理,权大于良心。 王阳明细细长长的眼睛下意识蹙在一起,他回到座位前,拿起朱熹註解过的中庸,不断的思考——这种现实肯定是不对的呀,不对的东西就应该改变。 那怎么改变? 为什么圣人的书里教人存天理去人慾,为什么大家都读过这么多年的书,可是良心还是抵不过现实呢? 良心? 他手放在胸口不住的问自己,为什么一提到良心这两个字就特别的亲切,像有什么激盪在胸口而等着破茧而出,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大家又是谁? 良心,良心…… 「喂,喂,王守仁,王守仁,书呆子……」赵瑾喊了半天,那边人们回答,他气得脸颊不自然的潮红,这书呆子肯定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就在这时,牢房最大的铁门哗啦一声,锁头开了,进来一个胖哒哒的人。 那人拎着食盒,看身形就知道是张永。 赵瑾胳膊伸在栅栏外喊道:「死胖子,你来干什么?我知道了,王守仁就是你照顾的,难怪他在诏狱跟在自己家一样舒服,跟咱家作对,等咱家出去的,让你们的都好看。」 张永笑呵呵走到他面前,然后将食盒交给狱卒,狱卒开了门放到房间里,然后有出去了。 赵瑾不看其他,只盯着张永道:「你来干什么?笑嘻嘻的你就不是个东西,是不是万岁爷让你来的?」 张永道:「赵坏水,你忘了上次,马草包那个傢伙要死之前,咱家不是也领你来过这里吗?转眼就忘了什么事了?」 他们几个之间,私下里都有各自的外号,都是相互取的。 赵瑾以前不愿意承认这个外号,还和张永吵过架,这次根本像是听不见一样,只问道:「你什么意思?」 张永道:「你说呢,当初咱们是怎么送的马永成,今天咱家就是来送你的。」 所以这是断头饭? 他也要死了。 赵瑾吼道:「你放屁,万岁爷前天还给咱家送过毯子。」 说完跑回到床铺,把毯子抱在门口,像是抱着珍宝一样的给张永看:「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万岁爷给的,怕我冷。」 张永陡然间瞪大了眼睛,提高声音道:「可是万岁爷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谋反?你要杀害万岁爷。」 赵瑾吓得如五雷轰顶,后破口大骂:「你少诬陷人,咱们怎么会想杀害万岁爷?你放屁。」 张永蓦然又笑了,白白嫩嫩的脸上眼睛上挑,第一次不是弥勒佛的笑容,是瞬间换成了地狱使者,有那么一瞬间十分骇人。 赵瑾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张永牙齿还是露在外面的笑,声音低低的:「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谋反?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有没有咱家说了不算,你自己想。」
第三百九十一章 勿復之,凌迟之 赵瑾手放在胸口,因为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张永的话像是魔鬼的唿唤,将他埋藏在心灵最深处,只要想一下就要立即压下去想法给曝光出来了。 想不想谋反? 当然想。 谁不想做皇帝,天下都是皇帝的。 只要做了皇帝,赵家后人就再也不用成为贫苦的人,不用再卖儿子当奴僕,不用再受到别人的白眼和欺负。 当皇帝,可以惠及子孙,万世永存啊。 而且当皇帝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就像杨厚照,杨厚照那种纨绔都能当皇帝,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不可以当皇帝呢? 话反过来说,既然都可以当皇帝,他凭什么就不能当。 他缺的不过是机会。 像偶像王岳一样,可以带着皇帝御驾亲征,只要到打败了鞑靼,就能名声大振,就能篡位,当年的曹操,后来司马懿,都是这样篡权的。 不过王岳不及他,王岳缺的是能力,因为他兵败了,而且还把自己弄死了。 他肯定不会让小皇帝失败。 可是这个机会还没出现,他的权利都还不稳固,他即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怎么可能会谋反。 这种感觉突然又觉得很熟悉,像是哪里出现过。 对,清宁宫,见皇后的时候,皇后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皇后都知道。 现在张永又是。 人人都说他聪明过人,所以他的聪明,最后皇后和张永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赵瑾接下来又开始怀疑自己。 不对不对,他还没有谋反呢。 赵瑾抬头见张永要走,吼道:「是皇后陷害我的吧?是不是皇后陷害我的,你给我回来。」 可是他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是他在梦魇中发出的一样,四周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别人是听不见吗? 「张永!」赵瑾喊得快要呕血,可是张永还是没有理他。 张永到了隔壁的铁门前停下来,叫道:「王大人,你们方才说的话咱家都听见了。 人最后还是得信良心,所以赵瑾明日要被三司会审,等着宣判结果,必死无疑,您总有一天能出去,这就是良心的作用。」 自古以来,人间正道是沧桑。 牢房里的王阳明听了脑中精光一闪,良心,良心…… 啊,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的头快要爆炸了。 ***** 第二日赵瑾要经过三司会审来确定罪行。 显然这件事情皇上很重视,在会审之前,皇上临时通知内阁早朝,为了说赵瑾的罪行的,皇上给首辅的信息就六个字:「勿復之,凌迟之。」 有皇上这六个字,还是特意交代下来的,三司会审都是多余,反正不用覆审,所以赵瑾的罪行涉及谋反,很快就定下来,三十六个罪状,抄家灭族,赵瑾本人凌迟处死。 三司会审的结果很快由通政司发出去,张榜天下,广而告之。 所以在一天之内,京城百姓就通知了过半,后宫就更不用说了,消息满天飞。 李蓉前两天刚见过那个巨铛,怎么一下子就要被凌迟了呢。 她是从旁的宫女聊天的时候听说的,忙放下刷子去找管事太监:「刘公公,赵瑾真的要被凌迟?那天晚上看着不还是好好的吗?」 那位公公抱着拂尘,用看脏东西的目光看着李蓉:「所以啊,跟你见一面就凌迟了,你说你这扫把星,可瘆得荒,多亏了咱家批过命,命硬,不然不让你剋死了。」 李蓉委屈的垂下眼皮:「奴婢怎么克也克不到公公啊。」 听说克父母克丈夫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怎么克。 公公眼睛立起:「又开始顶嘴了是吧?」 「不是。」李蓉道:「奴婢就是想知道赵公公是不是真的完了。」 「跟你有关吗?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没有关系,但是其实也有。 因为根据上辈子的记忆,赵瑾起码还有六年的大富大贵,她当时都怕他啊,然后才被内阁联合张永把赵瑾扳倒的。 但是这辈子怎么这么快就玩完了? 是,这辈子变数太多了。 就说她自己,明明是皇后,怎么就被李昭截了胡? 李昭上辈子可三十多岁还没成亲呢。 更可疑的,李昭和杨厚照好像早就认识,上辈子从来没听过杨厚照认识李昭,不然的话,杨厚照那么喜欢李昭,上辈子为什么没让李昭进宫呢? 可是他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在哪里认识的? 上辈子为什么没见过。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一件件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所以她必须问一个人来确定,是不是她这辈子的经验都用不上了。 李蓉越想越委屈,擦着眼泪道:「人家就是心里堵得慌。」 「万岁爷亲自下令要严惩的内侍被处斩你竟然要哭?你跟赵瑾有关系是不是?」刘公公拂尘都准备好了:「还堵得慌,存粹是给咱家找麻烦,打一顿就你再也不堵了。」 拂尘就要落下,李蓉见势不好,惨叫一声,赶紧跑…… ****** 五月二十七,天上阴雨绵绵。杨厚照没有走,在寝殿里睡懒觉,其实他是心里难受。 李昭和秦姑姑站在廊下透气,没有打扰小皇帝。 李昭伸手接着雨点,声音啪嗒啪嗒的。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您是很无聊还是有心事?」 李昭道:「你说今天怎么会下雨呢?很讨厌。」 因为今天是赵瑾要被问斩的日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问斩当天应该是艷阳高照才对,这样才能复合人们奔走相告的喜悦心情。 可是竟然阴雨绵绵。 那天上厚厚的乌云像是浓烟,直接把太阳挡住了,天地间暗了几个调子,像是老天在哭。 这啪嗒啪嗒的声音像不像是老天在掉眼泪? 可是赵瑾的死,值得老天哭吗? 秦姑姑并不知道李昭所想,看出娘娘不高兴,道:「那这事儿咱们没辙吧?就算是万岁爷也没辙啊,这是龙王管的。」 李昭看着她蓦然就笑了。 秦姑姑眼睛眨了下:「娘娘怎么了?奴婢说错了吗?」 李昭摇头:「没错,是龙王搞错了而已。」 她二人正说着,这时身后传来杨厚照闷闷的声音:「阿昭,你说这小雨下的,是不是赵瑾是被冤枉的啊?不然老天为什么淅沥沥的哭呢?」 李昭听了这话,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防备起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刑场盼赦免 虽然阴雨绵绵,但是宣武门前的「西市」菜市口,也就是赵瑾行刑的地方,还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 因为今日有凌迟之刑啊,朝廷巨珰赵瑾。 同样是死刑,亦有轻重不等之分。 最轻的是绞,在狱中执行,照例「三收三放」,气绝始已。 其次是斩,就是俗语所说的「杀头」。 再次是枭首,也是杀头,所不同的是,斩后准家属即时收尸,把脑袋请皮匠缝起来,勉强还可算是落得个「全尸」。 枭首要把脑袋高悬示众,不能随尸体一起埋葬。 本朝的刑制,凡强盗处决,规定在行劫之处枭首示众。 最重的就是凌迟,又名「脔割」,俗称为「剐」。 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痛极哀唿,极人世未有之惨。 因为重,所以要穷凶极恶的人才能用到凌迟之刑,难得一见。 在这些人中,有人手中持着一只碗,拼命地往前挤:「让让让让,让我过去。」 被挤的人不愿意了:「老兄,你别挤行不行?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都像你这样后来的要挤到前面,莫非先来的反倒落在后面?你想看,我们也想看啊。」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我非挤到前面不可,不然,就买不到了。」 「买什么?里面只有刽子手,没有菜贩子,你要跟谁打交道?」 「我就是要跟刽子手打交道。」那人将碗一扬。「我要买赵瑾的肉,买赵瑾的血。」 「那是干什么?」 「吃啊,喝啊!」那人咬牙切齿地说,「赵瑾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总算皇天有眼,他也有今天的下场!」 原来是这位巨珰的仇人,这不足为奇,这位在没有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就惯会欺压百姓。 这位仇人是因为手中有祖传的字画,赵瑾看上了,人家不卖。 于是赵瑾设套让人家儿子欠债,女儿已经嫁人生了孩子给卖到脏地方,剩下最后一个儿子还想要人家命,这样才拿到画。 而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赵瑾盖他那豪华的院子,圈的地都没花钱,当时住的百姓哪里去了?家破人亡啊。 说明白了,之后大家再看见拿碗的,就知道是赵瑾的仇人,也就不阻拦了,主动让出位置,给放到前面。 前面一下子就聚集了人山人海,但是今天的主角还没到呢。 直到午时将近,一辆没顶的骡车,由大群兵士,押解而来。 这骡车上的人正是赵瑾,接下来要受剐的那个人。 看着张望的百姓,赵瑾是最擅长哭的,此时却一声也哭不出来,因为他害怕。 千刀万剐,那要多疼? 很快到了刑场,两个士兵将他半拖半扶地,弄到刑场中央。 那里预先已树好一根大木桩,顶上钉一个铁环,刽子手的两个徒弟分头动手,先将他的头髮在铁环上繫紧;然后抖开一张渔网,将赤着上半身子的他连木桩都罩在渔网里面,抽绳子使劲裹紧。 赵瑾唿吸难当,低头一看,自己上半身肌肉已经一块一块从网里凸了出来,恍似长了一身鳞片。 人群中这时有人问:「这是干什么?」 赵瑾心里明白,却不愿意听别人跟他解释,他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听。 因为这就是要「受剐」的开始,他掌管东厂,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刑罚? ——『鱼鳞剐』,这凸出来的肌肉,正好够侩子手割片用。 刽子手就站在自己旁边,一个彪形大汉,打着赤膊,头上包着红头巾,胳膊上繫着红布,行刑用的锋利的刀片也系了红绳。 别人死都是挂孝,刽子手杀的人多,挂红能辟邪。 看着那彪形大汉,赵瑾一心求饶,这个时候,求饶不是为了活命,是想死的快些。 他知道,因为千刀万剐太疼,所以家属都会贿赂刽子手,或者刽子手自己做好事,在动手之际,暗暗在受刑人胸前偏左刺一刀,心跳停止,便无痛苦,换句话所剐的不是活人,只是一具尸体。 他的家人都跪的跟萝蔔一样也等着处刑,没人帮他贿赂,所以只能求刽子手行行好了。 他向来伶俐聪慧的目光,此时满是哀求之死。 刽子手看见了,但是很快把目光扫向别处,他是刑部的人,跟赵瑾有仇不说,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谁敢给赵瑾徇私。 刽子手没理自己,赵瑾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报应确实来了。 但是他不能放弃,因为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他抬头看下上空,天上阴雨绵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午时来的再完些吧。 就在赵瑾祈祷的时候,监斩官已经到场,坐到了位子上。 监斩官是刑部侍郎王文语。 刽子手上前请示:「大人,何时动手?」 这是惯例了,刽子手必须问,是对监斩官的尊重。 但是监斩官其实也没有太大权利决定时辰,王文语道:「照规矩午时三刻。」 接下来他的语气颇为郑重的嘱咐,「一刻不许早,一刻不许迟。」 原来「不许早」是怕临刑之际,突然有恩旨到,刀下留人,过早动手,人死不能復生,监斩官就得受极大的处分。 「不许迟」倒也不是执法唯谨,只为他可是催大人的门生,怎么可能不恨刘瑾呢,时辰一到,绝不容他再多活片刻。 ***** 午炮一响,行刑在即。 除了赵瑾以外,他家亲属男子,共是十五个人,亦都论斩,刑场上一字排开,面北而跪,有一两个心不死的,痴痴地望着,希冀宫城中突来一骑快马,责来恩诏,一律赦免死罪,改为发往边外充军。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赵瑾自己当然也望着,他没有谋反,老天下雨了,这就是在替他抱不平,杨厚照那么喜欢他,难道真的要让他去死? 细雨绵绵中,所有痛恨赵瑾的人,亦不免有度日如年之感,深恐夜长梦多,巴不得即时到了午时三刻,如律正法,才得安心。 时刻越来越近,刑场竟出现了出奇的沉静,突然间「唏呖呖」一声马嘶,真的宫城中有一名锦衣卫飞驰而来。 王文语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翘首以观,不会真的是赦免的圣旨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行刑 赵瑾的心像是被注入了鸡血,顿时兴奋起来。 他被勒的麻木是身体,此事都能感觉疼痛了。 真的是锦衣卫,万岁爷真的是来赦免他的吧? 「万众瞩目」的锦衣侍卫沖入刑场,从怀中取出文书来,对着王文语道:「给你的。」 王文语拿到了一看,方始松了一口气! 哪里是什么恩诏?是准许行刑的「驾帖」。 「是驾帖!」王文语喊道。 驾贴就是准行刑。 「不是恩诏,不是恩诏。」 「是驾帖。」 「吾皇圣明。」刑场的百姓,争相传告,欢声四起。 是嘛,怎么可能是恩诏,那是受冤的忠臣才能有多待遇,赵瑾所做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真的? 受害的百姓都等着吃肉喝血呢,所以怎么可能是恩诏?! 再说,相传赵瑾得罪的可是皇后,怎么可能让皇上下恩诏? 王文语慢慢做下去,竹牌往地上一扔:「开刀!」 开刀先斩赵瑾的亲属——这是附带的惩罚。 十五颗人头,滚滚落地;血如流潦,流得到处都是。旁人触目惊心,赵瑾视如不见,脸上一点动容都没有。 百姓看了哈哈嘲笑:「吓傻了,一看就是吓傻了。」 「真是便宜他了,残害别人的家人都时候,人家痛不欲生心如刀绞,他却傻了。」 本来斩杀亲属,就是为了让赵瑾后悔的,效果没达到,百姓们多有不甘。 其实他们不知道,赵瑾不是吓傻了。 他是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此时亲人的痛苦和周遭的喧嚣赵瑾早已经听不见了。 细雨如帘,在空中飘着淡淡薄雾,似幻似真的世界,一个大和尚,身披锦斓袈裟,手持禅杖,脚下跟着一只慵懒的白猫,正在不远处笑呵呵的看着他。 这和尚叫觉远,是皇觉寺的修行僧,他不是很有名,因为他不讲经,但是皇觉寺的住持都十分尊敬他,叫他一声师叔,今年五十多岁的样子,不过主持说他已经七十了。 这觉远长的也十分有特别,身材像是张永,一副弥勒佛的样子。 眼睛是最容易让人记住的,他眼睛十分小,细细长长一条缝,像是永远挣不开,但是弯弯的总是很和气。 是个慈祥的和尚,所以人群中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赵瑾挣扎着想要冲破身上的鱼网、身体的桎梏。 就是大和尚给他断过命。 他要冲过去问一问大和尚,明明说他帝王之相贵不可言,为什么他这么快就要被千刀万剐? 要不是大和尚指点他带皇上去后巷,他怎么可能让皇上认识皇后。 没有皇后李昭,皇上就不会专情,不会专情就不会惯的李昭专横,李昭不专横他就不会跟李昭做对,不跟李昭做对怎么会死呢? 都是这个和尚。 「大和尚,大和尚,你为什么骗我?」 赵瑾想喊却喊不出来,不过和尚那慈祥的圆脸却在这时候沖他点点头,像是虽然没听到他喊声,但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尚真的明白他要问为什么吗? 就在这时,和尚广袖一挥,他脚下的白猫顿时毛髮立起,他那琉璃一样的茶色眼睛像是带着漩涡,一下子就将他吸引过去了。 等赵瑾在回过神来,他看见自己头戴钢叉帽,身穿秀着龙纹的蟒袍,高坐大殿上。 他看见文武百官跪在自己的脚下,齐口称颂九千岁。 他看到李阳东为他斟酒,和他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他看见皇上时不时对他赏赐,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色行事。 他甚至梦到张永问杨厚照:「您再不惩罚赵瑾,他就要当皇帝了。」 酒醉的杨厚照无所谓的挥挥手:「那就让他当。」 他看见他无比辉煌的时刻,比他这辈子加一起的人生都辉煌百倍。 那些场景一祯祯一幕幕,身临其境,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甚至确认,这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直到张永又问杨厚照:「那如果赵瑾当皇帝,万岁爷当什么?」 杨厚照丢掉酒杯顺势坐起,再起来的时候皇帝惺忪的醉眼就像现在的杨厚照一样,星辰般灿烂,凌厉非常。 而他的梦也醒了。 刽子手走到了他面前,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入了地狱成了鬼不要来找我。」 所以方才不过是黄粱一梦? 方才都是幻觉? 他还是要被行刑? 不对不对,这不是他现在的人生,他的人生应该是他看到的那样。 赵瑾搜寻人群之中,老和尚还在,还在沖他微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瑾问道,但是他被渔网裹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直到刽子手将尖刀放在他的眼皮上,感觉一层薄薄的东西被切开,眼皮就垂搭下来,正好盖住双眼,然后从双臂剐起……那一刀刀剜心的疼,让他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 有不敢看的人群纷纷向后,胆子大的则发出叫好声。 觉远看赵瑾被颳倒七十多刀时候还有气。 他摇摇头,那刀刃划开一条缝隙般大小的眼睛还是笑的那般慈祥。 随后他喃喃道:「知道为什么老天下雨了吧?因为上辈子你罪有应得,这辈子还没有穷凶极恶,可是还要受凌迟之刑,老天才有所垂怜。」 四周乱闹闹的,当然没有赵瑾回答的声音,不过觉远听到脚底下传来喵的一声。 他低头笑道:「多亏你了,老衲一直寻找的异世之魂终于找到了,接下来老衲有趣的事情可多了。 你也报了仇,也报了恩,我们各得其所,老衲再不能留你,你可以走了。」 「喵。」 「啊?你还行当御猫啊?猫有九条命,你想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你这回能遇到一个好主人,去吧,御猫。」 随着觉远一声令下之后,他脚下的白猫如风化了一般,从一只娇贵如玉的猫,瞬间成为点点白光,随后消失。 ***** 午时过后天慢慢的开晴了。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在院子里望天,他问道:「你看,赵瑾刑刑完天就晴了,这真的不是哭他?」 李昭感觉可能这辈子赵瑾的所作所为,凌迟处死的话刑法有些过了。 但是若是冤枉,也肯定没冤枉他,还是该死的,只是可以不用这么惨。 但是事情已经过了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太后的宠物猫 杨琬滢从街上逛累了回来,一进院子,就闻到清晰的红烧肉的香气。 她回头看向如燕:「去看看,老韩太太一分钱恨不得分八瓣花的人,怎么突然间想吃肉了,她又有什么好事?」 如燕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就回来了,这时候杨琬滢也已经进屋了,她站到榻前道:「金花说是因为赵瑾死了,街上都在庆祝,太太就去市场割了肉,说是斗倒了大太监,姑爷肯定出了很大力,是功臣,要给姑爷补补,不光有肉,还有鱼虾鸡鸭,过年都没这顿丰盛。」 杨琬滢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道:「无知妇人,赵瑾倒了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别当我也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李……皇后。 她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当年可没少得罪这个外甥女,如今人家连大太监都说杀就杀,地位越来越高,她以后能得好啊?人家不找她报仇。」 涉及皇后,婢女们都没出声。 如歌给杨琬滢倒了茶水来。 杨琬滢没意识的接到手里,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李昭如今地位的可怕,那是皇帝的枕边人啊,枕头风一吹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会不会来报復自己?她好像得罪过她。 其实得罪她也不怕,她虽然不是什么诰命夫人,可是皇后再厉害,顶多申饬她几句,怎样?太后已经申饬完了,她也没损失什么。 可气的是韩澈,就是不跟她同房,看见她像看空气,那李昭的枕边风无比厉害,她的根本就不行。 所以李昭就是狐狸精,狐狸精才靠男人,她是首辅之女,书香门第的小姐,怎么也不会羡慕狐狸精的床上功夫,她哪里都比狐狸精强。 杨琬滢将茶碗重重放在身边的小几上,然后站起。 婢女们全都打起精神,如燕问道:「小姐,这已经晚了,您要出门吗?」 杨琬滢道:「回去找爹,看他对赵瑾的死有什么看法。」 ***** 慈宁宫里,王太后斜靠在罗汉榻上,小宫女给捶着腿,这不下雨,风湿病又犯了。 犯病还不要紧,不过是肉体疼,心灵上受到的打击受不了,太让人难受了。 她跟伺候惯的嬷嬷道:「哀家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还要受这样的闲气,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娘娘已经感慨一天了,就因为赵瑾的死。 旁人或许以为赵瑾是犯了人神共愤的错误,所以被皇上制裁,可是有本事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赵瑾帮皇上找女人,触碰了皇后的底线。 然后赵瑾猝。 皇后一直没有身孕,皇上又不宠幸别的女人,身为母亲的人能不着急吗? 太后是盼着赵瑾能胜的,被一个「千刀万剐」打击的心灰意冷。 嬷嬷劝道:「娘娘,慢慢来,奴婢虽然没成过亲,但听说旁人给的压力越大,越能促成两个人在一起的决心,尤其是年轻人,您就晾晒他们一段时日,自己就凉了。 以色侍人,能侍多久呢?」 一般不会超过两年,所以她还得等一年?那太不甘心了。 王太后不爱听自己斗不过皇后的话,没有搭腔,眼皮垂了垂,低下头去思考。 这就是生气了,那嬷嬷再不敢出声。 正在这时,王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娘娘,娘娘,看奴婢给您带什么回来了。」 他声音讨好中带着难以言状的喜悦。 王太后眼睛睁开,身子坐直了看向门口。 嬷嬷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 哗啦一声帘子响,王云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头一低,接着就进来了。 王太后定睛一看,他怀里抱着一个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白猫,这猫长得太漂亮了,半臂长短,肥瘦适中,最主要是脸长得好。 白毛里藏着的小耳朵粉嫩粉嫩的,一边眼睛周围长了一块黑毛,不多,像是胎记,如果这长在人脸上当然丑陋,可是是小猫脸上,让猫儿茶色的眼睛显得格外精神。 它此时正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四周。 王太后看得心都要融化了,柔声道:「哪里找来这么好看的猫儿。」 王云道:「是奴婢让御用监的奴婢去找的玩意儿,给娘娘解解闷,小崽子们还真当回事了,特别漂亮,据说还有波斯血统呢。」 「是漂亮,拿过来给哀家看看。」王太后很高兴的伸出两只手。 王云把猫送过去,同时叮咛道:「哑巴畜生,别让它伤了娘娘的玉体。」 王太后笑道:「无妨,哀家不逗它。」 说着把猫抱在怀里,那猫果真一动也不动,见到生人也不伤人。 王太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猫看着前方,眸子天真懵懂的样子,但是不理她。 王太后道:「还认生呢吧?」 说完看向王云:「这猫雪白雪白的,就叫白雪吧。」 王云道:「娘娘取得名字自然好,就是这猫怎么不知道谢礼呢?」 说完看向白猫:「给娘娘喵一声啊,快谢谢娘娘给你赐名。」 屋里众人都等着猫叫,可是猫就看着四周,当人是空气一般…… 王云:「……」 不跟太后互动的猫,这就尴尬了。 之后王云又想了很多点子,可是猫就傲然的站在太后的小几上,眼皮耷拉着都不看人了,它又生的雪白好看,真跟一位美丽的公主一样,高贵不可攀附。 王太后逗弄了半天人家都不理她,也有点泄气了,对众人道:「哀家一个太后,还得求这它?这哪里是猫,分明是个祖宗。」 可不是,不过太后说的时候语气还是挺高兴的,于是众人都附和着笑了。 **** 白天下雨,晚间天气凉爽宜人,李昭和杨厚照又一翻清洗后就要相拥而眠,钱宁在殿外犹豫了好久,最后站到寝殿门口道:「万岁爷,娘娘,太后娘娘突然起了满身的疹子,太医正往慈宁宫那边赶呢。」 杨厚照和李昭同时坐起。 后杨厚照拢着李昭的肩膀道:「你先睡,朕去看一看,如果不是很严重慈宁宫那边不会递消息过来,朕得去坐镇。」 李昭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还不知道多严重呢,我是儿媳,当然也得去。」 有李昭的时候杨厚照总觉得能找到主心骨,听她这样一说,心中松了口气,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一起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昭昭套路太后 杨厚照其实很孝顺的,当然,是心里,平时护媳妇的时候可看不出来。 真应了秦姑姑那句,百善孝为先,看心不看迹,看迹天下无孝子。 所以听到太后生病,他其实非常紧张。 李昭不免也跟着担心,于是在出发前问钱宁:「出了疹子还有什么症状?发烧了吗?吃东西了吗?殿里别人还有没有。」 不怕别的,就怕传染病。 钱宁一问三不知。 那就没办法了,只有到了才能知道。 李昭和杨厚照很快到了慈宁宫,平时天黑就落锁的宫殿,此时灯火辉煌,宫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 他二人直接进了卧房,在外面隔断里,三个太医在等着接驾。 等跪拜行礼后,杨厚照拉着李昭坐到榻上,后问道:「母后现在怎么样?是什么病?」 太医中没有薛立斋,其中有个年岁五十多岁,是太医院的左判,他道:「启禀万岁,微臣等细问过,娘娘没有吃不干净的东西,也没有发热,跟以往不同的地方就是今天抱过猫,应该就是那猫和娘娘相剋,微臣曾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有些人是不能养猫狗的,娘娘应该就是这种病,以后只要不再碰触猫狗就好了。」 杨厚照又问一遍:「就这么简单?」 左判之前的语气是十分轻松的,被皇上这么一问,反而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那到底是说严重了好还是不严重好?毕竟惊动了这么多人? 他沉吟下道:「娘娘的疹子起了很多,脸上都是,故而吓人,但是只要不接触猫,就会自己消肿了。」 那就是没大事。 杨厚照这次才算彻彻底底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李昭:「母后没事。」 李昭道:「咱们进去看看母后吧。」 因为之前是起疹子,怕会传染,所以没有直接进去。 杨厚照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寝殿里面,太后正坐在梳妆檯前拿着毛笔在干什么。 李昭细细一看,毛笔蘸的是红色硃砂,太后在往脸上点点:「……」 是嫌疹子长得不够多吗? 杨厚照好奇的走过去,问道:「母后,您干什么呢?涂膏药吗?」 在镜子里见到了儿子,王太后如见到了救星,回过头用十分委屈的目光看着儿子:「皇儿你看,左边长一个,右边又不长,这不是要逼死哀家吗?」 所以她就得自己点上,好让两边对称。 杨厚照:「……」 李昭:「……」 所以猫什么的病都不要紧,这个性病才应该看一看吧? ***** 母后就是脸上吓人了些,不过精神很好,杨厚照放下心来,叮嘱李昭两句然后去外面问太方子去了。 当然,他叮嘱李昭是让李昭照顾母亲的时候不要吃亏,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怕母亲欺负媳妇的。 他走后,李昭到了王太后身后,道:「母后要不先休息下吧,明天可能就消了。」所以就不要再点点了。 自己不喜欢的人,说什么话都不好听。 王太后回头道:「呀,你什么意思啊?明天就好了,你的意思哀家是装的呀?没长到你脸上你当然不害怕,要是长到你脸上,看皇儿还要不要你。」 李昭嘆口气道:「是,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不知深浅,没有体会母后的难过心情,多亏了父皇看不见了,所以母后不用担心失宠。」 她前面的话绝对是为了后一句讽刺她的。 她的男人死了,讽刺她没人关心。 王太后气的将毛笔扔到桌上,回头道:「李昭,别以为有皇儿的宠幸哀家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哀家早晚收拾你。」 李昭想了想一笑,然后拉着王太后的手道:「母后,你先坐床上,儿臣好好跟你说说话。」 她挨骂还笑呵呵的,王太后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屈服,所以对于李昭这样的态度,她心情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摔着手:「你不要碰哀家。」 「碰碰没关系的。」李昭把她牵到床边,后道:「母后你坐,儿臣给你讲故事。」 王太后心中不屑一瞥,扬着下巴道:「想讨好哀家?你就算把故事讲的天花乱坠,哀家也不会喜欢你。」 李昭笑道:「母后你想哪里去了?儿臣就是想跟母后说个事实,在万岁爷那里,儿臣不管什么都好,但是儿臣这个人呢,背后的小动作可一样都不会少,儿臣有个奶奶吴氏不知道母后听过没有,人前儿臣是从来不搭理她的,但是没人的时候,按倒了就掐,专挑大腿里面最细嫩的肉掐,掐的她嗷嗷叫。」 王太后听了脸色一变:「你敢?你这是威胁哀家」 所以她干什么讨好别人? 李昭依然笑道:「母后您又想错了,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掐她的,只要她不惹我,我怎么会理她,但是我这个人特别小心眼,如果有人非要跟我作对,我就忍不住了,到时候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敢掐她一个婆婆? 王太后身子颤抖起来,怒道:「你还敢造反不成?哀家告诉你,哀家为什么会养猫,为什么会生病?都是你逼的,你还想打哀家?哀家不会放过你的。」 李昭佯装微愣道:「原来是为了儿臣才生的病啊? 那真是抱歉呢,不过母后您若是把万岁爷喊过来,您再想骂儿臣可就有人替儿臣挡着了,您若是不喊人呢,咱们娘俩有什么过节,您可以说给儿臣听,兴许儿臣还能改呢?」 那她为什么方才还威胁她? 王太后一时之间不知道李昭要干什么,问到:「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昭道:「是母后想怎么样,母后为什么连养个猫过敏了都要赖到儿臣的头上,那儿臣怎么做母后才能满意。」 这个吗。 王太后眼珠一转,上下打量李昭,见李昭水灵灵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情绪还挺诚恳的。 她冷笑道:「哀家要的你真的能给,能改?你能哀家才会告诉你。」 李昭心下暗笑,面上诚然道:「不然母后说说看?」 见太后还在思考,她继续道:「母后再不说,万岁爷可能就来了,您就说不了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上套了 王太后也想对李昭不吐不快。 道:「哀家对你最大的不满就是专宠,你进宫一年多了吧?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好意思吗? 赵瑾不过是给皇后牵线找了几个女人,回疆女人背景还不如你,能跟你挣什么宠?这样都容不下,哀家怎么喜欢你啊? 哀家没有孙子抱,哀家不养猫怎么办? 还不都是你的害的。」 李昭一副委屈难当的样子,到:「母后就是为了抱孙子?」 以前不是,以前看不上她,恨不得她就在自己眼前消失。 可是爱玉瓶不敢轻易打老鼠,就当她是个宠妃算了,所以忍了,可是不能生孩子真是让人接受不了。 王太后道:「这是大事,皇儿没有兄弟,本来就人丁稀薄,娶你进门是为了添人进口的,你呢?你看你生个蛋也行啊。」 对于王太后的侮辱,李昭并没有放在心上,恶婆婆都是这样的。 她问道:「那是不是只要母后能抱上孙子,母后就不会难为儿臣了?」 王太后嘴巴都要撇上南天:「你说怀孕就怀孕啊?哀家等了你一年多了,你的肚子呢?你自己看看,瘪的跟宫里不给你吃饭一样,还孩子,你的孩子呢,给哀家生出来。」 李昭道:「也确实,多一个女人在宫里就能帮万岁爷开枝散叶,但是万岁爷不要啊。」 不是她善妒? 王太后听出弦外之音,问到:「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昭道:「母后天天逼迫儿臣,儿臣压力也很大,若是有女人能替儿臣生个孩子,儿臣抱着养,也行了。」 就是她终于顶不住压力,她同意皇后纳妃了。 王太后拍拍自己的耳朵,感觉做梦一样。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昭:「你真的同意皇儿身边有别的女人?」 李昭反问道:「母后能安排吗?」 当然能,她可是太后,比皇后还母仪天下,选个女人还不容易。 王太后哼道:「只要你不捣蛋,哀家就能抱孙子。」 李昭道:「儿臣听闻吏部侍郎崔行简有个小女儿,人才貌美又知书达理,母后可以考虑考虑。」 原来她真的是竖投降旗来的,连人选都选好了。 不过怎么觉得这个崔行简最近好象听过呢? 到底是哪里听说的。 算了,这不重要,可以打听嘛。 王太后再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李昭:「你真的愿意让别的女人进宫?」 李昭道:「不是别的女人,就是崔行简的女儿,母后若是肯下旨让她进宫,儿臣一定不闹事。」 「那皇儿若是不肯呢?」 其实太后心里也明白,李昭善妒是一方面,她自己儿子不争气啊,万一下旨了儿子来找她麻烦怎么办? 她道:「你帮哀家顶着,说这是你的意思,哀家就下旨。」 这就太过分了。 自己想抱孙子,自己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给她机会确不敢担责任? 李昭心里已经笑开了花的鄙视,但是面上还是不显,点头道:「行啊,不过儿臣也只能敲鞭鼓,不能出太多的力,儿臣也怕失宠呢。」 王太后道:「行,你只要不用你的狐媚子手段说哀家的不是就行了。」 李昭点头:「儿臣不说。」 所以这件事婆媳二人就说定了。 第一次合作,王太后还真是不习惯。 见李昭说完话后低着头看手指,神色有些蔫蔫的,她心里又信了她一层,确实是顶不住压力了。 她问道:「那哀家能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崔行简的女儿吗?」 因为她曾经答应过赵瑾,绝对不会放过与她为敌的人呢。 赵瑾都死了,对死人的话,承诺更得兑现,她不得收拾这个崔行简吗?就从让他的女儿进宫开始。 李昭用不甘心的目光看向太后,道:「孩子儿臣是要养的,所以当然得找个像样的女人,崔大人的女儿出了名的漂亮。」 这就可以理解了。 王太后随后暗暗打起了算盘,崔家小姐怎么说也是诗书人家,若是皇儿真的能宠幸,生了孩子还会给李昭养? 甚至可以让李昭彻底失宠。 后面的打算她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接下来也不说话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种尴尬的宁静,不一会的功夫,杨厚照进来了。 他没有注意到这份尴尬,看下王太后直接道:「母后,太医给您开了清洗的方子,洗两次就能好了,您以后不许再养猫狗了。 也不要总生气,太医说了,您年轻的时候养过,那时候就没事,现在是因为体虚所致,百病气上生呢。」 这话倒是不假。 王太后看下李昭:「皇后都听见了吧?哀家都是气的。」 李昭低头道:「是,以后儿臣定当管理好后宫,不让奴才们惹母后生气,母后您自己也要保重,有些事跟儿臣说一声就是了,诸葛亮就事必躬亲,最后也没匡扶汉室,可见不懂得放权最后累死了自己,也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你给哀家闭嘴。」 王太后气的半死,倒是为什么生气?是因为她,因为她,扯些个没用的。 李昭头低的更低:「是。」 杨厚照这才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气氛不对劲。 问道:「母后,你是不是又欺负阿昭了。」 王太后:「……」 想起跟李昭达成的约定,要不是李昭方才气她,她才不会发火呢。 道:「我们方才好着呢。」 顿了下觉得不对劲,道:「你这不孝子,怎么就是哀家欺负人,哀家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她是太后。 杨厚照蹙眉道:「母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欺负人就算了还拐弯抹角骂阿昭不是人。」 李昭:「……」 想了一下的王太后:「……」 后王太后气的坐起,指着门外道:「你俩走吧,回去吧,呀,天黑了,哀家要睡觉了,以后哀家不管什么病你们都不要来,谁也不许来。」 母后正在气头上,杨厚照招手叫着李昭:「走吧走吧,让母后休息。」 反正没什么大事。 李昭乖巧的站起,走回杨厚照身边,杨厚照伸出手拉着她,二人一起往外走。 儿子宠爱李昭,那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脑袋可能都没想,但是身体行动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的心。 王太后看二人亲密的样子气的长喘一口气,明天就下旨。
第三百九十六章 马屁猫 崔行简家跟杨宁家离着不远,隔了两个街道。 自打赵瑾出事之后,崔夫人就一直提心弔胆。 这日早上用过饭,崔行简要去衙门里,崔夫人再三叮咛:「你可不要再犯错了,尤其是涉及到皇后的事,不要再掺合了。」 赵瑾倒了,现在朝廷正在查抄赵瑾的党羽。 崔行简不耐烦道:「我跟赵瑾又没什么来往,查不到我头上。 再者说,皇后有能耐除掉一个内侍,我乃两榜进士出身,就算得罪她她能耐我何,后宫还敢干政?」 崔夫人还想说什么,崔行简已经出门去了。 吏部向来都是比较忙碌的衙门,上午崔行简又招待了几个回京述职到人员,因为回京的人肯定都是想升官的,所以这种差事都有油水。 中午还有几个人要约他去最大的馆子吃饭。 他没有很痛快的答应,吃饭而已,再大的馆子都吃过了,看能有多少孝敬才是关键的。 这样忙碌了一个时辰,忽然帮忙的观政进来道:「大人,您家中来信,有太后懿旨,让你回去接旨。」 不是圣旨,是太后懿旨,那能是什么事? 崔行简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 那就不能再想了,传旨的内侍可不等人。 等崔行简回去接旨之后傻了眼,竟然是要女儿入宫的,他儿子不少,但是女儿就一个,还是夫人的掌中宝,这怎么办? 崔夫人哭的跟泪人一样,用拳头打他的胸口:「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女儿,你还我女儿。」 崔行简这时候也明白了,他让皇上去别人家要女人,肯定是得罪了,现在别人报復他了,他也有女儿。 他被打的不耐烦,甩掉夫人的胳膊道:「入宫,有什么好哭的?那是伺候皇上,别人想还想不到呢。」 谁会想?稍微有钱的人家谁会想把女儿往宫里送。 崔夫人哭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那跟天人永隔有什么区别,你看旨意,只是让进宫,连个封号都没有。 谁不知道皇上对皇后是盛宠,你上些日子还得罪了皇后,女儿进宫能有什么好处?你就是要害死女儿。」 所以皇上根本是个不着调了,选后都选完了,现在大户人家谁还愿意把女儿送进宫。 崔行简还知道,夫人已经看好了一个姑爷,孩子青梅竹马的,人家和人品都是上乘。 所以这旨意确实让人头痛。 他急的在屋子里走动。 崔夫人一边骂他一边哭。 不一会的功夫崔小姐也来哭,崔家小院子里一时间真是鸡飞狗跳。 ***** 杨厚照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就喊:「阿昭,看朕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李昭和秦姑姑一起从屋里出来。 还没见面,李昭先问道:「万岁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杨厚照道:「你快来,快来,好东西。」 李昭出来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如初升昭阳般活力四射的大小伙子。 他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猫儿脑袋慵懒的靠在他胸口,用傲慢天下的目光看着别的事物。 「哪里来的猫?」她伸出手去接猫。 杨厚照兴奋道:「母后的那只,她不是养不了,奴才们要送人,朕给看见了,看多好看,咱们养。」 李昭心想杨厚照果真喜欢猫科动物。 她去接猫,开始猫把头一转,嫌弃的不看她,根本就不跟她。 李昭道:「万岁爷,人家不理我呢。」 杨厚照把猫脑袋搬过来,语气不善道:「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好的,以后陪阿昭,对啊昭不敬,小心朕把你送人。」 那猫乖巧的喵的一声,后动了动粉红色小嘴,然后用无辜的目光看向李昭。 李昭对动物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这小东西表情真多,跟人似的。 心中不由得生了怜爱之情,叫道:「姑姑来快,它能听到人话。」 杨厚照哈哈笑:「是吧,朕一眼就看它好看。」 说完交给李昭道:「给你抱抱。」 这次白猫老实都没有反抗。 李昭掂了掂猫,不沉,刚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就是这么重? 其实她挺想要个孩子的。 心中不知名的升起一丝心酸,不过很快她就给混过去了,她抬头看下杨厚照:「叫什么名字?」 杨厚照道:「母后给它叫白雪,难听死了,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这个有意思,李昭把心腹的奴才都叫进殿里,把猫放在桌子上,然后大家集思广益。 桌子周围围了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的想名字。 亲姑姑道:「叫面团?」 看人家是白的吧? 李昭想了想道:「叫李旺财。」 秦姑姑:「……」 杨厚照不明所以道:「旺财就旺财,为什么还要姓李?」 李昭:「……」 姓李咋地,她姓李,找个传宗接代的不行啊。 杨厚照突然道:「那叫杨乐乐。」 秦姑姑差点没呛死。 众人都是想笑又觉得不知道哪里可笑的样子。 这时猫叫了。 「喵,喵。」它冲着杨厚照讨好摸摸自己的下巴。 杨厚照双目放光:「阿昭,你看,它是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李昭有些不服气,杨乐乐有什么好听的? 她道:「叫李婷婷。」 亭亭如玉。 猫用傲慢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然后又去看杨厚照。 李昭:「……」太过分了。 杨厚照哈哈笑:「它不喜欢你的那个,那再叫一个,杨婷婷。」 「喵,喵……「 众人都奇怪了,那都是婷婷,怎么杨婷婷就比李婷婷好? 李昭更不服气,对杨厚照道:「你说叫李婷婷。」 杨厚照点着头,后跃跃欲试的看向白猫:「叫李婷婷。」 「喵,喵。」 这就不是姓氏的问题了,是万岁爷叫它什么,它都喜欢,别人就不行。 呀,这就有故事了。 李昭对秦姑姑道:「去看看,是公猫母猫?」 秦姑姑:「……」 难道还能是贪恋万岁爷的美色啊。 杨厚照直接道:「是公猫,朕检查过了。「 秦姑姑抱起白猫一看,看下李昭:「确实是公猫。」有蛋蛋呢。 那它怎么会喜欢杨厚照呢? 李昭发现那猫不光是喜欢杨厚照,看别人的眼神都是看孙子,看杨厚照的就是祖宗。 擦,这猫是被阉了吗?它适合当内侍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杨厚照又要找母后算帐 一众人逗猫逗的正高兴,张永忽然从外面进来,不过正因为大家都很高兴,所以没人注意他。 杨厚照余光一晃,看见他了,对他挑挑眉,那意思是什么事? 张永眼睛挑向李昭,然后又看向外面。 就是皇后不能听的。 自己什么事是不能跟阿昭分享的? 杨厚照蹙眉,见李昭和秦姑姑一直蹲在猫跟前,让猫叫一声,十分高兴投入,没看他。 他悄悄退出去,到了门口赶紧把张永叫走。 主僕二人永无声的交流方式退到屋檐下。 确定四周安全了,杨厚照问道:「到底什么事?」 张永用天塌了的眼神看着杨厚照,并道:「万岁爷,您自己跟娘娘说去吧,奴婢打听到太后对崔行简家下了懿旨,要让崔行简的女儿进宫侍奉您呢,现在娘娘还不知道,等一会知道了怎么办?奴婢特意来给您提个醒。」 免得万岁爷不知道为什么后院失火。 杨厚照惊的脸都变了色:「母后真的下懿旨了?」 这还能有假?张永点头:「已经传完了。」 杨厚照差点后退一步,难怪奴才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让别的女人进宫,他当年可是答应过阿昭绝对不会立妃的。 现在这女人虽然没有名号,可是是母后叫进来的那不等同于后妃,是想气死他的啊昭吧? 杨厚照急匆匆回到殿里。 里面李昭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听见到他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问道:「万岁爷,您干什么去了」 对上那波光流转的大眼,杨厚照要脱口的事情又不敢说了。 如果阿昭知道母后给他塞女人得多伤心。 而就昨天晚上,阿昭怕母亲病重,还一定要去看母后呢。 所以不能让阿昭知道,婆媳本来就不和,他不能再火上浇油,好男人应该让这种事悄无声息就压下去。 他改口道:「没事,说母后疹子下去了,朕过去看看,你们先玩。」 如果说又长了,他怕李昭要跟着。 可是他刚一转身,李昭道:「既然是看母后,万岁爷,臣妾跟您一起去吧。」 杨厚照:「……」 他回头一笑,灿烂无比,忙道:「不用不用,你玩吧,你去了母后还要生气,你也生气。」 说完不等李昭再说话,撩开袍子就走。 李昭:「……」 秦姑姑在杨厚照走好看向李昭:「娘娘,您觉得万岁爷有点怪吗?」 去灭火当然怪了。 她笑道:「万岁爷可以不追究本宫不去,但是本宫不能对母后不孝。」 说完往旁边一看:「摆驾慈宁宫,咱们去跟着万岁爷。」 秦姑姑在皇后娘娘倏然间闪着精光的眼睛里嗅到了一丝好戏的味道。 小跑着出去:「奴婢就去准备。」 ****** 杨厚照直接闯入慈宁宫对正殿,母后当然不会没事在这里,有宫女在门口伺候,他问道:「母后呢?」 宫女跪下道:「在暖阁里。」 杨厚照摔着袍子就转身了。 而在小皇帝进殿的时候,王太后就已经在窗前看到儿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一定是崔小姐的事提前被他知道了。 是来找她闹事的吧? 不要怕不要怕,自己的儿子,为了抱孙子,这点委屈没关系。 再说儿子早晚都会知道,宜早不宜晚,来就来吧。 王太后深唿吸,深唿吸,然后扶着罗汉榻的扶手坐下去。 上午是王云亲自去传的旨意,这时候也预感到不好,求救的看着王太后:「娘娘,来了,咱们怎么办?」 王太后给他一个不要怕的眼神:「哀家早就有所准备,这次咱们有正当理由,还有挡箭牌,无妨,接驾去。」 王云点头,赶忙去门口站着,他刚站好,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就跨进门槛了。 他人还没全进来,愤怒的声音已经传来:「母后,当时你给朕写了懿旨,绝对不会再给朕立妃,印记还是新鲜的,这么快就反悔了?」 王太后揉着太阳穴道:「皇儿啊,到底什么事啊?哀家头疼,你怎么这么吵?」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占到她面前,仰着下巴道:「母后,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您给崔行简的女儿下旨进宫的事情儿臣都听说了,您别想找藉口赖帐,头疼也不行。」 王太后拗不过她,放下手道:「是哀家下的懿旨没错,可是哀家当时说是不会帮皇儿立妃,可也没说不准让哀家传女子进宫吧?」 「呀。」杨厚照沉着脸道:「母后不用偷换概念,您想干什么可瞒不过儿臣,阿昭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您赶紧收回懿旨,不然是谁传的旨,朕就剐了他。」 皇上剐了赵瑾,余威犹在,少年掷地有声的话语也不像是开玩笑。 王云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门口,哀求的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还是那种少安毋躁到眼神。 后看向杨厚照笑道:「太后懿旨,也是君无戏言,岂有收回的道理。 至于皇儿为什么让哀家收回,哀家知道,是怕皇后不高兴吗,这次皇后不用担心,工作母后都帮你做好了,让崔小姐进宫,正是皇后的意思,皇后同意的,人还是皇后挑的,所以皇儿可以笑纳了。」 杨厚照好看的眼睛瞪成莫名其妙的形状,道:「母后不要骗人,阿昭怎么可能帮朕选别的女人,你当朕不认识阿昭?」 「是啊,突然就贤惠了,所以这儿媳妇还是要调教的。」 「什么啊?」杨厚照提高了声音:「怎么会有女人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除非这个女人不爱这个男人。如果是父皇要选妃子,母后您高兴吗?高兴吗?所以您说阿昭给朕选女人,您的意思是阿昭不爱朕了?朕和阿昭好着呢,怎么会不爱朕。」 他不怕别的,就怕阿昭不爱他。 王太后:「………」 她忍无可忍道:「谁告诉你的歪理?女人只有爱自己的丈夫才会希望丈夫高兴,就会给丈夫选女人。」 「那您怎么不爱父皇呢?」 王太后气得吼出来:「哀家不给你说,你们愿意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反正是皇后自己选的人,不信你自己去问皇后。」 杨厚照道:「朕这就去问,如果不是,母后咱们没完。」 说完回头,正好碰上内侍通报:「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没有啊! 见到爱人,杨厚照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道:「你来的正好,你不爱朕吗?」 李昭用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万岁爷怎么了?臣妾不爱您爱谁?」 真是够了。 这些个小年轻的,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天天情情爱爱的,情情爱爱也就算了,还要挂在嘴边。 谁没嫁过皇帝怎么样? 她也是当过皇后的人好吧。 王太后厌恶的皱鼻子,道:「你们两个不要再再哀家面前表现得很恩爱了,哀家知道你们爱的死去活来好吗?说正事。」 后看向李昭:「你来的正好,让哀家下懿旨给崔行简,让他送女儿入宫,是不是你的意思,你给皇儿说,是你的意思吧?这次跟哀家可没关系。」 杨厚照看李昭的目光殷切又充满担忧:「真的是你吗?你不爱朕了。」 李昭脸不红气不喘,反倒很诧异道:「怎么可能是我?谁没事会个自己的男人找女人?反正臣妾不能。」 说完看向王太后:「母后,您又给万岁爷塞女人了?还要赖在儿臣头上。」 杨厚照得到了李昭的否定回答,心里的云雾拨开,光芒万丈,整个人都活了,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王太后,李昭说完,他就附和:「就知道母后是撒谎。」 王太后整个人都站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昭:「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今天就变卦了,她昨晚也说了,她可不会为了太后全力以赴,这不就变卦了吗? 李昭躲向杨厚照身边,道:「母后,您自己好好想想,儿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您自己下的懿旨,还想逼儿臣背黑锅吗?」 妻子那畏惧躲闪的目光,像是剑一样刺向杨厚照的心脏,让他心疼不已。 他忙抬起胳膊把李昭拢着,然后半转身把李昭护在身后,回头看向母亲道:「母后不要再狡辩了,您这是诬陷,您说宫里除了王云谁会相信您? 王云是因为是您的人,所以跟着撒谎才会信,不然三岁孩子都不信是阿昭的注意,您就承认了吧。」 王太后指着李昭说不出不话,急的一跺脚:「就是她自己说的,是她自己。」 杨厚照道:「有证据吗?人证呢?谁听见了,反正打死朕朕也不信阿昭会不爱朕,阿昭爱朕就不会给朕找女人,因为她知道朕容不下第三个人,不管男女。」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般优雅,掷地有声的凛然气质一下子他就变得高大起来,李昭脑袋一歪,靠在自己男人的肩膀上,心里都是甜蜜和幸福,是的呀,有人证吗?录音笔呢?摄像头呢? 啥都没有凭什么说是她说的,反正她不会承认。 而王太后被儿子逼的无话可说,最后指着李昭道鼻子道:「以后别想再让哀家信你。昨晚说的话全部作废,亏的哀家还对你有过一点点同情,现在都没有了,哀家不会放过你。」 李昭在杨厚照看不见的角度对王太后吐吐舌头做鬼脸,难道太后不记得,她可是说过她最好背后做小动作的,谁让她自己不提防? 至于以后,他们哪有以后? 王太后看了气的更是急促的唿吸。 可当杨厚照怀疑的看向李昭道时候,李昭都是一副委屈埋怨的神色。 杨厚照真是忍无可忍,对着王太后扬着下巴道:「反正母后您自己的懿旨自己收好,朕也看出来了,您是不会想跟阿昭和平相处的了,可是您是婆婆,又地位高,本来就应该宽容待人。 不然人家怎么说父慈子孝,父不慈,让子怎孝? 有地位有权利的人就应该是和气的人,母后让儿臣看的书里就是这么教的,可是母后都做不到。 所以儿臣这次真的真的再不会让阿昭来看母后了,会让阿昭离母后远远的,免得受欺负。 再者,那个什么崔小姐儿臣是不会要的,您不收回懿旨,最后吃亏的是您。 好话说尽,母后您自己看着办吧。」 他这些话全部说完,低头看着李昭:「咱们回宫,你再不许来慈宁宫。」 「你……你……」 小狼狗眼睛起起,阳光均匀的脸上写满分满之色,但是看着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心痛和焦急。 是全心全意在维护她。 李昭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太后,心中顿时涌起内疚之色,她是故意骗太后的,因为太后总是拿孩子的事敲打她,所以她就起了报復的心理。 但是无缘无故被自己儿子数落一顿,是个母亲都不好受吧。 李昭再不敢去看太后,更愧疚的是杨厚照。 杨厚照全心全意的信任她,可是她总是利用他。 但是杨厚照已经不给王太后机会,连拉带抱把她叫走,李昭也就只能跟着走了。 ***** 回到寝殿,杨厚照还在生气,生太后的气。 坐在那里啃苹果,咔嚓喀嚓响,但是抱怨太后的话一直没停过,咬苹果就跟咬太后一样。 李昭因为内疚,看他的眼神总是很躲闪。 她站在殿门口,想要进去的样子,秦姑姑走到她身后道:「娘娘,您犯错了?」 李昭想了想,回头道:「你说两口子之间是不是得坦白,坦白了些好吧?」 是人都不愿意被欺骗,但是有些事太坦白了最后伤感情。 秦姑姑低声道:「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啊,以前她事事算计杨厚照,心理一点内疚也没有,但是自打杨厚照落水之后,她就做不出来了,两口子行事,还是有商有量的好吧。 李昭咬着下唇,后亲自掀开帘子进了殿里。 杨厚照看她无精打采,扔了苹果核道:「阿昭,你是不是又哭去了,别难过,母后不喜欢你,朕喜欢你,咱们今后躲着她,直到她后悔为止。」 李昭沉吟一下,把屋里的人都屏退下去,然后走到杨厚照面前。 杨厚照急的不行:「你到底怎么了?还不高兴啊?」 李昭道:「万岁爷,你惩罚我吧,我跟你坦白,这次不是母后的主要错误,确实是我怂恿她给崔家下懿旨的,我不能再骗你了。」 杨厚照两个手掌都散开,吓得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问道:「所以阿昭,你又不爱朕了是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 崔行简偷梁换柱 李昭气馁道:「万岁爷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不爱你,最爱你了,不爱钱都爱你。」 杨厚照心下松了口气,蹙眉又问道:「那你干什么让母后下这样的懿旨?」 因为她要惩罚崔行简啊,顺便阴一下王太后。 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告诉万岁爷去大臣家里要回疆女人的就是崔行简。 挑拨咱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我怎么会放过他? 但是我又不想自己出手,所以就欺骗母后,让她下旨,这样旨意与我关,万岁爷知道了还会去找母后给我撑腰,一举两得,我就这么干了。」 杨厚照微微张口嘴,后抬起手拉过她的肩膀,照着屁股就是拍两下。 李昭:「……」 疼不疼不说,她又不是小孩,她回过身不满的看向杨厚照:「干什么打人?」 「还不打你?你没看见母后方才多委屈。」 李昭低下头,脸颊都是羞赧的愧疚红色,道:「就是知道才跟万岁爷说实话,不然我就不说了,万岁爷,你原谅我吧。」 那红色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显出的是粉白一片,像是树上刚摘下的饱满欲滴的桃子,小嘴都是那么的诱人。 这样的爱人,杨厚照又捨不得骂她了。 想了想道:「也是母后自己有心思,她若不是总想拆散咱们,怎么会被你利用呢?」 呀,这个不孝子,撒谎他都能找到正当理由。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王太后只是没机会,有机会还不废了她。 她内疚不过是因为一码是一码的,这次太后没有对她怎么样,是她先挑衅的。 她道:「那万岁爷陪我去,我给母后道个歉吧。」 杨厚照沉吟下赶紧挥手,后星辰般的眼睛里满是神秘的警告之意,他道:「反正母后也没什么损失,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不说朕也不说,没人知道。 但是你若是去找母后道歉,母后是得理不饶人的,她能放过你? 到时候咱们理亏,朕怎么护着你呢? 算了算了,反正母后也有那心思,朕说她也不过分,有了这次,起码她以后不会真的给咱们赛人。」 肯定是不孝子了。 李昭确定了,松了口气,杨厚照没有怪她。 随后杨厚照站起,是要往外走的样子,不过他犹豫一下又回过头,道:「阿昭,你这次能跟朕坦白,朕真的很高兴。」 李昭不解的眨眨眼,他娘受委屈了还高兴? 其实谁都不是傻子,一个人是欺骗还是坦白他能不知道吗? 或许一次两次不知道,时候多了,当时不知道,过后一想也会明白。 但是自打上次打过架之后,他的阿昭真的全心全意的爱他了,甚至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都会说出来。 这就是爱。 冰山终于融化,他的阿昭会越来越爱他。 「朕也爱你。」 杨厚照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 外面的阳光从门里打进来,长身玉立的少年背影都笼罩在光里,那秀满金线的袍角,光看背影都富贵不可言状。 这样出身富贵的纨绔就这么爱她? 李昭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笑着摇头,她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 李昭还沉浸在被宠爱的幸福之中,转眼间他的男人出门去了,哎呀,他没说干什么去啊。 李昭追出去问道:「万岁爷,您干什么去啊?」 刚说爱她就走,怪吓人的。 杨厚照无奈的回头,手指数在嘴边,后用唇语道:「去看母后。」 李昭微愣,后忍不住勾起嘴角。 杨厚照做着打屁股的动作以示警告,他的女人错了,但是又不能跟母后坦白,所以他不得去善后吗? 自己的亲娘,该安慰还是得去安慰的。 **** 皇上出门去了,皇后斜倚在门口,憧憬的望了下天,然后又低下头笑。 那不可言说的羞涩模样,嘴角快要洋溢的幸福…………每个地方,都像极了发情的小猫。 秦姑姑抱着元宝,对就是那只猫,李昭后来干脆叫他李元宝,成了她的猫不说,还能体现她的喜好。 一人一猫走近皇后,后秦姑姑问道:「娘娘,这么一会不见皇上,您这是想了吗?」 被人用揶揄的声音打断思路,李昭抬起头对秦姑姑撇嘴嘴,后道:「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 秦姑姑眨眨眼,后问道:「为什么叫奴婢单身狗?娘娘,您不是在骂奴婢是吧?就是取个外号?」 李昭对:「没有对象的男女就是单身狗,你就是,所以你怎么会懂得我的心情。」 秦姑姑又气又沮丧,跺脚道:「没对象都够可怜了,还骂奴婢是狗,娘娘您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不觉得啊。 李昭摊摊手,然后哼着明快的小曲就要进屋了。 看样子是皇上原谅了她,不光如此,肯定又恩爱了。 秦姑姑挑挑眉,后追上去问道:「娘娘,您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您忘了,您自己给自己弄个情敌过来,太后懿旨,那崔小姐必须进宫,听说真的十分漂亮温柔。」 李昭回头冷笑:「听说的事情能作数吗?再说,本宫是那种打没把握仗的人吗? 放心吧,会赢得,崔行简还会落下咎由自取的下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慢慢看戏就好了。」 秦姑姑不服气的摸着猫脑袋,又被鄙视了,不甘心。 被人无缘无故就摸来摸去的李元宝发出不满的喵声。 **** 崔行简和夫人坐在客厅里的主位上,一左一右,二人脸上都露出敷衍的笑容。 崔家客厅不大,七八个人就给填满了。 而这七八个人还都不说亲戚朋友,就是家里的一个下人的一家。 此时一个妙龄少年正跪在他们面前抵茶水。 少女长着一双水杏眼,柳叶眉,脸颊有些窄,不是特别让人惊艷的美女,但是她肌肤很白嫩,生为北方人,确有种南方女子的娇柔和婉约气质,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那少女用掩饰不住的欢喜声音叫道:「干爹干娘喝茶。」 着少女正是崔行简夫妇临时认的干女儿。 太后懿旨说让他们送女儿进宫,可没说干女儿不行。 自己的女儿肯定捨不得,那正好认个干女儿送进去,既不用抗旨,也不用担心女儿老死宫中,一举两得。
第四百章 一切尽在掌握 二人喝了茶水,喊了人,这门干亲就算认下了。 之后崔行简交代道:「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会有宫中内侍来接你入宫。 记住,在宫里不可说本官是才认下的你,就说是从小的养女,当然,别人不问,你就不要说。」 少女本命王莺,现在崔夫人给她改了名字叫崔月枚。 崔月枚跟崔小姐不同,她出身奴僕,能有机会进宫这是祖上积德的好事,说不定还能当娘娘呢,还有皇后至今未生育,她如果能生下一儿半女,以后当皇后皇太后都有可能。 听了崔大人的叮嘱,她其实都没往心里去,因为太兴奋了。 但到底是听见了,敷衍着答应:「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这话答的漂亮,崔行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挥手:「下去吧。」 王家一家人都走了。 崔夫人脸上的假笑瞬间凝结,用埋冤的声音道:「要不是你得罪人,现在也用不着这一出,我自己有女儿,还要认别人家的女儿,你知道儿女都是有福气的,万一咱们眉眉的福气被她给占了,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崔行简怒道:「那你就让女儿进宫。」 「我不让,你想都别想。」 「那就得王莺进宫,你就不要再闹了,是不是想要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把女儿偷梁换柱了?」 崔夫人一噎。 怕被人占了女儿的福气是真的,但是更不想女儿进宫。 如果认干亲的事嚷嚷出去,这条路就肯定行不通了。 可是皇上也不傻,万一事情败露了呢?虽然在名义上女儿和干女儿,皇上不能治罪,但是心理不舒服以后不还是会找茬吗? 崔夫人愤怒变成担忧,问道:「真能行吗?别又办砸了,到时候皇上生闷气。」 崔行简嘆口气道:「你现在就回佛堂,去拜拜菩萨,看在王莺长的还算过得去的面子上,让她受宠,这样皇上离不开,要是能生个皇子,咱们也算干亲,还能得不少好处。」 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崔夫人道:「那我这就去。」 ******* 杨厚照上午找司礼监的太监去干清宫了,要商量什么事不知道,反正自打赵瑾被剐,他就不怎么高兴,总找司礼监的人。 李昭用完早餐就到后院的鞦韆上看书晒太阳。 李元宝撒欢的在花丛里捕蝴蝶,宫人则各司其职的忙碌,一切都那么岁月静好,真想把时间就留在这一刻了。 直到秦姑姑走过来,走到李昭面前道:「娘娘,慈宁宫的内侍回来了,那位崔小姐已经带进宫了,怎么安排?」 李昭嘴角掩饰不住的笑,问道:「你确定是崔小姐?」 这话问的蹊跷,秦姑姑都愣了。 李昭这时道:「先带过来让本宫瞧瞧。」 ***** 崔月枚跪在垫了垫子的石子路上,然后磕了个头:「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她被人带过来见皇后,见完皇后皇后就能安排她侍奉皇上,所以这一拜,她带着十分激动和畅想,磕头磕到实心实意。 李昭在人跪下去的时候已经把人打量过了。 脸还算可以,但是手背青筋清晰可见,手指骨节粗大,这绝对不是千金小姐的手。 她看过记载,崔行简给杨厚照出主意要回疆女人,然后得罪了一些大臣,那些大臣报復崔行简,就告诉杨厚照崔行简的女儿很漂亮。 杨厚照那种人听到美女就好奇,就对崔行简说:「你女儿很漂亮啊,怎么没有送进宫?」 一句话,让崔家闹起来,后来崔行简想了个主意,认了穷人家的女儿当干女儿,替代他的女儿入宫煳弄杨厚照。 现在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真的最好,不然她真的会给自己找情敌吗?假的才有戏可做。 李昭笑了笑,然后道:「地上凉,起来回话吧。」 崔月枚当然知道自己跪的是谁。 所以皇后声音甜腻中又不失随和温柔,听着就是好相处的人。 再看那腿下的垫子,可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没让她跪石子,这样大度的皇后,以后她和小皇子的日子都能好过。 她心里已经开心的不行,掩饰不住笑意的抬起头,陡然间眼前一亮。 坐在鞦韆上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 女子五官精緻,尤其是水灵灵的眼睛,如清澈的泉水看的人心神荡漾。 那眉毛不画自浓,和旁人的秀气婉约不同,英气勃勃。 她嘴角虽然挂着笑容,可是往那一坐,如明珠般耀眼,让人自惭形愧,再也不敢小瞧她半分。 崔月枚方才还很轻松愉快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感觉皇上不会喜欢她。 可是真的这样就不甘心了,不然她何必进宫呢? 她暗暗咬着下唇告诉自己,人吃五味,总有腻的一天,再好看的皇后不也是女人,而男人,向来都是贪婪的,可不会只吊死在一个女人身上,只要她摸到皇上的喜好,有过人之处,一样能让皇上对她死心踏地。 这样安慰完自己,方才那势必要出人头地的信心又回来了。 崔月枚对自己的适应能力非常满意。 秦姑姑见着女人根本在神游太虚,也没听娘娘说话啊,她在一旁提醒道:「还不谢恩。」 谢什么嗯? 崔月枚用懵懂的目光看着秦姑姑,再看李昭。 秦姑姑最讨厌可能成为杨厚照女人的女人,这女人还这样毛毛楞楞不懂规矩,她脸一下子就黑了。 刚要发作,李昭叫住她道:「她初来乍到,不要和她计较了。」 随后又道:「本宫看完了,感觉是个踏实的,母后那边不是说万岁爷不要她要吗?那就送过去吧,到底是她下旨把人召进来的,本宫没办法安排。」 这样的安排秦姑姑很满意,笑着应着:「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看向崔月枚:「走吧,跟我走吧。」 崔月枚愣住了,怎么听皇后娘娘的意思,不是伺候皇上啊? 那她进宫干什么? **** 慈宁宫那边,崔月枚已经被秦姑姑送来了,就在殿外候着。 王太后听了王云的禀告,不屑一笑道:「皇后说不知道如何安排?她就是不想要这个人吧,也对是女人她就不会要。」
第四百零一章 喜欢花草间 王云颔首道:「应该就是如此。」 王太后想了想道:「那就留下来,哀家正好喜欢知书达理的贤惠女子,就养在哀家身边,早晚有一天会把皇后比下去,到时候皇后可别后悔。」 太后已经拿定了主意,王云道:「那奴婢这就带人来给太后瞧瞧。」 ***** 晚上风好,吹的人精神抖擞,又是满院子的鸟语花香,李昭洗过澡后带着元宝在后院子里遛弯,秦姑姑也跟在身边。 秦姑姑刚刚打听到慈宁宫的事,忍不住笑道:「太后如今要被那位崔小姐气死了,这位小姐诗书礼仪都不懂,太后让她抄写佛经,废了一块好墨,没写出来一个字,感情不识字。 这还不要紧,说有天晚上宫女起来看见她在太后的多宝阁前逗留,她不知道宫女在,手上怜惜的摸着,被宫女一吓,把太后最喜欢的素纹白瓷瓶给打了,而打了一个,咱们太后的脾气就得打另外一个,把太后都气死了,已经开始质疑她的身份了。」 李昭嘴角勾着笑,太后自己下懿旨叫进来的人,还是侍郎家的千金,理所应当对着好些,可是如果处不来呢? 太后没办法对人家好,又不好意思放任不管,那就好想办法揭穿崔月枚对身份,然后送回去,到时候崔行简就难看了。 所以这个崔行简,她的仇可以不用想就报了。 她随后道:「过两天再看,更热闹。」 秦姑姑呵呵笑。 忽然他们背后传来质问的声音:「好啊,你们两个人又在一起笑嘻嘻,笑话谁呢?说出来朕也笑笑?」 李昭和秦姑姑回头,是刚洗完澡的皇上出来了。 少年穿着米黄色常服,薄薄的一层随意的贴在身上,髮丝披散,风中轻扬,全身上下都是慵懒的富贵气质。 他看着皇后的目光灼热如火,人家是想浓情蜜意呢,秦姑姑行了礼,知趣的退下了,李昭外头看着杨厚照笑:「怎么找来了。」 杨厚照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鞦韆下,然后二人并排坐在鞦韆上,杨厚照问道:「是不是在笑母后?」 李昭嗔怪道:「都听见了还要问?」 杨厚照道:「就算不听讲,笑的那么阴险,也知道是在编排母后了。」 到底是人家的亲娘,李昭道:「也不是编排母后,是在笑话崔行简,母后身边那个崔小姐,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为了这次进宫,特意认的干亲,搪塞万岁爷和母后呢。」 这件事李昭早就告诉杨厚照了,杨厚照其实也在等着太后对崔行简发火。 所以这次不关他们两口子的事。 杨厚照摸着李昭道脸,柔滑细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双眼睛灵动清澈,看人的时候带点孩子的天真懵懂,着绝对是一张非常可爱乖巧的脸,但是长久相处才知道她有多坏。 兵不血刃,一个三品大员,她就拿下他的母后就给搬到了。 他忍不住感慨道:「阿昭,幸苦你是爱朕的,不然朕不是被你卖了还得给你数钱?」 李昭道:「万岁爷也不是傻瓜,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聪明,是因为万岁爷对我好,我才能布置那么多事,放在别人家,就对母后顶嘴,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还什么卖人?会被休掉吧?」 杨厚照捏着她的笑脸哈哈笑:「你知道就好,不是你厉害,是朕偏心你。」 当然了,那句话说的好,哪有什么宫斗?不都是偏爱吗? 李昭头依靠在杨厚照肩头,道:「万岁爷咱们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是啊,吃完饭,两个人坐在后院,乘凉休息,说说话。 有元宝在花间奔跑,有昆虫在树上鸣叫,如果再生个儿子给母后一个交代那就更好了。 儿子! 杨厚照低头看着怀里的妻子,躲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娇媚可人,再想到手感,该胖的旺仔胖,该瘦的小妖精就很瘦,简直是天生为他准备的尤物。 他右边眉毛一挑,见四周没人,低声道:「阿昭,朕想要你。」 李昭抬头一看,少年刚下过澡,髮丝还飘着湿润的清香气,宽大的常服就像是浴袍,胸口结实的肌肉都漏在外面。 她舔舔嘴唇道:「那咱们回房。」 「不,就在这。」 杨厚照站起来,不由分说将李昭抱起,随后就往后面的葡萄架下走。 李昭惊的瞬间清醒,抓着他的肩膀道:「那可不行,咱们是有身份的人。」 太后都够看不上她的了,还叫她狐狸精,真的打野战,可不成了名副其实的狐狸精,古人对性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弱的,当然,房里怎么折腾都除外。 所以她还不想那么放纵,主要不想出名。 杨厚照眉眼都立起,英俊的脸上挂着被扫兴后的怒意:「可是朕就想在外面,不然不高兴。」 李昭想了想,咬住他的耳朵:「回房让你在地上滚。」 这个也挺新鲜的,但是还是不如花草间刺激。 杨厚照嘟起嘴。 李昭又道:「我在上面。」 杨厚照眼睛上挑想了想:「还有没有别的好处?」 李昭道:「我动。」 杨厚照眼睛一亮,后道:「中途可以换姿势。」 李昭道:「前后左右随便照哥哥怎么折腾。」 哇,照哥哥,杨厚照感觉到小豹子经不住诱惑在搭帐篷了。 他得寸进尺道:「那你亲不亲小豹子?舔一下就行。」 李昭用较俏的眼神斜睨着他,摇摇头:「这个不行。」 杨厚照蹙眉。 李昭喊道:「照哥哥,人家等不及了。」 好吧,小妖精,他又输了,杨厚照抱着李昭撒腿就往寝殿里跑。 风儿轻,月儿明,后院子的一片花草之间随着帝后的离去很快归于平静,只剩下一只猫抱着一朵芍药花在愉快的打滚。 ***** 又过了三天,王太后终于忍受不了崔月枚的粗鄙莽撞,于是要把她遣送出宫,派内侍通知崔行简来接人。 崔行简一听到消息就吓的六神无主,这说明什么?他认干女儿的事宫里各位肯定知道了,并且不会认可。 崔行简怕事后被皇上打击报復,于是和夫人商量,称病致仕了。 本来杨厚照因为回疆女子的事就对他犯了膈应,但是惩罚也不能太过,于是硃批一挥,一位从三品的侍郎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第四百零二章 照照不想当昏君 崔行简也致仕,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他是跟赵瑾好,上面不是正在查嘛? 朝中的大臣们一时间人人自危,就怕事情牵连到自己头上。 可是查抄党羽这种事怎么查?尤其是内侍和文官之间的联繫。 斗倒赵瑾的人实际上就是内阁,是李阳东,但其实私底下李阳东和赵瑾关系还挺好。 难道把那个辅臣也交出去吗? 不能交大的,每天文官弹劾大就是一些小虾米,吵来吵去,让人不胜心烦。 杨厚照这天从外面回来就气鼓鼓的,直接坐到书房里不出声。 李昭和秦姑姑相视一眼,四目相对,都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秦姑姑去倒了皇上最喜欢喝的果汁来,李昭端着送到书案前,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杨厚照开始抿着嘴,后见是自己的妻子,手指敲在桌子上道:「真是气死朕了,有些人非要揪出来赵瑾的党羽,朕就让他们揪,可是呢,五成兵马司的一个小校也能谋反嘛?要是守门侍卫还说得过去,起码还能开门呢,他就是管街上打架的,一个月几个铜板的俸禄,你说这不是胡说吗?」 李昭就明白了,还是赵瑾余波。 她其实早就想跟杨厚照讨论这个事了。 走到杨厚照身后,捏着他的肩膀劝慰道:「到此为止吧,不然就会有人藉此机会公报私仇相互攀咬,最后他咬他他咬他,损失的都是朝廷栋樑,培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 朝廷是让大臣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的地方,不是他们厮斗的场所,万岁爷更不是他们的枪。 所以赵瑾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到此为止吧。」 妻子温柔的声音中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杨厚照抓住李昭的手把她拉到前身来,然后用灼灼的眸子看着她,道:「阿昭,朕觉得你比那些大臣还厉害呢? 你是不是什么都懂啊?」 倒也不是很懂,占了先知的便宜,而且她是做「没用」的社会学的嘛,对于群体事件比较有研究。 不过万岁爷很少在这方面夸奖她,李昭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杨厚照陡然家眸子一凝,神色微微慎重,低声问道:「阿昭,你觉得赵瑾真的谋反了吗?」 李昭心头一跳,这辈子赵瑾肯定还没有行动,因为资歷不够,所以被剐了两次,这人这辈子稍微有点冤枉。 而制造这个冤情的人肯定和李阳东脱不了关系 所以,杨厚照想要追究了吗? 李昭心理不断的思考着,但是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道:「终归还是坏事做多了。」 杨厚照道:「这个朕知道,但是朕发现,其实很多人都不是好人啊,既然坏人要得到惩罚,不能就惩罚赵瑾一个。」 李昭问道:「万岁爷还是想追究赵瑾的党羽?」 杨厚照冷笑道:「能有什么党羽?朕就是不甘心,虽然赵瑾罪有应得,可是发落他也应该是由朕来,为什么朕却要受人制约,最后事情变得朕好像非常袒护赵瑾,要不是他们,朕倒成了昏君了。」 他们指的应该就是文官集团。 李昭眼睛一挑,好想明白杨厚照在说什么了——他处置赵瑾甘心,但是不甘心被文官摆弄。 要不就改革吧,反正她也生不出儿子,杨厚照是不育的,江山早晚是别人的,不如给他们两口子玩一玩,改革吧,再不好的革命,都会比现在这样强。 李昭左眼微微一缩,但是很快神色就归于平静,把她压在心底很久的想法提到嗓子眼,然后佯装无意的道:「我的照哥哥当然是明君,就是明的不太明显,万岁爷,想不想英名垂青史?」 谁不想。 杨厚照不解的看着李昭,少女水盈盈的眼睛完成一个月牙的形状,嘴角上扬,每一处都笑的恰到好处的好看。 如一团柔软可人的棉花糖,想让人把她占为己有。 但是深深了解她的人就知道,这个笑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笑。 用最甜美表露最危险的心理,是为了让别人卸下防备。 杨厚照眼睛灿亮道:「你想到了什么?」 李昭道:「万岁爷您没发现吗?秦皇汉武的丰功伟绩,都是因为文治武功。 而不是因为人好。 人最好的是宋仁宗,可是没人觉得他在帝王中可以成为佼佼者,所以想成为名垂青史,靠的不光是武功,还要文治。 您听过一句话吗?叫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杨厚照张嘴,李昭理解道:「肯定没听过。」 杨厚照:「……」 李昭道:「简单来说,就是跟钱有关,秦皇统一货币,汉武,唐宗,宋祖,这些人,在筑钱上都非常有良心,所以货币稳定,朝廷就稳定。 咱们现在就整改银钱怕步子迈的太大,臣妾有个建议,可以更改举人的纳税制度。」 见杨厚照听的很认真,李昭把最关键的问题放慢了语速,道:「现在只要家中中举的,土地和商铺都免税,万岁爷可能不知道,如果只是他们一家人,举全国之力,还能养得起这些读书人。 可是他们的亲戚朋友,邻里邻居,会把土地挂在他们名下,假如这个村出了一个举人,原本他家中五亩地,是五亩地免租的,现在全村都成了他的佃户,给他比朝廷税收少一半的租金,他就会越来越富,而那些本来要交给朝廷的税收,现在成了私人财产了。 最后变成全国一半人不交税,就养不起了。 这起其一。 像江南等地,特别富裕,土地产量高,但是难免有人家有天灾人祸,这时候他们没有钱,就会向当地的乡绅借,而当地的乡绅不是这些读书人就是他们的后代,他们有钱放债,借给遇到难处的穷人,利息很高,也就是高利贷的由来,等穷人还不起了,土地来抵押,就彻底成为了他们的私产。 如果只是这样的圈地,失去土地的穷人有其他产业也行。 可是士农工商,朝廷又抑制工商和其他下九流人员等地位,这样他们很难成为创业者,只能成为佃户包身工,甚至终身为奴,再有的就没有后人了。 如果只是一两个,好想也没用多少影响,可是架不住时间长,万岁爷可能不知道,如今江南的土地兼併越来越严重,等一半的人口失去土地,别说朝廷收税,您觉得咱们坐的这个皇城,还能安稳吗?」
第四百零三章 税改之争 少女从开始的循序渐进,都最后的侃侃而谈,说的有条有理,声音虽然是女子的轻柔,可真的令人信服。 杨厚照愣愣的看着李昭。 李昭喝口水道:「您先说。」 就是还有,妻子还有别的意见。 可是眼前这些,就已经是任何一个师父都没有给他讲过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杨厚照感觉心中一扇漆黑的大门被人打开,里面包罗万象光芒万丈,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但是他有感觉。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攥住李昭的手道:「阿昭,朕虽然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调查过,但是朕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国库空虚,税收一天比一天少,也一天比一天难收,但是朝廷的某些势力,好想越来越厉害的。 所以肯定是真的。 他仰头用敬仰的语气问道:「你说,阿昭你继续说,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来改变这个现状? 朕不要做昏君,朕更不要做亡国之君,朕要做国富民强的帝王。 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做。」 就知道他是有抱负的。 只要他听得进去就行。 李昭难得碰到知己,十七年更是没办法将所学应用上,别说应用,听都没人听,她内心也十分激动。 她道:「既然是制度使然,咱们就更改制度。」 杨厚照一点就通,李昭还没说全,他看着前方一脸畅快:「今后凡是中举的,土地依然要纳税,这个福利取消。」 李昭笑的莞尔,孺子可教。 她道:「不过不行,万岁爷这个想法不行。」 杨厚照不解的看着她:「那怎么不行?你不是出在制度上,那就改变制度。」 李昭慢慢站直了身子,神色肃然道:「万岁爷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中国人信奉的中庸之道是有原因的。 改革,最忌讳一刀切。 你想满朝文官都是进士出身,最次的也是举人,咱们现在研究的事什么事?相当于断他们的财路。」 断人财路相当于挖人祖坟,谁能同意? 杨厚照道:「这样朕才解气啊。」 他跟文官很对立。 李昭道:「但是凡事都过犹不及,如果他们都不同意,整天上书就不说了,制度谁来执行? 派个收税的小官吏,明知道朝廷制度,但是他敢去三品大员家收税吗? 所以我们要一点一点的让他们接受。」 杨厚照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问道:「阿昭,你到底有什么主意。」 李昭在他耳边把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说一遍,杨厚照不断的点头,后李昭直起腰道:「一会我落实到书面上给万岁爷看,然后万岁爷拿去跟内阁和司礼监商讨,暂时先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您说完,自然有人会放风。」 各种各样的策略和想法听的杨厚照眼花缭乱的同时不免对妻子又心悦诚服,他将李昭抱起,在地中间转了三圈:「阿昭,你就是朕的贤内助,朕以后不胡闹玩了,咱们把国家好好治理好。」 因为有些事,比玩起来更有征服欲和快感,比如跟一方势力对着干,也就是改革。 **** 「胡闹,简直胡闹。」回到内阁二楼,杨宁忿然然拉开椅子,红着脸坐下的。 其他四人依次跟着他坐下去。 大家都齐了,杨宁道:「皇上就是胡闹,他说的提议,咱们坚决不能同意。」 不喜欢上朝的小皇帝突然召见内阁和司礼监的太监开会,说的内容竟然是想剥夺读书人的好处。 如果是这样,谁还读书干什么? 李阳东想了想,道:「我倒是认为皇上的提议很值得商议啊。」 杨宁手掌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商议什么?李大人,你们家地少吗?」 平时的亲切称唿西月,说变就变成了李大人,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皇上让司礼监的人写的「举人以上读书人田地税务改革方案」。 第一条就是将有举人资歷人员,原有多少土地都不管,每人名下,只有五亩地不交税。 进士是十亩,状元十一亩,这等于没有高人一等,至于榜眼和探花就没这个待遇了,还是十亩。 第二条往后再中举人者,只三亩地不纳税,进士五亩,看这样子,再过几年可能这个福利都要取消。 因为第三条是试实行十年。 十年之后不管是举人还是进士,这些福利都没有了。 李阳东家里不是地少,而是皇上这个提议,是自古帝王全都没有过的提议。 他感觉到了皇上要干一件大事情。 他可是科举取士的官员,就来自于老百姓。 人人都夸赞他是神童,那么他这辈子就跟前人一样,就做个玩权谋的辅臣就完了吗? 人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燕不留鸣不知春夏秋冬。 人总会有一死的,谁不像名垂青史。 可是他如何能名垂青史? 他想做于谦,但是总不能把小皇帝送去打仗然后全军覆没再来个京城保卫战吧? 武功方面最好是没有,说明天下太平,那么就要文治了。 本来他正在想,如何能为百姓做件大事情,没想到皇上小小年纪竟比他还有见识。 这次改革如果能成功,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他回道:「杨大人,起码我们还有十年可以不交税,你我名下还都有十亩地,那你知道哪些辛辛苦苦默默无闻的百姓,他们有的纳税已经纳了上百年,他们可没有一个人说不可以。」 杨宁一阵冷笑,后鬍子竖起道:「他们凭什么说不可以,我们寒窗十载,博取功名,那靠的都是聪明才智和刻苦钻研,他们有什么? 谁不让他们科举了吗?有本事也考啊,考上了自然就没的话说了,考不上怪谁,没付出那份辛苦,凭什么说不可以。 你现在是在替那些笨蛋说话?」 李阳东脸色一沉,提醒道:「杨大人,你别忘了你的俸禄,都是那些笨蛋交税给你,请你说话之前三思。」 杨宁眼睛一翻,不屑一顾:「谁在乎那点俸禄。」 这倒是不假,王朝俸禄歷史最低。 而杨宁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老家有上百亩田地。 如果真的同意,那等于家里的根基被人拔,他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第四百零四章 韩澈也会生气 李阳东道:「大人之所以看不上那点俸禄是大人家里田地的税务比大人的俸禄多得多得多吧? 所以那些笨蛋们如果也不交,不见得比大人家里钱少。 大人真的以为大人能考中进士是因为聪明才智? 你我都不是,你我家中三岁可以给孩子启蒙,穷人家的孩子三岁的孩子要带不会走动的幼弟,六岁就要下田干活,纸张都买不起,你让他们读书? 你说他们是笨蛋,真的从小就放在一起读书,谁是笨蛋还未必,所以大人先不要瞧不起人。 再者,一人读书好,就能荫封家族上百年?这个规则,听起来总是那么不公平。」 读书本来就是为了封妻荫子,不然读书干什么? 杨宁本来就因为杨厚照要刨他祖坟而火大,李阳东又处处唱反调,他站起来吼道:「你就是一定要跟本官做对。」 李阳东不亢不卑道:「卑职觉得此事可以商议。」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旁人也不会同意。」 杨宁大手一挥,看向其他人。 于是内阁人员五个人就分成了两派,显然李阳东那边形单影只,最后双发展开了激烈的争吵,事情根本就定不下来。 不过因为吵嚷的太厉害,消息很快传遍了内阁,内阁传到通政司,通政司知道了,就等于整个朝廷都知道了。 而整个朝廷制度,那些官员的家属,家属的下人……亲戚朋友,京郊百姓。 过了半个月,举人也要纳税的传闻就差不多传遍整个京城,然后再向外。 韩太太是在交往的夫人家的宴会上听到消息的,饭都没吃好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是傍晚,书房的灯亮了,她走进去,果真儿子坐在书桌后翻东西呢。 韩太太声带焦急道:「澈儿,你听说朝廷要把咱们家的田地收了的事吗?」 韩澈听见声音抬起头,笑道:「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到您这里成了收地了,是皇上和内阁商议,要改革一下,不是收田,只是十亩地之外的,要正常交租。」 「那就是真有其事了?」韩太太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后道:「澈儿,这么大的事皇上也得问你们意见吧?你给皇上说,凭什么要交税啊,不能交,皇上这不是抢钱?」 韩澈放下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娘,咱们老家一共也没有几亩地,交税也收不到咱们头上,再者,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读书人都不交税,那国政开支要用钱,就得分派到其他老百姓头上,这不公平,而且交税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朝廷就没钱可用,边防赈灾修路铺起桥都得花钱,钱哪里来?」 韩太太一挥胳膊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我只知道咱们村的田地都挂在你名下了,你爹去年还回去收了租子,你知道有多少钱?咱们家一辈子也没赚过那么多钱,现在只能挂十亩,咱们自己就七亩,那只能收三亩租子,损失多少钱?」 韩澈更为严肃道:「所以我很支持皇上的决定,娘你收的那些租子,本来应该是国库的收入,应该是边防将士的军饷,现在都落到咱们家口袋里了,而咱们家只是十万分之一甚至百万分之一的租子,想想国家一年被掏空了多少钱? 难怪天天说入不敷出,所以我很支持皇上的决定。」 儿子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比当年让他退亲时的反对还要斩钉截铁。 韩太太惊的捂住胸口,道:「完了,这孩子一定是读书读傻了,钱都不要,钱要给人家,明明能说上话,国家有钱没钱关咱们小老百姓屁事。」 韩澈蹙眉道:「娘,读书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有所作为的,什么钱不钱的,要为百姓找想,不然怎么是圣贤书。」 「呀,真是傻了,傻了吧?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家都要被抄了,还什么治国平天下。」 看着母亲愤怒的样子,韩澈一阵阵挫败感。 后苦笑道:「好了娘,这是国家大事,儿子心理有数,您就别掺合了。」 「怎么能不掺合,意见涉及到你娘了。」 「喂,喂,你这臭小子,还推娘。」 韩澈正要把韩太太请出去的时候,到了书房门口,前面倏然一暗,二人同时抬起头,见一少妇,穿着绯红的华美衣裙,正用嫉恨的目光看着他们。 自己家里,谁敢这么盯着家里的主人,自然是杨婉莹。 看到杨婉莹,韩澈放开母亲,仰头看着上方的虚空,神色及其不自然。 韩太太撇嘴道:「你吓唬谁呢?也不出个声,还大家闺秀,一点规矩都不懂。」 婆媳几乎见面就打。 杨婉莹露出她招牌的冷笑,细长的眼睛凌厉至极,看向韩澈道:「太太,我没规矩吗?那你问问你儿子,你儿子这么懂规矩的人为什么要忤逆你呢? 他不知道家里有钱好? 告诉你吧,因为改革的事是皇后提议的。 皇后是谁你知道吧?你儿子心理更清楚,所以什么事不附和?还齐家治国平天下呢,哈哈,明明就是忘不了旧情人。」 韩太太看下韩澈:「真的是因为李昭?」 他一个翰林,这种事他也只能是附和一声,皇上都不见得听见,他算个什么官啊? 要是真的能帮到阿昭还好了呢。 可是家里这两个女人的嘴脸。 韩澈不能责怪自己的母亲,看下杨婉莹道:「你最好对皇后尊敬一些。 是不是以为皇后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被申饬脸上很光彩吗? 现在有贵女夫人叫你玩吗? 作为女人你最起码的交际还有吗?当然,我并不需要你帮我谋划什么,不需要你为了我交际,我已经看透你了。 但是还是给你个忠告,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有时候,别总抓到没影子的事情不放,不然这次你侮辱我和皇后娘娘我可以不计较,下次皇上听见,可能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韩澈是个内向的人。 别说是和杨婉莹,就是和同僚大臣,可能也说不上这么多话。 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说了这么话。 他又是个谦和温润的人,也是第一次把话语说的那么难听。 一连串的话,确实是他那温柔含蓄的嗓音发出来的。
第四百零五章 欲速则不达 半昏半暗的屋子里,儿子站的笔挺,他俊美的脸上有着一种凌厉多攻势。 这也是韩太太所不认识的韩澈。 他现在就像是一把呆在宝匣中未出鞘的剑,可从外面就能见到刃光锋寒,出鞘的时候不知道会是多么寒光照人,所以这个真的是自己那个谦谦君子的儿子? 韩太太捂住了嘴。 杨婉莹也被骂的面红耳赤,道:「韩澈,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韩澈道:「我觉得我对你已经很好了,你如果再敢污衊我和皇后娘娘,我可能就不会对你这么好了。」 说完推着韩太太的肩膀:「娘,出去吧,我还要看公文。」 韩太太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儿子,不满道:「我是你娘,你对别人那样可以,不许对我无礼。」 韩澈把韩太太送出门口,望着天空,倏然苦笑,后看着韩太太道:「娘,你不觉得我就是被你这句话坑了一辈子吗?」 ***** 韩澈的话说的韩太太很气愤。 但是更扎心的人是杨婉莹。 为什么会因为孝敬母亲坑了自己一辈子,因为退亲,因为娶了不愿意想娶的女人。 书房的门利落的关上,韩太太还在跳脚拍门,杨婉莹看着这些画面,下意思的双目微敛,同时攥紧了拳头,喃喃道:「一个男人,他说他被毁了一辈子,那我的一辈子谁来负责?「 问完这句话,她转身回到了正屋,叫着婢女道:「给我备车。」 如燕看小姐脸色不好,劝道:「这么晚了,小姐咱们去哪?」 「当然是回家,找爹去。」 肯定姑爷不会跟着回去的,而出嫁女子,不和丈夫同行,也没有娘家帖子来接人,就这么回去…… 如燕提醒道:「小姐,上次咱们回去夫人就骂了,这么晚……」 婢女的话还没说完,杨婉莹大吼一声:「是不是有个人就能对我说教啊? 我回我的娘家用你来警告我? 夫人夫人,家里还有男主人呢,我去见爹,不是见你的夫人,不去就给我滚。」 满腔的怒火伤了忠实的僕人,接下来还谁敢劝她? 而杨婉莹这次回去真的有事。 是找父亲对付李昭的。 **** 大红的地毯上铺了血红的双人锦被,杨厚照抱着李昭滚了三个滚,终于把他的小种子撒出去了。 他趴在李昭身上问道:「阿昭,你有没有觉得朕越来越厉害了?」 因为他现在天天和人商量改革的事,一腔热血,满身心都是征服的欲望,可征服大臣总是时间太慢,征服他的女人上,可以每日实践。 李昭把他推下身去,然后闭上眼睛,用她疲惫的状态回答他的问题。 爱人满头是汗,湿漉漉的身体是对他最大的鼓励。 杨厚照撑着胳膊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最后脸上笑容变成小愤怒:「喂喂喂,阿昭,别睡啊,朕还没跟你说话呢?」 真是够了。 陪吃陪喝陪睡不够,困成狗也得陪聊。 李昭不理他,翻个身贴在他的胸口,手习惯性的攥住小豹子,这就是身体暗号,该睡觉了。 杨厚照摸着她的背道:「朕现在一闲下来,就想着怎么让那些文官同意朕的提议,阿昭,为什么不可以强制下旨呢?给他们这么多时间。 朕看他们研究来研究去还是不想同意,干脆别管他们得了。」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李昭一下子就精神了,倏然睁开眼道:「当然不能强制,也不能马上宣布执行,咱们要造势。」 「造势?」 李昭点头:「万岁爷不知道讯息的力量啊。」 王朝灭亡有很多原因,很多表面现象都在指向一个问题,就是党争。 有人说是阉党灭国,更多的人说是东林党人。 东林党人原本不是什么党派,他们是王阳明的一些拥趸,就是学心学的。 但是正统官员都怕心学,因为这个学说跟朝廷的管理理念相违背。 还有他太蛊惑人心。 以魏忠贤为首的当时的王朝管理者,非常讨厌心学拥趸的各种学说。 恰巧,魏忠贤管理时期,跟他作对的就有几个心学学者。 他把这些人罢官流放,有几个东林之地的人没什么事做,就成立了东林学院,起初只是学习讨论,纯粹的学者,就像当年王安石驱除理学那些人一样。 但是因为科技的发展,造纸业的发达,人们识字成本变低了。 东林学院的学术和思想很快得到传播。 还有各种民间小说和画本子的隐喻讽刺,百姓对王朝满意度越来越低。 而人这种群体是经不住煽动的,所以当天灾来临之际,朝廷拿不出钱赈灾,各地就纷纷起义谋反。 军队离心相悖,也不能打胜仗,所以王朝就被农民起义给灭亡了。 所以,信息的传播是非常可怕的,它可以起到鼓动人心的作用。 歷史中朝廷中人不会运用这个手段,或者说东林党更会运用这个手段,长时间宣传朝廷不好,然后他们文化人又多。 这次李昭决定她要借鑑,这些好用的统治手段她来用。 她继续道:「朝廷官员越反对的事,说明对他们越不利,而官员这个阶级的对立面,就是被统治者,也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官员不高兴,老百姓就高兴了,朝廷的舆论越长,老百姓知道多久越多,皇上在为他们争取利益呢。 而舆论多了,如果最后不实行,老百姓就会失望,最后会有反抗情绪,这些情绪会成为压力转移给内阁,内阁压力大了,万岁爷您这边的担子就小了。」 然后他就能逼着内阁同意他的提议。 理想的实现是十分振奋人心的,而最能刺激神经的时候不是实现之后,是要实现之前。 杨厚照听的无比兴奋,将李昭紧紧的抱住:「阿昭,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李昭回抱着她的男人,身子温暖又结实,这是她的依靠。 她笑道:「哪里是聪明,不是万岁爷教的吗?」 杨厚照跟她离开一条缝,不解的看着他:「朕教的?」 李昭指着小豹子:「万岁爷不是说阴阳之道吗?阴阳之道来自于易经,然后被老子感悟易经传有道德经,道德经给孔子感悟孔子决定拜老子为师,后孔子撰写十翼解读易经,孔子传世语录论语中又说,欲速则不达。 咱们的宗旨就是不着急,不是正好印证这句话? 天下学问都来自于易经,万岁爷的太极正好取其真谛,所以都是万岁爷教的好。」
第四百零六章 上书废后 拍马屁的话谁都会说,但是能把不学无术的人拍成博学多识的,逻辑还毫无破绽,这就难了。 杨厚照在李昭眸子中看到了自己,那水盈盈的目光中有种迁就的爱慕。 就好像他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好的,哪怕事实并不好。 杨厚照抑制不住的想把李昭镶嵌在自己身体里,哈哈大笑道:「阿昭,你肯定很喜欢朕。」 那是,爱极了。 接下来就到了皇后用大块时间吹捧皇帝的时间了。 ***** 慈宁宫的稍间里,茶香缭绕,酥糖传香。 小王氏和太后的嫂子王夫人递帖子进宫了,太后在招待娘家人。 虽然一入宫门深似海,但是到了太后这种级别,想见娘家的妇人还是能见到的。 不过这次是小王氏和王夫人代表家族来见太后的。 小王氏和姐姐比较亲密,无话不谈的那种,所以下人退去,小王氏便开门见山道:「娘娘,皇上要税改您得劝一劝啊,这不是胡闹吗?」 王太后道:「这种事哀家怎么劝?皇儿操心国事,这是好事。」 自己儿子突然间有出息了,站在太后的立场可不是好事。 小王氏道:「可是娘娘,皇上是要让大家拿钱出来啊,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咱们家光下人就有一百五十多人,好几百张嘴,全靠那点地租吃饭呢,一旦纳税,哪有钱养活这些闲人?」 王太后道:「那就卖了,一些偷懒耍滑的,用不上的,该卖就卖了,人少了,用的钱不就少了? 皇儿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难道王家人还反对?」 她又要惯儿子了。 王夫人听不下去了,柔声道:「娘娘,收租的也不是咱们一家,你卖我也卖,最后卖给谁? 卖不出去,也养不起,最后这些人都放到街上还不闹事? 皇上年轻,做事头脑一热,这纳税之事祸国殃民,可万万不可啊。 再者说,咱们是公侯之家,只有买人的份,哪有卖人的份? 过日子都盼着家族兴旺添人进口,全卖了世人如何猜测? 也不符合咱们家的身份啊。」 贵族本来就是要鲜衣怒马,出入满是随从,把奴婢都卖了还能是贵族? 可是不卖人的话,如果收税,下人真的养不起,肯定要天下大乱。 王太后被嫂子和妹妹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的害怕了。 怕她的皇儿惹祸。 可是她很为难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如何劝说皇儿?」 小王氏嘴角一动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外面都有传言了,收税的主意不是皇上提的,是皇后,一个年轻小妇人都能干政,您劝说不了皇帝?」 李昭给杨厚照出主意的事根本瞒不住,毕竟皇上什么水平大家清楚,所以是皇后所为。 聪明人,了解皇上的大臣一下子就能猜到,再加上一些内侍放风,起初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但是杨宁告诉了杨婉莹,杨婉莹被韩澈骂了之后去找父亲告状,父女二人一合计,还是跟皇后有关。 正好杨宁不想改革,杨婉莹痛恨李昭,于是一拍即合,打算用计策废后,先使了小动作,就是散布皇后干政的言论。 所以现在外头都在说皇后用屁股决定事情,只有王太后不知道。 王太后眼睛倏然瞪大:「皇后的主意?」 小王氏蹙眉:「娘娘,您还不知道啊?您还是管管吧。」 儿子能理朝政,不管是管出什么样,她看着都高兴啊,只要儿子上进就行,但是如果是李昭怂恿的,那是儿子的本意吗? 王太后一拍桌子:「说她是妖后一点不为过,就是想天下大乱吧? 孩子也生不出一个,哀家这次不会饶了她。」 **** 有杨厚照护着,太后连李昭的影子都抓不到。 但是不代表皇后干政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杨厚照和太后周旋两天后,五封要求废后的奏摺落到了杨厚照的御案上。 杨厚照现在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妻子。 谁敢说她妻子不好,就是想找他拼架。 他把司礼监的太监叫来,然后准备个小本子,把弹劾皇后的那几个人的名字都记在小本子上。 后拿给司礼监的太监看:「这次,什么都不要说,找个藉口,把这五个人发配出京城。」 皇上变奸了,不跟人争执,开始给人穿小鞋了。 司礼监的太监把小本子拿到手,然后下去了。 李昭刚好从外面遛弯回来,等人走的没影了,从门口走进来:「万岁爷给他们拿的是什么?」 杨厚照怕李昭伤心,忙道:「就是普通的奏摺。」 小狼狗眉梢怒气微笑,嘴角却要敷衍的笑,显然是在安慰她。 李昭走到书案前将散落的奏摺拿起来看。 她看到一半,杨厚照抢到手道:「阿昭别看了,朕自己的皇后朕还保护不好?他们太小看朕这个男人了,朕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旁人如何给她委屈,只要他的男人不放弃她,旁人再打击她,她都只有甜蜜。 李昭也不恼,问道:「万岁爷是打算怎么办?」 杨厚照道:「来一个就赶出京一个,这次朕也不跟他们吵,让他们自己脑去。」 就怕有时候是有心人怂恿,逼着你把事情闹大。 李昭眼珠转了转,最后这句话没有说,把奏摺放下,跟杨厚照讨论改革的一些措施,她说起正事总是认真投入,清晰的思路侃侃而谈,文官想要废后的事,好想一点都没对她产生影响。 ***** 五本奏摺石沉大海,这还不算,那五个人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接连犯错,很快被贬到不毛之地去了。 杨婉莹最近没回家,一直在娘家,听父亲说到这件事,她急道:「这是不是皇后在报復啊?」 肯定是了,不然也是皇上在给文官穿小鞋。 这次还学奸诈了呢。 杨宁在屋子里踱步,后喃喃道:「这样下去不行啊,皇上自己是想不出那些鬼点子的,都是皇后怂恿,所以皇后不废不行。」 不废总是个麻烦。 杨婉莹当然比父亲还希望皇后被废掉,这样她不光是解气,皇后没了封号,她要办事就方便多了。
第四百零七章 百官哭城门 可是皇后有皇上这个煳涂蛋护着。 杨婉莹想了想,脑中忽然金光一闪,道:「爹,孩儿还记得您给孩儿讲过百官哭城门的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当年钱皇后应该跟英宗合葬,但是宪宗不肯,百官体恤皇后,跪在城门处哭谏,那气势,哭的十里八村都听见,百姓当时都以为皇帝驾崩了呢。 所以就逼得宪宗同意厚葬钱皇后了。 杨宁听了双眼一眯,回头看向女儿:「你的意思……」 杨婉莹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冷漠笑意,道:「百官不想纳税的人多吧?爹爹只要带个头,想废除皇后,简直一唿百应。」 杨宁暗暗点头,因为皇后这一个政策,得罪的人可多了。 而废后的理由也够,不孕不说,干政这一件,祖宗家法就容不下她。 **** 文华门外哭声阵阵,宫门口都隐约能听见。 王云匆匆进了慈宁宫的稍间,太后在坐在榻上等着呢。 他没到太后跟前便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是皇上不肯废后,官员一百多人跪在文华门前哭呢。锦衣卫廷杖了十人,可是越打越哭,看来那些人是要跟皇上槓上了。」 这就是当年百官跟宪宗过招的招数。 当年是为了钱皇后。 说来讽刺,她的皇儿娶李昭非要用当年英宗娶钱皇后的规模来娶。 如今大臣们也是为了李昭哭。 可是一个贤名一个妖名,人品不同,就算处处一样规模,可到底不能相提并论。 王太后这个解气。 不过解气的同时,不免又担心皇儿。 皇儿个性冲动,又护皇后,如果一直跟大臣们扛到底,怕有损贤名。 别说是身体上的伤害,就是名誉上的伤害她当母亲的也不忍看见啊。 王太后对王云道:「你去把皇儿请过来,之前他不废后,哀家也忍了,现在是百官要求废后,事情闹的这样大,难道还要拖延吗? 对他终归是不好的,皇后又不生孩子,留着什么用,请他来,哀家要好好劝劝他。」 王云这次也比以往有信心,希望皇上能听进去百官的话。 **** 清宁宫里,杨厚照暴跳如雷,指着文华门的方向道:「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谁要听谁的话? 朕的女人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 打死,全部打死,只要都打死了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都打死了也没人干活了。 殿里地面跪了许多内侍,有干清宫的随从,也有司礼监的太监。 虽然内侍是皇上的心腹,但是在皇后这件事上,就算是心腹对皇后也多有微词。 毕竟皇后犯了众怒,让皇上难做了。 一个女人,悠闲的享清福不好吗? 皇后就死作,好端端的干什么参政议政。 但是众人都不敢说出来。 赵瑾死后,如今的掌印太监姓吴,吴公公劝慰道:「万岁爷,歷来朝廷不打杀文官,打死了使不得,那样闹的会更大,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什么办法?拖也拖不走。」 不仅拖不走,越哭人越多,这次听见的百姓都以为是太后薨了。 所以只有皇上答应废后才能平息众怒,毕竟事情已经闹大了。 吴公公忍了几个忍,想到皇上那句都打死,说的可是斩钉截铁,所以最后他那句话还是没敢说。 杨厚照只能想到硬碰硬,但是他心里也知道,这么做不妥,所以怎么办呢? 他出了殿里,到了后院。 后院子的鞦韆上,梳洗端庄的皇后正抱着一只白猫盪鞦韆。 没盪的高了,白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像一团棉花糖,而皇后则发出银铃般的笑意。 笑声轻松愉悦,好看的眉眼弯成没心没肺的弧度,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妻子杨厚照又欣慰又好气,欣慰阿昭不受影响,好气他都急死了。 他走到李昭身旁,轻轻的抓着鞦韆,手用了几下子力,鞦韆慢慢的停下来了。 李昭运动的额头微汗,擦了擦问道:「万岁爷怎么来了?」 杨厚照道:「文华门哭你呢你不知道?」 李昭道:「臣妾怎么听说有人说是哭母后?」 他母后年纪大了些嘛。 杨厚照:「……」 他又哭笑不得道:「你还能当作没事人一样?他们要闹事,朕又不能把人都杀了,你说怎么办?」 问完,杨厚照看着李昭微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的阿昭冰雪聪明,又明知道百官的意图,却临危不乱,还能盪鞦韆,说明什么?她有对策。 少女嘴角挂着的笑容是胸有成竹的淡然,那灵动水灵的双眸毫无畏惧。 杨厚照眼前一亮道:「好啊,你就是想让朕着急,说,有什么法子?」 李昭跳下鞦韆,把猫放在地上,然后勾住杨厚照的脖子道:「我的方法,就是不怕他们闹大,就怕他们闹不大。」 杨厚照挑眉:「什么意思?」 李昭道:「擒贼先亲王,万岁爷您只是偷偷惩罚了五个官员,这算是逼迫吗?还没到影响很坏的时候吧,但是这些人二话不说,连争辩都不和万岁爷争辩,直接闹大,显然是有人指使,咱们找出那个人,把他拿下了,不光我会毫髮无损,万岁爷还能心想事成。」 杨厚照琢磨这里的话,渐渐的眼里闪过一抹凶光。 **** 有些事内阁的可以带头做,但是有些事不可以。 比如哭城门这种事,那怕就算授意,但是为了皇上的面子,也得假装劝慰百官,想办法平息事态。 李阳东和杨庭和都没去,坐在二楼的小厅里喝茶。 其实是杨庭和在找李阳东喝茶。 毕竟他是后辈。 见次辅大人喝茶的时候速度不紧不慢,梳洗的十分整齐的鬍子小心翼翼的托着,那是十分悠闲的样子,可次辅劳心社稷,难得悠闲。 他想了很久的话忍不住一定要问了。 「次辅,皇上已经用到了廷杖,您真的不出面阻止?怕事情会闹大。」 李阳东摇摇头:「不阻止。」 杨庭和又换了种问法,声音放低:「记得您说过,皇后不简单,纳税的提议次辅您又贊成,所以这位皇上,咱们是不是该帮他主持一下公道?」
第四百零八章 是不是你带的头? 听杨大人的意思,也不反对这位皇后了。 不过李阳东并不信任任何人。 尤其是跟改革有关,因为涉及到满朝文官的利益,假如是有人想在他这里探听消息呢? 配合皇上的改革,他决定势在必行,不过现在还不是大肆张扬和表态的时候。 李阳东放下茶碗道:「既然咱们都感觉到了皇后不简单,不简单的人,面对这样的事自然有办法,不然怎么能叫不简单? 所以不怕事情闹大,就怕失去闹小,咱们先观望观望吧,我很好奇娘娘这次有什么招数。」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杨庭和没有再问,笑了,和次辅一起喝茶。 ***** 临到下午的时候,文官终于不闹了,因为皇上派锦衣卫按个调查,是谁让大家哭城门的? 群体干一件事的时候,看似团结有力量,但是必须要用一种超越神力的信仰才能。 像这种为财而来的文官,不能说是乌合之众,但是各有所求,当各个击破的审问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说自己是带头人。 因为带头人就要付全责,谁知道皇上怎么追究?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是十分危险的,也被世人所忌讳。 所以当问到七个人的时候,有五个顶不住的,纷纷把矛头指向杨宁。 这就不用再问了,就是杨宁。 稍后锦衣卫告诉干清宫的管事牌子,干清宫的管事牌子就来到内阁。 首府大人没有哭城门,也没有去吏部衙门,就是在内阁,所以一找一个准。 管事牌子传的话是皇上召见。 送走管事牌子,皇上要召见杨宁的消息就传开了。 杨宁刚上来,门徒不多,但是因为反对纳税这件事身边聚集了不少人。 大家怕杨大人顶不住压力,从个个衙门赶过来商议。 有人道:「大人,皇上年幼,怕要一意孤行的为难你,咱们还是想个对策的好。」 杨宁笑着缕缕鬍子,一派悠闲的样子。 皇上召见他这是他早就算好了的事。 百官闹事,皇上又不敢打杀,压不下去,不找他找谁? 藉此机会,他一定要除掉皇后才是。 他安慰众人道:「诸位放心,皇上年幼,咱们作为肱骨之臣,自然要在一旁辅佐,免得年轻人犯错,所以有些委屈受了就受了。 但是这次就是皇后不对,太祖政令还在,难道皇上还能违背祖宗意志? 不用慌,我这就去见皇上,必让皇上迷途知返,废掉不贤之后。」 首府大人不紧不慢的语调中,把话语说的铿锵有力。 众人这就放心了。 *** 杨宁做好了准备,来到干清宫见皇上。 刚进御书房,就见御案后坐着两个人。 少年头戴赤金飞龙镶嵌在两边的乌纱帽,一身黄袍,尊贵非凡,他身旁坐的女子容貌美艷,但大眼睛清澈灵动,看起来并不妖娆。 和皇上同样颜色的凤袍穿在身上,也十分端庄威严。 所以这人是皇后。 杨宁只记得帝后大婚的时候跪在地上远远的看过皇后一眼,那天的皇后可以说艷压群芳,再找不到那么华美的美人了,但是今天的皇后虽没有那天的风华绝代,可气质更加沉稳,眸子看着你,会让人心生危机之感。 杨宁忙跪下去:「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爷。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越是打大仗,就不能在小事上让人轻视。 杨厚照没有难为杨宁,道:「杨爱卿平身吧。」 这么客气,以往小皇帝若是被人扫了面子,可是会大喊大叫发脾气的,更不会给人好脸色。 所以如此就是怕了。 虽然不懂皇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杨宁心里还是志在必得,皇上想讨好他。 他站起来,站在大殿中央,面带微笑道的等着皇上的吩咐。 这时轻柔娇美的女子声音却前面响起。 李昭问道:「让百官哭文华门,是杨大人您的意思吧?」 杨宁心头咯噔一下,皇后的语气不紧不慢不咸不淡,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鄙视什么,这颗不像是要谈和的意思,倒像是来质问的。 他道:「读书人岂能被他人怂恿,是大家心之所至,共同的夙愿体现。」 就是大家都看不上皇后,自发去的,皇后可恨。 杨宁看到小皇帝眉毛立起,但是怪哉,他竟然还是什么愤怒的话都没说。 李昭笑道:「杨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啊,您身为首辅,难道这点担当都没有,那国家交给你可真是让人担心。 你不承认也行,但是有五位官员亲笔画押的供词,您要不要看一看? 聚众闹事,诋毁皇后,杨大人,您也想跟赵瑾一样,要忤逆谋反吗?」 赵瑾被活剐了。 杨宁心头害怕,但还有心不承认,可是李昭那句五位官员已经画押,所为三人成虎,容不得他抵赖。 他十分费力的道:「此事老臣确实知道,也并未出手阻止。」 还是不想承认的样子,但是也算是承认了。 李昭道:「谁怂恿的都不要紧,只要能担责任就行。」 意思是这件事帝后要开始追究。 杨宁心想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难道我首辅还怕了他们。 他神色在倏然之间变得凛然,道:「老臣虽然有未加制止之责,但是百官弹劾皇后总是有理由的吧。」 话锋一转对着杨厚照跪下,道:「圣上,作为有着赤胆忠心的老臣,老臣有些话不得不说,哪怕是圣上要处死老臣老臣也要说。 太祖亲口下的政令,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后妃採选,都来自民间,祖宗家法写着呢,皇后娘娘却多次违反政令,所以百官要求废除皇后娘娘,有何不妥? 请圣上念及江山社稷,念及百官忠君爱国的一番苦心,废除李氏女子皇后之位。」 「你说的好个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什么不怕死,是知道朕不能杀文官吧?」杨厚照气的指着杨宁。 皇上要发火了,这才是皇上嘛,杨宁找到了熟悉的小皇帝。 可是下一刻,皇上被皇后看了一眼,那满脸的怒气又憋回去了,用十分温和的声音问道:「杨爱卿,你说完了吗?」 杨宁:「……」 背后发凉,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四百零九章 皇后要和首辅打官司 杨厚照和李昭来的时候就研究好了,不让杨厚照发火,他们要逼着杨宁亲口说出李昭干政乱政这句话。 眼下杨宁说了,杨厚照再问他还有别的话说吗,他犹豫了一下,后道:「请皇上纳谏,废除干政的皇后。」 这句话也和心意。 杨厚照看向李昭。 李昭还说保持着她那温和的笑容,问道:「杨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本宫干政,有证据吗?」 杨宁微愣。 李昭抬起手道:「现在杨大人先不用说了,大人要请求废除本宫,还非说本宫干政,本宫不忍。 但是本宫不忍杨大人肯定不服气,朝廷有掌管是非黑白的地方,咱们三日后三司会审吧,若是杨大人能拿出本宫干政涉政的证据,本宫甘愿受罚,若是大人拿不出,那就不好意思,大人污衊本宫,那是什么罪名,到时候大人您自己领罚去。」 三司会审? 打官司? 皇后要打官司? 千百年闻所未闻。 杨宁顿了下诧异道:「娘娘说要三司会审。」 李昭点头:「审本宫,你是原告,本宫是被告。」 杨宁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张张嘴道:「您是皇后。」 皇后怎么可以上公堂呢? 李昭哼道:「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啊? 好,既然杨大人还知道本宫是皇后,那三日后公堂见。」 这句话说完,那眸子微沉的女子就要送客。 杨宁忙道:「娘娘,这万万不可啊。」 后看下杨厚照:「圣上,万万不可,娘娘怎么可以上公堂。」 杨厚照道:「皇后说能上就能上,因为有朕撑腰。」 杨宁:「……」 他又不认同的看向李昭:「娘娘母仪天下,公堂怎么可以审问娘娘?这万万不可?」 李昭反问道:「为何不可,母仪天下不是照样被杨大人联合百官弹劾嘛?本宫觉得,在杨大人面前,没有什么事不妥的。」 「那怎么能一样?公堂是审问犯人的地方,平常女子都不上公堂,娘娘您被审问?犹如国威。 再说,娘娘干政,百官哭城有前例可依,可是哪个朝代有官员审问皇后的?」 都是偷偷摸摸就在后宫处置了。 李昭冷笑道:「凡事都有个开头,第一个哭城的也没有例子可依据。 杨大人就不要说什么有辱国威之类的话了,一个皇后被百官弹劾,这是对本宫和皇上和国家最大的侮辱,本宫必须要讨个公道回来。 普通百姓尚且有伸冤的公堂,难道本宫一国之母,却连个为自己平反的地方都没有?」 杨宁张着嘴,李昭直接打断他,道:「我想杨大人还是赶紧回去找证据吧,您与其担心本宫辱没了皇室,先担心你自己诬陷本宫要得到怎么样的惩罚吧。」 杨宁这下子真的怕了,说什么也不能跟皇后去三司会审啊,那他真的出名了,他求助似得看皇帝,这样对皇后皇上都不好不是? 杨厚照却在这时抓起李昭手,那灿烂的眸子看着他对女人,目光都是肯定的宠溺:「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朕的女人,难道这点决定还做不了? 有朕支持他。」 得,这是个被女人迷惑了的昏君。 跟他提意见已经没用了。 ***** 傍晚的时候杨厚照被太后请过去。 因为儿子任性,开始的时候太后没有直接说自己找儿子什么事。 而且只儿子一个人来看她,她跟儿子说话是有耐心的。 母子二人喝着茶,说了一些亲戚之间的事。 王太后引导着,就把话题说到了纳税上了,小王氏和王夫人说的问题王太后都跟杨厚照提了。 「所以这不是胡闹嘛?太祖定下来的制度,皇儿,你父皇都不敢轻举妄动,你也不要碰这个烫手山芋了,一个不好,这些人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岂不是要暴乱?」 其实母亲担心的还是有道理的。 李昭跟杨厚照隐约提过崇祯为什么会灭国。 崇祯倒是个勤奋的皇帝,但是国家到他手里,已经千疮百孔了。 最大的问题当然是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而他看到的原因就是贪腐。 所以这位老兄励精图治,开始精兵简政,然后就把驿站的多余人员都给裁了。 王朝到后中后期,驿站制度十分腐败,养了许多闲杂,这些人被裁,没事情做,就成了无业游民。 也是王朝气数已尽,赶上西北闹灾荒,因为正好是小冰河期,气候时常不稳定,所以粮食欠收,国库又没钱赈灾,老百姓只有造反了。 李自成恰好就是三年前被崇祯裁掉的一员。 所以改革都是要流血的,如果成了,少部分人流血,如果不成,大家都要流血,就是这么残忍。 杨厚照心里早有准备。 这些可能发生的事他和李昭也都研究过了。 母后这次这么有理有据的担心,杨厚照柔声跟她解释:「如果税改制度一旦实施,后续还会很出很多政令,朕会想办法安置这些人的,他们也是朕的子民啊,但是前提是有钱,只有收了税才能有钱。」 他说有心里准备,做母亲的都对儿女有点崇拜,所以王太后心放下去一半,剩下一半只有真正落实了她才可能放下去。 这件事过了,她又问道:「哀家怎么听说皇后要和首辅对峙,还要三司会审,皇儿,这是真的吗? 皇后是皇家的儿媳,母仪天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可不能纵容她啊。」 杨厚照点头:「是真的。」 王太后做起半个身子,道:「皇儿怎么可以答应的这么风轻云淡? 哀家活了四五十年,从来没听说一国之后要和人去打官司,你们可真是让哀家开了眼。 这么丢人显眼,绝对不行,哀家不同意。「 杨厚照眨眨眼道:「所以只有阿昭能,阿昭与众不同,朕同意就行了。」 这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怎么地?! 王太后这回整个人都站起来,道:「皇儿,哀家就是不懂,皇后到底哪里好? 好,你觉得她好,一个女人,皇儿喜欢可以宠可以幸,皇儿甚至只宠幸她一个女人哀家也忍了。 你可以送她珍宝给她作为女人所有的虚荣和荣耀,但是怎么能拿皇家的颜面去宠她? 这个哀家绝对不答应。」
第四百一十章 皇后的战绩 母后这次虽然也愤怒,但是说出来的话不像是以往那么胡搅蛮缠。 她的脸色此时略显苍白,但是不是怒红,说明她真的在控制了。 控制自己,让已经尽量理智的与人交谈。 目前能如此,杨厚照感到十分感激。 但是他也站起来,不亢不卑道:「阿昭在母后眼里,在别人眼里,除了长得好看,她哪里也不好。 她脾气不好,自己的亲祖母也动手打过。 她满心算计,还倔强不温柔。 她还喜欢欺骗朕,开始甚至对朕都没有爱。 她真的哪里都不好。 跟那些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比没有规矩,没有根基,没有背景……什么也没有。 可是说来就是怪,朕就是喜欢她。 朕不仅要喜欢她,还要一直喜欢她,要一直宠爱她,不光要用女人喜欢的珍宝荣誉来宠爱她,是她想要什么朕就能给她什么。」 儿子坚决认真的语调根本不可劝慰。 王太后听的脸色发青,险些摇摇欲坠。 杨厚照还是继续道:「但是母后有没有想过,朕为什么这么纵容阿昭? 是真的是朕是昏君吗? 不是,因为阿昭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就说这次三司会审,阿昭也不会输的,不信咱们就走着看。 我们大家都应该庆幸,皇后是阿昭这样的一个女人,聪明,善良,能做朕的帮手。 所以朕明知道她什么都不好,也要保护她支持她。」 反正就认准她了。 王太后大口大口的吐着气。 杨厚照走过去看着母亲,然后将母亲瘦小道身体抱在怀里,轻声道:「母后,朕尊敬您爱护您,不要再为难阿昭了,朕夹在中间很不舒服。 朕爱阿昭是男人对女人的男女之情,并不会影响母后在儿臣心中的地位啊,您是母亲……」 她是母亲,母亲应该保护孩子。 王太后惊的瞪大了眼睛。 儿子的胸怀结实安全,从那么小对孩子长到这么大,是她亲生的。 亲生的儿子说他难做人。 用有些哀求的语调。 王太后惊诧的神色慢慢变得温柔,这是她的皇儿,亲生的,怎么好让儿子为难? 如果皇后能生下一儿半女就算了吧。 她没再说话,轻轻的拍着儿子的头:「你啊,真是,这么大了还撒娇。」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厚照在母亲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口小白牙,呀,就知道女人都是要哄的,不管多大年纪。 ***** 皇后和首辅要对波公堂,太后这一关算是过了。 可是百官并没有停止议论,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皇后还用打官司了。 内阁,李阳东和杨庭和坐在一起,杨庭和见这位明明十分操心实政的次辅神色十分悠闲,就像昨天他说不用管百官哭城门的时候一样,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怡然自得。 所以次辅到底怎么了? 脸颊发粉像是有了第二春,可是次辅生活作风挺好的啊。 那就是最近政治上很得意了。 杨庭和试探的问道:「次辅,皇后和元辅大人要三司会审,您怎么看?」 李阳东笑道:「我就用眼睛静静的看。」 杨庭和:「……」 他吞咽一口,后道:「大人,我们不应该阻止这件事吗,怕是对皇后的名声有影响,还是小事化了的好吧?」 李阳东眼睛一斜,眸子中的意思意味深长。 后他道:「庭和,你比我年轻十来岁,怎么性子这么刻板死气沉沉? 不觉得朝廷中一直漂着一种腐烂的气息吗?死气沉沉,这几天我却觉得气味好闻多了。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你看帝后二人,年轻,勇往直前,充满活力,敢于挑战陈腐的东西,着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 我们的帝后,不怕事大,就怕事太小,还没看出来吗?」 帝后就从来都没有按照规矩办过事,以前觉得皇上胡闹,皇后起码沉稳端庄。 现在看啊,皇后急眼好想还不如皇上沉稳呢。 所以次辅大人是在表扬皇后吗? 李阳东不把话说明,杨庭和就不敢确认心中的猜测。 于是他又问道:「那大人觉得真要三司会审,杨大人能心想事成吗?」 杨宁已经和帝后摊牌,他就是要废后。 李阳东站起来,从书架后找出一个半指厚的帐本,然后翻开第一页给杨庭和看。 他指着上面道:「马永成,赵瑾,两个当红内侍说倒了就倒了。 我下面已经给咱们元辅留了位置。 如果这次元辅大人也倒了,你就记住,这天下,有个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就是皇后。」 所以他已经确定皇后是在给杨宁挖坑了。 杨庭和想了想,后指着马永成之上,道:「大人,您好想忘了记刘健刘大人,是不是也是因为皇后呢?」 哦,对了,那位不是得罪皇后,是逼着皇上做事惹皇后心疼了。 李阳东斯哈一声:「给漏了哈?等我从新抄一个,呀,还有个姓崔的也漏了,皇后的战绩……」 次辅大人说着就真的去了。 杨庭和:「……」 希望永远都不要上李大人的这个本。 **** 花好运圆,杨宁最喜欢的季节时刻。 可是今晚却真的没有兴致去观赏外面的风景。 皇后非要和他对簿公堂,一天过去了,他却没有找到证据。 其实皇后干政涉政百官心知肚明,是不用争论的事实。 但是上公堂就不同了,必须拿出证据。 皇后说的话,物证肯定没有,所以就要找人证。 最起码要用三个人的证词,但是除了内侍,谁能听到皇后和皇上谈论朝政。 话说回来了,又有哪个内侍敢去指证皇后。 所以这官司没打他就输了。 杨宁喃喃道:「难怪皇后一定要三司会审,是在这里等着老夫呢。 她想要她自己是被冤枉的,还要老夫输的心服口服,毕竟如此罢免老夫的话,名不正言不顺。 狠毒。 小小年纪,一心算计,老夫难道要栽在她手上?」 「爹,您说谁呢?栽在谁手上?李昭?」 杨宁抬头一看,是女儿来了。 他嘘声道:「你说话小心点,那暂时还是皇后。」
第四百一十一章 父女找证据 杨婉莹道:「女儿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她,自己家里,她还能怎么样? 再说您不是都要跟她对簿公堂了吗?废了她,看她还怎么做皇后。」 杨宁道:「你说的轻巧。」 然后看下前方的虚空:「爹上了她的当了,没有证据,为今之计,好想只能称病,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什么?」杨婉莹提高了声音:「爹,好不容易有扳倒她的机会,你要放弃了?您想想我的处境,她一天不倒,婆婆就敢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她一天不倒,相公就当神一样供着她一天,我怎么办?您不能放弃。」 可是称病不上朝,最多是被人笑话。 如果继续下去,怕头上的官帽都要掉了。 杨宁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杨琬滢道:「你不是说你有物证能证明皇后干政吗?你的证据呢?」 给太后了。 就是李昭给韩澈写的信。 杨琬滢:「……」 当时不冲动交出去就好了,可是谁知道太后那么不中用,现在想在太后那里拿回来还行不行了? **** 杨琬滢和杨宁一起商议,觉得太后还是很厌恶李昭的,应该会提供证据。 第二天杨宁急忙托关系,找到王云,想让王云帮忙说服太后。 对于太后来说,这是个搬到李昭的好机会,可是信被她给了自己儿子了。 已经交出去了,那件事都过去了,谁还能留着信,现在肯定毁了。 心里稍微有些遗憾,王太后对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算了,这是天意吧,不能让皇儿为难,斗儿媳可以关上门,那是自家人,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显然,杨厚照那天推心置腹的一抱,作为母亲的王太后,已经开始心疼儿子了。 太后这里的路子走不通,杨宁也是再没有别的办法,而眼看着明天就是跟皇后约定的日子,杨宁打算称病。 病因都想好了,过度劳累,心力交瘁所以病倒了。 杨琬滢却是个不折不挠的好对手。 杨琬滢傍晚的时候知道父亲要放弃,安慰好父亲,带着婢女回家了。 她是「相府小姐」,韩家小门小户。 婆婆不敢惹她,相公不待见她,所以她是走是留都跟走城门一样,没人管。 这赶着华灯回来,还是有些稀奇。 韩太太听见大门响动,带着金花出去看,见是杨琬滢的粗使婆子在给她开门,当那吊凤眼一进来的时候,韩太太就道:「吆,大少奶奶还知道回家啊?出嫁女天天往娘家跑,也是少见,当时娶你的时候说你懂规矩,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杨琬滢身上披着一件十分轻薄的披风,为了挡夜风的,明红色,上面绣着宝相花碎花,行路的时候衣袂飘飘,丹凤眼微眯,气势惊人。 她迈着大步走到韩太太面前,问道:「你这是在骂我娘?」 韩太太被她冷声冷语的样子吓到了,握着金花的手道:「你想怎么样?我是你婆婆,我还敢忤逆我。」 杨琬滢冷笑道:「你最好给我记住,我就是再不堪,也是首辅家的女儿,我可能没办法让你好过,但是想让你不好过,也就是跟我爹说句话的功夫,惹急我别怪我六亲不认,断了韩澈的官路,让你做回你的臭老婆子。 婆婆,到时候看你做谁婆婆。」 当时娶杨琬滢,韩太太就是看中她的家庭背景了。 被杨琬滢这么一吓,六魂出了七魄,一句话都没敢再说。 等杨琬滢开了书房的门去找韩澈了,她才露出泼妇的嘴脸,对金花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娶她是想让她躲我澈儿有帮助,谁知道娶了个扫把星。」 金花人以为然,作孽,扫把星,同时又一想,这话反过来说就是太太活该。 太太…… 她看向太太哭丧的脸,心里默念,活该。 **** 灯下俊朗的少年,他穿着青色阑衫,头戴儒巾,书生气十足的打扮让他儒雅的气质又添加了几分。 这阑衫是仿青衫做的,太祖亲自制订的读书人的服饰……帝以学校为国储材,而士子巾服无异胥吏,宜更易之…… 所以这是读书人的象徵。 她就是喜欢学问好的少年,学问好长得好,杏花树下,皇榜之前,她一眼就看中了他。 所以她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杨琬滢夺过韩澈手指的易经註解,将它摔倒桌子上:「你不是办公吗?是准备去城隍庙钱算卦吗?不思进取。」 李昭喜欢读易经註解。 她喜欢易经,她说天下学问皆出自易经,她还说易经里有全部国人该懂的道理。 以前他忙着科举,没空读,现在事业有成,但是生活上感到很迷茫,所以就找一些读本过来开,想明白一些道理。 却被人说成要去算命。 韩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道:「相府小姐,不过如此,你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杨琬滢眸子微眯:「你什么意思。」 因为阿昭是不会看不起任何一本学问的。 再说是饱含阴阳做人之道的易经,她一个相府小姐去只看到算命,不可笑吗? 太可笑了。 韩澈笑着摇头:「夏虫不可语冰。」 一共说了两句话,都是讥讽。 杨琬滢眉梢立起,神色刻薄狠厉:「韩澈,你一定要这样对我是吗?」 韩澈摇头:「不是,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杨琬滢脸颊涨紫。 接着韩澈道:「你来做什么?没什么事出去吧,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说。」 杨琬滢一下子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了。 她自己找了椅子坐在韩澈对面,用深邃且威严的目光盯着他,随即道:「韩澈你敢不敢承认,李昭干政。」 李昭和杨宁约好了要三司会审这件事满朝文武已经人尽皆知。 韩澈当然也不例外。 事关李昭,韩澈起了十二分的防备。 道:「你想怎么样?」 杨琬滢看着他那躲闪的目光一下子就笑了,这个男人,他读书读的太好,不善于撒谎。 她道:「问我想怎么样,就是你承认了,李昭干政,她给你写的信我看过,你不容许抵赖。」
第四百一十二章 惹不起惹不起 韩澈怕杨琬滢抓到了李昭的把柄就咬着不放,心中担心,但是阵势不能输,道:「私看男人信件,你又是哪里学的教养呢?」 如果后宫不能干政,那女人当然也不能搀和男人的事。 杨琬滢突然冷笑一声,然后用灼灼如火的目光看着韩澈:「你在拿我跟她比较吗?我父亲是首辅,他是商户女,没成亲之前就抛头露面了,你拿我跟她比。」 她当然哪里都比不上阿昭,所以拿阿昭跟她比是对阿昭的侮辱。 可惜她没有自知之明还觉得自己出身高贵了不起,真是好笑啊。 这件事上韩澈不想再多做纠缠。 话锋一转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琬滢难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少女应该有的,欣喜的笑意,随后她道:「李昭干政,明日要与我父亲对薄公堂,我要你给给我爹当证人,去揭发李昭。」 韩澈觉得杨琬滢一定是疯了。 他冷笑道:「你认为我会去指证皇后?你怎么想的。」 他向来温文尔雅的俊脸上,涌起一抹十分厌恶的嘲讽。 杨琬滢敢保证,韩澈肯定从来没有这么看人过,她是第一个。 所以他是多么的讨厌她啊? 可是他越讨厌她,她就越气李昭那个贱人,如果不是李昭,韩澈不会这么对她的,一定要把贱人废了。 她努力压下去心中的怒火。 道:「韩澈,你觉得我疯了?你觉得我让你去指证李昭不可思议? 那你可以不去,我去一样的,我看过你的书信,我可以指证李昭,但是你如果让我去的话,我可能还会说别的,什么难听说什么,我会努力的把你和皇后牵扯在一起,即便清清白白,我也要搅浑,然后让你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让天下人嗤笑你们,让皇上受不住压力废除李昭,让皇上见了你就烦,然后罢免你。 最后我就会这么毁了你。」 每一句都是威胁十足的,甚至大逆不道的话,但是从她薄薄的唇中轻飘飘的溢出,她凌厉的凤眼中目光笃定。 韩澈可不敢认为她说的是假话。 他有诧异,担稍后就镇定下来。 他十分不解的看着杨琬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懂,杨小姐,你真的跟我过不下去,我们可以和离。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和离了不是吗?你何必一腔怨怼又来折磨我呢?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杨琬滢笑着摆手:「韩澈,你太不了解我杨琬滢了。 对不对得起不是你说了算,你觉得不打我不骂我就是对我好了吗? 可是你不去我的房间,你让我在婆家人面前难堪,你又哪里对得起我呢?」 见韩澈要争辩,杨婉莹抬起手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对不对得起我,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和离的,我得不到,就毁了,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想着别人,也不会放你自由,然后去跟别的狐狸精双宿双飞。」 她语气轻松,但是可以看见的,她说话的时候牙齿咬在一起。 韩澈脸色倏然一变,自己过不好,绝对不让别人过好,还必须勉强人,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他沉思一会道:「杨小姐,我可以满足你别的条件,求你放了我不行吗? 你别的东西想要什么?只要我韩澈能做到的,我都给你。 我这辈子勤勉读书,孝敬父母,立誓振兴家业,我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就是辜负了一个很好的姑娘。 但是她已经原谅我了,我再没做过什么恶毒的事,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报应吧? 我们分开吧,不合适,读书人不求人,我都想求你了。」 没做什么坏事摊上了她,所以他觉得事报应? 那她是什么?洪水勐兽? 杨琬滢自己都气笑了,道:「我却认为我们很合适,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目光一扫,从上到下,后满意的点头:「脸,气质,学问,我自小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韩澈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像是看见了一条很大的水蛭,就盯死在他身上,死活都扯不下去。 他觉得胸口有些窒息,长喘了一口气道:「杨小姐,可是我不喜欢,不管是你多大的时候,都是不我喜欢的类型,这样也可以吗?你还是要跟我在一起?一定要相互折磨吗?」 杨琬滢愤恨道:「那是因为李昭。」 韩澈摇头:「不,不因为阿昭我也不会喜欢你,咱们结婚那天我已经下定决心,我打算跟你好好的过日子,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是我转眼间就认识到我错了,你的性格,我很难跟你相处。 我们开诚布公的说吧,我不会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你的性格,我很难跟你相处。 韩澈真的是非常诚实的人,他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也不给别人留一点脸面,心里话就是要坦白的说出来。 每一句都像是一记闷拳,重重的打在杨琬滢的心上,疼,她感觉到了心尖的血在一点点的往下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恼怒。 或许早有准备? 杨婉莹冷笑:「我性格不好? 不喜欢我是吗?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喜欢不喜欢我,我倒是不在意。 我就知道你是我相公,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我只在意无法跟你在一起。 我还在意你心里有别人,不喜欢我可以,有别人决不允许。 我会发现一个我毁一个,有两个就毁一双。 所以你可以永远都不要喜欢我,随便,但是我永远都会留在你身边盯着你,你去喜欢你喜欢的人吧。」 她听不懂他的求和,然后她会永远的破坏。 还好,有之前的话做铺垫,没那么吓人了。 正常人在推心置腹的沟通后,起码都会自省。 但是韩澈在杨琬滢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尽力了,耐心在一点点消逝,眼前的人确是无法沟通的人。 韩澈站起,道:「那你不走,我走吧。」 惹不起。 躲吧。 杨琬滢伸开胳膊堵在门口,问道:「明天你去不去?」 韩澈蹙眉。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三司会审 杨琬滢脸上又涌起了她少女才有的娇柔笑容,道:「你不去,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你捨不得李昭身败名裂吧?你自己也不想前途尽毁吧?」 韩澈就明白了,她这个笑容是用来威胁人的,而且她知道她的威胁一定会管用,所以才能恢復该有的她这个年纪的心智。 他脸瞬间变得苍白。 ………… 三司是指都察院,刑部,大理寺。 都察院由前朝的御史台发展而来,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可巡抚外地。 刑部的具体职掌是审定各种法律,覆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 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长官名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 三者联繫在一起的关系是刑部负责覆核大理寺所判流刑以上的案件。 御史台掌管监察文武百官。但也可参与冤案大案的审理。 因此形成了大理寺的主管审判,刑部主管覆核,御史台主管监察的司法审判制度。 一般时候三者都是分开办案的,但是在遇到特殊案件,重大案件的时候三司要联合在一起审案,就是三司会审。 今日三司的主角是大理寺卿陆宏,他要联合刑部赵大人和都察院的史大人一起审问皇后。 审问皇后啊,千古未闻,三人在太和殿台阶上碰到一起,六只眼睛一碰,都做好了出大名的准备。 当然,虽然用的是审问二字,但是皇后就是皇后,谁敢把皇后拉到衙门里去过堂? 三司会审的地点是太和殿,相当于早朝。 三人之后还带了三司审案的一些官吏要员,加一起有十多人,正要往太和殿进呢,回头一看,三品以上的文物官员有三十多个排好了两个队伍,在内侍的带领下也在往这边来。 这些人肯然是旁听的。 陆宏之前就和下属研究过这个官司,皇后自己要求三司会审,这不明摆着吗?她想昭告天下她是冤枉的。 不仅如此,一旦这件事拿到公堂上公开化,最后必须得出个结果,皇后既然势在必得,那么愿望皇后的人就要有个下场。 所以皇后的最终目的是想逼杨宁离开朝廷,冤枉皇后了,难道你还不走? 这是帝后商量好的一步险棋,可是那是帝后啊,叫来这么多人旁听,就是一定要赢,可杨宁现在代表的是文官的利益,一个判决不好,会惹人记恨。 看着那些脸色带着同样凝重神色的同僚,陆宏的心越发紧张起来。 ***** 杨厚照先从轿子上走下来,然后回身去扶李昭,他抓住李昭的手,用整个身体护着她,把她抱下来,温柔呵护之际,绝对不加旁人之手。 李昭落下地后看着他笑,道:「这可是太和殿,让那帮老头子看见会更加对咱们不满意。」 等他们进殿,就要跟杨宁打官司了。 杨厚照道:「朕现在也管不了那许多,阿昭,你说这皇城都是咱们家开的,那怎么一到这,朕还是很紧张呢?」 李昭道:「因为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很焦虑,过去使人迷茫,未来会让人焦虑。 话说回来,万岁爷您摊上官司都迷茫,还没人敢对您做手脚呢,可想而之为什么老百姓宁可吃亏都不愿意打官司了吧? 朝中无人,不知道结果,也实在耗不起。」 所以他们i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老百姓能活得轻松一点。 想到这里,杨厚照挺直了身板,道:「那朕就不能进展,阿昭处处为百姓着想,朕要帮百姓护好他们的好皇后。」 老百姓只管柴米油盐酱出茶,谁管他们。 李昭被杨厚照严肃的表情逗笑了,两只小手揉搓着他的左边大手,轻轻的给他力量。 她的眼睛睁的圆圆的炯炯有神,像是元宝为了吃小鱼干在讨好他一样。 那可爱的模样杨厚照恨不得立即把李昭搂在怀里亲一亲,但是人太多了。 在外面他得正经点。 杨厚照轻声问道:「阿昭,你都不紧张吗?你为什么能这么从容淡定?」 因为那些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她的年纪加起来也是小老太太了。 李昭道:「因为我不在乎结果。」 不在乎结果?那他们打什么官司?万一杨宁就赢了怎么办? 她可能会成为废后,还会名声狼藉。 杨厚照转过身,对上李昭的眼睛:「阿昭,你不会想藉此机会离宫吧?算计朕呢。」 李昭哭笑不得:「臣妾能在这时候算计您?我离什么宫,臣妾还要陪着万岁爷白头到老,有可能还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孩子啊,杨厚照咧嘴一笑,笑呵呵的露出一排小白牙。 后道:「那你怎么不怕杨宁赢呢?你想他怎么敢跟咱们打官司?不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了吧?」 没有证据在手,他那墙头草的性子,怎么敢挑战。 「因为我觉得,咱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老天是有眼睛的,不会让咱们输,不管他有什么证据。」 人善天不欺,老天也喜欢公道。 李昭的声音坚定如铁,杨厚照感觉一块石头都落了地。 「对,咱们不输,朕还要跟阿昭生好多好多对小皇子。」 说完,年轻的皇帝要去拥抱皇后,被皇后红着脸躲过去了,皇后看看左右道:「咱们该进去了,旁人都等着呢。」 然后皇帝道:「他们都看不见,无妨。」 四周的内侍:「……」 就一种感觉,万岁爷方才说他紧张,大家一点都不信。 ***** 看着低头不语的韩澈,杨宁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他怎么也没想道,在他找不到证据的时候,女儿这么有本事,能让韩澈出面指证李昭。 曾经定过婚的男女,说出来的话就算是假的,也让人想入非非,有了韩澈的证词,李昭就算不被人诟病干政,没有妇德的帽子肯定摘不下去了。 不过会对女婿仕途有影响。 杨宁拍拍韩澈的肩膀道:「不要紧,只要能扳倒皇后,爹还是首辅,这次皇后触了众怒,爹请求废后,一唿百应,从此也算是立威了,等爹爹位置坐稳,你什么前途没有?爹不会害你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传证人 韩澈沉吟下道:「小婿不求别的,只求帮了岳父这一次,婉滢不要再猜忌我了。」 杨宁笑道:「放心,你都能大义灭亲,婉滢还怎么会怀疑你,过了今天,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来年爹要抱外孙子,好好对我女儿,爹不会亏待你。」 韩澈有些勉强,但是还很乖巧的点头。 而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好听了叫温文尔雅,不好听就是窝囊,给他点压力,他肯定不敢有猫腻。 杨宁对韩澈的态度十分满意,交代道:「我先进去,稍后皇上会传唤你,你在这里等着吧。」 他们此时在的地方是太和殿丹犀上,帝后应该快带了,杨宁不能再耽误了。 韩澈对他的叮咛依然是点头,算是答应。 杨宁再不啰嗦,撩开袍子登上台阶。 他迎着太阳,看着太和殿的金匾嘴角微微上扬,那种志在必得,是对对手的鄙夷,只是他没看见,在他不断的攀登台阶的时候,他的姑爷,那个儒雅的韩澈,正在用一种毒蛇盯着猎物的目光看着他。 ***** 说是三司会审,但是在太和殿,皇上的明黄色身影一出现,不管你是大理寺刑部还是都察院的,就算是那些辅臣,都齐齐跪下,口唿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厚照等坐稳了后道:「皇后就在珠帘之后,行礼吧。」 过堂的地方都能换成太和殿,所以即便皇后是被告,也可不露面。 诸位大臣对这个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本来皇后打官司已经够丢朝廷的脸的了,皇后再自己蹦出来给他们看,真是不知所措。 当众人都跪下去的时候,宝座上的小皇帝气宇轩昂,他身后那道珠帘里同样露出一个端庄威严的身影。 脸面是看不清楚的,可是意境和气质都有啊。 杨庭和和李阳东自然也在场,磕了头,杨庭和看下李阳东,眼神中带着询问,像不像二圣临朝? 二圣临朝说的就是武则天和李治,武则天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常常帮李治处理国事,后来李治身体越来越不好,武则天干脆就垂帘听政了。 上朝一直都是帝后,那段日子,当时的大臣们叫二圣临朝。 如今小皇帝也领着他的女人来了,这跟当年的李治好像没什么区别。 李阳东对着杨庭和不着痕迹的摇着头。 区别大了,太祖最讨厌后宫乱政,唐时又是什么样?李氏王朝有胡人血统,跟汉文化不同,不那么歧视女性政治。 而且当时武官地位高,文官没有掌控朝廷。 只有儒家那一套的读书人才看不起女人。 他们的王朝恰恰相反,是永远都不可能出女皇帝的。 还有最大的不同,小皇帝身体多健康?他又不是李治。 次辅对皇后还是多有纵容的态度,杨庭和想着那个帐本,没再说话,跟着其他官员一起,等着皇上发话后站起来,站在一旁旁听。 形式都走过了,杨厚照看着殿下站成两排的臣子,问道:「以往三司会审如何审案的?开始吧,朕不会出声打断,也作为旁听,所以你们要秉公执法,不得徇私。」 陆宏和另外两位同僚出列,站到最重要的地方。 要说以往三司会审,都是他们三个坐高堂之上,现在能站着审案都不错了,所以怎么可能跟以往一样,但是徇私舞弊,那是万万不敢的,能审清楚就行了。 皇上给了开始的示意眼神。 陆宏跟左右一商量,那两位微微颔首,后边人开始翻阅帐本做笔录。 陆宏仰头叫道:「传原被告上殿。」 不用喊那么大声,珠帘后有女子咳嗽一声,殿下的左边最前头,一位身着一品官府的大人出列。 所以一个是皇后,一个是首辅,这是原被告,都到了。 陆宏看下杨宁,问道:「原告杨大人先陈词,您为何要状告皇后娘娘?」 是皇后逼他告的。 还好,现在杨宁已经有底气了,也不在意这些小节。 道:「太祖有遗训流传与世,为避免武后事件重演,后宫不得干政。 可皇后李氏,不仅在大臣致仕方便指手画脚,令人忍无可忍的,还给皇后出主意,怂恿皇上税改,破坏立朝根基,视江山社稷与不顾,将管理国家视为儿戏,如此奸后,乃国之不幸,若不废除,恐国将不国。」 文人的嘴向来都很厉害,骂人不吐脏字。 杨厚照本来做好了准备不会与杨宁一般见识,但是那些污衊他妻子的话从一个国之重臣嘴里吐出来,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一拍扶手道:「岂有此理……」 真想跟他拼了。 杨宁这时道:「圣上,您不是说不会掺合其中吗?」 而君无戏言。 杨厚照年轻俊逸的脸上赤红一片,咬着牙想了一下,后道:「那你也不能危言耸听,什么国将不国?你是在诅咒朕。 你说皇后干政,拿出证据来,再来危言耸听,诅咒朕的江山,朕一定严惩不贷。」 好吧,皇上说了不掺合,但是以危言耸听的名义还是可以骂人的。 大家都等着皇上继续发脾气。 不过令人意外得很,皇上接下来对陆宏道:「你继续吧。」 官员们开始低头窃窃私语。 珠帘后的李昭嘴角慢慢上扬,她的小狼狗会越来越沉得住气的,这还只是开始,大家走着瞧。 陆宏刻意的咳嗽一声,四周肃静。 后陆宏不敢对皇后发难,替皇后问杨宁:「杨大人说皇后干政,可有证据。」 这才是今天三司会审的关键。 其实也就是这么点事,杨宁说皇后干政,但是皇后不服气,皇后提议的三司会审,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好名声。 所以今天的所有重点都在证据上。 之前大家猜测杨宁是不敢迎战的,毕竟是皇后的提议,她就算是干政了,也是口头上的话,不会傻到给人留把柄。 可是最后杨宁迎战了,说明什么? 他有证据。 百来只眼睛都看下他。 杨宁不紧不慢道:「证据自然有,去年刘健等人看不惯内侍所为,要求皇上严惩八个内侍,当时本官差点跟着刘健致仕,皇后娘娘感觉到了危机,就给本官的女婿写信,让他阻止本官致仕。 这是有信件来往的事实,本官的姑爷诸位应该也都认识,就是去年的新科探花,韩澈,正是皇后娘娘的表哥,他们是亲戚。」 亲戚的证词,那就可信多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韩澈翻供 杨厚照听到韩澈的名字的时候,脸上明显闪过震惊,回头看下珠帘后,他离得近,能看见李昭的表情,李昭对他做了一个少安毋躁的表情。 少女淡然的目光像是一抹清风,吹拂他躁动不安的灵魂。 对,阿昭觉得没事就肯定没事,杨厚照平復了下心情,又转回头。 下面百官又在窃窃私语。 陆宏申请道:「圣上,微臣之见,应该宣证人上殿。」 杨厚照道:「审案你是行家,就按照你说的意思做。」 路宏是二十年的老邢名了,他有各种手段可以让人说真话,也可以让人说假话。 唯有今天,他感觉浑身的本事一点都用不上,走走过场就好了,接下来的小人物都是探花郎,能有他什么事? 他与左右商议:「宣证人。」 左右点点头,然后回头用目光告诉手下,做好记录。 程序走完,内侍要去找韩澈,听闻就在殿外候着,便直接宣召。 韩澈听见漫长尖亢的喊叫声,知道是到他了。 他看着地面沉沉的吸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太和殿的匾额。 里面今日坐着表妹,从表妹成亲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未见,马上就能看到了,他轮廓分明的嘴角,蓦然之间涌起一丝酸涩的微笑,眼神也颇为凄凉。 **** 等韩澈进道殿里,好看的眼睛从酸涩又变成些许失望,宝座太远太高,触手不及,中间隔着那么多旁观的大臣,像是隔着千里万里,更别说珠帘后端庄优雅的身影,根本看不清。 他走过去磕头,可是就在磕下去的剎那,心里有升起一丝幸运之感。 还看什么表妹啊,忘了当年胡同里,也是这样给皇上磕头,皇上那神采飞扬的气质,那豁达的胸襟,他一辈子拍马追赶也追不上啊。 阿昭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现在还是专宠,他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对这个男人,更应该是佩服,哪里还要这么悲伤的情绪。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心神都已经十分镇定,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杨厚照,道:「微臣韩澈,前来为首辅作证。」 杨厚照居高临下,能将下面人的表情看在眼里。 俊美的少年目光如炬,也不知道是看着他哪里,这种眼神竟然不是看阿昭的。 他暗暗打了个哆嗦,忙道:「陆爱卿,继续吧。」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陆宏身上。 陆宏问向右手边的韩澈:「韩编修,杨大人说你曾经收到过皇后娘娘给你写的信,涉及到了政务,有这样的事吗?」 女人给男人写信已经是暧昧了。 何况还是表兄妹,加上一个参与政务,李昭休想再翻身。 杨宁在左,凤眼向右一扫,给韩澈一个鼓励的眼神。 韩澈冲着他一笑,微微颔首。 虽然幅度不大,但是众人都看见了,翁婿的互动笑容,有种父慈子孝的亲切之感,让人看的眼热,那这样的韩澈,是不是就承认皇后曾经给他写过信了? 百官看热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大家都在等着韩澈一句话,是,或者不是。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期待或焦急的目光。韩澈把目光投向杨厚照,不紧不慢道:「圣上,杨宁所说,纯属一派胡言。 我一个外臣,皇后娘娘是后宫之母,给我写的什么信? 一派胡言!」 少年温文尔雅的气质,陡然间将最后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那字正腔圆的美好强调中,还带着些许鄙夷,让周围的人惊的瞪大了眼睛。 杨宁可是韩澈的岳父,他在大殿上说杨宁一派胡言。 杨厚照惊喜的张张嘴,原来是一伙的。 他再看韩澈,目光也变得灼灼起来。 杨宁则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叛徒:「你在胡说什么?」他的证人啊! 韩澈看向他:「杨大人诬陷皇后,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才是胡说,我又胡说什么?」 杨宁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韩澈,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澈道:「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你们说的。 你和你女儿威胁我。 反正我没有接到过皇后娘娘写的信,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干政之事,杨大人请不要诬陷我。」 临阵倒戈,说的这样冷漠客套,还自曝家丑,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四周议论纷纷。 杨宁看到自己面前就是深渊。 他目光再扫向韩澈,红了眼睛。 声音不由自主就提高了:「韩澈,信件婉滢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韩澈伸出手:「证据。」 那干脆漠然的态度,冰冷的眼神,让杨宁不由得想起那天找他挑衅的李昭。 证据,证据,到处都在跟他要证据,如果有证据,他还会用得着他韩澈。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杨宁被逼的退无可退,指向大殿之上的穹庐:「你敢对天发誓吗?你敢说你们接到过信件?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吗?你如果敢发誓,说你如果撒谎就天打雷噼,我就信你没有接到过皇后娘娘的信件。」 杨宁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种一不做二不休的冲动在其中。 这时候的他很难被阻止。 而李昭到底给没给韩澈写过信? 写了,杨厚照知道,因为他看了,还撕成了碎片。 所以韩澈就是撒谎,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不能让韩澈发誓。 少年皇帝这次没有和皇后商议,高坐其上,倏然发出鄙夷的冷笑。 皇上笑,再愤怒的杨宁也不能说话,众人都等着皇上示下。 杨厚照看向陆宏道:「你说,如果发誓有用,还用得着三司吗?还需要锦衣卫东厂吗? 不然咱们把这些衙门都撤了吧,就留几个菩萨坐在上面,来了犯人就发誓,等着雷公电母审判,这样省人省力省钱,朕就不用为你们的俸禄操心了,多好。」 这是讥讽之语,不过十分有道理,歹徒都是奸诈之人,怎么能靠发誓来辨别真伪。 众人阵阵发笑。 杨宁忿忿然道:「好,圣上说不发誓就不发誓,那就认定老臣诬陷好了。」 他赌气的话,谁都能听出来他不服气。 可事实也确实让人不服,审案当然不能用发誓来辨别供词真伪。 但是韩澈是读圣贤书的,别人发誓不管用,读书人撒谎被人耻笑。 可是他不发誓,皇上护着他不用他发誓,明眼人眼里,这不就是猫腻吗? 本来说皇后没干政,大家就不服。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杨宁败诉 杨婉滢在自己的闺房中等消息,她喝着茶水,手指有节奏的敲着小桌子,虽然不算很悠闲,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然的,也没那么紧张。 杨夫人一进门口的剎那,就被她悠闲的姿态气到了。 她走到杨婉滢面前,抢过她的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是你怂恿老爷去跟皇后打官司的?」 何氏对杨宁伤透了心,再有杨婉滢被太后申饬,她已经不管这两个人了,但是与皇后为敌这么大的事,她才听说,可是显然知道的有些晚了。 杨婉滢提了口气,后扫过母亲凌厉的眉眼,笑道:「那有什么?过了今天,她就不是皇后了,有什么好怕的?」 何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成?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操纵朝堂,你还能算计到皇后?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杨婉滢十分讨厌母亲,什么都要管着她,什么都要和她作对。 不管她做什么,母亲都不会满意。 还记得小时候,她在院子里捉蜻蜓,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可以捉,为什么就她不行? 母亲用看下三滥的目光看着她,那其中的鄙视和看不起,丢下她捉蜻蜓的网说:「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给你龙袍也当不了太子,滚回去学琴。」 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母亲厌恶她的可恶嘴脸。 现在又是,她那微眯都圆眼睛,鄙夷到好像她就是一块瓦砾,一颗老鼠屎,一个脏东西。 她不敢对母亲大喊大叫,因为母亲会让下人打她。 于是她提着嘴角,露出不凉不热的笑容道:「因为我相信韩澈的软弱无能,我相信韩家人的钻营,就像我相信娘一直能控制住爹一样。 韩澈会帮爹的,因为他要帮他自己,就这样,我一定能扳倒皇后。」 何氏看着杨婉滢那坚信的目光,肃然道:「希望老天保佑你,不然你爹得不到好处,你丈夫得不到好处,你自己更得不到好处,那时候我杨家人再也不会帮你,你好自为之。」 何氏转了身出去,杨婉滢将茶碗扫到地上,忿忿然道:「杨家人,我难道不是杨家人?都是她害我的,从来没有看得起过我,我一定要赢一次给她看。」 ***** 大殿里,韩澈倏然一跪,右手指向天空道:「翰林编修韩澈在此发誓,望过往神明细听,我从来没有接过皇后娘娘的信件,更没有和皇后娘娘有过任何来往。 杨宁构陷我知道皇后娘娘干涉内政,纯属一派胡言。 以上每一句话均为弟子所言,如有假话,愿遭天打雷噼之苦,哪怕万劫不復。」 他声音还是那样的文雅平静,带着不容人置喙的笃定。 他清瘦的身影跪在那里,却像是一座大山般坚韧可靠。 可他确实是收过信的啊,是为了李昭才能发出这样的誓言。 甘愿自己天打雷噼,哪怕对神灵撒谎,也不愿意让别人对皇后有一点点怀疑。 杨厚照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感动和震惊。 他回头看向李昭,可是他的阿昭还是之前的表情,没有一点被感动的迹象。 杨厚照:「……」 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有了韩澈这个誓言,百官们再也不敢怀疑皇后跟韩澈有所牵扯了。 杨宁用同样震惊的目光看着韩澈,别人或许信他,他的女儿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可是这个少年…… 他低吼一声:「韩澈,我们才是一家人。」 韩澈看着前方,肃然道:「先有国,才有家,皇后乃国母,我们身为臣子的,绝对不容许别人诋毁我们的国母,不能给国家抹黑。」 「你……」 这边说不通,杨宁懒得再看韩澈,对杨厚照拱手道:「就算韩澈没有接到信件,不代表皇后就没有干政。」 这个问题,杨厚照太手向陆宏:「你来断案。」 陆宏:「……」 他语气十分肃然道:「杨大人,咱们今日的会审是为了什么?你说皇后干政,还有其他证据吗? 韩编修证词是没有,您如果没有别的认证误证,可不能信口雌黄。」 「这上哪找证据去?」 「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了。」 「可是皇后到底有没有干政?」 「这谁说得清。」 旁听的众人又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有干政嫌疑,就是没有证据。 杨宁没了韩澈这个棋子,当然就什么都没有了,站在原地看着陆宏,老脸憋的通红。 陆宏提高了声音:「杨大人,到底有还是没有?」 他这一声下去,殿上的声音像是被剪刀齐齐剪断,瞬间安静,大家都在等杨宁回答。 杨宁攥紧了拳头还是不吭声。 陆宏又问一遍:「杨大人,您是不是没有证据?没有就是诬陷。」 清风从敞开的三层殿门中吹进来,宝座后的珠帘微微有些响动,大家的视线都被这声音转移,其他再没有声音了。 陆宏看向殿上的君王,君王没有给他任何的神色提示,他又看向左右二位,二人提起袖子,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 他又何尝不紧张呢?因为杨宁这样一直抗拒着,按照过堂的流程,他可以宣判了。 陆宏轻轻咳嗽一声,随即道:「杨大人拿不出证据,这案子……」 他话还没说完,扑通一声,是肉体摔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众人往殿中间一看,杨宁躺地上不动了。 陆宏:「……」 其实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非常好。 杨宁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之罪,按照律法,诬告上位者,那是要收监的。 但是自古以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文官可以直言上谏,不管最后弹劾的人成没成,都不可以追究,尤其不能打杀,不然谁还敢说实话了。 杨宁弹劾皇后干政,这分明属于谏言,并不是诬陷,按照规矩,可以不了了之。 但是他们这位皇后奇了,非要三司会审,更厉害的,一句话没说,一位辅臣自己拿不出证据就晕死过去了,皇后赢了。 可是这到底是算诬告还是算进言? 该怎么判,从来没有例子可以依循,怎么办? 陆宏又看向皇帝,您老来拿主意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给他台阶下 杨厚照想了想问道:「杨爱卿怎么了?」 是啊,这么恰巧就在这时候晕死在那里,大家都不知道要不要给他台阶下,所以还没人管。 听皇上这么一问,李阳东上前一步,试探了一下杨宁的鼻孔,后道:「回圣上,暑热袭人,杨大人好像中暑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殿里凉爽,方才还有风。 所以这么大的漏洞李阳东还是承认杨宁晕倒了,这就有维护之一。 众人都等着皇上的裁决。 杨厚照剑眉立起,心想天天跟我家阿昭作对,装死就能绕过你? 看朕怎么收拾你。 他要把杨宁收监,刚要开口,身后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万岁爷,杨大人既然身体不适,臣妾的污名也洗的清白了,若是没事,就送杨大人去医治吧。」 这是要放过杨宁? 杨厚照回头,用诧异的目光看向李昭,李昭隔着帘子对他重重的点头,是深怕他看不清,不听话的意思。 杨厚照眉头下意识的拧在一起,十分不高兴。 再回头看着躺的跟无赖一样的杨宁,真的这么放过他? 真是。 ***** 从太和殿出来到隔壁的茶室,杨厚照把李昭拉到门后的角落里:「阿昭,咱们为什么要放过杨宁啊。」 在殿上的时候,最后杨厚照还是做了一个听妻子话的好相公,可是下来他就不甘心了。 李昭抬手抚平他额头上的怒意,后道:「谁说放过他了啊。」 她在杨厚照耳边道:「虽然过堂的结果是他输了,但是你觉得百官信吗?百官不信,万岁爷再严重的处置他,会让别人有牴触情绪,臣妾说三司汇审,不过是缓解一时压力,之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肯定再没人敢要求废后,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杨宁。」 杨厚照道:「可是他是始作俑者,咱们就这么放过他?」 少年嘟起的嘴,还是以为她又心软了呢。 李昭声音放的很低,道:「万岁爷,您看李大人多聪明,他肯定知道臣妾的意思,一个被逼的晕倒的人,您还觉得他能蹦跶多高吗?咱们不是不报仇,而是时辰没到,要想毁掉一个人,也不是收监这么简单,声名狼藉,才是最可怕的。 而比起步步紧逼,兵不血刃一直是我提倡的斗人方法。」 就是不留把柄给人。 她说完这席话后蓦然勾起嘴角,背着光,她整个人被阴影当着,脸暗下来,灵动的眸子比以往更奸诈。 杨厚照星眸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 杨宁是被宫里的内侍抬回来了的,一路上的招摇,如果有人问,那些内侍就回答,杨大人诬陷皇后娘娘不成,吓破了胆子,所以晕倒了。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没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没有干政。 也所有人都知道他病了,这下子不是暂时性的申请休息,不致仕都解决不了问题。 可他刚当上首府多久?一年时间都不到。 自己的人还没有培养起来,该得到的名声也没得到。 当然为了这个首辅的位置,他可是抛弃了刘健,抛弃了直臣的好名声,什么都不要了得来的,现在这样被逼退,还不如当年跟着刘健走呢。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内侍走后,躺在床上,杨宁十分不甘心,想到今天的种种遭遇,他坐起来吼道:「韩澈,韩澈,把那忘恩负义的小畜生给我叫来。」 守在杨宁床边的只有何氏。 何氏嘴角挂着讽刺的笑,道:「人家根本就没跟过来,说到忘恩负义,你给了人家什么恩什么义,行了,别喊了,我都觉得丢人。」 「怎么就丢你的人了?我丢了你什么人?后宫干政,我怎么就不能说,那里丢人? 你不是最知书达理吗?你能看得过去?我到底那里丢人。」 杨宁歇斯底里的问话让何氏一噎,后她道:「您也不用跟我喊叫,您丢人不在敢于直言,而是皇后涉及到了你的利益了,你才跳出来,不然当年为何不和刘大人一起走,之前赵瑾横行无忌的时候为什么做缩头乌龟,你还送他画呢,我家里祖传的。 跟我喊?我不知道你的底细?」 「你给我闭嘴,闭嘴。」杨宁这些年来难得的,将枕头丢在何氏脸上,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道一次跟妻子动手。 虽然不疼,但是打的是脸,何氏脸色一白,顿时就站起来,用惊骇且仇视的目光看着杨宁。 杨宁一向怕妻子,如今对上那目光也有些打憷,忙道:「婉滢呢?我找婉滢。」他试图转移话题。 何氏道:「跟着你那不长脑子的女儿犯蠢,早晚这个家要被你们败了,她死回去了。」 说完抬手给了杨宁一巴掌,打完后转身就走。 杨宁猝不及防,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门口。 你说他追上去打吧,好男不跟女斗,不追,真是气的七窍生烟。 他指着何氏背影道:「我的女儿,跟你没关系是吧? 动不动就是我们败家,这个家败了就像你能捞到什么好处一样。」 对方对他的怒意置之不理,甚至走的更快更远。 杨宁大吼一声:「何氏,你还算什么大家闺秀……」 ***** 韩澈的书房,杨家的大家闺秀红着眼睛盯着韩澈看:「你骗我,你敢骗我?你让我爹输了,可能会输了前途,你敢骗我?」 她不断的重复这句话,拳头攥的仅仅的,那咬牙切齿的姿态,像是要把谁生吞活剥了,好在她手中空空的,不然韩澈肯定会有些害怕。 韩澈出卖了杨宁,杨宁被送回去他也没管,自己回家了,杨婉滢这不就找上来? 韩澈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算帐的,早有准备,所以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他轻声一笑道:「所以呢?所以呢? 你真的以为你三言两语我就能出卖皇后? 杨小姐,你也太看不起我韩澈了。 我自打懂事,就和皇后认识,我们经歷过生活最困难道时候,我遇到读不懂的经文是皇后给我解析,家里没有钱的时候是皇后偷偷塞钱给我买好吃的,你能理解我们的感情吗?就算没有婚约,我们也是亲兄妹,我就算自己去死,也永远不会出卖她。 所以以后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不然你只会更难堪。」
第四百一十八章 敢休妻就杀了你 老实人说话一般都很直接,所以也很伤人。 杨婉滢疯了一般吼道:「所以你说来说去还是忘不了李昭,你就是喜欢她,你不喜欢他你能承受天打五雷轰的痛苦? 你宁可撒谎也要发誓,不要再找别的藉口了。」 韩澈听了脸色一沉,顿了下后从书架上拿出一封信,然后推到前面的桌角,道:「我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了,我决定跟你和离了,这里是合离书,你画押之后我们去官府备案,以后男婚女嫁个不相干。」 「想和离?」杨婉滢拿起书信撕得粉碎,然后全部丢在韩澈脸上:「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了?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离开我。 你不想帮忙就算了,还欺骗我来害我爹,这个仇我记得呢,早晚要报,你等着。」 洋洋洒洒的碎片在灯光下像是雪花飞舞。 韩澈突然有种梦一样的不真实感觉。 他才成亲多久,就要和离了。 他才跟阿昭退婚多久,可是就娶了杨婉滢呢。 纸片落地,杨婉滢怒气沖沖的背影已经走到房门口。 韩澈叫住她:「杨小姐,和离吧,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你挑拨是非,辱骂公婆对丈夫不敬,我有太多理由可以休了你,但是我不想把事情闹的那么僵,我们并不是要结仇,和离吧,别逼着我写休书。」 杨婉滢终于转过头,凤眼挑着,怒意尽显:「一定要离开我是吗?一定要离开我吗?」 她只说了一句话,但是一声比一声尖厉,颇为激动。 韩澈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母亲跟阿昭吵架都不会这么让人畏惧,他攥紧了拳头,点头道:「我们不合适,不和离我就会休妻,到时候咱们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此时人都好脸面,夫妻不和,先想的是和离,休妻是对女人的否定,对女人家教的否定,有权有势的娘家人也不会同意,就真是结仇了,韩澈不想把事情闹大。 杨婉滢陡然间冷笑,道:「韩澈,我有三个哥哥,我爹今天被你这么出卖一下,仕途尽毁,只能致仕了,所以你认为我还会怕你什么脸面不好看吗? 我家还会怕你什么名声吗? 我再告诉你一遍,和离你休想,敢休我,让我哥哥打断你的腿,再休我,连带你的胳膊都要砍断,还要休我,就要了你的命。 我宁可毁掉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还敢休我,你做梦吧,下辈子。」 她说完这些话,放纵似的哈哈大笑:「如果我爹还在内阁,我可能还会顾及名声,现在我怕你?哈哈……」 笑过之后她转身就走。 韩澈白着脸坐回到椅子上,比家人,他除了姐姐妹妹就一个爹还不中用,打仗肯定打不过杨家三兄弟。 比下人呢? 杨婉滢带来的陪嫁能把他们全家绑起来吊打。 完了,完了。 文不成武不成,他这辈子是甩不掉这个杨婉滢了。 ***** 一天下来,一身的汗味。 李昭收拾好衣服要去洗澡,在长廊下看到小皇帝搬了小杌子坐下,双手托腮,看着前方,一脸沉思。 能想像那种画面吗? 红烛映红之中,俊逸的少年皇帝,坐在那里一脸愁容。 可是他是皇帝啊。 就好像着世上最富有,最有权利的人唱着「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一样。 那种感觉——这种人都有烦恼,还让别人怎么活。 李昭笑着走过去,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您不洗澡啊?」 「哼。」杨厚照身子一扭,给他留下个闷闷不乐的小背影。 李昭:「……」 哎呦,还是因为他呢。 从殿里回来的时候还挺好的,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在说话,怎么好端端的就生气了。 李昭走到另一边,道:「万岁爷到底怎么了?臣妾哪里惹您生气了?」 「哼。」又转到另一边。 啧啧啧。 李昭心想你不是早晚都要说的吗?还做那个小姿态干什么? 她道:「那万岁爷自己生闷气吧,臣妾去洗澡了。」 说完迈开步子要走,杨厚照站起抓住她的胳膊,一脸气愤:「太过分了,你就不能再哄哄朕啊?才问了两句就走,你不会问第三句,你问了第三句,朕不就回答你了嘛?」 李昭眼皮垂了垂,一脸傲慢;「不问,就问两句,不想问第三句。」 「呀。」杨厚照攥起拳头,最后打在自己胸口:「你对朕一点都不好,生气了,生气了,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朕。」 「那就生气呗,不关心。」 李昭蹦跶一下就走,跳下台阶。 她准备洗澡,头髮都散开了,没有风丝,发梢还一跳一跳的,可见她是多么的雀跃。 他这么难受,她还那么高兴。 这个该死的女人。 杨厚照咬着胳膊,不让自己喊出她的名字,这次她不道歉,一定不要原谅她。 前面传来轻快的小曲:「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界的悲哀,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这个歌曲没听过,很好听,歌词好像还有些哲理。 杨厚照高声道:「皇后。」 李昭在最面抿嘴一笑,等转过头去的时候神色已经变得漫不经心:「干什么?万岁爷有什么事,不是不说吗?」 杨厚照心想算了,反正在她面前我就是脸皮厚,还端什么架子。 他招着手道:「你来,朕要跟你说话。」 李昭摇头道:「万岁爷有事就过来吧。」 她就是不主动。 杨厚照气的磨牙,后咬咬下唇,一撩袍子走过去:「那朕过来。」 这还差不多。 李昭问道:「万岁爷到底怎么了?」 杨厚照扁着嘴。 那星星一样的眼睛眼睛耷拉着,失去了桀骜不驯的神采,不过却透着乖巧,让人心生怜爱。 李昭拉起他的手道:「万岁爷别生气了,若是臣妾惹您不高兴,那臣妾跟您道歉,您就原谅臣妾少不更事吧。」 她还少不更事,满肚子的鬼点子。 不过她娇嗔的讨好声可人至极,杨厚照的气愤顷刻间烟消云散,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李昭眼睛挑了下,是在思考,然后摇头:「不知道。」 确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杨厚照:「……」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小皇帝又吃醋了 小皇帝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又颓败下去,低声道:「确实不能怪你,朕只是难受,你明明给韩澈写过信,可是他宁可发毒誓,也不承认,你还记得他发誓时候的样子吗?毫不在意大义凛然,阿昭,他心里还是没忘了你。」 而最让杨厚照心烦的是李昭的态度,对于韩澈对他的好,她全盘接受,因为当时,李昭可一点差异的情绪都没有。 所以她相信韩澈。 一点沟通都没有的两个人,在大殿上也不可能有一点暗示,可是男人就是肯跪,女人一直端庄没有波澜的神色说明她算准了他会跪。 他们都是那么彼此的相信着对方,像是一个圆,他都加不进去。 杨厚照越想越难过,说完话,低着头负气的踢着台阶。 其实是想踢她吧? 不会,他捨不得。 是又吃醋了。 看着小狼狗失落的如找不到家的羔羊,李昭心头一软,柔声道:「原来是这种小事,万岁爷可真是的,这有什么好忧伤的?他帮咱们还不好?」 小事? 杨厚照嘟囔道:「朕可不认为是小事。」 他话没说全,所以他感觉李昭不懂他的感受,继续嘟囔:「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朕是什么啊?」 李昭构勾住杨厚照的脖子,道:「万岁爷是我的依靠,我的知己,我一生的伴侣,你说是什么?当然是最重要的人。 是心,是肝,是生命的四分之三。」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让杨厚照心神激盪,女人香甜的气息就挂在鼻尖左右,他怒气消了一半,想了想问道:「怎么才四分之三,那四分之一呢?」 李昭拍拍肚子:「那四分之一得留着给咱们孩子,你还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还是跟他有关啊。 他们是夫妻,会共同孕育小生命。 一想到李昭会生一个和自己有着骨血关系的孩子,杨厚照怒气全无。 抱紧李昭道:「不行,一点也不给他,都给朕,朕再给他好了。」 「跟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万岁爷也不嫌害臊。」 「朕才不害臊,有本事他找自己媳妇重视他去,找我媳妇干嘛?」 二人你来我往的欢笑声越来越大,秦姑姑在温泉门口都听见了,暗暗撇嘴,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讨论心肝的问题好不好? 那边李昭把她的小狼狗闹笑了,刚刚松口气。 杨厚照的话题又起了,他摸着李昭的头道:「阿昭,你真的不喜欢韩澈吗?」 喂,追着不放,有点过分了。 李昭咬着唇,眼皮垂下去:「万岁爷怎么老疑神疑鬼。」 杨厚照忽然手指按住她的嘴,道:「只需告诉朕你不喜欢,朕就安心了,不许说别的没用的,生气也不许,朕都不想听。」 李昭:「……」 他还傲娇上了。 不过看着少年患得患失的神色,心中到底不忍,她比他心理年纪大,就应该迁就少年人在恋爱中的没有安全感。 她捏着杨厚照的脸道:「不喜欢,不喜欢,就喜欢万岁爷这样的。」 杨厚照咧嘴一笑:「真的?那为什么韩澈为了你发毒誓,你动都不动一下? 朕好嫉妒你们可以那么信任,你们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终于说出来自己的猜忌了。 李昭微愣,想明白过后嘲笑道:「我干什么动啊?发誓而已,若是发誓有用,万岁爷不是说了,要三司干什么?找菩萨断案啊? 发誓又不灵,有什么了不起.」 原来她是因为不担心吗? 杨厚照蹙眉道:「可是觉得你还是很坦然的接受韩澈对你的好。」 李昭瞪着眼睛道:「为什么不接受? 为什么不坦然? 他小时候读不懂课本,都是老娘教他的,读书老娘花了多少钱,没有我他能有今天? 别说给我发毒誓,就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替我死了,我也不欠他的啊,我干什么不坦然。」 杨厚照微微张开嘴:「老娘?」 李昭:「……」 她掩住嘴道:「皇宫里不能说哈?」 杨厚照:「……」 不过不是因为相互喜欢就好了。 之所以坦然,是因为理直气壮的不亏欠,人情早都在前面还过去了。 杨厚照明白了李昭的想法,高兴的抱住李昭,随后笑容又凝结在脸上,看着李昭道:「你还教他读书,还供他读书,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李昭:「……」 这是没完了吧? 她推开杨厚照:「万岁爷自己烦恼去吧。」 哄不过来。 她在前面走,杨厚照急的追上来:「呀,太过分了,还推开朕,是不是对朕不耐烦? 要变心了? 朕没韩澈好吗? …… 干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做贼心虚?」 被杨厚照抬手挡住路,李昭翻白眼,脑袋往旁边一撇:「不理万岁爷。」 「为什么不理?」 「不想理,疑神疑鬼。」 「人家喜欢你才疑神疑鬼。」 「过犹不及。」 「那你说爱我。」 「不说。」 「为什么不说。」 「说多了。」 「还想听。」 「不说。」 「那就是不爱我。」 李昭本来就不说什么有耐心的人,这小子能男人一点吗,她就要发火,陡然间转过头:「呀……」 杨厚照突然道:「阿昭,你小时候朕缺席了,很遗憾。」 李昭眨眨眼睛。 杨厚照拉住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一脸伤感:「如果朕从小就认识你,就没韩澈什么事了,现在也不会觉得你们才是一对,迫不得已才嫁给朕。」 所以他真的这么喜欢她?从小到大都想在一起? 他又是那委屈的小奶狗眼神,李昭怒气全消,道:「杨厚照,我只爱你一个人,以前没有韩澈,以后除了你任何人都没有,全世界就咱们两个人。」 「真的?」 「当然。」李昭莞尔一笑,红烛映面,笑容灿若夏花。 杨厚照蓦然也笑了,反问道:「光说不行,你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李昭眼皮一跳,有种不好道预感。 杨厚照炙热的身子贴近她,腰间故意贴的十分紧密,看着温泉方向道:「水里朕还没有试过,听说汉成帝和赵合德经常一起洗澡,咱们也一起吧。」
第四百二十章 小皇帝见情敌 李昭抬起头道:「唐太宗和杨玉环也经常一起洗,万岁爷,你就不跟跟好人学学?」 杨厚照打横将李昭抱起,道:「朕就是好人,你的好人,你从屋里出来朕就想好了,不给吃的话,朕会教你怎么叫朕好人。」 所谓好人,话本子上写的意思是床上叫的暱称——我的好人。 李昭懂:「……」 杨厚照在他耳边吹气,如玉的面颊故意从她嘴巴划过,每个小动作都撩拨至极,令人心神荡漾。 他越来越精通夫妻房事之道,所以他忧伤失落都是「惺惺作态」,就是想跟她水战。 李昭捶着杨厚照的肩膀:「你怎么越来越坏。」 杨厚照哈哈大笑:「母后就是朕这么骗过去的,走吧,小阿昭,朕的好人。」 李昭:「……」 温泉池子里,不一会的功夫就满是噼里啪啦的戏水声。 站在廊下候着的秦姑姑:体力真好,就是在水里,小皇子会不会被水给沖跑了啊。 ***** 翰林院跟内阁离着不远。 本来翰林院的诸位,就是六部九卿的预备役,是国家未来的掌控人,那么在进修这三年里,他们也充当皇上秘书角色。 不过是有内阁五个「秘书长」在,庞大翰林院秘书团,皇上可能偶尔才会用一次。 所以在翰林院进修,是十分清闲的差事。 这日翰林的编修们都在给四书五经找错别字,啊,他们是编修,平时的工作也是给四书五经找错别字。 找的都不怎么认真,离得近的会说一些家常闲话。 平时韩澈就不怎么跟别人打交道,但是别人说的兴处,问他他会嗯一声。 今天谁说话他都没嗯。 因为韩澈帮着皇后娘娘说话,而皇后触动了大家的利益,现在众人在心里都有点排斥他。 唯有一个叫做李大观的老编修人不怎么灵光,跟谁都能说话。 他就坐在韩澈身边,问道:「韩大人,您眼睛一圈怎么黑了啊?睡不好觉啊。」 有人说要你命,你能睡好觉啊? 韩澈现最怕的事情就是杨婉滢突然间跑到他屋里,说要取他性命,所以晚上门窗都锁的死死的。 可是长久下去好像也不行。 这打打不过,骂骂不走,躲还没地方躲,他这辈子怎么办啊? 心中好似种了一棵黄连树,不是普通的苦。 但是也不能说。 韩澈摇摇头道:「昨晚睡的晚了,一会就没事了。」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听闻你新婚不久,可不能太劳累啊。」 韩澈:「……」 确实跟成亲有关。 李大观又道:「我还听闻你昨日在太和殿说妻子威胁你?真有其事?年轻人,不也要太老实了,媳妇这个东西,不听话就的揍,揍老实就好了,不要太文明。」 打不过。 韩澈笑的尴尬。 李大观突然一脸得意道:「要数贤惠,还是我媳妇,我让他往东,她就不敢往西,我让她餵鸭,她就不敢叫鸡,有时间传授你几招。」 他一辈子也不想拿杨婉滢当媳妇。 韩澈继续尴尬的笑。 那李大观又说些没用的,就在这时,敞开的门开忽然跑来一个小吏,小吏脸上说不好的是欣喜还是害怕,他激动的道:「圣上来了,就在前院大厅里呢。」 皇上来了?皇上可是很懒政道,怎么突然间跑翰林院来了? 众人相视一眼,后都齐齐站起,去接人。 ***** 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杨厚照仰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又看了看,手指指向最后排一角:「韩编修,起来吧。」 这么多新老翰林皇上不点,为什么点韩澈啊? 韩澈也有些意外,后一想,昨日上堂作证,皇上可能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用忐忑的目光看着杨厚照。 其他众人也都在看他笑话,毕竟是皇后曾经的未婚夫,皇上还能重要他怎的? 杨厚照在这时候叉着腰,突然冷笑:「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 众人都面带不解。 杨厚照道:「韩编修是朕钦点的探花郎,怎么样也不能被挤在最后吧?是不是你们欺负他排挤他?」 这个话锋不对劲啊。 众人都低下头。 杨厚照撇撇嘴道:「告诉你们,论起来,韩编修可是朕的表哥,皇帝的大舅哥懂吗?敢欺负朕的表哥,等朕有机会找你们算帐。」 众人:「……」 我去,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皇上主动攀亲啊。 韩澈张开两只手有些不知所措。 杨厚照对他眨眨眼,然后咳嗽一声道:「韩爱卿,朕有事情要交代给你,跟朕过来。」 还要密谈,大家都好好奇是什么事。 **** 翰林院杨厚照很熟悉的,正是盛夏,院子后面小荷塘的荷花打骨朵了。 杨厚照把韩澈带到水池边,然后让张永守着,等都安排好了,他看着韩澈道:「有人欺负你吗?」 韩澈不知其意,硬挤出笑容:「同僚待人都很好。」 杨厚照冷笑:「朕明明都看见谁也不跟你说话,还都很好,你这性格,爱欺负也活该。」 韩澈:「……」 皇上方才在大厅里可不是这样的。 他侷促的站在一旁,手抓着衣角,不然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杨厚照看下水塘,一改方才的关心之态,陡然间挑眉,傲慢至极。 他道:「算了,别人欺负你,朕也帮你说话了,想来之后他们再也不敢了,那么剩下的,就要算算咱们之间的帐了。」 不准别人欺负,他来欺负? 韩澈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微臣,微臣……」 他不知道皇上找他算哪方面的帐。 杨厚照倏然间一回头,剑眉立起,神色桀骜非常,道:「你是不是对皇后念念不忘?」 韩澈心中的秘密被人点破,还是皇帝,脸上血色顿失,急急跪下:「圣上明察,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一国之母,微臣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敢肖想皇后? 不知道是谁说的,此事纯属无稽之谈,请圣上一定要相信皇后。」 顿了下又道:「圣上天之骄子,冠绝京华,就好似那天上云朵,微臣比那尘土还不如,皇后娘娘也是明眼人,别说微臣没有非分之想,就是有,皇后娘娘也不可能看上微臣啊,那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圣上,您是心胸宽广又俊朗非凡,谁能比得过您?」
第四百二十一章 逼情敌跳河 那天胡同里,杨厚照把韩澈放了,韩澈就确定这辈子跟皇上比,他是拍马不及。 也是从那天起,见到皇上他就感觉是天人的存在,望其项背,无限崇拜,所以每一句夸奖都真挚诚然。 他说的是真心话。 说完话的时候,又觉得羞涩,桃花眼微弯,脸颊瞬间红润。 韩澈本来相貌就极好的,这羞涩一笑,艷若桃李,胜过江南烟雨,最后他那目光又变得灼灼炽热。 杨厚照摸了摸胳膊,又来了,这小子那种目光又来了。 不过呢,他说的好像是实话。 小皇帝嘴角下意识的勾起,他是明媚如朝阳一样的男子,笑起来灿烂中带着桀骜,又是另一种让陶醉的美。 韩澈蓦然也笑了,所以皇上不生气了吧? 杨厚照笑完,嘴角倏然又一耷拉。 这小子不光夸他,还夸阿昭呢,而且阿昭在前,他在后,是在敷衍他吧? 狡诈奸滑。 杨厚照咬了咬唇道:「朕不管,也不要信你说的话,你就是忘不掉皇后。」 指着池塘道:「昨日你的誓言朕听的一清二楚,可是到底有没有呢?朕想你应该明白朕知不知道真相。 五雷轰顶的毒誓发的脸不红气不喘,说不是对阿昭痴心不改朕才不信……」 「圣上,可是不发誓别人会猜忌皇后娘娘,微臣和皇后娘娘再不济也是一个姥姥,我们是亲戚啊,毒誓是震慑坏人的,皇后娘娘行得端坐的正,微臣相信就是过往的神灵也不会难为微臣。 如果不分是非黑白,他们又怎么敢称神? 所以微臣才不怕,并不是……」 韩澈打断杨厚照,可是解释到最后有点解释不下去了。 杨厚照心想这话倒是跟阿昭说的一样。 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可是供词怎么都跟串通好的一样? 杨厚照更生气了。 又打断韩澈,道:「你跳下去,用水洗清你的清白,这样朕才能信你。」 云淡风轻,池塘边清凉无比,那空气中漂浮的阵阵荷叶香气能使人心静。 着本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韩澈也以为皇上叫他来是好好说话,怎成想是特意给他找的墓地。 韩澈用惊骇又失落的目光看着皇帝。 杨厚照眼神一沉,呀,那扁着的嘴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对他撒娇? 杨厚照星眸一立,越发威严:「跳,不跳就是肖想阿昭,朕的女人不容许别的男人肖想,所以你不跳,阿昭就不能是朕的女人,那么朕就杀了她。 你跳了,你们的事朕就能既往不咎。」 也就是阿昭和他皇上只想留一个。 韩澈这次是真的震惊,脑袋轰隆一下,张张嘴:「圣上。」 杨厚照哼道:「别圣上圣上,你以为多叫两句,朕就能圣明无比?不管,反正要么你跳,要么处置阿昭,你自己选吧。」 是把活的机会留给自己,还是留给阿昭呢? 韩澈看下水塘,荷叶覆盖着,下面深不见底,但是有荷就有藕,有藕就有淤泥,淹死在这下面,一定很痛苦吧? 而皇上不会承认逼杀文官,可能他的尸体很久才会被人找到,一直泡在水里。 又或许谁都不会找他,毕竟大家都不喜欢他。 可是这又怎么样? 韩澈陡然间挺直了胸膛,不就是一死吗?死了之后的事情管他痛苦难过,自己反正都不知道。 活着也要被杨婉滢欺负,说不定早晚有一天要让杨婉滢杀了,不如为阿昭去死吧。 只是苦了父母,父母肯定要哭的死去活来。 自己一直是母亲的骄傲,怕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但是若不是母亲逼迫,自己的人生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危险。 没有母亲逼着,自己跟阿昭现在也会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算了,跳吧,母亲是报应。 韩澈往前走两步,然后闭上眼。 杨厚照盯着他,帮他使劲:「你倒是跳啊?」 韩澈回过头,声音带着哭腔:「皇上,容微臣安慰下自己,死到临头,还是挺害怕的。」 杨厚照:「……」 他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跟朕说话,朕看你也不怎么害怕。 你是不是不跳,那朕去吊死阿昭吧。」 韩澈高声喊道:「万万不可,我跳,我跳。」 说完又闭上眼睛,一步一步忘池塘边挪动。 杨厚照气急败坏道:「你倒是跳啊。」 韩澈道:「我腿软,走不动了。」 「你到底跳不跳?」 「跳,跳,我跳。」 韩澈晃荡着胳膊,给自己打气:「一二三……」 他往前一蹦,真的双脚离地,那个距离确实下狠心了,电光火石之间,杨厚照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抱住,然后把人拉回来。 预期的冰冷和窒息换成了结实的臂膀,韩澈慢慢睁开眼,眼前是如星辰如月般晃眼睛的少年。 「皇上……」韩澈喃喃道。 随之而来的,是他笑弯了的桃花眼,略带崇拜。 又来了,杨厚照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往前一推他:「你怎么那么瘆人,行了,以后不要站水池边太近,皇后千叮咛万舒服,不让朕玩水,掉下去你赔得起吗?」 谁玩水了? 韩澈:「……」 他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皇上,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微臣对娘娘……」 「停。」杨厚照抬起手道:「还说不说对皇后娘娘念念不让?自己的命都不顾,深怕朕处置阿昭,你还敢抵赖,谁说原谅你了?」 韩澈有苦难言,欲言又止,最后认命的低下头,将头磕在地上。 杨厚照更气了,道:「你是不是承认了?承认了吧?」 韩澈抬起头无语的看着小皇帝,后又是欲言又止,最后道:「皇上,不然你杀了微臣吧,微臣真是……」 「朕是昏君吗?暴君吗?怎么可能随便杀人。你真是什么?你说呀。」 皇帝突然间发难,韩澈又急又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微臣真的不敢肖想皇后,是亲情啊,是亲情。」 「真的?」 「皇上,您看看微臣,在看看您自己……」 「呀,您还敢跟朕比?」 纨绔的皇上叉着腰剑眉竖起,越来越怒了。 韩澈忙喊道:「不比怎么知道皇上出色优秀,是最好的夫君,微臣不管是哪方面都拿不出手,微臣甚至都说服不了自己的母亲啊。 是没法比,比过之后知道没法比。」
第四百二十二章 圣上的个人魅力 杨厚照微愣,接着嘴角笑意有些上涌,韩澈乘胜追击道:「皇上,您有多出色您自己不知道吗?您一直是微臣偶像。」 杨厚照站成一个很帅的姿势,脸颊微红润的问道:「真,真的你有说的那么出色吗?」 韩澈摸着胸口:「臣句句实话,发自肺腑,皇上,您是微臣见过的同龄人中,最优秀的。」 杨厚照嘴角笑意绽开,但语气傲然不可一世,道:「好了,朕不过是试探你,也没有真的要你去死,油嘴滑舌,子曰巧言令色者,鲜矣仁。」 不管他说什么,姿态如何,这意思是放过他了吧? 皇上说他不过是试探。 试探他对皇后娘娘的忠心,那就是。 韩澈明白过后大喜过望,原来皇上喜欢听好话。 他磕头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护皇后娘娘周全,就是要了微臣的命微臣也在所不惜。」 「餵。」杨厚照看着韩澈提高了声音:「朕的女人,用你维护什么?再说弄死你。」 韩澈:「……」 皇上又发怒了,说错话了。 那么…… 他傻傻的看着皇帝,脑中突然金光一闪,道:「微臣不济,愿为朝廷誓死效忠,微臣说维护皇后娘娘其实是想说维护圣上您。 但圣上英明神武,哪里用得着微臣呢,微臣只能默默的做个直臣忠臣。 请皇上体谅微臣口拙不会说话,微臣是您的臣子,最想跟随的是圣上您啊。」 这还像句人话。 杨厚照嘴角又提起,心里也劝着自己不要发火。 有韩澈对阿昭好,他应该高兴,不然难道要韩澈出卖阿昭? 可是韩澈真的对阿昭好,他很生气啊。 见皇上在自己身边转圈圈,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像是第一次捉到老鼠的小猫,有些敌意又充满好奇,皇上到底要干什么? 韩澈心想难道我说的还不够好听?可是心里话都说完了,再说就是假话,假话肉麻。 就在这时,杨厚照把韩澈看完了,如果不提李昭,这个傢伙感觉人挺好的,也难怪他当时点他为探花。 看在他守护阿昭的面子上,给点教训得了,别难为他。 杨厚照敷衍的抬起手:「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心了。 朕昨日就知道了你的忠心,所以跟皇后一商量,今天来看看你,你有什么想要的,立了那么大的功,朕给你赏赐。」 这才是杨厚照找韩澈的真正原因,韩澈帮李昭说话,他记得呢。 当然,说跟皇后商量好的是假话,是他自己要来了。 他的女人他会保护,欠了别人人情立马还上,尤其是男人的。 「所以,你到底要什么?」 皇上语气不善,但是问了两遍,君无戏言,可见真诚。 韩澈袖子底下拳头攥得紧紧的,他现在只想摆脱杨婉滢,别的金山银山都没有兴趣。 但是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个女人他都搞不定,还要皇上出面嘛? 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管臣子内院只事也会让文官诟病,他也不能害皇上。 他轻声道:「微臣感觉什么也不缺,没什么想要的?」 杨厚照说得干脆:「那不行,朕还能欠别人人情咋地?必须要。」 那要什么? 韩澈正想着。 杨厚照道:「金银朕看着赏赐吧,但是朕感觉韩编修也有些气节,可能金银你并不喜欢,这样,你是不是对你的婚事不满意?朕给你想办法。」 韩澈脑中瞬间响起了华美的乐章,感觉身子都要飘起来了,皇上真的能帮他解决婚事? 皇上把他看透了? 他激动的跪下去,道:「皇上只说这句话,感觉对微臣就有再造之恩了。」 随后声音激动的哽咽:「可是皇上,微臣不想连累您被人诟病,这事不好管啊。」 「怎么不好管?所谓擒贼先擒王。 杨宁今日递了摺子致仕了,这就是开始。」 杨厚照跟韩澈解释着,说到最后还郑重的点点头。 皇上如此热心,他应该感激不尽才对,可是韩澈笑不出来。 杨宁致仕,只是说仕途上止步了。 但是本朝致仕该有的品阶还是有,不过是没有实权了,可以回家养老。 杨家富裕,杨宁也有弟子,他们韩家是小门小户怎么惹得起。 也就是他和杨婉滢的婚姻如今已经不在于杨宁是不是辅臣了。 在于杨家会不会落魄,杨家是不是还有钱,杨家兄弟还是比韩家男子多。 杨婉滢说要打断他的腿,如果那疯女人真的实行了,不仅轻而易举,好像他还会有苦难言。 所以想摆脱杨婉滢,得让杨家家破,但是昨日皇上都已经放过杨宁了,杨宁再也蹦跶不起来,无功无过,就可以这样了。 他失落的低下头,还是不行。 少年好看的桃花眼中神色黯淡,再也不用灼灼的目光看他了。 杨厚照鄙夷道:「真是,抬起头来,朕话还没说完呢,能骗你啊?」 「啊?」韩澈又呆呆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勾勾手:「起来。」 等韩澈站好了,杨厚照低声道:「阿昭……不是,是朕自己想的,朕很聪明,阅读了很多经书典籍,这些权谋只事就是小菜一碟。 要毁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你光打杀他有用吗?世人都体谅弱者,反而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是如果让他身败名裂呢?然后再收网,你想结果会是如何?」 「让杨宁身败名裂?」韩澈语气不解。 嗯,差不多吧,李昭就是这么说的,让官员身败名裂很容易,也是朝堂上常见的政治手段,先革职,然后查生活作风泼脏水,泼到身败名裂没人敢替他说话,这时候再把他贪墨或者失职的事情摆出来。 而只要是官员,十人九贪,不贪的想找失职也非常容易,因为人无完人,最后一步是定罪的。 毁人这一套下来,基本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十个十个都没跑。 杨宁致仕属于革职,那么接下来就是调查生活作风问题了。 杨厚照突然勾上韩澈的肩膀,道:「朕今天找爱卿,也是为了这件事,杨宁是你岳父,你有没有发现你岳父偷个人之类的,比如弟妹,儿媳妇,邻居家的寡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歷史在重演 韩澈:「……」 怎么听闻皇上自己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呢? 他摇头:「杨大人都那么大年纪了。」 所以不行了吗? 杨厚照捏着下巴道:「这不行啊,你得找,以前的也行,不然你还想不想摆脱婚事了。」 想,太想了,可是以前的他也不知道啊。 韩澈一脸为难。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皇上和他的臣子就在荷花池边密谋另一个老臣,到底生活作风有没有问题。 ***** 杨家的客厅里,聚集了一屋子的文官。 「不管怎么样,让我们见一见杨大人啊。」 「就是啊,李大人闭门不出,是不想管这件事,我们只能指望杨大人。」 「杨大人不能致仕啊,皇上要税改,杨大人坚持的都对,杨大人如果致仕了那不是群龙无首?」 说什么的都有,都是希望管家给杨宁传话,大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见杨宁。 因为杨宁致仕的摺子已经递上去了,大家怕皇上一下子就批准,要找杨宁商议对策。 管家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家大人病情还没好,小的先去通传一声,能不能见诸位大人,要看大夫让不让了。」 脾气急的一挥手:「快去快去。」 管家被催了三次,杨宁才拄着拐杖出来。 他一进厅里,官员们便一下子围过来:「大人,您不能致仕啊。」 「是啊大人,您致仕了咱们这些人怎么办?」 今天能来的,肯定都是对皇后不满,或者对改革不满的,杨宁把这些人的脸都暗暗记下来,文官有头脑脑的,有一半都在这里了,还有一半,像是李阳东那样的重臣,是不好出现的,还有一些杨宁觉得是还没来及的来呢,他就不信,有人会同意税改,把自家的钱给掏出来。 很多人支持他,这也是杨宁要装病的原因,他在朝廷才当了一年首辅,而这一年里,还是赵瑾当政,他根本没什么实权,就更别说威望了。 改革的事他之所以要带头就是为了威望,他要威望,有威望才能统领百官,有威望他致仕,皇上也不敢不留他。 有了这样的底气,杨宁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老夫一言,老夫在这里跟诸位保证,即便老夫致仕,也不会同意税改之事,老夫势必为大家讨公道,与老制度共存亡。」 「大人不行啊,您不能致仕……」 「是,我们都不同意您致仕,皇上若是批准,咱们再去哭文华门去……」 杨宁说话故意往慷慨了说,来的官员都被他鼓动的热血沸腾,都决定阻止他致仕。 这时候正好是晚上,书房里的灯光耀眼,透过珠帘映照在地上的人影被灯光拉的老长。 何氏领着杨三站在不远处的屋檐柱子下,看着那影影绰绰的暗色,何氏道:「告诉你二哥一家,咱们明天回老家,娘带你们回老家。」 杨家老大年纪比较大,在举人止步,于是不留在京城,和妻子在老家管理庶务侍奉祖母呢,其余人都在。 杨三神色一惊,看着母亲道:「咱们回老家,不等爹了?」 杨夫人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沉重,指着对面道:「儿子,虽然咱们没有亲见,但是你感觉不到吗? 李阳东闭门不出。 你再看那满屋子的官员,再看你爹神采飞扬的样子。 不像是去年吗? 去年的刘健刘大人,他门徒众多,文官哪一个不恨八虎,他也觉得满朝官员都在支持他,他也觉得皇上会妥协,最后呢? 你爹威名比不过刘大人,又用小动作得罪了皇后,你觉得帝后二人会放过你爹吗? 咱们早走,兴许还能躲过灾祸,走晚了怕帝后穿小鞋,所以你爹愿意走就走,咱们是肯定不掺合了。」 因为他们的小皇帝根本不在乎谁的威名,谁的势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听话的人。 可是事情太大了,杨三敬重父亲,还是无法像母亲那样果断,他问道:「真的父亲也不管,婉滢呢?婉滢嫁人了,留她一个人在京城吗?」 杨三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眼睛里凶光一闪即逝,道:「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让你爹管吧,任由他们父女是死是活。」 母亲说的干脆,之后摔着帕子就走了,而她眼里的凶光杨三看的真切,这已经不止是一次两次在没人的时候母亲对妹妹表现得十分厌恶,是自打母亲过了四十五岁,越来越严重了。 杨三不解的抓着脑袋,母亲为什么这么讨厌妹妹呢? **** 小皇帝站在梳妆镜前,身子前倾,一直摆弄着他的网巾和髮髻,终于头看完了,再摸自己的脸,然后是脖子,整理领子……目光向下打量他自己。 看了半天的李昭:「……」 实在不解,她趴在他的胳膊上外头看着镜子中的他:「万岁爷,您哪里不对劲吗?」 杨厚照先是一愣,然后对着镜子中的她羞赧一笑:「阿昭,朕是不是特别的出色? 特别有魅力那种,不光是女人,就是男人见了都会崇拜至极五体投地的那种?」 因为啥啊。 李昭张张嘴,后手不着痕迹的捂上,然后笑道:「万岁爷,您今天到底见了什么人啊?中午也没回来,去前面了?」 杨厚照眉毛上扬,一脸得意:「朕去见了朕的一个拥趸,跟他说了会话,不过你别多心,是男的,朕不会喜欢他的。」 李昭;「……」 拥趸! 拥趸就是粉丝。 谁是他的粉丝啊?还说男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李昭不敢笑,用眼睛斜睨着杨厚照,上下扫视,看看这人是不是哪里病了? 杨厚照对着镜子整理鬓角,李昭那怀疑的目光正好被他捕捉到,他回过头,用不满的目光看着李昭:「怎么?朕不够优秀,不够英俊,不足以被人崇拜吗?」 到底哪来的自信? 谁给的啊。 好想知道那个拥趸是谁,品味也太特别了吧? 李昭也不敢说实话,笑道:「怎么了嘛?人家什么也没说啊。」 可是她眼神不像是什么也没说的样子。 杨厚照捧起李昭的脸,用命令的口吻道:「说你爱朕,朕是最优秀的,冠绝京华,你无比的崇拜朕……」
第四百二十四章 杨夫人出城 李昭终于屈服在杨厚照的淫威之下,一连串说了好多好多夸奖的漂亮话。 不过杨厚照也经歷了好一番威逼利诱呢。 这不,按到了床上皇后才肯夸奖他。 玩闹的累了,杨厚照抱着李昭道:「说正经的了,朕派人去打听杨宁的生活作风,他以前有过三个妾侍,一个死了,两个现在被冷落。 他妻子是世家女子,很有手段,他很听妻子话,没有乱搞男女关系,男男关系也没有,找不到破绽啊。」 「找不到就只能放过他咯。」 杨厚照低头看着李昭,见李昭笑嘻嘻的,问道:「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怎么可以放过他呢,他对你不敬,朕记他一辈子。」 李昭还是咧嘴傻笑。 杨厚照哼道:「再说,朕都答应韩编修了,一定会收拾杨宁,给他摆脱亲事的。」 李昭蹙眉道:「谁?」 完了,说漏嘴了。 他可不想让阿昭知道他去找韩澈麻烦,好像他小心眼一样。 杨厚照打着哈哈:「韩澈在大殿上不是帮了你吗?他还自曝家丑,说杨婉滢威胁他,所以朕觉得他们不是良配,得让韩澈把杨婉滢休了。」 他说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用讨好的声音叫道:「阿昭,还有别的方法能把杨宁搞臭吗?」 做贼心虚才会讨好。 李昭确定了,杨厚照白天见的是韩澈。 心下一琢磨,杨厚照能说帮韩澈摆脱婚事,看来二人谈的挺好。 昨晚他还在吃醋呢,今晚就开始同情起韩澈了,说明没有难为人家。 不是她心疼韩澈,是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尤其是男女感情,韩澈就是亲戚,不想有别的纠缠,可是如果杨厚照因为吃醋就去找韩澈麻烦,那就是故意纠缠,心里肯定有问题。 还好还好,小狼狗虽然爱吃醋,但是分寸还是有的。 看着那稜角分明的俊脸,李昭勾住杨厚照的脖子,道:「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没想到闪婚也能找到合适的人,万岁爷您为什么这么可爱呢?」 好端端的干嘛夸奖他? 杨厚照嘴角都要裂到耳朵后了,但还是一本正经道:「人家说正事呢,别打岔,说杨宁。」 李昭冷笑:「对付他还不简单,你找不到他的把柄,他妻子呢?儿女呢?臣妾怎么听说他家有桩公案呢?是万岁爷不认真吧。」 「他家有案子?」 杨厚照的眼睛眯起,好看的脸一派肃然,其实说到正经事他真的很正经。 认真的聆听。 可认真不代表细心。 这个破绽李昭也是听张永汇报的时候听出来的,杨厚照当时在场,他忽略了。 不细心也该罚。 李昭坐起来,此时是华灯美好的时刻,看着窗外灯光,她道:「我要洗澡去了,万岁爷您自己臭美吧,臭美的想,想不出来我可不说。」 她起身就走,忽然身后被人用力一拉,接着天地一旋,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在杨厚照怀里了。 杨厚照打横抱着他,眼神暧昧。 李昭明知道这小子是在给自己暗示,但还是问道:「干什么?人家去洗澡。」 杨厚照咬着她的耳朵:「一起,昨日共浴,朕甚是喜欢,阿昭比以往还滑,初始也没那么紧涩。 那你喜不喜欢朕的小豹子戏水?」 小豹子洗水就是在水里玩小豹子。 李昭捂着嘴笑,脸红如秋天的苹果,摇着头:「不喜欢。」 杨厚照使劲咬了她脖子一口:「违心。」 李昭不满的一叫,这叫声…… 杨厚照顿时被撩拨的心猿意马,再也受不住,不跟她啰嗦,撒腿就往温泉室内跑。 在门口等着的亲姑姑:「……」 又要拖半宿地了,还不如在屋里地上打滚呢,真是。 ***** 杨婉滢用过早饭去院子里走走,发现书房里有人影。 她不和丈夫一起睡,也不和韩家人一起吃,她像是这院子里另外住的一家人,所以并不知道韩家人每天都干什么。 但是她关注韩澈,这时候,韩澈早就应该去衙门了,怎么书房里还有人。 杨婉滢走到窗前一看,真的是韩澈,在狭小的屋子里活动筋骨呢。 杨婉滢用平常声音叫道:「韩澈,你怎么没去翰林院。」 韩澈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 是皇上让他在家守着的,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能顾上家里。 也就是这几天皇上肯定会对杨家下手,所以不能说。 韩澈抿紧了嘴,把脸转到一边。 杨厚照凤眼立起,道:「不想理我啊?好,你就一直跟我作对吧。你看我爹娘就知道了,没有管不好的男人,早晚让你伏伏贴贴,你等着。」 疯女人冷笑一声走了。 韩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可以被别人魅力征服,被善良的心意感化,被缜密优美的言语说服,就是不会屈服在别人的淫威之下。 死也不能,何况是杨婉滢。 可是话说回来,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韩澈心急如焚,忽然听见大门响动。 现在各个门口都被杨婉滢的下人给守住了,除了他的房门。 韩澈踮起脚来努力看,不知道是找谁的,如果是找他怕杨婉滢搞破坏不让他见。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中年男人,穿着衣裤,带着瓜皮帽,是粗使的下人打扮。 那下人不知道跟看门的婆子说了什么。 婆子急匆匆就往上屋来:「小姐,夫人带着二爷三爷要回老家,您要不要回去看看啊。」 「什么?」杨婉滢的声音十分尖厉的从屋子里传出来。 韩澈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杨夫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老家? 是不是杨家要有事情发生了? **** 杨婉滢在距离家门口五条街的地方追上了杨夫人。 是她追上的,却也不是因为她的车马快,而是杨夫人的前路被人挡住了。 有一众男女,衣着都很破旧,一看就是穷命人,他们披麻戴孝,跪在杨家的马车前喊着青天还她女儿性命来,同时也挡住了杨夫人的去路。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女儿,谁要还命。 杨婉滢带上面纱下车,刚走到杨家马车前,那跪地的一个人影就站起来:「你是婉滢,你是不是婉滢?」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命案子 杨婉滢吓了一跳,她身边的下人立即将她护住。 有了屏障,杨婉滢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敢直唿我的姓……」 「婉滢,给我上来。」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里传来母亲厉害的喊声,杨婉滢瞪了那个人影一眼,那人影是个未老先衰的中年男人,衣着破旧,脸晒得红黑,全是褶子,看了就让人反感。 她膈应的不行,又暗暗呸了一下,就要上车。 这时那身影哀怨又怜惜的喊道:「我是外公啊,婉滢,你姨娘被这个女人杀死了,她是杀人兇手,不是你的母亲……」 杨婉滢瞬间火了:「你放屁,你才有姨娘。」 她骂完看下马车,马车车帘被撩起,母女威严的脸露了一半在外面,低呵道:「上车。」 杨婉滢畏惧母亲,想都没想就上了车。 她刚上来,何氏就对着车夫道:「还不掉头,把他们甩开。」 车夫甩了两下鞭子,之后就不动了。 何氏及其暴躁吼道:「还不走?走啊,出城。」 「杨夫人,您恐怕不能走了,有人在大理寺门口击鼓鸣冤,说您谋杀妾侍,跟小的们回去走一趟吧。」 外面传来威严的男人声音,听着清脆年轻,绝对不是他们所熟悉的。 杨婉滢诧异的看下母亲:「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杨夫人上午就准备出城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路上会遇到一群不速之客,那些人还特别的有见识,一下子就能认出是她的马车,然后就开始在街上哭诉。 当她要掉头的时候,不知道谁通知了杨婉滢,女儿还追来了。 好比破屋偏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 杨婉滢的问话她没办法解释,起码现在没有。 她没出声,而外面催促的声音更甚,一听就是大理寺的衙役,她身为一品诰命夫人是不可能跟衙役们去过堂的。 今日种种,巧合的诡异,分明是有人策划的,不知道是谁,但是有主使,就会有目的,等着儿子交涉吧。 何氏在车上开始闭着眼。 杨婉滢一问不成,四周杂乱的声音又让她心神不宁。 她等了一会,内心的好奇和恐惧还是压不下去,低声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是你杀了什么人?」 何氏脸色一变,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睛像是淬了冰的刀子,她就那么恶狠狠的看着杨婉滢,声音嘶哑危险:「你最好祈祷我没有杀人,不然你比我还惨。」 这样的母亲让杨婉滢害怕,再联繫前尘往事,他们之间的恨意种种,杨婉滢不禁的打了个哆嗦,她好像被绞进了什么漩涡里了。 ***** 首辅的夫人何氏,涉嫌杀害家中妾侍,夺人子女,被大理寺收监。 因为被告不肯松口,大理寺卿秉公执法,所以任何通融都没有,就等着过堂审讯了。 何氏是上午被大理寺衙役逮捕的,就在出城的路上,中午这件事就在朝堂上炸了锅。 毕竟是首辅的妻子啊,那妾侍姓沈,是个良妾,所以是不能随便打杀的,如果事情是真的,首辅大人要有治家不严的过错,何氏也会被绳之于法,而妻子为什么会到杀人的地步,想来跟首辅也有关系。 这世道鄙视女人不洁,当然也会鄙视男人无能,所以杨宁的名声在一瞬间一落千丈——家都管不好,能管好朝堂上的事吗? 那些指着他做依靠,抗拒税改的人都开始动摇了。 杨厚照听说事情成了,从干清宫匆匆赶回来清宁宫。 「阿昭,阿昭……」 小皇帝回宫必须做的事,就是火急火燎找媳妇,像是吃奶的孩子找奶妈一样,一刻都等不及。 小鹦鹉忙应上去:「万岁爷,娘娘在后院子里逗猫呢。」 「这时候她还有心情逗猫?朕有好消息呢.」说完勾唇一笑,就喜欢阿昭泰山倒了波澜不惊的性格。 杨厚照匆匆去了后院子。 李昭正在和秦姑姑说私房话,也确实在花丛中看着猫打滚,听见脚步声,二人闭了嘴。 等杨厚照喊阿昭的时候,二人才从花丛中站起来。 李昭摆着手:「万岁爷,在这呢。」 五彩缤纷中,蓦然出现一抹浅绿色的倩影,女子窈窕的身躯还有明艷动人的眼睛。 是阿昭。 杨厚照咧嘴一笑,招着手:「快出来,朕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好消息? 不就是何氏杀人的事吗?她早就知道了。 李昭从花丛中走出来,秦姑姑那边把元宝抱走,留着时间给帝后说话。 杨厚照一下子抓住李昭的肩膀,笑道:「治家不严,杨宁快完了吧?」 李昭道:「等何氏过堂的时候,让全程的百姓都去看,那样杨宁才算完,现在还不算,这只是开始。」 她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温柔如这世上普通的女子一样,但是杨厚照知道,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她说出这句话的背后,就是杨宁要完了。 因为从杨夫人这边下手斗杨宁,就是李昭的主意。 杨厚照没觉得这样表里不一的女人可怕,他捧着李昭的脸,语气与有荣焉:「阿昭,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会知道杨夫人有问题呢。」 李昭嗔怪道:「都跟万岁爷说了要动脑,是万岁爷懒惰而已。」 张永调查杨宁,杨宁在私生活方面还算老实,对外没有寻花问柳。 所以杨厚照都有些气馁了。 但是李昭却能听出额外的信息。 杨宁在二十年前有一个十分宠爱的小妾,那妾侍是两湖之地的人。 杨宁做御史的时候巡访两湖,歇脚的时候在一户农家遇见的。 据说母亲是秀才之女,念过书,这女子叫梅娘,梅通的是美,小家碧玉又知书达理,本来是被杨宁养在外室的,但是后来被杨夫人知道,用贵妾的礼仪抬进门,进门后怀有身孕,但是死了,一尸两命。 而同年,杨夫人何氏就生下来杨婉滢。 李昭解释给杨厚照听:「万岁爷别以为礼法让女人大度,女人就真的会大度,女人也是人啊,杨夫人是世家小姐,大家闺秀,怎么能容忍杨宁和小妾真情实意? 若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就罢了,养做外室,就是怕受到正房夫人的欺压,这是真爱,所以我断定梅娘的难产,跟杨夫人有关。」
第四百二十六章 真的杀了人 最后张永暗中一查,给梅娘的接生婆在十九年前搬过家,但是过了两年又回来了,这本身就十分蹊跷,抓起来一问,是她在接生的时候给梅娘动了手脚,梅娘生完后流血不止死的。 而杨夫人根本没有怀孕,梅娘生出来的孩子正好是女孩,杨宁正期待一个女孩,就被杨夫人给抱走了。 陪着梅娘一起死的是剥了皮的死猫,扔到血盆子里,杨宁根本也不会细看,直接就卖了。 所以就是用的这样的手法,狸猫换了孩子。 媒婆怕事情败露,拿了杨夫人一笔钱就走了,但是两年来一直没有犯事,她就又回来了,现在已经被大理寺收监。 所以杨夫人所做的一切,都在李昭预料之中。 杨厚照听完李昭的推测,跟大理寺送来的供词差不多,李昭简直像是亲眼看到的一样。 他无不佩服的抱紧自己的妻子:「阿昭,你真是神了,神了。 女人真可怕,不过朕正好利用。 这次朕要亲自布局,把杨宁踢出局。 都是你的功劳,你教会朕的。」 李昭下巴搭在杨厚照肩头暗笑,这有什么神了,恰好她内心黑暗,要是她是古人女子她肯定也这样除掉情敌。 而杨夫人的想法,跟她如出一辙。 ——不能离婚,男人又是靠山,那只能除掉情敌了。 世道就是如此。 ***** 不管你是首辅夫人还是天王老子,进牢房,就都是阶下囚。 阶下囚住的地方永远都是昏暗潮湿,鼠虫满地的地方。 因为本来朝廷就没银子,不可能对穷凶极恶的人照顾有加。 杨宁买通了狱卒,来看何氏。 捂着鼻子噼头就问:「梅娘真的是你杀的?」 何氏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地方,正蹲在墙角中适应,同时告诉自己,这是真的,让自己面对现实。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什么也不顾,跑到木栅栏前道:「老爷,快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因为何氏刚进来不久,妆容衣服还都没变,只是脸色发白,显得人很憔悴,这样的面貌杨宁还能接受。 所以外表上对他没有冲击力,营救的想法便不那么着急。 再次问道:「是不是你杀的梅娘?」 第一次发问何氏可以当他是关心案情,再次发问,还是在她求助之后,就不对了。 何氏一向是冷静的人,很快镇定了心神,问道:「老爷不关心我在这里怎么样,不说如何营救我,噼头盖脸问我人是不是我杀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啊。 不过被妻子这样严肃的质问,杨宁回过神来,要先关心妻子才对。 他红着脸辩解道:「我不知道真相,如何能施法营救?」 何氏冷笑道:「老爷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告诉你,人是不是我杀的不重要,老爷得罪了帝后,不是我杀的,也会是我杀的,是我杀的,那就更是我杀的了。 总之我是跑不掉了,所以老爷既然知道了癥结所在,就应该知道从哪里下手,先救我出去,不然这件事最有影响的人是你。」 所以他不能放弃妻子。 杨宁身躯微震,后想了想道:「既然是帝后幕后策划,我如何能救你出去?」 何氏哼道:「你说呢?过堂要人证物证,帝后即然早有准备,那么案子犯在大理寺手里,这方面你就别想改了。 可是自古以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民不告官不究。 是谁击的鸣冤鼓你知道吧?是谁要为沈梅娘讨公道你知道吧?去啊,去找他们,让他们滚回老家去。」 然后官府就会没办了。 状告何氏的正是梅娘的父亲,当时杨宁娶梅娘的时候给了沈父一笔彩礼,正好沈家还有个小弟,要读书,沈父就拿着彩礼,千里迢迢带着儿子到京城读书来了。 可是沈父一直在京城,早也不告,晚也不告,偏偏等何氏要离开京城的时候发难,定然也是跟帝后有关了。 不知道好不好说服。 但是不好说服,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得试一试。 杨宁答应完何氏的吩咐,就要走了。 何氏趴在栅栏口期许的看着他。 杨宁迈了一步,倏然间又回头:「所以,梅娘是你杀的,婉滢是梅娘的女儿对不对?」 何氏脸上的期盼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好的是讥讽的冷笑:「不管是梅娘,还是曾经那个贤惠大度的我,都是你杀的,这就是你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结果,是你杀了我们。 如果我可以另外选择,我会亲手杀了你,而不是梅娘。」 说到最后,她牙齿一咬,不算有神的眸子陡然间放出冷光,那是恨不得嗜其肉的恨意。 杨宁打了个突,恨意尽显道:「蛇蝎心肠的女人,亏我多年来一直敬重你,你竟杀我妾侍,等你放出来,我也会把你送回娘家,休掉你。」 他用她家的人脉做高官,他拿她的传家宝去贿赂太监,她为他做过太多事了,利用她的时候不说她蛇蝎,碰到她的小妾要休了她。 走着看吧,他还敢不救她? 何氏冷笑一下,后对着杨宁无声说了一个字:「滚。」 **** 杨宁不得不滚,而且不管他如何的恨何氏,还是得营救何氏。 杨婉滢在娘家等到天黑,父亲才回来。 她和哥哥杨三都在父亲书房呢,等父亲一进来,杨婉滢便问道:「爹,娘真的杀人了吗?」 杨三随后问道:「爹,您见到娘了吗?娘在牢里怎么样?肯定吃不好喝不好,有没地方睡吧? 爹,能不能再找人通融下,好歹给娘一个吃睡都合适的地方,她从没受过这样的苦。」 说完,他就呜呜的哭了。 杨宁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子的关心和女儿的焦急形成鲜明的对比,谁是真的对妻子好,一目了然。 他暗暗嘆息一声,对杨三道:「你先出去,去找你二哥。」 「二哥跑关系去了。」 「所以让你去你二哥那里等消息啊。」 杨三看了妹妹一眼,眼光中有不解,不过他擦擦眼泪,很快就出去了,因为他一向很听话。 等他一走,杨婉滢红着眼睛抓住杨宁等胳膊:「爹,娘真的杀了那个什么妾侍?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吧?娘没有杀人,我也不可能是小妾生的孩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 妾生女 杨宁笑着安慰女儿:「我的女人,就是千金小姐,什么小妾生的,纯属胡说八道。」 杨婉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嘴角露出笑容。 随后杨宁支吾一声,然后道:「婉滢,爹正要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娘这次是被人故意栽赃的,但是人家高明,人证物证俱全,人家又位高权重,所以这官司咱们估计是打不赢,只能额外想办法。 民不告官不究,爹想带你去见见那个原告,沈为民想见你。」 「原告?! 沈为民?!」 杨婉滢想到街上叫她的那个粗人,蹙眉道:「爹,为什么要带我去见他?我的身份,怎么可以见他,他算什么东西?」 问题就出在这,杨宁去找沈为民通融,让他放过何氏,他也答应给他一大笔钱。 可是沈为民说要考虑,还要见杨婉滢。 何氏已经承认自己杀了梅娘,再根据平时何氏对杨婉滢的厌恶,十有八九杨婉滢就是梅娘亲生的。 沈为民显然也确定这件事,他要见自己的外孙女。 当然,就算沈梅娘活着,小妾的父亲,也不能算是小姐的外公,但是现在沈为民不是有筹码吗? 只是这要如何给女儿解释? 见父亲一脸尴尬又为难的样子,杨婉滢身上哆嗦一下,然后后退着摇头:「爹,不会的,不会的,你说了我不是小妾生的,我是娘生的啊。」 可是如果不是小妾生的,小妾的家人为什么要见她? 杨宁惭愧的低下头:「爹对不起你。」 不轻不重的话,听起来很平常,只是带着内疚罢了,可落在杨婉滢心里却如重锤一般,她木然的站在那里,怒吼一声:「不!」 **** 御案上摞了一层厚厚的律法册子。 这是继皇后盘点帐本之后,她又一非常投入的营生。 秦姑姑送茶进来,见元宝也蹲在帐册上用爪子翻书,她顿时就笑了,道:「娘娘,要不要给咱们元公公也倒杯茶,精神精神。」 元宝跟别人都很傲娇,就是喜欢给杨厚照打滚卖萌,所以大家都说它是当内侍的好材料,外号就要元公公。 李昭放下书本活动下筋骨,然后端过来秦姑姑给的茶道:「你别说,咱们元宝看书不撕,可认真了,比万岁爷认真。」 他们万岁爷…… 秦姑姑尴尬的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无聊的问道:「娘娘,您又看这些东西干什么啊?」 李昭道:「当然是为了怎么给杨夫人定罪啊,怎么量刑,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杨宁带着杨婉滢去见沈为民的事她和杨厚照都知道,当然不怕沈为民倒戈,民不告官不究这个律法李昭怂恿杨厚照改呢。 起码要分清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的区别。 秦朝为什么能统一六国,靠的是商鞅变法,变的是什么?就是律法严明,执法公平。 可是现在以权代法不说,还什么以孝治国,净放狗屁,什么民俗都不如法律公平。 而人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律法这里一定要修改加强,争取做到公平公正。 那么首先杀人越货,偷盗抢掠,肯定是刑事责任,即便是原告不追究,司法也要追究。 杨夫人这里,虽杀人但情有可原,到底怎么量刑才是难题。 秦姑姑当然不懂这些,眨着眼睛道:「咱们不就是想把杨宁的名声搞臭吗? 不管何氏有没有杀人,妻子在牢狱中走了一趟,而且证据确凿,他就是治家不严,妾侍也保护不了,千金小姐的女儿甚至都是鱼目混珠来的,还不够被人笑话啊。 奴婢听闻现在外面的大人们都在落井下石,孤立他了,目的已经达到,何氏交了钱就放了呗。」 不然按照律法,何氏要收监三年,虽然杀的是妾侍,但是是良妾,还以庶女充当嫡女养,都违反了当世道德。 李昭看着秦姑姑道:「真的要放了吗?是杀人啊。」 她语气带着意外的询问,秦姑姑道:「当然放了啊,不就是一个妾侍吗?死就死了呗。」 到底是古人,拿女人不当人。 即便是小三,感情破裂可以离婚,可以想办法要赔偿,杀人总是不对的,不然怎么说人命关天。 可是古人女子不杀掉「小三」又没办法,因为小三根本也不是小三,是合法的妾侍。 所以杨夫人的行为在此时男人眼中是罪无可恕的,女人们对她还是暗暗的抱有同情和支持。 李昭自己的矛盾在于她想尊重生命,尊重人权,可是中国人还有句老话,叫做入乡随俗。 那么她到底要如何给杨夫人量刑? 这也是她可以立个妇女保护法和修改婚姻法的好机会。 所以,到底这个工程要怎么开展? 难题,难题! 说这话的功夫,杨厚照从外面回来了。 少年脸上带着喜色,迈着轻快且利落的步子走进来,明媚阳光,让人见了心情一下子就爽朗无比。 李昭放下茶碗道:「万岁爷有什么好事?」 杨厚照道:「什么好事?不是三日后杨夫人要过堂? 朕和陆宏商量过了,可以轻判何氏,但是一定要把杨宁的名声搞臭,要他公开审理,让百姓都去观看。」 这是个好办法,老百姓如今娱乐生活十分有限,好不容易有三品大员的家丑可以看,定然要十传百百穿千万的。 到时候就算何氏没罪,乱家的名声也会传开。」 李昭看着窗外想了想:「要是杨婉滢在这时候也出点事就好了。」 杨厚照可没忘了,这杨婉滢没少撺掇她父亲难为李昭,可是后宅妇人,太后都申饬过的,他真是不好把这个人怎么样。 他问道:「能让她出什么事?阿昭,你不会是……」杨厚照眼睛一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后有些急切的道:「朕认为不好,阿昭你是干净人,那杨婉滢虽然可恶,可是真的杀她,总觉得脏手。」 因为帝后也不能随便杀人啊,会有恶名的。 李昭无奈的笑道:「万岁爷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杨婉滢脾气暴躁,常常威胁韩澈,难道在这时候不应该出点事吗?」 「啊?」杨厚照想了想,摇摇头:「会出什么事?」 李昭看着前方的虚空,眼睛倏然瞪大:「到底会不会出事,那就要看姜太公钓鱼,愿者才会上钩。」
第四百二十八章 韩太太赶儿媳 母亲救不出来,家人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杨婉滢承受不住压力,天一亮,饭都没吃,起早就往韩家赶。 可是到了门口,这次怎么叫门都没人开。 守门的婆子本来是她安排的人啊,如燕如歌的声音都不行,杨婉滢正好一腔怒火呢,高声叫道:「钱婆子,你给我开门,皮痒了你吧,我回来都不开门。」 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 「你们……」 这次杨婉滢怒气还没发出去,隔着厚厚的门板,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杨家大小姐,这是我们韩家,你撒野来错了地方,滚回你们家去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清清楚楚,声音尖刻,就是自己婆婆的声音。 杨婉滢怒气上涌,到了极致,发出瘆人的冷笑声:「老韩婆子,你是傻了吧?我是你们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媳妇,这里就是我家,你给我开门。」 韩太太提到这个事气就不打一出来。 道:「我们家澈儿可是探花郎,才貌双全远近闻名,娶什么人家的嫡女娶不到?让你鱼目混珠,竟然一个妾生女也能当我家的媳妇? 告诉你,咱们婚书上可是写的明白,是杨家嫡女,你个贱人生的孩子我们韩家不要,婚书作废,婚事也作废,你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告到大理寺说你们家骗婚。」 杨婉滢之所以回来,就是妾生女这个身份她不能接受,可是为了救何氏,她跟着父亲去见沈为民了。 虽然没有相认,可是家里传开了,大家都背后窃窃私语,说她不是杨家大小姐。 即便是妾生子,她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就不是杨家的大小姐了。 妾生子她身份也比韩澈高贵百倍。 杨婉滢破口大骂:「你个老目卡眼的泼妇,老虔婆,你才是妾生子,你下贱无比,你个老贱人,你给我开门,我看谁敢不认我。」 韩太太这半年是让杨婉滢给折磨坏了,挨骂的有点害怕,一想儿子交代的,只要不开门就没事,她又壮了胆子,叉着腰喊道:「小贱人,你还有脸骂我? 不尊公婆,一点教养都没有,杨夫人大家闺秀,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泼妇,别人都说老鸹窝里生凤凰,你就是老鸹蛋掉在了凤凰窝而已,这不一身贱毛露馅了吧?装不下去了吧? 活该你那贱人的生母早早去死,不然活着也是贱人,专门给人做妾的小贱人。」 杨婉滢眼不见韩太太,但是能想像韩太太蹦着高骂她的无理样子,气的泪盈于睫,眼睛猩红。 她高喊一声道:「韩澈,你个王八的,你个缩头乌龟,我是你的妻子,你就让人这么骂我?你个我出来。」 「你这小老鸹给我滚,妾生子,给我家澈儿当妾我们都不要,通房都嫌弃你,还什么妻子,滚,不要再来我韩家。」 「韩澈,你出不出来?我今天这样,都是李昭害我的,她害我,害我娘,害我爹,都说她害我,都是因为你,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哎呀,我儿子又看不上你,是你倒贴倒追的,不然我们能瞎了眼娶你回来,谁欠你,滚滚滚……」 里面的人一直用不堪的词彙辱骂,杨婉滢喊到口干舌燥也没见韩澈出动静。 她回头看着如燕和如歌,细长的凤眼像是淬了冰,杀气腾腾。 如燕忙叫道:「小姐,不然咱们回去吧。」 杨婉滢回头看着韩剧紧闭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低沉:「好,回去。」 ***** 「你听听,是不是走了?」 金花听着韩太太的吩咐,将耳朵贴在门上,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韩太太掐着她的肩膀:「到底走没走?」 金花低叫一声,然后道:「车走了,没有动静,可是奴婢也看不见人到底走没走啊。」 「车走了不就是都走了?你个笨蛋。」韩太太松了口气。 金花将眸子垂下去。 随后韩太太擦干净了额头上的冷汗,到屋子里喝杯水,然后就去开书房的门:「澈儿,这下出来吧,跟娘收拾东西,杨婉滢走了。」 韩澈被母亲关在屋子里,是怕他给杨婉滢开门,其实他比母亲更厌恶杨婉滢,算了,不提了。 韩澈从屋子里出来,跟着母亲到了杨婉滢的房间里,他不解的问道:「娘,这里大多数都是杨婉滢的东西,你让她自己派人来收拾吧,别给碰坏了。」 韩太太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儿子:「谁说给她收拾了?一个庶女,竟然嫁给了你,骗的咱们好苦啊,她的东西还能还给她?算是赔偿了。」 韩澈微愣之间韩太太已经去挑摆件里贵重的东西了。 抱着镶金的细口插瓶就不放手:「很少见金子做耳朵,定然是好东西。」 又看向韩澈:「这次阿昭可算做了点好事,要不是她的关系,估计大理寺不会派人来帮咱们把杨婉滢的下人赶走。」 那些下人如果不走,她们哪里敢动杨婉滢。 韩澈心思不在这上面,他鼓足勇气,从母亲怀里把瓷瓶抢过来,然后又放回到多宝阁上。 道:「娘,就算杨婉滢是庶出,嫁妆是她的,她的东西咱们一点也不能拿,即然要和离就是再没关系,你拿她东西让儿子脸往哪里搁。」 「什么脸啊?本来就是赔偿啊,你如果这样说,娘还不想休她了呢,关起来当媳妇,嫁妆也都能是我的。」 韩澈倏然间怒意上脸:「娘,你让我有尊严的活一回行不行?」 少年从未有过的抬高音量和厌恶,韩太太吓了一跳,后吼道:「我是你娘,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最近怎么天天跟我吵?」 韩澈眼睛里有泪光,儒雅的语气中带着疲惫:「娘,我也是人,是个男人,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养你了,你为什么还这样? 你让我有尊严的活一回行不行? 都已经要跟人家和离,那就是人家的东西。」 韩太太又羞又怒,气的脸成茄子色:「韩澈,我是你娘。」 韩澈擦眼泪道:「这是杨婉滢的东西,收拾好了给她送走,这些东西娘绝对不可以碰。」 说完又痛苦的吞咽一下,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杨婉滢刺杀韩太太 韩太太从杨婉滢房里出来,看见金花在门口站着,问道:「大爷呢?」 金花四处望望:「回书房了吧?」 韩太太道:「真是的,我好好的儿子还没地方住,都是被这杨婉滢给欺负的。 什么她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就要。」 说完叫着金花:「走,出去僱车去。」 金花挠挠脑袋:「太太,咱们要出门啊?」 出什么门,儿子不是不让动杨婉滢的东西吗?她都运出去,藏起来,然后不承认,不就跟她没关系了。 韩太太打好了如意算盘,就兴沖沖的往外走,这时候她眼里脑袋里全都是杨婉滢玲琅满目的宝贝,根本忘了她那个儿媳平时是怎么威胁她的。 她打开大门走出,像往常一样,站在路中间先四处看看,然后选择去往集市的东边。 一转身,眼前一暗,抬起头后吓了一跳:「杨婉滢。」 她摸着胸口后退一步:「你要吓死我啊?你不是走了吗?」 杨婉滢当然没有走,她为什么走,她是韩澈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正房妻子,现在谁也别想赶她走。 所以,说赶她走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她一直藏在大门后,就等着韩家有人出来呢。 她冷笑道:「老虔婆,骂我是妾生子,要将我赶出家门,都是你干的好事是吧?」 她咬着牙说话,吊起来的凤眼凶光毕露,冷漠至极。 金花在不远处把这恨意看的清楚,她打了个哆嗦叫着韩太太:「太太,太太。」 她是想让太太回来。 可是韩太太是什么人?最不愿意吃亏的人。 叉腰骂道:「你就是妾生子,还鱼目混珠嫁给我儿子,赶你走都是客气的,再纠缠不清,我就嚷嚷的满条街都认识你,小贱……。」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眼前有白光一闪,等反应过来是杨婉滢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匕首锋利不锋利韩太太已经来不及想了,就知道危险在前,她吓得双腿像是灌了铅,或者整个身体都灌了铅,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只是无助骇然的看着杨婉滢。 杨婉滢刀子对准她的胸口,就在捅进去的剎那,电光火石之间,韩太太身子前面来了重量,然后整个人就倒仰过去。 而「噗」的一声,杨婉滢的刀子却没有落空。 躺地的韩太太回过神来,抱着自己身上的人红着眼大喊:「澈儿,澈儿,澈哥,你怎么了?」 韩澈回头看着杨婉滢,杨婉滢也傻傻的看着韩澈,她是要让韩太太闭嘴,怎么匕首扎到韩澈身上了。 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杨婉滢一下子就哭出来:「韩澈,韩澈,你没事吧?」 韩澈本来是要出门的,回屋拿东西,就见母亲出门了,他跟在后面,听见吵架声,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杨婉滢行兇,所以就替母亲挡了一下。 现在刀还扎在他的背后,他把身子转过去,免得杨婉滢再次拿到兇器,后对母亲道:「快跑,娘,快跑。」 儿子替自己挡刀,韩太太都傻了,脑中一片空拍,听有人指挥撒腿就跑。 韩澈安心的闭上眼,身后麻木胀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就是想休息一下。 杨婉滢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也没管韩太太跑,蹲下来道:「韩澈,韩澈,你醒醒啊,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 韩澈没出声,金花这时跑过来,瞪着眼睛想一下,后高声叫道;「叫大夫,大夫,叫大夫啊。」 杨婉滢恍然一下,回头命令吓傻的婢女:「快去叫大夫啊。」 ***** 用脑时间久了就混头晕脑胀。 中医上是用脑过度伤肾,尤其是肾阴,阴主物质,阳是功能。 现代科学可能是坐久了脑供血不足。 李昭放下法规走出书房的门,秦姑姑迎面走过来,她面色沉重脚步匆匆,可见是有什么急事。 李昭在殿门口等着她,秦姑姑一到跟前便道:「娘娘,您布局的神了,让官府把杨婉滢的下人赶走,韩太太果真有了底气,和杨婉滢叫上了板,杨婉滢这傢伙也真不是善茬,在韩家大门口一直等着,等韩太太出门要刺杀韩太太,可是被韩澈给挡了。」 说来说去这么多,就最后一句是重点。 李昭脸色一变:「韩澈死了吗?」 秦姑姑摇头道:「没有,差一点就扎到嵴骨上,大夫说如果碰到经脉,人可能就瘫了,现在到是没事,伤口虽深,但是在肉里,轻伤。」 轻伤也不行,怕得破伤风。 李昭道:「你快去找万岁爷,让他派薛太医去给韩澈处理伤口。」 秦姑姑点头:「奴婢这就去。」 她刚要走,李昭又叫住她:「估计张永已经去给万岁爷汇报情况了,现在杨婉滢呢?」 秦姑姑道:「对了,杨婉滢开始还帮着韩澈找大夫,但是据说韩太太丢下韩澈一个人跑了,跑到半路上回过神,四处喊杀人了,把坊正和五成兵马司的人都惊动了,杨婉滢应该是在那时候听到风声跑了。」 不管怎么喜欢,真要倒了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也会撒腿就跑。 李昭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败类,我只想让她和韩太太打一架,谁想到她还杀人,去找万岁爷,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秦姑姑应了声,然后小跑着出去了。 **** 杨婉滢满手的鲜血回到了娘家。 到书房碰见了杨宁:「爹。」 女儿髮髻也开了,面无血色的脸上泪痕未干,还这个样子,杨宁吓坏了,从书桌后站起来迎过去:「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哪里受伤了?」 杨婉滢扑在杨宁怀里痛哭。 杨宁到处看着着她的身体:「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杨婉滢磕磕巴巴道:「爹,我该怎么办?你救救女儿,女儿杀了韩澈。」 杨宁瞬间犹如五雷轰顶:「你杀了韩澈?」 杨婉滢委屈的瞬间泪崩:「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教训老韩太太。」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杨宁以为韩澈已经死了,而谋杀亲夫,是要斩立决的。 他气急败坏道:「杨婉滢杨婉滢,现在这个时候,你娘还在狱里,我的名声一落千丈,你还给我火上浇油,这下子你爹我彻底完了。」
第四百三十章 逮捕杨婉滢 帝后的目的就是要把杨宁的名声搞坏。 之前是妻子杀小妾,还没过堂,现在千金小姐谋杀亲夫…… 当大理寺的衙役去杨家抓人的时候,故意从前门进出,引来街上许多闲人的围观。 「怎么这么狠毒啊?竟然谋杀亲夫。」 「听说是和婆婆不对付。」 「那就是不孝,更可恶……」 「不是千金小姐吗?怎么还能不孝呢,这么没教养?」 「小妾生的,养大的夫人也心狠手辣,什么名门闺秀啊,就是蛇鼠一窝……」 「首辅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一屋不扫又何以扫天下……」 「是呀是呀,真是国之不幸……」 杨婉滢听着这样的胡言乱语气的骂人,她这一吼,街上的人更加沸腾了,杨小姐教养不好的名声瞬间传开。 杨宁在门口站着看着这一切,哪怕有人往院子里扔石头,他也无能为力。 望着苍天,他知道自己完了,刘建虽然也是被挤走的,但是还能留个好名声,而自己呢? 好像是才开始,皇帝自打有皇后帮忙,越来越有手段了。 逼他致仕,然后坏名声,接下来该是清算了吧? 杨宁的心口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因为他想到了刘健,就想到了去年刘建灰熘熘离开朝堂,都是他落井下石的, 现在这样好像是报应。 报应啊。 ***** 门窗大开,院子里的花香随着晚风一阵阵的飘到屋子里,混合着屋里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味道,就着灯光,有种很奢靡的气息。 杨厚照单手支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去捏李昭的鼻子:「阿昭,阿昭。」 李昭迷迷煳煳道:「万岁爷,好累,想睡觉。」 说完手放在他的腰上,头窝在他的胸口找舒适的位置。 那毛绒绒的脑袋,骚的人心痒。 杨厚照抚着李昭的头髮,嘴角在李昭看不见的角度翘起:「朕有那么厉害吗?这就累了?」 李昭道:「万岁爷越来越厉害了,要把臣妾掏空了,您要给臣妾请太医,臣妾要补补身子。」 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因为自己床上功夫好而不开心吧。 还得到了爱人抱怨似的肯动,杨厚照哈哈大笑,随后抱紧李昭在床上打了三个滚,然后才开心的放开她。 李昭被她折腾的髮型都乱了,透过垂下来的髮丝缝来看他:「万岁爷您不睡觉啊?」 杨厚照亮着胳膊上的肌肉:「朕可结实的很,不需要补身子。」 是啊,被掏空的是她嘛。 看他神采奕奕的俊逸脸庞,李昭的心都被融化了。 食色性也,她也不能免俗,勾住杨厚照的脖子道:「万岁爷,我是不是没有主动说过我爱你?」 杨厚照沉下脸来道:「可不是,从来没主动过,都是朕逼的。」 李昭吻上他的唇,然后轻声道:「补偿给你,我爱你,很爱很爱的那种,没有你快要活不下去的那么爱。」 杨厚照眼睛一亮:「真的?」 「可不是。」 随后二人相视而笑,一个目光灿烂,一个双目灵动,四目相对了很久,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甜蜜的珍惜。 后杨厚照又把李昭搂在怀里,道:「阿昭,为什么朕感觉自己配不上你呢? 朕又贪玩,不喜欢和老头子们打交道,可是你喜欢读书,算帐,学歷史,学律法,比朕还像个男人,积极向上,把朕都比下去了。」 「谁说我们万岁爷配不上我啊? 万岁爷开朗,幽默,善良又爱心。 年轻人嘛,谁不愿意玩呢,可是当万岁爷真的被感动的时候,就会积极的处理国事,多优秀啊,倒是我配不上万岁爷。 脾气不好,又小气,还喜欢算计人,还对婆婆不温柔,有时候又不能体谅万岁爷的难处,总让万岁爷受委屈,更没有耐心。 我不好,万岁爷很好。」 李昭说完,等着杨厚照也来安慰她,这样就扯平了。 杨厚照沉吟一下道:「嗯,不过阿昭善良聪明啊,甚合朕意,这就行了。」 李昭:「……」 她抬起头道:「杨厚照,你的意思就是我真的脾气不好,小气,还喜欢算计人,对婆婆不温柔,不体谅你让你难做人了? 是吧,你说这个意思吧?所以才说我别的优点。 你心里承认我这些缺点了是吗,你一直在迁就我?」 杨厚照:「……」 李昭继续道:「怎么样,没话说了吧?人家都没承认你的缺点,还夸奖你,你怎么就认同我的缺点呢?我哪里小气,哪里脾气不好?」 顿了下道:「我脾气不好,可我性格好,怎么了?」 杨厚照:「……」 当李昭又要咄咄逼人的时候,他道:「优缺点我们要承认,你对自己的评价很客观啊,朕觉得非常正确,怎么就不能承认了?」 李昭傻了眼,后咬着牙道:「杨厚照,那我怎么不承认你的缺点呢?我还在夸奖你呢。」 杨厚照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因为你夸奖的对啊,经过你一夸奖,朕觉得朕确实都是优点,没有缺点了呀。」 「喂,呀,啊……」 怀中的小人儿即便是怒目而视,也不改其美丽的本质,反而多了俏丽动人。 杨厚照蓦然一笑,轻声道:「阿昭,你那么夸奖朕,一定很爱朕吧?」 李昭翻了个白眼:「现在不爱了。」 「不信。」 杨厚照撇嘴,后道:「朕就是喜欢你很爱朕,甚至比朕爱你多的样子。」 说完用手勾着李昭道下巴,好看的嘴对上去,然后又问道:「是吧,是不是很爱朕?一定是这样的。」 当皇帝就是好,自信的时候旁若无人。 李昭被杨厚照大言不惭的样子逗笑了,用不配合的语气道:「是,很爱,你信吗?」 「信。」杨厚照说的斩钉截铁。 随后神色异常严肃:「阿昭,朕信的,因为朕很爱你,你一定也感受到了,会很爱朕的。」 说说话就认真,李昭也不好意思插科打诨,对上灼灼的视线,她举起手道;『是,真的很爱杨厚照,李昭以钱的名义发誓。「 钱是李昭的命根子。 他现在比钱都重要了。 杨厚照趴在李昭身上朗声笑,后道:」阿昭,朕方才说你的缺点都是假的,你是最厉害的贤内助,朕要跟你学很多呢。「 比如,如何处理杨家接下来的事。
第四百三十一章 母女一个牢房 哗啦一声,是牢狱中的锁链子开了,狱卒给杨婉滢换了个牢房,指着栅栏里道:「这回要打要杀你们自己人来,喊得人打盹都打不好,真是没教养。」 说完把杨婉滢往里面一推,又把锁头锁上了。 杨婉滢回头拍着门框:「我没有想杀韩澈,他也没死,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恨不得拍的手掌都断了,可是狱卒还是没人理。 杨婉滢泄气的蹲下去,捂脸痛哭:「我没有想害丈夫,都是那个老韩太太不好,她骂我赶我走你们怎么不管,呜呜……」 忽然角落里传来声音:「你真的是杨婉滢?」 杨婉滢听了神色大惊,回头一看,墙壁上豆大的灯光下,母亲威严的脸已经面无全非。 那是一种被琢磨不看的憔悴和沧桑,身上的衣服也看不见本来面目,像是街上最令人噁心的乞丐。 母亲才进来几天,就这一个样子? 杨婉滢低头看着自己,一时间难以接受,摇着头道:「不,不,这不是真的。」 随后眼睛一立,越发使劲的去拍门:「我是首辅的女儿,千金小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所以她不能呆在这个地方,不然早晚会被这么多不成人形。 她对面的正好是杨夫人何氏。 女儿被推进来,何氏虽不知道女儿犯了什么错,但是狱卒的用心可想而知。 她问道:「杨婉滢,先别喊了,你怎么也进来了?你又犯了什么事?」 杨婉滢出去无门,心灰意冷,被何氏这么一问,瞬间想起前事种种。 两行热泪顺脸淌下,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说什么你杀了小妾,别人都怀疑我是小妾的女儿,老韩太太就开始污衊我出身不好,还骗婚,我气不过,就想给她点教训,无意间伤了韩澈,他们就叫人抓我。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你才是罪魁祸首。」 何氏大概明白经过了。 一细想,估计也是跟帝后有关,杨婉滢的性子是她特有调教出来的,偏执跋扈,只会用家世权利压人,从来不会转弯,这样的性格,嫁给谁都不会幸福。 帝后应该是利用这一点,一挑唆,杨婉滢就犯错了。 目的还是要毁了杨宁。 真好,吴氏心头突然一松,这下子不用她一个人给杨宁背黑锅了,闹吧,闹吧,要不是因为有三个儿子,她早就…… 早就想让杨宁身败名裂。 现在其实她不想的,可是好像也阻止不了了。 阻止不了,何氏心中有种报復的快感,陡然间发出怪笑声,后道:「杨婉滢,那如果你真的是小妾的孩子呢?」 这句话如滔天巨浪,淋的杨婉滢体无完肤的同时身心俱冷,她哑着声音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娘,你一定在骗我,我不是小妾生的孩子,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啊,我怎么会是小妾生的孩子呢?」 何氏道:「害怕嘛?你最鄙视出身不好的人,你一直以为你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不可攀附,显然如果你也成了小妾的孩子,成了你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你会很害怕吧?」 杨婉滢抱着头道:「娘,你别吓唬我,我是你亲生的,我就是你亲生的,没有什么小妾,没有什么姨娘。」 何氏眼睛瞪大,目光里兴奋的光线闪动,像是烟花的璀璨一现,她用激动的声音问道:「是吧,没有什么小妾,没有什么姨娘,小妾姨娘,最噁心的东西,对不对?」 杨婉滢不断的点头:「对,母亲说的对,小妾姨娘就是狗杂碎,尊严没有,地位没有,像是蛆,像是吸血鬼,吸着正房夫人的血。」 「可不是,我跟你爹生活几十年,他的每一次晋升,都有我的支持,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帮她操持,我的血汗,他的所有功劳,都应该有我的一半。 可是呢?谁承认了? 他抬你姨娘进门,我要给出手阔绰的彩礼。 他睡在姨娘房里,我还的叮咛下人照顾烧水。 一个姨娘生的孩子我也的照顾,我儿子的家产甚至还要分给他们。 凭什么? 凭什么? 那是杨宁一个人的嘛?也有我的一半。 可是我一辈子都要围着杨宁活着,旁人说他是天,我只能当地。 他做飞龙,我只能为牛马。 我什么都没有,伺候不好还会落得不贤惠的下场。 凭什么? 然而这些十几年我都忍过来了,可是突然间出现你的姨娘,一个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温柔的女人出现了。 她夺走了杨宁所有的关心和爱。 她不用操持家事,没有鸡毛蒜皮的算计,她成了最干净清纯的可人儿。 而我呢? 我辛辛苦苦管家却成了俗人,穷算计,尖酸刻薄。 真好啊,我劳心劳力的,却成了冥顽不灵固执善妒的女人。 别人就是白月光,我就是蚊子血。 拿着我的钱吃我的用我的还要鄙视着我? 他妈的凭什么啊?」 何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和痛苦之中,一瞬间泪崩:「他妈的到底凭什么?生为女人,我有罪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就要围着别人转?」 陡然间她又看向杨婉滢,目光锐利无比:「杨婉滢,就因为我是正妻,我就要围你们这些贱人操劳吗? 什么妾侍,什么姨娘,都是吸血鬼,都是水蛭,我不能杀了杨宁,我就杀了她,我就杀了她。 沈梅娘就是我杀的,我杀的,怎么样? 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杀她。」 母亲的眼睛嗜血的红,哪怕灯光暗淡都能看得清。 而她端庄大方的女人,竟然也说脏话。 杨婉滢被她直直的目光吓到了,哭道:「娘,娘,你别这样。」 「不要叫我娘。」 何氏大怒道:「我根本不是你娘,你是个什么东西叫我娘?我与你无亲无故,你凭什么叫我娘呢? 你就是妾侍生的,你就是贱人生的,你娘是沈梅娘,你们都是下贱人,我不是你的娘。」 「不,不是。」杨婉滢扑向何氏,去堵何氏的嘴。 何氏跟她撕扯在一起。 向来少有女囚出现的大理寺牢狱,骂声打脸声声声不绝,这下子热闹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出宫看审案 何氏杀人的案件到了过堂的日期了,早上大理寺卿请求见皇上一面。 当然,小皇帝也正要见他呢。 派张永宣在太和殿的偏室内觐见。 陆宏行了礼,杨厚照抬起头道:「案子都查清了吗?按照律法该怎么判?」 这也正是陆宏举棋不定的地方。 本来他准备公事公办,将何氏收监三年,但是突然又出了杨婉滢的案子,显然的,帝后并不想这么放过杨宁。 所以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在何氏量刑上加重一点。 但是如果这么做了,感觉会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他想为何氏求个情。 「虽杀人者偿命,但是何氏在狱中和杨婉滢说了很多话,狱卒都汇报上来,微臣仔细整理过,可以当作参考的证据,她也有些情有可原。」 想了想又道:「微臣知道身为朝廷命官,应当秉公执法,尤其是何氏这种令家宅不宁的女人,应当严惩。 可是律法无外乎人情,圣上,微臣将心比心,杨宁太宠爱妾侍,这才引得何氏反击,情有可原。」 律法虽然保护男人利益,可也保护嫡子的利益。 男人宠妾,明显就触动了嫡妻和嫡子的利益,何氏可生了三个儿子呢。 杨厚照道:「你是老刑名,朕相信你们能做到公平公正,所以不用问朕的意见,朕如果不信任你,为什么你是大理寺卿? 按照律法人情自己量刑吧。 再有一点,把杨婉滢谋杀亲夫的事一併过堂吧,朕要说的就这些。」 所以皇上对于他的求情没有反感? 那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啊? 陆宏出了太和殿,看着天边的升起的太阳,还是不敢下结论。 这时候低头看下前方的路,忽然看到一个身着红色飞鱼服的胖男人。 陆宏心中一动,忙追上去:「张公公,这么巧,您这是要去哪里办案啊?」 张永心想我就是来勾引你的。 他拱拱手:「陆大人。」 陆宏回礼,然后道:「公公很忙吗?」 张永道:「听闻陆大人今日有堂审,咱家也要去瞧瞧。」 张永是锦衣卫南镇府司的人,并不管刑名之事,可是要去瞧他审案?还毫不避讳的样子。 陆宏笑道:「公公从哪里来?」 张永也笑了:「清宁宫。」 随后二人对视那么几秒钟,在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对方的来意。 陆宏抬起手:「那正好咱们顺路,边走边说。」 张永说好,二人一起走在太和殿下面的大理石地面上,陆宏低声问道:「不知娘娘对何氏杨婉滢一案有什么看法?」 张永道:「你算是问对人了,娘娘近来对律法感兴趣,听说了吴氏的事,她还感慨说,妾侍也没错为何要被杀?何氏作为主妇也没错,为何落得杀人夺子的恶名? 所以到底谁错了?命也?非命也? 这个男人啊,还是不要太贪心的才好……」 他喋喋不休说这皇后的感慨,没有说任何一声指示,可陆宏却连连点头,像是在听上级的训话,且神色是十分有体会的那种。 **** 秦姑姑惦记何氏和杨婉滢过堂的事,到书房里找李昭说话。 「娘娘,您说陆大人能明白娘娘的心意吗?到底会怎么判?」 陆宏是文官,而且名声一直都很好。 李昭让秦姑姑去求张永给陆宏下套,第一张永是内侍,陆宏会看得起张永吗? 张永背后的人是皇后,身为文官的陆宏会对一个女人重视吗? 而李昭的意思是,有何氏和杨婉滢两个人的罪名,杨宁已经起不来了。 她的目标本来就是杨宁,所以不想难为身为主母的何氏。 可是这个时代妾侍合法,正妻如果不想男人纳妾,就应该说出来,为什么要残害一条生命呢? 这是她和吴氏不一样的地方。 她可以不要贤惠的名声,宁可玉碎也不会让杨厚照有别的女人。 归根结底,世道有错,吴氏不尊重生命也有错。 所以从三年改判一年,算是她对正妻对怜悯,也还生命本身一个公道。 李昭看向秦姑姑道:「事在人为,咱们即然相信张公公,就应该相信他的能力和魅力,会从轻发落何氏的。」 秦姑姑是比她还要维护正妻的人,忙不迭的点着头。 不过看向窗外广阔的天空,她还是无精打采道:「要是能亲自去看过堂就好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李昭心理认同着,外面响起杨厚照的喊声:「阿昭,阿昭……」 李昭勾唇一笑,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这不能带他们出宫的人来了? **** 大理寺过堂在上午,他们还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杨厚照听说出宫,也乐的不行,赶紧让他的狗腿子把他的装备找出来。 看着屏风架子上摆着的红红绿绿的衣服,李昭:「……」 她把杨厚照拉到镜子前,然后让他抱着自己,一起挤着照镜子:「万岁爷,您英俊不?」 杨厚照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李昭:「这不明摆着吗?」 李昭勾唇一笑,道:「那是,这么英俊的人,本来往人群中一站,就是焦点,咱们如果再穿灯笼裤出门,都看咱们了,谁还听案子? 这是其一,其二如果被官员抓住咱们出宫,肯定又是一轮弹劾,别穿那身了。」 杨厚照若有所思:「你说的对。」 可是小皇帝是「不安于室」的人啊,你让他规规矩矩穿的一本正经,他就有点不开心。 有了,他喜欢角色扮演,李昭让他粘了鬍子,摇身一变,成了威严的镖师,她换回男装,当他的小白脸。 内侍给杨厚照装扮好,对着镜子一照,杨厚照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高兴极了。 回头一看李昭,淡绿色的直身,衬的笑脸高洁奶嫩,六合小帽跟初见时一样。 他忍不住将李昭抱在怀里,道:「不想走了。」 感受到他脑袋在她身上不老实的蹭啊蹭,李昭在他肩膀上提了提嘴角,然后轻声道:「晚上回来里面什么都不穿,然后伺候万岁爷,怎样?」 杨厚照立即抓住她的手往外走:「走一圈天就黑了。」 ***** 大理寺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不过衙门还没开。 看着那交头接耳的人群,杨厚照回头看着李昭:「阿昭,这下子庭审一开,杨宁就永远无法翻身了吧?」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过堂 李昭看向杨厚照:「万岁爷,其实如果是我遇到这件事,我还有一个办法。」 「你还有办法?」杨厚照眼睛放光。 李昭点头道:「确实还有个办法,但是就是太卑鄙,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不过有些人,总是要试一试的,不知道杨宁属不属于这号人。」 那到底是什么办法呢? 杨厚照期待又有点担忧的看着李昭。 **** 狱卒的班房里,杨宁站在门口,里面的头头都没让他进屋。 那头头也挡在门口道:「大人,不是小的不通融,眼看夫人就要上堂了,这时候您就算给小的再多,小的也没办法帮您。 避免家属窜供和犯人出什么意外,我们这一直都是不让见的。」 可是杨宁有那么重要的事要跟何氏交代呢。 出了班房,杨宁想了想,自己走向大理寺后堂,恰巧他看到陆宏和一众小吏的影子从正房过来,应该是时辰到了要开审了。 杨宁躲在房屋的左墙旁边,陆宏带人从右边的角门进去了。 等他们没影了,杨宁出来,如他所料的,看见两个狱卒押解何氏从牢房方向走过来。 上堂要陆宏先组织下纪律才会带犯人的。 杨宁知道这是个失去就不会再有的好机会。 准备好银子在手中,直接迎过去,狱卒还没来及的问是什么人,他把银子已经塞到二人手中。 拿人家手短,何况是首辅,两个狱卒把脸同时转向一边,肯定不会离开,但是已经是给二人空间了。 何氏倒是比杨宁先开口:「你现在来,可是有什么变故。」 杨宁佯装去拉何氏的手,触碰到冰冷的指尖,何氏心下一阵激动,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杨宁没有牵过她的手了。 在牢狱这几天,她受尽委屈,所以她十分恨杨宁,就算杀了人,她也没觉得内疚。 可是关键时刻,他还是怜惜她的。 何氏感动的眼泪在眼圈中打转,这时候杨宁突然道:「这都是为了儿子。」 他话说完,何氏觉得手中出现一个略微沉甸的东西。 那略带体温的坚硬触感,让她一下子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匕首。 何氏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宁,为什么要给她匕首? 杨宁低声道:「如果我完了,最终的结果就是税改,咱们家的……你想想儿子们。」 何氏眼中大骇。 后破口骂道:「我跟了你将近四十年,你没办法救我就算了,还想我去死,你到底什么心肠?」 为什么给她匕首啊,想她自裁。 在过堂前只要她死了,大理寺会有监管不严的责任。 帝后也不好追究。 而没过堂,他杨宁的名声就还在。 可是为什么要牺牲她的性命? 看着妻子嗜血仇恨的目光,杨宁气急败坏道:「难道这个怪我吗?是你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我一辈子没有别的烂事,最后名声砸在你手里。 还什么世家女子,大家闺秀,想不到的是嫉妒成性阴险歹毒,你有什么可觉得冤屈的,为的都是你儿子。」 何氏大怒:「我一辈子都是你毁的,你看哪家后宅没有阴私,为什么偏偏你会翻船? 因为你的好女儿。 因为你的愚蠢。 我这辈子嫁给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最后你还想杀我灭口?没门,我的儿子个个都孝顺,他们绝对不会希望没见母亲最后一面母亲就死了,我还等着我们娘几个团聚呢。 想我死? 杨宁,你死了这份心吧。 本来我打算死也不招,这回你等着,不给你闹个天翻地覆,我都不姓何。」 杨宁还要再说什么,两个狱卒知道二人没谈拢,他们不用担心不说,还得了钱。 心情很好,但是不能让二人再说了,带着何氏走。 何氏却还不甘心,连连回头骂着杨宁。 杨宁急的跺脚:「这个蠢妇,蠢妇,她要毁我啊。」 ***** 大堂上,何氏对杀人之事供认不讳。 还曝光了杨宁的诸多不是,当年为什么会杀了沈梅娘,因为杨宁说过,沈梅娘只要产下一儿半女,他会偷偷把家产分割,留个孩子一半。 这就是宠妾灭妻的表现。 男人宠妾灭妻,总是恨的人压根痒痒,一时间大堂外全都是骂杨宁的。 杨厚照听了心放回到肚子里,看下李昭:「杨夫人比我们想像的还配合呢.」 张永就在皇上身边护着皇上,低声道:「探子说了,杨宁见到何氏了,让何氏自裁保他名声,没谈拢,何氏急眼了。」 那就难怪不仅承认杀人,还要痛斥杨宁的诸多不是。 把兔子逼急了,开始咬人了。 而杨宁要何氏自裁的办法,就是李昭说的她想到的办法。 杨厚照得意的看向李昭:「这下子你没辙了吧?碰到杨夫人是有血性的人。」 所以如果是她,早早就会弄死何氏,哪能等到关键时候才交谈呢。 李昭抿嘴一笑:「是,我输了,所以我也说,成不成的,可不一定。」 杨厚照点点头,继续看何氏过堂。 这样时间已久的事件,何氏的很多证词都不知道真假,但是她占便宜就占在这上面。 沈梅娘死了,杨宁不可能跟她对峙,所以她说的如泣如诉,就变成「有情可原」的女人。 杨厚照听的都很气愤,如果他是陆宏,他都会判何氏无罪的。 不过到底他不是陆宏,如何量刑,还是要老刑名说了算。 判决完何氏,下一个就是杨婉滢。 **** 杨婉滢带着枷锁铁链,在大理寺的后堂候着,因为今日是审问何氏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大理寺卿说要连带她一起也过堂。 何氏去受审,不知道会怎么判,而接下来就是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有衙役喊她名字:「过来吧。」 杨婉滢看向押着自己的衙役,问道:「娘的案子完了吗? 到我了吗? 能不能不要给我带枷锁,外面会有很多人吧……我可是官家小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没人理她。 直到走到通往大堂的隔断后,杨婉滢才停止吵闹,因为何氏与她擦肩而过。 杨婉滢回头叫住何氏:「娘,他们放了你了吗?放了你了吗?」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杨婉滢过堂 何氏也回过头,冷不防的露出冷笑:「我谋杀妾侍,夺人子女,朝廷已经褫夺了我的封号,还要收监一年,所以明白了吗? 我真的不是你娘,你就是小妾生的贱种。 以前我能忍着你,是因为我还要敷衍杨宁,别人都喜欢儿子,我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他却起了贱皮子,开始喜欢女儿了。 我必须要稳住他,稳住他给我儿子做牛做马,给我儿子积攒家业,而死了一个人就够了,你以为杀人很有意思吗? 没人想杀人,反正我不想,所以我才留下你,还养着你。 现在我还怕你们什么? 杨宁完了,不能给我儿子带来一点好处,还要连累我们受累。 至于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无比噁心,你就像是让我吃了苍蝇那么噁心,我想,早晚有一天我会摆脱你吧? 就是今天。 以后不要再叫我娘,记住,你是小妾生的孩子,小妾和辜负了我一片心意的男人生的孩子,我恨你们都来不及,不要再叫我娘。」 「不要,不要……娘。」 不管杨婉滢怎么叫,何氏都不理她,警告完,拖着疲惫的身体,目不斜视的跟着狱卒走了。 押解杨婉滢的狱卒推了杨婉滢一下:「走吧。」 杨婉滢被何氏方才的样子吓到了,满脸泪痕的看向狱卒:「她都杀了人收监一年?我呢?我没有杀我相公啊,我是被逼的,我相公也没死,我呢? 是不是过堂就放了我了?」 审判和判案都是大理寺卿的事,狱卒怎么会知道。 不过那狱卒这两天被杨婉滢吵的十分心烦,而杨婉滢总说自己是官家小姐让他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而生而为人,谁愿意比别人低一等。 他不耐烦道:「为什么抓你们回来不知道吗?就是为了对付你爹,你娘本来要判三年,减刑了,那么你,接下来就得替你爹多背几个黑锅,还想让人放了你,不给你斩立决都不错了。」 感情何氏减的是她的量刑? 杨婉滢顿时傻了眼。 ***** 高堂上,陆宏拍着惊堂木叫道:「带杀人嫌犯杨婉滢上堂。」 四周围观的人又纷纷议论起来了,都在想这位千金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昭见过杨婉滢,目光一只看着侧面的入堂口。 杨厚照受不了这种被冷落的气氛,他都不是焦点了,主动找李昭说话:「阿昭,这个杨婉滢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当时拖杨婉滢下水,李昭纯粹是想让杨宁黑上加黑,来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顺便教训一下杨婉滢总找她麻烦。 可是他们之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反正杨婉滢没那个能量能掌控她的生死,所以本不应该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但是杨婉滢很好呀,比她想像中还要牛逼,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简直神人一般。 这种暴力倾向的人,还是不要让她出社会吧。 李昭道:「我最希望的,就是可以让表哥摆脱杨婉滢,然后找门好亲事。」 杨厚照嘟起嘴,他嘴边贴了一圈鬍子,扮这么幼稚的动作,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好笑感觉。 李昭暧昧的撞了撞他的肩膀:「我想我们照哥哥也是这么想的,您总不想您的臣子天天跟疯婆子一起过日子吧?」 所以她是为了他的臣子考虑吗? 那就是为了他。 杨厚照倏然又笑了,抬着胳膊勾住李昭的肩膀:「人家也没生气,你解释什么,好像杨大爷很小气一样,杨大爷我是是非不分的人吗?」 他不是吗? 李昭加张永秦姑姑等人都把目光放在大堂上,脸变得严肃,谁也不要看这个又爱吃醋又死不承认的小皇帝。 **** 堂上杨婉滢被推上地中央,她看着身后的人头攒动,从来没被人这么注视过,还是在落魄的时候,羞的脸颊泛紫,就要淌血了。 陆宏一拍惊堂木:「堂下所站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她是官家小姐,为什么要下跪? 可是四周因为那啪的一声倏然静下来,震慑人心的异响让杨婉滢抖了一下,腿不由自主就弯了。 她跪下后痛哭流涕道:「大人,臣女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她这个样子,陆宏不打算跟她多说。。 看着左边记录的师爷道:「传原告韩门王氏,证人金花,如燕,如歌。」 这些人都是目睹事情经过。 两个自己的丫鬟,一个老实巴交的下人。 杨婉滢又不自觉恢復了底气,对着三人叫道:「我没有杀人,相公没死,我也没有想杀相公,你们给我说实话,说实话,我没有杀人……」 她这样有点影响朝堂纪律,陆宏警告她要打板子,她才安静下来。 然后让证人说话。 三个证人都没有添油加醋,把经过说了一遍。 证人说完,大家对这个案子的认知就具体了。 杨婉滢也激动起来,问道:「大人,我没有杀害相公吧?我真的没有。」 「肃静肃静,再吵真的打你。」 杨婉滢闭上嘴,可是韩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然她来干什么? 怕陆宏对杨婉滢轻判,韩太太爆豆一样数落杨婉滢的不是。 「你没有想杀害你丈夫?你是先谋杀婆婆,再去杀丈夫,还没来得及,我家澈儿孝顺,所以才为我挡刀,让你满足了。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妾生女,我家澈儿都被你毁了……你们杨家骗婚……」 韩太太从杨婉滢张扬跋扈,到欺负婆婆相公,反正杨婉滢怎么没有家教她怎么说。 「骗婚」的事又把杨宁也骂了一遍。 再说韩澈的优秀和容忍,而韩澈是探花啊,探花的来歷大家都知道,要挑选学问好的人中最美的少年。 这样的泼妇和那样的君子一对比,众人有了印象,纷纷为韩澈不值。 杨婉滢再一回嘴,她在婆家的形象就坐实了。 而且人们先入为主的就认为杨家是骗婚,杨宁的名声又坏了一个台阶。 而抓捕杨婉滢,就是为了坏杨宁名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篇过去,再回到案子本身。 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
第四百三十五章 休妻的权利交给韩澈 被害人韩澈也没有死,是轻伤。 如果按照惯例审判,杨婉滢就是收监一年半载,有的给钱还能提前出狱。 但是前提,这种打架斗殴女人的案例很少,他们全部是熟人,没有例子遵循。 再次,是妻子行刺丈夫,这个性质就变了。 从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过渡,女性交出了交配权和参与政治的权利,当然,这两个大权利都没有了,别的权利就不说了。 男人是即得利益者。 男人得利是从剥削女人开始的,他们知不知道女人也是人?女人也是有七情六慾呢? 当然知道。 有七情六慾的人,被剥削许多权利,物极必反就要反抗。 可是他们没有政治权利,男人害怕出现这种极端反抗。 所以夫杀妻者有情可原,谋杀亲夫者,不管什么原因,律法上就是罪无可恕。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老男人临老想把家产给小媳妇生的孩子,从而谋杀髮妻者不见史书中多有骂名。 潘金莲谋杀亲夫可是被骂了上千年。 所以因为这个不公平,杨婉滢的量刑,可以参考口角引起斗殴,也可以参考谋杀亲夫未遂。 一轻一重,陆宏沉思,他该选哪个? 堂下杨婉滢已经被韩太太骂的站起来:「你放心,你就算害死我,我也不会离开韩澈。 我生是韩家的人,死也是韩家的原配媳妇。 你把我送进大牢也别想让韩澈再娶,我就是原配嫡出,剩下多少女人都是贱妾。 哈哈哈。」 杨婉滢有种歇斯底里的狂躁,那种疯狂的气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勇勐。 而韩太太就是不想要这个小妾生的儿媳,可是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气的大哭。 陆宏正要制止二人的行为,从后堂走出来一个小吏。 小吏尽量的压低了身子,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直接来到陆宏身旁。 在陆宏耳边低估几句,陆宏蹙眉:「是这样说的?」 小吏低声道:「大人可以不判别的,这件事一定要有决断。」 陆宏肃然的点着头。 杨宁因为不敢露面,所以站的离衙门很远的地方,又怕看不见审案过程,所以他躲在马车里。 马车高大,居高临下,别人看不到的细节他却能看见。 高堂上的桌子底下行走一个人,是从陆宏身边离开的,他眸子一沉。 肯然是来通报陆宏什么事的,而接下来是宣判,陆宏却任由女儿和婆婆在公堂上破口大骂。 所以这个报信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呢? 陆宏凝重的神色又是因为什么? 总之对他来说是不好的事吧? 杨宁袖子低下拳头攥的紧紧的。 陆宏一拍惊堂木,再次制止了婆媳二人的争吵。 后他看向韩太太:「你是否对这个儿媳十分不满?」 韩太太道:「大人,她不是民妇的儿媳,她不是,她是妾生子,如果早知道她是小妾生的,我儿好好的探花郎,怎么会娶这样的女子?」 「我不是,我是我娘生的。」 杨婉滢的辩驳再次被陆宏打断了。 他道:「韩门王氏,你虽对你的儿媳诸多不满,但是本官不能立即宣判你儿子与儿媳的婚姻无效。 不然会助长有些恶婆婆的嚣张气焰,稍微对儿媳不满意,就要休妻。」 韩太太羞红了脸。 杨婉滢听了露出阴狠得意的笑容,看着韩太太笑。 韩太太又急于要和陆宏讲道理。 陆宏抬起手道:「不过你们家的情况特殊,若是韩编修能亲口说他并不想要娶杨家的庶女,本官倒是可以在这里帮他们解除婚事。」 老刑名大人说话威严异常,谁也不敢有疑问。 周围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过了一会杨婉滢才道:「这怎么可以?」 韩太太大喜过望,道:「大人,可以可以,我儿子本来也没看上她,可以解除婚事。」 「不行……」 杨婉滢话还没说完,陆后又抬起手,然后看向韩太太:「本官说了,要韩澈亲自承认。」 随后问道:「韩澈能否出堂?」 韩澈受了伤,还在家中养伤。 真的让儿子自己选,韩太太怕韩澈犯煳涂啊,她眼珠一转到:「民妇回去叫他。」 陆宏道:「不用了,本官已经派衙役去通传了。」 ***** 韩家宅子里,薛立斋在给韩澈换药。 剥开药布,薛立斋道:「伤口已经开始癒合了,韩大人恢復的不错。」 那还要感谢薛立斋医术好。 薛立斋治疗金疮开科有他个个与别人不同的方案。 普通大夫都是处理伤口,上药,等着癒合。 但是他认为外伤愿不愿意癒合,和体质有关,在他的学术中叫做正气。 韩澈年轻,底子是不错的,但是书生不爱动,肾阴损耗大,所以身体也没那么正气。 他给韩澈开了圣愈汤,以八珍打底子。 八珍就是四物和四君子合剂,四物补血,四君子补气,圣愈汤则是通过补血养气,让人体正气充足,从而治疗恶疮不愈这个症状。 所以好得快。 韩澈道谢道:「多谢薛大人。」 薛立斋道:「无妨。」 继续给韩澈上药。 韩澈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他对面的人道:「那韩编修要不要上堂?」 是啊,一只都有外人在。 这个人韩澈和薛立斋都认得,白白胖胖小眼睛,有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可是眼神精光,让人觉得十分精明。 就是来给韩澈通风报信的张永。 陆宏在堂上遇到官吏传话,背后指使的人就是张永。 当然张永的背后是杨厚照。 他告诉陆宏的话就是不管杨婉滢怎么判刑,韩澈原配嫡妻的位置不能给杨婉滢,让陆宏帮韩澈摆脱婚事。 但是没想到陆宏也是个有想法的他,他更注重社会影响,所以并不强制,要让韩澈自己来选。 张永就在衙役之前来到韩家。 他继续道:「万岁爷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皇上答应会帮他摆脱杨婉滢。 可是韩澈性格温润,真让他当着那么多人休掉杨婉滢,他又有些不忍心,喃喃道:「到底是女孩子啊。」 张永敷衍道笑了笑,道:「万岁爷还让咱家给韩编修带句话。」
第四百三十六章 韩澈杨婉滢和离 张永道:「这句话是这样的。 选择并不一定身不由己,不过是对性格的自我拷问。 如果真的懦弱就承认,不要硬挺。 毕竟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不过如果把顶天立地的权利交给了别人,那就不要再自怨自艾生活被别人操控,上天又给了你一次机会,是要顶天立地还是要继续做懦夫,大人自己拿主意。」 韩澈身型微震。 懦弱?! 这不是皇上说的,一定是阿昭。 **** 韩澈坦然的站在杨婉滢面前,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娘娶回来的儿媳,并不是我想娶的妻子。 也曾想和你慢慢磨合,举案齐眉相夫教子,但是发现真的合不来。 早也跟你说过我们应该和离,但是你不同意,那么今日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了断。 本来你这样……」 他目光一扫,然后笑道:「杨小姐,我还是那句话,结亲不是为了结仇,不管你什么样,我想我都不该落井下石,我们还是合离吧。」 不落井下石还和离。 杨婉滢站起来,想起抓住韩澈,但是她身上有镣铐行动不方便。 她道:「你特意来一趟,就是要跟我和离?我不同意。」 说完看下陆宏:「大人,韩澈说的是和离,他还是承认我是她妻子的,他承认。」 韩太太在一旁跟韩澈瞪眼睛:「什么娘的儿媳,她是庶出,你直接就不承认她就完了。」 韩澈没看母亲,这时陆宏道:「韩编修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韩澈想了想道:「我有个良师益友,自小的良师益友,她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振聋发聩,选择不见得就身不由己,是自己对自己性格的拷问。 陆大人,杨婉滢是弱女子,她不仁不义,可我不能跟她一样,她执念很深,多少也跟我有点关系,所以我不能落井下石,还是那句话,我跟她做过夫妻,但是真的没办法再相处了,求请和离,请大人成全。」 说完深深揖礼。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善以对,但是也不违背自己的心。 四周议论声顿时起来。 有人说探花郎仁义,那杨婉滢都动刀子了,又在衙门里收监,名声败坏,休妻就行,根本不用给面子。 也有人觉得探花郎是软弱,不过这样的声音少一些,毕竟善良大义总是能得人心的,所以还是赞美韩澈的人多些。 杨厚照在人群中抓住李昭的手,又翘起了鬍子。 「这就是你非得让韩澈来的原因吧?」 现在就凭藉杨婉滢收监一条,韩家想休妻就休妻,所以韩澈根本不必亲自来,也不用给面子坚持和离。 当然,李昭太了解韩澈了。 优柔寡断,但是这种人你给他一点鼓励也不全是坏事,他能用旁人没有的胸襟去对待伤害过他的人。 她需要韩澈有个好名声。 是的,在娶妻不贤,父母跋扈的恶名在外的时候,她需要韩澈能够洗白自己。 韩澈是她在朝堂上一颗最信任的棋子,以后也得依仗韩澈呢,绝对不能放弃。 张永去找韩澈,就是她让去的。 李昭捏着杨厚照的手道:「人家是为了让杨婉滢当众难堪,韩澈不来,怎么拒绝杨婉滢?她不是最想做韩澈的妻子吗?我就要她当着众人的面清楚的知道,她再也做不了韩澈的妻子了。」 杨厚照想了想呸了一声:「你才不是,你心里根本没把杨婉滢当回事,就是为了韩澈,朕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再也不会相信你。」 李昭:「……」 这小子越来越奸了。 她讨好的依靠在杨厚照的肩头,咧嘴呵呵一笑。 感受到周围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杨厚照看向李昭,此时的她是个雌雄难辨的娇小郎君,而他呢?彪形大汉。 两个男人。 还是大街上…… 杨厚照伸手搂住李昭的肩膀也笑了,可惜,别人越看他越觉得高兴,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 堂上陆宏已经开始宣判,他说过会尊重韩澈的意愿,但是杨婉滢宁可死也不和离。 那么他给的结果就是婚姻无效。 也就是杨婉滢最后原配妻子的名分都捞不到,从此后跟韩澈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是一家人。 至于她伤人的事,即然婚姻无效,就不算谋杀亲夫,韩澈也给她求情,陆宏就宣判她监禁三年。 不过对于女人来说,别说三年的时光多宝贵,就算是在牢狱里度过一天,名声也完了。 杨婉滢这辈子算是毁了。 周围的人对杨婉滢不熟悉,但是光说对婆婆不敬这种事,落得这样的下场就会大快人心,人群中爆发出对陆宏赞美式的掌声。 「青天。」 而这种时候,杨宁是不会自己送死给杨婉滢说情的。 结果就是这样了。 感受到周围厌恶嫉恨的目光,杨婉滢抱着头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 「不是的,你们说的不是我,我不是妾生女,我也没有要杀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杨婉滢像是有感应的看向人群中,陡然间喊道:「我是被人陷害的,陷害的人是李昭,李昭……李昭,你给我出来。」 还好她没有说是皇后,不然非割了她的舌头不可。 案件已判,结果已定,公开审理的不会再有翻案的可能。 陆宏不耐烦的一拍惊堂木:「带下去收监。 退堂!」 「威武……」 可是就算衙役们收尾的喊声威严震天响,杨婉滢悽厉的叫声还是能透过大堂传到外面人的耳膜:「李昭,都是李昭害我啊……」 ***** 大理寺右手边的拐角,杨厚照本来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慢悠悠路过一辆马车,青色的,没什么徽记。 不过张永在他耳边道:「是杨宁家的车夫,杨宁。」 张永这种人,虽然不在北镇抚司,但是杨厚照信任他,所以他手里也有很多信息。 竟然是那老傢伙。 陆宏刚刚审完案子,人群已经散去了,而这老傢伙刚走,说明他一直在看审案,却没出现。 杨厚照眼珠一转,起了「调戏」杨宁的心思,对张永道:「把他车拦住。」 万岁爷发话,张永哪敢不听,低沉一吼:「是。」
第四百三十七章 落井下石 杨宁被迫下车,看着眼前的大鬍子,眉心轻拢在一起,这人虽然鬍子一大把,但是年岁肯定不大,尤其是那双点漆一样的眼睛,灿若星辰,十分熟悉。 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阻拦老夫轿子?你有什么事?」 本朝官员出行都有仪仗,不同官阶仪仗配备不同。 像杨宁可以做四人抬的轿子,可以有家丁保护,百姓看到这样的仪仗,知道是官员,就必须迴避不得阻拦。 但是杨宁自己知道,他这次是低调出行,故而少了官家威严,只能严肃的追问。 杨厚照哈哈大笑:「杨大人,你真的认不出来小爷了?」 这声音优雅中带着调皮,姿态傲然,哪里是粗鲁大汉? 杨宁惊的眼珠子瞪大:「您是皇……」 「我是杨大爷。」 杨厚照走到杨宁面前叉着腰,道:「特意出来看你家的案子的。 怎么样,天天背后说小爷不学无术,感情你们家人不是不学无术,温柔贤惠和气这些好东西表面上拿给人看,背地里却杀人越货什么都干,真是无耻。 小爷还能沾个磊落呢,那你天天教育爷这个教育爷那个,怎么自己家都没管好。」 杨宁被骂的面红耳赤,可是事实当前,他也无言反驳。 忍了一会,问道:「皇……杨大爷,您怎么在这?」 他说完,杨厚照看见他眼睛里有精光闪过。 杨厚照呵呵笑:「怎么了?以为小爷出宫了被你逮到了就是被你抓到把柄了?你来教训小爷啊,找你们那些人来给爷说教啊,去啊,爷都不跑,等你,关键问题你好意思吗?」 所以他才不怕杨宁识破自己,甚至送上门让他识破。 呀,小皇帝有时候真是很欠扁。 杨宁被骂的连连告饶:「杨大爷,杨大爷,微……老夫不敢,不敢。」 话锋一转,忙问道:「杨大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夫?老夫这就去做。」 杨厚照哈哈笑:「屈服了?不致仕了?肯为朕办事了? 可惜啊,晚了。 如今你声名狼藉,小爷敢用你做什么啊?你又能做什么啊? 所以你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小爷没有你,可以做很多事了,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伙人,税改爷是志在必行,你们谁再给爷出么蛾子,你就是他们的榜样。」 所以按照惯例,政治斗争这才是刚开始,皇上还有后手等他。 杨宁惊骇异常,看看左右,没人,心想皇上即然半路拦截我,是不是要给我机会。 他道:「皇上,能否让老臣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你能怎么补?你现在连名声都没有了,对爷来说完全没有利用价值。」 杨厚照说完,嫌弃的挥手:「死心吧,回去该交代就交代一下,朕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臣是先帝的试讲,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不看。」杨厚照翻着白眼:「这回谁的面子都不卖,爷要干大事呢,干大事的人,岂能天天卖人情。」 就他还干大事了。 算了,皇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是不想放过他。 杨宁想,那皇上拦着我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落井下石。 「皇上……」 看着杨宁一脸懵懂和委屈的样子,杨厚照像是逮着耗子玩了半天的小猫,开心极了。 叫着张永等人:「来来来过来,大家快来笑话杨大人,不然过几天就不是杨大人,是阶下囚了。」 杨宁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还真是落井下石的啊? 见怪不怪的张永等人:「……」 因为比起皇上,这种落井下石还只是偶遇,他们皇后娘娘已经追到牢狱里去落井下石了,不然他们怎么会在这等人呢? **** 杨婉滢不断的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后难以置信道:「你是……」 李昭隔着栏杆转了个圈圈,然后蓦然一笑:「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大眼明亮,清澈中透着一股灵动,眉若翠羽,英气逼人,如今换了一身男装,更不改其利落飒爽的本质。 第一样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人,那时候她就牢牢的把她记在心里,放在仇恨的那边。 所以即使她穿着男装,她也能认出她。 「你是李昭。」杨婉滢说完像是抓到了什么小尾巴,兴奋异常:「你是皇后啊,你出宫了,我要告诉所有人,皇后不安于室,私自出宫。」 李昭做了个清的动作:「你去啊,去吧,只要你能出得去。」 然后无情的栅栏隔间将她跟这个世界分开,她要三年才能出去? 哪里用得上三年,她会死在牢里吧? 杨婉滢像是疯了一样从栅栏种伸出手,拼命的抓李昭:「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你这个商户女,你以为自己当了皇后就了不起,你小人得志。」 哈! 李昭也不恼,不紧不慢道:「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吧?」 杨婉滢蹙眉。 李昭道:「你过堂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外面,听你喊我名字,可是我这个人特别善良,你想见我,我定然要满足你,这就是皇后应该有的胸襟。」 她如果有胸襟她会在牢狱里? 杨婉滢向来沉不住气,气的骂道:「你也不怕撒谎遭雷噼,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李昭挑着眉晃晃脑袋:「不怕呀。」 杨婉滢十根成勾:「你给我过来,我打死你,我有今天,都是你害我的。」 李昭向后站了站,伸手去拍杨婉滢的手,杨婉滢抬起来她就拍,抬起来她就拍…… 她是自由身,杨婉滢却怎么也抓不到她,那种单方面被欺负的感觉,让杨婉滢情绪失控,哭嚷着大喊:「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李昭玩够了才道:「杨婉滢,看懂了吗,我很不明白,你不恨自己不争气,不恨男人不喜欢你,不恨父母不用爱心养你,却恨我? 你看,明明不是我害你,是你性格不好,太沉不住气,跟你闹着玩你就急眼了。」 接二连三被人嫌弃性格不好,杨婉滢骂道:「来,你进来,你给我进来,我出去,然后我来跟你闹着玩,你看你急不急眼。 你个害人精,分明是看我笑话拿我当猴子耍呢。」
第四百三十八章 黑暗和光明 李昭笑道:「你还没傻到家呀,是啊,我就是拿你当猴子耍,不过也只是如此了,要说我对你有多少恨意?抱歉,一点没有。」 杨婉滢冷笑:「那你来干什么?没有恨意还来看我笑话?」 李昭道:「不管你听不听,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改造,所以该告诉你的还是要告诉你。 第一,你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我才不会处心积虑的害你。 第二,我还想知道,你最看不起我,天天把我商户女挂在嘴边,现在你成了庶女,地位跟我也没什么不同,有没有后悔? 后悔曾经待人太苛刻。 曾经你以至高无上的地位轻视别人,应该说你们那伙人都那样,你也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 现在后悔了吗? 你们把你们的出身看的那么重要,现在你沦落到下等人,上不去了,会希望曾经的你们对人和善一点,这样你还有可能爬回去,有没有后悔?」 杨婉滢怔然的看着李昭,后捂住了脸。 哪有那么容易,如果很容易就回到原来的地位,老韩婆子又怎么会嫌弃她? 她又怎么会刺伤韩澈? 最后落得入狱的下场。 那个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在上面的人都是天生的尊贵,谁会愿意用平等的目光去看待下面的人? 王侯将相就是天生有种。 可是如今她掉下来了,多想被人卡一把,但是没想到,那些曾经跟她在一起的贱人却都用看待下贱人的目光看她了。 不甘心,她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妾室就要低人一等呢? 看着杨婉滢拼命的摇着头,李昭淡淡一笑:「我想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当你还放眼在我是你的情敌,我要跟你抢韩澈的时候,我的想法却是希望人人平等,你不要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我,等有一天你们跌落凡尘我也不会落井下石。 人类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你不怪别人,却什么事都怪我,是因为我是商户,觉得我不配有崇高的地位是吧? 你能高高在上,不一定是因为你付出了多少,可能是压迫,可能是剥削别人来的,能上去要感恩,要想办法让更多的人上去,这样阶级有流动,社会才不会崩溃。 怎么我就不可以? 你们非要把进阶的道路封锁了,鄙视在下面的人,早晚人家要拿着刀枪对准你们,把你们一个个都射下来。 真的以为你们成功了就是神了?就不准别人成功?你不下来谁下来啊? 世道不公平,但是天道很公平。」 王婉滢蹙眉。 李昭道:「我这些话的所有宗旨就是富要长良心,真正的教养不是尊贵,是善良。 好了,好好理解我的话,说不定你还能改造出来,反之,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李昭转身要走,杨婉滢虽然不喜欢李昭,可是更不想就此就没人说话了。 骂人也行啊。 她喊道:「我要见韩澈,让韩澈来见我,他不能休了我。」 李昭无奈嘆口气,倏然回头:「看来我方才说的话你是一点也没听见去。 其实你这样我很开心,本来我是很小气的人,可是还要装大度跟你讲道理,这下好,死不悔改。 我就应该对你上房抽梯落井下石。 想见韩澈?想出去?滚你大爷去吧,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冷不丁怎么就挨骂了? 杨婉滢:「……」 ***** 从牢狱里出来,外面灿烂的阳光烤的人身心暖洋洋,但是更像是久违的氧气,让从黑暗之处出来的人们贪婪的唿吸它。 见惯了光明,就忘了黑暗的可怜可怕,觉得光明理所应当,鄙视黑暗。 经歷过黑暗,又是那么渴望光明。 就像是富贵的人总以为穷人是活该懒惰不努力,穷还带着原罪。 只有穷人才知道富贵真的是天生的,地才要经过几代人的赛跑,才能追上天生的富贵者。 从杨婉滢这件事中,李昭联想到很多事。 最让她揪心的是闯王进京。 王朝到后期财政吃紧,国家很穷很穷。 穷到崇祯皇帝因为裁员引发了农民起义。 可是闯王打下北京城后,从一品二品三品一直往下,京城的官员为了保命给闯王军队的财富不知道有多少,绝对够给裁掉的驿站人员开工资了。 也绝对够赈济西北的灾情了,他们富得流油啊。 但是当时谁都没有拿出来。 官员,都如杨婉滢一样,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代,就忘了曾经身为底层人民的辛苦。 吃苦挨饿是活该,穷人就是草芥,是蝼蚁,什么都可以是,但是就是不是人,因为不是人,就不值得同情和理会。 甚至有人大言不惭穷**诈富长良心。 更有许多的杨婉滢,要把阶级的门槛封的死死的,生来是穷人到下等人,就没资格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直到有一天,野蛮击败文明,贫穷极限就是瓜分富贵。 这时候有些人傻眼了,才想起来,原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或许他们的祖先也不是什么努力就得来了富贵,原始的富贵充满血腥。 所以大贤说,雪山的崩塌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李昭恨,现在真的十分痛恨杨婉滢,和朝堂上那些个杨婉滢,所以哪怕江山是杨厚照的,她也不留恋,不喜欢,想让它垮掉。 不改革的王朝,本身就是人吃人的社会,大多数人的素质都很低。 她闭着眼睛沐浴着阳光,可是内心的黑暗一点也没有减少。 「阿昭。」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热情的唿唤,着唿唤像是襁褓,最能给她以安全感。 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日子是要一天一天的过的,她还得回归现实。 李昭睁开眼,看着街道对面杨厚照在跟跟她挥手,她笑着走过去。 等二人合汇到一起,杨厚照轻轻的拉住她的小手,那脸上的笑容,最后都到了耳朵后了。 李昭被他感染,也忍不住高兴,问道:「万岁爷怎么这么开心啊?」 杨厚照反问道:「你不开心?落井下石还不开心? 朕好开心啊,赶走杨宁,还杀鸡儆猴,朕就可以开始税改了。」 李昭蓦然笑了。 杨厚照这时抓她的手紧大了,道:「阿昭,朕要让国家富强,国泰民安,你说好不好?」 王朝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端,但是它还是经常被后世人留恋,可能它的每一任皇帝都有自己的特点吧,连亡国之君都是那样的勤勉,所以令人可惜。 之所以可惜,是因为曾经看到过希望。 李昭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也光明起来,她要尽她的所能,来协助她的小狼狗,把国家建设好。 「好。」
第四百三十九章 改革令人担心 李家大门口,彪叔听到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就在门的那边,他蹙眉停下来,片刻后,是吴氏和李成才出来了。 二人看见他先是一愣,后吴氏立即叉腰道:「外姓人,我……」 彪叔捂着耳朵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最后吴氏和李成才愤然离去了。 等人走了,彪叔走进院子里:「成玉老弟,在呢呀?」 李成玉听见声音忙从西厢中迎出来:「大哥,你怎么今儿过来了?」 彪书来拿玉件是有规律的,还会带人帮忙,所以今天就很蹊跷。 彪叔道:「我先问你个事,你娘和你大哥来又找你要钱啊?这都一年多了,难道还不死心。」 李成玉笑道:「在我这里要不到钱,但是我娘想要封号,就总来问皇后什么时候省亲。」 李昭平日里会派人跟家里人联繫,朝廷逢年过节也会来送礼,但是再别的事,李昭就没关照过了。 按照惯例,皇后的娘家人,是可以请封的,当然,准不准是另外一说,不过作为出嫁的女儿,多少要为家人出点力不是? 彪叔知道李昭孝顺,他道:「阿昭即然没有提,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也不要伤心。」 李成玉拉着彪叔的手让他进屋,进了屋,李成玉才细谈。 「大哥,是我不让阿昭给我请封,阿昭在宫里除了皇上疼爱,什么都没有,本来旁人就都排挤,我一个工匠人,要什么封号? 身份不匹配,真要请封了阿昭难做人。 皇上不同意你说闺女生气不? 皇上如果同意大臣们会怎么诟病我女儿? 别的事我能煳涂,这件事绝对不能煳涂,我没有封号娘就不可能有,所以她和大哥总来,但是我不会妥协的。」 彪叔点点头。 那边人什么样他们都清楚,所以宁可听王八念经也不要听吴氏说话。 李成玉又问彪叔:「大哥你来是不是有事?」 彪叔道:「大理寺审案子,生子去卖呆儿,说好像看到娘娘了,但是人多,他给挤散了,他回来我就来瞅瞅,原来没回来啊。」 提起这个李成玉脸色微变,后低声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上两天被弹劾的事我听的心惊胆战,万一回来被人发现,又是事儿了。 阿昭自小就有主意,比谁都有主意,别人弹劾她的那些事我闭着眼睛都觉得是真的,真是又担心,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使不上劲了。 彪叔想了想,拍着李成玉的肩膀道:「别担心,不就税改的事吗?我相信只要是阿昭的鬼点子,就没有不成的事,咱们就等消息吧。」 李成玉无奈的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 帝后二人出宫短暂的放放风,就赶紧回宫忙正事了。 杨厚照要税改,之前先要处理杨宁,杨宁的名声已经被搞臭了,又让御史上摺子,杨宁在做巡按御史的时候有贪过火耗。 细查之下,这一年也收过进京人员的好处,贪污受贿的罪名就做实了。 因为之前名声已坏,旁人都深怕被他连累,当然没有人求情。 锦衣卫立即上门,将杨宁抓捕归案。 归案后就是审讯,又因为有贪污受贿罪证在,可以没收全部家产并且监斩,没收家产在前,监斩说是秋后,那到底斩还是不斩就不一定了。 不过杨宁的人生还是可以用到那两个字概括,完了。 内阁里,杨廷和推开李阳东的门:「大人,您忙着呢。」 李阳东正在书桌前书写着什么,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杨廷和走过去一看,还是那个蓝皮小帐本,刘瑾后面加上了杨宁一家人的名字。 「……」 杨廷和在看李大人的气色,面色红润,写字的时候虽慢但是下笔遒劲有力。 说明什么?坏笑都憋在心里了,掩饰的淡然处之,心情很好。 杨廷和看一会笑道:「大人,您知道陆宏是怎么宣判杨宁的吗?」 李阳东写完了,抬起头笑道:「没收财产收监啊。」 杨廷和找了李阳东对面的椅子坐下,后道:「就说这没收财产,方才卑职去清点了下,小吏告诉我,别的都收了,只给留下十亩地,您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阳东站直了身子想了想,然后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道:「可不是,税改说了,十亩以上收税,杨宁家良田百顷,全都给没收了分给佃户了,留下十亩地是为了告诉咱们,税改势在必行。」 然后谁要是反对,觉得自己家里地多,那就把多余的先没收,然后剩下的再税改。 想来经过这一敲山震虎的手段,就算有人反对,也不敢拿到明面上了吧? 李阳东眉毛一挑,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咱们圣上,真是越来越圣明了。」 杨廷和最关心的重点是税改,李阳东到底会不会帮皇上的忙。 他问道:「大人,皇上圣明不假,但是这样贸贸然税改,大家都憋着坏不说,一旦落实,会出很多岔子的,咱们是辅臣,不能不防啊。」 如果这是政治敌人提出来的建议,他们巴不得立即实行了,到时候天下大乱,看谁不好收场。 可是是小皇帝自己的主意,当臣子的就得掂量着点,有了杨宁的前车之鑑,大家嘴上是不说了,但是在实行的时候懒政敷衍,再好的制度只能闹的鸡飞狗跳。 他们也不是没颁布过好政策,但是执行的没好人啊。 李阳东脸上还是那般悠闲的笑,手里掂着帐本道:「你就没细听我的话,我说圣上越来越圣明了,为什么啊?」 直指帐本又道:「我相信皇上还有后招,等着吧,欲速则不达道理你我懂,皇上现在显然也懂了,这样一个敢于开拓进取勇于创新的皇帝,就算中间有困难,你我二人也会帮助他对不对?」 所以李阳东是铁了心的要跟着皇上改革了。 杨廷和没有特意表态,点头笑了笑:「那让我们拭目以待皇上怎么收服那些面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有自己小九九的人。」 李阳东一挑眉:「好啊,我想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第四百四十章 他们家有皇位等着继承 又快到中秋节了。 太后最喜欢的节日,要宴请宾客,这次可不能被李昭敷衍了。 她派人早早就叫李昭过来商议。 小皇帝近来很忙,忙正事,李昭一个人过来的。 到了慈宁宫,太后在东稍间等着她呢。 她行了礼,太后直指自己对面的小杌子:「坐吧。」 是知道她不让坐也得坐,所以没在这方面难为她。 但是李昭还是有点不懂,都明知道她不是可以摆布的,就不能放张椅子? 小杌子个头矮,她如果坐下去,存腿就不说了,会比太后矮一头,如果是平时跟别人她也不会计较,但是是在特别讨厌她的太后面前。 跟讨厌的人在一起,那就要她越讨厌你,你就越做讨厌她的事,然后她就不找你了。 李昭坐到罗汉榻的另一边,然后笑道:「多谢母后赐座。」 王太后眯起眼睛:「皇后,这次是你找茬儿了吧?哀家也不是不让你坐,故意的,哀家说往东,你就偏要往西,哀家是长辈,婆婆,难道你这点教养都没有,还要哀家对你低三下四的道歉?」 李昭自己端起茶来,道:「母后,你这就想多了,你看,您天天婆婆儿媳挂在嘴边,您就想,我不是儿媳,是女儿。 儿臣也从来没把您当婆婆啊,当您是亲妈。」 王太后都气笑了:「你跟你亲妈就这样啊?」 李昭点头,后神色有些失落,但语气肯定道:「母后,我亲妈肯定会让我坐在她旁边,您说是吧?」 王太后差一点没被噎死。 小的风波过后,王太后目视前方,就是不看李昭,但是是跟李昭说话:「知道为什么哀家叫你来吧?」 李昭低头喝茶道:「既然是母女,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怎样? 母后想我了呗,一个宫住着,那还不是想来就来,不用特别原因。」 她把亲密话说的滴水不漏,王太后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你到底是真傻啊,还是故意气哀家呢?」 说完用很小的声音嘀咕:「哀家没事才不会叫你来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昭道:「那就不知道。」 不知道…… 她方才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 王太后:「……」 这个女人就是儿子娶回来气她的,不要气不要气,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亲生的亲生的……好多了 王太后又看向李昭道:「税改遇到了阻碍,听闻儿臣又下了一道政令,要给官员涨俸禄,是你给出的馊主意吧?」 皇后干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起码王太后是知道的。 而给官员涨工资,这就是继税改之后,李昭帮杨厚照出的第二招。 改革要流血,改革家都没有好下场,车裂的商鞅,腰斩的晁错,死了也要被清算的张居正…… 因为得罪了太多的人。 李昭还不想死的太快,更不想让王朝鸡飞狗跳。 税改,说白了是理财,原本流入官员腰包中的钱财,要将它归纳到国库中。 有理想的人觉得国库有钱是为了让人民有个财务保障,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贪墨了。 所以不能把理财搞钱等成是改革,以为是为了国富民强的情怀,这种事触动了谁的利益谁就要牴触。 税改第一个触动的就是大地主也就是文官的利益,打了一个大巴掌,不就得餵个甜枣? 这甜枣是为了拉拢人心的。 李昭没有正面回答王太后的问题,道:「唐宋的官员都比咱们官员俸禄高,尤其是宋,人都说宋是最有钱的时候,难道我们后世人还赶不上已经亡国几百年的王朝? 让人家干最多的活,却不给高俸禄,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文。」 王太后瞪大了眼睛道:「你在骂谁呢?你知道你在说谁自私嘛? 官员的俸禄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你怂恿皇儿去废祖制?你知道你有多大逆不道嘛?」 李昭道:「祖制就一定是好的嘛?三皇五帝还禅让呢,母后怎么不让?! 人非圣贤,谁定的制度都不能说是最好的,只是适应,太祖不让内侍干政,太宗却成立东厂。 这些都是为了适应,都是变化。 难道母后敢说太宗是欺师灭祖嘛? 那既然太宗不是欺师灭祖,太宗都能改,咱们万岁爷为什么不能提出新的东西? 咱们万岁爷还有太祖太宗遗风呢,老祖宗看了都要高兴。」 「呸,我见你的鬼。」 王太后最后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下道:「哀家说不过你,哀家也不跟你说这些事了,哀家就问你,怀孕了吗?孩子呢?」 这个真是杀手锏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昭咬了咬下唇:「这个真没有。」 王太后呵呵冷笑,后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李昭:「哀家就不明白了,一个女人,成亲快两年的女人,孩子都没生一个,竟然对朝堂之事侃侃而谈,你好意思嘛?你有脸吗?你的脸怎么那么大呢? 生孩子才是你的职责你不知道吗?」 李昭道:「那孩子生不出来,不总得在别的方面找发光点?不然人不是废物吗?证明儿臣还是有优点的。」 「滚,你给哀家滚,不愿意跟你说话。」 王太后把脸转到一遍,李昭等了一会,人家真的不转回来,她问道:「母后,那儿臣真的滚了?」 王太后转过头,一副忍无可忍之态:「李昭,你为什么可以觉得这么云淡风轻,皇嗣皇嗣啊。 皇儿一脉单传你知不知道? 哀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你真的不急吗?生不出来孩子,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皇儿也没法跟列祖列宗交代,你到底懂不懂?」 因为他们家真的有个皇位等着继承。 可是她能怎么办? 谁不想生孩子呢? 是以为她独宠觉得耽误他们家传宗接代了吧? 李昭忍下王太后的怒气和所有指责,不能生育的是杨厚照,这件事她死也要带到棺材里,不能让小狼狗被人诟病。 然后笑笑道:「母后,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高兴,儿臣为什么不能笑? 儿臣也想生孩子,可是就是没有,估计是祖坟没有冒那种青气吧,再等等。」 他们家的祖坟可是龙脉。 王太后回手抄起引枕砸向李昭:「滚。」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太后后悔了 翰林院里,桌子一角。 李大观将椅子挪向韩澈:「你这么快就来了?不好好养伤?」 韩澈道:「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李大观眼珠一转,后低声道:「听闻皇上要下政令给官员涨俸禄,真的吗?」 他说着,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是希望得到肯定回答。 是啊,俸禄太低,有时候养家餬口都难。 不过这政令牵扯太大,韩澈觉得这么大胆的事,肯定是李昭干的。 税改不也是李昭提议的? 那如果是阿昭提议,肯定不是为了官员着想那么简单。 韩澈问道:「交税和涨俸禄,您选哪一个?」 李大观嘿嘿笑:「当然是涨俸禄,干活拿钱,理所应当,只需什么税改,我家土地贫瘠,本来也没多少地,我是宁可不要那些地的。」 这就对了,阿昭就是要拉拢这种没有多少地,有敬业的人跟她一起税改。 所以涨俸禄这种事。 韩澈看着李大观一笑:「您拥护皇上做事,定然能心想事成。」 李大观眼睛放光:「你是皇上表哥,我信你……」 *** 可能在衙门的个个角落,都在充斥这样的对话,涨俸禄,是不是真的? 跟税改,是不是要一起实行? 支持还是不支持? 因为杨厚照只是下政令和内阁讨论,并没有立刻执行。 但是因为涨俸禄的冲击,大家都知道要跟税改挂钩,有些人已经不想先前那么牴触税改了。 不过策划这场「阴谋」的人听不见。 李昭从大殿里出来,甩了甩被王太后砸中的胳膊,然后长吐一口气。 秦姑姑在殿外候着呢,见她无精打采,走过去低声道:「太后又为难您了?找您什么事?」 李昭道:「找我肯定是为了中秋宴请的事了,但是因为子嗣的事又跟我发脾气,正事都没说。」 提起皇嗣,秦姑姑比帝后二人都着急啊。 皇后娘娘没事是不会自己提孩子的,皇上感觉还没玩够,也没有逼着皇后说孩子的事。 可是不提并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皇上还能不要孩子吗? 秦姑姑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一直没敢问您,因为不中听,这都快两年了……如果您真的还不孕,皇上会不会……」 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了? 她知道杨厚照不育,可是别人不知道。 再说这个朝代,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能生孩子的。 不能生也要想着法的找女人生,直到死了为止。 李昭看着秦姑姑蓦然一笑,后道:「姑姑,你看这件事我提吗?」 秦姑姑目光很是抱歉。 李昭道:「没事,我不提不是我不敢面对,而是不去想,我们都喜欢说一句话,叫一切随缘。 其实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生活不要看以前,以前使人忧郁,也不要看未来,未来让人焦虑,活在当下。 说起来很难做,但是我现在做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跟万岁爷现在很好,很开心,这就行了。」 人可以这样活着的吗? 秦姑姑不解道:「不是说未雨绸缪?」 李昭食指指向天空:「不是还有人算不如天算呢吗?别的事可以未雨绸缪,我觉得过日子,活在当下最好。」 ***** 看着皇后的身影远走,王太后目光从窗外回来,然后叫着王云:「听见皇后和那个宫女嘀咕什么了吗?」 王云摇头道:「没听太清,好像是宫女劝皇后未雨绸缪。」 王太后哼道:「什么未雨绸缪?怎么个未雨绸缪法?哀家看她就是不会生孩子,她要是真那么胸襟广阔心怀天下就应该给皇儿安排人侍寝,生了皇子国家才能稳定,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这种事王云不好掺合,低下头。 王太后又道:「真是后悔啊,早知道她还是这个德行,上次百官弹劾她哀家就不应该不出面。」 毕竟当时过堂,她可以找几个内侍给李昭上点眼药的,就算最后还是扳不倒李昭,但是会让她有所收敛。 但是被儿子那一抱,全都给抱没了。 现在因为杨宁有前车之鑑,又没人敢说皇后干政的事,机不可失,她就这么错过了。 后悔后悔。 「王云,你说哀家还能不能再弥补一下?」 王云想了想道:「娘娘,其实这件事也好解决,皇后的错处一抓一大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皇儿护着,所以不好抓?」 王云其实不想太得罪皇后,但是他到底要看太后脸色吃饭。 因为皇后的事,太后现在经常嫌弃他办事不力,他也很为难。 沉吟一下轻声道:「娘娘,您是太后,皇后娘娘怎么样都得听您的,您还是长辈,实在是,实在是……您不是下不去那个狠心吗?」 王太后微愣。 看着她那审视的锐利眸子,王云一下子低下头。 王太后看着前方的虚空却点了点头:「是啊,为了皇儿,哀家一忍再忍,其实哀家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对吧?」 所以要对付皇后,太后不是有很多办法? 王太后手倏然放在小几上,然后就劲站起:「这次哀家绝对不要手软,一定要想办法让皇儿有后,皇后若是就是不识抬举,那就干脆废了她。」 **** 已经夜深人静了,杨厚照还在翻阅典籍。 他难得这样认真,英气勃勃的少年气质都因为这份认真稳重了不少。 星辰一样的眼睛时而担忧,时而欣喜,时而可惜,总之是感慨万千。 为了税改和以后的路,小皇帝在研究前车之鑑,看歷史资料呢。 光是扔下涨俸禄三个字投石问路是远远不够的。 李昭撑着手看他,一直看他,静静的看着,嘴角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秦姑姑和钱宁一前一后走进来。 秦姑姑道:「万岁爷,娘娘,用点参汤吧。」 因为用脑袋太多,得补补身子。 安静的气氛被打破,杨厚照下意识的拧眉,抬头一看李昭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他蓦然又笑了,道:「什么时辰了?」 秦姑姑道:「都三更了,万岁爷这几日日日读书,都忘了时辰,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然后看下李昭。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吵到老好到老 李昭道:「废寝忘食。」 秦姑姑点头:「就是这个,万岁爷太辛苦了。」 提到辛苦,杨厚照接过话道:「可不是,秦朝的,唐朝的,宋朝的,商鞅的,王安石的,朝廷的,民间的,真是,朕就没见过像朕这么勤奋的皇帝。 人人都说太祖皇帝勤勉,事必躬亲,朕觉得太祖皇帝是没见到朕这么刻苦,如果见到了,一定会觉得惭愧的。」 呀,真是大言不惭,真的听不进去了。 李昭本来还挺心疼杨厚照这样努力的,听了这话什么夸奖的语言都说不出来。 招手叫着秦姑姑:「参汤也不要给万岁爷喝了,免得长肥肉,本宫不喜欢肥肉。」 秦姑姑:「……」 钱宁:「……」 杨厚照:「……」 后小皇帝反映过来,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李昭:「你的意思是在嫌弃朕吗?」 李昭道:「人家什么也没说啊?」 昨晚还说他小腿是不是粗了,只听说过别人家的男人嫌弃女人身材不好,他这么英俊的小哥被女人嫌弃。 杨厚照不依不饶道:「皇后,你一定是在嫌弃朕对不对?」 「臣妾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如果没有,朕这么刻苦的研究改革的策略,为什么你不夸奖朕,还不准朕和参汤?喂,朕到底哪里不好,你干什么嫌弃朕?」 李昭一脸无奈,她就是真的不想他长胖而已,汤糖躺烫,听着都会长胖,怎么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真的没有。 可是小皇帝不信,最后都要翻脸了。 李昭挽了挽袖子站起:「万岁爷,过来,臣妾要给你证明,真的没有。」 可是这个架势,如何证明啊? 小皇帝和内侍宫人们心头都升起了疑问。 ** 闭着双眼,一只手抱着李昭,全身汗水淋漓,但是嘴角挂着高潮到极致后的疲惫微笑。 这就是小皇帝此时的状态。 一个字累。 累到说话都不愿意张嘴:「阿昭,朕给你的钱还给朕把,朕也要买补药,你把朕给掏空了。」 李昭也是累到想睡觉,嘟囔道:「这下子杨大爷还觉得我嫌弃你吗?」 这个嘛。 杨厚照倏然睁开眼,把脸朝向李昭那一边,给她缕着头髮额头上的碎发道:「不嫌弃,从你如狼似虎的行动中,朕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你十分爱朕,哪里还轮得到嫌弃,直接就要把朕掏空。」 李昭噗嗤一笑,睁开眼睛大他的胸口:「谁如狼似虎,明明是你饥渴难耐。」 杨厚照听了哈哈笑,然后二人又打闹起来。 忙着让人忘屋子里抬水的秦姑姑:他们分明是半斤八两好吧,嫌弃与否都要去床上证明,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 洗漱完毕,李昭要睡觉了。 熄了灯,杨厚照却在床上烙饼。 李昭翻个身抱住他:「您睡不着啊?」 杨厚照嘆口气道:「朕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脑袋里想的都是看过的那些东西,然后左边脑袋筋一蹦一蹦的,阿昭,朕到底是怎么了?」 用脑过度,睡觉前大脑太兴奋。 就是用功用的。 但是李昭可不敢告诉杨厚照因为什么,这小子好不容易勤勉一点,不能让他找藉口偷懒。 哪怕是天才,也要有丰富的阅读量。 书籍是什么?是别人一辈子的人生经验的总结,所以必须看。 而人真的要干点什么事业,不经歷过这种精神程度的劳累是很难有成就的。 他们还要改造国家呢。 李昭随口问道:「那万岁爷都想了什么?有什么新想法吗?」 杨厚照眼珠转了转,看着棚顶道:「还真有,阿昭,朕提议给官员涨俸禄,感觉还真有几个人支持朕了。 可是朕看王安石的变法,比如青苗法的借贷制度,想法很好,碰上灾年,百姓如果没种子下地,可以用青苗向朝廷接待。 然后秋收换上本金和少许利息,在京郊附近实施的也很好。 但是到地方就不行了。 有的官吏贪赃枉法,为了政绩逼着农户借贷。 还有农户真的想借贷,但是又不识字,借贷要签字画押,他们要找文书,请先生来签这个契约,这是一笔钱,然后官员卡着不放贷,要收受贿赂才给贷,这一系列下来,都快成了高利贷了,可是这还不算晚,秋收的时候因为农户不识字,所以在契约上还能做手脚。 最后成了官吏剥削老百姓的手段,闹的怨声载道。 所以啊,再好的制度,没有好人去执行都不是好事。 朕最担心的,别朕这边给他们长了俸禄,那边他们还敷衍朕,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改革一个不成就是祸害。 李昭之所以提出要给官员涨俸禄,就是为了避免祸害。 王朝的官员工资实在太低了。 如果只是养家餬口,或许勉强可以度日,但是官和吏是不一样的。 官是朝廷养的,吏是官员自己开支养的下属。 官员办事总不能一个人吧? 像大理寺卿手下的师爷,衙役……这些人都是吏。 朝廷就那点俸禄,能养得起这些人? 养不起人,官员就没办法办事。 所以有人说长江水清黄河水浊,但是一样养人。 清官浊臣之要好用就不用管他贪污与否。 纯粹是上位者在放狗屁。 清水浊水来养人,靠的是水,不是泥沙。 如果人人清廉,想着工作是义务,是活着就要付出的义务,是劳动的义务,就不会有这样的话了。 工资那么低,还想让人家好用,逼着人家去贪污,所以可不是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都养人? 高薪养廉,真想国家机构能有效的运转,给官员足够的生活保障是应该的。 毕竟寒窗十年,就是为了封妻荫子的嘛。 不过杨厚照的顾虑也不是多余的。 如果监督不到位,非常有可能就是有些人钱也拿了,还不干人事。 李昭笑道:「万岁爷能想到这么多,真厉害。」 杨厚照斜睨了李昭一眼,嫌弃尽显:「你早就有这些顾虑吧?那些文件你是不是都翻阅过?然后故意让朕看,让朕说出来,你像个老师,朕像个学生?」 说到最后,他耷拉下的嘴角都是委屈的弧度,是对她的先知不满意。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太后的名单 李昭不满道:「万岁爷后悔了吗?不是说我有什么见识,就都告诉您吗?现在又嫌我事多了吧?」 杨厚照撇嘴道:「你想想,谁家的妻子比丈夫更优秀丈夫会高兴?啊?你一个女人,把朕身为男人的荣誉都给夺走了。」 李昭道:「如果是我妻子比我厉害,我恨不得满天下的都知道,能娶到这么厉害妻子,说明我本身就更厉害,你们男人竟然还会抱怨?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啧啧啧,可怜。」 杨厚照眯起眼:「你那又是什么语气?」 「您自己想呢?」 杨厚照脑海中更同意李昭那句话,能娶到这么厉害的妻子,说明我本身就是更厉害。 他蓦然就笑了:「阿昭,朕再也不吃你的醋了,你要一直比朕厉害,这样说明朕是比你还厉害的人。」 「嗯……」 帝后说一会就又会吵架了,然后又和好。 在门口打哈欠的秦姑姑:都是闹着玩的,不用担心,就是虐狗的。 话题回到涨俸禄上来。 李昭道:「咱们有御史和巡访制度,这个是王安石时期没法比的。 而且咱们老百姓识字的比那时候多啊,不然万岁爷柜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话本子?」 杨厚照瞪圆了他的星星眼:「阿昭,你竟然知道,你是不是……」 都看了。 李昭勾唇一笑道:「说正事,所以涨俸禄,能安抚那些有道德有理想官员的心,但是也只是一部分。 第二步就是严打,甜枣的背后是铡刀,要出台临时法案,有在税改的时候破坏改革的,一定要严惩,这个严惩的权利可以交给朝廷派下去巡访的御史,不,要御史团,一个两个不行。 最后,万岁爷,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两个人合计是不行的,具体要政策实施的好,监管制度实行的好,还得靠内阁和司礼监啊。」 然而现在的司礼监赵瑾死后就没人有那么大的威望,反倒李阳东威望更高。 杨厚点点头,明白了。 *** 杨厚照早早就起床了。 等李昭醒来的时候床位已空。 秦姑姑来伺候李昭起床,直接道:「万岁爷今日去早朝了,估计又要把人吓一跳。」 应该是讨论改革的具体方案去了。 这小子要干一件事还真认真。 李昭洗漱完毕吃早饭,然后她也要干身为皇后该干的正事了。 当然,孩子她是生不出来了,中秋的宴请,要开始操持了。 李昭坐在书桌后等着宴请的名单,不一会的功夫秦姑姑进来了。 道:「名单拿来了。」 她把名单交给李昭的时候却有些欲言又止。 李昭挑了挑眉道:「是关于太后的吗?」 可不是,太后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最难处理。 当然战队的话必须站在皇后这一边。 可是太后至今也只是嘴可恶,在跟杨宁对峙的时候,太后没有落井下石,这就是太后的可爱之处。 秦姑姑心里是希望太后和皇后能像别人家的婆媳好好相处的。 所以不愿意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她是皇后的人。 她蹙了蹙眉头道:「娘娘,感觉太后还有一份名单,这个不全,但是奴婢让人去打听的时候,说真正的名单是王云拿着的,奴婢也够不到。」 顿了下又道:「请谁来,应该都说诰命夫人吧?是不是没事?是奴婢疑神疑鬼小题大做了吗?」 李昭抬起手道:「先不要下结论。」 后宫就是她和王太后的战场,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别以为就是草木皆兵了。 她随后思考着,如果王太后真的要弄两份名单,就是说邀请的人中有些人不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呢? 是什么人呢? 太后要这么给她意外惊喜? **** 在李家隔壁两户,有个四口之家的家庭,姓唐,他们家的父亲本来是个秀才,但是两次举人未中,就放弃了,改做丝绸生意。 生意做的不大不小,一家人生活很富足。 长女二十三岁,已经出嫁,嫁的中军衙门的校尉,官职不大,但是总算摆脱了户籍。 家里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十三岁,是李明瑞的青梅竹马。 没有儿子的人家,夫妻两个都比较宠爱女儿,所以对唐姿约束不算大。 这日太阳快落山了,唐姿知道李明瑞快放学了,跟母亲说了声,就带着家里的大黄狗去接李明瑞放学。 二人在路上玩了一会狗,到家门的时候太阳一片大红。 红到极致就是黑暗,天要黑了。 李明瑞道:「明天别来接我了,我也不是找不到家。」 原来这唐姿已经情窦初开,知道自己喜欢李明瑞。 少女的心思总是很单纯,喜欢就想粘在一起。 可是李明瑞竟然这样的拒绝她,她眼泪在圆圈里打转,问道:「明瑞,是不是昭姐姐做了皇后,你就嫌弃我们家了? 以前我娘说过你,你记仇了吗?」 李家没有主母,一个李昭还熘精像个小辣椒,一看就会控制李明瑞的。 所以唐太太在李昭出嫁前,不愿意让自己的宝贝跟李明瑞走得太近,怕以后受大姑姐的气,现在人家是皇后了,她的假想敌没有了,已经不再说李明瑞不好了。 这唐姿五官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是组合在一起,圆圆的小脸就是精巧。 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 李明瑞刚读书的时候爱卖弄,就给唐姿取了个表字,糖,甜美之意。 他叫着唐姿表字:「以后一天比一天黑的快,我是担心你怕黑,再说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他那认真的语气,让唐姿破涕为笑:「不是有大黄呢吗?再说咱们都走了几年的老路,我不怕。」 唐姿羞涩的摸着大黄狗的脑袋,一旁的大黄狗理解的汪汪汪。 李明瑞抿嘴微笑,然后道:「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他们身后,街道上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明瑞啊?!才回来啊?」 说完那个人并没有等人回答,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了。 妇人的声音,大家都熟悉,是吴氏路过。 看着吴氏的背影,唐姿像是见了鬼:「明瑞,你奶奶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怎么这么高兴?没骂你,也没骂我?」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太后邀请吴氏赴宴 是啊,因为姐姐当了皇后,李明瑞和李成玉的身价都水涨船高。 以前吴氏看见李明瑞就像是骂狗。 现在不仅不骂,还会给李明瑞送好吃的呢,她的目的很容易就能想到,想控制李明瑞的婚事。 所以吴氏对商户出身的唐资就非常看不起,以往看到李明瑞和唐姿一起玩,都要吵上个几天。 李明瑞抓抓耳朵看着唐姿:「我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她中邪了。」 这么编排自己的奶奶,不过好解气,唐姿也不喜欢吴氏,听了噗嗤一笑。 **** 那边吴氏回到家,将手里的纸条放在炕上的小箱子里。 李成才夫妇进来了,问道:「娘,您今天干什么去了?」 还不是宫里的帖子。 吴氏笑的大牙都盖不上了,道:「太后娘娘中秋宴会要请我,我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去找街头的王师傅给我做身新衣服,可是这老杀才,我是皇后的祖母,让他到家里来他不来,仗着那些达官贵人都请他,算了,这次我自己去,等我见到太后,要到封号,看他不上赶着巴结我。」 家里人唯有李成玉能和宫里有联繫,还迟迟不要封号。 吴氏和李成才都急疯了。 好在老天有眼啊,李昭不给脸面,太后给他们,都能见到太后了,还要不来一个封号。 李成才也被母亲说的洋洋得意,等母亲有了封号,他就是诰命夫人的儿子,跟着水涨船高,子孙亲事啊,职务啊,都能跟着涨。 而且走太后的路,就再也不用看李成玉那个人事不懂的二货的脸了。 李成才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娘,让珍娘跟你一起进宫吧,有个照应不说,别忘了跟太后说蓉儿的事,如果不能选做皇妃,就给咱们放出宫吧。」 对啊,李蓉还在宫里吃苦头呢,吴氏和李成才又开始谋划起来。 **** 在墙上画下一横,这一天就又过去了。 李蓉数着黄历,又要到十五了。 她进宫第一年,宫里还是太后主持,她什么权利都没有。 后来太后看皇上也不喜欢她,怪可怜的,就开始让她操持宫里的事了,当然,是跟四妃一起,太后那个老婆子毒的很,是不会让一个人做大的。 也就是到了第二年中秋,她可以把娘亲和祖母都请进宫了。 虽然请封封号的事被杨厚照给驳回了,但是到底亲娘几个能见面了,以后的每一个节日,祖母和娘亲都可以来,免得她一个人在宫里孤单。 一直到祖母寿终正寝,这个规矩一直延续着。 今年正是她开始操持后宫的那一年,但是今年又不是今年。 现在她不仅想见家人,更想让家人带她出去啊,那么李昭,能请祖母进宫吗? 「李蓉,李蓉,给咱家出来。」 是小刘公公的声音,哎呦,她今天犯了什么错?马桶又没洗干净? 李蓉惊慌失措,抱着头在屋里找可以藏的地方。 **** 李蓉这次不是要挨打,是慈宁宫的一个太监要见李蓉。 小刘公公把人引进屋之后,就知趣的关上门出去了。 李蓉在柜子后探出一个脑袋,当看清来人是王云的一个义子之后,有些茫然的站出来:「您真的是慈宁宫的人?」 其实她要表达的是震惊。 但是慈宁宫的太监没有闲心关注一个宫女,他只是来送王公公交代的事情来的。 「中秋宴请,李家的老太君会进宫,到时候王公公会安排你们相见,挑你最惨的事情跟你家太君讲,越惨越好了,讲好了,说不定能出宫。」 他说完,就要走,而李蓉还没回过神,祖母要进宫? 那公公陡然家又回过头,低声道:「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皇后还不知道呢,明白吗?」 原来是瞒着皇后做的事。 太后为什么要瞒着皇后行事? 李蓉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激动的整个人都要笑疯了。 **** 太后这次行动的太秘密,秦姑姑没有打听到太后的那份名单,就不好跟李昭讨论太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万一没有呢? 家和万事兴,还是希望婆媳关系好。 李昭之后也没问,不是忙着宴请的盘算,就是辅助皇上读书。 小皇帝近来真的太勤奋了,白天会和那个大臣们谈论政务,晚上还要看书,简直要考状元一样,换了个人。 这天傍晚应该事真的挺不住了,吃完饭就出去了,不知道上哪玩。 皇后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翻阅几本奏摺。 秦姑姑忙着端茶倒水,等看到皇后看到第五本奏摺的时候神色微滞,然后把那奏摺放在了皇上不会看的那一边。 秦姑姑:「……」 皇后又开始捣鬼了。 「娘娘。」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的问道:「是关于什么的?」 皇后娘娘虽然爱捣鬼,但是这样藏匿奏摺还说第一次,皇后娘娘也说过,给皇上出主意可以,但是不能乱政。 奏摺就是大臣们的心声,是皇上的耳朵,这个是不能藏匿的,这次皇后破例了。 李昭将手指放在嘴边,然后见门口帘子没有气流的吹动痕迹,低声道:「有个不开眼的,给万岁爷上摺子要给我爹请封。」 哦。 这就难怪了,不是什么大事,是跟皇后自己有关的。 提起请封,秦姑姑神经也紧张起来,看了下门帘才道:「万岁爷这样喜欢娘娘,娘娘就算要星星万岁爷都会给娘娘摘,怎么不给国丈大人请封封号呢?」 一般皇后的娘家人,最高能封侯。 常见的爵位是公,候,伯。 但是公爵是本朝开国功臣才有的,后来被太祖基本杀光了。 太宗也封了一批公爵,后面留下的没几家。 所以公爵不是那么好封的,没有为皇族卖过命,这个很难。 太后当时的娘家爹封但是候爵,皇后可以当作参考。 最不济也能有个伯爵。 爵位没什么实权,但是说着不是好听?而且会有土地和俸禄,也够世代的子孙养老了。 所以这是很好的事。 李昭摇头道:「我不喜欢特权。」 秦姑姑眨眨眼,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小皇帝也有预谋 不给父亲请封,李昭根本不是怕什么麻烦,也不怕别人诟病,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名声,不是妖后吗? 她只是不喜欢特权。 她和杨厚照现在做的事就是要消灭一些特权阶级,难道自己要给家人搞特权? 她抬头道:「记下这个御史的名字,让张公公给他穿两次小鞋,明天就穿,让他长记性,拍马屁千万不要拍到马蹄子上。」 秦姑姑诧异道:「您说的是要皇上封荫国丈的那位大人?」 啊,人家给你父亲请封,你不谢谢就算了,还要给人家小鞋穿。 李昭道:「是啊,就是他,只有给他小鞋穿,大家才知道本宫有什么忌讳,今后谁再敢在万岁爷面前说请封之事,就是本宫的敌人。」 **** 杨厚照是去司礼监看李阳东写的临时法案二十五条了。 要税改,要涨俸禄。 这些事条条件件都在跟老制度作对,也就是在改变。 而改变,是最让人心慌的事。 太祖刚得天下的改变容易被人民接受,任何制度都好接受,因为开国之初,使用暴力被人理解和习惯。 可是如今制度已经稳定的运作百年,突然间要改变,官员不适应,还不能用暴力解决,不然会激起民变。 中间的变革是最痛苦的了。 李昭说的没错,一两个人根本完不成,而且只能是宦海浮沉的老油条才有执行经验。 李阳东写的这些法案,包括先在华北地区试行,两年后推广全国; 还有失地租户和东家如何协调收回土地——因为有些土地本来就是租户的,像是韩澈家那种,改名是为了漏税,现在都要改回来了,改回来之后那些人要交正常的税收,会比之前的多,他们肯定也会牴触,这个就要具体地区具体实施了,所以会涉及到很多事。 但是李阳东都考虑到了。 他还拟定了八人小组的巡按御史,会严抓税改中浑水摸鱼的人员。 总之能得到内阁的支持,下面官员响应的就会多,朝廷再做个样子出来,改革就成功一半了。 杨厚照逐条的看,然后逐条的思考,嘴角勾起安慰的笑容。 这时候一个身材壮实的内侍走进来:「万岁爷,太后娘娘的那份名单奴婢弄到手了,跟皇后那份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几个年轻刚生育过的妇人,最蹊跷的是有娘娘的祖母在。」 这人不是别人,是掌管北镇抚司的谷大用。 别看杨厚照一直在忙正事,他的阿昭在慈宁宫又被骂了他都知道。 但是阿昭没告状,他也体恤母亲想抱孙子的心情没有去闹事,但是母后的粗暴已经说明她要找茬儿媳的心在蠢蠢欲动,所以他不得不派人盯着,这不古大用就订出事情来了嘛? 杨厚照啧啧两声:「阿昭是最讨厌那个祖母的,母亲还非要请这个人进宫,估计是为了气阿昭吧? 你说做婆婆的都要这么找茬难为儿媳妇吗? 生不出来孩子,朕也有责任啊,可是母后却从来没责怪过朕,你说奇怪不奇怪?」 谷大用笑道:「万岁爷,那能一样吗?生不出来孩子当然都是女人的责任,太后怎么会怪您?」 「朕才不信。」杨厚照一哼:「反正母后就是针对阿昭的。」 谷大用没张永直也没张永聪明,跟赵瑾比更是脑袋比不过。 马永成那个傢伙会哭,高凤就资歷老,而他的优点就是勇勐听话了。 他道:「万岁爷怎么说怎么是,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厚照心想如果母后只是为了气气阿昭,阿昭肯定不会吃亏。 但是如果气阿昭,找那些新生育的妇人进宫,不就是要让阿昭惭愧吗?还叫吴氏干什么呢? 如果不是气阿昭那么简单,还真不能轻举妄动,得看看母后的目的。 *** 今天杨厚照又额外卖力,李昭躺在他怀里道:「万岁爷您看书不累啊?」 今天的卖力绝对不是因为爱,因为那种很急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头道:「你说朕这么卖力气,咱们怎么还没有孩子呢?是不是真的要搬家啊?」 毕竟太医说过,皇后能生育,房子不好。 这是杨厚照第一次为孩子的事情烦恼,之前顶多说生个小皇子,今天明显的已经当成正经事了。 他说话的时候,原本桀骜不驯的目光也变得深沉思考,都是正经模样。 再小的狼狗都会长大,他们迟早要面对没有孩子的事实。 李昭沉吟下道:「万岁爷,你说要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厚照捂住了嘴:「不许胡说,以后也不许说,阿昭心肠最好,就算是得罪过你的人,你都不会赶尽杀绝,上位者却从来不恃强凌弱,还有悲天悯人的胸怀,这么好的人,老天怎么会让你无子,朕就是想方设法,也会让你生出孩子的。」 可是他上辈子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啊。 看着杨厚照那认真的关怀样子,李昭实在不忍心给他泼冷水。 笑道:「不说这个,还有三天,还有三天就是母后的宴请了,到时候万岁爷会不会过去打招唿?」 杨厚照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都是女人,朕才不去,朕不去你身为后宫之主,可不要畏手畏脚啊。 只要涉及到你我尊严的事,记得放开手脚的干,你就是闹出多大的动静,爷都给你撑着。 当然你什么都不用怕,你自己不想出手,也没有问题。」 李昭蹙眉:「万岁爷,您说的是宴请吗?是打仗吧?您到底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还布局了什么?快点告诉人家。」 杨厚照把食指放在嘴边:「说不得,总之有朕护着你,你就什么都不怕,记住你是皇后就行了。」 让她放开膀子干。 那也得有可以要对付的人才行。 这小子针对的到底是谁呢? **** 天高云淡金桂飘香。 后花园花团锦簇的繁荣已经换成了各种由深到浅的红色。 过了中秋就是九月,不堪秋雨摧残的花木,一部分先红了。 易经上说,这是少阴的季节,天上太阳热辣,地面却不再蒸腾如笼,万物肃降,身体觉得凉爽舒适。 所以这也是王太后最喜欢的季节。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吴氏入宫 下午有宴请,王太后先和王云来巡视内侍的布置,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给她丢脸。 卷棚立在凉亭边,还有水池,若是夫人们坐闷了可以去外面透气。 地点也是桂花树最多的地方,举目望去都是美好如画的秋景。 看了一圈,王太后点着头道:「这个皇后,倒是没有在这方面做小动作。」 王云沉吟一下,后道:「皇后还是识大体了。」 「她识大体?」王太后用警告的目光看着王云:「她如果识大体,去年菊花宴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哀家顶撞?你这奴才不是被她收买了吧?」 王云尴尬的陪笑:「娘娘,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啊。」 王太后冷笑道:「谅你也不敢。」 说完又熘达一圈,想到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任务,问道:「吴氏他们动身了吗?记得把人给哀家放进来。」 王太后要对付皇后,但是皇后已经用杨宁震慑住了外朝大臣,那边是难下手了,就要从内宫找错处。 可是皇后除了没怀孕,把宫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宫里气氛明显比之前轻松。 而太后现在也学奸了,不想自己动手来得罪皇帝,所以就想出一个兵不血刃的法子。 李昭的祖母跟李昭不和,这个吴氏又是个眼皮子极浅的,想要封号。 这都快两年了,皇后从来没跟皇上要过封号,可见也是个知道轻重的,知道他父亲的出身不适合要封号。 但是皇后知道轻重对太后就不利。 皇上又是个唯皇后命誓从的,皇上不会不关心皇后,但是皇上也没提,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皇上肯定还没想起来封号这件事。 官员有上摺子的听说还被找茬罚了三个月俸禄,那谁还敢提。 王太后今天就是要让吴氏自己提,跟皇后提再跟皇上提,到时候就算皇后不高兴,可是给封号毕竟是光宗耀祖的事。 皇上心疼皇后,就会关心她的家人,一定会同意的。 毫无建树,对家国都没有贡献的一个工匠要封爵成候? 这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自认为对国家有功的功臣,功臣都没有封号的,工匠有? 到时候哪怕有杨宁的前车之鑑,相信官员也会炸。 那皇后就等着再次被人抓把柄弹劾吧。 王太后都想好了,这次她不会再错过机会,到时候她要请出两宫太后的金宝,以李昭无出还乱政为名,废了李昭。 废了之后在冷宫里做掉,这次死都不能让李昭留在世上祸害皇帝。 王云深深的感受到了太后要见吴氏的那种强烈的,期待的,看好戏的心情。 他忙道:「是,派人去看了,早早就收拾好了,车都雇好了,会带着大儿媳一起进攻。」 「很好。」王太后道:「再把那个什么李蓉带上来,让旁人也知道知道哀家那儿媳是怎么六亲不认,陷害堂姐的。」 **** 一辆红色油壁车停在内宫门口。 李成才的妻子何氏扶着吴氏道:「娘,到了,该下车了。」 内宫宫门漆红中镶嵌着拇指甲大小的鎏金帽钉,都比他们家正儿八经的大门威严多了。 吴氏伸着两只手却不敢碰,大牙露在外面道:「皇宫,真好。」 何氏也没见过这种世面,心里全是忐忑,紧紧的拉着吴氏的衣角,跟在后面。 有小内侍问了是不是皇后的娘家人,吴氏急忙答是。 那小内侍十分客气,连连称着太君安康,把人送上一顶软轿。 吴氏就是成亲都没做过轿子,老李头赶着牛车娶的她,哎呦,美的合不拢嘴,道:「太后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还给咱们准备了轿子。」 这么热情的迎接,可不就是太后的安排,不然能指望李昭那个死丫头吗? 小内侍连连道:「您是太后的贵客呢,坐好了,稍后就能见到娘娘了。」 吴氏忙不迭的点头。 小内侍脸上还是人畜无害的笑,然后放下帘子,就是在放下的剎那,他眼中有一丝厌恶的光一闪而过,吴氏和何氏都没有看见。 **** 轿子停下来,随后吴氏和何氏哎呦哎呦的吃痛声也停下来。 当轿子帘子被人从外掀开,吴氏见还是方才引路的那个小内侍,她忍不住抱怨:「公公呀,怎么软轿软轿,还这么颠簸呀,颠簸的我这老骨头都快要散架子了。」 那内侍一改方才的热情,神色淡淡道:「这抬轿子都要力气,要力气就的吃饭,宫里也不是白养人,您连个打赏都没有,师傅们当然没力气抬,没有就颠簸。」 吴氏微愣:「可是我们是皇后的娘家人,也要打赏吗?」 小内侍嘴角讥讽的弧度都要上天了,然后道:「下来吧,到地方了,别当老太爷了。」 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怎么都要道太后娘娘跟前,内侍反而猖狂起来。 吴氏在这里学奸了,人生地不熟,她也不吵,心想等我见到太后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然后跟何氏相识一眼,二人下了轿子。 这一下来,入眼的又是极其华丽威严的宫门。 宫门打开,一座巍峨的宫殿映入眼帘。 宫殿感觉比他们那一条街都宽敞呢? 那琉璃瓦,那两人合抱的顶樑柱,屋檐都是雕花的,红的蓝的鎏金珐瑯…… 哎呦,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房子,就更别说住了。 吴氏和何氏惊喜的腿都软了,吴氏指着正殿前的匾额道:「那是什么宁?」 三个字,她就认识一个,而何氏根本不识字,笑道:「定然是慈宁宫了。」 对,是太后住的宫殿。 二人看什么都稀奇,频频四顾,所以行动的脚步都放慢了,都不知道带他们进来的内侍是去而復返。 那内侍道:「娘娘在殿里等着呢,你们从这个台阶走上去,过三个隔断直接就是了。 还要过三个隔断啊,不愧是太后娘娘住地方,就是宽敞华丽。 吴氏和何氏兴沖沖的走到殿里,见鎏金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头上珠光宝气,二人根本不敢抬头看,只觉得威严富贵的晃眼睛,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民妇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二人异口同声道。 殿上却传来噗嗤一笑声:「太后?我们这里没什么太后啊,皇后倒是有一个。」
第四百四十七章 吴氏可不怕皇后 吴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诧异抬起头。 宝座上的人抛出珠光宝气在外,一双似笑非笑的大眼睛,看似清澈实则下面一片冰霜,不是李昭还是谁? 哎呦,哎呦,怎么是这个人呢?她不是要见太后吗? 吴氏激动的自行爬起来:「太后娘娘呢?娘娘还等着我们呢,方才的小内侍怎么不见了。」 而何氏则是不知站好还是跪着好,畏惧的拉着吴氏的衣襟。 李昭背着手从宝座上走下来,后问道;「这不是本宫的祖母吗?好久不好,大腿里子最嫩的肉近来可好?」 宝座旁伺候的秦姑姑:「……」 这个问候她懂。 而吴氏之前有过跟李昭和好的意思,但是屡屡受挫,现在她有太后撑腰,也自认为是李昭长辈,就算李昭头戴凤冠一身大妆,她看了一会也适应了。 听李昭挑衅,叉着腰道:「这可是宫里,是太后娘娘请我来的,我还会怕你。」 李昭和气一笑:「你怎么会怕我呢?你是我的祖母嘛,我怕你还来不及,就怕旁人说我不孝。」 这姿态是服软的样子。 吴氏犹豫一下,心想不会是使诈,没必要,皇宫里,她小辣椒再厉害还有太后挡在她前面呢,所以她能把自己怎么着? 定然也是有所畏惧她呢。 哎呦,攀上太后可真好。 吴氏一下子眉开眼笑,然后仰着下巴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李昭:「我是你祖母,你把祖母请到宫里,难道不给座位吗?」 李昭道:「那都好说。 本宫先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是太后娘娘让你进宫的,她为什么要让你进宫?」 还不是太后仁慈,要叫皇上给她册封夫人呢。 吴氏眼珠一转,才不告诉小辣椒,小辣椒肯定要阻止。 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笑道:「阿昭啊,咱们是亲娘们儿是不,你说太后请我来,你都不知道,说明你在宫里多势单力薄啊,而且你看看你,到现在也没生下一儿半女,那被冷落不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你怎么办? 所以说这女人没有个娘家人怎么行呢?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敢说她没孩子的事。 不知道接下来要放什么臭屁,李昭点头:「您说的在理,可是您不是不疼我吗?娘家人我指望不上啊。」 吴氏要去拉李昭的手,可是李昭一直背着手,她去抓,人家就躲。 最后她尴尬一笑,不在意的挥手道:「奶奶怎么会不疼你呢?你可是我的亲孙女啊。 奶奶把你以后的路都给想好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应该趁着现在还得宠,找个人帮你固宠才是,当然最好是娘家出人。」 李昭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万岁爷纳妾?」 吴氏道:「怎么说的那么难听?普通人家是妾,皇上的妾能叫妾吗? 后宫空虚,不是还没有四妃,正好蓉儿在宫里,你们可是一个爷爷一个奶奶的亲姐妹,你让蓉儿伺候皇上,到时候生下来孩子你就是亲姨娘,不比别人生的亲多了。」 秦姑姑在后面已经攥起了拳头。 李昭怒极反笑道:「您这是认定我生不了了?」 「都两年没生还生什么啊?你呀,赶紧听我的话,把蓉儿放出来,然后安排到你的宫里。」 说完看看左右:「对,就你这屋子就不错,房子这么大,挑一间好屋子给蓉儿住。 皇上是不是总来啊? 这样蓉儿也能总见到皇上,你两年生不出孩子,你看蓉儿的,保准半年就能有消息。」 都成了半仙了她。 她可是皇后的亲祖母,既然是亲祖母,那为什么非要踩一个捧一个。 李蓉生了孩子怎么她就那么得意? 难道李昭的父亲不是她儿子吗? 秦姑姑已经怒不可遏。 可是李昭还是慢悠悠的道:「可是不行啊,我们万岁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上的,就算李蓉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会看一眼。」 怎么可能,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而且皇上什么名声谁不知道? 本来就不是正经人,现在虽然说李昭独宠,但是李昭什么德行,肯定是把皇上熊怕了,皇上才不是喜欢她呢。 吴氏道:「这还不简单,人家都说皇上最宠爱你,你难道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皇上不喜欢蓉儿,你让他们住一间房,一晚上不就喜欢了? 还是其实你是善妒,你根本没想过为蓉儿打算?」 李昭听到这里已经没有耐心逗吴氏玩了,高声道:「是,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李蓉打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的男人宠我一个人就好,为什么要把宠爱分给李蓉? 你怎么不让你家老头子去睡你妹妹呢?」 吴氏脸色大变:「你这不孝子孙,你爷爷都已经去世了你还编排他。」 「编排?明天本宫就下旨,给他找个冥婚正妻合葬,等你死的那天,让你祖坟都进不去。」 「啊,你承认了吧,你就是不孝子孙,自私自利的只为自己着想,别人家一人得道可以鸡犬升天,你呢?让堂姐在宫里当宫女,你做皇后,我告诉你李昭,今天你要不给蓉儿封个四妃之类,咱们就没完。」 吴氏开始撒泼,本来想坐在地上打滚的,一看这不是李昭家了。 她也知道要矜持,把腰又叉了一遍,最后那刻薄的双眼,蛮横的看着李昭。 婆婆这么厉害,何氏感觉自己都有了底气了。 李昭蹙眉笑道:「还没完,那如果我就不给李蓉册封,更不会放她出宫,就让她刷马桶折么她,你能把我怎么样呢?看清楚了。」 她指着头上的凤冠:「我是皇后。」 吴氏有太后撑腰呢,怕皇后,跳着高道:「等一会我见到太后就跟太后说你的诸多恶行,你不是不答应让蓉儿为妃吗?还不求你,我去找太后。 这后宫你只是个儿媳妇,太后娘娘比你说了还算,要让我家蓉儿做贤妃,等生了皇子就是太子,你连个蛋都不会下,早晚冷宫等着你,而到时候蓉儿就能当皇后,还要做太后,你死了才没有同穴的人。」 作为祖母,这就太恶毒了,而且李蓉和李昭对她来说,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不过李昭还是没有发怒,问道:「你真的想要见太后?真能见到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吴氏腿折了 「哎呦,怎么见不到?」吴氏笑着,然后四顾一下,这屋里除了那个她见过的宫女没别人,说明有些事李昭也不敢让人知道。 她接着道:「怕了吧?不敢让我见太后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你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把我骗到你的宫殿里。」 说完不忘了看身旁的何氏:「什么慈宁宫,我想起来了,是清宁宫。」 何氏点着头。 看着吴氏笑的这么得意,李昭也很开心的笑,道:「是啊,我就是不敢让你去见太后,所以才让把你劫到清宁宫,你说可怎么办呢?可你还是要见啊。」 太后是肯定要见的,见了太后能有封号。 吴氏得意的瞪大了眼珠,道:「我倒是可以不见,但是条件我也说了,要让蓉儿成为四妃,你还得帮助蓉儿受宠,要确定蓉儿生下孩子,然后你要好好对孩子,知道吗?」 何氏觉得李昭不靠谱,偷偷拉着吴氏,让她不要听信李昭的许诺,吴氏给她一个安心安心的眼神,不过是骗李昭的而已。 回头吴氏见李昭脸色虽变了,但是有思考之态,哼道:「我可没有太多时间,还得去见太后呢,你到底答不答应,其实我跟你说,你不答应,我见到太后之后一样能心想事成。」 李昭一改方才的淡定态度,牙齿咬了咬道:「你一定要见太后吗?真的要这么做?」 她这样子就是动怒了,为什么会动怒?怕了吧。 吴氏哪里听出李昭的弦外之音,翻着白眼道:「你只要让蓉儿得宠,一切都好说,咱们都是亲娘们不是吗?」 「是。」李昭这一声回答的很干脆,继而道:「就因为是亲的,所以我不懂,为什么从小到大,一样的孙女,你一碗水却端不平呢? 李蓉是亲孙女我不是是吧? 不对,是爹就不是亲儿子。 管爹要钱给李成才。 等我长大了,就欺负我的东西给李蓉。 管我要钱让李蓉进宫的是你们,觉得皇宫不好要让我顶替的也是你们…… 自小到大凡是我好一点的东西都要给李蓉,而凡是坏事的黑锅都要我背。 现在还要给我的丈夫塞李蓉,不塞还要找太后对付我?您真的要这么做吗?确定了?」 吴氏和李昭打了多年交到,当李昭眼底下一片冷意的时候,就是她翻脸的时候。 这时候她要是单独和她在一起,她就会吃亏,但是现在是在哪?皇宫啊。 她怕什么,皇宫可不是她李昭的地盘。 吴氏嘴丫子都要拧飞,摇头晃脑的哼道:「你自小就是个不敬长辈的东西,没有娘还没教养,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告诉你,我让你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没有我,这世上能有你。 现在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又生不出来孩子,早晚便宜别人,干什么不抬举自家人,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昭眼睛瞪圆,周围的人可以感受到她四周的空气陡然间冷了下去。 然后她道:「敢骂本宫,是不是自打你进入院子里来,本宫一直在给你好脸色?所以让你忘了尊卑有别。」 吴氏微冷,而何氏那边已经吓得跪下去。 吴氏随后想,这就是封号的重要性,如果自己是超品的夫人,就算是皇后也不好给她脸色看。 还有李蓉封妃的事,如果宠妃是李蓉,她还会给李昭低头吗? 越想越气,回头拉着何氏道:「你给我起来,她不答应就算了,咱们去找太后去……还要告诉太后她劫我的事,要狠狠的给她告一状,让她知道什么是长辈。」 就在吴氏转身的剎那,李昭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你现在说后悔,说不见太后,还来得及,本宫可是一直在给你机会呢。」 吴氏回头冷笑,给她什么机会? 是她一直在给她机会好不? 她道:「小畜生,等着瞧吧,让你被打入冷宫,看你还怎么嚣张,我这就去见太后。」 「就是说,你对以往做过的事不后悔?还要与我为敌?」 「我干什么后悔?你到底能把我怎么办?」 「确定了哈,不后悔?」 「哎呦喂,到底谁后悔啊,是你怕我去见太后吧。」 「确实,我很怕,所以得用点手段。」 李昭说完这句话,脸上蓦然一笑,清亮灵动的眸子跟着睁大,精光乍现。 明亮屋子里三个隔断的对门在这时陡然间全部关闭,屋里顿时一暗,好像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而李昭背在身后的胳膊动了。 她要干什么? 吴氏嵴背一僵,见李昭从身后抽出一个手臂粗的大擀面杖,足够有半人长短,然后指着她的胸口。 「哎呦,哎呦。」吴氏脸色吓得惨白:「你想怎么样?敢打我?这里可是后宫之地,我可是太后请来的人,太后见不到我,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那就爬着走好了,天天算计她还想得好? 说时迟那时快,李昭对准吴氏的膝盖论起一棒子就挥下去,她用了十足的力道。 何氏和秦姑姑都看傻了眼,周围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昏暗的宫殿里别处都十分寂静,唯有吴氏杀猪般的叫声从关闭的对门传出,到了殿外,直入云霄。 *** 因为时辰还没到,但是已经陆续有夫人到宫里,去花园子入席了。 王云从那边探听情况回来,太后还在梳妆镜前比弄头饰。 从镜子中看到了王云,转过头道:「吴氏到了吗?」 王云眼神有一瞬间闪躲,然后小心翼翼道:「去宫门问过,说到了,可是奴婢到处找也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去皇后了。」 王太后摇头道:」她也不是傻子,见皇后干什么?皇后能给她什么好处。」 「是。」 王太后想了想道:「可能是看宫里美景迷路了吧,你派人去找找。」 王云应声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而时辰差不多到了,太后该起驾了。 当太后到了荷花池边,皇后的轿撵也到了。 看到可恶的傢伙,王太后下意识一瞪眼,可是陡然间想到今天的布局,蓦然间就笑了,先道:「皇后才到啊?」 李昭主动的扶住太后的胳膊,做着孝顺儿媳,然后道:「忙了点小事,所以才到,母后,咱们进去吧。」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太后还有后手 王太后还没到卷棚门口,身边探消息到宫娥就回来了,那微微摇着的头代表王云还没找到人。 王太后暗暗烦躁,怎么还不来,李昭都来了,她要给李昭大吃一惊呢。 李昭看到二人做小动作,问道:「母后,您有事啊?莫不是等什么人?」 嗯? 她怎么知道她等人? 王太后停下脚步看向李昭:「你方才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昭笑道:「没干什么,真的是小事,不知道我娘家祖母怎么就进宫了,您说这宫里是她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能进来的吗? 我让她走她还非不走,说是母后您请她进来了。 儿臣就不信了,怎么劝都不行啊,给了好多次机会。 最好没办法,儿臣不能让她这种货色给母后抹黑,所以把她腿打折了,送走了。」 王太后长大了嘴,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一直说不出来话,反映了好久才摸着大腿问道:「腿打折了?打折了。」 李昭乖巧的点头:「就一下,用擀面杖,我的手法很准。」 哎呦老天啊,老天爷,这还是小事?! 皇后把自己的祖母打断了腿,她这辈子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王太后呜着胸口险些晕倒:「你怎么敢,怎么敢?打断了她的腿,她还怎么走路?」 「那还走啥了,她说要让儿臣吃不了兜着走,儿臣就是想告诉她,除了兜着走,还可以选择爬着走。」 王太后气的直捏脖子,哎呦老天,要晕死了,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后看下李昭道:「你确实要兜着走了,吴氏就是哀家请来的,你打了哀家的客人不说,那人可是你祖母。 李昭,你身为一国之后,行不孝之事,你等着吧,等着明日早朝被人弹劾,也等着哀家废了你。」 说完她怒气沖冲要先行。 李昭叫住她:「母后,真的要那么做吗?」 这句话她也问过吴氏,然后吴氏就是叫板,最后腿折了。 秦姑姑就在一旁听着婆媳对话,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娘娘不是还要揍太后吧? 王太后听李昭声音冰冷带着警告,回头道:「是,哀家就是要那么做,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跟哀家叫板?哀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李昭低头看着鞋面,蓦然一笑,然后用桀骜的姿态抬起头,道:「万岁爷给的勇气啊,反正不是梁静茹。 万岁爷说,让儿臣放开手脚的干,什么都不用怕,天塌下来他顶着。「 王太后可没心思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提了一个梁静茹的人。 她哼道:「那你就等着吧,殴打祖母,看皇儿这次还怎么护着你?」 李昭佯装很害怕的样子,见太后没有上当,她蓦然又笑了:「母后,这种事哪里轮到万岁爷操心呢,儿臣自己就能摆平。 您说儿臣殴打祖母,有证据吗?」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王太后微愣。 李昭伸出手道:「物证,嗯?人证,母后有吗?凭什么就说是儿臣打的呢,她自己年岁大了摔倒了不行啊。」 王太后咬着牙道:「是你自己说的。」 李昭道:「儿臣还说儿臣把母后打了呢,可是有证据吗?啊,反正没有人证物证,我是不会承认的。」 王太后想起来了,李昭打她祖母,都是在没人的地方,而她总会跟吴氏说这句。 「有证据吗?人证物证呢?要是没有,我是不会承认的。」 然后她还把这句话运用道朝堂上,让杨宁这种老资歷都栽了大跟头。 这样一想,眼前笑眯眯的少女着实可恨。 王太后气上脸颊,怒到涨紫:「你就是个无赖。」 李昭还是乖巧的点着头。 而她靓丽的大眼睛,在这时候灵动不失天真,若是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在答应别人的话。 表里不一,真是无赖到家了。 「啊!」王太后忍不住大喊一声。 李昭立即道:「母后,还有客人呢?」 王太后回头一看,身边跟着的宫人都低下头去,至于里面的客人,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她气的手上青筋尽显,后愤怒的话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皇后,别高兴太早,哀家这次不会再仁慈了。」 说完带着宫人转身就走。 秦姑姑急忙来到李昭身边,焦急道;「娘娘怎么办?太后又生气了,您总逗怒了她干什么啊?」 倏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中,从湖面漂了一股清香的荷叶香气,这个季节还有残荷啊。 所以有些生命,是旁人不可以控制的。 李昭指着卷棚给秦姑姑看:「所以太后还有后手。」 秦姑姑微愣,后眼睛眨了眨,哦! *** 王太后先进到卷棚里,中间的过道红毯铺地,位于面北朝南的地方有两个鎏金华丽的椅子,两个椅子并排,其他人在椅子左右依次排向门口。 不用说,这是她和李昭的座位。 走在红毯上,还没到座位,诸位夫人见太后来了,已经站起来准备行礼。 王太后趁着混乱的时候给左上第二给位置的妹妹使了个颜色。 小王氏立即心领神会。 太后如今对皇后的态度是要废,下了决定了,所以这次要先在舆论上让众人都知道皇后不孝。 不管这个人有多好,只要沾一个不孝字,就会被大众唾弃,因为朝廷以孝治国。 就算有人同情,一个孝子重过天,也没人敢说话的。 所以用不孝废李昭最好,再加上她无子,皇帝都会素手无策。 他们的计划就是不断的提吴氏,皇后成亲两年,从来没召见过祖母,她可是没有母亲的人,祖母是唯一的女性长辈还不见,不孝没跑了。 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呢?咳嗽为号。 见妹妹点了头,王太后安心的坐到宝座上。 接着皇后进来了,大家又等皇后坐下来开始行礼。 礼仪过后,全部就坐。 王太后放眼一看,她的左手边和李昭的右手边最尊贵的客人席位是空着的。 右边是她给吴氏准备的位置,腿都折了,肯定不能来了。 想起这事她就生气,微微扬起下巴端酒杯:「诸……」 她话还没有说出去,李昭低声问道:「母后,又要给儿臣挖坑吧?儿臣奉劝您三思而后行。」 王太后放下酒杯看着李昭:「你还有什么后手啊?威胁哀家?」
第四百五十章 太皇太后 李昭挑眉道:「您不信就算了。」 王太后气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李昭这时不缓不慢指着左边的席位:「是母后安排的吗?可不是儿臣,儿臣感觉是个大人物。」 她这一声,慌得王太后被呛到了,刚要怪李昭吓唬她。 小王氏在一旁突然高声道:「皇后娘娘,高朋满座,为什么臣妇从来没见过娘娘请祖母来呢?」 王太后:「……」 她没有放信号啊,赶紧给妹妹使眼色,可是她在上,下王氏离的远,看不见。 依然用矜贵鄙夷的目光看着李昭,那是一种指责的目光,是在说皇后不孝。 因为毕竟是皇后的亲祖母啊。 那么指责,其实也是挑衅,四周的气氛全都紧张起来,都在等着皇上如何接下这一提。 陡然间的,卷棚门口传来威严苍老的声音:「一个没有封号的妇人,皇后又不是不懂规矩,为什么好好的宴会要请这样的人?」 这人话起,众人都在寻思,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接着就是内侍高亢紧急的通传声:「太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不稀奇,竟然是寡居多年,不管什么节假日的聚会都没有露面的太皇太后。 不管是下面的诰命夫人们,就是王太后都有些乱了。 忙走下尊贵的椅子去迎人。 在众人的跪拜中,着明黄色龙袍的阳光男子扶着一个背有些弯的老妇人走进来。 妇人一身都是最普通的青色衣裙,头上用稀疏的真发挽了个髮髻,名贵的首饰一样都没有,只用了个木簪固定髮髻。 第一眼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妇人,但是若是细看,你看发现她脸上肌肤白净细嫩,没什么皱纹,眼神也锐利明亮,气质淡然中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傲然气派。 原来这就是太皇太后啊? 吴小姐。 在李昭的记忆中,这位太皇太后如雷贯耳,是个十分有故事的人。 起因还要从英宗开始说起,英宗被俘虏,代宗当皇帝,当着当着就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那么当时还是太子的宪宗就很难做人,就给宪宗养成了一个非常懦弱的性格,还口吃。 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一位叫做万贞儿的宫女成了宪宗的主心骨。 吴小姐的父亲是很有名气的儒生,母亲能歌善舞,吴小姐本人也十分漂亮,是英宗復辟后给太子万里挑一选出来的皇后。 可是这样一位年轻美貌的皇后,宪宗却不喜欢,只觉得端庄的吴皇后美丽冰冷,于是大婚之后,吴小姐就受冷落了。 有史料说是万贵妃在吴皇后被冷落的时候出言挑衅吴皇后,然后吴皇后就上当,二话不说,把万贵妃按在凳子上打板子了,结果,当然是宪宗雷霆大怒,废了皇后。 选后都是极其麻烦的事,废后就更不用说了,当时的大臣们都不觉得打了一个年老的妃子就能成为废后的理由,但是皇上最后还是在理论上找到了可行性的藉口,把吴皇后给废了,降级为妃,冷落在西宫。 这件事中李昭并不想评价吴皇后和万贞儿谁好谁坏,她的立场当然是男人坏制度也坏,那宪宗那样宠爱万贵妃,为毛还能挨个睡宫女? 不然孝宗又是哪里来的呢? 只能说被偏爱的才叫宫斗,没有宠爱就是吴小姐的下场,不到一个月就成废后,还斗什么? 但是这位吴小姐做了一件对她后半生影响很大的事,就是宪宗还是「野孩子」的时候,宫女内侍没有钱,她出过「奶粉钱」。 后面万贞儿也没活过他,宪宗也没活过他。 孝宗即位,感念她当年的养育之恩,被尊位太后。 而孝宗真正的生母,早就被万贵妃害死了,所以那两位不伦之恋死了后,吴小姐虽不是孝宗亲母,但是独一无二的尊贵。 杨厚照竟然把这位老祖宗给请来了,小狼狗当然会向着她,所以李昭没有一点惊慌,反而十分镇定。 王太后行过礼后去扶吴太皇太后,她在儿子的另一边,笑问道:「母后您来了怎么不早早告诉儿臣,儿臣好去接您。」 她笑的很拘谨,因为孝宗孝敬太皇太后,王太后对太皇太后也十分感恩的。 太皇太后并没有为难王太后,拍拍她的手道:「皇上说让哀家出来走走,见见那些老朋友,哀家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是。」王太后回答的恭敬之际,这时杨厚照叫着李昭:「皇祖母,这是孙儿的皇后。」 又道:「阿昭靠近些,皇祖母有见面礼给你。」 王太后:「……」 她好像想起了那四箱子嫁妆了。 太皇太后哈哈笑:「不给不行,不给皇帝以为哀家很小气呢。」 她幽默有和蔼,跟方才厉声训斥小王氏不同,笑声将屋里尴尬的气氛又拉回来了。 然后李昭恭恭敬敬的叫了皇祖母,接了见面礼。 这家里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随后王太后和李昭一起把太皇太后请上座,太皇太后道:「哀家没有事先打招唿,那个位置不是哀家的,哀家就坐在这。」 她指的是左上的尊贵位置。 王太后和李昭这时候都明白了,这个位置就是给太皇太后准备的,是小皇帝把人请来的。 有长辈在场,而方才小王氏失礼了,王太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看了李昭一眼,目光极其怨怼,是责怪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李昭暗暗撇嘴,她也不知道,这就难怪杨厚照让她放开膀子干了,是因为有太皇太后撑腰啊。 太皇太后确实是来给李昭撑腰的,等大家都坐好了,太皇太后和蔼等说大家不要拘束,皇后年轻,年轻人不拘礼,放开些最好。 但是一转头就用锐利的目光看下小王氏:「方才是徐夫人责怪皇后没请皇后等祖母的?」 小王氏婆家姓徐。 不等小王氏回话,太皇太后连珠炮的道:「皇后是我皇家的儿媳,做事当然是按照皇家的规矩,徐夫人家里没规矩吗?你们就会让不相干的人登堂入室? 如果你们家不会,那么为什么要往坏了教皇后,到底是何居心?」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太后告状 若说太皇太后说皇后年轻,大家不用拘礼,是在用长辈的和蔼来鼓励皇后,那么针对小王氏不留情面的批评,就是用长辈的力量在给皇后抱不平。 而小王氏是太后的亲妹妹啊,所以显而易见的,太后和皇后之间,太皇太后选择了皇后。 王太后和小王氏都被骂的脸上火辣辣,其他人方才那种大气不敢喘的情绪又回来了。 可是太皇太后好似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说了一句:「太后,以后这样没有规矩的亲戚,就不要再请了。」 光批评还不够,将小王氏隔断在宫门外,其实也就是隔断在贵女圈之外了,这是不下于申饬一样重的惩罚,对,是惩罚。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杨婉滢一样,面对申饬还面不改色。 小王氏委屈的哭了,求助的看下王太后。 王太后看着太皇太后肃然的威仪姿态,求情的话全部都咽回去,这是个进宫两个月就能打皇帝宠妃的女人,还是个被废掉的皇后,最重要的,她是皇帝请来的,地位可想而知,面子驳回不得。 **** 随后的宴席就在聊家常中度过了,太后敬着太皇太后,没有为难儿媳,而皇后热情的招待宾客,也没有呛声太后,和谐而圆满的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当酒宴差不多了,太皇太后给王太后使了个眼色,毕竟他们婆媳关系那么多年,王太后懂,在太皇太后找藉口离开后,叫上李昭,婆媳二人一起跟了出去。 外面太皇太后没有停留,直接去了王太后的慈宁宫。 王太后又不得不带着李昭回宫。 因为几年不出现的老祖宗突然莅临,慈宁宫的气氛也变得安静的诡异。 王太后下了轿子看到着情景,愤怒的看向李昭:「好手段,让太皇太后替你出面羞辱哀家,但是你别高兴的太早,显然她老人家也责问事情经过,哀家是不会帮你隐瞒的。」 所以太皇太后没有直接走,是要干涉他们「一家三口」的斗争了。 当着外人的面,李昭确定太皇太后能给她面子,但是自家人关起来门来,就不知道会说什么了。 她长长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但是令李昭没想到的,他们才进殿,从宴席上来去匆匆的杨厚照又来了。 宫人行过礼,杨厚照把走在后面的李昭拉住了,然后问道:「解气了吗?皇祖母帮你出气了吧。」 嗯,不知道接下来要不要找回来。 李昭问道:「万岁爷不是说女人太多不会出现,怎么那会出现,这会又出现了。」 杨厚照蓦然笑了,然后指了指王太后进去的稍间,那种我当然是为了保护你的宠溺笑容一直挂在他脸上。 李昭也笑了,突然间觉得,就算是被太皇太后骂死也安心。 **** 布局刻板但不失尊贵的房间里,穿着普通的老妇人端坐在罗汉堂小几的一旁。 太皇太后的神色肃然,使得屋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王太后站在她面前绞着帕子,等着她训话,可是太皇太后没有开口,王太后无意间却发现李昭和杨厚站在了一起,都在她左边。 这心里立即像是被万个蚂蚁爬过,疼痒的不行,叫着杨厚照:「皇儿站到右边去。」 等李昭和杨厚照明白为什么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她还敢说话:「……」 太皇太后看着整整齐齐的三个人,眼里闪过一丝可惜的凌厉,然后叫道:「太后,知道哀家今日为何这样生气吗?」 终于到了挨训的时刻,王太后对太皇太后很恭敬,垂肩陪笑道:「母后,儿臣听着呢。」 太皇太后道:「看样子你是知道了,后宫之事,皇后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做婆婆的可以提携,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外人的面,还是那么多夫人的面下皇后面子,你是觉得皇家的事不是私事?是天下事,一定要让天下人看您们婆媳的笑话?」 两个人争执,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才说个有道理,对谁的影响都不好。 王太后羞愧的脸色涨紫,道:「儿臣紧尊母后交会,母后也惩罚过儿臣了,以后不会了。」 顿了下又道:「可是皇后实在不服管教,她干政不说,今日把自己亲祖母的腿打折了,母后呀,打折了呀。」 看着太后瞪大的两只眼睛,那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可是她一向给人的感觉冷漠端庄,竟然还有这样的表情,太皇太后一下子就笑了。 王太后红着脸道:「母后,您笑什么,真的。」 太皇太后看下李昭:「皇后还是这样的性情啊。」 打吴氏的事,杨厚照也是才听说,有些惊讶,可是这些都抵不过他媳妇要被欺负,他道:「皇祖母,阿昭不会无故打人的,肯定事出有因。」 太皇太后眼中闪着精光,问道:「皇后,是吗?你自己说,是事出有因吗?」 李昭语气平静道:「原因只是一点点,但是还不至于打折腿,打折腿,纯粹是报私仇,看不惯而已。」 杨厚照:「……」 王太后:「……」 后王太后道:「母后,听见了吧?就是这么霸道粗鲁,不服天朝管,你说儿臣怎么跟她好说好商量。」 太皇太后却在这时候道:「行了,婆媳就是天敌,你也不用找藉口了,哀家觉得皇后的性格很好,哀家当年啊……」说完刻意的咳嗽两声。 当年她不够狠,直接打死万贞儿就最好了。 李昭脑袋自动帮太皇太后补上这句话,然后:「……」 反应过来的王太后和小皇帝:「……」 王太后随后心中一突,莫非因此,这太皇太后和李昭臭味相投,要彻底站在李昭这一边? 这太皇太后明显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不然能因为性格毁了大半生? 她心里却是有点欣赏李昭的。 王太后见势不妙,忙道:「其实皇后爽利,哀家也不是很反感,但是皇儿成婚已经两年,眼看着九月份弱冠,现在后宫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 哀家是气皇后不帮皇上採选也就算了,还把住皇上不准碰别的女人,那皇宫什么时候才会有太子,什么时候哀家才能抱上孙子? 这不是要绝我王朝的后吗?」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三年为期 终于说到要告状的重点。 王太后说完,一下子扑在太皇太后腿上哭,真是声泪俱下。 她这眼泪中有一部分是惨了假,毕竟她哭的越像,太皇太后才能越重视。 剩下的七分眼泪是真诚的,哪有母亲不着急儿子的子孙。 更有那个母亲能容忍儿媳生不出孩子还独宠? 她想太皇太后也不能容忍。 李昭和杨厚照都因为她这句话而心烦起来。 这时太皇太后拍着王太后的头道:「他们成亲几年」 王太后忙道:「两年。」 「不到,还差半年呢,虚的两年,实在的才一年半。」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忙着解释。 一想就是小皇帝在维护皇后了。 王太后沉下脸:「那也够了。」 太皇太后笑道:「太后啊,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几年有的皇帝?整整三年啊,三年后才怀孕,四娘后生下皇帝,这把人急的,可是当时皇儿有逼迫你吗? 哀家有逼迫你吗?」 王太后一噎。 王太后这一生生过两男一女,不过次子和公主都夭折了,活到大的就这么一个独苗。 她顿了下道:「母后,这不一样,皇儿虽是四年得子,但是先帝还有亲兄弟,皇儿有谁能为他分忧?」 再说了,太皇太后和先帝也不是亲母子,是个皇子都可以是她的皇儿,她当然不急。 可是现在没儿子的人可是她的亲儿子,那感觉不一样。 太皇太后摇头:「一样,对哀家来说,一样,哀家当时也多着急啊,可是先帝对你情有独钟,孩子自己喜欢,哀家当长辈的,只想着孩子高兴就行了,实在生不出来再想办法。 现在才一年半,太后你就着急了,不如你也等到四年,到时候再说。」 也就是还要等两年半? 太后感觉自己等不及,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绝太皇太后,气的呜呜哭起来。 太皇太后没看她,叫着杨厚照和李昭:「哀家要挨个打板子,过来,轮到你们了。」 这个处置很公平,杨厚照哎了一声走近,回头看下李昭,李昭却没动,她低声道:「阿昭,过来啊。」 李昭微愣。 杨厚照看着她笑,就知道走神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李昭想的是杨厚照的身世。 开始她听杨厚照和王太后说话,一位太后很早就生了他,可是今日太皇太后明确了时间,是四年后。 那么在当代有一种说法,就是杨厚照根本不是宪宗的亲生子。 王太后入宫四年没有身孕,突然有一天,宪宗抱着一个孩子对大臣说,这就是他的儿子,是皇上生的。 所以在宁王谋反的时候朝廷中就一直有个传闻,杨厚照不是龙脉,还有个说是杨厚照外祖父的人来认亲呢。 李昭当时觉得这说法有些假,皇宫那么多眼睛,能让宪宗混淆皇室血统? 还有王太后后面还生过孩子呢,她不是不能生,宪宗去宫外抱孩子干什么,走漏了风声不被宗时攻击? 这是宁王耀谋反给杨厚照泼的脏水。 但是今日他们又提起四年这个词,她就有点动摇了,当然只是一点点。 算了,宁王最后也没成。 李昭回过神来暗暗甩头,然后走到杨厚照身边。 太皇太后看着二人,一个英姿勃发,一个美艷动人,珠联璧合的两个人,她心底便想起他和宪宗刚成婚的时候,那年他们都只有十六岁,差不多的年纪,也应该是这样的郎才女貌,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欢老的。 这李昭比她幸运,她心里升起羡慕之情,但是没有嫉妒。 有着对二人祝福的心情,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她道:「皇后,你们婆媳之间的事哀家就不插手了,都是已婚的妇人,应该明白事理了。 就是皇子之事,当年太后是三年后怀孕,四年生子。 如今你又是这样,难免让人心焦,皇帝不可以无后,所以到了成婚三年,你还是没怀孕,那么太后要怎么处置,你都不能有怨言。」 李昭眸子中有光闪动,看不出情绪,也没回答。 杨厚照不干了,道:「皇祖母,朕请您是帮着阿昭说话的。」 突然间倒戈,谁受得了。 太皇太后肃然道:「皇帝,三年后就算哀家和太后不难为你们,你觉得朝中大臣会放过皇后吗?宗室的人能没有意见吗? 还有各地的藩王。 就像太后说的,当年先帝还有亲弟弟,皇帝你有什么可以安抚大臣和宗师的心的? 你又有什么可以令各地藩王不动心思? 你说呢?」 几个反问,最后淡淡的眉毛倏然一挑,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在情理之中把杨厚照说的哑口无言。 王太后一看太皇太后比她说话有用,开始擦干眼泪认真的听了。 太皇太后随后问李昭:「哀家的提议,皇后没有意见吧?」 李昭揉了揉太阳穴,回道:「嗯。」既然说好了活在当下,就得过且过吧。 杨厚照在这时突然道:「皇祖母,您和母后无非是想让朕纳妃,可是太医说了,皇后可以生育。」 皇后可以生育? 那为什么还没生? 王太后心头一跳,和太皇太后都警告似得看下杨厚照。 可是杨厚照接下来脱口道:「万一是朕不能生呢?换几个女人都不能生呢?」 李昭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杨厚照,这可是男人的忌讳,皇家的男人更是忌讳,如果穿出去皇上不能生育,朝政和宗师早乱套了。 所以谁敢说皇上的生育问题。 杨厚照可能身体有毛病,可是哪个太医敢说? 又谁敢问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定格,接下来的稍间安静的像是暴风骤雨要来的前夕。 过一会王太后低声道:「皇儿,这种话你以后再也不许说,不然母后都要跟着你陪葬。」 太皇太后点头道:「不可能有无法生育的皇帝,一个皇后生不出,就找其他女人,一直生,直到能生出来为止,所以皇帝,是不可能无法生育的,皇帝,你明白了吗?」 两个长辈都这样严厉的,拐弯抹角的警告,她们的警告之声中甚至带着畏惧的颤抖之感。 杨厚照身上像是被无情的水草给缠绕住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窒息。 李昭在这时候提高了声音:「是,臣妾和万岁爷都明白了,三年之后臣妾若是还没怀孕,会给二老一个交代。」
第四百五十三章 李成才家乱了 明月高悬映照九州,清冷的天空中倏然飞起璀璨的烟花,像是五光十色的流萤在空中抱成一团,炸开…… 但是只瞬间,又如流星陨落了。 灿烂到了极致,然后归于灰烬,这就是烟花,说的就是短暂。 像是有些事,有些人。 李昭和杨厚照一起从慈宁宫出来,杨厚照一直心事重重,等到了太液池旁,杨厚照令龙撵停下,然后拉着李昭到了太液池最宽阔的八角亭里。 他看着天上的转瞬即逝,心中莫名的不安,问道:「阿昭,你方才在屋里答应的那么干脆,如果到了年头你还是没有身孕,咱们怎么办?」 那时候具体要怎么办,李昭初步有个打算。 她笑道:「到时候再说呗,若是就生不出来,谁也没办法的事啊。」 她精緻的脸上一片诚然,可是语气明明是敷衍之态,杨厚照还要说什么。 李昭用手心贴着他的嘴唇道:「万岁爷,我说了,人生不要看未来,未来会使人焦虑。 古人言,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干什么?」 杨厚照急忙道:「可是阿昭,朕还是希望咱们两个人能长长久久不被外界干扰,如果是能预料到事,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 因为就算可以预料,有些事也不可逆转,人生的事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他们怎么想就能成的,旁人又不是傻子。 李昭道:「那万岁爷现在能预料到一年后到事吗?我们到底会有孩子还是没有孩子? 到时候有人变心了都说不定,还讨论什么孩子……」 杨厚照打断了她,李昭却抢先道:「我知道万岁爷想说自己不会变心,变不变心其实随环境和人的改变而改变,人是不变的,可能坏境还变了呢,不要说的那么绝对。」 又道:「我们现在说的话太伤感,都是被那些个烦恼的事情给闹的,咱们说点高兴的吧。」 确实,孩子的话题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杨厚照无言中神色带着肯定,牵起李昭的手道:「那咱们就好好看烟花。」 宫里为了省钱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但是民间有钱的街道在举办中秋花会,已经放了小半个时辰的烟花,在太液池的二层画楼上就能看见。 李昭点头。 这样手牵着的走向目的地,杨厚照突然问道:「说高兴的事,对了阿昭,你真的把吴氏的腿打折了吗?」 李昭点头:「算我仁慈,还给她留了一条腿,不然她可能都没有晚年生活了。」 杨厚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他起了好奇之心。 **** 杀猪的叫声从正屋的房间中传出来,透过敞开的窗棂,传到无边夜色之中。 这是吴氏在喊疼,因为她腿被李昭打断了,但是这不是她到晚上还叫嚷的原因,原因是从回来到现在,找了附近三个金疮外科的大夫,每个人都不给她治伤,药都不开一副,应该说来都不来。 本来骨折有机缘巧的话还能接上,但是现在大夫都没有,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一条腿就废了,再也用不了了。 人缺了一条腿,那就是残疾,她年纪大了,自理都会受到影响。 吴氏喊道:「把李成玉那个畜生给我叫来,给我叫来,都是他女儿害我,让他给我请大夫,他请到大夫不敢不来。」 很明显的,大夫有钱都不赚,一想就是被人叮嘱过的。 何氏可不想以后伺候残疾人,向来在家里没什么地位的她,都命令的警告李成才:「见到李成玉宁可下跪也得把大夫叫来。」 李成才没办法的出去了。 而就在前半个时辰左右,李成玉的房门和门窗都被人从外反锁了。 李成玉拍着窗户喊道:「明瑞,快给爹开门,你奶奶再不对,娘娘惩罚过她了,她生了爹,爹不能忘恩负义。」 李明瑞在门外将钥匙串收在腰间,然后回头道:「糖糖,咱们去哪条街看烟花好?」 唐姿认真的道:「回来早了你大伯他们肯定还要闹腾,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晚点回来。」 李明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外面的烟花好看,不过人多怕有危险,咱们带上大黄。」 唐姿指着门外一笑:「你听。」 狗子兴奋的叫声立即传来:「汪汪汪……」 **** 李成才李家大门都没见去,直接回去了。 再看吴氏的腿,折断的地方淤血已经成了青色,人也疼的又晕死过去了。 再加上李昭的态度,估计就是李成玉请的大夫,也只会敷衍了事,所以他们厉害了一辈子的娘,很有可能就被这一棒子打趴下了。 娘趴不趴下没关系,这么大岁数了,死了也够本了,关键是弟弟只听娘的,如果老太太真的死了,李成玉的任何东西都跟他无关了。 李成才想道最后可能鸡飞蛋打,邪火就不打一出来,骂着何氏:「让你跟着一起去,你是死人啊?人家是皇后了,你就不能长长脑子,冲撞了贵人,这下子知道厉害了吧?」 何氏虽然腿没折,但是内侍打骂,还要把老太太抬回来,她苦可没少吃啊。 见李成才不是个东西,骂道:「这时候埋怨我,你嘴损不损?不是你让娘求这个求那个的?」 「我还不是为了李蓉那个赔钱货?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哦,现在是我生的好女儿了,如果真当上娘娘就成了你的女儿了,难道让蓉儿去代替李昭,不是你给老太太出的馊主意?」 「还李昭?打死你们也不多,人家是皇后。」 「打死也是打死的你娘,我告诉你,人瘫了我不伺候她。」 「自己的婆婆你不伺候?娶你干什么?你就是不孝,我休了你……」 「哎呀,我为你生儿育女做牛做马,你丧尽天良说出这种话……」 李家老宅的夫妻骂战从此就拉开了序幕,后来吴氏真的瘫了,前两年都需要人照顾,于是这骂战就愈演愈烈,有时候是母子,有时候是婆媳,有时候是夫妻,还有时候是夫妻双战老瘫婆……总之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李家因为抄家覆灭,人都死绝了,这才停歇。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杨厚照偷偷喝药 天有些微凉,杨厚照打了个哆嗦,但是站在窗前叫着钱宁:「把窗子打开啊。」 「是」 其实这是皇上这几天来一直要命令的事,每天坚持小半个时辰,钱宁也不敢忤逆,把窗户打开。 这边屋子里通了风,那边内侍就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个精緻的白瓷碗,里面褐色汁液在冒着热气,药香四溢。 杨厚照捏着鼻子将药物一饮而尽,放下碗后有些呃逆,可是他强忍着没吐出来,等腹内感觉稍好了些,站在窗口大口大口的唿气。 唿吸完,又吃了一颗飘香的蜜饯,最后对着钱宁吹气:「还有药味吗?」 钱宁:「……」 他道:「万岁爷腹内馨香,所以只能有香味,怎么会有药味,没有。」 杨厚照神色肃然道:「这时候少拍马屁,要是让皇后或者别人知道了,朕就摘了你的鼻子。」 钱宁吓得一抖,忙道:「没有,奴婢没有闻到。」 杨厚照这才少许放心,看着窗外喃喃道:「一会再回清宁宫。」 **** 清宁宫里,李昭坐在书案前等着秦姑姑回话。 小皇帝什么习惯李昭肯定很清楚,虽然他近日开始务正业了,可是也不至于吃饭还要迟到,是连着五天一直迟到,还有房事上的一些细节,这个人有事情瞒着他。 而听内侍们说话的时候猜测到,傍晚这段时间皇上不是见大臣,可是在干清宫,那他一个人在干什么呢? 秦姑姑已经打听清楚了,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万岁爷在喝药,不知道是什么药,这个奴婢就真的打听不到了。」 秦姑姑那么多眼线都打听不到,说明这药来的很隐蔽,李昭蹙眉,没觉得杨厚照生病啊,喝什么药? *** 杨厚照又翻来覆去的烙饼。 这次李昭确定不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因为他们已经三天没同房了,不是她小日子,是杨厚照在忍耐,想到他还喝药…… 李昭拉开帷幕问道:「万岁爷是不是不喜欢臣妾了?」 她那水灵灵的眼睛中带着幽怨,灯光下有种有种美玉萤光的朦胧婉约之感,这是李昭很少露出的娇态。 杨厚照急的坐起:「你做噩梦了?怎么好端端的说朕不喜欢你?为什么不喜欢你?」 李昭掀开他们共同的被子,指着他的「帐篷」:「那万岁爷是给谁守着呢?「 杨厚照:「……」 他宠溺一笑道:「你怎么这么坏?是不是要勾引朕?」 李昭道:「那万岁爷现在都需要人家勾引才肯上钩吗?」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变得十分有耐心,道:「朕知道你如狼似虎,可是太医说了,咱们不能仗着年轻就不管不顾,房事不可太频繁,这样才更容易生孩子。」 擦,到底谁如狼似虎? 李昭听出自己想要的讯息,问道:「太医说的?哪个太医,万岁爷什么时候召见过太医?」 杨厚照话一出口就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嘴边,他说漏嘴了。 摇着头道:「没有啊,朕就是找了薛立斋要了本医书,自己看的。」 所以药应该是薛立斋给他开的,就是补药,是为了生孩子吧? 如果薛立斋的药有用,杨厚照上辈子还用无后吗? 薛立斋后来也不至于跑到南京去不在北京。 再说克制这件事,现代医学说,频繁的房事,可能会影响精子影响受孕。 可是也是可能。 这些事她不是不懂,但是身体机能这种事,真的是因人而异。 有人保养一辈子,学习中医那一套,也没见厉害的逆天。 有人天赋异禀,夜夜笙歌到几十岁还能生孩子。 易经上老祖宗留下了的智慧是顺其自然,所以她从来没有让杨厚照克制过,也没觉得薛立斋能够给杨厚照改变命运。 顺着身体想要的感觉走。 李昭抓住杨厚照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软不软想不想?」 杨厚照舔着嘴唇:「想吃。」 李昭将头凑在他胸口上舔了一下,后抬头看着杨厚照妩媚的笑:「像这样,还是像这样?」 说完又低下头去轻轻咬了一口。 本来杨厚照就忍耐的难受,此时只觉得她的女人眼波流转,就像是一个吃了会上瘾的桃子,如果这时候还不满足女人还不吃,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杨厚照把李昭推到在床上,然后道:「承不承认你如狼似虎?」 李昭摇头:「不承认。」但是双手已经欺上他的下身,让他连犹豫的余地都没有。 杨厚照再也没有什么禁忌,俯身身子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朕要亲自动刑,你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 那就来呀,于是龙床上又开始上演停了好几天的生命大和谐了。 *** 早上李昭又问杨厚照,杨厚照就把吃药的事情都告诉李昭了。 遇到事情自身找原因,不逼着妻子吃药看病,这个小皇帝做的傻事让人心疼。 可是在不明病情的情况下,是药三分毒。 李昭让人去问薛立斋,为什么要吃这些药,是什么药。 薛立斋也不确定杨厚照有没有病,而他温补着称,所以就给万岁爷补肾了。 李昭就知道是这样,所谓术业有专攻,薛立斋在外伤和温补方面是比较擅长,但是为什么温补那么厉害呢? 因为百姓都穷啊,营养不良,这个时候补可以强身健体,杨厚照又不缺吃喝,补什么补? 薛立斋治不孕不育,李昭还是觉得算了吧。 她找个藉口让杨厚照乖乖把药停了。 可是停了药,谁也不提孩子的事,但是孩子俨然已经成了大家的心结,每日做事讲话之中都会有所影响,闹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厚照看谁都是在强颜欢笑。 别人还好,他也不重视,可是一想到他的女人也要强颜欢笑,就不开心。 赵瑾死了,没关系,还有钱宁前赴后继,钱宁见皇上有心事,一问之下是皇上想让皇后娘娘开心,钱宁得到了赵瑾的真传,脑中灵机一动,道:「万岁爷,上次出宫,娘娘想回家就没来得及,不如安排娘娘省亲吧。」 家是好地方啊,这个好。 杨厚照眼睛一转,吴氏的腿还废着,虽然吴氏不敢告,官府也不敢究,但是对李昭的名声还是有影响的,这时候不好太高调。 他捏着下巴道:「还是微服私访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李成玉教育女儿 李明瑞还没起来,李成玉就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了。 「你姐姐今后回来,咱们杀两只鸡。」 这次小皇帝学会礼貌了,没有搞突然袭击,事先让人给家里打了招唿,所以吃喝昨天就开始准备了,鸡是唐姿的母亲给送的,送了五只。 李明瑞揉着眼睛:「为什么杀两只?一只不够吃?」 李成玉呵呵笑:「你姐喜欢吃鸡腿啊,你一个,唐家丫头一个,你姐两个,可不得杀两只才行。」 爹有个绝活酱鸡,特别好吃。 李明瑞利落的梳洗,然后帮忙杀鸡拔毛烧热水…… 那边唐太太也早起的打扮了,唐姿头没梳脸没洗,在梳妆檯后看着母亲十分好奇:「娘,您要回娘家啊?」 回娘家干什么? 唐太太看着女儿直蹙眉:「你怎么还不梳洗?今日你阿昭……反正不是要见客人吗?」 李明瑞把李昭要回来的事告诉了唐姿,唐姿告诉了唐太太。 但看唐太太给李成玉从小公鸡的时候,李成玉也没有想瞒着唐家的意思,所以唐太太十分高兴。 唐姿不以为然道:「阿昭姐姐现在身份不同了,回来难道还能跟咱们见面啊?娘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身为人母,哪能不多想? 李明瑞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出息,而自己的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是她贪图李昭当了皇后,是原本就挺喜欢李明瑞,可是当年因为李昭太厉害,怕女人嫁过去受气,现在李昭根本就不能天天在家,而且多年相处,李昭虽然人厉害,但是还是讲道理的。 现在怎么看李明瑞都是个很好的姑爷人选,最重要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不是吗? 唐太太强压着唐姿:「赶紧洗漱去,明瑞事先告诉你,不就是让你准备? 他们家的事啊,你李叔都不一定能做主,你想跟明瑞好,还得过你阿昭姐姐那一关。」 唐姿被母亲说的羞臊的满脸通红,跺着脚道:「谁要跟李明瑞好了,娘哪有你这样说自己闺女的。」 唐太太道:「好,好,不好就最好了,明天咱们就看着明瑞娶别人家的千金小姐,就你这样子,人家还看不上呢。」 「娘你可真烦人。」 唐姿气鼓鼓的去梳洗打扮了。 **** 金秋的太阳升起的晚,等到了正冬的时候,杨厚照带着李昭张永秦姑姑几人,已经到了李家。 这次杨厚照学乖了,不当李昭的跟屁虫,让李昭有时间和家人说话。 李成玉将鸡放在锅里,张永给他看锅烧火,李成玉就和女儿到东厢下的长椅上晒太阳,一边说着话。 身为父母,当然最关心的就是女儿过的好不好。 李成玉看李昭神色精神,脸颊的肉红润有光泽,她的女儿个性要强,一般日子都能过好,可是就是没孩子这种事女儿没办法自己控制。 他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叫太医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有病就赶紧调理,女人不生孩子不行的。」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认知,李昭不可能说服父亲不生孩子也没事。 她想了想,最后觉得还是应该给父亲打个预防针。 她道:「爹,如果我就是生不出来孩子,你希望我怎么办?」 当父亲的谁会希望女儿被丈夫冷落?所以说给小皇帝塞人的话,李成玉还是说不出来。 他想了想,十分谨慎的道:「如果皇上还是宠着你,就抱养一个吧,爹帮你找稳妥的人家,不然去和善堂领养,有些孩子还没人要,正好你这里能是个好归宿。」 父亲漆黑的眼睛中诚意满满,而相处这十多年来,李昭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样大胆的话。 她有一瞬间愣住,后低声道:「爹,你这可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杨家江山给篡了啊。」 李成玉:「……」 他道:「这不是说万一吗?不然就抱养个姓杨的?」 李昭:「……」 可能父亲想说的是宗室吧? 宗室的人那么多,如果把杨厚照不孕的事情公布出去,没等选好领养哪一支,估计宗室的人自己先打起来了。 李昭暗暗摇头,再者说,她为什么要抱养宗室的孩子? 别人是没爹还是没亲娘? 给人家闹的骨肉分离,等孩子长大了要是向着亲生家庭那一边,她和杨厚照多糟心。 养宗室的孩子,还真不如去宫外抱养,起码孩子自己不知道父母是谁,就跟亲生的一样,她也不在意什么宗室血统,都是一样人,谁对百姓好,谁应该当皇帝,而不是姓氏。 她不是特权的守护人。 可这个操作基本不可能实现,层层宫门,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把太后说服了,把辅臣也征服了,但是基本不可能。 最关键的,她想生孩子是因为喜欢杨厚照,想生他们两个的孩子,对于别人生的,没有一点感觉,也不想抱养。 所以李成玉说了几种方案,都被李昭否决了。 看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李成玉脸色一变,继而严厉的道:「阿昭,你不会是想借鸡生蛋吧?」 李昭挑眉,目光中有深意的样子:「爹这是什么意思?」 李成玉道:「抱养的是大逆不道,你又不要宗室的人选,是不是打算给皇上找个女人,然后生下孩子去母留子?爹知道你的性格,说让别的女人留在皇上身边,你肯定是不同意的。」 李昭点头道:「是,我和别的女人,皇上只能二选一,我是不会委曲求全的。」 那就是想去母留子了? 李成玉憨厚的表情中,第一次出现命令式的严厉,就算是李昭打吴氏,他都没有这样动怒过。 随后他道:「让母子分离,已经是天理不容,夺了人家的孩子还要杀人灭口,那是畜生行径。 阿昭,你是爹的亲生女儿,可是别人家的女儿,也是他父母的心头肉,将心比心,谁要是敢利用你给人生孩子,然后去母留子,爹就是豁出去老命,也要跟他们拼了。 所以爹宁可你失宠,也不会同意你伤天害理的。 你过不好,爹会心疼难过,可是你如果让别人过不好,爹不仅心疼难过,还会对别人歉疚。 宁可别人欠我们,不要我们欠别人,别人欠我们我们虽然吃亏,但是不会睡不着觉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只皇上没有鸡腿吃 父亲的表情着急又愤怒,好像她已经去母留子抱养了别人的孩子。 李昭笑道:「爹啊,我是那种伤天害理的人吗?」 李成玉微愣。 女儿明亮的眸子就那么坦然的看着他,她是个利落但是心地善良的孩子,随根儿。 继而李成玉心有点疼,因为心地善良,女儿会在关键时刻选择伤害自己,也不会去伤害别人的。 所以女儿如果变坏了不正直他难过,女儿如果正直他还是难过,为什么会有这种进退维艰的选择? 还不是因为嫁给了那个小皇帝,早就说进宫也没什么好事。 **** 早灶膛前,杨厚照打了两个喷嚏,然后道:「一想二骂三叨咕,是谁在骂朕呢?」 张永不是在看锅吗?就在厨房。 他抬起头道:「万岁爷,是不是娘娘在骂您?」 杨厚照回头一脸讥笑:「开什么玩笑?阿昭那么爱朕怎么会骂朕?你想任何人都不能是阿昭。」 张永道:「那就是国丈大人,不是跟娘娘说悄悄话呢吗?」 杨厚照又是一脸讥讽道笑:「那是朕的岳父,疼朕还来不及,怎么会骂朕,朕看啊,说不定是老宫女呢。」 张永:「……」 怎么什么坏事都往人家身上赖呢? 他道:「万岁爷,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奴婢觉得您不应该这么猜忌老宫女。」 杨厚照蹙眉,后鄙夷一笑:「那朕就是猜忌她,你能怎么着?」 张永:「……」 「万岁爷,您要是这么问,奴婢一点着都没有。」 杨厚照哈哈大笑:「那不纠结了,阿昭不会骂朕,岳父也不会,可不就是老宫女。」 张永:「……」 他打算再争取两句,这时候听见锅里响声不一样了。 杨厚照忙问道:「是什么声音?」 张永感觉起锅,然后笑道:「刚刚好,再晚一会,就煳了。」 张永把火灭了,把两只鸡都起出来,杨厚照从来没亲眼看到过菜是这么出锅的,只觉得肉香扑鼻,比在宫里闻到的都好闻,舔着嘴唇道:「朕想吃鸡腿了。」 张永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羡慕的道:「四只鸡腿呢,可见国丈大人是事先算过的,万岁爷,您有口福了。」 那是,四个鸡腿还不得给他两个啊?他可是岳父的好姑爷。 **** 吃饭的时候李昭和杨厚照一张炕几。 李昭自己吃饭,张永给杨厚照布菜,杨厚照想的鸡腿一直没出现,他给张永使眼色。 可是张永也很为难,宫里吃饭有规矩,不能翻动,所以他找的比较辛苦,还没看见鸡腿。 李昭这时候突然哇的一声,然后看向旁边的李成玉:「爹,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李成玉呵呵笑:「吃吧。」 原来上菜之前的分菜和盛饭是李成玉和秦姑姑干的活,所以李昭像没成亲之前一样,在碗里发现一只鸡腿,她夹出来吃的津津有味,杨厚照和张永互视一眼。 随后杨厚照给张永一个眼神,不是还有三个?不要气馁。 张永示意旁边那一桌。 那一桌有三个人,李成玉父子加一个小客人,据说是李明瑞的好朋友,看那一点都不拘束的样子,就知道是在李家蹭饭蹭习惯的。 李成玉将他们菜碗里的两个鸡腿分给小客人一个,又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然后只说了两个字:「吃吧。」 就再没话了。 所以这么快鸡腿就剩一个了。 杨厚照蹙眉看下张永,张永安慰似的给小皇帝一个鼓励的眼神,不是还有一个吗? **** 用过午餐,旁人都当甩手掌柜去逍遥了,秦姑姑和唐姿在厨房洗碗。 李成玉这时候进来,在餐柜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给秦姑姑:「娘娘爱吃鸡腿,还剩一个,给娘娘拿回去。」 秦姑姑道:「宫里不让带东西进去。」 李成玉笑道:「没事,回去的路上就没了,不可能留到宫里。」 知女莫若父啊,他们娘娘吃喝上确实从来不亏待自己。 秦姑姑拎着纸包往院外停着的马车方向走,她脚步利落又不失欢快,非常有目标的看着前方,因此没有看着,在她身后,有一双十分幽怨的眼睛在盯着她。 杨厚照为了找那个鸡腿,跟到了厨房,所以李成玉和秦姑姑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眼看着鸡腿被拿走了,他气鼓鼓坐到屋檐下。 天上太阳耀眼无比,可是地上却没什么热度,就像是他现在在这个家的地位,看似尊贵无比,其实鸡腿都不给他吃,还不如一个外人。 鸡腿的下落,张永也知道缘由了,一看皇上闷闷不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劝道:「万岁爷,咱们宫里要多少鸡腿没有啊?不要跟小门小户的人一般见识,不就是一只鸡腿吗?回去奴才让人给你做一百只。」 杨厚照呸道:「朕是差一口吃的吗?你看看,你看看岳父出的事多让人眼热? 什么叫剩了一个,有朕的餐桌鸡腿能剩下来吗?怎么可能是剩下的,分明是他们藏起来了。」 那倒是,张永心想:那鸡腿真香啊,就是怕僭越,不然我早偷吃了。 杨厚照还在唠叨不停的抱怨:「五个人吃饭的,两个人没有鸡腿,其中一个还是朕,朕难道就不是小辈分了?」 小皇帝明亮的眼睛满是幽怨,嘴角耷拉着,怨气虽有但更多的是失落。 可是如果是别人还能去闹一闹,皇后的爹,这怎么办? 张永道:「万岁爷,想开点,娘娘和小国舅不是人家亲生的吗?」 「那那个小不点的女孩子呢?」 张永:「……」 「看样子是看中的儿媳妇吧?」 杨厚照攥紧了拳头:「看中的儿媳,那不是还没过门呢吗?朕可是亲姑爷。」 姑爷是狗,吃完就走了,儿媳妇能一样吗?娶回来相夫教子,那是自己人。 可是张永也劝不好了,最后道:「万岁爷,您说的对,国丈这事出的有点过分。」 是吧,十个人有九个都会觉得过分。 杨厚照看着张永道:「就是不如丈母娘,丈母娘要是活着,怎么会让她的姑爷子没鸡腿吃?」 张永点头。
第四百五十七章 出个绝招讨好岳父 看着远处的天空,杨厚照抿紧了嘴,那身上华丽的衣服让他失意之态在璀璨的阳光下显得特别好笑。 倏然的,他眼睛一立,道:「朕可不是会气馁的人,老张,你说,岳父为什么不关心朕呢?」 张永哪里知道。 杨厚照眼睛中精光闪动,道:「还不是因为请封号的事,朕都知道了,母后之前就是要给阿昭下陷阱,因为封号的事。」 张永心里咦了一声,就因为一个鸡腿,万岁爷想这么多吗? 他道:「不能吧,国丈性格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才被人说老实没什么朋友。」 杨厚照抬起手道:「不是,不是老实,明明就是奸诈,不奸诈的人,能把儿女养的这么好?其实背地里可护犊子了。」 张永:「……」 他跟皇上认识的不是一个李成玉吧? 可是不提李成玉,封号这个事皇后娘娘就不肯要。 张永劝道:「万岁爷,无功不受禄,您若是真的心疼皇后娘娘,等娘娘生了一儿半女,您怎么给封赏都行,现在只会给娘娘带来骂名。」 没有那么大的头偏偏要戴那么大的帽子,最后不见得是好事。 这个道理杨厚照不是不懂,他站起来在廊下走动,后回头道:「可是不然呢,难道朕的岳父,朕想给个封赏都不行,那是不是这天下其实是别人的,根本不是朕的? 再说,你说不给封号的话,下次来不是还是没有鸡腿吃?」 为什么偏偏对一个鸡腿这样执着?果然皇帝的世界内侍无法理解。 因为皇上当然可以觉得天下是他的,可是大臣们会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所以啊,到底是不是? 一个鸡腿就给爵位到底行不行得通? 张永可不敢让万岁爷上火,继续劝道:「娘娘不是说了?欲速则不达,只是时间问题,万岁爷您等等看吧。」 一定要等到李昭生孩子才会是李家立了功。 好像所有事现在都卡在孩子上面了,那如果就是生不出来孩子呢? 杨厚照摇着头,他好看都眼睛微立起,嘴角是下定决心的刚毅,他用沉着肯定的语气道:「朕的事情,要朕自己来做主,而不是靠什么孩子,要知道,即便是孩子,朕也是爹。 所以朕要做操纵局面的人,而不是被局面给操纵。」 看着这样的小皇帝,就像是小时候他们打雪仗,小皇帝带领下的那一队要输了,但是硬是凭着坚韧不拔的韧劲将不会看脸色的,大臣家的孩子联合给打败了。 那时候小皇帝就是这种表情。 张永用痴痴的目光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想到解决之道了?」 杨厚照冷笑:「当然,他们都说岳父无功,那朕就让岳父立功不久结了?」 可是一个工匠能立什么功?送到西北打仗去啊? 张永神色不解,带着询问之色。 杨厚成蹙眉道:「你怎么这么笨?岳父是生意人,当然要在做生意上想办法,可是买卖人地位低,怎么立功?」 是啊,怎么立功啊,张永心想我不是就纳闷这件事吗? 杨厚照一指东南方向:「国库空虚,最挣钱的买卖是海上,你说朕如果开放海事,让岳父做市舶司官员,到时候国库里银子多了,岳父不就立功了吗?」 张永万万想不到皇上竟然想的事这件事。 税改有内阁帮忙,算是让人安心了,可是海禁是太祖时候留下的政策,又要改? 这个内阁不会同意的吧? 就因为一个鸡腿? 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他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 ***** 睡了午觉,帝后就要回宫了,这时小四合院里来了客人,是唐太太和唐姿来了。 李昭和秦姑姑在她未出嫁前住的小屋子里收拾自己,看到院子里有人聊天,李昭笑道:「这个唐太太,我当年没出嫁的时候,天天防着我欺负糖糖,也不叫女儿过来,现在变了个人。」 秦姑姑早就看出李明瑞和那个唐姿的猫腻,听李昭这样一说:「这样见风使舵的人?那奴婢还是把人赶出去吧。」 李昭赶紧叫住她,然后道:「把我准备的礼物拿过来,一会我要亲自给糖糖。」 秦姑姑面带不解。 李昭笑道:「唐太太不是见风使舵,是心疼闺女,咱们都是女人,试想一下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会捨得嫁给问题重重的家庭吗? 我娘就是被吴氏害死的,我爹又老实,我那时候因为吴氏也出了大名,所以人家顾及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糖糖这个女孩子不错,主要明瑞喜欢,而且唐太太厉害还能算计。 能算计的丈母娘一般来说对女婿是个祸害,可是如果她家没男孩呢? 我们这样的家庭,我不在,有个厉害的亲家们也不错,面的吃亏呢。」 一席话说的秦姑姑眉开眼笑,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已经默认了唐姿这个弟妹了,娘娘的眼光肯定不会错的。 秦姑姑把礼物拿过来,是一对宫里的玉镯,然后递给李昭,李昭接到手之后就让她去把唐家母女情过来。 唐太太来看李昭,就是想试探下皇后娘娘对他们两家的亲事是什么态度,听说人醒了,赶紧过来。 当李昭把礼物当着她的面送给唐姿的时候,唐太太就明白了,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女儿满意。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了,孩子年纪还小,她不好说赶紧把婚事定下来,但是皇后是个侠女,不会变卦,妥了。 唐太太吃了定心丸,之后又跟李昭说了些家常。 一听就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李昭现在有身份,所以不能跟她说宫里的事,她一句都没问过,也不往那上面提,只夸李明瑞的好,还有唐姿都学会了什么持家的本领了。 没有儿子,知道夸奖女婿,人又精明。 李昭对弟弟这个未来丈母娘越发的满意。 说着话外面男人之间的谈话声音大了,都是李成玉在叮嘱一个胖男人的,唐太太知道李昭要走了,识趣的带唐姿退出房门。 等她走后,秦姑姑进来给李昭披好披风,然后道:「万岁爷说要回宫了。」 李昭点头。 秦姑姑想了想突然低声道:「娘娘,万岁爷看着可不怎么乐呵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 「海禁」 回去的路上李昭把鸡腿分给杨厚照杨厚照却不要。 回到宫里,杨厚照也没在宫里呆多久就去前清宫了。 当稍间中只剩了秦姑姑,李昭道:「我知道为什么生气了。」 秦姑姑面带询问。 李昭道:「这还不简单,给他鸡腿没吃,肯定是因为我爹没有给他鸡腿,人嘛,都要志气,既然不是给他准备的,他当然不要。」 秦姑姑蹙眉道:「咱们万岁爷这么要志气?」 她那询问的语气分明就是不相信,李昭:「……」 她道:「嗯,这次要志气了。」 干清宫里,杨厚照等着司礼监太监的空余时间,张永见万岁爷闷闷不乐,问道:「娘娘不是给您鸡腿了吗?怎么还不吃,还不乐?」 杨厚照撇嘴道:「也不是给朕的,朕当然不要? 要说让母后知道不知道有多心疼呢,她的宝贝皇儿到哪里大家不是当成宝,就被岳父给嫌弃了,肯定要生气。」 小皇帝幽怨的眼神又来了。 张永:「……」 他忙道:「万岁爷不是想出办法了吗?」 是呀,他要解出海禁,他要设置市舶司,他要让岳父的地位提高,这样岳父拿他的手短,看还冷不冷遇他。 杨厚照照见司礼监的人是要询问禁海的事,然后拟出开放的章程第二天要给内阁看,看内阁的态度。 李昭在吃完晚饭后无意间听闻张永和秦姑姑说话,就听到了这件事。 杨厚照因为鸡腿要解除海禁吗? 屋檐下,李昭拳头下意识的攥紧,心中如石头投入大海中,顿时激起千重浪。 提到海禁,其实在宋元都有海上贸易,还很发达,是到了本朝才有的海禁。 话题又要从太祖说起。 这样看来,好多人都说太祖是个好皇帝,其实真的没必要,重八兄就是个捨我其谁自私的人而已。 诛杀开国功臣是为了巩固皇权,诛杀贪官污吏是觉得人家就是应该干活不应该拿钱,他吃过贪官的亏,是报仇泄私恨,一点都不体恤别人。 至于老白姓,广发纸钞,使通货膨胀,这是变相的搜刮民脂民膏,而且是全国性的,比贪官还可怕。 然后就说到任性的关闭海上贸易了。 他挨过饿,所以重农轻商,宋元的商业很发达,他要反其道而行。 再一个,丝绸之路渐渐成为黄沙,开始没落,海上贸易比较难管理了。 还有他在打江山的时候,有个很强大的对手,叫作张士诚,他要防备张士诚和方国珍余孽反扑——张士诚是盐商,就生活在海边。 还有海盗…… 总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皇权。 但是这天下再高的墙,再严格的禁止制度,也没办法阻止商业行为,也就是交易。 王朝禁海这么多年,海上贸易不仅没停止过,现在江南布政司为给皇上赚银子,需将丝绸买到国外去,就是海上贸易。 广州的港口官方从来没禁止过。 这样一说,海禁其实无法真正的实行,也不应该实行。 原因正好是太祖的想法相反的。 先说最大的难题海盗,沿海一带经常有海盗出没,抢劫沿海人民,如此虎狼丛生之处,要开放贸易,是不是觉得很危险? 提到这个话题,不免要思考一下华夏五千年歷史,为什么边关人民总要侵占我们的国家? 其实就是为了钱啊,我们的国家富裕,四周都穷,然后我们还设置关卡不和那些民族贸易,所以马市一关,突厥蒙古之类就要挑衅打仗。 当然,为什么要关闭贸易,也是那些人做生意不讲诚信,再者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牛马。 总之是你开了,对方条件有限,是奸商,不愿意跟他做贸易了,一关闭市场,他就用从你那里获得的粮食钱财来打劫你,如此恶性循环。 海盗的产生,和四周民族都要攻打中原有异曲同工之处,就是他们想贸易,但是国家不让。 这些海盗的头目很多都是沿海的中国人,他们有钱有头脑,僱佣日本浪人帮忙抢劫贸易。 也正赶上日本是战国时代,乱的很,又穷,最愿意做的就是僱佣兵。 所以解除海禁,贸易正常化了,海盗可能会消失。 那么这个顾虑没有,就再谈谈解除海禁的更大好处。 王朝此时金属储备很稀缺,因为都被蒙古人败走了,而现在没有一个严谨的货币制度,还没有金属做贸易货币,那就只能印纸了。 如果政府能监控好纸币的发行,找好储备金属做比例兑换,其实纸币是十分先进的。 但是上文说到了,偏偏咱们的太祖觉得这东西既然是钱,由我来印,那我就多印点。 于是乎百姓不买帐了。 官方又没有金属货币,那怎么办? 正好海上贸易者有国人最需要的货币金属——银子。 而且百姓还学奸了呢,不用政府干预,银子兑换物品,就是按照斤两换算,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桿小秤是称银子的,这下子皇帝也不能靠滥印滥发来搜刮民脂民膏了。 如此白银的大量流入,好处是看得见的。 也有例子,海禁之事,隆庆开关。 允许在日本和东南亚的交易,这样到了万历一朝,张居正才有底气进行税改,开始以「货币」统一税收,改革才能实现——张居正的税收制度建国之后还在用,所以是成功的。 也就是说,要想改革,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定要从货币开始入手。 现在民间习惯了白银,不能贸贸然更改,解除海禁就显得十分必要。 再一个,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未来国家的敌人再也不是马上民族,而是海上民族。 未来也不是国家想闭关锁国,就能独善其身过日子的时代,必然要全球相互影响,所以谁取得了海上霸主的权利,谁才能成为强者。 既然老天给了她回到这个时间节点机会,为什么不提前做准备。 所以李昭举双手贊成杨厚照的提议,要解除海禁,而且还要长久的解除海禁,这个还不够,中国人还要成为海上的霸主,未来世界才不会被人欺负。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支海军是十分必要有的 可是杨厚照的提议,第二天就被内阁给集体「驳回」了。 还不是因为海盗的原因,现在沿海地区不太平,谁敢贸贸然开放海市。 杨廷和就问了杨厚照一句,虽然说的不是这么直白,但是是那个意思。 「如果因为解除海禁使得沿海地区倭寇入侵,进而进犯中原怎么办?」 到时候百姓肯定要说皇上瞎折腾了,这个罪名杨厚照不想担。 首战告吹,杨厚照一天都闷闷不乐。 但是因为听说海禁的事,李昭这天一直在记录自己脑海中有印象的关于解除禁海的事项,所以并没有关注杨厚照。 到了晚上,小皇帝躺在床上凝眸沉思,别的心思全没有,李昭才发现异样。 她问道:「万岁爷现在有心事都不和我说了啊?怎么一个人在发呆?」 杨厚照回身看着李昭,妻子清澈如泉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总让人觉得灵动聪明,有心事想跟她谈论。 可是税改阿昭懂,不可能连解除海禁的事情也懂得吧? 杨厚照语气都透着无精打采,道:「跟你说了只会让你烦恼,你也帮不上忙。」 哎呦,还没说呢就知道帮不上忙? 李昭把着爱人的肩膀,下巴垫在上面然后对着他眨眼:「万岁爷说嘛。」 她娇嗔的语气情意绵绵,杨厚照对她耳根子最软,哪里还有矜持,把那个遇冷的事全说了。 原来是没通过啊,李昭想到过这种结果,可是没想到官员们这样保守,思考都不思考就回绝了。 她佯装思考的样子,眼珠转着,然后才看向杨厚照:「万岁爷,是臣妾想的太简单嘛?既然害怕倭寇入侵,为什么我们不建立一支海军? 这样一只军队,在海上能保家卫国,还能保护海上的正常贸易,何乐而不为?」 建立一支海军? 杨厚照不知道可行与否,可是他骨子里就是喜欢金戈铁马的人,海军来保护沿海的百姓和贸易…… 他眼睛在灯光下渐渐发亮,然后激动的拉着李昭的手:「不管有多困难,朕都要坚持这个提议。」 李昭的手也用了些力气,给他鼓劲,为了不要落后挨打,必须建立海军队伍,这也是她支持开放海禁的真正原因。 西北的蒙古人真的已经没办法成气候了,岛屿国家,才是王朝真正的敌人。 **** 建立一支海军队伍,这话说来轻巧,可是别忘了,军队是要钱的,打仗更是烧钱的。 王朝的军政是什么制度?屯田。 军队自己拥有土地,然后战时一方有敌人,八方勤王支援。 可是皇上要建立的是什么东西,一支独立的海军? 也就是这只军队没有田,没有田他们吃什么?要发军饷,军饷哪里来?国库的银子。 国库的银子呢? 难道忘了,国库一直空虚,没有钱啊,所以这支海军队伍能建立起来吗? 再一个,如何能称之为海军,要在海上航行,航行要什么? 船。 朝廷哪来的船。 所以在早朝上,杨厚照提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内阁和司礼监的人脸上都有种匪夷所思的感慨,皇上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现在自给自足不是挺好,非要做难以实现的事。 杨廷和又给杨厚照用这些理由给「顶」回去了。 也就是他不同意。 杨厚照看着众人脸上的怀疑表情,神色越发沉重,他将李阳东提出来。 李阳东本来站在最前端,忙道:「微臣在。」 杨厚照问道:「李大人,难道你也觉得朕是在胡闹,朕是在闹着玩吗? 这些年跟倭寇都有交锋,吃了多少亏,为什么?就是因为倭寇天天做贼,但是咱们在内陆,却只能是防贼,可是没有日日防贼的。 倭寇上岸总是出其不意,等军队调过来之后,倭寇跑了,沿海人民的财产和性命都回不来了。 如果我们在海上有一支军队,职责就是在沿海地区巡视,这不仅仅是日日防贼,而且在海上看到倭寇的时候,可以直接开战,根本打不到内陆,这样不好吗? 朕觉得十分有必要,所以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你都想不通吗?你也要不贊同?」 小皇帝第一次像是大人一样正经的提出一连串的质疑,这让李阳东心头一震,他抬头微微诧异的看着小皇帝,那沉着的眸子和肃然的脸庞,真像是恍惚间就长大了。 他张张嘴, 杨厚照又问道:「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李大人,您现在对自己的政绩满意吗? 能保证自己会流传千古吗? 难道你自小的神童,满肚子的学问,却都不想为这个国家,为百姓,为你的效忠的帝王做点什么吗? 你就真的甘心,做个碌碌无为的首辅,到时候一致仕,史书上寥寥几笔,无功无过,真的这是你的理想吗?」 竟然是比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话,而且还用到了激将法。 此时的皇帝更像是一把打开了匣子暴漏在外的利剑,可是这利剑还没有出鞘,但已经可以预见它出鞘时候光芒万丈的锋利。 这一席质问的话过后,殿里的人都被问傻了,呆呆的看着他,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不见,这份宁静才被李阳东打破。 此时的李阳东面上平静,但是心底已经翻滚着惊涛骇浪。 小皇帝的话每一句都如一个钩子,勾动着他的新房。 人活一世,要留青名,这样才不枉费为人。 他更不想跟几个前辈一样,无功无过,或者史书上记载大都是权谋争端,他想要一个与众不同的记载。 像是于谦,正直刚毅,北京保卫战。 这才是他的理想啊。 那么如今太平年间,他就帮着小皇帝改变这个国家,有什么不可呢。 他脱口道:「建立海军之事可以商议。」 杨廷和反应过来首辅大人被皇上说动了,他当然也不好直接反驳。 只道:「大人,可是咱们没有船,也没有兵。」 李阳东道:「论造船,有个逆贼陈友谅,他仗打的不怎么样,但是船造的很好,郑公下西洋那些战舰的图纸应该还在兵部,可行,希望老鼠还没嗑光。」
第四百六十章 先造两艘船 李阳东有图纸这句话也同样振奋了杨厚照。 杨廷和想了想,又提出一个问题:「图纸有了,就能造船了吗?还有兵呢?」 杨厚照:「……」 他用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师,这个老师是专门给他拆台的吧? 杨廷和:「……」 他渐渐抬起了头,真的不是他要拆台,是国家真的没有钱啊。 李阳东这时道:「皇上,欲速则不达,但是已经有了目标就好说了,容臣等从长计议。」 这次没有一口回绝,而且看李阳东认真的样子,杨厚照相信自己已经说到他的内心深处了。 这个「神童」他是要做点什么的人。 杨厚照点点头:「早些决议出来。」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差钱。 税改刚刚开始,钱还没收上来呢。 但是杨厚照年初要修建行宫,不是拨款了二十万两银子? 李昭记得那银子,等杨厚照回来的时候说没谈成,差钱,她就提到了那二十万两银子。 不修行宫来增加国防,皇帝如果能如此为国家着想,不愁国家不强。 杨厚照现在不修新房子了,所以对那些钱也没什么留恋的。 他盘算一下:「可是二十万两银子,能制造几艘船啊?」 这个物价李昭不会算。 她只知道郑和传记的记载中,宝船个头很大。 但是她也知道,歷史写的很明白,宝船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宣扬国威用的,大,花费巨大,当年税收可能全部花在船上了,所以才让后来人对航海深恶痛绝,因为那是要花钱的,大把大把的钱啊。 所以到底船要花费多少,还要加上那些宝贝,只算船的话,就算不出来。 而要建造的海军军舰,个头上肯定不能输给宝船,要建造成「古老版海上航母」 航母建造完还要计算能容得下多少个小船。 如果船上没有先进的炮弹鱼雷武器也不行。 这些王朝暂时都在落后,但是可以弥补,三大营现在就有在葡萄牙人手里买来或者缴获的炮弹子母铳。 不过也是因为太花钱,造的少,再加上工匠地位低,也没人愿意研究,技术和图纸可能都要烂了,能捡起来,还是要钱…… 也就是什么都能成,但是关键就是钱。 这么一算,二十万两能造出装备先进的航母船,一艘两艘就差不多了,有点少。 杨厚照或者说王朝的帝王,自诩地大物博,最喜欢讲究的就是排场,你让他建立个军队只有两条船,这不是打他的脸。 杨厚照听了李昭算的帐目,坐在书桌后蹙起眉头,道:「不然不建,就两条船,我泱泱大国这么大,天朝上国,就建造两条船?搁置吧。」 如果现在搁置了,恐怕歷史的老路要重演。 李昭道:「万岁爷,积少成多积水成渊啊,初建虽少,可是是开始,如果一直不建,那么以后成百上千的军舰就真的是泡影了。」 杨厚照还是蹙眉不说话。 李昭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着他,道:「万岁爷,人的敌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国家也一样,您是国家的掌舵人,要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家底。 两条船不可耻,明知道没钱却不敢面对才可怕。 再说,国库没钱,丢脸的并不是皇上您啊? 那些满朝文武和特权贵族比您还丢脸呢。」 因为国家也是他们的,皇上过的好不好,都是他们的脸面。 妻子温柔的身体让杨厚照愤恨又无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他回头看着李昭笑道:「朕明白了,那暂时就建两条船,而且朕还要昭告天下。」 **** 布政司的皇榜一下来,各个公卿之家和重臣书房都在议论一件事。 就是建立海军有没有必要,只有两艘船,丢不丢人? 先说有没有必要,京城贵族怎么会关心沿海人民的疾苦,有人就骂皇上是没钱还要瞎折腾。 「把海域一关,倭寇一年能来几次? 倭寇只抢海域附近的钱财,抢完了就回去了,又不会来中原,说到底是个跳樑小丑,有必要专门建立一支海军跟跳樑小丑打?」 可是也有来自沿海的官员或者有着悲天悯人胸怀的善良人士:「如果这样的跳樑小丑国家都收拾不了?那反而是更可悲的。 而且沿海人民不是王朝的子民?都是中国人……」 有支持者也有反对者,众说纷纭。 再说两艘船丢不丢人? 国家那么多大,就两艘船,当然丢人,但是让皇上只能建造两艘船的人,更丢人。 于是有志之士开始为海军募捐,还真凑了几万两银子出来。 钱是少了些,但是有这募捐,起码海军还没建立起来,名声已经大了,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这让杨厚照明白一件事,干正经事不怕困难多,就怕眼高手低不去干,他现在对这支军队的成功充满信心。 把银子全部都交给兵部和工部,造船造武器,募兵招帅一个都不能少。 比起开头的艰辛但也干劲十足,后面沿海人民对军队的支持才是让杨厚照意外的。 募兵的时候沿海人民听闻皇上要保护他们的家园,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商人闻到了「利益的味道」,也心甘情愿花了不少钱。 只为了支持建立海军,只为了支持解除海禁,只是希望国家富强昌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政令刚下,质疑的声音还是很多。 京城有「四水镇」之说,东南泡子河,西南太平湖,东北后海,西北积水潭,各据一隅,而以积水潭最为有名,因为有座古剎叫净业寺,所以又名净业湖。 净业湖虽是洗马的地方,但北通玉泉,南达三海,源头活泼,所以湖水澄净,夏天不生蚊蚋。 沿湖长柳披拂,湖中红白荷花,一望无际,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有钱的内监,多在沿湖构筑别业,最有名的一座是弘治年间,势倾一时的大珰李广所建,还造了一座桥就名李广桥。 在李广桥之前有座座别院,其实是各地藩王的自留院,藩王无奉召不得离开封地,但是偶尔年节会进京,所以在京城都有住处。 皇帝为了不给藩王在提供院子,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买房了。 别院的第二家中,此时那昏暗的客厅,正在进行一番对话。
第四百六十一章 传单 说话的只有两个人。 他们站在地中央谁都没有坐着。 其中一个年岁五十多,穿着沉香色贴里,粉底皂靴,头上新缎帽,光看穿着看不出身份,但是脸上挂着恭维的笑,又笑的自然,一看就是时常恭维人的,他是王府自留院的一个管家。 另外的男子三十岁左右,瓜子脸细长的眼,穿着宝石蓝的行义,头戴忠静冠,神色威严,说话的时候喜欢抬着下巴,一看就是惯于发号施令的。 而且他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他伸出手问道:「皇后娘娘的画像拿到手了吗?」 那管家回身在架子上取下来一个捲轴,交给男子手上时道:「为什么要娘娘画像啊?能拿到这个,真是不容易,皇后根本没让人画过相,是钱宁找了会绝活的内侍,偷偷记下样貌画的,费了好大劲。」 那男子道:「这个钱宁还真办事,画的像吗?」 管家道:「小的也没见过啊,但是钱宁拿了主子那么多银子,大事他不敢做,这么一点小事,应该无伤大雅吧?」 其实他是在拐弯抹角的问,为什么要皇后的画像。 那男子把捲轴收在身后并不看,回答道:「王爷要看,谁知道到底为什么看? 可能是好奇吧,从税改,到提议建立海军,王爷说这些事就算满朝文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只有见过更大世面的人才能有这些主意,主意都说皇后出的,那皇后就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见过世面的女人,王爷怎么能不好奇?」 管家喃喃道:「那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名堂,满朝文武也没有啊。」 随后他突然问道:「你说这些事,咱们王爷那么有见识,会不会想到?」 男子想了想,后点头:「也许吧。」 显然二人是极其熟悉的,可以交心的说一些猜测上的事。 等这些闲话说完,那男子话锋一转,突然道:「别看王爷要了画像你就觉得王爷有别的想法了,王爷交代下来的事情还说要做的.」 皇后干政,还净提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政策,王爷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就下令非要除掉皇后。 管家有些为难道:「有皇上护着,文官弹劾那皇后的地位都还如泰山一样稳固,怎么除掉?」 男人沉吟下道:「先废后吧,如果能让皇后失宠就最好了,总之除掉皇后不是目的,王爷的目的是让帝后失和,不让皇后再帮着皇上,万不得已,能除掉就除掉。」 也就是不一定非要皇后性命。 可是让帝后失和好想比要皇后的命还难。 管家道:「钱宁肯定是不会帮忙的,有赵瑾的前车之鑑呢,所以现在谁还敢得罪皇后?小的还是想不出来办法。」 男人威严的脸上这时候得意一笑,然后道:「到底是王爷,王爷已经有招数了,你就配和着就行,首要任务,先找个可以刻印的商家。」 「可以刻印的商家?这个跟除掉皇后有什么关系啊?」管家脸上露出非常不解的神色。 ***** 韩太太领着金花上街去了,此时还没到她以往会回来的时候,但是她已经匆匆忙忙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毛边纸,上面还印有些字,但是看不清,她拿着去东边屋子找韩澈。 韩澈正好在家,在房里写着什么,听见门响抬起头来:「娘,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韩太太将毛边纸递给韩澈:「街上人都说跟皇后有关,写的什么?」 跟阿昭有关的? 韩澈满脸好奇的结过来,看完后脸色一变,厉声道:「这到底是谁在造谣?」 李家老宅里,李成才和何氏难得的没有吵架,一起来到吴氏炕席边,李成才还给吴氏念着什么,是他手上的毛边纸。 听完那些话,吴氏激动的咬牙切齿:「真是老天开眼啊,是谁在替我打抱不平,说这些实话?这次那个小辣椒要倒下了吧?」 李成才和何氏相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这如果还不倒,真是天理不容了。 街上不知道什么人在广发一种毛边纸,上面写着皇后和其父亲种种不孝的行为,干政,无子……不配做皇后。 有理有据,毕竟吴氏现在还躺上躺着呢,所以打折腿的事都写了。 而朝廷以孝治国,这样的传闻,对皇后影响还是很大的。 而内阁这时候拿不出个章程来处理此事,对内阁的影响也会很大。 杨廷和在属下那里看到了这种毛边纸,然后拿着来找李阳东。 李阳东在低头写章程,杨廷和将毛边纸往他眼前一塞:「大人,这个您看过了吗?」 李阳东面带好奇的拿起毛边纸一扫,然后眉心拢在一起:「这是谁干的?不是针对皇后娘娘呢嘛?」 杨廷和点头:「就是针对皇后娘娘,这次您的那个帐本,要记皇后娘娘自己了吧?」 毕竟这次对手是谁还不知道呢。 李阳东不贊同的摇着头:「这人到底要干什么?这样不是会激怒皇上?」 杨廷和想了想,后道:「可是就算激怒皇上又怎么样?皇后的名声已经坏了,这次怕是皇上也保不住皇后了吧?」 李阳东严谨但是不失和蔼的脸,神色越来越难看。 **** 白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晚上颳起了西北风,天寒地冻。 但是宫殿里早早烧起了地龙,温暖如春。 杨厚照在书房中翻看摺子,突然一封是关于李昭的。 他如今感觉自己成熟稳重很多,但是看到那上面的言语,还说忍不住要跳脚。 记下书写人的名字,然后叫着张永:「过来。」 张永一来,杨厚照把奏摺丢给他:「把这个流放,朕再也不要见到他。」 张永慢慢打开摺子,蹙着眉头。 杨厚照看他没动,怒目而视道:「干什么,朕的话你没听见?」 张永想了想,还说决定把外面诋毁皇后不孝和不孕的毛边纸内容说给皇上听,因为事态已经愈演愈烈了,之前还只是宫外传,可是会有出宫的内侍,人还不少,渐渐的就把消息带进宫了,他感觉现在只有帝后和太后不知道了吧?
四百六十二章 第一波刁难 「万……」张永刚一开口,书房的帘子响了。 皇后不知道跟宫女干什么去了,今天没有陪皇上读书,才进来。 张永的话被打断,先给李昭请安。 杨厚照怕李昭知道又有弹劾她的摺子了,再心烦,所以暗暗给张永使眼色,让他不要说。 张永识趣的退出去。 李昭走到杨厚照面前,从袖子拿出一个毛边纸:「万岁爷,您看过这个吗?」 杨厚照看着陌生,用眼睛一扫上面的内容,顿时脸色大变:「岂有此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昭也不知道是谁要毁了她。 是秦姑姑方才给她送的消息。 现在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想来宫里是没人不知道了。 这次与以往不同,以往大臣们弹劾她没有社会基础,但是现在啊,她的名声在民间是不是变得十分恶毒? 杨厚照见李昭凝眉的样子,站起来绕过书案,抓着李昭的手道:「阿昭你不要担心,朕会把幕后的人揪出来,不知道是谁要害你啊,为什么啊?」 李昭暗暗摇头,这次真的不同以往。 而且她此时的心情不是担心和害怕,是另外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震惊?激动?好想又不是,因为这毛边纸不就是现代的传单吗? 能想像那种感觉吗?自己是穿越者,发现了跟现代熟悉的套路,就怀疑这世上还有穿越者存在,而且还是敌人。 古人很珍惜纸张,也知道百姓识字的人不少,所以能想到发传单这种事真的让人意外。 李昭心中有种立即想见到幕后主使的冲动,想看看他是不是自己的故乡人。 可是很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就是个特别聪明的古人也说不定。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盼望对方是个现代人,其实是与不是,都与她无关的。 就是这种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心情。 她犹犹豫豫不知道说什么,杨厚照却以为她真的吓到了气到了,抓着她的手更用力了,肯定的道:「阿昭,有朕呢,朕能护着你。」 李昭被杨厚照的紧张拉回到现实,她突然道:「万岁爷,如果这次您真的就护不住我呢?」 一国之后,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和笑料,这已经影响了尊贵。 所以真的跟以往的弹劾不同,以往李昭可以向官员们理直气壮的要证据,这次却触怒了民意,然而众口铄金。 温暖如春的屋子,杨厚照因为这质问却觉得身上寒冷无比。 他一下子抱住李昭:「阿昭,不要说丧气话。」 李昭低声道:「万岁爷,不是我说丧气话,我怕这次不仅是百姓,大臣,太后那一关也过不去了。」 **** 清晨的风雪让天色昏沉沉的,那嚎叫的声音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灯火通明的慈宁宫大殿,王太后在宝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夫妻:「皇后,哀家和太皇太后虽然给你时间,也就是你还有一年的期限,但是前提是你自己不要惹事。 现在打断了吴氏的腿被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干政没证据,那瘸子总不会让百姓相信你吧?」 李昭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太后说的是事实,吴氏是瘸的,传单上写的清清楚楚有鼻子有眼睛,旁人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事实,不会给她解释的空间的。 而且,这本身就是事实。 杨厚照不忍心李昭受委屈,高声道:「母后,但是阿昭也是事出有因,您一早又叫她来干什么,下着雪这么冷。」 王太后一拍座椅的扶手:「皇儿,哀家这个时候不叫她来又什么时候叫她来? 一国之后,被人当成笑料谈资,我皇家颜面何存? 她还配当皇后吗? 难道你二人一定要等文官爆发了,将皇后带着皇室都痛骂一顿,你们才肯正视,一国之后,是不许行为不正的。」 杨厚照道:「阿昭本来就做的正。」 王太后吼道:「你还拎不清?现在不是你说她正她就正了,她在天下百姓眼里就是不正了。」 这就像是被男人觊觎过的出嫁妇人,哪怕没有跟那男人说过一句话,那男人到处宣传他的爱意,按照规矩,女子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苛刻。 何况皇室威严,不容别人践踏。 皇后是外姓人,犯了错,不惩罚她难道要说皇室就这样? 母亲第一次对自己怒吼失态,这让杨厚照深深的意识到,这次确实跟以往不同,他甚至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突然他跪下来,道:「母亲,儿子求您了。」 那明黄色的膝盖就那么直板板的跪在她面前,俊朗无双的脸上满是哀求之色,他那好看的眼睛第一次对她出现过这样无助的深情。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啊! 这样的儿子,让王太后震惊又心疼,急道:「冤孽啊,你是皇帝,而且不是哀家不肯放过她。」 杨厚照抬起头道:「不,母后,旁人儿臣都不在意,这时候只要你肯支持阿昭,外面的传言就会平息许多。」 虽然对奶奶不孝,可是如果得到了婆婆的肯定呢? 这个时代,婆婆的认同,比成为二十四孝里的人物还让人信服,婆婆对儿媳就是有生杀大权。 儿子这是让她拯救李昭。 王太后抿着嘴,显出了十分的不甘心,她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你就真的这么喜欢她?她都这样了,你还要保她?」 杨厚照给母亲磕了个头:「朕不能没有阿昭,母后,求您了,现在只有您能帮阿昭。」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从来都不会低头的男子,如今弱冠了,却会跪地磕头的求人,越活越不如以往。 看着这个没有精气神的儿子,王太后更气了。 然后看向李昭:「你就让皇儿这么求人?都是为了你啊,你这个祸害。」 李昭这时候不想跟王太后吵架,没出声。 王太后以为李昭一定会还嘴,都做好了骂她的准备,却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这怒气没发泄出来,对着杨厚照道:「这样的皇后,哀家没办法原谅她,跟她在一起,哀家的儿子只会受委屈,所以皇儿起来吧,你跪到什么时候,哀家都不会答应你。」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太后提出交换条件 王太后语气坚决,杨厚照神色有一瞬间失望,随后红了眼眶,继而又站起,然后温柔的拉着李昭的手道:「阿昭,咱们走吧,后宫容不下你,朕就跟你出宫,天下容不下你,朕就不要天下。 只要我们高高兴兴在一起,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掉的。 有朕跟你在一起,不用担心。」 他说完和李昭一起转身,所以不打算求人了。 看着那决绝倔强的背影,王太后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这是什么话,什么跟着她出宫,什么不要天下了,为了一个女人,皇帝都不想当了? 王太后叫住李昭:「皇儿对你一片痴心,你真的无动于衷。」 见李昭转回头看她,王太后继续连珠炮一样道:「皇儿在没认识你之前,每天开心潇洒,从来没有烦恼。 他宠着你爱护你,你难道一点都不能替他着想一下,如果一直这样偏袒着你,你知道皇儿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名声,而且你也什么都保不住。」 站在太后的立场,她不想要这个儿媳了,当然什么决定她都有权做,可能她就是对的。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李昭慢慢开口了。 「母后。」她又顿了一下才道:「当你享受过光明,你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是经歷过爱情之后,就会知道生活的全部加起来都不如爱情让人心动。 我不知道万岁爷这样一直护着我我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让他护着,那才是害了他。 我还是之前说的话,感情的事我们两个也控制不住,我们是夫妻,我觉得万岁爷护着我是天经地义。 我当然也享受他护着,这就是夫妻啊。 所以母后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我们自己想办法。 最后我还是希望母后能高抬贵手,等我们把背后的人找到了,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母后再来刁难。」 说完微微颔首,算是辞别,然后回身又抓住杨厚照的手。 女子不算柔软的小手握在手里,杨厚照觉得莫名的多了很多力气,看着李昭他蓦然笑了,是以往的没心没肺,对,就是这样的阿昭,不管任何人说什么话,都没有内疚和亏欠,接受他的好接受的理所当然 只有接受的理所当然,她爱护他也能爱的理所当然,他们是夫妻。 果然是他看上的女人,对口味。 杨厚照对李昭道:「走吧,把幕后泼脏水的人揪出来。」 王太后其实就是想让李昭低头,李昭不低头她真的不愿意管她,但是她不能毁掉自己的儿子。 二人还没到门口,王太后声音低沉的道:「皇儿,哀家可以答应你帮皇后澄清罪名,但是你也要答应哀家一个条件。」 李昭根本不想听王太后的条件,但是杨厚照真的担心李昭,停下脚步回过头:「母后要儿臣做什么?」 王太后从宝座上站起来。 她穿着藏红色的太后命服,小小的方脸端庄威严,她走到杨厚照面前,目光却扫向李昭,然后道:「哀家想要一个孙子,哀家已经等不起皇后的肚子了。 只要皇儿肯宠幸别的女人,哀家立即召集五品以上的命妇进宫,向他们说明皇后的纯孝,相信有哀家的话,这些命妇不会不相信吧? 他们相信了,他们的丈夫还不相信吗? 他们的丈夫可都是皇儿需要拉拢的人。」 这样那些官员就不会找皇后不孝的藉口为难皇后了,这叫夫人政治。 李昭没说话,杨厚照剑眉立起,想都不想便道:「母后,儿臣不会宠幸其他女人让阿昭伤心的。」 王太后再次扫向李昭沉静的脸,然后目光纵容的看下杨厚照:「皇儿,凡事别太急着做决定,以前哀家也急,可是被你们两个逼的,哀家都学会谋而后定,要沉得住气了。 哀家不会逼你,不会逼你们,你们自己考虑,我相信五天时间你们应该会考虑好,如果皇儿就是不肯宠幸别的女人,哀家不会再唠叨皇儿了。 当然,哀家也不会再给皇后什么面子,咱们之后就各自站好各自的立场,谁也不要求谁。」 「母后……」这么狠心的话让杨厚照急了。 王太后也提高了声音:「皇帝,不是当母亲的人都活该要迁就孩子,你在跟哀家争执的时候,可曾想过你长这么大,哀家都付出了什么样的辛苦? 你娶了哀家不喜欢的妻子,哀家最后也妥协了,但是已经涉及到皇嗣,皇后已经没有高贵可言,你还让哀家怎么办? 哀家不求你多孝顺,但求你明白事理。」 最后一句话,如一记闷拳直至的打在杨厚的心胸口,让他疼的喘过不起来。 母后已经对他们让步许多,他是仗着母后疼他所以总是忤逆母后。 之前不懂得这些,越过一年,越能听进去别人的声音,就越觉得母后也不太容易。 可是这件事上明显是有人捣鬼,阿昭也并没有错啊。 杨厚照还想据理力争,李昭这时道:「万岁爷,咱们走吧。」 杨厚照看着李昭有一下怔然,然后道:「朕是不会宠幸别的女子的。」 李昭点头:「嗯,我们不要别的女子。」 说完二人的手又拉在一起,一起给王太后行了礼,这回真的出去了,头也没回。 等阻挡风雪的对门再次合併,帝后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是王太后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王云走过来道:「万岁爷这么一直扭下去,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啊?」 王太后想起李昭沉静的脸和今天安静的行为,她摇头道:「皇后比皇儿成熟,他们如果自己能平息这次事件,就是上天庇佑他们,他们平息不了,最后会妥协的。」 王云眉毛动了动,随后跟着王太后一起看下门口,帝后这次会妥协?真的吗? **** 杨厚照和李昭回到清宁宫,谷大用和张永都在门口候着呢。 杨厚照端起秦姑姑倒来的热茶摸了摸,然后递给李昭:「从外面回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李昭随意的接过来喝,杨厚照这才照顾自己,然后叫着张永和谷大用:「进来吧。」 他这三个字说的语气深沉,那种隐含着怒意的冷静,一听就知道接下来二人要汇报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内忧外患 有人散布皇后的风评言论,皇上当然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谷大用在知道消息的情况下就去查案了。 他和张永一起进到殿里,杨厚照问道:「是什么人在污衊皇后?」 张永精明的眼睛都失去了光芒。 谷大用沉声道:「回禀万岁,发布纸张的是京城里的乞丐,他们说有个满脸鬍子的人给他们的纸张,他们也不识字,拿了对方十只烧鸡,然后就到处撒纸张了。」 顿了一下他从腰间拿出一张黄纸,打开来给皇上看:「奴婢让那些乞丐描述,找人画下来,是个这样的人,所以到现在奴婢还没找到是什么人。」 李昭和杨厚照凑在一起看那画像,满脸的鬍子是特点,其他地方都觉得很平常。 她站直了看向杨厚照:「兴许这鬍子都是画过妆的,应该很难找这个人。」 万一是贴的鬍子,鬍子一撕,人就变了样。 杨厚照气的一捶桌子:「这意思线索岂不是断了。」 李昭道:「敢做这种事的人,如果还不知道伪装,那就是疯了,臣妾想来也不会这么容易查出来。」 杨厚照抬头看着她:「可是这些人欺负你,朕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李昭想了想看着谷大用,道:「去问问这些传单有多少,计算下纸张和墨水,如果是十分大量的,去城里铺子查看,看最近有什么人买了大量纸张和墨水,或者刻印的板子,或许从这方面入手,要比查人容易一些。」 锦衣卫都是武将,所以对文墨方面不敏感,听李昭这么一说,谷大用和张永四目相对,二人神色中都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聪明吧? 杨厚照与有荣焉,但是都在心里,表面上冷冰冰的道:「皇后都给你们指路了,还不去查?」 **** 接下来帝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查找是谁在跟皇后作对。 谷大用那边显然方向是有了,但是真正查起来很棘手。 因为这时候读书的人比之前多了,市井中非常流行画本子,写的好的能买到上万册,所以印刷所需的纸张和墨水都很大。 传单的量跟人家一比,就是普通画本子的量,这就海了去了。 再一个,印刷所有的毛边纸就是市井流通书籍用的纸张,墨水也是,所以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这个查起来工作量就太大了,不知道一年半载能不能成。 至于刻印的地方,都说没见过。 谷大用很快将消息反应给宫里。 而这时候,外朝的一些文官都已经坐不住了,纷纷上书要皇上惩治皇后。 也就是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可是文官,炸了,真是内忧外患的。 杨厚照下午的时候好想去见内阁的大臣了,李昭和秦姑姑在猜测背后的主使。 秦姑姑道:「娘娘,能不能是太后?太后现在可还等着您和万岁爷回话呢。」 回话要不要她帮忙,要她帮忙就给他们找第三者。 李昭摇头,后看着秦姑姑无奈的笑:「怎么可能是太后。」 太后是不喜欢她,但是太后有太后的立场,而且分不清谁对谁错立场,当然这个立场不能判断就不是太后干的,说不是她是因为她对杨厚照的疼爱。 太后喜欢用小计谋坑她,但不至于变态到去毁皇室名誉。 秦姑姑挠着耳朵:「那奴婢就没有目标了。」 李昭道:「是啊,能想到用传单,纸墨贵重,不是大手笔的人做不出来这种行为。」 所以即便真的有个穿越者在跟她为敌,这个人也得有钱。 而且从行为的谨慎上来看,绝对不是个庸才。 那么举目四望,她的敌人中,好想还真的没有这样的人。 那到底为什么针对她呢? **** 傍晚的时候杨厚照回来,问了谷大用,锦衣卫的特务还没有把幕后的指使查清。 只是拘了几个乞丐书商有什么用?杨厚照暗暗骂了句废物,然后回来找李昭。 李昭正在准备晚饭,杨厚照把她拉回房,然后抱着她。 那深怕失去什么的紧紧贴合让李昭好笑的蹙眉:「万岁爷不吃饭了,好端端的抱我干嘛?」 杨厚照瓮声瓮气道:「阿昭,这次内阁也不敢帮你,宗室还要过问,事情麻烦了,朕又不能把他们都杀了,这样委屈你,朕好难受。」 就算是皇上,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 李昭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我脸皮厚,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吃饭。」 杨厚照放开她,后急着问道:「你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咱们当务之急是要恢復你的名誉,不然朕也印一些传单,专门写你的好吧。」 李昭:「……」 每个人都有个明星梦,她竟然在古代实现了。 李昭摸着杨厚照的脸,用无奈的声音道:「万岁爷,您还不知道母后气什么呢?皇后能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议论呢?坏事当然不行,好事也不行。」 皇家人要保持威严神秘,所以皇室之事都不可以外传。 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再让舆论扩大,没人关注皇后才好。 可是敌人又不清楚,朝堂宗室还逼得紧,那到底要怎么办? 杨厚照急的在屋里走动:「总不能跟母后妥协吧?」 李昭这时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无奈的光线闪过,杨厚照捕捉到了,摆着手道:「阿昭,朕不会妥协,你也千万不要妥协。」 李昭点头笑了笑:「嗯,我怎么会妥协呢?」 **** 时过四日,传单早都停了,但是议论皇后事情的人并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消息的传播总是要从新鲜,高潮到尾声,现在正是高潮时候。 所以御史给事中们已经坐不住了,他们本来就不喜欢皇后,借着这个劲头纷纷弹劾,宗室因为皇后独宠对帝后都非常不满,要求皇上拿个态度出来。 杨厚照又气还要忙着到处灭火,焦头烂额,这日他又去跟司礼监和内阁商量事情,要严惩上书之人。 他不在殿里,太后派王云叫李昭去慈宁宫见她。 王云走后,李昭让秦姑姑和小鹦鹉备轿。 小鹦鹉去了,秦姑姑忍了又忍,最后道:「娘娘,太后这时候叫您,定然还是为了皇嗣的事,您真的要去吗?」 去了是添堵。 李昭看着窗外无所谓一笑:「人生啊,就是有这些战斗才觉得精彩,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只有生离死别没有第三者 李昭直接坐在王太后旁边,然后隔着裙子翘起了二郎腿。 王太后:「……」 她都没眼看。 后眼睛一斜,看着李昭道:「坐没有坐相站没有站相,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反对你?」 李昭道:「知道啊,所以儿臣才要做自己,难道儿臣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全京城的人就都不反对儿臣了吗? 再说,儿臣始终以为,有些人就是天生有气质,披快抹布都有气质,怎么坐都有气质,我就是那种人。」 王太后:「……」 她停下来跟李昭争吵,捏着脖子让王云去拿太医给她配制的清凉油,点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然后才看向李昭。 李昭这时却道:「母后,儿臣方才发现你左边点的多了点,右边少,不对称。」 王太后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李昭不断的点头:「真的。」 王云这时候拿着清凉油走在门口,王太后陡然间一吼:「回来,重点。」 李昭:「……」 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王云:「……」 *** 终于恢復精神的王太后看向李昭:「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报復哀家。」 李昭微微一笑,当然了,拼命要给她的丈夫塞女人,她为什么不报復。 现在不报復,以后说不定都没机会了。 接着王太后也不管李昭什么神色,道:「直说了吧,五天时间已到,你这几天不好受吧?」 李昭想了想道:「母后要听真话?儿臣一直在劝慰自己不要在意,但是身体还是挺实在的,以前三更就困,这几天压力大,要过了三更才困,有点睡不好。」 过了三更困还叫睡不好?她都四更 王太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炫富的女人。 后她冷笑道:「你也不要逞强了,哀家也跟你说实话,哀家不是不敢动你,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所以哀家一定会留着你的,除非皇儿自己不要你。 哀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但是你也有点良心,不能因为你自己,让皇室绝后吧?」 这话是希望她感恩戴德的接受她塞过来的女人吧? 李昭不亢不卑道:「所以母后自认为不让人打我骂我,不主动废后,就是您的仁慈了?就是对儿臣仁至义尽了。 您要给万岁爷找女人,是不是因为先帝对您太好了,所以您从来不用防备别的女人,就不知道家里多个女人是什么状况? 您让万岁爷找女人,有一个就有两个,都是身体相通过的人,您怎么就能确定万岁爷不会为别的女人而动心呢? 怜悯,欣赏,日久生情……这些都可能让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何况还有了肌肤之亲。 所以想看着儿臣失宠,让万岁爷对儿臣不闻不问,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吧,还把自己说的那么仁厚善良。」 心思被揭穿,王太后羞臊的面红耳赤。 可是她的认知里,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还想怎么样?别说是皇帝,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没听说哪个男人就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李昭道:「父皇不是守着母后一人? 就算不是,别人的事我不管,我的男人只能守着我一个人过日子,我的世界中要么生离死别,绝对没有第三者。」 先帝是没有立过别的嫔妃,但是怎么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她四年才生下皇儿,先帝也想过许多办法的。 只是他身体不好,又深知女人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皇后只有她一个,等他生了孩子,就再也没有碰过别等女人了。 这跟爱情无关,是一个人的天性。 大多数男人喜欢新鲜的女人,先帝就是不喜欢房事,这能一概而论吗? 可是这些事王太后不能跟皇后说,被噎了一下。 后道:「你的意思,你就算生不出来孩子,也要皇儿一辈子守着你?必须守着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貌美如天仙?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比别人长得好一点,你再看看你的出身和教养,你凭什么要皇儿独宠你,还要绝我皇家的后?」 李昭道:「我凭什么不要独宠? 这世界女人必须只能有一个男人,那我就必须要求我的男人独宠我一个女人。 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都是母后您强加给我的,我一不害人二不贪赃枉法,自食其力不对别人亏欠,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顶天立地,干什么不能要求我的男人独宠我? 别说一份独宠,丈夫宠爱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就是别的事,我有能力我也当得起。 或许母后觉得女人当不起,但是你们喜欢跪着,我可要站着,管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会同意万岁爷找女人,你说万岁爷无后,那我不也跟着陪着? 怎么万岁爷的后就一定比我的后人值钱高贵,反正我不认同。」 王太后手上青筋尽显,一边说话一边抖,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你的后跟皇儿的后怎么相提并论? 生了孩子也是我皇家的血脉,又不说你的孩子,你这个女人是哀家从未见过的嘴硬和冥顽不灵。」 李昭点头道:「太后确是我常见的顽固守旧,最愿意为难女人的那一类女人,真是毫无个性。」 「你……」王太后喘了几个喘,说不出来话,王云小跑着来送清凉油。 王太后将药瓶仍在地上,站起来问道:「好说好商量是不行了?你一定要哀家废了你?」 李昭也站起来,清明的眸子沉重几许,带着旁人说服不了的倔强:「我说了,我的婚姻生活只有生离死别,绝对没有第三者,母后您如果一定要让万岁爷宠幸别的女人,要么您杀了我,要么您废了我,我这里,没有旁的选择。」 「你……」 李昭道:「这就是我的决定,一百年也是这个决定,所以母后以后不用再做我工作了,儿臣告退。」 她行了礼转身就走。 王太后突然道:「那就废了你。」 李昭嵴背僵了一下,蓦然回头,脸上带着平静温和的笑意:「人不仅要活着,要有尊严的活着,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绝对不屈服。」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太后转头威胁杨厚照 李昭回到宫里的时候杨厚照已经在了,知道她去了慈宁宫,他正要去找他。 见人回来了,杨厚照急忙就把李昭的手拉住,问道:「母后为难你了吗?你没受委屈吧?」 看那星辰般眸子中发出来的体贴的心疼光芒,就算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现在也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李昭一挑眉毛,语气无不得意:「我怎么会受委屈?一点委屈都没有,我听了杨大爷的话,一定会坚守住自己的阵地。」 杨厚照安心一笑,随后心又跟着提起,因为今天李阳东和杨廷和跟他说,太后都偷偷找过内阁了,要内阁提议废掉李昭。 也就是她的母亲,准备下手了。 百姓,文官,宗室,加上母后强制,他有种被人架空的感觉,甚至是登基以来,他遇到过无数个大臣们不同意的事,可是都没有这次压力大。 「那就好,那就好。」杨厚照回过神来道。 就是不知道,他这两个好到底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李昭。 **** 冬天天黑得早些,晚饭后李昭就准备沐浴了。 在温泉室里,秦姑姑帮她拿衣服,她突然问道:「没看见万岁爷吧?」 秦姑姑哎呦一声,然后低声道:「娘娘,万岁爷好想从外面回来就有心事,方才说要去慈宁宫,不是要跟太后妥协了吧?」 李昭没出声,默默的脱衣服。 周围倏然间陷入一片死寂,看着皇后走向温泉中那一幕,氤氲的雾水中秦姑姑突然想到晚上帝后可能要做的事,她脑袋一抽,问道:「您还洗啊?要是万岁爷妥协了呢?」 李昭想了一会:「……」 然后回头笑道:「您肯定没听过一句话,把每天,当世界末日来相爱,如果真是那样,如此的身不由己,我们更要痛痛快快的来分手。」 分手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就算是皇上妥协,也没有分手什么事。 秦姑姑手捂着嘴巴,再也不问了。 那边杨厚照站在王太后面前,不断的哀求道:「母后,您再给阿昭一次机会吧,不,阿昭没有做错什么,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 牛不喝水强摁头,儿臣现在真的不需要别的女人。」 王太后今日又穿着紫色的太后命妇,颜色有些显老,但是满身的华丽纹络让她整个人添了许多尊贵之气。 她坐在榻上握着茶杯,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悠闲。 是她让人叫小皇帝来的,胸有成竹说服儿子,当然悠闲。 她道:「皇儿啊,男人多几个女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不了哀家也答应你,不难为你的皇后,只要皇儿生下一男半女,你再把那些女人赶走哀家也不会说什么。 不然到时候你把孩子给皇后养,既解了她膝下无子的燃眉之急,你这边对百姓和列祖列宗也又了交代,怎么总是这么固执呢?有许多变通,何乐不为。」 所以母亲的目的就是想要一个孩子? 可是看着母亲脸上一片笑意,眼下却是冰冷一片,他就知道那些话都是假的。 他道:「两个人的感情,怎么能容下其他人,能容下一个,就能容下第二个,就会很多,最后朕和阿昭之之间隔着许多人,您真的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了吗?」 王太后心想这个哀家可管不住。 她更不想管,皇后失宠才好。 但是儿子还在执拗,她也没多少耐心了,神色变得肃然道:「不然就只能废后,皇后今日还说,让哀家废了她。」 杨厚照神色微愣:「阿昭真的这么说?」可是李昭说她没受委屈。 王太后以为儿子是伤心,不是在心疼李昭。 她继续道:「可不是,皇儿,这就是你爱的女人,她希望你无后,她自己不能生育也不肯让你有个孩子,她为了不失宠,为了你的宠爱,只想着将你死死的抱紧。 一点通融都没有。 一点谅解都没有。 一点都没为皇室考虑过。 这是个极其自私的女人啊,所以她说,让哀家废了她好了,要用离开威胁你和哀家,也不准咱们皇家留个后。」 「母后你别说了。」 王太后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这个打断她的儿子。 杨厚照其实是想说李昭的选择他更喜欢,顿了下,心里的斗志却全都没了,因为就算跟母后解释,母后又能理解他立即阿昭吗? 母后就是想要个孩子。 他话锋一转,突然道:「母后,咱们老生常谈,那万一不是阿昭道问题,是朕的问题,朕跟别的女人也生不出来呢?」 这句话之前王太后听过一次。 但是再一次听到儿子重复,她还是急的变了神色,道:「你又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是你生不了吗?」 杨厚照道:「可是朕在跟阿昭之前,也有过别的女人,没人有身孕啊。」 王太后咬牙切齿的站起,恨不得打这个儿子两巴掌,为了一个女人,无法生育这种事他一个男人也愿意往自己身上揽。 她低声吼道:「哀家再说一边,你今年才二十岁,谁敢确定是你的问题? 就是皇后有问题,你要给哀家生个孙子出来,一个女人不行就再找,直到生出来为止。」 「母后……」 「生不出来孩子不要叫哀家母后,试都不是哀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眼看着要谈崩,歇斯底里的太后脑中倏然闪过一道金光。 她不需要发脾气,她只需要威胁,儿子就会乖乖就范。 她收了脾气,语气一下子就温和起来,道:「皇儿,现在是这样,你除了废后已经没得选择了。是哀家心疼你,怕你失去李昭受不了才给了你另外的路。 所以哀家可以把她留在宫里,还给她皇后的头衔,免得旁人不尊敬她,欺负她。 但是哀家能做这一切,前提都是你要试着让哀家知道,你是可以生孩子的。 这样的交易还不划算吗? 哀家只要孩子,不掺合皇儿真正爱谁,而皇儿要做的是保护皇后,你只要有了别的女人,皇后也不会成为靶子啊。 自己想吧。」 杨厚照神色排斥的蹙起来眉头。 王太后知道不逼迫不行,道:「过了今晚,哀家会给皇儿安排人了,皇儿有什么苦衷要跟皇后交代,现在去吧,去吧,不然,后天等着皇后的就是冷宫。」
第四百六十七章 阿昭要出宫 清宁宫的龙床上,杨厚照将头埋在李昭的胸前,胳膊紧紧的拢着她。 再坚强的男人也有错弱的一面,何况一个才二十岁的男人。 这就是杨厚照有心事的表现。 李昭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上面的夜明珠……突然她眉毛一挑,没有问杨厚照什么心事,脱口道:「杨大爷,你说母后真的对对称的东西那么在意吗?」 杨厚照不解的看着她,然后委屈的揉着眼睛,干什么呀,他正不知道怎么处理母后的安排,怎么突然提起母后的病了? 他点头道:「难道你不知道?你忘了起疹子那次?」 李昭这时看下杨厚照的裤裆,然后道:「你小豹子的两个蛋对称吗?不是一大一小?」 杨厚照:「……」 虽然两口子没羞没臊,但是为什么要冷不丁的研究他的小豹子? 杨厚照双手捂着下面,然后道:「我一大一小怎么了?你嫌弃啊?」 李昭头一歪,神色更加匪夷所思:「我当然不嫌弃了,我就是在想,那父皇的长什么样? 难道不是一大一下? 如果是,母后没看过吗? 如果看过了,她怎么跟父皇同房?他们到底是怎么生的万岁爷啊。」 杨厚照眼睛瞪大:「……」 为什么要研究这种事,真敢说啊,后直接捂上李昭的嘴。 李昭不满的看着杨厚照,然后拿掉他的手道:「干嘛不让人说话,遇到问题还不准思考啊,人家还想问母后呢?」 如果问了,估计母后以后的人生就废了。 杨厚照蹙眉道:「朕自己的媳妇,还是不喜欢她眼睛别人的蛋蛋,父皇的也不行,今后不许再说了。」 李昭:「……」 不是应该骂她不要啥话都说吗? **** 杨厚照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着棚顶上的夜明珠道:「本来朕从母后那里回来,好伤心,被你这插科打诨,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了。 李昭也仰着头躺着,道:「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咱们这算个什么事啊,有什么大不了,我可想的开。」 这心确实的大。 杨厚照忍了忍,但是心底的内疚还是让他止不住的要跟李昭说实话:「阿昭,母后说如果朕不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就把把你打入冷宫。 太后有金册金宝,在非正常年限,甚至可以废立皇帝,后宫本来就是她的管辖范围,所以她真的要这么做,朕只能死在她面前了。」 太后要想对付她,权利和机会多得是,所以太后才会觉得对她仁至义尽了。 李昭翻身握住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当然不能出这样的虎事,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平安,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你都得活着,你出事了,我也就完了。 山水有相逢,你知道我们之后的人生怎么安排?什么都可以做,唯不能去死。」 她清澈的眼睛沉静如水,说的话不紧不慢带着家常。 可是那莫名的疏离感觉让杨厚照全身骤冷,他问道:「什么我们不管在不在一起啊?我们怎么会不在一起?」 李昭笑了笑,然后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出宫,厚照,你放我出去吧。」 啊呀,这个时候叫他的名字,这不是认真了吗? 她还说决定了,而不是想。 杨厚照急的要去甩开她的手:「你怎么又说出宫?你上次说了,很爱我很爱我,除非我不要你,不然你不会离开我的,怎么变卦了。」 李昭道:「我是变卦了,因为我发现,我们早晚要走这一遭。」 杨厚照就要发脾气。 李昭反问道:「不然呢,不说别的事,孩子的事我们能拖多少年?」 杨厚照咬着唇的看着李昭,后道:「我们想办法。」 但是他声音低低的,听着就没底气。 李昭又问道:「那什么办法呢?如果就是生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包养?过继? 我想这两个方式,母后都不会同意。 她只选择要你的孩子,你跟别人生的。」 人谁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呢? 杨厚照想了想,但是他没勇气说出来,他还是道:「没有你,有了孩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真是个好男人。 李昭道:「以前我一直都是得过且过的人,没想到会遇到万岁爷,跟万岁爷在一起,生活充实人生很有意义,我也捨不得。 但是我觉得,生活有非常多的可能性,我们不要放眼于眼前的得失。 我现在背负的压力太大,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所以想好好静一静。 我觉得万岁爷也应该试一试,去跟别人生个孩子事实,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太后一个交代。 难道万岁爷您自己不好奇,到底是咱们两个谁的问题吗?」 最后一句话彻底戳中了杨厚照的心里。 他希望往自己身上揽问题是为了维护李昭,但是到底他们两个谁不能生? 太医的话如果可以相信,父皇为什么得了风寒还会流鼻血不止而死。 他的人生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和李昭生三五个孩子。 可是万一真的李昭生不了,那么谁给他生个孩子都行,他跟母后和百官有个交代,皇位也可以给孩子,然后他和李昭过清闲的生活。 但是这样李昭不能接受。 还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生不了,那也不错,可以证明给母后看,阿昭是无辜的。 所以孩子真的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心病,他有时候甚至真的希望自己生不了,让母后给阿昭道歉。 但是这些都不是身为皇帝该有的行为。 杨厚照死死的抱着李昭:「可是朕还是不能让你走。」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吗? 李昭没再说话,轻轻的拍着杨厚照的肩头。 *** 李昭从昨天开始就有点沉默,她是个敢作敢为的女人,税改,海军,打吴氏,遇到危机还能说俏皮话…… 所以杨厚照可不敢把她说过的话当儿戏,这样反常,就是铁了心的要离开她。 第二天一早,他就让张永派人盯着李昭。 四周都是内侍,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秦姑姑:「……」 终于她和皇后到了寝殿里,没人打扰了。 秦姑姑道:「娘娘,您真的要出宫吗? 万岁爷想办法去了,能说服太后的,您还是别伤他的心了。」 李昭坐在床头找自己喜欢的东西,听了回头道:「没用的,早晚都要有这一遭。 而且我这次要出宫,可不仅仅是要给太后做出个姿态,不说太后逼迫,我有别的打算。」
第四百六十八章 小皇帝给太后唱歌 秦姑姑问道:「还有别的打算?」 李昭抬起头看着她,神色带着思考:「你没发现自从传单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于我的传闻了嘛?」 秦姑姑还是不解:「因为锦衣卫管制了啊。」 李昭点头:「是,看似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是防不胜防的。 现在敌人一下子就销声匿迹,我感觉就是因为全京城的人都在反我,万岁爷焦头烂额,这正是他们想看到的。 他们就是在针对我,要毁掉我。 所以如果我不出宫,就得接受太后的女人,不然还持续现在这样子,就算这次我们胜了,还有下一波,我可不想再成为全民的焦点了。」 秦姑姑眼睛一转道:「娘娘,您的意思,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李昭点头:「这次离宫,我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秦姑姑蹙眉道:「可是您离宫了,不是让他们得偿所愿了嘛?他们还会出现吗? 不然不走,等着他们再出招,我们再查。」 李昭急忙抬起手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我可不想再成为全民关注的焦点了。」 本来操纵社会舆论,建立报社,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现在被人家给摆了一道,那种成为反面教材的出名,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啊。 她继续道:「等我出了宫,没有地位和光环,这些人要是真的对付我,反而更好出手。 那时候可就没人关注我了,只要不这么轰轰烈烈的整我,玩阴招还不知道谁是祖宗。」 她说完,舌头下意识的舔舔嘴唇,清澈大眼目光一凝,满身都是危险好战的味道。 秦姑姑:「……」 她想到了他们可怜的小皇帝。 她道:「娘娘,就算您算计的都对,您出宫坏人就会来找您,然后咱们能把人一网打尽,可是您犯得着用这样的手段来惩罚万岁爷吗? 杀敌一千,把我们万岁爷伤了八百,您知道万岁爷是离不开您的。」 李昭抬头看着她,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所以啊,我心里告诉我自己,我不是好战,我不是好斗,我是被太后逼走的,我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不适合这个皇宫…… 我就算是要引蛇出洞,也是为了万岁爷。 我没有对不起他,我是迫不得已。 但是内心深处我明白,比起情情爱爱,我更喜欢有一番成就。 秦姑姑,你难道以为要对付我的人是普通老百姓吗?明明和朝廷大事有关。」 *** 王太后今天心情特别好。 怎么能不好,终于后宫的事要按照她的安排而活动了,李昭入宫这两年多,都快要把她逼疯了。 吃过早晚,让王云带了十个宫女进来,她都一一审查过,挑了两个屁股大好生养的留下,然后对王云道:「晚上你亲自给皇儿送过去,还要看着他行房,然后回来给哀家禀告。」 两个宫女小脸羞涩的红扑扑的,但是这真的不是该羞涩的时候,王云把人都打发下去。 神色为难的道:「娘娘,这样做真的好吗?皇上肯接受吗?」 王太后瞪了他一眼,后道:「现在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哀家已经很久没强制了,这次趁着机会,绝对不能再心软。」 王云还是忐忑的样子。 王太后蹙眉道:「你到底怕什么?你要是干不好,就换人。」 王云急忙跪下来:「娘娘,奴婢不是害怕,是害怕适得其反让皇上伤心,听说皇后要求被废,宁可出宫也不要皇上有别的女人,咱们逼的太紧,皇后若是不理万岁爷了,万岁爷要是有个好歹……」 王太后好像明白王云的意思了,儿子拿李昭太当回事。 她冷笑道:「也就一时难过,哀家可不信他们年轻人什么情情爱爱的,出宫了更好,只要分开,皇儿不出三天就能生龙活虎。」 **** 「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悠扬婉转充满深情的声音从大殿里传来,还伴着管弦乐器。 王太后腾一下从床上做起,这大中午的,冬日的骄阳正好,靠在罗汉堂上她要懒洋洋的睡个懒觉,到底是谁在折腾。 「王云。」王太后已经气的歇斯底里。 王云早就在赶来的路上了,顷刻间就到,然后指着外面道:「万岁爷在唱歌。」 王太后匪夷所思:「他不忙着安慰李昭唱什么歌?」 杨厚照坐在大殿的地面上,下面铺着蓆子,怀里拿着二胡,他四周还有一些伶人内侍。 他们正在演奏和演唱大型乐府诗,孔雀东南飞。 他英俊的脸上两行热泪,深情款款,手指每动一次,二胡就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嘎声。 但是这不影响他的歌喉很嘹亮:「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王太后出来的时候他正唱到这一句,王太后看了好气又好笑,道:「皇儿不要胡闹,你又在干什么?」 杨厚照将二胡放在腿上,擦着眼泪道:「人家要给母后唱歌,母后为什么打断人家。」 王太后道:「你那唱的是什么歌……」顿了下道:「好了,哀家听过了,不听了,哀家要休息,你晚上好好准备吧。」 杨厚照摇头道:「儿臣还没唱完,现在不能走。」 王太后:「……」 这儿子有话不说,跑过来拉胡琴儿唱歌,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王太后不想上当,但是也知道赶不走。 问道:「那你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啊?」 杨厚照道:「要唱到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 说完拿起二胡又道:「被母后给打断了,朕要重来。 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 王太后:「……」 孔雀东南飞说的就是恶婆婆把刘兰芝和焦仲卿这对恩爱的夫妻给拆散了。 最后刘兰芝投河自尽,焦仲卿知道之后上吊自杀了。 她要废后,她的儿子给她唱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王太后怒气沖沖道:「别唱了,你都唱错了,那是五里一徘徊。」 杨厚照:「……」 后他放下二胡站起来,然后拍着手道:「朕的意思已经表达过了,母后,阿昭要是没什么事最好,反正阿昭若是出事,朕就自挂东南枝,到时候母后不要哭。」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王太后:「……」 叫着王云:「给哀家看住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太后安排宫女的晚上 寒风无情的摇打树枝,西北风颳的凛冽,这个夜晚让人心神不宁倍感凄凉。 李昭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宫灯发呆,杨厚照不在,他去干清宫了。 因为今晚太后给他安排了宫女要临幸。 她目光深邃神色满是思考,孤独的背影显得些许倔强,但是未见难过之色。 秦姑姑走过来道:「娘娘,您是何苦,既然都打算出宫,为什么还一定要等过了今晚再走?」 李昭回头道:「你尝试过这种感觉吗?知道你的丈夫可能在和别的女人好,但是你还是心怀期待,希望他除了你谁都不要,然后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可是我一想,万岁爷就算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又能说什么,我真的希望他能有后。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因为知道要分开了,心酸他跟别人好,但是却没有仇恨,还有一点点祝福,你说奇怪不奇怪?」 帝后是经常拌嘴,但是他们到底有多合适是秦姑姑一路看过来的。 她黑着脸道:「奴婢可没有您那么宽广的心胸,现在万岁爷临幸别的女人,比奴婢自己丈夫有小妾还难受伤心。」 李昭微微一笑,后道:「过了今晚就好了,你要不要跟我出宫? 还是打算留在宫里或者出宫自己去找你的家人?趁着我还有点权利,我可以帮你做点事。」 秦姑姑反问道:「您和万岁爷是真的不能好了吧?」 李昭想了想:「他都有别的女人了,我虽然祝福,但是也要尊严,就是这么矛盾,暂时不会好了,若是有缘,过几年或许心里没有那颗刺……也说不定。 人生正是因为不知道未来什么样才有意思,我要恢復我随遇而安的性格,不做多想。」 她随和的语气带着豁达和潇洒。 秦姑姑好气又好笑道:「反正您是主子,您都做了决定了,奴婢还有什么说的,当然是跟您一起出宫,不然敌人还在暗处,凭您一己之力就能摆平敌人?」 敌人什么的,也随缘。 李昭淡淡一笑,然后道:「收拾东西吧,反正也睡不着,再收拾一遍,明天出发。」 **** 干清宫的寝殿,杨厚照穿戴都很整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威严的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一本花名册,不像是要行放房,到像是要审问犯人。 他脚底下跪着一个宫女,那宫女被这样英俊却也严肃的皇帝迷住也吓住了,目光捨不得的闪烁,不敢看却又捨不得不看的样子。 杨厚照蹙眉道:「朕是有家室的人,不要对朕心存幻想,看两眼就可以了,再多就过分了。」 宫女:「……」 她声音低的不能再低,道:「奴婢是来伺候万岁爷的。」 杨厚照一副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的样子,然后道:「朕来告诉你怎么叫伺候朕,记住,到时候母后问起,你就说朕宠幸你了,对别人也这么说,听到了没有?」 但是事实要造假吗?宫女不甘心的向上瞄了一眼。 杨厚照嘿嘿冷笑,满是威胁意味,然后道:「知道朕拿的是什么么?你父亲和哥哥都在中军都尉府做官,你要是不听话敢出卖朕的话,朕就让他们去修河堤,听好了,不是做官的去监督别人修,是要他们自己跳坑修。 但是如果你帮着朕遮掩,朕就给给他们升官,到时候还能放了你给你找好人家。」 到底该怎么做一目了然。 宫女也不傻,用畏惧和可惜的语气连连磕头求饶。 杨厚照安排好了宫女,让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给宫女制造假象,然后她绕过寝殿后大的隔断,直接到了东边稍间。 那里张永和谷大用都在等着他呢。 杨厚照道:「咱们回清宁宫去,别让王云那个老傢伙给听见了。」 谷大用是旁观者,跟李昭关系较远,却着急小皇帝的后人问题,他道:「既然全宫的人都会误会,万岁爷白担了罪名,不如宠幸一下得了,兴许真的生小皇子。」 杨厚照正换衣服呢,回头瞪他一眼;「你自己没媳妇别站着说风凉话,你知道阿昭什么性格?没有孩子朕只是觉得备受压力的难过,可是没有阿昭朕会生不如死。」 张永这时对谷大用低声道:「万岁爷这样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不是要给自己行方便,你别在那出馊主意。」 明显的有朝廷的危险人物在盯着李昭,而且非常神秘,说不定公里都有奸细呢。 王太后说的所有话杨厚照都没听进去,但是那句起码李昭不是把子了,他听进去了。 孔雀东南飞也唱了,母后还是不肯放过阿昭。 那不如他将计就计,就做个被逼无奈的样子,好像李昭被冷落,这样看还有没有人欺负阿昭了。 小皇帝的心思张永懂,但是谷大用不了解。 杨厚照已经穿好了衣服,拍着张永的肩膀:「好了,回宫去。」 **** 眼看着三更一刻,以往这时候帝后都在床上睡觉了。 但是今日寝殿里灯火通明,没有男主人,皇后一个人在屋里转悠着,不知道转悠什么呢。 秦姑姑和小鹦鹉等了一会,李昭停止四顾,后笑道:「我住了两年的地方,等我要走的时候,我发现没什么东西是我的,也没什么想拿走,真是,白忙活了。」 秦姑姑目光看下床上的两个装银票的盒子和几个小盒子珠宝:「……」 那是,剩下的值钱也拿不走了。 小鹦鹉这时道:「娘娘,您带奴婢出宫吧。」 小鹦鹉是个二十三岁的内侍。 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他可以继续上升,不惜残害自己进宫要当公务员,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现在却要放弃可能有的大好前程跟她走吗? 李昭微有些差异:「你真的要跟我走?就算我走了,我还是会让万岁爷照顾你的。」 小鹦鹉跪下来道:「一奴不侍二主,奴婢就想跟着您。」 李昭歪歪头:「真的?真心话?那我可当真了。」 小鹦鹉:「……」 他忙道:「假的,万岁爷肯定放不下娘娘,您出宫他也会把您追回来的,您永远都是皇后,还是跟着您能有出息。」 这个滑头,秦姑姑:「……」
第四百七十章 要小皇帝还是要尊严? 李昭想了想道:「那可真不一定,这样的环境,我还不想回来呢。」 小鹦鹉笑着指着床上的珠宝:「那也够咱们花一辈子了,奴婢不怕。」 秦姑姑:「……」 她一巴掌拍在小鹦鹉的脑门上:「就你贼。」 那当然了,就算有皇后搭话,留在宫里也要排资论辈,跟着皇后有肉吃呢。 李昭就喜欢小鹦鹉这死不要脸的性格,也被他给逗笑了。 看着黑暗的夜晚有深了一层,而杨厚照并没有来找她。 有一点点心痛,可是更多的是心安和死心,杨厚照真的碰了别的女人,他不管以后再怎么骚扰她,她都不会回头。 紫禁城里游玩一遭,就当是人生路过的一个风景吧。 **** 虽然屋里的灯还亮着,但是床帐子放下,可见里面的人睡着了。 杨厚照带着张永和谷大用回来。 他撇嘴指着里面道:「看见没?不管多大的事,从来都能睡着觉,她一点都不关心朕。」 这两口子打完仗还要好的,谁会说坏话,张永怕谷大用不懂规矩,给谷大用使眼色,然后自己把头撇到一边。 谷大用有样学样。 杨厚照:「……」 「行,朕自己脸皮厚行了吧? 就喜欢她。」 说完挥挥手:「下去吧。」 杨厚照自己进了寝殿里,看着那床帐其实他是欣慰的。 嘴上说李昭不关心他,但是心里更希望李昭不要被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烦恼,有他在,他的阿昭就活的高高兴兴就行。 这样想着,连日以来的郁结和烦恼觉得一下子就空了。 他搓着手嘿嘿笑,这死丫头肯定以为他会顶不住压力,就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他悄悄摸上床,就要往被窝钻,这时候脑袋砰的一声,没有抱到柔软的小人儿,还疼的七荤八素。 杨厚照气的掀开床帐一看,那是摆的整整齐齐的小箱子,像一个人一样,就放在他每日躺着的地方,而他的好皇后在床里睡着了。 **** 不知道是几更天,李昭被尿憋醒了,这是她每天天快亮的时候必须要做的事,撒尿。 知道旁边有箱子,她迷迷煳煳爬过箱子,突然脚下一空,然后跌倒一个结实的怀里。 杨厚照感觉自己刚睡着,疼的龇牙咧嘴,睁开眼怒视着李昭:「你要踩死我了,啊,就是大腿的地方,你万一踩到我的小豹子怎么办?」 李昭:「……」 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杨厚照嘶嘶哈哈的喊着疼,李昭低头去看他的腿,穿着衣服看不见,无意间一抬头,看见他眼眶周围发青,哎呦一声:「万岁爷让人给揍了?」 杨厚照气沖沖道:「都是你干的好事,睡觉你搂着箱子干什么?你没有男人啊?」 李昭点点头:「我就要没有男人了。」 杨厚照:「……」 **** 杨厚照没让李昭传太医,好在厨房的人已经起了,李昭让值夜的内侍去拿豆腐来,然后切成片,给杨厚照贴在脸上。 豆腐中有石膏,是清热凉血的。 小豆腐对皮外伤的消肿长皮很有效果。 但是脸上贴不住,李昭又要了熟鸡蛋,然后慢慢给杨厚照滚。 盘膝坐在床边,这样被心爱的女人换着样的伺候着,杨厚照所有怒气都没有了。 趁着屋里没人,他道:「阿昭,朕昨晚没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李昭愣了一下,随后一晚上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心底莫名的长出一朵鲜花来,但是面上不显的问道:「怎么没在一起?不想生孩子了?怎么跟母后交代?」 杨厚照又看看左右,然后把自己的计划跟李昭说了。 最后拉着李昭的手道:「这下子你不用难做了,来一个,朕就买通一个,最后她们都怀不了孕,然后就跟母后说是朕的问题,这样母后还会跟你道歉,也不会再逼迫我们了。」 李昭:「……」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竟然为了她,想出这么多歪门邪道。 李昭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高兴之余但是理智还存。 她道:「我还是要出宫。」 她是皇后,怎么可以随便出宫? 他是帝王,也不能随便出宫。 她出宫就成了普通的民间女子,他还有这么多人管制,就没办法总和她在一起了。 那不是就是要分手。 杨厚照急的要站起,正好李昭抬起手来滚鸡蛋,他疼的龇牙咧嘴。 李昭道:「你动什么动?老实坐着。」 杨厚照怒道:「还不动?朕为你……」 放低了声音道:「朕都这样做了,你难道还不满意,还要离开朕?」 李昭想了一下,垂下手道:「万岁爷是做了假的,但是在旁人眼里是真的,尤其是母后。 我都已经说了,我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事情的,现在既然别人都信以为真,我如果说话不算话,我算什么了? 尤其是母后那里,我还哪有颜面? 人要对自己说出话的负责,既然说到就要做到,我是不会让母后看我笑话的。」 就是为了和母后要志气,还是要离开他。 杨厚照急的额头上青筋直挑,沉声道:「李昭,你到底把朕当什么啊? 如果是在朕这里,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这些东西朕都不在乎。 可是你口口声声说你怎么爱着朕,一到了侵犯你什么东西都时候,你最后要捨弃的都说朕。 这是爱朕? 你这是对朕好? 没有遇到挫折的时候说说笑笑,这些都不能体现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 朕经过这几次却看透了你,在你心中,朕根本比不上你那什么尊严,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随后提高了声音:「朕和尊严,到底孰轻孰重,你到底要哪个?」 他冷冷一哼,蛮横尽显,然后仰着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是在逼迫她要一个答案。 他和尊严,倒不如说爱情和尊严。 爱情和尊严到底要哪个? 这是个千年以来许多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只跟人的性格有关。 李昭笑着摇头道:「万岁爷,你我地位悬殊,想我这样出身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我是不能选择你的,只能选择尊严,有尊严,我还能活,选择万岁爷,我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太后两面三刀 李昭的意思,爱情可能会过时,信尊严是信自己。 如果现在失去尊严,那没人会把她当回事,她不能失去这个底线。 但是杨厚照只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了,李昭从来都不相信他。 他推开李昭站起来。 李昭冷不防的差点摔倒,他大惊之下把人抱住。 李昭蹙眉的看着她:「分手见人品,你还想打我?」 杨厚照:「……」 他又放开李昭道:「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离开朕?」 李昭道:「不然万岁爷要靠欺骗别人来过一辈子吗? 或许你能让母后以后不再刁难我? 这次就能让我挽回颜面?」 杨厚照轮廓分明的唇,抿成气愤的弧度。 李昭道:「我一会就走,你若是真的捨不得我,就给我几个人暗中保护我吧。」 杨厚照:「……」 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李昭:「你不是要跟朕分手,要离开朕,朕干什么还保护你?你是大脸猫吗?不给,让你自生自灭。」 要不是他没跟别的女人好,她还不要呢。 李昭道:「我还不是仗着你对我余情未了,虽然我是出宫了,是想让咱们两个都冷静的处理一下咱们的事情,也给母后一点喘息时间。 但是我在宫里也习惯了,需要人保护。 万岁爷若是觉得我死活都无所谓,那就不给吧,我自己想办法。」 都这样还非要出宫。 杨厚照气的叉腰,后来在屋子里走动两圈,然后道:「你等着,朕去自挂东南枝,朕驾崩都是你和母后逼死的。」 说完一甩袖子,气沖沖就走了。 李昭撇撇嘴:「上吊就上吊,还驾崩?」 秦姑姑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又幽怨的目光看着李昭:「这种女人,怎么还不失宠?看着就让人生气。 您就不能跟万岁爷明说吗?非要让他伤心。」 李昭:「……」 这老女人又分不清里外拐了。 她道:「明说他知道有危险,会让我走吗? 再说,要找幕后的黑手是真,但是姑姑,难道太后会逼死我是假的吗?所以我要和万岁爷分手也是真的。 女人不能因为这个男人对你好了,就什么底线都不要,我不能看他伤心,就不顾自己的命吧? 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张永帮我准备马车,咱们走了。」 自私的理直气壮让人挑不出毛病,秦姑姑哑口无言。 *** 杨厚照是去找王太后帮助李昭去了。 无精打采的往王太后面前一站:「儿臣可是『宠幸』过宫女了,母后,您说会帮着阿昭,诺言该兑现了吧?」 王云昨日回来说事情已经成了,抱孙子有望。 王太后怜爱的拉着杨厚照的手,道:「母后答应过的事,怎么会食言的,就是你那皇后不是说,死也不会同意皇儿宠幸别的女人吗? 过了昨晚,她说什么了? 没敢说什么吧?呵呵呵…… 皇儿啊,哀家早就说了,这女人你不能惯着,她就是吓唬你的。」 母后笑的端庄大方,可是嘴角难掩讥讽之一。 杨厚照暗暗心惊,难怪阿昭说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就是要离宫,她不离宫,以后母后这样的嘲笑会很多吧? 别说是阿昭,这种嘲笑他好像日久天长也受不了。 杨厚照剑眉凛起,脸上一层寒霜:「母后,不要太过分,朕是被你逼的,你说过只要朕宠幸别的女人,不会难为阿昭的,若是以后有人敢拿这件事讽刺阿昭,朕就,朕就……反正到时候你们知道厉害。」 王云肩膀抖了抖。 王太后停止笑意,有些怒意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咬着唇道:「母后别忘了,要替阿昭澄清。」 这才是他来找母后的主要原因啊,事情过了,再劝阿昭不要走。 王太后一改方才的怒意,这次答应的非常痛快:「当然,哀家说过的话岂能食言?」 还答应杨厚照,明日早朝下赞誉皇后的懿旨,就说皇后是她选中的人,任何人不能诋毁。 如果能得到婆婆的认可,起码宗室哪边可以消停了。 杨厚照大喜过望:「真的?」 王太后微笑:「皇儿,你还要哀家回答你几遍啊?」 杨厚照双手在胸前狠狠一握,喃喃道:「告诉阿昭去。」 他高高兴兴就走了。 等看不见人影,王云松口气,心想这娘俩终于不闹了。 大家各退一步,宫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然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这时王太后伸出手让王云扶着她,然后去了书房,到了案前王太后道:「起草废后的懿旨,再请太皇太后金宝,然后去通知内阁,明早哀家要废后。」 王云大吃一惊,方才他还觉得这对母子终于和好了呢。 他支支吾吾道:「娘娘,娘娘,这,这不妥吧。」 王太后眼睛一眯,十分威严:「怎么不妥?」 「您方才答应万岁爷的呀?不会闹事吗?」 王太后道:「说是死活都不宠幸别的女人,现在事情这样了,皇儿怎么样了吗?李昭怎么样了吗? 都消停吧。 哀家要一鼓作气把皇后废了,废掉之后,皇儿就算作妖,闹啊,也是一时,怕什么,废后再想立起来,那就不可能了。」 太后近来越发冷静的语言让王云心头一颤,所以这次太后是狠了心不给皇后留有一点点机会了。 **** 朱红色的宫墙在冬季灰色的背景中,突兀也显眼。 但是比起它,那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慢慢停靠的马车更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梦,因为车旁几个内侍正在光明正大的从宫殿里往外搬东西。 杨厚照:「……」 他从慈宁宫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李昭就站在一旁指挥着,这是真要走了? 都不等他回来吗? 杨厚照气沖沖走到李昭面前,拉着她的手腕给她拽到一边:「你真的要离开朕?不是使小性子?」 李昭即不生气也不动怒,神色平静的道:「我从来就不是使性子,是你们以为我使性子,该说的我都跟万岁爷说过了,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解释了,咱们聚的时候好聚,希望散的时候也好散。」 「没那种好事,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朕,是不是朕对你来说,一点留恋都没有。」
第四百七十二章 离宫 李昭反问道:「万岁爷对我真心实意,皇宫富贵旁人无法比拟,那我为什么还要走? 我还是那句话,你能让母后喜欢我吗?」 「朕能,你就是不相信朕,朕明天就会证明给你看,你所遇到的危机,朕都能帮你平息,但是你并不想看到是吧?你连机会都不给朕,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杨厚照说完,还是不捨得的抓着李昭的手不放。 李昭沉吟一下,推开他的手道:「我不是不相信万岁爷,是不相信万岁爷的能力,我还说相信我自己,相信我的直觉,与其被别人赶走,我为什么不自己昂首挺胸的走? 杨厚照,希望我走之后你能成熟一点,不要什么人什么事情都相信。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因为你好了,才能护我周全。」 说完再也没有看杨厚照,叫着秦姑姑:「忙好了吗?忙好了我们就上车走了。」 杨厚照此时听不进去李昭别的话,只那句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任是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他看向李昭离开的方向,那背影轻松却决绝,根本对他没什么依恋。 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爱他的话? 他不断的努力,为了她不玩,不耍,学着处理国事,学着做皇帝该做的事…… 还要顶着不孝的罪名天天忤逆自己的母亲。 最后他却根本就没有住进她的心里。 李昭在登车,杨厚照看过去,提高了声音:「你今天走,朕是不会接你回来的,朕也不会去找你,咱们两个人就一刀了断,朕说的是真的,朕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再要你了。」 对方没有反应,他继续道:「李昭,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过了这个时刻,朕真的真的不会再理你,你自己不要后悔。」 这么确定还说这么多,就不是真的。 旁边的几个人:「……」 杨厚照说完最后一句,他肩膀和眸子都垂下去,那点漆如墨的眼睛透着深沉,是在下着决心。 李昭站在车帘口蓦然一笑,轻声道:「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后悔,可是现在我还是会选择尊严,还是那句话,我们弱势家族的女子,没有资格选择爱情。 那么以后的后悔,以后再说吧。」 说完对秦姑姑挥挥手钻进了马车里。 车轮滚滚,踩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然后这响声由近及远,最后随着那马车一起,消失在夹道的尽头。 皇后走了。 皇后都能走了。 作为女人的皇后,真的要抛弃她的男人走了。 闻所未闻没有天理。 杨厚照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失,身子轻了,心也空了,他气的咬住胳膊睁大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木然一片的脑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想哭,酸的不得了。 呜呜呜呜…… 张永和钱宁跟在他身后,钱宁走过去忙道:「万岁爷,娘娘是闹着玩的吧?宫门她也出不去。」 这话提醒了杨厚照,他有些懊恼的看着张永。 张永:「……」 谁说皇后出不去,皇后让人准备的是皇上偷偷熘出宫的马车,守城的官兵都不查看。 他也没辙的看向杨厚照:「不然奴婢去把娘娘劫回来吧?」 杨厚照咬着嘴唇想了想,后摆着手:「他们都能说到做到,为什么朕不能?朕也要说到做到,朕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知道珍惜。」 皇上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泪又流出来了,然后还怕别人看见,害羞的转过身。 钱宁和张永互换了个神色,之后谁都没有说话。 杨厚照怕自己站在这里最后还要求李昭回来,还要去宫门口截人,擦干眼泪道:「朕要有志气,这次不能没脸皮。」 他咬着胳膊往宫殿方向走,那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像是要一口吞掉一个碗的猫,可怜,但是又惹人发笑。 张永和钱宁当然都不敢笑,默默的跟在后面。 杨厚照陡然间又回头:「皇后出宫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母后也不许提,听到了没有。」 毕竟是皇后啊,可以打入冷宫,可以死,可以失宠,唯一不能有的,就是不跟皇帝过了,还出宫。 钱宁眼睛里有心虚的光一闪而过。 张永郑重的答应着。 杨厚照随即又道:「现在就去封锁消息。」 心腹的下人们都走了,杨厚照回到清宁宫,到了宫门,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寝宫。 本来他可是帝王,他有干清宫,可还不是为了那个该死不听话的女人,他竟然像是倒插门的女婿,天天住皇后的寝宫,还把这里当自己宫殿了。 这世上还有他这么好,这么痴情的男子了吗?可是有人不珍惜啊。 真是越想越委屈,杨厚照又换了一块胳膊咬。 脑海中全是李昭走了,不要他了,不回来了,他们完了的想法,杨厚照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不让自己想,却还是要想,头疼欲裂。 他忽然想到一个解闷的宠物,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抛弃他,唯有元宝还会蹭他大腿。 「元宝?元宝?元公公……元内侍……呜呜,你也不要朕了吗?」 **** 快到宫门口了,在秦姑姑怀里挣扎的元宝开始喵喵叫。 它的叫声紧紧的连在一起,是那样的急促和急躁。 李昭:「……」 她不解的问秦姑姑:「你带它干什么?它也不跟咱们好?」 秦姑姑道:「不是我带的,是它比咱们还早上的车,奴婢以为它要跟咱们出宫呢,难道不是?」 李昭接过来元宝,元宝伸出小爪子拍了她的脸一下。 李昭吓了一跳,赶紧把它放下去,然后道:「你要造反啊?」 秦姑姑也吓死了:「娘娘脸伤了吗?」 李昭摸了摸脸,不疼,说明元宝虽然打她,但是没露出爪子,真是,这只死猫,总是分不清谁是主人,她哪里惹到它了? 既然跟她不友好,李昭道:「你回去吧,你自己要上车还怪谁?」 秦姑姑这时目光恍然道:「是不是以为万岁爷跟咱们在一起,所以才上车的?」 李昭想了想,后道:「我也不是猫,我怎么知道,就当它是来送行的,把它放了吧。」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皇帝发现被太后欺骗 马车停在不显眼的地方,李昭将元宝放出去,在元宝落地的时候她马车车帘欠开一条缝隙。 见元宝站在车旁不动,猫儿熘圆的眼睛灼灼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然,打她一巴掌她也不知道啥意思,为杨厚照出气? 反正这猫是不会跟她好的。 她道:「回去好好陪着万岁爷,别吃死耗子,行了走吧,去找万岁爷吧。」 猫儿喵的一声,然后迈开优雅的步子走了。 李昭回过身子坐回到马车里,秦姑姑问道:「娘娘,咱们可真的要出去了?出去了万岁爷说再也不准回来了。」 李昭意味深长一笑,道:「不出去,咱们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你和万岁爷一样的天真啊,咱们走吧。」 因为是皇上用过的马车,走的是相熟的路径,赶车的是清宁宫的大珰,这齣宫的马车谁敢拦,查看都没有,直接迎着西北的冷风和冷冽的太阳向北去了。 *** 太后要宣布废后的懿旨,所以早上早早就起来了,要和杨厚照一起去太和殿。 听闻儿子昨晚睡在干清宫而不是清宁宫,王太后心情好的不得了,出门之前对王云道:「是吧?男人哪能就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呢?食骨知髓,尝到了别人的滋味,皇儿还会记得她了李昭?」 王云低声道:「那懿旨……」 王太后瞪他一眼。 王云明白了,还是要雷打不动的废的。 王太后到了干清宫的寝殿,一问之下杨厚照醒着呢,于是她让人通报一声就迳自进了卧室。 往床上一看,可吓坏了,她的宝贝儿子坐在床边,看着远处目光呆滞,向来爱干净的脸上鬍子长了一圈。 颓废还是其次,像是没有灵魂的一具空壳,简直换了一个人。 还有他身边那只猫,跟他表情一样。 王太后一下子就破了声:「皇儿,你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杨厚照眼珠终于动了动,猫腾的一下下床跑了。 王太后心想这猫还通人性?知道她不喜欢它? 不过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猫? 她走到儿子面前,前后左右的检查着:「到底怎么了?」 杨厚照一宿没睡,就想着去找李昭,但是还不能去找,自己说过的话总要坚守,除非李昭道歉。 不能找就会失去,那种心被抽干的感觉,真是觉得人间毫无留恋。 可是李昭说了,让他保重,他才能保护她,虽不想听她的话,但是捨不得丢下她不管。 所以不能去挂东南枝。 死不行,活不起,他到底要怎么办? 咬着胳膊,杨厚照又呜呜呜起来。 王太后:「……」 她急的不行:「皇儿,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唬母后,难道你昨晚睡在干清宫不是……跟皇后吵架了?」 李昭离宫的事还是先别告诉母后吧?母后今天会帮阿昭说话,如果他说了阿昭自己出宫,母后一生气肯定就不管了。 阿昭以后也别想回来了。 所以不能说。 杨厚照艰难道:「没事。」 「没事?没事你咬着胳膊干什么?你拿出来好好说话。」 「不拿。」 王太后道:「不拿还说没事?」 杨厚照:「等我想好藉口我就拿了。」 王太后:「……」 最后杨厚照给王太后的解释是,夹在妻子和母亲之间,他很难做人,希望母亲能给他一点空间。 这很像是心里话,也符合实情,王太后没觉得是藉口。 她心想年轻人经歷的事情少,只能看见眼前的情情爱爱,其实过日子过久了,跟谁不一样。 还是孩子最重要。 可惜大婚的时候她心软,最后没有阻止这桩婚事,接下来她可再也不会妥协了。 废后儿子难过一时,过了就好,不废后儿子要有一辈子的麻烦。 她表面上答应了,然后摸着杨厚照的头道:「梳洗更衣,今日还要上早朝呢,哀家以后不会再为难皇儿了。」 杨厚照抬头看着母亲,母亲向来有着严肃的神情,现在那双眼睛正柔和怜爱的看着他。 他只记得母后揪掉他的虎头了,一直忽略了母后为他操的心。 妻子到底不是生你养你之人,只能宠爱不能得罪,她不顺心一点,就要离他而去,可是母后却不会。 杨厚照一下子扑到王太后怀里,默默哭泣:「母后,还是您最疼儿臣。」 儿子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撒娇,王太后的笑容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嗔怪到:「我儿都弱冠之年,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杨厚照心想人不管多大年纪,还是得有个母亲,有母亲真好。 等收拾妥当,杨厚照和王太后一起到了太和殿,太后只能垂帘听政。 到了偏殿,司礼监的人忙活太后的事的时候,杨厚照突然想起他和李昭一起坐在大殿上的时候。 那时候他妻子在旁,真是意气风发啊。 不能再想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了,她不接受母亲,不孝顺,以前就不听话,现在被他惯坏了,更加猖狂。 杨厚照心想等母后旨意一下,就算她不在宫里朕也要去给她送消息,让她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没能力,他的母亲到底是不是恶婆婆,让她忏悔。 他这样想着,突然很想看王太后的懿旨。 回头一看母亲正在问司礼监太监的话,他走到侯在门旁的王云之前,二话不说拿过黄绢懿旨。 王云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对上皇上嫌弃的白眼,所有话语都咽回去了。 杨厚照没再理他,心里揣着对李昭的怒气,发泄似的将懿旨打开。 他心里还在念叨,让你后悔,让你惭愧,让你没脸见朕。 可是当看到第一句,皇后不贤无德的时候,他所有的怨气都没了。 温暖的宫殿却让他置身在无边的冰河了。 那河中蔓延的水草让他难过的透不过气。 这哪里是帮着阿昭洗清罪名的懿旨?这是废后的懿旨。 母后还是要废了阿昭,却骗他。 杨厚照勐然间回头,看向那个正训斥内侍的威严母后,她哪里是慈爱温柔,她还会骗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个热闹的早朝 杨厚照脑中不由得想起他挽留李昭时,李昭说过的话。 「我不是不相信万岁爷,是不相信万岁爷的能力,我还是相信我自己,相信我自己的直觉,与其被别人赶走,我为什么不自己仰首挺胸的走? 杨厚照,我走了之后你成熟一点,不要什么人,什么事都相信。」 真的被她的直觉猜中了,她的评价也是那样的精准,他没有能力,他任人唯亲什么人都相信。 杨厚照气得牙齿咬在一起。 之前骂李昭小肚鸡肠,冷血自私不顾他的感受却还鄙视他,骂的有多狠,现在他就有多内疚。 其实根本他就是她说的那样,年少好欺谁都相信,他是个天下第一大傻瓜。 而天天把他当傻瓜的是母亲。 杨厚照沉吟一下,见王太后没有关注他这边,将懿旨塞回到王云手上,道:「不许告诉母后朕看过了,不然要了你的狗命。」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王云大气都不敢喘。 大殿那边内侍通报,文武百官已经到齐了,等着太后和皇上临朝。 杨厚照走到母亲面前,用平常的语气道:「怎么是百官?今天来了很多人嘛?」 废后这样的大事,当然要文武百官都知道。 这是王太后之前让内阁把人都叫过来的。 但是她当然不能告诉杨厚照是她安排的,道:「多点人还不好吗?多点人听听,皇后就不用为难了。」 是啊,都知道皇后已废,谁还会为难一个废后? 杨厚照心在滴血,若不是事先看了懿旨,母后一语双关的话他都会以为母后是在为阿昭着想。 但是懿旨总是要公开的,母后就不担心他知道后恨他? 那么多可以谈的手段,最亲爱的母亲却偏偏要选择欺骗。 杨厚照让自己控制住,不能再想了,不然他会爆发,努力挤出一抹平常的笑容,然后道:「母后,咱们入殿吧,您先请。」 ***** 今日早朝,难得的召集了文武百官,帘子后还坐着太后,十分不寻常。 百官们都闻到了一丝要出大事的味道,但是兵部尚书刘大夏可不管那些,他有事情要禀奏,就是关于建立海军的。 他话还没等说,杨厚照道:「朕先来问你,之前冯公出海留下的那些资料,本来是存在兵部的,但是据说被你拿走了,拿到哪里去了?你给朕交出来。」 本来宪宗的时候朝廷考虑过要恢復航海,然后宪宗要看郑和留下的那些对沿途国家风土人情记载的资料,这份资料是非常珍贵的,是当时举全国之力的税收支持的航海,留下的仅存的东西。 但是被当时管理这些档案的刘大夏给拿走了,还不还,最后航海计划就不了了之。 现在杨厚照要建立海军,开放港口,这些资料又显得弥足珍贵了。 刘大夏提到恢復航海就一肚子气,道:「宝船耗费巨大,我天朝百姓还有些吃不饱,穿不暖,圣上不体恤百姓疾苦,一意孤行要恢復航海,恕微臣大不敬之罪,资料已经被微臣一把火烧了,没有了。」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杨厚照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李阳东道:「刘大人,圣上要成立的海军,当然和宝船性质不同,宝船是以文明之态扬我国威,战舰是要武力保卫家园,能一样吗?」 刘大夏道:「关闭航海才是保家卫国,我天朝上国地大物博,可以自给自足,为什么要和蛮夷来往,他们有恶臭和疾病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这么冥顽不灵李阳东也动了怒,沉声道:「你兵部天天要军费,不开放航海,你的银子哪里来?」 「这是户部的事,掌钱的把钱花没了,与我兵部有何关系。」 户部现在是杨廷和管,他道:「你这是野蛮的倒打一耙,不开放经商,你让我户部耍戏法给你变银子吗?」 国家没有储备银,黄铜产量少,就太祖时期还制过铜钱,如今的银子都是外来的。 所以开放港口的重要性有多大,有些有卓识远见的人,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但是也有刘大夏这样的保守派,他的立场是为老百姓省钱省徭役。 就好比过日子,一些人认为开源更重要。 一些人为人就是要节流。 观点没有对错,就看适不适应,但是在没有实践之前,谁都不知道哪种更适应,于是争吵声响彻大殿。 王太后听得心烦,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宣布呢,不能等她说完了再吵? 杨厚照是坚决的要开放港口的那一派,听了一会叫住刘大夏:「你是不是不交出来?」 刘大夏梗着脖子神色凛然:「已经烧了。」 杨厚照道:「好,不用你,郑公留下的记载已经过了百年,或许都用不上了,我朝人才辈出,会有新的记录新的开篇,不用你。 但是刘爱卿,朕要送给你一句话。 焚书坑儒,打压文化,你将举全国之力换来的资料烧了,将来后人会有评说,你一定会载在歷史的纠错薄上,成为民族的罪人。」 小皇帝语气不算严厉但是说出来的话让人胆战心惊。 接下来殿上鸦雀无声。 刘大夏抬头望向大殿,那明黄色的身影还是以前一样,气质高贵有点桀骜不驯,精明的眼睛却稚气未脱,这分明是个分不清里外的人,怎么今日却恍然一下子长大了。 他脸色随即一变,双膝跪下来:「皇上。」 杨厚照道:「你到底烧没烧?」 刘大夏头磕在地上,颤抖的肩膀不知道是畏惧还是在悔恨,但是没有说话。 从这里大家都看出结果了。 杨厚照心里可惜一嘆,李昭之前说过,一定要追出资料的下落,现在看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大殿上的气氛突然死气沉沉,或许是因为资料找不到了,或许是因为有人庆幸资料找不到了。 王太后没心思分析这些,她要废后废后,她叫这些人来不是商讨什么航海海军港口资料的,是要废后。 谁都不要占用她的时间。 王太后咳嗽一声,大殿上的官员们立即抬起头。 杨厚照收到母后给的示意,道:「接下来,朕有一件事要宣布,众爱卿跪地听旨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太后又败北 来的众人都知道,这才是今日早朝的重点,百官门都跪下去,整齐的红色背部构成只有在朝堂上才能看到的特有风景,像是红花遍地开。 王太后雀跃的心兴奋到了最顶端,接下来她要心想事成了,回头看着王云,是要王云去宣读旨意。 这时就听身前的儿子道:「皇后病了,朕要悬赏招募天下良医,能治好皇后病者,赏赐千金。 以后宫廷有重大事件也不要叨扰皇后,直到她病癒为止。」 他的声音沉重心酸,好似有无尽的担心在其中,但是王太后的角度,分明看到儿子说完话的时候,嘴角偷偷笑了一下。 「……」 李昭什么时候病的?她怎么不知道? 王太后忍不住压抑这声道:「皇儿,这是什么圣旨?」 这当然是给阿昭治病的圣旨?皇后病了,群益素手无策,民间的医生还没到位,谁好意思废一个生病了的皇后。 杨厚照知道母后在看他,故意歪了歪头的气人,想废他的皇后?他捷足先登了,看谁还能下别的懿旨?没门。 看着那调皮的后脑勺,王太后肺都要气炸了,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明明说好是宣读她的懿旨,变成了他的圣旨,这其中肯定有原因,是不是他事先知道了? 王太后回头看着万云,两只锐利威严的眼睛如刀,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王云差点嚎出来,神仙打架,神仙打架,放过他这个小鬼好吗? ***** 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通政司的在张罗张榜,为皇后找天下名医。 太医院里,今日薛立斋是正常出勤,没什么事,两个同僚太医看他坐在茶房中看医书,二人相视一眼,然后坐到他对面。 其中有位姓方的太医,他问道:「皇上信你,不是一直是你给皇后娘娘看病吗?皇后娘娘什么病?」 薛立斋虽然对医术执着,但是他不傻,真正的傻瓜怎么可能把医术学的那么好呢? 皇后根本没有病,反正上次见到皇后还脸色红润,体态健康精神,这次如果有病皇上也没有召见他,可见是没有病。 既然没病,还要越过太医院,广招天下名医为皇后看病? 啊! 薛立斋想了一下就恍然大悟,病情多半在子嗣,帝后成婚两年,皇后一直没有生育。 他摸过皇后的脉象,不像是不能生育之人,皇上也感觉身体健康,就是有点阴虚,但是阴虚体质的人很多,合理膳食积极运动就能调理过来。 皇上的饮食不用担心,运动方面皇上比谁都活泼好动,可是每次请脉都差一点点。 但是阴虚的人也没有说就不能生孩子啊? 可是帝后就是一直没孩子,大概是有那种疾病,他的医术浅薄看不出来吧。 皇上应该也知道太医院的人是没有办法,所以广招天下名医,借着给皇后看病的名义,是想他们要个孩子。 看破不说破,有时候是保命的重要技能。 薛立斋不解的摇摇头:「这个二位还是问皇上去吧,卑职实在不知。」 他们不过是想了解下情况,同僚之间讨论讨论,这种事他们哪有资格去问皇上,也犯不着问皇上,反过来,问了皇上能跟他们说啊? 真是,书呆子没有眼力见。 二人同时一甩袖,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薛立斋无奈笑了笑,太医院的太医啊,多是祖传了什么药方,伺候好了什么主子,靠的是幸运。 有真才实学的没几个,别说太医,民间也是这样。 有事没事吃人参,卖药才是现在大夫们的宗旨,而对学术的研究都放在后面了,甚至谁都不上心,真材实料的好大夫没几个,谋财害命的庸医倒是盛行,他才不跟不学习的人为伍呢。 暗暗哼了一下,又用他特有的认真眸子去看书了。 ***** 后宫,王太后追着这儿子追到了清宁宫门口,这时候杨厚照都要进殿了,硬生生被她叫住:「皇儿,你给哀家说清楚,什么病?皇后有什么病?」 杨厚照回头道:「母后,儿臣没去找您闹事您就应该心里偷着乐了,怎么还追到这里来?您追来儿臣能给您道歉吗?还是您觉得儿臣是傻瓜,不知道您骗人?」 说到这里一哼:「要废掉朕的皇后,今后再也不会相信您任何话,这一年半载,朕是不会去看您了。」 最后谦称都变了,还说狼心狗肺的话。 王太后气得脸颊绯红,抖着手道:「哀家找那个李昭去,都是她教唆的,别以为你不废后哀家就不能把她怎么样,这次要关在冷宫里你自挂东南枝哀家都不会放过她。」 说着甩开杨厚照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就往寝殿里走,她还是小脚,走起路来不方便,别人是秀步生风,她是颤巍巍的。 不过小脚挪起来也很快,不一会就进殿去了。 杨厚照站在原地迎着风,然后气愤的闭上眼。 不一会正殿的台阶下,王云就把王太后给扶出来了,杨厚照听见声音又睁开眼,背着手看向母亲。 王太后走到杨厚照面前道:「李昭呢?怎么不在殿里,屋里又收拾的那么清爽,出了什么事?」 杨厚照眼睛向上翻? 王太后怒道:「人呢?」 这时候已经瞒不住了,杨厚照无奈道:「现在不用母后赶人,阿昭都算准了您不是好相与的,人早就走了,昨天就走了。 您还说什么阿昭会习惯?能忍,告诉您,我们家阿昭不是您想的那种委曲求全的女人。 宁可站着生,绝不跪着死,你不喜欢她啊? 她还不愿意要你儿子呢,都是因为您啊。」 这死丫头竟然没等她赶人就走了。 王太后才不信有女人能放下宫里的荣华富贵,还能放心她英俊体贴的儿子。 就这么走了? 走了? 「哀家不信!」 **** 自己亲娘,杨厚照也是没招,让王太后闹了一会,他不理,王太后知道闹不出来结果,毕竟李昭都已经走了,所以惹了一肚子气的回去了。 这一走杨厚照知道,为了保持皇室的威严,母后也不会跟人说李昭出宫了,她有气也是自己慢慢发泄。 但是他怎么办? 误会了李昭也就算了,他可以道歉,倒是这样的母亲在,李昭是肯定不会回宫了,可是宫里才是他的家,媳妇就这么没了,他到底要怎么办?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小皇帝想妻子 晚上,杨厚照坐在床上抱着李昭的枕头,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流。 他对面是元宝,这两天晚上要是没有元宝陪着他,他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元宝看他哭了,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接着他的眼泪,同时喵喵叫。 杨厚照用袖子擦了擦道:「你也想阿昭吗?可是她不要朕了,呜呜呜。」 元宝立起来伸出两只爪子,不一会爪子上的毛就全湿了。 「喵喵喵……」 他叫的急躁起来,杨厚照道:「你不用劝朕,朕没有阿昭睡不着,朕的两只旺仔都没了,呜呜呜……」 猫的叫声把张永和谷大用都招来了,本来皇上这几天难过,他们几个老傢伙约好了,要轮流守着万岁爷,钱宁那种小年轻都信不过。 张永二人走进殿里,还没等看清楚皇上,白猫就跳下床,用爪子抓张永的袍子,然后朝着杨厚照喵喵叫。 这猫可灵了,是让他们劝万岁爷。 张永对猫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杨厚照床边:「万岁爷,您还没睡啊?」 杨厚照不想让奴才们看着自己哭,咬着胳膊把身子转过去。 又来这一招。 张永想了想道:「万岁爷,您是不是想娘娘了?」 杨厚照回头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张永:「可是她不想朕,母后也骗朕,阿昭再不会回来了。」 张永道:「万岁爷,娘娘出宫其实主要不是为了太后,是因为诋毁娘娘名誉的人在暗,娘娘觉得出宫可能会把人引出来,娘娘心里怎么可能没您呢,但是她是干大事的人啊。」 杨厚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腿划桨一样的在褥子上划两下,然后身子就转向床外了:「你是说阿昭不是看透了母后走的,不是对朕失望?是帮朕做事去了?」 失望当然还是失望的。 张永暗暗咳嗽一声,这个就别说了。 他笑道:「当然,娘娘不是说过,最喜欢万岁爷,除非您赶她走,不然她绝对不离开您吗?最爱您了,所以才愿意为您涉险。」 杨厚照这两天被妻子和父母打击的生无可恋,心气和对人的信任都如腐朽的建筑一样,摧枯拉朽的倒下,他甚至以为再也起不来。 可是张永那种肯定的评价让他像是溺水中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阿昭是爱他的啊,为了他的江山她才出宫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不惜犯险,不惜犯险,犯险…… 他好看的眼睛陡然间瞪大,低吼道:「你让阿昭去犯险?你知道宫外的人都什么样啊,阿昭一个弱女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昭出宫的原因?」 张永:「……」 是老宫女告诉他的呀,但是如果承认了是不是会死? 他忙道:「不是万岁爷让奴婢们去保护娘娘吗?探子刚回来报的,刚知道原因。」 杨厚照消了气,痴痴望着烛台上的灯火好一会,后用命令式的语气道:「朕要出宫。」 然后去找皇后,有太后在皇后是不会回宫的,但是皇上必须在宫里,可是他现在要出宫…… 最怕的事情发生了,为什么张永不告诉杨厚照,怕他被皇后勾搭着不回宫。 他为难的看向谷大用。 谷大用道:「万岁爷,这都这么晚了。」 杨厚照指着他二人道:「当初赵瑾和马永成在的时候,朕想什么时候出宫就出宫,你们是不是不帮朕安排?」 所以那两个人都死了。 张永还是犹豫。 杨厚照一歪头:「不帮朕安排也行,朕不会找别人吗?不过到时候朕器重了别人,你们可不要说朕亲佞远贤。」 说完剑眉微挑,那种傲慢的眼神是在告诉他们,你们照量办。 妥妥的昏君。 张永和谷大用能说啥? 准备出宫吧。 出了宫门,杨厚照才发现张永没往李昭家里的方向去,是他不熟悉的路程,他挑着帘子问道:「你这是去哪?阿昭现在在哪里?」 位于皇城西面,跟社稷坛一个横轴线上,在太液池水往西,有条街道叫做太僕寺街。 太僕寺街南边是李阁老胡同,北面有酒醋局光明殿等出名地标。 附近居民不少,是一条有价值的商业街。 李昭出宫不想养老,还是要干老本行,要在太僕寺街盘铺子,但是暂时房子还没找到,带着老宫女和小鹦鹉住客栈呢。 客栈的方向也在那边。 张永把具体情况给杨厚说了,杨厚照回到马车里。 夜晚马车里燃着烛台,他俊朗的表情在恍惚的灯光下一会明一会暗,深沉的眸子显得晦暗吓人,这个该死的女人,有夫之妇还要抛头露面,这次她不道歉绝对不要原谅她。 **** 天刚蒙蒙亮,秦姑姑感觉被窝里陡然间冒了冷风,倏然惊醒。 睁开眼感觉,原来是床里的人把胳膊伸向她的被窝了。 那个人当然是皇后,他们住在客栈,不安全,所以她跟李昭一张床。 只觉得这只手特别不安分,在她裤腰上摸摸搜搜,一直往下。 秦姑姑:「……」 她差点叫出声,也明白皇上和皇后晚上都干什么了,这得是多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啊,睡梦中还要摸,她赶紧把身子转过去,免得她被摸中,可是那只手却不放过她,从后面裤腰往下,去抓她屁股。 呀…… 真是不想忍了,昨天她就是这样被皇后给骚扰醒的。 秦姑姑无奈之下下了床,李昭没摸到她的小豹子,忽悠一下就醒了。 睁开眼一看,旁边的床铺空了,再一看,一个女子的纤细声音在圆桌前倒水喝,所以根本不是杨厚照,她已经出宫了。 哎,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养成的习惯不好戒掉,出来第一晚她就想他睡不着,现在还是,估计要过了三天才成,三天养一个习惯嘛。 看向窗外,天空放白已经天亮了,她慢慢从床上爬起。 皇后平时醒的晚,秦姑姑问道:「您不再睡一会了?」 李昭道:「醒都醒了,去谈铺子吧,早拿下来早开张,我已经摩拳擦掌了。」 李昭看中一家经营布料生意的店铺,那铺子店面大,正好在街道中间,十分醒目,正好盘下商用。 秦姑姑这时道:「娘娘,那铺子虽然好,但是为什么价格这么低,不是有什么猫腻吗?咱们初来乍到,别被人骗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街霸 李昭笑道:「提防还是要的,只要铺子地契能更名,户部认同就行,至于别的事,你想我作为万岁爷的前妻,我会怕吗?」 秦姑姑:都前妻了还占人家便宜不放,真是她欣赏的无赖女人。 **** 老沈家绸缎庄在太僕寺街已经存在三十五年了,如今的东家叫做沈天奇,今年三十二岁,从父亲手里刚接手铺子五年。 一大早沈天奇就要起床去开门。 这绸缎庄外面是门面,后院有一个四合院院子,这条街的建筑几乎都是这样的,前面做生意,后面来居住。 如今才天亮,卖布料的又不是卖早餐,用不着这么早。 沈妻一边穿衣一边道:「老爷不用这么早吧?等用了早饭再去开门不迟。」 沈天奇道:「昨日来看铺子的那位小哥今天要来扔定钱,咱们一定要把铺子兑出去。」 三十五年的铺子,还是从老太爷手上接过来的,这沈家绸缎庄算是老字号,也算半个祖业,就这么卖了,沈天奇十分捨不得。 所以说完话就连连嘆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但是不卖他们守不住了,到时候只会赔的血本无归。 沈妻当然知道丈夫的难处,她想了想,回头看着坐在床边的人道:「老爷,要不要跟那位小哥说清楚,妾看她不像是男子,倒像是个女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女扮男装做生意,也是不容易的,不跟她说清楚了,她买了去,不是比咱们家还让人欺负?」 这话提起来有些心酸,所以沈天奇就不愿意提,但是不得不提。 他们这条街还有一家卖绸缎布料的,才开了两年,但是经常以次充好,所以生意不怎么好,这家人就断定是因为同样在街上卖绸缎的沈家和宋家抢了他家的生意,然后经常造谣说他们两家以次充好,店大欺客。 像是这样的谣言,对知根知底的顾客影响不大,所以他们两家生意还是过得去。 那户人家就勾结街道市监,经常找他们两家的麻烦。 市监是官府的人啊,官府说你以次充好,还隔三差五抽检罚款,强徵税收,他们一介入,这生意还能坐下去吗? 他和宋家人都不服气,想着去告官,但是那户人家本身就是宫里太监的亲戚,街坊邻居都劝他们,民不与官挣,而且京城之地,达官贵人做生意勾结太监的事情太多了,全都欺行霸市,不然他们每年要给上面送那么多孝敬? 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如果告官有用,京城的商户就不至于都是那些有钱人家开的了。 挣扎到最后,沈天奇还是觉得把铺子卖了,拿了钱或者买地,或者找别处安身合适。 但是卖铺子又遇到了问题,原来那户人家不仅要欺行霸市,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沈家和宋家的铺子。 已经放出话了,除非卖给他家,不然谁买就吃不了兜着走。 街坊四邻都知道那姓钱的厉害,所以这铺子往外盘了三个月都没卖出去,知根知底的人没人买,哪怕他的价格已经降到很低了。 听了妻子的话,沈天奇想了许久,最后无奈的摇摇头:「想我沈家几十年来都是兢兢业业的经营店铺,信誉第一,诚信为本,可是这次咱们却不能说。 珍娘,这铺子是咱们唯一生的希望了,好不容易来的外地人,如果你跟她说了实情,她不买了难道咱们真的卖给钱三郎?」 珍娘是沈妻的名字,至于那个钱三郎,就是那户强权的人家。 钱三郎能把五百两的铺子压到五十两,这样还不算,觉得给钱了他们都要感恩戴德,所以真的卖给钱三郎怕老祖宗都要气活了。 那就只能让不明真相的人买了。 沈妻心中不忍,但是想想家中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老大还要读书,这个钱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来,于是她抿紧了嘴,最后道:「妾去给老爷做饭。」 所以面对生存,他们也只能当一次坏人了。 **** 陆续的已经有几家店铺开门了,尤其是在沈家绸缎庄左对面的,是一家食肆铺。 早上起来他家有包子豆浆油饼大碗茶,吸引了很多出门吃早餐的人。 因为是冬天,大家都在屋子里吃的,一共十二长方桌,差不多坐满了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说着新闻政治奇闻异事。 闹哄哄的环境,突然因为一个中年男人的到来而戛然而止。 这人五短身材,微黑的大胖脸上满是逗疤,下巴最下面有个小指甲大小的黑痣。 人长得比较兇恶。 穿着浅蓝色的直身,但料子是苏杭的贡品,长相不好,但衣着富贵看着有地位。 这位正是刚来他们街上两年的钱三郎。 不过钱三郎好像是他的大名,人家上头有人,现在谁人见面不称唿一声钱三爷。 有机灵的人见钱三郎在地中站,忙让出好位置道:「三爷早,三爷这边坐。」 钱三郎呵呵一笑,眼睛周围全剩下肉了,没说什么,微微点头,算是给让位置的人的肯定。 等他坐下来,四周有人默默结帐,屋里面没吃完的人接下来也没话了。 这还用说,表面上对他尊敬,但是心里都十分畏惧和反感,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吃,这样的人谁都不想沾惹。 钱三郎见此情景,坐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黑。 这家食肆铺子是一对老夫妻开的,老夫妻有一双儿女,平时老头子和老婆子在后厨忙,女儿收帐,那儿子是个甩手掌柜,不知道去哪里混了。 这家女儿叫做田美娘,二九年华,长得面嫩秀气,个子高挑,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因为自小就长得好看,所以大家都叫她美娘,也因为长大了还好看,所以人送外号赛咸菜西施。 因为他们家咸菜卖得好嘛。 美娘见惯了人来人往,也有些小聪明,知道这位钱三郎上面有贵人亲戚,见众人都不搭理人,她心想,这种贵客奉承还来不及,竟然有人想得罪。 她亲自送了一小碟咸菜方在钱三郎桌面上,然后道:「三爷,您要吃点什么?美娘这就给您点去。」
第四百七十九章 交易 这钱三是钱宁的亲叔叔,因为钱宁的发起,他也是刚富炸贵,最喜欢别人阿谀奉承。 见娇滴滴的小娘子这么识相,心里很受用,点了吃的东西,然后问道:「你家对面老沈家,昨天是不是来了一个买家?谈妥了吗?」 不然无缘无故他来这种地方吃早餐?就是要打听老沈家卖铺子的事。 街上谁人都知道钱三郎欺负人,逼得沈家吴家祖业都要关门大吉了。 吴家只有慈母和长子,那吴少爷一根筋,他母亲还支持他,看样子是要死磕到底了,沈家坚持不住,要变卖祖产。 吃饭的很多都是当街做买卖的,所以知道钱三郎要低价买人家的铺子,不让人家卖呢。 他们对这种事深恶痛绝,听钱三郎自己还提起来了,知道沈家卖铺子的事消停不了,有的感觉郁闷就走了,有的默默听着八卦,有的心怀沉重心情的探听消息,各种姿态,但屋里还是恨静。 田美娘心想钱三郎势大,街道早晚要被他接管,以前他不来是没机会,现在机会摆在眼前,难道还不抓住。 田美娘的母亲年轻时候长得漂亮,差点嫁给了一个举人,但就是因为商户出身被人看不起,于是婚姻告吹,也因为跟那举人交换过定情信物被人传了出去,所以名声也不好了,这样就高不成低不就,好一点的家庭都不要她。 后来她看知根知底的田义人还不错。 田义就是田媚娘的父亲,家里有铺子,会手艺,生活殷实,而且老实巴交只知道挣钱对她好。 但是到底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所以田母一辈子都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生下田美娘后,女儿的容貌不输给她当年,就发誓一定要让女儿脱离商籍,去做人上人。 田美娘自小,田母给灌输的思想也是要结交权贵,绝对不嫁商户。 这钱三郎虽然也是经商的,但是宫里有人,地位已经和存粹的商户不一样了,田美娘倒是没看中钱三郎老么卡眼的丑,但是人家的亲属人脉,肯定是他们这种出身的人不能比,搞好关系没坏处。 旁人都不出声,田美娘道:「听闻上午来扔定钱,那不就谈成了,三爷,人家怎么听说沈家已经答应卖给您了,他这不是一奴侍二主的做法?」 分明是姓钱的强买强卖,众人听了田美娘的话不由得蹙眉。 钱三郎却笑道:「你听到的可是真的?」 田美娘道:「这街上还没有我不知道事,当然是真的,三爷,您还没回答人家的话呢,是答应卖给您了吧?」 钱三眼睛眯起来,点头道:「是,所以这沈家出尔反尔,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铺子谁敢买,也是跟我钱三过不去,谁买就让他血本无归。」 说完一拍桌子,用胖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兇狠的扫视屋里的人。 屋里的人纷纷放下筷子,这回不想走的也都走了,去传播钱三郎的话。 *** 快过年了,大冬天里难得的风和日丽,所以街上人比较多,或者熘达或者採买,熙熙攘攘的可见繁华之态。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们有人的目光很奇怪,尤其是在门口招揽生意的本街人,用或同情或冷漠或警告的目光看向同一个地方。 秦姑姑和小鹦鹉走在李昭身旁,感受到了这些目光,秦姑姑问李昭:「娘……大爷,他们看的地方是咱们吧?你看,咱们走到哪里,目光就到哪里。」 确切来说是她,是她走到哪里,这些目光就到哪里。 不过原因李昭已经知道了,小鹦鹉去打听的,这街上有恶霸,她看中的铺子不好做交易。 可能是这些人以为她还不知道,所以觉得好奇或者同情吧。 李昭笑了笑道:「不用理,咱们做咱们的交易。」 李昭三人很快到了沈家绸缎庄,偌大的铺子里面冷冷清清的。 李昭一进来,沈天奇忙从柜檯后走出来,道:「李家大爷,您来了?」 李昭道:「不敢当,您叫我阿昭就行。」 沈天奇笑了笑道:「李老弟里面请吧,咱们屋里谈。」 这店铺本来也没什么人来,感觉都不用看着。 当然也就不用避人,李昭虽然女扮男装,但是毕竟还是女人,因为两年没做生意了,现在感觉面对陌生男人有些不习惯,她也不想去狭小的地方。 进屋左手边有一块地空地摆了桌椅,是供人休息的地方,李昭道:「咱们就坐这谈吧。」 沈天奇当然没有异议。 沈天奇要的价格是四百三十两,他这么大的铺子,比市场价已经少了一百多两银子了,李昭没有还价,因为她知道这人没赚钱,而且还拿出祖宅交易,是心血,她虽然是生意人,但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当然,要赚钱也不能赚在人血馒头上。 不过这铺子有问题,沈天奇再不容易,也应该对她透漏一二。 她是有身份撑腰,什么权贵都不怕,但万一今日来买铺子的不是她呢? 是个外来人,四百三十两对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买了他这铺子,又抗衡不了权贵,很有可能就倾家荡产了。 所以如果是她,她会告诉别人知情。 但是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选择,不明说也可以理解吧,但是起码要有危险提示,不然就有点不讲道义了。 不讲道义的人不想和他交易。 一切都谈妥了,李昭手里拿着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定金交完后去户部过户,过完户再支付那百分之五十,就算成交了。 她将银票递给沈天奇,突然手又停住了,道:「沈老闆,您也发现了,我一口都没有还价,是因为我知道行情,您这铺子卖的便宜,但是为什么会便宜这么多呢?」 沈天奇昨天模模煳煳说了一嘴,因为老家有事,他要和妻子回家,但是今日在交易的关键时刻被人又问一遍,事先找好的说法就都说不出口了。 支吾一下道:「对了,李老弟家中都有什么人,您是自己经营还是帮着别人购买?」 李昭将银票放在桌上,道:「我家中只有兄弟三人,我们三个都在了,这铺子买来自己经营,我以前就是做买卖的。」
第四百八十章 阻止交易的二愣子 沈天奇顺着眼前人说话的目光看着,看到她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相貌机灵白净,中等身材,是男人可感觉还没有眼前的这位女子能撑大场面。 至于另外一个,耳朵上有耳洞,普通的小褂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分明也是个女人。 所以这个家庭一个男人不怎么顶用,剩下两个女人。 到底能成什么事呢? 如果他把铺子卖给这样的一家人,怕他们要被钱三吃的骨头都不剩。 看了良久他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李昭问道:「沈老闆,您怎么了?我家里刚分了家,我们三兄弟被母亲和大哥赶出来了,没有落脚的地方,想尽快找点生意做,您不是要反悔不卖给我们吧?」 明明她是女人,怎么会说是被大哥和母亲赶出来了呢? 沈天奇脑海中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很有可能是被丈夫赶出家门的女子。 这样想,他眼睛一扫李昭,穿着青色纻丝贴里,头上一顶唐巾,清澈的眉眼俊逸非凡,看人的时候眼睛虽然带着微笑,但是眸子灵动一看就很精明,这笑容有多少是实在的就会让人猜疑。 气质高华有手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子。 可她身后的两个她嘴里的哥哥,女的冷漠男的热情,都没有她干脆有威仪。 肯定不是兄妹关系,倒像是主僕。 做生意的人见惯了大千世界,眼神不好生意不好做,所以沈天奇这么一扫,大概就把李昭下堂妇的身份给确定了。 有钱人家的下堂妇,不知道为什么会下堂。 但是话说回来,再是有钱人家的下堂妇,都已经成了没有依靠的女人,如果这盘铺子的钱是她所有积蓄,买卖这么一成交,怕她遭遇厄运啊。 早上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妻子,不让妻子说实话,这时候沈天奇自己有点良心不安了。 一咬牙道:「小兄弟,我实话跟你说,这街上有个街霸要占我的铺子,我已经被他打压的实在撑不下去,所以不得已才要卖掉。 他要五十两银子买我铺子,还放狠话,他要买谁敢破坏他买卖的话,他绝对不会给那人好果子吃。 也就是说,您若是买了这铺子,他以后会打击你,后患无穷。 所以您想好了,您若是害怕不想买了,我也不会怪您的。」 说完无奈一嘆,脸上全是愁容。 这才是生意人应该有的仗义。 秦姑姑不知道真相,看向小鹦鹉,小鹦鹉道:「这个恶霸可有点过分。」 李昭点头道:「多谢您告知我。」 说着把银票递过去,又道:「拿好了,您给我写个收据,然后咱们一起去户部过户。」 方才犹犹豫豫不肯交定金,说有危险她反而痛快了,沈天奇已经做好了买卖泡汤的准备,此时看着银票,有点不值所措。 「您真的要买?」 李昭点头:「我要了。」 「这位仁兄,您先等一等。」 就在沈天奇要收银票的时候,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制止声。 这声音虽然严厉,但是不失优雅,是字正腔圆的官话,声音很好听。 李昭还以为是杨厚照,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身上穿着宝石蓝的杭绸直身,青色皂靴,头戴忠靖冠,是时下比较流行的打扮,看不出身份,但是料子和头冠质地不错,应该家境殷实。 身材高挑偏瘦,鹅蛋脸,浓眉圆眼,白净的肌肤显得斯文儒雅,当然不如她的小狼狗那么英气逼人俊朗非凡,但是也是个十分清秀的男人。 这人李昭不认识,想来是沈天奇认识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他们交易,她看向沈天奇。 沈天奇站起来道:「宋家老弟,你怎么来了?」 这男人叫做宋涵佩,正是宋氏绸缎庄的少东家。 也就是钱三郎要打击的另外一家。 这宋涵佩父亲在一年前被钱三郎给气死了,如今家里只有老母和一个妹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是绝对不会出卖宋家的铺子让钱三郎得逞的,所以要干到底。 当然,对于沈家扛不住了他也能理解,那就卖铺子吧。 但是这铺子知根知底的人都不会买,宋涵佩听闻一个外来人要买铺子。 他不是生气沈天奇不能跟他战斗在最后,而是看不惯这种隐瞒的手段,所以是来搞破坏的。 沈天奇问话,宋涵佩没有回答,走到他们谈话的桌前看了李昭一眼,陡然间他愣住了,之前匆匆没主意,这么一瞧,这人眉毛弯弯有形,大眼清澈,虽然英气逼人,但绝对是女子长相。 他脱口道:「怎么还有耳洞,莫不是个女人?」 李昭:「……」 看破不说破,有点涵养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秦姑姑和小鹦鹉则是因为李昭身份被识破,开始紧张的看着宋涵佩。 宋涵佩说完这句话却没再理李昭,目光分看的看着宋天奇:「宋家大哥,咱们街坊住了二十几年,自小我就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你要卖铺子是迫不得已我不管,但是起码咱们铺子什么情况你得跟人家说清楚,不然怎么能这么交易?」 又看李昭一眼,神色更沉重了,道:「没看出来吗?这还是个女人,你把这样的铺子卖给一个女人。」 继而又问李昭:「你有背景吗?你能跟达官贵人相斗吗?什么都不能,你一个弱女子,到我们这里买什么铺子,留着你的钱买胭脂水粉吧……」 他一箩筐的话开始按个数落人,根本不容人解释。 沈天奇被他骂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说?」 宋涵佩道:「我方才听田美娘说的,他说你要卖铺子,还不跟买家说实话。」 沈天奇气得冷哼:「那个女子的话还能相信,小小年纪最喜欢扯别人闲话,谁说我没说?我已经说了,不信你可以问这位李老弟……」看向李昭:「李,嗯,李老弟。」 宋涵佩可不管他多尴尬,询问似的看向李昭:「宋大哥跟你说了吗?」 这人虽然说话直接,到底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起码对李昭来说他是个好人。 这样有意思的人,李昭对宋涵佩印象非常好。
第四百八十一章 搬家 李昭笑着点头道:「宋老闆方才已经说了,然后我才答应交易的,多谢您相告,确实是知道的。」 宋涵佩就是看不惯不公平和见不得人的事。 但是真的沈天奇交易成功了,其实他非常高兴。 微愣一下,继而顿时眉开眼笑:「你们既然都知情,那我错怪沈大哥。」 说完对着沈天奇深深一拱手:「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这宋涵佩都是街上出了名的认死理,沈天奇能跟他一般见识,反正他都要搬走了,笑道:「如果跟你见怪,几年前就气死了,算了算了。」 得到别人的谅解,宋涵佩又对李昭起了好奇之心,转头道:「明知道这店铺又问题,你怎么还买呢?可别逞一时之气,到时候陪得血本无归。」 真是个乌鸦嘴烦人精,本来人家都在交易了,如果被他这么一劝不买了怎么办? 沈天奇可怕李昭后悔,任凭宋涵佩跟李昭说话,收了银票赶紧去写收据去了,免得对方后悔。 李昭见这姓宋的实在热情,不好表露身份但是也不好骗人,道:「因为我相信人间有真理,人间正道是沧桑,我更相信天子脚下朗朗干坤,谁敢如此嚣张要夺我店铺,当国法是摆着看的呢。」 这宋涵佩并不是做生意的,铺子是他家的,父亲死后母亲经营,他是个读书人,但是到秀才止步,举人都没考上呢,所以个性有着当下读书人的忠义和执着。 李昭也有这种不服输的虎劲,听说话就知道是同路人。 宋涵佩喜出望外的鼓着掌:「说得好。」 随后又打量李昭一遍,只觉得她那盈盈的眸子越发灵动好看,像是里面住了一直小手在勾人,他耳尖瞬间发烫,问道:「您是女子吧?是吗?在下方才是否唐突了您?」 李昭无奈的笑了,不知道是宫里生活久了,还是她年龄增长了,再扮男装就再也扮不像了,这可真是不方便。 **** 李昭和宋涵宇互通了身份和姓名,以后大家都是街坊,算是认识了。 然后小鹦鹉和沈天奇去过户,等二人再回来,李昭交付了另外的金额收了字据和地契,这铺子就是她的了。 沈天奇早就打算要搬家了,但是没成想能交易这么快,所以准备还是不充足,跟李昭通融一下,想再呆三天再走。 沈家多大李昭知道,收拾东西用不着三天,但是谁都有情节,可能是对老宅有所留恋吧。 她又不怕谁耍花样,道:「那就三天吧,三天后我来收屋子。」 沈天奇喜出望外,连连谢过。 这样今日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李昭带着秦姑姑和小鹦鹉去别的街道,他们要住新房子了,总要换些家具和布置用品,也要选的。 她三人怎么光明正大来的,就怎么光明正大出去的,因此没有看见,在他们走后,三个「小尾巴」,悄悄的从隔壁的首饰店中出来。 不是别人,是杨厚照和他的狗腿。 杨厚照指着李昭离去的方向道:「方才她是不是跟一个小子眉开眼笑。」 他们昨晚就跟到李昭的客栈,但是杨厚照心气高,虽然王太后的事他对李昭有内疚,但是李昭确实不肯为他做一点点牺牲也是真的,他也不愿意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故而就找了隔壁的房间住下,今日知道李昭要谈生意,又跟来。 人家屋里谈话,他当然听不见,但是宋涵佩离开时李昭和沈天奇起身送到门口,那种欢笑的道别,他全看到了。 张永心想不问铺子怎么样,不问娘娘去哪里,不问跟娘娘打交道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交道,什么都不在意,就偏偏见到相仿的英俊少年就暴跳如雷,当醋缸最在行。 他道:「大爷,管他什么人,您要不劝咱们家大奶奶回家?一回家,就什么人都不怕是不? 不然您就跟奴婢们回家吧,咱们跟人家混不了啊,咱们家事情多,老的少的都等着您发话呢。」 杨厚照一想到李昭和别的男子相谈甚欢的样子就生气。 咬着唇道:「不回去,爷没本事劝她回去,爷也不回去。」 脸皮厚啊,没本事还说的这么横? 张永和谷大用互视一眼,这可怎么办? 后张永道:「您不回去旁人找您怎么办?不回去咱们一直住客栈啊?」 杨厚照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回头看向身后的珠宝店:「爷也做点小买卖养家餬口如何?」 **** 三天后,街上小雪飘飘,气温骤降,除了卖炭卖热乎茶叶蛋的,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 但是沈家绸缎庄门口不断的进出人,可显得热闹极了,驻店的生意人没事,就都站在门口观看。 在田媚娘家门口常年有一个挑挑子卖柴火的樵夫,樵夫二十多岁,是城外住着的,父母都死得早,他没钱没地只能靠力气餬口,所以至今也没娶妻。 今天天冷,他的柴禾很快就卖完了,按理说可以早点回家休息了。 因为他一直喜欢田没娘,所以用积攒了三个月的卖柴钱,给田美娘卖了一个铜镜。 但是他胆子小,不敢送出去,一直放在怀里,柴买完了看田媚娘和她大哥田娃在门口说话,腼腆的走过去。 这个樵夫也经常给家里送柴火,所以田美娘和田娃都认识他,他长躲在家里的屋檐下遮风避雨,兄妹两个十分嫌弃但是见怪不怪。 都是认识人嘛,他过来二人继续讨论对面的进进出出,当没有他这个人。 田娃问着田美娘:「绸缎庄卖了,怎么隔壁的书铺也关门了,这个卖给谁了?」 田美娘摇头道:「三天前有个胖男人想盘荟萃阁,但是老闆不卖,后来不了了之了,书铺没听说卖啊。」 但是已经关门三天了。 田娃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绸缎庄,绸缎庄中进出的人都是搬家的劳力,没看到主人。 他常年不在家,好不容易换了邻居都不知道是谁,问道:「你见过买家吗?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什么样的人?」 田娃的语气中带着好奇和期待。
第四百八十二章 田美娘挑衅阿昭 田娃这个人啊,不务正业还好色。 他三年前娶了妻子,但是妻子跟田母关系不好,生下一个女孩就喝耗子药死了,从那以后街坊邻居都说他们家婆婆恶,男人靠不住。 也就没人给他说亲。 成过年的男人,却常年尝不到女人滋味,都憋坏了,田娃说的时候搓着手,心想,要是个小寡妇开店就好了。 田美娘手指下意识的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下,一下子就明白了哥哥期待的是什么,她冷笑道:「男的,哥哥死心吧,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只可惜还是个商户。」 所以她也没心思了。 她摸下巴的时候手指纤长显得动作十分妩媚,刘大海看得痴了,忍不住红了脸。 前面那对兄妹还在说话,田娃听闻是个男的,直叫可惜。 忽然绵绵的银白世界中,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沈家铺子中走出,随着她的出现,她身后的劳工都一一散去,最后剩下一男一女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头看着铺子的匾额,指指点点因为距离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田娃可看清楚了,是个女子,女子身材窈窕,虽五官没看清楚,但也能感觉出眉目清亮。 不然不能她一出现,好像天地之间其他人都是虚无,唯一人独立。 他嘴角笑的颤抖,不服气的道:「死丫头,是她买的铺子吧,你不是说是男人嘛?明明是个女人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丈夫。」 田美娘确定自己之前见过买铺子的少年,长得就是这样,怎么还变成女的了? **** 任谁都能看出自己是女的,这样就会更引人注目,李昭最后还是决定换回女装。 沈天奇一家昨天就收拾东西走了,原来说是三天,其实是放个烟雾弹,是不想走的当天被钱三郎纠缠。 李昭的东西已经搬进来,给力工发了工钱,她就彻彻底底做回店铺的老闆娘了。 这时候主僕三人围着匾额看。 秦姑姑问道:「太太,咱们还要做布匹生意吗?」 做布匹生意李昭还没找到货源,就是沈天奇剩下的那些,她本来打算开个报社的,但是现在有钱三郎这种恶霸在,她转行好像是她怕了。 那怎么行呢? 她点头道:「嗯,咱们也卖布料,等我找到了货源就开张。」 「开张不是要挑好日子,你怎么是找货源?」 身后突然传来优雅关注的声音,李昭回头一看,果然是刚认识的宋涵佩。 她点头行礼:「原来是宋公子。」 宋涵佩见果真是她,眼睛里带着惊喜道:「你以前不是做布匹生意的?那你需要我帮忙吗?这些东西我门不清楚,但是家中慈母和掌柜的都很有门路,可以带你一程。」 刚认识哪好让人帮忙,李昭还没来得及拒绝,迎面又走来一个女孩子:「宋大哥,你在这啊?哎呀,在给谁说话,这个人是谁?」 女子莫约和自己同龄,穿着大红缎子碎花小袄,下身蓝缎百褶裙,带着围发云髻,是个丫头打扮。 五官谈不上十分精緻,但是眉眼好看,可以称得上是美人。 她初来乍到,还没开张,因此还没让小鹦鹉打听附近都是什么人,这个人她不认得。 但是这人分明在问宋涵佩她是谁,于是李昭微微笑了笑,算是表示友好。 宋涵佩用很热情的语气道:「这位李娘子是沈家绸缎庄新来的老闆,以后都是街坊了。」 然后他又对李昭道:「以后这匾额会换姓名吧?暂时我先这么叫。」 指着那女子道:「这位是对面食肆铺子的闺女,叫做田美娘,李娘子叫她美娘就行了。」 李昭微微颔首:「原来是田姑娘,初来乍到,以后都是街坊了,还请您多多关照。」 田美娘没有立即回答,她一双水杏研眼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李昭。 李昭今天穿着大红色遍地金妆花缎面狐狸皮披风,高贵修长把里面的衣服都盖住了,但是那没有一点其余颜色参杂的红色,在小雪飘飘中,如一抹傲雪盛开的玫瑰,再加上她五官靓丽绝非一般美人可比,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妒忌之情不由得涌上田美娘的心头。 她一直就想嫁给读书人,宋涵佩虽然才是个秀才,但是已经脱离了商户籍贯,最重要人长得英俊家境殷实,十九岁还没订婚,正是她的如意郎君。 她突然赶到这里也是因为看见宋涵佩在跟女人说话。 宋涵佩儒雅矜持,可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女子,如今如此主动,近来一看,才知道这女人长得如此狐媚。 但看李昭头上髮髻高高盘起,这明明是妇人打扮,她心里感到危机,眼珠一转有了计策。 终于笑道:「李娘子,您是一个人经营店铺吗?您的丈夫呢?怎么成了亲的女人还抛头露面啊?这样影响好吗?我要是成了亲,绝对不会出来做生意的。」 她是想告诉宋涵佩,这女的已经是妇人了。 宋涵佩对李昭的身份也很奇怪,为什么已经已婚妇人还要冒充男人买铺子,他有着良好的教育,本来这种事不该听,可是李昭给他的感觉太美好了,忍不住就想留下来细听。 打量自己的眼神不友好,等了许久才回话,李昭看田美娘眼里闪着的挑衅的光,再联想她叫宋涵佩的热情劲,就差不多明白两个人怎么回事了。 他们两个人好不好的跟她什么关系? 不过李昭只想好好做生意,而且她还爱着杨厚照,暂时不想找下家,也不愿意扯一些没用的东西,敷衍道:「我丈夫是军官,在西北戍边呢,要上级允许才能回来。 至于我为什么成了亲还抛头露面,你个未婚的小娘子都能站在大街上随便问人问题,我都有人要了怕什么?」 这人是有丈夫的田美娘松了口气,但是那句我都有人要了怕什么分明话里有话。 是说她问人闲话没人要,她本来就嫁不出去。 田美娘可不是什么沉的住气的人,一下子就岔起了腰,道:「我是看你是新来的,想要照顾你,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是骂我嫁不出去吧?」 李昭眼睛一挑:「我说什么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我是下堂妇 眼看这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在一旁因为知道李昭丈夫还在而有些失落的宋涵佩一下子回过神。 她看向田美娘道:「是你先言语挤兑李娘子的,人家要不要做生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算了,你到哪里哪里都不消停,你快回去吧。」 他看下田家铺子方向,又到:「看你大哥和那樵夫都等着你呢,你还不回去?」 田娃是在等李昭的底细呢,还没打听清楚,田美娘更不能回去了。 宋涵佩是个公道人,但是李昭也没用必要谢他,只是用目光警告着田美娘,让她不要再招惹自己。 田美娘却因为宋涵佩的数落一下子对李昭恨上了。 可她任务没完成。 她忽然间换做一副笑脸,拉着李昭的手道:「李娘子,方才是我说的不对。」 然后看向宋涵佩道:「宋大哥,李娘子已经成亲了,再叫娘子不合适吧?以后咱们叫李娘子……」 问向李昭:「对了李娘子,您丈夫贵姓啊?总不能叫你李大嫂吧?」 谁是她大哥? 李昭最讨厌这种为了男人跟女人耍心机的女人,喜欢宋涵佩就自己追去呗,老拉着她干什么? 而且还说一次不成说两次。 她推掉田美娘的说,眼下一片冰冷的笑道:「你就叫我李娘子就行,不然叫我李老闆也可以。」 用客套的语气和警告的表情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三番五次的,田美娘真的被气到了,拉着宋涵佩的胳膊道:「宋大哥,人家都认错了,你看这个人,她怎么这么无礼尖刻,她是不是不想在街上做生意啊?」 生意人都本着和气生财的态度和人相处,是不得罪人的。 宋涵佩看向李昭,浓眉大眼中透着精明和能干,这种道理她肯定不是不懂,就是不喜欢田美娘罢了。 其实他也不喜欢。 他不着痕迹的推开田美娘,道:「行了,你还是走吧。」 可他却没说他也走啊。 他那好看的眼睛不时的看着那妇人,目光是抱歉,耳尖红红的带着羞涩,这分明就是捨不得。 赶她走,却捨不得一个有妇之夫? 田美娘再次挑衅似的看向李昭:「难道你是外室?自己的男人见不得光?姓什么都不敢说,莫非你外室都不是,那是什么啊?」 女人外室都不是,却成了妇人,那是什么? 人尽可夫啊? 关键问题和她有毛关系? 李昭眯起眼睛。 秦姑姑已经忍了很久,忍不住的挽起袖子,她刚要开口骂人,却在这时,隔壁的书铺里,发出一声门闩开启的声音,然后是男子长长的抻了一个懒腰。 「哎呀,怎么这么热闹呢?」 这里竟然有人。 男子的声音优雅温柔带着小小的慵懒,语气则调侃戏嚯。 如果说宋涵佩的优雅声音是玉石相击的清脆,那么这一抹优雅就是山涧流淌的溪水,在深沉中滋润了别人的心底。 田美娘看了满眼惊艷。 也太耳熟了。 李昭主僕三人诧异的看过去,果然是他们家万岁爷,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宋涵佩回过身。 这男人一身沉香色贴里,腰上同色玉带,显得身材修长挺拔。 那神采飞扬的剑眉星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物。 不管是衣着还是气质,都不像普通人。宋涵佩道:「哎,怎么不是柳叔?」 原来这家店铺的老闆姓柳,不过现在不是让杨厚照买来了吗?卖玉器的不卖,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花上千两银子买了李昭另外的隔壁。 他之所以出来,就是因为李昭和这个姓宋的叽叽喳喳吵的他心烦。 怎么,才离开他几天就要找下家啊? 本来李昭说她丈夫在西北,杨厚照还挺高兴的,起码她没承认自己是下堂妇,这样旁人就不能追求她,但是别人问他姓氏的时候她却不说了,怎么了? 他姓杨见不得人啊? 杨树笔直挡风容易成活,是北方最重要的树。 羊羔可爱产奶肉好吃,是非常重要的动物。 三阳开泰,杨柳依依…… 到底怎么了? 姓杨的多好。 竟然不肯说? 杨厚照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歪着脖子看向李昭:「是啊,这位李娘子,人家问你丈夫姓什么呢?怎么不说呀,是不是你丈夫姓太好听太尊贵,你怕说出来亵渎啊?」 这是什么话? 不明真相的人都诧异的看着杨厚照。 李昭因为杨厚照追出宫来本来很高兴,但是这小子尽然不哄她还出言挑衅,当时因为他娘离开他就对了。 她眼睛一瞪,随即眼里闪过报復的凶光,看向田美娘道:「你不是要问吗?我其实没有丈夫,我家婆婆不善,经常虐待我,丈夫耳根子软,只信婆婆不信我,打我骂我就把我休了。 想我无依无靠的,他还休了我,我不愿意提他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就知道逼我,这分明是我的伤心事,我丈夫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最后,她有一些无奈和哽咽,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存了一汪水,那种感觉就如清晨繁花上的露珠,不见难堪,唯有娇媚惹人怜爱。 宋涵佩看的怦然心动,同时心里方才的酸涩一扫而空,原来她已经被休了,是自由身。 随即又起了怜惜之情:「竟然这样可怜。」 杨厚照气的瞪大了眼睛:哪里可怜了? 敢说母后恶毒虐待她? 他又什么时候耳根子软了? 谁打她骂她了? 谁又休了她? 这女人真是会演戏。 他用警告的武器道:「你再说一遍你是下堂妇?」 李昭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再捣乱她就说自己是寡妇。 杨厚照气的咬牙切齿,他还没死呢。 眼前刚熟悉的男女突然间「眉来眼去」,再听她们的对话,宋涵佩眉心微蹙的问道:「您二位相互认识的?」 何止认识,人家是帝后夫妻。 小鹦鹉和秦姑姑同时转过头去掩饰住笑。 李昭不知道要不要承认,杨厚照突然哼了一声:「爷怎么会随便认识女人?尤其是下堂妇,爷不认识。」 好,那就不认识。 李昭对宋涵佩笑着摇头:「不认识。」 可是看着不像啊,宋涵佩眉心的皱纹更深刻了。
第四八十四章 越吵越僵 宋涵佩和杨厚照互道了身份就走了,田美娘看着杨厚照有些不舍,可人家都进屋了,她也走了。 杨厚照进屋之后就嗖嗖嗖往屋后跑,张永不解的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古大用方才看见了,门口娘娘和万岁爷互相给了对方一记凌厉的眼神,然后娘娘回屋了,万岁爷也回来了,此时看来,娘娘定然眼神中跟万岁爷约定了什么,也在后院。 他拉着张永:「看好戏去。」 李昭提着裙子跑到后院。 他们后院是四合院样式到院子,但是左右厢房都没有盖到头,和隔壁之间有一堵墙。 墙有一人多高,杨厚照已经爬上右边的院墙,正要往下跳呢。 李昭吼道:「你干什么?这是我家,你跳过来我还下夹子。」 马永成那肿成猪蹄子一样的脚立即浮现在杨厚照眼前。 他坐在墙头不动,然后问道:「你丈夫姓杨,你为什么不说?」 李昭冷笑道:「哎呦,你还来问我,你是谁啊?我认得你吗?我可不认识你。」 方才他是因为她不听话生气,顺嘴就说出来的,之后他也后悔了。 可是他为她那么难过,见面都不知道安慰他,还气他,谁要认识她? 杨厚照指着李昭道:「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跟不跟我回去?」 都骂她还让她跟他回去? 李昭四处找着棍子:「今后再来爬我墙我就打你。」 两个人一个在上面躲,一个跳着高的骂,吵的好不热闹。 这边秦姑姑和小鹦鹉躲在门面的后门处抄着手看着。 怕出事,小鹦鹉低声道:「姑姑,不然咱们去劝劝吧,这怎么好不容易见面还吵架呢?」 秦姑姑撇撇嘴道:「你要去你去吧,反正打完还要好的,你现在去你劝谁,我可不得罪那个人。」 小鹦鹉:「……」 那边张永和谷大用也在进行这样的对话。 谷大用道:「真的不用劝架?」 张永道:「谁信他们两个是真吵架,谁就是真傻子。」 后来两边的僕人,四个人,各找了温暖的地方喝茶看戏了。 李昭的棍子打到杨厚照的脚了,杨厚照哎呦一声,在墙上趔趄一下,李昭自认为没用力,可是被他这样还是吓到了。 她怕杨厚照掉下来,本能的张开胳膊去接。 雪越下越大,下面的红色在白雪中耀眼明亮,像是傲然屹立在雪中的寒梅,她要用她的臂膀拥抱他。 杨厚照感觉到心头一暖,怎么忍心跳下去呢,万一摔在她身上怎么办? 他忍不住笑道:「你怎么那么傻?爷是男人用你接?」 墙头上的人坐在那里,一条腿踩在墙上,胳膊放在膝盖上,另一条腿耷拉下来,不断地晃着。 笑容宛若春日朝阳, 姿态悠闲不失顽皮,哪里像是受伤了? 李昭放下胳膊蹙眉道:「竟然敢骗我?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不要闹了。」 她说完,沉下脸转身就走。 却没有一点点邀请他的意思。 杨厚照方才的喜悦心情一下子就没有,喊道:「李昭,你到底跟不跟爷回去?」 李昭回头,想了想对着墙头一笑;「我记得杨大爷说要证明给我看,是我错怪了你,那为什么朝廷会下圣旨说我病了?你的证明呢?」 通政司已经将悬赏的通告发布下去了,识字的人都可以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李昭对宫里的事情那么门清,她怎么可能猜不到杨厚照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圣旨呢? 太后娘娘对她,是想要赶尽杀绝的。 只要一提这件事,杨厚照自己也不好意思让李昭回宫。 这也是为什么他犹豫了好几天才说出来的原因。 可是不回宫,难道就一直在外面晃荡?看看那个姓宋的,看她都什么眼神啊? 杨厚照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可以回娘家,爷又不是养不起你,要你抛头露面?万一被人知道,我这脸往哪里搁。」 一口一个爷,他到底是谁的爷? 杨厚照那种傲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李昭。 她冷声道:「杨大爷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在抛头露面,现在觉得丢人有些晚了。 再者,我既然离开了,就是要过我自己的日子。 回娘家,让你养,我算什么? 难道真的要像田美娘说的,当外室? 到时候杨大爷又娶了妻子,我成了什么人? 我要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我就跟杨大爷说好了,咱们以后各不相干。」 「你说真的?「 杨厚照语气不善,李昭道:「比珍珠还真,就按照杨大爷今天说的那样,不认识,以后别说认识我。」 杨厚照只是不喜欢别的男人觊觎李昭。 说让李昭回娘家也是想等太后消气了再把她接回来。 没有看不起她也没有要控制她的意思。 但是显然李昭误会了。 看着她那倔强的身影毫不留恋的转身,杨厚照又急又气,气的是李昭从来都不明白他的心意,急的是她就不能多跟他说说话?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可怜,至高无上的天子,却每每都要贴人家的冷屁股。 心灰意冷,他负气的吼道:「不认识就不认识,今后见面也不要说话。」 李昭可是吃软不吃硬的,回头冷笑:「谁先说话谁孙子。」 嘿,这个死丫头。 杨厚照呸了一声:「让你做生意,让你冒充下堂妇,爷要亲眼看你被人欺负,你怎么求救,爷都不会管你。」 李昭先是竖起一个拇指,在满天飘雪的情况下向上指,然后倒过来晃三下,脸上同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孙子」 她就这么鄙视他相公。 杨厚照气得从墙头上站起:「你给老子站住,站住。」 可是那傲然的女子,已经风一样的回屋了。 杨厚照指着空荡荡的门口:「李昭,你不道歉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不会原谅你的。」 「原谅你的。」 「你的……」 可是过了许久,也只有这他自行补脑的回声来回復他。 杨厚照又崛起了嘴。 眼看着没谈拢,谷大用从放下茶杯道:「咱们还是去劝劝吧。」 张永摇头:「没事,过不了晚上,这都几天没在一起了?咱们万岁爷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嘴硬,但是不正经。 谷大用恍然的点头,晚上。
第四百八十五章 街霸找上门 小鹦鹉在锁门的时候秦姑姑去检查了一遍。 小鹦鹉眼睛一转,指向墙头:「用不用给咱们爷留个梯子?「 秦姑姑拍着小鹦鹉的脑袋;「别吃力不讨好了。」 李昭今日小日子,他们万岁爷记得清清楚楚呢,肯定不会来,要想帝后和好,再等个三五天吧。 小鹦鹉一缩脑袋,然后回屋去了。 果然这一晚上过的十分平静。 第二天李昭吃过饭和秦姑姑小鹦鹉清点前面的库存。 杨厚照背着手来了。 今天天气比昨天还冷,他披着黑色鹤氅,高大的身影英姿飒爽,笑嘻嘻的进来,神态有些羞涩但强装正经。 李昭眯起眼睛,后来一想谁说话谁孙子,那句你来干什么她又咽回去了。 杨厚照:「……」 明明看着她要说话的,可是突然间又低下头,真是把他憋死了。 哼,她不说,他说。 反正他昨晚睡的好,虽然没睡在一起,但是他们是邻居呢。 杨厚照敲着柜檯道:「李老闆,接着卖布料啊?用不用小爷给你调几匹来?」 李昭抬头用讥讽的目光看着他:「我呢,起码还有东西经营,倒是杨老闆,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担,只买了我屋子一半的店铺就花了两千两,指望你养家餬口,是不是嘴都是吃浆煳给煳上的?」 什么人家吃浆煳,赔光了? 杨厚照本来是希望李昭跟他和好,可是这死丫头说话就是这么难听。 他也不服软,薄唇一撇,脸上满是傲然:「爷跟您们能一样吗?爷是什么出身,爷要当街开个书塾,当先生。」 正在喝水的小鹦鹉:噗!噗! 最后没忍住,水还是呛了一地,然后他用求饶的目光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磨磨牙沉声道:「滚回去。」 小鹦鹉和秦姑姑都躲到帐房里去了。 李昭等人走后嘴边都要撇上天:「还当先生,教人家看话本子啊?追求小寡妇,泡妞?您可得了吧,别误人子弟。」 杨厚照脸都绿了:「李昭,爷什么时候干过那些事,什么小寡妇?」 李昭眼睛一斜:「真的没有?」 杨厚照:「……」 「没,没……」 「说实话。」 杨厚照拍着她前面的柜檯:「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人家自从娶妻之后这些事都没干过。」 「看小黄书也没看过?」 杨厚照:「……」 后他眼睛一斜,看着李昭的目光非常凌厉,道:「看不起爷,等爷桃李满天下的时候打你的脸。」 李昭撇撇嘴:「你不回家了?你家里能离开你吗?」 家就是他们的暗语了。 杨厚照已经决定了,李昭什么时候回去,他就什么时候回宫。 挑着眉笑道:「怎么样?我家能人辈出,我想要干的那些事啊,老李头子都在帮我做了。」 可怜的李阁老,帮他做事还成了老头子。 不过李昭只是随口一问,歷史上杨厚照住豹房的也不回宫。 大臣们要找他,先找几个太监,不然谁也不知道这人在哪。 这辈子没豹房了跟她混,所以命运的转轮转了几个圈还是要走那条路。 算了! 李昭也没劝着让杨厚照回去,不屑道:「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杨大爷的桃李满天下。」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粗暴的拉门声,一阵冷风进来后,随之即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男子穿着直裰,上身披着毛皮小袄,身材不高,胖墩墩的,那直裰肥大更显他长得矮。 脸型是个由字脸,眼睛不大眉毛耷拉着,怎一个丑子了得。 李昭脑海里立即想起秦姑姑骂人的五个字,土豆子成精。 她并不认得这人,门口也没挂牌子,不知道是不是客人,她问道:「您有贵干还是要买布料?我们这还没开张。」 杨厚照则用提防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李昭不回家,今后只要有男人他就得提防。 这男人用十分傲慢的神色走到李昭面前,问道:「你什么开业啊?」 李昭道:「快了,在选日子。」 那人又道:「布料有货源吗?」 李昭还没去找彪叔,但是还是点头:「已经有上家了。」 那人立即道:「推了。」 李昭蹙眉:「推了?」 男人背着手看了屋子一圈,然后回过头道:「今后你店里的所有货物都得从我那里进,我看你这三五天就能开张,明天准备三百两银子,我让人给你送货。」 他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杨厚照眼睛一亮,揶揄的看向李昭,好啊,不是色狼,是豺狼,看不起他,这回她要有麻烦了吧? 看她这生意能做几天。 李昭高声叫住来人,问道:「你货物什么色啊,可有样品?都是哪里的产地?给我看看。」 那人回头一笑:「看看?我卖东西,还从来没让买家看过,不就是各色布匹,都一样的货色,有什么好看的?」 苏绣和蜀绣能一样?不同的染料能一样? 蚕桑质量,纺织技术……商品这种东西,哪怕叫同一个名字,可是失之毫釐谬以千里,怎么可能都一样呢。 一听这话这人的货物就不能要,强买强卖的。 李昭也笑了,道:「可是没有样品,货我是不会进的。」 「不进?」那人陡然间变了脸,道:「你以为我来是跟你谈买卖的?出去打听打听,这街上谁不认识我何大,我这货物,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明天我来收银子,到时候准备不齐,你就等着瞧吧。」 李昭道:「你真的让我等着瞧?」 这何大正是街道市监的小舅子,平时就干些以次充好的买卖,但是只要给了市监好处,有些铺子他也不找麻烦。 不过李昭这铺子不是已经被钱三郎盯上了吗? 这何大和钱三郎是一丘之貉,李昭刚住进来,他们商量好了,要先给李昭一个下马威。 想他何大是什么人物,别说一个小女子,就是三尺男儿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所以才能叫下马威。 可是他突然被这小女子用轻蔑的口气发问,心里一突,她不怕? 眼睛一转,何大看向李昭身边的杨厚照。 这男人器宇轩昂的以前可不认识。 再看杨厚照的打扮,那鹤氅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吗? 然而他进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就这两个人,所以这男的跟着女人的有关系?
第四百八十六章 照照看昭昭笑话(一万起点币打赏加更) 何大忍不住问道:「等着瞧你还……」 到底有些心虚,看向杨厚:「这位老弟是什么人?哪里高就?」 杨厚照指着自己的鼻子:「爷吗?你难道也要卖给爷布料?爷可不做你们这种生意,爷要当先生。」 读书人?! 读书人不好惹。 那个宋涵佩不过是个秀才,可是一有委屈就写状纸去找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是不好对他们怎么样,但是也告诉他们,不要总惹这种滚刀肉。 如果这人跟这女人有关系,那又是个棘手货了。 何大脱口问道:「那你和这位李娘子什么关系?」 杨厚照正好要看李昭热闹,昨天也说好了当做不认识,他摇头道:「没关系啊,怎么了?你是户部的啊?」 说完对着何大翻了个白眼。 李昭:「……」 这个死老爷们这时候不管她了。 没关系何大就放心了,没敢跟杨厚照顶嘴,那傲慢的神色又看向李昭:「不要猖狂,等明天的。」 这次说完,冷冷一哼,摔着门帘子走了。 李昭没有再喊他,等他走后,李昭一张笑脸瞬间变得冰冷,口中念叨:「何大?到底什么人物?」 杨厚照胳膊支撑在柜檯上,笑嘻嘻的看向李昭,语气温柔道:「叫一声照哥哥我就帮你,不然爷就天天看你笑话。」 李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臭流氓,姑奶奶才不用你。」 **** 田美娘正在送客,见宋涵佩从他们家店铺而来,看那方向,是要去对面绸缎庄。 田美娘立即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道:「宋大哥,你干什么去?」 宋涵佩无奈的摘掉田美娘的手,道:「美娘,你都老大不小了,我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见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田美娘脸上都是委屈,后道:「宋大哥,你是不是看上那个下堂妇了?」 宋涵佩确实对李昭很想念,方才看到有人从李昭店铺出来,正好是那个何大,他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被人问,就不知道怎么撒谎,脸一红,不过接下来语气很肯定:「我是对李娘子有些好感,但是你不要跟别人乱说出去,八字还没一撇,不要损害人家女子的清誉。」 田美娘气坏了。 「她有什么清誉?她一个下堂妇,你还没取过妻子呢,宋大哥,你不嫌她脏?她是别人用过的女人。」 宋涵佩自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他的人生中只有他喜欢和他厌恶两种人,两种事。 绝对没有什么人是脏的,什么人是干净的之分。 有人诋毁他喜欢的女子,他怎么能忍,陡然间一吼:「你的嘴巴怎么那么脏?」 宋涵佩是脾气不太好,但是还没这样骂过一个女人,反正田美娘没听过,被这一吼,她愣了下,随后哭起来。 「我哪里说错了?她本来就是嫁过人的,我哪里比她差?我还是黄花大姑娘,你宁可看个活人妻都不看我一眼?」 宋涵佩可不怜惜女人的眼泪,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哪个黄花大闺女,天天跑在我后面说自己是黄花大闺女。 人家虽然被休了,但是人家从来都不会说你的闲话。 到底谁高贵谁卑贱一目了然。 你也是女人,现在挤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你就不怕以后遭报应也遇到一个恶婆婆?」 田美娘被骂的忘了哭。 宋涵佩一甩袖子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他转身进了绸缎庄的屋子,田美娘对着他的背影恨恨的攥起了拳头。 之后田美娘气的要回屋子,顺着书铺一看,一下子想到方才从绸缎庄出来的杨大爷,一身鹤氅,那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吗? 太祖开国之初,对户籍管理很严格,各个阶级的人的穿着都做了严明的规定,但是如今老百姓有钱的人多了,杨厚照又喜欢明快的颜色,所以已经把穿衣制度废除。 但是能穿鹤氅的人家,还得有身份地位才行。 可是为什么一个开铺子的人能穿鹤氅? 而且杨厚照英俊桀骜的样子始终在田美娘眼前挥之不去,可比宋涵佩好看又有钱,就差一个身份了。 田美娘一转头,直接进了书铺。 而这时候宋涵佩已经从绸缎庄出来了,因为里面李昭不在,只有叫做小鹦鹉的伙计接待他,他给李昭留了有麻烦找他的话就出来了。 看到田美娘进了书铺,宋涵佩眉心轻拢在一起,心想这个田美娘又不爱看书进书铺干什么?多半是去找那位扬寿兄弟去了,这个女子,真是…… **** 杨厚照闲来没事要看李昭笑话,怎么看?搬了把椅子坐在二楼窗门,谁进李昭的铺子他都能看见。 看宋涵佩打个转就出来了,他又坐回去,嘴里喃喃念叨着:「臭不要脸的读书人,天天来看我媳妇,难怪考不上举人,再来让你脚丫子长针眼……」 「爷,脚丫子只能长鸡眼。」 杨厚照:「……」 是谷大用的声音,他回头问道:「你干什么?」 谷大用道:「有位姓田的姑娘要见您。」 杨厚照蹙眉:「爷又不认识,见爷干什么?」 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让她上来吧,那个李昭不理爷,也总得找个人聊聊天才行。」 **** 而绸缎庄的墙头,秦姑姑踩在砖头上扒着墙,黑着脸道:「咱们爷就见了?真是狗……」 墙头的另一边,张永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秦姑姑:「……」 她挥挥手道:「去盯着,看咱们爷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张永一边点头一边道:「我这可只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娘娘说。」 秦姑姑嘴上答应着:「你快回去吧,我能出卖您吗?放心吧。」 张永一走,她就找李昭告状去了。 李昭正在给小鹦鹉分派任务,明天好对付何大,听了秦姑姑的话,她蹙眉道:「真的见了?」 秦姑姑道:「是不是看您真的不理他,这都好几天没那个……耐不住寂寞了。」 李昭用不可思的目光看着秦姑姑,她的男人在别人心中这么不靠谱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要闹就闹大 书铺中,杨厚照已经转移到后院小厅。 当然是为了见田美娘才转移的,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跟田美娘聊的十分开心。 此时他又问道:「你是说,那个钱三郎因为宫中有撑腰的,所以经常欺行霸市?那个何大就是钱三郎的狗腿子呗?」 所以他是通过田美娘来了解街道上的事,这不说话的功夫,都免得去外面打听了。 田美娘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没提钱宁,只说有个公公。 不过杨厚照说的钱三郎和何大的关系,她不太认同:「也不是狗腿子,钱三郎跟上面的关系更硬,何大也有舅舅撑腰,但是钱三郎点子多,何大只会耀武扬威,何大听钱三的主意儿子。」 「一文一武的祸害人。」 杨厚照听明白了,看向张永:「送客吧。」 怎么送客了,田美娘这才发现,自己本来是要问这位杨大爷家世的,还没开头,就被这位爷牵着鼻子走,反而说了很多钱三郎的坏话。 这人是不是就为了跟她打听消息才见她的? 反正已经熟悉了,她可不走。 叫道:「杨大哥,看您衣着不俗,不像是做生意的,您怎么来到我们这了啊?家里本来是干什么的?」 杨厚照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杨大哥?叫爷,爷,杨大爷,什么杨大哥,小爷可不要什么姐姐妹妹的。」 杨厚照人家是独生子,没事认个妹妹就是公主了,他才不要妹妹。 田美娘忙改口道:」杨大爷,那您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哎呦,提起这个,那可厉害了。」 杨厚照掐着下巴想了着,抬头见田美娘一脸期待,然后道:「我不能告诉你。」 田美娘:「……」 后杨厚照不耐烦的道:「爷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田美娘:「……」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赶她啊。 她不甘心的咬着唇,叫道:「杨大爷,可是人家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杨厚成蹙眉道:「你们街上怎么都是户部的好料子?就知道问东问西。」 后见田美娘总是目光闪烁的看他或者看房子,杨厚照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好久没有跟女人厮混,都忘了那些女人什么样了。 他突然问道:「爷是有家室的,不要对爷有想法,大奶奶可厉害了,你惹不起。」 心思被人猝不及防的拆穿,田美娘先是红了脸。 后心想,不过就是个母夜叉,我长得这么漂亮难道还不行。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如果这人出身好,做妾也行啊。 她向来大胆,故意拉了拉衣领追问道:「大爷您这样的人才难道还会怕母老虎?我可不信,爷您风流倜傥的人物,还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以前杨厚照总有这样那样的诱惑,如果遇到这种时候,半推半就他就从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跟李昭在一起之后,这种低级的欢愉一点意思都没有,都不如跟李昭吵架。 心里很反感,但是他一向没什么正经,骂人也不会太严厉,只笑道:「也是,爷这样潇洒风流,当然不会怕妻子了,但是啊……」 他神色十分神秘的朝田美娘勾勾手指。 看着那副尊贵的俊颜,田美娘脸红心跳的凑过去,杨厚照低声道:「但是,我就喜欢人妻寡妇,不喜欢黄花大闺女,你是人妻吗?」 田美娘:「……」 她今天一定是疯了才会遇见两个喜欢人妻的男人。 她不服气道:「那种女人不脏吗?」 杨厚照心里不高兴了,女人都香喷喷的怎么会脏,男人臭烘烘的才脏呢,眼睛一斜,撇撇嘴道:「比起有些人的嘴,她们干净多了,老谷,送客。」 最后一句话十分威严不耐烦,接着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道是。 田美娘:「……」 田美娘走后,张永笑呵呵的走向杨厚照。 见面笑嘻嘻,不是好东西,杨厚照眼睛一眯道:「你做了什么坏事?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 对不起的事没……有吧。 不过欣慰是真的。 张永还以为万岁爷素了好几天憋不住了,要开始荤素不忌了呢,娘娘可就在隔壁,本来人家就不回宫,他们这位再不懂事,等着闹腾吧。 还好还好。 张永眼珠一转,找着藉口道:「奴婢笑的是万岁爷嘴上说不管娘娘的事,其实把田美娘叫进来,不还是为了娘娘啊,您的心思,娘娘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 提起那个李昭杨厚照就生气。 把他赶出来的,然后还招蜂引蝶。 他瞪了张永一样:「谁关心她了?谁担心他了?爷才不是为了她,爷就是好奇,想知道,没事闲的不行啊,让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得到教训,爷绝对不帮她。」 英俊的人儿眼睛一瞪,像是下了十二分的决心。 张永心想你个小男人,我信你才怪,不然咱们等着瞧,看你帮不帮。 **** 绸缎庄那边李昭已经得到了杨厚照给她放狠话的消息了。 当然,钱三郎和何大的底细她也知道了。 在卧室里,她对小鹦鹉和秦姑姑道:「杨大爷不帮忙更好,这个钱三郎是钱宁的亲戚,但是其实只是冰川一角。 京城想做生意,没有门路就得贿赂,上面没人简直寸步难行。 而那些达官贵人开的铺子,往往店大欺客,还不正当经营,长此以往,黑钱都给他们或者贪官污吏了,正儿八经的商人被盘剥,老百姓还买不到正经东西。 最后劣币驱逐良币,对朝廷来说也不是好事。 所以天要其亡,必要其狂,咱们就让杨大爷袖手旁观,闹大了可就不止是我的事,我也是他的子民。 他养着这么一大堆蛀虫欺负民众,让百姓失望,看他脸上哪来的光。」 她们娘娘以前就是做生意的,这里面的门道她比谁都清楚。 小鹦鹉和秦姑姑在李昭眼里看出一丝决心和狠戾,秦姑姑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李昭道:「我的意思,明天也不要找人帮忙了,何大敢来,让他随便闹腾,要闹大,我要的可不止钱三郎的人头,我要京城商界一个清明的世界。」 小鹦鹉道:「就怕他们动手打您呢。」 李昭呵呵笑,那他们可就是一只脚迈进阎王殿了,就怕他们不打。
第四百八十八章 骂皇帝 第二日一早,李昭照常开门,但是不是为了迎客。 拿着扫把扫扫门前土,打扫卫生。 张永谷大用也学着她的样子经营店铺。 等杨厚照一出来,见各自扫着门前雪,不高兴的瞪向张永谷大用,厉害了狗腿子,让他的皇后扫大街。 张永:「……」 谷大用:「……」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许他们两家说认识。 张永和谷大用来扫李昭那边了,杨厚照抢过来李昭的扫把,却不看李昭,望着天空神色傲慢道:「哎呦,还能干得进去活啊?有人今天要找你麻烦呢,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兴许就帮你了,不然你可……」 李昭直接把扫把抢过来:「我又不是聋子,话说一遍就行了,杨大爷,以后你想帮我我都不用,除非你跪着学狗叫求我。」 杨厚照怒道:「你脸咋那么大?我帮你还得求你?做美梦呢。」 李昭一哼:「叫得不响我都不用你。」 「你学驴叫求爷爷都不帮你……」 越吵两个人说的话越狠,张永心想万岁爷能不能给自己留点余地,不然一会被打脸多没面子。 正说着,一个声音打断他二人:「杨兄,您也在这呢?」 杨厚照和李昭抬头一看是宋涵佩。 这小子怎么又来了,呀,杨厚照刚要和宋涵佩说话,宋涵佩已经越过他走到李昭面前。 「李家娘子,是不是今日何大他们要来找麻烦?我昨天帮你去找了人,但是他们都畏惧何大的后台不敢来撑腰,不过你不用怕,这方面我有经验,若是他们要强买强卖,你就不同意。 他们要是敢下黑手,我帮你写状纸告到衙门里去,虽然衙门不会管,但是会怕我闹事,何大他们会有所收敛的。」 李昭道:「多谢您,您昨天跟小鹦鹉说的话他都转达给我了。 我不怕,我就不信,天子脚下朗朗干坤会有人这么猖狂。」 说完扫了杨厚照一眼,杨厚照刚要插话,那边宋涵佩气沖沖道:「娘子不畏强权我很欣赏,但是天子什么的,不要对这些东西抱有希望了。 咱们那个皇上,吃喝嫖赌他在行,养硕鼠蛀虫他在行,其余的还是算了吧,他要是明君,之前沈大哥至于卖铺子吗?」 李昭:「……」 这回他真要看向杨厚照了。 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朗朗干坤有正义。 他们万岁爷可是在的呢。 张永和谷大用都打起了精神,这小子胆肥啊。 杨厚照心想,你天天勾引我媳妇还不算,还骂我,哎,可气啊,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他叉着腰问道:「宋兄,你胆子不小,皇帝你也敢吗?」 宋涵佩突然嘘了一声。 众人都不解。 宋涵佩随后道:「我是秀才,读书人,我可以骂,但是你们不能说。」 朝廷有规定,读书人可以骂人,还可以说脏话,不然就是犯法。 读书人不仅可以骂人,骂皇上的多得去,但是皇上不许打读书人,这也是律法不成文的规定。 哎呀我去,天天朝上御史骂他,这小子才是个秀才还骂他。 杨厚照气的头晕,左右找着东西,打死他算了。 张永和谷大用看见了,忙把人拉着。 宋涵佩见这位仁兄怒红着脸看着他,蹙眉道:「杨兄,您怎么这般激动?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人家哪里说错了? 本来这些败类就是朝廷养的。 李昭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没收到她的警告,但是他问过田美娘,知道这钱三郎有多恶劣。 确实,如果天子脚下若都是公平事,宋天奇怎么会走投无路的走了? 可是也不能这么骂皇帝吧?他还在呢。 杨厚照心里怒火在烧,但为自己开脱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噎了好久,笑道:「没有,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正确,朝廷真不是个东西,但是据说皇帝人不错的。 你可能不知道,皇上要建海军,要开放海市,这些都是为了老百姓啊。」 时时不忘美化自己。 李昭:「……」 张永:「……」 谷大用:「……」 宋涵佩冷冷一哼:「朝廷还不是皇上的朝廷,他能不错到哪里去? 我都听说了,那是皇后的意见,皇后因此得罪了满朝文武,现在皇上这不是下旨意了,说皇后病了。 这里面什么事我就不好猜测,可是皇上肯定让皇后吃了不少苦头就对了,借着病去打压。 所以皇上有什么本事?听闻不学无术最在行,大臣们要办正事都找不到人,我可不会相信他。」 那李昭自己要出宫,他恨不得一颗心都掏给李昭,还说他没照顾好人? 杨厚照:「……」 真的谁都不要拦着他,让他打死这个酸秀才。 张永和谷大用又要拦着。 宋涵佩蹙眉的看着杨厚照:「您怎么一直帮着他说话?您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他真的那么好,为什么李娘子还会被欺负。」 杨厚照所有怒意被噎的一点不剩,点头道:「是啊,皇上这么好,为什么李娘子还会受委屈呢?」 宋涵佩点头:「是啊,为什么呢?」 杨厚照:「……」 他看向李昭:「李娘子,所以是你自己不好吧?不然人家怎么会欺负你?」 真是,自己要没面子就把责任推给她。 李昭白了他一眼:「您就看笑话就行了。」 说完叫着宋涵佩:「外面冷,有话屋里说吧。」 宋涵佩道:「这位杨兄看来不是同道中人,咱们不跟他说。」 李昭点头,然后二人就进屋了。 杨厚照:「……」 真的谁都不要拉住他,让他打死这个酸秀才。 真的这次没有人拉他。 杨厚照:「……」 他还是要跟进去的,不过到底不甘心,想了想回头问张永和谷大用:「皇上真的这么差劲吗?」 张永:「……」 谷大用:「……」 然后谷大用看下张永道:「你会说,你嘴甜,你说。」 张永:「……」 他忙道:「您别信这些酸秀才的话,不然怎么能叫酸秀才呢?」 回头看着街道道:「您看看这太平盛世?您看看人民脸上的笑意,这都是因为皇上是明君的原因,就这么说,如果皇上不好,那个宋涵佩嘴上无德,岂不是都死了八百遍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强买强卖 杨厚照长舒一口气,舒服多了,他是个胸襟开阔的人。 可是就在这时,几辆推车从街头朝着这边来,推车上花花绿绿的一看就是绸缎货物,而领头的正是昨天那个何大,他一边走还骂骂骂咧咧的骂挡路的人,身后还有拿着棍棒的打手跟着。 杨厚照:「……」 他又看下张永:「真的是天平盛世吗?皇帝真的是明君吗?」 张永:「……」 他硬着头皮道:「当然是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何大,杨厚照差点哭出来:「我不信。」 张永:「……」 ***** 何大带着人到了绸缎庄大门口,见隔壁站了三个,三个人都盯着他,而且脸色还不好看。 站在中间为首的那个男子头戴红缎忠靖冠,貂鼠暖耳,又一件鹤氅,但是今日换成红色的了,脚下粉底皂靴,无一处不精緻,无一处不尊贵。 还是昨天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意人。 昨日这男子和那姓李的女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停在门口,蹙眉问道:「这位兄台,你这么看我,真的和那位李娘子没关系?」 张永和谷大用要说话。 杨厚照道:「没关系。」 接下来他要说,没关系也可以问问你是干什么的吧? 那何大彻底松了一口气,拱拱手打断了他,然后回头对他的人道:「给老子送进去。」 何大话音刚落,绸缎庄门里李昭和宋涵佩秦姑姑小鹦鹉鱼贯走出来。 见到李昭,何大冷笑道:「出来了?出来了正好,货大爷给你送到了,银子呢?」 李昭道:「什么货?我并没有说我要。」 何大笑道:「爷不是也说了,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又叫着他手下的人:「都给李娘子送到屋里去。」 这些人旁若无人的从推车上把货物卸下来,然后就要登堂入室。 李昭堵在门口,看见了那些何大所谓的布匹,都成匹的,可是明显一批布都有深有浅,还有黄色印子,只一过她就看见了,十分明显,所以这是泡了水的布吧? 加一起五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还敢卖给她三百两。 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进屋的。 李昭展开胳膊道:「旧料子你卖给我新铺子,这是强盗啊?我不要。」 那些力工回头看下何大。 何大就知道李昭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些布匹是钱三郎给他的,钱三郎要整这个铺子,用家里泡过水卖不出去的料子来强买强卖。 只是第一步,先黑李昭一笔钱,让她没有钱进货。 然后第二部让官府来收税,这时候李昭就会欠钱,也会明白这碗饭她不能吃。 聪明人到这里,就知道要盘铺子了。 然后钱三郎准备用三室两把铺子盘下来。 也不怕李昭钱多,如果钱多,他们就长此以往下去呗,那更好,不用开铺子就能赚流水钱。 所以这强买强卖就是不买也得买。 他笑的得意的指着自己身后的人:「不要可以,问过我身后的兄弟,兄弟们说可以,那就可以。」 随着推车而来的,还有握着棍棒的打手,七八个。 这就是要动武力了。 还人多欺负人少。 小鹦鹉和秦姑姑在宫里见多了人多欺负人少啊,都是几十个围着一个,剩下两人打板子。 但是他们都是执行者,可不是挨打的人。 现在反过来,真有些害怕。 小鹦鹉颤着身子挡在李昭的面前。 杨厚照见此情景,就算不是李昭的事,他也忍不了啊,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强买强卖都是好听的,这就是抢劫。 他刚要说话,可是跟李昭站在一起的,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却抢先他一步。 宋涵佩长袍一撩,挡在李昭面前不说,将小鹦鹉和秦姑姑都护着了。 然后浓眉竖起瞪着何大等人:「我宋涵佩在,有本事你们先打我?」 他本来生的就很英俊,如此凛然仗义的态度,像个天地之间第一勇士,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杨厚照:「……」 这个欠蹬,他作为阿昭男人的风头都被他给抢了。 这宋涵佩说起来真的是个滚刀肉。 钱三郎刚想吞併其他两家绸缎庄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其实是宋家。 于是跟宋老爷子过过两招,不曾想,那老头子气性大,他不过是说他们家的料子不好,老头子满大街的找人评理,然后回家就死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把人气死的。 宋涵佩敲锣打鼓的去衙门里告状,还好没有他直接动手杀人的证据,这宋涵佩才没有咬着他不放。 再后来钱三郎开始压制宋家绸缎庄的价格,可是宋涵佩母子还是不关门。 让市监找名头多收税的话宋涵佩还写状纸,还去告状。 宋涵佩是个秀才,读书人,家还是本地的,大理寺的人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可不愿意让钱三郎他们把事情闹大。 所以后来钱三郎就转移目标,不管宋涵佩了。 他对沈天奇打压了几次,姓沈的很懂事的就不跟他作对,然后卖铺成。 显然人只是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赶走,是因为李昭的突然出现,不然他肯定心想事成。 但是宋涵佩,钱三郎现在都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最划算的收拾他。 钱三郎对宋涵佩都有些没辙,何大被舅舅警告过,闷头赚钱少惹事,所以也没想过要收拾这个滚刀肉。 但是何大跟钱三郎的区别是,钱三郎喜欢用计谋,利用别人。 他何大可是在街上混的久了的,心想宋涵佩,老子不去找你算帐你就烧高香吧,还敢撞到枪口上? 他对宋涵佩冷笑道:「是不是你们宋家铺子这几天消停了,所以你没记性了,还敢替别人强出头?」 看一眼李昭,瞭然道:「原来是想女人了啊,老子不管你替谁出头,要么这钱你拿,今天你们不给我这三百两银子,铺子就别想要。」 随着他们的争吵,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帮忙说话的,可是听到何大说宋涵佩想女人的时候,都开始对李昭指指点点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章 激怒了杨大爷 宋涵佩习惯了人们的冷漠,他爹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劝他人家也没打他,自己死的,还是别惹事了吧。 兴许是对他好,但是杀父之仇都不让他报,这种非要他缩着头的关心,他可不要。 所以此时别人怎么说他都不看,只瞪着何大道:「那我也再说一遍,你们强买强卖,想得逞,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何大动了怒,到:「宋涵佩,你真当你一个酸秀才了不起?告诉你,旁人那是不愿意搭理你,不是怕你,你以为我跟他们一样? 再不让开,我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宋涵佩突然间发笑,道:「我信,但是我很希望你打断我的腿,我倒要看看,这天子脚下的恶人到底是怎么行兇的,我也要看看,是不是已经没有王法,没有天理,让你敢猖狂到这种地步。 你敢无视王法就来打我。」 今天宋涵佩头戴乌纱唐巾,穿着翠蓝色素面缎子直裰,青鞋,绫袜,都不及杨厚照富贵英气。 可是凛然大义的姿态和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他形象无比高大,与众人之间,他像是一尊越不过去的神,所有人的视线里都是他。 李昭都不由得对这个没什么背景的秀才佩服起来。 杨厚照则又敬佩又厌恶的瞪大了眼睛。 在街道的另一边,田家兄妹也被吵闹声给惊出来了。 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切,田娃用讥笑的语气问着田美娘:「你的那个小白脸今天很出风头啊,你不怕他挨揍?越是这样情况下,那何大越饶不了他,你倒是去帮忙啊?」 人家那么多男人,拿着棍棒,她帮什么忙? 而且宋涵佩是自己找的。 田美娘带着醋味道:「他让那个骚狐狸给勾住了,要为了人家出头,没有他好果子吃,我才不会管他。」 田娃看着人群中神色坚毅的李昭,脸上露出眼馋的神色,舔着嘴唇道:「要是真骚可就好了。」 何大的舅舅就是官府中人,长年对他的庇佑,他怎么可能怕官怕王法。 而宋涵佩到底是个什么家世他知道,听了哈哈一笑,抬手叫他的人:「那就给老子打,让他知道,这条街,老子就是天,就是枉法。」 那些人说着就冲过来。 看热闹的人怕受牵连,纷纷向后退。 李昭和秦姑姑小鹦鹉都抡起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大扫把。 可何大那句老子就是天,就是王法可彻底激怒了杨厚照。 他是天他是王法拿他当什么? 杨厚照高喊一声:「我看谁敢打他?」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宋涵佩。 喊完,他就挡在了宋涵佩面前,绸缎庄门口不算宽,一个挡着一个,他现在成为了他们的「保护伞」。 张永怕杨厚照在此情况下暴漏自己的身份,一边推着谷大用一边自己挡在杨厚照面前。 谷大用这时候也机灵了,飞快的跑去叫四周隐藏着的侍卫。 而这边,杨厚照并没有亮底牌,他只是看着何大道:「你今天对这里的人动一根手指头,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何大不怕官府可是怕贵人,他早就对杨厚照的气质和衣着有所畏惧。 见这男子讲话上位者语气浑然天成,他叫停自己那边跃跃欲试的人,然后眯眼问道:「老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厚照道:「你猜,往大了猜,天有多大你就猜多大,这样绝对不会吃亏。」 天有多大猜多大? 何大就是猜不到才问的。 他有些犹豫,然后又问道:「可是您不是说跟着女子不认识吗?为兄我可不是针对您,这事跟您没什么关系。」 最后的语气他有点询问似的商量。 李昭看着杨厚照,这小子如果再说不认识她,以后就真的不认识他。 杨厚照对着何大一笑:「以前是不认识啊,这不是邻居吗?就认识了。 现在不仅认识,爷还看上她了,就要罩着她,他今后就是爷的女人,你们动一下掂量掂量。」 他最后一句话说完,仰着下巴自鸣得意。 周围人发出不可思议的窃窃私语声:「不是说下堂妇吗……」 「这位爷家里没妻妾吗……」 李昭:「……」 这个死小子,就知道给她制造舆论。 宋涵佩听了杨厚照的占有宣言也极其不舒服,但是杨兄弟能镇得住坏人,他抿紧了嘴,没说什么。 而对面田美娘已经旁若无人的骂起来:「真是不要脸,骚狐狸,勾引宋大哥还不算,杨大哥也成了她的了。」 何大现在满心的都在猜测着杨厚照的身份,对他们这么破烂事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听明白了一点,这个人要为姓李的娘们出头。 这个人跟宋涵佩的不一样,这人不知道底细。 何大正犹豫着了,谷大用叫了十多个人过来。 杨厚照笑道:「那就是爷的人,不然咱们打一场。」 何大认识谷大用,就是这男子的随从,而随从之后也确实带了人来。 何大一时间难以作出决断,眯眼道:「老弟,别让哥哥知道你忽悠哥哥。」 说完对身后的人挥手道:「撤。」 **** 何大带人走了,杨厚照不想暴漏身份被文官知道,所以没让谷大用去追。 但是今天的事可给他气坏了,他一甩袍子,直接进到了李昭的店铺里。 大爷生气了,李昭要带着人跟回去,宋涵佩见此情景一下子抓住李昭的胳膊,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他又像是抓到炭火一样赶紧放开,红着脸道:「这位杨兄弟今天虽然帮了你,但是他不知根知底,你可不要上当啊。」 是不是因为杨厚照说她是他的女人,所以宋涵佩提醒她小心? 人多,李昭不好对宋涵佩解释,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宋公子,稍后我再登门道谢,暂时有事,我先回了。」 这也是送客的意思,而她的事,应该就是陪那个杨兄弟。 明明替她出头,她都不叫他进屋喝杯茶啊。 宋涵佩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可是李昭明显的偏向于杨厚照,让他心头髮酸。 可是人家也说了会登门道谢,读书人不能没礼仪,宋涵佩只得黯然伤神的道别了。 李昭和秦姑姑等人进了屋子,门口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要钓大鱼 杨厚照直接到了李昭后院的客厅站着,大家都跟回来。 杨厚照先问张永:「你现在还敢说如今是太平盛世,皇帝是个好皇帝吗?」 张永:「……」 除了李昭,大家都低着头。 杨厚照又问道:「谷大用,这个何大是为了钱三郎才来难为阿昭的,钱三郎的上家到底是谁?」 谷大用和张永都没去查呢。 李昭道:「应该是钱宁。」 杨厚照一蹙眉,后念叨:「是啊,钱宁,钱三郎,好个狗奴才。「 说完看向谷大用:「把他给朕抓起来,投到诏狱去。」 谷大用领命。 李昭抬手道:「慢着。」 大家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李昭如果只是针对钱宁,她早跟杨厚照妥协了。 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钱宁,是商圈这个不好的风气,国民经济才是一个国家的支柱,经济不崩国家就不会蹦。 如果有幸她和杨厚照的改革能成功,以后王朝还要面对西方世界的货币冲击,还要打经济战货币战,如果是这种体系,那直接就崩盘了。 要让那些控制商圈的所以人都收受,给买卖人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她道:「杨大爷,如果这件事你真的要管,先陪我做出戏吧。」 什么戏? 杨厚照正在气头上,心想你这个女人戏还不够多? 他斜着眼睛看着李昭:「你早知道是钱宁,却不跟朕说?这样有恃无恐,不就是演戏给朕看?要朕生气? 不过你演戏就演戏,你没看见那个酸秀才对你什么样? 再演戏你要成秀才媳妇了,爷不陪你演戏。」 不管多大的事,吃醋他都能摆在第一位。 李昭嗔怪道:「不演就不用你管,谁也没请你,是你自己要插手的。 刚才我都说了,除非你学狗叫求我让你管,不然不用你,我就跟秀才一起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还提那个酸秀才。 杨厚照怒气沖沖道:「方才爷不管你们,秀才腿都会被人打断。」 有句话杨厚照评价的对,李昭就是因为他在旁边,才敢有恃无恐,不然她早跑了。 她道:「那你就看着啊,看着你的子民被恶人打,只要你看得下去就行。」 杨厚照攥紧了拳头:「我……」 李蘅远一哼:「不用你管,回你家去吧。」 说完掀着帘子进屋去了。 杨厚照见人走了,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她今日受到了惊吓,他怎么还能跟阿昭吵架呢? 但是奴才们都看着呢,难道他要道歉。 眼珠一转,沉着脸道:「是不是无法无天,朕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女人,你们谁都不要进来。」 说完跟着李昭进屋去了。 谷大用深怕万岁爷生气打女人,看向张永:「这可怎么办?」 张永:「……」 他看向秦姑姑那边,秦姑姑和小鹦鹉已经开始商量去哪里烹茶嗑瓜子了。 张永回过头拍拍谷大用的肩膀:「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窗户下听狗叫吧。」 谷大用:「……」 **** 小皇帝用他惟妙惟肖的叫声哄好了他的皇后且不提。 宋涵佩回到家后想到李昭对杨厚照和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心里有些不舒服。 正这时,他的房门突然开了,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田美娘。 他家中父亲活着的时候还很殷实,后院想进还有人通报,现在就剩掌柜大叔和母亲,二人要在前维持柜檯上的生意,田美娘这样的人都给放进来了。 宋涵佩正好心情不好,语气十分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不要你靠近我吗?这是我的书房,孤男寡女你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 田美娘气得脸色发白,后道:「宋大哥,我是为你好啊,不要再跟钱三郎和何大作对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就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如果伤了腿值得吗?」 就算不是李昭,沈天奇的店铺他没出过头吗?是沈天奇自己不斗了,他也不能保证一定会赢,所以不能强迫沈天奇,但是现在他怎么就成了为了一个女子了? 宋涵佩不由得想到街上那一幕,之前谁都不为他说话,反而何大说他看上李昭的时候人群炸了锅,男女之事永远都比旁人的生存大事更有吸引力。 一阵阵的齿冷,可是他也懒得辩解了。 指着门口对田美娘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下次你如果再说话的时候拐弯骂人,我就不客气了,请走。」 能为一个贱女人出头,却不愿意听她说对他好的话。 田美娘道:「何大回去肯定会和钱三郎研究怎么对付你和杨大哥的,那姓李的女人本来就是个惹祸的根苗,论长相和清白,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你和宋大哥都瞎了眼了。」 宋涵佩不耐烦一闭眼,下一刻直接推着田美娘的肩膀把人推出去。 田美娘在外面大喊:「我去告诉宋大娘,我不信大娘会让自己出类拔萃的儿子娶一个下堂妇,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宋涵佩完全没理她。 ***** 宫门渐渐的被抛在后面,四人抬的轿子平缓的向前走着。 这轿子里坐着的正是钱宁。 刚从宫里出来,他在宫外的管家问道:「爷,您是回府还是去看看三老爷,三老爷一直念叨着想您呢。」 皇上出宫不带他,现在有事他只能通过张永和皇上联繫。 而且皇上已经五个晚上没回宫了,估计是找皇后去了,但是人在哪,到现在都没叫他去。 可见皇上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像是赵瑾活着时候的样子了,好像变得可有可无。 所以他最近什么都不敢做,皇上不在宫里的消息他谁都没提,花多少钱请他开口他都不能说。 这时候还不老实,见什么家人? 钱宁道:「咱家哪有空回家,你告诉三老爷,好好经营铺子,好好教养侄子,让孩子去读书,只有读书才能让人看得起,知道吗?剩下的别老惦记咱家,咱家好着呢。」 管家倒是:「小的一会就派人去跟三老爷说。」 钱宁的外宅在净业湖附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住上的地方,钱三郎住的地方距离净业湖十万八千里。 钱宁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其实不用说三叔也知道该怎么做,三叔一手把我养大,他办事,我放心。」
第四百九十二章 防火防盗防秀才 钱宁是父母的老来子,生下他不久,他父母就去世了。 他有三个兄弟都大他二十多岁,人家都已经成家,谁也不愿意养这个拖油瓶。 倒是钱三郎夫妻看钱宁可怜,所以就领回来养了。 但是钱三郎的妻子身体不好,生的大儿子也天天带病,为了给两个人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都到了卖地的程度,所以家里实在太穷。 当时钱三郎要卖掉已经五岁的女儿去给人家当童养媳。 钱宁和小侄女年岁差不多,就自己卖身给了太监,进宫当了小内侍。 不过他很幸运,直接就被分配到了干清宫,后来他的发家史大家就都知道了。 钱宁回到轿子里,因为管家提起了钱三郎,不由得就想起家中的辛酸往事。 如果没有三叔,他早早就饿死了,所以现在虽然成为了太监,但是他一点不恨三叔,他要把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三叔。 这样一想,三叔好不容易被他弄到京城来,可是还是一年见不了几面,三叔想他,确实应该过去看看。 他透过轿帘子向外看,天上星辰闪烁,显得夜晚格外明亮,所以天已经黑了,明日抽个空去看看。 **** 太僕寺街最西边,就是钱三郎的家,本来后院的建筑街上都差不多的,但是他收了附近几家人的宅子,所以他的院子已经到了四进,因为夫人总说要散步,所以他还决定要把后面张三的两片地给收了,给夫人建个花园,不过那家人也是钉子,不肯搬,等他收拾完两家绸缎庄就该到后花园了。 天上星辰闪耀,他的书房灯光也十分明亮。 白日里何大鎩羽而归,他们得摸清对方的底线啊。 这时候打听消息的下人还没回来。 何大等的有些不耐烦,道:「三哥,我怎么怀疑是杨阁老家的二公子?」 钱三郎蹙眉:「你说杨慎?」 杨慎,杨廷和之子,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人。 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拟作弔古战场文,着有「青楼断红粉之魂,白日照翠苔之骨」的警句。 他两年前参加会试,主考官已经将他的文章列为卷首,但是天意如此,烛花不慎落到考卷上,卷子毁了,他也名落孙山。 不过文坛中他的唿声非常高。 任何一个阁老家的子弟中进士都有可能说是考试舞弊,唯有杨慎,考不中大家才会觉得考场有猫腻。 据说市面上流传的三国演义小说的开头词,就是他写的,出版商后来加上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他不光文采斐然,个性也是十分耿直正义,认识的人有口皆碑。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流落到市井之中。 钱三郎这个俗人对杨慎都有听说,他道:「不可能吧?读书人最看不起商户,怎么可能是杨慎呢。」 可是除了杨廷和这个姓杨的,何大再也不认识姓杨的了。 何大道:「他昨日让我往大了猜,往天上猜,那一步登天,不就是杨阁老家?不然还能有谁?」 钱三郎笑道:「皇家还姓杨呢,你怎么不猜是那位,那位才不学无术呢。 还往天上猜,他就吹牛的你也信,哈哈哈……」 何大脸上讪讪然道:「累死他八辈祖宗,也不可能是那位啊。」 那当然,皇上更不可能没事住在市井之中,百官也不答应啊。 钱三郎道:「先别吓唬自己,肯定是个小人物,等着人回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钱三郎派出去的人真的回来了。 大家将朝廷中有钱有优势的姓杨的主都排除了,要不是年纪对不上,要不就是性别对不上。 唯有杨廷和的儿子杨慎和这位年纪相仿,但是肯定不可能,因为昨天还有人在国子监见过杨慎。 那就只有一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杨文远家的公子有可能了。 这位杨公子据说是个奇葩,不学无术只喜欢唱戏,唱戏捧戏子,追女人,气的媳妇天天回娘家,可是有老娘惯着,谁也动不了他。 钱三郎道:「是这个人倒是差不多。」 何大眼睛一亮道:「应该就是为了那个姓李的小寡妇了,小寡妇长得可是没的说。」 先前还只是有人说李昭是被休了,活人妻,现在传来传去都以小寡妇当代号了。 如果是杨文远的公子,钱三郎可不怕。 这些武将一般都是世袭的官职,别看祖宗唬人,但是在朝中没什么地位,尤其是武将,五城兵马司也要听兵部的。 掌管兵部的都是文官。 而皇上亲内侍不亲文官,所以就算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侄子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干清宫大铛。 钱三郎对何大道:「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挡了咱们的道,就得收拾他,老弟你明日给他们下最后通牒,要么赶紧扔下进货的银子搬走,不然就等着坐牢吧。」 何大想到今天灰熘熘就回来了,街上的人肯定都看见了,他面子里了都没了,所以明天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道:「我叫舅舅派人来,找个把人抓到沼狱去得了,难道他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敢去锦衣卫要人? 要是不除掉这几个,咱们以后都没法在这条街上混了。」 如果何大愿意这么干,钱三郎当然求之不得,他要的不仅仅是两家绸缎庄,迟早有一天,太僕寺街的所有店铺,都将会到他的名下。 ***** 李昭虽然答应让杨厚照帮她,但是他们婚姻中的矛盾还没解决,她不让杨厚照跟她住在一起。 小皇帝一晚上又是自己睡的。 早上醒来坐在床上骂人:「见了鬼,爷为什么要喜欢这个女人,天天跟你讲事实摆道理,她就从来不看爷为她付出多少真心。 哎,真是贱到家了,可是就是他妈的喜欢。」 正说着,张永跑过来:「大爷,大爷,酸秀才又去找大奶奶了。」 草。 还招蜂引蝶。 杨厚照吼道:「赶紧给爷更衣,还愣着干什么?」 张永:「……」 **** 李昭和宋涵佩在门口说话。 宋涵佩用肃然是神色问道:「李娘子,我只关心一件事,你要不要和这些人抗衡到底?如果你不退缩,我就永远会支持你。」
第四百九十三章 孤独的宋涵佩 宋涵佩是铁了心的要和钱三郎拼个你死我活了。 但是他没有任何背景,光靠一颗不畏强权的心好像显得特别薄弱,他就像是鸡蛋,钱三郎是大石头,所以有了以卵击石这个成语。 但是这就够了,成人的社会不断的在教育人们要明哲保身,所以才给坏人养成了做坏事反而特别堂而皇之的习惯。 偶尔遇见这样偏执甚至有些犯傻的热血少年,总是让人很感动的。 李昭已经跟杨厚照商量好了,不怕钱三郎和何大来,他们调集了五城兵马司的寻城兵随时待命。 钱三郎和何大把事情闹事,然后寻城兵抓人。 这样给百姓有个好印象,皇上是正义的,邪不胜正。 然后舆论闹大了之后,杨厚照就可以实行改革,清算内侍和达官贵人的帐了。 所以宋涵佩的热血不会白费,邪不胜正,他会打败钱三郎的。 他又问的这样仗义,李昭点头道:「当然,如果没有和恶势力做斗争的决心,我当时怎么会买下这个铺子? 我说过,人间正道是沧桑,人间也有正义。 天子脚下,我不信他们能猖狂到哪里去。」 宋涵佩露出欣慰且喜出望外的笑容,不怕钱三郎这样的对手,他只怕斗争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怕,可是总是太孤单。 沈天齐都走了,他太需要一个人陪伴。 眼前的女子简直像是天上派下来陪他一起战斗的。 他道:「但是你到底是女子,磕到碰到都不好,这几天你躲起来,应付人有我出面。」只要让他知道有个人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就行,哪怕这个人一点力量都没有。 还是那句话,有正义的热血是好的,但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和正义,不见得能成事。 李昭和宋涵佩的心里完全不同,她志在必得。 所以她想试探宋涵佩,问问宋涵佩有没有想过什么办法,别老是凭着不怕死去战斗啊,那是莽夫。 可是她话还没说出来,隔壁的插门开了,杨厚照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出来。 「呦,这不是宋兄吗?这么早? 又来英雄救美啊?可是对方是钱三郎,侄子是宫里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宋涵佩微微拱手道:「早。」 后看了李昭一眼,直起身子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小,我也不如杨兄你那么家底儿厚实,昨天的事还要多亏你,但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人间正义和做学问的道理是一样的,我虽然只有微薄之力,可是也怕聚少成多。 钱三郎的野心很大,不会只对付和我李娘子两个人,所以我要去说服街上的其他人和我们站在一起。 所以力量再小,再不自量力都不可笑,我还没有行动呢,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自量力? 反而明知道有不公平,站在一旁看好戏才好笑。」 呀,开始还说的大义凛然,结尾就是为了讥讽他。 杨厚照又被噎的满口,真想打死宋涵佩。 后他消消气道:「好,你去你去,谁不让你去了,现在就去。」 宋涵佩对李昭拱手道别:「你凡事小心。」 李昭还要说什么,那傢伙已经撩袍子走了,那不服输的劲头从走路的姿势中都能看出来,是那样的倔强。 李昭:「……」 后她嘆口气,真的欣赏这个人,可是活在权贵之下真艰难啊。 杨厚照见李昭的目光迟迟不从宋涵佩身上挪走,用手指点着她的肩膀:「呀,看够了没有?差不多得了,你真当爷放你出来就不管你了?那是男人。」 李昭看左右没人注意她们,一脚踩在杨厚照的脚上:「你自己也好好看看,什么叫铮铮傲骨,那是你的子民,有这样的子民,你不应该感到骄傲吗? 反而他们却有你这样的……」 后来的话她没说,却转身就回了屋子。 杨厚照眼睛一瞪,回味李昭的话:「他们有什么?有我这样的怎么了?」 想起宋涵佩说过他是昏君的话,脸一下子就气红了。 他干的好事她从来不记得,别的小白脸说他不好她倒是认同。 这个女人真的要好好修理修理。 杨厚照去追李昭:「我很给你丢脸是吧?我很差劲是吗?你给我站住,给爷说清楚了……呀,李昭……」 **** 宋涵佩到了米面行,想让这家人一起帮李昭度过难关,米面行的老闆道:「涵佩,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是没的说。 可是那李娘子她自己要非要盘下店,你说咱们怎么帮她?」 其实这已经是宋涵佩走的第四家。 他和李昭的力量都很小,所以他希望街上的人能够联合起来,一起抵制钱三郎,但是前三家都委婉的拒绝他了。 第四家还是如此,他就有些心灰意冷。 他道:「张老闆,钱三郎肯定不止针对我们,等他强占了李娘子的铺子,下一个就是我,等我的下一个,不知道是你们谁。 是,现在就因为不知道是谁,所以大家都袖手旁观。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李娘子有困难我们找藉口不帮忙,明天我有困难,你们也可以说我是固执所以才召来了钱三郎。 但是到了后天,大后天? 轮到大家的头上,你会发现你什么都没做,正当经营,好好纳税出贡,达官贵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也从来没有得罪过钱三郎,可是他还是找到了你头上,还是要排挤你,和官府联合陷害你,要你经营了几代人的家产。 到那个时候李娘子栽了,我折了,这时候你再想发声说大家一起来,人已经没有了。 所以现在不反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老闆讪讪然道:「涵佩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看着,再说我也没有好亲戚,真的帮不上忙……」 宋涵佩已经走了。 因为他的话,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人家都说商人以利相交,无利不起早,果然,而且就被人说成果然也不会起来反抗的,都听不懂,听不懂…… 宋涵佩已经有点心灰意冷的心,无疑是雪上加霜。
第四百九十四章 何大又来了 外面的冷风让宋涵佩想到母亲教诲过他的话。 「只要是对的事,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做。老虎从来不结伴,也能成为山林之王,牛羊向来成群,可那是乌合之众。」 所以不能放弃,他早就想联合所有人对抗钱三郎,不成也要走完这条路,才会让他知道自己是孤独的老虎,才会对羊群死心。 等到了田家,他照样去游说田家夫妻,田娃在一旁讽刺他为了一个女人自己命都不要,宋涵佩也不理,还是跟田父说了他的想法。 见大哥都劝不好他,田美娘咬着唇跑到宋家,在柜檯后见到了看着门外发呆的宋太太,也就是宋涵佩的母亲。 宋太太今年不到五十,但因为丧夫之痛,头髮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很深,也显得苍老。 但是眼角和嘴边都是笑纹,一看就是非常慈祥的人。 田美娘一进来就道:「宋大娘,宋大哥为了刚搬来的那个小寡妇已经疯了,挨家挨户的让人对抗钱三郎,那钱三郎是什么人?一会被钱三郎知道还有他好果子吃? 您快管管他啊。」 宋太太笑着看下田美娘:「是美娘啊,你要是来喝茶和大娘聊天,大娘非常欢迎,要是说你宋大哥的事,你就别说了,我的儿子什么样我了解。 你宋大哥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去做这些事,除非这些事非常正义,是他应该做的。」 宋太太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和蔼的笑容慢慢变的坚毅,眼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可惜田美娘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她道:「宋大哥真的这么做了,现在还在我家呢,都是因为对门的那个姓李的寡妇。」 夏虫不可以冰雨。 宋太太道:「美娘,你还没订亲吗?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大娘有合适的帮你介绍。」 她这一句话,成功的转移了田美娘的注意力。 田美娘普通人家看不上,官宦子弟她也不认识,所以就耽误到现在。 她想嫁给宋涵佩,故而面对宋太太的提问,她反问道:「宋大哥怎么还没订亲?宋大娘,您不着急啊。」 宋太太笑的很爽朗:「哪能不着急,但是你大哥自己有注意。 我和死老头的想法都一样,你大哥喜欢就行,我们不能陪他一辈子,所以不找个自己看中的人,这日子多难过? 所以着急也要看你大哥的心思。」 宋涵佩的心里没有她,田美娘还指望说通宋太太,可是听到宋太太委婉的拒绝,一定是针对她的,她生气的走了。 等田美娘走后,老掌柜姜书从后堂走过来,道:「大嫂,您方才和美娘的话我都听见了,涵佩能仗义执言出手救人这不是病,但是真的对那李娘子动了心怎么办啊?咱们家那么优秀的儿郎,真的要娶个活人妻吗?」 李昭虽然搬来不久,但是来的「万众瞩目」。 现在关于她的条件背景,街上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宋太太和姜叔当然也不是聋子。 宋太太微笑的看着姜叔,后摇头道:「你这个人,我方才不是都说了,只要涵佩自己喜欢,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姜叔有些差异,真的有女人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个下堂妇啊?他以为那是拒绝田美娘找的藉口。 宋太太这时轻声道:「我们家老太太就是被人休了的,嫁给了公公做填房,涵佩他爹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可是老太太视如己出,要不是有老太太,涵佩他爹小时候病死了都没人管。 下堂妇怎么了?只要心肠好人好,比什么都强。 我相信我们家涵佩的眼光,他看中的女人,善良硬气肯定占第一,有了这两样,这女人能差了吗?「 姜叔蹙眉,后无奈一笑。 宋太太道:「怎么,不认同我的话啊?」 姜叔笑道:「不是不认同,是没见过嫂子这样包容大气的,所以不可思议。「 宋太太笑的有点小骄傲,道:「不然你以为谁都能养出涵佩那样的儿子,那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他的儿子正义仁厚,待人真诚学问好,任何坏事从来都找不到他。 姜叔竖起拇指:「嫂子了不起。」 宋太太则心想,如果这次儿子能震慑住那个钱三郎,是不是应该给儿子找人替亲了? 他们可把人家李娘子扒了个遍,但是人家同不同意还是另一回事呢。 **** 钱三郎那边,早就收到了宋涵佩要联合街上的人对抗他的消息。 当然是街上的人自己给他送消息的,所以那宋涵佩还当别人是一个战壕的,其实人家都拿他当傻瓜,一转身就出卖。 钱三郎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傻瓜的方向笑的狠戾,然后叫着身后的何大:「该你出手了,连着宋涵佩一起,一网打尽。」 何大早就做好了准备,叫着身后从他舅舅那里要过来的人:「跟我走,先找那个小寡妇要钱。」 大家都住在一条街上,钱三郎和何大这边有了动静,张永和谷大用立即就得到了消息。 杨厚照还在追着李昭问她是不是嫌弃他,所以都在绸缎庄呢,二人赶紧到绸缎庄里汇报。 听到敌人这么快就要动手,杨厚照和李昭都不闹了。 李昭对杨厚照道:「我去讲道理把事情闹大,然后杨大爷再出手。」 张永道:「奴婢已经叫寻城御史过来了,特意找的没见过咱们大爷的,让他把事情记录在案,明天就能弹劾钱宁。」 然后满朝文武就都知道商圈这里面的猫腻,就可以大做文章的改革。 杨厚照对李昭气归气,但是遇到大事是真的担心啊,拉着李昭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免得遇到意外。」 有张永谷大用在能有什么意外? 不过有些人非要去,李昭也乐意让他知道什么叫官与民争利,她点头:「不过杨大爷这回可别说什么我是你的女人,给我惹麻烦。」 杨厚照刚要发怒,后见李昭神色凝重的向外走,是真的要对付坏人了,他的怒意都化成一抹奸诈的微笑,不管说不说都说他的女人,还能跑了咋地?就是他的。
第四百九十五 帝后挨打 李昭从屋里出来,何大带的人浩浩荡荡也到了,后面还跟着看热闹的街坊。 这一次李昭没有退缩,当何大把那些破布料让人卸下车的时候,她道:「你这些傻子都不会卖的垃圾不要放在我的门口,我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何大道:「垃圾?原本好好的料子,你说要进货马上反悔给泡了,现在又不想要,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旁人就不能那你怎么样? 看见没?」 他指着自己身后穿着税字小吏服饰的差官道:「官府有治你这种奸商的地方。」 李昭就明白为什么这人今天换成官府的人了,原来是要恶人先告状。 她道:「你以次充好要强买强卖,昨天这些货都没有进屋子,我可是要都没要,你诬赖人也找好一点的藉口。」 「我诬陷你?」 何大又指着四方看热闹的人:「你们昨天看见这批货我是从这里拉走的吧?就是这个姓李的女人出尔反尔。」 继而看下李昭:「大家都可以为证。」 昨天他确实是从这里把东西拉走的,但是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啊。 这怎么能算证据? 秦姑姑和张永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看向对方,眼里都有一种情绪,娘娘终于尝到被无赖的滋味。 确实,要说无赖,李昭在朝堂上敢称第二,就没人敢说他是第一。 所以她知道何大是要倒打一耙。 既是无赖,还要现在道德的高点,好手段。 她道:「你有证人?街坊们也可以为我作证,这些料子不仅没要进过我的屋子,你自己看,水印陈旧,说是一年两年都不为过,还有老鼠嗑的印子,怎么可能是我弄坏的呢?」 何大道;「你有证人?」 然后扬着头道:「谁能作证啊?谁能给这位李娘子作证,说这布匹不是她毁了的?」 何大他们的手段街坊都知道,明知道是栽赃陷害,但是谁也不敢出声。 何大笑了一圈,然后看向李昭:「看,你的证人呢?」 说话间,宋涵佩匆匆忙忙跑过来,然后将李昭挡在一边道:「我就是证人,我看见了,根本就没有进屋,你是栽赃陷害。」 「哪里都他娘的有你。」何大已经彻底对宋涵佩记恨上了,道:「你和这个小寡妇有姦情,你当然向着她?」 说完对身后的官差道:「不要信他的话,抓人。」 可是自己的妻子被人污衊,杨厚照能忍吗? 抓过何大的领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完就要挥拳,何大身后的官差拉住他道:「干什么干什么?毁约还想打人啊?」 杨厚照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他。 李昭是要把事情闹大的,站到杨厚照身边对那官差道;「你说我毁约,我就跟你讲道理,什么买卖没有字据? 可是我从来没有跟何大谈过买卖,是他强买强卖,不信他能拿出我写的字据? 既然没有字据,你身为官差,问都不问就说我毁约,你平时就是这么办案的?」 她本来就喜欢质疑人,所以与人争执的时候总是咄咄逼人。 一身红衣,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 说来倒霉,这差官本来就是小吏,叫做甄亮,干活要受上级管制,总挨骂,有点油水上级要剋扣大半,剩下的勉强够餬口,他的妻子又特别跋扈,每天回家他都要受到辱骂。 就跟李昭现在的姿态一眼,瞪大了眼睛,像是毒蛇捕食猎物一样,恶狠狠的看着他。 最关键一点,他偶然间早回去一天,发现妻子和邻居杀猪的躺在了一起,被他抓个正着。 他要休妻,但是妻子骂他窝囊废,自己没本事养不起家,还拿媳妇出气,从早上骂到晚上,又从晚上骂到早上,骂得他怀疑这不是人间,是地狱。 此刻那种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感觉又来了。 甄亮把李昭当成了自己的悍妇妻子,控制不住的,抬起胳膊就打了李昭一巴掌。 谁能想到差官办事,罪名都没定就开始打人? 一声响声过后,众人都愣了。 维有杨厚照红了眼:「草你娘。」 抡起拳头直接把这差官摁倒在地上。 万岁爷亲自动了手,张永必须得帮忙,谷大用去街上吹口哨:武城兵马司的,来,赶紧来。 而在人还没到的时候,因为有人动手打差官,何大那边的人也不管什么理不理,好看不好看,他们本来就是闹事的,巴不得对方逞强,于是二十几二都上。 宋涵佩当然也在被打之列。 李昭已经被挤出人群,脸上知道疼了,她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回身抄起事先准备好的大棒子。 秦姑姑喊道:「太太,太太……」 她一个女人,还被打了,要干什么。 李昭是看见杨厚照被三个人给按住了,一个人还要踢他。 打她就算了,还人多欺负人少的打她小狼狗,跟他们拼了。 一边撕破喉咙的大喊,一边棍子如雨点一样打在敌人的脑袋上,脑袋上,脑袋上…… 杨厚照很快就被她拉起来,然后就去救宋涵佩。 打架谁都见过,但是女人上场的少之又少,李昭将棍子武的虎虎生威,红色的裙子简直就如胜利的旗帜,翩然在人群之间,威风耀眼。 杨厚照心里一跳,哎呦,当时去她们家没挨揍真是万幸。 但是到底是女人,刚开始人们因为李昭的加入都给吓呆了,过一会,何大就反应过来,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喊着弟兄们:「给老子往死里打。」 杨厚照早都反应过来,也从门旁拿起武器保护他的女人,再加上附近有张永安排的暗卫,两伙人加一起四五十个,打作一团。 毕竟是皇上的暗卫,不是小罗罗能打过的,钱三郎躲在人群中看,见何大那边吃了亏,对他的人打了个手势,这围观的人有不少是他安排以防万一的,于是又有一波人上来,杨厚照这边的人又开始吃亏了。 杨厚照被一个莽汉给盯上,那人趁他不注意,从背后打了他一拳,直接给他打倒了。 他啊的一声大叫,李昭就赶紧来救他,可是那五大三粗的男人李昭哪里打得过,棍子刚论起来,就被人一脚给踢到肩膀上踢倒了。 杨厚照爬起来跟那人又打在一起,形势颇为被动。
第四百九十六章 钱宁来了 街上闹哄哄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火上房一样的往出事的地方跑,钱宁回来看钱三郎,正好赶上这一幕,轿子走不通了,他也好奇什么事,所以带着随从下来观看。 缝隙中他看到一男一女还打不过一个壮汉,嘴角涌上鄙夷的笑,两个菜货。 然后随从告诉他,三老爷在呢。 钱宁赶紧去找自己的三叔。 钱三郎作为幕后黑手,就站在人群里,是最好的位置,听下人说钱宁回来了,他喜出望外的回头:「宁儿?」 钱三郎穿着深绿色妆花遍地金缎面的大毛披风,脖子一圈狐狸毛,衬的满是逗疤的脸威严霸气。 钱宁已经大半年没见到三叔了,真是越发富态。 高兴,富态说明日子过得好。 他有些激动的抓住钱三郎的袖子:「叔,怎么在这呢?」 为了让侄子看到自己的威风,钱三郎低声道:「街上有人不听话,叔教训教训他们。」 钱宁没由来的,脑海中浮现那一男一女抓着大汉打的情景,但是没看见脸,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心慌莫名。 他问道:「什么样啊,为什么要教训他们?」 钱三郎道:「几天前搬来个年轻妇人,跟我抢生意,她长得好,勾搭了也是新搬进来的一个纨绔子弟,两个联合街上一个酸秀才跟我作对,我能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年轻妇人? 长得还好。 还有纨绔子弟,怎么听着这么心惊肉跳呢? 他们皇后也出宫了,长的好,然后皇上失踪…… 钱宁无意识的推开钱三郎,往人群中看,这时候武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赶到了。 钱宁看到杨文远亲自按住一个人,就是方才被男女一起打的那个壮汉。 而之前那个男的已经赢了,骑在汉子身上,这时候正在骂骂咧咧:「爷的女人你也敢动,踢不死你。」 这声音太熟悉了。 钱宁又看到了熟悉的张永谷大用,脑袋轰隆一声。 而五城兵马司的变故,让钱三郎气得沉下脸,他抓住钱宁道:「宁你回来的正好,那个纨绔子弟就是这个杨文远的狗儿子,他找他老子帮忙,你不能让三叔没面子,把东厂的人都叫来。」 司礼监已经换了一茬人,钱宁伺候的好,想要一支队伍,杨厚照就给他个东厂副指挥使的职务。 所以他叫个百八十号人是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你要看看打的是谁啊? 钱宁被钱三郎叫的终于回过神,道:「叔,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和纨绔子弟打架的不是你的人。」 钱三郎蹙眉道:「说啥呢?不是你叔我的人是谁的人?除了我谁能叫来这么多人?就是我的人。」 钱宁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钱三郎去拉人:「这是咋了?宁儿,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地上有心凉吗? 他可能没办法给三叔养老送终了。 钱宁看着钱三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敢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叔,叔你打的哪里是杨文远的儿子,那是帝后啊。 吵闹的街道上,陡然间一个无比凄凉的声音嚎啕大哭。 **** 绸缎庄后面的院子,此时跪了满院子的人,由着五城兵马司的人看着,这都是方才跟帝后打架的人,还没发落呢。 他们当然不知道对方是帝后,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的,所以不怕官府的人,其中包括何大。 但是就是总感觉官府像是自己家一样的老油条,今日也不由得嗅到一丝危机的味道。 因为武城兵马司的人一点也不畏惧他们找来的差官,这些差官是可以将他们送到诏狱里去的,锦衣卫有人。 而五城兵马司都干什么? 守城门,巡大街,维护个治安什么的,自己的牢狱都没有,所以一向是孙子辈的,最怕锦衣卫东厂。 可是后来好像来了内侍,是钱三郎认识的,今天却都害怕五城兵马司这些人。 乖乖就投降被抓。 十分不一般啊。 何大想找人问个究竟,但是一院子的官兵都手持兵器对着他们,谁动一下就会砍一刀,是真的坎,所以就算跪在冰天雪地里,膝盖都麻木了,他都不敢动。 更没有熟人问怎么回事。 时间就这么从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度过了。 不过比起真紧张,屋里跪着的人才是真紧张。 杨厚照脸上都挂了彩,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用嗜血的眼睛看着跪在下面的人。 而下面人都有谁? 钱宁,钱三郎,市监严成雨,打李昭的甄亮。 杨厚照看着钱宁:「好奴才,大了狗胆,纵家人行兇,欺行霸市,你是想一手遮天?」 钱宁没有接到张永的指示,可以暴露杨厚照的身份。 他不敢叫万岁爷,哀求道:「主子,奴婢罪该万死,但请您开恩,饶了奴婢和三叔两条狗命,奴婢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钱三郎虽然不知道杨厚照身份,但是听侄子叫主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难怪侄子在街上哭的那么悽惨,撞到枪口上了,人家真的是天。 他已经哭的不成调子,破声的求饶。 杨厚照都让两个人给气笑了,道:「爷缺牛马?你们欺行霸市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今天?看给爷打的,要不是爷拼命护住脸,都破相了,灭你们九族都不为过。」 张永和谷大用在一旁呢,二人心想挨揍也不是什么光荣事,拼命护住脸的情节就别说了。 钱宁知道死罪难逃,但是人谁还没个幻想? 毕竟万岁爷心慈念旧,他也跟了万岁爷一两年了。 他哽咽道:「主子,奴婢万死不辞,可是也请您听奴婢说句话。 奴婢家里穷,三叔这么做,也是为了养家餬口,婶子体弱多病,三叔从来都不离不弃,这些年没有过别的女人。 我本来是个累赘,可是三叔不嫌弃我,还把我抚养长大,他是个好人。 他本来不坏的。」 杨厚照怒道:「那本来你坏?你三叔不坏?是爷坏了? 什么东西。 打了爷还不叫坏人?」 打皇帝不能叫坏人,但是欺行霸市就是坏人了。 李昭捂着脸从屋里走出来,其实她一直在听,当然也听到钱宁的话。
第四百九十七章 挨个发落 李昭问钱宁:「小时候的日子苦吗?为什么那么苦?「 娘娘出来了,钱宁微愣一下,后点头:「苦。太苦了。 没病没灾的人家尚且难以餬口,三婶和大哥都有病,几副药下去一年的收成就所剩无几。 没有吃的逼得人要去借钱,但是一文钱,三分利,到了年底利滚利,指望那一亩三分地,越钟越穷,可是不种会饿死。 没办法,只能卖儿卖女,受够了那种生活,现在想想都觉得苦。」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老百姓日子苦的原因。 朝廷没有好的金融制度,老百姓借钱都在民间,但是利息太高,最后卖完儿女就要卖地,然后就没有这户人家了,这也是土地兼併的由来。 可是上位者看不到这些,那些富裕的人凭着运气翻身做主,就忘了底层人民的辛苦,还要把他们的贫困归结于不正经过日子,不努力……他们从来不知道人可能有天灾人祸,冷漠的令人髮指。 李昭道:「可是既然这么苦,受过穷,知不知道你现在对别人的时候,别人也苦?」 钱宁和钱三郎惭愧的低下头。 李昭摇头道:「都是苦命人,既然都是从辛苦中翻过身来的,那为什么不能体恤别的人,反而还成当初害你们的人? 现在别人受的苦,就是你们当年受的苦,因为你们,他们也要卖儿卖女妻离子散。 这些你们曾经吃的苦都忘了吧,因此才没有感同身受。 可恶,不知者无罪,明知道苦的难处还去欺负人,罪加一等,应该斩立决。」 钱宁和钱三郎嚎啕求饶。 李昭的心却一点也没有放软的迹象,就像她说的,明明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人,翻身了应该更有同情心才对,可是怎么成了他们最恨的人。 但是想不通也没办法,朝廷中这种人简直比比皆是。 她看向杨厚照,眸子里有对钱宁叔侄的冷漠和厌恶,那就出现一个干掉一个。 杨厚照本来就要杀死这些敢打他的人,现在媳妇不拦着,更好了,让人把钱宁推出去,明日早朝就要结案。 最可怜的是那市监,话都没说一句,动手他也不在场,全程的谋划都是钱三郎和何大。 他却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拉走,基本就死死罪了。 可是他当了恶势力的保护伞,就算抄家问斩也一点不值得同情。 这三个人收拾完了,就剩下那个甄亮。 杨厚照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脚提在甄亮头上,连着三脚,踢的那甄亮抱头求饶,可是都不解气。 李昭奸诈撒谎爱使小性子,可是就这样,他都捨不得打一根手指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狗东西给打一巴掌,能不生气,能不怀恨在心? 他又踢了两脚道:「剁了手脚,关在诏狱让他受一遍刑法再发落。」 忽然一阵骚气传来,杨厚照低头一看,是这狗东西吓尿了。 他捂着鼻子站到李昭旁边去,用十分嫌弃的口吻道:「赶紧带走带走。」 甄亮被人拖着,才感觉有一丝清醒,道:「大爷,大爷,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有苦衷。」 再有苦衷也不能打女人。 杨厚照看着李昭红肿的半边脸,心疼的抬起手:「哎呦,真是气死爷了,两只手都剁了。」 下面人已经去执行了。 张永这时走过来道:「大爷,剩下的人怎么发落?」 剩下的都是地痞无赖了。 杨厚照道:「怎么发落?全部砍头,难道还留着他们过年?」 张永道是,李昭突然叫住张永:「先等等。」 杨厚照听她语气带着商量,不耐烦道:「地痞流氓最可恶了,你难道还要给他们求情。」 到底是三四十条人命,这么都杀了对杨厚照名声不好,而且都是成年的男人,杀了可惜。 李昭道:「修皇陵不是还要人手,直接打发去干苦力去吧。」 就是条件不允许,允许她想把这些人发配到荒地去开荒。 皇陵都是在皇上活着的时候就修建,宫殿是不能永住的,那个洞穴才是永远的家,所以一定要修好。 而在山底下修陵墓,运石头抗木材……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还有监工殴打,十分悲惨。 杨厚照听了李昭的建议眼前一亮;「这个好,平时他们耀武扬威,这回有人抽鞭子干活,一定能明白别人的苦衷了,就这么办。」 那就对了,地痞流氓,杀了刑法过重,收监浪费粮食,就应该劳动改造。 张永要去吩咐的时候,杨厚照突然道:「等等,去把那个何大给爷提过来。」 这是被小皇帝记恨上了,张永去提人之前,默默为何大默哀一分钟。 等何大进来,杨厚照背着手走到他面前:「谁是天?谁是王法?」 何大抬头再次打量这个年轻男子,嘴角和额头有两处血痕,但是这不影响他的英俊,反而雅致的气质中,更添几分狠厉,越发桀骜不驯。 何大哭丧着脸道:「当然您是天,您是王法,可是您到底是什么人?」 他还在纠结这件事呢。 杨厚照的俊脸贴在他的脸上,然后用魅惑的声音道:「不是告诉你,往大了猜,往天上猜,你都说了爷就是天,爷就是王法,还猜不到?」 传闻中他们的皇帝不学无术,愿意在市井中逛,钱宁他都可以收服,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 何大张大了嘴欲哭无泪。 杨厚照冷笑:「这回知道了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凭你也敢欺行霸市,这回你等着瞧吧,你是怎么欺负别人的,爷就让人怎么欺负你。」 招手叫着张永:「这个狗东西,抄他的家,然后打一百大板,砍断一只手发配到皇陵去。」 那就等于身体残疾,还要去干活,监工的军士能容许残疾人吗? 何大的结局可想而知,会备受折磨之后死掉。 但是这些都没关系,报应在他一个人头上,可他家中妻妾和孩子怎么办?最大的儿子才十二岁,他如果下场不好,平时没有维繫好人缘,他的家人肯定没人照顾。 何大胳膊垂下,吓的如一滩烂泥,他哀嚎道:「小的真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不要抄家,不要……」 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杨厚照挥挥手,何大风光了的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变成猪头也爱你 终于这些人都发落完了。 杨厚照捧着李昭的脸道:「给爷看看。」 那鲜红的手指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清晰醒目 杨厚照气的牙疼,回头叫着张永。 张永急忙赶过来:「爷。」 杨厚照道:「把那狗东西的爪子剁下来。」 张永:「……」 万岁爷是不是打仗给打傻了? 「爷,已经砍过,两只手,还有脚您都说要砍下来。」 杨厚照道:「那也不解气,再当着他的面把砍下来的手剁碎。」 张永:「奴婢明白了。」 然后赶紧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李昭要说什么,杨厚照用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吹了吹:「疼不疼?」 那种被细心的呵护,温柔的对待,让李昭冷酷的心温暖如春。 她撒娇道:「疼,怎么不疼,打你看看疼不疼?」 杨厚照突然咬牙切齿道:「该,活该,让你演戏,我就说直接把人抓了得了,这挨顿揍可好了?」 李昭:「……」 谁知道对方一言不合就打人,他们又不是没准备,这是意外。 她嘟了嘟嘴,后看向杨厚照脸上挂了彩,可能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亏,都是为了她。 不由得心疼起来,想摸又不敢摸,道:「别生气了,我以后小心就是,咱们这不是开了个好头了?我给你上药去。」 从打她出宫啊,不管他怎么追问她,就一直没认过错。 这下子倒是认错了。 杨厚照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李昭抡着棍子救他的时候。 这个女人,在危难之间绝对不会逃走,什么事都要与他一起的。 虽然这样对于女人来说十分危险,但是能被一个人这样珍重和呵护,即便是大男人,也觉得无比的幸福和踏实。 现在认错肯定也是为了他。 他的阿昭肯定是爱他的。 杨厚照抱紧了李昭,轻声道:「外面太危险,咱们回家去吧。」 没事提这种事干嘛? 可不能因为他们感情好,就忘了家里还有个王太后。 李昭离开杨厚照的怀里,转移话题道:「我给您拿膏药去,我小时候也总跟人打架,可管用了。」 杨厚照拉着她的胳膊:「你就是不想回去?」 李昭斜着眼睛看着他。 那娇俏调皮的模样,又因为脸上有手指印,看着顽皮却坚强,让人心疼不已。 杨厚照心中怒气全消,但是知道这样纵容李昭不行。 不然岂不是她眨眨眼他就要乖乖投降。 道:「你不回去,下次挨揍没人管你。」 李昭歪头道:「真的不管?」 杨厚照道:「打扁你都没人管。」 李昭道:「那打扁我你还喜不喜欢我?」 「呀,你这个女人怎么脸这么大,爷生来好色,看你长得好看才喜欢你,等你破了相的,没人要你。」 李昭眉头蹙起,大眼睛了蓄满泪水:「真的不要了?」 她向来强势,要么阴险狡诈,这么楚楚可怜如傲风沐雪的小白花,真是我见犹怜。 杨厚照明知道李昭可能是骗他心疼她,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上当,把人抱在怀里安慰:「要,要你,你变成猪头都要你。」 李昭哈哈笑:「真的?变成猪头都要?」 她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道:「你好好看看,如果是个猪头,你真的还要吗?」 杨厚照脑海中把李昭的脑袋挪走,放一个猪头在上面。 「……」 后他道:「阿昭,不要讲鬼故事了。」 李昭:「……」 这意思就是反悔了呗。 李昭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快说啊,要是猪头你真的也不嫌弃吗?真的要吗?」 杨厚照:「……」 后他无可奈何道:「你自己照照镜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猪头。」 李昭:「……」 所以这男人还是「见色起意。」 她呢,就是以色侍人,色衰爱弛。 既然早晚爱驰,谁跟他在一起。 李昭失望的白了白眼睛,然后往屋里走。 看着那安静的背影,杨厚照又把猪头换上去,可是猪头看不见了,安静的背影总是刺在心头。 他追上李昭拉住她的胳膊:「行了,怕了你的,猪头也喜欢行不行?」 李昭其实就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有发生的事,不管说什么都不作数的。 她抿嘴一笑,然后道:「不过您要是变成猪头,我可不喜欢。」 杨厚照:「……」 他举起拳头:「你这个女人真是……」 李昭抱着头跑了,杨厚照去追,二人又打闹起来。 在一旁冷漠的看着的亲姑姑和小鹦鹉:「……」 等人走了,秦姑姑道:「主子是不是很无聊?」 见小鹦鹉低着头,神色失落都不说话。 秦姑姑不解道:「你怎么了?」 小鹦鹉道:「多好的机会,当时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向前沖,然后挡在大爷的面前,任凭别人打死我,我都不退缩。 最好是受伤挂彩,这样爷能记得我呢。 可是我当时害怕,就犹豫了一个唿吸,英雄没当上,揍也没少挨。」 当时双方混战,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秦姑姑听出来了,小鹦鹉这是在懊恼,当时没有替娘娘救万岁爷。 她笑道:「你是不是傻?你要是去了,能体现咱们太太的英勇?这不,人家俩人今天就能好。」 而因为孩子的事,因为太后的事,两个人都吵的有一段时间了。 小鹦鹉道:「姑姑,我可是准备当奸臣的,我还是觉得我自己可以表现的更好。」所以娘娘表不表现他不关心,帝后早晚要好的。 秦姑姑一巴掌拍在小鹦鹉的脑袋上:「他们两个关系好了,奸臣忠臣都能有好日子,不然,你什么臣都是白费,别嘟囔了,干活去。」 ***** 虽然帝后的身份都没曝光,但是毕竟是把钱三郎等人都绳之于法了,这位杨大爷的背景和能量不得不让人怀疑。 打仗中宋涵佩挂了彩,和暗卫门一起在大堂里,让附近的大夫上药呢。 秦姑姑和小鹦鹉出来开始照顾这些人。 但是人太多,还没轮到宋涵佩,不过不要紧,眼看着钱三郎倒了,杨大爷背景更强,而宋涵佩帮了杨大爷,说不定会有好的机遇。 雪中送炭的向来都是少数,锦上添花的人很多。 街坊都来看望宋涵佩了。
第四百九十九 宋怼怼 卖米面的张老闆拉着宋涵佩的手不放,道:「涵佩,你的人品大家都有目共睹,你放心,只要是带头做的事,我们都跟着,旁人不信你叔也信你,叔家在户部有亲戚,若是今后谁再敢欺负你,告诉叔,叔替你出头。」 宋涵佩:「……」 就方才的事,他去找人,这位老闆还说,他们小门小户的,衙门里都没有亲戚。 是不是看钱三郎倒了啊? 宋涵佩是个耿直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就要让这张老闆没脸,这时宋太太进来了。 宋涵佩走过去拉住母亲的胳膊:「娘。」 宋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然后问道:「伤到哪里了?」 母亲那关切的语气让宋涵佩想哭,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他摇着头:「都是皮外伤,没事,人多呢。」 是啊,还有杨大爷的手下,杨大爷是个不好惹的人。 宋太太都听说了,他们街上又出了个大人物,大人物帮着他们呢。 她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涵佩拒绝了所有人都好意,把母亲拉到一边,然后道:「娘,你说张叔他们为什么那样? 当时我说大家联合起来,他们都怕钱三郎,没人帮我,现在看我们赢了,就都凑上来,我真想骂人。」 宋太太一脸平静,摸着儿子的头道:「儿啊,你以后是要做官的人,所以你就要明白,这就是老百姓,什么是老百姓?怕权。 向来都是谁赢了帮着谁。 但是你还不能抛弃他们,因为你要做他们中的精英,要去管理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一直都在受苦的原因,因为明白这个道理的人都不再伤心,他们变成精英去掌权了。」 母亲的话语有点高深莫测,宋涵佩蹙着眉想了想。 宋太太笑道:「好了,回去想,你要吃什么?这钱三郎倒了,咱们也能过一段消停日子,娘给你做好吃的。」 宋涵佩点着头道:「不过娘您要等一下,是杨兄救了大家,我还没有跟他道谢呢。」 宋太太点头:「去吧。」 **** 杨厚照收拾了钱三郎,街上有人放鞭炮呢。 所以这对大家来说,真的是好事。 宋涵佩被张永带到杨厚照面前,拱手作揖,这道谢也是非常真诚的。 「多亏了杨兄,不然大家有苦头吃了。」 杨厚照虽然是皇帝,但是他活泼好动,生来就希望做英雄。 今天挨打虽然气愤,但是也听到了外面的唿声,感觉自己像个英雄,十分得意。 他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一想到宋涵佩也喜欢李昭,可是却被自己比下去了,更得意。 用傲慢的声音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就从来没怕过什么钱三郎,倒是你,以后做事不要那么鲁莽了。」 宋涵佩已经感觉到了李昭对这个男人的不同。 这男人受了伤,虽然是地位高吧,但是他们都在前堂上药,就他到了李昭的院子。 所以本来他就嫉妒,一听这位仁兄还数落他鄙视他的行为。 冷笑道:「杨兄,你确实救了大家,但是我说下面的话绝对不是没有良心,而是要说个事实。 你以为是你救了大家吗? 是你手中的权,背后的地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背景,但是一看就知道很高了。 不然,像我这样有着一腔热血的人有没有? 我和沈大哥抵抗了钱三郎一年半,甚至搭上我父亲的性命,可是也没让钱三郎收敛,您只一天钱三郎就伏法……」 说完自嘲一笑:「我是行事鲁莽,可是不然呢? 我一无背景二无人脉。 除了一颗不服输的心和鲁莽的冲劲,我还能有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钱三郎怕的不是您,是您手中的权,这就是我们身为平民百姓的悲哀之处,官府以权代法,除非更高的权利压制他们,我们却除了鲁莽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目光是那么的黯然神伤,无能为力。 杨厚照又差点被噎死。 攥了攥拳头,忍着怒气道:「我不是看不起你的鲁莽,是总有伸冤的地方吧?」 宋涵佩道:「哪里? 去哪里伸冤? 因为知道是跟钱三郎有关的案子,我去大理寺告状,大理寺卿都见不到,就被小鬼挡住了。 御史吗? 皇上姑息养奸宠信内侍。 朝中官官相护,没有利益关系的官员也不愿意插手别人的事。 百姓求助无门,到底哪里能找个公平? 等二月二皇上祭坛拦马告御状? 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到御前。 杨兄你难道没想过? 为什么越级告状要跪顶板,打板子,九死一生之后还活着,高官才能接状纸?」 越级告状是有这个规定。 杨厚照道:「不然都跑京城来告御状,那要别的官吏干什么?皇上岂不是要忙死?他一个人能忙的过来吗? 你县衙的事,非要到州上办理,总要付出点代价。」 宋涵佩摇头道:「是因为再明白的青天,也不愿意替民请愿,也懒得为民族主,不然你再看,官员出行官兵开道,两边依仗谁都不能近前,是真的有人要杀他们? 是不让事多的老百姓靠近,免得麻烦。 百姓,就是麻烦。」 这小子实在咄咄逼人,杨厚照气的怒髮冲冠:「你真是……」 可是责怪的话,他却说不出来。 后勉强为自己开脱:「你如果要去告御状,皇上肯定不会让你滚钉板,皇上也不会嫌麻烦,你内侍也不是他姑息养奸,他没必要这么做,他是个好皇帝。」 一旁的张永:「……」 宋涵佩道:「皇帝跟他们是一伙的,难道皇帝想要靠劳动养活自己吗? 如果有一天,皇上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就该反对皇帝了。」 这小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他真的什么都敢说啊。 杨厚照看着张永,嘴里默念,朕是好皇帝,真是宋仁宗,朕是唐太宗,朕广开言路,虚心求谏,哎呀,好多了。 这才没让张永去发落宋涵佩。 而宋涵佩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忽然自嘲一笑,道:「对不起杨兄,我就是贫苦出身,我只能站在我的立场去看待事物。 您出身高贵,向来众星捧月,您遇不到不公平的事,您和我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所以冒犯之处还请勿怪,今日的事还要多谢您。」
第五百章 套路昭 宋涵佩走后,杨厚照将屋里的东西都摔了。 张永急忙相权道:「爷,什么叫穷酸书生,就是穷酸的嘴啊,骂人他们最在行,办实事就一个不抵两个,您别忘心里去。」 可是这宋涵佩不是眼高手低什么都不做的酸秀才。 他什么都懂。 可能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是求借无门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凭着一条命来跟强强权拼。 所以他挤兑他的那些话,明明都非常有道理。 杨厚照慢慢垂下肩膀,宋涵佩说的对,他一向是众星捧月,自己说什么旁人就做什么。 没人敢欺负他,没人敢打压他,他的世界没有不公平。 他也从来不知道人间有这样的不公平。 这时候才有些害怕。 如果他和李昭是贫贱夫妻,他的妻子挨打,他就算愤怒生气又能怎么样? 他用血肉之躯拼上去了,可是人家人多,还是打不过。 而求到官府头上的时候官府还打太极。 所以宋涵佩说的真对啊,真对。 救他们的不是他,是他背后的权,是那个皇帝的位置。 他以前一直讨厌宫廷,讨厌那个环境,总是诸多约束和束缚,束缚他没办法开心自由的玩。 现在才明白,这一切的矫情和不满意都是建立在他是皇帝的基础之上的。 没人敢欺负他,没人敢让他觉得不平等。 普通人,再优秀,可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 为什么这个世道是这样的。 满朝文武总是对他说康庄大道朗朗干坤。 他们说丰收年就储蓄点,灾荒年紧吧一点,老百姓和朝廷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可是没人告诉他,老百姓面对权贵走投无路,他们没有丰收年。 而这就是他治下的国家,过着这样委曲求全日子都不是别人,都是他的子民。 他还自称什么好皇帝? 看小皇帝委屈的扁着嘴,那种从凌厉眼神中透出来的痛苦,不亚于和皇后分居。 张永见事不好赶紧去找李昭劝杨厚照。 也正好李昭听见动静过来了。 问张永杨厚照怎么了,张永把宋涵佩的话学了一遍。 然后沉着脸抱怨道:「这个酸秀才,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还说皇上和那伙人是一伙的,哪天皇上不是了,那伙人就要反了,你说这个人……」 李昭听的心头一震。 为什么说改革十分危险? 因为改革的人都背叛了原有的阶级啊。 宋涵佩说的对,杨厚照就是大地主阶级的领头人,他手下的人都是地主阶级,封建官僚。 他要做的事是什么?却是希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如今资源有限,官员还不会开创新资源,只能抢夺资源,所以老百姓过好日子,他们就没有资源可抢。 杨厚照就是背叛阶级了。 背叛阶级的人孤独,痛苦,危险。 但是她必须要让杨厚照这么做,反正他们也生不出来孩子,与其留着江山让他的堂兄弟及其后人败了,不如现在就开始改革。 失败的最坏后果就是他们两个背叛阶级的人被人推翻呗。 那又怎么样?比起杨厚照上辈子只活三十一岁,也够本了。 她要哄着这个人做个明君。 下定了决心,李昭走到杨厚照身后,轻轻的抱住他的腰。 杨厚照正生气呢,身后却传来柔软的温暖,他像是三九天被放逐在外面的人,一下子被春天包围,心里幸福满满的。 他回头道:「阿昭,我是不是很无能?跟了我,你受委屈了。」 李昭知道他被宋涵佩打击的不轻,嗔怪道:「杨大爷现在都学会玩反讽了?我又没娘教,脾气又不好,商户出身地位低,不孝敬婆婆还不能生孩子。 杨大爷这样都不嫌弃我,可能除了您,我找不到第二家了。」 那个宋涵佩不是还在排队呢吗? 还有韩澈。 杨厚照低着头道:「你不用安慰我了,还不是因为那个位置,并不是我这个人好。」 「哎呀,怎么不是我们杨大爷好?」 除了太宗,哪个人做到了文武双全? 我们杨大爷就做到了呀,一边秉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一遍体恤民情,更改朝廷不合理的制度。 比唐太宗胸襟广阔,比宋仁宗心地善良,有秦穆公之远见,有汉武帝的魄力。 文治武功,虽然还没有成效,但是您才弱冠之年啊,要是动起来,那还不是前无古人名垂青史? 简直无人能及。」 李昭说这些话的时候,水盈盈的眼睛放光,像是小孩子看到什么大人物,一脸崇拜。 杨厚照笑着挺了挺胸:「真的那么好吗?」 李昭道:「当然?人家就知道,您过了今天,马上就会召集杨大人等人,来寻求谋略,清除弊端,试问投了好胎还有错了? 您地位高没有错,地位高还能苦民之苦,那是国民之幸,您是最好的人。」 杨厚照点头:「是啊,爷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呢?爷没有错,是制度错了,之前的人错了,爷改正不就行了。」 看着他灿亮的眼睛又恢復了活力,李昭蓦然笑了:「万岁爷,您真的是最好的人。」 **** 杨厚照准备要回宫了,因为第二天要跟内阁的大臣们商量事。 要李昭跟他回去,可是李昭不管嘴上怎么说爱他,都不行动。 可能过不了母后那一关,他们夫妻要在宫里团聚的路还很长。 因此杨厚照有些失落。 更衣的时候,张永看出来了,安慰道:「万岁爷还担心娘娘啊?看打仗那架势,您就是她的命,还有方才说的那些体己话,您还担心什么啊? 娘娘跑不了,跟您死心塌地呢。」 杨厚照对着铜镜正在看自己,听了回头道:「你没学过一篇文章吗?」 张永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道:「邹忌讽齐王纳谏,阿昭为什么夸奖朕您还不明白吗?」 张永想了一会:「妻之美我者,爱我也。那不正好是对您死心塌地吗?」 杨厚照摇头道:「阿昭虽是妻,做的都是门客的行为,那不是爱,她是想哄着朕做什么事?」 说完一转眼睛:「什么事呢?好像就是想让朕当个好皇帝。」 所以门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第五百零一章 辅臣找上门 张永感受不到小皇帝说的那种哄骗。 可是听小皇帝这么怀疑皇后,他心不由得一跳,皇后要失宠了? 他问道:「那您还信任娘娘吗?」 杨厚照点头:「当然了,又不是逼着朕干坏事。 朕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其实阿昭和那些老学究没什么区别,她不喜欢朕玩闹,但是她跟他们又不一样,那些人直接说朕不好,阿昭不会,她让朕看到朕不作为的坏处,让朕自己明白事。 所以她与众不同,朕还说不怪她,反而敬佩她。」 然后离不开她。 杨厚照说完,看着前方的虚空一笑,那笑容如沐春风,让人忘我,十分美好。 张永痴看了一会,后默默板起脸,皇上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表达对皇后的爱意吧? 是看他没女人,虐他,真是…… ***** 年关快要到了,第二日虽然街上飘着小雪,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很多。 已经对付完钱三郎,杨厚照也回宫去处理钱宁了,李昭得了空闲,开始布置屋子。 她之前要开绸缎庄完全是为了跟钱三郎竞争,现在这个理由已经没用了,她准备成立个报社。 先把柜檯改成桌椅,然后请些文人写稿子。 所以又要着手装修。 力工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李昭和秦姑姑看着,这时出门採买的小鹦鹉突然空着手回来了,到了李昭身边道:「太太,出大事了,有人来看您了。」 来看她怎么叫出大事? 李昭眼睛瞪圆,低声道:「太后?」 除了太后来宫外抓她是大事,还有什么人知道了是大事? 小鹦鹉眼睛一亮道:「太太就是聪明啊,不过不是那位,是两位老先生。」 李昭面带不解。 小鹦鹉轻轻说了两个人的名字,李阳东和杨廷和。 两位辅臣? 李昭听了小鹦鹉的汇报,微微张开嘴,确实让人惊讶,两个辅臣知道她出宫了? 不伺候皇帝来找她? 那到底是来抓她还是什么事啊? **** 李阳东和杨廷和在路上遇见了小鹦鹉,这是清宁宫的管事太监,然后他们就跟着来了。 李昭在后院的小厅里接待的二人。 等二人就坐,她笑道:「二位老爷怎么到了我们这个地方。」 老爷这个称唿,让李阳东和杨廷和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皇后会叫他们大人,毕竟这是尊称。 但是为什么叫老爷。 这是即不点破对方的身份,意思也不让他们点破她的身份。 更重要的一点,她不觉得自己贸然出宫有问题。 二人一起看向李昭,十分年人的女子,明媚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她端坐在主人位置上,眼角略带微笑,但是嘴角没有,故而那笑容显得精明客套亲而不近。 一个后宫女人,出宫了被辅臣发现,没有惊慌之色反而落落大方的控制着谈话的局面。 这就是能力。 这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稚嫩的女人。 李杨二人再次四目相对,眼里的意思达成了共识,皇后比皇上精明,是个人物。 二人之前还都没见过皇后庐山真面目呢。 李昭不点破对方的身份,李阳东也十分实相,叫着夫人,然后道:「还是回家的好吧。」 李昭眼睛微弯,与其意味深长:「李老爷,您公务不繁忙吗?」 所以潜台词是不要拐弯抹角了。 李昭确实不喜欢东扯西扯的人。 恰好,李阳东也是这样的人。 皇后都发话了,正好不用浪费时间,他们本就不是劝皇后回宫的。 他道:「我二人今日的来意是跟钱宁有关的,杨大爷早朝上说要处置这个人,夫人有何看法?」 李昭对钱宁一直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 因为就算什么事都不出,杨厚照还说会嫌弃钱宁。 歷史记载中,杨厚照餵老虎的时候笼子突然开了,老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杨厚照不敢跑也不敢动,钱宁就在杨厚照身后,杨厚照喊着小宁儿,快来救朕。 可是钱宁自己都吓哆嗦了,没管杨厚照,是杨厚照后来宠幸的另外一个军官救了杨厚照。 所以从那以后,杨厚照没有惩罚钱宁,也跟他不亲了。 要知道上辈子杨厚照自己可能知道自己无法生育,所以还认了钱宁做干儿子呢。 大家都叫一个太监干殿下。 所以这个杨厚照,真是荒唐,也真的对内侍掏心掏肺过。 回到钱宁身上来。 钱宁相对于赵瑾,他只是个擅于谄媚的人。 没有做过什么大的坏事。 他精神上背叛过杨厚照,「出轨」了宁王,歷史中记载,钱宁收受过宁王的贿赂,所以有可能是宁王的人。 但是李昭知道,其实这些人就是拿宁王当冤大头,可能什么事都没出过力。 就说他眼前的杨大人,据说也拿过宁王的钱啊。 宁王花钱了觉得心里踏实,旁人拿钱却还是等着杨厚照生儿子呢。 都没有实质伤害过杨厚照。 钱宁也是如此。 不过钱宁的叔叔作死,这辈子钱宁竟然是这个落败法,世事难料。 李昭道:「我的看法就是,杨大爷处理的对啊,包庇自己的家属欺压百姓,还有什么看法?杀之。 不光如此,还应该以儆效尤,达到震慑作用。」 李阳东和杨廷和都注意到了。 皇后信口说来,没有一点点推辞之一,一般都女人还会客套一句,我一个女人懂得什么。 正好,他们今天来就是想问商改的事的,皇上早朝上也提出来了,怕有人过了这个风还要犯,所以要他们拿出制度来约束这种事。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听就是皇后的提议。 但是具体怎么实施,他们也不好做决断,皇后之前有过很多革新条案,他们二人都知道是皇后起草的,所以今天就来了。 是请教。 李昭并不避讳,李阳东很想知道皇后要怎么改。 道:「老夫先说说老夫的看法,要想根除此类事情发生,几乎是不可能,商户买卖自由,朝廷一般不干涉的,这种变革太大了,娘娘有何高见?」 不是朝廷不干涉。 是朝廷没办法干涉也不想干涉吧? 明眼人不说暗话,这两个老狐狸,是逼着他说呢,李昭听了都笑了。
第五百零二章 交易法 商户地位很低,宫廷的税收从商户这里来,而不是国库,收税都是宫里的太监在把持,所以文官系统懒得管也不好管。 商人不像是农民和军户之类,商人重利的属性决定了,怕事听话,这也意味着特别好牺牲。 所以哪怕有的商户已经做到首富,朝廷说砍了也就砍了,但是朝廷对一个族长之类,却可得掂量掂量。 再一个就是没办法干涉,因为京城的条件决定了,达官贵人以权代法,都有这种那种通天的关系,欺压商户,要改革,这些人的利益就都给动了。 谁愿意没事得罪这么多人,还都是不可撼动的人。 这些道理李昭知道,两位辅臣都是精明无比的人,难道不知道? 所以是想要从她口中说出来改革的办法。 李昭笑过之后没什么埋怨,有些东西,她比别人更执着于做某些事,所以就应该承担过多。 毕竟有没有这些改革,别人的日子都照样过,只有她不行。 再看李阳二人,不见得会信她多少,但是不因为她是女子就轻视她,反过来亲自上门请教,这样敢打破常规的辅臣,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人才了。 她点着头,知无不言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是要看大家有没有这个决心而已,修改律法,将最终的交易仲裁权利交给司法部门,而不是锦衣卫东厂各部,大理寺和刑部还是要担当起来。」 也就是内侍可以是监管市场运作的人,收取税收等,但是如果交易出现问题,大理寺要管理,还要立法让大理寺管。 李阳东和杨廷和也有这方面的意图,但是他们没想过立法。 一旦立法,那就是大理寺有权管理内侍了。 而内侍是皇上的人。 李阳东道:「这样怕动静太大,两边本来就是个管个的。」 李昭道:「跟二位老爷说话就是累。 你们不明说,那我就明说吧。 不让大理寺监管内侍,所以就可以『监守自盗』了。 我们应该明确一点,司法部门就是为了平衡人和人之间不公平的事,它是社会道德的最后一条底线,不应该把人情规矩习惯带到律法上面来。 我们还应该明确一点,大家各司其职都是为了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怎么本职的任务做不好,反而还要找许多藉口来为他们开脱呢? 宫廷将市监的权利交给内侍,不是为了让内侍作威作福的。 至于那些被这些贪官污吏保护着的王权贵族,朝廷也不是不准他们开店,好好经营一样可以赚钱,怎么还要顾及他们赚多赚少呢? 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想别人的脸色行事,那就什么都别干了。 我的意见,就是修改律法,单独拿出一部律法,叫做交易法。」 她说的干脆甚至言语和语气都有点刻薄。 着让习惯于打太极拳的官场老油条都有些不习惯。 李杨二人顾及的也多。 杨廷和道:「夫人如此直接,那老夫也直说了,这其中我于李大人也没有利益关系,我们没必要庇佑谁,只是前面刚刚税改,今天才实行一年,眼看着有成效,但是抱怨声也很大。 又要开放海事。 现在又要整顿市场,甚至是修改律法,步子迈的太大了吧? 我们是怕反对的人太多,那就实行不下去。」 所以提出一项改革,是多么难的事。 但是税改才是动摇国本的事,这件事能成,其他的事就都不足以为惧。 太祖做了一件坏事也是好事,就是武将权利给降低了,都归在文官手下。 这个问题一旦战争爆发,军队战斗力减弱,但是平时真的十分太平。 那些贵族虽然有封号,地位崇高,可是没有军事实力。 所以他们反对,顶多是心里向着宁王之流,希望杨厚照下台。 但是上辈子杨厚照没儿子,他们这些人心里也没少替宁王使劲。 所以侵犯他们的利益不怕。 倒是内侍比他们力量还大些。 王朝有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些都是内侍统领下的。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在宫里,他们的职责也涉及到很多制造部门。 像歷史书中说资本主义萌芽,这里面也有。 举例宝钞司,不是印钱的,是给皇宫印厕纸的,厕纸柔软细腻,非常好用。 剩下八局就更不用说了,基本都是手工业的从事者。 但是也只是几个零头的太监得利多,下面小太监都非常辛苦。 而再领头的太监,这已经不是唐汉了,皇权十分集中,也都是皇帝养的奴才,这给改革提供了土壤。 所以李昭在之前就想过,这次改革涉及的人多,地位比税改涉及的那些人地位高,但是其实都不是可以颠覆王朝的根基人员。 改他们更容易。 一定要改,不用害怕的改。 李昭让秦姑姑把她起草的交易法案拿过来。 之前在宫里她看了刑部的那些法规,涉及到经济法的非常少。 所以她就凭着自己的经验写了,她不是法学厉害人物,她只是研究社会现象的人,所以肯定很多漏洞。 秦姑姑拿来后她让李杨二人看,然后道:「拍板敲定的决策权还在几位老爷手里,我这个,刑部可以当作参考。」 李杨二人随手翻了翻,见有的条规把户部也都参与进来,加上御史给事中属于监管实行的部门,做到了有冤有地伸,朝廷必须管,如果处理不公,还有御史监督督察院审核,相当于杀人放火的罪行来办案了。 这也太重视了。 二人惊讶的还不止于此,以前他们只知道皇后奸诈主意多。 但是一个女人,能懂得司法的事,这一件超出了聪明女人的范畴之外,这比有些男人都精明务实啊。 二人看完竟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李昭是个喜欢掌控局面的人,制度实行的好坏在于人。 她道:「这方面缺少专业的人才,可是也不怕,税改的时候咱们都预料过,有些大户会因为支付不起工钱,裁掉很多下人。 现在正好,朝廷可以将这些读过书有学问最好是会算帐的人返聘。 他们都是最底层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又会经营,肯定一学就会。 然后二位也就不用担心他们成为流民了,这不是一举两得。 所以二位老爷没有异议,可以找人讨论了。」
第五百零三章 收服阁老 趁机把流民的事还解决了。 李阳东要在致仕之前干一番大事。 他对皇后的这些提议非常贊头,暗暗下定决心,就大干一场。 杨廷和还有所顾虑,尤其是李昭的那些返聘制度。 要知道是朝廷聘人啊,有人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成为王朝的管理者。 而现在这些人不用科考,还是贱籍,却能参与朝廷管理了吗? 之前皇上就说税收拿到之后,要安置流民,不再让他们成为贱籍去给人当下人。 而是要拿出税前估计他们自行创业,从事各种制造。 听都没听过,朝廷收税是为了他们发家致富的? 当时他就觉得不妥。 现在厉害了,还要返聘到刑部去参与立法吗? 他脱口道:「夫人的提议都是好的,但是是不是对读书人太不公平?」 他只说读书人三个字,李昭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觉得吃亏了? 就算放在现代,读书也只是一个让人有更好未来的平台,那是因为社会的「取仕」制度就是如此,学习决定论。 但是是不是读书不好的人,无法成为专科人才呢? 现代都不是,那么古代对底层人们打压那么严重,多少人才都因为没钱地位低而被埋没,所以就更不是了。 李昭道:「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别的居心,我们颁布一个制度,一个法令,为什么有时候就算是好事,可是执行起来也千难万难呢? 就那我们家大爷不让女人裹脚这件事来说。 有的地方乡绅,地痞流氓,尽然用大爷的名义去欺负女人,把人家的裹脚布放在大门上示众,去摸人家的脚,害得有女人跳河,然后这些人就反过来骂是我们大爷多事。 之所以这样,就是执行者素质太差,所以以后不光要官员读书,有条件朝廷应该在各地设置书院,让更多的人读书。 科举取士也不应该只考四书五经。 风土人情,时事政治,地方军事,打算盘这些都要考。 我们要的是管理国家的精英。 即使不是管理国家的人,普通百姓也应该明白事理。」 再说,返聘也是吏,读书人付出多是做官。 官吏二者的地位又不同,读书人抱怨什么呢? 科举考试不只靠四书五经。 朝廷要在各地设置书院。 李昭说了这么多,这两句杨廷和和李阳东听的最深刻和清楚。 我的娘啊。 杨廷和心想我之前还说她步子迈的大,现在看,哪里是大,要飞了。 他也是文官,遇到和自己见解不同的事情,都喜欢辩驳。 也顾不得对方是皇后还是女人。 他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话还没说完,李昭笑道:「所以三皇五帝,秦汉两晋南北朝,再到唐宗宋祖……大人嘴里那些不可使知之的人们,可没少做颠覆王朝的事。 智者不是老天选中的人,就是普通人中经验多的。 上位者恨不得天下人都是傻瓜才好管理,可惜您是不想让人聪明,但智慧更多来自于民间。」 这个皇后好犀利。 李阳东都懵了。 杨廷和红着脸道:「汉惠帝比高祖如何?曹参比萧何如何? 圣人都不改民俗,君主也不应该朝令夕改。 这样百姓也习惯,治理国家才不用花费大力气还安稳,为什么要像娘娘说的做那么多事?」 李昭道:「杨老爷您安于故俗了,三代不同礼而亡,五伯不同法而霸。 商汤和周武都没有效法古制而得了天下,夏桀和阴纣因为没有改革而成了亡国之君。 您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您读书无数,怎么忘了变才是人生的道理。 你可以选择不变,但是其他人变了,民俗变了,世界都变了。 还不变,等着别人拿鞭子抽你变吗? 听过什么叫国富民强吗? 话要反过来,民强了国才能富,不然你想搜刮,都是一些穷鬼。」 最后这句话道尽了朝廷和人民的本质,朝廷本来就是要搜刮人民的油水,税收,徭役…… 所以这句话已经不是尖锐,是尖锐的刻薄。 杨廷和有些恼羞成怒,还要说什么,李阳东一把把他拉住。 说不过的。 他们恼羞成怒就是因为人家说的对。 他们这个皇后啊,你引经据典,她也会。 都说读书人舌灿莲花,她也铁齿铜牙,而且她比你直接,更敢说。 人家见识远,还有满肚子学问当底气,为的又是国计民生,不管是立场还说自身的修为,都够了。 人家年轻你也说不过。 他再次暗暗打量这个年轻的皇后,眉眼未变,亲而不近,她年轻却是老成的智者气质,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感觉。 这样的人,是有震慑力的。 如果社会真的按照皇后的设想走下去,民富国强,兴许就能实现。 杨廷和被李阳东打断,也反应过来,他输了,所以怒了,而对方是皇后,于是看着李昭,脸上有些讪讪人。 李昭却没什么好得意的,因为她见过光明,当然知道光明的路要怎么走? 杨廷和只是有些谨慎,如果他是保守派,今天就不会跟李阳东来了吧。 具体的大事还要这两个老男人去做。 她又表现的十分虚心道:「我们杨大爷以后在史书上能有个什么样的风评,全靠两位老爷的协助了。 我们都没有私心,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民强国富,只要目标统一,剩下的就什么都好说了。 所以大家去讨论吧。」 攻击完你,然后说我对事不对人,最后再说出所有谈话的重点,我的模版给你们了,剩下的你们要去执行,还是把掌控权拿在了她手里。 但是却不让人反感,因为她言之有物。 李阳东彻底被这个小女子折服了,这就难怪他们万岁爷哭着喊着也不肯离开这个女人,甚至浪子都回头了,因为确实不是草包美人,有自己的人格魅力。 他看向杨廷和,意思已经请教过了,后面如何大刀阔斧的干也给你指出明路了,可以走了。 杨廷和已经彻底恢復了理智,其实他们天天抱怨皇上不务正业,皇上如果是皇后这样的人,他们没有任何抱怨。 那就干吧。 他站起来对着皇后深施一礼,算是方才对皇后冒犯的无声道歉。 人家是大学士都可以下台阶认错,李昭赶紧回礼,她和杨厚照要仰仗人家的地方还很多。
第五百零四章 搬弄是非 两位阁老拿着一摞手稿走了。 人走后秦姑姑从帘子后面出来,擦擦汗道:「娘娘,可吓死奴婢了,您也真敢说啊。」 虽然李昭贵为皇后,但是这个皇后错处太多,还敢跟阁老针锋相对? 李昭明白秦姑姑害怕什么,拍着她的肩膀道:「有理不在声高,有理走遍天下,然而我信奉的都不是这些,我就是脸皮厚,有杨大爷撑腰,天不怕地不怕。」 秦姑姑:「……」 这个时候不要闹了。 ***** 眼看着两顶小轿从李昭的门前起走,正好与田美娘擦肩而过,她可看见是两个老头子了。 田美娘嘴角嫌弃的一撇,地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老头子,这个姓李的这么大岁数的人都不放过。 这样想着,她进了屋子,屋子里正在改格局。 田美娘见李家人都不在,找了个力工问道:「这家娘子对你们苛刻吗?」 那力工见是年轻的小娘子问话,没什么不耐烦,笑道:「东家人挺好的,我们就干三四天,能知道怎么好不好?」 哎呦,就连这些卖苦力的也不放过,她怎么不出门去卖呢? 田美娘如今是及其嫉妒李昭,谁说李昭好,她觉得就都不是好人,男人就肯定是被李昭魅惑了。 她用警告的语气对那力工道:「你小心着些吧,她是个寡妇不正经,专门勾引男人,你家里有老婆免得惹火烧身。」 说完她就往里屋去了,那力工抓抓脑袋,李娘子真是这种人吗? 李昭和秦姑姑从院子里往外走,正好看见田美娘闯进来。 秦姑姑对这个女子没什么好印象,问道:「你怎么不经通报就进来了?」 田美娘道:「什么地方啊还通报?邻里邻居的,我来串个门还不行?」 街上住的人不像是宫里讲究那么多。 李昭抬抬手,秦姑姑闭了嘴。 李昭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李昭语气平常,不冷不淡。 田美娘立即换做一副笑脸道:「李姐,人家就是来串门的。」 她才没有这样的妹妹。 李昭道:「你不是问我夫婿姓什么么?姓杨,你可以叫我杨太太。」 田美娘心想,隔壁的杨大爷也姓杨,莫非两个已经搞在一起了。 她道:「杨大嫂,您跟隔壁的杨大哥是什么关系啊?杨大哥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秦姑姑一听,明白了,朝他们家大爷来的。 凡是想爬大爷床的女人,统统都应该仗毙。 李昭没出声呢,她哼道:「杨大嫂杨大哥,你自己听听不就知道什么关系了? 至于杨大爷是什么人都跟你没关系,咸吃萝蔔淡操心,怎么属穆桂英都哪里都拉不下个你。」 田美娘知道秦姑姑是个下人,看着李昭道:「你怎么管教你的人的啊,我们是街坊邻居我才来串门的,不然请我我都不来,哪有你们这样待客的。」 她是不是以为她这样一说,她就能去责怪秦姑姑啊? 李昭好久没碰到这种傻帽了,忍不住笑出来,后道:「我觉得我秦姐姐说的十分正确,你算是哪门子的客人,我也不去你家串门,用不着你来我家,滚出去吧。」 那个下人还只是数落人,这破鞋都开始骂人了。 田美娘气的脸色发白,后道:「自己有男人还勾引宋大哥?不要脸,不来就不来。」 说完扭着身子走了。 秦姑姑要去追着她骂,李昭道:「算了,阁老们都知道我在这了,再打一架不太好,找个法子暗地里收拾她吧。 不然我想,她那张嘴早晚要挨揍。」 秦姑姑攥紧了拳头:「奴婢现在就想揍。」 ***** 田美娘从李昭院子里出来,到了街上,正好看到宋涵佩在帮姜叔往外送客人,搬货。 因为年关要到了,有条件的人家都要做新衣服,所以绸缎庄生意非常好。 田美娘走过去,等客人走了,宋涵佩要进屋的时候,田美娘道:「宋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宋涵佩因为钱三郎的伏法心情非常好。 虽然不喜欢田美娘,但是没有一口回绝她,问道:「你从哪里过来的?什么事?」 田美娘道:「我从李家娘子那边来,要跟你说的正是李家娘子的事。」 宋涵佩明年秋天要准备下场了,时间并不充裕,所以暂时不想提男女之间的事,但是他真的有点放不下那个说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女子。 顿了下,让姜叔先进屋,对田美娘道:「就在这里说吧。」 他们在的是街上,人来人往,这怎么好说? 田美娘把宋涵佩拉到屋檐下,一般人经过也不会注意到地方,然后道:「宋大哥,你不用再想着李娘子了,她跟那个姓杨的男人好上了。」 宋涵佩心里有感觉,但是还是不愿意承认,道:「你不要平白无故毁人家清白。」 田美娘眼皮一垂道:「我毁她清白?我方才亲眼看见,她和那位杨大爷衣衫不整从后院出来,那个姓杨的晚上就住在她家里。」 随即撇嘴嘴道:「她嫁过人了,那杨大爷地位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又有什么顾忌呢?也不是黄花大闺女,能攀上杨大爷是福气,反正不吃亏的。」 宋涵佩陡然间怒道:「你够了。」 杨厚照都回宫了,田美娘当然是撒谎,就是为了让宋涵佩看不起李昭,所以面对宋涵佩的怒意,她不仅不害怕,据理力争道:「不信你自己等着瞧,你看她能守得住不。」 宋涵佩道:「我不信李娘子是这样的人,我不想听,你走,今后不要跟我说这些事。」 说完,他自己先转身回屋去了,那气的颤抖的肩膀,哪怕是走路的颠簸,也能看出来。 田美娘望着他的背影撇嘴一笑:「跟我抢男人,让她一个也得不到。」 宋涵佩回到书房里,可是书上的字迹却一个也看不下去。 田美娘那句「看着他二人衣衫不整的从后院走出来」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不行,李娘子不是这样的人。 宋涵佩放下书本就出门去,路过穿堂的时候遇到了宋太太,宋太太问道:「你干什么去?」 可是宋涵佩都没听见,匆匆去街上了。
第五百零五章 思念有增无减 宋涵佩到了书铺的门口,门关闭着,左右都是来往的人群,这样的店铺显得突兀别扭。 商人不做买卖,人干什么去了? 哦,人家不是商人。 他又看向隔壁的商铺,田美娘说在后院见到了杨寿兄弟,所以是真的吗? 李娘子就是田美娘说的那种人,不清不楚的就已经跟杨寿兄弟好上了? 「哎呀,宋公子,您是要找杨大爷啊?」 后面突然传来热络的声音,宋涵佩回头看,是李昭的那个家人,好像叫什么鹦鹉。 他行了礼道:「就是路过,发现杨兄弟没开门。」 小鹦鹉道:「杨大爷有事吧,昨晚就走了,估计和钱三郎他们的案子有关,您有事找他吗?等他回来,我帮您转告。」 宋涵佩眼睛一亮:「昨晚就走了?」 小鹦鹉摸着脖子面带不解,公子为何突然高兴,吓他一跳。 后点头道:「是啊,还没回来了,我们铺子装修呢,不然请您进来坐坐。」 杨兄弟昨晚就走了,那怎么会出现在李娘子的后院,果真是田美娘瞎说的,这个女人的话就不能听。 宋涵佩心里的阴霾如见到了日月,顷刻间一扫而光。 笑道:「不了,我就是路过,没什么事,随便问问,我回去了。」 宋涵佩高兴的跟小鹦鹉道别,小鹦鹉对着天空发了下呆,后摇头进屋了。 ***** 确定了田美娘的话是假的,李昭的好形象又回想在脑海,宋涵佩对李昭的思念有增无减。 第二日他早早就起来了,背完了书,就去街上看李昭的铺子开了门没有,站在大门口,却正好看见杨厚照从李昭的铺子门口出来。 这么一大早? 他抬头看看天,早饭刚过的时刻,难道杨兄是在李娘子家里吃的饭? 田美娘的话语又在他脑海中出现,他们两个人在后院衣衫不整。 他摇摇头,已经证实了,这句话根本就是假的,所以不能这样怀疑李娘子。 可是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一大早会从女人的家里出来。 这位杨兄昨天一天没在,但是谁知道晚上回没回来啊? 嫉妒和疑问像是疯狂的水草,慢慢将宋涵佩爱慕的心缠绕起来,他必须要找个突破口,不然这种窒息的感觉会把自己勒死。 他撩开袍子,什么也不顾的走向李昭家的铺子。 **** 田美娘也盯着李昭家呢,见杨厚照从屋子里出来,转身宋涵佩就进了,她在门后眼珠一转,交代一下店里的小二:「照看一下,我出去有点事。」 她刚要走,门口的刘大海就站起来看着她腼腆的笑:「美娘。」 田美娘及其讨厌这个穷鬼,但是毕竟是爱慕她的人啊,其实她都知道,眼睛一勾,故意用娇俏的目光看着刘大海,问道:「你说我好看还是那个姓李的寡妇好看?」 刘大海红着脸,吭吭哧哧半晌,才道:「你好看。」 田美娘点头:「今后谁问你李寡妇的事,你就跟别人说她不正经,听到没有?」 刘大海知道这样不对,但是田美娘的话就是他的圣职,他点着头:「我记得了。」 交代完刘大海,田美娘就去对面找杨厚照了。 杨厚照一大早过了早朝才从宫里出来。 近来事情多,他本来不想回去,可是因为事情多,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盯着呢,如果他再常住街上,那李昭可能会暴露。 其实李阳东和杨廷和都知道皇后在这了,但是旁人没那么了解帝后,找不到。 杨厚照也没想道两位会来找李昭。 他还当自己的行动很隐蔽,所以尽量瞒着。 但是一天不见李昭心烦,于是赶回来见一面,一会说不定还要走呢,他脸上的痕迹被母后给看见了,母后非说有人欺负他,心疼坏了,他还得回去安慰老人家。 还有一大摊子事,总之很忙。 回来只是为了看一眼,在屋里打了个转,一回头,却看到一双刻意笑的柔媚的眼睛在盯着他。 杨厚照下了一跳,道:「你不是那个姓田的吗?怎么进门不通报?」 田美娘蹙眉,她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她通报。 她叫了声杨大爷。 杨厚照喊道:「老张,老谷,有人来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他们刚开门啊,谁知道就有人买书? 张永和谷大用也是从宫里才回来,去上茅房了,出来一看,是田美娘。 也不是客人,也没什么大事,却让他们吃落挂,真是烦人。 张永和谷大用对这个女孩子反感上了。 谷大用粗声粗气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啊?」 对于主僕三人的厌恶情绪,田美娘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她走到杨厚照面前,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问道:「杨大爷,您昨天怎么不在啊?」 杨厚照后退一步道:「爷已经名花有主了,你靠的这么近我家太太会不高兴,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如果顾忌他们就太太,那为什么还当众宣布那姓李的小寡妇是他的女人呢? 一个地位不俗的人,却甘愿追到这里开书店,估计就是为了追求那个小寡妇。 这时候他不想他的夫人了。 田美娘心想姓李的有机会,我就有。 她笑道:「没什么事啊,邻里邻居的就来串门呗。」 杨厚照挑着眉头,那俊逸的脸上满是桀骜之气,他又衣着富贵,宛若会动的金山银山,又那么有生气,年轻的女子谁不嚮往既多金又霸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对别人霸道,总是能成为女人的依靠。 田美娘感觉自己对杨大哥的喜欢超过了宋涵佩。 怕杨大哥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她立即又道:「杨大爷,您昨天不在,那李娘子一直跟宋大哥在一起呢,有说有笑,十分甜蜜,您不是说她是您的女人吗? 那她怎么还跟宋大哥好?」 杨厚照眼睛眯起:「你说什么?」 田美娘以为他生气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不服气道:「这还有假,附近的人都能看见啊,宋大哥现在就在李娘子家里呢。」 杨厚照一挥手:「出去。」 田美娘话正说的热络,微微吃惊。 杨厚照回身对张永和谷大用道:「以后这个女人再上门就打出去。」
第五百零六章 我们亲夫妻 眼前的气氛太压抑,田美娘识趣但是不甘心的走了。 她走后,张永和谷大用发现杨大爷哼着小曲回屋,心情不错。 张永心想不对啊,这个醋缸竟然不生气? 杨厚照心想,阿昭什么人我不知道? 我又是什么人阿昭不知道? 他们好着呢,阿昭怎么会看上别人的男人。 平时生气也不是生阿昭的气,是那些男人不识相。 但是说阿昭会背叛他,打死他都不信,都是别的女人妒忌她妻子有这么好的他,所以造谣,哼。 **** 杨厚照这边又准备走了。 宋涵佩却真的在李昭的院子里。 因为前面在装饰,根本没地方接待他,就请到了后院堂屋。 李昭让宋涵佩坐,宋涵佩坐在客人的位置上,正襟危坐,目光看着远方就是不看人,十分拘谨。 可是他是来找她的呀。 李昭先问道:「宋公子,您是碰到了什么难事吗?」 宋涵佩很想问她和杨兄弟进展到哪里了。 但是这个东西十分私人。 那杨兄弟一表人材背景不俗,李娘子一个下堂妇,如果再嫁当然要找更可靠的后盾才行。 所以杨兄弟没什么不好,十分优秀,他诋毁的话根本说不出。 但是自己内心的焦虑总是挥之不去。 磕磕巴巴几下,他道:「女子不易,诗中说做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我娘常常跟我说,奶奶活着的时候就特别不容易,处处看人家白眼,时时要接受讽刺。 所以李娘子,你的难处我都能理解。 祝您找个好人家,杨兄弟是不错,但是感觉年岁也不小了,而且家中好像很有权势,这样的男人,不会没有妻子,您自己小心。」 李昭有些诧异,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宋涵佩要表达的就是祝福李昭,但是希望别被杨兄弟骗了。 但是交浅言深是大忌,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匆匆站起,红着脸道:「告辞。」 李昭:「……」 这人是属兔子的啊? 但是李昭直爽也见过人情世故,宋涵佩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不是误会。 她叫道:「宋公子,请留步,我有话对你说。」 宋涵佩听的胸口砰砰跳,李娘子会对我说什么? 李昭走到宋涵佩面前,笑道诚然道:「隔壁的那位杨寿兄弟,就是我的丈夫,我们是原配夫妻。」 「你……啊?」 宋涵佩所有情绪都凝结在脸上,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李昭。 李昭点头道:「还请您保密,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大家都认为我们是新相识的,那就这样吧,免得天天被人舆论。 其实我们是原配夫妻,但是婆婆因为我两年没有生育,所以我们起了矛盾,我就自己搬出来了。 相公怕我在外面吃亏,所以追了出来。 他对我很好,能迁就我,不是坏人。 钱三郎欺负我,我之所以敢勇往直前,就是因为知道我相公会护着我,不然什么都没有,我哪来的勇气啊?」 原来如此,还没有下堂。 她的正直也是因为有人呵护,所以有恃无恐。 怎么会是这样? 真是…… 宋涵佩很是恼怒,他可是当真了,竟然骗他? 但是又一想,人家骗他什么了?人家从来没有掩饰婚姻的状况,人家也什么都没对他承诺过。 反而发现他情绪不对,主动澄清,就怕是有后面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人家也没什么亏欠他的。 倒是人家夫妻两个人拯救了他的祖产和这条街。 哎呀。 宋涵佩无奈一笑,用原来如此的讽刺笑容看着前方,然后又止不住的笑着看着李昭:「怎么会这样,你们是两口子怎么不早说? 呀,真是,不过是原配夫妻,杨兄弟能做到如此,真的是个好人,您好福气。」 说完,他的笑意扩大,刚毅的下巴有种尴尬的释然,最后是彻底释然,爽朗的笑。 这种消除误会还能不计前嫌继续来往的笑容真好。 李昭也笑了,问道:「宋公子,我还能问您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吗?」 宋涵佩道:「我没有成亲,还没定亲呢,这是真的。」 还是在怪她和杨厚照装陌生人。 李昭笑道:「我想问您,为什么会考不中?」 这个问题让宋涵佩羞红了脸,然后道:「自然是技不如人。」 李昭摇头道:「真的是吗?四书五经背的不好?文章不会写吗?我看公子的为人,可不像是不刻苦的人,也不像是写不出好文章的人。」 是他的文章太犀利,曾经也请教过先生,说他言语刻薄,会让考官不喜欢。 宋涵佩将老师的评语告诉了李昭。 然后羞愧道:「也可能是老师抬举我。」 并不会如此,别以为科举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换个说法,不就是读书游戏吗? 谁玩这个游戏玩的好,谁就过关。 而既然是游戏,是闯关的程序,就肯定有规则。 考题都是四书五经里的话,官方指定书籍是朱熹的註解,然后写作格式都是八股。 这是明面上的规则,而暗地里的规则还包括考官的喜好,毕竟阅卷子的是人啊。 所以文章要写的好,还要打动考官的心,这样才能有好成绩。 宋涵佩的性格很可能太偏执,考官都是经歷过宦海浮沉的人,很少有人会喜欢刺头,所以一看文章就能看出性格,排挤他也有可能。 李昭道:「送公子一句话,叫做刚者易断。 还有一句话,但是这句话说之前,我想问一下公子,你希望自己中榜吗?」 宋涵佩诧异道:「当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啊,读书人哪有不想中榜的? 光宗耀祖是一面,还能实现理想呢。」 李昭点头道:「我就等公子这一句呢,读书人实现所有理想的基础都是中榜,所以公子应该明白,暂时的委曲求全是为了以后的大展拳脚。 如果您连写迁就性的文章都不会,那么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您怎么能宦海扬帆,保护好自己呢? 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怎么能拯别人实现理想? 这是个本末的问题,到底哪个是基础,哪个是顶端,您好好想一想。 祝您高中。」
第五百零七章 田美娘让光棍找李昭提亲 轻柔但却不失力量的声音像是一记闷雷,轰隆一声震盪了宋涵佩的心房。 宋涵佩恍然的看向李昭。 身后的女子一如他初见时美丽特别,如今在寒风中却又多了一层智慧感觉,他像是七色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朵的颜色会是怎么样的惊喜。 他暗暗道,这样的女子做妻子,杨兄弟真是好福气。 李昭见宋涵佩认真的看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她叫住宋涵佩一是澄清自己,再一个,她很欣赏这个人才。 「希望后年春闱,您能高中。」 宋涵佩袖子底下将拳头攥了一下,然后回头笑道:「好。」 简单的院子里,冬季的风有些凛冽,可是用目光道别的二人都没觉得冷,反而有种超然男女情爱的情绪在升温。 **** 腊月二十,还有十天过年了。 街上忙的脚打后脑勺,但是看看人来人往的热闹,田美娘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而以往,这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快要穿新衣裳了。 刘大海最近柴火买的都很快,他收了摊位,见田美娘在门口站着看着对面,好像明白了什么。 走过去叫道:「美娘……」 然后就没话了。 田美娘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刘大海红着脸道:「美娘,你骂人真响脆,好听。」 田美娘:「……」 她暗暗白了刘大海一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但是毕竟是被人恭维着,心情好了一些,她挑眉道:「你卖完了?」 刘大海问道:「美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不高兴?」 能高兴的起来吗? 被杨大哥赶出来之后,杨大哥家就两天没开门了。 原本以为宋涵佩会厌恶李昭,可是好像两家越来越好了,那李昭说要办什么报社,邀请宋涵佩写文章,反正她不懂了。 她就知道李昭说会介绍好的先生给宋涵佩。 呸,她算个什么东西,认识宋涵佩一个读书人就不错了,还能有好先生,竟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到底宋涵佩没有厌恶小寡妇,小寡妇还是得到了那么多的爱慕和欣赏,让人生气。 所以到底要怎么能打破这种局面呢? 田美娘目光一扫,看向刘大海:「你是不是还没定亲?」 美娘为什么问他有没有定亲? 美娘是不是已经开始关注他了? 他家里穷,而且没有长辈帮忙张罗,没办法定亲。 不过若是美娘肯嫁给他,他会好好努力挣钱的。 刘大海激动的有些磕磕巴巴:「没,没呢,美娘,没有呢。」 田美娘眼珠一转,指着斜对面的方向道:「你的条件也找不到什么好姻缘了,对面的李寡妇看过吧?经商又年轻,你找人帮你去跟她提亲,就是嫁过人而已,但是她能养你啊,我帮你挑的这个婚事不错吧?」 刘大海听的脸色一白:「美娘,我……」 田美娘眼睛一瞪:「你什么?不然不找寡妇你还能找什么样的?非等着带孩子的你要啊?」 刘大海垂下肩膀,其实他贊了不少钱了,在家附近娶个村里的媳妇也能娶到。 他不过是喜欢田美娘而已,但是现在田美娘把他往外推。 就像是一颗心拿给了你最爱的人,她却毫不客气的扔在地上踩两脚,疼的他唿吸都觉得费力。 「美娘。」 刘大海鼓起勇气问道:「你让我去找李娘子提亲,是不是想破坏李娘子和宋大哥的婚事啊?」 田美娘眼睛一跳,心想这个傻瓜也不真傻啊。 她放软了声音道:「不然呢,宋大哥是咱们知根知底的大哥哥,连亲都没定过,凭什么娶个别人用过的女人啊?她哪里配得上宋大哥?」 刘大海道:「可是我也没有定过亲啊。」 潜台词,他怎么就要娶别人用过的女人。 田美娘就是想找人噁心李昭,这刘大海一无是处,李昭有产业还年轻,街上的人不是都挺推崇她的吗? 被这么一个一棒子打不出来屁的穷鬼提亲,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而笑话还是其次,如果李昭真的答应了,那可就太好了。 可是这刘大海好像不识抬举,田美娘一脸怒意道:「你不提就算了,我找别人去提亲,以后也别在我们家门口摆摊了。」 刘大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田美娘生气。 他问道:「是不是我娶到了李娘子,你就会永远记得我?」 田美娘眼睛一亮道:「你如果有本事娶到她,我就认你当亲哥哥。」 亲哥哥有什么用? 他想娶她,不过这样也好,会在美娘的心里永远有个他。 刘大海抿了下嘴,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他买了很久的篦子递给田美娘:「美娘,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的,我这就找人去跟李娘子提亲去。」 **** 李昭从床上做起,看着窗外泛白的天空,问道:「初几了?杨大爷几天没回来了?」 秦姑姑已经穿好衣服进来伺候了。 道:「已经二十二了,明天小年,应该更不会过来了,年底藩王们还要进京,内阁天天都在找大爷商议朝中大事。」 李昭暗暗点头,已经两三天没见小狼狗了,还挺想念的,但是分开才是常态,黏黏煳煳的不是生活。 她准备穿衣服起床,秦姑姑问道;「太太,过年了您也不回去主持大局?」 提起这个还真要感谢杨厚照了。 李昭笑道:「杨大爷不是已经昭告天下,我病了么?病人就要休息,不露面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是多了许多猜测罢了。 但是皇上没逼着娘娘回宫,说明太后那边还没搞定,秦姑姑也就不说什么了,给李昭递衣服。 李昭穿衣服的时候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宁王来了吗?」 秦姑姑眨了眨眼睛:「去年来过了,今年不知道啊。」 李昭蹙眉道;「你不是有张公公那个老奸细,怎么会不知道?」 秦姑姑:「……」 本来当奸细就够了危险,还要骂人家老,公公真可怜。 **** 秦姑姑明白自己有时间得问问张公公宁王的事了,不过现在张公公跟着皇上走了还没回来。 他们主僕三人吃过饭,就要忙碌一天的事物。 店铺已经改造好,娘娘说今天的任务要贴告示出去,招揽读书识字的人。
第五百零八章 媒婆上门 绸缎庄的匾额换成了燕京日报。 门口贴了告示许多人驻足围观。 田媚娘已经盯了对面一上午,可是还没有见到刘大海的媒人。 而刘大海今天也没来卖柴,不知道是不是敷衍她还是已经去忙了。 田媚娘急的在门口团团转,忽然一个穿着大红袄子绿裙子的妇人从对面经过。 那妇人三四十岁的年纪,不过脸上没有褶子,保养的还挺年轻,可是头上戴着夸张的两朵红花一看就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了。 田美娘一脸惊喜,媒婆,蒋媒婆,她认得的,一定是给刘大海提亲来的。 蒋媒婆进了燕京日报,田美娘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小跑着跟了过去。 李昭那边等了半个上午,也没有一个面试的,正在和秦姑姑诉苦。 秦姑姑道:「您别苦了,就那个记者是什么东西,奴婢已经解释了不下八十次,可是还是没人明白要干什么。」 这倒是,记者可不能光会写文章,还得去採访呢,但是如今读书人矜贵,怎么可能愿意做那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她在等一个读过书,真实,有一腔热血的合适人选。 肯定会有的。 「哎呦,这就是李娘子了吧?」 李昭被有些发尖但是很热情的声音打断思路。 秦姑姑从椅子上站起来,见着女人打扮的花花绿绿有些奇怪,她在宫里没见过媒婆,只觉得像他们家大爷的灯笼裤,心想原来妇人中间也流行。 因为不知道来歷,她客气道:「您是来应聘的吗?」 李昭的招聘启事上没有限制男女,只说识字的。 媒婆心想应聘? 到底什么东西? 她打着哈哈道:「好呀好呀。」 然后走向李昭面前;「您就是李家娘子吧?恭喜恭喜,老身给您道喜了?」 秦姑姑和李昭都问道:「什么喜事?」 因为这屋子装修过,原来的柜檯都拆掉了,见方的大屋子中,左边换成了三排桌椅,右边是个圆形小几,然后四个小凳子分伴四方,上面摆着茶壶糕点,显然是闲坐之用。 最右边的大窗边,又是一个方几和两排长椅。 李昭就坐在长椅上,媒婆站在她面前,田美娘躲在门口的玄关处她只能看见李昭半边脸。 见李昭问的好奇,心下一阵阵喜悦,心想当然是给你提亲的,让你梅开二度,她恨不得亲自告诉李昭。 媒婆接下来道:「娘子可能刚搬过来,还不认得老身,老身姓蒋,人家都叫我蒋三姑。」 三姑六婆,跟李昭猜测的差不多,她微微颔首。 蒋媒婆笑道;「所以娘子应该知道,我是来帮人向娘子提亲的。」 李昭因为已经有准备了,倒没什么惊讶的,直接道:「我有人家。」 秦姑姑气愤道:「谁说我们太太要跟别人定亲呢?跟我们大爷好着呢。」 这么一听好像是有婆家的,蒋媒婆有些懵了。 田美娘心想,这女人一定是以为抱住了杨大爷就万事无忧, 可不能让她拒绝刘大海的提亲,她一下子从墙垛子后走出来。 道:「李姐姐,这么好的喜事,小妹可要恭喜你了。」 李昭面带不解的看着她。 秦姑姑眉尖蹙起,怎么田美娘又来了? 田美娘是要促成李昭和刘大海的婚事的,即便不成,也要噁心噁心李昭。 所以蒋媒婆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她道:「李姐姐,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下堂妇再嫁,古来有之,何况对方又没有成过亲,没有孩子,还是小伙子呢。 我看你们正是门当户对,您就别找藉口推辞了,我们不会笑话您的。」 李昭反问道:「你也是媒婆了?」 三姑六婆都是下九流,还不如商人呢,田美娘被说的怒红了脸。 但是那边蒋媒婆反应过来,以为真的如田美娘说的,李昭是畏惧人言。 她笑道:「娘子放心,我蒋三姑做这行已经二十年,不般配的婚事我从来不说。 对方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就跟田姑娘说的一样,婆婆明白事理,公子人好又有学问,至今未娶。 一条街住着,大家也都知根知底, 人家既然能托我来说媒,就肯定不会委屈娘子的,是再好的姻缘不过。」 田美娘心想不般配的婚事不说?刘大海什么时候有娘了,真是媒婆一张嘴,天花都能说出来。 李昭听这蒋媒婆说话还算实在,不过天上的花,媒婆的嘴,再巧不过,她还是不怎么相信。 但是信不信的无所谓,她是真的有主,不需要别人说亲。 媒婆也是工作,天下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双,能当媒婆的,媒婆被人看不起,能当媒婆的,基本都是生活所迫,所以她不需要被人说媒,对人起码的尊重也能保持着。 她也不问什么人家,只道:「劳烦三姑费心,我是真的有主,既然都是一条街住着,有些话我本本来不愿意说,现在就实话说了吧,我看上了隔壁的杨大爷,我们已经合了八字,定下他了。」 人家真的有主,蒋媒婆有些失望,尴尬的笑道:「这可就走两叉去了,扯不扯的。」 然后又十分可惜道:「对方也真是个好人家啊,娘子一女百家求,这是好事,就是可惜了,可惜了。」 李昭和秦姑姑就要送客。 田美娘在一边不同意了,小寡妇还真的跟杨大哥好上了? 她拦住蒋媒婆,对李昭道:「李姐姐,你再考虑考虑呗,嫁给杨大哥你顶多是个妾,三姑给你介绍的是正妻呢。」 说完看向蒋三姑,一个劲的眨眼睛:「是吧三姑?」 蒋媒婆点头道:「宋家的人家真的没得说,是宋太太託付老身来给娘子提亲,男方就是她家的涵佩公子啊,二十岁因为一直读书,还没娶亲,您嫁过去是正头娘子,我来的时候宋太太就说了,绝对不会因为什么就欺负您,多好。」 李昭和秦姑姑相视一眼,都有些怔然。 田美娘陡然间一喊:「谁?怎么能是宋大哥呢?」 媒婆点头道:「就是宋太太让老身来跟娘子提亲的啊。」 田美娘:「……」 宋大哥的亲事她还帮着撮合?不应该是刘大海吗?
第五百零九章 杨大爷回来了 儿子好不容易对婚事感兴趣,宋太太早就决定给儿子提亲了。 因为李昭跟宋涵佩摊牌了自己和杨厚照的关系,宋涵佩释然归释然,难免有些落寞。 宋太太看儿子蔫吧,就想给儿子一个惊喜。 而宋涵佩可没有跟母亲讨论过李家娘子和杨大爷是夫妻,他根本都不知道母亲私自做下的决定。 所以这不就出岔子了。 李昭心想我已经跟宋涵佩说清楚了,怎么他们家还会来提亲呢? 但是就是来了,这对她影响不太好,对宋涵佩影响也不好。 她告诫蒋媒婆:「我跟杨大爷真的有婚约,这件事您就不要提了,尤其我们杨大爷,为了保命,您也谁都不要说。」 蒋媒婆已经很尴尬了,道:「给娘子添麻烦,我得回去跟宋太太说一说。」 李昭忽然明白了一点,应该是宋太太自作主张的,宋涵佩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虽然是误会,但是宋太太没有嫌弃她的心意应该是真的,她虽然觉得这事情不是好事,但是对宋家人倒是心怀感激和敬佩。 既然是误会,哪里说哪里了,蒋媒婆真的要走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喊叫阿昭的声音。 声音优雅但也带着热烈的急切,像是要吃奶的孩子,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他们杨大爷回来了。 李昭和秦姑姑相视一眼,二人脸色都变了,然后秦姑姑去接人,李昭对蒋媒婆低声道:「就说您是串门的,记得保命要紧,不然我也帮不了您。」 蒋媒婆:「……」 到底什么人物啊? ***** 杨厚照看见李昭身边有个田美娘,满脸的喜悦都变成冷漠的厌恶,道:「你这个女子怎么又跑来了?天天说我家阿昭坏话,现在还有脸上门? 爷是不是没警告过你啊?」 说着回头道:「老张,老古,把人给爷打出去。」 田美娘自诩相貌出众,就算不喜欢她的人也没到厌恶她的地步吧? 这位倒是好,真的要打。 她本来还想告诉杨厚照宋涵佩对李昭提亲的事,见两个男人恶狠狠的走过来,她啊的一声大叫,然后撒腿就跑。 跑了就算了,张永和谷大用还真能打一个小女娘吗? 田美娘走后,杨厚照这才看见了蒋媒婆,用不解的目光看向李昭:「这位是?」 蒋媒婆之前还觉得李昭夸张,但是田美娘那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位大爷说打就打,她这老么卡眼的,人家不得揍死她啊? 赶紧道:「老身来串门的,串门的。」 杨厚照看向李昭,李昭点头:「是街坊,看屋子里新奇,过来坐坐。」 杨厚照的脸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他是看话本子的高手啊,书里常常有这样的描写,一个老婆子,收了别人的好处,然后诱拐别人家的娘子红杏出墙。 那个水浒传里的王婆不就是个拉皮条的吗? 杨厚照再看这老女人,就没有方才那么善意了。 问道:「您贵姓?」 他生的英俊不凡,一身黑色的鹤氅,贵气逼人。 如果说宋涵佩是街上最年轻俊朗的公子,那么眼前这个人比宋涵佩要高出几个度。 这样的人本身就让人觉得可远观不可亵玩。 再加上他点漆的眸子带着探究,那盛气凌人的气质,蒋媒婆真的怕了。 颤颤巍巍道;「姓蒋。」 杨厚照心想还好不是姓王的,当然了,他信任他的阿昭啊。 问完了蒋媒婆,杨厚照牵着李昭的手道:「这两天都跟干什么了?有没有想爷?」 平时他和李昭就这样,下人们见怪不怪,他们就旁若无人。 李昭道:「当然想了,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亲密的话,说的媒婆都羞臊的脸红。 蒋媒婆心想现在这些个小年轻的啊,真是比我的脸皮还厚,趁着二人聊天没理她的时候,她逃也似的走了。 杨厚照问完了李昭的近况,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客人,回头一找,人没了。 他对李昭道:「阿昭啊,看着那蒋婆子怎么像是拉皮条的,你知道她的根底吗?」 李昭目光一挑,眼里都是不解:「杨大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姑姑在一旁也很好奇,她都不认识呢,万岁爷怎么知道? 杨厚照这次可敢开诚布公的谈了,他道:「因为爷看过水浒传,那王婆不就是这样的? 我看着蒋婆子穿的花花绿绿,多丑,他们这种人,要穿的特别才能吸引人,然后大家就都找他们了。」 秦姑姑:「……」 就万岁爷那灯笼成精,他还嫌弃别人穿的丑呢? 李昭不敢跟杨厚照说实话,怕杨厚照迁怒宋涵佩。 并且媒婆说媒是职业,这没有什么好看不起的,更不应该找人家麻烦。 于是她道:「是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有主的人,您不是当众宣布了我是您的人吗?谁也不会来拐我。」 杨厚照想了想,咧嘴一笑,然后抱住李昭的腰道:「阿昭,爷想你了,今天你可别想跑掉了。」 *** 李昭的小日子过去了,杨厚照真的给她数着呢,所以百忙之中也非要出宫来,不然明天小年他更出不来了。 说着热情的话,然后他就往李昭脖子里吹气,堂里的空气瞬间暧昧升温。 李昭看秦姑姑等人都看门去了,脸一红道:「真是,这是白天呢。」 杨厚照歪头道:「那爷可不管,在家里你说不行,现在外面没人管了,白天难道也不行? 你是不是变心了,就是不想伺候爷?」 那当然没有。 李昭两只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道:「可是人家还想让杨大爷伺候呢,你说怎么办?」 这就是成了。 他们吵架之后,她都不让碰。 杨厚照高兴的恨不得把嘴裂到耳朵后,打横将李昭抱起,道:「谁伺候谁还不行?爷还乐意伺候你呢。」 **** 他二人嬉笑着就要回屋子里,门口却传来喊声:「李娘子,李娘子,对不住……不行,秦姐姐我一定要跟娘子道歉的。」 杨厚照低头看着李昭,一脸扫兴的样子道:「怎么听着是姓宋的那小子?他还来找你?」 李昭:「……」 毁了,完了,这小子不是来说提亲的事吧?
第五百一十章 抓现行
第五百一十一章 刘大海污衊李昭 李昭摸着杨厚照的脸,用讨好的声音道:「坏人有杨大爷帮我挡着,男人嘛,您是对自己不自信?这世上哪有比您还优秀的人?我又不会喜欢别人,怕什么。」 这倒是。 杨厚照得意的挑着眉头,陡然间脸一沉,揪着李昭的耳朵道:「小李昭,杨大爷我都长大了,你这招不管用了。」 李昭:「……」 「不要再往上揪了,我再不用这招了,呜呜……」 …………… 李昭抱着衣服到了屋外,秦姑姑站在门口目光努向屋里。 李昭嘘声道:「让他睡吧,一会还要回宫,下午有宫宴,我去别的房间洗漱去。」 杨厚照要忙国家大事,她也有自己的理想,所以天又亮了,要招人呢。 提到宴请,秦姑姑低声道:「真不回去啊?放心啊?一顿饭别给您喝出小姐妹来。」 李昭:「……」 这些人怎么就不相信她的小狼狗不一样了呢? 如果经歷了马永成,赵瑾,杨厚照还要找别的女人,那她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揪着秦姑姑的耳朵道:「不能呀,不要编排我们杨大爷。」 秦姑姑吃痛的叫了声:「您这是跟谁学的?」 李昭心想揪人耳朵确实挺有意思的。 ***** 杨厚照用过早餐之后还是走了,这都晚了,估计宫里和内阁的都要找冒烟了。 所以走的十分匆忙。 而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北方人的小年。 是个节令,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街上比昨天还要热闹。 李昭门前聚集了很多看招聘启事的人,可是就是没人有勇气站出来说跟着她干。 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路过,李昭听他念上门的句子的时候口音很奇怪,是外地人。 年轻人有总是有干劲,她办报社只是为了控制朝廷舆论,而别被别人捷足先登,所以不需要什么赚钱大发展之类,找个性冲动敢于写批判性文章的最好。 还能与人交涉不怯场。 这些都是年轻人更合适,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问这个小伙子:「您读过几年书?要参加科考嘛?愿不愿意了解一下什么是记者?」 青年看着她还是有些腼腆,摇头道:「在家主家陪少爷读过书,后来家主家里出了变故,我们这些人都被遣散了,吃喝都成问题,就不读书了。」 还是个贱籍。 虽然朝廷管的不严,但是如果户部的帖子上显示是贱籍,就没办法参加科举。 参加科举的读书人都没有时间干别的,寒窗苦读都够他们受了。 倒是已经流落到社会上的人比较好用。 李昭笑道:「那你现在落脚何处?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要不要找一份差事?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她话语刚落,那青年还没说话。 她身后的地方突然传来气愤的声音:「不要答应她,谁都不要答应她,这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答应跟我定亲,与我私相授受,却又招揽别的男人。 她不是要僱佣伙计,她是轻浮的女人要找男人,到了她的店里,你就跑不了了。」 到底是谁在说这样毁人的话? 李昭的门口炸开了锅。 李昭回头一看,是个精瘦很黑的男人,看着年龄二十左右岁。 全身上下的棉袄裤子都打了补丁。 髮髻简简单单用个草生子捆着。 一看就知道家里很穷,他相貌也没什么特别的,中等之姿,就是黝黑的脸上两只眼睛很黑亮,倒是挺吸引人。 可是他此时眼眶通红,面色也涨的酱紫,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样。 李昭根本不认得这个人。 秦姑姑和小鹦鹉听见吵闹从屋里出来,秦姑姑眼睛一瞪道:「你不是对面卖柴的樵夫吗?在我们门前放什么屁呢?」 这人正是刘大海。 他答应田美娘要去跟李昭提亲,可是他什么条件?李家娘子什么条件? 之前是蒋三姑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不答应他。 等蒋三姑从李昭家里出来之后,附近差不多的媒婆就都知道人家跟杨大爷是一对了,谁还来说媒?那不是招人烦吗? 所以一天时间,刘大海找不到提亲的人都无功而返。 今天一早他来找田美娘,田美娘却因为这件事不理他,并且不让他在他们家门口摆摊,说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为了田美娘,刘大海自然什么都愿意的,哭着求田美娘再给他一次机会。 田美娘就把他带到了家里的后院,然后让他来污衊李昭。 刘大海哭红的眼睛是因为田美娘对他十分失望。 涨紫的脸是因为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做,但是不做又怕美娘生气,所以怕的,急的,羞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说了。 听到秦姑姑骂他,刘大海面向街上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李昭的下人都认得我,她跟我死定了终身现在却要僱佣别的男人,什么僱佣,就是又勾引别人去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请各位街坊给我做个评判。」 越来越多的路人往这边赶。 有人认识刘大海,开始议论起来:「不是那个卖柴的吗?人家怎么会跟他有私情?」 可是他叫着李昭的大名,这种称号不是熟人谁敢叫,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睛。 李昭虽然刚来街上不久,但是单身,女性,长得漂亮,还因为和钱三郎针锋相对,如今已经是个名人。 本来就单身女人门口是非多,而像她这样的女人总容易引女人嫉妒,所以有些人就愿意相信刘大海说的是真的。 谴责李昭的人也有一半。 小鹦鹉也出来了,气的不行,和秦姑姑要打刘大海。 李昭一看人这么多,如果只是打人,她的罪名怕是要洗不清了。 再想到自己跟这个人根本无冤无仇,那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秦姑姑方才说这人是在田美娘家门口的。 昨日提亲的时候田美娘表现又那么反常。 李昭来到这里,可能得罪的第一个人就是田美娘,这让她不由得不想,这人是被田美娘指示的。 想不到一个年纪小小的少女却成了对手,是她忽略了,忽略了人性的可怕。 不过只要能找到主人就好办。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刘大海有物证 李昭的这些想法只在脑中一瞬间就通了。 于是刘大海无理取闹的声音刚落下,他便厉声道:「我从来都不认识你这个人,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再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再看看你我的长相。 我是瞎了眼睛会给你私定终身? 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绝对不会善了此事。」 李昭会这样刁难都在田美娘的预料之中。 所以她之前就告诉过刘大海怎么应对。 刘大海眼神闪烁道:「我受什么人指示? 我穷怎么了,穷也是男人,你没有男人,不甘寂寞,所以就勾搭我,你不信?」 然后回头看向众人:「大家不信,我有信物为证。」 刘大海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红肚兜来。 然后抖着道:「这就是李昭送给我的,大家都看到了,肚兜都给我了,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们的关系。」 肚兜是女人何其隐私的东西? 别说肚兜,一块帕子落入男人手里女人的清白都保不住。 江南来的邸报上就有记载,有个名门闺秀出门,不小心被一个陌生男人摸了一下袖子,直接就没脸见人投河自尽了。 而现在刘大海拿出疑似李昭的肚兜,这还了得,不是私相授受过怎么会出现肚兜? 太有伤风化了。 街上一下子如沸油中落入冷水滴,瞬间就炸开了。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怎么街上之前从来没出过这种事,这种寡妇就不能留。」 「真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有个老婆子嗓门十分高,喊道:「姓李的,大海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老实的很,不可能冤枉你,你不能平白无故耍嬉人,要么嫁给大海,要么你拿钱赔偿大海,人家本来是小伙子呢。」 立即有人道:「还是让他赔钱吧,这种女人,还能娶回家吗?娶回去也是败坏门风。」 说什么的都有,都因为刘大海老实,信了他的话而骂李昭。 竟然就这么成了。 田美娘就挤在人群中,她的目的就是让刘大海坏李昭的名声,这样不管是宋涵佩还是那位杨大爷,都不会要个破烂货了。 见此情景她不由得抿住了嘴,是怕自己笑的太大声引人注意。 秦姑姑已经怒不可遏:「你这个无赖,我们太太和大爷好着呢,怎么可能看上你。」 可是她这愤怒就有种画蛇添足的无力感,因为大家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李昭是寡妇,哪来的大爷? 隔壁的那位杨大爷? 那不是正好证实了这李昭不正经吗? 周围人议论的越来越多,有人甚至要抬手打李昭。 小鹦鹉和秦姑姑急死了,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昭,下令吧,四周有他们的安卫。 李昭当然不能让自己不明不白的。 她从刘大海手里抢过肚兜,抖开一看,就笑了,她的胸哪有这么小? 上面的碎花绣也普通的很。 而她的都出自宫廷绣女只手。 杨厚照想要她生孩子,肚兜绣的都是大胖小子,不然喜鹊登枝,双喜临门,别看土,都很吉利的寓意。 当然,这个很难成为破案的关键,大小却能。 以为旺仔是白叫的?为什么叫旺仔,杨厚照说了,易经上说月满则缺,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因为太大,怕遇到挫折,取个相反的名字好养活,所以是旺仔,小豹子。 这个明显比她小一圈,田美娘还差不多。 她美貌暗挑,嘴角勾着笑的走进刘大海。 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上位置气势十足,刘大海完全是凭着对田美娘的一腔热血才敢做这种事,可是真对上李昭,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就这样的,还想与她通姦?吓死他吧。 李昭低声道:「谁指使你的?你不说,我就把你送到衙门里去。」 她声音很低,刘大海本来是老实人,以为别人听不见,用同样很低的声音道:「娘子,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喜欢的女孩子会伤心。」 就不怕伤了她的命? 她和他无冤无仇啊,他凭什么觉得她的名声和命不值钱? 狗东西。 李昭忍着怒气,将肚兜挑高了道:「你再说一遍,你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陡然间提高了声音,附近倏然一静。 刘大海这时候哪里还敢认错,眼睛不断的闪烁,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接下来周围议论的声音又起。 还是方才那个老婆子事最多,她道:「大海老实,你不正经喊什么喊?还有理了,就不要你怎么样?赔钱。」 她一带节奏,就不少人跟着附和,毕竟让「贱女人」臭名昭着这种事,大家最喜闻乐见了。 李昭陡然间一吼:「都给我闭嘴。」 她一身红衣,个子高挑,明艷动人的大眼睛瞪圆,可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女子,有种傲人的飒爽英姿在其中。 倒是十分有震慑力。 周围人静下来,李昭指着那老妇人道:「你是官府的?你能给我定罪?」 又看向其他人:「是不是你们嘴皮子一碰,别人就罪无可恕了? 所谓捉贼捉赃,捉姦拿双。 你们有人亲眼所见? 这刘大海明明是诬陷我,你们就不怕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衊了一个好人?」 那老婆子嘟囔道:「下堂妇天天打扮的妖妖道道的,还要聘请男人,能是什么好人?」 秦姑姑从小鹦鹉那里听来了什么,这时冷笑道:「老王婆子,我知道你,儿子娶了媳妇不让儿子和媳妇住在一起,你天天要睡两个人中间。 别人不是好人,你是要给你儿子生儿子吗?」 这一句话,周围人爆笑,因为这老婆子不喜欢儿媳妇,总是霸道的跟儿媳妇抢人,所以渐渐街上就有流言流出,她跟他儿子乱伦。 王婆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说这件事,气的疯了一样:「你嘴那么不干净,有种你再说一遍。」 李昭制止住秦姑姑,然后道:「我明白了,骂的越大声的,都是嫉妒。 不过你的事你自己澄清去吧,现在说我的事。」 因为骂的越大声越是嫉妒,好多人都觉得被戳中,可是不愿意承认,纷纷嚷起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田美娘暴露了 李昭又面向众人道:「你们也不用觉得委屈。 你们不仅没有亲眼所见不说,我还能提供证据。」 她提起肚兜晃了晃:「这个肚兜根本就不是我的,不信心肠好的大娘们可以比量比量我的身材。」 说完,随意在身后绕一圈,都不用哪到前来,根本就扣不上。 秦姑姑:「……」 虽然这动作有些让人觉得轻浮,但是也要看谁做,是在什么时候。 李昭神色肃杀愤慨十分,而这是替她自己正名的时候,倒是没人敢笑她行为不端了。 而不要用女人,正常的男人扫一眼,也觉得不合身,所以这证据根本就不足以为证。 人群中又发出议论声。 肚兜是田美娘的啊,田美娘是希望李昭名声越坏越好,所以才想着嫁祸,但是当时没想尺码的事,以为李昭会百口莫辩这件事就成了呢。 谁知道这女人这么较真,众人看着她她不躲起来哭,还能为自己开脱。 而本来嫁祸于她的证据,轻轻松松就成了洗白她的物证。 田美娘在人群中不由得吓白了脸。 李昭将肚兜在刘大海面前晃了晃,然后道:「所以,根本不是我的,这肚兜你哪来的?为什么说是我的?谁指使你的,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就要叫官府的人来了。」 叫官府的人来,那事情不就闹大了吗? 人群中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剪刀,一下子剪断了各种声音。 眼前的女子还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但是这次多了一些讽刺,眼里的光如淬冰的刀子,让胆寒畏惧。 刘大海双腿不由自主就跪下去:「李娘子,千万使不得。」 李昭晃晃手指道:「不想听废话,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说,我就叫官府来。」 大海有些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李娘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叫官府来,对你自己名声也不好呢。」 李昭目光一挑,顺着声音道方向看,就见田美娘从人群中走出来了。 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这刘大海跟田美娘脱不了关系,田美娘出来才能彻底为她洗脱罪名。 李昭回头道:「你这是在劝我?」 秦姑姑还没想道这件事跟田美娘有关,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忒烦人,蹙眉道:「怎么哪里都有个你?」 这次没有她不行了。 怕刘大海出卖她,李昭可是说要找官府来啊。 自古民都怕官,她也怕。 所以姓李的应该也怕吧吧? 田美娘看了秦姑姑一眼,这次以前那种傲慢的凌厉眼神全部都收起了,闪烁一下,然后走到李昭面前,拉着李昭的手道:「李姐,算了,本来是小事,叫官府来就是大事,你一个女人家,这对你名声不好,官府还要过堂,多吓人啊。」 周围人中也有人道:「是啊,算了,大海是老实孩子,反到你一个女人叫什么官府。」 李昭怒道:「真是日了狗,你们说的是人话吗? 有人污衊我对名声,你们不为我平反就算了,还想让我息事宁人?不叫官府难道要你们随意拿捏我?这天子脚下可有说理的地方。」 说完看下刘大海:「打底谁指使你的?不说等着官府打你板子说吧。『 刘大海吓的身如筛糠。 李昭的眉眼都十分有英气,如今立起来,飒爽狠戾,让人感觉她不会罢休。 田美娘心跳如擂鼓,对刘大海喊道:「你是不是因为穷,所以想讹诈李姐的银子?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 他都是为了她啊。 刘大海抬头诧异看向田美娘,田美娘眼里却全是警告。 刘大海低下头,心好似被刀子硬生生颳了几下,在流血。 可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啊,怎么也不能让美娘受苦。 他点头道:「是,我手头紧,所以就想污衊李娘子,想讹诈点银子,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田美娘松了口气的同时骂了句,傻到家了,最后一句不用说。 刘大海都亲口承认了,那肚兜也真的不像是李昭的,人们信了大半。 毕竟还是讲道理的多,之前都在责怪李昭,现在有一半左右的人开始谴责刘大海了。 刘大海把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任由人骂他,他长得瘦,那骨头支棱着地补丁衣服,在寒风中看着有些可怜。 可是真的可恨啊。 李昭可不同情他,回头看向田美娘:「田姑娘厉害啊,你说怎么样刘大海就承认怎么样,不然你去大理石当审案的得了。」 明显的话中有话,田美娘其实就是怕刘大海找不到藉口,帮他啊,怕被李昭发现了,她忙解释:「没有啊,哪里,是他太穷了吗,不为了钱又为了什么呢?」 李昭道:「是啊,不为了钱为了什么?可是他突然间有遇到花钱的事吗? 一个老实人,不说遇到什么事,不会想到敲诈人的。 故而我倒是怀疑,是有人指使他。」 田美娘硬挤出笑道:「不能吧,怎么会有人指使?」 李昭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举高了肚兜道:「那不然呢?你们都说他老实,父母双亡,没有定亲娶妻,家中没有姐妹,他的肚兜哪来的? 哪个女人的? 所以不是一个女人指使他是什么?」 刘大海听了骇然的看向田美娘。 田美娘毕竟才十八岁,哪里经得起李昭这样推算,吓得三魂出了七魄,一直支支吾吾,却说不出来话。 而李昭引出的问题,也成功的勾起了众人的注意,街上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哪里来的。 李昭将肚兜比量向田美娘:「是你的吧?看着很合身,如果不是你的,你又为什么这么紧张刘大海? 所以田美娘,你和刘大海不清不楚,还诬赖我头上吗?」 田美娘急着否认:「你红口白牙可不要污衊我,你看见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我,我出面,都是想帮你,女人叫什么官府……」 可是她涨红的脸,有种狗急跳墙的慌张感。 叫的越大声越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还有肚兜跟着呢。 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起来。 秦姑姑抬手给了田美娘一巴掌:「这个小贱人,原来是你在作妖。」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还是要报官 见田美娘挨打,刘大海一下子从地上起来,抱住田美娘。 随后他嗜血的眼睛看着秦姑姑,精瘦的拳头攥紧了,像是一头饿极几天的疯狂野兽。 秦姑姑毕竟是女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李昭挡在秦姑姑面前道:「刘大海,你想干什么?你还没有王法了?」 她这高声凛然的气势,让刘大海一下子回过神来。 后支支吾吾道:「她打美娘。」 李昭道:「打你们怎么了?女人的清白养起来要一辈子,一辈子不能行差踏错,多不容易,但是毁起来只在须臾之间。 你们两个毁我名声,打死都不为过,还敢还手打人?」 一席话,让刘大海彻底蔫了。 周围的人也都因为她那句「女人的清白,养起来要一辈子,行差踏错都不行,可是毁起来很容易」而动容,都对刘大海和田美娘不齿起来。 田美娘吓的呜呜的哭:「我没有,跟我无关,是刘大海自己要这么做的。」 可是刘大海现在就护着她啊,她的强辩显得多么无力苍白。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了,问道:「李娘子,你要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李昭道:「当然是要报官,天子脚下朗朗干坤,我都说了,有能为我正名和出头的地方。」 说完他给小鹦鹉一个暗示。 小鹦鹉明白,是要叫大理寺的衙役来。 他高声道:「是。」 然后就跑了。 这就是真的要报官。 一个女人啊,对于绯闻这种事,不藏着掖着,还要报官? 人群中有人敬佩,也有人觉得李昭自己不要脸,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样的刑法对于刘大海和田美娘来说太过了。 所以就有人劝说李昭。 田美娘吓得半死,也问道:「你不是说刘大海承认污衊你你就不追究了吗?怎么还要报官?」 她说的是刘大海供出幕后主使,可是这个人冥顽不灵啊。 再说,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官府是给老白姓说理的地方,我有冤情为什么不报官?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污衊我的人了?」 李昭回身拿了一根棍子抱在怀中,又看向众人道:「我再说一遍,我虽是下堂妇,但是还没到了人尽可欺的地步。 我于杨大爷两情相愿,他没有正头娘子,我没有丈夫,我们正是天做之和。 而有些人,认为我能于杨大爷好,就能跟你们好,那就大错特错了,女人再下贱,也不是败类能得到的。 再有一点,今后谁敢污衊我,我就告官抓他,你们敢污衊,我就敢告。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因为畏惧人言,就让你们一帮王八羔子得逞? 再有下次,可看见我的棍子了,先打你们个残废再报官。」 说完目光一扫田美娘和刘大海,最后落在叫的最欢的那个老婆子身上:「一群令人噁心透顶的人。」 她那目光冷若冰霜,森寒中透着戾气,让人望而却步。 本应该最热闹的街头,此时缺比没有人的时候还安静。 大家心里都有个念头,这个女人不好惹。 *** 就在官府要来之际,田母和田父赶来了,有其女,难免就要有个更张牙舞爪的母亲,田母开始不讲理的骂李昭。 李昭拿着棍子打人,然后丢下话道:「看官府怎么收拾你们。」 本来事情就要闹大的时候,官府真的来人了,问清楚情况之后,把刘大海和田美娘都带走了。 田父田母哭的撕心裂肺,那田母还要找李昭算帐,最后旁人告诉她,还不快去救美娘,还在这里纠缠,等着女儿进牢房吗? 女子进牢房,那出来就没人要了,于是二人感觉走了。 吵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是非就这么停止了,李昭也没心思招人,于是关了门,她进屋后街上看然闹的人也都散了,日报门口又恢復了早上起来之前的安静。 小鹦鹉要去打点官府里的人,跟着衙役和田美娘等人一起走了。 屋里只剩下李昭和秦姑姑。 秦姑姑气的摸着胸口道:「不行了,这十年不出门,民间的刁民怎么这么多?娘娘,奴婢都要受不了了,咱们回宫吧。」 李昭坐在长椅子上喝了口茶,然后人靠在靠背上长吐一口气:「终于过了。」 说完看下秦姑姑:「一会告诉杨大爷的人,这件事谁都不许告诉杨大爷,如果说了,我肯定在这里就呆不了了,还不想换地方。」 秦姑姑一听,这人都这样了,还不想回家。 蹙眉道:「这外面有什么好?」 李昭神色变得哀愁但严肃,道:「姑姑,外面不是什么好,而是我也有理想,我也要奋斗啊。 你想,今日被污衊的人是我,你们都知道我和大爷的关系相信我,还有你和小鹦鹉帮忙。 也因为我不肯低头,所以这件事才能澄清,我的名声才得以保全。 可是如果不是我呢? 你想过一个年轻的寡妇,或者被休掉的女人,没有产业,没有背景,就因为没有男人依靠,就要被指指点点和污衊吗? 如果再长的好看一点,可能满街的妒忌都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这些人可怕不?这样的悲剧主角可怜不?」 秦姑姑也是女人,她就在李昭身边,李昭什么样的人她最了解。 却都有人红口白牙污衊李昭,而且说的有模有样,她可以感同身受那种无力感,就在方才,真的想打人。 所以如果这个人不是李昭,是个真的寡妇,现在应该被人游街呢吧,快要死了。 因为感同身受,她有些不安的看着李昭:「那太太真的不回去了?」 李昭点头:「不回去,我要活出个样来给这个街道上的人看,下堂妇可以再嫁,再嫁的女人也不是脏脏下贱。 我还要把报社办起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妇女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当然,我还要教训田美娘他们呢,当然不能回去。」 秦姑姑:「……」 娘娘说的好慷慨激昂,她也不想回去了呢。 **** 食肆的后院厢房,那正是田美娘住的地方。 因为冬天门窗都紧闭着,十分扛风也隔音,可是如此,也关不住田美娘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五百一十五章 李君子 官府过问之后,刘大海对他污衊李昭的行为供认不讳,所以打了一百打板,一直腿折了,还要收监七天。 可他到最后也没供出田美娘,肚兜他说是偷别人的,不是田美娘的。 田美娘自己就更不会承认诬陷人的事,所以被告诫了几句就放出来了。 但是刘大海在街上护着她的动作都被人看见了。 肚兜的事也是在官府审问,旁人不知道,所以她的名声在街上就坏了。 回来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又过了一趟衙门,往后她的婚事就更艰难了。 田家夫妇二人接女儿回来,都在田美娘屋子里呢。 女儿哭的肝肠寸断,田父愁的一脸褶子,后道:「别哭了,再不济还有大海,孩子老实肯干,还对你好,嫁给他也行。」 田美娘:「……」 恨不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田母眼睛一斜,瞪着丈夫骂道:「我嫁给你个怂货,难道美娘还要走我的老路?嫁给刘大海,想都别想,不说他一个穷鬼,从官府里放出来就是瘸子,谁嫁给他?你这老鬼说话不经过脑子,我看你是疯了。」 田美娘有了母亲这句话,才稍稍收了些眼泪。 田父最怕妻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田母随后看下田美娘,道:「你也是,你没事招惹刘大海干什么?」 田美娘据理力争道:「谁招惹他了,是他自己要招惹那个李昭,他看不过李昭家朝三暮四,你不知道那个女人跟新来的杨大爷好了,还勾搭着宋大哥。」 要说宋涵佩这个人,田母是极其喜欢的,她跟宋太太说过很多次,要把女儿嫁给宋涵佩,但是宋太太那个老狗都委婉的谢绝了。 如今女儿名声已经毁了,看来宋涵佩是更不会娶女儿了。 田母心中一阵阵愤恨,道:「那姓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愿意要一个破鞋,今后他就算跪下求你,你都别理他。」 田父心想也不知道是谁疯了,人家宋涵佩能来求你?哎,还没睡醒。 田美娘哭道:「我倒是想他来,可是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来看我啊,要说他有事,我都会去看他。」 所以这宋涵佩顶不是个东西。 田母就这么把无辜的宋涵佩给恨上了。 想了想问田美娘:「那个杨大爷到底是什么来歷?你了解他多少?不能做正妻,跟李昭一样,做个贵妾也行啊。」 李昭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杨大爷没有正妻,他们情投意合,所以她下堂妇可能成为正妻。 田美娘不提这事还好,一说又泣不成声:「为什么又是她,她都是别人不要的货了。」 所以宋涵佩也笼络不了,那个杨大爷又不知根知底。 田母寻思了一阵,安慰田美娘道:「这几天娘叫媒婆来给你找个好人家,先别想了。」 而因为刘大海的事肯定街上都会议论他们家,她又道:「你这几天也别帮忙了,就在院子里呆着,若是找到好人家直接就准备婚礼吧。」 女人年纪确实不小了。 田父觉得这是妻子这些年来做的最明智的一个决策,不由得点了点头。 田美娘不想如此,可以知道谣言的厉害,所以只能答应母亲:「我知道了。」 可是自己喜欢的人却得不到,媒婆说媒不知道又要说个什么样的,如果媒婆靠得住,她也不会十七大八还会留在家里了。 父母走后,田美娘到底意难平。 而宋涵佩的无情这时候她倒是没记恨多少,倒是那位杨大爷英俊不凡的样子总是浮现在眼前。 杨大爷年轻英俊家族还有背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会看上李昭一个下堂妇呢? 不甘心。 田美娘坐在床上,自己把自己气的手上青筋凸起,到底要怎么报復回去才解恨呢? 忽然眼前一亮,刘大海是个不中用的,但是她还有个混帐大哥呢。 他大哥教训女人可是很有一套,不然嫂子也不能喝耗子药死了,所以如果李昭被大哥拿捏住会是怎么样? 田美娘感觉天上的乌云都散了,她见到了万丈光芒。 ***** 报馆后院,李昭和秦姑姑在包饺子,小鹦鹉从外面回来,告诉李昭田美娘已经放出来了。 见李昭只是点点头,像是意料之中。 秦姑姑蹙眉道;「太太,又心软了?为什么不让小鹦鹉把田美娘也关进监狱里,然后打死她。」 他们毕竟还有杨厚照罩着呢,想要影响司法,最简单不过。 李昭抬头道:「您知道小人和君子的区别吗?」 秦姑姑撇嘴道:「就是傻瓜和聪明人的区别。」 李昭嗔怪道:「讨厌。」 然后神色变得肃然:「不开玩笑,我生平最讨厌司法不公这件事,所以轮到自己头上,怎么会干自己最讨厌的事呢? 刘大海不肯供出田美娘,这就是证据不足,官府判的没有错。 而且田美娘污衊的是我的名誉,现在她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司法上,已经是受到了惩罚,您说弄死,那刑法就过了。 岂能因为我个人的恩怨,就去影响司法,此例一开,我就成了小人了。 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就是君子从不会陷害人,哪怕身居高位,也要讲道理,小人就会运用手中的权利,以权代法,为所欲为,这不是我们最痛恨的人吗?」 秦姑姑无奈道:「行,您是君子,难怪天下人都愿意跟君子交往,没危险啊,迂腐。」 因为君子不会害人嘛。 李昭想了想,确实蛮迂腐的,那田美娘总是污衊她,她就陷害了田美娘又能怎么样? 可是还是不忍心司法部门被人说立法不明,处罚不公。 还是希望通过正当的途径,光明正大的维护自己的权利。 低下头,她蓦然就笑了,道:「您说我愚蠢也罢,迂腐也好,哪怕有天我被小人害死了,我还是要做个君子,不然怎么对得起读书人三个字。 人家也是读书人呢。」 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走捷径一时解恨,可是终归会成为污点。 她眼睛明亮清澈,容貌娇媚但不失英气,那凛然的气质如山巅松柏,傲然不可攀附。 是啊,君子坦荡荡,有什么不好? 秦姑姑所有讽刺的话都收回去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画像不离手的宁王 李昭和秦姑姑说着话,天就暗了,小鹦鹉要去插门了。 除了大门那一道,屋里还有两道门,如果都插上,外面喊话屋里很可能听不见。 李昭叫住小鹦鹉道:「就锁一道吧,怕大爷晚上回来。」 秦姑姑用不能吧的目光看向李昭。 李昭手里捏着饺子边上的褶,低头的笑意是那么的温柔,为什么不能?今天是节气啊,杨厚照宫宴喝完酒肯定要想她,大年他们估计不能一起过了,小年肯定要在一起的。 ***** 距离宫门口不远处有个广场,广场停放着各色轿子,这是给进宫的人准备的。 在最前排最左边的角落里,有一颗挂满树挂的长青松,那树下停着一顶四人抬的黑色缎面轿子。 规格不算大,不过近看就可以看到轿子面在灯笼下显现出来的纹路,用料比一般人家穿在身上的料子都好。 此时因为轿子主人还没到,四个轿夫都找地方躲风去了。 大树下,只留下一高一低两个男子在说话。 高个的三十多岁,还是南方口音。 矮个子的一身贴里,头戴瓜皮帽,是个下人打扮。 那矮个的道:「让咱们好找,竟然搬出宫了,可是搬出宫那位还跟着,她还是能影响那位的决策,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他二人议论的当然是当朝皇后。 钱宁本来是他们的眼线,但是皇后大病后,钱宁特别老实,问什么事都不说了。 本来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要让皇后帮皇帝出台政策,所以皇后如果真的病了,不管事他们就能放了皇后一马。 但是病中的皇后还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整顿内侍和商户,显然这么有远见的提议,又是皇后干的。 这样他们就不能留皇后了,想对付皇后的时候却发现皇后根本不在宫里。 这就难怪钱宁不肯说实话,这小子拿钱的时候痛快,可是到了真战场上,就开始耍滑头,他是不敢说啊。 所以他们一直也没有找到皇后的下落。 倒是皇上高调的在街上闹事,让他们发现了蹊跷,这才找到了皇后。 那高个的道:「皇上有暗卫在她身边,不好下手,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矮个儿的道:「好在王爷进京了,王爷定然胸有成竹,无需我们多费心。」 那是,凭藉他们家王爷过人的智慧,还愁除不掉一个皇后? 正说着,脚步声纷杂,是宫门那边。 矮个儿的站直了看过去,道:「应该是都出来了,接王爷。」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四个轿夫也回来了。 低调但不失奢华的轿子抬起,迎向宫门后。 宫门口,内侍众星捧月,抬着肩舆正送出来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五岁上下。 穿着金红色的亲王蟒袍,外披大黑狐狸皮的披风。 身材消瘦硕长,但是挺拔的腰板可不会显得人羸弱,肩头那飞龙在天的图案衬的他高不可攀。 他五官不如小皇帝那般英气,但圆而明亮的眼睛透着沉稳儒雅,是白净斯文的长相。 他从肩舆上下来,刚停下脚步,那顶四人抬的轿子就过来了。 在内侍的问安中他上了轿子。 等上了轿子后,高个儿的男人敲着轿窗,低声问道:「王爷,回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厚照的侄子,宁王杨宸濠。 提起宸濠,就不得不说太宗。 太宗靖难起家,但是兵马不够,就借了当时宁王的兵马,其中还有非常着名的一支蒙古僱佣兵「朵颜三卫」。 这支军队帮太宗打了很多胜仗,还常常以少胜多,那别的军队就不提了。 总之没有宁王的兵马,太宗能不能胜还是个未知数,因为太宗也知道兵马的厉害,所以借的时候许下诺言,得到江山天下平分。 但是太宗显然不是个说话算话的主,他自己的亲儿子他都忽悠过,还能兑现给兄弟诺言? 于是就把宁王削了兵权,给他一块封地。 宁王不甘心,但是天下已定,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收拾行李,去了江西。 但是对太宗的仇恨他可没忘,自己没办法报仇,就把这种仇恨潜移默化的说给子子孙孙听。 如今的宁王杨宸濠当然也知道这段歷史,所以对皇位有着非常大的野心。 明明他是藩王,进京也不能随意走动,可是属下们都敢问他回不回,可见他在京城的势力,是可以随意出行的。 杨宸濠坐在轿子里想了想,然后拿起坐后一副轴卷,轴卷缓缓打开,一位相貌明艷的女子跃然纸上。 杨宸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道:「去趟太僕寺街吧。」 **** 张永走在杨厚照的轿子之后,快到太僕寺街正街的时候,他听到后面传来咯吱咯吱踩着地面的脚步声。 他顿了下,跑到轿子前对谷大用道:「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你先走,我过去看看。」 谷大用道:「那给你留几个人,你小心。」 张永点着头。 前面有三个模煳的身影停在那里,高个,也正是杨宸濠在江西王府的第一侍卫,叫做预让,他看到了,脚步退回到轿窗旁,然后低声道:「王爷,看着像是那位身边的巨铛张永,还要过去吗?」 杨宸濠还在轿子里看着画像。 听了将画像收起道:「找别的路回吧。」 预让不解:「王爷,张永等人不认得属下。」 他们的人籍籍无名,当然不如皇上身边的人那么红,谁都认识。 杨宸濠在轿子里目光变得深沉起来,看着前方道:「说明他也去看她了,现在,还不是我的机会,走吧。」 说完,他闭上眼,身子靠在轿壁上像是睡着了,不过左边一直跳动的太阳穴说明他在盘算着什么。 当然,别说预让看不见,就算看见了,那不算平静的神色他也不知道王爷此时到底是什么情绪什么心情。 总之王爷是改变计划了,预让一挥手,对着轿夫道:「路过他们,然后往王府方向走。」 张永那边,看着一顶轿子从眼前路过,但是却不是进入太僕寺街的,他警惕的心情放松下来,还以为是跟踪万岁爷的呢,可是如果是跟踪的人,谁敢明目张胆从他面前过? 他对着手下挥挥手,走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除夕不相见 杨厚照在李昭这呆了两天,实在不行了,过年对于民间来说都是大事,那宫里的事情就更多了。 他必须得回宫,可是对李昭又恋恋不捨。 在屋子里磨着李昭让她跟他回去。 李昭当然有用她的事业来搪塞他了。 提到那个什么报馆,杨厚照一脸讥笑道:「眼看着过年,你上哪里招募人去,就算爷把你留在外面,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谁说的?」李昭很是不服气:「我不仅聘到了一个年轻人,还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先生,老先生是本地人,对家长里短和时事政治都门清,我们一谈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要趁着过年这几天,多找些话题,然后出第一版呢。」 杨厚照:「……」 那个年轻人他知道,外地人,是个贱籍,不能参加科举,到京城投靠亲戚谋生,这下就投靠到李昭这里了。 杨厚照知道的那个人,就是李昭和刘大海他们起争端那天,来门口询问过的那个,叫做顾岚青。 至于李昭说的另外一个中年人,是昨天谈下来的,就是街上的本地户,叫做徐长远。 下过三次场,都没中举。 朝廷规定每个人只能下三次,之后就不准科举了,所以他本来都没机会了,但是读书人不中举没前途不说,也不甘心,他准备去户部换个名字再重新来过。 但是本朝的户籍制度十分麻烦,牵一髮而动全身,所以要修改,就得从出生那年改起,这需要一大笔钱贿赂官员。 徐长远却狠心花钱去改,但是妻子因为供他读书,给他存钱,劳累一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很快就死了。 徐长远还算是有良心的人,觉得对不起妻子,所以幡然醒悟,决定再也不参加科举浪费钱财和时间,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五岁,他要赚钱供养女儿。 徐长远弃文从商,之前妻子靠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供他读书,他弃文从商也不能干这些,别的又不会干,于是靠给别人写书信卖字为生。 赚不到几个钱,前几天看了李昭的招聘启事,起初不愿意被人僱佣没想来,但是过年要花钱,女儿的头绳钱都没有,他就来谘询了。 一问之下不用卖身,还是做着和读书人有关的工作,工钱一个月给二两银子呢,他立即就答应了。 所以现在李昭已经有了两个人马。 小鹦鹉今天去採购纸张,他们就等着一件大事爆出,然后要一鸣惊人呢。 李昭把自己的人马都跟杨厚照说了,并问道:「钱宁什么时候处斩?」 他二人在屋里坐着说话,屋子烧了火墙很是干燥,秦姑姑添茶来,听到关于钱宁的事,忙停下脚步。 杨厚照问道:「为什么问钱宁?」 因为她不是说了吗?要找个大事件一名惊人,所以钱宁处斩那天,她想写报导,作为第一篇报纸的内容。 杨厚照想了想道:「本来还留着秋后呢,既然对爷的阿昭这么重要,那过了二月二之后就砍了他吧。」 之前都算是新年,不宜见血。 钱宁虽然还没到为非作歹的地步,但是害死的人也不少啊。 那个钱三郎双手更是沾满血腥,沈宋两家只是小巫见大巫,所以死有余辜。 李昭道:「那就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行,正好我们也要准备准备,印刷的工具还没做出来呢。」 这个时代连蒸汽机都没有,什么器具都很落后,李昭也不是大化学家大发明家,不过油印的设备不需要什么电力技巧,手摇就行,这个倒是可以找个能工巧匠做出来。 李昭还在定制当中。 秦姑姑倒是不关心这个,只是听到杨厚照说把钱宁二月份就砍了,她伸伸舌头,本来能多活大半年呢,万岁爷为了博他的美人高兴,就这么完了,所以干什么要让皇后盯上呢? 说完钱宁的事,杨厚照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跟爷回宫?」 李昭的安排,是铁定了不会跟他回宫的,于是嗔怪道:「知道答案还问。」 杨厚照懊恼的揉揉脑袋,明媒正娶的妻子跟养了外室一样,然后这样能作他还不嫌弃。 可能碰到这种事的,这世上只有他一个吧吧? 算了,他道:「不回去就不回去,朕过年也不会来看你,让你后悔。」 李昭一仰头,样子十分不屑,可是就在杨厚照要发飙的时候,她正用盈盈的目光看着她,喃喃道:「我现在就后悔了。」 她那声音满含不舍和欠疚,还有无奈。 杨厚照顿时就心疼了。 **** 除夕夜,星月无光,天上漆黑一片。 到了掌灯时分,稀稀疏疏的小雪飘下来了。 所谓瑞雪兆丰年,那轻飘飘的东西,在满院的红灯映照下,如剪碎了的银子撒在空中,模煳了世界,而深红色的宫殿院墙,这时候都像是仙境一般。 杨厚照今天是真的不能出去,必须要跟王太后一起守岁。 母子二人实在没什么可干的,在清宁宫大殿,叫了些伶人看表演,以往这些都是杨厚照最喜欢的东西,可是今日他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王太后瞄着儿子看了一会,知道儿子是因为什么,忽然动了气,道:「一国皇后,竟然能跑出宫,过年的时候万事都没有皇后操持。 千百年来,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皇儿,你还打算拖多久?她都去民间了,就等于不要做我皇室的儿媳,还不重新立后?」 杨厚照单手拖着下巴,看下王太后道:「母后,如果儿臣现在没陪在您身边,你要做什么?」 「啊?」她刚才说的不是皇后的事吗? 王太后道:「皇儿说什么呢?」 杨厚照看下窗外,阿昭现在在做什么?朕如果能猜到阿昭现在在干什么,我们两个就事心有灵犀一点通。 老天爷,如果真的这样,你想办法让阿昭怀孕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 ****** 院子里已经是银白的世界,四野漆黑,没有一点声音,那种肃静的清冷,让人仿佛置身在红尘之外。 李昭拎着桶和锹出去,秦姑姑和小鹦鹉戴着暖耳,围的严严实实跟出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雪人寄相思 过年有风俗,就是不宜出门,据说这天地府也要大赦天下,所以小鬼们都会出来过年,活人要给死人让路。 所以李昭行为反常,秦姑姑就问:「娘娘您到底要干什么啊?」 李昭回头道:「这还用问?」 她开始在地上滚雪球,先来个中不熘的,再来个大肚子,然后垒起来,初步形状就定下了。 北方的孩子都明白,这是在堆雪人。 秦姑姑和小鹦鹉也来帮忙,不过秦姑姑还是不懂:「娘娘,您就想玩吗?这么冷的天?」 李昭看着已经插好胡萝蔔当鼻子的雪人摇摇头:「不是,万岁爷一定很想我,我们不能一起过年,但是其实我们没分开。」 所以她要堆两个雪人代表他们两个今晚在一起了。 两个大雪人堆好了,李昭找来自己的衣服和杨厚照的衣服给雪人穿上,真是越看越爱。 她忙碌的时候,秦姑姑和小鹦鹉在一旁看着,渐渐的,二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秦姑姑语气嫌弃道:「你说幼稚不?」 小鹦鹉道:「姑姑,我也去拿我的衣服,有万岁爷和娘娘的地方就应该有我,我是阿谀奉承的小太监。」 说完蹭蹭蹭人就跑回去了。 秦姑姑:「……」 她琢磨琢磨,那也得有我啊。 刚说完别人幼稚的女人,也会屋子拿衣服去了。 李昭这边把雪人打扮好,想了想,又在她的身边捏了一个小的,手拉着手——这是他们的孩子,今年她要是能生个孩子就好了。 皇宫那边,慈宁宫的院子里,也并排堆放着三个雪人。 杨厚照叉着腰站在雪人前面,然后满意的点着头:「我们一家三口。」 张永看着这两个大的和一个小的,捏着下巴问道:「万岁爷,娘娘真的会在堆雪人吗?」 杨厚照道:「当然了,朕跟皇后心有灵犀,她肯定在干这个。」 张永听了暗暗记下来,在背光的地方也堆了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嘿嘿嘿! 太后听见外面那么热闹,有心想出去看看,但是怕冷,就问道:「王云啊,皇儿干什么呢?」 王云把歌舞叫停,走到宝座前躬下身子:「万岁爷带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呢,一家三口,堆的惟妙惟肖,可好看了。」 他刚要说尤其是小皇子,不知道宫女哪里找来的小衣服,看着很可爱。 王太后在坐上一下子就笑了,道:「一家三口啊?皇儿就是孝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哀家的。」 王云:「……」 所以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顿了下,后想,得,赶紧让人再堆个大的。 ***** 除夕过后,天骤然回暖,地上的雪都开化了。 院子里的雪人渐渐不成形状,可是小鹦鹉和秦姑姑还是捨不得推掉。 因为他们约好的,要等皇上来给皇上看,再说给皇上听,娘娘是多么想皇上,这样皇上就高兴了。 可是皇上都过了初二还没来。 他们又「山高皇帝远」的,不知道皇上在宫里干什么,所以很是担心。 因为初二有人来串门,还有小孩子敲门要糖果吃,李昭去接待客人了,回来一看,两个人站在雪人面前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道:「怎么了?都化没了,清了吧,不然满院子淌水。」 小鹦鹉抬头道:「娘娘,您不想大爷啊?咱们回家吧。」 能不想吗?除夕不能来,初一不出门,初二可以串门了,应该出来了啊,可是还没来。 秦姑姑见李昭眼睛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悄悄撞了小鹦鹉胳膊一下。 可是小鹦鹉心中担心,根本没收到秦姑姑的提示,低声嘟囔:「不是万岁爷有新欢了啊?」 过年的时候李昭没在后宫,宴请和接待女眷都是王太后来操持,太后一心要给皇上立妃,她好抱孙子,就难保证趁着这个节骨眼给皇上塞人。 其实秦姑姑也担心,但是更怕李昭伤心,这次不用暗示小鹦鹉,直接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小鹦鹉这才想起来这种时候不能扰乱军心,皇后肯定比他们更着急,于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他们的担心紧张还有刻意的照顾,李昭都尽收眼底,她回头看向院门方向,冬季里天空是白色的,跟天际一样,混在一起没有尽头。 也像是蒙了一层窗户纸,看哪里好像都不那么透彻,所以她也看不准杨厚照吗? 不,杨厚照不会背叛她,她坚信。 但是如果说初二皇上要汇客,初三要和内阁做预算,那初四初五总有时间了吧? 何况他晚上还有办法熘出宫,但是到了初五,杨厚照还是没来。 街上倒是有流言,皇后两年不孕,皇宫又准备採选。 听到这样的流言,秦姑姑也坐不住了。 这天李昭要开门迎客,可是秦姑姑非要她回宫。 二人就在堂里争执起来。 李昭道:「我既然做出这种选择,就不会后悔,杨大爷如果真有别的女人了,那是他的缘分,我和他再见就是,我如果因为怕他有女人就回去,那太后更不会重视我了。 话在反过来说,如果只分别了几天他就有了女人,我回去,早晚不还是个被冷落的下场,不如在外面活的自由自在。」 秦姑姑道:「宠爱,有时候也要争取的,两个人相处真的应该顺其自然吗?如果都是您这个心态,就不会有开始。」 是啊,爱情总要有个人念念不忘,才有回想,要么两个人念念不忘。 如果都是随意的人,根本不会相爱,因为没机会。 可是杨厚照喜欢征服,他不喜欢顺从,她要做一座高山让他征服,而不是流水围绕在他身边,不然必败。 李昭还是摇头:「杨大爷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他会来找我的,不来,只能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 「阿昭,阿昭……」 一声比一声高,就是杨厚照喊人的声音。 李昭和秦姑姑相视一眼,闭了嘴的同时,二人眼中都有惊喜,可是随即,李昭的惊喜就变成担忧。 秦姑姑没看出来,道:「奴婢去打帘子。」 可是还没等她到地方,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已经顶着寒风进来了:「阿昭,爷遇到大事了,爷想要出关。」
第五百一十九章 照照出关 李昭不解的看着杨厚照:「什么出关?这些天都没来看我,是想出关了?」 杨厚照抱怨完,到了李昭面前上下一扫,继而咧嘴一笑,媳妇又好看,他二话不说把李昭抱起来转两圈。 天旋地转的李昭:他们难道不是在说正经事吗? 杨厚照想出关是因为接到线报,居庸关外,蒙古小王子,经常率领部下骚扰边境,抢夺民财,居民苦不堪言。 当年英宗被俘,当了指路皇帝,鞑靼大军带着他打到了北京城。 是于谦力挽狂澜,将代宗推上皇位,组织军民打的北京保卫战。 这一战鞑靼军队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元气大伤,后来蒙古又几经分裂夺权,就再无法和中原抗衡。 但是近几年来,中原在休养生息,蒙古势力也在恢復。 尤其是这个小王子所在的部落。 前年三月,小王子率部下五万人入侵河套,击败边军就跑了。 十月,小王子率部下六五万入侵山西,抢夺人口畜生万余。 十二月,小王子率五万人进攻宣府,杀了守备和指挥使。 次年五月,小王子进攻大同,攻陷白羊口…… 九月,小王子又率部下五万进攻宣府…… 这还都是大事件,那种随便的小抢小闹,杨厚照都没记,感觉小王子每年每月都会出现,所以他早就把这个人当成心腹大患和一生的劲敌,这个王八蛋抢夺的可是他的天下。 亲热过后,杨厚照就拉着李昭把这些事说了。 他又道:「这不爷想着好好过个年,可是军报上说,他年关的时候又来了,真是忍无可忍,阿昭,爷要出关,去把他宰了,你说好不好?」 李昭之所以觉得杨厚照文治武功,就是因为杨厚照打败了这个小王子。 她的男人,可不是光会玩闹,那些文人之所以把他写的那么不堪,多半因为他没儿子,没人找他们算帐,不然英宗都成了什么样? 葬送国家全部精锐,当了俘虏,还给蒙古人带路,又杀掉于谦,但还是叫英宗,史书上还有人觉得他仁义忠厚,这不都是有儿子的功劳吗? 再一个,以前的文人讲究的是文武双全,孔老夫子倡导学习六艺,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他能周游列国,靠的可不止是嘴,人家据说能把城门举起来。 李白更是武功天下第二。第一那个是因为是他师父,他总不好抢了师父的风头。 辛弃疾就更不用说了,突袭敌营如过无人之境,那才是现实中的赵子龙。 剩下陆游,自己写诗中有提到,可能打死过老虎…… 以前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是从宋之后,寒门士子崛起,读书花费的高额费用已经令家庭苦不堪言,他们因为见识等局限性,需要用更多的时间读书,才能在科举取士的规则中大展拳脚,可是习武显然是浪费时间又花费不小的事情。 他们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学。 渐渐的文人都手无缚鸡之力,然后开始讲究气质,有辱斯文,开始鄙视武力,认为习武野蛮。 到了本朝,武官的地位已经非常低了,六部大臣都是文官,他们认为出兵打仗劳民伤财不说,还有辱天朝大国的斯文。 抢一点就抢一点,反正蒙古人不可能真正打到中原来,抢了也就跑了,所以对边防并不那么重视。 杨厚照御驾亲征虽然赢了,可是这与文人斯文的气质太相违背,这个皇帝不听话,就往黑了写。 再加上是后朝修史,因此杨厚照就成了歷史上的那样了。 这次倒是能未雨绸缪,把史书改一改。 李昭听了杨厚照的话,直接道:「去,那就去,大爷别忘了带几个史官,让他们好好记载战役。」 杨厚照听的眼睛大亮:「阿昭,你支持我啊?」 当然支持了。 杨厚照着一仗会大获全胜。 只可惜他是偷着跑出去的,没有带史官。 然后歷史的记载中就成了我方死亡五十二人,蒙古死亡十六人。 杨厚照还自己口述了一下,他亲手杀了一个,也就是十万将士,才杀了十五人。 可能吗? 那是十万人,打了整整一天,在这样的混战下,皇帝都动手杀了一个,对方怎么可能只死十六个人呢? 杨厚照是皇帝,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撒谎的。 所以那一定是惊醒动魄的一战。 杨厚照肯定表现出了超高的指挥才能。 可惜都被史书给写成昏庸无能贪玩的象徵。 李昭起身拉杨厚照起来,杨厚照用不解但热烈的目光看着她。 李昭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爷,边关百姓也是您的子民,咱们当然不能放弃,也要一展国威,让敌人闻风丧胆,所以我支持您去,我以您为骄傲。「 她语气严肃,但水盈盈的眼中含着爱慕却不乏不舍的光。 其实她也非常捨不得自己,但是为了国家,为了边疆百姓,她还是支持他出关。 杨厚照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胡闹,唯有他的女人知道他是想保家卫国,还边疆百姓一个太平。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他激动的抱紧李昭:「阿昭,爷真的去了,你要在家里乖乖等爷回来。」 李昭算了算,他第一次还没熘出去,等被人挡回来,然后趁机再去。 所以此刻完全没必要这么激动。 她抱着杨厚照的腰无言一笑,脆生生答道:「嗯呢。」 秦姑姑听了二人的对话,吓的站在门口呆住了,皇上还没有儿子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娘娘就敢支持,她是不是疯了? 显然秦姑姑的担心还是有必要的。 李昭已经改变了歷史很多事,难道杨厚照的人生轨迹不会改写? 因为是杨厚照歷史上发生过的事,所以这一次她都忘了,歷史中杨厚照敢跑出去,是因为李阳东已经去世,杨廷和母亲死了要守孝,朝廷没人约束他。 这次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早不去玩不起现在想去? 因为李昭的这个疏忽,杨厚照这回第一次就出关成功,还是被人设计的,而李昭自己,知道后吓的半死。 不过此事暂且不表。
第五百二十章 非礼 接下来的时间,杨厚照要准备出行,为了怕那些老头子们碍事,他的行动都是在暗中进行,要谋划的事情很多,就没空常常来看李昭,匆匆几次,住一宿就走。 到了二月初四,年彻底过去了,他和李昭做了真正的道别,然后就带着谷大用去往居庸关了。 第二天早上,内阁的大臣到处找皇帝,最后接到准确线报,皇上偷偷出城了,晚上就跑了,现在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内阁诸臣吓的个半死,就这么一棵独苗啊,皇子还没生,万一磕磕碰碰的千刀万剐了他们都赔不起。 其实磕磕碰碰还是小事,像英宗一样被蒙古人给逮着了,难道王朝又要有个带路皇帝? 一时间朝廷上下无不痛心疾首的跺脚,昏君,无赖,这就是个蛮子,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皇帝。 但是到底人已经走了,一方面内阁派人去追,还要派兵保护,一方面朝廷大事还得继续进行。 比如之前已经勾了红的要砍钱宁的奏摺。 在二月初五这天还是要执行。 比起赵瑾,钱宁的名头就小的多了,因为他没有大揽朝政。 但是刚过完二月二,等于年过完了,一年的忙碌开始了,百姓为了生计,都开始走动起来。 这天天气回暖,没有风,只穿小袄就能出行,所以菜市口看行刑的人还是很多。 李昭说要找个大事件来写第一篇报导,代表他们报馆开张,挑的就是这件事。 徐长远和顾岚青都来看行刑,为的是把场面描写下来。 然后走访李昭给的证人名单,二人开始编写第一手资料。 于是乎标题为「内侍钱宁,都做了哪些坏事」的头条新闻,就这么诞生了。 上午排版,下午就要印刷发行。 印刷的东西李昭都准备好了,就在大堂里,看着那一一张张印着文字的纸从木板上刮下来,徐长远和李昭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徐长远问道:「这些要怎么卖出去?」 他问到了点子上,这就是发行的问题。 之前李昭已经让小鹦鹉联繫了几个衙门口,他们会强制订阅一批,还有剩下的,就是要在民间广而告之。 但是新鲜事物,别人不见得认可。 所以这第一版不卖,要上街上去发。 李昭跟徐长远商量完,叫着小鹦鹉和顾岚青都过来,等印刷了二百份,让他们拿走。 家里暂时就这两个青年壮力,不用他们用谁。 可是徐长远觉得这是他文章第一次广而告之,也顾不得什么文人的面子,只觉得激动,也跟着去发。 这样屋里就剩下李昭和秦姑姑。 李昭自己保留了一份,然后想了想,叫上秦姑姑:「咱们也去发吧。」 秦姑姑本想拦着李昭,毕竟她身份特别,可是一想如果娘娘是普通女人,他们现在怎么会在这? 于是一脸期待道:「也好,太太是贵人,来个开门红,希望我们一本万利。」 本来她是财奴的嘛?现在变成秦姑姑了。 李昭看着秦姑姑哈哈笑。 **** 街上的人对报纸感觉很新鲜,不管识字不识字的,都来要。 李昭怕他们拿回去擦屁股,所以还是要挑识字的人发。 这样她发的很慢,一炷香时间,也就发出去九份,忽然眼前一暗,李昭以为又是有人来要,道:「您要一份嘛?」 抬头一看,有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男人正在盯着她的胸口看。 李昭眉头立即竖起,全身心也起了防备。 对方却在这时道:「李娘子,您不认得我啊?我是田大郎,就住在您家对面。」 李昭上下一扫,他长的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倒是和田美娘有几分相似。 只是人胖了,作为男人个字不高,这五官长在田美娘脸上是美艷大方,长在他身上就可惜了。 原来是田美娘的哥哥。 对于田家人,李昭没什么好印象,问道:「你有事?」 田娃对李昭觊觎已久,但是他赌博,一般时候不在家,所以李昭和田美娘打架的经过他不知道。 回来才知道妹妹差点被收监。 细细一问,田美娘说是李昭和刘大海有姦情被她撞破,所以刘大海被收监了,但是李昭污衊她,所以李昭就安然无恙。 田娃迟迟对李昭不敢靠近就是觉得她人清冷,自己也有产业,怕她不好接近,但是连刘大海那种人都能有姦情,他差了什么呢? 这男人也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以为一个女人能跟别人,就肯定能跟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情绪不知道是谁给的。 说回到田娃身上,田娃今日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李昭站在街头。 她相貌明艷动人,身姿窈窕,今天穿着深红色的缎子面衣裙,新鲜的颜色就让她更加抢眼。 田娃看着看着,眼睛不由自主就移不开,脚步也就跟着过来,于是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可是具体要问他干什么? 有点羞于出口。 田娃四顾一下,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但是没有熟人,他胆子大起来,道:「李娘子,我也是鳏夫一个,你正好也没有婆家,不如咱们两个凑成一对,我可比刘大海厉害多了,不信你试试,你说好不好呀?」 说完油腻腻的手来摸李昭的手,一口黄牙笑的猥琐。 李昭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附近人听到响声全都伫足来看。 面对着质疑或观赏性的眼光,田娃感觉自己瞬间成了焦点。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右脸还火辣辣的疼。 他恼羞成怒道:「你个臭婊子敢打我?」 李昭大喊道:「来人啊,这里有个不要脸的男人要非礼我。」 小鹦鹉等人就在附近,听到了喊声隔着老远就在骂。 田娃知道李昭有下人,一下子怂了,骂人的话再也不敢说,缩着头就跑了。 他走后,有人问李昭怎么了,李昭都说是这个男人不正经,看她好欺负要调戏他,于是街上的人就开始对田娃指指点点。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田母的耳朵里。 晚上一家四口吃饭,田母问道:「你没事去惹那个骚婊子干什么?她到处说你坏话,现在街坊都不来店里吃饭了,尤其是家里有女人的,害得家里这两天没什么进帐。」
第五百二十一章 家里进贼 田娃媳妇活着的时候,刚生完孩子,娘家妈和妹妹来家里串门,家里就是开食肆店的,可是田母一个鸡蛋都不肯给亲家吃,为的就是能压制住这个媳妇。 田家媳妇偷拿了两个给母亲和妹妹炒了,被田母知道,打骂了一场。 田家媳妇就顶了一句嘴,说那是我妈,田母就说媳妇是老家贼,什么都往娘家运,还忤逆她,让田娃打媳妇。 田娃也是个混帐的,不由分说就把媳妇打了。 可怜田家媳妇刚出月子,一气之下吃奶的孩子都不要,喝耗子药死了。 从此后田母的刻薄就出了名,田娃再也没有好人家女儿愿意给。 而这田娃本身也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调戏女人是常有的事,他自己名声早就坏了,不然是李昭喊一声就能坏的? 女人的名节更容易被人质疑,可是这次却没人决定李昭有问题。 是街坊邻居住了几十年,谁家人品什么样大家还不知道? 不过是前面又有田美娘坏名声,现在田家人是到了狗都嫌的地步了。 不过田母和田娃很明显的没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 田娃道:「她自己要去街上买弄风骚,和过往的行人勾勾搭搭,我就问她几句话怎么了? 本来还想娶她回来,谁想到她这么不识抬举。」 把人娶回来?田母眼睛一立,谁要娶那个伤风败俗的下堂妇? 忽然又想,要是真能娶回来也好,把女儿害的那么惨,还不好好拿捏她? 不过最后她还是摇摇头,算了,那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子只碰她一下就大喊大叫,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拿捏? 她不满的看下田娃:「以后你给我离她远点,丧气。」 田娃将饭碗一顿,生气了,下桌不吃了。 田美娘见大哥被骂的生气,眼珠一转,将饭碗放下,然后去找田娃。 见田娃回到屋里在找钱币,看来是要去赌博了。 田美娘叫道:「大哥,你就这么放弃那个李昭了吗?」 田娃听是妹妹的声音没有回头,只道:「那是个泼辣货,我今天都没碰到她,她就给我一巴掌,不想再吃那个亏。」 田美娘可真心希望李昭能嫁到家里来,嫂子都被母亲折么死了,还能绕得了李昭吗? 不过这需要大哥配合。 她低声道:「大哥啊,那个李昭可是很有钱的,你看她的穿戴,还养下人,自己一个人说开店就开店,你要是真的和她成了,还愁没钱花吗?」 田娃好逸恶劳,是伸手要钱的人,但是母亲把钱财管的紧,他花起来很是不痛快。 田美娘的话让他停下来数钱的动作,回头认真的想了想,后又摇摇头:「可她不干啊。」 田美娘道:「大哥,你碰她一下,她就满街的喊,其实你怕什么呢?坏名声的是她,烈女也怕缠,她一边把名声赔给你,你再缠着她,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成了。 大哥呀,妹妹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她的长相,虽然是被人家不要的,但是满条街,你看谁有她长得好?」 田娃不由得想起李昭如丝的媚眼和窈窕的身姿。 他舔了下舌头,确实馋啊。 ***** 徐长远和顾岚青都下班了。 小鹦鹉去插门,秦姑姑和李昭准备用餐。 因为之前一直有人,秦姑姑没说,摆碗筷的时候她问道:「娘娘今天吓坏了吧?这民间怎么这么可怕?什么人都有。」 李昭顿了下,后无奈的点头道:「是啊,所以女人干点什么事多不容易,不光要付出同样的劳动,甚至还要更多心思去应付流言蜚语,但是这就是现实的社会,你若是细想就寒心。 只能咬着牙活着了,挺过来也就是了。」 秦姑姑笑道:「咱们也要这么活吗?奴婢觉得田娃这种人,还是应该惩戒一番的好。」 李昭点头:「这世间有不平,就会有正义,为什么我一定要忍受不平,不能充当一回正义的使者呢?」 说完回头叫道:「小鹦鹉。」 小鹦鹉关门回来了,小跑着道:「太太,什么事?」 李昭道:「去查查这田娃有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如果有,直接丢到官府里,这样他是罪有应得,可不算我扰乱司法了。」 田娃不务正业,流里流气的,还真说不定有前科。 小鹦鹉也准备为娘娘报仇呢,于是郑重的哎了声。 **** 吃完饭就是黑天,李昭洗漱完看了会书,然后就躺在炕上了,外面清冷的月光从门窗的缝隙中投射进来,地面有一层淡淡的暗影。 李昭不由得想到关外明月,她的男人离京了,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虽然知道这次不能出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有着不安,可能就是想念吧。 这样胡思乱想,她闭上了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陡然间传来叫喊声:「抓贼,进贼了。」 她睁开眼,正好看见一个人影划开门闩闯进她的门口。 那人头上戴着套子,李昭看不见他的脸。 她立即大喊:「来人啊,救命。」 那人显然没想到她还醒着,身子一抖,接着就匆匆跑出去了。 李昭穿好鞋拿起枕头底下的菜刀就去追。 因为都是平房,等她追出来的时候,两边隔壁的秦姑姑和小鹦鹉也都光着脚跑出来了。 「娘娘。」秦姑姑看着她带着询问的喊道。 李昭晃着菜刀四处寻觅:「有人闯进我屋里了。」 小鹦鹉这时道:「好像是咱们侍卫的声音。」 杨厚照怕李昭有危险,所以布置了二十个侍卫在房前屋后轮流把手。 现在屋后一片喊声,可是好像是进不来。 那贼人怎么进来的?现在人呢? 这个人能逃脱侍卫的眼线摸进院子里来,看来腿脚功夫不一般。 李昭仨人站在屋檐下没有看到贼人,后院的叫好声已经往东偏移了。 是不是人真的跑了?到底几个人呢? 李昭对秦姑姑和小鹦鹉道:「咱们分头找找。」 秦姑姑怕她有危险,还是跟在她后面。 小鹦鹉提着灯笼进了正屋的耳房里,不一会的功夫他就出来了。 当时李昭和秦姑姑在西厢房外面往屋里看呢。 小鹦鹉叫住二人:「应该是从耳房的天窗爬进来的,有绳索的痕迹。」 李昭提着菜刀看了秦姑姑一眼:「过去看看。」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还是报官 院子的建筑有点像四合院,前面是门市,后面是个正房加两间厢房。 因为如此,正房当在后面,因为冬天为了挡风,后窗是封死的,所以人就算从后面的院墙跳过来,也根本不可能进屋。 这人是从耳房棚顶爬下来了就说得通了。 但是他们的人方才都堵在后院,却没感觉抓到人。 李昭顺着绳索的痕迹看,后摇头道:「他不是从这边跑的,那人在哪里?」 秦姑姑想到了一个地方,她转身就往外外跑。 因为他们厢房和前面门面之间还有一段墙的距离,她跑到经常和张永聊天的地方,那里的砖头倒了一块,可见是有人碰过的。 可是这几天张永不在,她都没来过,是谁? 她回头叫道:「肯定是从这里跑了。」 李昭和小鹦鹉过来看,然后目光同时看向杨厚照院子的方向。 **** 因为怕人最后还没逃走,他们三个人,谁也不敢丢下谁分开,这样小鹦鹉就不能去找外面叫暗卫。 院外也没动静了,不知道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三人在院子空地里等着。 过了一会,他们的门框响了,是暗卫首领的声音,小鹦鹉急忙去开门。 那人进来,先是无声的给李昭行礼。 李昭手虚抬一下,然后道:「不必拘礼,人抓到了吗?」 暗卫的神色十分惭愧,道:「他从大爷那边跑了,跑的都是别人家的院墙,我们没带工具,没他腿脚快,他混入钱三郎家后面的那片林子,就再也找不到了。」 钱三郎家被抄了,后院要盖后花园的地空着没动,那是非常大的一片地,附近的人也被钱三郎欺负走了,所以很好逃跑。 小鹦鹉听了低声骂道:「废物,大爷当时是怎么交代的,太太出了一点差错,你们几个脑袋够掉的?」 暗卫吓的脸失血色,急忙跪下来,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昭。 他们已经非常尽职了,如果不是他们惊动了贼人也叫醒了她,今天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呢。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真的会有贼人入室来。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之前针对她的人,还是什么人,他头上套了头套呢。 李昭沉吟良久,后对那暗卫道:「再调些人来护我安全。」 娘娘没有怪罪他们护卫不周,这已经是死里逃生了,那暗卫声音激动道:「奴婢再不敢有差池,定要将院子护的蚊子都飞不进来。」 李昭点头,就是要这样,然后看向小鹦鹉:「去报官,现在就去。」 屋里的三人都有些差异。 后秦姑姑低声道:「太太,报官就闹大了,这贼人可是进了院子的,您现在的身份,对您名声不好。」 李昭摇头,暗卫只要保护她的安全就行,明面上,她要做个普通的老百姓。 如果是普通的女人遇到这件事,大多数会选择沉默,可是她不。 就像在街上田娃对她不轨,她有依仗,就是要打人,要喊叫,才能让对方得到教训而害怕。 所以她必须选择报官。 她绝对不会为了什么名声而沉默,惩罚犯罪才是她这个受害者应该做的。 她义正严辞道:「这种事不仅要报官,而且还要嚷嚷开,做贼的人为什么都是晚上来?因为做贼心虚,只有这样,他才能对你畏惧,才会觉得害怕,以后才不敢加害于你。」 娘娘都这样说了,秦姑姑和小鹦鹉也只好照着去做。 之前暗卫着人,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这下小鹦鹉明面上出来,敲锣打鼓的说家里进贼了,然后连夜去找街上的寻街。 这样没用到了早上,街上的人都知道李昭家里进贼了。 到了第二早上,小鹦鹉把门板卸下来,就有好多人来说话。 隔着三个铺子的王嫂子用闪着某种光的目光看着李昭:「那贼还进你屋了?」 李昭道:「到了门口,我一喊他就跑了。」 王嫂子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低声道:「这种事你怎么好嚷嚷到处都是呢,对你名声不好。」 李昭站在门口,用清冷的目光看着支棱起耳朵的人。 如果这王嫂子真的为她好,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呢? 其实就是想知道她有没有被糟蹋,就是想笑话她,还要装好心。 她用冰冷的语气道:「我为什么不敢说呢?又不是我跑到别人房里去,我不偷不抢,我人在家中祸从天上来,我有冤情为什么不可以报官? 为什么不可以嚷嚷?做坏事的又不是我。」 她站立在门口,高挑的身影如一尊门神,是那么的凛然正气。 一时间围在门口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嫂子尴尬一笑,要说什么。 李昭道:「我知道嫂子说怕人笑话我嘛,那我就更不懂了,拿着做贼的,偷抢的大家不去笑话。 钱三郎天天打压你们坏事做尽你们不去笑话。 我从来没有欺负过谁,相反对街上还有帮助,你们却要笑话我一个受害人? 这有天理吗? 别说我没被贼人怎么样,就算真的怎么样了,大家就应该对我指指点点嘛? 这是什么世道,我什么都没做错的反要活的畏畏缩缩,真正歹人还逍遥法外。 我看谁敢笑话我? 今后被我听到一句,你们就等我的大耳刮子吧。」 这…… 千百年来,人们都在排斥女人失贞,而跟男人有一点绯闻的女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大家还从来没看过这么理直气壮的。 可理直气壮之后,她的话不由得让人深思,是啊,笑话她什么呢? 李昭说完一甩袖进屋去了,围观的人闹个没趣,于是都散了。 秦姑姑站在屋里看了会,明白娘娘为什么要闹大了,可是就是等着有人来说她,她好放出这些话。 娘娘说毕竟这世道是软的怕硬的,根本不是因为你人好人坏,懂了。 **** 田美娘因为李昭报官,所以也听说这件事了,她实在在后院呆不住了,于是早上不顾母亲的交代,跑出来看热闹。 当然她也听到了李昭理直气壮的一席话,等王嫂子等人过来的时候,她叫住王嫂子,然后呸道:「说的她像个人儿一样,这贼人怎么不跑我房间来? 怎么不跑别人房间来? 还不是她天天站在门口勾搭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看就不正经。」
第五百二十三章 官府靠不住 王嫂子等人之前被李昭说的不敢说话,如今离开了李昭压迫感的气势,听田美娘这么一说,都回过味来。 那可不,能让男人起歪心思的女人,当然不是好女人。 所以她还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不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才让人盯上了吗? 因为李昭说了听到了会打她们,王嫂子几个女人和田美娘一起,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开始编排李昭,但是都不提姓名。 这就有点难办,对方没有点名道姓,过去纠缠不清不说,兴许会吃亏。 秦姑姑站在门口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摔帕子回到屋里。 到了屋里李昭坐在长案前写着什么。 秦姑姑负气道:「太太,真的还要做君子吗?把这些女人的嘴撕烂了算了,她们说话的嘴怎么那么骯脏?」 向来为难女人最多的,都是女人自己。 李昭头都没抬,用轻飘飘的语气道:「不用理他们就是,天天编排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女人,肯定都是活的不如意,是嫉妒。 难道她们不知道?真正歹人会害的只有老实好欺负的人,跟行为检不检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信一个女人手持大刀脱光了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敢觊觎她,怕的是她手中的锋利。 相反,有的女人从头遮到脚,该被欺负还是被欺负,因为女人力气小,人也是畜生,弱肉强食才是本性,就这这么个道理。 所以不用理,让她们放屁去吧。」 理是这么个理,到底意难平。 秦姑姑等了一会,见李昭依然忙碌着,根本无暇看她。 过一会徐长远和顾岚青都来上工了,他二人暂时还不知道人品,秦姑姑就再也没说什么。 女人们背后编排人这件事就算过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门口来了两个衙役:「是你们这昨晚进贼了?」 他们晃晃悠悠的进来,然后便四顾左右,神态十分随意。 徐长远和顾岚青都站起来,然后看向他们座位之后。 那里正是李昭坐着的地方,二人的神色带着询问,但是李昭没管。 她从座位后走出来,看向衙役道:「我们昨晚就报官了,为什么才来?」 李昭说除了人身安全问题,她要做一个最普通的人,所以并没有贿赂官府,平时让小鹦鹉去衙门里办事,也都是凭着他们这边有理,并没有暴露身份。 衙役作为衙门口最底层的人,当然更不可能知道这屋里住的是什么人了。 倒是向来百姓怕官,他们还没见过这么横敢质问官府中人的女人。 两个衙役脸色变得不好看,一个哼道:「你们有人死吗?还是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爷们儿的事多了,能天天围着你一家转啊。」 李昭道:「我按时缴纳赋税,从来没有缺斤少两,安分守己不作奸犯科,我就是最理直气壮的老百姓,你们官府收了我的赋税,就有义务保护我的安全。 等人死了再让你们来,用你们烧纸上坟啊?不缺你们这样的孝子贤孙。」 她最后一句说的气沖带有敌视。 衙役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人,吼道:「反了天了,敢这么跟官爷说话。」 李昭叉着腰道:「你们的大理寺卿叫陆宏,他可是我男人的手下,敢动我一下,你们可能没打听过,之前这门口有人打我,最后手爪子都被人剁了。」 杨大爷的事才过去一个多月。 两个衙役当时虽然没有来办案,但是这个案子在他们衙门里很轰动。 都知道了街上有个不明身份的杨大爷。 可是那位杨大爷如果真的是这个女人的男人,这女人为什么还抛头露面自己开店? 养的外室就解释通了。 外室女人被人看不起,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男人大家惹不起啊。 衙役听的心头一震,回过神来忙道:「大水沖了龙王庙,咱们都是一家人。」 另一个陪笑道:「太太,到底是什么样的贼人,从哪里进来了,您让咱们去看看,咱们好尽快破案。」 所以说朝中无人,万事艰难,只随便提了个杨大爷,这帮孙子就立即换了一个人一样。 可是官府懒政由来已久,李昭也知道不是她两句言语就能改变的,不过是逞一时之快。 她把事件暗暗记下来,心想再看到李杨二人,定要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李昭叫上小鹦鹉和秦姑姑,三人带着衙役去了后院,回顾当时情景。 两个衙役简单的看了下贼人的逃跑路线,然后问李昭:「他进到太太屋里,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吧?这样东西也没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呢。」 李昭眼睛一斜道:「我说了,刚到门口,我一喊他就跑了,带着头套,没有看清楚长什么样。 但是你们不奇怪? 如果是偷东西的,为什么直接摸到我的房间,而不是去别的没人的屋子,那样不容易惊动人。 带着头套,像是我认得的人,怕被我们认出来。 能爬高上树,逃跑很快,对地形熟悉也说明了这一点,是我们熟悉的人。 再有跑的快爬的高也能说明,可能就是个入室惯犯,兴许有案底。」 见两个衙役张着嘴有些诧异的样子。 李昭又道:「我之所以实话实话,就是要给你们提供正确的线索,免得愿望好人放走坏人。 所以有了这么多线索,你们可以着手办案了吧? 为了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你们一定要在近期内把人给我找出来。」 这两个衙役本来畏惧李昭的身份,不敢说贼人可能是好色来的,故而话不明说,就一个劲的试探。 没想到这位妇人自己就这么认定了。 还指使他们指使的理直气壮。 二人第一感觉就是别扭,因为之前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女人,今天跟这女人打的一切交道都不是他们熟悉的路子,都别扭。 第二感觉就是赶紧走,她自己脸都没看见,让他们去抓人?上哪抓去。 二人敷衍的拱手:「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来找人的,太太要是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再跟我们联繫。」 之后二人就告辞了,李昭没留他们,让小鹦鹉送人出去。 小鹦鹉走后,秦姑姑道;「官府靠不住啊。」
第五百二十四章 田娃跑了(命中注定) 可是要做普通老百姓,官府都靠不住那靠什么? 只能靠钱了。 李昭对秦姑姑吩咐:「拿钱给小鹦鹉,我之前不是让他去查田娃吗?我怀疑进来的这个贼就是他。」 但是之前她还有仇人在暗处,所以也不能因为田娃讨人厌,就冤枉了人,所以只能他们自己去查了。 李昭的意思,是买通一下田娃身边的好友,打听下他平时都干什么,当天晚上都谁看见他了。 如果她自己能查出来,把人送到官府也是一样的。 因为之前她就让小鹦鹉盯田娃,这次不过是把进度加快,多种手段也都用上。 秦姑姑其实也怀疑是田娃,他们搬到这里来,最明显的仇人就是田家,田娃在街上受了委屈,所以来报復就说得通。 她点了头:「奴婢这就去。」 可是不知道是在查看的时候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小鹦鹉查到田娃有过小偷小摸,让最近一家苦主去官府报了案,但是抓贼这种事,一定要拿到赃物才能作数,不然案子就不好判。 已经是之前的案子,官府就不重视,象徵性的来找田娃的时候,之前却已经把田娃惊动了,这人就跑了。 田家人当然不承认田娃做坏事跑了,他向来不务正业,就说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因为还没过堂定罪,官府也没用办法下通缉令,于是就没人管了。 只有李昭还在让小鹦鹉偷偷的找人。 但是五六天过去了,进展不大。 李昭想田娃总归要花钱的,不是回来拿就是会继续偷,早晚要抓他现形,所以她就像是守着陷阱的猎人,胸有成竹的等着。 反正她嚷嚷开了,就算那人不是田娃,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也不敢再来找她,她有等的资本,并不着急。 却说报馆的事,这个新鲜事物的兴起,让李昭接下来的时间都非常忙碌。 他们报纸设有头条板块,政府政令,社会新闻,奇闻逸事,小说连载,还有读书认字部分。 内容丰富到看过一版的人就想看第二版。 而报纸比起书籍非常便宜,内容又少很多,只要一个人识字,坐在那里给别人念,一会也能读完。 不管是实效性还是阅读性经济性,都非常适合业余生活。 本来没打算挣钱的李昭,刚开张却卖的供不应求,她必须要增加人手帮忙了。 在人还没招聘到位之前,徐长远和顾岚青都忙的脚打后脑勺。 这天徐长远的一个同窗进京来,他必须要去见,所以就跟李昭请了假。 本来就忙,又少了一个人,李昭和顾岚青一直忙到掌灯时分稿子还没编排完。 窗外已经朦胧一片。 李昭站起来活动筋骨,然后对顾岚青道:「你家里离这不近,你先回去吧。」 顾岚青道:「没关系,还是要把稿子编完才行,不然回去也睡不着觉。」 顾岚青工作认真踏实,也好像非常喜欢,所以有时候赶都赶不走。 李昭在前门房给他留了个屋子,道:「那你就别走了,晚上就住这吧,我们在后院,不会打扰你。」 这个提议之前秦姑姑和小鹦鹉都不同意,但是李昭是干事业的人,他们的名声和顾及在她这个现代人面前,根本不当一回事。 之前顾岚青也不好意思,但是实在他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段非常阴暗的胡同,虽然是一个大男人,但是晚上也有打劫的,他走了两次就不敢走了。 然后就在铺子里住过两次。 如今已经十分轻车熟路,李昭一留,他就微笑的点头:「好。」 随后二人又都坐回去编写,到了有人家开始灭灯灯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娘子在家吗?」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拘谨,听着年纪不大。 这么晚会是什么人? 李昭让小鹦鹉去开门,小鹦鹉隔着门板问道:「你是什么人啊?」 那女子道:「我叫徐珍珍,请问我父亲在这里吗?」 徐长远有个十五岁的女儿,他在馆里说过,叫做徐珍珍。 这个女孩子非常乖巧孝顺,徐太太死之前,人已经不能动半年,吃喝拉撒都是徐珍珍伺候,伺候得的干干净净。 所以就算徐长远没说过,李昭也听过女孩的事。 真是有口皆碑。 小鹦鹉忙把人放进来。 一见之下,是个非常秀气的小姑娘,穿着蓝底白花的棉布小袄,下身红色石榴裙。 小巧的瓜子脸白皙稚嫩,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虽不至于让人惊艷非凡,但是是温婉的小家碧玉。 这个布料李昭也认得,是秦姑姑和徐长远一起去挑的,过年的时候徐长远要给女儿做一身衣服。 所以确定是徐姑娘没错。 徐珍珍进来后将一小筐芝麻饼放在李昭桌面上,然后道:「初次见面,也不知道给娘子带点什么,这个饼是我自己做的,您不要嫌弃。」 李昭笑道:「你不是来找徐先生?怎么还带着东西?」 就是因为找人,但是知道会见到父亲的东家,不好意思空手,所以就拿了饼来,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拿什么。 李昭见她问话的时候小姑娘羞的脸通红,拘谨的捏着袖子,但是脸上的笑意一点没减。 所以这是个很有礼貌,但是不怎么出门的女孩子。 李昭也就不难为她了,道:「你父亲今日没有来报馆啊,他没跟你说嘛,说是他的同窗来了。」 徐珍珍道:「说了,但是我想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以为他又到报馆来了呢。」 李昭摇头:「没来。」 小姑娘眼中的光有点失望。 李昭道:「不然你在这坐一会,我让人帮你去找找。」 徐珍珍摇头道:「不用了,可能是喝酒了要晚点回来,我还是回去等着吧。」 她是不常出门的人,屋里还有顾岚青等男人,她不想呆。 李昭看她实在太拘束了,也不好挽留她。 但是人来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人走,不能让她一个人走。 李昭叫着小鹦鹉道:「你去送她到家,千万看着到家,上两天不还进咱们家贼了吗?不要掉以轻心。」
第五百二十五章 徐珍珍失踪 徐珍珍连说不用,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街道,她再熟悉不过,没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反而小鹦鹉还是个男人呢。 李昭却知道小鹦鹉根本不是男人,所以不用害怕,还是让小鹦鹉去送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小鹦鹉就回来了。 李昭问道:「这么快,你给人亲自送回屋了吗?」 小鹦鹉脸上带着抱怨道:「徐姑娘遇到了她的姑姑,就非不要我送了。 太太,下次这种事情别让小的去了,徐姑娘怕小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敢说,就小跑了。」 李昭呵呵笑:「送人回家要什么说话,只要人平安就行,就你事多了,行了去烧水吧,我有些撑不住了。」 小鹦鹉再没说什么,去后院忙乎洗漱用的东西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昭就醒了,坐起来看着窗外,脑海中全是杨厚照的身影。 她方才也是梦到了小狼狗过来抱她,她一抬手,手上空了,就吓醒了。 也不知道走到哪了。 李昭一直想杨厚照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 小鹦鹉和秦姑姑还在后院准备早饭,她也没惊动顾岚青,自己下了门板去开门。 忽然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远远的映入眼帘。 她以为自己起的最早,街上应该没人,没想到对面食肆铺门口,「负荆请罪」的都来哭门了。 那个人影正是刘大海,诬陷过她的人,跪在那里哇啦哇啦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显而易见的,肯定和田美娘有关。 这个人的腿已经被官府打断了,比起他对她的诬陷,算是罪有应得,他们也两清了,所以这个人死活都与她无关。 她没管,开门透了气,然后下了棉布帘子挡风,又回屋忙着今日的稿件稿件了。 李昭是负责连载小说和识字板块的,所以不用往外面跑。 她大约写了三百多个字,一个黑影急沖沖的就窜到屋里来。 「娘子,我家珍珍来没来?」 李昭听是徐长远的声音,急忙站起来,然后走出桌后到了徐长远面前:「怎么了?昨晚有见过,昨晚她来找您了,您这是从哪里过来?」 徐长远眼里含着眼泪道:「昨日与同窗多饮了几杯,然后就回来晚了,到了家里珍珍却不在,屋子里有些乱,她姑姑家住的离这不远,我以为珍珍去她家了,就连夜过去找了,可是珍珍没在她家。 说是晚上在她家呆了一会就回家了,可是家中并没有。」 所以他天亮就找到这来了。 徐长远的同窗好友已经当官,当年他们一起下场,那人吃坏了肚子,是徐长远给他找了一些药材治好了他的病,这才没耽误考试。 也偏巧,那人高中了,自此以后就跟徐长远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 这次他是进京述职,有机会留在京城做京官。 和徐长远好久没见,约到他落脚的地方喝酒,其实也是听说徐长远妻子死了,他娘子刚好有个婢女待嫁,就想撮合二人。 徐长远已经许久没有女人在身边伺候,喝了几杯酒之后就有些乐不思蜀,也答应了亲事。 好友就留他在家中过夜,可是睡到半夜,他心神不宁,想到家里只有女儿一个人在家,就说什么也要回来了。 好友说他们家几十年都没出过不好的事,珍珍老实不惹祸,能有什么事? 而且徐长远之前经常把珍珍一个人扔在家。许长远也知道是这样的道理,但是妻子死了,她对女儿越发怜惜,最后还是连夜赶回来了。 到了家里女儿不在。 去珍珍姑姑家找,晚间她姑姑带着孩子从城外串门回来,正好带了些吃的,就让珍珍去拿,珍珍坐了一会就走了。 所以也没在姑姑家。 李昭具体问了徐长远细节后道:「也就是珍珍从我们这离开,被她姑姑带走,但是从姑姑家回来的时候没人送?」 说完,她自己心下像是浸了冰水,冰冷无比。 徐长远白着脸道:「我们两家离着不远,珍珍以前也走过,没见出什么事啊?」 有些人活了九十岁也没出过事故,有人十九岁出一个,一次就是一辈子,这种东西能是用规律说的清楚的吗? 不过李昭没有责骂徐长远,也没有吓唬他,只道:「先别急,我这边也派人去找,剩下的你报官吧。」 徐长远本来不想报官,他们都没有报官的意识,一是官府难缠,二来如果是女儿自己跑哪里去了,或者是出了见不得人呢的事,报官就人尽皆知了。 但是他也相信女儿是好孩子,而且李昭家里进贼李昭都报官,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红着眼睛道:「我这就去。」 徐长远走后,李昭把小鹦鹉和秦姑姑都叫出来了,顾岚青也醒了,李昭说了徐珍珍失踪了这件事。 小鹦鹉蹙眉道:「不能啊,我亲眼看到她跟她姑姑一家走了,太太让我把人一定送到家,因为是亲戚,我才回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慌张带着辩解。 李昭听的心更凉了,因为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不关我的事,我想推卸这个责任,潜意识里,小鹦鹉已经感觉到徐珍珍出事了,所以想推卸责任。 而其实,她也觉得人是出事了,不然那么乖巧的女孩子,晚上能去哪里呢? 小鹦鹉带着顾岚青出去帮忙找了,知道小鹦鹉还能发动更多的人,于是李昭和秦姑姑就留在店里没去帮忙。 但其实他们留下来也心神不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早饭时间过了,小鹦鹉回来了。 李昭忙问道:「还是没找到吗?」 要知道小鹦鹉还有杨厚照的暗卫可以支配。 小鹦鹉摇头道:「他们人还没回来,太太,小的饿了,真的饿的不行,先吃个馒头再去找行不行?」 毕竟不是亲人,能找一大早都不错了,李昭点头:「你先去吃吧,我们吃过了,我和姑姑也去找找。」 小鹦鹉道:「我吃完就去换你们。」 小鹦鹉还没等进屋,暗卫的首领回来了。 小鹦鹉停下脚步道:「怎么样?」 李昭和秦姑姑帕子放在胸前,看着那暗卫也都紧张起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徐珍珍被姦杀 暗卫声音沉重道:「尸体已经找到了,就在钱三郎家荒废的院子里有口枯井,在枯井下找到的,下身赤裸,窒息而死,四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但是尸体指甲内有人肉和血迹,应该是先奸后杀,但是院子不是案发现场,是个抛尸现场。」 看了李昭一眼,见李昭没什么指示,又低声道:「已经通知了官府,大理寺卿正亲自赶来。」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再无声响,寂静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压抑的令人窒息。 随后秦姑姑看向李昭,见李昭脸色变的惨败,她手轻轻抓住李昭的手。 尸体! 死了! 李昭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昨晚她还见到的礼貌乖巧的小姑娘,今天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尸体? 徐长远就这么一个女儿,让活着的人怎么办? 到底是哪个畜生这么残忍。 李昭看向小鹦鹉,小鹦鹉的神色恍惚一下,然后用极其不愿意相信的语气道:「不能吧?」 暗卫点头道:「是属下亲自去验证过的,绝对错不了。」 说完见屋里的人又不做声了,他道:「太太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退了。」 免得暴露。 既然已经禀告了官府,暗卫就不好再出面,李昭挥挥手:「去吧。」 暗卫走了,李昭回头看着小鹦鹉,见小鹦鹉捧着脸哭:「我都给她送回去了啊,交给了她亲姑姑,我没想到她还会出事,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按照太太的吩咐,一定要给她送回家,呜呜……」 他哭的伤心自责,但是还有点小心翼翼。 是怕担责任吗? 怕,这可是人命的责任啊,谁不怕,李昭自己都自责,她刚被歹人摸进屋不几天,为什么还让徐珍珍连夜走呢,就算孩子不愿意呆在报馆,但是到底是孩子不是吗? 可是如果只会这么自责起来,对死者和家属来说,都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帮助。 李昭安慰小鹦鹉道:「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回事,井里不是案发现场,兴许就是入室杀人呢,这样就算你把人亲自送回去也不能倖免,先别自责,帮珍珍找到真正兇手才是真格的。」 小鹦鹉呜呜的点着他,然后去擦眼泪。 李昭记得他说饿了,又道:「不然你先去吃点东西,咱们等官府验过尸体和案发现场之后等结果。」 小鹦鹉暗暗感受着肚子,这时候脑袋里都是和徐珍珍分别时候的场景:「太太,小的吃不下了。」 他说得无精打采,李昭点点头。 就在他们主僕之间都在给彼此安慰的时候,陡然间门口处一亮,棉布面子被人从外打起,接着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小鹦鹉:「你这个畜生,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性命。」 说着那黑影就掐住了小鹦鹉的脖子,并且赤红着眼睛用力。 小鹦鹉被掐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然后就开始翻白眼。 李昭和秦姑姑一看掐人的是徐长远,赶紧前去拉仗。 可是徐长远这时候有点六亲不认,当李昭抱住他的胳膊的时候,他直接就把李昭推到了,秦姑姑亦不能倖免。 不过幸运的事他在对付他二人的时候,手上的力道松了,小鹦鹉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机会,毕竟他也是宫里的内侍出身,都练过拳脚,趁着这个节骨眼,抬腿踢中徐长远的肚子,徐长远一吃痛,才把他放了。 放手后小鹦鹉想高声质问徐长远为什么要掐他,但是他喉咙里放了大火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昭在地上爬起来,吼道:「徐长远,你这是在谋杀你知道吗?」 徐长远听到谋杀二字勐然回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李昭:「这个畜生杀了珍珍,我要替我女儿报仇。」 他原本是一双笑眼,因为常年读书但是抑郁不得志,又要跑关系,所以气质儒雅中有些很拘束的感觉,给人感觉很和蔼老实。 但此时猩红的双目瞪的李昭,像是一头失去孩子的母兽,露出兇残的一面。 他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就是他,我亲眼看见他跟在珍珍后面,昨晚珍珍见到的最后一个外人就是他,就是他姦杀了珍珍。」 这女人指的当然是小鹦鹉,说着话她就凑到了徐长远身边。 李昭这时候已经没时间打量别人的。 徐长远如此愤怒的要杀小鹦鹉,她有感觉是为了什么事,之所以怒吼着质问,就是想吸引徐长远的注意力,免得徐长远再伤害小鹦鹉。 现在小鹦鹉已经站到她身边,李昭把人挡在身后,然后平心静气道:「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们说小鹦鹉干任何坏事我都可能相信,唯有姦杀女子,绝不可能,不然我天打雷噼。」 她本来很有气势的话,徐长远都已经蹙眉,是在思考的意思。 可是他身边的女人用尖厉的语气道:「你又不是她,你保证有什么用?明明就是我亲眼所见,他跟着我侄女回家,一定是后来我侄女到家了之后,他就把人姦杀了。」 就算不用人介绍,李昭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徐珍珍的姑姑。 徐长远第一次来的时候说的清楚,小鹦鹉也说了,徐珍珍在路上碰到了外出的姑姑一家,然后姑姑说有东西要拿给她,让她跟着她回家。 最后他们没有送徐珍珍,有可能是因此造成了徐珍珍被人杀害。 但她为什么说小鹦鹉是杀人兇手呢? 李昭看下徐氏,这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和大哥徐长远眼睛相似,但是她牙齿有些外凸,又很瘦,看着老气没什么福相。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蓝布花袄,下身是条灰色没有什么特徵的普通裙子。 此事眼睛哭的红红的,看着自己一脸防备。 李昭从她那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亲人遇到这种事,难过是当然的,但是如何和自己有关呢? 徐氏并没有送徐珍珍回家,如果她送了,兴许珍珍就不会死,这就是她的过错。 因此她内疚自责,觉得徐珍珍死自己有责任,但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她又不愿意承担她这失职,就得找到其他责任人,所以就把矛头转向小鹦鹉。
第五百二十六章 徐氏咬定小鹦鹉 再说徐氏的穿着,看着家庭条件就不怎么好。 可能也无法承担人命的责任。 可是别说徐长远还没怪她呢,就算她自己不想担责任,也不能污衊别人啊。 李昭问道:「徐氏,你真的亲眼看见小鹦鹉尾随? 不是他送珍珍回家遇到的你,之后你又看见他了?你不是没送珍珍回去吗?你怎么看见的?」 徐氏怕大哥怪她没送侄女回家,大哥现在都开始接济她了,如果怨恨上,以后他们兄妹岂不是要成仇人。 但是她也没看见小鹦鹉,支支吾吾道:「不然那么晚了,街上还有谁?」 李昭真是想打这个人一巴掌,那可是人命,现在又没有什么科学技术,一句话就可能成为冤案,小鹦鹉会偿命的。 但是毕竟是人家的孩子死了,她并不是亲人,这种痛苦她可能无法感同身受。 见徐长远眼神除了愤怒还有涣散,像是被遗弃在世界终端的生命,因为没有生的希望,所以绝望。 李昭长吐了一口气,不好在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面前争吵了。 她忍住没有骂这位姑母,看向徐长远道:「徐先生,小鹦鹉不会跑,如果真的是他,我绝对不包庇。 但是您请听我一句话,当时小鹦鹉是去送人,路上遇到了您妹妹,这个之前您应该知道,然后小鹦鹉就回来了,时间上都对不上,不信您可以问顾公子,他昨晚在这加班,小鹦鹉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就回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做案。」 徐长远双目含泪,神色越发恍然。 这时徐氏道:「那顾公子不也是你僱佣的人吗? 你是东家,有钱,并且谁知道你会不会用手段收服顾公子?您的大名我可是听过的。 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这什么小鹦鹉的去而復返谁知道? 我们可不信你们的话,不然如果不是他害死我们就珍珍,我们家珍珍怎么死的? 我们都住了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就从你们搬过来,不是他又是谁……」 徐氏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现在谁也不知道人怎么死的。 但是也不能就说是小鹦鹉害死的啊,她都不是证人。 还有她那用了什么手段收服顾岚青,是想说她不正经勾引男人吧? 李昭真的不能再看这位姑母了,不然她会骂人。 徐长远死了孩子,她不想给他千疮百孔的心里添一些额外的仇恨,她用诚然但是期待的目光看着徐长远。 徐长远顿了下,对徐氏道:「你不要胡说了,李娘子和顾兄弟的为人我都信得过,一会等顾兄弟回来一问便知。」 李昭和小鹦鹉同时松了口气,起码这徐长远还能听进去他们说话。 徐氏叫道:「哥哥,仇人就在眼前,你还说什么相信别人,这年头谁信谁啊?我是你妹妹你不信我,不然除了他,是谁害死珍珍的?」 徐长远又有些犹豫,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肃静迴避的喊声。 这一般都是官兵在开道,也就是衙门里的大人物来了。 李昭等人同时回过头去,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高头中年男人走过来。 男人方脸,阔口,一把好鬍子,眼睛细长上挑,十分威严。 这人李昭见过,当年她在帘子后,这人替他打过一场官司,正是大理寺卿陆宏。 陆宏显然没认出来她,进到屋来后,精明的凌厉的眸子一下子就盯住小鹦鹉。 「谁叫小鹦鹉,站出来与本官回话。」 小鹦鹉询问的看向李昭。 李昭还没做指示,徐长远那边的徐氏已经扑向陆宏,她站在陆宏面前哭嚎道:「青天大老爷哎,你可要为小妇人做主啊,小妇人的侄女被人姦杀,这家店还包庇犯人。」 她说手指一直小鹦鹉:「大人,就是他,就是他杀了珍珍,他叫小鹦鹉。」 说完她又狠狠的剜了李昭一眼,因为陆宏是她叫来的,她报的官,她指认的小鹦鹉,所以这大人肯定会帮着她,看那什么小鹦鹉还往哪里逃。 陆宏在民间一向名声很好,因为他判案很公正。 他安慰徐氏一句,然后对着小鹦鹉一声呵斥:「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是如何杀害徐珍珍的。」 其实这是刑名最常说的一句话,不管你是不是兇手,他们要这样恐吓一下,有的兇手心理素质差,说不定就招了。 但是小鹦鹉并没有杀人,而且他在宫里也颇有地位,别看他在帝后面前是孙子,但是外臣也要给他面子啊。 听了气恼道:「陆大人这是认准了我是兇手了?您不能只听妇人一面之词吧?我有人证证明,我根本没有做案时间。」 他因为不是跟帝后说话,语气颇为傲慢,陆宏浓眉凛然,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硬气的下人。 李昭这是也道:「陆大人,我这家人当晚确实去送徐珍珍了,但是他只去了一顿饭时间不到,说是路上遇到了徐氏姑姑,然后他就把徐珍珍交给了徐氏。 他回来后一直在屋里,我们都关门了,他没有出去过,如果您觉得我们这样的家人作证不可信,我们铺子里还有一个雇员,顾公子昨晚上工到深夜,就在这前厅,他睡觉也在这边,如果小鹦鹉出门他都能知道,不信您可以问他。」 说话的女子语气深沉但不失优雅威严,她高挑的身影和沉稳的眼神一看就是经歷很多的人。 可是看年纪还不到二十,那么这份沉稳来自何处? 陆宏这才发现屋里还有这样一个人,最重要的,这女子说话的语气似曾相识,那有些傲然的眼神也好像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呢? 他这一愣住,可大家都在等他说话,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就这时,顾岚青从外面匆匆进来。 顾岚青在外面就听到有人说小鹦鹉是杀人兇手,可是小鹦鹉大晚上都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出门杀人? 进来的时候又正好听见李昭说他可以作证,于是匆匆忙忙走到众人之间,一看穿官服的肯定是大人。 他对着陆宏道:「大人,我可以为鹦鹉兄弟作证,他没有出过院子。」
第五百二十七 田娃要跑路 陆宏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案子上,沉思着看向徐氏:「你说你没有送徐珍珍回家,也没有让你的丈夫送侄女回家,那你是怎么知道小鹦鹉就是兇手的呢? 最后徐珍珍不是被你接走了吗?」 徐氏就怕被人问为什么没送侄女,她现在也后悔啊。 看向大哥,见大哥眼中猩红的看着她,她差点吓的大叫。 急忙道:「虽然如此,可是珍珍是三更半被人杀害的,万一这小鹦鹉跳墙出去的呢?他们家不是之前来过贼也跑了吗? 所以怎么就能断定他不是兇手,还是谁一晚上都跟他在一起,能证明他不是兇手?」 这句话说的道是在理。 陆宏微微颔首,然后看下李昭:「仵作根据尸斑检验,徐珍珍应该是三更之后被人杀死的,本官已经看过现场,兇手应该是知道徐珍珍一个人在家,所以入室将徐珍珍强暴杀害,最后应该是怕事情败露的太快,又把尸体转移到荒废的废井中。 这么加起来算,应该在不到四更天的时间完成这些犯罪行为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能证明小鹦鹉一直在屋子里?」 他们可以证明睡觉前小鹦鹉还在,但是三更过后,难道还没睡觉? 许长远在这个时候突然跪在地上,抓着地面嚎啕大哭:「珍珍,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害了你,如果爹不出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爹为什么留你一个人在家啊……为什么啊……」 他是因为陆宏叙述案情,想到女儿一个人在家的无助。 再也崩不住,其实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不都应该怪他自己吗? 他的女儿啊! **** 听闻小鹦鹉杀人,所以早起的人们都围在报馆门口指指点点。 要不是官府人拦着,估计会冲进去,所以那一段路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 就在这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微胖的身影,低着头,叫着门口的田美娘:「给我包两个包子。」 田美娘和刘大海都在看热闹呢,有些不耐烦,进屋拿了两个包子出来,当交到那个人手上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别喊,是我。」 田美娘长大的嘴一下子闭上,歪着脖子细看,这男人脸上一层煤灰,但是两只眼睛圆圆的跟她长得一样。 是大哥。 现在官府要带大哥回去过堂呢,田美娘看看左右,后低声道:「你跑什么啊?真的偷东西了?」 田娃道:「先跟我来。」 他又窜到人群里去往街口的方向了,田美娘急忙跟过去。 刘大海没看出来是田娃,怕田美娘有危险,于是拖着残腿也跟了过去。 无人的街口,官兵也都离的老远,田娃抓住田美娘的手道:「给我准备二百两银票,我要离开京城。」 田美娘用你疯了的目光看着田娃。 后撇嘴道:「我上哪给你准备去,钱在娘手里,你不会是真的偷鸡摸狗了吧? 但是也没有赃物,你怕什么?这么点小事至于拿钱跑路。」 田娃嗓子越发深沉:「我杀人了,我杀了徐珍珍。」 田美娘起初不在意的表情瞬间僵化。 然后急忙捂住了嘴。 后颤抖着手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是想摸进李昭的屋子,但是这个女人太他娘的能喳喳了,他还没碰到她任何东西,官府就给叫来,如果真的对她怎么样,还不得把他剥了皮? 这种女人惹不得。 然而他几天没回家,一直在地下赌庄里,好几天没碰女人了。 昨晚好不容易赢了王员外的玉扳指,他想着回来跟老娘炫耀炫耀,别老说他一事无成。 正好路过徐珍珍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徐珍珍一个人进了院子,三更半夜,为什么一个小丫头会一个人在街上走? 他摸到房里一看,徐家就没大人。 这可真是天赐的机会啊,那徐家丫头特别老实,平时见面跟人笑一下转身就跑,就算把她怎么样,她也不敢反抗,估计连说都不敢说。 于是他就想找她办事。 可是谁知道人不可貌相,那死丫头嗷嗷开始叫人,他就急了,把人打晕后成的事,那丫头中途醒了不受他威胁,还是要叫人。 叫人来难道她自己名声不坏? 可是就是这么死心眼。 都被她看到了脸,如果再叫人,虽然她女的名声坏了,他作奸犯科也跑不了,于是他一紧张就把人掐死了。 本来他想直接跑,但是如果旁人发现尸体,官府就会很快插手,于是他又趁着没人的时候,把尸体放在酱缸里当夜香运出去。 一路上都没看见人,但是也不能走太长的路,田娃就想起自己在李昭家逃跑时,路过的钱三郎家。 是的,田娃在外面混,是个惯偷,李昭家的院子他以前就熟悉,所以入室的就是他。 但是他没想到李昭家外面有那么多暗卫,他才进去就被人发现了,要不是他地形熟悉,肯定当场就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跑到钱三郎家。 钱三郎家被抄了之后没人住,前前后后都空下来,有个枯井,他也知道位置,正好藏尸体。 这尸体他以为一年半载没人会发现,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就被发现了。 这回他不跑真的不行,冒着被抓的危险也得回来拿银子。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可是面对妹妹的质问,田娃不耐烦道:「还不是她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但是又想讹诈我银子,我失手就把她掐死了,我也是无心的,但是现在前前后后都是官兵,我出去就是死,赶紧给我拿银子来。」 他把责任推给了无辜的徐珍珍。 田美娘哪里知道真假,一边对死去的徐珍珍恨上了。 她就这么一个大哥,虽然有时候她会算计大哥,但是家里没有男人怎么行? 以后她嫁人,还指望大哥给她撑腰。 她道:「大哥你先冷静,找个地方等我,我去给你送银子。 你也不用怕,现在有人指认对面的小鹦鹉害人,我再去做个证人,让他没跑,你就可以安心了。」 田娃道:「我还是得出去避避风头,若是有人给我顶罪,过了一年半载我再回来。 妹子你今天这么帮哥,哥以后不能忘了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小鹦鹉自证清白 田美娘不是很感动,但是她知道哥哥要是被抓她会很害怕。 他们家也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于是跟田娃约定了个地点和时间,就让田娃赶紧躲起来。 田娃走后,田美娘从拐角中出来,眼前一暗,正好看见了刘大海。 田美娘好看的眼睛吓得熘圆:「你怎么在这?」 刘大海道:「美娘,你和大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杀了徐珍珍。」 田美娘面如土色,踉跄一下就要栽倒下去。 刘大海一把扶住她,道:「美娘,我不会说出去的,为了你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他黝黑的眼睛此时正在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她。 田美娘心中一动,这个刘大海为了她好像什么都肯做,而刘大海还有一个用处。 自己不理他,他昨天进城没回去,所以就在街上晃悠了,住的就是废弃的钱家院子。 这样一个人,如果他指正了说旁人是兇手,街上的人就都会信,街上的人信了,官府也就信了。 田美娘投到刘大海怀里道:「刘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啊。」 梦想了好多次的场景在此时出现,怀里的女人柔软香甜,刘大海脑袋中轰隆一声,接着任凭田美娘说什么他都点头:「美娘,我什么都听你的。」 ***** 徐氏并不能证明小鹦鹉是杀人兇手。 陆宏手上也没有证据,所以盘问一番就要撤了。 门口却在这时候传来衙门的通报声:「大人,有个小伙子说见到杀人兇手了,要帮忙作证。」 陆宏脸上一震:「带上来。」 徐长远和徐氏都颤抖的看过去。 李昭主僕三人和顾岚青也对这个证人很期待,于是都等着他进来。 不一会的功夫,一瘸一拐的刘大海在田美娘的搀扶下走进来,二人进来后的目光有些躲闪,然后跪到陆宏面前。 李昭主僕三人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自打他们认识田美娘,这女人就没办过一件好事。 她又明明看不上刘大海的,为什么会搀扶刘大海来? 李昭和秦姑姑一同看向小鹦鹉,眼中都有担心,小鹦鹉慢慢的攥紧了拳头。 而这时陆宏已经开始问话:「你们谁目睹了杀人兇手?」 田美娘指着刘大海。 刘大海因为之前被田美娘怂恿过,所以心里有台词,支支吾吾的道:「是草民,草民看到有人将徐珍珍的尸体投到井里。」 陆宏问道:「是谁?你可认得?」 徐长远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为女儿讨个公道,他心急如焚,哪里能像陆宏那有慢条斯理的等着答案。 他冲出去抓住刘大海的衣领:「到底是谁?你看到了谁?」 刘大海指着小鹦鹉:「就是他,我昨晚来找美娘,没地方住,所以就在钱三郎家荒废的院子里找地方睡觉,大约三更二刻,我被沙沙沙的动静吵醒,就看到一个黑影抱着什么东西扔到井里。 当时因为没想到是尸体,我就没叫也没管,但是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扔完东西之后回头扫了一下院子,他的脸就是这个人的。」 说完又指向小鹦鹉。 李昭蹙眉,真的被她猜中了。 徐氏指证小鹦鹉,现在来个刘大海还指证小鹦鹉。 所以审讯方面,还有很多具体的细节要问,但是徐长远已经忍不住了。 他满脸泪痕的看着小鹦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畜生,我家珍珍才十五岁,家里才好过一点,她吃了十五年的苦啊,那是我的珍宝,我的珍珍,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说到最后,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大叫一声。 李昭道:「徐先生,具体还没问完,你听听陆大人怎么判断再认定兇手不迟啊。」 「你给我闭嘴。」 徐长远一腔怒意都冲着李昭去了:「若不是你,街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我们住了几十年都相安无事,你们一来我的珍珍就被害了。 不是他又是谁?你当然包庇你的人,说不定这都是你指使的呢,不然我家珍珍是女孩子,三更半夜你为什么要个男的去送她? 你也是个败类。」 她为什么要指使这种事? 但是显然此时的徐长远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那边田美娘和刘大海没想到栽赃竟然这么顺利。 田美娘加了一句:「竟然还有这种事?我就说这个姓李的心术不正,徐先生,兴许您来她这里上工,都是她故意引您上钩呢。」 把工作都说成是有预谋。 而徐长远本来就责怪自己,不应该那么晚不回家,不然女儿不会来报馆找他。 如今被田美娘这一句话,把内心的愧疚和懊悔全部勾出来。 他大哭起来,但是脸上愤怒未减,咬着牙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杀了你们替我的珍珍的报酬。」 徐长远又恢復他之前进来时的样子,要杀人。 陆宏应该也是想观察一番,所以并没有制止。 就在这时,小鹦鹉站出一步道:「我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据我永远都不可能是杀人兇手,但是我拿出来,你们必须跟我家太太道歉。」 田美娘心想能有什么证据? 徐长远擦干眼泪道:「有本事你拿。」 屋里李昭和秦姑姑都对小鹦鹉知根知底。 李昭制止道:「小鹦鹉,清者自清,有陆大人在,你没做过怕什么?不要理会他们。」 小鹦鹉脸上一片肃杀,听到李昭这句话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道:「小的知道太太疼我小的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事现在不说清楚,太太就永远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别的证据再有力,都不如这个来的直接。」 说完他把双手放在裤子上,开始解衣服带子。 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秦姑姑不忍心的把脸转过去。 李昭急道:「小鹦鹉,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证明,你怕我被指指点点,你自己不也会被指指点点,咱们没做过,哪怕过堂也不怕,小鹦鹉……」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鹦鹉一笑,白皙水嫩的脸上显得有些苦涩,随后他把裤子脱到底,然后指着腰间给众人看:「看清楚了吗?我什么都没有,我永远也不可能姦杀一个人。」
第五百二十九章 刘大海的嫌疑 男人的尊严是什么,就说生殖啊。 如果连生殖的能力都没有,不光会被女人看不起,就算是男人同类,也看不起这种人。 同样都要读书,文官为什么看不起太监?不就是太监缺东西,已经不算男人了吗? 所以让一个没有那个东西的男人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何其侮辱人。 李昭见小鹦鹉裤子落下的剎那,他眼泪也跟着落下。 她低声道:「不哭,是我连累了你。」 小鹦鹉提起裤子擦干眼泪,然后就回屋去了。 其他人则都看傻了。 像是田美娘,她就算还没成家,看到这一幕,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徐长远和徐氏则是羞愧难当的看向李昭。 李昭点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相信他,也会让他去送珍珍的原因,我并没有让顾公子去吧?」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人,反而很照顾人。 徐氏有些支支吾吾:「这,这怎么话说的……」 确实,他们确实应该羞愧,口口声声说小鹦鹉姦杀了徐珍珍,可是小鹦鹉是太监,他可能杀人,但是绝对没办法姦杀别人。 李昭对这些人一个也没理会,她这次一定要让刘大海和田美娘吃点苦头。 她看向陆宏道:「大人,这里只有您是应该明辨是非的,我家小鹦鹉自小受伤,根本不可能为难任何一个女人,如今他这样被人羞辱,您说怎么办?」 陆宏还沉浸在小鹦鹉「胯无一物」的证明之中。 李昭说是自小受伤,但是他是九卿之一的重臣,难道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受伤不可能割的那么干净。 但是太监净身,要将上下都清理了,所以才会什么都没有。 再联想那位仁兄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宫里的管事太监。 他再看眼前的女子,挺直的身影傲然冷漠,跟帘子后影影绰绰的皇后气质神似。 而皇后可有几个月没动静了,说是病了。 哪里是病了,分明就是出宫了,所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自己查找犯人竟然查到皇后头上,皇后怎么能纵容手下人去姦杀人呢。 别看皇后已经出宫,显然皇上是知道的,不然不能下那道生病了的旨意。 出宫的皇后依然盛宠不衰,他这次是要犯皇后手里了。 陆宏心中懊恼至极,先看向徐氏,要不是这个女人非要指证小鹦鹉,他就不会上门。 但是毕竟人家是亲属死了,关心则乱,这个可以理解一下。 但是这两个一定不能原谅。 陆宏带电的威严双目如三九天的冰棱一样看向刘大海和田美娘。 他道:「刘大海,你说你亲眼看到了的小鹦鹉去井中投尸,你现在怎么解释?」 是啊,人家根本不说男人,就不会姦杀人,那他为什么投尸? 他们口口声声说看到的人又是谁? 刘大海本来就嘴拙,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美娘想了半天,用不确定的语气道:「那或许,或许,他还有同伙呢?他不过是个销赃的。」 姦杀人还要太监销赃?所以那个人是皇帝吗? 陆宏怒道:「本官再问你们一遍,是否亲眼看见小鹦鹉投尸?做假证是要坐牢的,你们好好想想。」 老邢名丹田气足,说话可以不怒自威。 刘大海已经瘸了,就是在官府瘸的,牢狱的生活是人间炼狱,他再也不想呆,吓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田美娘。 田美娘也过过堂,那种滋味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可是一个人说出去的话,怎么好那么收回。 她脸上带着犹豫。 李昭冷笑道:「刘大海我来问你,你看见有人投东西到井里,却不在意是什么东西,看也不看,一点都不好奇?你觉得说的过去吗?」 所以他的证词本来就漏洞百出。 陆宏不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出不好的印象。 但见刘大海支支吾吾,他道:「看来有人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实话,干扰本官办案,到底是何居心,全部拉到衙门里去,定然能说实话。」 刘大海低头认错的样子,田美娘却在挣扎,就在这时,进来一个衙役,在陆宏耳边说了什么。 陆宏眼睛一瞪,然后恍然的看向刘大海,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他这陡然间的凌厉,让屋里短暂一静,然后刘大海看着他不解道:「草民是个砍柴的。」 陆宏点头道:「砍柴必然要用麻绳,你的绳子呢?」 刘大海昨日进城卖柴,卖完之后请求田美娘的原谅,田美娘不理他。 因为他残疾,现在砍柴没有以前快,天气暖卖的也很慢。这样就耽误时间了,田美娘再不理他,他一耽误,就没办法按照准确的时间出城,所以就留在钱三郎家的废宅子过了一夜。 醒了之后背柴的绳子就没有了。 刘大海还是不知道陆宏为什么要问这个,道:「丢了,草民没找到。」 陆宏垂眸看着他,倏然的,嘴角涌上一丝讽刺笑容:「丢了? 本官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诬陷小鹦鹉了,因为这人,是你杀的。」 **** 田娃在抛尸的时候因为徐珍珍的胳膊一直不肯放下,他塞不到井里,正好无意间捡了一根绳子,于是就把绳子绑在徐珍珍尸体上,然后完成的抛尸。 那绳子的长短模样,和刘大海用的一模一样,刘大海还诬赖别人,这样他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被陆宏带回去,加上田美娘。 而徐长远等人要跟陆宏回去做笔录。 当然,陆宏怎么也不敢叫娘娘过去,求了小鹦鹉,所以小鹦鹉和顾岚青都去了。 李昭也秦姑姑留在家里。 屋子里突然间冷清,外面的声音就传的真真的,好想有人在议论李昭。 李昭脸色一沉,犹豫片刻后出了门,秦姑姑急忙跟在后面。 他二人到外面一看,是衙役抬着徐珍珍的尸体要送到衙门停尸间去做笔录。 如此难得一见的场景,百姓们都好事,不敢看就远远的围在后面议论。 对着门口的正好是王嫂子等人,就是最喜欢扯老婆舌的那几个。 有个道:「怎么会事徐家丫头?我还以为是李家那位出了事呢。」 王嫂子道:「可不是,就她天天打扮的跟个妖精一样,我也以为是她……」
第五百三十章 谁是兇手? 李昭直接就冲过去,问道:「不是我你们很失望吗?」 她在别人身后说的,王嫂子几人不防,吓的嗷一声叫。 回头之后神色都很发虚。 王嫂子红着脸道:「谁说你了?你自己愿意对号入座。」 李昭指着天空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说的是不是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敢说不是我你们就跳打雷噼吗?」 几个女人都知道她厉害,后退一步不说了。 李昭因为徐珍珍的死非常伤心,此时更是愤怒。 她浓眉蹙起,继续道:「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们任何人,我甚至跟你们的生意都一点关系没有,你们知道珍珍是怎么了吗? 是死了。 你们却在可惜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是挖你们祖坟了还是抱你们家孩子下井了? 你们要对一个与你们无关的人这么诅咒?你们是畜生吗?」 其实不止王嫂子几人,街上很多女人都不喜欢李昭。 为什么? 漂亮不说,活的自在,不畏惧流言蜚语。 可是女人哪能这么活,她们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家庭,偏偏出现这么个人在你面前晃,你生气不生气? 他们的丈夫甚至还在背后议论,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弄到手,这更可气。 所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恨,但是人家也确实没惹到她们。 王嫂子等人被李昭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 可谁还不是泼辣过呢? 王嫂子道:「谁恨你了?你自己不做亏心事的话,我们恨你干什么。」 她这是没有辩解的词就在强词夺理。 随后又道:「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们呢,珍珍的死也给你提个醒,别没事在门口晃悠,免得被贼盯上。」 李昭道:「那我也给你们提个醒,贼怕恶人,他是盯不上我的。 到时你们。 你看珍珍老实,仁厚,不招灾不惹祸,从来也不会去招惹男人,终于是一个完美受害者,你们没话编排她了吧? 但是她这么完美为什么会死? 因为这坏人啊,坏人看的不是色,是看谁老实好欺负。 你们这种女人这么喜欢扯老婆舌,那自己很注重名节是吧?明天歹徒就盯上你们。」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大眼一立,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盯着她的猎物。 几个女人赶紧背后发凉,好想已经被人盯住了一样。 可是李昭不管,接下来扯过王嫂子的领子,啪啪就是两巴掌。 王嫂子平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李昭真动手了她倒怕了,捂着脸哭道:「你凭什么打我?」 李昭指着她们众人:「我之前说过,让我听到谁说我,我就用大耳刮子抽她,现在我兑现了,所以你们最好是长记性。」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但是那几个女人倒是没人敢上前。 李昭用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们一遍,这些人还是没上前。 她冷哼一声:「谁再嘴欠,割了他的舌头。」 *** 李昭和秦姑姑回到屋里。 发泄完,李昭冰冷的神色并没有改善。 秦姑姑道:「如果娘娘生气,让人把那几个女人做掉吧。」 她说完,手刀放在脖子钱,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李昭:「……」 真的被她逗笑了。 她道:「这世上就是这种恶人让你没办法,她们只是动嘴歧视你,生活上排挤你,却不犯罪。你说这怎么杀? 一条街的都杀了? 天下的女人都杀了? 没用的,唯有教育下一代女人自强自立,不要成为她们这样,然后等她们都死光了,就不会再有因为嫉妒别人而开始攻击别人女人了。」 娘娘为什么受到排挤? 漂亮,自在,却没有男人。 女人都怕她跟她们抢男人,这才是本质。 秦姑姑一直都知道,她也知道这些人杀不净,瞬间沉默下来,道:「没人男人的女人真苦啊。」 李昭点头道:「所以我这还只是体验,真正这样的女人不少,她们才是真可怜。」 主僕二人说着话,话题慢慢又回到徐珍珍身上。 秦姑姑问道:「太太,陆大人的意思,是不是刘大海是兇手?您说真的是他吗?」 李昭摇头:「如果按照我的经验,肯定不是他。」 因为在强姦案这种大数据显示下,犯罪率最低的就是处男。 尤其是像刘大海这种,过了娶妻时间好多年,依然是处男的男人。 第一他们之所以没能娶上妻子,穷是一方面,但是都没办法让女人和他上床,显然有交流上的障碍,他们胆小,会畏惧和羞涩和女人交往。 这样的人如何有胆量去强姦一个人。 再一个,他们没有经验,会不得其法,成功率也不高。 李昭继续道:「再看田美娘,她是看不起刘大海的,今天为什么会和刘大海一起出现?难道是为了帮刘大海洗清罪名?显然反常。 所以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我更怀疑是跟田美娘有关的,刘大海是受她唆使,来当炮灰的。」 秦姑姑恍然道:「是田娃?」 李昭确实这样怀疑田娃。 当是闯入她屋子的时候,她就想一定要抓到这个田娃,可惜人先跑了,官府又不愿意把精力浪费在一个小偷身上,没有怎么找。 他们的人要抓这种京城的老油条,就显得人少了点。 李昭这时候又有点希望不是田娃,因为如果真的是田娃,她当时应该调集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早早把人抓到的,不然就不会耽误一条性命。 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晃晃头道:「先不要妄加揣测,任何一个人被冤枉的滋味都不好受,咱们等小鹦鹉回来看他怎么说。」 ***** 田家,田美娘被田父背着,然后轻轻的放到床上。 但是她不能坐着,因为屁股上挨了板子。 她是被田家父母从衙门里接过来的。 见女儿趴在枕头上哭,田母道:「你还有脸哭,为什么又跟那个刘大海混在一起啊? 你是过堂没够了吧?两次加一起,家里都花了十两银子了,再有下次,我是不会掏钱救你。」 这时候还心疼钱?人能回来就不错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田娃被抓了 田美娘并没有说她是证人,她只是扶着刘大海去找陆宏的人,本来不应该抓她过堂,但是因为她跟刘大海一起耽误办案了,所以陆宏还是下令将她打了。 不过要收监,就没什么理由,所以最后田美娘还是被放了出来。 听母亲提到救字,田美娘才想起自己跟田娃的约定。 这已经过了一上午,跟大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到时候大哥会找人来拿钱,她却还没管母亲要呢。 田美娘伸出手道:「娘,给我二百两。」 她脑袋上被啪的拍了一巴掌。 打完女儿。 田母道:「我打你个二百两的样,你知道二百两是多少钱吗?家里得攒多少年? 还二百两,你已经花了老娘十两银子了,等你找婆家,彩礼没有五百两都不行。」 田美娘急的什么一样,这可是大哥的跑路钱,她刚要告诉父母大哥做了什么好事。 院子里有人喊道:「老田家的?老田家的在吗?」 听声音是个嗓门很大的女人。 田母脸上一下子堆出笑容,道:「是蒋三姑。」 说完看向田美娘:「你给老娘老实的呆着,这次人家要是成了,你就赶紧嫁过去,别跟老娘在家里惹祸。」 蒋三姑是媒婆啊,所以是来给她说亲的。 田美娘这时候却没心思想亲事,她大哥怎么办? 可是母亲已经热情洋溢的出门去了,父亲随后也跟了出去,田美娘一动屁股就疼,她急出了一脑袋汗,大哥等不到她会怎么办啊? **** 报馆里,小鹦鹉和顾岚青也回来了。 小鹦鹉及其失望的道:「太太,官府又没有把田美娘收监,只是打了板子就被放出来了,咱们要怎么办?」 这件事在李昭的预料之中,虽然古代黑暗,但是天子脚下,官员也不能个个都黑,更不可能来一个黑一个。 那田美娘既没说她是证人,也没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陆宏要爱惜毛羽,怎么可能非常严厉的惩罚这个人。 但是李昭已经有了对策,她摇头道:「暂时不用理她,她会自食恶果的,倒是田娃,抓到了吗?」 小鹦鹉点头:「暗卫终于摸到门口,他好赌,就去南城地下赌庄找人了,也偏巧他今天还往回来,一下子就堵到了。 人已经抓到,按照偷盗的名义送到大理寺去了。」 只要抓到田娃,田家任何人都跑不了。 李昭道:「好,暂时不要让人把他放出来,剩下的是就看陆宏怎么查了。」 因为现在刘大海更可疑,所以陆宏得一个一个审问。 小鹦鹉见娘娘说话的时候看着前方的虚空,神色冷漠语气干脆。 这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而娘娘这个姿态自打被太后逼出宫之后,就很久没有出现了。 所以这一出现,坏人都会得到应有的下场,也能替他报个仇。 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齿喜出望外的笑容,问道:「娘娘,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李昭想了想道:「盯着田家,会有收穫。」 **** 田家,此时田母田美娘和蒋三姑正吵成一团。 田母气的嘴唇发紫的问蒋三姑:「我女儿才十八,你让他嫁给一个六十八的老头子?人家都说你说媒信得过,不般配的不会给撮合,你就这么配对的? 我家美娘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你给找那么老的老头子?」 田美娘也急道:「不是读书人我才不嫁,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这样的人家也介绍给我?」 蒋三姑也气的不行,对田母道:「当时是你自己说的,做妾也可以考虑,但是彩礼必须多。 你现在怪我?吴员外老一点怎么了?人家愿意出五百两银子当聘礼。 再说你们家美娘名声都坏了,我上那给他找又年轻又肯出高价彩礼的? 我倒是想给她介绍宋公子呢,人家要你们吗? 有上进心是好的,可是你们也看看自己啥条件啊,田氏你自己瞅瞅你们家孩子什么样?如果是你儿子你要吗? 整天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有那个教养吗?做梦呢吧?」 蒋三姑本来就嘴巧,一连串的话,让田家人没有还口的余地。 田母气急了,挽起袖子:「你这老狗嘴巴这么毒,看我撕烂你的嘴。」 蒋三姑敢跟田母撕破脸皮,就是再也不想赚田美娘的媒人钱了。 她一个常年东家走西家的人物,还能怕田母这个架势。 叉着腰道:「你有时间撕烂我的嘴,不如好好教育儿女。 就你家这两个孩子,一个都找不到。 要不是美娘年轻还稍有姿色,你以为老头子会要? 也就老子头要了。 不过现在,老头子都不会要,老娘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家说媒,看谁能帮你那破鞋姑娘嫁出去。」 田美娘要不是屁股受伤,肯定扑过去了,她吼道:「你才是破鞋,我哪里不好?如今皇后就是商户出身,等我嫁个皇帝给你看。」 蒋三姑哈哈大笑:「皇后可能出身不好,但是皇后肯定不会扯老婆舌的,你还想当皇后?哈哈,当宫女人家都嫌你臭。」 三番五次侮辱,这可真是欺人太甚了。 田母已经忍到极限。 红着眼睛就要学老牛顶头的样子去顶蒋三姑,蒋三姑也做好了准备要还手,二人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田家大门响了:「田大叔,田大叔,快出来,你家田娃被官府的带走了,你们要不要去人赎啊,我可告诉你们了……」 听着是街上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院子里一下静下来。 田母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忘了跟蒋三姑打仗,急道:「这官府作孽,怎么又给抓了。」 田父开门去,要问个清楚。 田美娘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大哥的事情败露了? **** 来报信的是街上的一个小伙子,平时为人挺热情的,官府里有个表哥在当差。 要不是看在田父人不错的份上,他是不会来说这种事的。 田父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他道:「就是偷东西被人抓了呗,估计得关些日子,你们老两口也别上火,能走动就走动走动。」 田美娘在人后都听到了,没有血色的脸慢慢恢復些,是偷盗,不是杀人,说明大哥的事还有迴旋的余地。
第五百三十二章 田美娘的美人计 田母已经骂上了:「少污衊我们家大郎,偷盗偷盗,我家不比你们过得好,你都没轮到偷他去偷,必然是官府在冤枉人。」 她骂的是送信的人。 许是不愿意接受儿子被抓的现实吧。 送信的人本来就是看田父面子才来的,被骂,也懒得理这个恶婆娘,转身走了。 田母却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气的不行,然后继续说别人污衊她儿子。 不过是不是污衊,官府说了算,大家心里也都有谱。 蒋三姑一脸讥笑道:「我就说,这样的人家,谁能给,谁能娶?等着孤独终老吧。」 说完她也不再跟田母纠缠,摔着帕子走了。 气的田母越发不可遏制,站在门口跳着脚大骂。 母亲撒泼的时候就算是过街的老鼠都不敢看的,田美娘已经习惯,她还不确定田娃的事,想了想把田父叫到无人的地方:「爹,想办法带我去见刘大海吧,不然大哥,肯定没命了。」 田父吓的脸是血色:「偷东西还能要命?」 田美娘无可奈何点头,偷东西不要命,没跑出去可要了命了。 **** 大理寺的公廨,陆宏的师爷王帅正在汇报事情。 当然是关于徐珍珍兇杀案的,这个女孩子乖巧懂事,突然间死了,特别引人注意,所以舆论很多。 如果短期内破不了案,对上面和百姓都没法交代。 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刘大海。 可是刘大海不招供。 王帅道:「他不承认自己杀人,也不否认,他就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这就没办法审下去了。」 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本来可以动刑,但是若是屈打成招,那么真正的兇手就会逍遥法外。 陆宏道:「死者的指甲里有碎肉,刘大海可有伤处?」 王帅道:「他是个干粗活的,被竹枝颳了碰了都有可能,他这种情况,人抓的还是树枝划的,就不好区分,胳膊上是有的,手上也有。」 这就难办了,到底要不要用刑? 陆宏脑海中又想起报馆里那个冷静严厉的身影。 他跟皇后算是打过交道,杨大人都被皇后搬到了,这个女人并不好煳弄。 这次的人命案子跟皇后的亲信有关,她肯定要关注,但是还迟迟没有下指示,这就是在考验他的本事了。 这个时候出现个屈打成招的案子,他的为官生涯也要到头了。 陆宏摇头道:「你亲自去,不要找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去探一探这个刘大海为什么不愿意开口。」 师爷是读过书的,有时候读书人的舌头比刀枪棍棒有用。 王帅点头:「小的尽量试试。」 **** 田美娘在父亲的护送下,瞒着田母,贿赂了狱卒,偷偷来到大理寺牢房。 她先是要见田娃,田娃属于小偷小摸,这时候还没用刑,但是他做贼心虚,吓得蹲在墙角的枯草中不敢动。 听到外面有动静。「大哥!」 是美娘的声音,田娃看狱卒不在附近,这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他哭着抱住牢房的栏杆,哀求的看着田美娘:「让娘救我啊,快救我,这里到处都是老鼠,拉屎撒尿都在里面,还有个男的总看我,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快让娘救我。」 田美娘何尝不知道这里不是好地方。 她低声安慰道:「你只要管住你的嘴就行了,小偷小摸的娘给了钱你就能出去,但是那件事你千万不要说。」 田娃也不傻,他本来就要跑路,只是来没来得及跑就被抓了。 他忙不迭的点头:「快救我出去,出去我立即走。」 田美娘将食盒给田娃放下,然后道:「你先吃,那个案子刘大海还没招供呢,剩下的我来安排。」 跟田娃隔着五个笼子的地方,那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田美娘请了衙役过来带她过去,就在那边看到了刘大海。 刘大海的状态比田娃还不好,蹲在墙角看着远方,目光呆滞如同死人。 他要是真的死了还好了,直接就能替大哥顶罪,可是田美娘没有那个侥倖心理。 她把另外的食盒放下,柔声叫道:「刘大哥,刘大哥。」 是美娘。 刘大海眼前像是愁云看到了太阳,倏然一亮。 他爬着跑向田美娘:「美娘,美娘,你竟然来看我了?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竟然能来看我。」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看着刘大海那灼灼的眼睛,田美娘心下暗暗一撇,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打死她也不会来看他的。 她看着刘大海,眼角渐渐流下泪来:「他们打你了吗?你说了吗?」 刘大海神色十分激动,又有些担心:「美娘,你是为我流泪吗?美娘,你竟然为了我哭了?」 田美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摇头,十分伤心的样子。 刘大海见她有心事,问道:「到底怎么了?」 田美娘低声道:「刘大哥,我大哥被抓了。」 刘大海脸色一僵,有点庆幸可是又有点不忍心。 官府审问他,差点动刑,可是他还是不说话,他之所以不出声,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兇手是田娃。 出卖了田娃美娘会伤心,但是不说出真正的兇手他可能就要被冤枉。 暂时还没考虑清楚到底该怎么办,所以他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 但是现在田娃自己被抓了,这就不关他的事了吧? 刘大海问道:「大哥被抓了,为什么这些人还不放我呢?」 田美娘看他那焦急的样子,心头暗恨,果然自私,放了他,大哥就是被认罪了。 她还是用很小的声音道:「是偷盗的名义,花点钱就能放出去。」 刘大海听了漆黑的眸子升起失望之色。 田美娘啜泣道:「如果是那件事,家里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娘说要把我卖给六十八岁的老头子当小妾,就是为了赎我大哥,所以他不能出事,他出事我也完了。」 刘大海脸上血色顿失:「美娘,真的吗?你娘怎么那么狠心?」 当然是她瞎编的,娘才捨不得卖她,娘还跟蒋三姑吵架呢。 田美娘有点泣不成声,后道:「刘大哥,我不想给老头子当小妾,求求你救救我大哥,求求你,能救大哥的只有你了。」 美娘! 刘大海用怜惜但有些绝望的目光看着田美娘,他怎么能忍心让她嫁给老头子呢? 哎!
第五百三十三章 制造邂逅 第二日一早陆宏刚到公廨,王帅就告诉他,刘大海招供了,没有用刑,也没有劝说,王帅才一审,刘大海就承认徐珍珍是他杀的。 都怪哉。 昨天还不说话的一人,突然就招供了。 陆宏正在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回头道:「可有记录?」 王帅点头:「都做好了,请大人过目。」 陆宏接过卷宗看了起来。 *** 日头越发暖了,早饭一过,街上就热闹起来。 报馆门口更是堵着很多人。 因为缺人,报馆的报纸两天才能出一份,因为销量好,有採买的已经来催促了。 李昭只好跟人家说抱歉,他们这现在就是这个条件。 等把客户劝走,李昭让秦姑姑再把招聘的告示贴出去,虽然徐长远家里出事了,但是他们的日子还得过,还要继续办理。 她坐回到椅子后开始忙碌,顾岚青回头道:「娘子,我想报导珍珍这件事,歹徒杀人不是因为女人行为等问题,是因为受害者看起来好欺负,也给大家提个醒,你说好不好?」 他今天穿着一件洗的颜色极浅的绿色棉袍,头上网巾束髮,很是干净利落的打扮。 他那文静的双眼中,透着一种忧伤的恳求。 李昭之前就品过顾岚青的性格,话不太多,很喜欢工作。 对事件的点评也很中肯公正。 但是他毕竟是男人,这时代男人都有大男子主义,他们既想占有女人,又喜欢责骂女人是祸水。 没想到顾岚青却能有这样的见识。 其实她也想写这篇报导,肯定会引起强烈的反响,但是徐长远就徐珍珍这么一个女儿,这几天被打击的根本无法上工,只是等着女儿沉冤得雪感觉就要生无可恋了。 徐长远愿不愿意把女儿的事报导出来这是个问题。 虽然商人逐利,但是李昭不想吃人血馒头。 她道:「你若是能徵求徐先生的同意就可以写,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对方不是犯了罪,人家的事不让咱们写,咱们就不要写,这是记者应该有的职业道德,以后也不要忘记。」 顾岚青点头:「我这就去找徐先生商量。」 顾岚青出门的时候正好和小鹦鹉擦肩而过。 小鹦鹉进来后问李昭:「顾公子又去跑事件去了?真是勤快。」 李昭道:「去找徐先生了,我让你帮我们找人做的自行车你找到了吗?」 他们要跑新闻,时间就是金钱,但是马车很昂贵的。 那就只有自行车了,不然她也不会造蒸汽机。 小鹦鹉一边点头道:「您有图纸,能工巧匠就能做出来。」 随后又道:「太太,不过顾公子怕是找不到徐先生吧?衙门那边案子有进展了,徐先生去见陆大人了。」 小鹦鹉近来的工作任务就是盯着徐珍珍被杀这件事。 李昭点头:「你也知道具体案情了。」 小鹦鹉把自己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田美娘用花言巧语哄骗刘大海认罪,虽然他们都没说真正的犯人是谁,但是话语中的隐喻,兇手就是田娃。 不然田美娘不能为了别人这么贪黑起早的。 李昭面带不解道:「这世上还真的有这种人啊,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命都可以不要,替罪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小鹦鹉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刘大海自己招认了,田娃杀人的证据又不明显。」 所以怕官府将错就错就给判了,这种事不管是近代还是古代,都时有发生。 李昭道:「找个时间,我要去见陆大人一面。」 ***** 大地回春季节,两旁的柳树虽看不到叶子,但是嫩绿色让人耳目一新,大自然造物就是如此神奇。 通往大理寺必经的街道上,因为没有公开审理案子,所以没什么行人。 预让和宁王就守在街头一角。 听到对面有马车声响,预让将马缰绳交给宁王,并轻声道:「主子,咱们留在京城已是逾矩,您要十分小心,别被那位认出来。」 宁王眼里带着温柔的期待,蓦然笑道:「如果她能认出我,就好了。」 *** 马车吱吱呀呀,慢慢停下来,秦姑姑打起车帘:「太太,到了。」 李昭揽着裙摆下车,这时突然踏踏踏一阵马蹄响,她抬头看去,迎面来了一个白衣卿士,只一晃而过,她没有具体看清楚五官,但是模样却似曾相识。 李昭赶紧跳下车,当他落地的时候,却听那马蹄停下来,然后一个持着北方口音的男声道:「敢为这位小哥,查宁路怎么走?」 小鹦鹉的身影传来:「你直走,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多谢。」 随后马蹄声又起。 小鹦鹉就在车的侧面,李昭听着他们对话,急急忙忙走向小鹦鹉的旁边,可是当她站好后,那匹马已经远去,马上的人一手持着马缰,身子微侧,回头敲着马臀,模煳能看见他的侧颜。 特别轻薄的眼皮,明亮的眸子,嘴角优雅的平翘,总是给人感觉很睿智沉稳的样子。 李昭左眼不停的跳动,张开嘴,想要说着什么,眼眶慢慢红了。 小鹦鹉和秦姑姑都发现她的异样,二人异口同声问道:「太太,您怎么了?前面的人认识啊?」 李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好像是,可到底没看清。 像她在现代的未婚夫杨宸,应该是男朋友吧,不能叫未婚夫了,也可能男朋友都不是,但是是对她的人生影响很大的人。 她暗暗摇头,不会这么巧的,怎么可能是杨宸呢?她都死了。 她回头笑道:「没什么,并不认识,咱们还是去见陆大人吧。」 小鹦鹉去停车,秦姑姑随着李昭走了。 街道又恢復了方才的宁静。 宁王折回来,从马上跳下,然后问道:「预让,看清楚了吗?她方才什么表情。」 预让脸上都是惊讶之色:「主子,这位应该没见过您呢?但是看表情十分诧异,好似是见到熟人但是又不确定,您以前见过她?」 宁王没有出声,看向大理寺的方向,袖子地下拳头暗暗攥紧。 李昭,我们是不是都死而復生了?你不要不记得我,你一定要是那个李昭,而不是我的一个陌生人。
第五百三十四章 害死徐珍珍的真正兇手 公廨中,陆宏听到有位姓李的娘子找他,就是街上那位。 他惊的从椅子上站起,然后命令手下:「快把屋子收拾一下,臭鞋什么的都扔出去……桌上的卷宗可以摆乱一些……哎呀也不要太乱了嘛,行了行了,毛笔蘸满墨水放在一边就行……」 王帅也在屋里呢。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平时都是大老粗在屋里,几双臭鞋子大人受不了了? 不能啊,大人的味儿是最鲜亮的了。 还有要把说桌摆乱,但是不能太乱,这分明是要制造忙中有序的样子。 王帅悄悄在陆宏耳边问道:「大人,这李娘子有什么特别的?」 人家是皇后啊,还特别?特别大了去了。 而且这皇后是个比皇上还厉害的人,一个女人喜欢处理政事,对他们这些人的要求就会比较高,他希望在有生之年再升一升,所以必须作出好印象。 陆宏道:「一会机灵点,看我眼色行事。」 王帅点头:「好的。」 「不对。」陆宏又道:「看娘子脸色行事。」 王帅:「……」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 李昭带着小鹦鹉和秦姑姑被衙役迎到陆宏的办公屋子中。 屋里有很多卷宗,除此之外李昭也没什么心情打量这屋子,见陆宏站在桌子前迎接她,态度十分客气:「李家娘子好。」 李昭脸上微微一笑,就知道再直接的人,能混到这种位置,都不会是草包,这傢伙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李昭是个十分珍惜时间的人,不太熟悉的人她只喜欢说正事。 于是道:「见过陆大人,大人,小女子今日来此,是来问问徐珍珍被谋杀的案子,听说嫌犯找到了,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杀珍珍?」 她如果不知道嫌犯是谁,她会来吗? 陆宏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想要个什么结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道:「招供的嫌犯是个打柴的,叫做刘大海,他晚上在钱家废宅里有出现过,街上有人看到。 他自己说是无意间见到一个人走在街上的徐珍珍,然后就跟回了家,把人姦杀后又扔到井里。」 陆宏说完,见对面的三人如门神一样站在地中央,门口的阳光都给挡了,神色威严,让人发憷,他又忙道:「娘子坐下说吧。」 李昭找了办公桌之前的两排椅子其中的一个坐下。 然后道:「这个杀人过程就算是街上的孩子都知道了。 陆大人,小女子想要问的是,凭藉大人多年的老刑名,觉得刘大海是兇手吗?」 恐怕这才是娘娘今天的来意。 陆宏从李昭冰冷且有些严厉的态度中,终于读懂了什么。 娘娘是干大事的人,和普通的女子不同,她虽然跟刘大海有过节,但是肯定更注重杀人的真兇是谁。 这样他就心里有底了。 他道:「从刘大海的口供中,可以发现很多疑点。 第一,徐珍珍的尸体上有粪便的臭味,显然是用夜香桶运过去的,但是刘大海在师爷的追问下才说,背过去的。 尸体投井的时候有绳子捆绑,刘大海对这个细节也没有交代。 刘大海也没有提到在屋里杀害徐珍珍的细节,他的口供说是在徐家门口看到徐珍珍,然后就把人杀了,问他具体细节,都说不清楚。」 李昭点头:「所以大人的意思呢?」 就是刘大海不像是兇手,但是如果刘大海不是,就得另外找兇手,可是百姓的舆论太大,早结案早可以获得好名声。 李昭见陆宏黑而正气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冷笑道:「大人不好说吗?」 王帅是谨记陆宏道话的,看人脸色行事,所以他刚要帮自家大人说话。 李昭这时道:「陆大人,能否让你的人先出去一下,小女子有几个私密的问题要请教大人。」 王帅:「……」 这回看不见脸色了。 王帅等人实相的出去了。 李昭对小鹦鹉和秦姑姑也使了个眼色,于是她的人也出去了。 陆宏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他和娘娘之间能有什么私密事? 除非是娘娘有什么不满意的,但是因为他是重臣,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训斥他。 这个年轻的小女子…… 陆宏正思绪游飞的时候,李昭眼中的眸子一沉。 道:「大人真的不知道刘大海不是兇手吗?」 陆宏道:「可是公堂之上是讲究证据的,刘大海招供了。」 李昭道:「那大人就应该继续追查,刘大海为什么招供。 小女子以为,律法是为了主持公道,还人间一个正义,而不是盲目的为了追求一个结果吧。」 但是他们衙门,追求的就是办了多少件案子,以此为升职的考核要素。 陆宏听的心头一震。 李昭道:「这样说吧,我怀疑田美娘的大哥,田娃才是真正的兇手。 因为刘大海非常喜欢田美娘,田美娘有能力说服刘大海替田娃顶罪,如果刘大海顶了罪,对田美娘有好处。 所以这案子真兇也不是很难查。 目标锁定,尸体就是死者最后的遗言,这句话其中的分量和道理大人应该比我懂得多。」 陆宏心中又一次被震动。 尸体是死者最后的遗言。 因为在尸体上,可以看出很多死亡讯息。 他们这位娘娘,还真是无所不知啊。 他脸上有些惭愧道:「是,是本官没用注意到刘大海和田美娘的关系。」 应该是刘大海没说,刘大海就说他一直娶不到媳妇,所以起了歹念,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 李昭听了陆宏这话却有些生气。 陆宏之所以在民间口碑不错,是判案的时候,他往往都能秉公办理,证据确凿,他不管你的地位多低,都不会难为人,也没听过收受贿赂。 但是做事上,就显得能力不足。 也就是花架子,或许也是大环境下不想认真。 不然刘大海是兇手,兇手的社会背景怎么可以都不调查呢? 李昭站起道:「陆大人,我今日还跟你说句话,如果这田娃真的是兇手,其实害死徐珍珍的人就是你。」
第五百三十五章 田美娘找婆家 陆宏诧异的看着李昭:「夫人……」 李昭点头道:「就是你害死的。 因为这个田娃,之前就有前科,我甚至让人报官抓他,但是你们衙门懒政,他在城南晃荡大半个月,你们官府一点行动都没有。 所以才会让他有机可乘杀了徐珍珍。 而这次他本来都要跑路了,可你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刘大海身上,也是我的人把田娃抓回来的。 不然你事前没有做到有效的预防,事后还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作为天下公平之所在,你说你自己是不是罪无可恕?」 她虽然声音不高,但是说到最后语气已经非常威严。 陆宏知道她的身份,一下子就跪下去了。 「娘……夫人。」 他的心很乱,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田娃之前还犯过事,这种小案子,他不会所有的都过问,不然大理寺卿要累死了。 李昭见陆宏抿嘴着想要说什么时候。 李昭道:「大人不要辩解,所谓上樑不正下樑才会歪,这就是你管理上的失误,你的人有一点渎职,都是你的责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若是你平时多加约束和管制,下面人不敢偷懒的。」 陆宏忙道:「下官一定谨遵夫人教诲。」 说完深深的垂下头。 四十多岁的人,此时却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就那么乖巧的跪在她脚下,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跪杨厚照,但是她还是不喜欢这种很老练的人向她低头。 因为这人不是败给了他,也是败给了制度了。 李昭道:「大人,我不是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主。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是您能懂。 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就是钱还不够养家,就不算食君之禄。 衙门里人手又少,衙役的俸禄更低,实在指使不动。 您若是管束严格了,又有许多是跟朝廷有关的人,对他们好或许没什么好处,但是得罪他们一定有坏处,所有您也要保全自己,才能保证您处理事情的公平性。」 陆宏听的心下一阵阵悸动,旁人都说他会钻营,百姓也说好,下属也说好,其实天知道他有多难。 皇上都没有这么推心置腹的安慰过他。 陆宏语气惭愧道:「夫人放心,别的不敢说,只要是证据确凿,本官力所能及的,绝对不会偏私。」 李昭道:「所谓一枝独秀不是春,您不能光爱惜自己的毛羽,不管别人啊。 好在之前圣上不是已经批准了吗?所有官员涨俸禄,今年年底,国库满了,你们这还会涨,告诉你的弟兄,如果这样还不尽心为民办事,就趁早回家吧,免得落得被查办的下场。」 有娘娘这句话,陆宏都有底气了。 他连声道:「下官一定会整顿衙门口的风气的。」 但是徐珍珍也回不来了。 为了以后少一个被害的徐珍珍吧。 李昭始终觉得,百姓手无寸铁,能有多少力量对抗这种激情杀人或者别的犯罪? 要想国家长治久安,司法部门必须严明公正,还得勤劳。 但是现实有很多问题,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慢慢来吧。 她这算是恩威并施,打个巴掌然后给甜枣,见陆宏脸上有愧疚和激动,好像没有恨意,她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差不多了。 然后道:「大人,您快请起,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问问案情有没有其他线索。 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个兇手可能是刘大海之外的人吗?」 陆宏想了想道:「兇手是用手掐死的徐珍珍,仵作检验的时候,发现掐痕上有个很特别的半圆痕迹,这个不是手指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李昭眼睛一转道:「不是手指的痕迹,那就是别的东西的痕迹,那为什么手指上会有别的东西呢?」 陆宏听了眼睛一亮,后大叫道:「夫人啊,您可真是了不得,下官有突破口。」 李昭一愣,后蓦然笑了:「是啊,手指上能有什么东西,饰品。」 **** 傍晚过了饭口,店里打烊了了一半,只需要伙计忙碌就行。 田美娘知道这时候父亲会回屋歇息一会。 她想问父亲大哥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于是慢慢悠悠向正房下走过去。 因为天气开始转暖,窗屉子都下了,她刚走到屋檐下,就听道屋里父亲的声音很是激动:「那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像牲口一样卖了呢?」 「你以为我想啊?这次官府吃定了我们,不给五百两不放人,咱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不把美娘嫁给老头子嫁给谁去能有这么多的彩礼? 再说,美娘已经十八了,整天跟刘大海混一起,还去过公堂,我已经对她不抱有任何希望,把她嫁了,就能把田娃救出来。 儿子不比一个赔钱的丫头重要的多? 你真的心疼女儿,可是就是因为你没用才要卖女儿,你看谁家的男人像你这么窝囊?」 接下来是母亲凌厉的声音。 田美娘眼前如打起了晴天霹雳。 她没有大哥重要? 娘要卖了她? 这不可能,她之前还在牢房里沾沾自喜,娘绝对不会卖了她的。 田美娘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主,推门而入道:「娘,你竟然要把我嫁给六十岁老头子,我是你亲生女儿啊。」 屋里田父站在地上一脸懊恼的样子。 田母站在炕上叉着腰,看着田美娘进来,他二人都有些惊慌。 随后田母很快镇定下来:「这怎么是卖呢? 人家是员外家,好歹出身比咱们好,你不是一直想脱离商户吗? 而且人家是顶顶会疼女人的,嫁进去就等于享清福,他早就看中了你,更不会亏待你,娘这也是为你好,你别不知道好赖。」 如果这是十六岁的小伙子那是为她好。 六十八岁的老头子能是吗? 田美娘闹起来。 田母骂道:「不嫁不行,蒋三姑都不愿意给你说媒,这还是我求人家求来的。」 可是那天她还在骂蒋三姑有眼无珠。 田美娘哭的更厉害了。 然后看下田父,田父根本就管不了妻子,还担心儿子,抹着眼泪道:「不然也真的拿不出来五百两银子,你大哥怎么办啊?」 田美娘的再一次被晴天霹雳霹中,连老实巴交的爹都不帮着她了吗?
第五百三十七章 田娃倒打一耙 田美娘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遗弃的婴儿,痛苦,无助。 她一直以为娘是最疼她的呢,但是还不如一个杀人犯大哥。 对,举报大哥,只要大哥死了,就不用管这个人了。 可是她刚想到这里就被自己的恐怖想法吓到了,不能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了,跟家人结了仇,她以后的生计怎么办? 而且怕是大哥判死刑的话,会需要更多的银子打点,那时候还是会卖掉她。 思来想去,竟然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田美娘更恨李昭了,如果不是她,兴许她还能有杨大爷撑腰,现在可怎么办? 哭着哭着脑中灵光一闪,跟大哥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明明见过大哥拇指上有个玉扳指,感觉价格不菲,但是探监的时候怎么没了呢? 犯人被关起来的时候会搜身,值钱的东西会被衙役贪墨,大哥应该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把东西藏起来了吧? 田美娘抱着侥倖心理,对田父道:「爹,再带我去见大哥,我能给你们拿出银子,谁也别想卖我。」 **** 公廨里,陆宏意外的看着王帅:「那个小鹦鹉真的说,田娃身上有个扳指?这他都知道?」 因为尸体上的特殊痕迹,饰品显然成了罪证的关键。 陆宏这一天正在想是什么饰品呢,人家就送来了证据。 说完,他暗暗嘆口气,又道:「还是不如人家,人家就是有法子知道更多的消息,这应该不是地位的原因,就是细心,能力。」 王帅隐约感觉到大人在夸奖那位夫人。 他问道:「大人,那位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从田家那里探听出来的消息,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吧?」 陆宏眯眼看着王帅:「好好办你的事,知道的多死得快不懂?啥都想知道,去找扳指。」 王帅:「……」 大人一定是在为他着想。 **** 王帅在一个狱卒那里找到了玉扳指。 田娃是机灵,把扳指藏在袜子里。 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老狱卒还不知道他这个伎俩? 入狱当天就找到了,然后占为己有没有上报,就差去当了换钱了,还好王帅动作快一步。 拿到了扳指,对着徐珍珍的尸体一对,那个奇怪的痕迹正好是扳指造成的。 这可是确凿的证据了,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田娃休想抵赖。 又给他用了大刑,他很快就招供,但是供词中他说他和徐珍珍在暗地里交往,徐珍珍拿过她的钱,但是最后不跟他好了,所以他气不过,才去找徐珍珍,然后徐珍珍羞辱他,他才失手杀人。 如果是这样,和无故杀人的量刑完全不一样。 本来女子地位就低,又是女人先撩拨男人,就算被杀,也不一定非要死刑了。 田娃咬住这个供词不放,徐长远那边又无法证明女儿和田娃没有关系,所以案子还要公开审理一次。 这个消息李昭先事从顾岚青那里得到的,因为顾岚青去见徐长远了,徐长远因为田娃的供词,差点没气死。 随后很快的,小鹦鹉从外面回来,也证实了这个传闻是真的。 李昭听了简直气的双手发抖:「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他一个鳏夫,还是害死老婆的兇手,珍珍才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跟他有牵扯,无赖,纯属无赖。」 小鹦鹉道:「人都杀了,死无对证,他还是什么无赖?畜生。」 所以才气愤,死无对证,凭他怎么说。 但是更让李昭气氛的还在后头。 不知道是谁看她的报纸生意好,偷偷也办报。 当天下午,她就看到了关于徐珍珍死亡的头条新闻。 新闻里还原事件真相,就把天娃的供词说了。 这回明明是田娃起了歹意杀人,罪大恶极,但是不明真相的人都开始骂徐珍珍,朝三暮四逗男人,死有余辜。 这个报纸虽然没有他们的报纸印刷的多,但是三百份,这种新鲜事物就足以掀起风浪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街上明明了解徐珍珍的人,都开始觉得真有其事,他们还拉出徐珍珍跟别的男人说过话,因此才甩掉田娃的所谓证据。更说徐珍珍不还田娃的钱,田娃才杀她的,现在又害得田娃坐牢,真是个祸水。 闹了半天杀人的人还成了无辜受害者了。 李昭坐在椅子上在想如何还珍珍一个公道,这时候王嫂子从外面进来,还跟着她的那群小姐妹。 这人总说李昭坏话,秦姑姑起了防备之心的站起来。 李昭蹙眉问道:「你们是要买报?我这只批发,不单卖。」 这也是她现在喜欢跟人吵架的原因。 以前她做玉器,谁都可能成为客人,所以谁都不得罪。 现在她是供货商了,跟这些人没直接的金钱关系。 王嫂子脸上带着讥讽的笑道:「你不是说徐珍珍干净完美吗?这下好了,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们来就是想告诉你,行为检点些,不然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李昭二话没说,一个箭步窜到王嫂子面前,抬手就是两巴掌。 王嫂子尖叫道:「为什么又打我?明明是你自己的错。」 李昭道:「我说了,谁敢说我,我就打耳刮子抽她。 你连我为什么打你你都不知道吗? 那好,现在来挑衅我,等官府审问过后,若若是证明了珍珍无辜,我见你们一个,还要再打一顿。」 「你!」 李昭吼道:「还不快滚。」 王嫂子等人如鸟兽状,他们到了外面,李昭还能听见她们抱怨:「我就说别来吧,她哪里是讲道理的主……」 还成了她不讲道理了。 秦姑姑见娘娘脸上能滴黑水,劝慰道:「老天自有公道,太太,我们等着陆大人宣判结果吧。」 李昭点头,她已经跟陆宏谈了那么多,希望这次陆宏不要让她失望,也不要让死者没有公道。 *** 三月十八,这对于徐长远来说,是个沉重而又重要的日子。 田娃虽然招供承认杀人,但是动机有了变数,可能会影响最终结果,所以大理寺要公开审理。 审问就在这一天,一个天空阴沉,细雨绵绵的日子里。
第五百三十七章 开堂审案 徐长远如今的精神状态就是在崩溃边缘游走。 若不是因为女儿大仇未报,可能他都撑不下去了。 而徐氏李昭见识过,人可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是自私自利很肯定,而且事情拎不清,所以她之前让顾岚青问了徐长远,过堂要顾岚青和小鹦鹉陪着,正好小鹦鹉也算证人之一。 而李昭和秦姑姑也关了铺子,来看审问。 他们一行人是一起过来的。 虽然天气不好,但是因为之前有报纸报导过这件事,国民关注度很高,大理寺附近的居民还是有打着伞过来的。 剩下的就是太僕寺街的住户,毕竟是自己身边人的事情。 李昭下车的时候看见田家三口也来了,而且恰好走个对面。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田母看着徐长远骂道:「都是你养得好闺女害了我儿子,今日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这可真是无耻到了极限,田娃杀人还成了旁人引诱的了? 徐长远本来丧女就心灰意冷,命他都不想要,冲过去就想打人。 他可是文人啊,文人动手有辱斯文,可见被逼到什么地步。 顾岚青和小鹦鹉知道这是大理寺地界,不能让徐长远出事,于是二人把人抱住了。 田母却来了劲:「怎么样,还想打人啊,女儿害我儿子不够,你还想打我?」 徐长远怒吼一声:「不要拦着我。」 现在放开他,他杀人放火都不好说。 但是为了田母这种人,搭上自己的命和人生就不值得。 李昭冲过去,拎着田母的脖领子,抬手就是两巴掌。 田家人向来都是欺软怕硬,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个李昭厉害。 而且李昭每天都穿的精緻,画着好看的妆容,气质清冷让人不可攀附。 这些都成为了李昭的盔甲,田母很怕李昭。 被打了不敢还手,但是面子得要,田母捂着脸道:「你凭什么打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抬手就打人?」 田美娘也走过来,瞪着眼睛看李昭。 李昭道:「你再用言语激怒人,杀了你都没人给你偿命你信不信? 再敢出言不逊,我都懒得打你。」 就是要杀了她? 田母脖子缩了缩。 但是周围围了不少人,面子还是重要。 她道:「我说的是事实,你凭什么打人。」 李昭道:「衙门还没结案呢,什么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儿子杀人,穷凶极恶。 别说珍珍不可能跟她有任何瓜葛。 就你这种老虔婆,看不惯你的人多了,有人杀你吗? 你儿子杀人没得洗,珍珍一个老实姑娘不可能跟他有牵扯,他若是不得到应有的下场,我去告御状都不会平息这件事。」 她这又是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说的周围有人拍手叫好。 徐长远因为有人站在他这边,心理没那么孤单,怒气也发出去一些,终于冷静了。 田父在一旁拉着田母的衣襟:「你少说两句。」 田母实在怕李昭打她,找到了台阶,不服气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往前面走了。 李昭回头看着徐长远道:「放心,公道在人心,大理寺肯定能还珍珍一个公道。」 徐长远擦着眼角道:「不然我死不瞑目。」 很快的大堂的大门开了,有衙役出来,涉案人员全部被衙役召唤进去,等这些人进去后,衙役就把门挡住了,外面人进不去,只能看。 李昭和秦姑姑不算是证人,所以就站在最前面。 身边闹哄哄的,突然有人推她,她回头一看,是两个很瘦的年轻人在往前面挤。 那两个人把她的位置占了,然后激动的讨论着:「站的前一点才能写的清楚。」 「你带笔了吗?可都记好了。」 怎么听怎么像是採风的记者。 李昭暗暗记下来,应该就是模仿她的那一家。 但是不管是谁,挤了她的位置可不行。 李昭拔下头上的簪子,攥成一个尖在外面,卯足了劲往旁边一扎。 她身边的那个男子腰疼了一下立即哎呦一声。 回头见她是女人,愤怒的道:「你干什么?找打啊?」 李昭簪子对准了他:「你可以说让一让,但是不能仗着自己是男人就硬挤我,给我站一边去,不然我扎死你。」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女人。 两个男人嘴里骂了句:「又不是你家大炕。」 但还是走了。 李昭和秦姑姑又站回去,秦姑姑道:「太太,下次有这种事您叫奴婢来,咱们还有人呢。」 通常上位者都是话少的,喜欢把事情交给有眼色的下人做。 可是她始终认识不到她是个皇后。 就这草根命了。 李昭笑了笑道:「没事,这样说明我好养活,所以大爷才爱养我啊,多省事。」 提到他们招人稀罕的万岁爷,秦姑姑也笑了:也不知道大爷什么时候回来,别说娘娘,她都有点想念大爷了。 秦姑姑后面的人还没想完,大堂上陆宏从后院出来了。 衙役们喊着「威武……」 语气和语调都是那么的肃杀,又很绵长。 这一段过后,四周鸦雀无声。 陆宏一拍惊堂木:「带嫌犯田娃上堂。」 田娃被带上来,身上有血迹,站在右边的田家一家中立即穿出哭声:「我的儿……」 然后是陆宏重申公堂纪律。 秦姑姑看着低头老老实实跪在地面的田娃,心里不免起了担心之情。 那田家人个个都会装,田娃现在看起来很委屈。 她低声问道:「娘娘,不会被人同情就不杀他了吧?」 李昭道:「我们要相信律法公正,如果天下皆是黑暗的,人类社会早不復存在了。」 所以人间是有正义的。 她相信已经锁定了目标,陆宏会秉公执法。 堂上,陆宏问道:「田娃,你是如何杀害徐珍珍的,为什么杀人,老实交代。」 情节都交代的能对上,但是田娃都尽量给自己找藉口。 到说到杀人动机的时候,他道:「我们真的私下里在交往,别看她年纪小,但是骗人的手段什么都会,她说他父亲挣钱辛苦,还准备下场,所以想替家里分担一下,要找活计做,我能忍心让她一个小女孩抛头露面吗?就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谁知道她拿了银子就不认我了。我这才生气,杀了她。」
第五百三十八章 认定田娃撒谎 徐长远哪里容得下旁人这么编排女儿。 怒道:「死无对证,我女儿懂事乖巧,从来不和男人多说一句话的,怎么可能跟你这种无赖有瓜葛,我家也没见过你的钱。」 田娃道:「徐先生,你家里有多穷你也不是不知道,街坊邻居都知道,小女孩正是见世面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拿我的钱。」 哪个男人受得了别人说自己穷? 穷在社会上代表的就是无能。 而无能让女儿去管男人要钱? 那不是让自己的孩子去卖? 徐长远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事,四十岁的男人,一下子就哭了。 外面的人群也乱了,因为之前有报纸刊登成新闻,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徐珍珍不对,所以现在有同情徐长远的,但是更多的是指责这个男人没有教育好孩子。 秦姑姑听的肺都要气炸了,拉着李昭的袖子,她不知道这样的行为能有什么用,但是就是感觉娘娘能解决这个问题。 李昭道:「听大人的。」 陆宏黑着脸一拍惊堂木:「肃静。」 衙役们肃杀的声音又起:「威武……」 周围瞬间静下来了。 陆宏看着徐长远道:「原告苦主,案情的谁是谁非本官会判断,本官没用问到你的时候,不准说话,明白了吗?」 徐长远擦着眼睛哭。 这样可怜,陆宏也不想难为他,看向其他人:「都记住了,本官没问到你们,谁都不许出声。」 田家人欺软怕硬,齐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陆宏这才看下田娃,道:「你的意思,你是激愤杀人,因为徐珍珍拿了你的钱,但是徐珍珍死的时候下身赤裸,死亡的被褥上有下体血迹和精斑,显然是糟人侮辱,你既然是激愤杀人,为什么又强姦他人?」 拿钱不给把人杀了,激愤杀人,这种偏激的行为有些人倒是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还要姦污人家? 说不通了吧? 也有见色起意的嫌疑。 田娃听着陆宏那威严的声音,心下一阵阵打鼓,语气也慌了:「那是,那是因为,她勾引我啊,拿了我的钱,不就是想跟我好,最后还不跟我好了,我气不过。」 陆宏眼中凶光一闪,又问道:「你说徐珍珍勾引你,但是你的胳膊手上,明显许多抓痕,现场也有非常严重的反抗迹象,如果她勾引你,会如此反抗吗?」 田娃道:「那是因为,因为,她是图财,所以反悔了才反抗。」 陆宏道:「尸体是死者留下的最后遗言,田娃,尽管死无对证,但是徐珍珍的尸体上伤痕累累,可见她反抗的有多么激烈。 就是在抛尸的时候,她的胳膊为什么垂不下去? 因为这是人死的时候,意志力却还没有放弃,她到死都没放弃反抗,这样的姑娘,你说她会图你的财?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而再看你的行为,先奸后杀,能想到抛尸投井,每一处无不显示出你阴沉冷静的心理,那么你现在来编瞎话希望案情向着对你有利的方向走,就不足为奇了。」 旁人说这些话可能不足以令人信服。 但是公堂上的审判大人都觉得杀人手法残忍,这还能是一个激愤杀人说得过去的吗? 四周迁怒徐珍珍的人,开始偏向于徐珍珍了,毕竟杀人的手法太兇残了。 听着议论声,秦姑姑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田娃见势不好,忙道:「大人,您不能因为这些就认为徐珍珍没有责任啊。」 陆宏道:「你不懂得刑名,当然觉得不能凭这些当证据,但其实这些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不过呢,本官也想让你心服口服。 那么本官再问你,你和徐珍珍在交往,你有什么证人证据?」 田娃真心慌了,道:「证据,那个,我们是暗中交往,她怕她爹不同意,让我先别说。」 徐长远的牙齿都咬出响声来。 陆宏又问道:「那你给她银子,这总有迹可循吧?你好逸恶劳无所事事,你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田娃想都不想:「我娘给的。」 陆宏道:「你家里是开食肆铺子的,东西加一起也用不到花银子,倒是铜钱收的多,所以这银子你是给的零的还是整的?从哪里兑换的?」 这种细节哪里有?本来都是田娃编的。 田娃支支吾吾,旁人已经听出了其中蹊跷。 田母用急切的目光看着儿子,怎么能说是她给的呢?如果是她给的,得去钱庄取,也要手续的。 田娃在陆宏的咄咄逼问下脑中灵光一闪,道:「是我赢的,赌场赢的。」 陆宏语气中有些冷笑:「好,哪个堵场?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肯定记得清楚? 什么时候赢得,本官这就让人去採证。」 赌场已经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如果他说出地点,这个赌坊就会被查封,而能开赌坊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破坏人家生意,他一家五口可能都要被杀。 而且他也根本没有赢过这个钱。 田娃急的满头是汗,心想我当时说二十两银子本来是想让别人厌恶徐珍珍,怎么就因为这数目不小,反被难住了呢? 他说不出来话。 陆宏眼睛一瞪,一拍惊堂木道:「阴险小人,寡廉鲜耻,杀害无辜幼女还要倒打一耙,简直禽兽不如,你这种奸诈之人本官看的多了知道吗。」 所以不是专业犯罪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刑名? 如果按照这个评价走,接下来田娃会被判死罪吧? 田娃大唿冤枉。 陆宏看着门口处那一点红色身影,心想你如果冤枉,本官就要掉乌纱了。 他脸上的怒意不减又增,又极其深沉振奋人心的语气道:」大胆田娃,还敢狡辩? 本官还要让你心服口服,一定要还徐珍珍一个公道。」 说完叫着王帅:「把田娃的所有证词全部记录在案,然后传证人。」 王帅心想,大人今天特别威武。 随后喊道:「传证人上堂。」 在开庭之前,陆宏让衙役走访了徐珍珍的邻居,把这些人叫上来了,问的都是徐珍珍的风评。 徐珍珍风平很好,谁都不肯相信徐珍珍会和田娃有瓜葛。 徐珍珍有个很好的玩伴,那个女孩子痛哭流涕的说,她天天都会跟徐珍珍见面,从来没见过田娃这样一个人找徐珍珍。 街坊们的言语质朴又充满感情,没有一个人说徐珍珍不好,反而都数落田娃一家子的恶性。 再加上尸体的痕迹。 孰是孰非,不用人再说,已经十分明显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又一场邂逅 所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所以替死人伸冤有什么用,人也回不过来。 但是必须得给活着的人一个公道。 活着的人,死了女儿,已经是人间大不幸,不可以再让他觉得世界黑暗,世人都不辩是非。 争取了大多数人的立场,让行兇者付出代价,这就是为什么要有公堂的原因。 证人们一出,田娃的罪行无所遁形,也罪无可恕。 但是要如何量刑,陆宏在田娃终于认罪的时候思考着。 刑法中死刑分很多种。 大多数都先判个死刑,然后等着秋后问斩,为什么是秋后呢?因为秋天需要男人收割,干完活再死。 不过为了彰显皇帝的仁厚,很多人可能不会死。 死刑的复合非常严格,是因为尊重生命,秋后问斩之前,行刑部门会将问斩的名单呈给皇上,皇上不会让所有人都死,要在上面划勾,打了红勾的,就是必须死了,没有打勾的,遇到大赦天下的时候,还能放出来。 至于勾谁,看皇上喜好,没有规律。 田娃可以判个秋后问斩。 但是皇后娘娘一直盯着这件事,徐珍珍都已经死了,再留田娃半年? 到时候皇上如果忘了打勾,这人岂不是就被放出去了。 那样皇后肯定会怪罪。 陆宏想到这里,道;「田娃穷凶极恶,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而且基本没有悔过态度,阴险狡诈,实属罪大恶极,不斩立决不足以平民愤,枭首!」 宣判完又想,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他没复合就杀人,那就找皇后求情,反正他们是一家的。 陆宏的话音落下,记录的人也跟着动笔。 王帅将枭首两个字郑重的写在卷宗判决那一页,然后找文书盖章。 上面刑名都忙碌中。 田娃在下面吓傻了,身子一瘫,哭都忘了哭。 田母则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而徐长远那边呢,知道女儿的大仇得报,嗷的一声,没哭出来,人就直接晕过去了。 陆宏还要叫大夫给他急救,大夫说是伤心至极,所以晕厥,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陆宏多少也放心点,让家属赶紧把人带回去医治…… 不说里面,外面的人因为知道事情的真相,都开始同情徐长远和徐珍珍,议论纷纷,还有人扔东西打田娃的。 秦姑姑一口浊气唿出,终于神清气爽,然后看向李昭道:「太太说的是,还是应该相信大人,今日陆大人好威风,只是不知道如果没有太太在场,他会不会这么卖力?」 会的。 因为没有她,也会有人别人。 这世上阴阳是抱负而生的,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反抗。 哪里有执法不严,哪里就会有找茬的。 因为有黑暗,所以才有光明。 因为有黑暗,所以才有正义。 今日这样的冤情,如果她看不见,也会有正义之士看见,人间是有公正的,要相信。 李昭抬眼看到宋涵佩在帮顾岚青和小鹦鹉抬着徐长远,笑了,看吧,那不就是公正? 她没有跟秦姑姑多解释,低声道:「派人去告诉陆宏,田娃斩立决拖延一个月。」 秦姑姑不解:「这么便宜他?」 这怎么能是便宜呢? 有些时候,人可以生不如死的,田娃应该还没有尝过和别的犯人同牢房的滋味。 他不是姦杀别人? 而牢房中那些长年不见天日的大汉,最看不起的就是强姦之人,有他的苦头。 而至于为什么要留着她。 李昭想到田家一家,低头一笑,模样温柔不失欣喜,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羞涩的事,道:「总之,听我的。」 秦姑姑却打了个激灵,娘娘这么笑从来都不是害羞,她要算计人了。 **** 宣判已经结束,该关押的关押,该放人的放人,衙门口两扇漆黑的大门,就这么缓缓的关上了。 围观的人也要散了。 大家都回身往外走,这时候才感觉到小雨绵绵,浇的身上都湿漉漉了。 秦姑姑去叫人,李昭把纸伞交给了她,她自己将披风盖在头上,像是她以前在现代时遇到小雨,就这么撑着衣服混入人群。 她那时候是多么的讨厌阴天,但是却不讨厌下雨。 她喜欢这样绵绵的小雨,空气一新,四周都是被老天爷洗过的,那时候的板油路面也都深沉干净。 人们都不出门,静的让人忘记了时间。 所以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雨,她很少躲避,会故意顶着雨在路上行走。 如今雨好想还是那场雨,但是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京城的路面啊,大多数都是泥的,一下雨什么都有,很是骯脏。 李昭这次没有心情看雨,而是直奔马车。 就在她低头快走的时候,身子突然被刮到,她趔趄一下,站稳后回头看,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在这时候停下。 那人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碰到您了?小姐您没事吧?」 李昭愣愣的看着他。 那人见她如此,神色很是急切:「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着急走路根本没看前方,这样,如果我碰到您哪里,我赔好吗?」 可能赔不起了。 赔不起她此刻的心情。 他身穿白色缎子面披风,一把白色山水画的百褶伞,头顶网巾束髮,没有戴冠,而是别着一根碧玉色的髮簪。 全身素色,唯有那一抹淡绿,在这京华烟雨中,像是云海之中突出的一点山峰,飘飘渺渺,宛若仙人。 他的相貌也是很英俊的。 菱角分明的脸颊,那薄薄的眼皮和嘴唇,显得他及其斯文儒雅。 还有那双眼睛,清澈剔透,如含着一汪春水,就算不笑,也给人以平静亲切的感觉,是那么的勾人。 当年,就是这样的雨中,就是这样的天气。 她躲在校舍的屋檐下避(^^)看雨,这双眼睛就躲在她身边。 然后他笑着说:「这雨下的不大,其实蛮好看的。」 她说:「嗯。」 然后他们就开始交往了,因为她没逃过那双眼睛的勾引。 所以这个人就是杨宸。 不,是跟杨宸长得一样的人。 因为杨宸是不会跟他这样客气的,杨宸如果撞了她,怕她摔倒,应该会扶着她。 而不是这么陌生有些担心的说,我赔给你。 「小姐,小姐?你真的没事吧?」
第五百四十章 狼狈的上辈子 李昭被急切的声音拉回到现实,这才发觉自己眼睛有点热。 还好是下雨,别人肯定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摇着头道:「没关系,没有撞到,不用你赔。」 说完转过身走了。 那人不是杨宸,这也不是现代,就是长得极其想像而已,她没有必要把现在美好的生活代入到当年糟糕的情绪当中,嗯,就这样。 宁王看着李昭的匆匆跑走的背影,脸上惊慌尴尬的神色慢慢凝结,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和不甘。 他放下伞喃喃道;「阿昭,我确定那是你,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 这个世界真的有个人跟杨宸长得一摸一样,李昭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头还有更复杂的情绪。 这种情绪包含一点点的怨怼和欢喜,但是更多的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和杨宸是大学同学,他们都是学社会学的。 这个科目很偏,也就预示着工作岗位很少,但也预示着,如果有合适的岗位会非常特别和重要。 所以他们后来都在政府部门做科研。 她的父母去世的早,在姨妈和姨夫家长大,高中之前的学费也都是姨妈和姨夫出的。 所以她家的条件很不好。 杨宸是县里的,父亲都是基层公务员,比她的条件好。 但是跟那种一线城市比,还是农村,还是太落后了。 他们两个工作三年,但是没办法在城市里安家。 杨宸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人,他要在仕途上走的更远,更高,所以跟他们局长的侄女结婚了。 这个女孩子的父亲,是比他们局长职务更高的人,然后把杨宸提干,安排到了国家信息部,是个非常有前途的位置,以后干好了,可能会成为上新闻的那些领导人。 他一向是个有抱负的人,所以能干好。 但是他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她的事,他偷偷的跟别人结婚,还一直瞒着她。 他还是以未婚夫的名义跟她相处,他不让她知道他已经结婚有妻子了。 她提到结婚的时候,他说要给她在城市里一个家,然后再结婚。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们从大学一见钟情,十年的感情,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欺骗她。 因为他实在伪装的太好了。 他将他的房产和存款都存在她的名下,给她编织美好的未来,甚至他们孩子的名字他都早早想好,叫做杨怀瑾和杨握瑜,他说要生两个,怀瑾握瑜,每个人都要有内秀,成为国家的栋樑。 给你钱财,对你许诺未来,从来都是呵护着你,谁能想到他在做这些事的事情,其实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直到他出在在她面前的时间越来越少,她的电话他总是不接……再后来他的妻子出现在她面前,说她是个小三,说他转移婚内财产要告她侵权……让她不知所措狼狈不堪。 这些事摆在眼前,她震惊的程度不亚于穿越过来。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责怪杨宸。 杨宸告诉她,其实他在卖身,卖给妻子,博个前程,但是是为了给她一个家。 已经没办法评价了,一个当之无愧的渣男,但是他在背叛全世界,可是对你还挺照顾的。 所以她最后没责怪他。 还了他给她的一切,反正她也没用过,然后离开了单位,去国外留学,重头开始,回国后在证券公司做精算师。 这也是她和杨宸的不同之处。 杨宸急功近利,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 但是她还是觉得,富贵由命,但是先努力再说,实在不成也算了,不就一辈子吗? 其实以前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不同,但是那时候太爱了,爱情可以让你容忍一切你们的不一样。 她对杨宸是真的投入过,她想过要跟他白头到老,但是杨宸最后还是辜负了她,所以她怨怼。 但是能在这样的世界中碰到一个那边长得一样的人,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孤零零,又有点欢喜。 而之所以最多的是不知所措,是她和杨厚照的关系。 她爱杨厚照,杨厚照也爱她,但是那边世界的东西出现了,是不是有一天杨厚照会知道她的来路? 这算是她最大的秘密,他们这样相爱,她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李昭苦笑,又觉得没必要,可是因为没必要,又觉得这是欺骗。 她真是个矛盾的人。 车里秦姑姑见娘娘黑熘熘的眼珠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在放在桌边,然后嘆息一声。 秦姑姑:「……」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问道:「娘娘,担心徐先生吗?」 娘娘那么善良,现在最担心的肯定是这件事了。 李昭:「……」 她点头:「担心是肯定的了。」 但是方才不是。 她又道:「我想写田娃杀害珍珍的完整报导,真正还珍珍一个公道。」 秦姑姑问道:「是因为之前那家报馆的事?」 李昭点头。 跟风的那家报馆吃「人血馒头」,今天又派记者来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报导呢。 所以她应该还原真实事件。 至于销量和影响力,她都不怕别人超过他。 第一,她的印刷设备是别人比不了的,她的动作会更快,印出来的东西更多。 第二,她还往政府部门摊派呢不是嘛? 「可是这一切,还是要徵求徐先生的同意才行。」 秦姑姑道:「感觉徐先生为了珍珍,能让您写,我们也是为了他好啊。」 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好不好的他可能不在意吧? 但是必须要让活着的人明白,杀人者才罪无可恕,受害人哪怕有小错误,都不能成为被杀的理由,何况珍珍连小错误都没犯。 **** 李昭和秦姑姑回到报馆不久,顾岚青和宋涵佩进来了。 宋涵佩因为杨厚照那句,没事也少来,几乎就不来了。 人家也是有脸有皮的男人,干什么要受别人数落呢。 所以这次他过来,李昭还挺奇怪的,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跟顾岚青一起送徐长远回家,然后顾岚青说了他们报馆的现状。 宋涵佩道:「李娘子,您也聘我做您的记者吧,顾兄在徐家跟徐先生说要报导珍珍的事,徐先生同意了,我想跟顾兄一起写这篇文章。」
第五百四十一章 控制舆论 李昭倒是信得过宋涵佩,雇他没关系。 但是宋涵佩不是差钱的人,何况他要忙着复习考试,还有小半年就要下场了。 「可是您时间够用吗?」 宋涵佩点头道:「不耽误,八股文也要写时事,再说人就是要逼一逼自己,才能自己一天到底能做多少事。」 李昭算计着,宋涵佩以前下过场,复习考试三个月够用了,让他先试一两个月,体会的国计民生多了,文章才能言之有物,所以确实不见的是坏事。 她点了她:「既然徐先生已经同意,你们就写吧。」 然后看下顾岚青:「你应该知道我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帮我表达出来。」 她的中心思想有两个。 女人遇到坏人要懂得反抗。 坏人伤害的都是老实人,跟穿的多少行为作风无关。 顾岚青点着头:「放心娘子,咱们家报纸的宗旨是什么我一直记得呢,我们这就去写。」 她办报是为了引导舆论,当然要往好的方向写。 李昭又给了宋涵佩和顾岚青一摞资料,是让秦姑姑从大理寺拿来的,她说的坏人只欺负老实人可是有大数据支持的,不是她胡说。 这都是大理寺的案例。 但是古人的案例和现代的就没办法比了,古人有多少个女人受害都是不出声的,他们根本不报案,例子也就不多,聊胜于无。 顾岚青和宋涵佩拿到资料后开始整理和商量,看到两个人头挨头的背影,李昭突然觉得很幸福,果然还是要控制舆论啊,明天她就能替珍珍彻底平反,这也是整治国民素质的一个突破口。 她相信好的引导,像王嫂子那用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 明日要出版的东西搞定了。 李昭又把小鹦鹉叫来:「徐先生那边沉冤得雪,肯定会想女儿,现在是最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去看着点,别让人想不开。」 徐先生已经四十岁了,丧妻丧女,命运对他确实太残忍,他不想活李昭都能理解,但是日子再苦也要挺过来,挺一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境遇,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 小鹦鹉道:「不是小的不想去,是小的一去,徐先生就会想起珍珍没有到家,所以会难过,还是让秦姑姑去吧。」 秦姑姑是二十五岁的女人,怎么能去安慰一个中年男人呢。 李昭想了想,还是让小鹦鹉派人盯着徐长远,别想不开自杀了就行,至于心理开导,等顾岚青写完了稿子,让顾岚青去,这样比较好。 于是她把事情交代下去了。 都安排好,她开始排版她的版块。 忙了一会,秦姑姑从门口走了回来,然后趴在她桌前低声道:「太太,您留着田娃半个月,是不是就为了抄田家的家啊?」 李昭抬起头,蓦然就笑了,眼里带着好奇的目光问道:「对面出事了?」 秦姑姑点点头:「闹呢。」 **** 田母不肯从衙门里回来,就怕儿子死了,她就那么一个儿子啊,还指望养老送终呢。 好在遇到一个牢房的狱卒,给她通了气,田娃还有一个月时间能拖,但是大人为什么会延迟这一个月?就是等孝敬呢。 孝敬到位,人就能偷偷跟死囚换了,然后放出来。 田母觉得这是真的,所以她回来凑孝敬。 但是狱卒说孝敬大人物的,还是买命,少说也要一千两,他们家铺子都卖了也凑不了那么多。 亲戚知道田娃的为人还不借。 田母把目光放在了甜美娘身上,只能牺牲女儿了。 屋子里,父亲先哭的泣不成声,甜美娘发现母亲打量她的目光如饿狼看着猎物,她失控的吼道:「娘,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大哥被判死刑不可能给放出了了,那狱卒就是在骗你,陆大人什么时候收受过贿赂?」 狱卒偷偷说钱的时候,甜美娘和田父都在场。 听了女儿的话,田母不愿意了,道:「你们爷俩办多少事不都是人家帮忙的,怎么可能骗人? 你这女子就是太自私,你大哥要死了命你都不救,不然你能嫁给谁?」 所以田母打量女儿那两道光,就是在盘算把女儿嫁给土财主当小妾。 田美娘之前想要玉扳指给自己脱身,后来不了了之。 她以为大哥死刑这件事就过了。 但是一看母亲想捞大哥出来,就明白不可能。 她坐在地上打滚:「我也是你生的吧,我凭什么为了一个杀人犯毁掉自己的终身?」 田母道:「你是我肚皮爬出来的,我说嫁谁就嫁谁。 不救你大哥,你能给我们养老送终?」 甜美娘求父亲,父亲那愁眉苦脸却不表态的样,感觉也是想保儿子的。 这让甜美娘去堕入无边的深渊。 一直以来她持美行兇,母亲不管她怎么做都说好,她以为她是父母最疼爱的人,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死刑犯。 又想到宋涵佩杨大爷对她的排斥。 若不是母亲教给她,她长的好看,男人都会动心……就应该嫁给读书人…… 她能总是吃力不讨好,让谁都讨厌吗? 到头来没人聘她,名声也毁了,不然母亲想卖也没办法把她卖掉。 甜美娘哭闹一番后,又被田母锁起来,因为怕她跑了,那时候她才彻底知道自己的处境。 也知道一辈子可能要了,但是后悔,还是太迟。 ………… 傍晚时分,宋涵佩和顾岚青写好了稿件,然后拿给李昭审核。 李昭发展他们把官府失职这块写的特别详细,也义正严辞的做了点评。 其实珍珍的死亡,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徐长远不回来,珍珍才会出来找,如果她留珍珍,或者徐氏最后不大意,珍珍都可能不会死。 但是俗话说的好,只有天天做贼,没有日日防贼的。 徐长远和她还有徐氏,真的有责任吗? 人活在世,谁都难免会有失误,是谁都难免,每个人都会有失误的,这是人类的进化漏洞。 但是不能因为别人失误有人就杀人吧? 所以明明是坏人太坏。 但话又说回来,阴阳抱负而生,有极好的人,就会有极坏的人,没有为什么,基因激素控制的,不可理解也不必理解,他们就是坏。 这种坏必须要有权利部分管制和严惩。 所以归根结底,要对这件事情负责的就是田娃和政府。
第五百四十二章 刘大海找李昭求情 但是李昭却不能让宋涵佩他们这么写。 她道:「我报官官府没重视可以写,田娃偷盗官府没抓也可以写,但是不要做点评,不要过分渲染。」 顾岚青蹙眉,宋涵佩直接道:「娘子,我敬重你的为人就是因为你直爽,敢于抗争,怎么这次提到官府你怕了?」 李昭点头:「我是怕的,你知道有人跟风办报吧? 咱们写,以后就会有很多人写。 而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你知道舆论煽动民众反政府,会引起怎么样的后果吗?」 宋涵佩蹙眉,又做恭听之状。 李昭暗暗嘆息一声。 她之所以要办报,不是要亡政府呀,是拯救。 王朝会灭亡,跟党争也有关系。 东林党被魏忠贤赶出朝廷,他们没事做就做学术,做演讲,写小说文章批评政府。 试问封建政权哪个王朝没有弊端? 但是这些事一旦被带节奏,就会被人心里放大污点。 好比一个人,他除了脾气不好,但是从来没有坏过人。 那有人不断的宣传他如果对人发脾气,如果骂人,他的形象能好吗? 一个女人可能任何坏事都没做过,就是男性朋友多,她可能就要被钉在歷史的耻辱柱上。 就是这个道理,因为没有了解全部,但是放大缺点,让百姓对政府很反感。 后来的女真民族统治中原就吸取了这个教训。 所以百花齐放的理学辩论文化,最后被文字狱都扼杀了。 变成了禁锢思想的时代,反而女真统治的很稳定。 这都说明舆论的重要性。 而如今蒙古未除,海盗盛行,女真部落开始勤劳的卖毛皮准备发家致富的时候,他们开始反政府,这合适嘛? 她并不是贵族阶级的保护者,她自己就是八辈贫农的后代,所以她不是为了遮丑,但是必须要保证政权稳定。 一个统一的国家对人们来说多重要啊? 李昭把舆论的重要性跟二人解释了。 然后道:「朝廷的官员也是人,在改革没有完成之前先给他们一次改正的机会,如果朝廷都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下面人却还偷懒耍滑,咱们再揭发他们不迟。 舆论应该是起到监督作用的,而不是煽动作用。」 好好的讲道理,大家都能懂的。 宋涵佩和顾岚青笑了,然后就改稿子了。 李昭坐回去,提着笔无意间看向门口。 如今天气变暖,门关的也晚,一个黑瘦的身影站在那里,正用怯懦的目光看着她。 这人就是刘大海。 第一次诬陷她,第二次陷害小鹦鹉。 他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人不应该做的事,胆大妄为,现在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好像她欺负他一样。 李昭就算是皇后,应该爱民如子,但是也懒得理这种人。 叫着秦姑姑:「没人出去就把门关了吧。」 秦姑姑也看到了刘大海,哎了一声就去赶人:「你怎么在这?快滚。」 刘大海因为瘦,一下子就钻进来,直接跪在门口:「李娘子,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美娘吧。」 李昭坐着没动,宋涵佩和顾岚青在前面的桌子站起来。 宋涵佩是热心人啊,问道:「刘大海,你干什么?田美娘的事怎么求到娘子头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大海就是田美娘忠实的拥趸。 田美娘现在被她父母关起来,只有刘大海关心她。 刘大海想办法去见田美娘,田美娘让刘大海来求李昭,至于为什么求李昭,因为杨大爷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杨大爷既然说李昭是他的女人,或许李昭就能找到杨大爷。 钱三郎的事杨大爷都能解决,田娃或者不让父母卖她,杨大爷肯定很轻松就能拯救。 田美娘是打了这个算盘。 但是她出不来,刘大海是她让他去死他都会干的人,何况是求人,就来了。 面对宋涵佩的质问,刘大海直接把来意就说了。 然后跪行向李昭:「李娘子,现在唯有杨大爷能救美娘,您帮帮忙找找杨大爷,不然美娘就要嫁给老头子了。」 如果是皇帝的立场,他的子民要卖儿卖女,这是非常不好的想像,皇帝当然要管。 但是现在她的身份是贫民,杨厚照的身份是个纨绔子弟。 她们凭什么要管田家的事。 李昭道:「刘大海,你们之前污衊我的名声,田美娘还非常不高兴我和杨大爷有关系,现在还来求我?你们觉得我会帮忙吗?」 刘大海跪在地上勐磕头:「娘子,以前都是我错了,您怎么惩罚我都行,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但是您救救美娘,救救田大哥,您是善良的人。」 还扣帽子,不救成了她不善良了。 刘大海拖着一条腿,满身补丁,看着就是及其悲苦的人。 若不是屋里人都是自己人,知道他的德行,还以为是她怎么地他了,要让这样的人跪在面前磕头。 李昭瞬间变了脸,道:「我觉得你让我救田美娘已经够奇葩了,还救田娃,你知道田娃杀人了吗? 徐珍珍,也是街坊,十五岁的生命,人生还没开始呢,就死了,是田娃杀的,所以你现在还觉得田娃应该被放出来?」 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觉得田娃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刘大海却一脸无奈道;「可是不放出来田娃,美娘就会被卖掉啊。」 李昭气的将桌上的墨盘摔向刘大海,但是没打中,只是墨汁渐了田娃一身,田娃没有躲着,还是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她 李昭大怒道:「在你眼中,只有田美娘是人,旁人都不是人,都要围着你和田美娘转吗? 杀人的人为了田美娘还要被放出来,真的,我现在都想让你替田娃死了,你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你不比田娃好多少。」他还不如痛快干点坏事,直接弄死他得了。 刘大海却像听不懂一样,道:「只要美娘没事,您就是把我抓到牢里也行啊,李娘子,求您救救美娘,让杨大爷放了田娃吧。」 简直不可理喻。 李昭挥挥手,意思是让人赶紧滚蛋。 可是刘大海不走,还是一个劲的求她。
第五百四十三章 竞争对手 宋涵佩看不过去,走出来拎着刘大海的衣领,道:「既然你那么在乎田美娘,不是想救人吗?谁要卖田美娘你去求谁去,求不动就把人杀了,田美娘就没事了,去吧,不要在这里麻烦无辜的人,跟你们没关系的我们……滚!」 宋涵佩连拖带拽把刘大海扔到了屋外。 街上还有几个人,刘大海站在门口想了想,去求田家父母,人家看不起他,连话都不会跟他说一句。 去杀人? 他可不敢。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对美娘的心和一副卑贱的身体。 这样想,他一下子就跪在报馆门口。 「娘子,求求您了,求求宋公子……」 *** 秦姑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回头看向李昭道:「不走,如今街上关门晚,有人看过来了。」 而就刘大海那个样子,一声声道恳求,别人肯定以为她是怎么欺负他呢了。 竟然还跑到她的门口求宋涵佩,她是杨大爷的女人,又好像她和宋涵佩有着什么关系。 李昭气的捂着牙齿,这样的愚民刁民,她可真是难办。 小鹦鹉这时候走到她耳边道;「太太,这刘大海没有亲戚,也没什么人,死了都没人管,不然咱们……」 然后也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李昭:「……」 这小子跟秦姑姑有一拼。 她被逗笑了,然后反问二人:「看来咱们家里挺黑啊,不然你们两个怎么会这么轻车熟路?」 对杀人轻车熟路,还不是环境造就的个人?作为现代人,李昭就无法接受一言不合就杀人。 秦姑姑和小鹦鹉听的脸一红,然后二人都防备起来。 李昭点头:「以后也要整治。」 秦姑姑:「……」 小鹦鹉:「……」 他们做错了什么? **** 李昭让小鹦鹉快马加鞭,把衙役请来。 刘大海这已经是骚扰她了,要关些日子才行。 陆宏一想,反正之前刘大海做假证的时候,看他可怜没怎么判他,现在既然这人如此的冥顽不化,关个一年半载吧。 而既然官府都收监了,说明这个人人品不好,之前有些猜测是李昭欺负人的,也都对李昭改观,定然是刘大海又拎不清了。 刘大海的事件过去。 田美娘很快被田母卖给了老财主,一个四人抬的粉色小轿,田美娘从侧门进去,进去之后她就再也不是自由人,只是半个主子,半个主子的潜台词就是有一半是奴婢,那日子可想而知。 而卖了田美娘的田母,凑够了一千两银子给了官府衙役,但是半个月过去了,田娃还是没被放出来。 田母去找那衙役,那衙役一脸懊恼道:「上面正在整顿衙门,查的严,一千两银子本来狗的,但是现在还有上级要孝敬,少说也要五百两。」 见田家人觉得钱多,他又道:「那这样,你们也别救人了,钱我还给你们。」 一听钱可能返回来,田母更加信任衙门的人,女儿都卖了,一千两银子也给了,还差五百两吗? 一咬牙道:「我怎么也得救儿子出来,有个养老送终的人才行。」 衙役让她回去筹钱。 可是一千两银子都花了,这五百两,真的就不好凑了,田家亲戚都不借给他们,老本也都砸在那一千两银子里了,剩下的唯有养老的这件铺子。 偏巧有人相中了他们的铺子,说是要给五百二十两。 这可是难得的高价,田母为了救儿子,决定卖掉。 但是铺子是田父祖传的,他经营了一辈子,养家餬口,怎么捨得,就有些不同意。 田母强势,问他死了谁给养老送终?田父拗不过,就只能卖了。 卖了银子交给官府的人,第二天田娃就被当街枭首。 田母听了急晕过去,醒了才明白,这分明就是一场骗局。 他去大理寺告状,可是那衙役也跑了,官府也只是答应帮忙找人,但是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钱要回来,谁知道。 人才两空,钱父一下子就病了,他二人铺子也没了,别说看病钱,住都没地方。 投靠田美娘,田美娘不理,所以就在外面流浪…… 田家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当然这都是后话。 **** 第二日一早,报馆的报纸发出,街上争相传阅。 李昭吃完饭站在门口听发布后的舆论,都是心疼珍珍的。 有人实在气不过,开始用石头击打田家的匾额,田家人都不敢出来不说,发展到最后,越来越多的人堵田家的门口,还不让人不明真相的人到田家吃饭,长期以往,田家生意会破产,估计人也能逼疯。 不过这才是田家应该有的下场。 虽然文明社会不提倡连坐,但是田美娘可没少挑拨田娃,至于那个田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唯有田父无辜,但是自己娶的妻子,管不住也是罪过,他就当倒霉吧。 李昭看的非常舒坦,暗暗哼着小曲,见闹事的人一时半刻都不会走,她这才回到屋子里干自己的正经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宋涵佩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李昭当他今天还要上工,低头打了个招唿就又去找有趣的内容了。 宋涵佩却先到她的桌子面前,将一份报纸送到她眼皮子底下:「不是咱们家的,写了相同的内容。」 李昭以为宋涵佩是在气愤旁人抄袭他们,拿过来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 也是一篇关于徐珍珍的头条,但是跟他们的内容不同,给徐珍珍讨公道和警告世人的地方一笔带过,长篇阔论大理寺的失职。 而之前李昭跟宋涵佩和顾岚青解释过,这样做对这个国家并没有好处。 如果国将不国,人民会生活的怎么样? 李昭看报纸标题,光明日报,除了名字,连印刷在纸张的地方都跟他们京师日报一摸一样。 她蹙眉将报纸仍在桌子上。 宋涵佩问道:「娘子要怎么做?」 顾岚青听了个大概走过来,道:「娘子不是有门路,把他们报馆封了吧,完全是跟咱们学的,看咱们赚钱了。」 一个新鲜事物的兴起,当然大家都会跟风。 别说这玩意不是她首创的,就算是,也肯定止不住后面的人。 一个跟风打压下去,能阻止千百个吗? 而且生意人做买卖都不容易。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上门去 李昭想了一会,后道:「封馆我再考虑考虑,但是显然他们这么写是肯定不行的。 污衊珍珍那件事他们还没有道歉,顾公子,你去徵求徐先生的同意,然后咱们以徐家亲属的名义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这样就可以警告他们以后别乱发报导,至于攻击大理寺这件事,堵不如梳,我让人警告他们一二,然后让小鹦鹉联繫大理寺卿,咱们报纸给他们优秀的办案人员出个特别版,宣传一下正面形象,就能把不良之风打压下去了。」 她一席话落下后顾岚青和宋涵佩都很安静,然后面面相觑。 李昭愣了下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顾岚青摇头道:「以前觉得娘子年纪小,还是个女人……现在看,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宋涵佩也觉得,这个女人行事要比他一个男人老练。 李昭笑道:「这有什么,世上先有人才分男女老少,不要以性别取人,应该是不要用任何东西取人,我经歷的比你们多的多。」 这是真话,她见识过现代文明,并且三十岁的人,能和二十多岁的人一样吗? 她到底还是沉得住气些。 分工都分配好了。 李昭觉得带着秦姑姑去找那叫光明日报,去帮徐先生讨公道,顺便会会那家的当家人。 一打听,竟然离着不远,在跟他们隔了五条街。 李昭和秦姑姑也没僱车,穿的利索一点,二人走着去的,约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终于在幌子满街的一家客栈旁找到了光明报馆。 这报馆门面可没有他们家的大,门口进出有人,看起来挺热闹的。 等要进去的时候秦姑姑拉着李昭的胳膊道:「太太,虽然咱们人都在附近跟着,但是怕有突然状况,您进去有理说理,先不要跟人家吵架,免得咱们挨揍。」 李昭:「……」 她俩到底谁不讲理? 天天喊着咔嚓的到底是谁。 真是。 她点着头:「行了,我知道了,如果有人要打我,你可一定要挡在我面前,别让我挨揍,尤其是脸,咱们俩都得靠她吃饭。」 秦姑姑:「……」 来时候紧张的心情都没了,只剩下哈哈笑。 报馆里有人出门,看到两个女人在街上说笑,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 不过李昭脸皮厚,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的,理也没理,和秦姑姑一起进了报馆。 这件报馆前堂有半圈柜檯,里面放着纸张和一些零碎的报纸,柜檯后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计,正低头玩算盘。 柜檯对面,是长的矮几和两排靠椅,显然是待客用的。 四周墙面都煳的漂亮,尤其是墙壁挂灯很特别,李昭在宫里都没见过。 除此之外,不像他家办公印刷的都在,显得很利落。 李昭见只有一个小伙计迎人,走过去道:「您这是卖报纸的吧?」 小伙计直指门口的匾额:「不识字?」 态度不太好。 李昭也不气,人家生意太好了,所以不在乎他买一张两张吧? 她笑道:「我家是做雕版的,你们每天需要出报,要天天换雕版,非常困难吧?我家工匠多,当天就能出版,所以你们需不需要雕版啊?」 伙计一听来了精神,不过还是用狐疑的目光打量李昭,然后道:「你一个女人?」 李昭道:「女人怎么了?也不是我雕,我家有伙计,如果需要赶紧把你家能做主的找出来,别在这里当大爷了。」 通常狗眼看人低的人,会对更硬气的人低头,也就是欺软怕硬了。 小伙计总听他们掌柜的说出版太费劲,因为是日报,每天都要雕,那么多字,可要了老命了,现在解决的人来了。 小伙计一改方才的傲慢,把李昭和秦姑姑请到矮几那本坐,然后就去后堂叫人去了。 秦姑姑随着李昭坐下,然后朝着李昭竖起了拇指:「还以为太太要拿出擀面杖叫人呢。」 李昭嗔了她一眼,同行之间,敌人需要什么她还不知道? 过几天她都可以到处卖自行车了。 不一会的功夫,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小,梳着八字鬍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直裰,因为个子瘦小,宽大的下摆显的人更单薄,好像风一吹就跑了,但是也正是因此,很是斯文,像个儒者。 李昭和秦姑姑前后站起。 李昭道:「您是这里说了算的人?「 这男人打量了一下李昭,但是痕迹很淡,若不是李昭对上他的目光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他道:「小姐叫我孔先生就行,不知道小姐前来有什么事。」 李昭道;「小女子夫家姓杨,也是开报馆的,京师日报,就是小女子的产业。」 说完她挺直了腰板一站,来干什么的,想来已经很清楚了。 孔先生眼睛里似有惊讶的光,顿了下,然后道:「杨太太先请坐。」 他连称唿也都改了,看起来很客气,起码比那个小伙计客气。 李昭和秦姑姑坐下来。 然后孔先生坐在主人位置上,张开嘴,似不解的问道:「不知杨太太前来小店,有何贵干?」 明知故问,这就有些讨厌了。 李昭也不提他们抄袭跟风之事,道:「徐长远是我的雇员,他的女儿徐珍珍就算是我的人。 你们未曾经过我们的允许,就大肆报导徐珍珍的事,这还不说,竟然颠倒黑白,这给徐长远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是替徐长远来讨公道的。」 孔先生似乎因为她的来意很惊讶,他顿了下,然后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失察,但是我们今日也替徐小姐平反了,若是徐先生觉得还不妥,我们小店也甘愿赔偿。」 这个态度就更好了。 李昭本来是想借题发挥训斥人的,但是人家认错认的诚恳。 她眼睛动了下,不紧不慢道:「要多了像是我们讹诈你一样,徐先生也不指望卖女儿的事挣钱,这样,你们当天的盈利全部拿出来,捐给读不起书学子,算是为珍珍积德吧。」 龙先生犹豫下,后道:「盈利三两银子左右,现在就可以交给杨太太。」 说完就让人拿银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 又是他 其实他们就算交了这笔钱也很划算,因为他们引发了舆论,后来的报纸跟订的就会多,还打响了知名度。 不过李昭之前也说了,她阻止不了跟风。 小伙计把银子拿了出来。 李昭道:「这个捐赠还要孔先生自己来吧。 我说了,我们不是讹诈人,这银子我们碰都不会碰。 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先生,不管干什么事业,都要对得起良心,有些事不能为了钱,就颠倒黑白的报导。 还有一些东西,我说了是为先生好,先生这种掌握不好尺度的文章,还是不要发表的好。」 那孔先生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是只是一瞬间,随后又点头:「好,在下记住了。」 这样一个人,让李昭觉得拳头都打在棉花上,特别没意思。 但是看这人沉稳老城,可能是那种我嘴上都答应你,但是我就不办事的主。 那也好,如果他再带节奏,她就会封了他的馆。 王朝说起来不算有文字狱,起码不像女真那样,是因为王朝的文官很轴。 他们什么都敢骂,因为骂人,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所以被别人骂什么,也都能挺住,故而对民间文化不怎么管制。 不过像那种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的话还是不能说。 也就是说,王朝的官员不会用手中的权利来制止舆论,所以很多人说是文人误国,和这个也有关。 但是李昭可不一样,做起来不会手软的。 她该警告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于是说了告辞,就和秦姑姑站起。 孔先生这时道:「杨太太,您说的雕版之事,咱们能否好好谈一谈?」 李昭挑眉。 孔先生露出他们进门以来第一个笑容,淡淡的,但是带着讨好,他道:「我知道太太用的印刷雕版和我们不一样。」 是啊,她用的是蜡纸。 李昭心想难道他什么都说好,是看中了我的技术? 她是皇后,并不是为了赚钱,有技术是应该广而告之,这样民间的工业才能发达,所以她不排斥把技术交出去。 但是也得看看这人是什么样的人。 李昭眼睛又动了动,道:「在商言商,您想要我的雕版技术?」 龙先生道:「您肯卖吗?」 李昭反问道:「您能给多少钱呢?」 在这时候,她好想看到孔先生的眼珠向外瞟,不过一转即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接下来孔先生道:「价格方面,在下说了也不算,但是我家大爷对您家的技术非常有诚意,想谈一谈。」 搞了半天,他还不是说了算的啊? 那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不说白说了? 难怪这人什么都应承。 李昭脸色变了变,道:「这么省时省力又能多印的技术,我怎么会转给竞争对手呢?所以您给多少钱都不卖。 我还是要跟您说一下,做任何事都要讲究良心,报纸更是,您好自为之。」 说完拱拱手:「告辞。」 骗她还想要技术?哼! 李昭和秦姑姑风一般向门口走,孔先生在后面挽留她:「杨太太,杨太太。」 李昭都不理,就在秦姑姑打起帘子的时候,迎面却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李昭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等看清楚来人,因为心中意外,所以脸上表现出来的神色就十分惊讶:「又是你?」 来人正是宁王。 宁王十分惊喜道:「你是,啊,那位小姐。」 李昭:「……」 看不到她头髮梳起来了吗? 她点点头,意思是要让他让一让,也算是道别。 身后的孔先生却在这时道:「大爷,这位太太就是京师日报的当家人,她是来找您的。」 宁王眼里越发意外惊喜:「您是京师日报的当家人?」 李昭蹙眉:「这家报馆是你的?」 宁王点头:「是啊。」 说完心中暗暗发笑,不然除了他,谁能这么快的跟随她的步伐,还懂得炒作热点呢?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表露出来。 宁王知道,在现代的时候,李昭对他有误会,他伤害了她,她愤然又利落的离他而去,这时候他如果告诉她,他也来了,她能接受他吗? 所以他要一点一点的渗透到她的生活当中,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然后重新开始。 心下所想不过一瞬间,宁王面上一点破绽都没有,很是热情的道:「原来是找我的,我有事出去了一下,好在赶回来了,杨太太您快里面请。」 李昭本来已经不想再谈了,但是她觉得还是要告诫一下这个人,不要什么话都乱说。 而且这人很客气不好甩脸子走人。 顿了下她又坐回去。 宁王跟着坐下,孔先生站在身后,四周突然间冷场。 秦姑姑本来是坐着的,但是对方是年轻英俊的男子,她心想万岁爷不在家,我得帮着看着点,于是站到李昭身后,这样就能看清楚李昭和对方的神色了。 李昭坐下后一抬眼,又看到熟悉的面容,以前她和杨宸在一起,杨宸话不多,但是她话多,都是杨宸听她说。 这次等了下,对方看着她笑,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 她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吧,她就是火急火燎的性格,她火命嘛。 于是道:「是这样的,你办的报,要么歪曲事实,要么夸大其词,我非常看不惯,你伤害了我身边的人,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是警告了。」 宁王心想这个傻瓜,还是原来的性格,哪有把自己的意图说给别人听的,是等人人家报復吗? 他和李昭是同专业不同班的同学,会一起上大课。 李昭一直是班里的学霸,性格有些冷淡,所以喜欢她的人不少,但是她学习好,长得好,给人感觉可远观不可亵玩,所以真正行动的倒是很少。 他关注她很久,然后一场小雨,看到她在屋檐下望天,他佯装很急的跑过去,在她面前打了个滑,谁知道她很热心肠,一个女孩子,反过来来拉他,是差点就抱住他了。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爱上她。 接触下来更发现,李昭外表冷是因为家里穷,所以必须努力学习,没时间社交,但是如果跟她走得近,她非常直爽开朗。 就跟现在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第五百四十六章 他是不是他? 不过那时候,宁王记得,陌生人李昭可没这么大胆。 哦,因为有撑腰的了,她有杨厚照宠着她,所以可以随便跟人放狠话也不用顾及其他。 想到那个先他一步的男人,宁王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攥起了拳头。 他的恨意面上不显。 思考了一下,然后道:「为什么不可以夸大其词和歪曲事实? 歪曲事实最后还会圆回来,这是为了提起话题,让大家都关注这件事。 只要有澄清就好,报纸能卖得多,我们是做生意的,也不是做慈善。 至于夸大其词,在下知道杨太太说的是什么事。 本来就是大理寺有责任,在下让人调查过,您之前报过案呢,如果衙门当时抓了田娃,徐珍珍就不会死。 所以批评他们有错么? 不用严厉的语言,他们能改正吗?」 李昭:「……」 说的好理直气壮,她差点无言以对。 李昭直接问出来,其实她还有一个私心。 就是她想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是穿越的,就是杨宸。 在跟杨宸分手的时候,他们其实都没有说分手,杨宸的妻子找过她之后,就去领导哪里陷害她。 她还得要脸,就辞职了,然后直接走了。 没有跟杨宸说过任何心里话。 杨宸应该明白,她不会原谅他。 所以真的是杨宸,如果想接近她,她应该不会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 三番五次在几天哪内见到,这由不得她不怀疑。 但是如果真的是杨宸,应该不会稀罕她的印刷术,他也会啊。 杨宸就是一个和她观念非常不一样的人,他做事可以不在乎手段,只要达到了目的就行。 以前在家他们两个就可以开辩论会。 所以如果真的是杨宸,为了隐瞒身份,应该也不会说跟她唱反调的话。 李昭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其实完全可以走掉,再也不见这个人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但是十几年来的孤独,让她对自己的时代是多么留恋和嚮往啊,看到跟那边长得像的人,哪怕是仇敌,她应该都想没事斗斗嘴。 所以不是杨宸就太好了。 她道:「从在商言商的角度,你说的都对,但是你侵害了别人的身心之吗? 你可以为了钱不顾一切,但是别忘了,别人为了保护自己也可以不顾一切,这就是做生意的规则。 除非你有绝对力量,不然破坏规则就叫作死。 不信你试试,如果你执迷不悟,最后赔钱的还是你。 至于夸大其词这里,你是民,别人是官,你诋毁人家,人家不找你算帐啊?」 宁王道:「第一个我暂时觉得你说的对,那第二个,如果他们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找我麻烦呢?改正自己就好了,他们若是找我麻烦,那就说明,我这么写一点都没愿望他们,就对了。」 李昭也是喜欢表达自己观点的人。 她道:「但是大理寺,应该说任何一个衙门,都是由人组成的,有人的地方,就要想到人性。 人手不够,俸禄不多,这也是客观存在的原因。 这时候你批评别人不好,难道别人还会理性的反省自己? 当然是记住你的仇。」 宁王摊摊手:「那就更没道理了。 做错事还要打击报復?不应该曝光他们? 人少那就请人,钱少就加俸禄,我只是普通老百姓,官府没有保护好我这就是他的责任,其他的,可不归我管。」 如果这是放在现代,李昭也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但是这个不一样。 她道:「请人加俸禄需要钱,如果没钱呢?」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秦姑姑都紧张起来,感觉她二人很合得来,大爷不在,太太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接下来宁王又笑道:「国家还会没钱?收了那么多人的钱。」 又想了想道:「即便没钱也与我无关啊,我是每年都交钱的。」 当年王朝覆灭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是这种心里吧? 如果不是知道会有外族入侵,会有那些个耻辱,她也会有这种想法。 钱都被贪官贪了,凭什么还要来百姓来买单? 现在不是了,要维护王朝稳定,暂时要委屈一些人。 不过她跟一个商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李昭蓦然笑了。 宁王太了解李昭了,那无声无息,却非常喜悦的笑容,就是她有自己的想法,看别人的想法觉得很幼稚。 所以阿昭现在觉得他幼稚呢。 很久没有被她说幼稚了,女人眼里觉得男人幼稚,其实是一种疼爱。 宁王问道:「杨太太笑什么?」 李昭道:「这样吧,我们也不犟了,我会告诉你印刷技术,但是今后你写稿子的时候要注意审核,不要犯错,以后如果再有报馆兴起,要跟我一起约束后来的人,如何? 同意我们就签个契约,违约要发钱。」 宁王道:「也就是说,杨太太想做这方面的老大。」 不说想,她有小狼狗,她就是老大,她嘴角翘起,道:「当然,因为我是第一家,不然你拿出你的报纸看看,哪一点不是在学我? 如果我想对付你,只要说你偷我的东西,你的名声就会变臭,那时候没人买你的报纸。」 这个时代还没有产权这一说。 所以官府不会管的,只能制造舆论压力。 李昭相信,这家人对她态度这么好,就是因为他们是跟风的,并且要脸。 宁王却在李昭翘嘴角的时候拳头又握了握。 能让一个女人这么嚣张又细心,她又想杨厚照了。 宁王低头想了想道:「那你让我考虑一下。」 李昭道:「行,不过你可想好了,这事对你有好处,对我来说,反而我还要扶持你呢,我通常只给别人三个数的时间。 一,二……」 秦姑姑:「……」 宁王就是想要跟她多做联繫,建立交情,至于其他的,她会的她什么不会? 都不成问题。 于是急忙道:「好,成交。」 李昭笑了笑,这才像话。 **** 让孔先生去起草契约。 在等待的时候,宁王亲自给李昭换茶来。 然后问道:「杨太太,这个报馆一直是您主持?您的丈夫呢?」
第五百四十七 秦姑姑反对昭昭和男人交往 女人出来跟人打交到,总是会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秦姑姑耳朵竖起来,在年轻的男人面前,娘娘可别再说自己是下堂妇了,那宋涵佩还不够麻烦? 李昭道:「我相公在保家卫国,我也不能闲着,军功中有他的一半,这样也会有我的一半,这个家是我们两个的。」 宁王心想到了古代,阿昭还是没变,什么事非要两个人一起分担,让她轻轻松松享福从来都不会的。 以前李昭的这份闯荡劲是因为她的。 他嘴里感觉有点苦,知道是嫉妒,不愿意再提杨厚照。 脸上笑道:「太太是女中豪杰。」 夸着李昭,因此而转移话题。 李昭点头:「都是家夫宠着,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大胆,嫁了个好人。」 秦姑姑心想这还差不多。 宁王:「……」 还非说那个纨绔子弟吗? 他有些坐不住了,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李昭从来不会炫耀他。 他抬头看着李昭的笑脸,笑容总是挂在嘴角,盈盈的眸子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看起来确实过的很好。 上学时候的李昭生活苦,没有这一种骄傲气质。 工作后整天忙碌,也没有这样的幸福笑容。 难道她真的变心了,爱上了杨厚照? 宁王顿了下笑道:「太太还没有问我的来歷呢。」 李昭知道女人出门总是被人觊觎,所以她要多提她的小狼狗,旁人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当然,她说的也是心里话,所以脱口就能说。 至于别人家的男人,哪怕是长得像前男友,他也不是很感兴趣,道:「一会契约上不是会有吗? 如果看你来路不正,我是不会跟你合作的。」 秦姑姑:「……」 宁王:好吧,她心里有数。 这种有数只限于生意场上,做事上,却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宁王有些失望。 龙先生终于写好了契约,李昭还要了他们的房地契检查。 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她抬头道:「你也姓杨?」 这些东西都是宁王找人办的,花钱能使鬼推磨,为了勾起李昭对他的思念,他写的名字是杨宸。 宁王点头:「是啊,哦,杨太太,您夫家也姓杨,说不定我和杨兄还是一家呢。」 秦姑姑那边嘟起嘴,以后如果娘娘还和这个人来往,叫杨太太被人误会怎么办? 李昭看着杨宸这两个字,越发感到心中五味陈杂,还是叫杨宸。 她也叫李昭,莫非这是上辈子的缘分? 想到这里又暗暗摇头,她和杨厚照感情很好,应该不会跟这个人有什么牵扯的,所以哪来的缘分呢? 掩饰住心里的不平静,她点头道:「是啊,好巧,等相公回来,把他介绍给你。 我相公为人十分热情,最喜欢结交有志之士,您能想到办报纸,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杨厚照明白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秀了? 宁王现在特别讨厌杨厚照,真的不想再从李昭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于是没接话,低头签字去了。 李昭感觉到这人周身陡然间冷了下去,眉心微蹙,心想不是我感觉错了吧? 宁王这时候签完了。 然后将合同递给李昭。 李昭叫着秦姑姑:「你签。」 宁王:「……」 他还想要李昭的字呢。 李昭道:「我的店是我秦姐姐的名字。」 她是皇后,名字之类可不能轻易留下来。 宁王心想,这傢伙也不知道到底是心眼多还是心眼少,真是。 然后客套的把纸币递像秦姑姑:「您请。」 秦姑姑在签字的时候,李昭又看了看杨宸的资料,道:「您老家是哪里的?」 宁王道:「祖上河北夏木村,家中排行老三,不过我大哥二哥都去世了,如今家里的生意就要我来主持。」 宁王是竖子,本来在凤阳长大,因为老宁王嫡子没了,接他回去继承的王位,他的这些资料,都是假的。 李昭将这些东西记在心里,然后就没说什么。 东西都签好了,李昭带着秦姑姑要走了。 宁王有些捨不得她,毕竟是自己的女人,他来了这里也有四五年,于这里的东西格格不入,不过还好他是权贵阶级,如果生活在底层,不知道会不会疯。 他的女人没疯,还当了皇后,多稀奇。 他想跟她说很多话呢。 这时李昭道:「等我丈夫回来,让他来请您家里坐。」 她自己是不方便的。 宁王一腔热血像是遇到了冰山,所有想法都瞬间冷下来。 挥挥手:「太太,请。」 赶紧走吧,再也不想听那个杨厚照。 李昭和秦姑姑相视一笑,二人出来了。 回去两个人还是走着的,到了没人的地方,秦姑姑道:「太太,别跟这男人走太近。」 以前跟宋涵佩他们交往,秦姑姑可是没反对过。 李昭不解道:「怎么?你很讨厌他?」 秦姑姑低声道:「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比跟万岁爷在一起话还多。」 李昭微愣。 秦姑姑冷下脸:「可不是,就是这样的。」 这两个人在一起说话,你一句我一句,什么都能搭上,娘娘跟万岁爷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的这么开心,都是哄骗或者生气,两个人还吵架呢。 她继续道:「当然,这话不该奴婢说,咱们大爷到现在还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出没出关,人家为国事操劳,太太就不要再让大爷分心了。」 呀! 说的她好想要红杏出墙。 李昭眼睛一瞪,不满的看着秦姑姑:「就是你也不喜欢我做生意了?」 秦姑姑不情愿的晃晃脑袋:「都嫁了人了,又不是养不起你。」 啧啧啧,真是杨厚照的好奴才,说的话都一个语气一摸一样。 李昭道:「你就吃里扒外吧,怎么,就准你们家大爷有理想,有抱负,我就不行有了? 就算不认识他的时候,我自己也养得起你自己。 哎,我说你这人,都出来了这么久,你怎么还这么没出息,就你家后院那块天地,有那么好吗?外面的天空不广阔吗? 人要独立自强的。」 秦姑姑点头:「那块天地就是好啊,也不用干什么,打扮的漂漂亮亮会生孩子就行了。 女人生儿子就能有地位,多生几个儿子才是要强,不然有什么理想?最后还不是也要生孩子。」
第五百四十八章 怎么再见面? 李昭:「……」 这个老宫女简直冥顽不灵。 她耐心的道:「这世上先有人,才有男女,你怎么以为女人生孩子就可以得到一切,那万一生的是女儿呢,生女儿就该死了?」 秦姑姑梗着脖子道:「那您最后是不是还要生孩子吧?生不生。」 李昭笑道:「生孩子是因为我喜欢孩子,可不是为了给谁传宗接代。」 秦姑姑蹙眉,心想就娘娘想法的花样可多了。 李昭想了想道:「秦大姐,不是我看不起你的观点。 是这样的,有女人愿意相夫教子,这也好的,有女人就想自己出人头地,这也没错啊。 只要当事人自己高兴就行。 但是,显然相夫教子遇到惨澹人生的机率比较大。 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首先人也是禽兽演变过来的,我们是打败了大的野兽,打败了不同种族的人类,然后又征服了同等种族的自己,才建立了文明社会。 才倡导礼义廉耻,礼义廉耻为什么要倡导?因为这东西反人性嘛。 所以你觉得你安分守己的蹲在后院,让男人出去赚钱,他的世界那么广阔,你还要求他遇不到别人的女人,还要对你一心一意,这个可能性大吗?」 秦姑姑心中有点被说动,但是这个观点她一时间还没办法接受。 嘴硬道:「那他就找,反正家产是我的孩子的,孩子都生了,爱找谁找谁。」 李昭:「……」 所以秦姑姑眼里,男人也只是个物品,给她赚钱的工具而已。 她恨铁不成钢道:「你想的美吧,你以为血亲就真的的亲? 人要相处看合得来不合得来才知道亲不亲,人家有了更心爱的人,生了孩子,人家心在一起,还能亲你?还能跟你的孩子亲? 不然歷史上多少宫变都于此有关,还看不清?」 「那你自强独立了,就能把住男人的心了?」 李昭:「……」 她诧异的看着秦姑姑。 「你都自强独立了,你还在乎男人的心? 不光要女人自强独立,是人人都要自强独立,这样在天塌了的时候,自己就可以顶天立地。 什么要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 真是冥顽不灵。」 李昭说的有些气,脚步也加快了,就是看不惯老秦女士这没出息的样子。 秦姑姑知道娘娘不是真的跟她生气,眉毛暗暗一挑,问道:「娘娘的意思,是不在乎大爷的心了? 大爷现在离得远,按照娘娘的说法,离得这么远,万一遇到漂亮可爱的,可能就不跟您亲近了。 您还是上点心,这么多天都没问大爷的消息呢。」 说来说去,她就是希望娘娘在乎他们万岁爷。 提到这个,李昭也有点自责,但是徐珍珍活生生的女孩子就这么没了,这些天想的都是这件事,对小狼狗确实疏忽了。 不过老秦又在危言耸听,真是该骂,她回头道:「你等大爷回来的,我要告状,人家是去保家卫国了,你说的好像人家去散步找女人,看他怎么收拾你。」 秦姑姑:「……」 还成她的错了,他们家大爷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可没人管。 秦姑姑撇撇嘴:「哼哼!」 她的这一声,有种看人笑话的傲然在其中。 李昭一下子就被她逗笑了:「你还哼哼?你是希望大爷不要我?」 秦姑姑倏然收住笑容,她就是希望娘娘能多关注点大爷。 于是道:「反正您不要跟那位杨姓大爷过多来往,不然奴婢也要给咱们大爷告状。」 这个叛徒。 还叛的理直气壮。 当然李昭不会跟秦姑姑生气。 至于秦姑姑的告诫,她也觉得非常有必要,毕竟是前男友,也给她提个醒,那边的世界再熟悉也不是家了,杨厚照才是她的家。 至于那个杨宸,她心中也有计较。 但是剩下的话李昭没说,跟秦姑姑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然后一路不会寂寞的回到家。 到了家后李昭去了后院,然后把小鹦鹉单独叫来。 那个杨宸给她一种说不好的感觉,熟悉,陌生? 似是而非,镜花水月,朦朦胧胧像是隔着层面纱。 而她是直接的人,最不喜欢这种不透彻的东西。 她把从杨宸那里看到的资料说给小鹦鹉;「派人去户部核实,这个杨大爷,到底是不是河北夏木村人。」 小鹦鹉问道:「那用不用再去他的老家验证一下?娘娘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李昭就怕是跟他一样的杨宸回来了,却还逗她玩,她是可以不理,但是忘了传单的事了吗? 她为什么出宫?那伙人一直没有行动。 她一直怀疑是个现代人,会不会是杨宸呢? 如果是,杨宸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要难为她? 总是要查清楚才好。 听了小鹦鹉的提示,李昭道:「如果有条件,就去验证下吧。」 小鹦鹉点着头要走。 李昭又叫住他:「大爷没有信吗?去朝堂上打听打听,到哪了?最近张永也没消息了。」 杨厚照走了要半个月了,一共才写了一封信,一直是赶路,现在也应该到了居庸关了,但是还都没消息。 虽然知道一定会没事,可是心里还是会担心。 就是思想在安慰自己,生理却非常老实,所以人永远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小鹦鹉道:「小的一併去问问,太太别担心,很快就有消息。」 李昭点头。 小鹦鹉走后,李昭就开始忙了。 而宁王那边,因为李昭的走,有些失魂落魄。 当然他也不知道李昭在怀疑他,站在后院,想着如何跟李昭再见面。 预让从外面走走进来,见主人一脸沉思,走过去问道:「主子,晚上回那边吗?」 这个报馆是他们刚买来不久的,之前宁王不住。 是算着李昭差不多要找来了,才过来的。 宁王点头:「回。」 回还是要回的,在这里他也见不到李昭。 说完,见预让欲言又止,他用深沉的语气道:「有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好吞吐的。」 预让的功夫很好,宁王还要指望他保护自己,古人不重钱财倒是非常重脸面,你抬举他,他就会为你卖命。 宁王总是表现的非常抬举预让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刻意接近 预让也是个直肠子。 他叫预让,就是崇拜春秋死士预让。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之前预让在王府并不受重视,王爷更重视读书人,他是大老粗,但是后来王爷性情突变,把他当作知己了。 他直接道:「主子,您对那位好似……那可不行啊,这样您的名声就完了」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那位可是皇后。 宁王知道预让这种人认真起来是非常忠心的。 他不必隐瞒。 但是这种人也非常讲道义,名义上他是杨厚照的侄子,那李昭就是他小婶子,他们可以谋反,但是如今的社会可跟唐汉不同。 李世民可以霸占弟妹,是因为那时候胡人很多,社会风气开化。 如今的人身上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以后他还要当皇帝。 是的,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也下了一跳,他竟然成为了歷史上的宁王。 说起这个王爷,败的有点惨,原因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比起昏君杨厚照,宁王可要精明的多了。 但是杨厚照是正统,不管他怎么玩,天下都帮着他,这不公平。 他熟知这段歷史,如今他成了宁王,可不会那么简单就败给杨厚照。 但是如今的杨厚照,跟歷史的描写也有出入,史书上声色犬马的人,如今就只有李昭一人。 想来这种变化都是因为李昭。 他的女人,向来容不下别的女人,当然,他们是现代人,这种想法很正常。 所以李昭既然是能影响杨厚照的人,如果李昭帮他,他的胜算就会更大些。 但是他对李昭也是真心,就算是在现代,他也从来没放弃过李昭,如果不爱他,他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房产和钱财都给她? 男人爱女人,就是要看给她多少钱的。 但是这种事在预让这样的人眼里,就是违背道义,是他的污点。 他眼睛里闪出十分为难的光,道:「咱们要成,就得从那位身上下手,不然那位身边都是高人,而我们连唐伯虎都不跟我,你说怎么办?」 见预让张开嘴,宁王又低声道:「预让,我知道您是狭义之士,看不得这些东西,但是为了我们的大业,我失掉一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看江南百姓的生活,如果我成了,我一定让天下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这个我可以保证。」 预让满身的志气都卸下去。 他就是江南人。 江南被誉为鱼米之乡,天下粮仓,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西北打仗要江南出粮,打倭寇要江南出粮,交纳贡米要江南出粮,哪里有灾情也也要江南出粮。 反正天下别有事,有事他们就要出粮。 但其实富裕都是别人家的,王公贵族当然富裕,老百姓能有多少粮。 他的家里就是因为交不起苛捐杂税,父亲把弟弟妹妹都掐死了。 这些事情朝廷看不到,但是王爷却能看到。 王爷看重他的时候,就向他保证,以后会是个太平社会。 但是要建立天平社会何其难呀。 预让听到宁王说我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的时候,心下一阵阵愧疚,王爷都要牺牲自己了,他之前还以为王爷只是图美色。 他脸上动容一下,但很快就变得严肃,道:「不然您也叫夫人过来?」 宁王愣了愣。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个宁王就已经正妃侧妃一堆了,但是他爱李昭。 如果不是为了前途,他会和李昭很幸福的在一起,其实他的心也容不下别人,宁王的那些人他都没碰过,长得什么样其实他都不关心。 但是预让说把人叫来。 下一刻,宁王就明白了,不是让他真的把王妃叫来,是夫人外交。 李昭是女人,杨厚照又不在,他不能总去找李昭,但是可以找个女人约李昭出来。 明白了之后宁王也没怎么高兴,因为她知道,李昭是个务实的人,她工作勤勤恳恳,业绩也非常好,但是为什么还升职很慢,因为她不社交。 她喜欢看书,钻研,把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了,真正的朋友就两个,还不经常走动。 不过在他们那个系统她是不受重视,但是到了外面的世界,李昭做了精算师,外面的企业和体制内可不同,技术人员就要真本事,并不要别的。 现在虽然是个人情社会,但是李昭是自己做老闆,又可以不用社交只做事就行。 所以「夫人外交」也不见得她会来啊。 不过宁王还是点头:「再看吧。」 事情按照宁王的猜想来了,李昭又招聘了两个人来,天天忙着赶稿子排版,别说他想用夫人外交,可能李昭都忙道六亲不认了。 这样不行,杨厚照是被他贿赂旁人支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他要在杨厚照没回来之前,让李昭再回到他身边。 所以隔了三日,宁王就带着自家的稿子去找李昭。 当时屋里很多人,李昭有些意外,问道:「你让我帮你定稿?」 宁王道:「是啊,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我们发什么,杨太太要审核吗?」 李昭就是不想让他们乱发东西,但是什么该发什么不该发,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还真的找上门来让她帮忙定稿? 但是如果回绝了,怕他们以后就找漏洞不认真了。 李昭道:「行,那我帮你审核吧,但是你得给我钱。」 屋里的人:「……」 说来奇怪,他们娘子本来不是在乎钱的人,但是只要涉及到钱,那必须一码是一码。 宁王却知道李昭是小时候太苦了,长大了挣钱也不容易,所以他才会把房产和存款都给她,就是让她觉得安心和开心。 对李昭,他向来捨得花钱的,何况现在是他自己的钱。 他直接从袖子里拿出十两的银票来:「这是一个月的。」 不能多给,多给李昭该怀疑他了。 这掏钱的动作李昭有些眼熟,再看这人递过来银票的时候,圆圆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带着讨好,这更是熟悉的感觉。 她接过银票,却没有方才那么开心了。 这个杨宸,到底是不是那个杨宸? 李昭接过钱的时候,宋涵佩从一旁走过来,拿过宁王手里的稿子,道:「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好,不过娘子很忙,以后审核稿子就交给我和顾兄吧。」
第五百五十章 照照的信 宋涵佩来打断宁王和李昭,纯粹是因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热情他看不惯。 尤其是李昭是已婚的人。 但是李昭一个女人干点事业不容易,他不能责怪李昭跟男人接触,可是那男人就看不到人家头髮都梳起来了吗? 也一直强调自己是杨太太,还往前凑,这就是坏男人。 宋涵佩这时候还是喜欢他的杨兄多一点,毕竟杨兄是原配,还帮过他。 他误会了李昭,人家也没有对他记仇,好人。 所以杨兄弟不在家,他就替杨兄弟看好媳妇。 宋涵佩都这样提议了,李昭也觉得很好,对宁王道:「你以后来,就找他们吧。」 宁王知道他和李昭直接接触不方便,他也没想过一下子就会成。 点着头:「好。」 这让李昭有种错觉,这个人就是杨宸,因为杨宸就是这样,看好了什么及其有耐心,杨宸到底是为了报馆,还是为了她呢? 接下来的几天,宁王都会亲自送定稿的版本来报馆,但是不找李昭,找宋涵佩或者顾岚青。 因为大家签了协议,宋涵佩和顾岚青也把光明日报当成自己家的事业来经营。 虽然他们是竞争关系,但是李昭说过,市场一家是吞不下的,不正当竞争只能两败俱伤,做生意还是要双赢。 几日下来,他们也发现了,他们的销量没有减少,有些买了光明日报的,也会好奇他们的写什么,再买一份,所以确实是双赢。 这样太平过了三天。 小鹦鹉终于悄悄把李昭叫到一边。 李昭问道:「是杨宸的问题打听到了?」 小鹦鹉道:「原来太太更关心这个啊?」 李昭:「……」 还好不是秦姑姑,不然又要嫌弃她对小狼狗不好了。 李昭拍着小鹦鹉道头:「造反了是吧? 如果是大爷的,你会这么悄眯说吗?不应该是兴高采烈的深怕我们不知道?」 小鹦鹉摇头道:「太太,您太小看小的了,小的可拎的清,朝中大人都要抓大爷回来呢,有消息小的也不会大吵大叫。」 李昭眼睛一亮:「真的是大爷来信了?」 小鹦鹉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是张公公写的。」 杨厚照带谷大用走的,李昭不放心杨厚照,让张永再筹集写粮草跟过去。 所以张永在后方。 还不是杨厚照的信。 这个傢伙都不想她吗? 李昭打开信一看,却知道自己误会杨厚照了。 张永已经赶上杨厚照了,他一直赶路,为了出关,所以没给她写信。 写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关外,他说三天后守关的人会离开,他就能出关了。 正事说完,就是一顿抱怨,抱怨她的信不多。 还抱怨她语气正式,都不像是想他。 还抱怨他没有女人睡不着觉,非常的思念旺仔。 李昭:「……」 最后告诉她要明白自己已经成亲了,头皮再疼也不可以把头髮放下,要时刻谨记自己是杨夫人。 最后的最后,杨是个非常光荣的姓氏,如果有人问她,要骄傲的说出来。 李昭:「……」 笑着看完信,但是过后一品味,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能出关呢? 杨厚照这次出关非常有名,因为不亚于伍子胥出韶关,那是全方位的围追堵截他。 首先他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居庸关巡守御书张钦不给他开门。 这个张钦可不是普通人,是读书人,轴,不怕死。 杨厚照先给他发了政令,让他开门。 张钦不予回復。 然后张钦去找守关大将孙玺,问孙玺怎么办,孙玺说,皇上让开门,那能怎么办,就开吧。 张钦想了很久,想到孙玺都要去开门了。 张钦说:「绝对不行。」 估计当时孙玺的内心是崩溃的,那你不会早说? 但是更让孙玺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张钦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还不明白吗?咱们两个很快要死了。」 「啊?!」 「不开门是抗旨,开门万一碰到蒙古兵,再搞出个土木之变,你我不都要千刀万剐?」 哦! 孙玺明白了,皇上来碰瓷了,反正怎么样他们都要死了。 张钦坚定的说:「所以咱们绝不开关,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开。」 于是张钦说服了孙玺,杨厚照不管怎么给孙玺下命令,孙玺都说要找张钦商量,然后张钦就比欠债的大爷还牛,不理碰瓷的。 杨厚照就没出去。 不过按理说,杨厚照是史书上的昏君,他杀了张钦就可以出关了。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也是李昭喜欢他的原因,杨厚照表面上强势任性胡闹,但是他非常懂事,也知道好赖。 他知道张钦是个忠臣,直臣,杀不得。 所以拍拍屁股回去了。 不过很快的,有人给回来的皇帝送信,张钦出关了,也就是杨厚照一直盯着张钦呢。 就在那天晚上,杨厚照他又一次骑马冲出了德胜门。 第二天内阁大臣们又疯了,那时候的内阁是梁储和蒋冕,蒋冕进宫的时候正好看见梁储匆匆往外跑。 他就在后面追:「干什么去?」 梁储气喘吁吁的:「祖宗,又跑了……」 这次这个祖宗跑多远,没有张钦守关,他很快出了关。 李昭对那段记载非常深刻,当时就觉得这个皇帝好有意思,但是这次为什么可以顺利出关? 如今守关的已经是张钦了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李昭突然问道:「小鹦鹉,你知道大爷是被谁的摺子或者话题引出关的吗?」 小鹦鹉摇头:「这个当时小的也不在啊。」 李昭点头:「去帮我问问,我想知道来龙去脉。」 小鹦鹉点头要走,突然又回过身,道:「太太,那个杨宸的户籍好像有问题,记录没问题,但是小的对比了其他人的户贴,他的纸张保存的非常好,都没破的,您说这是不是问题?」 现在的户贴非常厉害,人从生下来到死,干了什么都有记载,那么二十年前的记录和现在的放一起,纸张能是一个样子吗? 小鹦鹉这次非常细心,李昭想了想道:「我知道了,等去夏木村的人回来了尽快禀告。」 小鹦鹉这才走了,去调查大爷为什么出关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小皇帝撒欢儿 茫茫平原,一望无际,耳边不断传来唿啸的风声。 那广阔的天地,那肃杀的气氛,让杨厚照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自由奔放,什么是男人该做的的事。 他回头看着一个身型壮硕的汉子,道:「还是你机灵,竟然事先打听了这个张钦是轴的,这才出关来。 你有功,跟朕去击败蒙古小王子,朕一定重赏你。」 这个大汉长得方脸阔口大眼睛,身上穿着正四品武将铠甲,十分有气势。 听了皇上的话,他急忙下马磕头,同时心中一阵阵庆幸。 他叫江彬,北直隶宣府人,也就是河北宣化。 初为蔚州卫指挥佥事,因为英宗土木之变损失了三大营的全部精锐,京城的防守变得薄弱,就是到现在,元气也没有恢復,惹的京城重地四周竟然盗匪四起,抢劫民财。 李昭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因为要进货,所以打听到了这些事,之前杨厚照只是听说,现在妻子进货都有风险了,所以他就下令把直隶三卫的兵将调过来剿匪。 这种调遣,属于借兵,就是用完了要还回去,可是杨厚照一看这些将领一个个五大三粗,开弓射箭,力气十足。 再回头看他操练的内侍兵,就跟小鸡仔一样,他暗暗羡慕,于是就不还。 这次出关张永和谷大用怕他有危险,所以这部分兵都带在身后,等着调遣。 江彬就是其中的一个。 本来他也应该跟在后方,但是有高人指点他,让他跟皇帝说守城御史张钦的事,他帮助皇上逃关,皇上就能器重他。 果不其然,离开之前皇上去校场阅兵,他找了空子说了这段话,皇上觉得他聪明有远见,还喜欢他勇勐有力,所以就带他来了。 现在他已经成了皇上的新宠。 听了皇上夸奖,江彬立即下马,单膝跪地道,道:「臣谢主龙恩,臣一定勇往直前,奋勇杀敌,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他抱拳的时候胳膊抬起,那全身的肌肉像是要突破铠甲爆发出来。 杨厚照既羡慕又喜爱,心想武将,就应该是这样的。 心情开阔舒畅,杨厚照振臂一唿:「出发。」 **** 等京城这边知道杨大爷出关的消息,已经是十天后了。 这十天里,李昭也知道杨厚照出关的来龙去脉,是因为直隶那些兵将,看的杨厚照热血沸腾,再加上边关送来了蒙古小王子抢劫民宅又跑了的奏摺,杨厚照就坐不住了。 然后他身边多的是投其所好的奸佞小人,就怂恿他出关。 从如何逃跑到怎么对付守关将领,竟然在离京之前都策划好的。 李昭听小鹦鹉汇报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江彬。 歷史上江彬是钱宁为了讨好杨厚照而引荐给杨厚照的。 江彬也确实勇勐,杨厚照差点被老虎吃了那次,钱宁吓的腿不敢动,也没有忠心救主,是江彬一拳打跑了老虎,把杨厚照从虎口中救出来。 从那以后杨厚照就更喜欢江彬了。 但是前文说过,君子和小人的区别不在于对皇上的忠心,更多的是小人排除异己,君子却是以大局为重的。 这个江彬就是个奸诈小人。 他和钱宁为了杨厚照的宠爱,争的你死我活,当然,因为江彬有老虎助攻,后来杨厚照最喜欢他了。 杨厚照没有儿子,认了江彬为义子,赐国姓。 但是也正是因为杨厚照没有儿子,谁都知道皇上百年之后没有继承人,江彬就起了谋反的心思。 当然,史书中记载他谋反的过程就是把皇上藏起来,看看大臣们的反应,这到底是不是谋反李昭不知道。 江彬到底想不想谋反,李昭也不知道。 但是江彬利用手中权力,扶持党羽,大肆敛财是一定的了。 她以为钱宁死了之后,江彬没人引荐,就不能出头,但是又被杨厚照发现了,看来两个人的缘分到了的时候,是旁人阻挡不了的,缘分这个东西真是有意思。 现在江彬还没什么大权,甚至地位赶不上张永谷大用,他会全力以赴讨好杨厚照,保护杨厚照的安全,李昭暂时倒是放心。 就是事情没有按照她熟知的路线走,这有点让人害怕。 杨厚照跟江彬都这么有缘分,那他的那些寡妇人妻的红颜知己,是不是一个个都要出场了呀? 李昭站在后院,望着天空嘆息。 小鹦鹉听的心惊肉跳:「娘娘,您怎么了?」 李昭也说不好,回头有些幽怨的看着小鹦鹉:「你说我为什么要嫁给大爷呢?」 宠爱的都是奸佞,还有不断的女人,真操心。 小鹦鹉当场就笑了:「不嫁给大爷,您要嫁给谁啊?」 「我可以找个不让我操心的啊。」 她话音刚落,一个不满的声音从前面过来:「哎呦,又在抱怨我们大爷啊?真不知道这女人哪里好,俺们家大爷到底哪里不好?让她这样的嫌弃。 我要是大爷,我就让她找,看她能找个什么样的。」 李昭:「……」 这个叛徒不知道又从哪里来。 **** 秦姑姑从外面来,发完了牢骚之后见李昭真的没生气,她却绷着脸道:「太太,能不能不让那个杨大爷总来?」 她看不上人家。 李昭道:「这怎么行,都收了钱的,他又怎么惹你了? 再没发现人家有不轨行为的时候,他是合作伙伴,人不能因为直觉不好,就连钱都不赚是不是。」 小鹦鹉:「……」 秦姑姑愣了下道:「他天天来,已经给太太惹麻烦了,王嫂子那几个人您不知道?又在议论,太太换新人了。」 李昭眨眨眼睛,那几个老婆舌又开始讲究她了吗?看来挨打没够啊。 **** 李昭带着秦姑姑出了门,站在门口,正好看见王嫂子等人站在她的屋檐下看对面。 「你看打扮的妖妖叨叨的,一看就不是好货。」 「好女人两个**能张那么大?这傢伙,都赶上我家饭盆了。」 「听说她有姘头,给他丈夫好处,甘愿当那活王八。」 指指点点骂的特别难听。 李昭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是不小,但是应该没到会惹人议论的地步吧? 这到底骂谁呢?
第五百五十二章 老熟人 李昭刻意的咳嗽一声。 几个人吓了一跳。 回头看李昭眯着眼睛,王嫂子下意识的捂着脸,笑容有些尴尬。 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张家米铺的肖氏。 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机灵,反正比旁人机灵,忙道:「娘子出门啊?」 李昭摇头道:「不出门,就是仿佛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出来看看。」 王嫂子提高声音道:「我们可没说你啊,这回没说你,你可别冤枉好人。」 就是往回说的是他。 李昭眼睛一斜,带着警告。 肖氏道:「真的没说娘子,王嫂子这回说的是对面那位。」 王嫂子一愣,后看着肖氏不满道:「什么叫我说的,你没说?」 肖氏显然比王嫂子机灵些,也不理她这个话,回头看向李昭道:「李娘子,之前咱们是有误会,我们不了解你的为人,现在都知道,你比谁都好,所以没人说你,你可千万别多心。」 李昭确实不多心,她向来都是我行我素,这些女人有什么想法本来她也不在意,反正听到了就打,没听到就算了。 所以肖氏带着求和的态度她也没理。 只道:「我家虽然是报社,但是报社可不是扯闲话的地方,你们可以骂人,只要不骂我我就不会管,但是不能站在我家门口说三道四,不然旁人还以为我跟你们一起的呢。 走吧,别来了。」 她语气非常嫌弃。 肖氏笑的十分尴尬。 为什么来李昭家门口,一个是看得清,二一个她们住的近啊,她和李昭就隔着三家,几个人四面八方一说话,说着说着就凑一起了。 王嫂子那边不高兴了,道:「咱们走,我还不愿意看她呢。」 她挨过打当然不愿意看,她先走了,肖氏等人跟李昭做了别才走。 人一走,秦姑姑嘴角漏出不可思议的笑容道:「还有学乖的。」 李昭回头道:「我也不惹她们,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我什么人品,再说我也没啥理由了吧? 倒是老秦女士,你不是说她们说我又换人了吗?我怎么感觉骂的不是我呢?」 秦姑姑确实挺到王嫂子说李昭又换人了,但是就一句,现在街上除了她和李昭有仇,其他的人已经不怎么说李昭了,更不能到李昭屋檐下说,说的是对面。 但是秦姑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点头道:「是呢,我方才细了下,说的也不是您。」 那对面是什么人? 李昭和秦姑姑一起抬头,就见田家食肆铺子正在换匾额。 李昭道:「对面来新人了?」 田家夫妇为了救儿子,女儿都买了,后来名声也不好,没人去光顾他们家,又用钱,铺子也卖了。 秦姑姑道:「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才那几个女的是在说对面吧?」 李昭想了想,是谁跟她啥关系呢? 她也不会和王嫂子几个人在一起骂人,所以不需要作这方面的功课,于是转身要回去。 就在这时,秦姑姑突然提高了声音:「太太,你看?」 李昭回过头,见到对面匾额下多了一个女子的背影,个子中等,穿着红色小袄和紫色裙子,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 李昭不解的问想秦姑姑:「怎么了?」 秦姑姑眉尖微蹙:「我怎么看着像是许小珊?」 许小珊? 哦! 李昭双手在胸前笔画个大圆:「这个?」 秦姑姑:「……」 她哭笑不得道:「好像是她。」 许小珊是和李昭一起选秀的宫女,因为是焦芳的外甥女,所以开始非常受王太后照顾。 王太后因为她胸大能笼络杨厚照的心,还想过要立她为妃。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人就没了,李昭要放秀女出宫的时候看过花名册,她早就被王太后送出宫了。 难道会在这里遇见? 李昭问道:「看清了吗?」 秦姑姑摇摇头。 李昭道:「看不看清咱们也少跟她接触,万一真是她,她认识咱们。」 李昭和许小珊在太后面前见过面,还是一个屋子住的。 至于秦姑姑,是管他们的,肯定都认得。 他们不是怕许小珊,而是李昭做了皇后许小珊肯定知道,现在如果在这里看见,皇后出门做买卖了,让许小珊怎么想? 最主要怕她到处说,那让天下百姓怎么想? 这对李昭很不利。 秦姑姑拉着李昭道:「那咱们快进屋吧。」 李昭跟着秦姑姑的脚步,可是顾虑并没有减少,两家对门,这么近,以后怎么可能遇不到呢? *** 对面那个就是许小珊,就在李昭和秦姑姑转身之际,她也正好回头,见附近有不少人出来看,她这是新店开张,想着什么,跟丈夫说:「我拿些糖糕给邻居们送一些。」 他的丈夫姓苟,长得一表人才,方才力工在上匾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了,听着许小珊这么说,对着许小珊一笑,不过笑容意味深长,然后点点头:「去吧。」 许小珊说了声是,回屋拎着事先准备好糕点就出门了。 方才她一晃而过,感觉看见了秦姑姑,那个在宫里相识过的女人。 进宫之前和之后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冰火两重天,那几天在储秀宫的日子,是她幸福人生的结尾,出宫之后就全是悲剧。 所以宫里面的人,她记忆很深刻。 秦姑姑长得不丑,瓜子脸,眼睛细长还是双眼皮,但是不爱笑,天天耷拉着眼皮像是别人欠她钱,这样的人她印象就更深刻了。 到底是不是? 秦姑姑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出宫来有可能的,许小珊就抱着这样的心态,拎着小筐到了报馆。 入眼一看,全是男人,她脸上不由得羞涩非常,赶紧正了正头顶上的红花,然后道:「街坊大哥们,大家辛苦了,我是对面新开的食肆铺子的,初来乍到,请大哥们多多关照。」 说完就迳自走进来了。 她身材跟别的女人不同,胸前鼓鼓的,红色的小袄感觉都要爆开,屋里的男人先是都愣了。 后来宋涵佩几人忙红着脸低下头,他们是读圣贤书的,圣人曰非礼勿视,所以他们都不会看,但是也正因为圣人觉得这是非礼,几个人对许小珊的印象都不好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遇人不淑 对于这种情况,许小珊仿佛没看见,继续往里走。 李昭和秦姑姑之前还在说怕她看见,说话间人就进来了。 李昭本来想躲躲,身子都转过去,许小珊在她身后道:「您贵姓啊?我是对面的,刚盘的铺子,来认识认识邻居。」 宋涵佩等人虽然有些牴触徐小珊的身材,但是人家也没做什么坏事,邻居初来乍到认识认识也是好的,所以见李昭往回走,又觉得很奇怪。 李昭都被人叫住了,这时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许小珊这时又问道:「太太,咱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啊?」 方才她一进屋,那个女人就起身要跑,她都看见了。 李昭实在躲不过去,慢慢转过身。 秦姑姑躲在楼梯后了,见此情景也跟着出来。 许小珊不惊讶看到秦姑姑,倒是相貌明媚的李昭吓了她一跳。 「你……」 许小珊记得李昭做了皇后了,太后为了笼络皇上,还打算让她侍寝,就是大婚第三天她被赶出宫的。 但是这人怎么会在这。 李昭心下一横,反正没人认识许小珊,如果她敢说出来,就以她诋毁皇室的罪名送到官府去,治她的罪,于是她目光带着警告。 许小珊出宫后因为是被太后赶出来的,所以名声毁了,婚姻十分艰难。 后来焦芳的事连累了他们家,父亲因为惊吓,很快死了,顶樑柱一没,家也落败了,父母为了养弟弟,就把她许配了一个开饭馆的人家。 以前他公公是个厨子,自己做了小生意,不怎么富裕,但是为了给儿子娶妻子,什么都豁出去,她在原来的亲戚朋友中名声不好了,但是对于那些小商贩来说,她是个小姐,家道中落,很多下层人民就喜欢她这种出身,能给家中添彩,所以公公给了不少彩礼,当然,都被母亲扣下了。 公公人不错,但是相公是个游手好闲的。 许小珊的相公叫苟其楠,人长得好,街坊有许多女子对他有好感,本来许小珊长得不差,身材也好,他娶了还挺开心,但是许小珊已经破身了,洞房花烛夜没有见红,这苟其楠就不高兴了。 本来要把人退回去,但是许家那样,岳母那样,彩礼能还吗? 苟其楠琢磨了一天,就把人留下了,其实他是早打算好了留着许小珊有用。 一年后苟其楠的父亲死了,家里没人管他,他就开始寻花问柳起来,但是店里挣的钱不够他败,他认识一些纨绔子弟,就带回来让许小珊陪这些男人。 也就是苟其楠让自己的女儿接客,许小珊成了暗娼。 五个月前,许小珊结识了一个出手很阔绰的中年男人,是锦衣卫的一个总旗,但是别看他官职不大,可是公侯家的庶子,非常得父亲偏爱,花钱如流水。 他现在跟许小珊正打的火热,许小珊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苟其楠嫌原来的铺子太小了,正好田家要卖铺子,许小珊就管他的姘头要了一笔钱,把铺子盘下来。 许小珊现在不能说落魄,但是自己的丈夫不能保护自己,还愿意当活王八逼迫自己卖身,她现在是年轻啊,人老珠黄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 所以她心里有数,生活对她的打击,也让她知道了如何为人处事。 见李昭不出声的看着她,目光略微凌厉,许小珊好像明白了什么。 道:「初次见面,我姓许,您叫我小珊就行。」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苟其楠的妻子,天下没有这样的丈夫。 她这样说,就是代表之前不认识了。 李昭和秦姑姑都松口气。 李昭也没想到许小珊会这么消停,毕竟当时在宫里,许小珊好像挺不喜欢她的。 不过既然别人让了一步,李昭觉得跟许小珊之前,也没有真正的深仇大恨,所以就下了台阶,道:「旁人都叫我李娘子,许嫂子您也是客气,打个招唿就行,怎么还带东西来,初次见面,不好让你破费。」 李昭能接她的话,许小珊也松了口气,至于李昭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怎么看都比她混的好,她暂时不想得罪这个人。 她笑道:「不客气不客气,邻里邻居的,以后常来玩。」 说完就给众人分糕点。 李昭和秦姑姑也热情的帮忙。 方才还觉得娘子要跑,现在看跟这位许大嫂也没什么关系,众人就都想,或许是娘子正好要办什么事,巧合。 所以许小珊的到来,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分完糕点,许小珊虽然好奇李昭为什么会在街上,但是刚认识的人怎么好问呢,她告诉自己来日方长,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回去了。 她走了,秦姑姑和李昭趁着旁人吃东西的时候相互给对方使眼色,然后二人悄无声息回到后院。 到了后院,秦姑姑道:「奴婢真怕她说出来啊。」 李昭道:「曾经也算是千金小姐,她还真的开了铺子,你派人去打听一下,许小珊到底经歷了什么。」 刚开始秦姑姑说看到了许小珊,回来后她两个人都觉得是眼花了,现在人真的出现在眼前,就有点不可思议。 李昭也不是想探听许小珊的隐私,但是毕竟是曾经有过节的人,不可不防。 秦姑姑得了吩咐去找小鹦鹉,之后李昭又像没事人一样忙着,这些略过不提。 说许小珊确定对面是秦姑姑和李昭之后就回来了。 她不去认识街坊了,苟其楠也很快回到后院的屋子里。 许小珊想起往事,坐在桌子前抹眼泪。 苟其楠到了她面前抬着她的下巴道:「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娘子了?」 想到李昭身上的衣服和饰品,再看自己的,就算同样出宫来,命运还是不同,许小珊更加恨苟其楠,一甩脸道:「你不要碰我。」 苟其楠不以为意,坐下道:「怎么,对面男人太多,没有一个看上你的?」 他以为许小珊是走一圈寻找猎物去了呢。 听了这话,许小珊越发觉得自己是在火坑里,大哭起来。 苟其楠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真当许小珊没有勾来人,男人多他不怕,男人多钱就多,最怕的就是没人看上许小珊。
第五百五十四章 许小珊找李昭 苟其楠也来了脾气,骂道:「没用的东西,白长了两个那么大的玩意儿,对面都是读书人,你不能收敛点,那么骚气干什么?」 许小珊不知道李昭的情况,但是苟其楠之前可打听到了,对面是报馆,个个都有学问。 此时许小珊一听,又明白了为什么平时她往那里一站,男人都看他,这回人家却都撇过头去。 跟李昭共事的人,读过书都是正人君子。 那说明李昭就算出宫,也不是她这般境遇。 被熟人看到自己的落魄,曾经她还是那么嚣张的一个人,这里子和面子好像都过不去,许小珊恨不得死了算了。 她呜呜的哭,苟其楠骂了两句觉得不对劲,以往许小珊会顶嘴,今天却只是哭。 他不耐烦道:「你到底怎么了?」 许小珊想了想,擦干眼泪道:「相公,我们现在盘了这么大的铺子,咱们好好经营行不行?我不想再见到那些臭男人了。」 「臭男人?」 苟其楠讥讽道:「睡觉的时候,不是叫的挺大声嘛,没看见你不喜欢啊。」 许小珊知道丈夫只会羞辱她,她被宫里的尚宫破的身,因为皇上不喜欢处女,所以丈夫就以为她不洁。 她解释过多次,都没有用。 这男人一旦认定你不是好女人,你的帽子一辈子都摘不下去。 可是许小珊今天见到李昭和秦姑姑刺激太大,对啊,李昭能带秦姑姑出宫来,可见不是被赶出来的,即便是赶出来,也比较有尊严。 毕竟皇帝还没有废后,只说皇后病了。 许小珊越发觉得自己跟李昭差距大,她豁出去了,道:「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难道听到别人在背后骂我们,你很高兴嘛?」 苟其楠道:「谁爱骂骂去,有本事站在我面前骂啊?」 说完,嘴角带着不在意的笑道:「骂也不疼,而且我告诉你,骂的最狠的,都是比不过你的,你以为他们的日子就清白,天天蹦着高骂你的刘氏,跟公公爬灰。 他公公还问我你要多少钱,估计是嫉妒你了,你可是我的宝贝,那种老东西跟了他,只会自掉身价,所以我没同意,是不是很疼你?」 苟其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刺激的许小珊眼泪纵横。 她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没听过谁卖自己的妻子,还沾沾自喜的。」 苟其楠道:「没听过?你家原来了不起所以你没听过? 那你是孤陋寡闻,别看我们穷,你们那种王侯将相之家,这种埋汰事一点比不我们少,不然皇上喜人妻,那些都是谁家地? 他们卖女人得高官厚禄不丢人,我怎么就丢人了?」 「毕竟还有靠自己双手过日子的男人,你怎么不学学别人?」 苟其楠冷哼:「我有妻子能挣钱我学他们干什么?」 随后脸上涌过不耐烦:「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跟我装什么贞洁列女?你是不是又皮子紧了?」 许小珊以前虽然勾引过杨厚照,但是她是秀女,杨厚照就是她的男人,她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让她应付那么多男人,这碰触了她的底线,也曾挣扎过,可是要被苟其楠打的,也想一死了之,但是她女儿一岁,她死了,苟其楠这样畜生,女儿怕是没人管。 如今她不想死也不想挨打。 声音放低了些道:「我求求你了,我以后多做些活,总不会饿到你,这样还不行吗?」 她再能耐能挣几个钱,能有往那一趟挣钱快。 苟其楠道:「你就不要废话了,不说遇到什么事老子也不管你,反正你好好给老子伺候老子的兄弟就行。」 说完站起,走到许小珊胸前掐了一把:「真大。」 他脸上一点鬍鬚都没有,白净的肌肤斯文非常,可是那嘴角的狞笑,一下子就出卖他人面兽心的本质。 许小珊受着屈辱却不敢反抗,又哭起来。 「苟兄弟?苟兄弟在家吗? 弟妹呢?」 听着是黄四郎的声音,黄四郎就是徐先生的那个姘头,最大的金主。 苟其楠立即打起精神,用警告的目光看着许小珊:「不要哭了,要是让黄兄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小珊搬新家,黄四郎是来给她祝贺的,买了一坛酒和二斤酱肘子。 苟其楠帮着切了,又和许小珊做了五个小菜,凑了六六大顺,然后三个人一起喝酒。 苟其楠不剩酒力,喝到一半就多了。 许小珊把他挪到南边炕上睡觉,然后她陪着黄四郎又喝了几盅。 喝到黄四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兴致大起之后,二人就在苟其楠身边玩了起来。 苟其楠唿噜震天响,什么也听不见。 黄四郎却觉得身边有人越发刺激,玩的特别酣畅,然后和许小珊拥抱而眠。 到了早上,苟其楠先醒的,给二人打水洗漱。 黄四郎吃了早饭,给许小珊扔了一个银元宝然后走了。 苟其楠收了元宝就去挥霍且不提。 许小珊送走黄四郎之后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十分疲惫。 女儿这时候哭了。 她哄好女儿之后越发觉得日子不是人过的,脑中不断回想起李昭的身影。 她暗暗琢磨,皇帝没有下旨废后,李昭就还是皇后,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 李昭昨天看到她的时候明明就是想躲她,为什么躲?也是不想见到熟人吧? 所以李昭必然有什么秘密存在。 许小珊想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把女儿交给刷碗的老婆子,然后就出了门。 **** 时值上午,太阳最好的时候,不热不冷。 今天的报纸早就批发走,顾长远等人也出门去採风了,铺子里就剩下李昭和秦姑姑在前面守着。 听到门口有声音,李昭抬头一看,眼里都是瞭然,她就知道许小珊有时间会找上门。 她没有问许小珊什么事,许小珊先开口了:「其他人都不在啊? 好久没见娘子,娘子越发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屋里确实没人,李昭昨晚也知道了许小珊的遭遇,对她十分同情,所以她不管来干什么,她见她都想救她。 李昭语气很好道:「是没人,找地方坐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敲诈 秦姑姑知道许小珊的遭遇也对她讨厌不起来了,不管这女孩当年什么样,但是承受这么多,都让人心酸,她都恨不得宰了那个苟其楠。 许小珊在长椅那坐下,秦姑姑给她上了很好的西湖龙井。 许小珊很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曾经富裕过的女孩子,遇到熟悉的味觉,怎么能不感慨万千,她有些忍不住要哭出来,不算浓密的睫毛湿答答的。 李昭是想救许小珊出火海,但是这世道跟现代不一样,她也不能贸贸然行事。 还要看许小珊自己的意愿,首先得看这人信不信任她。 李昭陪坐下来,问道:「你近来可好?」 当然不好。 不过许小珊没说,反问道:「您怎么会在这?是那位不要您了吗?」 她说着的时候,原本泪汪汪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 秦姑姑都看出来,有些不高兴道:「怎么,大爷不要太太了,你觉得很高兴?」 当然高兴,当年李昭可是盛宠啊,若不是因为李昭,皇上也不会那么拒绝他们千里之外了,她就不用出宫,怎么会有今天这般下场? 但是也没那么高兴,因为李昭再倒霉,没她倒霉。 所以她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 但是已经被人家问出来,她笑着摇头道:「秦姑姑,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您冤枉我了。」 说着看向李昭:「姑姑还是原来那般不近人情。」 李昭嘴角一勾,这个许小珊变奸了。 说秦姑姑还是那么不近人情是他们两个都被秦姑姑调教过,当时秦姑姑可没照顾过她。 所以许小珊这是提往事让她想起来,好记恨秦姑姑。 她和秦姑姑都已经这样在一起了,她的挑拨有用吗? 奸,也是真傻。 至于她的幸灾乐祸,表现的也让人能看出来。 之前还想着让她脱离火坑,李昭现在就有点烦了。 但是,身为女同胞,许小珊的老公那么畜生,她觉得还是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强忍住不满道;「我不能生孩子,所以被休了,但是这事不好大肆宣扬,那位就说我有病了,等哪天你听说我死了,就是再也活不去了。」 既然她要高兴,那就让她真正的高兴一把吧。 果然许小珊眼睛又亮了些,然后笑着道:「现在看来,什么宠不宠的,都是早晚的事,这女人啊,就是命苦,您也别往心里去。」 李昭知道许小珊不是真心安慰,但是她的感慨让人感同身受,女人就是命苦。 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样?怎么到街上开铺子了呢?」 许小珊脸上一僵,不想提自己从天上掉到地下的那些事。 她今天来是有目的的,就看李昭怕不怕她。 看样子是怕的,不然凭着李昭的脾气,不能这么客气。 于是她道:「我过的不怎么好,你有钱吗?看你好像很富裕,借我一千两花花如何?」 秦姑姑脸色瞬间就变了。 李昭握着茶杯低头笑了,这笑容悠然自得还有些不屑。 许小珊心理咯噔一下。 李昭这时抬起头道:「威胁我?是吧,我没有听错,你是想讹诈我,让我给你银子。」 许小珊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心虚又尴尬,但是她话已经收不回来了,笑道:「讹诈说的太难听,借,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 李昭道:「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是很大很大的数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许小珊微愣,讹人还能干什么?她没想过李昭没有直接翻脸,反而会问她的用处。 这一千两她确实有用,只要给足了苟其楠钱,苟其楠就不会逼着她伺候别人了,她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她也有尊严,不想别人看不起。 许小珊的脸上神色变化很快,有欲言又止,有无奈,有愧疚,但是也有心狠。 秦姑姑急了,道:「太太,别理她,让她滚,竟敢讹人,让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小珊听了心头一颤,然后惊慌的看向李昭。 李昭脸上神色带着玩味,道:「许小珊,不光秦姑姑跟我出来的,还有内侍侍卫,我之前跟你说的,我被逼出宫没有错,但是我没有告诉你一点,大爷还是非常喜欢我,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 我不是没人管,想要封你的口,易如反掌。」 「那你……」 「怎么还躲着你?」李昭翻了个白眼道:「多一是不如少一事啊,你以为我真的嗜杀成性嘛?我更多的是可怜你。」 「可怜我?」 李昭目光非常刻意的从许小珊的头顶扫到她的脚下。 她的目光仿佛透视一般,带着审视,让人有些无地自容。 许小珊被这目光伤害到了,低声道:「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可怜。」 曾经都是差不多的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现在却要被她可怜,任是谁都受不了的。 李昭肃然道:「可是我还是很可怜你啊,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有些情绪,不是你说不准,就不准的,我这么善良的人,你说对吧?」 秦姑姑:「……」 许小珊以前跟李昭有过节,但是真正的打交道却没有,并不知道李昭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听她说话,怎么有点无赖? 她诧异的看着李昭:「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昭嘆息道:「我觉得你对我非常敌视,完全没有必要,你是弱女子,遇到了这样的遭遇,我同情你可怜你有什么不对? 即便你想勒索我,但是比起你的恶,我觉得你的相公更恶毒,同为女人,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如果想摆脱你丈夫,可以找我,我给你想办法。」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下一刻许小珊欲言又止的看向李昭。 李昭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爱拐弯抹角,如果一千两银子你就能获得重生,作为女人,这个钱我借给你,但是你得离开苟其楠。」 许小珊已经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觉,她是个人人咒骂的破鞋,但是世人大多都背后骂,当面还是会跟她正常的说话。 没人像李昭这样,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她应该离开苟其楠。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试探 许小珊这时候有些恨李昭,李昭让她变成了一个赤裸的人,赤裸裸的站在别人的面前,让人笑话。 她又有点敬佩李昭,即便她要钱,她确也能说给她。 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吧? 应该说就她这一个。 但是她不感激她。 李昭是真性情的真君子,但是透着邪行。 她摇头道:「我要钱,是想跟苟其楠好好的过日子,让她不要折磨我,我跟他还有孩子,离开他我能干什么呢? 孩子怎么办? 我已经是这样的人,再找别人你以为别人会看得起我? 我能做什么,我只能让他高兴。 所以你要是给我钱我就拿着,不给我,就算了,我威胁不到你,以后再也不会提这件事。 也请你不要记恨我,我不会再惹你了。」 秦姑姑在一旁道:「这个男人这么对你,听你的意思还不想离开他?」 秦姑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说完给自己气的喘息不断。 许小珊看着秦姑姑:「不然我你能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然后又看向李昭:「你说我能做什么?」 其实她能做的东西很多。 看,她自己不都在开报馆。 但是街面上手工业还不发达,别说女人,男人没有了产业,也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许小珊没什么嫁妆,如果离开苟其楠,就一无所有。 律法的规定,女人不继承任何产业,孩子都是男人的。 所以李昭之前跟秦姑姑一样,看着这样不争气的许小珊她有些气愤,但是许小珊一声声的问她,问秦姑姑,她到底能做什么的时候。 她不好回答她了。 封建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人民都被驯服了几百上千年,不是所有人都有她的反抗和现代意识。 只是曾经许小珊也是个冲动干脆的少女,冲动干脆看似无脑,确难道不是因为不谙世事嘛?因为被人保护的很好。 现在确学会了迁就,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服从,这是成长的悲哀。 李昭道:「既然你这么想,我那只能告诉你,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 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要离开苟其楠,就来找我。 你如果捨不得这个人,那我怎么帮你都没用,我只会远远的看你笑话。 就这么多,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看她笑话? 许小珊默默的看着李昭。 李昭对她惋惜的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我还有事。」 其实之前她就在送客了。 许小珊捏着袖子站起来,看了秦姑姑一眼,后来低着头走了。 秦姑姑回头看着李昭,低声道;「太太,她能威胁您,留不得。」 李昭道:「我不怕,她没有别的行动的时候,放过她这次吧,这样的人让人恨,可是也很让人可怜,我实在下不去手。」 秦姑姑也知道他们娘娘不是真正心狠的。 道:「您跟大爷一样,这落水狗不打,小心成了狼。」 李昭点头:「打狗我一向没什么兴趣,如果变成狼,那我就有斗志了。」 秦姑姑还要再劝,门口传来声音:「顾公子呢?」 李昭和秦姑姑看过去,是杨宸来了。 这个时间大家都去採风,杨宸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时间段啦? 李昭心中有数,但是表面上没有说什么,道;「送稿子的嘛?他们没在,进来吧。」 杨宸进来后给秦姑姑问好。 秦姑姑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也不能当面给人脸色看,去倒茶去了。 李昭把杨宸请到长椅上坐下,看着稿子上有个社会新闻,是写家暴的。 李昭想了想道:「杨兄,你觉得这种稿子刊登出去,是男人收穫的骂声多,还是女人收穫的骂声多?」 这个新闻上写,女的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婆婆不待见,然后女的顶了一句嘴。 就被丈夫打成了重伤。 如果是在现代,肯定都要骂这个男人了。 但是古人真的不好说。 杨宸道:「写这篇稿子的用意是要对比下,世人尚古,确还没有古人开明。 我找了下秦朝律法,男人打女人,是要被割耳受刑的,倒是后来女人的地位越来越低。」 李昭心理一沉,秦律他们学习的时候,是因为有出土文物,现在想找秦律,何其艰难,这个杨宸是从哪里看到的? 她没有点破,又道:「所以您是站在女人这一边的?您跟大多数人想法不同啊。」 杨宸觉得自己也该渗透一点东西给李昭,不然他根本没机会接近这个人,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相认。 他点头道:「虽然我是个商人,但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百姓越有钱,商人越赚钱。 显然能买我东西的都是我的客人,不分男女。 但是道德律法非要将男女分的清楚。 唐以前女人还有财产。 现在一点都没有,她们就像是商品,她们自己都是商品,怎么能大量的买我的东西呢? 所以我很心痛,我心疼钱。」 这个理由找的很好。 李昭记得他和杨宸讨论过一个话题,女人为什么会被物化。 当然归根究底是男权社会,也就是男人用权力征服世界,顺便奴役了女性。 但是为什么春秋战国,甚至唐汉,上流社会的女人,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 那个社会下流社会的男人也没有话语权啊。 反而到了后世,对女人的包容越来越小,苛求越来越多。 当时她和杨宸答成了一致的观念,是因为社会需求和发展决定的。 李昭眼睛挑了挑,问道:「感觉杨兄对很多事都有独到的见解,那我请教您一个问题,您说为什么我们中的大多数,都喜欢归罪与女人?甚至包括女人自己。」 说完她对上杨宸的眼睛,杨宸则是思考的样子低着头。 秦姑姑在一旁看的蹙眉。 杨宸蓦然间抬起头,微微一笑,有种胸有成竹的自得在其中。 他道:「因为女人越来越少了。」 现代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女人太少了。 李昭眸子冷下去,问道:「不都是物以稀为贵,为什么女人越来越少了,反而越来越不受重视呢?」 秦姑姑在一旁也在暗暗点头,是啊,怎么是越来越少?
第五百五十七章 确定就是他 宁王抬起手在李昭身前一比,道:「当夫人们的脚越来越小,裙摆越来越重,衣服越来越厚,高墙越来越深,这不就是奇货可居嘛? 而人们已经当一个人是货的时候,那她就是货物,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最后女人又被剥夺了财产。 而一户人家,生了一个货物,又没办法继承土地,干活也不如生个人,那么这户人家怎么办? 当然是把货物杀死了,反正是货嘛,只要有人以后就可以买的。 所以女人就越来越少。 为了维持人口平衡,假如有一百对夫妻,他们需要生下二百人,那么一对夫妻只要生两个就行了。 现在男婴代替了女婴,假如有三十个被代替,那么就是七十个女人,那么只能组成七十对夫妻,他们还要负责社会生育二百人。 这时候每个女人需要生多少个呢? 然后生了的女婴继续杀死,男婴留下。 最后剩下的这些女人,就要承担越来越多的生育责任,他们就更没办法离开后院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能生孩子的女人是功臣,不能生育的女人,就算再优秀也没有用。 我这还是理想的说法,事实上更复杂,权力男人可以奇货可居很多女人,有的男人却一个女人都没用。 为了交配权的战争,可不容小觑啊。」 所以最后社会会爆发战争,多死一些男人,人口结构重组,社会就安定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国家初立的时候,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大家往往把王朝的覆灭归咎于土地兼併,但是人口问题对社会的稳定发展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 秦姑姑惊诧的张不开嘴。 原来她的思想,是因为女婴都被杀了,留下来的都是男人造成的。 其实这个问题她小时候就知道,家里附近总能看见女婴尸体,不光是穷人家,有钱人家为了怕女孩子分家产,有的也会杀。 以前一个只知道一定要这么做,却不知道所以然的人,突然明白她的思想来自何处,自己给自己吓的牙齿打颤。 李昭眸子则更加深邃的看着宁王。 「杨兄看的好透着,这些话,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也说过。」 是的,这些话她和杨宸以前就交流过,他们两个知道答案。 宁王嘴角挂着不在意的笑,道:「是吗?真的说的意思一样吗?这么有趣的人,太太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他,请帮我介绍一下好吗?想认识。」 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李昭没有证据,秦姑姑在,李昭不好说什么。 只点头道:「是,我还跟他说过,这样的问题如果就摆在我们的眼前,让我们去解决,会有什么办法?」 宁王问道:「那现在太太面对这样的问题了吗?您有解决之道吗?」 当时他二人都说,革命的洗礼是最迅速的。 一位伟大的领袖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从此之后女人要放足,分地,接受平等的教育,然后有了三八红旗手,优秀的女卡车司机,优秀的女干部,女人渗透到各行各业中去…… 但是这话现在他们谁都不敢说,这是个封建王朝。 李昭越发确定对方就是杨宸了,杨宸这是在笑话她,现在她终于面对这个问题了,不革命她做什么都是白费。 就像她现在开报社,要掌控舆论,最后面对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也是以卵击石。 杨宸知道她办报社的目的。 这又是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杨宸面对无法改变的事,会妥协,适应,甚至成为其中的一员。 但是李昭却一直谨遵圣人言论,孔子说要听天由命,然后又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什么意思,他让你尽人事,然后才能听天命。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所以我们才要不断的寻找公平。 这个世界因为不美好,所以我们要努力让它变得美好。 而不是应该说一句,算了,大家都是如此。 李昭想起了以前和杨宸辩论时的激烈争执,心理特别不好受。 因为也是因为有杨宸,他们的观点不断的碰撞争执,他们才会不断的学习,进步。 跟杨宸在一起的时间,是她充实快乐的日子,但是没想到最后会那样收场。 而杨宸竟然也穿越了,还找上了门。 她暂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杨宸,反正她是杨厚照的妻子,不可能跟杨宸在一起,但是在商言商,也不用成为对手吧? 她暗暗点头,然后道:「杨兄,你这稿子我觉得没问题,你可以回去排版了。」 杨宸从李昭手里接过稿子,然后看着李昭,李昭的眸子干净清澈,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一点畏惧。 杨宸低头自嘲一笑,李昭应该知道是他了,但是还敢面对他,一点不激动,也没有大的波澜,是不是真的被杨厚照给收服了? 这个答案令人心酸的难以接受。 宁王说了声告辞,很快就走了。 这么就走了?感觉没说完呢。 秦姑姑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李昭:「太太,你们后来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了。」 李昭挑眉问道:「听不懂?」 嗯,总感觉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有故事。 但是秦姑姑又不好问出口。 李昭又道:「不懂就是因为自己无知,就要多读书。」 秦姑姑:「……」 这么说她好吗? 李昭跟秦姑姑逗了几句嘴,但是心中有事,也没那么痛快。 她很快回到座位,提笔给杨厚照写信。 杨大爷,冒号。 我今天遇到了许小珊。 然后是许小珊的遭遇。 最后感慨一句,为什么女人这么不容易,这么被折磨还不肯离开这个男人?大爷,女人应该有自己的财产。 结尾,想你的昭昭,祝早日凯旋而归。 写完折起来,心理这才好受些。 杨宸不是觉得她做什么都没用吗?可是她是皇后,她有小皇帝撑腰,任何一个举动,都是有用的。 不过这有用到底是好的坏的就说不准了。 *** 李昭给杨厚照写完信后日子照常,应该说报馆的日子一切照常,就是杨宸好几天没来。 杨宸要干什么李昭已经派人盯着了,就是什么都没干,所以她也不知道对杨宸怎么样,这件事就这样搁着。
第五百五十八章 被色狼盯上了 许小珊那边,从李昭那里回来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李昭跟她说的话她知道是好话,好话却不是能解决她困境的话。 她需要的是苟其楠变好,不再折磨她,然后他们一家人过正常人的日子,而不是让她离开一家又一家,那她就真的成了人尽可夫的人了。 但是让苟其楠改好,谈何容易,他知道苟其楠需要钱,要有钱才行。 这日黄四郎又来找她,看看屋子里道:「苟兄弟不在啊?」 「他出门没回来呢。」 许小珊把孩子交给别人之后就给黄四郎做了一桌小菜,然后两个人在屋里喝酒。 她二人一边划拳一边比脱衣服的。 以前都是许小珊让着黄四郎,这样才有情趣,今天许小珊却只脱了一件外套。 黄四郎喝的晕晕乎乎的,从炕上走过去搂住许小珊的腰道:「小娼妇,不好好陪你的好哥哥,这是又要玩什么花样?」 许小珊躺在她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哭出来。 黄四郎柔声道:「怎么还哭了?谁人欺负你了?你这么哭,哥哥可心疼。」 许小珊道:「我的好答答,你说这女人红颜易逝,岁月催人老,等过了几年人家老了,你还来找人家吗?」 黄四郎道:「竟然是为了这个伤心?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多疑,怎么不来,哥哥最喜欢你这口。」 他低头含住她的敏感地方啧啧作响。 许小珊知道男人在这时候是什么好听话都会说的,这黄四郎是什么人?家中妻妾成群,他也就图个新鲜。 他现在是她最大的金主,所以趁着他还喜欢她,怎么也要多要些钱来。 许小珊一边配合着黄四郎,一边说看见了谁家的媳妇用了胭脂香粉,那个用在女人身上会让男人慾罢不能。 黄四郎知道她是要钱,答应道;「我一会掏给你,现在我满身也只能掏出它。」 许小珊脸一红,却知道不能再要下去了,于是耐心的陪黄四郎。 两个人成了好事之后,黄四郎也渐渐清醒。 拿出一个元宝哄许小珊开心。 许小珊看着银子却笑不出来,太少了,苟其楠不是好打发的人。 黄四郎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见许小珊不高兴,就知道是嫌钱少,但是他这半年,也没少给她钱,这铺子有一半的钱都是他掏的。 还没对哪个女人花这么多的钱。 还不是看许小珊听话,身子也好。 黄四郎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样的露水夫妻,讲究的就是钱。 黄四郎捏着许小珊的小脸道:「看中了什么东西,要很多钱?」 心事别人戳穿,许小珊脸一红,随后道:「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答答能来看我,比多少钱都开心。」 黄四郎瞪着色眯眯的小眼睛一笑,然后道:「哥哥也不是捨不得钱,但是总不能随便就这么花了。」 接着话锋一转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对面有个老闆娘,花容月貌跟画里的人物一样,可有人家了?他男人呢,怎么还让她坐堂做买卖?」 许小珊听了心中咯哒一生,黄四郎这是看上李昭了?人家可是皇后。 可是转念一想,谁知道她是皇后呢?她自己愿意混迹市井,就免不了被人观看。 被李昭比下去的妒忌情绪又来上,许小珊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有说李昭的真实身份,把听来的都说了。 「之前说是下堂妇,后来有个姓杨的男人护着她,说是两个人已经好上了,但是姓杨的那人已经好几个月没出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烟视媚行的看着黄四郎:「答答看上人家了?」 黄四郎打着哈哈道:「还不是离不开你。」 然后又道:「那个杨大爷什么身份?」 许小珊眼睛微缩,后笑道:「不知道,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吧?不然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街上抛头露面呢?」 更或许,杨大爷已经不要她了。 黄四郎确实看中了李昭,但不是说看中这个女人就能到手,也要看看她男人是什么人。 一听许小珊着话心里有了底,他是锦衣卫总旗,家里又是功勋之家,只要对方的男人不是朝中文官,就算是家财万贯他也不怕。 男人可以忽略了,那就要琢磨怎么把这个女人弄到手。 黄四郎捏着下巴,眼睛一动,然后抱紧了许小珊道;「你和她关系好吗?找个日子请家里来坐坐。」 许小珊虽然对李昭有嫉妒,但是也没那么嫉妒,毕竟李昭还想帮她呢。 而且人家是皇后,她有几个胆子?这种事给钱也不干。 她摇头道:「人家不会跟我这种人来往的。」 想了想又道:「答答,那个女人,看着是好看,但是邪性,您还是不要沾惹的好。」 黄四郎是她的金主,她也不希望黄四郎出事。 但是黄四郎已经被李昭的一颦一笑给迷住了,而这个女人又没有男人在身边,所以什么邪性不邪性,那是没有试过他的兄弟,等成了她的女人都乖乖的服软。 所以许小珊的警告黄四郎就当成了许小珊是争风吃醋,花了这么多钱在这个女人身上,却不帮他,黄四郎对许小珊有了意见。 **** 自打黄四郎上次来过之后,已经七天没来了,只留下一个银元宝被苟其楠抢走了,苟其楠最近手气不好,又给输了,所以手头觉得紧巴,就开始责怪许小珊。 他让许小珊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然后用鸡毛掸子抽了两下,问道:「为什么黄四郎不来了,是不是你没伺候好?你怎么得罪人了?」 许小珊猜测应该是李昭的事,但是她不能承认。 于是道:「人家就是图个新鲜,新鲜劲过了就不来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你打死我也没用。」 她低头呜呜的哭了,苟其楠看着她身后的红檩子,也不说话了。 确实有这样的主顾,所以这女人也不能打坏了,破了皮相不能卖好价钱。 他懊恼的骂了几句许小珊没用,然后丢掉鸡毛掸子出去寻觅新的猎物了。 许小珊穿好衣服长吐口气,如果让苟其楠知道黄四郎是看中了李昭不理她,苟其楠肯定会逼她设计李昭的,她不能走这一步。
第五百五十九章 泄漏身份秘密 许小珊怎么也想不到,黄四郎不来,苟其楠去找他了。 在锦衣卫对面的茶楼里,黄四郎接待了苟其楠,既然没有拒绝相见,说明还有门路可走。 苟其楠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哥,近日怎么不家里去呢?」 黄四郎对李昭用了心,但是问过四周,发现李昭跟谁关系都不好,街坊说女人之中,就跟许小珊有过走动,所以他还得指望许小珊跟她钓人。 许小珊爱吃醋他就晾她几天,他也知道苟其楠是活王八,沉不住气。 人真的来的,黄四郎佯装十分为难道:「不是我不去,是小珊妹子不喜欢我去。」 苟其楠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她盼着您还盼不来。」 黄四郎身边有随从,他们是在包间里。 苟其楠说完,见四周的人神色多有鄙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忙道:「她一个老娘们家家的,家里有尊贵的客人,还敢说什么?女人嘛,不用太在意。」 黄四郎笑道:「我就喜欢兄弟这一点,这女人不能惯。 但是我也不能在背后说弟妹的不是,不如你回去问问弟妹,我到底为何不去。」 说完又怕许小珊不说实话。 继续道:「对了,我这有笔大买卖想交给你,事成之后给你最少一百两。 小珊就是不同意帮我做这个生意。 可是生意这东西,你不做,总会有人做的对不对?所以我也没必要上赶着。 但是咱们认识这么久,有好处哥哥还是愿意先想着你,你回去问问小珊,要是让你做,我再过去谈。」 黄四郎人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话不能说的十分清楚,苟其楠也是机灵鬼,知道黄四郎是要干什么事被许小珊回绝了。 但是一个男人找女人能干什么事? 苟其能就以为是黄四郎有什么古怪要求许小珊不想满足,攥紧了拳头就对许小珊责怪上了。 **** 苟其楠回到家的时候许先生正在张罗前面的事,人累的满头大汗,看着就十分认真。 但是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用,心想明明有更快赚钱的道,非喜欢吃苦,怎么千金小姐还生了一副穷命人的身子? 他不以为然,就把许小珊叫到了后院。 叫回去之后本来想打许小珊一顿,又来一想之前打过的檩子,真的不能打坏了。 于是把许小珊扑倒,顺水推舟的成就了一段好事。 苟其楠这个人是荤素不忌的,许小珊跟过很多男人他也不在乎,有了兴致还是会和许小珊过夫妻生活。 这也是许小珊不想离开他的原因,他们两个算谁也不嫌弃谁。 但是最近这几天苟其楠可没对许小珊有过好脸色,许小珊觉得苟其楠的行为很怪异,完事后躺在炕上不动,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苟其楠。 苟其楠一边穿衣服一边道:「黄四郎跟你谈了什么买卖?你竟然都不告诉我?是他有非分之想让你受不了?」 许小珊听的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装傻:「没什么事啊。」 苟其楠又压在许小珊的身上,脸差一点就贴着她的脸,在她鼻子前吹气道:「小珊,你不想跟我过好日子吗?黄四郎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一百两。 一百两啊,够穷人家花三年的了。」 就怕没命花啊,许小珊不为所动。 苟其楠眼睛微眯,后又揉搓许小珊的身体,然后道:「咱们夫妻一体,你还有什么不跟我说吗?我对你还不够好?拿了这笔银子,我保证半年内不帮你找任何人,好好疼你,你说好不好?」 许小珊对苟其楠还是有感情的,苟亲楠只要有钱,对她都很温柔,就是那事也很照顾她。 所以她常常想,是不是他们生活在有钱人的家庭里,苟其楠就不会这样了。 半年内不给她找人,这个诱惑真的很大。 许小珊想了想道:「但是不行,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嘛?他看上对面的李昭了,想通过我介绍,你说他有了新欢,还会要我吗?所以这事咱们不能做。」 许小珊还是不敢把李昭的身份说出来,所以找了别的藉口。 苟其楠蹙眉道:「但是你不帮他,他现在就不来了。 再说,你以为黄四郎就你一个女人,他本来就三妻四妾,能一直守着你啊?」 一席话说的许小珊哑口无言。 见许小珊神色怪异目光躲闪,苟其楠突然笑道:「对了,叫李昭吗?你怎么知道的?」 街上的人都叫李娘子,一般女人的大号是不外传的。 虽然李昭之前被杨厚照喊过名字,田美娘听见了,但是知道人不多,这些事后来的许小珊更不能知道。 许小珊心里又一颤,急忙道;「我也是听旁人这么叫的。」 「谁啊?」 「就街上的那几个嫂子。」 苟其娘捏着许小珊身子的手突然用了力气,许小珊疼的叫出来。 随后苟其楠一脸阴鸷道:「我发现你常常爱看那边,原以为你是在看男人,现在想来,就是在看李昭,你以前的家族,对上有钱的下堂妇,说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这李昭到底什么人?」 这的苟其楠又恢復了人面兽心的本质,让许小珊害怕,她躲不过去,把李昭的身份说了。 之后一脸苍白道:「你可不要说出去啊,万一她报復咱们怎么办?」 苟其楠蹙眉道:「不是都被赶出宫了?」 许小珊嘆息一声道;「你不了解当今皇上,那是个没人能琢磨透的主,他还一日没宣布皇后驾崩或者被废,这李昭都有可能回宫。 就是现在他不要李昭了,李昭身边还有他安排的内侍在,不好惹。」 苟其楠也不是傻子,还是命要紧,于是不再逼许小珊了。 但是他们生意赚的钱根本不够他挥霍,黄四郎见两个人都不找他了,心想两个人是要加价。 本来一个女人,最多也就值一二百两,可是这人心偏偏非常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越是得不到,就越觉得值钱高贵。 黄四郎总是无意从报馆门口路过,偶尔能看见的,里面的女人容貌艷丽,气质高华与见过的女人都不同,这心下就按耐不住了。 于是找到苟其楠,五百两银子他愿意出,只要跟对面的女人一起吃顿饭就行。
第六百章 答应赴宴 有钱能使鬼推磨。 五百两银子,苟其楠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 他被黄四郎说动了,回来劝许小珊:「有这五百两银子,你吃香的喝辣的,我什么都给你。」 也是夜晚,许小珊在哄孩子睡觉。 听了吓的脸都白了,抬头道;「我跟你说了她的身份,你怎么还想着钱?」 苟其楠眼睛一动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怕她啊,就算是宫里的皇后,如果跟别的男人有了首尾,她还敢吵嚷怎么样? 别说是已经跟赶出宫的女人。 真如果让黄四郎得逞了,她不仅不敢报復咱们,还什么事都得听咱们的。」 许小珊心下突然一动,目光意外带着一点喜悦的看着苟其楠。 苟其楠也是在外面混的人,一下子就收到了许小珊给的讯号。 他靠到许小珊身边,胳膊搭在许小珊的肩膀上道;「你们以前关系不太好吧?现在正好能压她一头。」 许小珊内心自卑的水草在疯狂的增长,很快侵透了她的心。 这世上的女人好像都是干净的,但是她们其实没用一个干净的,还不都是找了男人? 但是却总是看不起她。 这条被人看不起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也应该找个人作伴了。 许小珊抿紧了嘴,报復的笑容慢慢在嘴角涌起来。 苟其楠就知道事成了,无声一笑,低头逗弄着女儿:「你命好啊,那么大的两个,吃的白白胖胖……」 ***** 今天顾岚青留在屋子里写蜡纸排版,他正写到一半的时候,屋子里来了大理寺的衙役。 那衙役是找小鹦鹉的,在门口的门板后跟小鹦鹉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之后小鹦鹉来到李昭面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李昭:「应该是田家的钱。」 李昭一看加一起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就明白了,是田家给田娃的买命钱。 可惜,这个套是她设下的。 现在杀人只有人命官司,没有民事事件,所以不用赔偿钱,赔命就行了。 但是许长远就一个女儿,虽然钱不能换回珍珍的命了,但是珍珍肯定希望父亲老有所依。 她下这个套就是要从田家手里套钱,不然有她插手,大理寺谁敢在这件事上贪墨。 如今银子拿来了,代表一代人渣,田娃也要被正法了。 李昭十分开心,叫顾岚青停下手中的活计,把银票交给他:「你去送给徐先生,这是田家的赔偿。」 徐长远如今情绪稳定多了,都是顾岚青对他的开导和照顾,他们两个最亲近。 顾岚青虽不知道李昭怎么从田家弄的钱,但是有钱就是好的,把银票放在袖子里去后走了。 他走的时候秦姑姑正好去打理夏天用的珠帘,无意间看到门口的人,眉头一蹙,然后回来道李昭身边:「太太,那个老男人又来了。」 最近他们门口总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转悠,长得黑胖,眼睛就一条缝还向上挑。 李昭抬头问小鹦鹉:「这个人是锦衣卫的吧。」 小鹦鹉点头:「他的祖父参加过京城保卫战,立了一点小功,家里有爵位。 虽然是庶子,但是嫡子死了,他的儿女多,所以家里老太爷比较疼爱。」 李昭点头:「他还是许小珊的姘头。」 这些事是小鹦鹉在打听,秦姑姑还没听李昭说。 当李昭说完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秦姑姑好像明白了什么。 道:「她还真是胆大妄为,方才是不是来找娘子去吃饭?她也不想想,她的名声什么样?刚来没几天就被满街的女人数落。 她家的饭,哪个女人敢吃。」 找人吃饭的,这个她当然是个女人,就是许小珊,许小珊刚来过不久,李昭说忙,所以回绝了。 看样子还会再来。 李昭道:「她应该会有办法说服我。」 秦姑姑蹙眉:「太太的意思?」 李昭跟小鹦鹉相识一笑,然后李昭拍拍秦姑姑的肩膀道;「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人蠢的要送死,这次我不会心慈手软,会成全她的。」 秦姑姑心想,看来太太是有主张了,但是就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计谋。 许小珊隔了两天又来请李昭,店里没外人,许小珊道:「夫人,咱们相识一场,上次我还说过那种话,您不去,我心里不安宁,总怕您记恨我。」 她竟然找这种理由,是真的认为她善良就好欺负吧。 李昭听的心寒,她心疼她这样的女子,因为她也是女人,设身处地,让人可怜。 但是不自强,还有害人心思,这怎么能让人不心伤? 李昭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语气还是淡淡的:「你不背后阴我,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许小珊听的心砰砰乱跳,笑道:「怎么会,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给夫人使坏。」 李昭点头道;「那就好,所以你也不用害怕,我这个人,人不犯我,我从来不会犯别人。 至于些无关紧要的小矛盾,我也不在意,你还是回去吧。」 这是她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许小珊完全没看到李昭冷漠背后的警告,苟其楠已经等的不耐烦,如果她今天还带不回去李昭,苟其楠就要把孩子给她藏起来,让她看不到。 不管是为了钱,为了让李昭万劫不復,还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她都不能心慈手软。 许小珊用哀求的语气道:「所以夫人,您就让我陪一次罪,过了这次,我就安心了。」 李昭没出声呢,门口进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许小珊也认识这个人,是另外报社的老闆,总来店里,这男人一身清白,头顶玉簪束髮,那轻薄的衣料,在夏天里翩然若仙。 看着就知道有钱,能总来女人开的店铺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许小珊对杨宸上了心思,于是眼里挤出泪来看着李昭:「夫人,除非您是不肯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真会演戏。 李昭见杨宸看过来,再看许小珊妩媚的身段,那颗颗泪珠滚在保嫩的肌肤上,可不是我见尤怜。 男人都有保护欲,喜欢娇柔的女人,她这样,又会显得她霸道欺负人。 所以这许小珊还想来个一箭双鵰? 她可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杨宸什么性格。 李昭对女同胞的最后一点怜悯之情都被许小珊磨没了,点头道:「好,我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赴筵 李昭答应之后许小珊一喜,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然后看李昭点头,她就转过身。 之所以她脚步放慢了,是因为到了门口的时候正好与杨宸擦肩而过,便刻意正了正髮髻对着杨宸莞尔一笑。 成年男女,这个笑容中包含了太多东西。 杨宸客套的颔首,许小珊这才走了。 等人走后,杨宸来到李昭桌前,见秦姑姑站的远,他低声道:「你是不是想帮她?碰壁了吧?阿昭,你还那么天真呢。」 说完将稿子递过去。 可他的话,已经是承认他是杨宸了。 不过就算他不承认,李昭也确定他是杨宸。 所以没有惊讶,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很是镇定。 道:「这世上有阴就有阳,有值得被人救的人,就会有不值得被人救的人,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她是值得的还是不值得的? 我的身份,让我註定无法跟你这种小市民想法一样,我要宽容,我要圣母,因为我心中包容的是天下,而不是抓住某个人的缺点否定了所有人。」 杨宸和李昭的三观是非常不和的。 杨宸认为世界就是黑暗的,所以要适应,要妥协,甚至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他能背着李昭去跟别人结婚,让李昭当小三。 他现在的意思也是在讥讽李昭,看不清这个世界,他认为这个世界的人就是禽兽演变来了,满是兽性,所以大同社会,永远不可能存在。 李昭的话,就是在反驳他。 也在讥讽他和她的地位不高。 杨宸没有生气,道:「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李昭只确定杨宸是那个前男友,但是她还不知道杨宸是宁王。 既然杨宸不是宁王,能量不会那么大的知道她是皇后。 李昭被问的一愣,后勾唇笑道:「我的身份,是你出轨无数次,娶不管多少个高干子弟,都拍马不及的。 说来讽刺,你穷尽一生所有,就是想成为那百分之二十的精英中人,但是我随便一个偶遇,就是了。 我的相公可不是普通人,你小心。」 资本名着上说,这社会永远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是统治阶级,是上流社会的人,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不过是以不同的被剥削方式,在为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服役。 比如最原始的剥削方式是奴隶制。 但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赵无恤为了战胜智伯,释放了所有奴隶,改为租赁制度,也就是封建制度。 封建社会之后是资本主义社会。 总之,这社会你要么做百分之二十的人,动动脑袋,拍拍屁股可决定别人的命运。 不然你只能做那百分之八十的人,一边拼死拼活的做事,养活那百分之二十的人。 这个认知李昭和杨宸达成了一致,他们也都想成为那百分之二十的人,不过大家选择的路途不同。 杨宸的方法,显然令人不齿。 听到李昭讽刺,杨宸道:「原始资本的积累是血腥和骯脏的,同样,原始阶级的跨越也是如此,我从来不觉得我比别人高尚,当然,我也就不会比别人可耻。 阿昭,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李昭还没说话,秦姑姑看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相互瞪眼睛看着对方,像是在用目光杀人,她端着茶杯走过来。 「杨大爷,喝茶吗?」 李昭也从跟杨宸针锋相对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如今已经结婚,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对秦姑姑道:「杨兄说他还有事,不喝了。」 然后用客套的目光看向杨宸:「不送了。」 杨宸不好再留下来,拿着稿子走了。 他走后,秦姑姑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李昭:「太太,我要跟大爷告状了。」 李昭:「……」 当叛徒还要当的这么正义凛然。 李昭展开一张纸道:「行,我直接招供行了吧?」 秦姑姑眼睛一挑。 李昭当着她的面,又给杨厚照写了一封信。 杨大爷,冒号。 新认识一个男人,总是在观点上碾压我。 我有救许小珊的想法,他就说我幼稚。 他在侮辱大爷治理的国家,认为人心都是黑暗的,大爷快点回来,帮我收拾他。 想你的昭昭,祝早日凯旋而归。 写完,慢慢折起来,放到信封里,然后从容的递给秦姑姑:「送走吧。」 秦姑姑:「……」 这个奸诈的皇后,万岁爷看了不风一般的回来给她做主? **** 傍晚来临,大堂里支起了灯,许小珊已经来催过一次了。 李昭把小鹦鹉叫道面前,小鹦鹉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李昭道:「那好,我和秦姑姑去了。」 秦姑姑走出门口发现左右两边有人,一下子抓住李昭的袖口道:「太太,是王嫂子她们,许小珊名声不好,您这一去,还是傍晚,怕她们要说闲话。」 李昭低声道:「不怕,就是要她们盯着才好,跟我来。」 李昭和秦姑姑进门后,王嫂子肖氏几个人瞬间凑到李昭家门前。 肖氏问道:「咋能跟那姓许的在一起?李娘子看着不是那种人啊。」 王嫂子为什么喜欢骂女人,因为她丈夫不正经,总是背着她偷吃,自打许小珊来着之后,丈夫天天被勾的魂不守舍,还打了她,她现在很透了许小珊,当然也带上李昭,撇嘴道;「都不是什么好货,不然怎么这么晚过去?指不定屋里什么人等着呢,你以为那姓李的真清白? 如果真清白,就不会坐在大堂上揽客了。」 不过李昭到底厉害,大家有想法没敢说,肖氏还道:「不能,我看着李娘子挺正派。」 其实聪明人都能听出来,她这是反话。 王嫂子果然上套,道:「不信咱们就回家盯着,看她今晚回不回家。」 许小珊家就是暗窑,如果李昭晚上不回来,那就肯定有事了。 肖氏几个眼珠子里的光碰在一起,都是同一个意思,就这么定了。 **** 李昭被许小珊请到屋里。 屋里南北炕,北炕上已经摆了一桌酒菜了。 许小珊进来便道:「夫人上坐。」 李昭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左炕沿上,然后对秦姑姑道:「一起吃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姦情败露 秦姑姑怕酒菜里下毒,一个劲的给李昭使眼色。 但是李昭不动,她还是得上桌。 等秦姑姑坐好后李昭对许小珊道:「你也别忙了,过来一起啊,不然怎么是向我赔罪呢?」 许小珊道:「夫人您先坐一会,我去取坛酒来,我相公和厨子们在外面吃呢,我也去照顾一下。」 李昭点点头:「去吧,等你。」 她走后,秦姑姑龇牙咧嘴的低声道:「万一酒菜里有毒怎么办?」 李昭道;「不怕有毒,就怕没毒。」 秦姑姑不解。 李昭看了窗外一眼,没看见人,于是用袖子当着,在西湖羹里洒了一包东西。 秦姑姑看的眼睛瞪大。 李昭笑着点头:「不怕有毒,就怕没毒。」 所以娘娘就先下了,秦姑姑:「……」 厨房里,许小珊将蒙汗药洒在酒罈,然后心砰砰的跳,他身后站的是苟其楠。 苟其楠道:「进来的时候我偷看了一眼,长得确实好看,黄四郎那个黑胖子真是好福气。」 许小珊低声道:「你要让黄四郎守住口风,不让咱们两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苟其楠不以为然道:「有了这一次,她地位不同,难道敢闹?死都得静悄悄的死。 如果她活着,黄四郎已经得手,后面的事他们自己琢磨去,咱们拿了钱就不管了,以后他们两个犯了事也涉及不到咱们,所以你这边别出纰漏就行。」 许小珊点头道:「我把人灌晕了你就带人黄四郎过来,赶紧成事,不然我心里没底。」 苟其楠拍着许小珊的后背:「去吧,我去找黄四郎。」 那边李昭和秦姑姑见许小珊回来了,嘴里正在说的笑话也停下了。 许小珊有些尴尬,抱着酒罈子将三个空碗满上,然后道:「来,夫人,秦姑姑,我敬二位一杯,感谢二位对我的纵容和照顾。」 秦姑姑心想这娘们家没杯子吗? 李昭见许小珊要干,就用目光一直看着,这酒里有蒙汗药,许小珊用余光一扫李昭和秦姑姑都没喝,如果她喝了晕倒了怎么办? 放下酒碗不解的看着李昭:「夫人怎么不喝?」 李昭道:「先暖暖胃吧,我不胜酒力,得垫吧垫吧。」 说我亲自盛了一碗西湖羹给许小珊,并要许小珊坐下:「喝吧。」 许小珊陪酒也是陪的嘴唇发苦,能有热羹喝当然求之不得,她用勺子舀了一口。 然后见李昭没动,问道;「夫人怎么不喝。」 李昭道:「我自己盛,你喝吧。」 李昭去成汤羹,许小珊心里没有起疑,把羹汤都喝了。 喝完李昭和秦姑姑还是没喝,只是把羹碗摆在桌上,用灼灼的目光看着她。 许小珊摸着自己的脸道:「夫人,我怎么了?您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李昭问道:「汤羹好喝吗?」 她自己亲生做的,应该好喝的,许小珊道:「不过感觉味道有点苦,跟以往的不同。」 李昭道:「你学过药学吗?」 许小珊摇头:「怎么了?」 李昭道:「其实这世界上的东西,都是非常有原则和规律的。 就拿毒药来说,无色无味还能药到人,肯定需要很大的量。 生物硷类的毒药,少量就能致死,但是都非常苦,让人一尝就非常排斥。 至于那种无色无味又少量就可中毒的药,定然制作困难,也就代表着十分昂贵,普通人是不会有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许小珊有点头晕,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夫人给我绕的头晕,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李昭嘆息一声道:「看吧,万事都有规律,坏的人,就蠢的多,不然好人岂不是都被害了。 我实在告诉你,你中毒了。」 秦姑姑:「……」 许小珊差异的看着李昭。 李昭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 许小珊被这笑容笑傻了:「您……」 李昭竖起手指;「一,二……」 许小珊阵阵头晕,然后还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昭:「我……」 「你中毒了。」 李昭话音刚落,许小珊一下子就栽歪下去。 李昭手急眼快接住了她。 秦姑姑:「……」 为什么不摔死她? 李昭这时对秦姑姑道:「快下来,别弄出大动静,把我的衣服给她换上。」 **** 许小珊房里的灯暗下来,外面传来鸟叫。 这是李昭跟小鹦鹉的暗号,如果听不到回声就要闯进来。 李昭和秦姑姑虽然没回答,但是轻轻打开门。 小鹦鹉的身影被两个黑衣人带着,飘到他们的眼前。 小鹦鹉脸上带着兴奋道:「太太,小的找了高手,咱们走吧。」 秦姑姑这才知道李昭有恃无恐为了什么,就算她中毒了,小鹦鹉也能及时把人救出来。 二人跟着小鹦鹉的人很快从后院的墙头跳走。 等他们走了不久,苟其楠就带着黄四郎来了。 到了我房门口,黄四郎道:「这么暗,小珊呢?」 苟其楠想了想道:「毕竟不是自愿的,小珊估计是怕人看见,暗了灯,咱们进去准没错。」 屋里没点油灯,苟亲楠轻轻叫了许小珊的名字许小珊也没出声,苟其楠不知道许小珊是什么安排,也不敢亮灯。 他在炕上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卧在炕上,苟其楠凑近了一看,然后回头对黄四郎道:「没错,就是李娘子,我看见她穿着这件衣服来了。 小珊估计把她的下人支开了,四哥,您快点成事,别让那下人破坏了好事。」 黄四郎来的时候灌了两碗药酒,本来就按耐不住了。 听苟其楠这么一说,忙不迭点头,也不等苟其楠走,挫着手就扑向炕里。 苟其楠看了一眼,又怕旁人带人闯进来,于是出门去把门了。 黄四郎带着酒劲,炕上的人身体柔软可劲他折腾,所以他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边屋里热火朝天,那边王嫂子肖氏等人盯了很久,没看李昭出来,而天都已经黑透,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几个人都对李昭暗暗的取笑起来。 但是她们不能一直盯着啊,就回屋准备睡觉。 **** 王嫂子刚躺在炕上,就听见街上鬼哭狼嚎的叫声,还有女人的咒骂声。 虽然听不清,但是她直觉是李昭那边出事了。 兴奋的坐起,叫着他的男人:「快看好戏去,就你说的那个白莲花,跟人搞破鞋被抓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许小珊挨打 街上,两个穿戴整齐的婆子,拖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在用鞋底打脸。 那惨叫声听了让人心惧。 他们的面前停着一抬小轿。 轿帘子有个缝隙,从外面看里面有微光,却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里面的人肯定能看见外面的情景。 不管是睡觉还是没睡觉的街坊,都从四面八方赶来。 来晚的会好奇的问先来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王嫂子和肖氏几个以为是李昭挨打,但是看清楚之后这人是许小珊。 许小珊就是个人尽皆知的破鞋,挨打了虽然解气,但是并不会让人震惊。 王嫂子问肖氏:「你住的近,没看到那个?」 她们都怕李昭打她们,所以姓名都用那个代替。 肖氏道;「我跟我家那口子在屋檐下乘凉,就看见一顶小轿子过来,然后许小珊就被人拖出来打了,听说是什么黄夫人,就是她姘头的正头娘子。」 这年头男人嫖个娼妓再正常不过。 大户人家的正头娘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会有人来闹事呢? 闹事不仅不会得到大家的同情,都会认为这样的女人善妒,是泼妇。 王嫂子等人听的不可思议,所以许小珊的哭喊声很大,但是她们都没什么兴趣了,反而对轿子里的女人很感兴趣。 这时,轿子旁走过去一个中年妇人,妇人穿着青色褙子,浅蓝的裙子,头上髮髻梳的整洁,没有带花饰,看身份像个下人。 妇人怀里还抱着个红色襁褓,里面的孩子哭声很大,妇人拿过孩子给里面的人看:「夫人,是个女娃啊,是不是消息错了?」 而徐小珊那边知道这人抱的是她女儿,任由别人揪着头髮,也爬向轿子那边:「夫人,夫人,求您放过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跟你们家没关系。」 中年夫人回头骂道:「小娼妇,偷别人的男人,谁知道你这野种是谁的?」 许小珊喊道:「真的跟四爷没关系。」 轿子里这时候传来轻蔑但很低沉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孩子了?」 显然是问那妇人的。 妇人道:「没有,问过了,他们家确实就一个女孩,是一年前生的,那时候还不认识咱们四老爷。」 轿子里坐的是黄四郎的正头娘子刑氏,黄四郎妻妾成群,刑氏年岁大了,长得也不水灵,所以黄四郎已经十多年没跟她同房过了。 她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嫡子,家里庶子却成群。 以后黄四郎死了,家里肯定没有她的地位,所以她一直想抱养一个庶子,但是当她明白过来儿子的重要性的时候,庶子都长大了。 再养就养不熟了。 突然听下人说黄四郎在外面养姘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她就动心了。 如果弄死外面的小娼妇,孩子小,她从小养会非常顺手,这个孩子以后也会听她的话。 但是外面有家室的女人,她的身份是没办法把人弄死。 所以身边的下人就给她出了主意,让她捉姦。 这女人啊,不管你平时怎么搞破鞋,哪怕全街的人都知道,没人抓你,就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万一被人家正头娘子抓到,打骂一番,也就没脸活了。 所以她听说黄四郎今晚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就来捉姦了,顺便要看看孩子。 但是怎么会是女孩呢? 刑氏非常失望,道:「也不知道是谁的消息错了,回去好好查一查。」 妇人道是,然后看着怀里的女婴道:「怎么办?」 目光一扫,还有被打的鬼哭狼嚎的许小珊。 刑氏心中嘆息,她的泼妇形象今天是摘不掉了,黄四郎一会过了风头还得找她算帐。 她冷声道:「已经这样了,再打一顿就不管了,咱们回去。」 妇人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命令轿夫们起轿。 然后一些丫鬟婆子就都跟着走了,骑在许小珊身上的那两个妇人,掐着许小珊的胸狠狠的拧了两下,恨不得捏爆了,这才放手走了。 自始至终轿子中的人都没露面,不过一行人声势可不小,鱼贯一样,在万家灯火的街头,扬长而去。 人走后许小珊忍着痛爬道孩子身边把孩子抱起。 「小棉袄,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还有脸哭?破鞋生的女儿,将来也是破鞋,有什么好哭的,有你这种娘,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四周的骂声越来越大。 许小珊没有反驳,抱着孩子痛哭。 她衣服都没穿,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着头,头髮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全身也都是血迹,看着像是逃难的人,让人心里不舒服,那种情绪或许有同情,厌恶……说不出来。 王嫂子等人肯定是厌恶居多,因为骂声一直没停止。 她骂道兴处还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不是还有人吗?」 许小珊不理他们,肖氏怕王嫂子惹祸,拉着她不让说。 王嫂子突然提高了嗓门:「怕什么?我本来就看见了那个姓李的进去了,怎么不见她的人?」 她始终认为,今天该挨打的是李昭。 她这声音很大,四周人的人都看过来,但是她一副凛然的样子继续道:「不信你们看,这么大动静对面怎么没出来人?」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报馆作为许小珊家的对面,按理说应该第一时间出来。 就在这时,报馆的门板开了,里面走出三个人。 为首的女子穿着红色织金百鸟朝凤图案的夏袄,下身红黑拼接的马面裙,身材高挑模样俊俏。 就是眸子中不斜视的光有些威严,让人觉得这人清冷不好接近。 街坊们都认识,这就是姓李的那个。 李昭见方才还闹哄哄的街头,突然间静谧了,她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笑道:「都在呢?出了什么事,这么大吵大闹的?」 王嫂子心想我一直盯着她呢,明明是进了许小珊家,怎么从报馆的门里出来了。 李昭目光看向王嫂子,笑道:「嫂子怎么用那么恶毒的目光看我?又恨我死啊?」
第五百六十四章 许小珊之死 从报馆出来说明王嫂子说的就是谎话,而李昭最后一句也提醒了众人,她和王嫂子打过架,这人是故意污衊她。 街上关于李昭的流言一点都没有了,大家反而用嫌弃的目光看着王嫂子。 李昭走到王嫂子面前道:「你很失望啊?但是我很兴奋,我是不是又能扇你的脸了。」 显然之前她说过的话她都听见了。 王嫂子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是她知道,挨打疼,于是捂着脸推到人后,什么都没说的回家了。 李昭没再搭理她,让小鹦鹉领着几个街坊进屋看看屋里还有什么人。 黄四郎在妻子闹事的时候就跑了,屋里除了僱佣的长工就是苟其楠,小鹦鹉几个进去的时候,苟其娘正躲在前堂的桌子底下听动静呢。 妻子挨打当缩头乌龟,他真真是个活王八。 众人围着他骂,小鹦鹉出来告诉李昭屋里的状态。 知道黄四郎已经走了,李昭心里的膈应下去了不少,回头问着看热闹的人:「许小珊现在好看吗?」 众人不解她的意思。 许小珊现在是最丑陋的一面,当然不好看。 于是有人摇头。 李昭道:「不好看,你们为什么还看这么久?是因为你们喜欢丑的?还是就喜欢看这种笑话? 许小珊有问题,你们的内心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这应该是在责怪他们冷血吧? 众人都知道这女人厉害,女人怕她,男人不爱跟她计较,于是大家也没出声,有些人恼羞成怒就散了。 剩下的人为数不多,都围在不远处看。 李昭走到许小珊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小珊。 许小珊感觉到了有阴影,抬起头见是李昭,懊悔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出来。 哽咽道:「是你布的局吧?」 是她下的药,那个黄夫人也是她让小鹦鹉想办法弄来的。 所以一切都是她干的,但是又怎么样。 难道不是她想害她? 李昭叫了秦姑姑,秦姑姑递了一个披风给她。 李昭蹲下身子将披风盖在许小珊的身上,然后道:「我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从落水狗变成了狼,我是最喜欢打狼的,所以你说,我打不打你?」 她不是打她,她是在要她的命。 黄四郎的妻子来了,把她捉姦在床,她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辩白的余地,也没有脸活下去了。 许小珊看着李昭,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如果不是李昭,她不会是现在这样,她还能活下去。 李昭看着她的眼睛冷笑,然后道:「怪我啊?」 许小珊道:「若不是因为有你,我现在还在那里,说不定已经是万万人之上,你说我怪不怪你?」 李昭想了想,后点头道:「你可以怪我婆婆,我身为她的儿媳,到是可以替她收下这份仇恨。」 许小珊听的心头一揪,然后又忍不住流下泪。 她所有悲剧的源头的都是因为王太后,那个女人,为了跟皇后争宠,坏了她的身子和她的命运。 但是她恨又能怎么样? 王太后再讨厌李昭李昭还是皇后。 人家是真正的儿媳,她被人利用完后就当抹布丢了。 许小珊用嗜血的眼睛看着李昭,把仇恨都从这边表现出来。 李昭想了想道;「被别人摆布的,无法挣脱的,叫做运,你只是运气不好。 但是我真的给过你机会了。」 许小珊冷声道:「我是命不好,你给过我机会我又能怎么样?」 李昭道:「过去的是命,未来的不是,我给过你机会,你就有可能重生,可是你自己觉得你只有一条路,旁人谁都没办法帮你。」 这人还能讲道理,语气虽然冰冷但是带着说教。 许小珊心里有一丝侥倖在,道;「你还能帮我吗?」 李昭差点笑出声。 后来拍着许小珊的肩膀道:「之前我肯帮你,是因为你是女人。 现在我不会帮你,是因为你已经不是人了。 好了,就说这么多了,夜已经深了,你可以上路了。」 如今她没脸活在世上,必死无疑。 许小珊身子抖在一起。 见李昭转身要离开,她看到了背后的披风,突然道:「夫人,我有罪,但是孩子是无辜,求你帮我照顾我的孩子行吗?」 本来已经被安抚好的孩子,可能是感觉到了母亲的害怕,又哭出来。 李昭回头看着那襁褓中粉嫩的小脸,眉头蹙起。 她这表情没有厌恶和嫌弃,多的是思考和无奈。 许小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在地上磕两个头:「夫人,苟其楠不是人啊,媳妇他都能卖,何况女儿,我女儿不能给他养大,或许都养不大,孩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吧。 救救她。」 说着不停的磕头。 李昭心想她要害我,我却不能让她死的瞑目。 她笑着摇头道:「你託付给别人吧,你本来有机会令你们母女平安的,但是你不要,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我是不会帮你的。」 说完转过身,任由许小珊怎么喊,都没回头。 ***** 五更的梆子鼓敲过。 天开始变亮了。 因为田娃的事,现在李昭和秦姑姑在一个房间睡觉。 秦姑姑从炕上爬起去开门,院子里已经大亮。 秦姑姑见小鹦鹉匆匆从前堂走过来,她问道;「什么事?」 小鹦鹉道:「许小珊上吊死了,苟其楠抱着孩子在街上哭呢。」 许小珊会死,她们家娘娘早就说过了,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很感慨的。 秦姑姑道;「她是活该,可是又挺可怜,真是说不好。」 小鹦鹉道:「可不是。」 正说着,正房门开了。 二人见是娘娘出来了,齐声问好。 李昭隐约听到了哭声,道:「许小珊死了吧?」 小鹦鹉道;「在屋里吊死了,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苟其楠哭的厉害,你说早知今日,他就不能对人好点?」 李昭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小鹦鹉;「还大总管呢,这都想不明白?他这么哭啊,肯定是有他的用处,但不是真心的。」 说完眸子一沉,看向前方的虚空,那凌厉的眼神中带着恨意。 秦姑姑道:「太太,咱们要继续追究吧?」 李昭点头:「当然,最坏不过苟其楠,敢算计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五百六十五章 说分手 苟其楠哭许小珊显然是抱着目的的。 如果刑氏不来闹,许小珊不会死,他完全可以把许小珊的尸体放在黄家门口,让黄家人脸上无光。 但是大户人家都好脸面,知道人死了,黄四郎骂了刑氏几句,然后主动补偿给了苟其楠两百两银子。 又给许小珊买了副棺材,让苟其楠把许小珊正常葬了。 葬礼没什么好隆重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许小珊是怎么死的,所以看苟其楠扶着棺材哭,都觉得好笑,跟在送葬的队伍后看热闹。 李昭却看的厌烦,这个苟其楠她还得留两天,所以就停了下来。 秦姑姑本来跟她并排走,但是见大家都笑话苟其楠,她听投入了,就忘了娘娘。 李昭转身要回去,一抬头,前方空荡荡的街头,雪白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用直直的目光看着她。 是杨宸,纤尘不染的白衣公子。 他们四目相对,世界仿佛停止了一般。 李昭看了会却不愿意跟他玩这种暧昧把戏,走过去打破沉寂:「杨兄又来送稿子吗?今后都交给顾岚青吧,我不看了。」 宁王低声道:「阿昭我们谈谈吧,趁着那个不会笑的女人不在,跟我谈谈。」 见李昭要说什么,他马上道:「不要让我说出威胁的话,真的不要,我对你捨不得说出来。 但是你不声不响的就离开我,我必须要个解释。」 李昭蹙眉道:「你管我要解释?」 宁王道:「你当我有仪式感,找个地方对我说分手也可以。」 说完目光看向李昭的身后:「不然那个不会笑的女人要回来了,当着她的面我也会说的。」 这就是威胁了。 可是他还说捨不得威胁她。 李昭目光非常刻意的扫着宁王的衣服,然后笑了:「你的衣服真白。」 可是心却是骯脏的。 宁王听的脸色微变,抬起胳膊:「太太请吧。」 宁王在街头准备了一辆马车,李昭没什么表情的坐上去。 等宁王坐到她对面,便让车夫前行。 李昭眼睛一挑,冷声道:「你是杨宸。」 「我是。」 「那你就不必走远了,就像你说的,我们说了分手就再无瓜葛。」 宁王不为所动,李昭去扶着马车的门框,她黑着一张脸,是要下跳的意思,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固执宁王知道,连灵感都不给他,就想让他抱憾终身。 宁王马上让人停下车,然后把李昭拉到车里。 李昭又坐回去,宁王看着她的目光却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后咬着牙道:「你爱上别人了,你变心了。」 不然她不可能要跳车也不愿意跟他说话。 李昭眼睛又一挑,目光中讥讽不失镇定。 随后这种情绪一扫而光,变成了十分平成的样子。 她道:「你承认你是杨宸就好,那我跟你说清楚。 我也不问你是怎么过来的,也懒得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什么人。 我爱上别人了,我现在过的十分幸福,所以我不是在跟你赌气,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是真的没有必要纠缠,我们之间的事,在那个时空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如今即便重逢,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再跟你好了。」 她的语气也都是十分平淡的,这样的态度,要比愤怒更有说服力,她确实放下了。 宁王很恨的攥起拳头:「我那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对你的心没变过。」 李昭抬起手打断他的话:「所以我提前告诉你,是我爱上别人了,你可以当是我背叛你,好吗?现在我们分手了。」 可是明显是他背叛了她。 她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和他争辩,不愿意听他解释,她宁可自己背上变心的罪名,也懒得多跟他说一句话。 宁王咬紧了牙关,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 随后他冷声道:「那如果我还不放弃呢?」 李昭道:「今日是因为我念旧情,所以才想跟你和平共处。 不然我不会害怕你的,我跟你说过,我相公地位非凡,别惹我,否则你没什么好下场。」 又来炫耀那个杨厚照。 但是有一点她说的没错,杨厚照地位非凡,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跟杨厚照抗衡。 他想过在杨厚照打仗的时候害死杨厚照,但是之前的宁王贿赂了无数人,却没人敢弒君。 他最多是能让杨厚照顺利出关,让他多几天跟李昭相处,没有别的本事。 所以,他现在拿杨厚照和她都没办法。 想及此,宁王突然自嘲一笑,然后点着头道:「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李昭,我越发的坚定目标,一定要成为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才行,才能像神一样,动动手指,就能摆布别人的命运。」 在现代他就说为了要成为那百分之二十的人,娶了高干子弟。 他的意思,他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李昭点头道:「很好啊,需要我帮你介绍名门闺秀吗?能让你做窜天猴上天的那种,我有这种资源。」 宁王:「……」 他不怒反笑,道:「你不是说你不生气?现在满满的讥讽是为了什么?」 生气代表在乎。 李昭道:「我生气并不是为了你。 我们看一篇心酸的故事会伤心,听一个让人气愤的故事会生气。 难道七情六慾都是因为自己? 当然也会因为其他人。 人天生有感同身受的情绪。 就你这种人,就算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你让跟你一起十多年的女朋友当了小三,利用自己妻子的人脉和资源上位却对她没有感情。 难道发生在别人身上,看官们就不气愤,不恼怒? 别自以为是别人生气就对你念念不忘。 狗咬了我一口我也能记到现在,难道我还爱上狗了? 气愤,是对没有道德的人的谴责。」 她向来都是固执的,但是却不爱与人吵架。 宁王愣愣的看着李昭,不知道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凌厉。 李昭等了一会对方没出声,又用平常的语气道:「杨宸,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手了,这下你可以祭奠你死去的爱情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之前跟她说的话就是,让她对他说个分手。 所以现在她成全他了。 宁王见李昭说完话就要下车。 但是如果李昭这样下车,以后真的不会见他。
第五百六十六章 证明给你看 宁王突然道:「阿昭,分手还是朋友吗?」 李昭蓦然回头,勾唇一笑道:「分手还能做朋友?或许别人能,我不能,分手还做朋友? 对你有感情,是想留个**吧?」 宁王:「……」 李昭执意要走。 可是宁王要打败杨厚照,他是穿越来的人,他能掌握歷史的先机,但是李昭也能。 所以只要李昭站在杨厚照那边,他的计划就有可能被李昭破坏。 李昭可以不喜欢他,他打败了杨厚照之后自然能把人抢回来。 但是却不能得罪李昭,让她对他有仇恨心里。 宁王站起来,突然抓住李昭的手腕。 李昭怒然回头:「你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我翻脸吗?以为我会怕你威胁? 我家里进过歹徒,我能从后院走出来,我干过这个时代女人都不允许干的事,但是我的相公依然对我不离不弃。 是你威胁几句我就能怕的,所以你最好给我放手。」 宁王听的心里闷闷的,一脸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你找的男人,一顶能容忍你的,不然你也不会跟她在一起了。」 李昭点头:「你明白就好。」 宁王放开抓住她的胳膊,然后道:「我只不过是想跟你说昨晚的事,你家对面的女人今天死了,昨天还请你去吃饭,我听说了她死的细节,是不是他们要害你? 你一个弱女子,要不要我帮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昭想了想,她对杨宸真的没有恨意,在她的世界里,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不止十八年。 所以杨宸听不懂她说不做朋友的话,她最后没有骂人。 只道:「我有男人,谢谢。」 说完便跳下车。 她走后,宁王,在揉了揉自己的脸,咽下苦笑,然后也跳下车。 车夫和附近的侍卫都过来。 宁王低声道:「这街上有个人渣叫做苟其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却还得了一笔钱,这对死去的人不公平,找个机会,让他摊个人命案子,然后做掉吧。」 下人们低声道是,然后走了。 预让留下来,道:「王爷,这不会暴露您的身份吗? 一个人渣而已,这样的男人随处可见。」 这是在责怪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却管了闲事吧? 宁王看向预让道:「一个人渣都收拾不了,以后我们如何成就大事?那个昏君的妻子都知道的道路,咱们不懂吗?」 李昭一直以自己仅有的能力,在改变着什么,他怎么也不会不如李昭。 预让听了脸上涌过一抹可疑的红色,然后低声道:「属下以为王爷是为了,是为了……」 为了一个女人。 宁王看着李昭离去的街头暗暗摇头,他的女人很厉害,自己能解决这些问题,不需要他出手。 他这么做是要让她知道。 他们的目的都是要成为百分之二十的人。 然后才能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可是他们天生就是那百分之八十的人,不用一些手段,如何成为百分之二十? 想要跨越一个阶级有什么错? 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天天把道德放在嘴边,然后看着别人的后代统治他们。 他楠楠道:「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最适合做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比杨厚照适合多,你错怪我了。」 *** 娘娘丢了,秦姑姑急坏了,和小鹦鹉找人的时候娘娘回来了。 娘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小鹦鹉没有多嘴问。 秦姑姑却是不吐不快的,问道:「太太,您去哪里了?」 放在普通人身上,出去走走总可以吧? 但是她的身份註定要被人保护,不能说走就走。 李昭理解秦姑姑的担心,但是也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所以当年她想离开杨厚照是真的,她想要自由。 不过后来还是离不开她的小狼狗。 李昭摆摆手道:「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秦姑姑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但是主子无精打采,她也不敢再往下想。 小鹦鹉机灵,忙过来道:「太太,小的都布置好了,很快就会让苟其楠把钱吐出来,然后让他无家可归。」 李昭需要看到苟其楠的报应和下场,而且是快速的,不然她会对这个世道产生厌烦情绪。 小鹦鹉刻意放低了声音,说的时候眉毛灵活的动着,带着讨好意味。 李昭无可奈何的笑了,点头:「去吧。」 **** 三天后,对面来了一帮衙役。 「快走,少罗嗦……」 李昭正在忙碌,见秦姑姑听到声音跑出去,她也跟了过去。 街上苟其楠被衙役们用铁链子拷起来了,牵着往街头走,身后跟着一群围观的人。 李昭听的意思,苟其楠是杀了人。 她眉心轻拢,脸上满是疑问之色,她让小鹦鹉下套让苟其楠破产,但是没让他捲入杀人案啊,这个不是小鹦鹉做的吧。 **** 后院,李昭和秦姑姑早就等着小鹦鹉了。 快吃午饭的时候,小鹦鹉从外面回来了。 知道娘娘在等他,他回来就问:「太太,出什么大事了?」 李昭道:「苟其楠杀人了,不是跟你有关吗?」 小鹦鹉神色懵懂。 秦姑姑道:「我听说是因为嫖妓,他有个姘头,为了跟另外的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把人家头给砍下来了,就放在那姘头床底下,现在女人招供,刀是苟家后厨的,他家的长工能作证,所以官府认定人就说苟其楠杀的。」 但是并没有人亲眼看到他杀人,所以这案子也有转机。 秦姑姑的意思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小鹦鹉差异道:「不是小的啊,小的布置的人在赌场,他还没去呢,再说,小的知道他是人渣,他死有余辜,但是也不能杀了别人嫁祸他啊,不是小的做了。」 秦姑姑语气疑问:「那也太巧了吧?他真的有几个钱就不知道东南西北,还杀人了?」 确实有一只可能性就是苟其楠杀人了。 但是也确实太巧合了。 李昭突然道:「算了,反正我要的就是他有报应,现在有报应就好,小鹦鹉去盯着,不管是不是他杀的,直接在监狱中就把人做掉了算了。」 小鹦鹉:「……」 秦姑姑:「……」
第五百六十七章 照照的回信 这是娘娘第一次主动要求杀人,估计是怕苟其楠被放出来。 娘娘都已经不在意真兇是谁,就要这个人的命,可见恨意。 小鹦鹉道了是:「小的这就去布置。」 李昭突然又问道:「那个杨宸查的怎么样了?他具体的身份是什么?现在还没消息吗?」 小鹦鹉收回脚步,拍着脑袋道:「小的把正事给忘了。」 他今天出门,就是接听探子的消息去了。 小鹦鹉道:「有夏木村,但是根本没有杨宸这个人。」 李昭就知道会这样,不过杨宸现在已经承认他是穿越过来的,再追究他身份上的造假就就没什么意义。 她不过是好奇,杨宸现在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有钱办报纸,看那马车可不便宜。 李昭跟杨宸说她不过问他的身份,不过问他干什么,其实是假的,因为她要让杨宸大意,杨宸的心里,她肯定不撒谎。 她心里隐约已经猜测到一个身份,但是不知道准不准。 李昭对小鹦鹉道:「去朝廷上查一查,有什么官员从江西来。」 这又是新的任务,小鹦鹉和秦姑姑都有些不解。 李昭道:「我感觉这个杨宸跟江西有关,去查吧,看他这一号人物,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鹦鹉走后,李昭难得的没去忙碌,而是往书房中走。 秦姑姑想了想,追上去道:「太太,需要奴婢伺候吗?」 李昭道:「我想大爷了,他怎么不给我回信呢?我再去写一封。」 秦姑姑:「……」 已经连着写了好几封了。 ***** 疾风将劲草吹的低头,血腥味和焦臭味随着草原的烈风吹到城楼顶上,吹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杨厚照他们守株待兔,终于遇到了蒙古兵了。 看着蛮夷烧杀城外的同胞,杨厚照怒的攥紧了拳头,然后对张永道:「原来战场是这个样子。」 不是他们在沙场的玩闹。 是真刀真枪,高大威武的蛮族,一马刀下去,人就会死。 张永也没见过这个架势,说不心慌是假的,低声道:「万岁爷,咱们要不要躲一躲?」 杨厚照:「……」 他怒道:「朕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官兵,镇国公是也,镇国公听懂了吗?岂能临阵脱逃,谁再敢说躲一躲,就当叛军处置,杀无赦。」 众人:「……」 皇上上几天给自己取的花名。 皇上陡然间提高了声音,那青色的长袍在风中飞舞,高远的天空下,他威严的样子如震怒的天神般。 四周的人都不敢说话。 张永觉得真冤枉,他甚至可以去死,但是万岁爷就一个啊。 他可以不躲,万岁爷得躲着吧? 见大家脸上都难言焦急之色,大同总兵王勛说话了:「皇上乃万金之躯,蒙古鞑靼杀人不眨眼,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皇上迴避。」 杨厚照看着王勛,目光坚持。 王勛目光也不退让,宁可让皇上这么杀了,也得让皇上走,不然这大爷出了事,剐了他全家他也赔不起啊。 杨厚照突然笑了,道;「难道你没有准备?」 王勛有准备,皇上在没到大同的时候就给他写信,让他注意敌情,随时准备迎战。 当时就用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的称号给他写的,从来没听过这个人,他以为是谁呢,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他们老大的皇帝。 王勛道:「但是鞑靼这次是十万人,这个小王子一直都没吃过败仗,锐不可当。」 这才是杨厚照最生气的地方,王朝有那么多的人,国家养了这么多的官兵。 可是这个小王子,三番五次侵犯边境,烧杀无数,都已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杨厚照指着背面道:「你现在就出击迎敌,不准回头,什么时候敌人打退了,什么才准回程。」 王勛眼皮子一跳,这是让他背水一战,是让他送死去吧?对方十万人,还锐不可当,他们才几万人。 杨厚照沉着声音道:「万事有威武大将军镇国公给你撑腰,去,朕与你们共存亡,咱们一定能打赢。」 王勛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士兵出门迎敌去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绝处逢生,后来一波一波的支援赶到,他们胜利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皇上的指挥能力,再也不敢小看皇上,当然,这都是后话。 王勛出城之后杨厚照下了城楼回到行馆,然后拿出他的大印,开始从宣化等地不断的调兵过来。 这些事都做完了,又展开一张纸。 张永在一旁伺候着,问道:「万岁爷要给娘娘写信吗?」 杨厚照抬起头来咧嘴一笑,这是近日来唯一的一次笑容。 他点头道:「想皇后了。」 刚说完,内侍通报:「万岁爷,京城有信来了。」 杨厚照大喜:「一定是阿昭的,朕要给她写信,她就来信了,快拿给朕看。」 张永接过信递给杨厚照,杨厚照迫不及待拆开,看完之后脸却黑了,怎么会有男人碾压阿昭呢? 他亮亮的眼睛微眯,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然后把白纸团了扔掉,又铺开一张新的宣纸。 张永:「……」 杨厚照低头写道: 亲爱的昭昭,冒号。 朕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战场,满是血腥,残酷无情,但是朕一定会赢,不要担心。 那个男人的事朕非常生气,责令你不准再与他来往,但是你受的气,朕会帮你出。 朕还要给你提几个意见。 第一,杨大爷的称唿一点都不亲切,要叫亲爱的照照或者照哥哥,寿哥也可以。 第二,满纸都是些许小珊之类,没有想朕的情话,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不爱朕了?不想朕了?这个绝对不允许。 鑑于你的表现朕不是很满意,朕责令你尽快来北地跟朕汇合,不然朕就会去京城抓你来,但是朕现在不想回去。 这里的官兵很悽苦,有人都三十几岁还没有娶妻,但是寡妇也不少,朕要让寡妇改嫁。 朕每天都会想你和旺仔还有小桃子,但是没有因为想你旺仔和小桃子就犯错,把小豹子管的很好,就是他十分委屈,你要快点来安慰它。 好了,外面还在打仗,朕有妻子那些官兵却没有,朕想想就觉得他们可怜,不好意思跟你说情话了。 但是还是很爱你。 落款,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官兵,镇国公杨寿,爱你的照照。 张永全看见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李昭要去见照照 杨厚照的回信还没到,李昭这边已经沉不住气了,因为京城里有了传闻,皇上在边关乐不思蜀,建了什么镇国公,还强抢当地的寡妇到镇国公府强住。 什么强住,这不就是为了给宣淫吗?皇上本来就爱这口。 小鹦鹉是皇后的人啊,本来不打算告诉皇后,但是他又不忍心瞒着皇后。 所以说的时候两只胳膊垂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太太,兴许有误会,您不要乱猜,咱们大爷是最喜欢您的。」 但是他们大爷可不是什么正经人,秦姑姑看着李昭欲言又止。 李昭想了想道:「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出关去。」 秦姑姑:「……」 小鹦鹉:「……」 随后秦姑姑道:「那边不太平,太太怎么去啊?等大爷回来吧,大爷不是那种人。」 她就是确信杨厚照不是那种人,所以才要亲眼去认证一下。 史书上也有记载,杨厚照在边关修了镇国公府,乐不思蜀,他还荒淫,强抢民女,害得当地百姓人心惶惶。 她不信她的小狼狗会比杨宸还可恶,她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昭道:「就走,去布置吧。」 因为李昭要离开京城,但是报馆的生意她必须要坚持下去,于是叫来了顾岚青:「我要出门一段时间,报馆就交给你和徐先生搭理了。 用你的良心去做,不要怕犯错,有什么事就去求主大理寺卿,我那边已经交代下去,他不敢不见你。」 虽然还不知道东家的背景,但是顾岚青不是傻瓜,他们的娘子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看不见的人,跟娘子做对的人也都家破人亡,这身份显然不一般。 能有这样的东家,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人家还这么器重他。 他点头:「我会跟徐先生把报馆做好的,您放心。」 徐长远消极了一段时间,但是顾岚青跟她说了许小珊的事情,他就决定要亲自写这个报导,所以就回来上工了。 或许是出于对许小珊的同情吧,毕竟他觉得许小珊是被逼的。 他还领养了许小珊的女儿。 是,李昭当时说不会管孩子就是让许小珊后悔,死不瞑目,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亲自养,可以找个收养的人。 徐长远不是最恰当的人,但是徐长远失去了女儿很孤独,小棉袄失去了父母也很孤独,两个孤独的人相依为命,或许生命就不孤独了。 安排好报馆的事,等宋涵佩来的时候,李昭又跟他叮嘱了一些事,当然最后是要祝宋涵佩金榜题名。 宋涵佩见四周无人,问道:「杨兄让您回家了?」 李昭跟宋涵佩说过实情,她是不能生孩子被赶出来的。 见宋涵佩这么小心翼翼的关心他,她点头道:「嗯,我可以回家了,去找我家杨大爷,所以您不用为我担心了。」 宋涵佩长舒了一口气,随后露出安心的笑容:「娘子多保重。」 这边都交代好。 李昭定了三日出发的日子,但是出发前一天,却没想道李阳东找来了。 如今前堂里已经全是人,李昭赶紧让秦姑姑把首辅大人请到后院。 到了客厅,李昭道:「您坐,我正要出关去,您再晚一天咱们都错过了。」 李阳东微愣:「您要去找大爷?」 李昭点头。 李阳东欲言又止,是啊,娘娘到街上经商皇上都宠着,现在要去边关,一点都不稀奇,他更不应该阻拦得罪人。 李昭也知道大人们都想法,心里很是感激李阳东。 杨厚照一生的混蛋名声都是文官给的,其实她也应该跟文官势不两立。 但是李阳东这个人让她刮目相看,理学之人,却能协助她和杨厚照改革,如果朝廷都是这样的官员,哪里还有文人误国这一说呢? 李昭看着这位老臣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崇敬起来。 问道:「老爷您找我是有事吧?」 李阳东道:「那我就直说了。」 没有杨廷和在场,显然李阳东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道:「老夫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太太,您吩咐老夫的事,老夫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老夫已经交了致仕的摺子,这是薛太医的意见。」 李昭忙道:「老爷,您身子不舒服?」 李阳东慢慢的点头,目光一直看着李昭,眼神诚然也很无奈。 李昭暗暗嘆了一口气,命运啊,李阳东其实做杨厚照的首辅不久,然后就去世了。 如今能做差不多三年,已经是突破歷史了。 李昭知道他绝对没有撒谎,如果不是薛立斋的建议,他可能都不会休息,就一直死在工作岗位上。 但是他这一走,他们的改革刚刚开始。 赋税的事情已见成效,但是海市和海军那边还需要有人督促和支持。 她这次因为珍珍和许小珊的事,还需要让李阳东帮忙发布政令,禁止杀女婴,要用政治手段控制人口,不然人口问题不解决,她所有改革都会失败。 杨宸看不起她小打小闹,其实她都有规划,也在执行中。 但是李阳都却要走了。 见皇后脸上都是失望,李阳东道:「杨大人会支持皇上的。」 李昭可不敢确定。 对于杨廷和,别说杨厚照的感情很复杂,她也很复杂。 杨廷和是杨厚照的老师,杨厚照离不开这个老师,歷史上搬倒赵瑾,杨廷和是有功劳的。 所以史书上打败「阉人」的官员,往往都是正面形像。 自从英宗葬送了全部国家精锐,勛贵阶级基本就退出朝廷了,文官势力特别大。 所以是不是史书把杨廷和美化了? 有阴谋论者说杨廷和谋杀了杨厚照,因为杨厚照喜欢到处走,这和文官需要一个老老实实的皇帝相违背。 还有杨厚璁继位后的事,杨廷和不让杨厚璁认亲爹,朝廷所有文官就都可以跟着杨廷和指鹿为马,这样的势力多可怕。 可怕的不是权利,杨廷和非要跟杨厚璁的爹较劲,却没想到江南土地兼併的事,说明他只是个政客,不是改革家啊。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依仗吗?
第五百六十九章 出城遇阻 李昭眼珠一动,对李阳东道:「老爷,您无论如何都要再帮我们夫妻一件事。」 她说的是帮,而且很严肃。 李阳东也变的严肃起来:「您说。」 李昭道:「在您致仕之前,更改科举考试规则,不仅要考四书五经,要增加军事理论,和南北的地理知识。」 李阳东:「……」 他脸上神色微变,道:「夫人,只考四书五经,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都沿袭了上千年。」 所以她并没有砍掉四书五经。 四书五经有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统治理论,官员们读四书五经才能守君臣名分,中国能分久必合,上千年来都没有被打散,四书五经功不可没。 但是毕竟只会之乎者对未来发展是没用的,不妨碍在遵守君臣之道的前提下学点别的知识。 如今武将不被重视,文官又不懂打仗,所以只能让文官也学军事,他们的国家还有很多打仗要打,以后军事是重点。 李昭点头道:「所以才要大人帮忙,在致仕之前把规格改了。」 如果换做杨廷和,怕是他不肯。 李阳东想了想道:「夫人能不能说说这么做的好处。」 李昭道:「最大的好处就是,您只要起个头,以后我们就能增加更多的科目了。 您不觉得工部的大臣并不会盖房子,兵部的大臣并不懂军事,户部的大臣还在用横徵暴敛的方式让百姓缴税,这些现象都不正常,都是错误的吗? 就说不准杀女婴的事,我相信咱们的政令都是好的,但是发展到最后,会不会成为官吏敛财的手段呢? 我们的政令都在为百姓着想,可是一实行就会半途而废还会怨声载道,都是执行的人不行,归根结底,跟科举有关。」 文化决定国运。 李阳东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一样。 兵部本来就应该会打仗,工部本来就应该会盖房子,户部关系到国计民生,是要保护老百姓的。 但是他们的朝廷全部是,并且不是了几百年,却没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下子就笑了,不过随后又有许多担心。 「这样岂不是工匠也能被人尊重?」 让工部大臣会盖房子,所以工部大臣还得学木匠? 朝廷一旦会褒扬什么,这个群体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李昭点头道:「老爷,我们就是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坑了啊,读书是应该的,但是不能只读四书五经,您如果肯帮忙,我相信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才参与到国家的管理中,各个行业的精英,不再是只知道大不了我就殉节的读书人,这个国家就会越来越包容。 越是包容的国家,没有职业歧视,人民才能平等,国家才会富强。 李阳东可能没有李昭看的那么远,但是经过李昭这么一提醒,他觉得是好事,毕竟读书人要用广阔的胸襟,跟包容一个意思,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不为后事人做点什么? 点着头道:「我会尽力的。」 ***** 一场夜雨,空气中泛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京城的路面满是泥泞,这样的路面马车会打滑,所以行驶起来特别慢。 李昭要去找杨厚照了,和秦姑姑坐在马车里,小鹦鹉赶车。 刚出街口不远,马车却突然停下来了。 小鹦鹉的声音十分焦急:「太太,您别下车,小的去应付。」 李昭和秦姑姑对视一眼,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车才一停下,就被四面八方赶来的锦衣卫包围了。 小鹦鹉知道他们的人在附近,看见这种情况,肯定有人去官府找支援,所以才没那么怕。 他下了车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从众多锦衣卫的簇拥下,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鱼飞服,四十来岁,看补子是个总旗身份,另外一个是一个老者,穿着暗红色的贴里夏袍,头上一定八宝攒花的黄金冠。 老者应该有六十几岁,鬓角头髮白了,但是脸上没什么褶子,一双鹰眼,十分锐利。 那总旗先请老者站定,十分客套的样子。 然后才看向小鹦鹉:「你们就是报馆那家的吧?平头百姓不好好做生意,陷害忠良,现在还想逃跑,来人啊,都给我拿下。」 小鹦鹉脑子转的极快,可是也没想到他们怎么陷害忠良了,显然对方是不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 但是现在就因为对方不知道,也不说什么好事,因为这些人可能真的敢抓他们。 抓他不要紧,岂能让他们侮辱娘娘? 小鹦鹉在马车前一立,道:「既然你们也说我们是平头百姓,百姓就算犯事,也有大理寺来拿,你们明明是锦衣侍卫,是谁的命令然你们这么做?」 那锦衣卫的总旗叫做邱刚,邱刚一听脸上来了兴致,上下打量小鹦鹉道:「看来你小子不简单啊,还知道大爷们是哪里的人。 锦衣卫办案,岂容你来质疑。」 说完看向兄弟;「还啰嗦什么,都给我带走。」 那些侍卫走向马车,小鹦鹉吼道;「你们还有王法吗?」 但是邱刚像是没听见,回头对那老者道;「这些刁民,还说咱们没王法,害的大哥身陷囹圄,伯爷,您放心,小的一定帮您给大哥出气。」 那老者点点头,目光如鹰般盯着马车,眼里都是仇恨,显然也不会帮着小鹦鹉。 眼看着这些侍卫就要走近,小鹦鹉急的喊着太太,李昭在马车里肯定都听见了,但是不知道自己这样下车去有没有意义。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邱大人且慢。」 邱刚和老者都看过去,侍卫们也停下来,然后穿着大理寺衙役服饰的官兵将马车保护起来。 老者眼睛微眯,神色更加阴暗。 邱刚笑道;「原来是陆大人,卑职见过陆大人。」 等陆宏站在马车前,他随便作了个揖,随后翘起嘴角道;「陆大人虽然比卑职官职高,但是锦衣卫办案,和大理寺没有关系,大人是要插手吗?」
第五百七十章 倚老卖老 就算是同等级的,武官地位低,见到文官也要行礼。 但是锦衣卫是皇上亲信,平常总是牛哄哄的,文官们也不爱惹这些滚刀肉,但是今天不行,车里的可是皇后。 小鹦鹉这时对陆宏道:「大人,他们要带我们家太太走。」 陆宏点头道:「你先带太太走,这里有我。」 小鹦鹉听了吩咐去赶车。 邱刚怒道:「陆大人,我们是锦衣卫办案。」 大理寺的衙役抽出刀和锦衣侍对峙。 陆宏用他那特有的威严声音呵道:「锦衣卫抓平民百姓?是谁给你们下的命令?拿来我瞧?」 锦衣卫是皇帝直属,如果是命令,也是皇帝的命令。 但是锦衣卫那么多人,皇上不可能每个都耳提面命,利用权势干点私活再正常不过。 邱刚被问的面红耳赤,道:「大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陆宏道:「本官身为大理寺卿,有护卫京城百姓之责,不然本馆可以问一问你们的指挥使大人,这个案子他知不知道?锦衣卫到底是给皇上办案,还是随便一个什么人就能指使的了的。」 他说完眼神分明看了下邱刚身边的老者。 这人其实是承恩伯,黄四郎的父亲。 邱刚是为了帮黄四郎出气,也想搭上承恩伯家,所以过来了。 但是现在陆宏说要去告状,以权谋私不被人知道,指挥使大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真要有人对着干,这就会让指挥使大人没脸,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邱刚升起凌然的气势一下子就降下来,随后看着承恩伯。 承恩伯不退反而上前一步看着陆宏;「陆大人,吓唬人啊?别说你去告诉指挥使,就是到了御前,老夫也不怕,你诬陷老夫的儿子老夫正好找你去评理。把四郎放了,今天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不放,谁也别想离开,出了事老夫担着。」 小鹦鹉听出了点眉目,看向陆宏;「到底是什么案子?」 这事儿说来确实跟大理寺有关。 黄四郎强姦了一位民妇,那民妇告倒大理寺,陆宏上面有人施压,就秉公办理。 他也不知道承恩伯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跟皇后联繫在一起,早早接到消息说有人要拦截皇后,他赶紧就带人过来了。 陆宏对小鹦鹉道:「您先走,这边我来处置。」 承恩伯鬍子翘起,怒吼道:「谁也不许走。」 然后看向陆宏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也敢管我家的事?快快把我儿子放出来,不然老夫就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吃不了兜着走。」 承恩伯打过北京保卫战,虽然爵位不高,但是因为家中父亲哥哥弟弟三个人战死,皇上感念他们家族对国家的一片衷心,给了世袭罔替的荣誉。 所以承恩伯就算惊动了锦衣卫,他说他也敢去御前,这是真的。 陆宏心想这老头子不好惹,先让娘娘走。 他对承恩伯道:「伯爷您向我要人,扣留一个无辜百姓干什么?让您的人让开,您有什么火气,本官听您说。」 承恩伯冷笑道:「无辜百姓?她一点都不无辜,我已经查过了,一个民妇,怎敢咬着我儿子不放?是上面有人撑腰。 而四郎跟老夫说过,她之前想要车里的女人,因此还死了一个娼妓,都是这女人搞的鬼,她给我儿子下套呢,老夫不找她找谁。」 小鹦鹉听的一愣一愣的。 李昭和秦姑姑在车里,相互看一眼,秦姑姑道:「是为了黄四郎。」 李昭点头,但是略微有疑惑,黄四郎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强抢之嫌,她查过,蒙汗药就是黄四郎给许小珊的,所以这个男人和田娃有什么区别?她当然不会放过。 但是她和小鹦鹉并没有出手,跟苟其楠一样,黄四郎自己就犯事了。 黄四郎用想坑害李昭的方法坑了一个新婚不久的商户妻子,那女子也是烈性,没有寻思,也没怕失去闹大,而是直接去官府告黄四郎姦淫,有卖药的道士做人证,还有街坊都看到了黄四郎钻到人家去了,陆宏又是善于断案的,所以就把黄四郎收监了。 这也是李昭为什么可以这么安心离开京城去找杨厚照的原因,如果不是报了仇,她是不会走的。 但是承恩伯为什么会联想到跟她有关? 外面陆宏和承恩伯还在争吵,显然承恩伯的嗓门大。 李昭嘆息一声,手去撩车帘,秦姑姑低声道:「太太,咱们等着吧。」 李昭道:「本来勛贵们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我原本还指望他们帮我和大爷对抗文官,现在看来,这些冥顽不灵的东西,打压他们就对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 秦姑姑拦不住娘娘,李昭下了车。 车外,陈恩伯正在骂陆宏:「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老子当年打退了蒙古人,你们现在还当奴隶呢,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 李昭直接道:「你一个人打退的蒙古兵?」 她女人轻柔不失冷冽的声音特别明显,四周一静。 随后承恩伯上下一打量她,道:「难怪,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害我儿子?」 陈恩伯这骂声一出,陆宏就在替他捏把汗,活到六十岁不容易,继续活下去不好吗? 李昭站在陆宏身旁,冷笑道:「难怪,原来这里有倚老卖老的老东西,我说怎么好端端的狗不拦路了人拦路,你儿子到底怎么害的别人你心里没数?治家不严,为老不尊,你还好意思说你打过蒙古人?难道你打败了蒙古人,就是为了让你家的子弟当畜生为所欲为?」 她本来还想客气客气的,但是老东西不分青红皂白骂人,没人惯着。 可她毕竟是民妇身份,敢骂伯爷? 四周的人无不为之震惊。 承恩伯连去御前都不怕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奚落? 顿时气的七窍生烟,道:「反了,反了,反了天了,要不是老子一家打败了蒙古人,哪有你这种狐媚子,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除了锦衣卫,承恩伯的家丁当然也来了,但是他们都没人动,因为陆宏也喊道:「我看谁敢。」
第五百七十一章 点破身份 李昭有陆宏护着,也急了。 对着承恩伯道;「简直岂有此理,打败蒙古人就是你们一家人的功劳? 那么多士兵抛头颅洒热血,也没见全部都封了爵位,朝廷对的起你家,百姓也对得起你家。你的意思,只要当年参与过战争的人,欺压良善就都不用管了? 你上阵杀敌了,黄四郎也去了?没有吧,你的意思,因为你去了,你儿子也成了英雄?那你家今后娶一个媳妇就行了,反正你的,就是你儿子的。」 这是骂他们一家爬灰。 第一次骂他老狗挡道还不算,现在还要侮辱他爬灰,承恩伯咬牙切齿:「牙尖嘴利,今日老夫不为四郎报仇,老夫就不要这个爵位。 来人啊,必须把她带回去,带不回去就地打死。」 他这一声怒吼,应该是用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之后身型有所颤抖,脸涨的通红。 伯爵府的家丁见此情景,哪里还敢怠慢,拿起棒子就上。 大理寺官兵也不是吃素的。 其中伤及了无辜的锦衣卫,可锦衣卫从来不容忍,于是三方战到了一团。 陆宏护着李昭,让李昭赶紧上车离开,当李昭马车冲出重围的时候,她身后好像传来有许多人的脚步声,但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小鹦鹉没赶上来,她亲自驾车,把马车停到了拐角的安全地方。 身后的打架声好像停止了,秦姑姑掀开帘子出来看;「太太,怎么就打起来了?咱们怎么办?」 她也没想道这些功勋人家这么霸道,陆宏在旁边都照打不误。 秦姑姑脸色焦急,李昭道:「没事,好像停了,不知道是谁来了。」 说完她又道:「咱家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秦姑姑问道:「怎么?咱们的人要不是怕暴露,怎么会让承恩伯占了上风,不然太太叫人出来吧?」 李昭摇头:「把老太太招来怎么办?」 老太太就是太后,现在皇上不在宫里,太后肯定知道皇上没有跟娘娘在一起,所以太后也没来找茬。 但是要是知道娘娘的行踪,那就不一定了。 秦姑姑道:「那太太担心的是什么?」 她可是非常想快点见到万岁爷,然后……见万岁爷。 李昭不想走当然是要留下来处置承恩伯,仗着有点功绩就作威作福,跟挟恩图报有什么区别?而且今天混战,承恩伯肯定又要说他打过蒙古人,陆宏对他不敬了。 她嘆息道:「勛贵唯一还有点分量的人,也在自取灭亡,以后更没人能跟文官集团对抗了。」 秦姑姑蹙眉,后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又是谁来了?太太,奴婢怎么到现在还煳里煳涂的?」 李昭眼睛忽然瞪大:「姑姑,您可提醒我了,咱们可以正常出发了。」 秦姑姑:「……」 她到底说啥了?承恩伯的事又不用管了? **** 方才还乱糟糟的街头,因为一个男人的到来,此时变得鸦雀无声。 男人一身白衫,头顶金冠上一摸淡淡的碧色,他那白净而儒雅的容貌,让他立在众人之中,像个除尘绝世的仙人。 这人当然是宁王,宁王亮了身份后逼近承恩伯:「上过战场,所以就可以欺男霸女了吗?那好,本王已经帮伯找了十个老战友,还有当时供给粮草的农户,他们个个对国家有功劳,他们随便打伯爷几下,伯爷没意见吧。」 陈恩伯敢跟大理寺卿叫板,仗的是自己的勛贵地位,但是王公贵胄,他当然比不过宁王。 承恩伯被宁王逼的哑口无言。 宁王看他老实了,对陆宏道:「这些东西,本王本来无权插手,但是有些人倚老卖老,简直是在给朝廷和皇上丢脸,陆大人,这件案子就交给您了。上从承恩伯府,下到锦衣卫,欺男霸女您都可以惩治,如果是皇上和内阁诸臣问起来,本王帮你作证。 这些人得罪了皇后,陆宏必须接这个烫手山芋,如今有宁王作证,当然求之不得。 陆宏说了声:「有劳王爷。」 宁王微微颔首,之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上马,急奔而走。 也不管马蹄溅起的泥点子会溅湿身上纤尘不染的衣衫,宁王跑的特别急切。 终于被他追上了一辆黑色马车,是预让在驾车,宁王挡在马车之前,然后匆匆下马。 预让不用人指使,交出缰绳和鞭子,然后走远了。 宁王坐到了预让的位置,然后他执鞭催马,车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宁王殿下给我亲自驱车,您是要亲自从我出关吗?」 宁王听的背后一僵,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顿了下,最后停下马车,然后掀开帘子钻进车里。 车里李昭正靠在左边的车壁上喝水,宁王道:「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李昭放下茶杯下道:「第一次进你的报馆。」 宁王蹙眉,有点不信。 李昭道:「你向来喜欢对你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你不爱看,但是我不是,我喜欢我喜欢的东西看。 比如,我对杨厚照就非常感兴趣,我记得书中记载,杨厚照骄奢淫逸,干清宫一天的灯油钱就是上百两银子,而杨厚照的好侄儿,为了讨好叔叔想多要一些守卫,就从江西运来了大批的宫灯送给杨厚照。 就算是宫里制造的宫灯都没办法支撑在墙上,但是江西宁王造的灯就可以斜放在墙上,恰好,报馆里的灯,就是斜放在墙上的.」 宁王:「……」 「那你既然早就怀疑是我,为什么不揭穿我呢?」 李昭蓦然就笑了,笑容中带着讽刺:「揭穿你干什么?揭穿你你会帮我除掉苟其楠,揭穿你你会帮我收拾黄四郎吗? 既然有人喜欢做这些事,我又是个低调的人,当然愿意别人帮我代劳。你也知道,这世道对女人不太友好,我也不能得罪太多人。」 宁王眨了眨眼,后自嘲一笑道:「原来我做这么多事,都是在啊昭的意料之中啊?啊昭又聪明了。不过不要紧,给自己的女人出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气不到我。」 李昭眼睛眯了眯。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不打算谋反 见李昭的神色不喜欢,宁王反而用李昭方才到笑容对着李昭,道:「其实你应该承认,你就是没有放下我,也捨不得我出错,所以不愿意戳穿我道身份。 啊昭,你是爱我的。」 宁王说完,嘴角上扬,勾起的微笑弧度是那么的自信。 李昭垂下眸子,像是在思考也像是承认了。 宁王嘴角的笑容扩大,道:「啊昭,你就是爱我的,跟我回江西。」 李昭抬起头道:「杨宸,我不是爱你,但是也不恨你,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已经分手很多年,你这样的纠缠毫无意义。」 她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诚恳,样子带着循循善诱,宁王嘴角的笑容瞬间凝结了。 接着他有些隐忍道:「你能过去,我过不去,感情上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李昭道:「好,你非要跟我掰扯感情,那我就跟你好好辩一辩,什么叫你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你让我当了不明不白的第三者,你还想怎么背叛我?」 「可是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难道你看着我跟你一样,做一个小职员就开心了?我越没出息,你越高兴?」 李昭提高了声音:「你简直强词夺理,你可以选择不做你的小职员,你可以往上爬,你可以干任何事,但是前提,你不能勉强别人也被你连累。我希望你不做小职员吗?最后你不是做了名门女婿,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那不是骗,那是善意的隐瞒,不然你就会离开我。」 宁王说的理直气壮,李昭本来不爱他的心,都被激起了怒意,后嘆息一声道;「我说不过你,你还是下车吧,你现在还没出京城,不算有罪,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只要你敢把我带出城,我就会跟杨厚照说。」 杨宸像是没听见,继续道:「这世上任何人都能鄙视我,嫌弃我,不耻我,唯有你不行,一个结婚证就那么重要?别人的眼光那么重要?我们在一起开心就行了,我的什么东西都给了你,这还不代表我爱你。」 李昭顿时想起法院将起诉书传到她办公室时候的情景。 她突然抬起手,直接给了宁王一巴掌。 宁王蹙眉道:「你为什么打我。」 李昭道:「你非要跟我算帐,那我好好跟你算算,这一巴掌都是轻的。 结婚证不重要?孔子说,名不正言不顺,凡事的开头为什么要先正名?不然会被质疑。 就是你认为的不重要,但是婚姻是受法律保护你,你觉得你什么都给我了就是为我好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婚内共同财产,你转移财产到我的名下,你妻子吴丽去法院起诉我,还好你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动过,我还回去了,不然你知道我什么罪名?你这是爱我,你坑苦了我。」 这些事都是吴丽背着杨宸做的,吴丽离不开杨宸,她不能明面着跟杨宸闹,所以直接找到李昭头上。 杨宸愣了下,后把住李昭的肩膀道:「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她这么难为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昭大喊一声,推开杨宸道:「你真是够了。她难道没有资格为难我吗?你利用人家的权势,利用人家给你提供的便利揽财,那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也不是你自己的。」 杨宸吼道:「那就是我的,我给你的,我都是为了你。」 李昭突然间笑了,有些自嘲道:「杨宸,你说我当年是不是有点瞎。」 她那嫌弃的眼神让宁王自动补出了后面的话,所以看上他。 宁王拉着李昭的胳膊道:「你说这话诛心不诛心,你受的委屈你从来没给我说过,你现在又怪我让你受了委屈,如果你当时说,我会不管你?」 李昭甩开他道:「你怎么管?我问你怎么管?你跟吴丽离婚?做实了我第三者还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你不跟吴丽离婚,让我继续当第三者? 杨宸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从你跟别人结婚的那一刻起,你就放弃我了,你当一夫一妻制是古代,是闹着玩的?那时候大清都灭亡了,没人围着你转。 再说,你怎么有脸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是为了我?吴丽欠你的?人家一边帮你事业,跟你组建家庭,一边还得帮你讨好别的女人,你是不是冲撞了五通神,疯了吧?」 杨宸冷笑:「她那么陷害你,你还帮着她说话了?」 李昭咬了咬牙道:「别人陷害我?人家陷害我什么?算了,你好像有病,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如果还执迷不悟,那你死在京城我可不管你。」 杨宸其实也知道李昭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就是想要吴丽的资源来成就自己,把好的东西给李昭,怎么了?他就是不喜欢吴丽,是吴丽倒追他。 原始阶级的跨越本来就要牺牲点什么,他牺牲了婚姻,牺牲了爱人,为的是以后子子孙孙不再做被人摆布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反而是李昭,别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也不会恨他,更不会觉得吴丽委屈,就她。 杨宸想到这里,气的甩了甩袖子,然后道:「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现在大清国还没亡,本王就是亲王,你跟我回江西,这次我不会辜负你。」 李昭呸的一口吐在杨宸脸上:「我自己有老公,我跟我老公相亲相爱,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你那个老公什么样你不知道?他最后会英年早逝。」 杨宸感觉到了自己声调有点高,随后努力压下怒气道:「阿昭,这时候不要任性,杨厚照活不过三十一岁,你看你现在又出宫,也不可能有孩子,太后不喜欢你,他死了你怎么办?跟我回去,我们熬死他,然后我登基,你一样能当皇后,到时候我全心全意爱你,我们多生几个孩子,也不用再被别人看不起,这样的生活不正是我们追求的?所以你别闹情绪,现在就跟我回去。」 李昭突然问道:「听你的意思,这辈子不打算谋反了?」
五百七十三章 你不合适 宁王点头:「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有了,只等杨厚照自己作死,然后满朝的文武都拿了我的钱,当然会让我当皇帝,我还谋什么反?你说是吧。」 这真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谋反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李昭忍不住讥讽一笑:「还是你聪明啊。」 杨宸不理她的讥讽,道:「那我就带你一起回江西了。」 李昭摇头道:「不,就算我的丈夫会英年早逝,我也要跟他过完剩下的日子,就算你能活一百岁,我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因为跟你在一起一百年,也不如跟他在一起一天。」 说完又道:「下车吧,你不谋反,就好好当你的亲王,不要惹事,我也不会管你。」 宁王道:「你的意思,还是要回到杨厚照身边?」 他眸子陡然间深沉下去,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不满。 李昭笑道;「是啊,你害怕吧?害怕我有办法让我的相公长命百岁,最后你没熬死他,我们把你熬死了。」 除了喜欢李昭,宁王当然也不想让李昭改变杨厚照的命运。 歷史上的宁王谋反被诛,聪明人都知道谋反的代价是最大的,而杨厚照本身是个短命鬼,所以他为什么还要谋反? 就老老实实等着杨厚死就行了。 心事被人戳穿,宁王气愤道:「阿昭,我在现代伤害过你,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现在我的身份不一般了,我不会再走以前的路了。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明白?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不然你看,杨厚照能有我的见识,能有我的果断,他除了玩乐什么都要你操心,我们在一起却不同,我们可以努力把国家建设成为我们喜欢的样子。」 比起杨宸,杨厚照确实懂得少了。 李昭也相信杨宸说的是真的,他有愿望要改变这个国家,在现代的时候他就很有才华。 可是李昭还是摇头:「我的丈夫什么都不懂,可以学,但是我丈夫身上特有的聪明和善良是你没有的,你永远学不会,所以最后哪怕你手握大权,这个国家也不会变成你我想要的样子,凭着你的性格,你应该会随波逐流,才对。」 杨宸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昭:「杨厚照连张钦都不捨得杀,他不软弱?他不随波逐流,我自己心爱的女人我都能背叛,你觉得我会随波逐流?」 有时候心狠的人更能当好一个皇帝。 李昭却换了话题道:「好,那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的根本问题在哪里?」 「土地兼併。」 「土地在谁的手里?」 宁王抿紧了嘴。 李昭道:「在谁的手里?你应该非常非常清楚。」 宁王点头:「好,在亲王和世家大族手里。」 太祖因为吃过苦,当过和尚要过饭,所以最怕的就是挨饿,他给他的子孙制定了一套「完美的」养老制度,永远不用担心挨饿。 每个亲王都有封地,封地不算,中央财政每年还要给诸王很多赏赐。 这还不是可怕的,毕竟一个国家养一家两家人没事,但是如果养着成千上万这样的大硕鼠呢? 本朝的亲王制度是世袭罔替而且不降级——皇帝只有一个儿子能当皇帝,其他的全是亲王,亲王的一个儿子永远都是亲王,其他儿子是郡王,郡王有一个儿子永远都是郡王,然后郡王的其他儿子是公爵…… 凭着皇帝的死亡速度来说,每隔几年就会出一批亲王。 这些人又不用劳作,无所事事,有得是钱和女人,没事净生孩子玩,所以皇族的人口多到想像不到。 而他们有越来越多的人,就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变成私人的,可国家的土地是有限的。 土地越来越少,但是税收还要求越来越多,为了要养他们嘛,所以这个王朝的税率空前的高,最后为什么是农民起义把王朝灭了,说起来也是罪有应得啊。 另外一个世家大族的兼併方法有之前的士子免税,还有放高利贷使农民破产,国家手里没钱,想阻止高利贷也没办法。 就这两大顽疾不除,任凭是谁,再大的努力,都没办法改变王朝的覆灭命运。 但是这两大顽疾的受益者都是谁?就是国家的管理者,他们怎么会同意改革。 改革的道路任重而道远,都需要非常强的手腕。 李昭问道:「你能与天下读书人为敌?你就算有这个心力,你有我丈夫身体力行呢?你会打仗吗?你连战场都不敢上,你没办法动摇文官的地位,最后你学天启?只信内侍打压文臣?显然这个办法行不通,只会增加昏庸的恶名。 不信内侍你就得依仗文官,那杨厚璁是你的例子,还是你觉得你比他聪明,你比古人更精通权术之道? 其实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上位了,也不如比杨厚照优秀。」 一个见识远远超过古人的人,现在却被一个女人说的一钱不值。 杨宸后牙槽都咬在一起,后挤出讽刺的笑容道:「那杨厚照会比我强?一个纨绔子弟,连民间疾苦都不知道,你觉得他会比我强?」 杨厚照为什么那么喜欢打仗?因为英宗断了勛贵的血脉,他再不提倡南征北战,这个国家真的就只会自命清高了。 虽然他想让勛贵重返歷史舞台这个想法是违背社会发展规律的,但是可以从这点想到别的地方,那就是军政改革,总之有这样一个好武的皇帝,并不少什么坏事。 只要他活得长久,以后国家会不会变好真的不好说。 但是指望杨宸,修道成仙的杨厚璁,肯定是不行。 李昭慢慢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道:「不信你就安安静静熬着,你看我老公会不会比你适合做这个位置。」 宁王目光一挑,用满是恨意的目光看着李昭:「你这么抬举他,别有一天被他辜负,我相信这世上没人跟我一样,即便对不起你,但是我的心都在你身上,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人家什么女人得不到?他要是腻了你的那一天,不会像我这么留恋你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不过是跳樑小丑 李昭点头:「我承认,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我是个不看未来的人,我现在高兴,我的男人现在爱我至极,你不管多么深情,感动的都是你自己,爱与不爱都是自己的事,与我无关的。」 他爱她,他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她不爱他了,她自己的事,也与他无关。 这世上最残忍的话可能就是,经歷了两辈子,明明是自己那么深爱的人,以为会失而復得,却没想到怎么做都是徒劳。 宁王也算是个心狠的人,可是他现在感觉火热的心不仅被泼了冷水,好想被人用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开,鲜血直流的同时,痛不欲生。 他忍了好几忍,最后道:「李昭,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以后如果杨厚照抛弃了你,或者他死了你成为别人脚下的蝼蚁,我绝对不会可怜你,只会袖手傍观的嘲笑你。」 李昭点头:「我是成年人,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你也是,如果真的不想谋反了,就老老实实在江西呆着,不要作小动作,你知道,做什么事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如今的天下,还没到了你振臂高唿,京城就溃不成军的地步,打仗只能是你自取灭亡,还会伤害很多无辜的生命。你做你的悠闲富贵王爷,我是不会找你麻烦的,不过你自己如果不老实,你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杨厚照也根本不是歷史上写的那么一无是处,我想你现在还留在这里跟我说,就已经非常明白这一点了,你行贿无数,也伤不了杨厚照一根毫毛。」 这也正是宁王觉得无力的地方。 他开始以为他成为了宁王,他就能避免歷史上宁王的错误,可以广纳贤能,可以修改进攻路线,然后挥师北上,坐上皇帝的宝座。 但是王朝有科举制度,人才都通过科举成为了国家的栋樑,人家有正规途径晋升,谁愿意为他卖命? 唯有两个落榜的酸秀才还不成事,那个唐伯虎依然是宁愿在街头裸奔,也不愿意投靠他。 至于军队,杨厚照没有天人共愤,杨厚照也不是愚蠢的朱允文,所以根本没有胜算。 老天看似给了他一把好牌,其实跟杨厚照得天独厚的自然帝王条件比,根本就是实力悬殊的较量。 宁王看向李昭道:「我会想到别的办法的。」 李昭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都留着你吗?」 宁王眨眨眼,动作很轻,是在等答案。 李昭道:「我开始也怀疑,一个藩王,怎么敢在京城出现还挑衅我?原来你说你儿子病了,不能赶路,是杨厚照和太后在过年的时候准你留下来的吧? 你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我根本不会冒冒然出手还惹的一身腥。 既然我已经盯上了你,你要么为我买命,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呆着,不然我怎么会放过你呢?还以为我念旧情嘛?不过是你一直在我的手心中,我不怕你跳出五指山。」 宁王一直以为,真想除掉一个人,就会努力的找他的把柄,然后来攻击他,所以李昭知道了他的身份还对他听之任之,他觉得这是一种捨不得。 其实李昭想对付他他也不怕,皇后出宫来,这是最大的把柄,他是亲王,没有谋反罪不致死,杨厚照和王太后顶多骂他两句。 而到时候李昭毁掉了名声,太后容不下,皇上救不了,李昭还得指望他。 没想到李昭都看穿了,根本就不理会他。 宁王连说了三声好,然后道;「你不愧是我喜欢过的女人,我不瞎,我很开心。」 李昭并没有被他着报復性的语气所激怒,道:「我也很开心,原本还要担心江西打仗,现在我知道你打都不会打了,真是省去了一个麻烦。」 宁王眯起眼睛。 李昭道:「行了,不叙旧了,我还要赶路呢,这周围全是我的人,你再不走,我就当你是登徒子让人抓你,然后就地打死,即便后来有人说你是亲王,那也只能是误会,我顶多被人诟病。」 「我有预让。」 李昭笑道:「所以我们旗鼓相当,我也不想让你坏我名声,下车吧,我还给你准备了大礼呢。」 宁王不得不下车,但是到了车门口,他有些不甘心,回头问道:「你不是已经把我捏死在手上了嘛?还有什么礼物。」 李昭咧嘴一笑,那精明的眸子中,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你忘了,咱们的男神,老师,阳明先生,我已经让人把他放了,现在应该是赶往龙场悟道去了。还有兵部尚书,刘大夏那个人实在有些轴,杨厚照要打仗,后方必须要有厉害的人配合,已经把王琼升到尚书,但是还没宣布。」 杨厚照不是宁王的克星,宁王有个天大的死敌,王阳明,宁王谋反,王阳明都没有申请政府支援,拉着几个民兵就把宁王在鄱阳湖一窝端了。 至于那个王琼,那是杨厚照一生的真爱,王阳明的伯乐。 有王琼和王阳明在,一个前线一个后方,南方平安无事。 但是上辈子,这些人还没这么快出场,可是李昭把人都提前放出来了,就算他想现在给京城打个措手不及,也是徒劳,而且他自己也没准备好。 宁王气的嘴唇发青,回头道:「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能给你,你却帮着外人防我,李昭,你说我忘恩负义翻脸无情,你比我有过之无不及也。」 李昭道:「我以前总被人骗,现在却能得到你的夸奖。」拱拱手:「我知道我成了,多谢。」 「哼!」一抹白色的影子,愤愤然离去。 *** 车帘再次被人从外掀开,李昭眼前一亮,歪着头看向前方:「不上车?」 秦姑姑问道:「那个杨宸,到底是什么人啊?」 宁王惩治了黄四郎,但是承恩伯劫持李昭也是他的手臂,他需要一个机会带李昭走。 预让趁着乱象把秦姑姑丢下车,但是最后宁王没有得逞,秦姑姑赶上马车,看见白影从马车上下来,当然全是疑问。 李昭道:「是一个谁都以为很重要很厉害的人,但其实不过给大家增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个跳樑小丑罢了。」 秦姑姑挑眉。 李昭道:「还要告状嘛?不上车我可走了,不带你。」 他们就要去见万岁爷了,秦姑姑拉长的脸倏然就笑了,管他什么人,反正万岁爷和皇后要见面了,她直接爬上车,坐在李昭道对面;「太太,你喝茶不?给您倒茶。」 李昭道:「可惜了,我都没见到唐伯虎。」 秦姑姑:「……」 「太太您到底说啥呢?」 李昭道:「小鹦鹉呢?怎么还不来赶车?」 车外传来喊声:「太太,太太,承恩伯和邱刚都被陆大人带走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镇国公府 已经是七月份,西北的风沙少了,但是火辣的太阳晒的人不想出门。 但是迫于生计的人哪能因为天气炎热就不走动。 太原一个贩卖棉花和丝绸的商队,浩浩荡荡进了城门。 一到城门里,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便跳下一个车夫,车夫跟商队领头的人道了谢,又给了一些碎银子,就要告辞。 领头问道:「你们地方熟吗?要去哪里?用不用我派人护你们一程?」 这个赶车的正是小鹦鹉,虽然暗卫还是跟着,但是毕竟不是军队,而且也容易暴露身份。 李昭便让小鹦鹉找了个商队跟着,商队还雇了镖局的人,走了十几年,路上都送过钱,所以他们很平安的就到达了城里。 城里他们家大爷就在呢,虽然不知道怎么见面,但是肯定不用别人护送。 小鹦鹉谢过领头的人,道:「我们是投亲,剩下的就知道怎么走了,多谢您。」 领头人拱拱手,商队去了西边方向。 小鹦鹉回到马车旁,隔着帘子问道:「太太,咱们要找大爷,小的得先去巡抚衙门亮身份,咱们现在就过去吗?」 李昭道:「找那个镇国公府,咱们自己去见大爷。」 他们皇上厉害了,已经不当皇上了,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的名头还不算,还封了个镇国公,据说找了个老宅当镇国公府,这是要乐不思蜀了。 小鹦鹉道:「不亮身份怎么见大爷啊?」 直接找到镇国公府去,毕竟是皇上住的地方,别人未必会让他们见,就好像宫门口,空口无凭的说你是皇后,人家守门官也不会开门的啊。 李昭道:「无妨,听我的吧。」 小鹦鹉哎了声,坐上车去找「镇国公府。」 秦姑姑在车里道:「太太,饿了。」 为了给车子减负,他们的干粮算的正好的,已经吃没了。 可现在都中午了。 李昭看向秦姑姑,十分认真的道:「吞口吐沫垫吧垫吧吧。」 秦姑姑:「……」 她用气又好笑,最后也不吵着饿了。 秦姑姑道:「咱们见到大爷就有吃的了,但是太太,您到底有什么方法能见到大爷?」 李昭点头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在太原城北,有个建筑群,那已经不能用几进来形容,足足占了两条街这么大。 这是当地出了名的煤炭商,王家的宅子。 小鹦鹉打听到了,这王家虽然是经商的,但是王家的老太太的侄子,是太原太守,所以也算是官家人,「镇国公府」就在这王家。 说白了,就是皇上来,没盖房子,王家接待了。 知道了万岁爷的下落,小鹦鹉浑身都是力气,赶着车到了王家街头。 街头有个停车的地方。 小鹦鹉把车停下,然后李昭和秦姑姑下车。 李昭下车四顾,王家确实大,他们所在的地方,好像是王家的后门。 李昭问小鹦鹉:「镇国公府在哪边?」 这么大的宅子,杨厚照占一边就行,他总不能把人家王家人都赶出去。 小鹦鹉道:「据说王家有个新修的园子,里面有江南楼阁,珍奇花草,奴婢猜测,咱们大爷肯定是住在那边。」 李昭道;「那你知道在哪吗?」 小鹦鹉点头:「都打听过了,沿着这个巷子走到头,一个门楼就是了。」 李昭点点头。 李昭和秦姑姑走在前面,小鹦鹉牵着马车往前走,一路上有王家下人打扮的人在巷子里聊天,看见他们都投来好奇的打量目光,但是并没有上来问什么。 李昭三人也没理,很快到了门楼前。 那里有两对官兵,十六个人在守门,不用说了,杨厚照肯定站在里面。 他们刚一走进,守门兵就呵斥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秦姑姑有些害怕的拉着李昭的袖子:「太太,怎么办?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了。」 回去去巡抚衙门通知人。 李昭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别了别鬓角的头髮,对着那守门官一笑:「我是个寡妇。」 秦姑姑:「……」 小鹦鹉:「……」 守门官放下武器,指着秦姑姑问道:「她也是吗?」 秦姑姑:「……」 小鹦鹉:「……」 秦姑姑刚要解释,李昭点头:「她都守了老多年了,寡的不能再寡了。」 秦姑姑:「……」 小鹦鹉:「……」 守成官兵合计几句,然后一个为首的官兵出列,指着旁边的一处角门,那里有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婆子,然后道:「去找她,说明情况,会有人给你们安排地方住的。」 这样就能进入镇国公府吗? 秦姑姑:「……」 小鹦鹉:「……」 ***** 李昭和秦姑姑被安排在了一个四合院的西厢房,虽然採光不怎么样,但是房屋里过家的东西都很齐全,也是独门独屋,不用跟人住一起尴尬。 李昭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看向秦姑姑:「像不像咱们家?」 她说的是后宫。 这院子里正房有人住,厢房也有人住。 就像是宫里的宫殿,一宫之主,旁边还会住品阶低的宫妃。 秦姑姑没有听出李昭话里有话,拉着李昭的胳膊道:「太太,您玩什么呢?咱们不是要见大爷去吗?」 杨厚照在边关下了政令,只要是寡妇,来镇国公府报名,都有吃有喝,还管婚配。 李昭进来一看真是,她和秦姑姑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小鹦鹉虽然进不来,但是说是亲人,都安排在外院了。 这像是给官兵牵红线吗?像是他自己要开后宫,所以下面的人都帮着忙乎着,连寡妇的亲戚都不愿意得罪。 李昭道:「不是有人说大爷有新人了吗?咱们得看看是谁啊?在这里,早晚能见到大爷的,你不用急。」 她这是要微服私访了怎么地? 秦姑姑劝不动李昭,只能跟着住下了。 **** 这里真的像是后宫,一日三餐都有人管饭,为了体恤大家各自的生活习惯,开饭可以自己去食堂打饭,然后拿回来吃。 晚饭是秦姑姑打的,两人份,没什么好吃的,是西北的风味,李昭和秦姑姑口味不对,只吃了个半饱。 吃完饭秦姑姑收拾完,没什么事,就有些心急了,跟李昭坐在炕上聊天,问答:「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大爷?」
第五百七十六章 等着他来接我 李昭还没回答,院子里有窃窃私语声传来:「都说好看呢,你们谁见了?」 「没见到,打饭都是那老的来的。」 秦姑姑:「……」 随后她看向李昭道:「太太,是找您的吧?」 李昭穿鞋下地:「咱们看看什么情况。」 房门缓缓推开,李昭见傍晚的昏暗中,有五个女人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有三个头挨在一起,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李昭问道:「各位找人吗?」 显然外面的五人没想到人会有人从屋里出来。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花袄,青色百褶裙,看着不到二十岁,未曾说话,目光已经带着打量,直直看过来。 李昭也看着她等她说话。 不过这五人中一个年长的女子先开了口:「我们都是这院子里住着的,妹子今天新来的?姓什么?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们,大家都是外来人,相互熟悉有个照应。」 李昭看这女人约莫三十左右岁,穿着青色的衣裙,头上没有什么髮饰,包了个兰花的头巾系成花样,身材高大脸很黑,看着人很憨厚。 李昭点头道:「我姓李,这是我姐姐,姓秦,初来乍到,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把秦姑姑从身后让出来,秦姑姑客套的跟大家打招唿。 打过招唿对方也在做自我介绍,年纪最长的女子姓孟,肆无忌惮打量李昭的女人十八岁,姓何,还有两个姓金和姓司的,最年轻的一个好像才十六岁,她说她叫赵青梅。 都认识后李昭道:「大家屋里坐?」 何杏花道:「进屋就不用了,你真的是寡妇吗?你当家的怎么死的?来这里是想找主了?」 秦姑姑一直不愿意让李昭说自己是寡妇,她觉得不吉利,听了用埋冤的目光看着李昭,这下解释吧。 李昭道:「我婆婆逼我生儿子,我生不出来,就把丈夫杀了。」 秦姑姑:「……」 另外的五个人:「……」 何杏花嘴角抽了抽道:「你说的真的假的?杀人不进牢狱?你还能站在这里呢。」 李昭淡笑道:「说的也是,可是一切皆有可能,我就是没进牢狱,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 五个人相互看一眼。 然后和杏花道:「那个李姐,我先回去了。」 李昭点头,其他四人都找藉口走了,只有孟嫂子没走。 李昭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孟嫂子:「嫂子不觉得我有病?不怕吗?」 那四个人,就是觉得她在胡言乱语,这人又不熟悉,所以他们觉得害怕走的。 孟嫂子道:「妹子是看出杏花对您有敌意了吧?其实她人挺好的,年纪轻轻丈夫就战死了,她没有孩子,婆家说她是丧门星,要把她卖了,她偷跑出来的,到了这里有官府做主,那婆家不敢来闹事。」 李昭点头:「还怪可怜的呢。」 随后看向孟嫂子:「嫂子您怎么来这了?」 孟嫂子人很热情,话也多,大家都是寡妇,她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他丈夫死得早,她带着一个儿子过活,前年正好送走了婆婆公公,她也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 本来村子里有个相好的男人,但是是丈夫一个族姓的,辈分比她低,族长不同意。 正好上几天打蒙古人,这男人来参军了,她知道后就跟过来。 孟嫂子提到自己的相好,脸有些红,道:「不怕您笑话,这次是皇上为我们做主,找日子我们就成亲,然后定下,族里的人就不能说什么了。」 这是好事,李昭可没什么贞洁观念,女人的生活已经够苦了,既然想找主就应该支持。 她笑道:「皇上是真的为了士兵和大家着想啊?我一直以为皇上自己要选妃。」 孟嫂子听了之后再看李昭的眼神就怪怪的。 并且急忙道:「皇上的事可不能瞎说啊.」 秦姑姑心想当面都能说,瞎说算得了什么。 李昭想了想,拉着孟嫂子的手道:「怎么了?我初来乍到,嫂子有什么事多提点我一下,免得我吃亏。」 她看出来了,孟嫂子人不错,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主,不用跟大家竞争。 果然她这么一说,孟嫂子道:「你年轻,有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嫂子跟你说,你的想法可能不行。」 李昭心想我到底什么想法? 孟嫂子指着对面几个厢房道:「杏花和青梅都有心事,想要伺候皇上,据杏花说,青梅根本就没成过亲,是以为用这样的方法能接近皇上,所以家人就给送来了。 嫂子我是过来人,据我所知,皇上没那个心思,这是其一,其二妹子呀,就凭你这模样,能找个性格好又对你好的,虽然跟那些大老粗过日子,生活苦了点,但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能当家作主,不比跟一帮人抢破头的好啊?」 这就难怪杏花打量她,是感觉遇到对手了。 李昭连连点头道:「嫂子说的是,我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好高骛远,有合适的我就嫁了。」 孟嫂子听了十分高兴,道:「等我当……让他有合适的,帮你介绍,他人不爱出声,但是看人准着呢。」 秦姑姑低声道:「我们太太还读过书呢,再怎么样也不用嫁个大老粗。」 孟嫂子脸一红:「我就是随便说说,李家妹子不用当真,你年轻条件好,当然要挑好的。」 李昭回头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表情不服气,谁知道这些女人什么想法?是不是以为自己说的诚恳,其实是故意不让娘娘嫁的好? 孟嫂子如果是小年轻的李昭肯定认为她是想忽悠她这个竞争对手,但是人家已经有婆家,定然是肺腑之言。 而且正经过日子人都这么想嘛。 李昭对孟嫂子道了谢,然后请孟嫂子进屋,孟嫂子看天都黑透了,而且那个老的好像提防她,她摇头道:「不了,洗洗涮涮该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觉,你新来的,兴许明天有人帮你想看对象呢。」 到这里开的,就是默认找主的。 李昭脆声的答应着孟嫂子,然后目送孟嫂子回屋。 之前秦姑姑拉着李昭回屋。 一回到屋里,秦姑姑道:「太太,看来有人对万岁爷有想法了,您快现身,让这些人知难而退。」 李昭:「……」
第五百七十七章 都来求娶一个人 李昭忍不住笑道:「我不,等着万岁爷来找咱们,再说,万一这就是万岁爷玩的把戏,为了给自己开后宫呢?我还没有考察完呢,过两天再说。」 「万岁爷都不知道咱们来,怎么会来找怎么?您当万岁爷是神了?」 李昭什么一笑:「他会来了,就等。」 这么固执的女人,秦姑姑也懒得理她了,洗漱休息,扔下一句话道:「看每天有人给咱们相看你怎么办?」 之后一晚上都没说话。 李昭:「……」 ……………… 蒙古兵败走,朝廷大胜而归。 杨厚照谨记李昭的话,让史官好好的写书。 他早上吃过早饭就去史官的院落走一圈,没什么差错于是又回来。 回来要处置西北军务,王太守在张永的带领下走过来了。 杨厚照正在桌子后找文书,抬头道:「你来有什么事?」 皇上能住王太守的亲人家,可见对王太守信任,所以说话的语气十分随意。 王太守磕了头后站起,然后道:「圣上,微臣今日来是想求圣上个私事,求您给个脸面。」 如今打退蒙古人,军民都有功劳。 杨厚照不是小气的人,来了兴致道:「你想要什么呀?」 王太守语气无奈中带着喜悦:「还不是微臣那不争气的侄子,圣上,您要体恤士兵,为士兵作媒吗?昨日后院子投奔了一位姓李的娘子,微臣那侄子听人说了,就想相看这个,所以微臣今日就来了,想给侄子做个媒人。」 皇上对这些寡妇可关照了,虽然不少人,但是婚事他都要过问,所以不管相看谁,都得跟他说一声。 杨厚照问道:「你侄子什么官职?没有成亲?」 王太守脸上显出尴尬之色:「他是营里的副官,有,有亲事,就是妻子在老家伺候老人,离得远,没在身边。」 见杨厚照脸色不好看,王太守忙跪下道:「所以下官才请求圣上恩典,我那侄子成亲五年还有没儿女,想娶个回来传宗接代。」 杨厚照想了想道:「成亲五年没有儿女你是一方太守,你的侄儿会空着?朕才不信,定然是看中人家小娘子,起了色心。死了心吧,朕成亲三年也就皇后一个女人,他还想找小妾,还想找漂亮的?怎么想的那么美? 传朕令下去,朕鼓励寡妇改嫁,是为了犒军,是为了边疆稳定,不是给有些人行方便的,你身为一方太守怎么想的?再有下次,头上的帽子不要戴了,下去。」 王太守吓的额头上全是汗,灰熘熘就走了。 他走后,杨厚照对张永交代:「再有这种事,不要让人进来,就算是巡抚来了都不行。」 那是,他是皇帝嘛。 张永反问道:「那如果是人家没娶妻,或者死了妻子的呢?这种媒可以做吗?」 杨厚照蹙眉道:「当然可以?朕不就是为了给他们找媳妇嘛?」 随后又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张永,道:「你怎么越来越笨了,是不是让战场给吓傻了?」 张永是不确定皇上自己用不用这些女人。 皇上现在身边也没个女人,谁知道能忍多久。 张永忙道:「万岁爷英明神武,奴婢怎么能有万岁爷的魄力?是有点害怕,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杨厚照用手指点点他,然后低头去翻文件,找到了,这是一本花名册,是记录边疆这么土地的。 不来不知道,一来真的吓一跳,朝廷拿出土地,军饷,养那么多官兵,可是蒙古人一来,根本没有抵抗,如过无人之境,然后一遭蒙古侵害,军方就管朝廷要钱整顿,这些年钱也花了不少,最后还是要他亲自来才能跟蒙古人打上一仗,这说明啥?钱都让人贪墨了。 但是光查贪墨也不行,得从根本上找原因,——屯军的土地怎么回事?! 杨厚照看着土地一年比一年减少,十兵的人名很多,但是他当时点兵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他就感觉到头疼,还有吃空饷的问题,这么多腐败问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 杨厚照将文件放在桌上,看着张永道:「要是阿昭在就好了,一定能帮朕想办法,可是朕的信送去了那么久,为什么回信也没有一个,去接皇后的人也没有动静,皇后人呢?」 提到这事张永就不敢说,皇后失踪了,据说自己往他们这边来了,他们的人还到处找呢,没找到。 张永想着既然皇上让皇后来,皇后也来了,就是人还没到,等到了再告诉皇上,那时候正好是战时,他怕皇上分心。 现在到底说不说? 张永刚要说出实情,外面有有人通报,又有官员来见圣上了。 杨厚照看着门口道:「难道又起战事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 一上午,有五个大小官职不等的官员,但是都是杨厚照打仗的时候认识的,来见杨厚照,有的是为了给自己说亲,有的是为了帮亲朋说亲,但是无不意外的,都提到了昨天新到的那个寡妇。 这个寡妇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杨厚照让张永去打听:「什么来歷啊?长得多漂亮啊,真是怪哉。」 张永去了之后很快復返,然后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寡妇这么引人注目。 西北之地,民风彪悍,男多女少,如果有人家真的有那么水灵的姑娘,就算是寡妇也早都被聘走了,所以出众的还单身的女子自然少。 昨日来了一对,长得都白白净净,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看着不到二十,穿戴也整齐干净,怎能不让光棍们多想? 张永站在杨厚照侧面,道:「是守门的官兵传出去的消息,还有王家一些下人也看见了,这就了不得了,都说好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这些人都要相看这个。」 杨厚照蹙眉,这么多要看的,他答应哪个好啊? 张永习惯性的想问问,皇上要不要亲自去看看这人长得什么样,话到嘴边勐然咽回去,当这是皇上没成亲的时候呢?要是被皇后知道了,说不定会弄死他。 皇后!! 张永没由来的瞪大了眼睛。 杨厚照见张永表情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第五百七十八章 张永去见「那个寡妇」 张永三九天里,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为什么他方才就没想到啊,皇后失踪了,守门人说的两个女子,外地口音,难道不是皇后和老宫女吗? 随后他又不断的安慰自己不可能,皇后如果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找皇上,冒充寡妇干什么? 但是毕竟张永心里已经起了怀疑的种子,心想我抽出空去看看。 张永心里的盘算说起来久,其实就在一瞬间便完成了,他回杨厚照的话道:「奴婢什么都没想,就是想中午吃什么。」 「没出息。」 杨厚照骂完,堂外传来喊声,喊声由远及近:「万岁爷,听说有个寡妇长的可漂亮了,咱们也去看看啊?」 这么粗犷的声音,正是古大用。 杨厚照闯关的时候,为了防止文臣追过来,所以让顾大用守居庸关,现在仗打完了,古大用也来跟皇上汇合了。 古大用跟李昭不是很熟悉,当然不知道李昭的忌讳到底有多厉害,他还以为皇上广邀寡妇,是要给自己选后宫呢。 张永心想,如果皇上现在去,看到了娘娘,他之前却一直没有报告,他岂不是要死翘翘? 这个古大用。 等古大用进来,他用警告的语气道:「什么看美人,那是给将士们选的妻子,万岁爷凛然正气,怎么能看别人的妻子呢?」 古大用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厚照:「万岁爷,咱们真的不去吗?奴婢在外面听说长的可漂亮了。」 杨厚照十分嫌弃道:「你管人家漂亮不漂亮?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太监。 古大用替皇上找想的心思全没了,蔫巴巴的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杨厚照却还在自鸣得意:「再说,能有多漂亮?朕可不信,这地方能有多漂亮的女人,顶多是秀气那么一点点,就被说成天仙。」 还能有他的阿昭漂亮吗?这世上就阿昭最漂亮了。 张永心想,不漂亮,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杨厚照提到女人又想李昭了,这世上就算有比他家阿昭还漂亮的女人,但是有阿昭有意思吗?有阿昭有本事吗?他最喜欢阿昭,容不下别的女人。 他看向张永道:「对了,方才朕问你,皇后呢?怎么还没到,你怎么没回答朕?」 张永:「……」 终于找回来了。 不过这时候张永自信多了,道:「奴婢这就去问问,两三天应该到了。」 杨厚照脸一沉道:「史记朕都背的滚瓜烂熟了,两天之内阿昭还不到,老张,嘿嘿,你就去给太祖扫墓去吧,别回来了。」 张永:「……」 「是,奴婢一定在两天之内把娘娘接过来。」 ***** 张永出了书房的门,古大用就跑过来跟着。 「你干什么去?」 张永一想到古大用方才在屋里出的虎事就不愿意跟他来往,道:「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跟万岁爷说女人,除了娘娘之外。」 古大用道:「万岁爷都空了好几个月了,我昨晚还听见万岁爷在床上背离骚。」 张永:「……」 难怪,万岁爷史记背完了。 张永停下来,让古大用也呆在原地,道:「总之,作为兄弟,我该说的话可是都说过了,今后你要说呢,我也不会再提醒你了。「 说完,自己转身就走。 古大用在身后喊道:「喂,喂,你还没说你干嘛去呢。」 **** 皇上身边得力的太监突然去院子里看女人了,这是大事,王府中有心的下人,当看到张永进院子的时候,就把这个消息很快的告诉了王太守。 王太守正在王府的正宅子见他的姐姐,也就是王老夫人。 巧了,老夫人夫家娘家都姓王。 这王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子孙不多,王老夫人三十多岁的时候守寡,一共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成年后都死了,现在府中年纪最大的男丁是王三爷,也才二十一岁。 老大老二倒是也生了儿女,但是都七八岁,还不中用。 所以王家的一切事物,如今都是老太太,也就是王老夫人做主。 太守和姐姐说的正是皇上来家里的事,王家是商人,当然想从中获得好处,但是这次皇上住进来,好处还没看到,供养皇上带来的一些人倒是花费不少,王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 太守道:「姐,看事情要往长远了看,皇上都能住在你家,你说今后谁不知道你家的名望,你想再拿下几个煤矿,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那不都要卖你面子,不要看眼前的蝇头小利。」 王老夫人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怎么感觉皇上吃咱们跟吃冤大头一样?」 太守大人嘘了声:「这可是别人想要还要不来的荣誉,姐,你可别犯煳涂,不说别的,就说我的官阶和地位,这不跟着升了好大一节,有我在,您要什么还没有?」 那倒是。 王老夫人的丈夫死后,小叔子几个联合起来想跟她抢家产来着,但是她娘家厉害,尤其是弟弟,一方太守,谁敢惹,王家那些人都规规矩矩的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怕她,这才有了她今天这么大的家业。 王太老夫人终于笑了,点头道:「要是能有别的好事,那就更好了。」 二人正说着,下人来通报,说了张永去看寡妇们的事。 王老太太听的眉毛一挑,太守大人问下人:「此话当真?」 下人道:「好多人都看见了,不止一个两个,张公公去见昨天新来的那位李娘子了。」 太守大人的脸沉下去,同时也带着不解道:「不能啊,我刚见了皇上不久,他老人家说了,那些女人她一个都看不上啊?」 随后看向王老夫人:「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身边的公公去看寡妇,那不就是皇上的意思?」 王老太太听出了弟弟为什么意外,冷笑道:「人家是要自己留着,所以拒绝你的婚事,当然就这么说了,你还当真,当了二十五年的官还能把人家的话当真,你可真是天真。」 太守大人:「……」 好在这姐姐没有点名啊。 随后太守大人开始琢磨,跟皇上这么多天,皇上身边的人都说皇上重情,他才没有给皇上找女人啊,难道他大错特错了?这可真是犯傻咯!
第五百七十八章 皇上知道人来了 太守大人和王老太太随后都陷入沉默,因此没有看见,就在王家花厅外的玄关处,下人禀告的时候,一直有个年轻的女子站在那里。 方才三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这人不说是人,正是王老太太二儿子的一个姨娘,叫做恬娘,今年二十二岁,两年前守的寡。 王家儿子们死得早,正妻性格也都温婉老实,不太能管家,这个恬娘聪慧机灵,待人处世都非常圆滑,所以王老太太很喜欢她,让她帮忙管家。 这恬娘不光家管的好,人也十分貌美,是王府中人人称颂的美人。 两年守寡,恬娘一直兢兢业业的操持家事和带女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心烦意乱过,都是因为上些天她无意间遇到了皇上,那个桀骜不失贵气的男人,从此她就多了一桩心事。 为什么她的丈夫早早就死了,不能陪她白头偕老,皇上身边皇后不在,会不会跟她一样孤独? 皇上又突然下令鼓励寡妇改嫁,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她?其实是在对她诉说什么? 有许多的问题,那么多的疑惑,可是自打在花园子匆匆见了皇上一面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来过了,或许来过,也有男人们接待,她也见不到。 今日又听到这样一段事情,皇上让张公公去见新来的寡妇,难道是看上了别人,没有看上她? 恬娘已经听不下去,也没有让人通报自己来了,而是带着丫鬟转身就出来了。 到了后花园,看着水中孤独的白鹅,恬娘忍不住流下里泪来:「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恬娘的丫鬟叫做素素,跟了恬娘七年,恬娘十分信任素素,素素人长的不怎么漂亮,但是却很聪明。 姨娘这几天魂不守舍,她就一直跟在姨娘身边,还能不知道姨娘的心思? 方才屋子里太守大人的话,素素也听见了。 素素帮姨娘擦着眼泪,然后道:「姨娘,这是好事啊,皇上若是能看中别人,就能看中您。」 恬娘抬起头看着素素,双眼含着泪,白嫩的小脸如雨打过的荷花,清纯无比。 素素笑道:「谁不知道姨娘是顶顶好看的美人?」 恬娘低声道:「你这死丫头,又来取笑我。」 素素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姨娘,之前总听说皇上对皇后深情无比,别的女人都不能近前,可是之前的之前却没听过皇上的好名声,可见皇上根本是真男人,真男人怎么会一直守着一个女人,想来是因为打仗时候,皇上心中有数。 现在张公公能去那边,不是不同了?」 恬娘低声道:「你不懂,虽然不同了,可是人家选的是别人啊。」 素素道:「既然能选别人就能选您,还不是听说那位长得好吗?但是轮长的好,谁又能比得过姨娘您?」 恬娘被说的心动,但是又不好自己说出来,用手绞着帕子做思考之态,其实心里想的是怎么接近杨厚照。 素素却真的以为她有顾虑,道:「姨娘不用担心,老老太太那边有太守大人呢,只会高兴您成事,不会反对?」 太守大人有功利心,巴不得家里有个女人能绑住皇上的心。 当然她如果真的跟了皇上,肯定少不了王家的好处,王家对她还是很好的。 恬娘道:「可还是不行啊。」 就算皇上真的喜欢她,她有点抹不开这个脸,毕竟她是别人的妾侍。 素素道:「您顾及的是小姐?小姐太小了,确实离不开姨娘。」 恬娘脸色变了变,对,还有女儿,女儿才四岁,所以她真的就不能跟别的寡妇一样,得到皇上的宠爱了吗? ***** 客房的院子里,张永真的见到了李昭。 张永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随后又提起,娘娘进城不直接找万岁爷,来这里干什么? 她想着要给李昭行礼,但是李昭眼睛动两下,这是告诉他不要相认的意思。 张公公大多数时候都是很聪明的,眼睛一扫,见院子里多了很多双眼睛,娘娘不想暴漏身份,但是得跟他回去吧? 张公公眼睛一转,把李昭请到屋檐下,然后问道:「听您口语不像是本地人,什么时候到的太原?怎么来的?」 这是问她几天到的,跟谁来的。 李昭抿了抿嘴,笑道:「就是昨天到的,跟一个商队一起来了。」 张永心想刚来就引起轰动?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躲得过别人的眼睛的,也是让人操心。 他又问道:「那你来太原干什么啊?」 李昭道:「本来是寻亲的,听说这里徵婚,就来看看。」 张永:「……」 娘娘是怀疑皇上给自己徵婚吗? 张永忙道:「既然是寻亲的,那咱家帮你找,徵婚什么的,相信娘子的人品,可能看不太上,咱们是老乡,咱家能照顾你点。」 什么时候就成了老乡了? 要让她离开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李昭问道:「徵婚真的没有我合适的人吗?」 她合适的人只有皇上,皇上都是替官兵们安排的人,不是他自己用。 张永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给皇上抹黑,斩钉截铁的道:「没有,咱家还是带您去找亲戚吧。」 李昭已经被张永戴个正着,也不打算瞒着了,笑道:「好吧,不过你先帮我找到亲人,让我的亲人来接我好不好?」 张永:「……」 得寸进尺啊,还非要万岁爷来接。 张永这边不知道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于是和李昭叙旧闲聊,拖延时间兴许娘娘就跟他回去了。 与此同时,皇上那边,别的内侍已经得到了皇后就在后院子的消息。 杨厚照站在书房的地中央蹙着眉头道:「那她怎么还不来见朕?张永不是说还没到吗?」 这内侍叫何聪,跟张永年岁差不多,一直没得到重用,所以十分嫉妒张永,这次也是为了表现自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奴婢听那意思,娘娘是想试探一下万岁爷您叫那么多女人聚在一起干什么,而张公公,之前根本没有娘娘的消息,是才找到的。」 杨厚照嘟起嘴道:「太可恶了,朕真么想她,到了不先来看朕,竟然是想着试探朕,太可恶了。」
第五百八十章 相互「伤害」 何聪道:「可不是,根本就没接到人,还不禀告,这不是欺君吗?」 杨厚照气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然后看向门外:「古大用,古大用,给爷进来。」 古大用正在外面啃西瓜,扔下西瓜皮匆匆就跑进来:「万岁爷,奴婢在。」 杨厚照道:「传令下去,就说朕要去花园子,嘿嘿,赏花!」 古大用:「赏花?开了什么花?」 杨厚照:「……」 万岁爷剑眉竖起来,古大用恍然大悟;「那个寡妇。」 杨厚照:「……」 古大用道:「万岁爷,您是要去看那个美人吧?」 杨厚照:「……」 他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你去准备了,要闹的人尽皆知,尤其是后面的那些女人们。」 古大用虽然不解,但行动力很强,很快就跑了。 何聪呆呆的望着杨厚照:「万岁爷,那张永呢?」 杨厚眨眨眼睛:「张永怎么了?」 怎么了?丫的不是欺君呢吗? 何聪用哀求的声音道:「万岁爷。」 杨厚照点头:「张永在阿昭那里,别给朕露了馅。」 说完一挥手,叫着屋里的人:「咱们走。」 何聪:「……」 他追上去:「万岁爷,那张永呢?」 杨厚照终于明白了什么,回头道:「你老跟张公公过不去干什么?张永不管做什么事,肯定都是为了朕好,难道好坏朕还分不清?行了,你别跟着了,自己在这里想张公公吧。」 皇上那冷冰冰的语气何聪如遭雷击,跪下去磕头想得到皇上的原谅,但是皇上已经走远了。 让他在这里呆着,就是要冷落他的意思吧? 何聪:「……」 可是明明是张永的错啊。 ****** 李昭被张永说的动心,有心要跟张永过去见杨厚照,院子里突然间一阵骚动。 张永见有个王家下人打扮的老婆子从正房出来,随着她的出现,本来住在院子里的五个人,都出来了。 张永走出李昭的屋檐下,叫住那老婆子;「干什么的?」 那婆子上前回道:「皇上下令,要来看大家,奴婢来告诉娘子们准备接驾。」 张永脸上大惊:「万岁爷要过来?」 老婆子点头。 张永回头去看李昭,李昭从屋檐下走下来,低声道:「这位大爷是不是憋不住了?」 一个皇上来看人家寡妇,男女授受不亲的,他要干什么? 但是刚才张永还跟李昭保证过,他们万岁爷绝对不是那种人。 转眼就被自家主子打了脸,张永连忙解释:「绝对不会,绝对有隐情,什么隐情呢?」 李昭挑着眉头等着张永答覆,张永忽然低声道:「万岁爷发现咱们了。」 李昭笑容一僵,然后暗暗点头,正是,杨厚照肯定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是想故意气她。 李昭抿嘴一笑,眼中精光一闪,然后道;「张公公,万岁爷想送我个见面礼,我也要给万岁爷回礼才行,您帮我个小忙,一会万岁爷来找我,你就说……」 接下来的话李昭都在张永耳边说了。 张永听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绝对不行,奴婢还要脑袋呢。」 李昭道:「你不帮我就给大爷进谗言,说你是小人。」 张永:「……」 他食指轻轻捋了一下髮际线,看着天空神色一派凛然:「那也不能帮,奴婢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您告状。」 李昭点着头:「那好呀,你别后悔。」 说完冲着屋里喊道:「老秦,你来,跟你说个事,有个男人变心了,不跟咱们好了,你出来咱们跟他绝交吧。」 张永:「……」 他一下子抓住娘娘的袖口,用哀求的语气说了两个字:「认怂。」 李昭:「……」 ***** 王府花园里有个湖心亭,难得的水源,虽然修的不是很美,跟宫里更是没法比,但是这正直盛夏,亭子里因为有水环绕,十分清爽。 二十几个女人,高矮胖瘦,老少美丑都有,都在亭子外候着。 杨厚照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李昭,想问何聪到底怎么看到的,但是何聪他没带来。 杨厚照蹙眉看着王家下人;「就这么多?」 王家这个下人是王太守多亲信,听闻皇上要来「观花」,特别过来伺候的。 他以为杨厚照对这些女人的相貌不满意,陪笑道:「都是结过婚的,就这些……」本来嘛,能有什么好样子呢?也不是京城选秀。 杨厚照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问古大用:「张永呢」 古大用躬身道:「奴婢这就去找。」 他还没走,二十几个女人中传来异口同声的声音:「张公公在我们院子呢。」 古大用:「……」 杨厚照看过去,是两个女人不用人叫,自动出列。 然后二人都用娇羞的目光看着他,随后二人又相视一眼,眼里都有对彼此嫌弃。 杨厚照:「……」 他问道:「你们住在哪?」 这两个人一个是何杏花,一个是赵青梅咯。 何杏花直接道:「民女何杏花,见过皇上。」 赵青梅不甘示弱;「民女也是,民女叫赵青梅。」 杨厚照;「……」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们见到朕身边的人了?他现在在哪里?你们院子里还住了什么人?」 一听就知道是找那个李昭的了。 何杏花和赵青梅都没想到李昭刚来一天,就有这么大的轰动,皇上竟然都要来见,可是她们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哪有那么好看啊? 何杏花摇头道:「只见到了公公,我们院子里没有别的人了啊。」 她是不想让皇上见李昭的,赵青梅在她说完之后也点头:「是,我们院子的人都到齐了。」 这两个人说的话可吓死了孟嫂子,两个女子不大,一个才十六岁,不知道深浅,跟皇上撒谎可是有欺君之罪的。本来她想说实话,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就怕皇上再处置两个不知调天高地厚的小妹子。 杨厚照对两个女人根本没在意,回头给古大用使眼色。 古大用哎了声,就去找人。 古大用刚出了亭子,湖边的碎石路上匆匆跑来一个人:「万岁爷,万岁爷,奴婢接驾来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被引诱 张永一熘烟的跑到杨厚照面前,杨厚照刚想问她皇后呢,倏然间收住口,毕竟皇后是不能出宫的。 杨厚照用愤怒的语气道:「人呢?」 张永道:「在,在,去找府里的徐嬷嬷了。」 杨厚照:「……」 徐嬷嬷不是她安排给人相亲的吗? 杨厚照坐不住了,把张永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阿昭呢:」 张永一脸无奈道:「娘娘听闻您来看女人,生气了,去找徐嬷嬷了,要相亲,奴婢拦不住啊。」 杨厚照:「……」 真是气死了,他感觉头顶有团火在烧,烧的脑袋疼,谁让那李昭来了不先来见他,他多想她不知道吗?现在好啊,还背着她去相亲? 杨厚照抬脚踢了张永屁股一下:「去啊,带路,找人去。」 ***** 皇上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可是他叫来了二十多个人呢,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 何杏花何孙青梅不甘心,回头叫着院子里的其他女人:「咱们跟上去。」 孟嫂子心想皇上说不定去见那位李娘子了,她一个有主的女人,干什么去凑那个热闹,她也不想嫁给皇帝? 孟嫂子道:「皇上也没叫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 另外两个也不敢去。 何杏花何孙青梅却是铁了心都要嫁给皇上的,本来皇上一本正经的说是为军官选妻,他们都觉得十分失望,现在皇上能来看美人,他们就都有机会。 于是二人不顾孟嫂子阻拦,硬是跟着去了,而跟她二人想法差不多的人不少,最后何杏花带头,有十八个人不远不近的跟在杨厚照身后。 杨厚照到了徐嬷嬷的院子里一看,李昭并不在。 他又把张永拎到一边;「人呢?」 张永叫苦不迭,娘娘这是玩他,娘娘明明告诉他,让他告诉她如何跟外面的士兵相亲,要气气皇上。 他就告诉了,可是现在怎么人根本没来。 张永带着哭腔道:「万岁爷,人家跟您生气,连带和奴婢也记恨上了,被耍了。」 杨厚照:「……」 他冷笑道:「你的意思,朕还连累了你了。」 反正旁人听不见,张永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杨厚照:「……」 他白了张永一眼,然后回头看着繁华的王家园林,阿昭这是在跟她斗智斗勇啊,就是不想让他尽快找到她,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到底去哪了呢? ***** 后花园的假山上处,李昭突然大喊一声:「站住,你们到底什么人?」 本来她是要藏起来让杨厚照找的,她假意跟张永说要去相亲,其实是支开张永,她是皇后,这种随便相亲的把柄还是不会给人留的。 但是没想到张永刚走,就在院门口看到了两个女人。 她喊了一声说谁呀,正常人都会停下来自报家门,可是这两个人不仅不停下来,还跑,她就跟秦姑姑追来了。 对面的两个人还是不停。 李昭对秦姑姑道:「不停下来咱们也不追了,人生地不熟,万一是诱敌深入的陷阱就坏了。」 秦姑姑也是这么想。 她二人停下来,转身往回走。 而前面的那两个人,见她二人走了,反而停下来。 其中一个低声问道:「素素姐,她不过来了。」 被问的正是恬娘的婢女素素。 素素脸色一沉,抿了抿嘴绕过假山后,在那里的一处亭子找到恬娘,道:「姨娘,那两个人不过来了。」 恬娘想见一见李昭到底长的有多漂亮,都能让皇上亲自来来见她,但是她毕竟是主人,也不好贸贸然去看一个寡妇,就想到办法让婢女把人引过来,却没想到人不来。 恬娘一阵懊恼道:「那长的真的好看吗?」 另外一个婢女欲言又止,素素忙道:「就是长的水灵些,眼睛很大,但是到底不及姨娘的。」 恬娘一看素素这样子就知道素素没说实话,让素素觉得长的水灵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更想看看那位李娘子了,想了想,提起裙子就去追,可是过了假山后,花径上影子都没人,哪里还能看见人。 恬娘懊恼的跺脚:「这个人怎么这样,追到一半却不追了,真想知道她到底长了什么三头六臂。」 素素纲要安慰她,突然假山后一个得逞的声音道:「哈,我就说,怎么跑的那么快,真的是要引诱我过来,你什么事啊?是想见我喽?」 突然蹦出来的两个人,恬娘脸色一变。 素素高声呵斥道:「你们怎么躲起来吓唬人?知道这是谁吗?吓到了你赔的起吗?」 恬娘倒不是吓到了,而是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水绿色纱面夏袄,下身一条长长的梅花点黄色水波裙,炎热的夏季里她穿的像是清爽的晚风,让人心旷神怡。 关键长的确实好啊,粉雕玉琢,水灵灵的眼睛大而有神,五官精緻的惊艷,眉毛又给美艷的脸上添些英气,十分有特点让人过目不忘。 是真的名不虚传,好像把她比下去了,恬娘不甘心的咬着唇。 秦姑姑是最爱吵架的,见对方倒打一耙,她冷笑道:「什么人?多尊贵啊?说来让我们听听,也好吓我们一跳。」 素素道:「这是我们府上的姨娘,你说话客气点。」 秦姑姑哈哈大笑:「我当是个当家的夫人,再不济也是小姐主子的,原来就是个姨娘,半个奴婢而已,真是吓死我了。」 恬娘被羞辱的红了脸。 素素也急了,恬娘虽然是一娘,但是在府上因为得老夫人赏识,所以很受人尊敬。 她怒道:「姨娘再不济也是主子,你们不过是一群臭要饭的到我家来,没赶你们出去算好的,见了姨娘还不行礼?」 秦姑姑叉腰道:「好呀,我们怎么说也是皇上请来的人,不然咱们去找人评评理,怎么就成了臭要饭的了?」 秦姑姑在那边和素素吵的不可开交。 李昭却觉得素素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这人是姨娘,但是到底是人家家,在别人家里,人家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偷窥客人可不在她的主人权利范围之内吧? 李昭也不管秦姑姑跟人吵架,直接看下恬娘:「你什么人?是想看我了?鬼鬼祟祟,就算是主人家,你也得给我个交代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夫妻相见 恬娘对上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心中忐忑不安,到底是她行为鬼祟,说出去不好听。 她本来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人,心想皇上都来看这女人,我应该跟女人成为好友,万一以后一起伺候皇上,也不能太小心眼儿了不是? 可是妒忌的情绪让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是一点也不想。 她争辩道:「谁窥视你?你很了不起吗?不要冤枉好人。」 李昭道:「哈,你要是光明正大承认,我还敬你是个女人,你现在什么意思?看来是做贼心虚想要对我图谋不轨了?我得告诉官府的人,他们让人来相看,别是人贩子吧?」 如果这女人告道官府那里去,事情没多大,她脸上无光。 恬娘刚要跟李昭讲和,素素那边不知道吵了什么,跟人家打起来了。 「你说谁是下贱坯子?我撕烂你的嘴。」素素哭喊着骂道。 秦姑姑已经站了上风,骑在素素身上就是一巴掌:「本来就是个妾,水仙不开花,你跟我这装大瓣蒜呢?」 李昭:「……」 再怎么样,作为客人,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李昭要去拉秦姑姑,恬娘在一旁喊道:「快来人啊,你们怎么这么野蛮?」 李昭还就不拉了,到底谁野蛮啊?野蛮的去偷看人家。 不过李昭稍后一想,这恬娘大喊大叫,喊来的都是王家人,她和秦姑姑挨揍怎么办? 她这回真的打算拉着秦姑姑跑,但是还没碰到秦姑姑,不远处突然传来喊声:「到底怎么回事?谁在大吵大叫?」 「是皇上来了?」恬娘紧张的攥住了衣角。 对面有内侍高声道:「皇上驾到。」 恬娘和附近的人立即都跪下去。 李昭抬头一看,灿烂的阳光下,长身玉立的男子,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夏衫,头上二龙戏珠的金冠束髮,一根白玉簪贯穿髮髻插在金冠中间。 他像是一颗朝阳,正大跨步的向着她走来。 不用说了,正是他的小狼狗,容貌没变,但是晒黑了,比之前看着更加健康沉稳。 李昭拉住秦姑姑,然后跑过去。 她不说话,但是脸上带着笑意,脚步匆匆,已经代表了她此时的心情。 杨厚照见到久别的人儿,愤怒和埋冤都抛在脑后,剩下的只有开心,他开始大跨步的跑起来,却还是觉得眼前的花径是那么漫长,三步两步怎么还不到。 「阿昭。」 杨厚照终于跑到李昭跟前,伸开胳膊接住李昭,把人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你这个混蛋,竟然跟朕捉迷藏。」 李昭被转的七晕八素,但是还是觉得很开心啊。 好在杨厚照很快把她放下来,李昭趴在杨厚照怀里揣着气,道:「你想没想我?」 杨厚照想说一点说没想,但是手放在李昭缎子似的头髮上,就捨不得说了,咧嘴一笑,一脸幸福:「想了,可想了,你这混蛋,来了怎么不早找朕?」 「我这不是先探探路,观察下情况吗?」 「你少狡辩,你就是不想朕。」 「我没有,我也可想可想万岁爷了。」 「朕才不信……」 张永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嗯哼!」 李昭:「……」 杨厚照抬头一看,哦,好多人都看着他们呢,身后跟来的一群女人都傻了。 杨厚照:「……」 他放开李昭,然后对着对了一地的人道:「我们……」 李昭是皇后身份,不好泄漏。 「是啊,谁管得着吗?」 张永:「……」 李昭立即明白了杨厚照的想法,抿嘴一笑,这下可给自己和小狼狗着了难题了。 不过到底也没人管得着,甚至大家都不敢说话。 这气氛就有些怪异。 杨厚照忽然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转移话题道:「你们方才干什么呢?」 他问的是秦姑姑和素素二人。 秦姑姑:「……」 张永也得了空隙,走到秦姑姑身边,低声问道:「没吃亏吧?」 没问为什么打架,直接问没吃亏吧,算他实相。 秦姑姑可是厉害人,不会帮助任何人隐瞒,指着恬娘主僕三个道:「她们偷窥我们,那个姨娘,还让人故意引我们过来,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这还不算,这个丫鬟,说我们这些女人是来他们府上要饭的。」 一句话让素素成为了公敌。 素素看到皇上身后的那些女人,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她,吓的脸都白了。 杨厚照听了当然也不愿意,因为这明明是他的旨意,在旁人眼中,为了士官好的事,竟然都成了大发要饭的。 还有那个什么姨娘,竟然对她的女人感兴趣吗? 杨厚照眼睛一立,站在恬娘面前:「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恬娘抬起头看着杨厚照,眼泪一瞬间就流下来了,他问她是什么人,难道皇上不记得她了? 杨厚照刚入住王府的时候,王太守知道皇上好戏班子,所以就给皇上安排了一场大戏。 然后杨厚照喝到兴奋处,就问那会口技的老头子,寿字怎么解。 大家都不出声,花墙外却有个稚嫩的声音道:「万寿无疆。」 这也是杨厚照给自己取名字的由来,杨家江山,万寿无疆。 他听着很高兴,又觉得是个孩童的声音,就派人过去问话,正是恬娘四岁的女儿,恬娘看杨厚照英俊,动了心,杨厚照出题她在一边猜,她女儿就说出来了。 之后杨厚照给小孩子赏赐,恬娘代替领赏的。 所以他们是真真的见过,之后杨厚照还问她的来歷来着,然后就鼓励寡妇改嫁,难道不是因为她吗?难道万岁爷都不认识她吗? 恬娘感觉自己的自尊堡垒瞬间崩塌。 杨厚照见着女人动不动就哭,以为是没见识的人,挥挥手对张永道:「拉下去你审问吧,看她是否有不轨。」 把人交给内侍,那这人以后死活就不知道了。 素素大惊失色,喊着恬娘:「姨娘,您快说话啊。」 恬娘也回过神来,忙道:「皇上,您误会了,小妇人真的不是坏人,就是王家的姨娘,叫做恬娘,我相公两年前去世了……嗯,我们是路过,真的没什么事,是李娘子误会了。」
第五百八十三 小别胜新婚 杨厚照看向张永:「王家的人?」 张永道:「奴婢这就去核实。」 杨厚照点头之后张永就走了,然后杨厚照看向恬娘道:「如果你真的是王家的人,如果……」 又看向李昭:「你来,你说怎么处置她吧,她偷窥你,朕听你的。」 李昭能听得出,杨厚照本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但是突然想起来怕她生气,所以然她做主了。。 到底是自己的男人,主动要给自己面子。 李昭笑眯眯的走到恬娘面前:「你真的叫恬娘?」 眼前的一对男女,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男人英俊女人美艷,从他们的行为和言语上看,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恬娘嫉妒的眼睛泛红,忍着心酸道:「我就是恬娘。」怎么了?她就是王家的主人,看一个外客有什么不行? 李昭看向杨厚照道:「万岁爷,放了他们吧,人家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杨厚照眼睛一亮,眼睛不正经的挑了挑:「好呀,你说放了那就放了吧。」 然后他们好忙正事啊。 **** 皇上就要起驾,当然要带着李昭一起走,周围女人的嫉妒目光恨不得能把李昭生吞活剥了。 不过李昭浑然不知一样,一直跟在杨厚照身边。 等回到杨厚照的塌馆,杨厚照胳膊一挥,把所有人都退下去,然后抱着李昭就把李昭扔上床。 他身子直接扑过来,李昭抬起手道:「万岁爷,现在是白天呢。」 杨厚照咬牙切齿的道:「不管了,爱什么天什么天,朕现在就要,要旺仔,要你的身子,别的什么都不管。」 李昭还是有些忌讳,又道:「不然洗了澡再说?」 杨厚照趴在她身上闻了闻:「很香,放心,你馊吧了朕也不嫌弃你。」 谁馊吧了,昨晚风尘僕僕的来,她都洗澡了。 杨厚照接下来急的不行,李昭心疼他,反正他们俩现在都不是什么好人了,就这样吧。 于是小皇帝想了两年多,做梦都想的白日宣淫,就在他们夫妻分别五个月之久后,终于实现了。 这一实现,小皇帝前所未有的兴奋,不过也是他太想他的女人,第一次刚碰到不久,就挺不住的发泄出来。 方才他是怎么如狼似虎的,现在他就怎么凄凉如被抛弃的小狗,失魂落魄的躺在李昭身边。 「阿昭,你会不会嫌弃朕?」杨厚照把毯子盖在脑袋上,瓮声瓮气的声音中透着生无可恋。 李昭摸清楚杨厚照的性格之后,在床事上是从来不打击他的。 她笑道:「反正我挺高兴的。」 杨厚照翻了个身,脑袋从毯子中钻出来,不解的道:「你为什么挺高兴啊?你不喜欢跟朕在一起啊?」 李昭道:「当然不是了,我们分别这么久,如果万岁爷还能保持神武姿态,那我倒是要怀疑,万岁爷是不是中间泄过火了。」 杨厚照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俊脸红的跟苹果一样,开心的道:「你真的这么想的吗?你不嫌弃朕?」 李昭笑道:「咱们两个不是亲两口子吗?万岁爷多厉害我还不知道。」 杨厚照重新骑在李昭身上:「来证明一下。」 「不要,不是刚来过。」 「不行,你让朕雪耻一下,朕真的十分威勐。」 「我都知道,不用杨大爷证明……晚上再说……哎呀……」 所以拒绝的语言,最后都变成了欢爱的愉悦音符。 杨厚照折腾了一上午,确认自己肯定是雪耻了,而且雪的十分扬眉吐气,这才停下来,然后抱着李昭餍足的闭上眼。 「高兴了,朕现在神清气爽,阿昭,朕的表现好不好?」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的表现? 李昭心想我不跟他说了,说多了他又不老实,现在她全身的骨架子都疼。 李昭问道:「万岁爷,您这几个月除了打仗,还干什么呀?」 杨厚照想了想,除了打仗,就想媳妇呗,然后道:「背书,朕现在资治通鑑都能背下来。」 李昭十分诧异:「这么用功?真的吗?」 于是大床上传来朗朗的背书声。 屋子外面,秦姑姑和张永守在门口,秦姑姑十分欣喜的问道:「万岁爷学问见长,张公公,您功不可没,如果让那些老大人知道了,肯定会褒奖您的。」 褒奖他督促皇上读书吗? 受之有愧的张公公:「……」 帝后久别重逢,亲热过后终于起了。 杨厚照怕李昭太劳累,所以想问的事打算以后再问,让李昭好好休息,他好跟下面人去寻访。 杨厚照走后不久,秦姑姑那边得到通报,跟她们只住过一晚上的何杏花和孙青梅求见李昭。 秦姑姑过来通报李昭,随后道:「娘娘,这两个人怕不是来给您请安的,是别有用心。」 李昭问道:「万岁爷是怎么对外宣称我的?」 皇上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人,但是不能说这个人是皇后,当然就得着藉口。 秦姑姑想了想道:「皇上没怎么解释啊,就说别人管得着吗?」 那就对了,他越是这样,别人越会猜测,她的来路不正,正好她还是从那边过来的。 李昭:「……」 本来她是和杨厚照闹着玩,最后还把杨厚照名声给搭进去了,歷史上就天天被人说喜欢寡妇,现在是怎么都拔不下来这层皮了。 李昭无可奈何道:「所以她们就都心活了,其实是来见万岁爷的。 但是也没做什么坏事,这样,就说我不见,然后赶紧安排人给她们找合适的,如果她们不着,也别白吃王家的米饭,就打发走吧。」 秦姑姑想了想道:「这样好吗?一来会传您善妒的名声,可能现在还没身份呢,二来这些人可是给士兵准备的啊。」 李昭道:「所以才说让她们先相看,不找的就都送走,给个半个月时间限制,到时候就没人说我们的不是了,再一个,虱子多了不咬人,我跟万岁爷现在不怕这些闲话了。」 因为朝廷在治理中,杨厚照还刚打了胜仗,老百姓再喜欢八卦帝王的私事,但是她们自己日子过没过好,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杨厚照会被人喜欢。 秦姑姑见李昭都考虑清楚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上辈子的情人 何杏花和孙青梅一边走一边叨咕。 何杏花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被皇上看中了吗?就翻脸不认人了,怎么说她都在咱们院子里住过,现在竟然不见咱们,真是小人得志。」 孙青梅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只听过共患难,哪里能共富贵,深怕咱们抢了皇上一样,见都不见。」 「可不是。」 自从秦姑姑让他们走,两个人嘀嘀咕咕就没完。 也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句,在通往回去的月亮门处,突然他们停住了脚步。 何杏花道:「是姨娘啊?您这是要去哪里去?」 因为她们正好碰到了恬娘和素素主僕。 恬娘当然是要去见李昭,她永远忘不了,上午的时候皇上要处置她,可是最后问的是那个女人的意见。 凭什么啊,难道皇上连亲自处置她都不愿意?她的命运,为什么又要交到别人的手里? 当然,最后她当然没事,她就是王府的人,没什么不轨的,可是到底因为这件事,被老夫人批评了。 不过她现在要去见李昭不是找李昭麻烦的,那女人刚被皇上看中,她还没有得到皇上的青睐,他们不是一个地位的,但是她可以先跟那女人打好关系,这样还能常常见到皇上。 恬娘没有直接回答何杏花的问题,反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啊?去看那位李娘子了吗?听说之前你们是一个院子里住的。」 何杏花道:「别提了,人家现在眼看着要富贵,一个院子里住着又怎么样?翻脸不认人了,不见我们。」 恬娘眉毛一挑:「这样吗?那好像有点无情啊。」 孙青梅道:「何止是无情,仗着皇上喜欢她,不把我们这些一起吃过苦的放在眼里了。」 人家就住了一天,跟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恬娘其实极其不待见这两个人,都是情敌,但是孙青梅那句仗着皇上喜欢她,她听进去了,皇上现在已经非常喜欢那个姓李的了吗? 恬娘脸上保持着微笑,又问道:「你们跟她一起住过,知道这位李娘子的来歷吗?我看着,她好像跟皇上是老相识呢。」 何杏花道:「老相识?咋不说她是宫里的娘娘呢,我看不出来。」 孙青梅更不愿意相信李昭和皇上是旧识,因为一旦是原本就认识的,更说明他们没机会了。 她酸熘熘道:「没听说认识,我看我们都差不多,没高明到哪里去。」 恬娘现在非常怀疑李昭的身份,因为看着跟皇上相见的样子,很像是老熟人,但是这两个人说的这么肯定…… 恬娘又问道:「那你们方才过去,听说李娘子在干什么吗?皇上在吗?」 提起这个何杏花就生气,据说皇上很快就宠幸了那个女人,还是白天呢? 见孙青梅要说实话,何杏花突然拉住孙青梅,然后对恬娘道:「姨娘,剩下的我们也不知道,您要说想知道自己去看吧,我们还忙,先回去了。」 孙青梅虽然跟何杏花关系不好,但是何杏花干什么她都帮腔的,他们是一个战线的人。 孙青梅于是也道:「我们先回去。」 二人过了月亮门,孙青梅才甩开何杏花的手,道:「你拉我干什么?」 何杏花道:「你是不是傻?没看出来吗?这个姨娘也是个狐狸精,她男人死了两年了,不然能问皇上在干什么?」 何杏花突然生气,就是因为恬娘问了皇上,给了她压力。 孙青梅恍然大悟,然后道:「可真是不要脸,皇上再荤腥不忌,还能要她?她孩子都四岁了。」 「那可不?不要脸。」 于是回去的路上,何杏花和孙青梅有了除了李昭之外的共同敌人。 恬娘那边路走到一半,然后突然转身,素素追上来道:「姨娘,怎么不去看那姓李的了?」 恬娘道:「现在不是好时候。」 素素神色不解:「现在不正是好时候,趁着她还没有册封。」 如果是册封了的女人,恬娘一个姨娘,是没有资格见的。 恬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道:「方才何杏花不让孙青梅说,我猜想,皇上一定跟那个女人好了。」白日宣淫,毕竟皇上都空了好几个月了。 素素一脸斗志道:「那有什么?得到了就更没意思了,说不定她很快就会失宠,正好姨娘现在跟她做好朋友,可以见到皇上啊。」 可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宠幸了别的女人,现在过去见人,肯定能看到蛛丝马迹,心里不会痛吗? 她是承受不住的。 恬娘语气淡淡道:「明天吧。」 而李昭那边,恬娘离去的消息,都在秦姑姑的掌控之内,秦姑姑告诉李昭了。 随后秦姑姑道:「这个姨娘八成是要红杏出墙,看上咱们万岁爷了吧?娘娘,你白天怎么就这么放过了她?让奴婢去告诉他们家老太太,他们是淫窝吗?有了孩子的姨娘也放出来。」 提到这个恬娘,李昭神色有些奇怪,是那种非常犹豫的感觉。 最后她道:「这个恬娘,让她顺其自然。」 秦姑姑不解:「什么顺其自然?怎么就顺其自然?娘娘,您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是冲着万岁爷来的。」 李昭点头:「我知道,但是还是让她自己顺其自然。」 知道还顺其自然?娘娘是不是疯了? 秦姑姑一想不对,娘娘爱吃醋,虽善良但是可不大度,不然王聘婷就不用出宫了。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这个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对您重要的人?为什么你这么纵容她。」 或许是因为恬娘有资格吧。 李昭的心情也很复杂,当她知道恬娘的名字的时候她就这么复杂。 因为恬娘上辈子是杨厚照的情人,两个人应该也很恩爱过。 杨厚照因为恬娘的女儿认识的恬娘,恬娘虽然是王家姨娘可是王家人为了权势,都不反对。 后来杨厚照把恬娘带回京城,怕恬娘不习惯宫廷生活,在四水河买了宅子跟恬娘在宫外生活,孩子杨厚照都准许恬娘带着,他养。 杨厚照实则希望恬娘能给她生下一儿半女,但是恬娘因为吃臭鱼得了疟疾,死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要不要让他们相见 所以人家两个人是上辈子的情人,虽然李昭现在是杨厚照的妻子,但是阻止恬娘见杨厚照,她总觉得自己才像个第三者。 这个女人,是杨厚照真真正正的缘分。 这种事,她不好跟秦姑姑解释。 李昭看着秦姑姑反问道:「假如你上辈子有个很恩爱的丈夫,现在也有个很恩爱的丈夫,然后你上辈子的丈夫来找你了,你现在的丈夫却想办法没让你见,你什么感觉?」 秦姑姑想了想道:「天吶,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我上辈子的丈夫不是这辈子的丈夫?」 李昭:「……」 「我也很纳闷,为什么你抓的点这么让人匪夷所思。」 秦姑姑羞涩一笑,后道:「我又不知道她是是我上辈子的丈夫,我现在过的很好,就无所谓啊。」 「那如果有一天,你突然间开了天眼,能看到两辈子加一起的事,上辈子的这个人也是你爱过的,然后你发现你这辈子的丈夫没让你们见面,你会怪你这辈子的丈夫吗?」 秦姑姑抓着脑袋想了很久,突然眼睛一瞪道;「您的意思,我这辈子的丈夫,知道那个人是我上辈子的丈夫吗?」 李昭点头:「对,你是希望他再次给你机会,让你们见个面,哪怕说句话也好,还是觉得她明知道这个人跟你非常有渊源,却不让你见的好?」 秦姑姑在屋里乱走:「好难说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见一见上辈子的人啊。」 突然她又看向李昭:「可是不已经都是这辈子的事了吗?」 李昭点头;「是啊,但是上辈子你们也曾约定,来世还要再见,你要忘记自己的誓言吗?忘了永生永世?。」 秦姑姑:「……」 她又开始转圈,最后崩溃了一样回到李昭面前:「娘娘,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李昭暗暗点头,看,很难吧? 秦姑姑突然又瞪大了眼睛:「娘娘,什么意思啊?这个恬娘上辈子是……您咋知道的?」 她还不算真傻,还能想明白。 李昭笑着摇头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跟别人没有关系。」 秦姑姑眼睛疑惑的看着李昭,可是他们明明说的是恬娘的事,那娘娘为什么一反常态,说不管恬娘呢? 李昭挑眉看了秦姑姑一眼,话锋一转道:「我们相信万岁爷吗?」 秦姑姑摇头:「不信啊。」 李昭:「……」 杨厚照都忍了五个月没有女人,这些人怎么这么看他呢? 李昭一脸肃然,但眸子中含在淡淡的幸福光线,她看着秦姑姑道:「我相信万岁爷,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来,我们万岁爷也不会眨眼睛的。」就让杨厚照自己选择,如果杨厚照抵不过命运的安排,她就祝福他们。 秦姑姑撇嘴道:「有时候您自己也得争点气,不能把重担都放在万岁爷一个人身上啊?」 李昭都气笑了:「人家是皇帝,想走就走,想怎么交际就怎么交际,人家要是真的有别的想法,是咱们想管就管的了的吗?人这个东西,要自觉。」 秦姑姑的意识还停留在男人看上别的女人,一定是他的女人自己不好的阶段,岂不知如果没有自我约束的人,你就算把他关爱笼子里,他都能找蚊子出轨。 所以秦姑姑和李昭的意见十分不统一,但是李昭已经发话了,她也拗不过,最后有点生气道:「万一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咱们哭都来不及。」 确实,她会哭的,但是天大地大,只要有她容身之处她还会活过来。 李昭站起来拍拍秦姑姑的肩膀,道:「放轻松,生活其实很简单,努力让自己开心的活着就行了,人生除死无大事,记住这句话,你就不会有烦恼了。」 人生除死无大事?秦姑姑细细咀嚼,然后看着空虚喃喃道:「有这么轻松吗?」 ****** 白天做的太多,晚上没那么想要,杨厚照吃完饭后就把李昭拉到书房,跟他一起看公文。 于是就提到了军队土地的弊病,如今的军队不像军队,农民不像农民,打仗也没办法士气十足,最主要的是腐败真的让人寒心。 对于这一点,李昭之前就考虑过,如果是赵瑾活着,最后清理陈年旧帐的事会有他提出来,还逼的藩王谋反。 但是现在赵瑾已经死了。 谁提这个提议,看起来都像是要惹祸,但是也不能因为怕惹祸就不提,整顿军队,杜绝贪墨,这是国家指责的根本所在。 李昭道:「万岁爷想文明一点,还是想粗鲁一点?」 杨厚照笑道:「两个都想听。」 因为军人都文化素质很低,所以很难管理,戚继光的戚家军那么能打仗,是因为戚继光让大家信佛,就是用宗教统治军队。 这跟治理国家差不多,人是因为可以想像所以才发展成今天这么强大的,也正是因为有想像,必须也得有个精神信仰。 从世界文化上看,主流的信仰大致分三种,宗教,金钱,中国人自成一统的信仰。 中国人自成一统的信仰又分很多种,现在是信儒家的,但是用儒家的信仰管理军队,显然有点力不从心,用宗教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昭对杨厚照道:「首先,要把土地问题和军政问题分开。 如果万岁爷想文明一点,那就给官兵们开蒙吧,让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奴役,谁拿了他们的土地,我不是办了个报社吗?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让督军们先塑造万岁爷的正面想像,然后给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意识,然后将要改变的地方全部张榜出来,这样那些手中握着土地的人,就不敢不把土地交出来,不交出来,咱们不要,当地的士兵也会要。然后报纸一宣传是万岁爷要让他们翻身做主,这些人又不会反您,一举两得。」 归根结底,李昭的意思是舆论的力量大,这种事在有报纸的时候,北洋军阀袁世凯孙中山都做过。 杨厚照道:「那不文明的呢?」 李昭笑道:「不文明就是动用武力啊,你想陷害谁,就让他提整改意见,到时候宁夏必反。 我们可以除掉万岁爷不喜欢的人,平反之后土地也回来了,再走我之前说的办法。」
第五百八十六章 还是选择你 杨厚照道:「你的意思,最后把土地分出去。」 李昭道:「是土地国有,然后按人分配,一年一分或者三年一分,土地只能租赁禁止买卖,都是国家的。」 杨厚照:「……」 后来他想了想:「哦,本来军队的土地就是咱们的,但是你能说说具体怎么实施?」 土地国有制,这就是李昭要决绝土地兼併问题的大方向,现代社会有成功的例子,当然就可以学习啊,不然你怎么改,都改变不了富人会掌握更多土地的现实。 南方这种制度暂时是没办法实行,但是军队的土地本来就是皇家,现在收回来刚好能解决杨厚照的烦恼。 李昭把自己的方案大致跟杨厚照说了。 这个观点太新,杨厚照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可不可行,他坐在桌前想了很久,然后问道:「一个大问题,把土地分了,大家都去种地了,军队的力量不是更为薄弱了吗?」 李昭又要跟杨厚照宣扬服军役的好处了。 「如此三年一役,全国性质的,百姓既不会觉得太苛刻,这样边疆打仗,也能动员全国人民。不然北方居民从来不关心南方海盗,南方居民从来不会在意北方鞑靼,这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吗? 所以有些人才会觉得打仗与我无关,既不出钱,也不出力。而边疆士兵觉得,我如此辛苦,保卫的却是一些与我无关的人,这仗打的有什么意思?想来蒙古人一来,将士们不抵抗就是这个原因吧?毕竟保命要紧。」 如果家家有服兵役的人,各地都有去不同地方保家卫国的人,那么一旦有战事,就能牵动全国人民的心,而且三年一役,不用担心一辈子被影响。 杨厚照点着头,后又摇摇头:「但是三年一役,三年后就回家,那军队能有几个人?」 为什么会有老弱残兵一个词,是因为老弱残兵也是军户,户籍定了,这个人的职业就定了,不变的,不然武官地位低,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啊。 李昭笑了,道:「这就是我说的,军政的改革,三年一役看似觉得人少,但是以后人口会越来越多,就说西北,如果咱们把田地分给人们,按照人分配,这就是一种财产,过些年这些人要做的事就是生孩子,因为生的越多,就能得到越多的土地,所以来源上不愁,然后再在军队中实行精英奖励制度。 定期模拟军演,成绩好的,就可以得到嘉奖和升职,这样升上来的人,还会愿意离开军队了吗?」 这也是人才选拔的一种方式,不用只靠着科举就能实现阶级流动了。 杨厚照听的心砰砰的跳的,他感觉李昭说的这些都是好的,只要他能实行下去,可是就是不敢实行,怕那些老头子阻止,因为这样会影响老头子们的地位吧? 杨厚照道:「还有一个大问题,户籍制度是太祖定的,军队改了,别的肯定也就改了,这样朕不就是欺师灭祖吗?」 李昭看看左右没人,在杨厚照耳边道:「你那个太祖,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他当年这么做,是想全国人民为着皇族一家转,让人家子子孙孙做兵户,铁匠,木匠……给大臣们最低的工资……你觉得他的想法可能实现吗?不说铁匠的儿子不见的打铁是好的,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干?现在民间还有几个听他的话的。太祖误国。」 杨厚照:「……」 他吓的把李昭夹在手臂下,不让她说话:「太祖你也敢说,要是被人听了去,你又要挨骂了。」 李昭:「呜呜呜呜。」 杨厚照:「……」 李昭憋的通红的小脸和蹬圆的大眼睛像个可爱的京巴狗,杨厚照一下子就笑了,放开手道:「看你以后还乱不乱讲话。」 李昭不满道:「我这么说他都是轻的,乱发纸币,与民争利,破坏金融,这才是误国的根本,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杨厚照:「……」 「你还说,再说打你了。」 李昭知道杨厚照不能打她,但是总骂人家祖宗也确实不是那么回事。 她突然转移话题道:「万岁爷,公事咱们慢慢谈,反正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咱们说说话吧。」 杨厚照摸着她的小脸道:「好啊,说什么?说旺仔好不好?」 真是烦人,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李昭嗔怪道:「问您一个问题,假如您知道我的上辈子,然后我上辈子的丈夫来找我,您会让我见吗?」 杨厚照想了想,后气的剑眉竖起:「为什么你上辈子的丈夫不是朕?是谁?」 李昭:「……」 她白天错怪秦姑姑,宫里人是不是都这样? 李昭道:「别打岔,这不是假如吗?人家说的是假如。」 杨厚照紧抿着嘴,非常不高兴的道:「当然不让你见,为什么要让你见?朕把他之前就消灭了,让你永远都看不见这个人。」 李昭:「……」 早知道她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突然杨厚照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嘆息道:「朕说的不是实话,如果朕知道这个人上辈子对你很好,朕会让他跟你相见的,但是也只是相见而已,你绝对不许喜欢上他。」 李昭抿着嘴点头:「好。」 杨厚照突然又晃了晃脑道:「朕为什么会担心你们又和好了呢?根本不存在的事,朕这么优秀,朕就跟他站在一起,一起出现在你面前,朕才不信你选他不选朕。」 说着在李昭额头上亲了一下:「都上辈子的事了,过去了,你终究会选择跟朕在一起对不对?」 李昭恍然大悟,她和杨厚照走在一起不容易,就算是上辈子的恬娘出现了又能怎么样?上辈子她如果出现,杨厚照也会选择她。 李昭双手勾住杨厚照的脖子,道:「万岁爷,以后不管是哪辈子的人,反正咱们两个最好了。」 她说完蓦然一笑,带着撒娇讨好的语气,杨厚照是最受不了她撒娇的,身上的骨头都酥了,道:「那可不,就咱们两个最好,来一百个上辈子的人都不管用的。」 又低声道:「阿昭,小豹子又来劲了,咱们去神仙打架吧。」 李昭头埋在杨厚照的颈窝哭笑不得,为什么他总能把求欢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呢?
第五百八十七章 似曾相识 李昭坐在树荫下看书,秦姑姑又来通传:「那个恬娘又来了,要见娘娘。」 李昭抬起头问道:「万岁爷走了吗?」 杨厚照要整理昨天他们商量下来的结果,他有很多事要忙。 秦姑姑摇头:「在跟张公公他们吩咐什么事,还在院子里呢。」 李昭点头道:「好,那让恬娘进来吧。」 秦姑姑:「……」 「奴婢说万岁爷在。」 李昭点头:「所以让她进来。」 她说完眉毛挑了挑,嘴角勾着笑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很淡定,秦姑姑真的煳涂了。 **** 院外,恬娘没想到李昭这么痛快就答应见她。 她暗暗给自己鼓劲,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那女子来路不明,不照样能留在皇上身边吗?她哪里都不差,皇上就喜欢这口。 恬娘带着素素跟在小太监身后进了院子,到了院子里摆的盆栽旁,屋子里突然走出浩浩荡荡一些人,那抹明黄色就在眼前。 恬娘心跳的厉害,她明白,过了这个村,再找这个店就不容易了。 她迎上皇帝,去给皇帝福礼:「民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恬娘只是行了个简单的礼,没有下跪,不过杨厚照是在人家,而且他有时候不拘小节。 微微点了点头道:「陪娘娘解闷儿吧,朕要出去。」 所以她的作用是陪那个女人解闷的?还没有册封的人,凭什么就是娘娘了。 恬娘嫉妒的眼睛发热,见杨厚照走,她不管不顾追上去:「皇上,民妇觉得跟您似曾相识。」 杨厚照听了转回头。 张永是皇上的人啊,暗暗打起精神来,这个女人手段好高,她是要勾引皇上的吧? 杨厚照这时候点头道:「别说,朕觉得你也眼熟,挺亲切,好像哪里见过。」 恬娘喜的眉开眼笑,道:「是不是?民妇也是这么感觉的,皇上好熟悉,像是上辈子认识了一样。」 上辈子三个字突然让杨厚照心头一惊,阿昭昨天才说了上辈子有人找来。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是巧合,然后就笑了,这笑容带着无聊的自嘲,是嘲笑自己能把阿昭的事和眼前这个女子联繫在一起,难道阿昭说的上辈子的人其实不是阿昭丈夫,是他妻子? 杨厚照又暗暗打量恬娘一眼,摇摇头,反正有了阿昭他就谁都不要,几辈子的都不要。 杨厚照道:「去跟娘娘解闷吧,娘娘要是不需要你,就不用来了。」 当他看不出?这么大胆的敢调戏他说上辈子认识,肯定没安好心。 恬娘方才还幸福的如在云端,此刻像是被一泼冷水浇醒。 她喊道:「皇上,皇上,皇上……」 可是皇上已经走远,留给她的,唯有嫌弃的阻拦她的内侍。 ***** 李昭那边,秦姑姑可以实况转播,然后秦姑姑先是骂了恬娘一番不要脸,后不解的看着李昭:「娘娘,万岁爷自己也说了熟悉,到底怎么回事啊?奴婢怎么感觉跟您说的上辈子有关,这么瘆的荒呢?」 李昭:「……」 不能再透漏了。 「是吗?是不是万岁爷对人家有心思了?我昨天的问题就是看画本子想起来的,我随便说的呀。」 她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是反问,为什么我这么解释你们还不信。 秦姑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她道:「不会,万岁爷都赶她走了,不会是有别的心思,这次奴婢相信万岁爷。」 李昭暗暗撇嘴,反覆无常的叛徒。 杨厚照虽然赶恬娘走了,但是恬娘到底不甘心,还说来见李昭。 因为是杨厚照上辈子的缘分,李昭对恬娘还是很客气的,请她到屋子里喝茶。 恬娘这次来也不是惹事的,是来跟李昭交朋友,可是入门一瞧,今日的李娘子已经换上织金的大红衣裙,料子轻薄柔软,虽红色要看起来也不会热。 那艷丽的眉眼,画了一点点红色的胭脂,较之昨天,多了七分媚态,脸色更如桃花一般粉嫩水灵。 恬娘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岂能不知道这是被男人宠爱过的结果? 心中顿时酸涩无比,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 但是还是强忍着怒意,回首叫着素素:「把我的礼物拿来。」 素素脸上十分不甘心,但是行动很听话,把一个小匣子交到恬娘手上,顺便瞪了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在李昭身后,因为这次她是主人了,所以没有跟素素一般见识。 恬娘拿到匣子后递给李昭,道:「这是我给李妹妹做的一双鞋和两双袜子,不成敬意,您请收下。」 古人送个自己做的东西是常理,绣活好的礼物会非常受欢迎。 李昭知道,恬娘是想跟她打好关系藉机接近杨厚照,但是恬娘肯定没这个机会,所以她收了也无妨,但是这些女人反覆无常,万一恬娘以后跟人说,她眼皮子浅管她要东西怎么办? 李昭最后决定,拿人家的手短,还是不要跟这个女人走太近的好。 她没有伸手,只笑道:「我只穿我们家下人做的东西,别人的穿不惯,多谢姨娘。另外我也不喜欢和陌生人称姐道妹,姨娘可以叫我一声娘娘。」 其实恬娘知道李昭虽然才来了一天,但是朝廷多是见风使舵的人,现在有人叫李昭李娘娘,她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却被李昭明明白白给告诫出来,她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是还不好发作,最后恬娘忍着怒气道:「娘娘,皇上让民妇陪您解闷儿呢,皇上对您真好,昨天在花院子里,感觉您跟皇上之前认识,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就是探听她的隐私了,李昭不介意恬娘是杨厚照的老情人,甚至愿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上辈子有缘分的人在一起说说话,如果这杨厚照爱上她,她甚至没有埋冤都会祝福他们,但是想挖她的隐私,那就对不起了。 李昭手里划着名碗盖,忽然间往桌上一顿,道:「万岁爷说了,别人管得着吗?所以你是想来管我们吗?」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恬娘忙道:「不是,民妇只是随便问问,跟娘娘聊家常而已,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懂礼数,不过后面的话她不能说出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恬娘上吊 李昭也不管恬娘什么想法,语气冰冷道:「人和人之间呢,切忌交浅言深,我跟你连认识都算不上,你偷看我,我都没罚你,现在就别来管我的闲事了,跟你,没到可以说这些话的地步。」 女人之间,她还带了礼物,这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批评和不给面子。 恬娘忍了几个忍,最后真的忍不住了,低声道:「您还不是宫里的娘娘的,就这么善妒?皇上知道了会高兴吗?您能遇见皇上不容易,民妇多嘴,还是劝您不要恃宠而骄,宫里的娘娘都没有您这么看低人的。」 说的她好像认识宫里的娘娘一样。 李昭看像恬娘眼睛一眯,这女人是在责怪她善妒了,想跟她的男人好,她不高兴还不行,给她跟杨厚照铺床才叫高看人? 李昭本来挺同情恬娘上辈子死的早,此时一听,对于这人的厚脸皮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笑道:「那你可以去跟我们万岁爷说,我们万岁爷要是喜欢贤良淑德,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肯定不是我,当然,连我都不是,就更不可能是你,所以收回你那套恃宠而骄吧,我有相公宠着,娇不娇的我愿意,又不用你宠,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你一个姨娘,还死了丈夫,你不是崇尚三从四德贤良淑德吗?那你坐在我的面前干什么? 实话告诉你,你也就庆幸这不是宫里,真在宫里你敢这么说话,牙给你打掉?」 她是来找皇上的,但是她其实是寡妇,还不算真正的寡妇,姨娘而已。 她确实没有资格挑剔别人的行为。 恬娘听的脸色一白。 秦姑姑那边已经嘴痒的不行,见李昭都开骂了,她不屑道:「想勾引别人家男人的时候呢,就希望别人贤良淑德,自己勾引人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别人都说当了婊子给自己立牌坊,姨娘还是聪明啊,自己当婊子到处给别人立牌坊,这样别人就不好打婊子是吧?这样的人也真是脸皮厚。」 随后像是跟李昭说:「娘娘,咱们去把王府的老夫人叫来吧,让她看看见没见过这种炫世的女人。」 李昭看着恬娘点头;「好呀。」 恬娘来的时候还没跟老太太说,她不能现在见老太太,秦姑姑的话又太难听,两个原因加一起,她顿觉得没脸,委屈,愤怒,一下子就哭了,然后掩面离去。 素素赶紧去追:「姨娘,等等我啊。」 看着两个跑走的背影,秦姑姑撇撇嘴:「还有脸哭?咱们告诉王家,把她处置了吧。」 恬娘来找杨厚照王家真的不知道吗?那上辈子,恬娘是怎么跟杨厚照在一起的? 恬娘是姨娘,改不改嫁自己说了不算,根据上辈子的经验,王家肯定是支持恬娘的。 李昭点头道,上辈子王家不在乎名声,敢把姨娘送给皇帝,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是悄悄做的,这次如果把名声扬出去呢?王家为了顾及名声,应该不敢再送杨厚照女人了吧。 李昭跟秦姑姑吩咐了一下:「去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王家要让一个带孩子的姨娘勾引皇上。」 娘娘终于出手,秦姑姑非常支持:「嗯,奴婢找张公公帮忙去。」 **** 下午,李昭刚刚睡醒,秦姑姑脸色慌张的进来:「娘娘,醒了?」 李昭低头去穿鞋,一边点头道:「出了什么事?」 秦姑姑要汇报这件事,已经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此刻忙点头道:「恬娘上掉吊了。」 李昭微微诧异:「死了吗?」 秦姑姑摇头:「被她们家下人救回来了,但是奴婢听那风声,王家的意思是咱们把人逼上吊的。」 李昭问道:「我让你散播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秦姑姑点头。 李昭就明白了,她是想给王家一个教训,让王家管好恬娘,别做出什么坏名声的事,恬娘也是聪明,直接以死明志,虽然她没有死,但是姿态做出来了,这等于将她一军。 秦姑姑见李昭脸色不好看,她低声道:「奴婢感觉他们不会上罢甘休啊,会不会赖上咱们?」 是啊,上辈子恬娘要跟杨厚照,肯定也得过舆论这一关,上吊明志,然后被家人劝下来,最后不得不跟杨厚照回京,这就是皇上抢占民女,但是恬娘和王家肯定都是欢喜的,只是把恶名都推给了杨厚照。 李昭盘算一下,这就能说得通上辈子为什么恬娘那么轻易的就跟杨厚照回京了。 真是打算好算盘,全家都在当婊子,但是贞节牌坊真的立起来了,唯一吃亏的就是杨厚照。 李昭越想越生气,道:「让他们闹,我倒要看看这回谁敢来。」 ***** 王家正宅,王老夫人正在骂二房的夫人:「二郎虽然死了,但是我们王家还在,一个姨娘,跑去找皇上的宠姬麻烦,最后让人给损骂了一顿出来了吧?我王家的脸面都让那个不知耻的给丢光了,你作为二房的夫人,你连个姨娘都管不好吗?」 二夫人只是人老实,但是并不代表是傻瓜,那个恬娘在丈夫活着的时候有丈夫宠爱,丈夫死了婆婆护着,现在做出丢人的事怪她了? 二夫人忍着气低声道:「媳妇知错,媳妇这就把她卖了,免得败坏门风。」 王老太太一愣,她之所以找儿媳妇骂是心中有气出不来,这恬娘也太没羞没臊了,但是是她纵容的,可是这时候她能自己承认错误吗?当然就是骂儿媳。 但是这个儿媳不上道,话说前半句就行了,什么卖人?恬娘卖了,家里更没人帮她忙了。 王老太太气的满脸通红道;「你们就是要跟我作对,如果你们两个争点气,何必让个姨娘有了脸皮,当时我就是瞎了眼,给老大老二找你们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这明明就是没由来的迁怒,二夫人敢怒不敢言,低头哭起来。 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王老太太见是自己的弟弟来了,把脸一撇,不想理。 王太守其实还带了一个人来,见屋里气氛尴尬,对二夫人道:「你带人先出去。」 二夫人跟舅公行了礼,然后把人都带走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告诉杨厚照上辈子的事 王太守叫着王老夫人:「老夫人,这位是皇上身边的何公公。」 宫里人,王老太太忙站起:「原来是何公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完瞪了王太守一眼,怎么带个公公来,还不提前通知呢? 王太守没理会姐姐,把何聪请到上座,然后对王老太太道:「老夫人,何公公是来帮咱们忙的,恬娘呢?人还好吧?」 丢人现眼的,王太夫人提起恬娘,脸上一阵尴尬,不情愿道:「救回来了,算她还知道廉耻。」 王太守等的就是这句话,然后看向何聪道:「公公,王家虽不是百年世家,但是在太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经得起这么编排,我们的姨娘又怎么会去挤兑皇上的宠姬?想来都是有人搞的鬼,在坏王家名声,公公您见多识广,给评评理,这件事咱们该怎么做才能讨回公道?」 这何聪是故意放出消息,让王太守找他的,他刚刚失宠,想来不想个办法,是不会復宠的。 但是跟张永古大用这些人相比,他既没占天时地利人和,谈感情根本没办法復宠,论玩现在皇上也不玩了,所以他全无用武之地。 但是今日皇上对恬娘说的一句似曾相识,却让他有点动心,让皇上说出似曾相识的女人能有几个?万一这恬娘是个有造化的呢?他现在来烧冷灶,将来灶坑热的时候,就是他发达的时候。 何聪道:「这件事咱家都听说了,您家的姨娘气性也太大了,也是忒要脸,不过这事放在咱家身上,咱家也受不了,也会这么做的,姨娘倒是没什么错,还应该受到嘉奖。」 王老夫人听出来何聪话里有话,看向王太守,家里大事她都听弟弟的,于是不掺言。 王太守道:「可不是,所以下官才跟公公诉苦,我们家恬娘这次真是冤枉,差点命都没了。」 何聪道:「所以啊,这事得去找皇上讨公道去,得让皇上知道恬娘的烈性,让皇上褒奖恬娘,毕竟是皇上的宠姬惹出来的。」 王太守等的就是何聪这句话,他还想往上升,先前见皇上身边没女人,就想给皇上送,但是皇上都以皇后为名拒绝了,现在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来,肯定跟皇上是旧相识,也坐实了皇上不喜欢公里的娘娘,喜欢民女人妻寡妇等传言。 他的心又活了。 家里最有姿色的就是恬娘,正好恬娘自己也有意,正好把恬娘送给皇上。 可是王太守想升官还没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他有意恬娘也有意,可是万一皇上没意,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意思了。 王太守又问何聪:「下官还有个顾虑,虽然这次我们占理,但是那位毕竟是皇上的宠姬,去找,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何聪心想那个女人可不是宠姬,是皇后。 何聪当然知道李昭的身份,可是他不能因为李昭的身份就坐以待毙,皇上自己都说了,对恬娘似曾相识,李昭是跟张永亲近的,他不搏一搏更没机会。 如果让王家人知道对方是皇后,王家人肯定是不敢继续争了。 何聪眼珠动了一下,然后道:「大人看得起咱家,咱家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宠姬呢,是皇上的老相识,一个名声不好的商户女,皇上以前是很宠人这个人,但是现在已经很淡了,这次皇上来西北,根本就没带她,是她自己找来的,你们也都看见了,她先找到后院,用这种方法吸引皇上,皇上是好玩的,这又新鲜两天,过几天就腻了。」 王太守更加动心,道:「还有这种内幕?」 说完又摇头道:「可是公公,万一皇上还是要给她撑腰怎么办?我们家恬娘这委屈就白受了?」 何聪看向王老夫人,道:「这件事还得老夫人出马,皇上心肠最软,也不会为难老人家,只要恬娘能制服那位李娘娘,皇上那边,根本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皇上不会怪罪他们王家。 王太守被何聪怂恿的十分动心,等把何聪送走了之后,跟王老太太商量道:「姐,你去找皇上,给恬娘讨个身份,这样我在皇上身边有人,以后多高的职位都能有?」 王老夫人毕竟是女人,还是觉得这事有点拉不下来脸子,她道;「你就那么听那个太监的,他万一害咱们呢?」 王太守不耐烦道:「姐,人家是太监,只有咱们求人家的份,人家跟咱们也没有什么仇,害咱们干什么?我可是听说了,皇上对恬娘说,似曾相识。」 王老太太看向弟弟;「你的意思,不是恬娘剃头担子一边热?」 王太守拉着王老太太的袖口,像是他们小时候一样:「姐,男人哪有不偷腥的,那个姓李的现在有多风光,等咱们把恬娘送到皇上身边,咱们就能有多风光。」 王老太太不求风光,但求生意越来越大,恬娘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她也相信,恬娘飞黄腾达,少不了王家的好处,王老夫人动了心。 **** 秦姑姑又带来了些恬娘宁死不吃饭,还要寻思殉节等消息,但是一直到了晚上人也没死呢。 李昭就确定恬娘和王家人肯定会有后手,也很快会到来。 按照以往她的性格,弄死一个恬娘她可以不眨眼睛,但是还是那个原因,恬娘是杨厚照的老情人。 她都可以穿越,李蓉能够重生,这世界无奇不有,她所想的,哪怕有天杨厚照重生了,了解了她所做的事,最后还是坚决的站在她这边,不会怪她。 所以她不能瞒着杨厚照就把恬娘做了。 吃完晚饭,杨厚照约李昭去乘凉,见李昭拉着他的手还闷闷不乐,杨厚照不高兴道:「哎呀,有朕陪着还不高兴,是不是朕不在身边这几个月,心思野了?起了外心了?」 他那桀骜的眼睛瞪圆,眉毛一挑,又开始吃起干醋来。 李昭这次没笑,道:「万岁爷,我昨天做了个梦,早上却没跟你说,昨天咱们不是说到上辈子吗?我梦见那个恬娘,是你上辈子的情人,你还把她带到京城,要跟她做最普通的夫妻,你们过了大半年,后来那个恬娘病死了,你还哭了呢。」
第五百九十章 找上门 杨厚照本能的蹙眉:「你怎么做了这种梦?」 李昭点头:「就是做了这种梦啊。」她必须告诉杨厚照这些东西,让杨厚照自己选择,不然她隐瞒下来的话,一辈子寝食难安。 杨厚照见李昭眸子下垂,看着地面有些心不在焉,连睫毛都是失落的样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停下来把李昭抱着举起来。 李昭吓了一条,道:「你干什么呢?」 杨厚照道:「是不是因为朕说了对那个恬娘有点眼熟,你就吃醋了?」 这个传闻李昭当然也知道,所以她就更得告诉杨厚照。 不过李昭没否认自己的难受,谁听到自己的男人对老情人说我们好像哪里见过谁不难受? 李昭兴致缺缺道:「万岁爷还是放我下来了吧,兴许我的梦是真的。」 杨厚照见李昭真的不高兴了,放她下来,却也哄着她:「你可真是的,咱们昨天不是谈过了?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朕现在有你,你有朕,咱们最好了,要永远在一起,来十个上辈子的人都打出去。」 李昭一歪头:「真的打出去?不会因为上辈子的事心痛?反正人家梦到了,可跟万岁爷说了,您自己选择。」 她微微嘟起嘴,挑瓣一样肉嘟嘟的红色,看了让人心猿意马。 杨厚照心想一百个女人,也不如我的阿昭出色,他强势的把李昭背起,道:「睡在朕的身边却梦见别的女人,看来朕不够勇勐啊,小李昭,这下你要吃苦了。」 这种藉口也能邀请她上床吗?李昭故意在杨厚照身上蹬腿:「我不去,快放我下来。」 她越挣扎杨厚照越兴奋,什么都不说,背着人风一样往院子里跑:「哈哈……」不在宫里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 书房中传来轻快的江南小曲。 秦姑姑来送茶,听见了,问守门的张永:「万岁爷怎么这么高兴?」 张永用嫌弃的目光看着秦姑姑:「这个问题你不应该去问娘娘吗?难道娘娘不高兴?」当然就是爽到了,一大早满屋子飘着的都是男人女人的暧昧气息,还用问。 秦姑姑只不过随便问一句,更多的是想听这个老太监怎么回答。 竟然对她没好气,秦姑姑把茶盘放到张永手上:「自己送去,奴婢是伺候娘娘的人,您自己来。」 送茶本来就是张永的职责,张永故意欺负秦姑姑,不然这女人跟他没交集。 张永接过茶碗道:「老宫女,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那咱家有你的好事可不跟你说。」 秦姑姑没理她,回屋要去找李昭。 正在这时,大门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随后有内侍道:「老夫人您稍等,奴婢先去通报一声……」 秦姑姑和张永又走到一起,秦姑姑道:「好想是王家人,那个轿子里的是谁?」 张永低声道:「可能跟昨天的事有关呢,来者不善,你先去跟娘娘说,我这边看万岁爷什么态度。」 秦姑姑赶紧回后院了。 ***** 书房里,杨厚照神色有些意外:「王老夫人?王老夫人为何要见朕?」 通报的人没说话,张永走上前去道:「万岁爷,不光是老夫人,还有那个恬娘,被人用小轿子抬着,现在是丫鬟扶着,看着病歪歪的。」 杨厚照心想难道是来求太医的? *** 杨厚照回到客厅,这才召见王家一行人。 王老太太今年六十五岁,虽脸上没有褶子,但是满头银髮,一手拄着个拐杖一手扶着丫鬟,走路都颤微微的。 她走到地中间要行礼,杨厚照是个心软的人,抬手道:「老人家就算了。」 看向左右道:「给老人家赐座。」 张永亲自搬了个小杌子给王老太太,王老太太谢过后坐下来。 杨厚照这时问道:「老人家,您求见朕有何要事?」 王老太太脸上十分为难,道:「说起来民妇实在不应该给圣上添麻烦的,但是恬娘她重病不起,我们家中郎中医术有限,只能求皇上开恩,赐个御医给恬娘瞧瞧。」 杨厚照已经看见恬娘,跪在地上,人一直抽泣,看那耷拉的肩膀,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样子。 他心想还真是求医的啊。 可是求医派个人来就行,怎么病人还跟着来了呢? 杨厚照让张永去传太医,然后道:「来都来了,那就在这里诊治吧,你们也不用太拘谨,这不算什么大事。」 恬娘和王老太太都在等皇上问恬娘的是什么病,这样他们就可以跟皇上告状,恬娘被李娘娘逼的寻死了。 但是等了很久,皇上都没有询问的意思。 恬娘自己受不了,一下子哭出来,道:「皇上,请您替小女子伸冤,小女子从未引诱过皇上,没有存过非分之想,若是李娘娘还不信,民妇可以再死一次。」 说完,她就要往柱子上撞,被王家人拦住了,王老太太在一旁劝慰道:「你的为人我老婆子十分清楚,还能冤枉了你不是?这里还有皇上在呢,皇上会为你做主。」 堂下突然就乱了起来,杨厚照听了一下,忽然脸一沉,明白了,什么求医问药,是来给李昭告状的。 告他的女人?这些人活的不耐烦了吧? 杨厚照突然道:「行了,朕明白了。」 随即看向恬娘:「既然是没有的事,你也就别闹了,本来朕都没听说的事,你这么一闹,好想朕跟你真有其事一样,你若是真的病了,朕会派太医去给你瞧病,没有就算了,朕今日不追究你们诬陷之罪,回去思过吧。」 这是因为他住在王家,王家人才会有这样的面子的,否则一律掌嘴。 恬娘听了气的满脸通红,随后一副哭腔道:「皇上,民妇是女子,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如果,如果……呜呜呜。」 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她以后还要留在皇上身边,太强势不合适。 王老夫人接过恬娘的话道:「皇上,恬娘虽为姨娘,但是在我王家民妇一直拿她当女儿对待,恬娘恪守妇道,从来都没行差踏错过,今日却受了这般冤枉,人都上吊了,差点活不成,所以皇上不应该严惩造谣生事者吗?还恬娘一个公道,也让天下人知道皇上是公正无私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 娘娘出来了 王老太太年纪老,声音深沉有力气,听起来大义凛然。 可是她几句话,就作实了李娘娘诬陷好人,差点逼死恬娘。 杨厚照不喜欢别人说李昭不好,可是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李昭善妒,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得帮着阿昭把人打发了,免得这些人坏阿昭的名声。 杨厚照也不敢说找李昭对峙的话,对王老夫人道:「您把人带回去,朕会给你们补偿的好不好?」 王老夫人和恬娘听的心头一亮,心想何聪说皇上好说话,果真如此。 这恬娘心里还有另外一层算计,她要留在杨厚照身边,不要别的补偿,皇上如此好说话,她的请求肯定能实现。 恬娘道:「皇上说补偿,好似民妇要讹诈皇上一样,民妇不敢和李娘娘争夺皇上,民妇只求尽快治好病,好伺候老夫人。」 王老夫人立即道:「你这傻孩子,被人逼成这样还想着我,你的身体最要紧。」 随后看向杨厚照道:「皇上,民妇不求别的,但求恬娘无事,但是别的大夫民妇都信不过,所以恬娘暂时能不能留在皇上身边,等病好了民妇再接回去。」 杨厚照有些不懂了,道:「她是你家姨娘,朕是个男人留在朕身边方便吗?你们可以回去医治,朕让太医这就过去。」 王老夫人道:「可是不知道病情轻重,万一长时间不好呢?总不能每日都来求皇上找太医。」 杨厚照道:「太医可以留在你们园子中,什么时候治好什么时候回来復命。」 王老夫人道:「那怎么行?太医都是伺候皇上的,太太医住在民妇家中,皇上谁来伺候?」 「没关系,不止一个太医。」 「这样也不妥,太医本是给皇上看病,如今还要留在民妇家中,肯定会有抱怨,到时候民妇得罪不起。」 「这是朕的旨意,谁敢抱怨?」 「不然皇上还恬娘一个清白也行。」 总之杨厚照说什么理由,这王老夫人都有正当的理由搪塞,她还是个老人,杨厚照不能骂,但是怎么劝人都不走,这怎么行? 杨厚照怒道:「你们这就是要赖上朕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恬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好说话的皇上,突然间就不松口了? 但是绝对不能让皇上觉得她们是无赖。 恬娘哭道:「皇上也这般看民妇,民妇有苦难言,唯有一死而明志。」 她又要撞柱子,杨厚照看她那盯着柱子的眼睛瞪的熘圆,很怕出人命,喊道:「快快拦阻,不要出事。」 有内侍和下人在旁,很快抱住恬娘,恬娘跪在地上呜呜哭诉:「皇上既然不相信民妇,为什么又不让民妇死?」 杨厚照感觉又回到登基的时候,那帮老头子就是天天这样逼他做事,不然人家就让你打死以保名节,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放软了声音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老太太道:「恬娘如此,实在情非得已,不然皇上可叫娘娘出来,咱们对峙一二,也好洗刷恬娘的罪名,不然就请皇上体恤恬娘,让恬娘把病治好。」 杨厚照陷入两难,他的女人什么样他知道,李昭肯定是做过这些事,他不能让皇后给人道歉啊,那就只能把人留下来,留下来又怕阿昭不喜。 杨厚照正犹豫见,隔断处突然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是叫本宫出来对质吗?那本宫就来了。」 李昭的身影从隔断处出来,杨厚照立即给她使眼色,怎么还出来了,有他在可保万无一失。 李昭看着那挤眼睛的皇帝就哭笑不得,这人凭什么不让她出来对质?在他心里,她就那么坏,那么无能吗? 李昭旁若无人的走到杨厚照身边坐下。 然后看向下面的恬娘和王老夫人道:「你二人要找本宫对质?说吧,什么事,本宫做了什么事,要把人逼死?」 王老夫人和恬娘得了王太守的吩咐,只跟皇上纠缠就行,皇上好说话,她们没想到李昭会出来,甚至是敢出来,逼死了人,这名声再怎么样都不好吧?她竟然不害怕。 但是人就是这么出来了,怎么办? 王老夫人毕竟年纪大,而且还是院子里的真正主人,脑中灵光一闪,看向杨厚照道:「皇上,此女可有封号?封号都没有就自称本宫,可见其张扬跋扈,宫里的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她能做出逼死人的事就不足为奇。」 杨厚照忍了几忍,碍于李昭的身份,没有告诉王老夫人,李昭就是皇后。 李昭这时道:「王老夫人,本宫自称如何,是否僭越跋扈,自有皇上另案判断,您大可不必费心。 咱们还是说咱们之间的事,本宫到底做了什么事?就逼死了人?」 王老夫人是不会怕一个民女的,哪怕这个女人很有架势。 她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李昭一拍桌子道:「本宫不知道,是你们要诬赖本宫,那么今日就当着许多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本宫可不担这个污名。」 随后她看向众人:「你们都做个见证,本宫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愿意一命抵一命,若是有人诬陷本宫,本宫也绝对不会饶了她。」 除了王家人之外,宫里人谁不知道这位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向来威严,一声过后,殿里鸦雀无声,实在比皇上发话还管用。 恬娘被这压抑的气氛惊到,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王老太太道是不心虚,她问道:「你敢说,说我家恬娘勾引皇上的事,不是你让人说出去的?」 李昭冷声道:「那你敢说,恬娘没有引诱皇上?」 王老夫人眼睛一跳,随后冷笑道:「你是承认你对人说,恬娘勾引皇上的事了吧?」 李昭也冷笑道:「用本宫说吗?难道我们以为这院子里的人眼睛都瞎了?还用本宫说吗?若想勾引人,就不要怕别人说,不然夫人可以随便拉个人出来问问,大家有没有看见恬娘勾引皇上。」 杨厚照立即对张永道:「问问。」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另找人家 张永问了殿里几个人,那恬娘没事说来找娘娘,但是遇到皇上不躲避,看皇上的眼神烟视媚行含情脉脉,傻子也能看出来啊。 所以见过恬娘的人不用刻意描述,随便一说,恬娘是个什么人品,就无所遁形了。 王老夫人和恬娘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昭笑道:「看见了吧?用本宫去说吗?说的人多了,你们哪有脸把污水泼到本宫身上?」 王老太太虽知道自己不占理,可是又不想吃亏,道:「那也是你让人把事情扩大的,让恬娘抬不起头来?」 李昭提高了声音道:「真是好笑,你们家的姨娘,还带着孩子的姨娘,自己都不好好看管,名声坏了怪看见的人?是你们自己的行为让自己抬不起来头,与本宫何干?本宫从来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之人。」 王老夫人一噎。 而恬娘那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做的事这么多人都看不惯,自知是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博,她嚎啕一声,就奔着柱子冲过去。 杨厚照心想又来这招,但是他真怕啊,怕他和李昭担了逼死人的罪名,忙道:「快拦住。」 李昭却对抓住恬娘的内侍道:「放开她,让她去死,不是上吊就是撞柱子,这是吓唬谁?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寻死,到现在也没死,有些话本宫昨天就想说了。 恬娘,就算你死了,你是羞愧而死,可与我们无关。」 恬娘听的身子一颤。 王老太太急的从座位上坐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昭道:「什么意思?恼羞成怒,又不能骂别人,只能自己羞愧而死,这样还能连累别人的名声,还要本宫说的再透彻些吗? 是本宫逼恬娘勾引万岁爷吗?她死于本宫有关?她明明就是不想死,用死逼万岁爷留她在身边。」 心事被人戳穿,恬娘气的浑身颤抖,回头问道:「你当我不敢死?」 李昭道:「随你便,你还有四岁的女儿,你死了孩子没母亲可与本宫无关,为了追别人家的男人,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了,陷害别人去寻死,你死吧,本宫倒要看看,你死了是能连累本宫的名声,还是旁人说你自己活该?」 如此一来,死是想家汉子不成,要陷害别人。 不死就是惺惺作态,恬娘一时间手足无措,气的羞愤大哭。 四周人见她只是哭却不再说撞柱子了,都对她投向鄙夷的神色。 李昭这时道:「你是不是不死了?不死咱们就算算咱们的帐吧。好歹本宫也是皇上的女人,你就这么诬陷本宫,就是给皇上抹黑,侮辱皇室,罪无可恕,你自己说,要本宫怎么罚你才好?」 恬娘自己不捨得死,但是动真格的,还真是心一横就什么都不怕了,她用哭的红肿的眼睛一挑李昭:「你想怎么样?」 李昭看向杨厚照:「万岁爷,您说,这样诋毁本宫名声的女人,该怎么惩罚?」 她现在罚恬娘重了,旁人说她跋扈,不罚不解恨,所以干脆交给杨厚照算了。 整件事的关键转移到皇上身上,恬娘又生出希望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杨厚照:「皇上……」 杨厚照蹙眉道:「一个女人,诬陷朕的女人,朕应该打得她满嘴没牙才是。」 恬娘吓得捂住了嘴,王老夫人急的求情:「圣上,恬娘是女子,没牙面容就毁了。」 杨厚照点头道:「是啊,旁人还会说朕苛刻。 这样,恬娘不是想改嫁吗?朕就做主,赐婚给当地的士兵,也好断了她的念想,二来朕的士兵还能有个像样的家,朕觉得挺好的。」 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啊? 李昭先是蹙眉,后道:「万岁爷仁慈,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废物利用,也算是让恬娘戴罪立功了。」 说完看向恬娘:「还不谢主隆恩。」 恬娘那边看着杨厚照英俊的脸,已经惊的忘记了哭,这世上有什么惩罚,比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推出去给别人还疼?而且还说嫁给普通士兵?那个男人身边的女人还说她是废物利用?她凭什么这么评价她啊? 恬娘反应过来跪行在地上,扑向杨厚照道:「皇上,民妇是真的欣赏您,喜欢您,除了您民妇谁也不嫁,谁也不嫁。您不能这么对民妇啊,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周围人立即发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因为这算是恬娘自己承认,她喜欢皇上,勾引皇上是事实,也就不算皇后娘娘诬陷她。 王老夫人听的脸上惊疑不定,暗骂恬娘给自己丢脸。 李昭那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觉得扬眉吐气了,因为就算是上辈子,明明恬娘心中十分欢喜跟杨厚照在一起,可还是做了上吊的戏码,让人觉得她是被逼的,她不喜欢皇上,但是陪皇上是迫不得已,这辈子,她再也没有机会装了。 恬娘已顾不得羞耻,离杨厚照越来越近,哭声也越来越大。 杨厚照之前只是觉得恬娘熟悉,此时恬娘娇美的五官离他越来越近,那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竟感觉曾经经歷过一样。 他忽然想起李昭的梦,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 心想莫非我与这恬娘上辈子真的有一阵孽缘?如果如此,这辈子还真不好这么对她? 杨厚照随后又想,可是我现在对她毫无怜爱之感,心中一点浪花都起不来,而她根阿昭作对,我却十分不高兴,所以即便是上辈子的情人,做了这些噁心事,现在我也想惩罚她。 李昭见杨厚照看着恬娘出神,心不由得提起来。 杨厚照这时候正好瞥向李昭,见李昭脸色发白,好像很是害怕,知道自己的犹豫让她误会了。 他在桌子底下抓住李昭的小手,冰冷的很,越发内疚,李昭昨晚都做了那个梦,可见对这个恬娘是十分在意的,他不该在别的女人身上犹豫。 于是对恬娘道:「你诬陷朕的女人,还闹上吊撞柱的把戏要毁朕和娘娘的名声,朕现在不打你不骂你,还给你许配婚事,旁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还不知足,简直贪得无厌。」
第五百九十三章 恬娘之死 恬娘喊着不是的。 杨厚照看向张永:「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与娘娘无关,与朕无关,纯属这恬娘自己不知检点还倒打一耙,拖下去让王家给她找人家。」 为什么偏偏要给个寡妇找人家?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说的是恬娘自己守不住了,所以才找,而且把王家也带出来,王家给找,说明王家是纵容此时的。 而国家民风严谨,尤其是大户人家,这事传出去可要丢大脸。 王老太太终于认识到皇上这个惩罚有多严重,跪下来求情:「皇上,皇上开恩,您不能这么对王家,不能啊。」 因为他住的是王家。 挟恩图报。 杨厚照眼睛眯了眯,要说这天下都是他的,住哪里还要看别人眼色? 他就是不愿意与一个老人争执。 杨厚照对王老夫人道:「朕没有对不起王家任何事,不然咱们可以让世人评说。」 说完看向张永:「没有开恩,全部拖下去。」 这下不止恬娘,王老夫人以六十多岁高龄,成为了第一个被杨厚照赶出殿里的老人。 烦人的人走了,杨厚照要安慰她受惊的小昭昭了。 **** 王太守那边,匆匆赶到王家的院子里来看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因为被皇上赶出来,里子面子都挂不住,年岁再大,一下子病了,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王太守看着这样的姐姐,急的跺脚道:「您怎么不会见机行事?既然都说不通了,就带人回来,也没有硬给皇上塞人的道理,如今好了,怕是我也要被连累。」 可是这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呀?他倒是撇的干净还责怪起别人来了。 王老太太气的说不出话,一阵阵的咳嗽不止。 而王太守这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皇上会秋后算帐,哪里还顾得上姐姐,一直叨叨,王老夫人咳嗽声音根本停不下来了。 王家的大管家这时候匆匆在外面进来,看见王太守道:「大人,先别责怪老夫人了,大事不妙,皇上要搬家了。」 王太守脸色一变,皇上能住进王府,可是他求来的,这是给了王府莫大的荣耀,现在太原上下,谁不对他和王府高看一眼,怎么就搬家了呢? 王老夫人明白了,定然是自己最后那句惹了皇上不愉快,这时候她也没什么气了,让王太守赶紧去阻止皇上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王太后失魂落魄的归来。 王老太太急的都从床上坐起来了:「留下来了没有?没留下来吗?」 王太守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姐姐:「你就是我亲姐,不然我现在……」 他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皇上说了,不寄人篱下,太原虽然无法立即盖个国公府,但是那么多官府的驿馆和衙门,哪里住不下皇帝?怎么挽留,皇上都没同意,而且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王老太太之前虽然嫌弃皇上住在家里花销大,但是现在人真的走了,她也知道对王家来说有多危机。 看着前方的虚空喃喃道:「皇上不会秋后算帐,王家要毁了吧?」 王太守被姐姐说的心烦意乱,这时候也顾不了升职不升职,先保命再说吧。 ***** 五天后。 天气越发炎热,李昭跟小鹦鹉去衙门后院的井里捞西瓜。 秦姑姑摔着帕子过来。 她脚步轻快,胳膊恨不得甩上天,所以虽看不出表情,但是也知道有什么好事。 李昭站起来道;「什么事?」 没有外人,秦姑姑看了下小鹦鹉一眼道:「恬娘死了。」 小鹦鹉意外的抬起头:「咋这么快死了?又上吊了?」 上辈子恬娘是生病死的,李昭看向秦姑姑:「是被人害死的吧?」 秦姑姑竖起拇指:「还是娘娘厉害,据奴婢推断,肯定是王府的人害死的,说突然暴毙,什么病啊?这么巧,奴婢可听说万岁爷在查王太守。」 所以王太守急了,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而恬娘本来就是坏了王家名声的人,其实王家早就应该处置了,只不过原来以为能利用恬娘接近皇上,现在完全没有价值了。 这会也不会让恬娘上吊的,不然就是坏皇上名声,所以就是暴病。 李昭如果是之前,还会同情恬娘,但是显然经过恬娘诬陷她的事之后她明白了,想成为杨厚照女人的女人,没有一个人值得同情,因为杨厚照不仅仅是男人,还是资源,争夺资源都是你死我活。要不是杨厚照偏爱她,早晚她都会被恬娘这种人弄死。 李昭没有发表对恬娘死的看法,突然问道:「那些寡妇都处置完了吗?」 从王府出来,那些女人当然也带上了,但是没有王府的钱财支持,只能早早把她们打发了去结婚。 秦姑姑突然笑出来:「有几个根本就是没结过婚的,是相中咱们万岁爷了,一听说必须马上相亲,没有机会接触万岁爷了,被家人领回去了。」 对于杨厚照做的这件事,李昭知道杨厚照是出于好心,但是什么世道啊?找媳妇还包分配?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也不是正经事,保媒还是交给媒婆吧。 李昭和小鹦鹉也跟着秦姑姑笑起来。 **** 晚上杨厚照从外面回来,李昭告诉她恬娘死了。 杨厚照一脸惋惜道:「到底是个人命,这王家也是作孽,但是恬娘自己也有责任,算了,人死如灯灭,反正朕是秉公办理,也没有因此就故意找谁麻烦,别觉得朕用权势压人就行。」 他说完就要跟李昭讨论之前他们讨论过的大事。 李昭看他动容有,却不是男女之情,是作为皇帝的悲天悯人情绪,放心了不少,毕竟恬娘即便是在上辈子,也只是杨厚照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杨厚照上辈子最喜欢的女人叫做刘良女,现在恬娘死了,按照命运兜兜转转的轨迹,好像刘良女也会出现。 只是到时候不知道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境遇。 ***** 王家因为皇上离开,渐渐的被当地大户排挤,所以杨厚照什么都没做,但是王家慢慢也衰败了,当然,这要经过很多年,略过不表。
第五百九十四章 李昭想和杨厚照分道扬镳 接下来的几个月,杨厚照一直按照李昭的方法,兴办报社,给自己刷知名度和好形象,然后广而告之要清查土地的几个条例。 因为条例深得人心,引得当地士兵跃跃欲试的从高级将领手下夺田,但是有的人贪心不足,就是不肯吐出来,因此引发了几场械斗,当然最后都是士兵赢了。 思想要闹革命的时候,那种浪潮锐不可当,虽然只是几场,就给旁的人演绎了前车之鑑,所以过了这几场之后,军队的土地顺利清查出来,然后都平分了下去,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引发藩王谋反。 而接下来杨厚照要做的事,就是军政改革,这事是大事,他得跟内阁商量。 李阳东在九月份的时候还是去世了,如今内阁的首辅是杨廷和,替补上来的是兵部尚书王琼。 杨厚照非常器重王琼的才干,也倚重杨廷和的政治手段,所以分别给两个人写了信,让两个人支持他的改革。 这天下着雪,外面北风唿啸。 这种天气,谁都不愿意出门,何况是晚上。 今晚王琼和杨廷和一起值班,两个人没什么意思,就在三楼一起煮茶,王琼的手艺很好,煮好了先给杨廷和倒一杯,然后自己才分给自己。 杨廷和尝了一口道:「子佩好手艺,怎么我就泡不出来这么好喝的茶呢?」 子佩是王琼的表字。 王琼便跟杨廷和说了一些关于泡茶的技巧,最后王琼总结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也可以反过来说,不管是茶道,剑道,任何道,都是人生之道,人生之道就是治国之道。」 杨廷和笑了下问道:「子佩对皇上说的改革,可有什么意见。」 其实二人本不必一定坐在一起,兜兜转转多做了一些其他事,为的就是讨论皇上的旨意。 王琼道:「卑职倒是认为,皇上说的士兵的升迁和考核让兵部自己决定很好,到底士兵还是要看打仗厉不厉害,而不是其他。」 杨厚照在信上说,军队内部升迁由上一级将领这行决定,不过高级将领,还是上级任命,而且照样有太监监军,要给士兵传达朝廷的精神,其实是皇上的精神。 也就是说,军队还是由三个部门共同管理,但是跟以前相比较,明显现在的权利更大了。 而王琼是兵部尚书,他当然希望兵部权利更大,杨廷和却有顾忌,怕军人谋反,不过太监监军还要给士兵传达皇上和内阁的忠君爱国精神,这个好像可以避免谋反。 所以皇上自己找好了退路,他又不好反驳,但是就让他这么做决定支持,他还是觉得冒进。 王琼的意见跟他是相反的。 杨廷和接下来就不说了,转移话题道:「皇上想不回来过年,这个不行,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但是不能总在西北呆着,得想办法让皇上回来。」 王琼点头道:「趁着要过年,让两宫太后下旨,皇上总要给面子吧?」 如果让两宫太后下旨这件事就闹大了,还要麻烦太后。 王琼看出杨廷和的顾虑,突然眼睛一亮道:「咱们给皇上来个大排场的接风吧,皇上不是打了胜仗吗?肯定希望得到朝廷的认可,这样他不就回来了吗?」 因为他们这个皇上还喜欢热闹,出风头,有这么好玩的事,肯定会回来。 但是是不是太过纵容皇帝了?打仗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好像鼓励他一样。 杨廷和心中一嘆,这个小皇帝,做的事情他都看不惯,这可怎么办? **** 杨厚照接到内阁急报,请他回京,要给他搞大型迎接活动,还有王太后那边也来信了,想儿子了,让儿子回家过年。 内阁的人这么上道,杨厚照本来不想回京的,现在一想到那人山人海欢迎他的场面,就有些心动。 他到衙门里的后院跟李昭商量:「你说咱们回不回去?」 西北这边的时事情都走上了正轨,其实不需要皇上一直坐镇了,藩王没反,李昭却觉得不踏实,怕那些人突然进攻太原,来谋杀杨厚照,而且是过年,是应该回去了。 她点着头:「臣妾也想爹和明瑞了,臣妾想回去。」 杨厚照捏着她的下巴道:「那就回去,不过你可得跟朕回宫,跟岳父和明瑞呆不了很久的。」 李昭咬了一下唇,然后笑道:「好,跟您回宫。」 **** 皇上打算回宫过年了,从京城来的一行人都开始收拾箱笼。 李昭让秦姑姑把他们的箱笼和杨厚照的分开放,也不要用同一辆车。 秦姑姑不解道:「为什么?您不跟万岁爷一起回宫啊?」说完眼睛一瞪,放低了声音道:「娘娘,您不跟万岁爷一起回宫啊?咱们还去流浪?」 怎么就成了流浪了? 李昭道:「万岁爷有万岁爷的生活,咱们有咱们的生活,只有分开才会对各自都好。」 「可是不是您亲口答应万岁爷跟他一起回去吗?」 李昭嘘了声:「别让别人听见了,我那是哄万岁爷回去,他不能一直住在西北啊,但是显然的,就算我想回去,太后也不会让我回去的,到时候万岁爷又要跟太后闹不愉快,大过年的,咱们也别让太后糟心,也别让万岁爷糟心,回到京城就跟他分道扬镳,他实在纠缠,咱们就去南方熘达。」 秦姑姑长大了嘴;「还去南方啊?」 李昭笑道:「是啊,天大地大,生活可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明天的和后天的,与其天天烦恼,不如行万里路去散心。」 秦姑姑心想这样岂不是就要跟万岁爷分开? 李昭突然回头看着秦姑姑:「你可别跟别人说啊,张永也别说,不然咱们就不好离开了。」 秦姑姑忙不迭点头:「不说,不说。」 **** 「娘娘打算离开万岁爷,还说要带我们去南方,我就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不用猜,正是秦姑姑和张永在嘀嘀咕咕。 张永等秦姑姑告诫完,用不解的目光看着秦姑姑:「娘娘时常骂你是叛徒真的不冤枉你啊,不过你觉得咱家会不告诉别人吗?不告诉别人,咱家也会告诉万岁爷啊。」
第五百九十五章 照照伤心了 秦姑姑:「……」 好吧,她是故意的,这种事当然要告诉万岁爷啊,难道真的让皇后得逞。 不过她还说交代张公公,不要说是她说的。 张永心想你没跑了,伸出手道:「你给咱家些好处,就不供出你,不然偏说是你说的。」 秦姑姑叉着腰道:「你这个老太监,平时吃我的还少吗?敢威胁我。」 秦姑姑说完转身要走,张永叫住她,然后背过手去,一副大爷的样子,道:「好吧,你走了就不要再来找咱家,咱家也不会告诉你,你的那个未婚夫,咱家好像已经找到了。」 秦姑姑诧异的看着张永,随后脸色变得苍白,但是眸子中渐渐升出希望来:「真的?找到了?」 张永一直在帮秦姑姑找未婚夫,秦姑姑的未婚夫来西北当了,就在太原下面的一个小镇。 见秦姑姑表现如此,分明就是在意,张永感觉自己心里像是被醋泡了一下,微微的发酸,好像明白了皇上为什么总跟别的男人生气了。 但还是忍着难受,用傲慢的声音道:「叫做胡天明吧?咱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咱家可以带你去看一看,你也可以跟娘娘说你不想走,总之你怎么选择应该都行的,但……」 后面他突然不说了,然后道:「没什么事,你这几天做个选择吧,离启程的日子不远了。」 秦姑姑道:「不对,公公,不对,您方才还有后话。」 张永摇头:「真没有了,咱家要去伺候万岁爷,可不能跟你一个宫女厮混,你自己去考虑吧,不管什么情况,你是宫里的人,大家都能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顾虑?」 他越是这样说,秦姑姑越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但是这人根本不跟他解释,转身就走了。 看着那矮胖的背影,秦姑姑咬了咬唇,停了很久,然后才回去伺候李昭。 ***** 张永那边则一点不含煳,说要给李昭告状,就告状,但是他顺便还阴了一个人。 杨厚照为了查明情况,直接把何聪叫到书房:「动身的行李箱笼都是你负责的?」 是呀,他想负责别的,皇上也不给他机会吧。 何聪跪在地上看了一眼张永,见张永虽然严肃,但是眼睛里透着兴奋的光,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危机,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道:「皇后的箱笼另放的,为何不来回禀?」 何聪:「……」 放个箱子而已,为什么回禀? 「万岁爷,箱笼太多,奴婢也不知道那些是娘娘的啊。」 杨厚照听着不怎么舒服,张永道:「万岁爷,他的意思他是管事的,不是干活的,娘娘的箱笼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什么?」 杨厚照明白不舒服在哪里了,看着何聪:「什么都不知道,留你何用?」 何聪吓得连连求饶,张永又道:「万岁爷,这老小子曾经还诋毁过皇后娘娘。」 何聪吓得一大跳,问道:「张永,你少血口喷人。」 张永不回话,看着皇上,杨厚照现在心情很不好,何聪诋毁他的皇后,罪无可恕。 杨厚照对张永道:「拉下去交给你审问,不用来回朕,你看着处置。」 把一个人交给他的仇人处置,这就等于默认这个人废了。 何聪哭的哀声震天,可还是被张永给拉出去了。 衙门里有监狱,张永让人把何聪投入到牢房里,然后交代道:「何公公体弱,可能坚持不到明天,你们都精神点。」 狱卒会意,齐声道是。 何聪明白张永是不想放过他,把着栏杆道:「张永,我跟你都是小过节,你还下死手啊?」 「小过节?」张永回头笑道:「好吧,你觉得是小过节,但是你觉得你跟主子,也是小过节吗?」 「什么主子?我跟什么主子有过节?明明就是你诬陷我,我什么时候诋毁过主子?」 见何聪说话的时候目光躲闪一下,张永嗤嗤笑道:「真的没有吗?为什么恬娘和王老太太敢去纠缠皇上?你以为娘娘真的不知道吗?」 何聪身子一下就定住了。 张永冷笑道:「这回死的心服口服了吧?你想砸了别人的饭碗,这还是小过节?尝尝别人断你生路的滋味吧,看你还说不说是小过节。」 张永真的要走了,何聪要留下他,恼羞成怒地喊道:「我还不是都因为你?咱们一同进的太子府,我哪天不比你多干活?你凭什么压在我头上,我要超过你。」 张永又回过来来,还是那样讥讽的笑道:「凭什么?觉得你干活多委屈?皇上身边一直流传一句话,宁可得罪皇上,不要得罪皇后,你连最起码的生存信条都记不住,还想超过咱家? 蠢材。」 张永一甩袖子,捂着鼻子嫌弃的离去,何聪如失了魂一样的软偶,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原来他做的小动作,人家早就知道……宁可得罪皇上不要得罪皇后,皇后……记仇啊! **** 吃饭的时候,杨厚照不知道为何,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李昭叫道:「万岁爷,万岁爷?谁给您受气了?」 杨厚照像是没听见,更像是前面没有她这个人,依然顾着吃饭不理人。 李昭:「……」 可能是她得罪人了。 但是到底哪里得罪人了,李昭不知道。 吃完饭,李昭见杨厚照在书房看书,依然是绷着脸的,有些忍不住,她走过去帮杨厚照揉着肩膀:「万岁爷,这个手劲合不合适?」 杨厚照心里十分生气,本来想把李昭赶走,可是话到嘴边,到底捨不得,冷声道:「你知道吗?今天朕处置了一个奴才,何聪。」 李昭知道何聪在背后做过她的小动作,以为杨厚照是为了她出气,心下一片安慰,帮杨厚照揉着肩膀的手更卖力了。 杨厚照见李昭没问原由,长嘆一声道:「李昭,你终究是要离开朕的吧?」 他知道了啊,难怪。 李昭慢慢放下胳膊,呆呆的看着前方,杨厚照回头一看她这表情,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哪里能不生气呢。 他站起来道:「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说你爱朕,到底从哪里能看出来,三天两头就是想着离开朕。」
第五百九十六章 离家出走 该说过的话之前已经说过了。 李昭见杨厚照气得脸色发青,她轻声道:「我也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啊,但是真的能吗?咱们两个中间,缺个人。」 缺个孩子。 所以李昭不能被自己的母亲容忍,她又不喜欢低头的人。 杨厚照心头像是被一个棒槌打中,闷闷的让他身形一僵。 接着他要说什么,要发脾气,可是都发不出来了。 屋内就这么静下来,针落可闻,静的让人心慌。 最后李昭道:「万岁爷,让我再陪你一程吧,我们一起到京城,我想看着您被人拥戴的样子,让我再陪你一程。」 杨厚照又张张嘴,然后摔着袖子出门去了。 原本好的跟一个人的帝后,到了入寝时间,突然就皇后一个人回来了。 秦姑姑见李昭坐在床前对着蜡烛发呆,一下子跪在地上:「娘娘,是奴婢多的嘴,您惩罚奴婢吧。」 除了秦姑姑,李昭谁都没告诉,一想就是她,可是她又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秦姑姑张永他们,都是希望她和杨厚照好的。 李昭把秦姑姑拉起来,道:「算了,早晚会有这么一遭,不过我以为那时候,反正我看不见了,也就不会这么难过。」 她是想偷偷跑的。 秦姑姑惹了祸,虽然觉得李昭不对,可是看帝后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李昭在屋里准备睡觉,秦姑姑出来找张永诉苦,张永也正来找她。 在院子里二人相遇,秦姑姑道:「张公公,您怎么知道奴婢又事找您?」 张永一脸焦急之色道:「你现在什么事都要放在后面了,万岁爷来过没有?」 秦姑姑道:「万岁爷不是跟您在前院看书吗?」 张永急的跺脚:「看什么书啊,说让咱家去搬酒,要喝酒,咱家不敢违抗,去拿了酒回来,可是万岁爷不见了,问了别人,有的说出门去了,咱家过来看看,是不是真出门去了。」 秦姑姑脸色一白道;「万岁爷心情不好,还要喝酒,跟谁出门去?别遇到什么危险。」 说的不就是吗? 张永见杨厚照没来找李昭,那就确定是出门了,也不再跟秦姑姑啰嗦,大跑着出去找人。 李昭这边刚要睡觉,秦姑姑急切的甚至是有些粗鲁的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娘娘,万岁爷不见了,出门去了。」 李昭看着秦姑姑这样的脸色知道不是好事:「没带人?」 秦姑姑道:「知带了谷大用,可是谷大用不机灵啊。」 不精灵不怕,就怕有人蓄谋已久的伤害杨厚照,那个杨宸濠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呢。 李昭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挖空了一块,来不及穿鞋,披上披风就往外跑。 秦姑姑追出去:「娘娘,娘娘,您上哪去找啊?」 **** 皇上丢了,但是还不敢对外宣传皇上丢了,只能默默的找。 李昭对城里不熟悉,所以她再着急,也没办法亲自去找。 就光着脚在大殿里听消息。 小鹦鹉先回来了的,李昭站起来问道:「找到了没有,有没有消息?」 小鹦鹉道:「奴婢把城里的青楼妓馆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万岁爷。」 李昭失魂落魄的坐回去,现在就是说他去青楼妓院了,她也不会生气的,人平安就好,但是没有。 不一会张永回来了,带着哭腔道:「娘娘,城里的酒馆都找遍了,没有万岁爷。」 杨厚照说是要去喝酒,可是酒馆也没有。 妓院没有,酒馆没有。 李昭又急的在屋里到处走,人到哪去了呢? 就这样,衙门里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晚上,小皇帝的身影也没出现,而时间越久,大家的心事越沉重,因为皇上会有很多敌人在暗处…… 眼看天空放白,李昭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心里一阵阵懊悔,如果因此杨厚照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算千刀万剐,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失。 人在这时候,哪怕是个无神论者,也喜欢求神拜佛。 李昭连着对老天许下几个心愿,请求杨厚照平安无事,就在李昭睁开眼的剎那,秦姑姑急匆匆跑回来:「娘娘,娘娘,有人来要钱了,赎万岁爷。」 李昭张大了嘴,谁这么大胆,绑架了衙门里的人,还敢来要赎金? ***** 客厅里,一位穿着羊皮袄的老者被李昭请到屋里,老者看起来五十左右,身子很瘦,目光明亮矍铄。 他一见李昭,脸上就露出极其不满的情绪:「你是大侄子的媳妇吧?是不是你?」 屋里众人:「……」 他的大侄子? 李昭问道:「老爹,您不是说见过我家大爷吗?他现在在哪呢。」 老者道:「人丢不了,但是你这个侄媳妇,我老汉必须说说你了,怎么就把大侄子气成那样呢?拉着我的手就哭,媳妇不要他了,没见过这样的媳妇,别人家的媳妇都是哄着相公怕相公不要她,他倒好,反过来了。 我说侄媳妇,到底因为啥啊?差啥不要我们大侄子?一表人才,有情有义,到底差啥?你外面有人了?」 李昭:「……」 屋里众人听得好笑又着急。 秦姑姑插嘴道:「老爹,我们大爷到底在哪呢?」 老者道:「在哪?在我家呗,这傢伙的,一下子喝了我五坛酒,钱还没给呢。」 这人有下落了,李昭希望赶紧把人找回来,让秦姑姑给老者拿钱,然后对老者道:「您家主何处?多有打扰,我们得把大爷接回来。」 老者道:「反正啊,你接行,钱是一份不能少,那傢伙,喝了我五罈子酒啊。」 李昭笑道:「您也看见了,五罈子酒,我们不会赖帐的,您不用担心。」 老者提高了声音道:「这还不明白吗?人喝五罈子酒会什么样?大侄子可不止得给我酒钱,他嘴里骂你不是东西,可是把我家都砸了,一点酒钱,哪里够啊。」 李昭:「……」 **** 杨厚照出门之后被深夜开门的一家羊汤馆给吸引了,吃了一个羊腿,喝了五罈子酒,然后开始耍酒疯,老者没说错,把他家全砸了。 砸完躺在人家唿唿睡大觉,谷大用心疼皇上睡的香,就没叫皇上起来,二来他兜里忘带钱了,砸了人家,人家也不让他走。 这次谷大用还不错,没有犯浑,说出衙门的地址,让老者去找人,就这样,天亮了,杨厚照才被接回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李昭病了 杨厚照还未清醒,李昭拿着温水洗过的帕子给她擦擦额头。 杨厚照突然拉住李昭的手:「给阿昭一个孩子,朕要个孩子。」 李昭看他说话的时候并未睁开眼,知道是梦话,也不知道是在求谁呢。 李昭放下杨厚照胳膊,拍着他的肩头道:「很快就给你孩子了,快睡吧。」 杨厚照接下来真的沉沉睡去,李昭一晚上没睡,有点头晕脑胀,秦姑姑来问她:「娘娘,喝点粥吧。」 李昭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吃饭,何况杨厚照只是喝多了。 李昭去喝了粥,可是等她回答卧室的时候,头晕的迹象没有转好,她摸摸额头,有点烫,知道自己是昨天冻着了。 赶紧喝了一壶热水,可是还是挺不住,就上床睡觉去了。 杨厚照到处找李昭都找不到,倏然从梦中惊醒。 他赶紧坐起来,张永和秦姑姑等人都赶过来了。「万岁爷,您好些了吗?」 杨厚照看了一下,就没看见李昭,气的顾不得头疼,问道:「姓李的呢?」这时候都不甘心他了,反了天了。 姓李的。 秦姑姑不敢隐瞒,低声道:「娘娘找了您一晚上,一晚上没睡,才喝碗粥去睡觉。」 等了他一晚上? 想到李昭着急的样子,杨厚照满身的怒气一下子就降下去了,拍拍脑袋下地,去了李昭的卧房。 床上,李昭躺得笔直笔直的,紧闭的眼睛留下两弯浓密的睫毛,两边脸颊霞云一片,看着可爱极了。 杨厚照伸出手指去贴李昭的睫毛,一想到她一晚上没睡,又捨不得弄醒,长长嘆息一声道:「阿昭啊,朕该拿你怎么办?你和母后真的要逼死朕了。」 杨厚照酒劲没过,看了一会李昭也受不了了,躺在李昭身边睡过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厚照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他渴的到处找水喝,找不到,但是身上的热量一点不减,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怀里抱着个炉子,想把炉子甩掉,可是这炉子粘手,就一个劲的跟着他。 杨厚照气的用脚一蹬,还踹不掉个你。 突然间身边吃痛的声音惊起,杨厚照睁眼一看,他把李昭踹到床里去了。 杨厚照:「……」 还好李昭是在里面的。 杨厚照趴到床里叫着李昭:「没事吧?踹到哪了?」 李昭睁开眼,哼哼一声摇摇头,之后什么都没说,又闭上眼,杨厚照感觉哪里不对劲,贴上李昭红扑扑的小脸蛋,顿时吓了一挑,原来他抱着的火炉子就是媳妇。 杨厚照赶紧下床,站在地上喊:「快来人,快来人,皇后病了你们都不知道,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朕绝对饶不了你们。」 张永秦姑姑等人冲进来,秦姑姑对着李昭额头一探,这才知道人高烧的不行。 想起昨晚皇后在殿里等了一夜,跑的时候忘了穿鞋,肯定是那时候受的贼风,而如果不是她多嘴,皇上不会跑出去喝酒,皇后也就不回生病,满心的自责,让秦姑姑顿时哭出来。 张永怕她惹烦了小皇帝,赶紧去叫太医。 这不昨晚上没忙活好的人,如今又乱成一锅粥了。 ***** 李昭睡得沉,杨厚照就一直坐在她身边,他抬手摸着李昭的脸道:「你快点醒来吧,是不是想逃避责骂才病的?别以为你病了,朕就会原谅你,不等朕发完脾气就生病,让朕无处发泄,真是让人生气。」 随后语气又充满捨不得:「朕不该出去喝酒让你担心的,呀,可是真生气啊,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就生病了?生病了真就不能骂你,赶紧好起来啊。」 他一直嘀嘀咕咕个没完,语气中有对李昭的心疼,也有因为自己出门的自责,不知道嘟囔了多久,李昭还是没醒。 不过太医说会没事的。 杨厚照又重新躺在李昭身边,用坚实的胳膊抱着她,喃喃道:「阿昭,咱们到底怎么办?」 杨厚照的话李昭其实都听见了,但是她非常难受,不想动弹,也不想跟人说话。 这样迷迷煳煳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感觉手指上湿蠕一片。 李昭睁开眼,见是杨厚照在咬她的手指玩。 李昭:「……」 她直接问道:「万岁爷成了狗了?您是没什么吃了啊?」 说完才发现嗓子有点哑。 杨厚照发现她醒了,眼睛一亮,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道;「不热了,你好了吗?」 病哪有这么快好的,身子是不感觉像在冰窖了,但是头还是晕沉沉的。 李昭不想让杨厚照担心:「我没有多大事,从小就身体壮,比牛犊子还壮。」 牛犊子?! 杨厚照一想到自己天天抱的是个牛犊子,整个人就不好了。 正好他还在气头上,竖起眉头道:「不要以为你装傻装乖逗朕笑,朕就会原谅你,本来好好的,朕高高兴兴要回京,你却要偷偷离开朕的身边,李昭,你这么做,放在任何人身上,人家都不会原谅你,朕还是皇帝呢。」 李昭道:「所以我说不让他们说出去,等我偷偷走了,你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还想着偷偷走呢?不说清楚就失踪,这不是比说清楚了更伤人。 杨厚照摇着头下了床:「李昭你太狠毒了,到现在你都不道歉,朕这次不会原谅你了。」 杨厚照说完披上袍子就走。 李昭怕他又出去喝酒,掀开被子要去追他:「万岁爷,你不能自己出去,外面危险。」 杨厚照回头,本来想反驳她,他生死于她无关,可是看着她烧的落了一层皮的嘴唇,这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道:「你管好你自己吧,你这个女人,不值得朕为你伤心,朕不会因为你去喝酒了,喝酒也不是因为你。」 李昭:「……」 杨厚照怒气沖沖走了,秦姑姑端了药碗给李昭。 她看着李昭喝完,然后长长嘆了口气道:「何必呢,娘娘,您就一定要伤害万岁爷吗?」 李昭抬起头道:「现在你觉得他受伤,可是这样他才能彻底放下啊,我越不好,对他来说就越好,而且对于我自己,这也是保命的手段,你不用再劝我了。」 他们如果回去,太后不知道什么样,秦姑姑被李昭劝服,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谈判 李昭病了两天还不见好转,杨厚照嘴里都急出泡了,但是他不说。 当然,他也没扔下李昭不管。 这两天也没跟李昭争执,也没有跟她冷战,一直在屋里陪着李昭。 到了晚上,秦姑姑又端了青菜粥进来。 李昭毫无胃口,杨厚照生气道:「没胃口也要吃,不吃怎么能好。」 李昭现在嘴巴发苦,很是难受,她知道这是病毒感冒,全靠抵抗力撑着,别的就算在现代,打针都不管用。 于是叫着秦姑姑:「给我上烤羊腿的肉,胡辣汤面,越是口味重的,都上来些。」 秦姑姑道:「大夫让吃清淡。」 李昭道:「你就听我的吧,我想吃这些。」 杨厚照对秦姑姑摆摆手:「娘娘想吃什么就上什么,挑味重的。」 辣椒还没传到这,口味重就是胡椒了,羊腿肉撒了好些胡椒粉,闻着又香又呛鼻子。 李昭啃了半只腿,吃了一碗面条,汤汤水水吃的可香了。 杨厚照看的有点馋,心想我一个正常人,也吃不过她啊,这么看,到底哪里有病? 可是李昭吃完不久就全吐了。 杨厚照气的在屋子里跺脚:「不让你吃,不让你吃,怎么就那么贪嘴。」 李昭吐完却觉得精神一振,看向杨厚照笑道:「那我下次还贪嘴,到底行不行?」 她虽然没有故意用讨好的语气,但是因为生病,有气无力软绵绵的,杨厚照就吃这一套,心一软一甜道:「你要是想吃龙肝,朕就把自己的肝挖给你,这行了吧?」 所以她不管做了什么事,最后他还是纵容他,李昭当然高兴了。 可是太医不干了,跟来的正好是薛立斋,听说李昭不按医嘱,跑来找万岁爷算帐:「风寒的人都肠胃娇弱,怎么能吃辣的?万岁爷您请劝劝娘娘。」 杨厚照眼皮一垂,语气轻蔑:「朕的女人,想吃啥就吃啥,不用你管。」 薛立斋可是轴的,道:「万岁爷,娘娘病着呢,臣是大夫,要为娘娘负责。」 杨厚照冷哼:「朕的女人,吃喝用不着你负责。」 薛立斋:「……」 这个二桿子也生气了,都忘了是在跟谁说话:「那娘娘如果拖着不好,就是皇上的责任。」 哎呦,好本事。 可是杨厚照感觉李昭明显话多了,根本是要好了。 他哼道:「娘娘要是好的更快,你就是学艺不精,看朕怎么挤兑你?」 这句话很管用,说的薛立斋一愣,然后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去了,行了个礼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李昭的面条里醋和胡椒粉又不少,杨厚照也不拦着她,跟着她一起吃。 这次李昭又吐了,不过人明显更精神。 中午做鱼晚上是排骨炖鸡之类,全是医嘱不允许的辛辣油腻,可是李昭就是好了,胃口越来越好。 媳妇明显着有精神,杨厚照也暗暗得意,让张永去把薛立斋叫过来:「看见没?好了,你们不让吃什么就专门吃什么,好了。」 薛立斋知道皇上不可能撒谎,来的时候他也问过张永,娘娘确实不让吃什么就吃什么。 但是人好了,这和他生平所学一点也不一样,薛立斋的震惊可以说是别人无法想像的。 皇上的得意他已经看不见了,请求道:「皇上,微臣想再给娘娘请次脉。」 杨厚照挑挑眉:「去啊,请啊,看朕骗你不成。」 李昭的脉象平稳有力,薛立斋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道:「娘娘,您是自己想吃这些东西?怎么好的这么快?这跟臣所学一点也不一样。」 李昭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好的快了。 可能因为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心情愉悦?可能病就是要好了。她也不知道。 不过看薛太医有些迷茫,她有些不忍心道:「你们医术不也是易经的分支?易经有个道理是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同理,治病一人一方,各不相同,有个例外,没什么好奇怪的。」 薛立斋感觉心头一振,前方的一团迷雾像是遇见了太阳,一瞬间就被噼开了。 他喃喃道:「果然是我学艺不精。」 随后看向李昭道:「娘娘,一定要多召些大夫来给您和万岁爷查看身体,指不定……」 指不定他们谁有病不能生,但是他没看出来。 薛立斋话没说全,但是他最后一句提到了小皇子,李昭已经明白了,感谢了他的好意:「会的。」 心里却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李昭的病好多了,杨厚照心里的阴霾去了一半,晚上等李昭躺下,他悄悄躺在李昭身边,看着李昭的小脸,有生气但是还有喜欢,这种矛盾的心里让他故意把脚丫放冷,然后伸向李昭的被窝。 李昭吓的一翻身,他等着呢,正好从背后抱住李昭。 然后咧着嘴无声地笑,手慢慢伸向李昭的小裤子。 李昭睁开眼眉头微蹙:「万岁爷,我是病人,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杨厚照手一顿,不高兴道:「你不是好多了吗?」 李昭嘆息道:「我们是迟早要分开的,你如果一直这样,还分得开吗?」 一句话如同冰水,将杨厚照的兴致全都浇没了。 杨厚照气的一翻身:「朕再也不想理你。」 接着他真的说话算话,一夜都没动。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昭的状态明显更好了。 吃完饭,她跟着杨厚照去了书房:「万岁爷,咱们也没什么事了,还是开始赶路吧。」 都说好了要回京城去,被李昭病耽误了一天了。 提到回京,杨厚照就想到李昭把行李分开放的事。 他忍了下,没发火,拉着李昭坐在屋里的榻上,然后问道:「朕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确定要跟朕分开,是不是一回京城,你就要离开朕了?」 这次不是背着太后在宫外过,而是真的要分开。 李昭别的藉口也不想找,点头道:「嗯,就分开吧,早晚如此。」 杨厚照明知道答案,可是听李昭这么固执的回答还是十分失望。 他不满的问道:「你是不是早都打算好了?想着要离开朕。」
第六百章 找了十个评理的 李昭抿着嘴不说话。 杨厚照道:「不用说了,就是早都想好了,可是朕不明白,为什么你都想好了,还从京城追到这边来,你直接走了不就行了?」 所以她根本不是想好了,她也捨不得离开他。 李昭抬起头道:「难道就不准我有所依恋,我也想看万岁爷英明神武的样子,我也想看看万岁爷奋斗过的地方,我就没管住自己。」 说到最后,她又低下头。 杨厚照冷笑道:「看,你自己都觉得你自己不是东西吧?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朕,你就不要撩拨朕,撩完了又说什么为了朕好,为了你的好的话,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谁都不为,就为了你自己好。」 李昭被骂的没有声音,因为她本身就是很矛盾,她既贪恋和杨厚照在一起的时光,又不想应付王太后,可能就像是杨厚照说的,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想着要好的,不好的东西一点也不耐烦应付。 杨厚照追问道:「如果朕说不回京,你就还不会走是吧?」 李昭点头。 她是不喜欢王太后,不喜欢皇宫,跟杨厚照无关。 杨厚照再次冷笑道:「李昭啊,你大道理特别的多,难道这点小道理你不明白?你要接受朕,就得接受朕的所有,朕就是母后生出来的,你看不上母后,但是朕就是确确实实是她生养出来的,所以您都能喜欢上朕,您怎么就那么确定你不会喜欢母后?」 李昭:「……」 能一样吗? 她抬起头道:「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母后都不喜欢我这是事实。」 「但是你也一点都没让过我母后。」 现在他也说他母后了。 李昭也有些生气了,道:「知道了吧?这就是我要离开你的原因,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以后年纪越大,就会越明白女人的辛苦,你会知道母后生下你九死一生,你会体谅母后的所有不得已。那到时候我怎么办?你就会越来越讨厌我,我们再好的感情也会被磨没了。 而现在分开,还能彼此有个好念想,我记得的都是你对我的好,你记得的也都是我的好,这有什么不对吗?」 杨厚照提高了声音道:「那你就不能跟我一起孝敬母后,体谅母后的难处?」 李昭蹙眉道:「可是母后的难处,在我看来就不是难处,她要逼着自己的儿子找女人,她逼着生不出来孩子的人生孩子,她对我动了杀心了你知道吗?我也有疼我的父母,我为什么要为了留在皇宫去冒险?是不是甘愿牺牲的才叫爱情?我让自己好过就不是? 所以你不能理解我,我也无法理解你。」 「我不是不理解你,是你跟本就不相信朕。」 杨厚照最后这一句说的很重。 李昭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中一丝慌乱。 杨厚照道:「你找朕,第一个地方想到的是青楼楚馆,你的意思,咱们只要有矛盾,朕立即就会离你而去是吗?」 李昭:「……」 这个真没有。 她道:「这个本能就想到那边去了。」 杨厚照更生气了:「朕本能就往那种地方跑呗?你们都这么想的。」 李昭:「……」 谁让他以前是那样的人。 杨厚照觉得十分委屈:「不管朕做什么,在你们心中,朕都狗改不了吃屎。」 李昭:「……」 「呀呀呀,万岁爷您可别这么比喻,不然以后您的嘴,谁还下得去口。」 杨厚照;「……」 他吼道:「李昭,朕在跟你说正经事。」 李昭心想我之前都很正经,谁知道皇帝比喻自己会说狗改不了吃屎呢? 她安慰杨厚照道:「您就不要抱怨了,那好人啊,要经过十世轮迴八十一难才能成佛,坏人放下屠刀就行了,您才正经三年,让我们怎么好那么快适应嘛?您还想怎么样?」 还不如不劝。 不过到底怒气沖沖的气氛缓和了,杨厚照又怼了李昭几句,李昭发现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道:「万岁爷,这样,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咱们叫人来评评理,看到底是向着您的多,还是向着我的多。」 杨厚照冷笑道;「好呀。」 脸朝门口一喊:「老张。」 张永小跑进来:「万岁爷。」 杨厚照刚要让他评理,李昭道:「万岁爷,咱们认识的人,肯定都向着您,这不用问,咱们问问不了解的人好吗?」 杨厚照想了想,将自己散在鬓角的头髮别在耳朵后,撇嘴一撇:「来就来。」那是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 李昭让张永把厨房的厨娘和外院的婆子都叫来。 张永很快叫了十个女人来。 十个人整齐的跪在地面,李昭看向杨厚照道:「臣妾来问,万岁爷您听着。」 杨厚照道:「好男不跟女斗,你问好了。」 李昭看向众人道:「现在,你们的女儿都待字闺中,有这样一户人家,家世很好,家里只有一子和老夫人,这位儿子对你们的女儿非常喜欢,也非常好,但是这位婆婆却一点也不喜欢你们的女儿,在没有出嫁之前,这位婆婆就给自己的儿子找了四个姨娘,等着杀你们女儿的威风,让你们女儿服服帖帖的听她管制,你们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吗?」 杨厚照瞪着眼睛看向李昭:「你这是作弊。」 李昭笑道:「万岁爷,难道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吗?」 王太后在他们新婚那天,就准备了四个侧妃,后面更是对李昭十分排斥。 杨厚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而地上那十个人,已经开始回话了。 第一个道:「当然不嫁了,这样的恶婆婆奴婢见的多了,那儿媳妇去了能有好?他们家有钱买媳妇,俺们家可没钱买闺女啊,奴婢就两个闺女,可不往这火坑里跳。」 第二个道:「人家家里有钱,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关系?谁不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家里的少爷不是对她挺好的吗?」 杨厚照那边满意的点着头。 第一个人要说什么,第三个却接了话。 她明显针对第二个人的,道:「当然了,你家里五个儿子,你恨不得把儿媳妇压榨死,儿媳妇个个听你话才行。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嫁?男人再好,是要做大事的,能天天再后院?婆婆才是天天跟儿媳妇在一起的。再说男人的好能定多久?孩子才是关键,没成亲就有四个姨娘,上哪生孩子去。」 附和第一个第三个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认为,既然还没订婚,这样的人家就不能嫁了。
第六百零一章 谈崩了 李昭看向杨厚照:「怎么样?不止臣妾一个人这样的想法吧?所以这桩婚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始。」 杨厚照急的抓心挠肝。 后看向众人问道:「如果已经成亲了,你们会让女儿悔婚吗?」 十人异口同声:「当然不能。」 接着第五个道:「便宜都占完了,岂能悔婚?如果真是嫁完了,那就只能挺着了,挺到自己当婆婆就好了.」 所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因为几个人说成了亲就不能反悔了,杨厚照又露出的得意的笑容。 李昭把十个人都打发下去,然后道:「他们已经被封建思想荼毒了,我不会相信他们的。」 杨厚照眯了眯眼睛:「那你又是什么思想?」 李昭道:「我是很自我的思想,不喜欢不高兴就往喜欢高兴的方向去走,不会因为谁而改变我自己的。」 杨厚照突然间怒道:「可是朕为了你,改变了很多,甚至朕再三的保证会保护你,你都不相信朕,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难道朕一国之主,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李昭道:「你二十我十八,我们不是明天人生就完了,我们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的路要走,你能保证,你一直保护我?你能保证你永远都不会改变今天这样的心意。」 杨厚照咬着牙道:「君无戏言,你当君无戏言是什么?」 李昭道:「最为薄倖帝王家,我信万岁爷你,可是宫里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信。」 可是宫里皇上最大,说来说去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杨厚照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陡然间提高了声音:「李昭,你既然什么都不相信,你追来干什么?你追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恬娘和朕在一起呢?你既然什么都不信,你凭什么不让朕接触任何女人。」 因为她嫉妒。 李昭眼睛一斜:「难道你后悔了?后悔帮着我,最后恬娘还死了,你真的对这个女人动心过是吧?你就是喜欢人家带着孩子,你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是不是?」 杨厚照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他什么时候对恬娘动过心? 见李昭恼了,如果放在以往,他就会哄他,可是现在一想当年都怎么哄她的,他现在就有多窝囊,被一个女人迷的忘乎所以,像个傻瓜。 杨厚照道:「带孩子的怎么了?都是朕的儿女,朕从来不小看任何女人,任何女人在朕的眼睛里都可爱至极。」 李昭抿紧了嘴,眼神中露出危险的光芒。 杨厚照不服气一哼:「对,就是,任何女人都可爱至极,朕喜欢的紧。」 李昭站起道:「行,那万岁爷喜欢吧,反正我要跟万岁爷分道扬镳了。」 说完不知为何她身子一震,站起来声音又放柔和了,看着杨厚照道:「万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不该阻止你的恋情,不该拦着你找女人,等回到京城,天大地大,咱们各不相干,您爱找几个就找几个吧。」 杨厚照见李昭脸上都是悲切之一,但是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愤怒,可见她确实是不高兴,但是最后还是放手了。 放手,说明这个女人真的要放弃他了。 杨厚照气的点头:「好,那朕去青楼楚馆,宠幸别的女人,就再也和你无关了吧?」 李昭回头道:「能不能等回到京城再说?」 杨厚照摇头:「不能,当你说过要离开朕的时候,你就没有资格让朕为你做任何事了。」 说完指着门外:「你出去吧,朕今晚就要宿妓。」 说完对着门口喊道:「今日不走了,留宿。」 **** 皇后娘娘回寝宫看书,皇上要出门。 但是原定下要出发回京的事,谁都不提了,这明显是没谈拢,又出危机了。 屋檐下,秦姑姑急的找小鹦鹉商量:「咱们怎么劝劝娘娘?」 小鹦鹉道;「您不是说,万岁爷和娘娘出现任何状况都不用管吗?他们只是逗咱们玩。」 秦姑姑:「……」 她想了想道:「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但是这次感觉又不太一样。」 小鹦鹉道:「姑姑您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逗咱们玩,还是动真格的吗?」 秦姑姑道:「咱们去问问张公公吧。」 张永和古大用要伺候杨厚照出行呢,秦姑姑和小鹦鹉赶上了。 秦姑姑把他们的问题一说,张永掐着下巴想:「还真是啊,这次到底是逗咱们玩还是真格的啊?」 秦姑姑道:「感觉是真格的呢?」 张永想了想道:「万岁爷要去城里的万花楼,如果遇见相好的了,你们两个就想想后路吧,如果最后没去,你们两个就准备几身好衣裳,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 有好事的时候就穿好衣裳。 张永说完就走了。 秦姑姑和小鹦鹉又会到茶房里,小鹦鹉问道:「姑姑,如果娘娘这次真失宠了,您怎么办?」 秦姑姑嘆了口气,本来张永说未婚夫找到了,她想出宫了,但是李昭如果真的失宠了,流落民间,一个人还怪不让人放心的。 她道:「我还是会跟着娘娘的,你呢?」 小鹦鹉一脸犹豫道:「您也知道,小的的志向就是做个阿谀奉承的奸佞。」 秦姑姑:「……」 「你就那点出息。」 小鹦鹉不服气了:「奸佞就好做了?人家做了这么多年,一直还没找到门路呢,您看,现在娘娘这个状况,人家就不知道到底怎么办。」 秦姑姑心想小鹦鹉都是阉了的人,如果跟他们在民间混,又不能娶媳妇,也不可能光宗耀祖。 她低声道:「到时候我帮你跟娘娘求个恩典,让她给你求情,留在万岁爷身边吧,你还是回宫吧。」 他自己求情,怕李昭心里不舒服,但是李昭很善良,肯定也会觉得小鹦鹉留在宫里好。 小鹦鹉一脸不舍道:「姑姑,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就给秦姑姑捶捶肩膀,秦姑姑享受着挑挑眉:「别说,奸佞确实讨喜。」 小鹦鹉一脸傲然:「那可不,让主子一步都捨不得离开我们。」
第六百零二章 威武没立起来 李昭还不知道她的狗腿们已经开始找自己的路了,听说杨厚照真的出门了,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杨厚照真的这样就会宠爱别的女人吗? 感觉不会。 可是人在气头上什么事情都不好说。 她到底要怎么办?既不想低头又不想离开这人,怎么办啊? 三更天,杨厚照还没回来,李昭也差不多死心了,既然放弃的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她上床睡觉,眼前迷迷煳煳全是杨厚照跟人亲热的场景,什么恬娘马姑娘,没见过的刘良女都有模煳的影子。 她气的在床边叫着杨厚照,可是杨厚照跟恬娘说要做最普通的夫妻,还给刘良女画眉插簪子,就是不理她。 李昭感觉心肝像是被人摘掉了一样,她低头一看,真的胸口有个窟窿,恰好这时候杨厚照向她看过来,叫声「阿昭,我好难受。」勐然间吐了口血,然后整个世界血红一片。 李昭一下子坐起,四周都是黑暗的,她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 噩梦的每一个场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心有余悸。 李昭大口的唿吸,直到没那么害怕了,才下地去倒杯喝,一边喝水一边想着梦里的场景,那哪里是噩梦,很有可能是杨厚照临死时候的场景。 杨厚照死的时候正是祭天归来,一口血都吐在张永身上,张永把人背回豹房,这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为什么突然间做这种梦了? 这时候外间有了动静,接着秦姑姑进来道:「娘娘,您醒了?」 李昭知道是自己把秦姑姑惊动了,她看着外面道:「万岁爷回来了没有?」 秦姑姑一脸难过又有些尴尬的笑,然后摇摇头:「不曾听说。」 确实尴尬,李昭想起来了,杨厚照说他去青楼,还没回来,小狼狗这次下定决心也不要她了吧? 衙门外院,卖羊汤的老汉将马车交给看门的守卫,然后用恳求的语气道:「我们家就是正经做生意的,家里真的没有女人,除了我那老妻,那都五十多岁了,这也不合适啊,你们好好劝劝大侄子,不然就重新找个媳妇吧,但是别总砸我那屋子,昨天刚收拾完啊……」 **** 窗外阳光灿烂,杨厚照突然惊醒,抬头一看,李昭就坐在她床边,用戏嚯的目光看着他。 杨厚照眼睛转了两圈,然后问道:「怎么是你?你干什么把朕弄回来?朕的姑娘呢?晴晴和小雪呢?」 李昭道:「被我打了。」 杨厚照咬着牙道:「你凭什么管朕的事?你不是要走吗?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李昭道:「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也为了万岁爷的身体着想,我亲自给万岁爷挑了两个人,保准万岁爷喜欢,等您醒酒了看吧,以后青楼楚馆就别去了。」 「凭什么,朕干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你不是要离开朕吗?不要你管朕。」 杨厚照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服气,但是李昭打了个哈欠走了。 杨厚照想去追,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阿昭真的这么大方,给他找了两个人? 杨厚照眼睛又一动,抬头道:「张永,老张,古大用?」 男人的声音一个都没有,秦姑姑倒是从外面进来了:「万岁爷。」 杨厚照盖好被子道:「怎么是你?朕的奴婢呢?」 秦姑姑扁了扁嘴,嫌弃的意味一闪而过,后冷着声音道:「都喝多了,还没醒呢。」 杨厚照怒道:「这两个奴才也喝多了?那朕怎么回来的?晴晴和小雪真的被那个姓李的给打了?」 秦姑姑蹙眉道:「万岁爷,您说的话奴婢听不懂啊,什么晴晴和小雪?您昨晚不是又去羊汤店了吗?老爹说您非拉着张公公古公公拼酒,人家喝多了就安心睡觉,您喝多了就不,抱着老奶奶不放手,说老奶奶是娘娘,老爹把老奶奶抢回去,您就把人家店砸了,您还……」 「闭嘴。」 秦姑姑:「……」 杨厚照手指点着太阳穴,想起来了,他是打算让晴晴和小雪陪着,他娘的名字好听,长的没有一个好看的。 哎,也不是不好看,以前心心念着想去的地方,现在就算是喝酒玩耍,都索然无味,还不如跟奴才们去喝羊汤。 哎! 不过这件事不能让李昭知道,杨厚照抬头点了点秦姑姑:「这个老宫女,就知道造谣生事,朕怎么会做那些事?朕抱的是晴晴和小雪。」 秦姑姑咬着唇欲言又止。 杨厚照呵斥道:「闭嘴,以后不管谁问起,都是晴晴和小雪,听到了吗?」 秦姑姑想了想道:「娘娘也知道。」 杨厚照:「……」 秦姑姑点头道:「娘娘知道您没晴晴和小雪,您睡觉的时候一直叫娘娘的名字,方才没见娘娘嘴角都翘起来了吗?」 所以他又被那个女人捏的死死的,他又让她抓到把柄了。 杨厚照恼羞成怒,气的把枕头摔在地上:「出去,不想听,朕不要听,以后不想再见到你,赶紧出去。」 这句话秦姑姑听的多了,反正过一会还能见到,她转过身出去了。 奴才一走,杨厚照跳下床,他捏着下巴看下上方的虚空,想的都是怎么制服李昭,想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渐渐肩膀垂成没出息的样子,反正昨天晚上肯定是没翻盘,他好像是羊汤老爹送回来的。 ***** 李昭等到上午,杨厚照换洗一新,到客厅里找她。 李昭坐在位子上喝茶呢,见人来了,笑道:「万岁爷,人家要跟您说个事。」 杨厚照坐到她对面,坐的特别正派,看着前方道:「朕先说吧,朕昨晚确实去喝羊汤了,没有跟青楼里的女人厮混。」 李昭嘴角又翘起来。 杨厚照蹙眉道:「不要笑,也不要得意,朕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心里还想着你,是因为他们长的太丑了。」 李昭拉长了语气道:「哦?太丑了啊?听说都是老鸨从江南买的扬州瘦马呢,原来比娶十个媳妇的彩礼钱还贵的美人,竟然长的很丑。」 杨厚照:「……」 他狠狠道:「你别得意,朕现在就是要跟你说清楚的。」
第六百零三章 小皇帝驯妻 李昭也要跟杨厚照说清楚,她不打算离开了,她做的梦很不好,杨厚照现在虽然不去水边玩,但是就怕万一,她还是捨不得他,要保护在他身边,不让他死。 李昭笑嘻嘻道:「好,那您先说,说完了我再说。」 杨厚照道:「朕想好了,自打认识你,就是朕强迫你进宫的,你从开始就没喜欢过朕,其实你并不是嫌弃母后为难你,你也不是应付不了母后,你就是嫌麻烦。跟朕在一起,没有你一个人过日子逍遥,你一个人,不愁吃穿,你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朕在一起呢,既没有自由又整日被人数落,你不愿用你的自由换取这些东西。」 李昭心被锤了一下,嗯,事实上可能她就是这样的。 「但是……」 杨厚照抬起手道:「你听朕说完。其实归根结底,你不爱朕,反正不像朕爱你那么爱朕,你问朕爱情是不是非要牺牲?但是就算不牺牲,起码要付出一些东西,才能得到一些东西。 暂时看来,你不愿意付出自由和惬意来跟朕过最普通人过的日子,阿昭,朕知道你人很好的,朕跟你在一起也很开心,但是你这么不情愿,不开心,朕也不能永远开心,这几天就觉得挺累的,一直是朕在仰望着你,脖子有点疼,朕不望了,放弃了。 从现在开始,咱们不做夫妻了,朕给你自由,让你如愿以偿。」 李昭:「……」 她来不是说这个的。 「万岁爷,你真的这么累了?」 杨厚照眼睛一斜,眼里有晶莹的泪光:「不然我们换个角色试试,如果你是朕,你会死皮赖脸的一直要跟朕在一起吗?朕相信,哪怕只要朕说出一句想离开的话,你转身就会走远,连挽留的余地都不会给朕留。」 她是不会追着一个男人到处跑的。 李昭点头道:「万岁爷把我看的很清楚。」 杨厚照道:「嗯,朕也累了,启程回京,虽然咱们不做夫妻了,但是你还是跟着朕一起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不然你一个女人,路上出点什么事都不好。」 李昭心里想说的话这时候不知道要不要说了,她逼得杨厚照这么累,确实没有脸再跟人家说和好。 她点头道:「多谢万岁爷体谅。」 杨厚照道:「但是你不要误会朕因此就放不下你,毕竟是曾经生活在一起的人,朕不是绝情的人,而且你也是普通的老百姓了,朕是皇帝,照顾朕的子民是应该的。」 杨厚照说完,慢慢的站起,看着前方崩着脸,他唇边留了一层浅浅的胡茬,白净的脸不再稚嫩,恍然间已经是个大人。 李昭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这样长大了的杨厚照,他做的决定,肯定就不是义气用事,他说的话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她。 李昭挣了挣眼皮,没让自己哭出来,一笑道:「好。」 **** 杨厚照从屋里出来,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问贴在门口的张永:「你都听见了?」 张永点头:「一点点。」 杨厚照挑眉道:「朕说的绝吗?」 张永想了想道:「到不是绝,很清醒,娘娘应该真的明白您的心意了,以后不会再管您的事了。」 杨厚照气的捶着张永的脑袋,什么不要管他的事,他可没有放弃李昭,不过那个李昭生在福中不知福,得让她尝点苦头才行。 打完了奴才,杨厚照抬起手:「给朕刮刮鬍子,朕的脸都不嫩了,然后咱们就出发。」 **** 回京的队伍终于要启程了,停在路上,浩浩如长龙。 杨厚照来的时候是骑马,但是那时候天气转暖地上没有积雪,现在是冬天了呢。 张永跟在杨厚照身后,到:「万岁爷,回去别骑马了。」 杨厚照看向队伍中那红色的宝顶马车抬抬眼皮,道:「朕坐那个。」 那个是皇后的马车。 张永心想您不是不要这个女人了嘛?他看着杨厚照的眼神有一丝怀疑。 杨厚照冷声道:「狗奴才,想要编排朕?万一路上有什么杀手要暗杀朕呢,别人的马车才安全。」 张永恍然;「原来万岁爷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万岁爷您上车。」 **** 李昭坐在车里发呆,就要启程,大队人马回京要一个月的路程,也就是说她跟杨厚照只能呆在一起一个月了。 不对,不是呆在一起,杨厚照已经亲口跟她说,他们不再是夫妻,从现在开始就桥归桥路归路,她只能远远的望着他了? 她并不想,她想保护他,但是这个局面是她自己造成的,人自己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朝令夕改说收回就收回,所以她只能这么认命了? 忽然炉子中的火苗忽闪一下,李昭抬起头,穿着黑色织金缠枝云锦面子鹤氅的杨厚照立在马车前,李昭微愣,后嘴角尴尬一笑:「万岁爷……」 杨厚照坐在李昭对面,等帘子放下,四周又恢復不透风的温暖,杨厚照道:「你不要多想,朕坐前面目标太大,你这个掩人耳目,朕是为了自己到安全着想,而且这是朕自己到马车,爱坐哪个就坐哪个。」 她哪里敢多想,她现在脑袋里全是他死时候到场景。 李昭没意识的点着头:「嗯,我没有多想。」 杨厚照看她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心里不高兴,道:「以后不要没大没小的自称我,朕都不爱你了,你再没有特权了,就自称奴婢吧。」 李昭:「……」 她抬起头不满的看着杨厚照:「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怎么就成了你的奴婢了?我是良籍。」 杨厚照一哼:「那就守着你良民的规矩,别僭越,否则朕砍了你你可别喊冤枉。」 李昭蹙眉。 杨厚照得意一笑道:「活该呀,你以为朕看不上的女人是什么待遇?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该,自称民女。」 李昭攥紧了拳头。 杨厚照道:「小小民女,再敢僭越,诛你九族。」 看李昭不出声,杨厚照不满的追道:「说啊,朕说话,不回答,也是死罪。」 呀! 李昭双拳头攥紧,服软的话从牙齿中蹦出来:「民女知道了。」 「不对,是民妇,你以为你还是大姑娘?你嫁过人了。」 啊!
第六百零三章 套路照照 队伍启程,接下来杨厚照在马车里看书,看都不看李昭一眼。 李昭看他书皮上明晃晃的写着淫词艷曲,蹙眉道:「万岁爷,车里看书伤眼睛。」 杨厚照眼皮衣耷拉,语气十分冰冷:「管你一个民妇什么事。」 李昭;「……」 好心当作驴肝肺,李昭也不理杨厚照,正好她晚上睡的不好,躺在座位上就睡着了。 杨厚照听到均匀的唿吸声,把书本从脸上挪开,然后仰着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确定李昭睡着了,他悄悄坐在她身边,把毯子帮她掖一掖。 就在这时李昭睫毛动了,杨厚照心想被她抓到这几天的表演就前功尽弃了,他慌忙从李昭身上把毯子扒下来,然后仍在马车的空地上。 惊醒的李昭正好看到这一幕。 李昭:「……」 她坐起来不满的看着杨厚照:「至于吗?至于吗?我……民妇就盖个毯子,您就这么恨我,至于吗?」 杨厚照:「……」 杨厚照什么都没说,肃然着脸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这次竟然没有骂人,李昭用狐疑的目光看了杨厚照一眼,这傢伙用书把脸挡挡严严实实的,她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李昭最后长嘆一口气,不想了,路途颠簸,睡觉。 等李昭又睡着了,这次杨厚照没动李昭,但是他怕炉子里的火不旺,李昭再生病,于是把张永塞给他的两个薰香球都放在李昭毯子里,那薰香球是镂空的,里面能放炭火薰香,但是不管怎么折腾,不开机关,里面的炭火都不会洒出来,所以大户人家取暖也用,尤其是女人用着最合适。 放好了,杨厚照看李昭轻拢的眉眼舒展开,他不由得露出怜爱的笑容,然后打了个哈欠,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地方睡觉了。 **** 李昭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杨厚照也不在车里,秦姑姑上车道:「路过驿站,今晚就在这休息了。」 王朝的驿站特别发达,也养活好大一批人,这充分说明交通好了,商品的流通十分便利,不过驿站本来是官家用的,慢慢官商勾结普通人花钱也能用,这钱又不上交,都从上到下层层贪污了,国家却还要拨款给驿站添置粮食……总之,这里面的贪腐很深。 王朝灭亡的导火索就是驿站,崇祯为了精兵简政,裁员了很多驿站,而李自成就是被裁掉的一个,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他们今晚要住驿站了,李昭心想我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杨厚照,他会有什么感慨? 可是现在杨厚照都不要她了,她实在拉不下脸去找他。 下了车李昭和秦姑姑找到了他们的住所,张永给他们安排了很大一间房。 过一会天就黑了,小鹦鹉安排他们吃饭,但是自始至终,李昭都没见到杨厚照。 这下杨厚照不来缠着她了,李昭心里空落落,心想难道我也是贱皮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才有恃无恐? 她自小在别人家长大,虽然姨妈对她很好,但是姨夫的亲而不近让她知道,她始终是个外人。 所以她必须更要尊严,要更坚强,更要争气才行。 她自小走来,基本上不求任何人。 恋爱中也是,杨宸对她其实很照顾,但是当她知道杨宸跟别人结婚的时候,解释都不想听,直接就断了所有联繫。 只要涉及到尊严的问题,她从来都不会低头,这也是她不愿意和王太后挣来争去的原因,惹不起,离开总行了吧? 你的儿子是宝贝,那就留给别人吧,这世界没有谁还过不了? 但是现在,她是不是错了,杨厚照冷落她,真的比知道杨宸背叛还心疼百倍。 吃完饭,李昭叫住秦姑姑:「晚上咱们一起住吧,咱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秦姑姑也想跟李昭说未婚夫的事,兴奋道:「好啊,奴婢去让人烧水去,伺候娘娘洗漱。」 李昭心里吐口气,找人聊聊天,心情就能好了。 ……………… 秦姑姑出去的时候没有发现门后有人。 等她走远了,杨厚照从那里蹑手蹑脚的出来,然后剑眉竖起,这个老宫女,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呢? 杨厚照是想惩罚一下李昭,可是吃完饭,他发现一个问题,他和李昭好几天都没那个了。 惩罚归惩罚,但是不能饿坏了小豹子。 可是已经闹到这种地步,怎么好开口跟那女人求欢呢? 现在好,还弄出个老宫女挡路,真是麻烦。 杨厚照回到自己的屋子,叫着张永:「咱们把老宫女做掉吧。」 张永吓的不会说话了:「万岁爷,因为啥呀?」 杨厚照哼了一声,然后眼珠一转道:「老张,听说你们也有娶媳妇的,是吗?」 太监宫女有对食,还有大太监在宫外也买媳妇。 但是万岁爷为什么这么问他?他没有啊。 张永脸羞的通红:「万岁爷,跟奴婢无关啊。」 杨厚照道:「什么无关有关?朕赐你个媳妇,老宫女给你怎么样?今晚就抱到你床上去,不要放她出来。」 张永大急:「万岁爷,使不得啊,老宫女虽然讨厌,可是奴婢不是男人,不能坑人家一辈子。」 张公公如此表现,真是让杨厚照大吃一惊,他不过是闹着玩的,怎么老太监把一辈子都想好了。 杨厚照狐疑的看着张永,那圆熘熘的眼睛,让张永瞬间清醒,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张公公用同仇敌忾的语气道:「老宫女是不是惹万岁爷生气了?奴婢罚她晚上值夜。」 杨厚照心想这个可以,可以把老宫女引走,他还不用暴露。 杨厚照抬头看着张永道:「你陪她,看着她,免得她偷懒。」 张永:「……」 皇上为什么这么防备老宫女呢? …………… 李昭脱的只剩肚兜钻到被窝里,门响了,她以为是秦姑姑来了,抬头道:「怎么这么慢?」见到是杨厚照进来,吓了一跳:「万岁爷,您不是不要我了吗?」 那可不,君无戏言。 杨厚照眼珠一转,走到床边冷着脸道:「你别多想,朕这都是为了你好,谁让朕这么善良?如果被人发现朕冷落你,你这一路就完了,所以咱们虽然买卖不成,但是以后晚上还是睡在一起,朕也算给你撑腰。」
第六百零五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小皇帝 杨厚照的善良,李昭从来不怀疑,她想了想,不仅同意了杨厚照留宿,还说了声谢谢。 杨厚照把脸转到床外咧嘴一笑,这个傻瓜。 **** 夜深人静,李昭却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确定自己非常喜欢杨厚照,但是因为尊严,又逼得他没办法跟杨厚照低头,所以她非常期盼杨厚照能对她说,他们和好了,再不吵架了。 只需要这一次,她就再也不和他闹了,可是杨厚照迟迟不说,这人晚上却能睡在她身边,是真的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来照顾她,还是其实他和她一样,想跟她和好,但是他自己也拉不下来脸呢? 李昭微微睁开一只眼,见杨厚照摊手摊脚的躺着,眼睛紧闭,确实是他睡觉的姿势,但是并没有一点熟睡的迹象,他也睡不着吗? 毕竟这小子对那种事很喜欢,也要对勤,这几天吵架,他们都把那事儿给忘了。 「唿唿……」突然间睡熟的声音打碎了李昭所有的念想,是她想多了。 自作多情,李昭脸上挂不住,赶紧翻了个身,让自己睡觉。 杨厚照其实一直没睡,他想要啊。 听李昭唿吸急促,知道这人是做梦了,他悄悄爬起来,给李昭正了正身子,李昭的唿吸逐渐均匀,但是没醒。 借着帐子外朦胧的灯光,李昭粉嫩的唇嘟嘟可爱,像是桃瓣,让人想一亲芳泽。 杨厚照将嘴唇贴上去,那两片柔软已经好几天没有尝过,他轻轻的蹭两下,还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正是爱不释嘴,越是这样,下身的欲望就开始叫嚣。 杨厚照又不敢弄醒李昭,慢慢掀开被子,看到嫩黄色的肚兜,肚兜下面不再是鼓鼓的,他知道,那两个胖子现在正在睡觉呢。 想到那两个胖子下身的欲望更是关不住,杨厚照轻轻将李昭肚兜一点点向上推,终于露出那红豆一般的小点。 杨厚照再也忍不住,一口就含住,但是他不敢动,眼睛贼熘熘向上翻,观察李昭醒不醒。 李昭在睡梦中感觉欲望一波一波的袭来,让她想叫:「万岁爷,万岁爷……」 这勾人的声音杨厚照听的却是一激灵,正在想到底要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李昭一下子坐起来了,杨厚照躺在那里不动,眼睛赶紧闭的紧紧的。 李昭脑中逐渐清醒,感觉身下都湿了,所以方才她好像做了什么羞耻的梦,梦见杨厚照又对她动手动脚了。 可是那感觉那么真实,又不像是做梦。 李昭侧头一看,杨厚照蜷着身子躺在,脑袋没有枕枕头,都挤到她这边了。 李昭眼睛微微眯起,所以方才真的是在做梦吗? 她低声叫道:「万岁爷,万岁爷,杨厚照!」 杨厚照嘤咛一声,翻了个身。 李昭看他没有睁眼,摊手摊脚的模样可爱至极,怕她自己是误会了,突然不捨得叫醒杨厚照了。 他给杨厚照盖好被子,又躺回去睡觉。 杨厚照看李昭还能给自己盖被子,知道她也很关心自己,但是死要面子不肯说,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烦恼,欢喜李昭肯定是爱他的,烦恼这么倔驴一样的女人,到底要怎么驯服? 杨厚照趁着李昭刚躺下不久,睁开眼道:「你干什么碰朕?」 李昭见杨厚照醒了,就想问方才的事:「万岁爷,你刚才是不是……」 杨厚照用坦然的目光看着李昭:「是不是什么?朕怎么了?」 李昭脸一红,有些问不出口,但是不甘心啊,她咬着牙道:「万岁爷方才是不是亲我了?」 杨厚照还是很坦然的样子:「朕亲你哪了?亲哪了?」 其实都不是亲,是舔和咬,李昭见杨厚照不承认,她蹙眉的想了一会,最后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吧。」 杨厚照哼道:「当然是你误会了,朕是什么人,风光霁月般,都说了不会缠着你就不会缠着你,朕是可怜你才跟你躺在一张床上,你可别有非分之想,你知道朕这龙体,多少女人想得到?朕要是肯卖钱的话,国家的税收都不用愁了,怎么会便宜了你。」 李昭本来就是要脸的人,之前都是她数落别人,哪有别人数落她的时候?还是在这种事上。 她心里好没面子,也不再跟杨厚照白扯,说了句:「那是我误会了。」然后转身睡觉去了。 杨厚照也转过身,吐了吐舌头,心道好险。 可是李昭转过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方才的感觉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她摸上自己的胸口,湿答答还有感觉,所以这哪里是梦,就是被这小子咬了。 咬了还不肯承认,显得他很高贵一样。 李昭越想越气,回身照着杨厚照的屁股就是一脚。 杨厚照还在庆幸的喜悦之中,差点摔下床。 回身怒道:「你这悍妇,你干什么踢朕?」 李昭揭开肚兜:「你自己看,还是湿的,你想不承认?」 杨厚照就真的直勾勾的看,馋的舔了舔嘴唇。 李昭:「……」 她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赶紧把衣服放下,后冷声道:「万岁爷好不要脸,趁着人家睡觉行猥琐之事,做了就做了,还死不承认,哪里有顶天立地的样子。」 杨厚照一下子恼羞成怒,开始不讲理了,道:「你身上哪一处朕没看过?你是朕的女人,朕想要和自己的女人燕好,怎么就是猥琐?」 李昭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嘛?不是我们不再是夫妻?不是夫妻哪里还能燕好?」 她说完,忽然觉得后悔,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和好?转念一想,就算想和好,也不能是这个时候,这小子没有担当,满脑子的邪门歪道,也不跟他和好。 杨厚照本来很生气,忽然脑袋中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凑到李昭身边:「不做夫妻就不能行房?不然咱们就这么偷偷摸摸怎么样?就当是朕偷你。」 他喜欢角色扮演,越是不正经的角色他才越兴奋。 李昭看他那腆脸的样子一时间哭笑不得,但是到底是生气的,她白了杨厚照一眼道:「你休想,我可是正经人,跟你约法三章,分手就是分手,别仗着身份碰我,不然我不和你一起走。」
第六百零六章 自行解决 李昭生气的时候根本毫无顾忌,之前答应杨厚照要自称民妇,现在也都忘了。 发完脾气,见杨厚照斜着眼睛不满的看她,李昭讥讽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小豹子都管住,还怎么管天下?」 杨厚照道:「不碰就不碰,谁稀罕。」 说完枕着枕头歪头睡觉去了。 李昭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没人稀罕也是他先撩拨她的,装什么清高,哼。 她也生气,跟杨厚照背对着背。 夜深了,经过方才一折腾,李昭真的困了,虽然生气,但是很快睡着了。 杨厚照那边却睡不着,李昭给她留下的背影玲珑有致,那翘起的屁股让他小豹子又挺了挺,这可怎么办? 杨厚照心想我若是霸王硬上弓也能成,可是就是太没面子了,但是不硬来,柔声细语现在肯定不行。 床帐被撩起,他看到了李昭搭在屏风上的肚兜,这是李昭明天要穿的。 杨厚照蹑手蹑脚把肚兜摘下来,上了床,柔软的布料往小豹子上一搭,就像是被李昭柔软的身体包裹着一样,他自己做了十分羞耻又快乐的事。 李昭一晚上都在做梦,梦见地震,第二天晚上醒了,头晕沉沉的。 她坐起来一看,杨厚照已经走了,秦姑姑在外面叫门,她急忙下地换衣服。 「哎,我内衣哪里去了?」 李昭找了两个地方找不到,先让秦姑姑进来,问道:「我肚兜你看见了吗?」 秦姑姑道:「昨晚放架子上了啊。」 李昭的衣服,都是秦姑姑亲自放的,而且她自己昨天记得也看见了。 两个人又找了一会,没有,秦姑姑道:「估计是奴婢弄错了吧?没有提前放好。」 只能这么想了。 秦姑姑看李昭站在那里发呆,去行礼里又去翻找,找了半天昨晚那个喜鹊登枝图案的肚兜也没找到,秦姑姑心中纳闷真的丢了?但是到底不敢认定,于是找了小碎花的给李昭。 杨厚照那边,洗脸的时候把人都退了,亲自把大红的肚兜洗干净,然后放在火墙上晾。 等吃完饭,肚兜已经半干,他让张永给他找了一个空匣子,趁着没人的时候把肚兜放进去,等队伍出发,带着箱子装在自己的马车,这样谁都不会发现皇上的猫腻。 杨厚照做完这些真的刺激又开心。 等队伍出发的时候,他又和李昭坐一辆车,想起那个肚兜就看着李昭暗笑。 李昭看不透万岁爷的表情,只觉得这人越来越轻浮,心想我前几日觉得他稳重了,我当时是不是瞎。 杨厚照心里有小恶作剧,够他回味一天的了,所以坐在车里也不跟李昭说话。 李昭更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于是二人虽然同车,但是一天之内,都当彼此是空气。 转眼间天黑了,又路过一个大型驿站。 睡觉的时候李昭回忆白天的情景,以为杨厚照不会来陪她,不过她想多了,这傢伙又来了。 李昭心放下,不过今晚和昨晚不同,昨晚杨厚照说了很多话,今天一句没有,李昭又觉得挺失落的。 这样同榻无言的日子,足足过了三个晚上,到第四天晚上,李昭也不盼着杨厚照了,因为知道他会来,也不盼着他会说什么,因为他不会说。 所以李昭又踏实的睡觉去了。 可是早上一醒,五天前的事情又发生了。 她的肚兜又丢了。 李昭蹙眉问着秦姑姑:「这次不会错吧?是我自己放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秦姑姑点头:「奴婢看见了。」 可是怎么就没了? 因为怎么都找不到,秦姑姑开始怀疑自己:「兴许咱们记错了,不然谁能在娘娘睡觉的时候来拿娘娘肚兜呢?」 李昭眼睛倏然瞪大,哦!睡觉的时候丢的。 又过了两天。 晚上,李昭觉得日子差不多,她在杨厚照进来之后把故意把胳膊漏在外面睡觉。 她的胳膊脆藕一样,杨厚照已经好几天没近李昭的身,现在看见肉就馋的不行。 他觉得李昭睡着了,开始用手摸李昭的胳膊,这女人真香,肉比玉温比脂腻,杨厚照的小豹子很快就停立起来,他先是掀开李昭的被窝在李昭腿边蹦来蹦去,直到呻吟一声,感觉已经必须发泄出来,然后轻车熟路跳下床,拿个金黄色的肚兜解放他的欲望。 李昭并没有睡,耳边传来有节奏的粗重喘息声,这声音比女人的粗狂,让人听了脸红心跳心猿意马。 床也跟着轻轻动摇起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杨厚照到底在干什么事了。 李昭像是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明明是杨厚照在做猥琐事,她却羞的不行。 同时会想到她和杨厚照在床上的旖旎,心尖好像也痒痒起来。 真是的,不想再听了,再听她也要起歪念了,可是李昭又不敢动,男人正在投入的时候,脆弱的像个小精灵,一动都会惊吓到他。 过了一会,杨厚照终于一声满足的嘆息,释放了他的所有,然后他把沾满他的气味的肚兜拿起来一看,无声一笑,又下床放在一边。 李昭:「……」 还真的是他。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猥琐了,不过李昭当时什么都没说,第二日一早,她比杨厚照先醒,然后就一直暗中盯着杨厚照做事,直到发现杨厚照小匣子的秘密,之前的肚兜都乖乖的躺在里面呢。 李昭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担心好,哪有这么大的人偷她的肚兜?又怕杨厚照得了恋物癖,这可真是棘手。 最后她想了想,到底是她的肚兜,不是别人的,杨厚照不会是变态,她眼珠一转,把匣子偷偷拿走了。 杨厚照在出发前回火墙上拿肚兜,接着找他的宝贝匣子,没有了。 分明事先放在桌子上的,被谁拿走了? 杨厚照叫来张永谷大用,都没看见,又问了其他人,没人知道。 也是,谁敢偷皇上的宝贝? 张永突然到:「万岁爷用餐的时候,奴婢好像看见娘娘进来了这屋,是不是娘娘帮您收走了吗?」 李昭? 杨厚照目光一凝,随后脸色一变,旁人拿到也不敢怀疑他什么,要李昭知道他拿她肚兜干那种事,不得打死他啊?
第六百零六章 秦姑姑的婆家 杨厚照上了李昭的马车,见李昭坐在车里吃着瓜子仁,靠着车厢看着一本英雄话本子。 看他来,这李昭竟然眼皮都没动一下。 杨厚照有些生气,不过这几天李昭都是这样,可是今天不行,他想问李昭匣子是不是被她拿走了,如果李昭一直不说话,就得他先开口了。 杨厚照没有坐到对面,坐在李昭身边道:「车里光线不好,看书伤眼睛。」 李昭眨眨眼睛,然后哦了一声,但是还是继续看。 哦是什么意思?杨厚照气的蹙眉。 李昭依靠在后车厢,她现在的姿势被半躺着,大腿横在长条的座位上,并没有因为杨厚照的到来就让地方。 她又不说话,杨厚照低头,正好看见那修长挺拔的长腿,他悄咪的把裙摆掀开,里面雪白的肉又露出来了。 李昭:「……」 她坐好了道:「万岁爷,咱们之前说什么了?您是皇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杨厚照没有腿看了,不高兴道:「朕怎么出尔反尔了?朕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不碰你吗?」 李昭道:「不碰就不碰,谁稀罕?这是哪只小巴狗说的?」 这个死丫头。 杨厚照忽然一笑,挪着屁股凑近李昭:「小巴狗就小巴狗,小昭昭,朕的匣子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提到这回,李昭脸上一片肃然,从座位底下拿起匣子,拎出两个肚兜道:「这不是我的吗?为什么会在万岁爷的匣子里?」 这时候马车已经动了,四面不透风的车厢里,杨厚照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你真的想知道?」 李昭看他笑的轻浮,绷着脸道:「你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杨厚照这几天光亲近了五指姑娘,到底不如女人解渴,他二话不说,拉着李昭对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轻声道:「阿昭,朕想要。」 李昭听到这哀求的声音又回到了他们甜蜜的时候,心下一阵欢喜,撅着嘴道:「不是在吵架吗?你不是不要我了嘛?干什么还想要我?」 杨厚照道:「可以要完了再吵,要完了再不要,好阿昭,你给不给?」 李昭推着他的肩膀道:「你不是有五指姑娘?哪能天天要,会伤身子,你昨晚做的事我都看见了。」 杨厚照一想到自己昨晚的样子都被自己的女人看在眼里,那种旖旎风光更是刺激的他下身胀痛,手伸进李昭的裙子里道:「以前的不算,你现在给朕,朕以后就知道节制了。」 「这里是马车上,万岁爷不要乱来。」 反正也没人看见,李昭那一点点抵抗倒是像欲拒还迎,杨厚照已经忍不住,将她的小裤子和自己的裤子都退到膝盖,然后抱着已经化作一滩水的李昭向上,找准位置就要蓄势待发。 突然马车停下来,张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万岁爷,奴婢有事求见您和娘娘。」 杨厚照:「……」 他一脸委屈的看了李昭一眼,然后对着外面喊:「滚,滚蛋,朕这几天都不想见到你。」 张永在外面听的吓的半死,心想帝后又吵架了?不然不能拿他撒气。 李昭知道张永没事肯定是不会打扰他们的,脸上潮红退去,推着杨厚照的肩膀,低声道:「还是见见吧。」 杨厚照撅着嘴抱着她不放手:「不滴,朕都想了好几天了。」 李昭从他身上下来,整理好衣服,然后帮他穿好裤子盖好袍子,嗔了他一眼道;「你不叫我叫了。」 杨厚照坐在哪里生闷气。 李昭把张永进来回话,张永站在门口看着万岁爷脸黑如墨盘,他自己头都不跟抬,对李昭道:「娘娘,奴婢想带着秦姑姑出去一趟,能不能让队伍先走,我们马上就回来。」 张永要带秦姑姑走? 嗯,他们两个不可能私奔。 他们过年之前肯定能到家,所以也没什么急事赶路,李昭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啊?就这么走了,万一赶不上,也好派个人去找你们啊。」 所以什么都不说就走,哪能让人放心。 张永想了想,最后也怕秦姑姑想出宫,还是得通过李昭,所以就跟李昭实话实话:「奴婢找到了秦姑姑的未婚夫,想带她去看一看。」 杨厚照突然哎呦喂一声:「你不是很讨厌老宫女?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帮她找未婚夫,还带她去看人?之前都没告诉过朕呢,有了女人连你主子都不记得是谁了?」 张永心想也不知道撞破了皇上什么好事,真是倒霉。 他以为杨厚照最终不会同意,李昭这时候对杨厚照道:「万岁爷,咱们这几天要么赶路,要么住店,都没好好逛一逛,这里地处丘陵,山地很多,倒是跟咱们京城不同,咱们也下去走走?」 反正他现在也没心思办事了,杨厚照朝着张永哼了一声:「朕是给娘娘面子,不然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张永:「……」 看来两个人是和好了,又把他们耍戏了一次。 **** 原来队伍已经行到一个叫四水镇的小地方,胡天明的家就在镇子最南部的一个院子。 张永和秦姑姑在前面,杨厚照和李昭带着古大用一行人跟在后面。 他们都没有坐车骑马,完全步行。 因为一直在赶路,突然间领略到外面的寒风,虽然刺脸,但是冻的人精神振奋。 杨厚照想着李昭方才在车上对他的温柔,知道他们两个很快要和好了,牵着李昭的手往前走,竟然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不会厌烦。 李昭也很久没有静下来心来跟杨厚照看看路边的风景,如此一来越发确定自己的想法,什么自尊要强,生活本就是一地鸡毛,既然有疼爱自己的老公作伴,不如卸下心中的重量,就跟他做一对普通的饮食男女,应付各种家长里短。 二人心里都有了各自的想法和决定,但是谁也没说,只是握住对方的手,因为这些想法相互紧了紧。 很快的,他们就到了胡天明家的门口。 杨厚照看李昭停下脚步,问道:「咱们不进去?」 之前秦姑姑已经进去了,张永在房门口站着呢。 李昭想了想道:「咱们还是等老秦自己出来吧,看她怎么说。」
第六百零八章 男人没等秦姑姑 感觉没过多久,屋子里突然传来响声。 李昭和杨厚照对视一眼,询问对方是否行动,那边张永已经把门打开,不过也没等张永进屋,秦姑姑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了。 秦姑姑一出来就往门外跑,她身后追出一个长的挺清秀的男人来:「三儿,三儿,你听我解释啊,我是想等你的,但是我也得成家啊,你说这都十几年了,你不是也才来找我。」 秦姑姑回头道:「我知道了,是我打扰了你,以前咱们的婚约不作数了,如今你儿女双全,就好好过日子吧,我不会再来找你。」 「三儿,三儿……」 秦姑姑路过李昭和杨厚照的时候都没有抬头,匆匆跑了。 李昭听着那两句三儿:「……」 **** 回去的路上李昭和杨厚照听张永说了秦姑姑的事,这才知道,胡天明在秦姑姑进宫后半个月就定亲了,如今儿子一个女儿俩,他根本也没等秦姑姑。 杨厚照道:「这怎么等?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来?总不能影响别人家传宗接代。」 杨厚照说的没有错,这个社会,能等的人少,但是李昭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因为如果是换作秦姑姑,或者别的女人,女人都是很能等的,耐住寂寞的等。 但是古来多见王宝钏,可惜遇到的痴情男儿少,更多的都是薛平贵,没想过十年离开对妻子的亏欠,回来还要探探妻子是不是正经人,确定了是正经人才让她做皇后,狼心狗肺的让人噁心,可就这样,别人倒是赞颂他没有抛弃糟糠之妻,去他妈的。 李昭突然生了气,就连杨厚照都不想理了。 杨厚照却想着回到马车上还要跟他的小昭昭温存。 悄声道:「阿昭,一会你换肚兜给朕看好不好?」 李昭蹙眉,后道:「对了万岁爷,一会臣妾想跟秦姑姑说说话,您回您自己的车吧。」 杨厚照瞪圆了眼睛。 李昭却不退让:「臣妾要跟秦姑姑说话。」 **** 秦姑姑比大家都早一些回到队伍里,她坐上了下人的马车,在里面哭,张永把她叫下来:「娘娘让你上车。」 秦姑姑低声道:「我没事,不用麻烦娘娘了。」 张永道:「娘娘让你上车,谁能违背旨意?」 秦姑姑愣了下,擦了擦脸,确定没有失仪,这才上了李昭的车。 「娘娘!」秦姑姑上来之后先请安。 李昭听她瓮声瓮气的,嘆口气道:「你若是愿意跟我说话解闷,咱们就说说话,你若是不愿意,就坐在这里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你那车没这个清净。」 秦姑姑是跟另外几个有头有脸的宫人坐一起的,不然一个宫女,还能特意准备几辆车? 给他们安排车也是因为女人走路慢怕耽误行程。 秦姑姑抬头看着李昭,随后就哭出来:「娘娘,奴婢知道您心疼奴婢,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好像还是愿意说的。 李昭平时没觉得秦姑姑那么想念未婚夫,不曾想她这么伤心。 劝慰道:「虽然他没有等你,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宫,这人违背了一点点道义,但是平心而论,我还是能够体谅人家的,咱们也要面对现实,人家也要生活的,如果这人是我们的儿子哥哥之类,试想一下,我们也不愿意他一直等着吧?」 秦姑姑道:「娘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如果他只是另娶了,我会原谅他的。可是你不知道,他娶的是我最讨厌的一个邻居,我没入宫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女的总说家里需要帮忙,找他,我不让他去,他还说我小气。 我告诉他那女的看上他,他死活不承认,可是我进宫才半个月,他们就成亲了,您让我作何感想? 明明他们两个当时就有问题,还撒谎骗我。 进宫后我也给他写过信,问他会不会等我,他说会,这也是骗我的,难怪后来一直不回信了,他是没脸回,我却一直等。 就因为他那句会等我,我都想,我出宫之后,天涯海角找到他,现在我没有食言,一直托人帮我找,可是却见到了他和我最讨厌的女人在一起,还有一窝孩子,您说我能好受吗? 本来我就是替我妹妹进宫的,亲人这样,我觉得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其实也这样,您说我怎么能不伤心?」 所以这伤心不见得是为了一个男人,同时感嘆命运的捉弄和对家人的憎恨吧? 秦姑姑之后又说了许多她的事,现在她只需要别人聆听,不需要李昭做什么回应,李昭就静静地听着,最后秦姑姑哭累了,李昭道:「事已至此,你就安心跟我回宫吧,如果再想出宫,咱们先找个合适的人家,然后我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秦姑姑一脸认真道:「算了,我都这个岁数了,也不想再找了,跟谁都是一样,男人就是那样,也没什么好的。」 她才二十六岁,在现代正是好时候呢,虽然古代可能没那么合适的了,不过秦姑姑很喜欢小孩,李昭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哪怕是离异二婚的男人,只要人好也是可以。 只是可惜张公公是个太监。 李昭帮秦姑姑的打算她没说,因为最终还是要老秦同学自己同意才行。 胡天明只是另娶了,还情有可原,这件事李昭也不能下令惩罚胡天明,当然,她可以让胡天明休妻一定娶了秦姑姑,但是那么做有什么好处吗?对谁都不好。 好在秦姑姑自己也想的开,哭了一会就好了。 胡天明就像一个过客,在众人心中只留下一点涟漪,风静了之后涟漪都没了。 ……………… 很快又到了晚上,也碰见了驿站。 本来两个人都和好了,李昭以为杨厚照会跟她一起吃饭,但是她在房里等呀等,那小子也没来。 晚上的时候还不来,李昭心中怪异,莫非是改邪归正从此不近女色了? 显然不可能。 李昭让秦姑姑去把杨厚照请来。 杨厚照坐在自己房里生气呢,好事被奴才打断,想继续,自己在媳妇心里却还不如一个奴才。 秦姑姑一来这气像火上浇油:「不去,朕还没跟她和好。你们两个好去吧。」 秦姑姑:「……」
第六百零九章 杨厚照怀疑 秦姑姑是实在人,回来告诉李昭:「娘娘,万岁爷让咱俩好。」 李昭:「……」 杨厚照可是皇帝,不说皇帝多了不起,但是他可以掌控天下资源,他可以有无数女人,可是因为跟她冷战,宁可用五指姑娘也没说找女人,这份情谊,李昭始终记得,所以她今晚本不想苦着小皇帝,但是这个小男人也太小气了。 李昭抿嘴一笑:「咱俩好就咱俩好,秦姑姑,晚上一起睡吧。」 秦姑姑以为帝后还在闹别扭呢,正好她还有很多话要跟娘娘说,所以就同意了。 二人洗漱完换了衣服上床,吹灯睡觉,不在话下。 杨厚照等了一会李昭都没过来哄他,随后一问张永,他的皇后跟宫女一起睡了。 杨厚照气的指着张永鼻子骂:「那个老宫女,朕不说让你好好看着吗?你不是对人家有想法吗?她今天正好不痛快,你这时候不哄她还想什么时候哄? 最后你把她弄到皇后那里去了,你说吧,你怎么赔朕?」 张永:「……」 容他好好捋捋万岁爷到底什么意思。 *** 杨厚照不能腆脸把宫女赶走,只好自己胡乱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想到那个李昭亏待自己的小豹子就生气。 启程的时候跟张总说:「朕自己坐一辆车,你去告诉皇后,如果再不来哄朕,他就完失去朕这个帅气的相公了。」 张永:「……」 让人哄都说出来了,谁哄他? 张永去给李昭传话的时候道:「娘娘,万岁爷说他不过来了,您要是无聊,请您去前车说话。」 李昭叫张永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杨厚照不会这么说,她的男人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吗? 淡淡一笑道:「好,公公告诉万岁爷,本宫无聊的时候就去了,不过现在并不无聊。」 同时心想,小皇帝,这回还还制服不了你?那我就随你性好了。 帝后二人这是暗暗较上劲了,张永两边都不好传话,叫苦不迭,心想你们早晚要和好,何必难为我这老骨头? 杨厚照等了李昭一会,这人真的没来,他不好立马认输,心想我中午停下来吃饭的时候再去找她,就有藉口留在那边了。 想完,很是为自己的聪明财智感到骄傲。 李昭这边倒是什么都没想,吃吃喝喝看看书,就困了。 眼前是四面环山的深潭,一池潭水如一块无暇的碧玉,静静地镶嵌在飘渺云雾间。 杨厚照接了一个小内侍的竹篙,自己撑着一只小舟摇盪在潭水之上,起初他表情十分怡然自得,可是突然轰隆一声,那潭水起了莫大的浪花,小舟开始没有方向的在原地打转,杨厚照站在小舟上如摇摇欲坠的风筝,来回的晃悠。 李昭急的不行,在岸上拼命的喊,让他回来,可是他好像听不见,依然在小舟上东歪一下,西歪一下。 终于,杨厚照大叫一声,噗通一下掉在水里了。 李昭倏然惊醒,回想起来,又是一个梦。 为什么这几天总是梦见杨厚照落水呢? 杨厚照跟别人不同,落水估计就是死期。 李昭一想到杨厚照英年早逝,心就跟被刀剜了一下一样。 这样一个薄命人,她哪里还捨得跟他生气?她还要什么面子? 李昭叫停马车,然后匆匆下了车去找杨厚照。 杨厚照正在车上打瞌睡,突然听见媳妇喊他,高兴的把小脸从车门中露出来。 「哎呦,你不是不看朕吗?怎么来了?终究是被朕的英明神武折服了吧?怎么也放不下。」 说完他才发现李昭脸色惨白如纸,问道:「阿照你到底怎么了?」 李昭总会想到他吐血的场景,笑的勉强又苦涩,道:「人家就是被万岁爷的英明神武折服,万岁爷,臣妾请求跟您一辆车,一直呆在一起,请您准许。」 杨厚照虽然有疑问,但是不能把李昭放在外面挨冻啊,赶紧把人叫上来,然后让李昭坐在他的腿上,抱着她问道:「阿昭,到底怎么了?」 李昭很想把自己的身世和杨厚照的命运都告诉他,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杨厚照自己就能警觉,不靠近危险了,可是她的来歷真的能说吗? 说了别人信不信?不信别人会怎么对她? 她更怕杨厚照看她是怪物。 李昭努力告诫自己不能说,她趴在杨厚照怀里道:「就是万岁爷一直都不找我,您知道我的心意,还真的冷淡对待我,我心里难过。 万岁爷,人家方才又做梦你掉水里了,你今后千万答应我,永远都不靠近水源。」 说完真的哭了出来。 不就是一个梦?! 杨厚照本来不信她的邪,可是被李昭这样一哭,心都乱了,哪里还顾得了真假? 急忙哄着李昭不许哭,用嘴把李昭的眼泪吻干。 这一吻下来,李昭也有动情,本来悲伤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 杨厚照手探进里面的衣服里,笑道:「昨天没成的事,阿昭你今天给朕吧,馋的紧。」 杨厚照现在就是要她命她都给,只要他高兴就行。 李昭突然变得羞答答的,这是她极少见的表情。 「那万岁爷请怜惜,毕竟不是屋里,车里闹出大动静让人笑话我。」 就是无声他都能忍,就为了现在,这样红扑扑小脸的李昭,杨厚照看的痴了,下一刻勐的把人抱在自己的双腿上,撤掉李昭的裤子:「阿昭……」 *** 一场无声,刺激,极其满足的人体盛宴就真的结束了。 杨厚照慵懒的靠在车厢上,一只大手揽着李昭的腰,让她在自己怀里休息,他自己也闭着眼睛回味方才的一切。 想着想着,杨厚照倏然睁开眼,还是不对,李昭多么倔强的人,怎么就突然向他投降了?即便是做梦害怕了,可是方才欢好,李昭也跟以往不同。 在房事上李昭总是很懒,喜欢享受,方才却他怎么要求她都满足他,带着牺牲的意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厚照百思不得其解,正要问李昭,马车又停下来了,张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万岁爷,娘娘,前面就是冰面了,行车会慢,奴婢和主子知会一声。」
第六百一十章 躲过一劫 四水镇就是因为环水得名,只有一条路是通往京城的,不过那是夏天,冬天冰面结冻,过往的人都从冰面上走,到达临县,可以少走一天半的路。 杨厚照听了很兴奋,道:「等着,朕要去走走。」 北方长大的人,谁还没在冰上打过滑? 杨厚照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了,可是那时候他身体不好,冬天父皇不让他出门,甚至都不让大臣拜见,文官们就说是父皇溺爱他,其实不是的,他也很想出门啊。 现在有机会了,杨厚照抱起李昭:「阿昭,咱们下去走走。」 李昭莫名就想到了梦境,她张张嘴,但是一想这是寒冬腊月,冰面冻得结实,应该没什么事。 她和杨厚照下车来看,大队人马已经在河面准备,有骑兵在给马蹄子包麻布。 冰面上有积雪,也有许多脚印,可以看出经常有人从上面走动。 杨厚照下了车就要撒谎,拉着李昭的手道;「阿昭,咱们走着过去。」 李昭脑袋中倏然又出现杨厚照吐血的画面,这绝对不是好兆头,李昭拖住杨厚照道:「万岁爷,咱们不要从这上面走了,绕路吧?」 杨厚照不解道:「为什么?据说可以少走一天半路呢。」 绕路不是关系到她一个人的事,要耽误大队人马,李昭实在找不出来什么藉口,最后道:「臣妾就是害怕,因为做梦了,害怕冰面炸裂,咱们掉进去。」 杨厚照笑道:「现在是九天,最冷的时候,你怕什么?不然朕背着你,咱们一起走好不好?」 李昭还是摇头:「万岁爷。」 她声音带着哭腔的恳求,杨厚照一下子就吓坏怕了,忙道:「好好好,不走就不走,咱们都不从这边走了。」 杨厚照拉着李昭回到马车上,然后叫着张永:「更改路线,不要从冰面上走。」 张永微愣,道:「可是前面已经打点好了,接驾的都准备好了,换路线的话,前面的镇子,不知道万岁爷驾到。」 杨厚照道:「那无妨,也不用告知了,咱们就当微服私访,好了,换路。」 皇上的口吻不容置喙,张永把命令传下去。 可是很多人都准备好了,还有一些步兵,地位高的人当然坐车骑马,走什么路都没有那么累,但是步兵绕远,可要多走出一天半,那是实实在在的体力。 于是队伍中难免有抱怨情绪。 随后大家听说是皇后害怕,不让皇上从冰面过,就开始抱怨皇后多事,也有人说恃宠而骄。 这些声音帝后虽然听不见,但是经过别人的嘴,总能感受得到。 杨厚照坐在车里,听到张永报告这样的负面消息,脸上十分不痛快,黑着脸对张永道:「传令下去,谁再敢污衊皇后,就不要走了,直接在冰面上站到死吧。」 李昭本想劝劝杨厚照不要惩罚人,后一想,杨厚照其实十分心软,也就是吓唬吓唬大家,她脑子都是不好的画面,也就没心思管别人了。 张永去传令,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冰面裂了,裂了。」 「掉进去人。」 队伍是绕着冰面在岸上走的,所以距离并不会远,冰面上有风吹草动当然立即就能知道。 张永骑在马上回头看,什么都没看见,他叫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队伍最后面的人来传话:「有两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从冰面走,掉进去了。」 张永一听可能有人命,下令队伍停下,命令十个人去救人,其实在他没下令的时候,走在后面的人已经有人过去了。 杨厚照和李昭发现车停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厚照看李昭一直心神不宁,搂着她的肩膀道:「不要担心,一会张永就会来回话。」 过了一会,果然是张永的声音:「万岁爷,娘娘,冰面开裂,有两个小孩掉进去了,正是咱们方才要走的地方,咱们人还多呢,这要是真从那里路过,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事,好悬,多亏了娘娘。」 杨厚照诧异的看向李昭,李昭也好意外,摸着胸口道:「我就说我一直做这个梦,原来是老天给我的指使。」 可是老天为什么在这时候给他指使?歷史上杨厚照还有很多年可以活呢,总不能现在就要死了吧? 李昭说完自己又觉得后怕,人生有很多时候,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何况她已经改变了那么多的歷史,也就是说,杨厚照可能随时都有危险,而她竟然还想着要离开他。 见李昭看着自己发愣,杨厚照以为李昭是害怕,笑道:「阿昭是咱们队伍的福星,这不都没事了吗?不怕不怕,晚上朕好好奖励你。」 他说完眨眨眼睛,样子轻浮顽皮,李昭都气笑了,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到那种事。 她是真的担心他担心的不行,就怕他这辈子还有水灾。 李昭想了想道:「看吧,说明我做的梦是真的,万岁爷,您可记住了,以后绝对绝对不许玩水,滑冰也不行,不然让我知道,我可会非常非常生气。」 李昭刚刚帮杨厚照避过一灾,杨厚照想了想,发现挺心有余悸的,而他的女人这么担心他,他当然不想阿昭生气。 忙不迭的答应:「朕都听你的话,绝对不玩水,也不滑冰。」 说完又道:「这回好了,再没人说皇后娘娘事多了。」 李昭也嘆口气,那倒是,现在大家都要感谢她吧? ………… 两个孩子被及时就下来了,附近也有村民赶到,听说是皇上的人救了孩子,村民们感恩戴德给皇上磕头。 张永问杨厚照要不要把人带过来问话,杨厚照让张永赏了一些吃的给两个孩子压惊,村民就不见了,他们继续赶路。 这回启程,因为有冰面裂开的真实事件,再没人对皇后微词,老老实实的赶路,甚至比之前脚步还加快些。 这样在下午,就到了前一个镇子,永昌镇。 现在走的路线是来时路。 杨厚照记得这个镇子,对李昭道:「街上有种小吃,绿绿软软还带陷,朕带你去吃,咱们慢点走。」 杨厚照爱吃甜食,李昭心想应该就是糍粑打糕之类的糕点,其实很常见,但是他喜欢嘛。 李昭点头:「那咱们下去看看。」
第六百一十二章 贞洁牌坊 永昌县的别名也叫贞洁县 皇上说完路过永昌县城,就有文官过来给李昭介绍永昌县城的民风。 那官员正好是吏部的,知道的非常详细,道:「永昌县县令来此地已有三年,这三年中,永昌县从一个民风彪悍的县城,变成了民风严谨,民众做事有章可循,有理可据的地方,都是县令的功劳。」 李昭听着不怎么对劲,问杨厚照:「什么叫民风彪悍,什么叫民风严谨?一个人的治下好不好,不是看土地增加了多少,人口增加了多少,赋税收了多少,老百姓过的好不好吗?」 杨厚照低声道:「这个县朕有印象,女人特别贞洁,一年就立了五十八块贞节牌坊,韩县令在这三年,已经有一百多块了。」 李昭听了十分不高兴,原来这县令的功劳,是靠女人牺牲自己的性生活得来的啊,难怪这吏部官员说的摇头晃脑与有荣焉,赶情不是关他们的***。 可是全国人民都认这种功绩,她也没办法。 李昭不爱听了,那官员还让杨厚照嘉奖县令,李昭捅着杨厚照的手背,不让他答应。 杨厚照了解李昭,见她使小性子又那么可爱,对官员道:「你让他把治下土地增加五分之一就行,朕就奖赏他。」 官员明白了,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灰熘熘走了。 这官员离开马车前,就去找张永,说的就是韩县令的事。 张永在官员中人缘比较好,因为皇上爱胡闹,有时候不分是非,张永是个好的,总能劝慰皇上。 那官员道:「皇上好像不喜欢韩县令,一会路过县城,公公用不用派人提前跟县令只会一声?」 其实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上面有巡抚到访,总要提前知会一声,让下面做好接待工作。 他们这是临时改变路线。 张永道:「皇上说了不用通知,就当微服私访,这怎么好去通知,再说那个韩县令不是为人严谨正直,不是学理学的,他有什么东西怕皇上知道吗?」 可能没有吧? 这吏部官员也只是提醒下张永,他跟韩县令无亲无故,听张永说皇上都下令说微服私访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张永到了别,就回自己的马车里了。 张永也没当回事,带着队伍继续前进,眼看着还有二里地,就到了永昌县了。 ……………… 二里地外的永昌县衙,县令韩彬还不知道皇上马上要到了,年底,他正在写一年的政绩总结,好拿给吏部考核。 当写到今年增加的贞节牌坊数量的时候,韩彬想了想没有立即落笔。 问着县丞:「街东潘家到底要不要请贞节牌坊?」 县丞道:「那乔氏要改嫁,不肯立,她婆婆也支持她,说不立。」 乔氏就是潘家的儿媳妇,今年三十岁,守寡五年,有个十岁的儿子,乔氏也在照顾婆婆,一家三口,有十余亩田地,殷实人家。 「真是寡廉鲜耻。」听闻乔氏还想改嫁,韩彬一下子就怒了。 一个县贞节牌坊的数量,可以当作政绩跟朝廷邀功。 以往都是江南的多,但是自打韩彬当了七品县令之后,永昌县每年的贞节牌坊数量,就超过江南了。 不过很多寡妇都是以前就在的,但是没请封立而已,韩彬这几年都帮他们请了。所以寡妇的数量不可能一直持续那么多,今年就明显减少,全县老幼加一起,才有二十八个。 也就是最多能请二十八个,别说跟江南比,跟韩彬自己以往的功绩比都差了一节。 就这样,还有人不想立。 韩彬叫着县丞道:「你也不用再劝乔氏了,她不是要改嫁?可以,把她的土地和铺子全部收了,交给潘家的远房亲戚打理,让她净身出户的改嫁,不知廉耻,寡妇还想再嫁,那就什么都别要。」 县丞为难道:「可是大人,那潘大爷没什么亲兄弟,乔氏还有儿子,也一直照顾婆婆,按律法,不能没收她的产业,那是她儿子的。」 韩彬道:「不守妇道的女人不配有产业,一个不守妇道的母亲,能教好儿子吗? 本官说了,把他的产业给潘家的远房亲戚,乔氏的儿子如果一直被乔氏带,早晚要不知廉耻,一併都给亲戚养。」 县丞还是有顾虑:「乔氏性格暴躁跋扈,她闹大了怎么办?」 「闹大?她要改嫁的寡妇还敢闹大?那就更不知道廉耻了。」 「是。」 韩彬突然笑了:「再说,本官是父母官,这里本官最大,她去哪里闹去?闹本官也不怕,不知廉耻的女人就应该什么都不给他,百姓知道了更好,杀一儆百他们就再不敢改嫁了,本官就怕她闹不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县丞也不好再劝,他走了一会又回来「大人,听闻皇上要回宫了,现在去惩治那个乔氏好吗?」 韩彬哼道:「皇上也不会从这边走,就现在去,本官等着她知错就改呢。」 ……………… 县城的驿站在城外寺庙旁,今日时间充裕,大队人马扎营,杨厚照带着李昭和几个亲密下人去街上逛游。 因为是下午,天气又冷,街上走的人不多。 李昭看街上建筑都不新,行人的精神风貌也不活泼。 一个地方乃至一个国家,大家过的到底好不好,看街上人的脸就知道。 想来有一段歷史称之为盛世,可是百姓都昏沉麻木,个子矮小瘦弱,有照片和画作为证,这能叫盛世吗?倒是看出压迫了。 那时候也确实是中国人民最麻木的时候,能活着可能就是主要任务,至于为什么活着,估计不知道。 好在中国人民觉醒的也快,只要有人带头吶喊,瞬间换个风气。 李昭看这个小城就很那时候差不多,什么严谨民风,怎么感觉死气沉沉? 不过杨厚照一直在找吃的,张永那更是,已经停不住脚步了,哪里还管的了其他? 李昭暂时没有多言,跟着大家一起走。 到了城中心的街道,这里的气氛比方才热闹也活泼一些。 卖小吃的分布在街道左右,张永已经感觉自己手不够多了。 杨厚照也找到了他的零嘴。 「阿昭,这里……」 李昭去了杨厚照身边,突然,他们左边的方向,传来吵闹声。
第六百一十四章 路见不平 街上的人全围着吵架的地方去看了。 张永和谷大用怕皇上有危险,好吃的都不敢拿了,寄存在摊位上来找杨厚照。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咱们去看看。」 李昭一看人太多,不见得他们能挤进去,就跟杨厚照道:「让他们先去看看,咱们听听,如果值得看再看,不值得看就不看了。」 杨厚照想了想,歪头道:「那如果……爷说一定要去看,你陪不陪我去?」 他语气有点小霸道的不甘心,更像是撒娇。 李昭道:「大爷如果真的想看,那咱们就去看。」 杨厚照蓦然笑了,拉着李昭的手道:「阿昭,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呀?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不习惯。」 李昭道:「那你喜不喜欢嘛。」 李昭说完眼睛笑成一条甜甜的缝隙,杨厚照心都化了,道:「当然喜欢,你说不去就不去,爷也听你的话。」 张永:「……」 又忘了打的冒烟的时候了,他拉着谷大用道:「咱们去,不然我这鸡皮疙瘩掉一地好,」 谷大用点头:「我也正想去看看。」 他二人走了不一会的功夫,谷大用回来禀告:「爷,有个妇人说官府抢她的孩子和地,跟亲戚吵起来了。」 李昭道:「官府抢东西,怎么跟亲戚吵起来了?」 杨厚照看着谷大用:「说清楚了。」 谷大用道:「奴婢听的就是稀里煳涂,还要问问当事双方才能知道。」 李昭看向杨厚照道:「既然和官府有关,咱们去看看。」 杨厚照对谷大用道:「去开路。」 等李昭和杨厚照挤到前面位置,一个穿着蓝色段子面棉袄棉裙的妇人正在破口大骂:「今天谁敢带我儿子走试试?你们一窝子黑心肝的畜生,潘大朗病重的时候你们有来看过一眼?婆婆一年到头你们孝敬过一次,都快出五服恬着脸来分我家平哥的家产,也不怕天上掉馅饼把你们砸死。」 对面的是一男一女,那男人站在女人身后,女人道:「嫂子这话找县太爷说去,县衙这么判的,谁让你耐不住寂寞要改嫁呢?改嫁了就不是我潘家的人,平哥是姓潘的,当然要留在潘家。」 他们吵架的地方是个杂货铺门口,门口有个穿着黑色狗皮袄的老妇人,妇人道:「是我同意让老大媳妇改嫁的,我们老大媳妇上孝敬老人,下养育孩儿,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我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受累,有人愿意帮她,就改嫁了,我一个当婆婆的没说什么,你们算哪门子的亲戚来管我家的事。」 「二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县太爷判的……」 李昭和杨厚照已经听的差不多了,再问问左右,明白是县太爷为了政绩,不准寡妇改嫁。 杨厚照之前还鼓励过寡妇改嫁呢,现在这县太爷是要跟他对着干了? 杨厚照气的剑眉立起,叫着张永:「你去,把韩彬给爷叫来,爷要问问他,是不是爷的话他也敢反对。」 张永留下古大用保护皇帝,自己带人走了。 而街道这边,对面的谈不拢,已经开始抢人动手了。 对方人多,李昭间老人的什么侄子,把老人推倒了,她再也忍不住,喊了声:「助手。」 「助手。」 就在她喊完的同时,杨厚照也喊了一声。 李昭看向杨厚照,原来在这种事上,他们也是心有灵犀的。 因为有人阻止,周围短暂的安静下来。 接着那乔氏对面的女人问道:「你们谁啊?管我们的家事。」 李昭先把来人家扶起来,然后看向那女人道:「我们就是有良知的正常人,真的说出身份怕会吓死你,你们就算不是人,也总要点脸吧?这么多人呢,做做样子也不能碰老人不是?」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走到李昭身边给李昭撑腰,但是毕竟对方是女人,他不好说话。 对面的人是乔氏的丈夫潘大的远方堂弟夫妻,其实已经跟潘大是一个祖太爷了,真的离得非常远。 男的人叫潘小龙,妻子郭氏。 郭氏见李昭等人穿着不俗,有一点胆怯,但是对方口音确感觉离自己有些远,这又让她壮了胆子。 她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过路人不要多管闲事。」 杨厚照这时道:「强抢民财,这是国事,不是你们的家事,你先不要吵,这件事官府会有人解决。」 乔氏正在检查婆母有没有受伤,听了有些意外的看着李昭和杨厚照,想问对方是什么人,但是又觉得唐突忍住了。 郭氏看向丈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潘小龙回头找着什么东西。 原来这潘小龙夫妇是县丞叫来的,有些事官府的人出面不太好,所以还是他们亲戚自己解决的好,潘小龙是男人,有狐朋狗友,而乔氏就是寡妇,她好像有个喜欢她的男人,这几天却没在城里, 这样潘小龙夫妇想威胁乔氏就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县丞就在人群中观看呢,但是他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几个外地人。 县丞收到潘小龙的求助,从人群中走出来,上下打量李昭和杨厚照一番:「你是什么人?」 杨厚照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在场的很多人都点出了县丞点身份。 杨厚照笑道:「哦,原来是官府的人,你来的正好,过来,爷问你,方才这位大嫂说是官府判的,把别人家的财产判给了另外的人家,确有其事?是你指使的?」 县丞还在打量杨厚照,这些外地人看着不像好惹的。 他继续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厚照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打听爷的身份,爷就问你,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官府出面的?是你主使的?」 县丞害怕杨厚照等人是大人物,但是县里并没有接到什么消息,要来大人物。 县丞又看了李昭一眼,和眼前这气宇轩昂的男人一起出现,看着像是夫妻,所以应该不是官府派来的人物,上面寻访的大人是不会带女眷的。 只要不是上面就行,县丞猜测杨厚照和李昭可能是省亲的什么有钱人,不过再有钱,只要不是顶头上司,都无法干预他们县里的事,有事还有县太爷撑着呢。
第六百一十四章 县令倒霉 县丞大了胆子,道:「就是我们县衙判的,这乔氏不守妇道,不配做潘家的儿媳,财产当然要还给潘家,你们过路人别以为帮助个寡妇就是替天行道,这寡妇才不是东西。」 杨厚照气的冷笑:「好,你承认就好,爷不跟你多说,等着吧。」跟无知的人辩白是浪费唇舌。 等什么? 县丞不解,潘小龙夫妇就更不解了。 郭氏在县丞身边小声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县丞低头想了想,如果耽误了大人的功绩,自己会被惩罚和挨骂,岂能被几个陌生人给吓唬住。 他高声道:「官府怎么判你们就怎么做,有官府给你们撑腰,怕什么,先把孩子接出来。」 潘小龙夫妇有了底气,叫上人:「不用怕,有县令大人做主,平哥本来就是我们老潘家的种,把人带回去。」 他们这边刚要动手,街口突然传来破音的叫喊声:「住手,住手,本官没有说过这些话。」 众人回头一看,一个穿着蓝袍子的男人,正是县令大人,大人跑的特别快,风可能要刮掉帽子,所以他一边跑一边抱着脑袋,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后面还跟着官府的衙役,但是现在天天抓人,身体强壮的衙役们也跑不过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这是被狗撵了吗? 众人想笑不敢笑,都好奇的看着。 韩彬已经知道张永的身份,跑到杂货铺门口,抬头一看,一个英俊非凡的白面青年正站在那里,青年穿着全黑的鹤氅,头上金冠玉簪,一双眼睛亮若星辰带着桀骜之气…… 早就听说少年皇帝长的挺拔英俊,不用说了,这个就是。 韩彬正了正乌纱帽,膝盖随着软了下去,磕头道:「下官永昌县令,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竟然是皇上? 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鸦雀无声,接着众人都跟着韩彬的节奏跪下去磕头。 县丞和潘小龙夫妇吓的身如筛糠。 乔氏和婆婆对视一眼,还是老人家稳重,潘婆婆急忙对乔氏道:「还不叩见皇上,扶我老婆子跪下。」 杨厚照虚抬一下手:「老人家免礼吧。」 潘婆婆不干,道:「人生再世,能有几次机会面见圣人?我老婆子活了六十九岁,这是第一次啊,一定要给皇上磕个头。」 说着让乔氏扶她跪下,杨厚照这次没拦着她。 李昭听这老人说话不亢不卑,还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普通老婆子比拟得了的,这就难怪能支持守寡的儿媳改嫁,境界与人不同。 老人终于完成心愿,磕了三个头,乔氏把老人家扶起来。 等老人家站好了,杨厚照才看向其他百姓:「大家都起来吧。」 有人膝盖要动,杨厚照又道:「不该起来的好意思起来吗?」 韩彬又跪下去,接着县丞,潘小龙,郭氏…… 等着人都跪好了,杨厚照问道:「韩大人,你来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家有儿子,又赡养老人,你却要判走别人的财产呢?」 韩彬虽处在寒九天,但是额头和后背都湿透了。 他象徵性的擦擦额头,低声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杨厚照指着县丞:「他说的。」 县丞不断的磕头:「皇上明鑑,皇上明鑑,不关小的的事,如果县令大人不发话,小得怎么敢作这样的事? 小的还劝过大人,皇上回京,要不要收敛一些,韩大人说皇上不会路过此处,要赶紧让乔氏低头……」 他陆陆续续把韩彬做的事都说了,都不用人问,包括以前的一些事,也是吓坏了。 韩彬又气又急,可是皇上在,他也不敢把县丞怎么样。 杨厚照听完县丞的话,看向韩彬:「朕当然相信县丞的话了,没有你县太爷指路,他一个小小县丞怎么敢自作主张做这些事?」 韩彬低下头去。 杨厚照又道:「你可以觉得你冤枉,朕也可以问问当地百姓,百姓说你是什么人总不会有错,也不可能一个人冤枉你所有人都冤枉你。」 韩彬更为紧张,因为他也不知道百姓会怎么评价他。 杨厚照这时候沉下眸子道:「各位乡亲父老,朕只是路过此地,并不知道韩大人做这样的事大家是觉得好,还是不好,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觉得韩大人用产业威胁孤儿寡母,真的好吗?」 这韩彬是学理学的,所以他治下的县城,不准有违背道德的事出现,抓纪律上,他也确实兢兢业业,这很符合理学理论,也非常受一些卫道士们推崇,可是几个百姓说了下自己的感受,对这位父母官都颇为微词,因为管的太烦了,都说礼不下庶人,恨不得上茅房的姿势都要有规定。 如果只是规定就算了,百姓不执行,县令大人就会用权力欺压人。 而有些人以为皇上在问案,开始诉说自己受过的冤屈,什么他偷了他的牛不还,无处申冤,哪个药铺的大夫草菅人命……真是百态人生。 杨厚照:「……」 他如果要接手这些案子,恐怕一辈子都不用回去过年了。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听了几件事。 然后一脸失望的看着韩彬:「看见了吗?听见了吗?真正的违法犯罪不去抓,每天粉饰太平,要么就是只关心寡妇那点事儿,朕记得,你自己不就是个拖油瓶?」 韩彬是弘治年间的进士,张永怕皇上记得不准,走到杨厚照身后道:「他母亲改嫁了,是继父供他读书的。」 众人听了譁然:「自己的母亲改嫁了,还不准别人改嫁?」 「总说别人不守妇道,那韩大人的母亲岂不是不守妇道?」 韩彬脸色发白,差点晕过去,他确实是继父供的读书,可是他是韩家子弟,出人头地后他想认祖归宗,母亲却不让,是他强行认的,因此母亲说他忘恩负义。 他当官后让母亲和离母亲也不肯,害得他总是被人耻笑。 所以他才更讨厌寡妇改嫁,如果当时不是母亲改嫁,他就不用做拖油瓶,高中后只要拜祭父亲就行,他自己有亲爹,为什么要认别的男人。 女人,就不能耐住寂寞?就不怕死后会被铡刀铡成两截吗?
第六百一十五章 小皇帝被人爱戴 皇上如今又把往事重提,韩彬感觉自己像是个赤裸的人,被人看个精光,他一瞬间恨的眼泪纵横,低头给杨厚照叩首。 他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认错。 对于他的错,杨厚照已经不打算原谅了。 杨厚照对众人道:「是朕对不起你们,派了这种父母官给你们,无论是鳏夫再娶,还是寡妇改嫁,如果是出于自愿,朕都支持。 大家应该知道,朕在西北就鼓励寡妇改嫁,不然朕的军官都要打光棍吗? 你们记住,有人缺失了伴侣,这不是不详,是不幸,人家已经非常不幸了,还要让人家自己生活?你们知道一个女人自己生活有多难? 大老爷们死了老婆都知道赶紧再找一个,照顾自己的生活,女人死了家里的劳力,却让她自己扛起一片天? 这就是你们读书人所学的正义吗?这就是你们读书人所倡导的天下为公是为大同?你们都白读了圣贤书,没读出一个好人。」 杨厚照强压了下怒气,厉声道:「所以朕再次下令,永昌县以后的贞节牌坊一个也不准申请,朕也不许别人标榜女人守节,寡妇,愿意改嫁就改嫁,别说官府,父母都不准拦着。」 韩彬的身子有些瘫软,然后又跪直了,周围的百姓又跪下去,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杨厚照就站在这众人之间,挺拔的身材,气宇轩昂。 李昭心想怎么说的这么好了?说的真好,像个大人,她心跟着与有荣焉的笑。 接着杨厚照让韩彬开堂,先把百姓的案子审理完,然后又对张永下令,年后派新的知县来接替韩彬,革除韩彬的职务,永不留用。 也就是不用你了,但是你最后还的把手头上的活干嘛。 韩彬虽然觉得委屈,但是周围没人帮他说话,只好遵循,还得谢主隆恩。 杨厚照接下来要处置潘小龙夫妇:「县令再说的花言巧语,你们也应该知道,律法严明有规定,乔氏有儿子还赡养婆婆,家产怎么都轮不到你们,你们现在来抢孩子夺家产,是处于哪方面的公里?」 两个人除了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杨厚照看向韩彬:「他们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欺负孤儿寡母,好,罚他们一百两银子给乔氏,不是愿意养乔氏的孩子吗?不用出力,拿钱就行了。」 一百两? 郭氏直接就抽过去了。 周围的人纷纷叫好,可是韩彬不得不出来说句话:「皇上,他们可能拿不出这么多钱。」 杨厚照蹙眉:「一百两都拿不出?」 皇帝当然有钱了,一百两是零花钱,他就觉得别人也都有钱,李昭道:「就罚乔氏一年的税务都由着潘小龙出,税务官记下了,再收乔氏的税,就找潘小龙要。」 那也不少了,潘小龙扶着妻子,叫苦不迭。 韩彬这次不能再求情了。 杨厚照接下来又惩罚县丞,一味媚上,虽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是也不能饶恕,打十个板子让他学会正直,不过官职没有摘掉他的,到底比韩彬还幸运。 这一些系列人杨厚照都处置完了,让韩彬带着这些人回衙门。 他和李昭,也要告辞了。 可是大家好不容易才见到皇帝,皇帝人还这么公道,都不愿意让皇帝走,不仅原来的百姓不愿意,后来又有许多人听说街上皇帝来了,赶来观看。 杨厚照一时间难以脱身了。 乔氏和潘老太太趁着这个功夫给杨厚照磕头,二人都热泪盈眶的:「感谢皇上,皇上是好人啊!」 杨厚照悄悄拉着李昭的手笑了,皇上当然是好人了,皇上如果不是好人,那国家成什么样了? 杨厚照让张永给乔氏二两银子,乔氏起初死活不收:「皇上能帮助我们孤儿寡母要回产业,已经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怎么能要您的钱?」 杨厚照看了一眼李昭,然后笑道:「您不是要成亲了吗?这是朕和皇后送的贺礼,祝您百年好和早生贵子,将来让孩子好好读书,为民造福,别读的跟韩县令一样好坏不分六亲不认。」 周围的人都笑了。 乔氏再次热泪盈眶,看着手中的四个元宝,感觉情谊比山重,本来她是寡妇,经常被人看不起,有皇上这些话,以后大家不仅不会歧视她寡妇改嫁,还会羡慕她,以后有想改嫁的寡妇,想到她的事,也不用瞻前顾后了,就像皇上说的,她们已经非常不幸,也只有皇上能体谅他们,皇上是个好人。 乔氏忍不住连连道谢。 杨厚照风头出够了,天色也不早了,他看着红火的夕阳,这下真得走了,叫着张永古大用:「开路。」 「皇上,皇上……」 这回不管大家怎么留,皇上都不呆了,跟皇后朝众人挥手,然后消失在街头的夕阳之中。 ***** 回到驿站,吃完饭杨厚照就迫不及待抱着李昭回房,然后问道:「阿昭,朕今天的表现好不好?」 原来是为了邀功这么着急啊。 李昭道:「好,万岁爷怎么说的那么好呢?应该让那个的大臣们都听听,说的振聋发聩,完全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杨厚照嘟起嘴道:「朕一直说的都好,就是你以前没关注朕。」 李昭勾着他的脖子道:「那肯定是臣妾不好,我们万岁爷怎么这么优秀呢?臣妾以前还想离开万岁爷,肯定是冲撞了五通神了。」 她这就是为她之前的行径道歉了。 而李昭是个多嘴硬的人? 杨厚照听的眼睛一亮,抱紧了人道:「阿昭,你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离开朕了?」 李昭点头:「当然,拿着棍子赶都不走了。」 杨厚照道:「那如果朕喜欢别的女人了呢?」 李昭:「……」 她眯起眼睛道:「万岁爷,好好的说话不好吗?」 杨厚照哈哈笑,这个醋罈子,还什么拿棍子赶也不走,就是爱吃醋。 杨厚照最喜欢李昭斜着眼睛看他了,娇俏无比,他把李昭往床上一推,道:「朕得用行动告诉小昭昭,朕就喜欢她一个人。」 两个人就势就滚到一团,突然间张永的声音又响了:「万岁爷,娘娘,有事求见。」 杨厚照:「……」 「朕早晚要把这个不会看脸色的东西砍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又是上辈子的缘分 张永拿着一个不算精緻,但是擦拭的十分干净的盒子进来。 然后呈给李昭道:「这是那个潘婆婆和乔氏送来的,说是特意找他们街上的送子娘娘绣的,要送给娘娘当礼物。」 李昭看向杨厚照:「送子娘娘?」 杨厚照也很好奇,让张永打开来。 张永面向二人打开盒子,杨厚照眼睛一亮,里面是个肚兜。 李昭也看见了,红色肚兜正面朝上,摺叠的地方正好露出一个年画娃娃的小脸,娃娃绣的白胖白胖的栩栩如生,竟比宫里的绣娘手艺还巧,元宝鲤鱼富贵花点缀四周,真是可爱极了。 这永昌县城里有个绣娘,专门绣娃娃的,据说多年不孕的夫妻,只要在她哪里求一副绣像,很快就能有孩子。 张永给主子看完东西,又把这一段给二人讲了。 李昭听了嘆息一声,看来她和杨厚照不能生育的事,不光宫里着急,连民间百姓都有所耳闻,潘婆婆和乔氏才见了一面,就知道她现在最想要什么。 杨厚照把张永打发出去,将肚兜罩在李昭胸前,然后道:「真好看,这娃娃长得像阿昭,阿昭,你穿上给朕看啊。」 接着杨厚照就怂恿李昭换衣服。 李昭看他脸上都是贱兮兮的笑,知道他想的又是另外一码事,李昭把杨厚照拉到身边坐下,然后道:「万岁爷,咱们今天好好谈一谈。」 杨厚照知道李昭想说什么,道:「有什么好谈的,反正朕护着你就行,朕不在意。」 李昭道:「万岁爷,现在不是不想的时候啊,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回宫,你说出来这么久,还是没有怀孕,母后也不会让我回去啊,您就不担心到底怎么办?这个问题横亘在咱们之间,迟早要出问题的。」 杨厚照手里玩着肚兜,一脸扫兴道:「那你说怎么办?说不定你今晚穿上这个娃娃,咱们今晚就有孩子了呢。」 李昭犹豫一下,最后小心翼翼道;「万岁爷,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如果是您不能生育,咱们怎么办?」 杨厚照抬头看着李昭,李昭的目光有些躲闪,就好像十分确定一样。 杨厚照蹙眉道:「阿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啊?」 李昭道:「我就是想找个人来啊,母后说是我不能生,我想推给万岁爷,我什么也不知道。」 杨厚照却有点不太信。 其实杨厚照自己心里也很忐忑,李昭就他一个男人,到底能不能生不好说,可是他除了李昭,以前可有过不少女人,他十五岁成人,十六岁开荤,混到十八认识李昭,少说也有两年光景,其中有很多女人,正经不正经的都有,可是都没怀孕。 这难道真的与他自己无关吗? 杨厚照道:「阿昭,你要是知道什么事,就跟朕说。」 李昭摇头道:「万岁爷,反正咱们得做做打算吧,不然过年回家这关就过不了。」 但是做什么打算?李昭自己也没有办法,她就是不怀孕啊,这个可能只有送子观音能救得了她了。 杨厚照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抱个孩子回去,转移母后的注意力,她有别的事要管,就不会管你了。」 李昭:「……」 抱谁家孩子啊?就是抱个孩子回去,王太后也不会相信是她生的,内阁也不会承认。 李昭还要反驳杨厚照,杨厚照捂住她的嘴道:「反正有朕护着你就是了,大不了朕就告诉母后,确诊了,就是朕生不了,让她伤心去吧。」 李昭:「……」 「万岁爷您真的要这么做?」 杨厚照点头:「嗯,就这么做。」 说完就去扒李昭的衣服:「换衣服换衣服,朕要看你穿这个……」 李昭被他缠的也说不了正经事了,他们玩一会,李昭突然有个想法,将肚兜比划在杨厚照身上:「万岁爷,不然您穿给我看啊?我天天穿肚兜,这有什么好新奇的。」 他穿才新奇。 杨厚照:「……」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心里还想跃跃欲试呢? **** 通过半个月的行程,队伍终于到了宣化府。 杨厚照已经给王太后送过消息,会带着李昭一起回宫,于是在杨厚照到了宣化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自王太后的回信,就说她不准。 如果杨厚照一定要让李昭回宫,她就要对外宣布,皇后出宫了半年,废后。 杨厚照看的心烦,现在他的阿昭都不跟他闹别扭了,老娘扯后腿。 杨厚照把书信撕了,告诉张永:「不要跟娘娘透露半句。」 张永心想那就出了那半句,都透漏? 当然,他没那个胆子,想想就算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宣化的驿站,杨厚照读书信,所以在另外一间房,李昭不在,张永刚答应完,外面古大用来通报:「万岁爷,江彬求见。」 杨厚照一直都很亲近江彬,不过江彬不是内侍,最近也没打仗,一直行路,所以就离的远一些。 突然听见这个人求见,杨厚照很高兴:「这不是到了他的地盘了吗?让他进来吧。」 宣化确实是江彬熟悉的地方。 江彬来找杨厚照,也正是为了此事:「万岁爷,这城里有个马家,地方大,院子深,是微臣的好朋友,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万岁爷可愿意赏脸,到马家歇歇脚?」 所有人都知道杨厚照爱玩,不然在西北的时候也不能住在王家了,就是经常有大臣们请他喝酒。 不过因为有王家的前车之鑑,杨厚照这次不打算去了。 江彬就说了他这个朋友,叫做马昂的一些趣事,也是个武官,特别有力气,能够举大石头。 杨厚照最喜欢勇勐的武将,一听心头便活了,道:「让马昂备下酒席,朕这就过去。」 江彬大喜,高高兴兴下去准备。 杨厚照这边也吩咐张永古大用:「多带几个人,朕带你们见世面去。」 张永古大用也爱玩啊,答应着下去安排人手。 杨厚照这边想了,回到后院去找李昭:「阿昭,朕晚饭不过来吃了,要出去串门去。」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一个孕妇 李昭因为刚到驿站不久,睡了会,刚从床上起来。 她坐在床上发呆,听了杨厚照的话,眨眨眼:「不回来吃饭了?」 刚睡醒的小儿,头髮略微凌乱,瞪大的眼睛和嘟起的小嘴天真烂漫如小小孩童。 杨厚照坐在床边亲了李昭额头一下。 然后道:「是去个武将家里,都是爷们喝酒,不好带你去,不过朕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朕被别人拐跑。」 李昭点头:「多带几个人,把太医也带去,你的身份不同,你要保重身体,国家还要等着你治理呢,所以不要玩危险的东西。」 带上太医,也是避免下毒事件。 杨厚照感觉没人敢这么大胆,但是以往他去赴宴,也都会听李昭安排,他很喜欢李昭的叮嘱,不会让人感觉是要绑架他,约束他,能听出的全是关心。 他点点头:「知道了,就去马家,很快就回来了。」 李昭张张嘴:「马家?」 杨厚照问道:「怎么?你听过马家?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昭的表情就是十分不对劲,但是杨厚照这么问了,李昭不知道怎么解释,正好张永和古大用来接人:「万岁爷,都准备好了,可以起驾了。」 杨厚照看向李昭:「阿昭,朕出喝酒去了啊。」 李昭点点头:「早点回来。」 杨厚照走后,李昭对着空气不可思议的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给忘了,这里是宣化府,宣化有个马昂,是江彬的好朋友。 歷史中记载江彬为了讨好杨厚照,就把杨厚照请到马昂家里去,正好马昂有个神仙一般的妹妹,杨厚照在喝酒的时候看见了,所以就把这位马女士接回了宫中。 其实这种事杨厚照干的多了,官员们都知道自家皇帝喜欢什么,所以为了往上爬,为了讨好万岁,牺牲家里的女人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 但是,这位马女生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怀有身孕,进宫的时候刚好三个月。 也就是杨厚照把孕妇直接弄宫里了。 杨厚照荒唐的名声跟这件事有很大关系,因为当他知道这位马女生怀孕了之后,不仅不把人送出宫,还告诉心腹太监,不许对任何人说。 是杨廷和突然发现有个孕妇,一问之下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并不是皇上的啊,但是皇上不送走。 李昭猜测,杨厚照那时候是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了,就想借鸡生蛋,但是大臣不干啊,杨廷和和张永趁着杨厚照出宫之际,把马女士给杀死了,等杨厚照回来之后说人生病死了,杨厚照嘆息一声也没说啥。 但是这辈子杨厚照和她关系那么好,李昭不知道江彬还会不会给杨厚照介绍女人了,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不会,所以这次是不是只是普通的聚会呢? 杨厚照那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经吃的没什么意思了。 马昂道:「小的给万岁爷准备了杂耍,是个双生子,两个人能在钢丝上行走,请万岁爷过目。」 杨厚照现在对这些东西越来越不感兴趣了,不如打仗有意思。 他摆摆手:「没有别的?」 别的? 马昂看向江彬,同时江彬也看向马昂点点头。 马昂回头对下人交代了什么,不多时,屋里靠着左边隔断的地方摆了个屏风,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女子穿着红色的纱裙,身材窈窕,肌肤雪白,圆圆的小脸如满月,一双杏眼若水映波,举手投足间尽是温婉姿态,光看眼睛就觉得楚楚动人。 女子叫了声哥哥,抬头的时候却吓了一跳的样子,然后赶紧回到屏风后。 屋里因为女子的出现有过短暂的静谧。 马昂等人走了之后忙解释道:「是舍妹,不知道小的这里有宴请,是无意间闯入的。」 江彬接话道:「马大人长的五大三粗,没想到马小姐是天下般的人物,感觉像是九天仙子下凡尘,我至今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说完二人一同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脑袋清醒着呢,知道是属下人想塞人给他,说实话,这女人确实漂亮,但是也没有他的阿昭漂亮,凭什么就说是最漂亮的人?怎么就九天仙子下凡尘了? 杨厚照鄙夷的看了江彬一眼,江彬一定没见过皇后娘娘。 杨厚照根本就不往那上面接话,但是今日跟来的太医是薛立斋,他又不会看皇上眼色,只觉得十分不妥,到了杨厚照耳边道:「万岁爷,那女子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臣绝对不会看错,不是什么小姐了。」所以碰不得。 杨厚照慢慢将就杯放在桌上,低声问道:「两个月的身孕了?」 这学医的都知道,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望也就是观看,通过观看五官,肤色,毛髮,神色,还有的通过排泄物手纹之类确诊之类,望在第一位,所以是最重要的一步,好的大夫都是通过望来看病的,切脉只不过是辅助,这薛立斋就有这个本事,能通过观察人的状态,就猜测人的病情,像怀孕这种事,在他眼里,因为经验的关系,看的十分准。 薛立斋点头:「快三个月了。」 杨厚照回过头来心里却有了计较,这个女人正好怀孕,把她带回去,到时候就说是自己的孩子,这样女人也有了,孩子也有了,母后就不会为难阿昭了嘛。 杨厚照咧嘴就笑了,拉长了声音问道:「方才那个神仙姐姐,什么来歷,是什么名字啊?」 马昂和江彬一听,就是皇上感兴趣,马昂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妹妹的情况,但是已经结婚这件事他没说。 等介绍完,见皇上呵呵笑着说:「有机会,你们都到京城走一走啊。」 马昂就明白了,皇上要带他和妹妹去京城,就得把人送过去。 江彬也是聪明人,不用万岁爷把话点透,事情已经定了,就转移别的话题。 屋里的人又开始喝酒,好想都很尽兴一样,只有薛立斋特别郁闷,他都明白说那女子怀孕了,怎么看皇上的意思,还是看中了呢?
第六百一十八章 吓坏了张永 张永在杨厚照说要带马昂回京的时候,悄悄把古大用拉出来了。 古大用还没喝够,不满道:「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张永道:「你赶紧回去告诉娘娘,请她过来,说万岁爷看上了马家姑娘,让她来阻止。」 古大用瞪大了眼睛:「你疯了?还管起万岁爷的屋里事了。」 张永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冒险,但是他跟娘娘关系一直很好,万岁爷现在看上别的女人,他能不帮娘娘吗? 张永转念一想,这样确实不行,会把他搭进去,而且娘娘刚烈,勐的一听皇上要带人回去,闹事不怕,转身离开呢? 可是不告诉娘娘,等万岁爷把人带回去,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却不知道,那种羞辱想着都让人难受。 可怎么办呢? 张永把古大用支开,然后叫了个心腹小太监到身边,告诉他:「你回驿站去找清宁宫的秦姑姑,就是这马家有个女子长的十分漂亮。」 小太监等了一会:「没了?」 张永点头:「你就这么说,她不懂娘娘也会懂。」 秦姑姑陪李昭说话的时候被人叫走,过一会又回来,不用李昭问,秦姑姑已经白了脸道:「张公公让人来带话,说马家有个女子长的十分漂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李昭从火炕上抬起头:「这么说的?」 秦姑姑点头。 李昭想了想,马昂的妹妹很漂亮这个她也知道,不然能都结婚了,马家还往杨厚照身边送吗? 但是这话是张永特别让人带回来的,那说明什么? 李昭看着秦姑姑道;「皇上看上这个人了。」 秦姑姑急的快哭了,其实她也是这么猜测的,但是皇上跟皇后关系那么好,怎么出去一趟,说看上别人就看上别人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相信男人? 李昭见秦姑姑着急的样子,倒像是她的男人出轨了,她心下一转,起了调戏的心思,嘆息道:「定然是天仙般的人物,让人一见就受不了,必须要得到不可。」 秦姑姑傻了眼道:「比娘娘还好看?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李昭道:「当然有了,这世上什么人没有?再漂亮的人,看久了也普通,突然换一个风格,可不惊艷,人之常情。」 「还人之常情?秦姑姑在地上走来走去,后看着李昭声音都是哭腔:「那娘娘,您怎么办啊?咱们怎么办?」 李昭道:「那还不好,咱们也早看清这个姓杨的,正好我也不用回宫了,再找好的呗。」 可是这不是刚和好吗?都说的好好的,怎么说要分开就要分开? 秦姑姑不敢骂皇上这个姓杨的,但是满腔都是对小皇帝的怨恨。 李昭看她真的坐在一旁哭了,又忙劝道:「老秦,别这样,那男人就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 身外之物? 秦姑姑哭的一抖,诧异的看向李昭,后还是扁着嘴道:「娘娘心大,奴婢就是普通女子,可不能让自己的男人是身外之物,您这个开阔的心胸,奴婢一辈子也学不了。」 李昭哈哈笑。 秦姑姑气道:「娘娘,您真的要离开万岁爷嘛?凭什么是咱们让步呢,咱们现在就去,把万岁爷找回来,不让那个狐狸精有机会可乘。」 秦姑姑说着就要行动了。 李昭怕她真的要去闹马家,那皇上和大臣的面子可就都过不去了。 李昭拉住她道:「你放心吧,我不相信万岁爷不会变心。」 秦姑姑微愣:「您不是想让步,是相信万岁爷嘛?」 李昭点头,虽然这个马女士可能真的非常漂亮,让男人一见就动心,但是她相信杨厚照是有良心的人,不会说变心就变心。 即便变心,也会跟她说,应该不会不顾她的尊严,直接就把人接回来。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马女士有小狼狗想要的东西,杨厚照那个傢伙脑袋想法新奇,谁知道他又起了什么么蛾子呢? **** 张永和古大用扶着皇上回到驿站,张永看驿站灯火通明,站岗放哨的官兵都站的笔直,四周没有一点杂乱的声音,跟他们走的时候是一样的。 他微微蹙起眉头,怎么感觉不对劲啊,他明明让人给皇后娘娘通知了,皇后娘娘好像一点准备都没有,皇后娘娘那么爱吃醋的人,没有准备,本身就是怪事。 进了后院,杨厚照指着正房方向:「去找娘娘。」 张永和古大用把人送到李昭房门口。 李昭和秦姑姑听到动静来接驾,李昭看杨厚照喝的小脸通红,还朝她嘿嘿笑,气的打他的手:「是不是喝多了?」 说着跟秦姑姑接过杨厚照,把人驾到大床上。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是体贴和爱护。 张永更纳闷了,娘娘好像真的没在意啊,到底是不是他眼花了? 秦姑姑也被人家两口子支出来,张永把古大用赶走,然后拉着秦姑姑袖子站到屋檐下:「老宫女,说,娘娘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秦姑姑摇头:「不知道啊。」 张永担心的两个拳头攥到一起,喃喃道:「肯定的了,你想咱们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吵不闹还对万岁爷那么好呢?」 秦姑姑问道:「那公公您说,娘娘要怎么阴万岁爷?」 张永脑袋里已经出现,他的小皇帝被人绑在床上挨揍的情节了。 床上,杨厚照把李昭压在身子底下,然后大手一下一下的摸着李昭的脸嘿嘿笑,好像是逗弄着宠物,十分喜欢的样子。 李昭心想,要是不说清楚马女士的事,直接就想别的事,他就死定了。 杨厚照稀罕完自己的媳妇,低声道:「阿昭,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朕在马家见到一个女人,薛立斋说那个女人怀孕两个月了,正好,朕把她带回宫,这样女人孩子都有了,母后就不会为难你了,你说朕多聪明。」 李昭:「……」 她是非常信任小狼狗的,也怀疑小狼狗有阴谋,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就知道人家怀孕了,还就是奔着孩子去的。 李昭不高兴道:「也不是咱们的孩子,我不要这个孩子,也不准这个女人进宫。」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太后的要求 杨厚照哄着李昭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让她进宫,是煳弄母后的,也不是要宠幸她,这不是为了你吗?」 那就更不行了,先不说会不会引狼入室,明显的,内阁都不会同意,如果让马姑娘进宫,最后会害死人家的。 李昭虽然不想做个大好人,但求无愧于心,怎么可能要人家一尸两命换取自己轻松呢? 但是也不能告诉杨厚照马姑娘会被害死。 李昭一口咬定:「谁能保证?反正谁的保证我都不信,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人家长得也不丑,咱们还欠人家人情,性格再稍微好一点,万一万岁爷就动心了呢?」 杨厚照笑道:「当然不会,朕还有小昭昭呢。」 李昭摇头:「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都是成年男女,我不信任何保证,只信人性,那时候就是肾上腺素荷尔蒙控制了,万岁爷也身不由己。」 杨厚照蹙眉:「什么是什么肾,什么盟?邪教嘛?」 他都没听过。 李昭忍住笑道:「比邪教厉害,就像万岁爷,明知道喝酒伤身,可是不喝身体难受,为什么有人知道杀人偿命,可是还要杀人?当你被那个情绪控制着,身子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总之,我不让任何女人接近万岁爷。 还有,万一这孩子之后真长大了,难道还立为太子啊?就算立了太子,他有生母,能敬重我吗?万岁爷忘了你祖爷爷的事了?钱皇后现在还没有跟英宗合葬,您以后也不想跟我和合葬?别人的孩子,只会让人家的母亲体面。」 杨厚照一下子就清醒了,抱紧李昭:「阿昭,咱们生死在一起,宁可活着不在一起,死了都要一起合葬,朕是皇帝,都不能和爱人合葬,那活着还有什么尊严?」 李昭道:「可不是,可是咱们死了,说了也不算啊。」 所以还得生自己的孩子,没孩子也不能养别人的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还带着母亲,会欺负他的女人。 杨厚照瞬间就放弃让马姑娘进宫的想法了,他一定是被孩子急坏了。 对李昭道:「还好这次朕没有说透,也不算失言。」 李昭道:「以后可不准乱来了,咱们没孩子,也找亲近的人继承皇位,也不找别人家的孩子。」 那可不。 杨厚照已经彻底被李昭洗脑,接下来再也不想马姑娘的孩子了。 他把李昭的肚兜一点点推到上面,看着两个旺仔嘿嘿笑:「朕最喜欢这两个胖子。」 李昭轻轻推开他:「讨厌。」 杨厚照又凑过来道:「口是心非,朕知道你也最喜欢朕讨厌的样子,嘿嘿嘿……」 ……………… 江彬接到通知,皇上不让人送马姑娘过来了,他十分失望,去找马昂合计:「没想到皇上这么怕皇后,定然是皇后听到了风声,跟皇上闹了。」 马昂还要指望妹妹升官发财。 他道:「可是明显的,皇上对妹妹有想法,这次进京我还是把她带着,万一有机会,再送过去。」 皇上喜欢武将,这次要带回京城很多人,包括马昂。 江彬点头:「有准备是对的。」 ……………… 回京的队伍在接下来的时间走的很快,因为都是大平原,路很好走。 几天就到了京郊昌平。 内阁已经准备好了在城里给皇上举行大型的欢迎仪式,发动百姓会来瞻仰圣驾,杨厚照喜欢出风头,已经归心似箭,要看看到底多热闹,但是他的母后又来了信,坚决不让李昭回宫。 杨厚照把张永叫过来:「你说这怎么办?」 张永道:「只能耍无赖了。」 杨厚照点头,可不是,老娘不让媳妇回家,就只能耍无赖了。 ……………… 内阁突然变得一片混乱,原因无非是迎接大典都准备好了,皇上在郊外不回来了。 杨廷和对王琼道:「你去劝皇上回来。」 杨厚照喜欢王琼,文官员中最喜欢王琼了。 王琼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杨廷和:「皇上真的能跟卑职回来吗?」 皇后出宫了,杨廷和知道,杨廷和相信王琼也知道。所以现在皇上不回来,肯定是皇后那里的问题,多半就是太后不干了。 这件事要么皇上妥协要么太后妥协,总要得罪一个,杨廷和心想,反正皇上喜欢王琼,得让王琼真正为皇上做点事。 杨廷和道:「事在人为,我们去可能都劝不回来,你去保准。」 王琼一咬牙,他去,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去就去。 王琼离开内阁没有直接去京郊,去大理寺请陆宏喝酒,然后把自己遇到的难题一说,最后问:「陆兄,你说皇上能跟我回来吗?」 陆宏呵呵笑着摇头:「我看够呛。」 王琼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没有见过皇后,不过大理寺卿办了几桩事,可能跟皇后有关,如果陆宏说接不回来,就肯定皇后在皇上身边,那就是太后不让回来,太后的问题。 皇上是个二世祖,太后再严肃,可是疼儿子。 陆宏离开大理寺知道找谁了,通过重重关卡,请了王云出宫,他别的话也没说,就让王云告诉太后,皇上不回来了,要在京城外面过年。 这还了得,王云回去赶紧告诉太后,至于皇上为什么不回来,王云也知道。 王云劝道:「娘娘,咱们想皇上一年了,这好不容易回来,听说个子高了,人也黑了,更结实了,现在都到京郊了,下令让皇上回来吧。」 王太后确实盼着儿子回来呀,急的在地上走,声音是气哭了的样子:「谁不让他回来?又是因为那个李昭,哀家以为出宫去两个人就没联繫了,这个不要脸的撵到西北去了,真是气死哀家了,哪有出宫的皇后还能回来的?」 王云道:「可是您不让她回来,万岁爷就不回来,不能伤了玉瓶啊,再说娘娘也不算老鼠,能给咱们万岁爷解闷不是?」 是狐狸精。 王太后跟小皇帝冷战几天,眼看着小年都要到了,人家真的一动不动,又有王云天天劝着,她想儿子受不了,王太后终于松口了。 她道:「可是总不能这么回来吧?大摇大摆的?天下人都知道她在养病,却出现在皇儿身边?去告诉皇儿,他有办法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哀家就准许她回来。」
第六百二十章 求籤 小皇帝人很聪明,但是有时候也不需要他出手,他有一群通过科举考试而提拔起来的精英。 王云直接把王太后的要求告诉王琼了:「大人,您帮着皇上想折,怎么能不知不觉的把皇后娘娘带回宫。」 那如果要旁人不知觉,就不能在迎接大典上一起回来。 王琼低头一想,有了。 隔天,王琼带着礼部官员去昌平见杨厚照,并说了自己的安排:「皇上,太后娘娘会在二十那天去皇觉寺上香,礼部官员安排了,正好让娘娘陪着太后娘娘去,您意下如何?」 杨厚照这时也接到了母后的条件了。 低头一想,明白了,母后每年都会在二十这天去皇觉寺上香,这次正好可以找藉口皇后娘娘病好了,去还愿,然后李昭在寺里就可以直接跟着回宫,神不知鬼不觉,李昭回去之后还能继续打理后宫事物,不用藏着掖着。 杨厚照抬头对王琼露出满意的笑容:「王爱卿,没想到你指挥调度还有识别人才都是能手,处理起小事来也是这么得心应手。」 王爱卿,听听,皇上叫过几个人爱卿啊? 王琼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 杨厚照又跟王琼说了些别的事,就让王琼回去准备了。 王琼火急火燎的来,高高兴兴的走,虽然感觉被皇上夸奖是赚了,但是张永在送王琼的时候,看着那背影还是觉得大人们好可怜,这后宫才两个女人,就把前朝阁老忙的团团转,如果人多,还不得忙死? 女人之间的战争,就是造孽。 更造孽的还在后面,王太后听说了王琼给李昭出的主意,气的两天没吃饭,本来她是想给李昭出个难题,现在难题不光解决了,这李昭还能借着她的名声顺利管理后宫,这还不算,皇觉寺的觉远大师啊,是轻易不讲经的,她好不容易约的,要听着讲经,这不还得便宜李昭。 都是那个王书生,她这辈子就要被李昭欺负死了。 不过生气,王太后也得去参佛,跟佛祖许下的诺言,是不可以失言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 这天李昭和杨厚照很早就起来,李昭看杨厚照穿戴整齐,好像要起驾,她道:「万岁爷,我一个人进城就行,我能应付得来。」 要李昭先回宫,杨厚照才肯回宫,所以迎接大典还没举行,杨厚照明天才正式进城。 杨厚照道:「不,朕去送你,看着你回宫,不然怕母后不给你好脸色。」 杨厚照说过要护着李昭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李昭听他不容置喙的语气是那么霸道仗义,心底生出甜蜜来,所以她才捨不得离开杨厚照啊,这样的男人,婆婆再不喜欢自己,感觉日子也过得下去。 ***** 皇觉寺位于皇城正西边的太液池旁,有个不太高的小山,半山腰就是正寺门,寺庙的建筑是阶梯形式的院子,一共五层,第一层的院子是大雄宝殿。 今日山寺外关了不少百姓,但是寺庙大门紧闭,站在门口,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空空梵音,寺庙特有的香气也在四周浮动。 李昭和杨厚照下了轿子,杨厚照低声道:「据说今天有觉远大师讲经,一般人不让听的,咱们倒是来着了。」 一般人? 李昭回头看看,就是不给百姓听,这大师也是个捧高踩低的主,她印象一下子就不好了。 不过杨厚照以前好像并不信这个,此时听着倒是很尊重的感觉。 李昭问道:「万岁爷想见一见这位大师嘛?」 杨厚照道:「希望大师指点迷经,咱们怎么做,才能生个孩子,不计男女,只要是咱们两的孩子,朕都给佛祖塑金身。」 所谓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此了,小狼狗肯定非常心急要个孩子。 李昭本来不信佛,真正的佛祖,不应该是不渡众生,像老天一样,以万物为刍狗,不会偏袒任何东西吗,不然给钱烧香就保佑,不给就不保佑,那哪里是佛祖,不是贪官了吗? 但是被杨厚照这么一说,李昭心里也不敢对佛祖不敬,毕竟科学只能认知这世界百分之三十的东西,还有百分之七十的盲区是人类解释不了的。 所以就按照中国人自己的习惯,宁可信有。 大门这时候已经被张永叫开了,杨厚照拉着李昭进去。 第一层是大雄宝殿,殿下是石头做的方形香炉,香炉下是许愿池…… 有小沙弥应该是王太后安排的,见到李昭和杨厚照,便对二人道:「二位施主这边请,师父和太后等人在解签。」 李昭一听,梵音没了,看来经文已经讲完。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抽籤什么的,朕最喜欢了,摇一摇,就想知道到底写了是什么,等到的心情十分忐忑。」 这小子,人家抽籤是算命,这个他也喜欢,李昭看着杨厚照宠溺的笑。 杨厚照一咧嘴:「走,咱们也去抽个上上籤。」 **** 王太后那边已经抽完了签,拿给觉远去解签:「大师,哀家问子嗣。」 觉远本不是皇觉寺的和尚,是个外来和尚,但是据说签文解的特别准,讲经诵道也是各种能手,所以短短三年之间,就在京城声名鹊起了。 若是旁人见到太后肯定要下跪,但是觉远面前,王太后都不敢坐,恭恭敬敬站在觉远对面。 当然觉远还是懂得规矩的,他也站在签台后,帮着王太后看签。 「只有两个字,随缘。」 王太后急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啊?皇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孩儿啊。」 觉远道:「签文的意思就是随缘。」 说完又道:「不过太后不用急,可以等两位殿下来了也求一求,这样更准。」 太后跟小皇孙,毕竟还隔着肚皮呢。 太后不安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殿外还有人排队,太后也不能耽误大师太久,暂时出去让人去催杨厚照和李昭,大师继续跟别人解签。 终于太后等到了李昭和杨厚照,王太后一年没见儿子,可是这时候好像都忘了自己的思念,对着李昭就是一顿噼头盖脸的批评:「怎么才过来?还要哀家等着你吗?」
第六百二十章 能生太子的女人 杨厚照刚要帮李昭说话。 王太后又急声道:「好了,先去找大师求籤,求完了签文再说别的。」 明明是要藉此回宫的,成了求子了。 好在李昭和杨厚照也有这个打算。 张永去找觉远清理人,然后才请帝后和太后三人又回到殿里。 李昭和杨厚照都是第一次见觉远,看起来像个五十多岁的胖和尚,满月银盘的脸,一双眯眯眼,看起来十分慈祥。 不过李昭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捏,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和蔼的人,把百姓都拒绝在山门外呢? 两面声名鹊起,肯定跟达官贵人交往有关,所以这人喜欢侍奉权贵,肯定不是表面上长得这样的。 觉远知道是帝后,走出签台下跪,态度恭敬,倒是看不出什么表面破绽。 王太后是最尊敬神灵的,包括神灵的代言人,不等李昭和杨厚照说话,她抬起手道:「大师快快请起,还请大师为皇后解一签。」 算命求子跟找大夫看不孕是一个道理,都是女人来,因为万一算出男人无子,这能说吗?哪个男人都不会同意啊。 王太后让李昭去求籤。 李昭很虔诚的摇了一支,然后递给王云。 王云拿给太后,太后亲手交给觉远。 觉远低头看着签文,然后抬眼看了一眼李昭,他的表情还是很慈祥,但是李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中有玩味的味道一闪而过,但是实在没看清。 觉远又低头去看签文:「夫妻命运无刑伤,自有源流庆泽长,一旦贵人来相接,大鹏奋举任沖霄。」 王太后听着不解:「大师,到底什么意思啊?到底是有孩儿还是没有孩儿。」 觉远唱了个阿弥陀佛。 然后道:「娘娘,是上上籤啊,贫僧观看娘娘面相,本是无子之相,但这这里说一旦贵人来相助,大鹏奋举任沖霄,说不定就有子了,但是结合太后娘娘的签文,所以还是两个字,随缘。」 王太后脸一下子就变了:「命里无子?」说完看向李昭,眼里满满的嫌弃。 李昭:「……」 她想的却是觉远方才的话,一边说上上籤,一边说命里无子,怎么感觉都是陷害她。 这些老和尚经文讲的多,舌灿莲花的本领不比文官差,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其实李昭知道杨厚照无子,她命中无子也说的过去,但是这和尚的话还是让她很不高兴。 杨厚照显然更不高兴,骂道:「胡说,你这秃驴,你才命中无子,再胡说朕封了你的口,烧了你的庙。」 觉远:「阿弥陀佛!」 王太后气的脸色发青:「皇儿,你怎么能够骂大师呢?」 杨厚照道:「狗屁大师,难怪太祖爷爷说,秃驴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是坏国家的根本。」 哪有皇上这么没风度骂人的? 王太后急忙让人把杨厚照弄走。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朕还懒得呆了呢。」 「你还说,对菩萨不敬,你要气死哀家是不是?」 杨厚照哼道:「朕不是对菩萨不敬,是这秃驴朕有什么好敬重的。」 皇帝啊,一口一个秃驴,李昭也觉得杨厚照有失身份,不过她的老公替她出头,她可不会反过来说老公来让男人没面子。 ………… 李昭和杨厚照都被王太后赶出去了,王太后十分抱歉的看着觉远:「大师,小儿无状,口出狂言,请您不要见怪,不要跟菩萨告状。」 觉悟道:「阿弥陀佛,娘娘,贫僧是红尘之外的人,不在意人世间的纷扰。 娘娘也不必担心子嗣之事,娘娘心诚,既然佛祖指示随缘,说不定娘娘的缘分就在今天呢。」 今天就能抱孙子?王太后是不指望了,不过觉远说的好听,王太后就当他真的不会生气,又捐了好些香油钱,才出了大殿。 王太后带着的人一走,大店内瞬间变得空声空气的,像是虚幻的世界。 觉远回头双手合十,拜着菩萨,从左边的菩萨中走出一人:「大师,这样就能成了吗?」 觉远没有回头,道:「你现在出去看,已经成了。」 那出来的人是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十分有力气的样子。 他听了觉远的话,笑的合不拢嘴,道:「大师对小妹有再造之恩,若是小妹能侍奉皇上左右,大师要什么,我马昂都给大师找来。」 觉远低头,看着脚上的芒鞋无声的笑了,道:「我要的东西,你们谁都给不了,谁都给不了,除了我自己。」 皇后能让皇上打消对马贞的念想,他就能把马贞送到皇上身边,任何人,都必须遵循命运该有的轨迹走,走错了,他来拨乱反正,这就是他要的东西,别人,谁也给不了。 ……………… 王太后到了许愿池前要仍铜钱到假山上,忽听右边的迴廊中有人说话:「我的儿,大师真的说你会生下太子?」 接下来的声音很小,王太后听不见了。 可是之前的话足够让她震惊和好奇。 王太后铜钱都顾不得丢了,叫着王云:「快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年岁多少,是否婚配,再去找大师求证。」 大师说随缘,说不定今天就能遇见缘分,方才的女子能生下太子,太子不就是皇儿的儿子,莫非这就是缘分? 王云不多时去而復返,一脸兴奋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神仙一样的女子,相貌跟皇后娘娘比也不逊色多少。 是神机营一个副指挥使的妹妹,今年二十二,并未嫁人。 大师那边也求证了,命中有二子,能生下太子。」 王太后高兴中还没有彻底昏头,问道:「二十二了还未婚?」 王云道:「听说以前身体一直不好,半年前突然跟普通人一样了,以前耽误了婚嫁,这次听说大师讲经,特意来听,顺便她嫂子帮她问姻缘,就有了生太子的签文。」 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老天啊,这就是缘分,随缘。 王太后对王云吩咐道:「去跟那女子家人说,哀家要带她进宫,挑个好日子,让她们准备准备。」 进宫给皇帝生孩子。
第六百二十二章 引荐马小贞 新年将至,皇帝大捷回京,藩王进宫贺岁……近几日京里的热闹,让老白姓看的眼花缭乱。 杨厚照要和内阁大臣忙着年底的清算,李昭当然是重新掌管后宫。 因为刚回来,宫中内侍宫女积了几桩冤假错案,李昭正在处理,好让大家过个没有不公平的舒心年。 中午刚得了空,要休息一下,秦姑姑端着她严肃的脸来回报:「娘娘,太后娘娘接了个女主进宫,安排到钟翠宫去了,没有跟咱们打招唿。」 李昭是皇后,掌管六宫,但是太后的事不喜欢让李昭管,李昭轻易也不惹她不高兴,但是钟翠宫明显的,都是后妃住的地方,就应该是李昭管,王太后却商量都不跟皇后商量一下,这就是不拿皇后当回事,又要给皇帝塞人,当着后宫的面不给皇后面子。 还好李昭人缘和手段都不差,宫里人知道太后不待见皇后,应该也没人敢造反。 不过这事儿办可让人心寒。 李昭坐起来道:「太后又找人了?还放在钟翠宫?她不知道那个宫殿……那是铁打的宫殿,流水的女人。」 谁都呆不长。 秦姑姑道:「这个女人姓马,奴婢去打听了一下,据说被高僧批过命,能生太子。」 李昭蹙眉道:「跟谁生?」 「这还用问吗?只有咱们皇上的儿子才能是太子啊。」 那可不一定,兴许和尚说的是若干年后呢,杨厚照驾崩,杨厚璁继位,不过现在太后把人弄进宫了,看样子说的是生杨厚照的太子了。 李昭低头一想,讥笑道:「也太巧了吧,走了一个姓名马的,又来一个姓马的?」 *** 下午李昭起来后,秦姑姑也醒了,她又来见李昭:「问过了,张公公派了见过马小贞的人去钟翠宫偷偷看,就是那个在宣化皇上遇见的女儿,马小贞。」 李昭换好了衣服坐在床上,看着前方眉头紧锁:「怎么这么巧呢?像是有人一定要把这个女人送到皇上身边。」 还是杨厚照上辈子的老情人,感觉事情很蹊跷。 秦姑姑道:「娘娘,奴婢记得您说这个马小贞已经结婚了?可是这边听说身体一直不好,今年才想着婚嫁。」 李昭道:「任凭他们说什么,只要是张公公确认的,就不会有错,这个女人故事很多。」 李昭的声音意味深长,秦姑姑以为这个女人是大敌,低声道:「娘娘,咱们怎么办?您又要离开皇上了?」 李昭看秦姑姑认真的样子,一下子笑了,道:「离开什么,我自己的男人我才不离开,等着吧,我都说她很多故事,成不了气候的。」 秦姑姑不知道为什么娘娘这次这么肯定,不知道该不该问,外面小鹦鹉来传话:「娘娘,太后娘娘让您和皇上晚上过去吃饭。」 今天是小年,厨房备饺子了。 李昭心想这就来了?笑着点头:「好,回娘娘,我下去会早点去的。」 *** 李昭换上她的百子献宝图的衣裙去见太后,太后正在暖阁的她上坐着呢? 见她身上精緻的胖娃娃气就不打一出来,心想,这衣服给她穿真是白瞎,一个孩儿都生不来。 太后黑着脸道:「请安吧。」 李昭给太后行了礼,然后坐到太后对面:「母后,万岁爷晚膳要在干清宫用了,不过来了。」 王太后点点头,看向身后道:「给皇后请安。」 李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主站在太后身后,女主相貌艷若桃李,确实很好看。 女主听了太后的话,从太后身后走出来,到了李昭年前恭恭敬敬跪下磕头:「民女马小贞,见过皇后娘娘。」 声音也很好听的,悄声悄气,像是怕吓到了谁,很温柔。 这个就此王娉婷那时候高明多了,起码姿态表明出来了,知道谁是皇后。 李昭挑不出人家的错处,看着太后明知故问:「母后,这是谁家大嫂?怎么进宫来了,您认识的?」 王太后脸一沉,什么谁家大嫂?人家还是大姑娘呢。 王太后道:「这是哀家亲戚的小姐,哀家膝下也有没有孙儿相伴,皇后又忙,哀家不得找人解解闷?」 李昭才不听太后说的三气,她笑道:「儿臣也觉得这个马小姐挺好的。」 说着看向马小贞:「多大了?有人家了吗?我们太后娘娘喜欢热闹,你有孩子了没有?母后最喜欢孩子,你要是现在就能生个孩子,那母后就更喜欢你了。」 马小贞:「……」 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她对外的身份是姑娘,但是为什么问这些奇怪甚至是让人难堪的问题?难道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马小贞把头低下去,不可能的,宫里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太后都没认真查呢。 她柔声道:「民女尚未婚配。」 李昭笑道:「真好,女人一成亲啊,就没有在家那么自在了,婆婆会天天看你不顺眼的.」 马小贞:「……」 王太后听着不对劲,这时候李昭看下她道:「母后,您别多心,儿臣是说别人家,咱们宫里,您就是菩萨一样的人,谁能嫁给皇上,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有您这样的婆婆。」 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不过王太后也没抓到什么把柄,只是哼道:「一个皇后话这么多,你还没让人家起来呢。」 李昭笑道:「哎呀,我都忘了,还好是整整齐齐的小姑娘,这要是孕妇,跪着么久,孩子不得掉啊?」 马小贞:「……」 王太后不满的看着李昭:「大过年的,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哪有你这样的皇后。」 李昭道:「那儿臣哪里不好,母后您教儿臣就是了,民间都说锅台后放水瓢,儿媳妇照着婆婆学,呵呵,但是儿臣心想,儿臣话这么多,肯定不是跟母后学的。」 王太后:「……」 但是是她逼的。 王太后咬着牙想问,是不是一定要顶嘴,突然间身子一震,是了,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一定要顶嘴的,不能搭理她。 王太后又被李昭热了一肚子气,看了一眼马小贞这心情才算转好,叫着马小贞:「起来吧,哀家是让你来解闷的,不是让你来下跪的,以后也多陪陪皇后,皇后跟哀家一样,她没孩子,也很孤独。」
第六百二十三章 马小贞不出宫 皇后是母老虎,皇帝怕老婆,女人想接近皇帝,可不得天天去见皇后才行。 王太后的话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懂,李昭也知道王太后找马小贞是来干什么的,轻轻一笑,她自有对策,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个皇后终于有一次没有顶嘴,王太后心情好了不少,好到只跟马小贞说话,一句都不理李昭。 李昭自己坐在旁边嗑瓜子听着,卡吧卡吧,瞪着大眼睛很是天真…… 于是屋里的气氛就是这样怪异了,直到用完晚膳。 王太后吩咐马小贞:「哀家乏了,你去送送皇后,也好到皇后那里认认门,你们以后定然要多走动的。」 这才一天,就把人往皇后那里支,谁要跟她多走动,秦姑姑在李昭身后,气的咬着下唇才不会让自己失言。 马小贞样子怯怯的看着李昭,是在等李昭发话。 她这样子,就显得李昭特别强势,太后都说了的话,皇后还能不让太后的人去串门。 李昭因为马小贞这一个表情,就特别的不喜欢马小贞了,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强势的人,马小贞这种女人在她身边,会显出自己的温柔,男人都喜欢保护弱者的,李昭就会吃亏。 而且这马小贞撒谎眼睛都不眨动一下,可以推测,胆小也是装的,跟她装白莲花来了。 李昭面上不显,道:「万岁爷也要回来了,母后,儿臣回去伺候万岁爷了。」 王太后点头:「带上小贞,你再跟她说说规矩。」 要皇帝女人才轮得到皇后说规律吧?这老王婆子又拐弯末角气人。 李昭还是没发火,叫着马小贞:「走吧。」 李昭回去可以坐轿子,马小贞既然要跟着皇后走,就没这个谱了,但是大冬天的,冷不说,害怕路滑,马小贞看别人走的都很快,心里觉得很委屈,这皇后就不能让人等等她吗?她身体还不好。 但是转念一想,皇后说皇上快要回去了,她这次去清宁宫说不定能见到皇上,以后若是有皇上庇佑,定然不会再受这种委屈遭这种罪,所以想到那个干净俊俏的男子,心里的难受慢慢也就消散了。 李昭在钟翠宫的门口让人停下轿子,然后叫着马小贞到眼前:「这钟翠宫本宫还没进来过呢,听说比清宁宫要精緻,过去看看。」 马小贞一下子就傻了眼,挡在李昭面前道:「娘娘,太后让民女去您那里认门。」 皇上要回来了,现在到钟翠宫马小贞就不能再走了,那还怎么接近皇上? 李昭见马小贞急了,心想就是不让你见啊,傻瓜,她的男人,别人看一眼都有罪。 李昭笑道:「无妨的,母后让你去认门,不过是想让本宫照顾你罢了,本宫都不知道你住的习惯不习惯,怎么照顾呢?」 马小贞知道不能辩白太多,人家是皇后,她现在什么也不是。 她低头道:「是,多谢娘娘照拂。」 李昭道:「好说,本宫要照拂你的地方很多呢,你喜欢就好。」 马小贞听了心头一颤,怎么感觉皇后的话里都是警告? 都说钟粹宫奢华精緻,李昭确实是第一次来,不过进来一看,不如她的清宁宫,可见宫殿豪不豪华,跟宫殿本身没关系,跟皇帝有关系,现在杨厚照什么好东西都会搬给她,清宁宫没有宫殿可以比拟。 李昭转了一圈,在正殿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叫着马小贞:「宫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马小贞沉吟下,娇羞一笑:「有娘娘照拂,都还好。」 其实李昭这么问是有深意的。 她知道马小贞的结局,就算没有她,杨厚照喜欢马小贞,马小贞留在宫里也是死。 这女人的命运,往往都是男人搞的鬼,李昭知道马小贞是马昂和江彬送来的,所以如果马小贞自己不情愿,她可以帮马小贞出宫,起码能保护她这一辈子的平安。 但是马小贞如果自己不愿意,那她就没办法了,经歷了许小衫,她再也不会给人许多机会。 李昭听马小贞的意思好像不想离开皇宫,但是还不确定,又道:「你还没有婆家啊?皇上倒是认识不少权贵子弟,很多有出息的,要不要本宫跟皇上说说,给你介绍一个。」 马小贞一脸陪笑道:「多谢娘娘,不是民女不识抬举,是太后娘娘说要帮民女安排婚事,民女实在不敢违背她老人家。」 所以皇后如果还执意给她说亲,就是违背了太后的意思。 马小贞的话已经非常清楚了,她不出宫,而太后的安排就是让她伺候皇上,所以她要留在宫里伺候杨厚照。 李昭笑了笑,再什么都没说,然后放下茶碗道:「天不早了,万岁爷应该回来了,本宫要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马小贞不甘心道:「民女送娘娘一程吧?」 李昭回头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是来日方长吗?何必急在一时,是不是?」 ***** 皇后带着人走了,马小贞将皇后用过的茶碗丢给自己带来的丫鬟:「扔掉。」 那丫鬟叫风铃,已经跟了马小贞七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 风铃收拾了茶碗回来,低声道:「早就听闻皇后跋扈善妒,太后让小姐送的,她都强留小姐在宫里,小姐,她对您可不怎么友好。」 马小贞冷笑道:「是啊,一个劲的赶我出宫呢,就怕我跟她争宠吗?皇上凭什么就是她的呢,在宣化皇上就想把我带在身边,是她不让,这次我可不会让着她。」 风铃点头道:「那她不让咱们怎么接近皇上啊?」 马小贞蹙眉,这就很难办了,她就算有太后撑腰,没有地位,也没有人脉,所以想见到皇上还是挺困难的。 好在她耐性好,马小贞道:「等,眼下就是大年,剩下的都是节令,皇上要跟太后过年的,怎么可能见不到呢?」 风铃听了笑了。 ***** 清宁宫门口,秦姑姑都要死气了,对李昭道:「娘娘,奴婢看这个马小贞表面恭敬,但是好像是个更不老实的,还不如当年王聘婷,野心都写在脸上。」 野心写在脸上的人没那么多心计。
第六百二十四章 揭穿马小贞身份 李昭看着秦姑姑笑了笑:「那咱们把她除掉好不好?」 秦姑姑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李昭;「娘娘您肯吗?」 李昭:「……」 那怀疑的眼神到底是为什么?干什么她不肯,也不是她的女人。 李昭道:「只要姑姑您一声令下,您是想速战速决,还是想慢慢折磨她,都凭着您高兴。」 秦姑姑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个皇后搞怪,她是下人,怎么能听她的。 不过听娘娘这意思,就是不会姑息冯小贞了,也是,娘娘都暗示让冯小贞走了,给过机会,自己不珍惜,怪谁呢? 秦姑姑道:「速战速决怎么办?」 李昭道:「速战速决很好办,直接让太后知道她怀有身孕就行了。」 秦姑姑眼睛瞪大:「怀有身孕?」 李昭虚了声,让别人听见这招就不灵了。 秦姑姑一想马小贞才进宫,就怀孕了,肯定不是万岁爷的啊,那太后知道脸色得什么样? 她突然想慢慢的玩,问道:「那如果慢慢来,怎么来?」 李昭拍拍秦姑姑的肩膀:「慢慢来嘛,那就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 这个大家不包括马小贞,李昭和她现在是死对头了,马小贞如果过好了年,她肯定就过不好。 在二十七之前,陆续有诰命妇人给太后送年货。 这日来的这个安庆侯夫人,李昭打听过了,正好是马小贞的远房表姨,别管远近,她知道马小贞成过亲,但是并不知道马小贞进宫,恰好,她认识马小贞。 李昭听说人已经见过太后要走了,她让秦姑姑把人拖住,先去钟翠宫走一趟,然后她亲自来到慈宁宫,说是陪着王太后聊天。 他们婆媳本来没什么聊的,太后不理人,李昭也不生气,也不走,嗑着瓜子,卡吧卡吧…… 王太后:「……」 她听的有些不耐烦,这时候下人说,马小贞求见。 王太后一下子来了精神,看向李昭,不是不走吗?那就别怪她拿着皇后的面子当鞋垫子踩。 马小贞是在钟翠宫看到了安庆侯夫人,安庆侯夫人不知道看没看见她,所以她害怕了,必须来太后这里验证一下。 听太后宣见她,马小贞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到殿了。 太后道:「小贞过来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多休息会,就知道惦记哀家这老婆子。」 李昭暗暗好笑,人家惦记她干什么? 马小贞见太后态度很好,放下心来,安庆侯夫人肯定没看见她。 马小贞走到太后面前给太后和皇后行礼,动作行云流水,都规规矩矩的。 王太后得意的看向李昭:「如果宫里的女子都像小贞这么听话懂规矩,哀家就不用操心了。」 李昭噗嗤一笑。 马小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觉得心虚,脸红了。 王太后斜着眼睛看着李昭:「你又什么事?」 李昭道:「母后,找听话的你宫里养女人干什么啊?就不能养人,你养狗啊。」 马小贞:「……」 王太后气的脸色发青:「皇后,注意你的身份。」 李昭这次不打算跟王太后顶嘴了,笑道:「母后,您真的那么喜欢马小姐啊?哦,不对,是叶夫人。」 马小贞吓得眼睛瞪大。 王太后蹙眉道:「你说什么呢?」 李昭道:「母后,你再喜欢这个女人,也没用了,人家是叶家的儿媳妇,都成亲两年了,也成不了您的媳妇。」 王太后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怒道:「你胡说。」 李昭看向马小贞:「你自己跟太后说,你是不是嫁人了。」 王太后用焦急和期待的目光看着马小贞,她这么称赞的一个人,如果是已婚的,还让皇后查出来了,那她的面子就全没了。 「到底是不是?」 马小贞知道这时候宁可冒着欺君之罪,也不能让太后没面子,哭道:「太后娘娘明鑑,民女并未成亲啊,不知道皇后娘娘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要这样诬陷民女,这样会影响民女的声誉的。」 她本来就长的好看,两串眼泪缓缓从脸上留下,雨打荷花烟笼芍药一般,让人新生怜爱。 王太后多少有点喜欢扶持弱小,就信了马小贞,看向皇后:「你有证据吗?」 李昭还没说话,王太后又道:「身为皇后也舌头这么长,喜欢诬陷人,你哪有皇后的德行,真是给哀家丢脸,看看把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李昭当然知道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这个秘密更好,但是她还有别的安排的。 听太后说完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脸上捂着帕子也哭了。 王太后一愣,不知道她表演的是哪一出,忽然门口帘子响,一个身着红色撒掖的英俊青年走进来了。 王太后:「……」 皇儿怎么这么会找时候? 杨厚照是清宁宫的太监找来的,说太后在训斥皇后,进来一看,他的阿昭真的哭了,急忙走到李昭身边:「阿昭,别哭了,朕不是不让你来吗?瞅瞅,人家也不喜欢你,你来这里不是找不痛快?你来干什么?」 王太后:「……」 有没有儿子这样说自己的母后吧? 王太后气的捏着脖子,道:「皇后,你也不用哭了,正好皇上也来了。皇帝,你好好管管你的皇后,平日里她行事就出格,哀家给她面子都不愿意说她,今日倒好,为了争宠,都学会诬陷人了,她是小妾吗?使些下作手段,她是皇后,让人看不起。」 李昭哭的梨花带雨,扑在杨厚照怀里道:「万岁爷,臣妾就是说了实话,臣妾说叶夫人已经成亲了,母后不信,臣妾什么都没做啊,说实话还挨骂,您要替臣妾做主,不然臣妾以后在宫里还哪有脸呆着了。」 杨厚照明白了,在屋里找了一遍,地上看见个跪地的女子,小圆脸,杏核眼水汪汪的,杨厚照大吃一惊道:「你不是马昂的那个妹妹吗?你怎么在宫里呢?」 李昭要慢慢的揭穿马小贞的真面目,还要让王太后没脸,所以她并没有告诉杨厚照马小贞进宫了,不然杨厚照不得直接把人赶出去吗?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太后捨不得马小贞 王太后见杨厚照能认出马小贞,觉得蹊跷:「你们以前认识?」说完忍不住笑了,如果是这样,也是好事,以前认识有感情。 马小贞的眼里都是羞涩,皇上竟然能认出来她,才见过一面啊,就说,皇上对她是有心思的,不过被皇后给搅合了,这次她见到了皇上,看皇后还有什么法子阻挡? 「民女……」 杨厚照打断马小贞道:「民妇,你是民妇。」 李昭捂着的脸笑出来,差点露馅,这小子,就这个分的可清楚了。 马小贞则一脸惊惧。 杨厚照这时看向王太后道:「阿昭说的是不是马氏?阿昭没说错啊,她不是叶家的儿媳妇吗?人家都……」 「万岁爷,母后不相信咱们,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讨人嫌,咱们走吧。」 李昭好好的就站起来,杨厚照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断自己,但是他的女人,总是很多鬼点子的。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回头看向王太后:「总之母后,我们家皇后是不会随随便便诬陷人的,母后以后您自己查去吧,自己的儿媳不相信相信外人,母后真是让人失望。」 帝后二人说走就走了。 王太后又惊又怒的看着马小贞:「皇儿都说了的事情,你到底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马小贞当时否认是为了给太后长脸,可是现在即便所有人都不在了,她也不敢否认,毕竟皇上都说了的事。 马小贞就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哭,气的王太后鼻子都歪了。 另外宫里的御道上,杨厚照晃着李昭的手道:「你怎么不让人朕说呢?那马小贞都怀有身孕,母后怎么把她弄进宫了?难道母后跟朕想的一样,想要马小贞肚子里的孩子?」 李昭:「……」 他真的想要人家的孩子。 但是王太后怎么可能要外人的孩子呢,王太后的心里,皇室血统是不容混淆的。 李昭趴在杨厚照耳边道:「人家要一点点的教训马小贞,您把怀孕的事说出来,母后一求证,人不是直接就给放走了吗?没意思。」 杨厚照眼睛晃了晃,明白了,他撇着嘴道:「朕不信,你是要对付母后吧?」 倒是让杨厚照给猜着了,那马小贞都两个月的身孕了,上辈子跟杨厚照睡过觉都能被人发现,这辈子杨厚照的身她都沾不上,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肚子里有孩子,还能跑得了? 马小贞从来都不足为惧,倒是可以通过这件事,让太后长长记性,李昭推算,知道马小贞已婚,王太后不见得就会把马小贞送走,还得打她一遍脸,这个老婆婆才能长记性。 李昭跨上杨厚照的胳膊,讨好的道:「万岁爷,别揭穿人家。」 杨厚照沉着脸道:「你把母后气个好歹怎么办?你就从来没让过她。」 这个李昭承认,但是做不出来相让,李昭不高兴低下头。 杨厚照心想,自己的这个母后啊,竟然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查就把人叫进宫,确实也该有点教训了。 他停住脚步捏着李昭的下巴:「下不为例。」 李昭道:「那万岁爷是不是永远都站在我这一边?」 杨厚照点头:「都站在你这一边,朕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小崽子,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李昭呵呵笑,心里却想,以后如果有了儿子,什么都不管他,免得变成小崽子的时候让人伤心。 **** 钟粹宫中马小贞已经被太后赶回来了。 因为被太后骂得十分难听和狼狈,马小贞回来之后身子都在发抖,风铃知道她有身孕,怕出事,站在床边哭:「小姐,咱们回去吧,跟太后求个情,不然让大爷来接咱们,太后已经知道,咱们不能再等了。」 马小贞还想着杨厚照竟然记得她这件事。 皇上记得她啊,马小贞抱着身子摇头:「不走,不能回去,回去家里人也不会相信我,而我没什么用了,大哥还能这么护着我吗?」 到时候婆家人不要,娘家人不喜欢,嫂子还不容人,那是什么日子,还不如死了呢。 而既然死都不怕,就得博个前程出来。 马小贞声音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坚定:「不要怕,皇上本来也不喜欢贤良淑女,更不喜欢年幼无知的女人,不然他怎么会记得我,太后深知这一点,就算确定我成过亲,也捨不得把我赶走的。」 风铃问道:「那您的身子。」 是啊,她快要三个月了,还没碰到皇上的身,这才是大事情。 马小贞抬起头看着风铃:「从明天起,打起精神来,给我找机会跟皇上见面,皇上记得我的,他记得我,皇上会喜欢上我的。」 **** 王太后那边听了诰命夫人说,叶家的媳妇丢了,在到处找人,她心里疑惑不定,让王云去确定马小贞身份,其实很好查,就是一个已婚妇人。 王云为难的看着太后:「娘娘,给人送出宫吧,不然这罪名就得落在皇上头上。」 「闭嘴。」 王太后岂能不知道王云说什么?马小贞是她给儿子找的女人,但是现在竟然是个已婚的女人,本来儿子在这方面名声就不怎么好,现在肯定又要被人说抢人妻了。 但是她如果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个马小贞就得送回去,可是大师说了,马小贞能生太子。 王太后捏着自己的脖子,觉得十分气愤,这个马小贞竟然敢骗她,实在是可恶至极,哎呀,为什么要骗她? 王太后又抬起头,叫着王云:「去把皇儿叫来。」 王云犹豫一下,王太后一吼:「去。」 杨厚照在年底非常忙,王云傍晚的时候才见到人,说了太后的请求。 杨厚照想了想道:「行,你先回去吧,朕回去换身衣服。」 杨厚照是回清宁宫陪媳妇吃饭去了。 饭桌上,杨厚照把下人都屏退下去,然后道:「阿昭,你猜母后叫朕去干什么?」 李昭仰头想了想:「国事母后不管,天下事更跟母后没关系,那就只能是家事了,还是孩子,马小贞吧?她让王云去查马小贞的婚事了,已经确定是人妻,还没把人送出宫。」 杨厚照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她又想让朕跟别人生孩子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杨厚照下套 这次李昭猜中了,李昭就知道王太后那个脾气不会把马小贞送走,当年王聘婷也是,她才不管会不会坏杨厚照名声,反正她要痛快,她要抱孙子,她别的事什么都不管。 所以这个老人,你真的说不好她到底是爱她的儿子,还是不爱,跟别人脑迴路不一样。 李昭咬着筷子道:「万岁爷可不许听母后的,不然我可要生气。」 杨厚照无奈道:「你之前都跟朕说过那么多这其中的厉害之处,朕躲着这个孕妇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听母后摆布,这次你倒是对的,要给母后一点教训才行,不然她不知道轻重啊。」 李昭暗暗挑眉:「您怎么给母后教训?」 杨厚照眼珠一转,先用讨好的声音道:「传出什么传闻你都别生气,你就记住,朕是为了让母后摔得更疼,绝对不是喜欢别的女子。」 李昭蓦然一笑,嗔怪道:「嗯,难道我现在还不相信万岁爷?现在万岁爷把我卖了,我都给您数钱,最信你了。」 杨厚照用筷子点点李昭,嘴真甜,难怪他被她迷的团团转。 ***** 王太后的意思,就是让杨厚照跟马小贞圆房,虽然是个已婚妇人,她也觉得很噁心,但是反正儿子虱子多了不咬人,只要马小贞能怀孕,就是三十岁的大娘,她也打算让儿子上了。 杨厚照气的脸红脖子粗:「母后,您这样要陷儿臣于不义啊,她婆家还找她呢。」 王太后咬着牙道:「人家大师说了,这马小贞能生太子,什么义不义气?是哀家抢人进宫的吗?是他们自己送的,他们马家还欺君呢,自己送上门来的,还能怪咱们?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皇嗣要紧。」 「朕的名声不要紧?」 他还在意上名声了,王太后急道:「别人又不知道,哀家会替皇儿保密的,不会损害皇儿的名声。」 见杨厚照还是不依,王太后哭道:「你以前还不是荤素不忌?现在嫌东嫌西,你就是被皇后管起来了,她又不能生孩子,你想让哀家绝后?」 「母后。」 「别说了」王太后厉声道:「这回皇儿如果不听哀家的,就永远不要叫哀家,哀家不是你母后,哀家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本领做你母后。」 她说的义正严辞,脸上的伤心看得见,还带着执着意味。 杨厚照知道时机来了,问道:「母后铁了心了?」 王太后一哼:「你非要逼死哀家才甘心是吗?」 杨厚照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后道:「那母后如果这次看错了人,这马小贞万一也生不来,可能脾气秉性还不好,母后是引狼入室,到时候您怎么办?」 「不可能,马小贞就是成亲这件事瞒着哀家了,那也是她母亲兄长的问题,哀家怎么会引狼入室。」 杨厚照道:「这可是母后保证过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太后都被儿子认真的样子逗笑了,道:「如果哀家这次再看走眼,绝对不逼着皇儿找女人了,行了吧?」 杨厚照佯装思考一会,然后道:「行,不过面前就别见她了,儿臣对不起皇后,也得让她过个好年。」 王太后心想有什么对不起的,皇帝宠幸女人天经地义。 算了,只要儿子这次听话就行。 ……………… 过年之前,王太后都没有召见马小贞,当然也没赶她走,就是冷落。 马小贞也知道自己有多大错处,得让太后消消气。 于是她就等啊等,可是很快肚子会大,这怎么办? 好在这些天,皇上送来了不少小赏赐,说是过年每个宫殿都有的,但是马小贞不信,因为后宫现在算起她,也才两个女人,皇上就是想赏赐她。 二十八那天内侍发福字,说御花园挂灯笼呢,她去看热闹,还见到了皇上,皇上自然能认出来她,还跟她温柔的说了几句话,所以肯定是送给她的,皇上喜欢她,不过皇后太厉害罢了。 马小贞和风铃商量:「怎么样才能让皇上离开皇后的视线?来钟翠宫过夜呢?」 风铃不知道,按照她的意思,他们应该走了,可是小姐胆子大。 风铃想了很久:「那就等过年吧,听宫里人说,过年皇上和皇后会陪太后守岁,太后应该会叫小姐去,小姐想办法让皇后喝醉,不就能一晚上都和皇上单独相处了吗?」 因为太后肯定会行这个方便的。 马小贞点头,那就等过年吧,可是她怀着孕,如何能让皇后喝醉呢? 其实根本不用马小贞费那么多心思,因为王太后答应杨厚照了,过年不准叫马小贞,好不容易过年,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干什么要叫个外人。 三十的夜晚没有星月,天上一片漆黑,钟翠宫冷冷清清。 马小贞站在宫殿的门口,顺着西北风能听见慈宁宫传来的乐曲声,能感觉那种温馨和歌舞昇平。 听着听着,马小贞就哭了,这是第一个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年,偌大的皇宫,原来她这么无助和孤独。 风铃知道小姐想什么呢,她暗暗嘆息一声:「小姐,不然咱们回家吧,跟太后求求情,让她放您回家,不然,不然……」 她声音低低的:「不然过几天长了肚子,就算万岁爷肯承认,还有别人,还有太医,咱们这关太难过了。」 马小贞都想好了,这个孩子不能要,只要皇上碰过她,她就会想办个让孩子流掉,还要嫁祸给皇后,影响皇后的地位。 实在流不掉,就说怀的是双生子,自然肚子大,到时候抱个孩子过来,反正哥哥他们在外面办法总会有,只要她能成为宠妃,什么事办不到呢? 一定要成为宠妃。 马小贞听了风铃的话没有心动,反而举起手对天发誓:「老天,我马小贞在此立誓,这是我唯一一个被人冷落的新年,之后,我再也不会过这样孤独的年。」 以后,她要皇上永远陪在她身边。 ……………… 杨厚照躺在床上打了个喷嚏,然后他自己揉揉鼻子:「母后想朕了?咱们不是刚回来吗?就想了,真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伎俩 王太后今年说身子累,睡觉去了,李昭和杨厚照不用跟太后守岁,都回来了。 李昭篦着头髮道;「万岁爷多值钱啊,要是肯出卖身体,国家一年的税收都不用愁了,不见得就是母后想万岁爷了,说不定还有别人呢。」 杨厚照坐起来道:「呦呵,朕怎么闻到这么大一股子醋味啊?小昭昭嫉妒朕人缘好。」 李昭将篦子放在桌上,撇嘴道;「我的人缘可也不差。」 她那骄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良家妇女。杨厚照蹙眉道:「哪有为人妻子,还觉得被很多人喜欢是好事的?」 李昭不服气道:「那怎么了?怎么万岁爷被人喜欢就是本事?我们女人就不是?那我可不服气。」 「让你不服气。」杨厚照下床来把李昭抱起,然后扔到床上,这个女人竟然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看来还是睡的少了。 帝后二人闹的正在火热,门口却传来哭声。 杨厚照一脸扫兴,从李昭身上撑起胳膊:「听着不像是老张,朕都不好意思骂人了。」 李昭;「……」 多可怜的张公公。 李昭起来叫人;「什么事啊?」 秦姑姑黑着一张脸就进来了,按照她的脾气应该要破口大骂什么,但是看着杨厚照硬生生憋回去了。 李昭看了杨厚照一眼,心中一动,道:「没事,说吧。」 秦姑姑道;「是钟粹宫那个马小姐的丫鬟,说他们家小姐身子不舒服,死活不走要见……要见娘娘呢。」 娘娘也不是大夫,见娘娘能好了,李昭看向杨厚照,多半是要见万岁爷才对。 杨厚照感受到李昭和老宫女的目光有些嫌弃,气的脸通红:「跟朕什么关系?你们那么看着朕是什么意思?朕也不是大夫,也不是朕让她来的。」 当然杨厚照之前跟人家说话了,给人家希望了,这不都耍上小手段来争宠了吗? 马小贞孤枕难眠,每逢佳节倍思亲,听说帝后回宫了,更加睡不着了,这么美好的节日里,帝后又不用守岁,肯定要行房,想想她就生气。 之前皇上跟她说过话,如果心疼她肯定就会放下皇后去见她,这也是马小贞要考验杨厚照的一点点手段。 如果杨厚照不去,或者帝后怪罪,那也没关系,反正有太后撑腰,而然宫里的客人,并可找主人是什么罪过吗? 马小贞都算好了,决定要搅合这几局。 李昭虽不知道马小贞哪来的底气,但是马小贞要干什么她可一清二楚,想来屋里的人都清楚。 李昭见杨厚照很嫌弃的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万岁爷,戏都演到这个地步了,您得去看她。」 杨厚照差点跳脚:「朕为什么要去看她?朕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有病要么找太医,不让母后让她进来的,就去找母后,跟朕什么关系,大过年的就是不让朕和皇后亲近。」 「所以咱们更要跳坑,走,臣妾跟万岁爷一起去,我们去给马氏助威。」 杨厚照想了想道:「还是朕自己去吧,天这么冷,你去给她长脸呢?」 去了那女子才会更得意。 李昭伸着舌头讨好的看着杨厚照:「带我去嘛。」 她这次没有骂他是为了甩开她,也没有吃干醋,而是搞怪,杨厚照被李昭的行为逗笑了,同时心里又觉得很甜蜜,李昭说了不会再怀疑他,不会再离开他,真的不是嘴上说说的。 杨厚照打横把李昭抱起,笑道:「去,朕要抱着阿昭去,免得给冻坏了。」 李昭当然不能让她这么做,帝后二人又腻腻歪歪起来。 秦姑姑看得觉得起鸡皮疙瘩,可是又好开心,这样好的两个人,来一百个马小贞也不害怕了。 ***** 杨厚照和李昭说好的,他们两个见到马小贞后,一个扮演吃醋的泼妇,一个扮演害怕妻子的「床头跪」。 于是等李昭看见跪地接驾的马小贞,直接就黑着脸道:「你有什么病要见万岁爷?万岁爷是大夫?以后再有下次,本宫绝对不会留你。」 马小贞没想到皇后会来,可是见到皇后身边的皇帝,她又不害怕了。 皇后现在吵得越凶,只能说越无能,她要表现的越害怕,才能获得男人的怜爱。 马小贞磕头道:「娘娘,民女因为刚来宫里不久,所以很害怕,生了病也不知道找谁,皇上是一国之主,民女能想到的只有皇上了。」 「皇上是一国之主,要关心天下事,不是来关心你的身体的,你既不是后妃,也不是皇家公主郡主,皇上哪有时间操你的心,还是你不知道后宫的事可以找本宫和太后?本宫看你就是故意的。」 谁都能看出是故意的。 可是马小贞楚楚可怜的看向杨厚照:「民女真的是害怕,皇上,民女自小身体就不好,民女想,您是真龙天子,鬼神不侵,所以民女一病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上。」 杨厚照暗暗翻白眼,当他是门神了吧? 李昭大怒道:「你还狡辩?你就是故意的。」 这皇后越生气,马小贞越确定自己打断了皇后的好事,皇后霸占皇后三年了,也差不多该换换口味了。 马小贞心里得意极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哭哭啼啼的很委屈。 杨厚照这时候听李昭说要惩罚马小贞,道:「算了,她是病人嘛,皇后,人家也是客人,你要大度一些。」 李昭怒看向杨厚照:「本宫不大度?」 杨厚照脸色十分为难:「朕不是这个意思。」 李昭眼睛一挑,十分跋扈的样子:「皇上既然觉得本宫不大度,那哪里大度皇上就在哪里呆着吧。」 说完叫着下人;「咱们走。」 马小贞见皇后真的走了,差点笑出声,心想这个皇后怎么这么傻啊,她越是这样不给皇上脸面,使小性子,皇上不是越生气?这不是硬生生把男人推出去吗? 就这样的脑子,竟然能在后宫三年盛宠,也是个奇蹟。 马小贞抬起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杨厚照;「皇上,都是民女的错,民女是真的不舒服,还让皇后跟您发脾气,您惩罚民女吧。」 杨厚照急的在屋里走,然后道:「不用管她,对了,你生病了,朕叫太医来给你诊脉。」
第二百六十八章 孕吐 马小贞心都要下跳出来,她用盈盈的眸子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能来看小贞,小贞什么病都好了,不用看太医,就是,就是……」 马小贞又用帕子捂了捂眼睛:「就是让娘娘生气了,娘娘会不会以后都不理万岁爷了?万岁爷,您还是去追娘娘吧,别管民女了。」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马小贞相信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皇上就会非常恨皇后不给他面子,以后就会冷落皇后。 杨厚照回头道:「你说的对,朕得现在追,不然皇后跟朕生气,朕就哄不好了,你自己休息吧,朕走了。」 说完挥着手叫人,脚步匆匆就离开了大殿,并没有要求马小贞一定要看大夫。 马小贞:「……」 虽然能躲过一劫,但是皇上怎么这么怂,还真是怕皇后怕成这样啊? 马小贞在风铃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门口道:「风铃,这不对啊,皇上不是应该愤怒的说生气就生气,惯得她吗?这跟大哥他们怎么都不一样。」 风铃挠挠脑袋道:「小姐,据说有些男人就是这样的,听人家说有个大臣,被自己的妻子打的躲在墙角哭,可是他妻子死了,他还为妻子守节,一辈子都没娶,有这样的人,很爱那个女人吧?」 马小贞抿着嘴想了想:「不是,我才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男人,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母老虎迟早要被冷落,反正我不信,皇上就是之前被她压迫习惯了,冷不丁还没习惯过来。」 风铃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马小贞攥紧了拳头,她确信,皇上不是那种男人,她要救皇上与水火之中,皇上肯定是喜欢她的。 ***** 马小贞一晚上都在想方才的事,如果皇上不喜欢她,肯定当时就跟着皇后走了,而不是在屋里犹豫一下,但是太害怕皇后,一时间难适应,所以皇上一定喜欢她,她很快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她这个想法,一直持续了五天,帮她度过了艰难的春节,让她觉得孤独的宫里还有一丝盼头。 直到初五,初五这天中午,王太后终于召见她了。 马小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厚了,当内侍传来的时候,她让风铃给内侍塞了银子,然后问道:「皇后在不在?」 内侍小声道:「皇后这几天每天都要孝顺太后,每天都在的。」 内侍为什么要加前面一句呢? 马小贞脑子转的也是快,皇后跋扈,恃宠而骄,从来都不给太后面子,怎么突然间孝顺太后了? 嗯,因为皇后知道了危机,想要讨好太后,为什么皇后会有危机,肯定就跟她的挑拨有关系,所以说,皇后一个商户女子出身,地位怎么可能那么牢固,现在讨好太后有点晚了。 马小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王太后,准备跟李昭一决高下。 李昭见马小贞请安的时候眸子髮漂带着敷衍的笑意,知道这人是上钩了,已经开始膨胀了。 有些人确实挺能忍的,在什么筹码都没有的时候,只能装弱当孙子,一旦觉得自己行了,就不是他了。马小贞就是这种人。 李昭看向王太后道:「母后,马小姐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这皇后天天来请安,王太后开始觉得非常不习惯,深怕她有什么阴谋,这几天人来的多了,感觉也没那么讨厌了,但是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也不喜欢欺骗过自己的女人。 王太后看一眼李昭,看一眼马小贞,哎,现在没一个舒心的,但是为了子嗣,还是马氏顺眼点,王太后点点头,叫着马小贞:「赐座。」 这是给马小贞脸了。 王太后现在也想明白了,皇后能天天来找她,听说是马小贞介入了帝后之间,皇上现在跟皇后生气呢,皇后也知道怕了,所以她得用这个马小贞,把皇后拿捏在手里。 李昭对于太后的表现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以往,她肯定找别的地方怼回来,今日略带醋意道:「儿臣来见母后的时候,母后从来都没这么热情过呢。」 看看,这就是皇后,作为正妻,天天把拈酸吃醋那一套摆在明面上,她也就不解了,这么笨的女人,为什么儿子就能喜欢。 不过李昭越是这样,王太后越想抬举马小贞,竟让马小贞坐在她身边去了,这是十分不给皇后面子。 李昭刻着瓜子,卡吧卡吧,再用圆熘熘的眼睛打量这太后,见太后眼里都是得意。 李昭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放下瓜子道:「母后,儿臣前几日得了一个做鱼的秘方,亲手做了些鱼丸给您尝尝,您可不要嫌弃啊。」 说完也不管太后同意不同意,拍拍手:「去把本宫做的鱼丸拿过来。」 马小贞手放在胸口心神不宁。 太后没有看马小贞,斜着眼睛眼睛看着李昭,心想还真是孝顺多了,但是脸上不高兴:「哀家也不差你一口吃的,无事献殷勤。」 李昭道:「母后,您就尝尝嘛。」 竟然挨骂也不生气,王太后回头疼爱的看着马小贞,比王聘婷强多了,都能让皇后有危机感。 王太后想到叫马小贞过来的意图,想趁热打铁,她回头对李昭道:「这又是新的一年了,你看,宫里这几日来的诰命夫人,哪家不是子孙满堂?皇后,哀家给过你很多机会了吧?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行,安排小贞侍寝吧。」 马小贞在一旁羞涩的垂下头。 李昭眼里的热度冷下去,正好丸子端上了,李昭让秦姑姑把酒盅杯底搪瓷碗放在太后面前,然后看着太后道:「母后,您先尝尝。」 王太后道:「哀家说让小贞侍寝,你听到了没有?」 李昭道:「母后真的这么喜欢马氏?」 王太后冷笑:「小贞被批过命呢,能得贵子,哀家当然喜欢,不然喜欢你?」 那鱼丸漂着阵阵腥气,王太后忙着跟李昭斗气没有来得及骂人呢,可是马小贞是孕妇,受不了了。 她突然间抱着痰盂,呕吐起来。 王太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你身子怎么这么弱,真的病了?」 李昭忍住笑,可不是有贵子,她叫着王云:「还不传太医,这样的身体怎么侍寝?快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马小贞被太医揭穿 传太医! 马小贞强压住不舒服,抬头道:「多谢皇后娘娘,我就是脾胃不和,经常这样的,不用传太医,民女带了药来了。」 李昭看向王太后:「母后,不看太医哪能行呢?不然怎么给万岁爷安排侍寝啊?安排的时候突然间吐了?万岁爷能高兴吗?」 王太后看着头对马小贞道:「皇后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有病就要看太医。」 马小贞忙道:「娘娘,不是民女不看,是民女吃的药,都是一位道人所赠,民女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吃道人的药,道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吃别人的药,不然民女活不过十二岁。现在能活过二十,都是道人的药起了功效,民女不敢看别的大夫。」 既然王太后喜欢道士和尚的说法,那就用呗。 李昭对于马小贞信手拈来的本领也是服气,这就难怪这女人怀有身孕都不怕露出破绽,实在是艺高人胆大。 王太后脸上带着犹豫道:「原来是这样。」又看向李昭:「皇后,这样是不是不好勉强人家?」 李昭心想你就是个煳涂虫。 李昭笑道:「母后,如果马氏真的不能看太医,那半夜三更去叫万岁爷干什么呢?是故意让本宫难堪?」 谁都知道的事情,那就不应该点透、 王太后不这个话题,道:「皇后,现在说的是小贞的病。」 太后语气严肃,带着警示的意味,马小贞低下头,不然真的会笑出来,太后给她撑腰,皇后真的拿她没办法。 李昭看了马小贞一眼,还是笑道:「那不然怎么给万岁爷安排侍寝啊?旁人都要经过层层检验,万一有什么传染病呢?母后就真的这么放开了?宫中规矩,不可破吧?」 王太后嘴上没说,脸上明显哎呦的样子,她是太想抱孙子,全听了大师的话了,这个检验还是要检的。 王太后看向马小贞道:「还是要看太医的。」 马小贞道:「可是道士说如果吃别人的药,他的药就不会灵了,娘娘,小贞真的是自己身体不好,不会连累其他人的。」 李昭道:「那怎么行的?你也不是大夫,你说了不算啊,再说你家的道士不让你吃别人的药,难道神奇到太医把脉都不行?不吃药,也要检查一下是什么病。」 王太后点头:「对,把一下脉总是没事的。」 马小贞还要找藉口,这时候门外内侍通传:「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医已经到了。」 马小贞惊诧的看着李昭。 李昭心头暗笑,跟你说那么多废话都是逗你玩的,还想不看太医,想得美。 **** 今日值班的就是薛立斋。 薛立斋给太后和皇后请过安后,太后看向马小贞道:「薛爱卿,你给马氏诊断一下,到底什么病,怎么总吐啊?」 薛立斋本来就是没眼色的,看了马小贞一眼,随后一愣道;「娘娘,这马氏不是孕妇吗?孕妇呕吐,不是正常现象吗?」 他脉都没请呢。 马小贞吓得脸色苍白,惊惧的看着太后:「娘娘,民女不是啊。」 王太后也傻眼了,指着马小贞:「她怀孕了?怎么会怀孕了?你都没请脉?」 薛立斋道:「错不了,当时在宣化,微臣跟着万岁爷去赴宴,当时在宴席上就见过这位马氏,她当时已经两个月的身孕了,微臣当日就跟皇上说过了。」 又看了马小贞一眼:「马上要到三个月了,肯定错不了。」 马小贞头上如浇了一盆冷水,也就是在宣化的时候皇上就知道她是别人的女人,也知道她有身孕,皇上跟皇后那么好,皇后也就知道了。 所以今天的鱼丸根本就是针对她的,那么之前的那些事怎么解释? 马小贞看向李昭,李昭是故意的,她全知道,她设的套。 李昭躲开马小贞的目光看着王太后:「母后,马小贞才进宫几天,半个月都不到,却怀孕三个月了,哎呦,这事儿可蹊跷了,母后,还安排侍寝吗?」 王太后瞪圆了眼睛看着李昭,这女人就是故意的,都怀孕了还怎么侍寝? 王太后又看向马小贞,马小贞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就像是在讥讽她,讥讽她是多么的煳涂,多么的愚蠢,才会让孕妇进宫,还要让孕妇侍奉儿子,到时候生了孩子算谁的? 王太后将鱼丸全部泼在马小贞身上:「贱婢。」 汤汤水水的腥味溅了一地,马小贞被吓得忘了吐,直接跪在地上,她喊道;「皇后娘娘,这个孩子就是皇上的。」 李昭嗯了一下。 王太后微愣:「是皇儿的,你都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皇上不是也在宫外吗?马小贞一口咬定道:「是万岁爷的,万岁爷和民女早就相识,娘娘,不信您问皇上,是不是跟民女早就相识。」 王太后想起来,儿子确实一早就认识马小贞。 王太后又确定似的问道:「真的是皇儿的?」说完,自己都能感觉到心下的悸动,真的是皇儿的就太好了,皇儿有后了。 李昭暗暗翻白眼,这个老太婆是无可救药了。 他看着屋里的一个内侍:「去请皇上来,到底是不是万岁爷的孩子,万岁爷一认便知,别欢欢喜喜给别人当爹,不动一兵一卒,江山成了人家的了。」 王太后听的心头一蹦,道:「哀家也没有说一定就认这个孩子,哀家不是在确认吗?」 薛立斋在那边接过话道:「确认什么?微臣一直跟随万岁爷出征,三个月前万岁爷还没有到宣化,怎么可能认识马氏?而且微臣已经说过了,马氏是孕妇,怎么还被带进宫里,娘娘,听您的意思,这是给万岁爷安排的人啊?」 所以她是老煳涂了。 王太后都不敢面对薛立斋质问的眼睛,眉毛竖起:「你退下。」 薛立斋:「……」 不是让他来给人看病的吗? 「娘娘!」 「退下。」跟你爹一样的烦人。 薛立斋刚要站起来,殿外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屋子里的人顿时跪了一地。 李昭也站起来给杨厚照行礼,杨厚照远远的就看到他漂亮的媳妇了,媳妇脸上带着小小的嫌弃之意,是对母后的,杨厚照走过去问道:「你们说什么事呢?好像很热闹。」
第二百七十章 马小贞认罪 李昭还没等回答,薛立斋道:「皇上,这个马小贞已经怀有身孕,还是在宫外就怀孕的,不能留在宫里啊。」 这种谏言,应该是文官的事,不过杨厚照念在薛立斋人傻的份上,就不追究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杨厚照佯装十分诧异的样子:「是吗?孕妇?母后,您的人怀孕了啊?这个可不是朕干的。」 王太后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之前立了誓言了吗,她都跟儿子保证过,这个女人不会有问题,谁知道竟然之前就怀过孕。 先是欺骗她未婚,之后欺骗她怀孕,真是大师的话也无法让她消气啊。 王太后又捡起桌上的茶碗,砸死她算了。 马小贞之前都做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准备了,但是因为薛立斋的证词,她本来打算放弃,可是看现在情况,如果改口,太后不打死她才怪。 马小贞在太后还没扔出去的时候喊道:「娘娘,娘娘,真的是万岁爷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万岁爷的。」 当着皇上的面都敢这么喊,王太后狐疑的看着儿子,又放下手。 杨厚照跟吞了鸡蛋一样,看着马小贞:「你胆子够道大啊,朕什么时候跟你有关系?」 说完心下一紧,赶紧看向李昭:「阿昭,朕没有啊。」 李昭天天跟杨厚照在一起,还能怀疑他? 李昭拉着杨厚照的手,用责怪的语气道:「万岁爷,这个女人之前就赖您呢,您来的正好,不然你要喜当爹了。」 喜当爹是啥意思? 反正肯定不是好话。 杨厚照怒气沖沖的看着马小贞:「欺君之罪可是大罪,你还敢无赖朕?」 马小贞目光坚定的看着太后:「娘娘,民女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万岁爷的,万岁爷害怕皇后,所以不敢承认,您要给民女做主。」 那倒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害怕皇后,不然一国之主,能只有一个女人吗? 王太后又狐疑的看向儿子。 杨厚照差点跳起来:「母后,儿臣自己有妻子,她都嫁人了,儿臣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要找她?」 哎呀,这个可没有说服力,以前也没少找。薛立斋道:「娘娘,听这些没用,微臣可以作证,您为什么不信微臣道话呢?」 杨厚照:「……」 什么叫他的话没有啊?他是皇帝。 王太后抬头看着薛立斋;「你怎么还没退下?」真的跟他爹一样的烦人啊。 薛立斋道:「因为您没有採信微臣的话,微臣还不能走。」 杨厚照给薛立斋递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虽然不会看什么脸色,但是忠心还是不容置疑的。 王太后一噎,接下来心里八十分的就相信孩子不是杨厚照的了,自己的儿子确实不可信,但是薛立斋这人说话可信。 马小贞见太后看她的脸色不好,高声道;「娘娘,这太医不是皇后叫来的吗?是皇后的人啊,他就是帮着皇后的,皇后怕地位不保,早知道民女怀有龙种,所以一直对民女虎视眈眈,您如果信了他们的,您就没有孙子了。」 你就没有孙子了! 一句话触动了王太后疼痛的神经,她不能没有孙子啊。 王太后看向杨厚照;「你为了个女人,子嗣都不要了,哀家怎么信你们?」 杨厚照鼻子都要气歪了,他的母后真的老煳涂了吗?! 杨厚照道:「母后,儿臣也不跟您吵,您听着。」 说完他看向马小贞:「你说孩子是朕的,贞什么时候跟你好过?跟你约会过?可有人证?」 马小贞语气幽怨:「万岁爷,您怕皇后,咱们既然是无煤苟合,哪有人证?」 杨厚照道:「你就赖上朕了吧?」 那倒是,别的皇上她肯定不敢,不过他们皇上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强抢民女的事也不是没干过,反正她就说孩子是皇帝的,谁敢动她,都是因为皇帝怕皇后,要替皇后除掉她,皇帝为了女人谋害自己的子嗣,就是昏君,全是骂名,反正她赖定了。 杨厚照看马小贞不说话,就呜呜哭,他冷笑道:「你也不用哭,你什么没有证人,朕身边多的是人,如果朕真的早就认得你,他们都可以帮朕作证。」 马小贞眼珠转的飞快,皇上都需要找证人自证了,她就更不用怕了吧。 李昭这时候咳嗽一声,挤出四个字:「谋朝篡位。」 杨厚照给李昭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回头对马小贞道:「朕不过是让你心服口服,也让大家都心服口服,朕是正经人,多的是证人,谁想诬赖朕可没那么容易。」 接着杨厚照换了轻视的语气又道:「你也可以死不承认,就咬定孩子是朕的,但是混淆皇室血统,你是想谋反吧?但是谋反大事,你一个弱女子,肯定能力有限,你娘家婆家都有可能参与。」 「张永。」杨厚照突然大吼一声:「把马氏拿下,马昂等与马氏进宫有关的人,统统抓起来,这些人胆大包天,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包藏祸心。」 张永道是,转身走了。 马小贞这才反应过来,皇上要拿她全家。 死她一个人她都不愿意,所以才要赖上皇帝不敢杀她,如果要连累全家人,那她彻底完了。 马小贞抱住杨厚照的大腿:「皇上,皇上,民女知错了,民女没有谋反之心啊,跟大哥没有关系。」 杨厚照看向她:「怎么没关注?你不说孩子是朕的,可是朕确定跟你没关系,你硬塞个孩子给皇室,不是谋反是什么?是有计划的谋反。」 马小贞知道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她爬向太后道:「娘娘,娘娘,孩子是叶家的,是我相公的,皇上从来都没有碰过民女,是民女鬼迷心窍要诬赖皇上,您开恩,民女是一时煳涂,不是谋反,民女真的没有谋反。」 跟太后解释清楚,皇上就不会生气了。 杨厚照得意的看向太后:「母后,听清楚了吧?就是诬赖朕的。」 王太后失望的垂下肩膀,真的不是小皇孙。 因为失望,所以王太后对马小贞更痛恨失望:「叫着王云,拖下去,哀家不想再看到她。」
第二百七十一章 帝后的计划 王云接到命令看了一眼皇帝。 杨厚照道:「送到锦衣卫牢狱去,谋反的事还是要审问的。」 马小贞听了三魂吓掉了七魄,怎么还是谋反啊? 「皇上,皇上,不是您的孩子,不是……」 这时候知道错了? 晚了! 杨厚照鼻子里一哼。 马小贞悽厉的叫声还在大典里回放,她一身被太后泼的污秽,看起来狼狈至极,人又好看,就能获的别人的同情,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以往,碰见这样的人李昭会求情的,但是马小贞最后都在赖她的小狼狗,她不会再心软了,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马小贞的声音彻底没了,李昭看了一眼王太后,老人家脸颊不自然的潮红,是因为气氛和尴尬,但是目光带着躲闪,看来身体没什么问题,还想熘。 李昭可不能让她得逞,这次设计马小贞,就是为了打她的脸的。 不过以往李昭会说风凉话落井下石,这次她决定给自己赚个贤惠的名声。 李昭道:「母后,别难过了,那孩子不是咱们的,您就是再喜欢,也不是咱们的,还是等着儿臣和万岁爷慢慢生吧。」 还不如直接骂人呢。 王太后知道李昭在落井下石,报復她轻视她的仇恨。 王太后哼道:「你要是有本事生也行,给你三年机会,没生出一个。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早就知道马小贞怀孕了,故意陷害哀家,让哀家老煳涂,哀家不会原谅你的。」 李昭无奈的垂垂眼皮:「是是是,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害得母后羡慕别人家的女人了,说了是人妻,母后也不让出宫,这也是儿臣的错,之后让人妻怀孕的是儿臣,都是儿臣的错,母后一点问题都没有得,固执不听劝的是儿臣,不是母后。」 她的意思,她就算一直生不出来孩子,她也不应该不问根由,就硬给皇上塞女人。 「你……」王太后恼羞成怒的站起来。 杨厚照把李昭拉到身后:「你少说两句。」 李昭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确实不说话了。 杨厚照心疼的摸着李昭的小脸道:「朕知道你委屈的,可是母后不是老人家吗?你让着点,听话。」 皇帝的语气像是哄着小孩子,李昭点点头:「都听万岁爷的。」 杨厚照道:「真贤惠,是朕的好皇后,乖。」 就这样的皇后贤惠,因为让着她老人家所以贤惠,那就是她倚老卖老了? 王太后看着帝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噁心人,嫌弃的把脸转到一边,道;「皇帝,马小贞这件事哀家是有失察的地方,但是你们三年无子,你自己说怎么办?」 今天可是大初五的,杨厚照本来不想和母后争吵。 他道:「母后,咱们之前可是约法三章,马小贞如果有问题,您就再也不管朕和阿昭的事,您又要反悔了?」 王太后一噎,后道:「那是你给哀家下的套,你明知做马小贞是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提早说出来,这次不算。」 杨厚照叉着腰:「母后,您可是太后啊,还要耍赖皮?」 王太后:「……」 她也是为了子嗣。 杨厚照见母后一点悔改的诚意都没有,道:「行了,儿臣也不会逼您了,您不是有本事找女人进宫吗?找吧,找一个抄家一个,让大家都恨您,看谁还敢投靠您,不信您就放马过来。」 王太后,:「……」 她这是被冤家叫阵了?她是母亲。 **** 帝后和太后没谈拢,大过年的,小皇帝领着他的皇后气沖沖离开慈宁宫,而且因为太后在那种情况下还想相信马小贞,小皇帝再也不相信自己的母后了,说了要和母后绝交,所以这件事在表面上,闹的很大。 李昭和杨厚照回来的路上没有坐轿子,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雪,御花园到处都是银白的干净世界,帝后二人想要看风景,就手拉手在路上走了。 走着的时候,李昭想到方才杨厚照跟太后发的脾气,嘆息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咱们不能真跟母后绝交啊。」 杨厚照道:「你出宫的时候朕下令广召民医给你看病,内侍说已经有一百多人来悬赏了,抽个空,咱们让人这些人给咱们看看,如果是有病,那就好好治治。 另外朕说要抄马昂的家不是闹着玩的,以谋反的罪名抄家,谁都知道是因为马小贞,今后看谁还敢往宫里送女人。」 但其实李昭的目标,不是马小贞也不是马昂,她这次设计马小贞,真正的目标是江彬。 李昭知道,这次的幕后主使是江彬,歷史上,这个江彬极其有野心,他可能是想谋反的,虽然最后没有实行,也可能是被文官黑了,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利用杨厚照给他的职务和便利,大肆敛财欺压百姓是没跑的,跟赵瑾比,就是因为他不是太监,也没得罪许多文官,所以名声没有那么臭,但是在别的行为上,其实都一样。 如果直接跟杨厚照说江彬不好,肯定显得皇后无理取闹,所以她在马小贞就宫的时候就想到了,马小贞肚子里有孩子,可以扣个谋反的罪名,可能江彬和马昂都不知道马小贞怀孕,但是愚蠢的马小贞会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的。 这不就成了?! 不过现在真的能想把江彬打倒,如果杨厚照要查马昂,江彬就没跑,可是李昭却突然多了一个顾虑。 就是英宗葬送国家的全部精锐,也断了公侯之家的血脉,所以文官才能越来越嚣张,杨厚照这次出门打仗,为的就是培养一些能跟文官抗衡的力量,马昂和江彬都属于培养的范围内。 现在两个人都还没有排上用场,就直接折了,那文官不是会拍手叫好?士兵阶级怕是要被打压。 李昭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慾,就破坏他们原有的计划。 于是把自己的顾虑跟杨厚照说了。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这个国家大事,你就交给朕吧,你忘了你之前的提议,要在士兵中进行考核和选拔的比赛,上来的都是能人,有真本事的人,朕年前还检阅了两个,他们没有背景也能通过正当途径晋升,在士兵中很有威望,那些士兵对朕也十分感谢,马昂和江彬这次,朕不会姑息他们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被老虎扑了 这个马小贞真的把杨厚照噁心到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个马小贞,杨厚照再也不想让他和李昭的生活,遭到无关人等的破坏,所以马昂江彬之流,这次一定要严惩,杀一儆百。 李昭听杨厚照没有江彬和马昂也有别的势力,她一下子扑在杨厚照怀里,她的小狼狗在没人警告,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自己都知道留后手了,肯定以后越来越厉害。 「万岁爷,真好。」 什么真好?杨厚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嘿嘿一笑,管他什么真好,反正阿昭说真好,就是真好。 **** 太后因为马小贞的事,不占理了,很是消停了一阵子。 杨厚照说要彻查马昂和江彬,也不是闹着玩的,怎么把马小贞送到太后眼皮子底下的,都要一一交代。 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个人,觉远。 李昭对觉远不是一般的感兴趣,如果说之前觉远只是说她命中无子,是想陷害她,那么把马小贞送到太后身边,这就是实实在在跟她做对了。 毕竟没有觉远的话,太后不会对马小贞那么维护和执着。 但是觉远好像也是真有本事的人,如果说觉远说她梦里无子是巧合,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是马小贞进宫呢? 别人不知道马小贞的事,李昭可是知道的啊,马小贞上辈子也是杨厚照的老情人,这好像就不是巧合了。 李昭觉得,好想觉远也知道杨厚照和马小贞的缘分一样,一定要帮马小贞完成这个缘分。 所以这个觉远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因为有本事,还是跟她一样,未卜先知? 如果真的有本事,为什么要对付她?如果未卜先知,又为什么要对付她? 到底是觉远一个人做的,还是幕后有什么人指示,还是就是杨宸搞的鬼?! 这些事,只有抓到了觉远才能知道。 但是觉远跑了。 李昭在马小贞进宫的时候就知道觉远不对劲,就已经让张永去盯着觉远,但是张永扑了个空,觉远大师不见了,寺里的人说大师进山避谷去了,可是是哪座山?哪个方向,谁都不知道。 现在马小贞的事情发作了,觉远也是关键人物,杨厚照又派人去抓,不知道能不能抓住。 李昭在马小贞事发第二天,就一直等觉远的消息。 五日之后,秦姑姑说张永又派人送消息来了,觉远确实进山了,在华山底下有人看见了和尚的踪影,但是想全力去山里找个和尚,锦衣卫人手不是不够,可能是没人愿意干这种事,张永有点力不从心。 李昭点头道:「山里环境复杂,那个和尚好像有点邪门,就等吧,他如果一辈子不出来,也算了。」 秦姑姑道是,说着要出去给张永的人递话。 这时候小鹦鹉从外面跑进来:「娘娘,娘娘,快来看,元公公变身了。」 李昭出宫,元宝不跟着她,杨厚照出宫也没人带它,元宝就自己留在了清宁宫,不过到底是皇上最明目张胆的狗腿子,宫里的人也没人敢惹它,等李昭和杨厚照回来的时候,都被餵的老胖了,是个白气球。 李昭听见又是元宝的事,跟秦姑姑笑道:「变身还能变成什么样?难道一下子瘦了?」 秦姑姑笑着摇头。 李昭和秦姑姑往外走,小鹦鹉咋咋唬唬的牵着元宝已经进来了:「娘娘,快看。」 小鹦鹉让元宝在地中央走路。 李昭一看,这元宝一改傲慢轻蔑的眼神,猫眼中一派肃杀之气。 走路也不是优雅无声的样子,四个小爪子都向外迈步,步伐很慢又重,一步一个脚印,就像是一个特别兇狠的胖子老大在巡街,它又长的好看,简直威风凛凛。 李昭说不上哪里觉得眼熟,可是猫变成这样又奇怪,猫步不都是很轻盈的吗? 她问小鹦鹉:「我们元公公到底怎么了?」 小鹦鹉哈哈笑:「万岁爷方才带它去餵老虎,这傢伙被一只花斑虎给吼了,可能是觉得老虎特别威严,之后走路就不好好走了。 难怪李昭觉得眼熟,元宝在学老虎,可是它是一只猫啊,表情倒是到位,就是脑门上缺东西。 李昭和秦姑姑哈哈大笑,这猫怎么这么有意思? 越来越多的人听见笑声来殿里看元宝表演老虎,李昭笑了一会开始找杨厚照,她问小鹦鹉:「怎么你们没等万岁爷一起回来?」 小鹦鹉笑道:「万岁爷怕元宝一会忘了自己其实是只老虎,就不会学给娘娘看了,奴婢跑得快,就自告奋勇带着猫儿先回来,万岁爷还没餵完,稍后就回来了吧?」 十五还没到,杨厚照最近非常忙,难得今天大臣们都在研究十五的宫廷宴席,没有什么大事,杨厚照才能闲下来休息一天。 李昭知道人在哪里就放下心了,只要不是去玩水,怎么玩都可以的。 她刚点头说好,殿外传来内侍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万岁爷被老虎扑到胸口了,正在虎园医治,您快去看看吧。」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元宝都停下来耍宝,静静的看着通报的内侍。 李昭吓的脸色发白,抓住内侍的衣领:「万岁爷人怎么样了? 内侍哭道:「没见外伤,但是万岁爷说难受,直不起腰。」 那就可能是内伤。 李昭放开内侍,撒腿就跑。 小鹦鹉追上去喊:「娘娘,轿子,轿子……」 **** 李昭是跑着赶到虎园的,杨厚照躺在床上闭着眼,听见她的声音,慢慢睁开眼:「阿昭。」 李昭走到床前攥着他的手,见他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一下子就哭了。 杨厚照擦着她的眼泪道:「没事,别哭,太医都说了没事。」 李昭回头看下屋子里的五个人,薛立斋站在最后面,李昭把他叫道前面来:「万岁爷伤的严不严重。」 薛立斋不说话。 李昭就知道很严重,如果不严重,杨厚照为了逗她,可能装的很严重,但是现在杨厚照说没事,薛立斋是个耿直的,他不愿意撒谎,但是他肯定被杨厚照告诫过了。 所以是严重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帝后的野心 李昭记得史书上有记载,杨厚照被老虎扑过,她都告诉过他,一定要离老虎远一点,远一点,怎么又扑了呢? 但是现在人已经受伤了,还追究这些事就没用了。 好在史书上也说,正德皇帝虎伤没用丧命,之后又活蹦乱跳的。 李昭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改变杨厚照,但是恬娘,马小贞,甚至虎伤都来了,她现在不是怕虎伤杨厚照有什么,她怕她和杨厚照到底拼不过命运,最后还是歷史中记载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李昭哭了两声。 看杨厚照非常心疼非常艰难的要抱着她,安慰她,她现在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李昭很快把眼泪憋回去,回头看着五个太医:「不管用什么药,一定要把万岁爷的身体调理好。」 薛立斋道:「内脏有受伤,已经熬了白芨胶给万岁爷喝下去,臣观看脉相,无性命之忧,但是万岁爷以后不宜做过于激烈的运动。」 杨厚照道:「少胡说,朕小时候你们这些太医都说朕身体不好,不准朕出门玩,朕也长大了,比你们都健壮,才不听你的。」 李昭心下一动,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杨厚照说,他自己小时候身体并不好了,但是史书中并无记载。 她认识的杨厚照也高大健壮,又喜欢武术骑射,所以大家都感觉小皇帝身体很好,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其实底子不好,都是杨厚照自己运动出来的? 那么他们多年不孕,是不是因此有关呢? 李昭一边安慰杨厚照不要发脾气,一边问太医们:「万岁爷还有没有别的病痛,你们经常为万岁爷请脉,万岁爷小时候身体不好这种事,心中是否有数?」 其他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 薛立斋道:「娘娘,医家看病,都是望闻问切,望在最前头,最重要,而脉相,其实是辅助作用,不是所有问题,看脉相都能看出来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诊脉都能一抹一个准,臣就不敢保证,闭着眼睛诊脉,所有病情都准确无误。而万岁爷生龙活虎,在望字上,就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了。」 李昭暗暗点头,医学是跟着人类的科学技术一起发展的,如今的医学实在太不发达了,并不是说中医不可靠,而是很多医生不可靠。 医生属于技术类,和有特别技能的工匠差不多,比如很多木匠,瓦匠,皮匠他们是不识字的,但是他们会认识他们独门技术的那几个字,编个七百字九百字的书,就可以当工匠了。 医生也是如此,许多医生都是祖传的技术,靠着几百字,几个方子就行医治病,反正发热就用黄连,消积就用大黄,补血四物,补气君子,壮阳就吃鞭,有钱就开人参,没钱喝米汤…… 李昭敢说,市面上十个大夫,九个是不可靠的,唯有那一个,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 想想,是后世大夫吴鞠通提出温病这一说,也就是流行性感冒,之前的全部当风寒来治,麻黄桂枝虚脱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李昭已经决定,要召见杨厚照悬赏的那些大夫来给杨厚照瞧瞧身体,希望能有出色的大夫,但是现在先把内伤止住。 李昭接下来问了太医一些杨厚照要如何休养的方法,五个太医合计一下,都写在纸上。 这时候皇上的心腹太监们都来了,包括张永,李昭把太医的医嘱交给张永,张永带着人去给皇上找药材和布置行宫去。 太后那边听到消息也来了,李昭和杨厚照怕太后吓到,所以大伤都说成了小伤,太后跟照顾皇帝的奴才们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又骂了李昭几句,累了就回去了。 接下来是杨廷和和王琼代表大臣们来看杨厚照,李昭不让人打扰杨厚照,让内侍去回的话。 全部都应酬完,全部下人都屏退,李昭一个人陪在杨厚照身边,握着他的手,想到迷茫的前路,再次泣不成声。 杨厚照以为李昭是担心他,抬手帮李昭擦着眼泪道:「朕真的没事,让你担心了,阿昭,朕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起码会活的比你命长,你不要担心。」 只有他活着才能永保她的平安,像现在她又无所出,太后又看不上,如果杨厚照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的下场不会好的。 李昭知道杨厚照这不是在诅咒她命短,是要保护她。 李昭更加泣不成声,她站起来到窗口去擦眼泪,杨厚照急了;「阿昭,阿昭。」 看他要下床来,李昭回到床边,责怪道:「我就是一时难受,你说要比我活的还久,竟然不听话的还动,再动我就不理你了。」 杨厚照笑嘻嘻握住李昭的手:「阿昭,朕其实伤的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被吓到了,那老虎扑过来,朕以为朕要驾崩了,朕倒不是怕死,当时就想到你,朕如果完了,你怎么办,所以用了吃奶的劲也要跑啊,绝对不能扔下朕的娇妻一个人。」 杨厚照餵的老虎之前受伤了,这几日应该是伤口最疼的时候,老虎突然发疯,把笼子门打坏了,杨厚照当时正在笼子口,老虎就扑过来,还好那老虎应该是认识他,没有咬脖子,最后是一个锦衣卫校尉,杨厚照新提拔起来的人,杨厚照带这人去看虎,他把杨厚照从老虎爪子下拉出来的。 李昭听的感动又后悔,她就应该像管着杨厚照玩水一样,连老虎都不能让他碰。 但是说什么都晚了。 李昭抱着杨厚照的胳膊,耳朵贴着他的手心,看着前方的虚空道:「万岁爷,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臣妾才能安心。」 杨厚照轻轻嗯了声,然后道:「阿昭,朕一定会好起来的,还会很快好起来,十五过了,那些藩王就的离京,朕不能让他们走。」 李昭和杨厚照已经研究过了,不管他们想干什么,都需要钱,但是天下富人皆不纳税,富人还占尽天下一半以上的资源,穷人以微薄的资产,养活天下富人,这样的制度,不管干什么,迟早国家都要完。 他们年前就商量好,把藩王们都留下来,想办法削弱藩王的封地,把番王的钱,变成国家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找同盟 李昭不让人挪动杨厚照,杨厚照就在虎园住下了,李昭在虎园陪她。 早上李昭天刚亮就起来。 平时李昭晚上睡的晚,所以并不爱起早,秦姑姑带着人到洗漱屋,李昭跟过去,秦姑姑问道:「娘娘今日起得早,万岁爷晚上没睡好吗?」 李昭道:「别提了,都是咱们元公公。」 那个猫啊,比她都尽职,晚上躺在她和杨厚照中间,杨厚照动一下都不让,还用是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好想她要坑它的万岁爷一样,赶也不走,最后只好她走了。 李昭昨晚连床都没睡到,就在榻上睡了一夜。 李昭把自己的遭遇给秦姑姑讲了,秦姑姑一听,就是元宝怕万岁爷晚上忍不住,打扰帝后好事呢,她笑道:「这猫上辈子别是万岁爷的小媳妇吧?」 李昭听的心中一动,难道猫也有重生穿越之说? 她摇摇头,再想,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鬼片了。 **** 李昭洗漱完回去给杨厚照擦脸,元宝就一直蹲在她身边,目光严肃的很,时不时还会用爪子点点杨厚照的脸,好像是她没擦到一样。 这是监督来了。 李昭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杨厚照:「这猫怎么这么讨厌啊?」 杨厚照道:「朕不觉得讨厌啊,除了晚上。」 那可不,跟他好嘛! 杨厚照很喜欢猫科动物。 李昭还要给杨厚照擦脖子手脚。 杨厚照感觉痒痒的,抓住她的手道:「阿昭,不然你让朕下地吧,这样好像是个废人一样,其实朕都没什么事了。」 白芨是止血敛血都药物,熬成胶,给人喝下去,就会形成一层胶保护内脏出血的位置,是专门治疗内脏出血的。 薛立斋说杨厚照的伤口应该不大,静养之后让身体自行癒合,到时候再补给圣愈汤恢復气血。 李昭怕杨厚照不听话,他好动嘛,亲着他的额头道:「你好好养伤,我今天要召见那百十来个民间医生,给咱们看看病。」 给他们看的,就是不孕不育了。 杨厚照点头:「也好,趁着朕这次病了,不然还真不好召见这么多医生。」 因为帝后三年都没有怀孕,外面已经传闻帝后身体不行了,不过现在传闻都放在皇后身上,所以大张旗鼓给皇后看病行,给皇帝看就不行了,万一真的有人看出来皇帝不能让女人受孕,影响非常大。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您不是想把藩王们都留下来嘛?」 因为要改革宗族制度,抑制土地兼併,把入境的藩王都留下来,就不怕他们闹事了。 杨厚照听李昭这么问,就像是有办法了,道:「不用你冒险,朕好了就找藉口把他们留下来。」 李昭道:「找藉口留人,会让他们起防备之心,不如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再寻出几个错误,惩治一番,就能明证言顺把土地收回来,所以这件事啊,得咱们挖个坑,让他们跳。」 李昭说完,咬着下唇一转眼睛,媚眼如丝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杨厚照看的心中悸动,但是元宝公公不准他有大动作,杨厚照轻轻捏着李昭的手:「你到底是什么主意?说来朕听一听。」 李昭道:「万岁爷想办法让臣妾见见王琼吧,别让杨廷和知道。」 **** 杨廷和因为是杨厚照的老师,政治上有一些手腕,所以手下的人很多。 他又不像刘建那么刚,凡事都要讲个道理原则,所以他手下的人,跟他都挺忠心的,他儿子还是大才子,说明人家教育的好,这也给他形象加分。 所以杨廷和在朝堂上的威望是最高的。 但是他不如李阳东,李阳东是可以跟杨厚照站在同一立场的,杨廷和保守,还有李昭其实不怎么相信他,因为歷史上,杨廷和也收了杨宸濠的贿赂。 所以李昭对杨廷和的感情十分复杂,跟杨厚照一样,杨厚照是一边需要老师的手腕,一边又感觉老师管束缚手缚脚。 李昭是希望杨廷和能为他们所用,但是这人到底跟杨厚照感情深不深啊? 王琼就不同了,王琼最欣赏的人是王阳明,是王阳明的伯乐,王阳明的学术跟理学是相反的,可以看出王琼对理学肯定也是深恶痛绝。 杨厚照也特别依仗王琼,因为王琼这人对上可以谄媚,但是对下却不是压迫,非常有体恤之心。 也就是他是个内方外圆的好人,十分难得。所以李昭也更偏向信任王琼。 要改革,要留住藩王,光靠她和杨厚照不行,内阁必须有人帮忙,王琼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杨厚照让张永安排,在王琼值勤的时候,让王琼来虎园探望他的伤势。 正好下午的时候,杨廷和回吏部衙门了,其他阁老也不在,王琼听闻皇上病好些了,代表内阁来探望。 这次内侍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张永把王琼带到皇上的卧室,刚一进来,隔断的木门全都关闭了。 咯吱的声音让王琼吓了一跳,四周静悄悄的,前方是个八折蜀绣屏风挡着,后面的退路也关闭了,他像是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陷阱,王琼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不过是来探病的啊,应该自己也没什么事,皇上不是要办了他吧?但是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啊? 突然屏风后传来声音:「王爱卿,近日朝堂上可有什么大事要回禀?」 王琼听是皇上的声音,十分正常,没感觉虚弱,他松了口气,道:「回皇上,西北安定,就是江西因为夏日雨水勤,有地方受灾,如今正是青黄不接时候,那边起了匪患,臣已经跟首辅商议过,想派一个人人去剿匪。」 杨厚照道:「江西匪患盛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没到灾年,就会变本加厉。 所以当然不是民变叼了,是有万不得已的事吧?赈灾的粮食都发下去了?是不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王琼;「……」 皇上都懂的道理。 「是,户部已经调集十万担粮,都已经运过去了。」 杨厚照想了想叫着张永:「派锦衣卫过去彻查,若有藉机生财和中饱私囊者,直接回信给朕,不必经过江西巡抚。」 这就是皇上自己要管灾年的贪墨之事了,因为粮食派下去不久,应该牵扯的人不多,能有效抑制贪墨,这是好事。 王琼听了暗暗点头。
第二百七十五章 请大人上个摺子 杨厚照随后又对王琼道:「你再指派一个人去缴匪,不囿文武,有时候武官能打能杀,但是这种官逼民反的状况,他们去了不一定能解决,兵部都是你的手下,你自己斟酌。」 王琼要派去的人就是王阳明。 虽然长得瘦麻秆,干巴巴一个人,但是相当有军事谋略,拉弓射箭也不在话下。 王阳明因为有自己的学术,他能认清当地的土匪为何成匪,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平常武将唯有动用武力镇压。 以前派过剿匪的人,兵撤了还会死灰復燃,所以武将不行。 感觉皇上说的也是这个人呢? 王琼心里琢磨着,小皇帝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能想到用什么人,说明对匪患的状况了解,可小皇帝明明不学无术。 王琼再一次刷新对小皇帝的认知,起了敬佩的心里。 接下来他把王阳明的官职,在何地,履歷都跟杨厚照说了一遍:「臣推荐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杨厚照早就听李昭说过这个人,躺在床上一挥手:「就他吧。」 王琼没想到来探病还能决绝一个自己一直犹豫的事情,毕竟当年王阳明骂过皇帝,怕皇上记仇不同意呢。 再有的事就是十五宴请之后,藩王要返乡了,王琼不知道杨厚照病情如何,问有没有什么交代的。 杨厚照咳嗽一声,道:「你问着了,朕给你介绍一个人,关于藩王的事,她有话要跟你说。」 王琼听皇上语气郑重,还隔着屏风,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接下来才是重点。 杨厚照要介绍的人就是李昭,李昭要拉王琼跟自己一派。 李昭开始什么都没说,直接问道:「王大人可知,为何国库连年空虚?」 轻轻柔柔但是不失威严的声音,让王大人神情更加紧张了,这个人是皇后。 皇后干过哪些事迹他当时没入阁,没有真实感受,但是李阁老传给杨阁老一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的都是死去的人名,据说那些人都因为惹了皇后。 王琼还是比较惜命的,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回答:「因为多地常年拖欠赋税,收不上来,收上来的去掉一年开支,也没有剩余。」 李昭又问道:「那为何收不上来呢?」 王琼心想皇后难道是想责怪官吏能力不行?可是听闻皇后是大是大非分的很清楚的人,官吏收不上赋税,也是有苦难言。 最后王琼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丰年好收,灾荒年代就不好收,酷吏容易收上来,手腕软的人就收不上来……」 李昭接着他的话道:「还有官员分派,杨阁老的学生在当地方官,那么杨阁老的人去收税就能收上来,王阁老的人去,可能就收不上来。」 这说的是贪墨和党争,难道皇后真的要问责,官员贪墨争端之事? 这种事不好挑明啊,一旦挑明,伤亡一党,损失一片,王琼吓的跪下去:「请娘娘明示。」 他也看出来了,皇上特意让他跟皇后说话,那是让皇后干政的,皇后的话,等同于皇上的话,不得不怕。 李昭隔着屏风能看到那个谨慎的身影。 她道:「王大人请起,其实本宫叫王大人来,是有求与王大人的。」 果真不是皇上让他来探望的,是为了皇后叫他来,王琼心里更为忐忑了,皇后到底什么目的? 下属最为惶恐的时候,就是不知道上级要干什么。 李昭笑了笑道:「大人,真是有求于您呢,本宫觉得,您上述所言,除掉本宫的那一条,都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老百姓手里没有钱,天下赋税皆出自于百姓之手,百姓没有钱,国库自然就没有钱,是不是?」 王琼点头:「这是娘娘体恤百姓之说,不过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李昭要拉王琼跟自己一伙,就不能藏着掖着了,直接把她和杨厚照之前税改的事情提出来,然后结合现在的。 「王大人,百姓手里没钱,富人却不纳税,百姓就像是韭菜,被富人一茬一茬的割,开始富人少,百姓多,割韭菜还能供应吃饱,现在土地兼併越来越严重,百姓要么卖身为奴,没有产业,要么供养天下,苦不堪言,您觉得这韭菜,还能割多久?赋税咱们朝廷还能收多少年?」 王琼终于明白皇后什么意思了,又要有大行动。 王琼问道:「娘娘是想从哪里入手?」 李昭听他问的直接,知道这人聪明,一点就通,道:「十五之后,如果把藩王都留下如何?」 王琼差点喊出来:「娘娘……」 之后想了想道:「皇上,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杨厚照道:「爱卿说与皇后听。」 他伤着呢。 王琼语重心长道:「娘娘,藩王姓的是不是国姓?」 李昭点头:「是。」 「那皇上姓什么?」 「国姓。」 王琼道:「所以本是同根生,微臣并不是说相煎残忍,而是担心二位的安危,藩王都是皇上的宗族,是太祖的传人,动了他们,皇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所以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杨厚照是大地主阶级推举的管理人,他们家的人都是地主,让他管理,是为了家族越来越好的。 现在他却想把家里的地都拿出来分给别人,这如果不是皇帝,是一个家族,现在族人应该拿着棒子打死他了吧? 所以危险,非常危险,他要触碰的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的根本利益,先不说失败了怎么样,就算成功了,小皇帝还有更大的敌人,就是土地兼併的大氏族,这些人甚至比藩王还厉害,因为他们家中多出官员,可能就是朝廷掌权的张某某,李某某,小皇帝最终要对付的人是他们,现在却把自己家族都打没气了,以后就没人支持他了。 所以王琼是持反对意见的,不管他处于哪个利益阶级,他现在只站在皇上的角度出发,这个行为,太过危险了。 李昭一听王琼的那句皇上就没亲人了,就知道王琼已经彻底的懂了,彻底的明白她和杨厚照现在要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李昭道:「因为动的人越高级,触碰的利益越多,人越多,越危险,但是也正是因此,才能革弊除旧,才能万象更新。 王大人,本宫和皇上什么都不怕的,我们也有我们的方法,现在邀请你来帮忙,你当是为了皇上也好,为了朝廷也好,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都行,本宫现在只需要你让人上一个摺子,上一个你理应上,谁人都看不出破绽的摺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挑大夫 冰雪消融,窗外虽然还是寒冬风景,但是感受风的方向,已经不一样了,天变暖了。 太后近日都是闷闷不乐的,天天坐在窗边唉声嘆气。 老嬷嬷怕太后憋出病来,劝慰道:「娘娘,花园子里的白梅开了,可好看了,那些诰命夫人进宫来都要去走走,咱们也去看看吧,一年开一次,娘娘都没到场,那些花岂不是都觉得今年很无趣?」 王太后嘆口气,没心情,看花有什么用?也不结果。 好看有什么用?也不能生孩子。 没有小皇孙,也不让塞女人,皇儿不听话,儿媳不孝顺,当太后也没滋味,不开心。 见太后不为所动,老嬷嬷只好退下去给太后找新鲜的玩意,在门口遇见了王云:「公公,您回来了?」 王云只是敷衍的点点头,急匆匆走到太后身边:「娘娘,朝上出大事了,有御史给皇上上摺子,让皇上以子嗣为重,国家为重,不可女色误国,让皇上纳妃呢。」 王太后听的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坐直了:「真有其事?哪个御史?传哀家的懿旨,让他妻子进宫,赏!」 王云:「……」 「娘娘。」王云道:「您听奴婢说完啊,那人让皇上给打了,皇上大发雷霆,虽然没有上朝,但是已经下了旨意给内阁,今后谁都不许提纳妃之事,皇后正在看大夫,即便皇后生不了,皇上也说了绝不纳妃,不要小皇子,也不纳妃。」 王太后气的脸色发青,恨恨的看着王云;「皇上真的这么说?他内阁的意见都不听?」 王太后郁闷的还有内阁的事,为什么皇上三年不孕,内阁还没带头给皇上上摺子纳妃,是想皇帝绝后嘛?所以她这几天一直在让王云走动,没有女人愿意投靠他,那如果内阁出面,问题总不一样了吧。 这刚接到好消息怎么就被压下去了。 王太后气的站起来:「这个皇儿,真是要气死哀家啊,他一辈子不纳妃,真生不出来孩子难道抱养?」 王云道;「不过皇后好像也着急了,去年皇上宣布皇上病了,不是召集了一些民间医生,奴婢去清宁宫那边打听,听闻皇后在找大夫看病。」 「看病能看好?御医都说不出给所以然,民间医生能有什么用?」 王云道:「娘娘,那咱们怎么办?皇上这样一闹,肯定要好一段时间都没人敢提纳妃的事,只能等皇后的肚子了?」 王太后咬着牙,等皇后肚子,她都等了三年,有用吗?她可不想抱养宗室孩子,再好也不是亲生的啊。 **** 虎园的偏殿里,李昭正在和薛立斋挑选可靠的医生,他们在看档案。 秦姑姑过来在李昭耳边道:「太后娘娘到了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那定然是知道摺子的事了。 李昭让王琼找人上一封给杨厚照请求纳妃的摺子,杨厚照把人打了,下了狠话,宁可不要孩子,也只要皇后一人,这样的结果有两种。 第一就是朝堂上不干了,继续上摺子,但是有王琼管制,应该不会走这个风,因为杨廷和也不愿意得罪皇上,没有内阁煽风点火,文官就起不来。 另一种情况就是大家就放弃皇上,默认皇上生不了,找后路。 找后路就像是立太子一样,肯定是在宗亲中选孩子抱养,有人会开始押宝,朝堂上谁是人谁是鬼很快就会有分晓,当然也会有聪明的做个纯臣,观望。 李昭希望朝廷的风向是第二种,暂时看也确实是第二种。 那么太后为什么来了又走呢?因为大臣们都选择了第二种,太后已经跟他们夫妻来来回回很多回合了,心里明白,不管怎么都劝不到杨厚照,来了也只能是宣洩情绪,还会被顶嘴,杨厚照正伤着,她还是心疼儿子了。 李昭道:「让张公公放出消息去,说太后来闹过了。」 太后闹过了,皇上还是不理,还是要跟皇后长厢厮守,那么皇上没有孩子的可能性就更大,很多人都在等这个消息呢。 秦姑姑去了。 李昭又回到本质工作,薛立斋那边按照李昭的要求,把合适的人都挑出来,然后把档案拿给李昭看:「娘娘,您不需要都见见?」 一百多个人啊,都见了哪有那么多功夫。 李昭道:「咱们看这些,就能看出医术来。」 薛立斋一脸好奇,洗耳恭听。 李昭拿着一个人的档案道:「您看,这个人是儒医,这个就是家传的,祖上是卖草药的,这两个一对比,您看不出问题吗?」 所谓儒医,就是本来是读书人,考科举的,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弃文从医了。 薛立斋道:「儒医学问更高,所以医术更高?」 薛立斋的推测是因为李昭让薛立斋挑的,就是儒医,这一百多个人中,只有七个是。 李昭点头:「天下学问皆来自于易经,您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秀才学医,如笼中捉鸡,肩不能扛手不能担的书生,这次捉鸡就轻轻松松了,因为医学的起源作品,皇帝内经,伤寒论之类,祖传学医的这些工匠是看不懂的,但是儒医能看懂。 天地是一个宇宙,人体中有天地,是个小宇宙,光凭几个方子岂能看好病,要根源学好了才能当好医生啊。」 薛立斋是个医痴,他家就是祖传学医的,他的医术在太医院已经很好的,但是他也没有把这些书籍看全,应该说,他入门的,就不是这些书籍。 所以他最擅长的是金疮外伤和滋补。 中医把病痛分为三种,七情引起的内科,六淫引起的外感风寒,第三种就外力所致的金疮伤痛。 薛立斋虽然厉害,但是他偏科了。 听了李昭的好,薛立斋激动又惊讶:「娘娘,您也懂医术吗?」 李昭连连摆手:「我不懂,只是看过一些书。」中医西医这两个对立派也属于社会热点问题了,当年她真的对中医做个一番研究,所以知道一点点皮毛。 薛立斋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皇后能指点他一些,不过一想到皇后不仅好看,跟皇上好,能干政,现在竟然挑大夫也这么多门道,他那种失望又一扫而空,你不能要求一个人什么都会啊,娘娘已经十分与众不同。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家谱 李昭最终就挑出来那七个大夫,让小鹦鹉把人带来,给杨厚照看病,剩余的百人她也不会浪费,让小鹦鹉另行安排,给她自己瞧病。 薛立斋不解道:「娘娘,您不是说这些人不可靠?」 李昭点头;「对。」 所以真正的目的不是给她看病,是给别人看的。 ***** 宁王自留院。 宁王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这个古代啊,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在现代的时候不抽菸,不打游戏,偶尔刷刷电影,大多数时候都是应酬酒局,但是他喜欢登山冒险,旅行和户外活动。 到了古代,他已经是王爷了,再往上爬只能是当皇帝,所以不再需要应酬,他也不是真正的喜欢应酬喝酒,有大把的时间闲下来,可是行动又受限制,不能去旅游登上,不能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那好吧,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行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知道李昭就在同一个空间之后,更加放不下她,宁王后院女人不少,但是总是谈不来,孩子自己没养过,也没觉得是亲生的。 干什么?电影也刷不了,真的是太无聊了。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声音:「王爷,王妃和世子求见。」 这个王妃在原本的宁王活着的时候就不受宠,相貌还可以,但是刻板至极,也不会说笑话也没读过书,就知道追着男人让男人帮她养孩子,管孩子…… 总之一地鸡毛,烦死了。 宁王眼睛都没睁,也没说话。 外面人知道什么意思,悄悄的要走,宁王突然道:「豫让回来没有?」 那小内侍道:「好像刚进大门。」 宁王道:「让他速速来见本王。」 **** 其实不用叫,豫让是打听到宫里的动向了,本来就要过来。 等豫让进门,宁王从椅子上站起来:「回来了?皇上打了御使之后,宫里娘娘其他人什么表现?」 豫让低声道:「太后找皇上闹去了,可是好像被皇上赶出来了,都传言皇上是铁了心的只要皇后一个。」 宁王点头,李昭性格倔强,认真,本人还有才华。 她有着女人特有的贤惠和温暖,就是只要你对她好,她就能全心全意的帮你。 但是一旦她觉得不安全,可以比男人更狠心的离你而去。 并不是没有比李昭还漂亮还聪明的女人,但是李昭不会利用自己的聪明上位害人,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说不好,总之她很多变,当你觉得生活很累,无能为力的时候,一看她,就觉得全身都是力量,因为她总能引到你向上,当你要为了一件事而不择手段的时候,再看她,又觉得她碍眼是个绊脚石,可是那种返璞归真的直率和正义,会让你自惭形愧的同时,想要接近她,沾一点为人本来应该有的怜悯之心。 李昭知道所有社会的黑暗和不堪,但是依然努力去生活,李昭研究过许多社会生存法则,她如果变坏,应该很轻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她不这么做。 她读过很多书,她说就可以过好这一生。 这就是李昭,就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人,和普通人一样,看书工作学习生活……但是你跟她在一起,绝对不会无趣。 这也是他痴痴忘不了李昭的原因,她能理解你,安慰你,真的非常想跟她在一起。 杨厚照应该也是这样的,这个女人,值得你为她牺牲一点东西。 宁王看着豫让:「那娘娘自己什么表现?」 他了解的李昭,你为她付出,她就能为你牺牲,不过李昭感情洁癖,应该不会让皇帝纳妃来成就皇帝,而且他们两个都知道,可能是杨厚照不能生育,纳了妃子也没有,只能是另闢蹊径,选择别的办法。 豫让道:「娘娘确实有些坐不住了,御使的事情一过,她就一直在召见大夫,宫里的太医看过了,现在是民间大夫,在看身体。」 所以她还是想给杨厚照生孩子。 宁王蹙眉道:「看得怎么样?」 豫让摇摇头:「以属下之见,应该没多大用处,首先那些大夫不见得医术多高明,即便高明,只能看娘娘一人,属下去太医院打听过,根据娘娘以往的脉诊,好像看不出来什么病,病因也许在皇上身上,但是医生们也看不见皇上啊。」 因为皇上一旦宣布无法生育,就得在宗室中找人,朝堂大臣就要押宝分派,赌输的一放可能会亡家灭种,这种朝堂上的动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皇上不孕,相当严重了。 宁王却笑了。 豫让问道:「王爷有什么打算?」 自从被李昭威胁之后,宁王想当皇帝的心思已经淡了,就像他自己说的,慢慢的等杨厚照死,然后他再想办法,如果杨厚照一直不死,他就安安心心做个宁王好了,不愁吃穿,也没有危险,何必冒险呢? 但是生活中总缺点什么,缺个人,却个喜欢的人,时间又一大把,当没空的时候,工作将生活填满,你不会觉得缺这个人怎么样,可是一旦闲下来,那种孤独寂寞,总是在漫漫长夜来找你麻烦。 或许人生在世,爱情真的非常重要,尤其是吃饱了之后,没有爱情的生活,即便是让你当王爷,也感觉和咸鱼没什么分别。 所以他还是应该做点什么吧。 李昭能改变杨厚照不死的命运,难道不能生育这种事,她一个现代人还有办法? 现在杨厚照为了她又这么痴心,他们肯定是生不出来孩子的,李昭这样沉不住气的找医生,只能让人明白,无法生育的是杨厚照,一旦大家明白这件事,那就好看了。 宁王看着豫让:「你去帮我收集下宗亲的资料,血缘跟皇上近的,家里有幼子或者有孕妇或者可能有幼子的宗亲,越详细越好。 豫让,或许你盼望的那一天,我们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实现了。」 ***** 宪宗见深共生十四子,其中长子、第十子未及命名就夭折了。 长子未命名:万贵妃生。 次子悼恭太子佑极:柏贤妃生。 三子即孝宗,纪太后生。 四子兴献王佑杬:邵太后生。 五子岐惠王佑棆:邵太后生。 六子益端王佑槟:张德妃生。 七子衡恭王佑楎:张德妃生。 八子雍靖王佑枟:邵太后生。 九子寿定王佑榰:姚安妃生。 十子未命名:王敬妃生。 十一子汝安王佑梈:张德妃生。 十二子泾简王佑橓:杨恭妃生。 十三子荣庄王佑枢:潘端妃生。 十四子申懿王佑楷:杨恭妃生…… 虎院中,李昭也正在和杨厚照整理皇家的家谱。
第二百七十八章 目标人物 对于这些藩王的了解,杨厚照比李昭知道的多,杨厚照道:「这些都是朕的叔父辈,如果真的需要抱养,也只能养他们的孙子。」 礼法上不能越界。 李昭只认得这里的一个人,就是兴献王杨厚熜,因为老兴献王已经死了,现在他是王爷,歷史上杨厚照死的时候没有过继任何孩子,兄死弟及,所以杨廷和挑选的继承人是杨厚熜。 为什么会挑选杨厚熜,因为本朝的文官和唐汉时期不同,他们就是彻彻底底的文官,参政议政可以,根本不可能谋反——歷代谋反的人,得有兵,光有兵还不行,还要威望,功高震主那种,为民族和百姓立过大功,也就是必须打过仗。 文官信封孔孟之道,谋反首先名声就坏了,是没人会拥护的,杨廷和那些谋反之心,但是必须大权独揽,所以不能挑选小孩子,但是大人都不好控制。 杨厚熜的封地很小,又是农村,杨廷和以为他没什么见识,所以就选他了。 没想到,如果说杨厚照只是不听话,那么杨厚熜是十分精明的不听话,杨廷和看错了人,下场很惨。 不过虽然是杨厚熜最后继承了杨厚照的皇位,但是说起来,那已经不是杨厚照的皇位了,因为杨厚照已经死了嘛,也不是人家杨厚熜抢来的,夺来的,是名正言顺正儿八经的继承,李昭对杨厚熜倒是没什么恨意。 就是讨厌这小子修道,人一旦有爱好,就有弱点,杨厚熜修道要钱的,要盖塔,祭祀,炼丹,养道士…… 看似要不多少钱,但是架不住人多,人多的时候你贪一点,我贪一点,大家都来分羹,杨厚熜可能自己觉得没花多少钱,但是打着为了给他花钱的旗号,养了一大批贪官,根子上烂了。 再说风气,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有人看到了皇上的这个爱好,就拼命想办法讨好皇上,大臣们投其所好,就出了一批谄媚之人,这是总的来说,杨厚熜的缺点。 但不能一棒子打死人,其实杨厚熜也有他的优点,他聪明,远离宦官,重用文官治国,张居正海瑞等人都是他手下的大臣,是他死了才留给了他儿子,他儿子留给了孙子,所以对于国家大事上,杨厚熜并没有耽误,平西抗倭,也是有功劳的。 国家是制度上烂了,每年那些藩王逃避的税收,其实够杨厚熜修好几辈子道了,所以杨厚熜即便是不修道,制度不改,国家也是那样。 很多人说王朝真正是亡于万历,亡于嘉靖,亡与天顺……其实明明就是亡于太祖,亡在科举福利,亡于天下富人皆不纳税,穷人不足天下一半的财产,要纳天下人之税,在立国之初,就註定王朝会灭亡。 所以别说杨厚熜,就是更厉害的人,不管是谁,不更改这个制度,都挽救不了王朝灭亡的宿命。 故而李昭对杨厚熜没有什么偏心,这次要打击的主要目标也不是杨厚熜,倒是申懿王杨右凯和庄王是她的大目标。 申懿王是宪宗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杨厚照的叔叔,但是比杨厚照小一岁,因为最小,皇帝疼小儿子,封地在江浙最富裕的地方,土地万顷是快肥肉。 庄王则是仁宗时的封号,跟杨厚照已经出了五服了,封地在两湖,都是鱼米之乡,非常的有钱,土地比申懿王还多。 如果拿这两个先开刀,剩下的宗室就会有忌讳,不敢继续土地兼併。 然后把宗室继承制度更改为降级继承,也就是亲王的儿子再继承爵位的时候,就是郡王爵,郡王的儿子再继承爵位的时候,就是公侯爵,爵位只有一个儿子能继承,其他的全部只能分财产不得继承爵位,但是可以科举,这样王爵就不再会增加,慢慢减少。 王琼担心杨厚照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不能把宗室一网打尽,温水煮青蛙慢慢来,这样宗室就不敢真的把皇上抛下,因为他们还有利益,也不会因为动作太大让他们反抗。 李昭对杨厚照说出自己的想法:「您的这份家谱上的人虽然更有继承权,但是不是咱们的目标,咱们的目标在这个家谱之外,所以还得扩撒消息,让所有宗室都觉得有希望,让他们全部跳出来。」 杨厚照道:「这好办,十五的时候你把所有有小孩子的王妃都到清宁宫来,给人一种你要收养孩子的错觉,虽然礼法上要血缘更近的宗亲好继承,但是咱们就说年纪太大养不熟,大臣们也会考虑这一点,所有只要有不懂事小孩子的宗亲,都会有想法,就不怕他们置身事外。 再者,咱们只要抛出去消息,想想所有宗亲都会跃跃欲试,都是太祖的后人,分什么远近呢?咱们什么都不用说,他们自己就会开始选拔了。」 要想脱颖而出,当然要击败对手才行,然后宗室会相互「残杀」,他俩只要看谁赢了就行。 李昭又看了申懿王和庄王的资料,申懿王因为年轻,自己暂时有两个儿子,都是王妃所生,庄王今年五十八岁,他有五个儿子,他的儿子们都和杨厚照同辈,那么就得从他孙子中挑出人选,孙子……那就多了。 而申懿王正是意气奋发的年纪,李昭查过,也有野心,就是没有机会,他应该不会错过这场逐鹿。 庄王这个则是心狠手辣的主,放渠淹没农田,让农民无家可归,最后他圈地,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富裕了,反正他祖宗没他这么「能干」,如此贪婪不择手段的人,应该不会对皇位没兴趣的。 反正鱼饵下去了,上不上钩得看鱼的了。 李昭将资料合上,在杨厚照脸上点了点:「我们万岁爷越来越聪明了,愿者上钩,就这么办。」 杨厚照看着李昭充满爱慕的小脸,抓着她的手道:「就是委屈你了,本来生不生孩子是咱们俩的事,现在把你推倒风口浪尖,这回全天下都要关注你了。」 本来全天下也都关注,不过是以前不说而已。 李昭道:「万岁爷不觉得委屈臣妾就不委屈。」比起皇后,人家当皇帝的无子更受人诟病。 提到孩子,李昭接着道:「对了,那些瞧病的人中,万岁爷觉得哪个看的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找一个大夫 那七个大夫中,有个叫张景瑜的,本来小时候读书很好,是打算科举的,不过父亲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得风寒去世了。 过了两年,他的二弟,又得风寒,又去世了。 又过了一年,他的小妹,全身浮肿,大夫说是风寒,用了解表利尿的药,最后脱大了,亡阳死了。 而他家里,本来就这几口人,几年之间,就只剩下了他母亲和他两个人。 这时候不由得让人怀疑,他们家附近住了个只会看风寒的庸医。 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有走上学医的道路,是过了半年,他成婚两年的妻子,突然腹痛难忍,又被庸医治死了。 从此后张景瑜才走上了行医的道路,用他自己的话,他要和病魔抢人命,替亲人报仇,再有他只剩一个老母亲了,不能再失去母亲,起码不能在母亲生病的时候束手无策——只能依靠别人,而依靠别人其实就是听天由命,这种滋味太不好受了。 所以生活的悲剧和苦难没有压垮张大夫,为了孝道,秉着一颗怜悯的救世之心,张大夫决定自己做个好大夫,救死扶伤,不再让别的家庭和他家一样,承受这些的死别痛苦。 而医道,往往都是孝道和怜悯之心来的,着伤寒论的张仲景,也正是因为家人都得瘟疫死了,所以他要写本书,让后世人都不用跟他一样。 这也是李昭喜欢儒医的原因,他们多数都是因为经歷了痛苦,不想别人痛苦才学医的,不是为了赚钱,而且学的也系统。 这七个人中,这个张景瑜医术最高明。 杨厚照道:「他说朕可能有些虚,但是不确定,让朕找一个叫做李时珍的人来看病,说李时珍医术最高明,朕上哪去找李时珍去呀?李时珍是谁呀?」 李时珍,湖北人,父亲李言闻是个名医,曾任太医院院例,但是因为民间对医生不重视,医生过的非常清苦,所以李言闻心疼儿子,就不让儿子学医,李时珍十四岁中了秀才,但是并不热衷科举,对医术很感兴趣,后来就开始跟着李言闻学医了。 李昭当然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但是他老人家现在还很年轻,医术有成就了吗? 中医博大精深,一般的大夫不到三十四十都没有成就,李昭知道最年轻的是一个后世名医,姓李,对诊脉特别厉害,二十四岁成名,别人她还真没听说年纪轻轻就特别有名的。 就是这位张景瑜,现在也都三十二了,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医术还没到可以帮皇上排忧解难的地步,李时珍只能是更年轻。 李昭问杨厚照:「要找吗?臣妾说不定能把人找到。」 杨厚照一愣:「你认识啊?」 李昭:「……」 她不该认识的。。 李昭笑道:「既然是别人推荐的,肯定很有名气,多打听一下不就找到了吗?」 因为给杨厚照看病的时候,李昭也在让别的大夫看身体,所以她不在场,那个张景瑜说了,李时珍常年钻山,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好找。 不过杨厚照看着李昭在一旁笑着的样子,觉得自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别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时珍,就是有人说张三丰活着,他都要去找,要给他的女人一个孩子,一个就好,免得母后总骂人。 杨厚照要坐起来:「阿昭,你让张永来,朕吩咐下去,一定要把这个李时珍找出来。」 李昭道:「你躺着我去说就行了。」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对了,朕方才还有一件事要说呢,你说申懿王,庄王,这两个人其实朕都觉得安全,那个宁王,从他祖宗开始,就跟咱们祖宗不相上下,他会不会更不老实?咱们要不要设计他一下。」 李昭手抖了一下,杨厚照正攥着她的手呢,道:「阿昭,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都变了?」 因为心虚! 李昭是真的心虚,对于杨宸,李昭是没什么恨意的,多的是提防,只要杨宸不惹事,她就不打算收拾杨宸,其实在她心里,更希望杨宸安安心心的做个王爷,平平凡凡的过一生,千万别惹事。 她跟杨宸是十年的感情,要说杨宸真的是什么坏人,其实也不是,杨宸就是个功利心特别强的人,他们都穷怕了,生活在社会底层,太过渺小,穷怕了,忍够了,杨宸的污点是渣男,渣男是私德问题,罪不致死。 她也下不去手,但是如果杨宸不老实呢?那么对杨宸的姑息,就是对杨厚照的不公平。 李昭感觉自己牙齿在打颤,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她想把自己和杨宸的关系告诉杨厚照,让杨厚照来决定。 「阿昭,你到底怎么了?」 杨厚照已经急的坐起来。 李昭看着这样紧张的他,现在他还在受伤,真的能接受她穿越者的身份吗?真的不会怀疑,她还喜欢杨宸吗? 杨厚照爱她,但是这个爱的包容性到底有多大?到底还能不能接受她? 国家弊端未除,就算杨厚照想不要她,她也得做点什么再作死。 李昭强挤出笑道:「我就是想起一件事,当时在报馆的时候,打压我的人好像就是宁王,如果他不老实,我们当然不姑息他,所以我早就派人盯着他了,看他一举一动,他其实不老实,也威胁不到咱们。」 这也是实话,李昭提防杨宸,一直提防,杨宸虽然在现代不算什么坏人,但是他功利心强,不知道经过她的告诫,还要不要再进一步了。 杨厚照恍然道:「就是你给朕写信,说有个人处处看不起你那个?」 当时忙着打仗,后来李昭就到他身边了,然后那么多事,李昭再没提,杨厚照把这个人都忘了。 李昭点头:「就是他。」 杨厚照哼道:「欺负阿昭,阿昭你等着,他如果蹦出来,朕一定为你出气。」 嗯,如果杨宸真的不老实,她也不会念及旧情的,杨厚照才是她最重要的人,这个宗旨李昭还是有的。 ***** 李昭下去找张永去了。 见她走了,元宝用爪子拍拍杨厚照的枕头。
第二百八十章 兴献王 杨厚照笑道:「你让朕躺着?总躺着病也不能好呢,太医说了,朕明日可以下地小小的走动了。」 元宝犹豫一下,还是拍了拍。 杨厚照又笑了:「也是,明日是明日,今日还不是明日。」 杨厚照躺下后看着上方的虚空发呆,好想不怎么开心。 元宝扒着他的胳膊当枕头,小爪子摸着他的脸:「喵。」 杨厚照心里确实有什么东西要说,不吐不快,他翻身抱住元宝,对上元宝的眼睛道:「元宝,你说阿昭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啊?从她不许朕玩水开始,近日提到宁王她更是怪怪的,元宝,阿昭不喜欢朕吗?」 「喵。」 「喜欢怎么看不透呢?」杨厚照嘆息一声,又翻身看着天花板,好想只能问李昭了,但是李昭也不说,不知道深问下去,阿昭会不会生气。 ***** 十五月圆,宫里到处张灯结彩。 恢弘大气的清宁宫一水挂了红色莲花灯,那满院子的烛光,像是一条即将腾飞的巨龙,寒风一吹,巨龙在空中摆尾,宫殿像是天上宫阙。 灯下,多得是进进出出的宫娥内侍。 因为杨厚照说了,要让李昭接见带孩子的宗室王妃,所以清宁宫今年比以往热闹。 已经有王妃在殿里入席候着了,李昭没有出去借鑑,在屋里等消息,等到差不多应该不会再来人了,秦姑姑从外面走进来。 李昭低声道:「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姑姑道:「王妃们都带着小孩,就连宁王妃都带着世子来了,但是兴献王妃没有带,一个都没带,说世子今早闹肚子,就没忍心折腾世子。」 兴献王妃就是杨厚璁的妻子,杨厚璁比杨厚照小个两岁,今年十九了,十六岁成婚,有两个儿子,不过都不是王妃所生。 那杨厚璁为什么不让王妃带孩子来呢?什么肚子疼的鬼话李昭是不会相信的,不可能两个一起疼,而且也太巧。 那么到底是杨厚璁不让人来,还是王妃不让人来呢? 毕竟不是王妃生的,如果真的被他们看中抱养成了太子,其实对王妃也没什么好处,所以王妃有理由不让孩子来,但是这是男权社会啊,李昭已经打听过了,杨厚璁比较深沉稳重,王妃有些心计,但是很怕杨厚璁,杨厚璁如果坚持让王妃带着孩子来,王妃也不敢不听。 那就是杨厚璁不让王妃带孩子来。 今夜能带孩子来的宗亲,都是感觉皇后可能不孕,是来投石问路希望皇后抱养孩子的,杨厚璁不让他的孩子来,是他并不想他家出皇帝? 歷史对成为帝王的杨厚璁多有记载,之前寥寥几笔,就是嘲笑杨厚照不理朝政,如果皇位给他,他一定不会成为杨厚照。 所以说出这种话的杨厚璁,竟然不想当皇帝? 李昭摇头:「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看出了这是她和杨厚照的一个圈套? 秦姑姑道:「那这个人也太聪明呢?咱们这边其实都不用演戏啊。」 因为帝后真的一直没有孩子,着急是应该的。 李昭点头,有可能是这个人真的很聪明,也有可能,这个人说不定有什么事,反正她有非常重的危机感。 **** 太和殿正殿,杨厚照正在这里宴请文武百官和宗室诸王。 菜已过三巡,有人进进出出,不像刚开宴时那么整齐了。 一个身着青色素面斗篷的男人站在大殿之外的白玉栏杆旁发呆,男人眼睛微长,眉毛浓重,下巴尖尖不苟言笑,约莫二十岁左右,形容英俊但是给人感觉不好接近。 他的前方左右并无人,身后传来脚步声:「王爷。」 这人正是兴献王杨厚熜,他身后来的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是因为冲撞了皇后,被皇上贬斥了的礼部观政,张璁,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礼部的人了,如今的张璁是兴献王府的讲读官员,是兴献王的心腹。 杨厚熜回头道:「王妃那边传回来消息了吗?」 张璁道:「除了王爷世子,其他人几乎都带了世子男孩进宫了,皇后娘娘每一个都问候过,但是具体还看不出更喜欢谁。」 杨厚熜道:「你确定皇上无后?」 当然确定,确定的不能再确定了,他是重生的人,皇帝骄奢淫逸,落水之后半年吐血而死,根本没有留下后人。 这些事张璁之前投靠杨厚熜的时候就跟杨厚熜说过了,但是他没有说自己是重生的,他是找了个道士帮他投石问路,然后说了一些杨厚熜亲身经歷过的事,他自称是天人的徒弟,辅佐杨厚熜称帝的。 杨厚熜虽然聪明但是十分迷信,因为张璁说的很多关于他的事都对得上,所以就信了张璁。 张璁点点头:「王爷,将来皇位一定是您的,咱们不用送世子进宫,但是有一点跟下官算的不一样,皇上应该没有抱养孩子才对。」 上辈子肯定是没有抱养的,不然怎么可能是杨厚熜继位? 杨厚熜道;「你不是说,皇后也不应该是现在的皇后吗?你还说皇上骄奢淫逸,但是现在下旨了他只要皇后一人,这个人倒是比戏文里的角色还钟情,你让本王到底信你哪句话?」 这辈子的皇帝确实很多地方跟上辈子不同,但是不能生育的事总变不了。 张璁低声道:「王爷,其实咱们只要做一件事,皇位肯定就是您的了。」 杨厚熜眼睛一挑。 张璁趴着杨厚熜耳边道:「就是杀了皇帝。」 上辈子因为杨厚照突然死了,所以杨廷和选的是杨厚熜,这辈子差不多,大臣选继承人跟帝后肯定不同,帝后要求孩子听话,养的熟,不需要血缘关系远近,只要是宗室的孩子就行,但是大臣选人必须先选血缘,再考虑其他,杨厚熜是第一人选。 不过杨厚熜听了脸都变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们是外地藩王,宫里又没有人脉,怎么去杀皇帝?暗杀,毒杀……没有一种可能性,他是相当皇帝,但是还不想冒险。 张璁秘密兮兮的神色又降下来,道:「王爷,属下方才见到了一个,那个人说了跟属下相同的事,她说您是註定要当皇帝的人,她想帮您,这个人正好在宫里,属下觉得可以一用,事成之后,她的条件是您纳她为妃。」 杨厚熜蹙眉:「谁?」 「就是皇上本来的皇后,李蓉!」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抢人 李蓉终于摆脱了小刘公公的监视,跑到殿外来了。 这是她一年来唯一的一次机会,终于被她用上了。 李蓉是想见杨厚熜的,但是大殿她进不去,治好在殿外找兴献王的随从,被她看见了张璁。 这个张璁她可认得,是杨厚熜上任之后,第二任首辅,但是其实杨廷和是杨厚照留下来的人,不算是杨厚熜的人,张璁才完完全全是杨厚璁的人。 上辈子李蓉做太皇太后的时候,见过张璁。 李蓉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一下子能找到张璁,不仅如此,张璁非常相信她的话,张璁说了,会想办法救她出去,让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让她在宫里保护好自己,他们会有大行动。 张璁还给她一些银子让她在宫里打点,就算不用打点,有了银子,吃点好的总不用愁了。 李蓉把钱袋子紧紧的攥在手里,突然手被大力拉扯,手上一空,什么都没了。 李蓉吓的大惊,抬头一看,前面黑压压全是人。 为首的女子身着红色百子图的大妆,头戴凤冠,是皇后才能有的打扮。 李蓉定睛一看,果真是李昭,这个贱人! 「皇后驾到!」 突然的内侍声音把李蓉从仇恨中拉回现实,李蓉慌忙跪下去,现在她只是宫女,李昭才是皇后。 「奴婢李蓉,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李昭没有看李蓉,问向秦姑姑:「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方才抢走李蓉钱的,就是秦姑姑。 秦姑姑掂量了一下钱袋子:「十两八两是有了,还有金豆子。」 李昭接过钱袋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蓉:「你哪来的钱?怎么还会有金子?谁给你的?」 宫女内侍的工资很低的,都是铜钱计算,李蓉每个月也就二十文钱,她又不侍奉主子,也没有打赏,那只能是「非法」途径来的钱了。 李蓉支支吾吾。 李昭笑道:「不说先送到东厂去,过下牢狱就会说了。」 李蓉又气又急,她怎么这么倒霉啊?为什么会遇见李昭? 「娘娘,那是我家人给我的钱,也是娘娘的家人。」 是故意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然后皇后刁难堂姐,有残害手足之嫌。 李昭明白李蓉的小算盘,不过李蓉这点倒是没算错,这个时代,对这些东西特别看重,她确实不想给自己招黑,索性李蓉扣在宫里刷马桶,也蹦哒不了多高,她才没弄死她,现在竟然有人给她钱了。 李昭一直怀疑李蓉是重生的人,所以这钱就来的蹊跷。 李昭又问道:「宫外不经允许,不许传东西进来,你是怎么把钱带进来的?谁给你传的东西?」 李蓉又低头不说话了,李昭看下秦姑姑:「国有国法,宫有宫规,送到掖牢,让管事的审问,清宁宫不插手,但是违反了宫规,总会有人管的。」 去了掖牢,跟东厂没什么分别,不过名义上更说得过去。 秦姑姑点点头,就让人去抓住李蓉。 李蓉吓得脸灰入土,她好不容易和自己人搭上线,她还要坐杨厚璁的女人呢,怎么什么事都没做就被李昭给抓住了。 「阿昭,阿昭,我是你亲姐姐啊,阿昭,咱们是亲姐妹,你就这样报復我吗?你对得起爷爷奶奶?你是皇后,我拉我也不要害死我啊……」 就是要对得起吴氏才要踩扁李蓉! 李昭无声的冷笑,一挥手:「拖下去。」 「慢着。」 突然从李昭的身后也从来一伙人,说话的是太后的声音。 李昭蹙眉,这个老婆婆又来捣什么乱? 这里是御花园的梅林,李昭之所以来这里,是送客人出宫的,她也没想到会遇见李蓉,李蓉身上有钱,自然要查,所以就有方才那一幕,也是巧了,太后也有客人,客人赏花走了,太后回来的路上听见声音,就过来了,看是李昭在难为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她还认识呢。 太后走到李昭面前:「皇后什么事这么大唿小叫?是要泄私愤吗?」 李昭自认为方才的声音并不大,跟大唿小叫沾不到边。 她低头道:「儿臣见过母后。」抬起头又道:「母后,天晚了风大,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宫殿休息吧。」 王太后道:「是怕哀家妨碍你泄私愤吗?这个人不是你的堂姐吗?哀家知道你不喜欢你堂姐,但是也不能把人送到掖牢,骨肉相残,你还是皇后,我们皇家,可没有这么狠毒的媳妇。」 李昭忍着气道:「母后,不是儿臣以公谋私,是李蓉身上的钱财来的不正当,儿臣掌管后宫,当然要查清楚才行,不然后宫之地,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送东西,咱们住着都不安全。」 王太后道:「是哀家赏赐她的怎么样?」 王太后说着,还故意一扬眉,挑衅意味十足,李蓉眼神开始闪烁,太后这是要帮她吧? 李昭了解王太后,倒不是特别想帮李蓉,应该是针对她,现在他们婆媳关系非常不好。 李昭也不退缩,现在的目标不是李蓉了,是太后的锐气一定要杀一杀,起码姿态摆出来,不然后宫的人以后不服她。 李昭问道:「既然是母后打赏给宫女的,儿臣本不应该问,但是事情既然被儿臣看见了,儿臣例行公事,也要盘查一翻,母后打赏的李蓉,打赏有多少钱?都有什么,因为什么事打赏?」 王太后听的抬高了声音:「哀家是太后,做什么还要你来管?」 四周突然见悄无声息,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喘,李昭垂垂眼皮脸色很黑:「民间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是与宫规不和的,儿臣身为后宫之主,都要过问,不管是谁。」 王太后气的七窍生烟:「哀家才是后宫之主,哀家是你的婆婆。」 说完王太后叫着王云:「把李蓉带到哀家慈宁宫去,哀家喜欢上了这个宫女,就是要赏赐她,重用她。」 王云看了皇后一眼,王太后吼道:「你想造反?」 王云急忙让人带走李蓉,随后王太后一甩斗篷的裙摆,使劲一哼,走了。 秦姑姑蹙眉看着李昭:「娘娘。」 李昭道:「无妨,只要旁人知道本宫没有退缩就行,本宫输了,输的是名分。」 但并不是实力。
第六百七十二章 怀疑对象 李昭往回走,低声吩咐秦姑姑:「还是要查查看李蓉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不可能是太后给的,如果是太后给的,太后会更理直气壮的骂人。 秦姑姑带着两个人转身离去,李昭又走了几步,茫茫红蕊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立在花径之间,他是那粉红中的一抹淡雅,让人想不看都难。 李昭蹙眉,杨宸怎么跑后花园来了? 宁王这时候也看见了李昭,他没有避讳,反而走过来跪倒在地:「臣宁王宸濠,拜见皇后娘娘。」 他倒是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后花园也不是外男不能来的地方,因为今日是宴请。 李昭搞不清的是杨宸是没事来赏花呢,还是来堵着她的。 李昭微微颔首:「王爷请自便,本宫还有要事要忙,不能款待王爷了。」 说完她就要走,宁王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李昭的背影道:「皇上知不知道娘娘到这里来赏花啊?」 什么意思? 李昭回头看着宁王,宁王站的四周都是梅海,没有一点杂乱的东西,在明月下如人间仙境,宁王就像是这仙境中的仙人,他清白绝世,出尘脱俗。不过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清清淡淡,带有玩味,破坏了这份美好。 李昭领悟到了,她来送客,杨厚照不管知不知道,能有什么关系?所以宁王不是问她杨厚照知不知道她来送客,是想要挟她,皇上知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 不知道!难道他敢说?! 李昭往回走两步,看着宁王道:「王爷来梅林,是因为喝醉了吗?」 问他有什么要求,宁王知道李昭很聪明的,他说的话,李昭透了。 宁王摇头道:「多谢娘娘关心,本王确实有一点点醉了,不知道娘娘有没有什么好的醒酒方子。」 他想做皇帝,想让她出力? 李昭笑道:「喝太多不好,有时候醒酒汤也来不及,容易死人,王爷记住本宫这句话,比什么醒酒汤都管用。」 太贪心不好,难道忘了曾经的警告了吗? 宁王道:「娘娘字字箴言,耐人深省,但是喝不喝酒,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了算的,不还有酒局?天意吗?虽然本王喝醉了,但是本文从来不耍酒疯,娘娘告诉过本文醒酒的方法,本文铭记于心,会非常感激娘娘的。」 天意就是杨厚照没有儿子,註定皇位要让别人继承,他想对她好,不会伤害她,让她做长远打算。 李昭摇头道:「有时候酒局可能是鸿门宴,王爷可能不敢赴宴,但是本宫不怕的。」 就是别威胁她,她也不会帮忙。 宁王抿紧了嘴,后低声道:「本王没有鸿门宴,不知道别人,本王永远不会为娘娘设鸿门宴,还望娘娘三思。」 杨宸的心意李昭知道,李昭确实不怕杨宸得位,他们那么多年了,杨宸起码不会要她的命,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但是皇位,除非杨厚照真的死了,天意不可违,不然谁都别想抢走,有她在一天,她就要保护杨厚照。 李昭脸色变色严肃,声音提高了道:「送给王爷一句话,人生平淡是真,好自为之。」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宁王看着李昭远去的背影,慢慢的攥起拳头,这个固执的女人,这个世界,只有他不会伤害他,那杨厚照註定没有后人,别人登上皇位能让她好过吗?蠢透了! **** 李昭回到清宁宫不久,小鹦鹉收拾好大殿就回来了。 如今筵席都撤了,就等皇上回来了,小鹦鹉问道:「娘娘,您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李昭道:「你去找秦姑姑,看宁王跟李蓉是否有瓜葛。」 小鹦鹉点着转身,抬头一看,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万岁爷。」 杨厚照脱了披风给张永,抬头看下李昭:「阿昭,什么宁王李蓉的,怎么回事?」 李昭在唇边竖起个指头,然后拍拍身边的座位:「万岁爷,过来。」 皇后对万岁爷,永远都那么霸道。 屋里人识趣的退下去,杨厚照坐到李昭身边:「到底怎么了?」 李昭摸着杨厚照的俊脸:「喝多了没有?我让人你给准备醒酒汤,虽然也不怎么管用。」 杨厚照:「……」 「没喝多,朕说身体不好,谁敢让朕喝酒,这不朕很清醒就回来了?」 「都散了吗?」 「散了。」 时间确实差不多了,应该都散了。 李昭看着杨厚照欲言又止,脸憋的通红,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把遇见李蓉,太后,宁王的事跟杨厚照说了。 「万岁爷,我怀疑是宁王给李蓉钱财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总之我现在心神不宁,但是李蓉被母后叫走了,也无法拷问,真是让人不甘心。」 杨厚照拉住李昭的手:「母后又让你受委屈了?」 李昭无奈道:「受委屈倒是没什么,我脸皮厚,也不觉得委屈,就是这宁王和李蓉到底要干什么,我害怕他们对皇上不利。」 杨厚照想了想道:「宁王为什么会认识李蓉?是不是巧合啊?他想怎么对朕不利?」 这又涉及到杨辰是现代人的事了,杨宸十分有可能知道李蓉上辈子的身份,然后怂恿李蓉,其实李蓉才是皇后,让李蓉恨现在的身份,跟他们为敌,而李蓉很可能重生的,她本身就有恨,不用怂恿都想干点什么。 杨宸贿赂了那么多大臣,要知道歷史上杨廷和选杨厚璁的时候宁王谋反失败了,如果现在杨厚照死了呢?选谁就不一定了吧? 而李昭在杨厚照身边,杨厚照这辈子想出事故有点困难,李昭觉得,她如果是杨宸,真的想当皇帝,谋反代价太大,不如来个谋杀,当然,谋杀皇帝是要诛九族的,可是李蓉傻呀,李蓉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环境,她是见识过光明的人,能忍受黑暗这么久还没疯,已经是牛人了,所以她如果有机会,别说让她谋杀皇帝,干什么她都肯。 而且谋杀皇帝,也不见得都能查出来,歷史上有多少不被人知道的悬案呢?
第六百七十三章 在说与不说的边缘试探 涉及到现代,涉及到穿越,她到底要不要告诉杨厚照实情? 李昭犹豫一下问道;「万岁爷,您喜欢白蛇和许仙的故事吗?」 杨厚照不知道为什么李昭要问这个,摇头道;「不喜欢,朕最不喜欢的就是白蛇,她明明是条蛇,又不是人,但是还化成人形跟许仙成亲,如果不是她,许仙可以娶药铺老闆的女儿,好歹是人,但是她欺骗,也不表露身份,当别人已经爱她很深,不可自拔的时候才知道她是蛇精,这时候,到底是原谅她还是不原谅她? 原谅了天天躺在身边的是条蛇,不原谅又牵肠挂肚,你说这哪里是好人?朕最不喜欢就是什么白蛇许仙,朕不要被人欺骗。」 李昭:「……」 那完了,她和白蛇到底有没有分别? 杨厚照看李昭愣住,问道:「阿昭,你到底要跟朕说什么啊?你这几天人很奇怪,难道你是蛇精啊?」 李昭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如果我真的是蛇精呢?万岁爷您还要我吗?」 杨厚照身子往后靠了靠:「不能吧,咱们不都是人吗?这世上真的有妖怪,那你五月初五也没有现出原形啊。」 李昭:「……」 「万岁爷,人家就是好奇,你说咱们这么好,万一我是蛇精,您还喜欢我吗?」 杨厚照脸色十分为难:「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是朕害怕,不知道能不能克服啊。」 他看着前方思考,一脸纠结和为难,李昭也不问了,反正她的问题,不能说坦白就坦白,李昭道:「咱们还是说宁王吧,我之所以怀疑他跟李蓉有关系是因为李蓉跟我有仇啊,宁王好像给过百官钱,这样的人,很难说他没有野心,万一他是觉得李蓉好利用,来伤害您呢?」 这个理由十分恰当,杨厚照看了李昭一眼点点头,他好像要说什么,随即话题一转道:「既然你这么担心,咱们不得不防,但是给官员钱这种事,没有证据不能乱讲,咱们可以从李蓉下手。」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我说了您别不高兴,咱们对母后,不能像原来那样了,咱们的任务重,会得罪很对人,如果以后母后再这样是非不分,会给您带来很多麻烦的。」 确实,之前太后不通情理,那是婆媳之间的小事,老人家哄着她也行,但是现在已经牵扯到朝堂外面的事了,不得不防。 杨厚照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眼睛一亮;「阿昭,咱们给母后设个套子吧,还像上次一样。」 李昭脸上显出疑问的神色,杨厚照抱着李昭道:「你不是怀疑李蓉会害朕吗?」 李昭道:「也可能是害我,也可能是我草木皆兵。」 杨厚照摇头道:「这时候绝对不是要做圣人的时候,我们就认定李蓉要害我们,她如果不动手,咱们就制造个假象,说她动手了,只要朕有一点点不适,就是她干的,而母后引狼入室,难辞其咎,如果已经关系到了朕的性命她还不知反省,那朕就太失望了,把母后囚禁起来。」 应该不会,王太后爱杨厚照是真的,就是性格喜欢和儿媳妇做对,所以真的表演这么一场大戏,李昭相信王太后之后肯定就不敢了。 她点点头:「万岁爷可行,就是万岁爷明明是个好人,为了我的慌乱,就主动陷害别人,这让我很内疚。」 杨厚照将双手搭在李昭肩膀上:「阿昭,你只要不是蛇精,朕就心满意足了,啊对了,蚯蚓精蚂蝗精耗子精癞蛤蟆精……」 李昭抬起手:「放心吧万岁爷,我是人,不吃人的。」 杨厚照:「……」 秦姑姑回来了,她带回来的消息很让人失望,没人见到李蓉见过宁王。 李蓉因为是偷跑出来的,前面伺候的宫人并不认得她,所以暂时也没人知道她接触过什么人,就没人认识她。 李昭点点头,还是得抓到李蓉才行。 那就是得先从太后身上下手。 ***** 谈论过正事,就是就寝时间,杨厚照受伤,已经忍了很久。 终于李昭跟他躺在一个床上,他不断的动手动脚,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李昭被他弄的痒痒,推着他:「万岁爷,你老实点。」 杨厚照道:「朕想跟你生孩子。」 话音刚落,大床上就窜上一个东西来,接着一团白毛趴在他们中间,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李昭。 当然就是元宝了,自打杨厚照受伤,这东西就不让杨厚照跟李昭亲近。 李昭这次也是气坏了;「是你家万岁爷摸我,你瞪着我干什么?」 元宝不出声,神色依旧。 李昭看着杨厚照:「万岁爷,你自己看它,好像是我勾引你,都是我的问题,哪有这样的猫?」 杨厚照晚上也十分讨厌这只猫,总是不让他跟媳妇亲近。 杨厚照拍着元宝的屁股;「去,抓耗子去。」 元宝冲着他严厉的喵了一声。 杨厚照:「……」 「你还管上朕了?自己玩去。」 元宝还是不走,李昭摸着元宝的头道:「万岁爷是跟我闹着玩呢,我身子不方便,万岁爷知道啊,你不用看着了。」 今天是十五,李昭月信都是这几天。 元宝像是能听懂,小爪子摸摸自己的脸,摇摇尾巴下床去了。 李昭:「……」 杨厚照;「……」 后杨厚照看着李昭:「你说它不会一直这样吧?朕还要跟你生小皇子呢。」 李昭道:「下次让老秦把它关起来,对了,万岁爷,您教臣妾怎么练习倒立呀?」 「倒立干什么?」 杨厚照突然发现李昭脸上很是羞涩,想到了什么手搭在李昭的肩膀上:「阿昭,你又有新姿势了?」 李昭:「……」 他们要孩子啊,要增大受孕机率,今后她什么方式都得尝试一下了。 ***** 第二天,杨厚照收到很多宗室要暂时留京的请求,申懿王庄王……他的目标人物都在里面。 杨厚照一一准奏,从这个行为上来看,大家也都猜测,皇上确实想找个继承人了,内阁文官应该是因为皇上无子的事,也没有阻止他们。 李昭看宁王和兴献王也没打算离京,她心中另有一番计较,暂且不提,因为她的注意力,暂时都放在李蓉身上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赴宴之前 李蓉在王太后那里,想要把李蓉弄到手并不难,只需要找个时机就行了。 李昭打算挑个好日子和杨厚照去王太后殿里吃饭,然后设下圈套抓李蓉,不过王太后现在跟他们作对,每次都是绷着脸说等哀家有空的。 她其实非常想让儿子陪她,但是当你主动了,她就要端一端,让你求她才行。 李昭并不打算求王太后,过几天王太后受不了了自己会派人来让他们去吃饭,就只能等了。 空闲的这几天,李昭让秦姑姑好好盯着李蓉,看李蓉有什么风吹草动。 二十那天上午,秦姑姑出门不久,回来的时候让人抬着一盆滴水观音来。 李昭不解道:「你要在屋里养花吗?」 秦姑姑把人都并退下去,然后问道;「娘娘,您认得这是什么花吗?」 不就是滴水观音,盆栽,宫里经常可以看到,用来做摆设的啊。 但是秦姑姑是盯着李蓉的,李昭感觉到了秦姑姑话里有话;「发现了什么?」 秦姑姑道:「奴婢发现李蓉对这个花非常感兴趣。」 ***** 兴献王府,兴献王的书房里也摆着一盆滴水观音。 盆栽旁边还站着张璁。 兴献王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就是它吗?」 张璁道:「宫里管理严格,咱们又没什么人手,李蓉也不好接触那位,所以最容易的办法只有下毒了,这盆盆栽叫做佛手莲,也有人称为滴水观音,可是它可不是观音,它的根茎中会分泌出一种白色液体,毒性十分强烈,可以毒坏别人的喉咙引起窒息死亡,李蓉在宫里,咱们的东西也递不进去,微臣跟她说了这佛手莲的用途,随时可以取材,又不会有人主意,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有好消息。」 兴献王围着盆栽转悠:「这么厉害吗?」 张璁道:「就是它叶片上滴答的水,舔一下都会出问题,相当的严重,属下知道它是因为属下养过一只狗,抓着玩……」 那还是上辈子的事,这花把他最喜欢狗折腾死了,当时他很伤心,现在看来,是狗在给他提示,可以让他平步青云,不愧是自己最喜欢的狗。 兴献王听了立即离盆栽远远的,不过一想到这盆栽的厉害之处,到时候杨厚照死了,就算宫里彻查,也查不到他头上,果真是好东西,杨厚熜回头对着盆栽又笑了。 ***** 李昭那边已经把杨厚照请回来了。 杨厚照看着李昭:「就这一个随处可见的盆栽,你确定就是李蓉的毒药?」 李昭点头道:「这盆栽是天南星科的花卉,您可以叫太医院的太医来问问,天南星本身就是剧毒,这花光滴出来的清水,看着干干净净,舔一下都会腹痛呕吐,相当厉害。」 杨厚照围着花卉转悠:「那这么危险的东西,是谁带进宫的?」 李昭道:「这花虽然毒,但是正常人都不会毒死,因为特别的难吃,舔一下就是极限的,但是掺在饭菜里,就不好说了。」 杨厚照道:「那也不行,万一有人用来害人的,以后宫中不要摆放这种东西。」 是,正常人都不会吃这东西,就怕不正常的人给别人吃,李昭拉着杨厚照在榻几上坐下,然后低声道:「先把李蓉抓了再说,现在都剷除了,会打草惊蛇。」 杨厚照看向李昭:「你觉得她要行动了。」 李蓉现在在王太后身边,她都开始收集毒汁了,说明王太后会叫帝后去吃饭,不然她没有机会下手,也可能李蓉这几天一直在怂恿王太后找他们去赴宴呢。 李昭勾着杨厚照的脖子道:「万岁爷,到了宴会上,你可一切都得听我的,不许有疑问,这次咱们拿下李蓉,要扯出他背后的人,你可绝对不许破坏我的行动啊。」 李昭计谋多,杨厚照抱住她的腰道:「朕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你出门打听打听,哪个人不都误会朕怕皇后,你说这个帐咱们要怎么算?」 说说话他就开始不正经呢。 李昭听着小皇帝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轻轻推着他:「还是白天呢。」 杨厚照道:「但是朕知道你现在身子干净了。」 床榻上的温度很快能烫死人的脸,忽然一个东西站在杨厚照后背上。 杨厚照:「……」 这回他真生气了,回头竖起眉毛看着元宝:「不要小皇子了?再闹把你炖了。」 元公公是第一次这么听话,很快消失在寝宫的门后。 ***** 太后果然下午的时候派王云来见李昭。 「娘娘,太后娘娘请您和皇上去慈宁宫赴宴,太后说很久没有一家人吃团圆饭了,让您和皇上都早些过去呢。」 上几天他们要去的时候太后根本不让。 李昭看着王云道;「这是太后原话吗?」 王云神色微僵。 李昭笑道:「母后一定是说,念在我们一片孝心之上,就勉强让我们去吧,其实不是她想见我们。」 太后就是这种人,自己想干什么,但是必须得摆出姿态,让别人求她。 王云十分尴尬的笑。 李昭道:「你也很不容易,行了,告诉母后,本宫跟皇上晚上就过去。」 王云领了命逃也似的走了。 秦姑姑走到李昭身边:「被娘娘算准了,这么快就来了,看来那个李蓉也准备好了。」 李昭在秦姑姑耳边说了一串话,随后十分严肃道:「你记住了,事发之后,不要将本宫转移,就留在慈宁宫,一口咬定有人下毒,谁都不准走,然后当着太后的面揭穿李蓉。」 秦姑姑摇头道:「娘娘,您这样太冒险了,您乃凤体,千金之重,怎么可以真的试药呢,万一毒性大有个三长两短。」 李昭抬手打断秦姑姑:「不然就是皇上试,皇上身体不好,本宫不能让他冒险,假装中毒也不行,太后没有记性,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跟本宫配合,让母后觉得内疚,见到李蓉下毒的碗也不要换,本宫会向皇上要来吃,他答应本宫了,都会听本宫的,不会起疑心,你们只要配合就行。」 秦姑姑还要说什么,最后都化作了一句话:「娘娘,您保重。」 李昭点头;「我不会有事,我还要保护在皇上身边,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 吃羹 一家三口确实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因为是分桌吃的,以往李昭和杨厚照各扮在太后左右,今日分桌却多了一个人,太后竟然在杨厚照的下首设置了一个位置,是留给李蓉的。 当大家站好,太后让坐的时候,李昭和杨厚照异口同声对李蓉道:「你起来。」 李蓉:「……」 她站在原地,委屈的看着太后。 太后蹙眉道:「怎么了?」随后看向李昭:「皇上,蓉姐是你的堂姐,就是亲戚,她这几日陪伴哀家哀家觉得她懂事又体贴,让她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这个理由找的好,李蓉一下子就不是宫女了,成了亲戚! 但是就算亲戚也不能坐在皇上身边吧?她是亲戚,不是后妃,皇后还在皇上对面呢。 杨厚照要说什么,李昭道:「母后,儿臣并不是说不让李蓉上座,既然她这么讨母后的欢心,儿臣把儿臣的位置让出来,这样岂不是更尊重?」 李昭说着让下人换座,她坐到杨厚照下首。 王太后之所以让李蓉坐在杨厚照身边,就是为了气李昭,李昭不喜欢李蓉,她就喜欢,李昭要独占她的皇儿,她让她们姐妹分享。 但是王太后没想到李昭这次没有发脾气,也找了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愿意让出自己的上座,她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看着二人换坐。 等都坐好了,陆续的有宫女上菜来。 杨太后不曾用餐,看着李昭先问道:「皇后不是看了不少大夫?看出什么来了?什么时候能生皇嗣。」 杨厚照把筷子放下,杨太后又看向小皇帝:「皇儿,哀家难道连问问的权利都没有吗?哀家是太后,皇嗣是国之根本,皇上娶皇后,可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的,到现在动静没一点,还不许人问问?」 关键她问的少了吗?那次不是不欢而散,是故意让人吃不好饭。 李蓉在一旁见机道;「娘娘,皇上和皇后也很努力了,相信今年娘娘就能抱上小皇孙了。」 她说话的语气极为温柔,王太后被儿媳妇顶嘴顶烦了,现在最喜欢这种说话和和气气的女子。 她指着李蓉对李昭道:「看看,你们是一个祖母的,怎么差这么多,还是蓉姐知道体谅人。」 那就是皇后不知道体谅人了,到底她的蓉姐说了什么实质性的好话了?! 李昭点点头:「是,母后说得对,祖母对李蓉,向来都是关爱有加,我是没有母亲的人。」 李蓉是不可能为帝后说好话的,之所以求情,肯定是希望赶紧吃饭,李昭也无意跟太后扯东扯西,那就顺着说呗。 但是顺着说,她也要说明白,谁不知道她的祖母偏心,既然太后说李蓉教养好,那么李蓉有母亲还有祖母关心,李昭可是没有母亲的人,祖母却没有尽到责任,到底谁是谁非,也都一目了然了。 王太后却觉得皇后这话这还是顶嘴,气得将酒盅往桌子上一顿。 杨厚照突然道;「不吃了。」说完拉着李昭的手:「阿昭,咱们回宫吃去。」他是真生气了,每次吃饭太后都这样。 王太后就是为了痛快嘴,儿子真要走了,她一脸惊慌:「皇儿。」 李昭还有大事要做,拉住杨厚照道:「万岁爷,母后都准备好了,劳苦劳心,不吃也浪费了,咱们先用餐吧。」 见李昭媚眼如丝的勾着他,杨厚照脸上一顿,最后气鼓鼓坐下。 皇上闹了这么一出,本来坐回来了,太后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太后一想到小皇帝都当众给她使脸色了,就气得手指颤抖。 李昭看到了眼皮一动,道:「母后,民间有个医生叫李时珍,很有名气,儿臣和皇上正在找李时珍进宫,到时候有病治病,没病更好。」 李昭和太后一直都不对付,太后没想到李昭能跟她解释这么多,这是从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王太后怒气也下去了一点点,冷声道:「什么时候进宫,怎么还没来?」 杨厚照道:「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本来也不想进宫,得找一段时间。」 王太后蹙眉:「不想进宫?能给皇后诊病,这是多大的荣耀啊?竟然不想进宫?」 李昭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荣耀的,李大夫钻研医术,要翻山越岭试百草,要编辑书籍呢。」 王太后脸上还是非常难理解的样子:「什么书竟然比帝后的皇嗣还重要?让他不要写了,赶紧进宫来。」 李昭:「……」 什么书籍!什么书籍!「……」 她点点头:「派人在请呢。」 杨厚照道:「很快就能请过来了。」 有了帝后一唱一和说找大夫,这就是在努力生孩子的态度,而以前都是作对的态度,现在这就是给太后台阶下了,这次太后怕她的皇儿甩袖离去,冰冷冷的嗯了声,没再提孩子了,看看李蓉,本来想噁心李昭让李蓉侍寝,也忍回去了,有空再说。 于是大家开始用餐。 饭吃到一半,李蓉突然道:「娘娘,奴婢叮嘱御膳房做了一道江南的甜羹,男人吃了壮阳强肾,女人吃了滋阴润肺,永葆青春,奴婢让人端上来。」 王太后笑道:「什么菜能这么神奇。」 李昭心想她瞎编的你也信。 不过可以预见,李蓉要开始动手了。 李蓉出去叫菜,李昭给秦姑姑使眼色,秦姑姑点点头。 不一会四碗甜羹都上来了,李蓉让宫女分别给太后皇上和皇后上了甜羹,之后她站在中间道:「清娘娘和皇上尝尝。」 李昭看向斜对角的秦姑姑,秦姑姑目光看着皇上的桌子点点头。 李昭就知道了,只有皇上那碗有毒,说来也是,李蓉虽然恨她,但是杀死杨厚照才是大事,如果给她也下毒,怕是节外生枝呢。 杨厚照并不知道李昭没有把毒羹换掉,拿起来要喝,李昭道:「万岁爷,臣妾这个方才落了一根头髮,把您的赏给臣妾尝尝嘛。」 她最后尾音甜软娇嗔,十分腻人。 杨厚照是喜欢的,但是别人不喜欢,杨厚照心想阿昭是故意做个母后看,让朕疼他,他笑呵呵把甜羹的小碗亲自端给李昭:「给你,都给你。」语气也是极为宠溺的。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中毒 到底是毒药,李昭嘴刚沾点边,就觉得又辣又苦难以接受,哪怕是用了甜羹做掩饰,可是也没办法吃,想来下毒的人可能不知道吧,这种毒药,真的不逼着吞不进去,李昭勉强咽了一下,但是喉咙难受,还是吐出来了。 李蓉看的脸色一变。 杨厚照扶住李昭道:「阿昭,你怎么了、」 王太后那边则是眼睛一亮;「皇后,你月信什么时候来的?」 李昭擦着嘴道:「母后,刚来过。」肯定不是怀孕,如果怀孕了她自己也不会冒险了。 话音刚落,又吐出来。 李蓉没有尝过毒药,不知道那么难吃,她看李昭没说什么,在一旁接话道;「娘娘,皇后在家的时候,就一直脾胃不好,吃东西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太后因为失望,一脸的嫌弃。 李昭那边胃里翻江倒海,回头抱着痰盂吐了起来,杨厚照急的在她身边打转,等李昭吐完,感觉嗓子异常难受,她看着杨厚照道;「万岁爷,甜羹味道不对,好像有毒。」 杨厚照大惊失色,她知道李昭要抓李蓉出来,但是现在看李昭的样子,可不像是装的啊,回头去看李昭喝的那个碗,他端起来要尝试,李昭失声喊道;「万岁爷!那是毒药!」 杨厚照听见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心一下子慌了,难道大意没用发觉,是真的中毒了?! 杨厚照放下甜羹喊道:「还不叫太医来。」 殿里悄无声息,因为大家都蒙了,就连王太后在宫里呆了二十多年,也没遇见过这种事,她站起来道;「怎么会有毒呢?」 杨厚照这时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李昭方才还能坐着,现在手放在喉咙处,脸色发紫,明显不对劲。 他把李昭抱起来就要往外跑,秦姑姑喊道:「万岁爷,太医正在来的路上,娘娘不宜挪动。」 杨厚照眼睛动了一下,回身就往王太后的寝宫跑,等皇上走了,殿里七吵八嚷的一团混混乱,秦姑姑和小鹦鹉走到大殿中间,厉声喊道;「谁都不许动,谁也不许离开这里,若是有人下毒,必须得查出兇手来。」 ***** 李昭躺在床上,从来没觉得这么难受过,她看过滴水观音的案例,至今还没有死人的,因为都是误食,太难吃,致死量不够,但是为什么她这么难受,难受的感觉要是失去意识了,是不是因为她吞进去了一点,所以她这个致死量就够了? 杨厚照就在他身边,看着她两眼都是眼泪,李昭抓住杨厚照的手:「万——别,哭!」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阿昭,你难受别说话。」杨厚照脸上六神无主的样子,突然回头一吼:「太医,太医,到底行不行?」 三个太医都站在皇上身后,薛立斋道:「皇上,娘娘中了什么毒属下查不出来,暂时不知道如何用药啊。」 「废物,一群废物!」 太医也不是下毒的人,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毒? 李昭抓紧了杨厚照的手,杨厚照回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阿昭,你会没事的,有朕在,你会没事的。」 李昭感觉自己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她指着薛立斋。 杨厚照一脸迷茫的回头看,这时候秦姑姑走过来道;「万岁爷,找到下毒的兇手,就能知道是什么毒了,或者知道是什么毒药,就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杨厚照看向薛立斋:「你带人立刻去查。」 王太后这时候也都在寝殿里了,道:「皇儿口口声声说是中毒,到底是不是还未见分晓吧?」 毒害皇后可是大罪,现在是在慈宁宫出的事,如果真的跟慈宁宫的人有牵连,太后会被人诟病。 杨厚照明白母后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这么说,他吼道;「阿昭都这样了,母后你就知道推卸责任,如果被朕查出来是谁干的,母后你难辞其咎。」 王太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秦姑姑将甜羹放在地上,后抬起头道:「万岁爷,太后娘娘,这碗甜羹还没有扔,有毒没毒,一试便知。」 杨厚照看秦姑姑很淡定,心里的倒是安慰不少,因为定然是李昭跟秦姑姑合计好的,秦姑姑不急,说明李昭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故意表演出来吓唬别人的,而他们的目标是抓到幕后的真兇。 杨厚照理智逐渐在恢復,叫着外面的人:「去找鸡鸭鹅狗来,试吃。」 不一会的功夫,殿里两只鸡都死了。 杨厚照看向太后:「母后,到底有毒没毒?」 王太后惊的身子有些站不稳,好在是王云扶住了她,王太后冲着屋里的人喊道:「到底是谁干的,谁?!」 秦姑姑道:「那要看到底是什么毒了。」随后看向薛立斋:「薛大人,您见多识广,再想想,这个症状像是什么毒药?」 薛立斋身子一震,看向杨厚照道:「万岁,娘娘这个症状,倒像是附子中毒。」 附子就是天南星科的中药,也是毒性很大的东西。 李昭不能说话,但是一直给秦姑姑是这眼色呢。 秦姑姑追问道:「薛大人可以确定吗?」 薛立斋道;「但是附子就太医院有,还都是炮制过的,毒性没有那么强,得用多少量才能症状这么重?再说,没有药方,太医院也不会开药给别人,附子回阳救逆,温中散寒,若不是急症或者厥冷之症,太医院是不会开的,微臣没听过有人开药,这又不像是附子了。」 另外两个太医道;「确实最近都没开过这种药。」宫里主子不多,他们还是记得清楚的,没开过,怎么进去后宫的? 秦姑姑欲言又止,杨厚照急的跺脚;「有什么话你们就快说,如果娘娘有事,朕,朕……」 到底要怎么样,皇上是因为一直仁厚说不出来,但是责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薛立斋在秦姑姑之前道;「万岁爷,叫张景瑜过来看看吧,他在民间,兴许见识过更多的草药。」 秦姑姑脸色立即舒展开了。 杨厚照眉心轻拢,一挥手:「传张景瑜。」
第六百七十七章 查找兇手 这滴水观音,是从海上传到中原的,之前都在南方有,但是其实非常容易成活,然后叶片大,枝干高,观赏性强,又是常年绿色,跟什么花卉都能搭配,所以很受人欢迎,就算普通人家,也有在院子里种植的。 张景瑜看了李昭的症状,突然想起了什么,跪在杨厚照面前道:「皇上,草民方才进来时候,在御花园看到一株被人丢弃的佛手莲,这盆景毒性特别大,是否是它的毒性。」 杨厚照回头看了看李昭一眼,又看向秦姑姑,之前李昭跟他说过这佛手莲,但是他们研究的是假中毒,但是明显的,李昭现在是真的中毒了,还是这佛手莲,到底怎么回事? 秦姑姑把头低下去,这一切当然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包括让张景瑜看到佛手莲,因为那个就是李蓉取了汁液丢弃的,李蓉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注意那个东西。 杨厚照见看不出来答案,心中暗暗担心和生气,但是表面上,还是查兇手要紧。 杨厚照看着张景瑜:「你继续说。」 张景瑜道:「你却不确定是佛手莲的毒。」 张景瑜道:「确定,但是旁人可能不会信,皇上可命人再取佛手莲汁液餵给鸡鸭鹅狗,一试便知。「 杨厚照看着王太后站着张永:「去!「 王太后知道这是儿子在给自己证实,脸色非常难看。 秦姑姑这时道:「万岁爷,佛手莲在宫中十分常见,取材容易,说明这个人就在宫里,不用跟外界接触也能拿到毒药,这样可能查找出入宫门的记录都没用,真是阴险啊。「 杨厚照点头道:「是,所以所有人都有嫌疑,如果查不出来,那就请母后给皇后和朕一个公道。」 王太后又气又急道:「哀家不会让人下毒的,哀家何必?」 杨厚照道:「先查到兇手之后再说,是不是母后给阿昭下毒,母后您自己也卖点力气。」 王太后气恼中叫着王云:「有嫌疑的人都查清楚了吗?」 既然是慈宁宫里出的事,王太后当然没办法袖手旁观,她得做出个样子来洗脱嫌疑,她不做,王云也不会让人说太后的。 王云道;「接触过甜羹的人,都已经排查出来,奴婢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的功夫,王云带着十五个人从殿外走进来,进来后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杨厚照一眼就看到了李蓉。 杨厚照看向王太后:「这个人嫌疑最大,她和阿昭有过节。」 「皇上明察,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正是以为跟娘娘有过节,所以可以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奴婢,不然奴婢不是暴露了?」 这个人也是太后为了跟皇后比试高低,故意留下来的,谁都可以是兇手,这个人如果是兇手,太后脸面将荡然无存。 太后看着哭的一脸委屈的李蓉,回头看向杨厚照;「皇上,凡是要讲究证据,虽然你贵为皇上,可是也不能说谁是兇手,谁就是兇手。」 杨厚照斜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后。 秦姑姑问向张景瑜:「先生有没有办法找到兇手?」 张景瑜说的胸有成竹;「可以一试,等验证了确实谁佛手莲的毒性,就可以查找。」 李蓉听了肩膀缩了一下,杨厚照正好看到,他回头看着她的阿昭痛苦的闭着眼,心疼的差点哭出来,发誓一定要让李蓉百倍偿还回来。 随后他看向外面道:「取的人到底会没回来?!」 张永带着一个小内侍跑进来,内侍手里端着一碗清水摸样的东西。 张永道:「这是糖水。」说着示意内侍放在地上。 小内侍将糖水放好后,当着众人的面,取了滴水观音根部的白汁一点点滴到水碗里,等滴不出了,才请示似的看向张永,然后站到一片。 张永一挥手,又有人抓了两只鸡来,抢按着小鸡灌进去,刚一下去,小鸡就在屋里疯狂的乱跑,过了一会,就口吐白沫死了。 王太后吓得用帕子捂住嘴,眼神里都是惊慌之色。 显然,也是也吓到了。 张景瑜这时道;「皇上,可以证实,跟先前的小鸡死法一样吧?」 薛立斋点头;「一样。」 接着殿里有轻小的议论声;「一模一样的。」 张景瑜四顾之后回过头:「皇上,那这就是佛手莲的毒了,既然是在御花园发现的,是宫人要害娘娘无疑。」 王太后看向杨厚照道;「那也不能确定一定就是李蓉啊?」 她也不叫蓉姐了,李蓉哭道:「娘娘,请问奴婢做主,真的不是奴婢。」 杨厚照看向张景瑜;「你说有办法抓到兇手的。」 张景瑜点头,然后看向方才取了汁液的小内侍:「你现在什么感觉?」 小内侍脸色很不好,非常痛苦的样子,慢慢伸出手就哭了:「万岁爷,手疼。」 众人一看,他手上全是水泡。 殿内之后又是此起披伏的惊嘆之声。 张永精神一震,看向杨厚照;「万岁爷,奴婢确定,方才这小内侍的手是干干净净的。」 因为张景瑜说要当面展示给众人看,所以这内侍是当着大家的面取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之前的手白净没有水泡。 张景瑜问张永;「还可以让接触过佛手莲的人过来验证。「 从搬动盆景到打碎盆景取材,一共有五个人,张永把人都叫来,其中两个手上有泡。 张永问道:「你们手上是怎么弄的?」 那两人都说,是打破盆景的时候碰到了花卉的根茎。 张景瑜听完之后看向杨厚照;「所以可以一目了然了,这佛手连的毒性,草民在民间的时候就研究过,不光是吃了会中毒,皮肤接触,都会引起不适,奴婢看御花园的那个丢弃的佛手莲还算新鲜,所以应该是取材不久,取的人定然会用手或者沾染肌肤,只要看肌肤上有没有红斑水泡就行了,当然,如果带了手套之类,那就另说了。」 杨厚照看向秦姑姑;「去看看他们,到底谁手上有异样。」 秦姑姑福身道:「是。」 随后最先走到李蓉面前:「把手伸出来吧。「
第六百七十八章 我从后世来! 李蓉伸出手,满手的水泡。 杨厚照恨的牙齿咬在一起,李蓉忙抓住王太后:「娘娘,我这是今早碰了荨麻叶,起了疹子,跟我无关啊。」 其他人纷纷伸出手,人家的手都干干净净的。 王太后恨铁不成钢道;「到底与你有关无关?!」 她现在还能问这么一句,就是她也不愿意是李蓉下的毒,李蓉一瞬间摸到了王太后的弱点,狡辩道:「当时皇后娘娘直接就说有毒,她当时还只是呕吐,怎么就知道是有毒,因为毒是她自己下的,她跟我不和嘛,想要诬陷我。」 王太后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怒道:「母后,她一个小小宫女,阿昭要找她的麻烦何其容易?还用得着自己给自己下毒?! 母后,你再想想,这李蓉也根本不是给阿昭下毒,那碗甜羹是她亲自指挥宫人放的,是放在哪里了?」 是放在了皇上的桌案上,要不是皇后当时说要喝,就是皇上中毒了。 当时大家还都觉得皇后娇气,故意显摆自己的宠爱给众人看。 而之所以都认为是给皇后下毒,是因为中毒的是皇后。 王太后身子一震,回头一巴掌拍在李蓉脸上:「贱婢,竟敢谋杀皇儿,哀家诛你九族。」 她终于不包庇罪犯,终于分得清里外了,杨厚照怒气消了一些,叫着张永;「李蓉不是说阿昭自己下毒吗?别人也不是傻子,味道不对难道感受不到有毒,把水碗给她灌下去,看她知不知道是毒药。」 「是!」 张永让人按住李蓉,他亲自去灌,李蓉吓得拼命挣扎,张永感觉到她尝到味道了,没有再勉强,因为这个人还要留活口审问,让她受到和娘娘一样的痛苦就行,其他的,要等皇上决断。 李蓉喝下去的糖水全都吐出来,接着就趴在地上不断的呕吐。 她脸色发青,眼泪鼻涕一起留下来,样子难受之极,杨厚照一下子就想到了李昭。 他的阿昭,是为他挡灾,才会承受这一切的。 杨厚照大手一挥:「带下去,严刑拷问。」 「皇上,皇……」 李蓉最后是被人脱下去的,她被带走,杨厚照看着其他人,除了大夫,全都给朕滚出去。 秦姑姑是李昭的婢女,当然不在滚出去之列,她没动,杨厚照没说她。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杨厚照看向王太后;「母后,你也出去。」 所以方才的滚出去,也包括她?! 王太后惊的眼泪都落下来了;「皇儿,哀家是母后,哀家也很担心皇后。」 杨厚照脸黑如墨,语气不容商量:「可是如果不是你,阿昭就不用遭这个罪,你总是是非不分,有一天朕的命都被你害死,你就高兴了,你出去吧。」 也就差直接点名,你滚吧! 王太后一辈子富贵,嫁到皇宫,丈夫就只有她一个女人,不管是什么事都宠着她让着她,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儿子。 她又羞又愧又恼,掩面顿走,其他慈宁宫的宫人立即追出去。 屋子里终于清净了,杨厚照看一眼李昭,还是闭着眼不说话,他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看向张景瑜道:「给阿昭吃药,让阿昭立即好起来。」 张景瑜看了看薛立斋。 杨厚照厉声道:「你看他干什么?」 薛立斋却有点懂了,这个张景瑜医术很好,但是他接触了几次,发现了一个问题,胆子有点小,尤其是涉及帝后的问题,他或许都知道皇上什么病,但是他一个人不敢下结论,非要找李时珍来。 不过薛立斋也能理解,伴君如伴虎,有时候不止是自己性命堪忧,可能会连累一家老小,所以他不敢用药。 薛立斋走出一步,拱手道:「皇上,娘娘只是尝了一下,全吐出来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再用别的药,怕引起不适,适得其反,如果非要用药的话,用些甘草绿豆汤应该可以。」 说完看向张景瑜。 张景瑜点头道:「所有汤剂中都会放甘草,因为甘草可以缓和药性,起坐镇中川之意,凡是毒性大的草药,都要放甘草,绿豆放不放都可以。」 杨厚照吼道:「说了这么多,快去熬药,甘草,甘草绿豆,绿豆甘草,快去。」 ***** 杨厚照一边哭着,一边餵着李昭喝药:「阿昭,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还答应给朕生很多小皇子,你要陪朕白头到老的呢。」 李昭睁不开眼睛,但是还是努力的把药汁都喝下去,缓和了一会,她喃喃道;「皇上,我有话,跟您说。」 秦姑姑示意所有人都下去,然后轻轻关上寝殿的门。 杨厚照拖着李昭的脑袋,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呜呜的哭着;「阿昭,你别吓唬朕。」 李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她头晕脑胀的,万一有个万一,那她怎么保护杨厚照? 李昭轻声道:「万岁爷,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不管我什么样,你都不可以玩水。」 杨厚照点头:「阿昭,你在这时候还说这句话,我都听见了,一定听你的话,不玩水,不靠近水。」 杨厚照现在没问为什么,但是他心里一定会很疑惑的。 李昭笑了笑,伸出手去摸着他的脸:「我不是蛇精,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皇上,我好像有上辈子的记忆。」 杨厚照吸吸鼻涕:「嗯?!」 李昭道:「我梦见我生活在比皇上晚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的时代,我在那边,还认识长得像宁王的人。」 杨厚照擦擦眼泪:「那不认识朕吗?」 就知道他喜欢听故事。 李昭笑道:「不算认识,但是万岁爷在我们那里,也算是鼎鼎有名,知道您的传奇。」 杨厚照哽咽道:「那朕怎么样,他们说朕好还是不好?」 李昭点头:「大家都很喜欢万岁爷,很喜欢您,就是文官把您记载的不好,因为您没有孩子。」 杨厚照委屈的脸渐渐变僵:「真的没有吗?到最后都没有?」 李昭点头:「不然谁敢那么写您,您看您祖爷爷,丧失国家精锐,叫门天子,诛杀有功之臣,最后黑锅都是宦官大臣背的呀,他还成了好人,他弟弟,孩子也都没了,就什么功绩都没有,跟您一样,任人侮辱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元宝伤人 杨厚照脸上显出很奇怪的表情,又欲言又止的。 李昭道:「很让人难以置信是吗?但是万岁爷,如果我有个意外,我说的这话,你都要信。」 杨厚照顿了下,后低下头将嘴唇贴在李昭的额头上:「阿昭,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不要有事,你就算是蛇精朕也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朕。」 蛇精都不离开,那是相信她了。 李昭慢慢闭上眼:「万岁爷,你一定要记得臣妾的话啊。」 杨厚照抬起头哭起来:「阿昭,你醒醒,你不要睡觉,朕害怕,你不让朕去玩水,是跟朕的性命有关吗?」 李昭觉得头疼欲裂,还犯噁心,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于是把杨厚照落水之后的遭遇长话短说。 「万岁爷,臣妾以为,您的身体,不能再受到外力,侵害了,一定不要做,危险的事。」 李昭说完又闭上眼。 杨厚照抱着她的头哭;「阿昭,所以你明知道有毒,你是故意替我喝下去的,你别睡觉,别睡觉,你说什么朕都不信,不管是什么宁王,什么杨宸,朕只要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就行啊,阿昭……呜呜呜,阿昭……」 ***** 天已经大亮,寝殿里安静无声。 王太后小心翼翼走到儿子身后:「皇儿,皇后中间都醒过了,太医也说没什么大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都熬了一个晚上了。」 杨厚照一晚上都守在李昭床边,自己的儿子,太后看着心疼,所以即便是之前被儿子骂了,太后吃过早饭还是过来看小皇帝了。 杨厚照慢慢抬起头,回头看着王太后,他欲言又止,最后道:「朕要等皇后再次醒来,朕要带皇后回宫,不借用太后娘娘的地盘。」 「皇儿。」 太后听到太后娘娘四个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管是这样冰冷的皇帝,还是之前那个想要出声责怪,但是都没有忍心的皇帝,都是在责怪她这个当母亲的是非不分。 王太后明白,懂得,这次自己真的做错了:「可是,可是哀家也不知道那李蓉这样蛇蝎心肠。」 杨厚照抬起手道;「母后,不要说了,你为了跟阿昭置气,你为了让朕什么都听你的,所以才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先是王聘婷,马小贞,你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最后还是能出现一个李蓉。 如果李蓉这次不是对朕和阿昭有所图谋,李蓉失败了,您还会再找一个女人,您就是不明白,看不清,朕如果真的需要别的女人,用你找吗! 朕和阿昭之间,不需要任何人,你虽然生儿育女,但是你始终都不明白,儿女到底想要什么,您只按照您高不高兴来行事,您看似疼朕,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王太后听得懊悔至极,声泪俱下:「皇儿,但是母后真的没有想要皇后死,母后就是想让你有个皇嗣,帝王只守着一个女人,这对江山不利啊。」 「那父皇不是只有你一个?」 王太后见杨厚照怒了,更是泪如雨下,哽咽道:「所以皇儿,咱们今天才会变得举步维艰,就是因为先帝只有哀家一个女人,所以先帝才只有你这一根独苗,所以你的孩子,就被满朝上下瞩目,如果先帝不是只有哀家一个女人,现在朝堂上也不会把皇嗣看得这么重了啊! 哀家也希望你能做个好男人,对妻子负责,但是你看这江山,你知道如果皇儿没有皇嗣,朝堂会多么动盪吗?一旦朝廷分派,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掉脑袋,菜市口会血流成河,这对江山又有什么好处? 哀家不是一意孤行非要让你有女人,哀家是要让你有皇子。」 你不得不承认,今天的太后,所说的话,是可能她一辈子以来,说的最有道理的,对得起女人的皇帝,往往就对不起江山社稷。 可是杨厚照之前已经听李昭说过了,他就算不守着李昭一个,也没有孩子。 所以这就是命,他的情况不同,顺其自然。 杨厚照摇头:「如果朕身体没问题,朕会和皇后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如果朕身体有问题,娶多少个女人都没用。」 他突然又心平气和起来,声音带着恳求:「母后,成全朕和阿昭吧,阿昭身体一点事都没有,朕要永远跟她在一起,只跟她一个人。」 王太后收放在胸口,最后闭上眼,眼泪簌簌往下流。 ……………… 李昭终于醒了,大夫请了脉,已经平稳了,而且她精神看起来很好,就是嗓子有些沙哑。 杨厚照让她坐起来,然后抱着她道:「母后已经得到教训了,阿昭,今后再也不要这样,再也不要这样,你都吓死朕了。」 他们这次,主要就是为了给王太后一个教训。 这样的结果,求仁得仁。 李昭手放在杨厚照的腰上,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珍惜的拥抱,她更加确定,这种牺牲是值得的,如果再有下次,她依然会用一些非常手段来为她们的爱情排除干扰因素,既然说好了一辈子要在一起,那就什么都可以牺牲,就要在一起。 皇后的病情稳定了,皇上也宣布不去上朝,陪着皇后回宫,照顾皇上的身体。 太后犯了大错躲着都来不及,当然也不敢再对帝后指手画脚了。 这回皇宫,彻底成为了帝后的地盘。 李昭回来后,都安置好了,本来要叫张永过来问李蓉的事,到底谁是李蓉的上家,但是小鹦鹉抱着元宝求见。 杨厚照扶着李昭坐好,然后把小鹦鹉叫进来:「什么事这么慌张,一定要见朕和皇后?」 小鹦鹉低头看着元宝,圆滚滚的身子,漂亮的白猫,傲娇美好,惹人怜爱,可是它昨天可不是这样的。 小鹦鹉抬起头道:「万岁爷,娘娘,元宝昨天在慈宁宫外见到了李蓉,上去就把李蓉的脸抓花了,当时牙齿爪子上全是血,奴婢给洗了又洗,可吓人了,它这么凶,奴婢想不得不告诉万岁爷和娘娘,它对李蓉这么凶,以后会不会伤害别人。」
第六百八十章 怀疑宁王 其实元宝跟谁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啊?当然是帝后。 李昭就明白小鹦鹉的意思了,畜生如果出现伤人事件,一般都是要处置了,狗咬人得打死,公鸡叨人就得杀,那么元宝现在挠人还咬人了…… 李昭看向杨厚照:「怎么回事!元宝以前这样过吗?」 杨厚照伸出手:「把元宝抱过来。」 小鹦鹉把元宝放在杨厚照怀里:「万岁爷您小心,指甲奴婢昨晚给它剪了,就是这牙没办法。」 杨厚照点着头,然后抱着元宝左看看又看看:「你这么坏吗?竟然去挠人伤人了,你如果要这么坏,朕都不敢养你了。」 元宝两只爪子够着杨厚照的胸口,脑袋贴在他身上,是要让他抱着,圆圆的眼睛委屈极了。 元宝并不是一般的猫,他特别的聪明,至今也没发生伤害人的事,李蓉应该是第一起,那为什么是李蓉呢。 李昭看着元宝低声道:「你不会认识李蓉吧?难道她以前伤害过你。」 元宝趴在杨厚照怀里像个受伤的小孩,轻轻的喵了一声。 李昭抬头看着杨厚照:「好像有隐情。」 杨厚照眼珠子转了转,看看元宝又看看李昭:「你们两个都成精了吧?」 ***** 蘸着凉水的无情鞭子终于停下来了,张永问道:「还不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谋害皇上的?如果你自己要把所有罪名承担下来,那也行,谋反是大罪,到时候诛的就是你的九族。」 李蓉被吊在墙壁的铁链上,没有说话。 张永看向身后的狱卒道;「找大夫给她上药,伤口要好不好的时候再叫咱家,咱家就不信,还有咱家敲不开的嘴。」 狱卒全都恭恭敬敬的看着张公公出门。 等张永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李蓉气若游丝的声音:「我要见,李昭,不见我,她会后悔的。」 张永想了想,没有还嘴,还是转身走了。 狱卒们把李蓉放下来,然后送回牢狱。 李蓉全身都是伤口,根本无法站立,她就躺在骯脏的稻草上,望着上方的虚空,不说话,但是眼睛里有股狠劲。 看管他的两个狱卒路过看见了,一个低声道:「骨头还挺硬,这都不说。」 另一个道;「说了也是死,可能就是她自己要这么干的。」 之前的那个道:「连累了咱们,这要是她一直不说,上面怪罪下来,咱们也要受处罚。」 「所以看好点,别让她死了,总能摸到线索,我去给她找大夫。」 当狱卒要走的时候,李蓉又突然道:「告诉大夫,先治我的容貌。」 狱卒回头看一眼,然后道;「猫都不待见,都挠成那样了,还想要容貌。」 ***** 第二日皇后明显的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 张永趁着帝后心情好的时候求见。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咱们去殿里跟奴才们说话,你也出去走走。」 李昭点头。 他二人坐好了,杨厚照叫张永上来,随后问道:「李蓉那边还没开口吗?也不知道元宝为什么挠她?」 张永抬头看着李昭;「李蓉说要见娘娘,奴婢想着,这种人肯定没什么好见的,见了也是想要威胁娘娘什么,但是她说娘娘不见她会后悔,所以奴婢还是要跟娘娘说一声,不知道她耍的什么把戏。」 李昭在杨厚照耳边道:「万岁爷,这李蓉可能也有上辈子的记忆,她重活了一回,认得您。」皇后的事不能说了。 杨厚照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们都有?那朕怎么没有?」 李昭:「……」 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是不是阎王没给孟婆开工资?还是孟婆没钱买汤药了。 反正李蓉肯定是有上辈子的记忆,李蓉上辈子应该就是杨厚照那个倒霉皇后。 至于元宝既然对别人都不恨,只恨李蓉,那不是上辈子的原因,就是这辈子他们也见过,但是这辈子,元宝是皇上最喜欢的猫,怎么可能见过卑贱的李蓉! 八成又是上辈子李蓉伤害过元宝,元宝是记仇了,那元宝也有一些记忆啊。 所以这李蓉,还以为她自己有个天大的秘密,以为能捞好处?其实大家都知道。 李蓉对她的事却肯定不知道! 李昭笑着对张永道:「你就这么跟李蓉说,本宫不必见她,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就说,从她和吴氏害本宫进宫的时候,一切就都不是她的经验可以阻挡的了的了,还想要荣华富贵?她门都没有,再告诉她,她到底什么来歷,本宫一清二楚,万岁爷有本宫这样的皇后幸福又安全,用不着她操心,让她赶紧招供,挣扎没用。」 张永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点头:「就去这么告诉李蓉。」 张永这边要走,李昭叫住他,然后回头看着杨厚照;「臣妾那晚看见李蓉前脚出现后脚是宁王出现,这两个会不会勾结在一起?万岁爷,查查宁王。」 杨厚照欲言又止,后看着张永道;「你先下去,稍后再来。」 这次快一点。」 张永带人下去了,杨厚照握着李昭的手道;「阿昭,这个宁王,你不是说已经换了一个人?是你认识的人。」 李昭神色凝重:「可是我也不敢保证,他对万岁爷没有坑害之心,这个人功利心很强,为了上位可以牺牲色相,甚至男人的尊严。不择手段,他如果要害你,不管是我认识多少年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 杨厚照想了想,眼睛贼熘熘转了转:「阿昭,你的意思,你喜欢朕,为了朕,朕杀了这个人你也不会生气?」 他动作带着试探,小心翼翼的,十分有趣惹人发笑。 李昭拉过杨厚照的手:「厚照,你知道我的,其实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如果是按照我的性格,知道你的经歷结局,我根本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因为太操心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急需要证明别人爱我,心疼我,不然我就会备受煎熬,觉得患得患失的害怕,我也不愿意先付出,不愿意对让人太好,总怕背叛,但是我现在已经改了很多,谁害你,我就跟他拼命,包括任何人,也不要离开你。」
第六百八十一章 嫁祸宁王 李昭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杨厚照。 所以她当时说想离开也是真的,后来决定不走了,还肯为他牺牲性命,都是为了他,因为爱他。 杨厚照是第一次的,没觉得李昭之前有个和别的男人的故事,感到生气,反而心中有种十分得意的甜蜜感觉。 就算是杨宸,认识十年,阿昭不是也只喜欢他吗? 杨厚照站起来把李昭抱住,李昭以为他又要乱来,忙道;「上次大白天的,人家出门之后都被宫人笑话了,万岁爷你忍着点。」 杨厚照低下头,看着李昭脸颊通红,戏嚯的笑了;「你是不是想多了?朕就是有点冷,抱着你挡风而已。」 李昭眼睛一沉,嘟起嘴。 杨厚照咧嘴一笑,后深情的道:「阿昭,朕就是想你了,抱抱就行。 杨宸的事你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手脚,朕不会放过他,但是他到底是亲王,除非李蓉招供,是他干的,不然咱们不能主动出击,否则朕有残害同宗之嫌。」 李昭点头,而且他们还要削弱宗室的势力,如果无缘无故动杨宸,会打草惊蛇。 「都听万岁爷的,我想,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我的事情,但是万岁爷能信我,得此知己,夫復何求,我的人生,相当圆满了。」 杨厚照被李昭所得心暖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道:「既然这么喜欢朕,真的不想现在就跟朕生个小皇子吗?」 李昭负气的捶着杨厚照的肩膀:「咱们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万岁爷怎么就想这个呢?」 「朕本来就这样啊,也不耽误大事,大不了朕不要脸面了……」杨厚照随即在李昭耳边吹气;「朕快一点,再快一点。」 ***** 杨厚熜已经夜不能寐了,他在书房里,听说张璁回来了,立即叫人;「让他来见本王。」 张璁很快过来,杨厚熜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随后抓住张璁的衣领,恶狠狠的道;「现在怎么办?那边如果查到本王头上怎么办?」 张璁语气十分淡然:「王爷,这都是小事,您要淡定。」 杨厚熜知道自己失了王爷的身份,但是谋杀皇帝啊,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不慌乱? 他慢慢放开张璁,不过眼神中还是有一些急躁:「你说怎么办?」 张璁低声道:「王爷,微臣既然能挖坑,就能埋,李蓉不是还没招供吗?咱们可以祸水东引。」 杨厚熜眯起眼睛:「怎么个引法?」 张璁道:「王爷您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所以您无论如何都不能暴漏,眼下有个人很适合当替死鬼,那就是宁王,据微臣算来,宁王贿赂了朝廷诸臣很多钱,他如果没有谋反之心,怎么会这么干?这个人是个人物,也是咱们的敌人,咱们现在就把他和李蓉联繫在一起。」 杨厚熜拳头砸着手心:「怎么联繫在一起?宸濠就算是贿赂朝臣,可是朝中的大臣怎么可能指证他?反而保护他还来不及,谁会愿意被牵连?他也是亲王,是太祖的直系,没有证据,怎么能动得了他,你别惹火烧身了。」 张璁摇头道:「老天有眼,微臣在锦衣卫有个八拜之交的千户朋友,正好就是看管李蓉的,微臣会先让人扮成宁王府的人明面上去牢里走动,然后微臣再让千户掩护微臣,去见李蓉,让她祸水东引,这李蓉对王爷您念念不忘,只要说您想着她,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她就一定不会供出王爷,反而会帮着王爷,之前利用的,也是李蓉这一点。」 杨厚熜手放在胸口;「可是本王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啊,真是奇怪。」 张璁上辈子也没听说皇上跟皇嫂还有一腿,不过这孽缘好啊,能帮他们干多少大事啊? 张璁笑道:「一切有微臣帮王爷联繫,王爷您就放心吧,就算是暴露了,您也从来没有跟李蓉接触过,都不认得,任是谁,也没办法定王爷的罪。」 就是会暴露目标,但是肯定不会死。 杨厚熜之所以心急,其实也是在等张璁这句话,真出了事,他可不想张璁把他供出来。 ***** 李蓉还是要死不活的躺着,张永站在牢房门口,让狱卒开门:「餵点水,别整死了。」 李蓉听到张永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李昭呢?她真的不来见我,那她可别后悔。」 张永道;「咱家就是来告诉你娘娘的口谕的,李蓉,从你和吴氏想害娘娘代替你的时候,你的小把戏就都被娘娘看看穿了,你以为再次採选,你还能享有荣华富贵?不可能,你的底细,娘娘全都知道。 娘娘还让咱家带话给你,万岁爷的幸福和安全都有娘娘来守候,万岁爷会长命百岁,跟你的人生定然不同。」 李蓉听了瞪大了眼睛:「她说什么?」 「娘娘说了很多,你不是听清楚了吗?」 李蓉低头看着地面,却有些难以置信,怎么感觉,李昭的意思,是知道她是重生的啊,李昭知道她重生,知道她上辈子的事,知道她人生的转折点,所以故意在大事上害她,从此让她万劫不復。 「不不不!」李蓉摇着头:「不会的,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张永,你把李昭给本宫叫来。」 李蓉突然间的一吼,把张永吓了一跳,都敢直唿他的名讳,还敢自称本宫? 张永回头对狱卒道;「叫太医来,别疯了,疯了可就什么都审不出来了。」 太医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李蓉就一直大喊:「本宫没疯,本宫才是皇后,李昭她不是,本宫是皇后,你们都跟皇上说啊,本宫才是他的皇后。他的皇后,被李昭给害的入狱了……」 张永要把疯婆子的事赶紧汇报给皇上暂且不提,张永带着人一走,牢狱里倏然间静下来。 阵阵的阴寒之气让李蓉抱着膝盖痛哭,明明就她是皇后。 「本宫才是皇后,本宫才是皇后啊,为什么没人信?本宫是皇后!」 「娘娘,微臣信您。」牢门口一暗,因为那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第六百八十二章 李蓉死了 李蓉抬头一看,是个穿着大夫打扮的人。 她已经几天没有活力的眼神,瞬间亮了,爬到牢房门口:「张大人,本宫就知道,你会来救本宫的,本宫什么都没说,但是如果你不救本宫出去,那就不好说了。」 张璁眼皮一跳,他以为李蓉是为了杨厚熜才不招供的,原来是知道不能招。 那是不是自己的来意说了也没用了?张璁试探的问道;「娘娘,您的脸怎么回事?」 李蓉摸着脸,眼皮一直跳动,眼神也十分惊慌,因为她好像看到她上辈子养的那只白猫了。 杨厚照喜欢虎,豹子,猫……可能圆脸的都喜欢的…… 她为了吸引杨厚照的注意,就养了一只非常漂亮的白猫,果真,杨厚照很喜欢这只猫,会经常来餵猫,抱猫,对猫比女人好,还管她要过,但是她没给。 这么喜欢那猫都不肯在她的宫里留宿,甚至还想自己去养猫,想的美,他不是喜欢猫不喜欢她吗?所以她就把猫掐死了。 也不知道在慈宁宫外攻击她的白猫到底是不是那只吃里扒外的猫。 李蓉摆摆手道;「不说了,你到底怎么带本宫出去?如果你再不想办法,他们对本宫严刑拷打,下一次,本宫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了。」 张璁看着李蓉眼里的光如三九天冰冷的檐下冰棱,隔着空气都要刺穿她,这个女人,这个时候,已经安抚不了了。 他低声道:「娘娘放心,您的伤口不是会有大夫来医治吗?她会带他女儿过来,然后他女儿会代替您,您跟着大夫走,一切微臣都安排好了,出去后您就好好养伤,王爷已经说好了,会好好照顾您,还会带您回封地,您都不要担心。」 李蓉终于露出笑容,点着头,杨厚熜才是真命天子,只要跟着杨厚熜,她会东山再起的,李昭?!早晚有一天,她要她血债血偿! ***** 干清宫殿外,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虽然春天已经来了,天不那么冷,但是地上因为有寒夜的风霜,实在冰凉,跪久了膝盖疼痛难忍。 不过这些人却还是跪的笔直,没有一个敢出声。 这些都是锦衣卫的人,确切的说,是掌管锦衣卫牢狱的人,谋杀帝后的重要犯人给看死了,还没有严刑拷打呢,就死了,不杀了他们都无法向皇上交代,只是让他们跪着,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当然,这件事最心慌的要数张永,这是他办砸了的第一件事,砸在人死了,还没找到兇手是谁。 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人提供线索。 张永让人把狱卒带到中间:「昨晚就是你们值的班,咱家三令五申的强调,重要犯人,不可偷懒,这回好。 如果你们提供不了有效的线索,那可能就是你们跟犯人李蓉是同伙,到时候什么下场,不用咱家说,你们应该十分清楚。」 狱卒连连求饶:「公公,真的见过李蓉的,只有刘大夫一人,见了两次,是头找的刘大夫,我们这真的再没看见其他人了。」 张永道:「你们的头已经跑了,咱家还在派人去追,那个刘大夫一问三不知,你们说不知道?安排你们轮番看着人,你们当时去哪了?」 狱卒们都低下头。 平日里他们就十分松散,没事就喝喝酒吃吃东西,诏狱能出什么事呢?这次是被头给坑了,头儿替他们看守,他们就出去喝了会酒,回来之后李蓉就死了。 张永也不跟这几个人罗嗦了,又喊了一遍:「现在蒋十三畏罪潜逃,他喜欢和什么人来往,交过什么朋友?知道线索的,赶紧向咱家回报,否则今天谁也别走出大殿的门。」 底下一阵阵议论,张永让心腹太监记好了,然后去清宁宫復命。 李昭和杨厚照也正在谈论这件事,李蓉死了,症状就是中了佛手莲的毒。 杨厚照问道;「能不能是她余毒未清,然后还是死了呀?阿昭,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不行咱们要赶紧看大夫。」 佛手莲又不是百草枯。 现代除草剂有个叫做包草枯的,人喝了,可能几天,几个星期,一个月都没有事,但是,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器官衰歇迅速死亡,救活的概率几乎就是零,而且哪怕舔一下,很快药剂都会从舌头渗透到血液里,非常危险,几乎就是必死无疑,神仙都救不了。 李昭摇头:「李蓉肯定是别人又给她下了新的毒药,让咱们以为,她是之前余毒未清而死,不然锦衣卫的头目怎么会失踪?这就是跑路了。」 李蓉是在刘大夫给她看过伤之后死的,大夫自己说,看李蓉可怜,不光给她涂了外伤药,还有内服的,但是他内服的药好像被人动过手脚,谁干的他也不知道。 牢狱中都会有个赤脚大夫帮犯人诊病,倒不是因为牢房人道,第一,是怕重要的犯人死了,第二,让犯人伤口癒合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添新伤,会比之前还难熬,这是酷刑的一种手段。 杨厚照道:「那现在只有两条线索了,这个刘大夫和跑了的蒋十三。」 刘大夫已经给牢狱中的犯人看病看了二十年,虽然不能凭着经验就断定一个人的好与坏,但是刘大夫有一家老小,这次都入狱了,得是多大的交情或者信念刘大夫才敢不说实话啊? 李昭偏向于相信,他的药被人换了,刘大夫说,他进牢房的时候,蒋十三查过他的药箱,所以这个蒋十三已经成为破案的关键了,但是他跑了,妻子和女儿半个月前就送走了,真的是有预谋的谋杀。 李昭想了想道:「暂时抓不到这个蒋十三,看有没有别的蛛丝马迹了。」 张永正好求见,杨厚照道:「让他进来。」 张永进来后李昭直接问道:「除了刘大夫和蒋十三,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张永道:「奴婢仔细的问过,有人举报,看见宁王府的人贿赂狱卒,总是想见李蓉,但是一直没有进的来。」 杨厚照蹙眉;「真的是宁王府的?」 张永道;「是来人掉了宁王府的标记,被人无意间看到的,他们也并不认识宁王府的人。」
第六百八十三章 新的线索 杨厚照道:「派人去宁王府查找,让他们认人,是不是宁王府有这样的人。」 张永遵命,然后出去了,这次李昭没有叫张永回来。 杨厚照拉着李昭的手道:「宁王如果是清白的,朕不会难为他。」 是为了给她面子吗? 李昭摇头:「万岁爷,臣妾有种预感,有人故意把咱们的视线往宁王身上带,如果张永不说有宁王府的人在诏狱附近转悠,臣妾还觉得可能和宁王有关,但是故意露出标记这种事,也太显眼了,是有人栽赃嫁祸。」 见杨厚照听得认真,李昭继续道:「宁王这个人道德是败坏了一点,希望往上爬,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可以通过女人往上爬的,不就是不愿意用生命去冒险吗? 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李蓉就算在招供了,难道有指证他的直接证据吗?他完全可以抵赖,何必一定要杀人灭口,杀人灭口也没什么,还露出自己的标志,简直就是愚蠢,这事不是宁王干的,是有人栽赃。」 杨厚照微微颔首,也是同意的样子:「那朕去查宁王,你怎么不拦着朕呢?」 李昭抿了抿嘴,忽然声音放低:「宁王确实没有胆子谋害皇上,但是只要他有机会,可能就会落井下石,万岁爷,这次借着谋杀之事,还有人指证他,咱们将计就计,把他拿下吧。」 杨厚照微微张开嘴:「你的意思,是想让他和谋杀的事扯上关系?」 李昭点头:「咱们之前不好动他,是因为实在没证据,怕打草惊蛇,但是有人给宁王下套,现在满朝文武也在关注着这个事,与咱们无关,谋反的人要被正法,大臣也会支持,何不就顺水推舟呢。」 杨厚照想问李昭真的捨得这个人,后来一想,李昭肯定是捨得的,十多年都没见过,见面杨宁还想劫持她,李昭不可能对这个人再有好感了,想除掉宁王是真的。 杨厚照道:「就怕知道了真的兇手,到时候还要帮他平反啊?」 毕竟杨宸是王爷,而且后面还有真兇。 李昭摇头道:「地收了就行,臣妾这里也想给杨宸求个情,虽然他私德有问题,但是应该还罪不至死,求万岁爷给他一条生路,给他留个性命吧。」 所以本来最大的目标是申懿王,庄王,但是第一个打击的,是宁王。 杨厚照彻底明白李昭的意思了,公报私仇中,把公事也一併解决,给宁王留条命,他们毕竟认识一回,李昭这么做,开始有些狠毒,心里毕竟是有情有义的。 杨厚照心想,我没看错人,阿昭到底是个重情义的女子,他使劲的攥了攥李昭的手:「阿昭,你这么做,也都是在帮朕平路,朕都记在心里了,谢谢你。」 李昭羞涩一笑:「万岁爷怎么突然间这么正经起来,我们不是最好的吗,你向着我,我向着你,这还用说?」 杨厚照笑的如阳光般灿烂:「还是要说的,不说,阿昭怎么知道朕这么喜欢你呢?朕也喜欢听你说好听的话,朕就是这么肤浅。」 可就是因为他「肤浅」所以她才能一改曾经的脾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深沉的人,都内敛,喜不喜欢放在心里,没办法知道,她会觉得受伤。 李昭看着杨厚照贱兮兮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 但是令杨厚照和李昭没想到的,锦衣卫不过是要调查下宁王,杨廷和就开始来给宁王求情了,当然,杨廷和的说法也非常现实,李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宁王是亲王,就凭着几个人的证词就开始调查宁王,未免让人不服气,对杨厚照的名声影响不好。 杨厚照当时没表态还要不要继续,先让杨廷和回去了,他回来把这件事告诉李昭。 「阿昭,你之前说宁王行贿百官,朕还有点不信,首辅先跳出来了,这回朕信了。」 李昭也很意外,杨廷和那么聪明的人,就不怕引火烧身?竟让敢参与宁王的事了,再想想,也就瞭然,杨廷和肯定是收过宁王的钱的,怕宁王出事了咬人,他作为首辅,本身也应关注这件事,给出对策也正常,这时候他什么都不说,才引人怀疑。 不过很可惜,他们都知道他收过宁王的钱,怎么这样都遮掩不住了。 李昭问道:「那万岁爷觉得怎么办?」 杨厚照道:「张永并没有在宁王的宅子里找到那些去监狱探视的人,都对不上,所以到是真的不好对宁王下死手。」 嫁祸宁王的人,也是非常聪明了,因为如果是收买了宁王院子里的人,一旦找到人,也是线索,其实他们也很危险,所以还是不要露出马脚的人。 那么这么一来,不管是嫁祸的人还是宁王,线索都断了,对方只是放了烟雾弹,还会让他们对宁王保持深度的怀疑和警惕,的确是个高招。 李昭道:「那就先控制他不要让他回江西,咱们也不处置他,让他自己想明白咱们要什么,来配合,兴许比原计划还好。」 原计划,李昭也没想过要杨宸的命。 杨厚照道:「而且表面上也不可以放松对宁王的控制,让真正的兇手放松警惕。」 是啊,真正的兇手能是谁呢?李昭总有种感觉,真相和她就是咫尺的距离,但是中间就隔着什么。 内侍通传,张永求见。 杨厚照笑道:「是不是有线索了?」随后对着门口道:「快进来。」 张永和是谷大用一起来的。 谷大用先道:「万岁爷,蒋十三的尸首在城外找到了,他应该是逃往西北去,但是路上被人杀了。」 李昭道:「是被人杀的?」 谷大用点头:「是被人杀的,但是是在官道两旁的林子里,没有证人。」 李昭看向杨厚照道:「心狠手辣啊。」 这个蒋十三,为了对方,亲人早就偷偷遣走,还是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做这种事,最后却被灭口了,可见他应该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方却不一定。 杨厚熜蹙眉道:「那岂不是没有线索了?」 张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万岁爷,奴婢又找到了新的线索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找到李时珍 「娘娘让奴婢还从李蓉入手,奴婢找到了十五那天晚上,见过李蓉的一个宫女,她知道李蓉当然见过谁,是兴献王府的官员,万岁爷,您也认得,叫做张璁。」 李昭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张永:「张璁?当初那个礼部观正?」 杨厚照道:「朕想起来。」说着看向李昭:「当年咱们大婚,这个张璁可帮了不少忙,但是钦天监的人说你们二人八字相剋,张璁会给你带来麻烦,朕就把他调到外地去了,两年前吏部把他调到了兴献王府,帮兴献王管理产业了。」 李昭当然知道张璁了,她想了想,把张永等人先退下去,然后把张璁和杨厚熜的关系给说了。 「万岁爷,这张璁上辈子就是杨厚熜的首辅,他为什么会跟李蓉联繫?」 任谁知道自己的皇位,死后会是别人继承,都不会高兴。 之前李昭跟杨厚照说上辈子的事的时候没有提到兴献王杨厚熜,现在是杨厚照第一次知道,他死了之后杨厚熜会当皇帝,可是现在他还活着呢,听着就很膈应。 不过他倒是不会因此就杨厚熜有偏见,他认真思考李昭的话,后眼睛一动道:「兴献王或者张璁两个人,会不会跟你和李蓉一样啊,都有记忆,所以才提前就勾结在了一起。」 李昭有些难以置信,那是天漏了吧? 可是你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很大关系。 李昭低声道:「张璁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当年钦天监的人是怎么说的?」 杨厚照眼睛转着思考了很久,后提起头道:「把钦天监的人再叫来,再把张璁叫来,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看出是什么,能让钦天监的人指证张璁吗? 张璁可是文官,如今的钦天监,已经沦落到神棍的位置,骗骗后宫女人还行,去指责文官,文官会有情绪的。 李昭道:「其实证实不证实都不要紧,咱们心里有数,提防着他们未卜先知就行了,而现在既然有人指证当时张璁认识李蓉,可以叫张璁来,让宫人指证,拷问一翻,谋杀皇上,这才是可以治罪的地方,咱们顺便能把兴献王给办了。」 杨厚熜可不是杨宸,李昭说起来不心软,做起来也不会手软。 杨厚照在地上走了几圈,然后回头道:「就算有人能指认李蓉和张璁接触过,说了什么,谁能知道吗?李蓉已经死了。」 所以所有的都死无罪证。 李昭道:「那万岁爷的意思?」 杨厚照抬起手道;「朕想到了,如果真的是兴献王干的,他不是嫁祸给宁王吗?朕就按兵不动,看他自己出什么对策,咱们以不变,应万变,朕又不着急,着急的是他们啊,所以总会露出马脚。」 要等证据确凿了把人一网打尽,让天下人都没话说。 看着杨厚照胸有成竹的样子,李昭蓦然就笑了,小狼狗真是越来越稳重,对,反正杨厚熜已经记在他们的帐本上,看着他自己作死多好? **** 虽然杨厚照说以不变应万变,但是不是什么都不做,起码张璁和蒋十三或者兴献王跟蒋十三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个要查,而且宫人说见过张璁和李蓉来往这些消息,杨厚照也让放出去,他要看所有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有什么表现。 收穫很多,宁王就开始喊冤,要见皇帝,杨厚照要拖着他,没说见,也没说不见。 兴献王主动进宫澄清,张璁已经回封地去了,不然他肯定让张璁来对质,杨厚照表现的十分仗义和大度,说这种事锦衣卫都没查到,可能是谁放的风声来陷害兴献王,让杨厚熜不要多心。 在大家眼里,杨厚照向来都吊儿郎当不靠谱,也是非不分,所以杨厚熜好像真的就放心了,他提出年过完了,要回封地去,希望皇上同意。 杨厚照当场就同意了。 杨厚照回来之后把杨厚熜的请求跟李昭说了,当时张永等人也在场,张永急道;「万岁爷,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李昭在一旁笑道:「就是要放他回去啊,当时本宫以为他无意挣储君之位,所以不把世子送进宫,但是十五之后他又留下来,显然就是有问题,现在张璁一暴露他就要走,更说明做贼心虚了,这样的人,你不需要怎么动手,他自己顶不住压力,慢慢就会现出原形。」 而且李昭知道,杨厚熜虽然聪明,但是那是后来的时候了,越年长,越老练,刚即位的时候也一样沉不住气,比如为了给老兴献王挣封号,不是很快就和杨廷和闹不和了吗?后来他是因为明白了,他才是皇帝,所以才能赢了所有人。 上辈子他根本不需要跟谁争皇位,皇位就是他的,这辈子怕是他要用尽浑身解数来争取了。 杨厚照看向李昭道:「朕也是这个意思,朕觉得,当务之急,他们谁都不重要,朕的子嗣最重要。」越听李昭说上辈子的事越生气,不就是欺负他没孩子吗?这辈子一定要生个孩子出来才行,只要他有孩子了,这些人就都消停了。 他问张永:「那个李时珍,到底找到了没有?别光顾着李蓉这边,李蓉不都死了吗?把李家灭族,找李时珍来才是关键。」 张永诧异的看着皇上:「灭族?!」然后看着李昭。 李昭:「……」 当然是灭李蓉的族,难道她是被行刺的人,还要灭她父亲弟弟不成? 杨厚照也蹙眉的看着张永:「李成才一家啊,别人就算了,就说朕要给皇儿积德,不想伤及众多,李成才夫妇对李蓉有教养之责,李蓉却敢谋杀皇帝,罪无可恕,就灭他一家,总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样也是把李蓉的案子结了,宁王扣押,兴献王放走,背锅的就是李蓉。 李昭也是非常同意杨厚照这个结果的,什么奶奶不奶奶,伯父不伯父,那伙人要吃他们一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他们是亲人,所以杀。 既然有皇上下令要灭李蓉一家,张永很快去办了,这里李家的鸡飞狗跳暂且不提,事隔了五日,谷大用终于带回了李时珍的消息。 他先跟张永接的头,有着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道:「有人暗杀李大夫,还好我们赶去的及时。」
第六百八十五章 谁干的? 李昭的身体已经与从前无异了,这几日杨厚照忙着收集宗室资料,一直在干清宫处忙,李昭因为天气好,带着元宝到后院散步,其实也是因为要杀李蓉一家的事,让李昭很不开心。 ——有个御史上书,说既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就应该连着皇后家一起抄,如果不抄皇后家,那么李家也只有李成才夫妇有同罪,其他人无罪。 也不知道这人读书是怎么读的,他根本就不懂皇后跟李蓉家里的矛盾,也或许他就是懂,但是一定要跟皇后做对,或者标新立异想人引注目,反正他的意思,要么李成玉一家没事,吴氏就应该没事,要么吴氏有事,李成玉和李明瑞也应该一起斩,捆绑罪行,是不是很让人生气? 李昭当然可以让杨厚照打人一顿,他们愿意怎么行刑就怎么行刑,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李成才夫妇死了,吴氏其实也没什么指望,反倒是留着她看她受苦好一点,正好她还瘸了。 而留下吴氏,李蓉的那些哥哥也能活着,其实无辜的人,李昭并不想下狠手,她本来就很反对连作的刑法。 所以到底要不要留下吴氏,李昭还没想好。 元宝应该是发现了草地上的嫩芽,在撒欢的刨土,李昭也在找春天的痕迹,秦姑姑带着两个宫女到来,等走近皇后身边的时候,她让宫女停下来,自己走过去:「娘娘。」 李昭听秦姑姑语气谨慎小心,一回头,正好对上秦姑姑严肃的眼睛,李昭低声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秦姑姑道:「奴婢从干清宫过来,张公公和古公公正在找万岁爷回话,李时珍大夫一家进京了,随时等待召见,不过李大夫在京郊的时候,遇到了匪徒打劫,差点丢掉性命。您说怎么会这么巧呢?」 皇后子嗣艰难,要寻找名医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皇后在之前就接见了一百多个民间医生的诊治,所以找李时珍这件事,许多人都关注着呢,也就是说,很多人都知道皇后在努力的找大夫想生孩子,现在却有人要暗杀这个大夫,当然巧,十分的巧合吧? 李昭想都不想,回头道;「这还用说,有人知道李大夫的高明,深怕本宫有身孕断了他们的念想,所以就想杀掉李大夫呗。」 秦姑姑也是这个意思,她低声道:「娘娘,您说谁最有嫌疑?」 宗室所有人都有嫌疑啊,皇上生不出来孩子,他们每个人的子嗣都有可能成为接下来的皇位继承人。 李昭站起来拍拍手,看着天空想了想:「这事还真的不好直接判断,只能排出两个人,兴献王如今惹了祸,正要夹起尾巴做人,他肯定不敢,宁王的所有都在掌控在锦衣卫监视中,他已经失去优势了,所以也没必要,那么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都有可能。」 随后李昭又问道:「张永和古大用说没说?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秦姑姑道:「奴婢听着太震惊,还没有继续听,就回来跟您说了。」 李昭道:「咱们也出不去,破案的事就交给男人们去做,本宫还是看病吧! 李大夫不是已经进京了吗?跟皇上说,把李时珍和张景瑜都安排在薛立斋府上,明日大张旗鼓的进宫为本宫诊病,这个消息要放出去,放出去之后,到底是谁要害李大夫,兴许能摸到线索。」 秦姑姑抬头一看,灰绿相映的宫殿景色中,年轻的皇后姿态慵懒,如灕江水一般清澈的眼中写着淡淡的笑意,她是那么的安定自若,所以到底是谁要杀李时珍都不重要,皇后心里有数该怎么把人找出来,别的事,对皇后来说,确实看大夫重要。 ***** 有人暗杀李时珍的事,随着李时珍进京,也都传开了。 内阁中杨廷和找到大理寺卿:「李时珍是在京郊遇到危险的,虽然皇上的锦衣卫和东厂一定会查,但是兹事体大,大理寺这边也不要闲着,协助甚至要比锦衣卫还尽责的查看,尽量找到兇手。」 李时珍涉及到皇嗣,陆宏怎敢掉以轻心,只道:「有元辅大人下令,卑职就敢放肆一博了。」 陆宏听完杨廷和的交代后走了,他前脚出门,后脚王琼就进了杨廷和的屋子。 「元辅大人。」 王琼的进来,甚至是和陆宏出门同步,也就是说,王琼很有可能在门口就听到了屋里的声音,但是他也没有避讳这个。 杨廷和直接道:「王大人都听见了?」 杨廷和的值班室装饰的大方简单,除了一张翘案特别厚重好看,王琼没什么太看得上眼的东西。 杨廷和就站在翘案后,王琼进来后先坐下,然后抬起手:「元辅大人,咱们坐下说。」 好像他成了主人了。 不过这王琼跟李阳东或者杨廷和自己性格都不同。 王琼有点不拘小节,但是讲话的时候嘴很甜,也喜欢揣测上级的意思,谄媚也是有的,但是为人上又找不到错误,做事认真且正直谨慎,所以是个真正的外圆内方的人。 杨廷和和他搭档这么久,还是觉得王琼很奇怪,但是也不好挑理,更不好说什么。 杨廷和坐下去,还说问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李时珍遇袭,你有什么看法?」 陆宏临走说的那么郑重,难道还不知道谁干的?! 王琼道:「大人,在卑职说卑职的看法之前,您先给卑职透个底,您到底知不知道皇上接下来的目标是做什么?如果您知道,您就能知道卑职的想法。」 小皇帝自打登基以来,看似胡闹,但是做了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从进士收地,开放海市,军政改革,他就没消停过,这些都是事关王朝发展的大举措。 现在因为子嗣问题,看似是宗室自己要留在京城,难道不是皇上故意引导的吗? 皇上做的一切事情就一个字,钱,宗室的土地在他眼里就是钱。 所以小皇帝这次的目标是要打击宗室。 反过来,宗室也不见得无辜,皇后子嗣艰难,要找名医看病,一个民间医生有什么好暗杀的?这是为了绝皇上的后,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宗室干的。
六百八十六章 厮杀已经开始 皇上要改革,一个人不行,要大臣帮忙,内阁帮忙,杨廷和明白王琼是支持小皇帝的,现在是来看他的态度。 杨廷和一笑道:「我已经让陆宏去查了,您说有什么罪名,比打家劫舍持强凌弱还让人反感呢?您想处置谁,有这样的罪名不好办?「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是支持小皇帝的,宗室人口太多,占领那么多财产和资源,确实应该整改一下了,取宗室产业,可以让文武百官吃饱好几年,明显皇后不孕,这是个非常好的时机。 王琼也明白了杨廷和的意思,能得到杨廷和帮助改革,当然是大好事。 王琼现在已经彻彻底底是皇上的人,从皇上和皇后说出,天下的癥结在土地,他们两个的荣辱名声,都不如让国家变好更重要的时候,他就彻彻底底被皇上臣服。 人过留名,既然有机会,他是读书人,为什么不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大事,名垂千古呢?跟着皇上没错的。 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杨廷和不算是皇上的人,也不是杨廷和有反心不忠实,杨廷和是政客,政治家,要的是权,有权了这个国家要变成什么样,他可以自己去改,或者坚持以往的,大家的利益,他不改。 王琼比杨厚照要了解杨廷和,杨廷和十分爱权利,所以不喜欢小皇帝太有主意,但是他也有手腕让下面人都听他的,所以杨廷和一旦肯协助改革,什么事都能事半功倍,就是这样一个刻板固执,让人不喜欢,但是王琼也知道,合作关系是最好的,让杨廷和加入皇上战队,削弱宗室力量,现在正是好时机,也是好的选择。 但是杨廷和是权衡过才决定支持小皇儿的,纵然支持,这样没有大局观的首辅,还是让人意难平! 听了杨廷和看似发自肺腑的言论,王琼慢慢笑了:「卑职最钦佩的就大人的政治手腕,有您帮忙,皇上能心想事成。」 但是他不欣赏他的行事风格! 杨廷和看着王琼笑眯眯的眼睛,突然觉得十分碍眼和讽刺,他很多事都是不支持皇帝的,但是这个王琼却极尽能事的拍皇上马屁,所以他也不喜欢他。 王琼现在有点讽刺他的意思,是在说他根本阻止不了小皇帝要变革,只能帮忙同意。 杨廷和心里不高兴,但是表面上没说什么,道:「忠君之事嘛。」所后又道:「那王大人可有眉目,您觉得是谁这么大胆,要谋害李时珍?」 王琼笑着摇头:「卑职也不是刑名,大人您真是为难卑职了,卑职觉得,在没有证据之前,怀疑谁都不好,但是卑职还知道一件事,就是正好那伙人出现,先前张永派去找李大夫的锦衣卫就出现了,还拿住了两个嫌犯,您说巧不巧?」 事件的经过杨廷和也听说了,两个嫌犯暂时还没招供,但是这不是王琼要说的重点,王琼的意思,这么巧,难道不是皇上算好的,他大肆宣传要给皇后找名医,找李时珍的时候也非常高调,难道不是在故意这样做,请君入瓮吗? 现在怎么样,就真的会有人去杀李时珍。 所以小皇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皇帝了,比政治手腕和谋略,一直在进步。 这也是杨廷和在宗室这件事上要跟小皇帝妥协的原因,不妥协,小皇帝也肯定是胜利者。 可能,现在小皇帝都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杨廷和笑道:「巧,非常巧,所以接下来,咱们有很多事要做了。」 ………… 清宁宫偏殿的灯盏陆续熄灭,正殿屋檐下的小灯笼还灯火通明。 杨厚照忙了一天,吃饭的时候李昭也没打搅他,这到了晚上上床,才有时间说正经话。 「万岁爷回来之后就胸有成竹的样子,还很高兴,可是臣妾可听说了,要杀害李时珍的人,皇上抓到两个人。」 李昭的手一直在杨厚照胸前画圈,杨厚照翻身压上她的身:「朕完全感觉不到你在关心正事,你好想更关心朕。」 杨厚照低头亲着李昭的耳朵和脖子,他故意用舌头舔人,他掠过的地方都说湿嚅一片,李昭推着他:「别烦人,好痒的,您到底说不说,人家挺急的。」 杨厚照抬起头道:「真这么急吗?」 李昭点着头。 她脸颊粉嫩的红,像是桃花盛开一般,杨厚照早已经心猿意马,一边摸摸索索,一边含煳不清的道:「那两个人不招,但是是湘江附近的口音。」 李昭突然间愣住,扳着杨厚照的肩膀道:「庄王?他的封地在两湖啊,是不是他派的人?」 杨厚照摇头道:「张永叫了属下熟悉湘江口音的人细听他们说话,发音是,但是语调已经变了,感觉又是有人栽赃嫁祸,可以模仿的。」 杀李时珍是宗室所有人受益,傻子才会故意暴露身份,那不是为别人做嫁衣,所以另有阴谋才可能。 杨厚照都是笑嘻嘻说的,李昭嗔怪道:「您就直接说吧,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杨厚照挑着眉毛,一脸轻浮的样子:「咱们再来扮演女王大人吧,你陪朕玩,朕就告诉你。」 这小子一天到晚怎么就想着这种事呢? 李昭有些生气的坐起来,又怕扫杨厚照的兴,想了想道:「明天约了大夫给咱们请脉,我听说这种事太频繁对生育不利,兴许大夫会告诉咱们节制呢,您今晚忍一忍。」 杨厚照又把李昭拉着躺下去,他侧着身子,不满的看着李昭:「正是因为大夫明天可能说要节制,所以今晚才要尽兴,你想馋死朕吗?」 总是有他的歪理邪说。 此时的皇帝,胳膊撑着脑袋,剑眉凛气,十分傲慢无礼,不过也正是这样,显得率真可爱,李昭心神一盪,翻身跨上他的身子,伸手捏起小可爱的下巴道:「我是谁?」 「阿昭。」 「再说一遍,我是谁?」 杨厚照好看的眼睛像启明星一样,瞬间亮了:「女王大人!」 李昭憋着笑:「女王大人问你话,到底是谁要害李大夫?」 杨厚照自己急着脱裤子,一边把知道的事说了,两个刺客虽然是湘江口音,但是明显已经离家多年,他们身上的衣物都是来自江浙,很可能是申懿王干的,特意找他属下两湖的人,去陷害庄王,也就是说,申懿王自己知道谁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了,现在这些宗室,已经开始厮杀。 李昭听完之后开始撩拨杨厚照,杨厚照情慾难忍,很快找到路径。 意乱情迷中见李昭神色带着命令,他闭上眼睛道:「朕自己动,明白规矩的,自己动……」
第六百八十七 申懿王的后院 李昭被昏昏欲睡的杨厚照抱着,感觉生活特别踏实。 她推推杨厚照道:「先别睡,起来清理。」 杨厚照闭着眼睛道:「女人王大,今天你伺候伺候朕行不行?朕不想动了。」 李昭抿着嘴笑,当然可以。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痰,呕吐物排泄物都是他们要诊断的东西,明日大夫们要来,不知道需不需要看小皇帝刚刚弄出来的东西,李昭用帕子擦干净,找了首饰盒放好,万一需要看就不要到处抓瞎,就是不知道放一晚上会不会坏掉。 等简单清理完自己,她又回到床上,杨厚照还没睡着,感觉到身边有人,胳膊又搭过来摸上她的胸。 李昭轻声道:「申懿王你要怎么处置他啊?」 杨厚照喃喃道:「阿昭你怎么这么精神,朕都好累啊,看来是朕没卖力吗?你还有这么多问题。」 李昭道:「你别不正经,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 杨厚照睁开眼挠挠下巴:「那你说怎么处置他?」 李昭道;「我感觉,应该留着把柄在手里,先让他搅合一阵,不然直接处置收地,怕别的人有前车之鑑,就老实了,那咱们之前对兴献王的纵容岂不是白努力了?」 天要其亡,得先要其疯狂。 杨厚照道:「朕也是这个意思,这个申懿王朕已经打听过了,内院不和,这次他想把庶子过继给咱们,他内院等着失火吧,等他自己闹臭了名声,朕再收网不迟。」 原来这申懿王王妃是江浙当地世族的女儿,申懿王刚到封地的时候其实根基不是很稳,申懿王喜欢敛财,于是娶了当地大户人家的女儿,皇室的妻子多事採选出身,但是申懿王这个婚事,孝宗心疼最小的弟弟,是同意了的,因此申懿王才能在江浙那般有钱。 但是申懿王妃脾气不好,又善妒,申懿王已经站稳了脚跟,就不喜欢她,特别喜欢魏侧妃。 平时因为一匹布一个首饰,申懿王妃都能和魏侧妃打掉脑袋,更别说如今各自的儿子有皇位可能继承,就算是杨厚照真的选择申懿王家里的还在,申懿王自己家就得打疯了。 这还不算,申懿王是杨厚照的小叔叔,他的孩子是杨厚照的弟弟,根本也没有过继资格。 杨厚照想看看在这位小叔叔使那么大的劲要这个皇位,到底要怎么操作。 李昭听杨厚照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心中不由得涌起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甜蜜之感,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李昭缱绻在杨厚照的怀里,慢慢闭上眼,明日他们要找大夫来看病,要好好休息,这次希望能有收穫。 ***** 晨光熹微,院落幽静。 一张带着牡丹富贵床眉的拔步床上,一对年轻的男女,慢慢甦醒。 女人荷藕一样的手臂放在男人的左边脸颊上,并用着晨起中特有的慵懒声音道:「王爷,您不是说今日有要事要办,该起了。」 这女子声音甜糯酥软,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口音,她五官也是如此,柳眉杏眼,肌肤白嫩下巴尖尖,都是水乡女子的特点。 这人正是申懿王的爱妾魏侧妃。 那么躺在她身边的男人,自然就是申懿王。 申懿王听了魏侧妃的话,眼睛一瞬间瞪大,坐起道:「今日有神医给皇后诊脉,本王要去等等结果。」 魏侧妃忙起来伺候王爷更衣洗漱。 二人都换好了衣服,忽然听到宁静的院子里,上房有女人在骂人:「这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本宫一手把你养大,跑到别人面前摇尾巴,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想让别人踩本宫一头,门都没有,大不了鱼死网破……」 接着就是狗惨叫的声音,下一回好像就没力气叫了。 魏侧妃神色一变,抓住申懿王的胳膊:「王爷,王妃她……」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 其实谁都能听出来申懿王妃在指桑骂槐,王妃觉得申懿王刚到江浙的时候,也就是个小小亲王——亲王的名头说起来唬人,可是跟江南大世家比起来,那就不够瞧了。 王府的封地和产业都是有限的,多少个王府,因为挥霍无度,子嗣分产业,最后就衰落了。 申懿王也是知道亲王的困境,如果不好好经营,最后会轮到什么都不是,所以一到当地,他就找了当地大户联姻。 王妃家里帮着申懿王在当地站稳脚,置办了大量的产业。 申懿王妃始终认为,如果不是她,不是她的家族,申懿王不会有今天这么富贵,早晚会困死在江南,所以申懿王就是忘恩负义。 申懿王则觉得,他天生贵胄,刚到浙江时,虽然不如王妃家里富裕,但是地位摆在那里呢,能娶王妃,是王妃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他本来就是皇族的王爷,想要更多的产业还不容易,没有王妃,早晚也会有现在的富贵,而现在王妃不可爱不温柔,就知道闹事,他宠幸一个妾室都不行,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次他这么关注皇上子嗣的问题,也是为了妾室,虽然他很厌恶王妃,但是王妃地位摆在那里呢,在封地也不好对王妃怎么样,将来王妃的儿子还要继承他的王位,但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是魏侧妃生的啊,看长相都比老大聪明,却无法继承他的王位。 他要给聪明的小儿子谋划一个出路,比大儿子更厉害的,那就是过继给皇上皇后。 显然,申懿王的计划,申懿王妃是知道的,今日也知道皇后要看大夫,八百只眼睛都盯着呢,而申懿王盯着是为了小妾,王妃心里不舒服,能不闹事吗? 一听到厢房有动静,就让带过来的管事婆子把昨天跟魏侧妃摇尾巴的狗给杀了,那真的是王妃一手养大的。 见心爱的女人害怕,申懿王气得脸色发青,怒声道:「不用怕她,有本王在,她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本王这就去办正事,早晚有一天,让你压过她,让她无法再欺负你。」 魏侧妃怯怯的道:「王爷,有您这句话,妾就安心了,您早去早回。」 申懿王拍拍她的手:「放心,本王不是在你身边放了本王的人吗?她不敢欺负你的。」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大夫进宫 申懿王的隔壁住的就是申请住京的庄王。 申懿王起来听消息,庄王那边也睡不着。 庄王在两湖虽然产业多,但是子女太多,这样分下去,家产早晚不够的,如果家里的孩子能过继给帝后,那么他们家就算出了皇帝了,皇帝的家人可以重新要求分封,子女们就不用分他两湖的产业,产业都可以留给世子,别的孩子也不会吃亏,所以这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 但是今天皇帝给皇后请了神医来,万一皇后就此就怀孕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要盯紧点那边的消息。 庄王有个三个得力的助手,两个门客一个功夫好的侍卫,早上庄王到了外院书房,三个人都在呢。 门客是经常和庄王讨论时政谋略的,这侍卫没有大事不怎么在眼前。 庄王一进来便问道;「你也这么早,有什么大事?」 问的自然就是侍卫,庄王的侍卫名字叫宋九。 宋九是来送昨日的消息的:「王爷,属下打听到,李时珍进京的时候,被人行刺过,两个兇手都在诏狱中,还没有大刑审问,但是听那两个人说话的口音是咱们湘江口音。」 庄王今年已经五十九了,长得偏肥胖,脸盘子很大,年轻的时候也不爱笑,所以十分威严,他脾气也比较暴躁,压不住火气,听了大脸一沉,呵斥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其中一个门客叫做林树生,林树生道:「王爷,皇后一直未孕,皇上对这位神医十分看重,现在有人竟然要杀害李时珍,显然是冲着子嗣去的,还用咱们湘江口音,这好像是咱们做的一样,而谁都知道,咱们庄王府有三位小少爷都不记事,这更显的是您指使人这么干的,为的就是把小少爷们过继给皇上,真是其心可诛。」 庄王道:「本王就是想到这里,本王没有做过,本王干什么做这种事?现在也没有确定就是过继本王的孙子,万一过继了别的宗亲的,本王帮他们杀李时珍?本王也不是傻子,为什么这么做。」 庄王说完,就在屋里来回走动,显然是着急了,放在谁头上谁都要着急,皇上无子,利益是宗室一起占,现在所有人都排着队的讨好帝后,就希望帝后能过继宗室的孩子,现在却有两湖口音的人刺杀皇上请的名医,庄王的嫌疑太大了,又是非常时刻,谁都不愿意做这种出头鸟。 另一个门客叫做庄文生,也是生,但是他比林树生水平要高一些,内向,不到万不得已,不说话。 他这回接过庄王的话道:「所以明显是嫁祸,想来是有人瞄上王爷了。」 庄王回头道:「谁?!」 庄文生道:「王爷,不管是谁,暂时都不重要,因为咱们也查不出来,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卑职想,皇上应该也能查出来是有人嫁祸给王爷,因为也太明显了。」 庄王一脸头疼的样子:「谁知道呢?都说他骄奢淫逸煳里煳涂的,如果真的能分清是非,也就好了。」 庄文生道:「他分不清,他身边还有那么多能人,总能分清。依属下之见,担心感觉没有必要,唯今最重要的事是想办法把小少爷们过继过去。」 庄王缕着鬍子想了想,最后摇头道:「说的容易,怎么过继?本王很可能都进黑名单了。」 庄文生道:「王爷您想啊,大家为什么断定皇上没有子嗣?因为只宠爱皇后一人,既然如此,皇后的意见比谁的都重要,这孩子是要皇后养,咱们只要让皇后高兴了,喜欢小少爷,那就行了。」 他语气很是轻巧,庄文顿了下看过去:「你有法子了?怎么能讨好皇后?」 没等庄文生开口,杨树生抢先道;「卑职倒是有一计策,就是要委屈一下王爷和小郡主。」 庄王有十多个儿女,最小的郡主今年十五岁,是庄王的老来子,也是掌上明珠。 事关女儿,庄王语气都得带着警惕:「什么意思?」 见到这样的庄王,杨树生有些不敢说话了,他看了一眼庄文生。 庄文生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庄文生比杨树生水平高,但是因为内向,所以常常想出来的点子,都会被杨树生抢走,这一次,庄文生明白,杨树生又捷足先登了。 既然喜欢出主意,就应该知道出主意也是有风险的,不能庄王高兴了他姓杨的就往前上,看王爷不高兴就让别人上。 庄文生虽然内向但是不傻,他不入地狱,爱谁入谁入,才不接这个话。 庄文生不答腔,杨树生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卑职听宋大爷说了,皇后娘娘最亲的人就是父亲和弟弟,皇后娘娘幼年丧母,国仗大人至今未续弦,这皇后的弟弟今年十六,到了定亲的年纪了,但是还没有订。」 庄王看了一眼宋九,宋九点头:「皇后家里人口比较简单,姑姑伯父感情都不好,所以其他亲戚都是忌讳,只有这两个人最亲近。」 庄王又看向杨树生:「你的意思,是想本王将小郡主嫁给皇后的弟弟?这怎么行,本王天潢贵胄,皇后不过是个商户出身,就算是皇后的弟弟,那也不是贱民来的?」 杨树生脸色一阵阵变化,十分尴尬,他低下头道:「王爷教训的是,那皇后还有一个父亲,倒是可以给皇后的父亲做媒,只要成了,国丈高兴,皇后就会高兴,应该也是一样的。」 庄王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考虑,阿眉本王还打算多留两年,一个商户小子,怎能娶本王的掌上明珠。」 阿眉是小郡主的小名。 不嫁郡主,那就只好找个可靠的人送给皇后父亲了,接下来庄王府的人开始忙碌起来,物色人选。 皇宫那边,薛立斋带着李时珍和张景瑜也已经进了第一重宫门。 今天三个大夫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无数人的心,太后就更不用提了。 刚得到三个大夫进宫的消息,就起驾清宁宫。 当时李昭也杨厚照正在说笑话,突然间太后来访,二人都很意外,毕竟他们刚吵过架不是? 杨厚照虽然和李昭恪守孝道,到大殿里接驾了,但是杨厚照脸色可不好看,行过礼,就问道:「母后,您来干什么?」
第六百八十九章 李大夫闹脾气 小皇帝的态度陌生冰冷,王太后捂着胸口很是受伤:「皇儿啊,哀家当然是关心皇后的肚子,不是有大夫要来,哀家也得听听皇后是什么病。」 杨厚照对外宣称是给皇后看病,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看病,因为问题应该出在他身上。 而且不管最后大夫看出来有病没病,对外都要宣布不清楚,不确定,不知道……反正就是模稜两可,他们还要打压藩王,不可露馅了。 这就要求知道真正消息的人越少越好,自己的母亲,杨厚照怎么瞒着他? 所以杨厚照冷声道:「母后,你先回去吧,等有消息孩儿会让人给您送去的。」 太后也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儿子还没消气,她应该走的,但是惦记小皇孙啊。 王太后生气的看向李昭,皇上不留她,当儿媳妇的也不留她? 李昭如果是只看太后平时的为人处世,就真的不留她了,但是这太后总难为自己,让她知道问题的所在也好,省着总觉得她低他们皇家一头。 李昭看向杨厚照:「万岁爷,母后也是担心咱们,你不让她在一旁看着,她始终不放心。」 王太后点头:「是呀是呀,哀家是关心你们。」 杨厚照道:「既然阿昭这么说,那母后你就留下来吧,不过不可以指手画脚,也不可以难为皇后,不然朕以后有什么消息都不告诉母后。」 如果是以往,王太后甩袖子就走,今天是忙不迭的点头:「母后不插嘴不插嘴,母后就在旁边听着就行。」 杨厚照神色很满意。 李昭低头暗笑,有些人,不给一点记性真的不行,说的就是太后。 ****** 大夫就要来了,下人们开始布置屋子,王太后在一旁看着,她发现秦姑姑叫人抬了大屏风挡在地中间,然后在屏风设置了桌椅…… 这些不是关键,皇后是女人,避讳一点很好,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坐前面去了? 王太后走过去道:「皇儿,这不是给皇后看病吗?」 是打着给皇后看病的幌子,给皇上看病。 杨厚照看左右都是自己人,低声道:「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朕当然也要协助阿昭。」 王太后蹙眉道:「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事,跟男人有什么关系,哪有男人还要看大夫的?」抓着杨厚照的手道;「皇儿,咱们不看的,男人是不看生育问题的,这都是女人的事。」 李昭站在一旁把眼睛飞上天,不说话。 杨厚照不耐烦的道:「母后,都说了不要指手画脚,这是大夫说的,难道大夫说的也不信?你宁可破坏我们夫妻感情也要小皇孙,现在就把把脉,也不费什么劲不行了?您是不是不要小皇孙了?」 一听小皇孙三个字,王太后站在那里,很是委屈。 李昭这时候就更不能说话了,这婆婆不听话,还得她自己儿子说管用,儿媳妇说多错多。 王太后被杨厚照批评了一顿,终于老实了。 帝后这边也都准备好,正好小鹦鹉也来通传:「万岁爷,太后娘娘,娘娘,三位名医,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杨厚照急声道:「传!」 ***** 在薛立斋和身后,有个形容消瘦身材不高的青年人,虽是青年,但是不细看,是不看出他很年轻的,因为常年在外风餐露宿,皮肤泛着沧桑的红色,眼角甚至有些细纹,一点也没有富家子弟那种白净富态的气质,不过他眼睛明亮,鼻樑笔挺看着固执桀骜,非常有个性的感觉。 这人正是皇上大张旗鼓请来的名医,李时珍。 薛立斋叫着李时珍:「不要慌张,帝后都是非常好的人,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难为人,您一会请过脉,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李时珍点头:「多谢,我会的。」 薛立斋脸上挂着笑:「那就好,不用害怕。」 走在最后面的张景瑜听了薛立斋安慰李时珍的话,嘴角抽了抽,他感觉他应该跟薛太医告诫点什么。 **** 三人前前后后进到屋里,要跪下来行礼,张景瑜以前就和李时珍认识,关系比较好,他用手背碰了碰李时珍:「一会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太固执,学会变通一下。」 李时珍没出声,给皇后磕了头,屏风后面就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李大夫快快请起。」 薛立斋先站起,然后看着李时珍,李时珍和张景瑜相继站起。 站起后,李时珍看着屏风道:「启禀娘娘,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望在最前面,您用屏风挡着,草民就只能问和切怕看不准。」 那个年轻的女子声音还没回復,一个厉声的妇人声音先传来;「放肆,你一届草民,这意思还要皇后与你相见了?」 张景瑜用手背打着李时珍:「让你变通一下。」 可是这李时珍是比薛立斋还较真的人,不亢不卑道:「草民说的都是实情,见与不见,娘娘自行做主,但是草民要说一句,要看病的,想看好病的,是娘娘。」 「放肆!哪有这样的大夫?简直反了,你当皇宫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哪有女主人出面见赤脚郎中的道理。」 王太后那边已经遏制不住火气,屏风前薛立斋听出是太后的声音,抓着李时珍的手道:「是太后,太后啊。」 李时珍性格耿直,本来就十分不喜欢皇宫这种环境,拱拱手:「那草民告退。」 太后也不给面子! 屏风前的薛立斋等人:「……」 一个草民竟然敢对自己这样,王太后怒不可遏,站起道:「拖下去!」 左右没人动,除了李时珍消瘦的身影自己往外走,那意思,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眼看着好不容请来的名医要给气走,杨厚照狠狠的一锤桌子,屏风后的人看皇上发火了,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平屏风之前的人虽然不知道是皇帝,但是敢在太后面前摔东西的,肯然不是普通人,也不敢做声。 四周静的怕人,王太后意识到自己又指手画脚了,手指捂住了嘴。
第六百九十章 诊脉 好在杨厚照不能马上暴露身份,不然太后又要挨骂。 李昭隔着屏风看见神医的影子,他听见摔响回过头没继续走。 李昭出声道:「李大夫,本宫有需要的时候,会尊重医生的叮嘱,不过您先帮本宫请了脉再说好吗?」 找人看病,也得试试大夫斤两才行啊,总不能什么人都交底。 张景瑜走到门口去拉李时珍:「老兄,人家是太后啊,你想掉脑袋啊,你想,我们还不想呢,现在说话的是皇后,皇后人很好,你不要太固执。」 李时珍看他一眼。 张景瑜和事老的样子,把人拉回到屏风前。 为了避免太后再节外生枝,李昭道:「李大夫,您先请。」 李时珍看到屏风侧面,一直粗大的手伸出来:「……」 他回头看看薛立斋和张景瑜,二人一起点头。 李时珍想了想,定了下心神,坐下去,三指併拢,扣住那人手腕,开始屏气凝神。 屋里的甚至比方才还安静,王太后等的心急,低声道:「到底什么情况?」 只听李时珍道;「娘娘,您确定这是您的脉象?凤得龙脉,大怪之相,怕是没治了。」 李昭:「……」 薛立斋:「……」 其他人:「……」 张景瑜气的把李时珍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是真看不懂还是假看不懂?那么大的手,能是娘娘的吗?」 李时珍不满道:「她想考验我的医术,怎么就不行我实话实说了?」 张景瑜急的不行,后在李时珍耳边小声道:「那不是考验,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是皇上,我看过皇后的脉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倒是皇上可能有问题,兹事体大,我一个人不敢下结论,所以才找你来。」 李时珍眯着眼睛看着张景瑜;「就是你自己怕火,把我架在架子上烤,你怕中弹,让我当出头鸟没呗,你明知道我的个性,还向皇上推荐我,我怎么会交了你这种朋友。」 张景瑜听李时语气带着负气,说完还把头偏过去,但是没有惊讶的样子,知道他早就知道了,是故意要闹事,要给他难堪呢。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但是李时珍这个人,有时候又劝不好,倒是很喜欢顾大局。 张景瑜连连拱手道;「老弟,你现在怎么气我都行,出门我就给你赔罪,但是皇嗣兹事体大,为了江山稳固,百姓安宁,你也不应该迴避,要有力出力啊。 皇上的事,更不能对外人讲,那就是皇后。」 李时珍回过头来眉心微蹙。 张景瑜低声道:「我知道你胸有大志,别再拖了,帝后如果能有孩子,这就是你对百姓做的最大的贡献。」 李时珍长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 屏风后李昭看见那两个人影已经回来了,问道:「二位商议病情可有什么眉目?统一了吗?」 这是给大家台阶下,皇后定然也知道他们说什么去了,张景瑜看向李时珍,看吧,皇后人很好的。 李时珍这时候也能感觉到皇后的宽容和聪明,起码不是动不动就像太后一样责怪他。 再想到张景瑜的话,帝后的孩子,兹事体大,李时珍垂手道:「娘娘,脉象虽然平稳,表面摸没什么异样症状,但是左手迟脉,用下力的地方,能感觉到有问题,右手草民还没碰。」 停顿了下又道;「若是能见一面,再有其他佐证,相信就能出结果。」 李昭看向杨厚照,杨厚照点头,这时太后站到二人面前,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可信吗?」 她的意思,始终都不愿意相信,男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出了问题。 杨厚照看向李昭。 李昭低声道:「母后,方才不是说过了,你与其这样那样,现在大夫就在面前,他还没有看完说完,你就知道可不可信了?看一看总不耽误什么吧。」 王太后神色不甘,但是抿紧了嘴。 李昭和杨厚照手拉着手躲到床里,王太后躲到床的侧面,秦姑姑走出外面道:「李大夫请随我来。」 秦姑姑把李时珍叫到屏风里后,就把外面的帷帐下了。 里面灯光顿起,四周仿佛比外面还明亮,李时珍往前走两步,窗幔撑开,里面一男一女并排坐着,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男的青年英俊,女的如珠似玉,二人都样貌不凡,气质大方又高贵。他们皆穿着明红色的锦衣玉服,神仙一对,妙人一双,不用人介绍也知道是帝后了。 李时珍方才只给皇后行礼了,这回看到皇上,明显比方才激动多了,跪下去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时珍中过秀才,文人对皇上的情节,还是跟别人不同的,他们的学问,首要的任务就是忠君,一辈子能见到皇上是很光荣的事。 杨厚照喜欢直爽的人,虽然李时珍方才讲话难听,但是他听着挺有趣的,笑着抬起手:「李大夫请起。」 李昭这也是头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李时珍,大活人呢,怎敢让人家跪着,道:「李大夫能为我们夫妻远道而来,本宫这里谢过了。」 帝后都这样客气,李时珍方才因为太后的话和那些考验时受过的气顿时烟消云散,将脉枕帮杨厚照放好;「草民要仔细看看。」 **** 李昭和杨厚照的脉象李时珍都看过了,李昭又拿出昨晚她收集的帕子给李时珍看。 李时珍见上面的东西很是惊讶,当然他是大夫,屎尿都看过无数个人的,这种东西不算脏,也不噁心,就是对皇后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还能想到保留这个,而且当着大夫的面竟然不羞涩。 李时珍偷偷打量一遍李昭,心中不由得略过七个字,这个皇后,不简单! 李昭能感受到李时珍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特别,但是她十分坦然,生病了又不是丑事,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感觉李时珍应该有结果了,她直接问道;「李大夫,本宫到底能不能生孩子!」 杨厚照神色也认真起来,看向李时珍。 李时珍想了想,跪下去道:「草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如有得罪之处,还请皇上娘娘宽宥。」
第六百九十一章 尽人事 李大夫这样郑重,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李昭和杨厚照对视一眼,杨厚照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神色,现在变得更加担心,他随后道:「李大夫,您请说。」 李时珍低声道;「皇上,您儿时是否惧冷,常常风寒发热?」 李昭看向杨厚照,杨厚照脸上全是惊讶之色;「您这都看出来了?」 外面帘子后王太后在偷听,听到这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时珍点头道:「难为皇上,若不是皇上后天自己多加锻鍊,恐怕没有今日这样的身板,您先天肾阴不足,是十分羸弱的体质。」 阴是物质,阳是功能,阴能提供身体必须的物质,从而影响功能。 所以就是先天不足。 还是小皇帝自己坚强啊,这些事这些苦他都不说,跑跑跳跳大臣们还不让,小时候冬天先帝不让他出门,也不让百官见,百官就说先帝溺爱太子,太子娇气…… 这些年,真的常常被人诟病,可是谁知道他身体不好的艰辛。 李昭心疼的攥紧了杨厚照的手。 杨厚照安抚似的摸摸她,回头看向李时珍:「那皇后到底能不能生孩子?」 问的是他到底能不能让皇后受孕。 李时珍道:「肾乃先天之本,脾胃是后天之源,先天之本出了问题,后天之源能把身体补起来,但是肾精有亏,这个是先天性的,补也补不回来。」 杨厚照头上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极其失望道;「你的意思,皇后永远都不可能怀孕了?」 李昭听李时珍的意思感觉就是杨厚照精子少或者活性低,那应该也不是一定怀不上吧,当然,在现代好决绝的,古代就不见得了。 李时珍道:「也不能说一定怀不上,如果娘娘是极其受孕的体质,还能有一线希望,但是这不都三年了吗?娘娘稍稍有一些阴虚。」 就是说本来杨厚照让女人怀孕的机率就小,李昭也不是特别容易怀孕的那种人…… 感觉寡妇死孩子没救了呢。 杨厚照不甘心道:「李大夫,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朕都愿意尝试。」 李时珍神色也很痛苦,道:「这就是草民要学医的原因,为天下人解决疾病上的痛苦,但是碰到这种状况,草民以为,求医不如求神灵了。」 就是要交给老天,人力所不能及,顺其自然。 李昭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景瑜吞吞吐吐的,一定要李时珍来了,因为这种话,其实就是判了他们死刑不能生孩子。换做心眼直的薛立斋可能都不敢说,只有李时珍能看出来,还敢说。 是他们身体不争气,跟人家大夫无关,李昭看杨厚照十分失望,先让人给李时珍赏赐,把大夫送出去,人都走干净了,包括太后都送走,李昭在厅里抓住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我有种感觉,咱们不会没孩子的,既然看老天,老天不会这样对我们。」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脸道:「是朕连累了你,如果嫁给别人,你肯定已经儿女满堂跑了。」 李昭嗔怪道;「跟别人生的孩子又不是我喜欢的,我不是喜欢小孩子,就是喜欢跟万岁爷生小孩子。」 杨厚照俊逸的脸慢慢失去光彩,就算他是皇帝,也没办法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怀孕,他还能做什么呢? 李昭捧起杨厚照的脸道;「万岁爷,您可不能就这么消极懈怠,人家都没放弃呢,必须生个孩子,给母后看看,臣妾要扬眉吐气。」 李昭也不是特别活泼的性格,她也有烦恼的时候,但是杨厚照发现李时珍走后,李昭就一直都没有气馁的样子,他不解道:「阿昭,你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还是你在故作坚强安慰朕呢?」 李昭摇头道:「都不是!就是子曰要尽人事,听天命,我们人事还没有尽完,怎么就可以听天命呢?大夫不是说假如是极易受孕的体质,也可能怀孕吗?这就是一线希望,从明日开始,不,就现在,我开始吃药,改善体质。」 杨厚照蹙眉道;「能行吗?朕的病,你吃药?」 李昭点头;「不然那万岁爷就跟我一起吃,陪我吃。」 **** 王太后匆匆回宫,甚至没有骂大夫妖言惑众,王云觉得特别不真实,这不是太后的性格,难道太后真的对帝后妥协了。 太后一直黑着脸,回到暖阁中就坐下来:「王云!」 王云里忙道是。 王太后道:「去,去找信得过的太医,宫内宫外暗访,找极易受孕体质的女人给皇上。」 王云微愣,后道:「娘娘,要是让皇上皇后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这次可不是哀家要为难谁,是他们信得过的大夫说的。皇后根本生不了,要极易受孕的女人才行。」 可是王云怎么听的是皇上没办法让皇后怀孕,要极易受孕的女人才有可能。 这还可能是大夫遮掩了,才有可能,就是可能性也不大,明明就是问题出在皇上身上,而且怎么断定容易受孕和不容易受孕啊。 王爷一脸为难的看着太后;「娘娘……」 王太后挥着手:「去,让你去你就去,快去,哀家要小皇孙。」 ***** 距离李时珍给皇后看病,已经过去四天了。 申懿王府,傍晚的时候申懿王和王妃一起吃饭,看着申懿王板着脸,但是眼角的隐约有笑容。 王妃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神医给皇后诊治的结果什么样,生不出来吗?一辈子都生不出来,所以才让王爷暗自发笑,您别憋出内伤。」 王妃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京话说的不是很标准,口音软软的很有意思,不过申懿王早些年听着挺好,现在都听够了。 不过今天面对王妃的讽刺,申懿王并没有生气,抬起头道;「让你说对了,宫里都传遍了,皇后身体不宜受孕,这是大夫委婉的说法,就是她根本不能怀孕,太后都急了,要开始帮皇上选秀,但是皇上不同意。」 生不出来还不换人,皇帝要绝后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王妃发威 王妃放下筷子嘆口气:「皇上真是令人敬佩,皇后命好啊,有男人愿意为他连子嗣都不顾,当然,主要还是皇上重情重义,再艰难的事,也不肯让结髮妻子为难,同样是太祖后人,也不知道皇上吃什么长大的,差距就这么大。」 申懿王想了想道:「你这是骂本王呢?」 王妃垂垂眼皮:「不,本宫是在赞颂皇上,但是本宫以为,明明就是男人应该肩负起来的责任,我们女人每个人都能做到,怎么一到男人这里,就要夸奖了,可见有些人是多么不堪,才能给皇上衬托的这样重情重义,绝世情种。」 「你还不是骂本王?你这意思是本王不堪,本王对不起太祖后人的称号,本王是吃忘恩负义长大的?本王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王妃道:「王爷,那您如果自己想对号入座,妾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是您吧。」 申懿王将筷子又是一顿,这时魏侧妃道:「王爷,您消消气,王妃不是那个意思,王妃爱慕您还来不及,怎么会骂您呢?」 申懿王胸口喘着气道;「你不用给她遮掩,她也不会领你的情,也就是你,天天被她那样欺负,还会帮她说好话。」 王妃呵呵一笑:「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可真是好笑。」 申懿王道:「你说本王就算了,欢儿替你说话你不领情,还说她?」 魏侧妃是没有资格在王妃面前吃饭的,她是王妃叫来伺候她和申懿王用饭的,申懿王再宠爱魏侧妃,后院的规矩,他也不敢违背。 此时魏侧妃就站在申懿王身后,委屈的低着头,揪着衣角的手很是可怜的样子。 王妃用帕子捂了捂嘴角,后勾唇一笑道:「真是好算计,王爷你是真傻,还是当妾是傻瓜?魏侧妃明知道王爷喜欢柔声细语的女子,也明知道王爷生气的时候,别人越求情王爷越生气,然后这时候帮本宫求情,是故意让王爷厌恶本宫,骂本宫,迁怒本宫,然后本宫还要感谢她,王爷,你觉得本宫疯了吗?!」 申懿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尴尬。 魏侧妃一下子就跪下去:「王爷冤枉,王妃,您冤枉妾了,妾不敢。」 「本宫看你敢的很。」王妃命令身边的婆子:「本宫三令五申的强调,本宫用膳之时,下人谁也不准说话,魏侧妃屡教不改,给本宫掌嘴。」 申懿王一下子站起来:「王妃,慎重!」 王妃侧侧头;「听命。」 申懿王护着魏侧妃不让人行刑,王妃似笑非笑道:「王爷,您可真是出息,后院之事,统统都是本宫掌管,现在你要接手吗?也行,正好咱们在京城,太后和皇后都在,您如果这么愿意插手后院的事,那本宫明日就递摺子进宫,让太后皇后下懿旨,权利给您,您来管。」 后院本来就是正房夫人说了算的,男人主外,哪个男人天天管着后院妾室?那是宠妾灭妻。 不过正常家庭,男人毕竟是主人,只要男人说句话,女主人再厉害,也应该害怕。 王妃可不怕了,自打她明白申懿王为魏侧妃的安排她就不怕了。 申懿王看着王妃虽笑但却没有温度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感觉今日的事没那边好摆平,他缓和下声音道:「本王替魏侧妃给王妃陪不是,本王今晚也会留在正院。」 魏侧妃呜呜就哭起来。 王妃垂目看了魏侧妃,又看一眼申懿王,又笑了:「魏侧妃,不用难过,你的王爷,不用卖身给本宫,本宫也不需要,常人家的女人不敢惩治上蹿下跳的小妾,是因为还念着夫妻情分,还傻傻的以为这个男人会回头,还以为贤惠会得到男人的心,本宫可不傻,本宫也不需要,本宫就要惩治你这个贱人,看今天谁敢拦着本宫。」 王妃说完,眼睛瞪圆,威严尽显。 王妃的婆子直接站到申懿王面前。 申懿王愤怒的看着王妃:「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顾?」 王妃站起道:「王爷,妾这也是给您提个醒,别成天派人保护这个保护那个,本宫打她就打她,你以为还会背着人啊?」 看着婆子:「给我打,往脸上打。」 **** 到底有申懿王护着,魏册封只挨了两巴掌,就让申懿王把人抢出来。 但是就是这样,漂亮的脸蛋也肿了。 回到偏房,魏侧妃哭的好不伤心。 申懿王看着她的脸,眼神里都是烦躁和气愤。 却没有心疼! 这王爷虽然很喜欢她,但是更喜欢的是脸。 魏侧妃心里明白,她没想到王妃真的打她,以前也打,但是不打脸,这次还是当着申懿王的面,明显是王妃心里有怒气,跟申懿王的怒气,朝她这里发泄出来。 魏侧妃眼睛一转,哭道:「王爷,您不要心疼妾,您还是去哄哄王妃吧,王妃跟您是记了仇了,不然她今日不能这么打妾,王妃是个厉害人,妾怕她真的跟您起了隔阂,什么事都报復得出来,要伤害您呢。」 这申懿王本来就不服气王妃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个男人,被魏侧妃这样一说,对王妃的怒气更甚,冷声道:「本王皇子皇孙,难道还会怕她一个妇人。」 回头一看,魏侧妃捂着脸哭,一双水杏眼满是委屈的露在外面,眼泪汪汪惹人心疼,他又伸出胳膊将魏侧妃搂在怀里:「不怕,她觉得有太后和皇后做依仗,就敢欺负你了,咱们不跟她硬碰硬,这次一定要让聪哥过继给皇后,本王去想办法。」 魏侧妃不敢露面,还是捂着脸的看着申懿王;「皇后娘娘真的会过继咱们聪哥吗?」 申懿王道:「聪哥白白的那么可爱,为什么她不过继,不过继,本王就找钦天监的人想想办法,这都不是关键,关键要在礼法上名正言顺,这就有点难。」 魏侧妃急道:「那王爷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申懿王看着前方:「本王会有办法的。」 **** 薛立斋家门前,一个卖梨和一个卖炊饼的路过,纷纷停下来。 卖炊饼的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第六百九十三章 月信延迟 卖梨的也不知道,薛太医家的香味已经飘了两天了,顶风二里地都能闻到。 卖梨的道:「可能在练什么仙丹吧,反正咱们也吃不着。」 **** 薛府前院的厢房,薛立斋有个小小制药室,现在制药室的大四口大铜锅内,都在飘香,薛立斋正在看火。 咯吱一声门开了,李时珍和张景瑜进来。 李时珍道;「薛大夫,您去休息吧,今晚换我来。」 薛立斋站起道:「不急,我还能再挺一会,二位谁先去休息,还有三天时间才能熬好呢。」 他们现在熬制的叫做专翕大生膏,是皇后给的方子。 方子中有人参,茯苓,龟版,乌骨鸡,鳖甲,牡蛎,鲍鱼,海参,白芍,五味子,麦冬,羊腰子8对猪骨髓,鸡子黄。,阿胶,莲子,芡实,熟地,沙苑蒺藜,白蜜,枸杞子。 光味数就很多,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要求苛刻,像乌骨鸡之类的,都要成对的,还要分公母。 然后有情的归于一类,无情的归于一类,四口大锅分别熬制,先是文火细鍊三昼夜,去滓;,再熬六昼夜,陆续合为一锅,煎炼成膏,末下三胶矿合蜜和匀,以方中茯苓、白芍、莲子、芡实为细末,合膏为丸。 据说是取天地阴阳,归五行之中,还要凑个九,为了归一。 疗效是补阴的。 三个人守着四口大锅也没什么事。 张景瑜突然问李时珍;「你是写草药的,你见识多,娘娘给这个方子,能管用吗?奇特在什么地方?」 薛立斋停下手中的扇子,也看向李时珍。 他们都不知道,这方子是后世温病大家,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写的方子,开始只是为了给温病已久的人滋阴恢復体力,后来在吴鞠通的实践中,发现对孕妇流产特别有功效。 李昭是无意间看到的方子,对那些什么有情无情九天真火感兴趣,所以就记下了,李时珍说她阴虚,她正好就用上了,所以就给了薛立斋,让他帮忙熬药,但是不要声张。 李时珍道:「这鲍鱼海参都是滋阴佳品,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方子看起来没有可疑的地方,感觉用料还非常缜密,不像是个不学医的人开的,你们不奇怪吗?」 张景瑜道;「你的意思,娘娘还是个大夫啊?」 李时珍:「娘娘给我的感觉,不简单。」 薛立斋在一旁笑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娘娘懂得可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娘娘完全不是这样,她看的书,可能比咱们还多。」 那就不了不起。 三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种对那个不简单女人的祝福,希望药物有效,能让帝后生个孩子。 **** 「万岁爷,等等,垫两个枕头,一个不够的……」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又是李昭的声音传来:「把住我的脚呀,不然我要摔了。」 床脚,杨厚照只穿了一条裤子,上身都赤裸着,在帮李昭倒立。 倒立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杨厚照看李昭喘气都费劲了,心疼的道:「行了吧?咱们都这么小心翼翼了。」 为了生孩子,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为了增加李昭受孕的可能性。 李昭也实在累了,点头:「行了。」 杨厚照把李昭放下来,李昭躺在棉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杨厚照躺下来道;「阿昭,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怀上?总不能让你每次都这么累?」 李昭一脸阳光的笑:「不怕,什么时候生出来,什么时候算,我不怕累,我已经感觉咱们孩子要在我肚子里扎根了。」 他们已经开始吃药了,行房也变成了几天才能一次,每次还特别折腾。 杨厚照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为了孩子,能忍,可是看李昭每次都兴沖沖的样子,他就觉得非常心疼,因为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厚照把李昭搂在怀里,闷声道;「阿昭,就算没有孩子,朕也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有孩子,就更要我们相依为命,你不要太累了,你比孩子重要。」 李昭道:「我知道,不累,万岁爷你也不要有压力,我没有压力,有就更好,没有,咱们就做咱们想做的事。」 他们做的事不就是不及一起带价的把国家变强? 没有孩子,那真的没有后顾之忧。 杨厚照想了想,语气伤感的道;「阿昭,朕说如果啊,如果咱们真的一直没孩子,你喜欢谁家的小孩?朕要把他们全部叫到宫里吗?到时候你喜欢哪个,咱们就留下哪个吧。」 李昭捂着杨厚照的嘴,声音十分严厉:「万岁爷,咱们就算没有孩子,不到最后那一天,都不会养任何人的孩子,也不会立太子,等咱们大归之后,让文官操心去吧。」 杨厚照眨眨眼,后笑道:「是,朕知道,朕就是随便问问,不会犯傻的。」 抱养宗室孩子,对杨厚照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他喜欢外出,跑跑跳跳,自己的孩子都有可能等不及皇位而谋杀父亲,何况是别人的。 真的养宗室的孩子,这边选中,怕那边就有人谋杀皇上,那并不是为江山找继承人,是让皇上去送死。 所以李昭对外怎么说抱养都行,真让她抱养,再可爱的孩子,她也看不上。 看来杨厚照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之前他也没说过养宗室的孩子。 李昭抱住杨厚照,语气也很心疼:「可怜咱们就是帝王家的人,子嗣太重要了,如果是平常人家,咱们两个也不用这么着急。」 杨厚照道:「可不是,朕现在感觉也不是给自己生孩子,是给国家大臣生孩子,感觉可累了呢。」 说完,他还嘟起嘴,不情愿的样子。 李昭看了发笑,这小子,跟别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真是太合她的口味了。 **** 四月十五,李昭月信没有来。 秦姑姑给皇后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裤子都很干净。 这天皇后没事坐在桌子前看书,秦姑姑走过去低声道:「娘娘,月信延迟两天了,您一向很准的。」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作壁上观 提起这件事,李昭心里也很忐忑,她抬起头道:「谁也别说,才两天,不算什么,总不能吃了药就怀上吧?」摆着手:「先别说先别说,万岁爷你都别告诉,不然我压力大了,起码要过一个月才行。」 秦姑姑急忙点头,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你们说什么呢?」 哗啦一声珠帘响,是张永挑着门帘,杨厚照从外面走进来。 李昭给秦姑姑使了个眼色,万岁爷也不能说,秦姑姑眼睛一动算是答应。 主僕两个无声的商量好了之后,李昭从座位上站起,笑道:「万岁爷您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杨厚照今天去干清宫处理政务了。 他笑着坐到李昭对面:「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啊,特别有意思。」 李昭跟着坐下去:「什么事?」 杨厚照看向秦姑姑:「朕想和杏仁露,给朕沖一碗,两碗吧,不要茶水。」 秦姑姑福身去了,张永感觉皇上是想跟娘娘单独说话,也知趣的退下去。 人都走光了,杨厚照看着李昭,刚要说话,先拍着大腿笑了。 李昭:「……」她不解道:「到底什么事啊?」都把人笑成地主家的傻小子了。 杨厚照笑够了之后才道:「当然是大鱼上钩了呀,朕听下边人回禀,说申懿王叔正在贿赂钦天监的人。 你想啊,咱们要抱养孩子,肯定要算八字,申懿王叔的意思是要钦天监的人说他的庶子有多么的贵气,简直就是皇嗣的不二人选,然后左右舆论,到时候你和朕就得被舆论影响,抱养他那个庶子了。」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手段,古人多迷信。 但是申懿王也不看看皇帝是谁,难道那些宗室真的都看不清楚,皇上根本就不会抱养任何人,与其讨好皇上,都不如去抱内阁的大腿,当然,内阁有可能换帅,所以现在杨厚照意气风发,根本就不会选继承人,跳出来不是好时机。 到底是权势迷人眼,真到了这个时刻,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李昭反问道:「那万岁爷准备如何?」 杨厚照一脸傲然道:「朕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可能还会附和钦天监的话呢,朕会祝王叔一臂之力的,不过到底差着辈分,朕就特别的好奇,王叔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朕的兄弟辈分,变成儿子辈,真的特别好奇。」 李昭听到这里也笑了:「那确实。」怎么把弟弟变儿子?申懿王要大变活人,应该会闹不少笑话吧。 ……………… 申懿王府后院,王妃正哄着小世子给世子吃京城的糕点。 可是小世子才五岁,吃不惯,写字要吃枇杷。 王妃将儿子抱在怀里摸着儿子的头:「烈儿乖,这里是京城,不少老家,没有枇杷吃,而且枇杷也没熟啊。」 小世子很委屈的看着母亲,然后挣脱着下地,站到房门口看着外面不说话。 世子的奶娘走到王妃面前道;「娘娘,世子越来越不爱说话,是不是病了?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王妃也感觉到儿子的沉默,低声道:「去找王爷,请太医来,不过本宫看烈儿是想家了。」 奶娘点点头。 奶娘出去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遇见回来的申懿王,奶娘行了礼要说什么,申懿王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回到上房。 上房中王妃还在想办法逗儿子说话,王妃的声音十分轻柔,像是面前有着什么珍宝,深怕声音一大就吓到了谁。 申懿王一进来就嚷道:「王妃,本王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小世子一下子就哭了。 王妃气的手上骨节分明,抱起孩子就往卧室里面走。 申懿王喊道:「王妃,王妃,本王在跟你说话,你见了本王,竟然连礼都不行了吗?」 王妃愤怒的回过头:「世子病了王爷看见了吗?王爷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大儿子?世子已经三天没有说一句话,您问候过吗?不过问也就算了,妾从来不敢指望王爷能多看一眼烈儿,但是在妾哄孩子的时候,您能不能哪里凉快去哪里呆着?」 那严厉的语气,分明是说申懿王扯了后退。 申懿王恼羞成怒,指着小世子道:「慈母多败儿,就是因为长与你这妇人之手,你自己看看,都五岁了,别人家六岁的孩子要启蒙,他是什么样?动不动就哭,以后如何继承本王的产业?」 魏侧妃的儿子别说哭,只要有一点吵闹,申懿王都要去叫大夫看的。 反正这男人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她生的孩子,他就多得是藉口。 王妃有心忍无可忍,但是她并不会骂脏话,咬着牙冷笑:「难怪,看来太妃是个慈母,不然王爷怎么会这么优秀。」 申懿王气得面红耳赤:「冯小玲,你又拐弯抹角骂本王。」 王妃一挥手道:「王爷图清净就请移驾别处,本宫向来都这样的,世子要休息,本宫也没时间和心情应酬王爷,王爷请便吧。」 夫妻之间,她都用上了应酬。 这就是申懿王特别不喜欢王妃的地方,这个王妃,她一旦猜到你心里的想法,从来都不会帮你遮掩,一定要给你点出来,她的语气也总是高高在上,非要让你无地自容。 刚成亲的时候还好,自打她有了儿子之后,就愈发变本加厉,感觉他这个男人她就用不着了。 不过看着王妃傲气转身的背影,申懿王一下子想到了来意,语气顿时缓和下来,跑过去拦住王妃,然后伸手逗着世子的下巴道:「烈儿怎么了?想要什么跟父王说,父王去给你置办。」 王妃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这个贱王向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道又在打他们母子什么好算盘。 小世子并不说话,头趴在母亲怀里也不看申懿王,王妃故意把孩子抱的离申懿王远一点,冷声道:「你到底要什么?」 申懿王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本王是他爹。」 王妃低声道:「别演戏了,到底你要干什么?」 申懿王这时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夫妻心结 申懿王想了想对外面道:「来人,去递本王的摺子,给世子请太医。」 下人答应一声下去了。 申懿王回头看着王妃;「看,他是本王的亲儿子,本王还能吃了他?」 王妃似笑非笑道;「那可不一定啊,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您到底什么事?还是说出来,大家都安心。」 申懿王一脸严肃,佯装正义道:「爱妃,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衊本王?你自己好好想想,本王什么时候害过你吗?一直以来都是你数落本王,对本王挑三拣四,本王的人,你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本王对你还不够好?可是你都说了什么?你就是叫任何人来评理,都不会有人说本王的不是,爱妃却总是不近人情。」 「老天啊。」王妃眼睛挡着脸,一副不知道往哪里看好的慌张样子:「爱妃,爱妃。」 随后她义正言辞的看着申懿王:「王爷您知道这个称唿多吓人吗?您一这么叫,妾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是吓的,妾可没什么宝贝了,当年您的爱妾看中了妾的红宝石头面,您哄着妾拿出来,说是帮妾回笼一下,重新铸些金子,妾拿出来了,然后您送别的女人了,叫的就是爱妃。 还有您想给您的庶子上宗谱,还想记在妾的名下,叫的也是爱妃,不过这件事是宗室没通过,因为宗室记谱要时间,两年修一次,您的庶子今年才一岁半,没赶上。 现在又叫爱妃,您到底是缺钱还是缺物?不能吧,堂堂王爷,至于嘛?」 申懿王:「……」 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是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咬着牙站在原地。 王妃讥笑道:「说不出来话了吧?那妾就不接待王爷了,您请便。」 申懿王愤恨的伸出胳膊,王妃毫不畏惧,仰头斜视申懿王,十分硬气。 申懿王看着看着长吐了口气,随后哀声道:「爱妃,本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王妃眼睛转了转道:「看来王爷这件事很大,妾不答应您是不能罢休了,这样,您堂堂王爷,也别属犁杖碗子的,光往里剜自己不吃亏,咱们作比交易,您先答应妾一件事,您的事,就好说。」 妻子虽然嘴巴恶毒,不近人情,但是说话向来算话。 申懿王笑道:「爱妃请说,你有什么事,本王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王妃嘆了口气,拍着儿子看着门口,语重心长的道:「咱们是进京过年,如见都四月份了,也该回封地了,世子明显不喜欢京城,再呆下去孩子都病了,王爷,咱们回家吧。」 申懿王一瞬间就不耐烦起来,哼道:「没出息,回什么家?本王的大事都没办完呢。」 王妃用阴鸷的目光瞪着申懿王。 申懿王摔着袖子道:「本王跟你直说了吧,朝上有大臣提议皇嗣的事,皇嗣的口吻是想抱养宗室孩子看看,但是皇上也说了,必须要不懂事的孩子,现在这个节骨眼,本王还有大事要做,怎么可能回封地去?」 申懿王要干什么王妃心知肚明。 她道:「您自己好好想想,就算皇上和皇后需要不懂事的孩子抱养,宗室这么多人,那么多不懂事的孩子,也不可能要您的庶子吧?就算皇上同意,宗室同意吗?百官同意吗?您别忘了,您是皇上的王叔,这差辈分呢。」 所以他才来找她啊。 申懿王一下子变得笑呵呵的,拉着王妃的衣袖;「爱妃,你这次一定要帮本王,先送聪哥过去,到时候,到时候……反正本王还有别的谋划,你是王妃,将来本王的一切都是烈哥的,这也是为烈哥铺路。」 王妃用警惕的看着申懿王,后摇头:「王爷什么样的人妾心里清楚,就算您这次真的为了烈哥,我们世子也无福消受,妾要回封地去,您不回,妾就自己带世子回去。」 王妃怎么说都说不通,申懿王真的生气了,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然后看着王妃恶狠狠的道:「本王才是一家之主,旁人都叫你一声王妃,你难道心里不清楚,这都是本王给你的尊贵地位。」 还有那种清贫的王爷,下人都要养活不起了,可她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就算不嫁王爷,也是贵族夫人,谁敢低看一眼? 王妃冷笑道:「王爷这意思,妾从小到大的荣誉,还都是王爷给的?很可惜,妾在江浙,不管是走到哪里,旁人就算不尊称妾一声王妃,也都知道妾是冯家大小姐,是先有的冯家大小姐,才有的申懿王妃,王爷不也是因为妾是冯家大小姐,才求娶的妾吗?」 申懿王气得攥起拳头;「你的嘴就不能安生一点,本王和你所有的情分,都是因为你这张嘴。」 王妃脸上的表情倏然冰封一般,语气自嘲道:「并不是,妾自小也从曾机灵可人,也曾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旁人都说冯家大小姐教养好,聪明智慧,绝对不会揭人短处,妾记得与王爷成婚第一年的时候,妾连个错话都不敢说,但是妾随后发现,温和待人给人留有余地并不能过好这一生,您忘了妾身怀世子,何其辛苦,您可曾有过半句体恤怜惜,您倒是和妾室举杯邀月,画眉缱绻…… 当然,这些都不提了,谁让妾是女人,自己怎么辛苦都可以,但是不能亏待夫君,但是你那侧妃不怀好意差点害了世子和妾的性命,妾从血泊中醒来之后就明白了,做人啊,绝对不可忍让,什么精明女子讨好丈夫的心,有多远就给本宫滚多远,你们谁过得好,都不如本宫自己舒坦好。」 王妃和申懿王之间的恩怨就是从王妃生产来的,魏侧妃故意带着王妃的头面在王妃面前晃悠,而那红宝石的头面是申懿王从王妃手里骗走的,是王妃的陪嫁,买都买不到。 王妃动怒动了胎气,是难产,好在王妃娘家势大,请了最好的产婆王妃才保住性命。 事后王妃要惩罚魏侧妃,申懿王离不开魏侧妃,用王爷的权利偏袒了魏侧妃,所以申懿王夫妻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王妃要见皇后 申懿王急躁的跺脚:「你还没完了是吧?当时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也打过人出过气了,还揪着不放,不是你难改大小姐脾气是什么?」 王妃道:「行,就是妾大小姐脾气,那王爷您现在快走,妾要发小姐脾气了。」 申懿王:「……」 他负气的指着王妃;「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申懿王这个人虽然骨子里非常无耻,但是王妃还算是了解他的,特别要面子,以往骂几句就走了,今日不走反而有激怒的迹象,可见她不答应,这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王妃反而添了兴趣,问道:「您到底什么事?」 申懿王眼睛一斜道:「本王要给烈哥娶世子妃,选个黄道吉日就成亲。」 王妃都傻了:「王爷,您知道世子今年才五岁吗?」 王妃的语气带着嗤笑不可思议,申懿王:「……」 *** 申懿王当然知道儿子多大,但是必须得让儿子成亲,不然他的计划实行不了。 庶子跟皇上一个辈分,根本不可能过继过去,只有先把戍子写到世子名下,成了儿子的儿子,那就名正言顺了。 但是儿子还小,没有成亲,也无法过继,所以得先成亲再说。 申懿王把自己的计划都跟王妃说了,最后威胁道:「本王是一家之主,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你张扬跋扈,本王就上表宗室和太后,休了你。」 王妃到不是怕休弃,她伺候太妃大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礼法上也不会休了她,顾况她们世家大族,申懿王除非真的留京当皇帝,不然还得需要她。 但是这贱王连自己儿子给自己的儿子当儿子都能想的出来,就是为了皇位,可想而知他得多有野心,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王妃先是佯装生气,之后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说是答应了。 有王妃点头,申懿王立即出去帮儿子物色人选。 他一走后,王妃就把心腹婆子们叫进来,有六个,都是她从封地带来的,是她娘家的人,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她手中,十分可靠。 叫来人后王妃道:「王爷八成是冲撞五通神了,他自己疯了不要紧,肯定要连累咱们,本宫不能坐以待毙,要死他死,本宫得给自己和世子留条活路,你们速去帮本宫安排,本宫要去宫里面见皇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申懿王。」 心腹都是冯府出来的,都是体贴王妃的人,王爷因为侧妃嘴甜,是喜欢奸佞的小人,主要人品也不好,王妃跟他是没指望了,他们不心疼王妃可能守寡,害怕的是上告也得不到处理,反而引火烧身。 其中一个年长的婆子道:「咱们不了解皇后,她如果不信任娘娘呢?」 王妃想了想道:「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申懿王这么做不得逞还好,他有一天身居高位,第一个要废的就是本宫,再坏的人还能比他申懿王坏?再煳涂的人还能比申懿王还煳涂?本宫不信本宫命这么不好,你们去安排,见面了再说。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啊。」 …………… 都过了五天,李昭的月信还没来。 秦姑姑每天收拾完皇后的衣服都提心弔胆的看,看完了则常舒一口气的感觉,今天还是没有。 秦姑姑看李昭没事在逗猫,在李昭耳边道:「娘娘可小心些,可能真的怀上了。」 如果有试纸就好了。 李昭对秦姑姑嘘了声:「一个月再说,还不确定呢。」就怕说了就跑了。 秦姑姑颔首。 这样日子过了一天,晚上杨厚照又来纠缠,李昭害怕肚子里已经有小蝌蚪在发芽,伤了她的宝贝,但是又不想跟杨厚照说实话,万一没有怕他白高兴一场。 于是推开杨厚照道:「万岁爷再忍耐几天,不是说好的,隔几天一次,这样才更容易生小孩的嘛。」 杨厚照一面不满道;「这都几天了几天了?你看看今天初几,上次是什么时候?」 好像已经挺了十多天了。 李昭:「……」 杨厚照自己板着手指,突然看向李昭;「阿昭,不对啊。」 李昭:「……」 她抿着嘴目光有些躲闪:「哪里不对了?」 杨厚照十分认真道:「你这个月,来月信了吗?」 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怎么还记这种事? 看李昭不说话,杨厚照一下子坐起来,摸着李昭的肚子道:「真的没来吗?阿昭,朕听闻不来月信,就是有小孩儿了,你不是有了吧?」 他都已经挑破,李昭只好实话实说。 最后摸着杨厚照的手低声道:「天数太短了,有人也以为自己怀孕,隔了几天又来了月事,所以臣妾也不敢保证,就没告诉万岁爷,但是万一真的有了,万岁爷要怜惜我们娘俩,不要淘气乱动。」 李昭说完,抿着嘴羞涩的笑,那好像是初为人母的不习惯,不过更多的是欢喜。 杨厚照看得心动,可是被她说的,身子都不敢动了,声音也轻轻地:「好,朕不乱动,朕老老实实的,不敢惊动你们娘俩。」 **** 随后杨厚照不仅是不敢惊动李昭「娘俩」,他变成了保镖,就算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三年一度的春闱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中,可是他还是对这些事心不在焉,有事没事回来一次,一天在清宁宫和干清宫跑好几次。 这日他刚到门外,没有直接进屋,就隔着透明的珠帘看见李昭在看什么。 他想了想走过去,在李昭没注意的时候把那东西拿到手:「你现在不能太累,这是看什么呢?」 看封面是个拜帖,翻开一看,是申懿王妃递进宫来的。 杨厚照把帖子扔到一边,道:「你就不要应酬了,不用见。」 李昭拉着杨厚照坐下,然后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后低声道:「您不是说王妃和申懿王关系不和,她这个节骨眼要见臣妾,臣妾怎么能不见她?」 杨厚照看着李昭的肚子:「不想让你挨累。」 李昭摸着肚子一笑,再抬起头道:「万岁爷您别老盯着我,这八字还没一撇,您可不能说出去啊,就算真有了,怀孕前三个月也不能说。」 杨厚照一脸意外:「那朕不是好久之后才能跟人显摆?」 李昭:「……」
第六百九十八章 见不到面 杨厚照又得走了,李昭出门送他,外面春暖花开天气极好。 李昭带着秦姑姑去了后院。 后院中春花更是开的花团锦簇,香气沁人心脾,也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李昭一边漫步,一边对秦姑姑道:「去试探一下申懿王妃要进宫到底所为何事,如果是跟申懿王有关的,怕她见不到本宫,申懿王要阻止,到时候帮她一把,如果是别的原因,你就自己斟酌办吧。」 秦姑姑点点头。 ……………… 申懿王府,申懿王从外院回来,要去正房,在偏门看见魏侧妃站在那里,今天侧妃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裙,尖尖的小脸把柔弱清纯演绎到了极致。 申懿王立即就改变了行程。 魏侧妃把申懿王迎进屋里,倒了茶水给申懿王喝。 申懿王忽然见到她手背上的红痕。 这申懿王除了喜欢嘴甜温柔的女子之外,还有两个癖好,一个爱手,一个爱脚。 他其实有四个妾侍,通房就更多了,但是最喜欢魏侧妃也是因为魏侧妃小手柔若无骨,小脚只有三寸让人见之怜爱。 今天手怎么变成这样? 申懿王抓住魏侧妃的手:「怎么弄的?」 魏侧妃目光躲闪:「王爷,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烫的。」说着抽回手。 申懿王怒道:「这明明是抓痕,怎么可能是烫的,她又打你了?」 魏侧妃低下头。 申懿王负气的看着前方的空虚;「真是岂有此理。」 魏侧妃委屈的哽咽两声,随后又莞尔道:「王爷,您不要生气,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妾受多少委屈都不觉得亏,只希望王妃不要把妾赶出去。」 申懿王回头拉住侧妃的手道:「胡说,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把你赶出去。」 见魏侧妃欲言又止,脸上都是惊慌,申懿王道:「到底怎么了?她说要赶你出去了?」 魏侧妃忍了几忍,后低声道;「王爷,王妃虽没有亲口说,但是您说要给世子选世子妃的事,王妃十分的生气,还涉及到聪儿,王妃怎么会放过妾,妾怕王妃会有后招,她一向都不给王爷面子的。」 这话申懿王可不爱听:「不可能,她是王妃,本王是她的天,是她儿子的丈夫,她还能害本王,她害本王,对她也没有好处。」不然这女人早就害他了。 可是魏侧妃明明看见王妃三番五次的给世子找大夫找太医,一点都没把王爷的话放在心上一样,这么大的事她能淡然处之甘愿妥协?! 魏侧妃绞着帕子,柔声道:「王爷,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申懿王想了想点着头:「好,本王派几个人盯着她。」 **** 上院,王妃正在哄孩子,婆子来禀告:「王爷的人好像盯上咱们了,现在就算是皇后邀请,也不好进宫去了。」 王妃是要进宫去告密的,这对申懿王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但是要有前提,就是帝后相信她的话。 可是万一帝后不相信她,或者手腕不够强硬,申懿王又知道是她告的密,肯定不会放过她。 其实这些年,王妃倒不是怕申懿王对自己怎么样,哪怕是被休,她自己都不在意了。 可是孩子怎么办?申懿王是皇族的人,世子是皇族后裔,必然要留在王府,有后娘就有后爹,现在都是亲娘的时候就是后爹,她的孩子还能见天日吗? 为了孩子,她得先保护自己,次之才是对付申懿王,现在申懿王看着她,她怎么进宫去啊? 王妃因为世子的病,连日来一直愁眉不展,这几日眼角好似都添了细细的纹路,看起来疲惫不堪。 婆子心疼,低声道:「不然就算了吧,跟他妥协,然后让他放咱们回老家。」 王妃艰难的点着头:「争取回家。」 她二人说到这里,门口通报的婆子进来:「王妃,请的薛太医到了,是在前院看诊还是叫到后院来?」 王妃道:「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本宫当然要亲耳听到世子没事,这个薛大夫据说艺术很好,把屏风挡在客厅中间,然后请薛太医到后院来。」 薛立斋领了个小药童进来,到了屋里,申懿王府的下人早已经把世子抱出来,南窗下也都安排了诊脉的地方。 薛立斋是个医痴,别的事他一般不关注的,也不看屋里什么摆设怎么样,从下人手里接过世子抱住,然后问了几个问题,小孩子目光呆滞,一点精神都没有的看着别处,根本不与他互动。 薛立斋又把世子放回到下人怀里,问道;「还有别的症状吗?」 哄世子的奶娘道:「不爱吃饭,好几顿归一顿,吃得很少,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封地,一顿能吃两小碗米饭呢。」 那奶娘说完,呜呜呜就哭了,屋里婆子有跟着哭的,也有训斥人的。 薛立斋一脸凝重的摇头,然后让人把孩子放好,诊了脉象。 之后薛立斋道:「像是脾胃出除了问题,之前有大夫开过健脾和胃的药吗?」 婆子点头:「都开了,可是不吃,也不说话。」 这就难办了,不爱吃饭,自然是脾胃有问题,但是为什么不爱吃饭呢?薛立斋到底思考的多一些,而且世子的目光和性格的突变,不像是脾胃引起的,恐怕是有别的病,但是他诊脉什么都诊不出来,症状也不熟悉。 薛立斋想了很久,后对眼前的婆子拱手道:「下官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世子的病。」 婆子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薛立斋已经是太医院医术很好的人了,其他的大夫更不可靠,说句不好听的,先帝就是壮年风寒给治死的,其他医生哪里信得过?可是薛立斋都说看不出。 薛立斋忙道:「诸位先别泄气,听本宫说完,为了给皇后调理身体,宫里请了民间医生李时珍和张景瑜啊,这两位的医术都在本官之上,不过这两个人现在都在忙着给娘娘看病,王妃可以带世子进宫,请求皇后娘娘开恩,让二位大夫给世子诊治一翻啊。」 「这……「 婆子们正在犹豫,屏风后的王妃突然间走出来:「薛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二位大夫能帮世子看病?」 薛立斋看着疲惫的母亲,脸上露出体谅的笑容:「皇后娘娘肯定会帮忙的。」
第六百九十九章 王爷拦路 上房突然传来兴师动众的声音,魏侧妃让下人去看,下人回来后说王妃要出门。 「带了很多人,还有世子,王妃手里还捧着两个箱子,娘娘,王妃是不是要跑回封地去啊?」 世子生病,王妃一直觉得是因为在京城的原因,为了孩子,这种事王妃是做得出来了的,如果王妃回封地去,申懿王的计划就泡汤了。 魏侧妃想了想,在下人耳边道;「快去告诉王爷,说王妃要和王爷作对。」 ***** 王府街前面路口,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突然被一匹快马拦住了去路,接着陆续有步兵跑过来,若是熟悉的人就能看出来,这些都是申懿王府的侍卫。 那匹快马上下来的男人身着天蓝色祥云飞龙图案撒掖,头上金冠玉簪,腰上玉带长剑,二十左右岁,妥妥的亲王打扮,这人正是得到消息来追人的申懿王,而他拦下的队伍,当然就是王妃出行的队伍。 申懿王下马后怒气沖沖走到中间的红色华盖马车前,掀开车帘里面坐着的正好是盛装的王妃:「你干什么去?出门为何不经本王批准?让车队掉头,回去本王再找你算帐。」 王妃看着前面,马车队伍没动,随后王妃才看向申懿王:「妾要进宫去给世子看病,王爷这么气喘吁吁追来,这是何故?」 「看病?还想欺瞒本王!本王都听说了,你自己要跑回封地去。」 王妃蹙眉道;「是谁人说的?妾就是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上午的时候太医院太医来给世子看病难道王爷不知? 太医说要本宫求见皇后,让皇后赐下神医给世子诊病,这件事妾不是已经跟王爷说过了吗?世子身体还未痊癒,妾如何能长途跋涉回封地去?」 申懿王脸上有些尴尬,薛立斋来给世子看病的事他确实知道,王妃的人去回话了,说薛太医建议让找李时珍和张景瑜。但是他不记得皇后娘娘已经准了请求,因为当时在忙,他也没细听。 申懿王想了想还是不对劲;「既然是进宫求医,你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一顶轿子就行了,你带这么多马车。」 因为车马非常昂贵,所以就算挺富裕的人家,也置办不起车马,到底轿夫便宜。 当然王府不缺车马,可是贵人出行,多用轿子,车马都是走远路用的。 申懿王看向王妃;「还说不是回封地?」 王妃无奈道:「王爷,妾是您的脸面,您好好看看,现在用的就是王妃仪仗,如果妾真的要回封地,这么点人能够吗?您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说妾要回封地?您又为何这么害怕妾要回封地?」 申懿王:「……」 王妃回不回封地是无所谓的,但是世子必须留下,正好二子没有上过宗谱,直接就记在世子名下,所以他是不能让大儿子走。 申懿王又指着王妃手里捧着的匣子;「不回封地,你带着行李干什么?」 王妃蹙眉道:「王爷您一点礼数都不懂吗?妾是要进宫求医,求见皇后,不带礼物空着手吗?」 说完将匣子打开:「看,这是江南样式的珠花,京城没有,还有一些是妾自己描绘的南方花卉,京城也没有,特意选出来送给皇后的,这个就是妾的行礼?」 仪仗也正常,礼物也正常,申懿王再看马车队伍,还真的没有箱笼。 申懿王;「……」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只是给世子求医?」 当然不是! 还要告状。 今日马车出行和故意让魏侧妃申懿王知道,都是王妃听了薛立斋的话策划的。 如果她无缘无故去找皇后,申懿王警觉,肯定饶不了他,但是薛立斋却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可以找皇后求医,但是申懿王耳根子软,那侧妃猴精一样,她告状回来后,申懿王肯定疑神疑鬼要找麻烦,她就故意想了这个计策。 现在申懿王深怕她带儿子回封地,她先让申懿王误会来拦截,再损申懿王一顿,这王爷虽然阴毒但是智力不足,挨一顿骂反而会老实。 王妃都不用装,听申懿王的话,是真的非常恼怒,她把旁边位置上的世子抱在怀里,然后给申懿王看;「你作为父亲,你看看孩子现在什么样?你看看眼睛,你看看身上的肉,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本宫不去求医,难道看着孩子饿死?」 说到这里,王妃悲从中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当时妾生世子的时候九死一生,今后也不见得会有孩子,王爷妾室多不愁儿女,可是妾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您还想怎么样?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们娘俩您才甘心,不是进宫去看病,我一个妇人带着孩子上哪去?」 小世子真的毫无精神,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儿子,申懿王近来忙着过继的事就没看世子,此时一看,原本肉嘟嘟的孩子只剩下皮包骨了。 他十分尴尬,但是男人的尊严又让发无法说出自己错了。 哼道:「谁让你不事先与本文知会。」 王妃擦着眼睛道:「说了,是王爷日理万机没在意吧,然后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就来找茬,等本宫从宫里回来了的,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这个她意有所指,申懿王慌张道;「你最好给本王安分这点。」 王妃眼睛一斜不肯相让:「若是世子的病情耽误了,别说撕烂她的嘴,本宫要她偿命,王爷还不让开?!」 申懿王:「……」 没等申懿王让开,王府的侍卫过来道:「王爷,前面来了巡城御史,问是怎么回事呢。」 这王府街道因为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平时控制严苛,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所以申懿王此举并没引起围观,但是巡城御史受皇命巡城,想去哪里巡城都没问题。 申懿王眼皮子一跳,王妃冷笑道:「王爷还不让开?不然妾请御使来说道说道,王爷宠妾灭妻,阻拦世子求医,然后让御使参奏王爷一本?听说这些穷酸书生,是最喜欢和权贵作对的,才能显出读书人的气节。」 如今的权贵有钱但是没权,最怕文官御使给事中了。 申懿王斥道;「别胡说。」然后乖乖让出了一条路。
第七百章 世子的病 清宁宫有个宫女很懂花卉,春季,正好是栽植的季节,李昭在正殿下面的空地跟着宫女学种花。 秦姑姑从殿外走进来道:「娘娘,申懿王妃入内宫了。」 李昭把花锄交给宫女,对秦姑姑挥挥手,主僕二人就无交流的回到了书房里。 进了书房,李昭回身问道:「你亲眼见到人了吗?感觉如何,能否为圣上和本宫所用?」 「身高一般,但看动作打扮是极爽利的,怀抱世子不假旁人之手,而且毫不费力,可以看出常常抱孩子,确实是个疼孩子的。」 「疼孩子的好啊,只要有软肋,就有所求,你去把李大夫和张大夫传进来吧,不管大人之间如何争斗,孩子的病还是要看的。」而且申懿王妃能通过薛立斋就想到如何出门见她,想来是聪明的。 秦姑姑点头去了。 申懿王妃那边,此时心里也是极其忐忑,过节的时候看过皇后一眼,但是人太多,皇后肯定对她没有大印象,而且那种聚会,面子上都过得去,真正皇后的为人如何?能不能求助皇后?这些都是未知数。 眼看到了清宁宫门口,王妃下了软轿,把儿子放下去,然后拉着儿子的手道;「母妃不能抱了,咱们要面见皇后。」 小世子明明听到了,扁扁嘴就哭了,可还是没说话。 王妃申请带了奶娘来,奶娘忙蹲下来哄。 王妃也耐心的哄着孩子,终于孩子不哭了,奶娘一脸担心的看着王妃:「皇后娘娘很年轻,自己也没生过孩子,能给咱们好脸色吗?」 王妃轻轻的挥挥手:「无论如何,先给烈儿请了大夫再说,只要不是要本宫的命,本宫都可以答应她。」 申懿王妃站在殿外候着,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内侍通传,说皇后娘娘召见。 王妃本来是要领着世子的,但是世子十分委屈的样子不肯往前走,王妃没办法,把世子又抱起来,然后走进大殿。 到了殿里,影影绰绰一个人影坐在宝座上,王妃也没敢抬头,放下世子直接跪下去,自己先磕了头才让世子跪下磕头,可是小孩子并不听话。 王妃拘谨的跪在哪里,声音带着歉意道:「娘娘,孩子都被臣妾带坏了,不懂事,请娘娘见谅。」 李昭坐在座位上一直看着,申懿王妃自打进殿的那些举动,虽然她心急,可是动作都是有条不紊的,孩子不听话可能惹怒皇后她也没有发脾气,还是很耐心,最后也没有为难自己的孩子,而是求得皇后原谅。 这就跟一般的母亲不一样,大多数人,孩子是父母的脸面,孩子在外面丢了脸,父母都要生气,甚至心急的大庭广众之下就骂孩子。 可见申懿王妃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小孩,但是并不会给人溺爱孩子的感觉,说话行事都十分有分寸。 结合前面王妃的行事,李昭对申懿王妃的印象就更好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直接走下来看着小世子:「告诉皇嫂,是哪里不舒服?不要怕,皇嫂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一会还让懂医术的叔叔跟你摸手玩,你说好不好?」 小世子用天真不容识错的目光看着李昭,虽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哭。 王妃自打李昭亲自下座来跟自己的儿子说话的时候脸上就有所动容了。 殿里有微微的风丝吹过,娘娘头上的绢花颤抖了两下,绢花做的是那么精巧精緻,仿佛活了一般。 这个皇后,要比自己预计和想像的都和蔼。 皇后有一双非常明亮俊俏的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看着孩子的时候一脸疼爱和欣慰,那目光肯定不是假的。 申懿王妃松了半口气,她的事,或许能成。 李昭并不知道她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给申懿王妃带来了那么多的想法和感动,她就是觉得小孩子真的可怜,真的瘦脱像了,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到底不是大夫,不好判断。 李昭叫秦姑姑给世子拿好吃的世子也不吃,目光怯怯呆呆像个木偶,李昭再也忍不住,叫着秦姑姑;「快把两位大夫请进来。」 王妃等的就是皇后这句话,没想到皇后不用她求,自己先说了,心里对皇后的好感又添了几分,眸子里不由自主就流露出感激友好的目光,不过谁都没关注她,因为两位大夫到了。 李时珍和张景瑜要给李昭行礼。 李昭道:「没有外人,申懿王世子病的不轻,你二人无需多礼,给孩子先诊病吧。」 李时珍和张景瑜一同答应。 **** 李昭带着一行人进了小客厅,那里靠南的地方有罗汉榻,进来后秦姑姑和奶娘布置了一下,就把小世子放在上面,李时珍和张景瑜要诊脉。 儿科在中医上讲,叫做哑科,比给哑巴看病都费劲,因为小孩子不会说,杏林界还流行一句话,宁治十男人,不治一妇人,但是跟小孩子比,宁可治妇人,不给小孩子看病。 无法问诊不说,可能诊脉都不顺利。 果然,世子看两个怪叔叔一起站在他面前,只哭,并不配合。 王妃的身份,当着外人不好哄,让奶娘去哄,可是奶娘哄不好。 李昭看王妃急的眼角都在跳,但是还是没有失态,就知道这个女人可担当大任,她对王妃又加深了一层信任,那边也轻轻道:「孩子小,还是当娘的能哄好。」 王妃回头感激看了一眼李昭,这才匆匆走过去;「烈儿乖,大夫们都十分有本事,他们就跟烈儿摸摸手,不然烈儿可以先摸摸大夫。」 王妃是想起了李昭之前哄世子的话,学了出来,有母亲这样细声细语的哄着自己,世子不再像之前那么怕大夫了,李时珍和张景瑜好容易给世子诊了脉。 等诊断完,世子又哭了。 李昭道:「可能真的怕你们,咱们出去说吧。」 王妃把孩子交给奶娘,也跟了出去。 到了隔断外,李昭拉着王妃并排坐下,顺便对王妃道:「不要慌,看大夫怎么说,说完了你再慌不迟。」 如果李时珍和张景瑜都看不好,可能是孩子最后的希望,一直不吃饭,不说命能坚持多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孩子不是都耽误了,王妃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是了冷汗,可是她坚信自己表面上没有那么紧张,可是皇后还是看出来了。 王妃感谢的对李昭点点头:「是。」 李昭看向李时珍:「二位可看出世子是什么病了吗?」
第七百零一章 相思病 张景瑜看了一眼李时珍。 李时珍摇头道:「娘娘,诊脉除了气血不足,别的没有任何问题。」 张景瑜道:「草民的结果也是这样。」 长久不吃饭,自然气血不足。 李昭看身边的申懿王妃脸色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她追问道:「那二位就看不出,世子为什么不说话,不吃饭吗?」 李时珍摇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症状。」 张景瑜道:「不是内伤,不是外感,草民也没碰见过。」 如果诊脉都诊不出来,那只能靠经验,可是这两个人并没有遇到这种案例。 申懿王妃哽咽一声,随后一下子声音就没了。 李昭看她恍惚一下,接着脸色十分难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泥塑。 王妃的压力是太大了,李时珍和张景瑜都束手无策,京城不知道还有没有比二人更厉害的大夫了,李昭确信,如果是她的孩子,她也会崩溃的,但是因为是在外面,王妃还在硬挺。 同为女人,李昭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一种感同身受的痛苦,她抓住王妃的手道;「别怕,本宫倒是有个建议。」 王妃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手指都嵌到李昭肉里她都不知道,她就抓着李昭的手,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李昭。 李昭;「……」 过了一会,王妃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跪下去,这下子情绪抑制不住的大哭:「娘娘,臣妾失态了,可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孩子,他不能有事,求娘娘指点迷津。」 李昭把她拉起来,也没时间安慰她了,直接看向李时珍和张景瑜道:「你们有没有见过相思病的人?难道不是这种症状吗?」 相思病,过分的想念一个人,影响饮食,生活,生活了无生趣…… 李时珍和张景瑜面面相觑,小世子这个症状确实很像相思病,可是…… 申懿王妃愣愣的看着李昭;「娘娘,世子今年才五岁……」 上几天申懿王要给世子定亲,现在世子又得了相思病,这让申懿王妃觉得,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儿子的年岁。 李昭笑道:「谁说相思病就一定要思人啊?相思病是对一种事物执着的想念,忘乎所以,是有情之病,大人对无情之物很少产生相思,小孩子就不同了,在他们心里,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本宫以前就见过一例,一个小孩子因为搬家,把自己心爱的玩具丢了,孩子就得了相思病。」 这是李昭在现代看过的一个故事,但是她不知道小世子会不会是这种状况。 王妃突然道:「玩具也会引起相思病吗?」她神色带着懊恼道;「不瞒娘娘,烈儿却是有非常喜欢的玩具没有带,是一把桃木剑,因为……反正臣妾这个当娘的不细心,没有照顾好孩子。」 那桃木剑是外院的一个武师送给世子的,世子很喜欢每天拿着耍,可是魏侧妃对申懿王说世子天天拿着武器,怕伤了她的儿子,申懿王就不准世子玩了,在封地还好,地方大,王妃会让孩子在申懿王不在家的时候玩,到了京城地方小,王妃也没觉得怎么样,走的时候就没给世子代。 李昭看向李时珍和张景瑜道:「到底是不是相思病,还要您二位来判断,如果真的是因为一把桃木剑把孩子折磨成这样,咱们现在就给孩子做。」 有时候人们不是没能力,是突然间迷茫想不到,李昭一引导,李张二人再去判断病情,很快就判断出来了,就是相思病啊。 但是无情草木不治有情之病,这是心病还得新药医。 李昭问申懿王妃;「你确定是桃木剑吧?长得什么样,本宫这就让人去做?」 申懿王妃因为连续几日的担惊受怕,孩子的根结虽然找到了,但是又怕空欢喜一场,可是心里又确定是这个,所以激动担心……五味陈杂,实在承受不住的哭起来:「就是这个,臣妾现在就画出来。」 申懿王妃刚画好,外面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就算有天大的事,都要接驾。 李昭带着人去大厅里迎人。 杨厚照一进来就看到李昭要给他行礼,他甚至是带着跑的把李昭抱住:「还要乱动。」 李昭;「……」 她忙给杨厚照介绍:「皇上,申懿王妃带世子进宫看病了。」 王妃跪在低声行了大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杨厚照抬抬手:「起来吧。」然后又看向李昭:「看得怎么样了?是什么问题?」 李昭把世子的情况跟杨厚照说了。 杨厚照听了惊讶又欣喜:「桃木剑,朕也喜欢啊,朕小时候可喜欢了。」说完看向申懿王妃:「不用担心,都不需要旁人做,你把样子拿来,朕帮世子做,朕的手艺可巧了,保准小孩子都喜欢。」 李昭;「……」 她的相公,就是这么多才多艺。 她回头看向申懿王妃:「你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能为世子做主,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申懿王妃这是第一次见到年轻的小皇帝,以前只听申懿王说的,骄奢淫逸纨绔不成器,可是真的站在眼前,身材笔直相貌英俊,一双眼睛真是比那夜空中的星星还要灿烂明亮,虽然气质桀骜了些,但是眼神是那么的干净自然,举手投足又是那么的潇洒贵气,湛然若神。 跟申懿王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跟皇上比起来,那申懿王自己眼带桃花笑容轻浮,才是个纨绔子弟。 申懿王妃又是羡慕又因为自己曾经误会皇上而感觉内疚,再看皇上身边的皇后,靓丽的红色装扮显得她肌肤越发白嫩,和潇洒的皇上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对,他们之间的爱护和喜欢从眼神中不自然就流露出来,可见皇上为了皇后不要子嗣的传位都是真的。 申懿王妃心中莫名来了一股甜蜜感觉,能像帝后一样找个人做神仙眷侣真是幸福,可惜她自己命不好了。 小皇帝是说做就要风风火火去做的人,让张永找材料,自己带着奴才们去院子里刻桃木剑去了。 据他自己说,十分容易,一会就能刻好。 申懿王妃看着窗外的天空,太阳已经偏西,本来她就是下午来的,所以时间并不充裕,要在皇上做完桃木剑之前,她就得说正事了,不然怕来不及。 皇后正在和大夫商议药方,申懿王妃把帕子放在胸口,咬了咬牙。
第七百零二章 做交易 李昭那边虽然在跟大夫们说话,其实是在那观察申懿王妃,天色不早了,为了杨厚照的名声,她不敢留王妃在宫里住,所以他们还有「制作一把剑」的时间让王妃来跟申懿王翻脸。 申懿王是亲王,动他一个人,整个宗室都会引起慌乱。 就像当年太宗为什么要谋反,因为之前皇上和那两个腐儒削藩,削了的藩王全都死了,而太宗明知道,他自己才是皇上最大的目标,怎么能不反? 当然太宗也不是小白兔。 这件事说明对宗室下手,牵一髮而动全身,如果是杨厚照下令要查申懿王,总会给人皇上要对宗室下手的感觉,那样其他宗室不仅会记恨,还可能把头缩起来,之后他们就抓不到把柄了,现在还是大张旗鼓讨伐宗室的时候。 但是如果是申懿王家里内部出了问题呢? 不是皇上不念旧情,是申懿王自己人品不行,那就怪不得皇上了。 这也是李昭为什么一定要让申懿王妃来求见她的原因,能在内部处理申懿王的,只有王妃。 看王妃下定了决心,李昭故意走向王妃,王妃一把手拉住她,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手道;「娘娘,您这里有换洗的裙子吗?臣妾方才弄脏了裙子。」 李昭点头:「有,咱们屋里来。」 申懿王妃怕李昭叫下人,道:「臣妾能不能请娘娘帮臣妾选选,臣妾相信娘娘的眼光,别人的就不那么相信了。」 李昭笑的莞尔:「好。」 李昭谁都不带,带着申懿王妃进了卧室。 王妃也感觉到了皇后娘娘在帮她避开人,所以一进来,直接就跪在地上:「娘娘恕罪,臣妾并不是要换衣服,臣妾是因为有很严重的事要对娘娘说。」 李昭明知故问道:「王妃快快请起,咱们都是亲戚,论起来本宫还要叫王妃一句王婶呢,您快起来,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事,您的要求也正常,本宫和皇上都会替你做主的。」 皇上! 申懿王妃想到那个热心给儿子做桃木剑的皇帝,对皇后的话又多信任了几分。 她道:「娘娘您坐下,臣妾还是跪着说吧,您听完想让臣妾起来,那也不迟。」 李昭坐回到座位上:「好吧,你说。」 申懿王妃未曾说话,先流下了痛心的眼泪,道:「娘娘,臣妾要大义灭亲,家夫申懿王,有谋反之嫌。」 李昭蹙眉。 申懿王妃道:「臣妾有话就直说了,近来宫中有传娘娘和皇上要抱养宗室子弟养在身边,申懿王就心动了,但是申懿王跟臣妾说,他的意思,如果他的庶子能顺利进宫,继承皇位,他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想先让自己的庶子做皇帝,然后他自己把皇位要过来。」 这个李昭还是很意外的,他知道申懿王想让自己的庶子进宫,但是没想到最后的目的是自己当皇帝。 申懿王妃也没有撒谎,他是因为申懿王的那句最后还不都是烈儿的而猜到的,当然,申懿王说最后什么都是世子的,王妃确信这是敷衍的话,如果申懿王真的当时皇帝,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废了她,另立皇后,她的儿子也不再是嫡子长子,还当什么皇帝? 不过申懿王能说出这种话,可见他自己想当皇帝的野心是有的。 王妃说完,又肯定的点点头;「他就是想谋反。」 李昭问道;「王妃有没有证据?」 王妃道;「申懿王勾结买通钦天监的人,要给他的庶子批命,是皇位的最佳人选,他还要把庶子过继到世子名下,我家烈儿才五岁,他现在正在给烈儿物色合适的世子妃人选,然后就让兄弟成父子,如此寡廉鲜耻,这证据还不足吗?」 这些事情,都在李昭和杨厚照的掌控之中,可是远远不够拿下申懿王,而且拿不拿下申懿王是小,让申懿王交地才是关键。 李昭摇头;「王妃,这些证据,只能证明申懿王有心让其庶子进宫,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其谋反啊?皇上不能捕风捉影就去严查一个亲王,这样有残害宗亲之嫌。」 申懿王妃抬起头,眨着失望的眼睛:「不算证据吗?」 李昭想了想,站起啦扶住申懿王妃:「王妃跟本宫去个地方。」 **** 李昭把申懿王妃带到后院,看着满院的花卉,申懿王妃神色十分不解。 李昭问道:「王妃会种地吗?」 申懿王妃脸色微红,摇摇头:「臣妾愚钝,不识五谷。」 这不是愚钝,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根本没必要学这个,学了反而让人看不起,那都是下贱人操持的行业。 李昭道:「虽然各行各业的人都很辛苦,但是农民要承担的风险和付出的力量更多,春种秋收,工具也不先进,有些人家甚至买不起牛,用人工拉地。 勉强种了一亩三分地,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思,一旦春天不下雨,夏日雨水勤,秋天颳大风,鼠患,虫咬……到头来不见得能打多少粮,餬口都成问题,这还是说好年头,丰收了眼看能吃饱,官府赋税收一半,如果是灾年,那只能等着妻离子散卖儿卖女。 但是,就这样还有人想种地都种不到呢,因为天灾人祸,欠了钱,卖了地,成为奴,还要被人指责懒惰不努力眼界小……老百姓的日子很苦是不是?难以想像。」 王妃语气沉重道:「原来娘娘要操这么多的心。」 李昭道:「不光操农民的心,万岁爷要操整个国家的心」话锋一转道:「对了,王妃,你有什么事最操心吗?最烦恼什么?最在乎什么?」 申懿王妃好似听出了皇后的话里有话。 她最操心什么?最烦恼什么?最在乎什么?当然只有儿子,只要儿子平安长大,吃多少苦都不怕。 但是申懿王宠妾灭妻,魏侧妃面甜心狠,她也是强撑着,不知道能不能斗过这两个人。 她来找皇后,也是因为如此啊。 但是皇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操心的,皇上皇后操心的…… 申懿王妃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皇后在跟她做什么交换?皇后帮她解决她操心的事,她也得帮帝后解决帝后操心的事。 帝后操心的事是什么?申懿王妃看到了方才皇后跟她说的,栽培满院子花卉的肥沃土地。
第七百零三章 杀心 天已经黑了,申懿王妃坐在卧室对面的罗汉榻上出神,她在想今天皇后跟她说的话,大约一个时辰前回来的,就一直在想皇后的事。 突然一个软软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母妃,这个桃木剑是我的桃木剑吗?」 是世子的声音,自从皇上给世子做完了桃木剑,孩子拿在手里就哭了,然后开口说话,问申懿王妃是从哪里找到的。 申懿王妃不敢说这是新的桃木剑,所以就骗他说是从老家拿回来的,世子可能发现哪里有问题,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回来之后就一直问,是不是他的桃木剑。 王妃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小脸:「当然是你的桃木剑了?不然是谁的?就是你的啊,它是烈儿的好朋友,会一直留在烈儿身边的。」 世子开心了,朝奶娘要吃的,然后在地上跑着玩。 看着儿子这样高兴,王妃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是心下的担忧也随之而来。 如果这次不是她坚持给孩子找大夫,找皇后,指望申懿王,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所以这孩子哪能没有娘?但是他的爹,却不见得能愿意将娘留到最后,为了孩子,也得把申懿王踩在脚底下才行。 王妃想了想,叫了一个最年长的婆子进来,然后低声道:「我们用什么方法,能让申懿王身败名裂?不然杀掉他也行。」 那婆子直接就吓得跪下去:「王妃,谋杀亲夫,是死罪。」 王妃摆摆手:「如果本宫有依靠呢?」 婆子面带不解。 王妃之所以起了杀掉申懿王的念头,是因为李昭说,不管她做什么,都能护着她和世子的地位,不为别的,就为了同为女人。 这意思不就是说,就算她把申懿王杀了,皇后也会保她? 她也只能相信皇后,皇后可是世子的救命恩人,皇上还给世子亲自做剑,不信权位最高的人,难道能相信贱王吗?! 申懿王和她如果顾念夫妻情分,世子病成那样申懿王怎么可能不管不问,甚至她要回封地申懿王都不肯,这哪里还能算得上丈夫和父亲?! 既然申懿王虚担了丈夫和父亲的名头,将来说不定还会对她不利,为什么现在不除掉而后快呢? 婆子见王妃沉着脸像是下了决定,低声道:「奴婢还是请娘娘三思,就算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还有世子呢,如果世子知道娘娘……他小时候不懂,长大了能不懂吗?」 如果自己的儿子都不明白她这一番苦心,那她应该也不用为这样的儿子难过操心了。 所以儿子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跟她起嫌隙的,那是她的儿子。 王妃没有反驳婆子的话,悄声道:「走一步算一步,但是从现在开始,贱王那边有什么动静,都帮本宫看着,随时汇报,本宫要掌握他所有的举动。」 婆子连连点头:「这就去。」 **** 申懿王又被魏侧妃给截住了,此时正在魏侧妃房间说话。 魏侧妃一边给申懿王揉着肩膀,一边道:「王爷,王妃回来后心情可好了,您真的不怕她跟皇上皇后说了什么?」 申懿王道:「跟本王作对,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有本王在她是王妃,虽然她嘴上天天说不稀罕,但是本王说的话,她不也听了吗?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王妃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总是怀疑她,王妃虽然嘴很可恶,但是是光明磊落的人。」 魏侧妃对着前面的空气把嘴撇上天。 然后又用委屈的声音道:「王爷,是您不了解王妃,有您在,她是王妃,没您在世子就要继承王位,人家就是太妃了,到时候不是自己说了算,现在您对她不冷不热,她嘴上天天都在埋怨,那心里能是什么样啊?」 说到这里,魏侧妃走到申懿王面前,突然跪下去抱住申懿王的大腿:「王爷,您就算为了妾和聪儿,也得提防一点王妃啊,黄蜂尾后在,最毒妇人心。」 申懿王是个耳根子软的,魏侧妃说的有理有据,申懿王心下不免起了疑惑,他问道;「你的意思,那贱妇会找皇上和皇后告状,说本王的不是?」 魏侧妃抬起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不是告状那么简单,还添油加醋说王爷想夺皇位呢?那可就坏了王爷您的大计了。」 申懿王想到王妃平时骂自己的那些话,一下子就开始担忧起来,尤其是魏侧妃的那句,明面上都这样,背地里什么样?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种子,在他心里开始生根。 申懿王一瞬间站起:「我去问她去。」 魏侧妃道:「王爷,人家真说了也不会真的告诉您啊?您要小心着问。」 也是,谁告状了还能真的自己招供?申懿王回头给魏侧妃一个安心的眼神:「本王知道如何做,你等本王回来。」 看着申懿王带着怒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魏侧妃帕子慢慢攥紧,以往这晚上她是绝对不会把男人放走了去正房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申懿王对王妃起了嫌隙,废掉王妃,她再想办法除掉世子,那么她的儿子,就是王爷的长子了。 **** 王妃正在哄世子睡觉,可是小孩子因为桃木剑失而復得,十分兴奋,躺在床上也要给母妃练几招,根本就不睡…… 这时候下人突然来回禀,王爷来了。 申懿王妃一脸愤怒的看着那婆子:「本宫让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谁让你把他弄过来了,这么晚了,本宫都要睡了,他来干什么?」 下人:「……」 这是王爷的后院啊,王妃还是王爷妻子呢。 婆子没敢出声,王妃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申懿王妃本来是打算去外面迎接申懿王的,没想到申懿王越过隔断,自己就到了套间里。 这贱王一进来便笑道:「王妃还没睡啊?」 他还往床上看。 王妃故意挺直了身子不让申懿王看儿子,笑道:「王爷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您回去安歇吧,妾也乏困了,要睡觉了。」
第七百零五章 贱王起色心 申懿王因为王妃的话,突然间一愣。 因为他蓦然发现,站在他前面的女人,卸了妆,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衣长裤,头髮披散,是要就寝的样子。 这时的她,与白天端坐在那里如一尊庄严的像一样的女人不同,她眉不画而浓,高挺的鼻子十分硬朗,年轻有弹性的肌肤在夜晚的烛光下变得透明轻薄…… 申懿王好像已经两三年没有仔细的打量王妃,旁人都是上妆好看,可是王妃卸了妆反而清透干净,就像是山泉中的水,不加任何佐料的时候直接饮用,那是最冷冽好喝的。 申懿王一时间忘了来意,轻浮的就笑了:「爱妃怎么还赶本王出去?爱妃是正妻,这就是本王的卧室,本王要在上房睡觉的。」 申懿王妃:「……」 不对啊,这个贱男不是不喜欢她吗? 申懿王妃对申懿王的仇恨由来已久,而且她知道,这个男人见色忘义,还容易被女人怂恿,今日她不管对你说什么好话,明天碰见另外一个,就全忘了,所以绝对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跟他好。 申懿王妃也不知道这贱王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还想留宿,她不着痕迹的躲着申懿王的眼神,笑道:「王爷,不是妾不留您,是世子还没睡,妾要哄孩子睡觉。」 申懿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他坐到世子床边,看着儿子手里的桃木剑蹙蹙眉,然后问道:「烈儿,今日母妃带你进宫,都见到什么人了?」 申懿王妃手拢在一起,她就知道这贱王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世子明显的不喜欢申懿王,并不说话,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母亲:「母妃!」 王妃也想先打消申懿王的猜忌,道:「父王问你话呢,你都见到了什么人,就告诉父王好了。」 世子看着申懿王认真的道:「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给孩儿很多好吃的,还见到了皇上兄长,皇上兄长还教孩儿武剑,教了一套剑法。」 申懿王大惊,回头问王妃:「皇上兄长?什么是皇上兄长?」 王妃道:「皇上嘛,皇上很喜欢小孩子,皇上自己说的,烈儿是他的兄弟,烈儿就记住了,我们并没有不懂规矩。」 不是这个意思。 申懿王有些激动,让奶娘看着孩子,然后把王妃拉到套间的外面卧室:「你把今天你进宫发生的具体时间跟本王说说,皇上十分喜欢王儿了?」 申懿王这两年很少关注世子,可不叫王儿的。 突然间改了口,王妃心中警铃大作,笑道;「也没什么啊,就是给孩子看病,帝后都非常喜欢小孩子,皇上还亲自给烈儿做了桃木剑,手上拿着的就是。」 「亲手做的?」申懿王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 申懿王妃这时想,这贱王这样惊讶还显得有点小激动,是不是因为他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皇上的事,难道他开始换人选了? 王妃心中一动,点头道:「是亲手做的,妾说要进宫去给世子看病您还不同意,看看,多亏去了吧,孩子病当即就好了。」 申懿王又一愣:「是李时珍治好的吗?他医术这样高明啊,那皇后还不放他走,最后会不会把身子调理好?」 调理好了,他申懿王可不就没机会了?!没机会,就不会犯错了。 王妃眉尖暗暗跳动了一下,然后撇嘴道:「什么神医啊,都不如皇后娘娘,咱们王儿的病,是皇后娘娘看好的?」 「皇后还会看病,那她自己的问题她能看好吗?」 王妃:「……」 「其实王儿不是病,是心病。」王妃说到这里,温和的脸又变得严肃:「王爷,王儿是想家了,你看见他手里的桃木剑了吗?他想家,想他的东西,都已经瘦成那样了,王爷什么时候带我们回封地?」 这个问题嘛! 「哈哈,哈哈……」申懿王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伸手搂着王妃的肩膀:「爱妃,既然帝后那么喜欢王儿,咱们也多留一段时日,不能皇上说儿子是弟弟你就真让他把皇上当哥哥了,皇上是天下人的皇帝,咱们平时不能为皇上分忧,现在正好帝后喜欢王儿,咱们就让王儿在皇上身边尽尽孝心,正好!」 申懿王说着话,大爪子开始不老实的滑到王妃的后背,王妃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身子僵硬不敢动。 王妃心想,这个贱王是不是对本宫所有企图?他怎么这么噁心人啊?要怎么才能把他赶走?她是妻申懿王是夫,她没有任何理由能骂人,但是也不能便宜他个王八蛋吧? 王妃抓住申懿王的手,一脸尴尬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您也该就寝了,妾还要哄孩子呢。」 申懿王听了听里间,然后看着王妃一笑:「看,没有动静,王儿已经睡着了。」 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都是纹路,女人长这些纹路会显老,但是长在男人脸上,会显得成熟和气,另有一种诱惑。 可是王妃最不喜欢的就是申懿王这样,眼带桃花眼神轻浮,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但是她推不掉。 王妃:「……」 情急之下,王妃打掉了申懿王的手,申懿王开始有些不耐烦,后赔笑道:「爱妃,你到底怎么了?咱们是夫妻,你怎么还害羞上了?是不是因为本王回正屋的时间少了,以后都补偿给你,本王不是在外院忙吗?」 放他的狗屁! 他是看儿子有利用价值了。 申懿王的狗爪子又攀上自己的腰,王妃急中生智道:「王爷,妾来小日子了,不便伺候王爷,清王爷赎罪。」 申懿王手一下子就僵了:「这么巧吗?」 王妃歉意的点头:「嗯,巧了。」 申懿王想了想道:「你不是骗本王呢吧?跟本王生气?本王要去看记录的本子,怎么这么巧?」 王妃:「……」 她还躲不过去吗? 「王爷真的要看?」 申懿王道:「不然你脱了衣服给本王看看也行。」 来不来的,这贱王言语也轻浮上来,王妃现在不怕这贱王怀疑自己高密,但是要防止色狼了! 怎么办?! 王妃站着不动,申懿王更加认为王妃是敷衍他,脸色顿时变了:「你是本王正妃,别人都求着本王过去还求不得,你现在是甩脸子给本王看,本王今晚就在上房过夜,看谁敢拦着。」
第七百零五章 怪不得我了! 王妃拗不过申懿王,道:「那王爷先洗澡吧?」 说着就让人烧热水来。 申懿王开始还以为王妃是情趣,但是当他没入水中的时候,王妃亲自来给他搓背,擦身子,用的那个力度:「……」 申懿王回头怒目而视王妃:「都要搓掉皮了,本王身上有泥啊?」 王妃把脸侧过去,因为表情十分嫌弃,实在不好当着申懿王的面表现出来。 申懿王叫道:「你给本王转过来!转过来!」 王妃躲不过,转过来,眼睛斜着申懿王。 申懿王喘着粗气道:「你嫌本王脏?」 王妃不出声。 申懿王伸出胳膊又问一遍:「你瞅瞅你瞅瞅,都搓脱皮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妃心里不痛快,把将毛巾一扔:「妾要干什么您不是都猜到了吗?妾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王爷每日天潢贵胄挂在嘴边,那个姿态啊,凡人都说不上话,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是您这么高贵的人,不也脱光了给身份卑贱的女人看吗?高贵的手,一样的摸着人家这里,那里,碰撞……这时候倒是不觉得腌臜卑贱了?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摸过别人的手来摸妾,碰过别人还来碰我? 我家百年世族,我父亲可一个妾室同房都没有,我母亲也是千金小姐,您不觉得自己高贵,妾还觉得,您现在要把你摸过的那些下贱东西传给妾吗?妾确实觉得王爷特别脏。」 申懿王鼻子都要气歪了:「本王洗过澡了。」 申懿王妃翻着白眼:「夏虫不可以语于冰。」 申懿王:「……」 到底是当王爷的人,申懿王也是有小脾气的,王妃越不待见他,他就偏偏得让王妃屈服。 申懿王笑道:「本王今日就要留宿在这里,就是用摸过别人的手来摸王妃,王妃想怎么样?」 申懿王妃是真的嫌弃申懿王,一想到他的手要在自己身上游走,就觉得像是有百万只老鼠在身上爬过,噁心的不行。 她伸手捂了一下嘴,转念一想,我越是这样,他肯定越不会罢手,我不如顺着他说。 申懿王妃突然间挑着眉毛,笑吟吟的看着申懿王:「王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夫妻这么多年,彼此也都了解,妾就是不喜欢王爷的那些妾室,王爷想留宿也行,但是以后不准王爷碰别的女人,王爷若是同意,妾就答应王爷。」 一向喜欢挖苦人的女人,她最好看的时候也是娇嗔霸道的时候,申懿王提手摸着王妃的脸,眼睛有些直了,心想答应她,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申懿王点头:「就算本王不答应,本王的人你不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本王哪一次对你苛刻过?」 王妃道;「好,王爷说话算话,王爷若是再辜负妾,到时候妾可就不会顾及情面了。」 申懿王这时候都是征服女人的快感,哪里听得出王妃话外有话,女人嘛,还不是说两句好话就乖乖就范? 申懿王直接从浴盆里出来,把王妃抱上床,王妃躲不过,也就半推半就,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吵嚷声。 王妃先推开申懿王:「什么事?」 申懿王觉得很扫兴,刚要责怪王妃,这时候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闯进来:「王爷,侧妃娘娘脚崴了,王爷快去看看吧。」 进来的是个成年的婢女,是魏侧妃房里的。 申懿王最喜欢的就是魏侧妃的脚啊,急的站起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本王去看看。」 王妃脸一黑,从床上坐起。 她不喜欢申懿王是她的事,但是申懿王要留宿她的屋子如果被侧妃这么叫走,她会十分没面子,所以被人破坏感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她还没死呢。 王妃将枕头扔在地上,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屋里的人听见了,申懿王已经走到门口,回头一看,王妃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他这才想到这个时候不合适,但是着急那脚啊。 申懿王道:「本王去去就回来了。」 申懿王妃摇头道:「妾只有一句话要告诉王爷,别忘了妾的话。」 她一天说那么多好,申懿王哪里记得住,挥挥手:「本王一会就回来了,就回来了。」 申懿王带着魏侧妃的丫鬟匆匆就走了,王妃起来换衣服,然后叫着婆子:「给本宫打水,本宫要里里外外清洗三遍。」 明显的王妃不高兴,那婆子小心翼翼道:「住的太近,那死丫头嚎丧一样,奴婢们没反应过来,就被她闯进来了。」 王妃摇头,回头一笑道:「不要担心,非常好,本来本宫也不想留他,这样一来,他不给本宫脸面,本宫就一点情分都不用顾忌了。 ***** 清宁宫的寝殿里灯火通明,安静异常。 过了好一会,床上才传来杨厚照满足的笑声:「肯定是有了,朕都听见他在里面踢人了。」 李昭就躺在杨厚照身边,听了这话,直接把人推开,就知道扯犊子,月事都不到一个月,他能听出肚子里有孩子? 杨厚照不满的看着李昭:「朕是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肯定有了。」 李昭摸着扁平的小腹,心里说不出的忐忑,她当然也是希望有的,可是现在太医也看不出来,就怕空欢喜一场呢。 随即李昭转移话题道:「万岁爷别天天说有了,人家心里压力大,申懿王妃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要在看不出身量的时候把这些人搬到,不然等肚子大了,人家还会上钩了吗?」 杨厚照点头:「昨晚申懿王本来要留宿王妃的屋子里,被他的妾室用手段把人抢走了,王妃更恨他了。 阿昭,朕到现在才能感受到你当时的无助,难怪你这么排斥朕有别的女人,你们女人是真坏啊,小心思一个比一个多,还可能伤及子嗣,女人多了真是麻烦。」 那怪谁,本来好好的女人,都是男人订的规矩,让女人之间成了天敌。 其实李昭心里,既同情王妃,也同情魏侧妃,如果是在现代,这种事很多都可以避免的,可是古代,逃不走甩不掉,男人就一个,只能当财富宝贝争来争去。
第七百零六章明日 有感而发,李昭道:「臣妾是很喜欢王妃的,尽量遵从自己的心意做事,拿得起放得下,还是个好母亲,不是市面上那种女人,明明男人心里都没她,还觉得我只要保住正妻之位,就洋洋自得,还把别的要反抗的人说是不精明,真不知道他们精明的地方在哪里,得意的地方是什么。」 杨厚照斜着眼睛看着李昭:「难道不是你和王妃有问题?」 李昭不满的看着杨厚照,后轻轻一笑:「万岁爷咱们等着瞧,就让你看看,到底是曲意奉承的女人是精明,还是王妃才是真精明,咱们看谁笑道最后。」 笑道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精明人。 杨厚照看李昭眼里有一丝狠厉,突然打了个突,摸着李昭的肚子道:「儿啊,父皇是不会对不起母后的,你就是证人是不是?父皇可听话了!」 李昭哈哈大笑,摸着小皇帝的头,求生欲望好强,真乖。 **** 申懿王要去上房,又被魏侧妃给截住了。 到了屋里,申懿王指着魏侧妃的脚道:「昨天就没什么事,你却兴师动众叫本来过来,王妃都生气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使这种手段吃这种干醋。」 魏侧妃楚楚可怜道:「王爷,妾的脚是真的不舒服。」 申懿王脸很黑,魏侧妃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窍了,竟然能识破她的计策。 申懿王坐在椅子上生闷气,魏侧妃一瘸一拐走到他身边,推着他的肩膀道:「王爷,妾这不也是心疼您吗?妾对您一心一意,都是为了您着想。」 申懿王抬起头道:「你不让本王与王妃亲近,这是善妒,还说是为本王着想?」 魏侧妃道:「王爷,王妃是进宫见过帝后的人,您真的一点都不提防她?妾怕她对您不利。」 提起这个,申懿王还真就不怕了。昨晚他亲眼所见,儿子肯说话,眼睛也明亮了,恢復从前,这还不是真的去求医吗? 如果世子没好,申懿王肯定还会顾虑魏侧妃的话,但是现在他儿子好了,真的是进宫看病的。 魏侧妃当然也知道世子好了,还听了申懿王说的那把桃木剑,而昨天申懿王要留宿正房,今晚直接又想去正房,这让魏侧妃无法不把世子和桃木剑联繫起来。 申懿王想让自家的儿子过继给皇帝嘛,皇帝这么喜欢世子,肯定申懿王改变策略了。 其实如果世子真的过继给皇帝,成了太子,对申懿王府是有好处的,魏侧妃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长子,王妃身体亏损过,不见得还能生了,最后得利的很可能就是她的儿子。 但是前提得是申懿王活着啊,如果申懿王好死不死的死在她和王妃前头了呢? 王妃恨她更恨她的儿子,到时候王妃的儿子成了皇帝,王妃说不定还能有皇太后的封号,等着她和儿子的,就是大灾。 所以唯有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子,才能压住王妃,也就不怕申懿王早死了,男人不可靠,人生还得靠自己儿子。 魏侧妃眼珠一转,轻柔的推着申懿王的肩膀:「王爷,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想把世子过继个皇上啊?」 申懿王道:「只可惜这差着辈分,聪哥能过几给烈儿,但是总不能把堂堂世子过继给庶子吧?这个王妃肯定不会同意,你说本王要怎么办?」 果然放弃他们母子了! 魏侧妃眼皮子跳了一下,然后低声道:「王爷,世子都懂事了,皇上可能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但是不见得就会同意过继世子啊。」 申懿王道:「多接触几次不就行了。」 魏侧妃又转到申懿王身前,蹲下来道;「王爷,就是啊,多去几次,皇上喜欢小孩子,那谁去不是去呢?聪哥正是刚蒙话的时候,最好玩了,您说皇上是会喜欢一个猫狗都嫌的孩子,还是喜欢一个肉嘟嘟白胖胖的小肉墩?!」 申懿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 魏侧妃羞涩的捋了捋根本不乱的鬓角,然后柔声道:「王爷,您想办法让妾多多进宫就见皇后嘛,这样不是难题都解开了?」 ******* 砰的一声,是茶碗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 申懿王妃用烦腻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申懿王:「王爷,这是宫里的规矩,妾也没有办法,皇后不见妾室,人家皇后是正经的皇后,宫里也没有侧妃,皇后有那么多诰命夫人可以接待,为什么要接待一个妾室?妾做不到。」 申懿王道;「那你带她去不就行了?」 王妃脸更黑了:「行,那妾半路上就打死她。」 申懿王:「……」 申懿王已经墨迹了一天,要让王妃想办法让侧妃进宫,但是王妃岂能不知道这都是魏侧妃怂恿的,想踩在她头上,这还不算,踩的过程还想让她帮忙搭桥,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可是申懿王已经想让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皇帝想的疯了魔,王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申懿王把王妃的人都赶走,然后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王妃:「本王对你纵容已久,你真的以为本王不敢废了你?告诉你,本王完全可以给你找个清静的佛堂让你清修,如果你这次不帮本王,本王就会这么做,你不是拿你的儿子当命根子嘛?到时候本王让你们母子永生都不得相见。」 申懿王妃眉心的肉跳了两下;「王爷,世子也是您的孩子啊。」 申懿王道:「本王不会缺孩子的。」继而冷哼:「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申懿王妃心里早有计划,这也正是除掉申懿王的好时候,但是她脸上不显,还是保持着清高不肯低头的样子,道:「你让妾带着那贱妾进宫,绝对不可能,妾最大的让步,就是妾可以带聪哥过去,还是以给皇后谢礼的名义,如果王爷还是不肯,那就不要再提了,有本事王爷就把我们娘两分开。」 申懿王知道,王妃气性大,有时候你让她做什么,她还偏不,能让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皇上,至于这个儿子谁带,反正都是他的儿子,到底是没什么关系。 申懿王脸色一下子就缓和,拉着王妃的手道:「爱妃是本王正妃,本王绝对不会亏待爱妃,明日,明日就进宫,以后可以多多跟皇后娘娘走动的。」 那就明日! 王妃心想,申懿王要在明日宠妾灭妻,我就在明日让这个贱王身败名裂好了。
第七百零七章 奴才造反! 上午的太阳明媚灿烂,正是春末最好的阳光,可是哪怕是这样好的天气,好像也赶不走慈宁宫的阴霾,到处静的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是因为皇帝跟太后生气了,太后心里不痛快,所以连日以来,慈宁宫的宫婢内侍都小心翼翼的,深怕出了错就肯定是最严厉的惩处。 太后好像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坐在稍间的榻上闭着眼养神,不过他的眼皮可是一直跳动的。 直到外面帘子响,还有打帘子的宫女的问好声:「王公公……」 王太后倏然睁开眼。 不一会王云进来,王太后问道:「今天清宁宫有什么动静?」 因为这次是小皇帝跟太后彻底翻脸了,太后没办法给小皇帝找女人,但是就这么让李昭得意,王太后又觉得十分不开心,就让王云去盯着清宁宫,期待找到皇后的错处。 王云摇摇头道:「今天又有许多王妃夫人要进宫求见皇后,自打几天前,皇后让医生治好了申懿王世子的病,就陆续有人要见皇后了,都是带孩子的,皇后很忙,没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 王太后哼道:「还不都是想要皇儿的皇位,他们都是打着目的进宫的,都是那个姓李的,如果她会生孩子,皇儿用被别人欺负上门吗?」 王云没赶说话,低下头。 …………… 相比较慈宁宫的死气沉沉,申懿王府,院子里就都是诡异的气氛。 王妃带着世子和次子要进宫,已经出走了,按理说,这本来就是魏侧妃要求的,可是儿子从出生起王妃就没有看过一眼,都是她亲自养,王妃是极其不待见次子的,让次子单独和王妃出行,魏侧妃又变得十分担心。 因为担心,魏侧妃一直站在正院的门口,等着王妃回来的消息。 突然,一个冰冷嫌弃的声音道:「大白天站在这里望夫啊?走开走开,耽误我扫院子。」 这声音正好是王妃正院的粗使婆子,也是封底带来的,王妃的人,哪怕是最下等的使唤人,都是她自己信得过的。 但是即便是王妃的下人,那也是下人。 魏侧妃心生怒意道:「老虎不在家,你猴子称霸王?本侧妃是你的主子,这样没大没小,等王爷回来的,就把你卖到京城让你回不了老家。」 那婆子没出声,扔下扫把进厢房去了,魏侧妃以为她怕了,越发洋洋得意,因为王妃不在,插着腰开始指桑骂槐。 突然厢房那个身影又窜出来,举着菜刀道:「小贱人,让你骂,老虎不在家,你才是猴子,不就是指着一双脚勾引王爷吗?看我不剁了你的脚,看你怎么勾引王爷。」 魏侧妃原本是老太妃屋子里的丫鬟,下人出身,仗着好看手脚小得了申懿王宠爱,又母凭子贵坐到侧妃的位置,也算见过王府里的世面了,但是下人要打主子的还是头一份。 而且是她的脚,没有这双脚,王爷帮她讨回公道最后也会厌恶她。 魏王妃吓得提裙子就跑,可怜她一双小脚,跑起来如那刚学步的孩童,忽忽悠悠跑不快。 后面的追赶却没感觉停下来,魏侧妃急得要哭了:「来人啊,救命啊,奴才造反了。」 「娘娘,娘娘……」 偏院里魏侧妃的人听见了魏侧妃的喊声,赶着来救场,正房里的人也听见了,赶着来帮着自己人,两伙人很快厮打在一起。 看着身后的「狼哭鬼嚎」魏侧妃吓得快要瘫痪:「救命啊,救命啊……」 她的一个丫鬟在这时候扶住了她。 魏侧妃吓得话都要说不清了:「找,找,王爷,快带我走……」 丫鬟好不容易将魏侧妃从如狼似虎的正院下人中救出来,二人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守门的丫鬟婆子因为认得二人,虽然觉得两个人奇怪,但是并没有阻拦。 魏侧妃和丫鬟很快到了前院。 前院是小厮在把手申懿王的院子,魏侧妃直接就瘫软在门口:「快叫王爷救命,奴才要杀人了。」 小厮急忙问道;「娘娘,到底什么事啊?」 那丫鬟惊魂未定道:「快去通报王爷,有奴婢要杀娘娘。」 两个人根本说不清话,小厮见此情况,虽然心急想知道什么事,也不得不回院子中通报。 申懿王还留在家中没有出门,听见喊声,急匆匆从书房出来:「到底什么事?」 魏侧妃和丫鬟这时候已经爬起来进到院子里,看见自家男人,魏侧妃一下子就扑上去,投到申懿王怀里:「王爷,王妃出门,她的下人就要杀妾,拿菜刀追赶妾,王爷,您快救命,替妾做主啊。」 申懿王大惊:「还有这等事?不可能吧。」 魏侧妃情绪控制不住,哇的一声:「王爷,是真的,吓死人了,妾不敢拿这种事扯谎。」 小丫鬟也描述的绘声绘色。 申懿王叫着小厮:「过去看看。」 小厮一股烟的跑了,申懿王看着门口,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魏侧妃这时候因为有申懿王保护,情绪稳定了很多,看着申懿王的样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因为确实难以置信,以往王妃确实对她不好,总是让她伺候,但是还没出现过下人不懂礼数的时候,毕竟王妃只是女主人,上面还有王爷。 王妃看似冲动,但是其实十分精明,她拿捏别人的时候,都是让人说不出委屈的,总要找理由才会惩罚人,无缘无故的,她不会拿自己的「贤惠」名声去作践。 但是今日多么反常,连下人都敢造反,难道下人不怕王妃没办法给王爷交代? 除非是王妃跟下面人吩咐了,不必跟申懿王交代。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王妃,都不怕自家男人了?是不是王妃已经被逼急了,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定。 魏侧妃倏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脸色顿时惨白无血色,抓住申懿王的胳膊:「不好了王爷,聪儿有难,王妃是要跟您撕破脸,不然她不敢让下人这么对妾的,她会杀了聪儿,她要杀了聪儿,她豁出去了,她鱼死网破……王爷,王妃要杀聪儿……」
第七百零八章 猎物已经跳坑 通往皇城和王府之间有个最热闹的街道,此时又赶上二十九,正好是集市,本来行人就围的水泄不通,也不知道谁那个豪绅巨富女眷的车队,头前的马车,歪到在右边壕沟里了,本来就只能通行一辆车的宽度,后面车马都堵住,更加拥堵。 中军衙门的一队官兵正好训练回来路过此地,为首的那个人比较热情,让弟兄们停下来,去帮忙搬动车辆。 就是他们还没行动,就被一个武城兵马司的小校给截住了。 「兄弟几个干什么去?」 中军都尉的都尉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粗壮男人,他指着旁边的混乱道:「兄弟们刚好路过,打算去帮帮忙,你们也在呢?」 像是街道出点什么事,这些都是武城兵马司人的责任和职责。 小校低声道:「这里有我们头组织,兄弟们看样子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这校慰看起来憨厚,不过脑子还算转的快,愣了一下就笑了,道:「那不打扰兄弟执行公务,带人就走了。」 等他们走后,小校来到一家布匹店的前面,别处都是人挤人,这里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面白无须,胖胖的很讨喜,眼睛也是弯的,看着和蔼可亲,另一个穿着武城兵马司长官的服饰。 二人尽量躲在布匹后,不让人看见,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小校走过去道:「人已经赶走了,这人属下认识,齐玉山,非常识相。」 那个白胖的男人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他身边的人对小校挥挥手。 小校说别人识相,他也很识相,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那个男人对胖男人道:「公公,咱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这样让这些车马挡在路上,一会要引起纷争的。」 那胖男人正是张永,他旁边的人是武城兵马司的一个都尉,听到路上有人报告马车掉沟里了,特地来疏导街道的,然后就被张永逮住了,张永不让他们多管闲事。 校尉说完,张永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少知道为妙,你若是这么好奇,不妨派个人去把巡城御史叫来,让他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呢,你们,一会都听咱家指挥就是了。」 那校尉笑道:「公公您客气了,能为您办事,小的求之不得呢,小的少说话,多做事,这就去,这就去……」 校尉也走了,剩下张永一个人,看着马车出事的方向期待的笑。 ***** 本来就拥挤的街道,突然又赶来一队气势汹汹的侍卫,这样「不堪重负」的街道,再次鸡飞狗跳。 申懿王被侍卫们保护在中间,可是他气急败坏的喊道:「给本王追,追上了再说。」 能不气急败坏吗?就像是侧妃说的,为什么王妃的下人敢对魏侧妃动菜刀,肯定是王妃要跟他鱼死网破。 那下人动刀子申懿王已经求证过了,而且申懿王也想到了昨晚王妃的不情愿,确实是他太轻信女人,冯小玲这个女人,什么狠话都说得出来,他忽略了,忽略了她也能做出。 申懿王又喊一遍:「救二公子。」 两边百姓被打的抱头鼠窜,申懿王怒气沖沖往前走,这时候前面探路的人急急忙忙回来了:「王爷,前面有马车翻了,最前面那一辆。「 申懿王是送着儿子和王妃出行的,王妃讨厌老二,不跟老二一起坐,第一辆车,就是老二和奶娘的车啊。 申懿王顿时七窍生烟:「冯小玲,你让本王儿子翻车,你要绝本王的后,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申懿王府的侍卫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申懿王也来到了马车跟前,那马车已经颠倒着歪在沟里,旁边全是人。 还有王府的下人跪地痛哭:「死了,死了……快救人啊……」 死了?! 申懿王这次亲眼看见悲剧,不光是生气,还有失去儿子的心疼,他嗓子顿时就哑了:「给本王把车弄出来。」 喊完,走向第二辆车,是一亮橘黄色四座马车,王妃临走的时候上的就是这辆车,如今这辆马车却好好的站在街上,里面好像还传着悠闲的小曲。 他死了儿子,所以冯小玲就唱歌! 申懿王忍无可忍,抽出腰中的宝剑道;「本王今日就杀了你这恶毒的妇人,替本王子嗣报仇。」 说着他用剑无礼的挑开车帘,举剑就要下去,这时候马车里确是一声尖叫,随后他看到的是长子奶娘惊慌的眼神。 而自己的那个长子,正神色畏惧的趴在奶娘怀里,手里还抱着一把桃木剑。 申懿王举起剑指着奶娘:「那个贱人呢?王妃呢?」 奶娘已经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申懿王自言自语道:「跑了,杀完人就想跑,她这是杀人。」 随即对着街道一吼:「把杀人兇手给本王找出来,那个贱人给本王找出来,跑到哪里去本王都要找到她……」 周围又议论起来,乱糟糟的申懿王也听不清,接着王府的侍卫开始招人,四周更乱着。申懿王在原地又急又气,正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道:「谁在此处嚷嚷着要杀人?」 来人的声音又极高,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申懿王看着说话的人走向他自己,他上下打量来人,穿着棉布素面直裰,一顶六合帽,梳着长鬍子但是鬍子稀疏,人也很清瘦,约莫着四十多岁的样子,眼神很凌厉。 申懿王正在悲怒交加的时候,岂能被别人呵斥:「你什么人?跑到本王面前呵五吆六?本王的家事不用任何人管,给本王滚。」 那人身边来了一个人,并且在他耳边嘀咕了好长一串,然后那人点头,復又抬起头冷笑:「原来是申懿王,当街挥剑,成何体统,还破口大骂王妃,王爷知不知道这是街道上?王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王爷这样大唿小叫,成何体统!」 他把成何体统说的特别严肃,而这都是申懿王训斥别人的话,申懿王当时就怒了:「滚!和你有什么关系?那贱人害死本王子嗣,本王要亲手剁了她,你们都给本王滚。」
第七百一十张 王妃出现了 那中年男人鬍子气得吹起的看着申懿王,憋了半天道:「我一定能管得了你。」 说完叫着捞车的人:「还没捞上来?」 他话音刚落,就有武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帮忙。 申懿王看跟他耍威风的人没再出言无状,他现在满脑袋都是找到王妃报仇,也就没心情理会别人,叫着自己的侍卫:「人呢?找到了吗?」 就在申懿王话音刚落的时候,贴身侍卫在他耳边道:「王爷,王妃在人群中,已经找到了。」 申懿王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怒吼一声:「在哪里,叫她来见本王。」 「王爷,您这么着急找妾做什么?您不好好在家呆着,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来自身后人群,那种有些嫌弃的质疑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肯定就是冯小玲。 申懿王陡然间转过头,果真见王妃站在自己身后。 申懿王举起宝剑道:「贱人,杀我孩儿,本王要找你报仇。」 王妃大叫一声,申懿王举剑来坎,突然他的手腕被一个人狠狠攥住,申懿王抬头一看,是个武城兵马司的校尉。 申懿王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阻拦本王,给本王放手?」 都尉道:「王爷,什么事回家说不好,您如果被御使看见要杀害王妃,对您不利啊。」 申懿王已经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推开校尉道:「这是本王的家世,冯小玲她心思歹毒,杀害本王子嗣,本王要让她血债血偿。」 申懿王妃喊住那校尉,随后看向申懿王:「王爷真的这样不顾情面和脸面,要在大街上诛杀本宫?」 申懿王用剑指着王妃:「你不说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还有脸来指责本王?本王就是杀了你又如何?」 申懿王妃道:「王爷要杀本宫,本宫当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归,本宫到底犯了哪一条让王爷如此动怒?不然咱们去御前说话。」 申懿王道:「不管去哪里,本王都不会放过你,本王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去跟皇上和太后请罪,太后和皇上也会支持本王的决定。」 申懿王说完这句话,王妃没有出声,不过王妃的下人全都站在王妃面前,申懿王更是气不过,挥剑就砍人。 「住手,住手!」 就在申懿王用剑尖刺伤一个年老的妇人的时候,方才阻止申懿王的那个中年人又到了申懿王面前,展开双臂拦着申懿王:「本官在此,请王爷三思,王爷如此动怒,让百姓在街上看笑话,不如王爷随本官进宫一趟,把事情当着皇上的面说一遍,到时候看皇上如何定夺?」 「要你管?!」申懿王说完,这个人还是挡在自己面前,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让申懿王脑袋得到片刻安静,他突然问道:「本官?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道:「下官是吏部巡城御史姜锐,这里见过王爷。」行完礼站起来:「王爷,今日的事,下官会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皇上,有下官在,王爷想诛杀王妃,不可能,除非王爷一併把下官杀了。」 御史给事中是专门弹劾百官的官职,御史系统,其实就是王朝的监督系统。 ——哪个当官的为官不正,御史只要有蛛丝马迹就可以弹劾,不需要证据,弹劾错了也没关系,因为律法规定,御史和给事中等文官职务,就是找茬找错的,就算是皇帝都不能无缘无故杀文官! 申懿王一听对方是御史,不敢动武,指着王妃怒道:「这毒妇杀害本王孩儿。」 姜锐是弘治年间的进士,都已经做御使做了十几年了,可是还没有往上升,因为什么啊?还不是脾气臭,认死理,得罪人,哪个部门都不愿意要他。 王朝又不准杀文人,这姜锐虽然脾气臭,刻板了些,但是洁身自好刚正不阿,正好是做御使的好材料,所以就在御使位置上干了十多年,现在这不还在巡城?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即便是面对亲王,姜锐也没有退缩,他摇头道:「是非曲直,这都是皇家的事,自有皇上定夺,下官只管下官分内的是,王爷要挥剑杀妻,还影响了街道的秩序,下官定要向皇上禀告,交由皇上处置。」 申懿王其实也是要脸的,不过是听到了王妃要跟她鱼死网破,又杀了他的孩子,所以才这样动怒不顾场合,现在已经被御使抓到,等那种愤怒慢慢褪去之后,他竟然有点心虚,主要也是看热闹的人太多,这非常丢王府的脸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嘛,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怪责。 申懿王看了王妃一眼:「那就让皇上和太后处置你。」 申懿王说完,就有心思组织王府侍卫撤走,就在这时,申懿王妃却道:「御使大人,请听本宫一言。」 姜锐虽然做事有原则,但也不是不容人说话的,王妃还是诰命夫人! 他行礼道:「娘娘请讲。」 王妃对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才回来注视着姜锐道:「大人,您也看到了,此时有很多的人,方才王爷举剑要杀本宫,好像还是本宫有非常大的错处一样,本宫不能这么走了,如果这么走,本宫之后还怎么有脸见人,请您今日帮本宫问清楚,王爷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宫?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 姜锐看向申懿王:「王妃有这样的请求,王爷,您可以说清楚,为何要杀王妃吗?」 申懿王冷笑道:「你们不是都看见了?这毒妇杀害了本王的孩儿。」 王妃道:「王爷这样说,本宫更要请御使大人替本宫问清楚了,本宫何时杀害了王爷的孩子?」 王妃话音刚落的时候,一个下孩子扑到王妃的腿边,王妃哭着把孩子抱起:「世子……呜呜……」 四周穿来非常杂下但是能听清楚的问话:「这个孩子是谁啊?」 「是申懿王世子啊!」 既然世子在,方才申懿王说王妃杀了他的孩子…… 姜锐看向申懿王,目光十分凌厉。
第七百一十一章 证据呢?! 申懿王怒道:「这个当然不会有事,这个是毒妇亲生的,虎毒不食子呢,本王次子,侧妃所出,被这个毒妇给害死了。」 王妃将世子交给身旁的奶娘,然后回头看着申懿王:「妾何时做过这种事,王爷的次子王爷倒是分得清,妾一直以为王爷的孩子,就是妾的孩子,妾怎么会对小孩子下手?王爷说妾杀害了王爷的次子,请问证据呢?谁看见了,妾何时所杀?人命关天,这种事妾可不敢担罪名,也不敢有任何马虎。」 申懿王道:「你进宫觐见皇后,本王亲自送的你,聪儿就在第一个马车上,现在马车翻车,这么长时间都没救上来,旁人都在哭着救命,难道你以为聪儿还能活着?」 王妃可以看出很生气,喘息声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她道:「就算是车翻了,难道就是妾要杀害您的庶子?」 申懿王梗着脖子道:「当然,你这毒妇,善妒成性,你就是看不惯侧妃和聪儿,你早都想杀害二人,好端端的马车怎么会掉到沟里?平常你出门怎么没有这样那样的状况?就是你下的命令,你明知道聪儿坐在车上,你故意让人把马车往沟里赶的。」 申懿王妃气得脸色苍白,看了申懿王一会,移动眸子看向姜锐:「大人,您明察,本宫绝没有做过这种事,不知道申懿王为何这样污衊,是不是要宠妾灭妻。」 周围都是议论声。 申懿王可懒得听,冷哼:「你狡辩就有用了?」 之前被申懿王刺伤的老妇人正是王妃的贴身婆子,已经被人搀扶着在用衣服堵伤口,那老妇这时气得跺脚道;「王爷,老奴托大,您这话没有良心,王妃就坐在车里,怎么会让车夫故意把马车赶到沟里去?难道王妃自己就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您这意思,王妃要自杀吗?」 申懿王蹙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坐在车里的明明就是本王的聪儿!」 王妃呜呜哭起来,但是还没忘了对婆子说:「您快快去找大夫来看,不用管本宫,有附近的百姓为本宫作证的。」 申懿王听着不对劲,这时在侍卫之外的各个地方,传来七吵八嚷的声音:「是啊,明明是王妃娘娘坐在那个马车里。」 「对呀,我们亲眼看见王妃从马车里被人拉出来的,这王爷到底在说什么啊?!」 申懿王也懵了,回头看着侍卫,不一会的功夫,侍卫小跑着来了一个,在王爷耳边道:「王爷,翻车的时候是王妃坐在车里的,在救援之前,大家先把王妃拉出来了,王妃就去附近的铺子里去压惊了,您找的时候,才出来……」 申懿王傻傻的看着那侍卫:「这不可能。」第一个马车就是聪儿坐的,他都看见了。 王妃这时又看向姜锐:「大人,本宫若是自顾自的说着,有可能掺假,百姓们都看见了,方才那个西湖茶楼的掌柜还请本宫喝茶压惊,都可以为本宫作证,连两旁世人都觉得本宫应该休息压惊,王爷却,却……呜呜……。」 王妃身边的另一个婆子道:「王爷您也看看王妃现在什么样?若是不是遇到了事故,王妃怎会如此狼狈?」 申懿王这时候才注意到,王妃髮髻虽然没开,但是鬓角和后面都有乱发,本来高悬的灵蛇髻上两边都有金饰,此时一边都秃了。 而她深红色的彩蝶穿花图的马面裙,上面还有褶皱和水迹,水迹的晕干之处可以看见泥垢,是用水擦过的,这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以王妃的尊贵和气派,绝对不会这样。 申懿王张大了嘴的看着王妃:「你也坐了第一个马车?」 王妃哭的如泣如诉,后看着姜锐哽咽道:「大人,若不是您在场,您肯定也不会相信,王爷一来就要诛杀本宫,却连本宫的狼狈都看不见,所以他到底是想帮庶子报仇,还是就是想找藉口杀掉本宫,相信您心中已经有所判断。」 姜锐自己就是刚正不阿没有污点的人,灭妻这种事,对于读书人来说,真是法理难容,而申懿王的态度,不由得别人不怀疑,他义愤填膺的看着申懿王。 申懿王愣愣的摇头;「还是不对,冯小玲绝对不是善类。」 说完看着王妃冷声道:「就算你坐在第一个车里,就算你也遇到了事故,那也不能说明你没有杀害聪儿啊,不然孩子呢?聪儿呢?不是死在车里了,你自己爬出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就在申懿王说完的时候,马车那边传来动静,原来车早就被武城兵马司的人拉上来了,车里有一个老妇人,现在躺在里面,昏迷不醒。 申懿王的侍卫是时候的汇报情况:「里面没有公子。」 王妃停止哭泣,非常委屈失望的看着申懿王。 不光王妃,四周也都是质疑的目光。 姜锐更是道;「王爷,既然是一个妇人,那您说的二公子,明显就不成立啊。」 申懿王拍着额头,为什么今天说什么都不是呢? 他看看左右道:「到底是不是二公子?」 左右摇头:「不是,是王妃的奴婢。」 申懿王蹙眉道;「不可能,本王刚来的时候许多人在哭,说死了,死了,救人……」 他说到这里,倏然打住。 不过王妃很快就接着他的话问道:「王爷,死了死了,赶快救人,那是吴嬷嬷还在车里啊,妾一直跟吴嬷嬷坐在一个车上了,妾幸运的爬出来,可是嬷嬷还在里面,大家着急,难道看着认识的人翻车,我们连哭一哭都不行吗?」 申懿王张张嘴:「不对,不对,还是不对,那本王问你,聪儿呢?聪哥呢?跟你出来的吧?你不待见他,要害死他,你现在说聪儿在哪里,人不见了,还不是你给害死了?」 王妃捏了捏脸颊,表情变得十分怪异,然后她指着身后道:「方才奶娘抱着聪儿去看妾,妾因为王爷传唤,就出来了,聪儿还在后面。」 说完问身边的人:「二公子呢?奶娘呢,把人叫过来,再不出来,好像是本宫害死了一样。」 申懿王心中大惊,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七百一十二章 后知后觉 可是又巧了,申懿王刚喊完,就有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娘娘!」那妇人先是到了王妃身边,然后一抬头,吓得跪下去:「奴婢参见王爷。」 申懿王现在眼里全都是她怀里抱着的东西,胖胖的一团,看着他伸手牙牙学语,叫着父王,可不就是他的聪儿,毫髮无损还很活泼。 申懿王这次张开的嘴再也合不上了。 四周有人指点取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王妃擦擦眼泪看着姜锐:「御使大人,您都看清楚了,请还本宫一个清白。」 姜锐稀疏的鬍子,再次翘起,然后郑重的点头:「娘娘放心。」 随后他看向申懿王;「王爷,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您当街要诛杀王妃,还没有是当理由,下官一定会跟皇上据实禀报,王爷请吧。」 正是春末夏出的天气,十分晴朗,站一会,就能感觉到身上的汗意,而此时,阳谷下的御使,他相貌威严,又黑着一张两,给人感觉比那冰山还要不近人情,他要带他进宫面圣,而名义是他要杀妻? 他为什么要杀妻。 申懿王脑袋越来越清醒,因为有奴婢要杀魏侧妃,魏侧妃说是王妃要跟他鱼死网破,他就追来,到处都是哭声,让他以为儿子真的死了,然后找王妃又找不到…… 一直没有救上来的马车,五成兵马司来了就救上来了,御使来的也是巧。 这王妃和孩子说出现就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魏侧妃对自己忠心耿耿,她不会撒谎陷害她,但是事情是因为她而起,所以魏侧妃是被人利用了,而能做这么大一个局的人,就是王妃。 申懿王脸上一片涨紫,比茄子颜色都好看,他话语从牙齿缝隙中蹦出来:「冯小玲,你陷害本王。」 可惜顿悟的太迟了! 今天这一切,都是王妃自己策划的,当然一个好汉三个帮,还有皇后帮助她,比如帮她制造翻车,帮她救援,帮她叫御使…… 而她的目的也非常简单,要对付申懿王,别的都不行,只有宠妾灭妻,还得闹大了,让宗室亲王的身份都保不住他的名声,然后帝后就可以接手了。 贤王妃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申懿王向下竖了一个拇指,申懿王大怒,但是这次还没开骂,王妃已经哭向姜锐:「大人,请您为本宫证明,本宫如何能害得了王爷?本宫什么都没做,倒是王爷,他如此提防本宫,就是从来不信任本宫。 聪儿确实是侧妃生的,但是本宫是王妃,王爷的儿子就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也一直恪守为母之道,不敢对庶子有半点差池,就算进宫面见皇后这种事,本宫也是带着庶子去的。 可为什么王爷还要诬陷本宫?为什么啊?!」 是啊,到底为什么啊?周围的人也非常着急啊。 这么好的主母,这申懿王到底哪里不知足?! 王妃继续哭道:「还不是因为本宫没有侧妃惹人怜爱,本宫虽然可以拿王爷的儿子当儿子,但是王爷可不信任本宫,王爷为了宠妃,什么都不顾,就算是杀妻也做得出来了。」 这就已经十分明显了,世子是侧妃生的,王爷为了庶子要杀正妃,这就是宠妾灭妻。 周围的人发出原来如此的唿气声。 姜锐真的最反感这种事,一撩袍子:「下官这就去见皇上。」 这老东西看着不像是闹着玩的。 申懿王气得跺脚,指着王妃道;「信口雌黄,冯小玲,你到底什么样本王不知道?」 知道什么?!呵呵! 王妃继续哭道:「王爷偏听偏信,当然妾什么都不好了,您如果真的当妾是妻子,给妾脸面,您过来的时候就会先救车,再查探清楚,根本就不会误会,可是你连妾受伤这么大的事都没注意到啊,而是一口咬定妾杀害了您的庶子。」 但是庶子没死! 王妃最后摇头:「难道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王妃因为之前去茶楼,已经卸了妆,露出了英气的脸,她这样本来就是十分好看的,而略显凌乱的髮丝和狼狈的衣衫又给这份英气添了一些温柔,像是飒爽英姿的女英雄,到底有羸弱的时候,竟然比一直就是娇花的女人更让人心痛。 而这样的王妃,附近的人是看着她从端庄珠光宝气到这样的。 再加上王妃控诉申懿王的态度明明就是真的。 周围百姓沸腾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宠妾灭妻!」 「男人要是变心,这是没女人好果子吃!」 「就算是王爷也太过分了,是想让侧妃上位不成?!」 「……」 周围说什么都有,但是无一不是指责申懿王的,王府侍卫见势不好,拉着申懿王的袖口道:「王爷,影响太不好了,咱们还是先回王府把。「 申懿王也意识到了,挡着脸就要走,王妃叫道:「王爷,您不能走啊,咱们还要去面圣。」 申懿王回头给王妃一个警告的眼神,家丑不可外扬。 这时候才知道害怕? 王妃心中暗笑,对姜锐道:「大人,您都看见了,请您为本宫洗刷冤屈。」 姜锐这时候已经气得比他自己的女儿被冤枉还激动,拱手向皇城方向;「王爷今日就是躲到哪里去,下官都要禀告给皇上,不如王爷现在就跟下官去面圣,王爷自己还能解释一下。」 「你这个……」申懿王这时候倒是不敢骂人了。 王府的侍卫见此情况,要强行带着申懿王走,姜锐一看武城兵马司的人还没撤走,叫道;「申懿王当街宠妾灭妻,影响巨大,您们还不请王爷去见皇上。」 武城兵马司的人围过来,王府侍卫很快的,和对方对峙在两边。 眼看穿着官服的和穿着王府侍卫服的人要打起来,眼尖聪明的百姓已经在往后退,就在这时,车队后面慢悠悠走来三个人。 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他路过的地方,人们都纷纷让出一条路,并且没有争吵。 这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笑起来很和蔼,可是他身上穿的锦衣卫服饰和身后跟的鱼飞服侍卫可没人敢惹。 就算是申懿王这个不常在京城的人都认得这人,皇上身边的红人:「张永。」
第七百一十三章 王妃未来的路 张永微微颔首,对申懿王行了个普通的礼,后道:「王爷家事闹这么大啊?这样不好吧?皇上肯定要知道,奴婢看不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请王爷务必跟奴婢进宫一趟。」 他的意思也是要让他进宫面圣。 申懿王又发现,这个老太监分明跟着王妃站在一排,那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姿态,分别能说明一些什么问题。 魏侧妃一直强调王妃进过宫,可能会对他不利,但是他当时听不进去,现在王妃已经跟太监战成一条线,再加上今天的事…… 申懿王恍然的看着王妃:「本王知道了,本王一点都没冤枉你,冯小玲,你这么做对得起本王吗?」 申懿王妃看向张永:「公公,本宫要申请面圣。」 张永仰着下巴高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王妃的冤屈不必惊慌,皇上明察秋毫,定然会还王妃一个公道。」 这样的胖公公,正气凛然,在阳光下坚实又可靠。 老百姓本来是非常讨厌太监和锦衣卫的,这时候不由得爆发出掌声。 申懿王妃屈膝行礼:「多谢皇上。」 张永看向申懿王:「王爷,跟奴婢走吧,咱们去见皇上,您的那些侍卫,就不要再跟着了。」 ***** 张永如今掌管的是锦衣卫,他说让你走,可就不是御使那几句简单的请了,锦衣卫直接受命于皇帝,你不请,他可以抓你。 申懿王无可奈何,最后还是跟着一行人进了宫。 到了干清宫殿门口,张永带着姜锐先去见皇上,王妃和申懿王站在殿外候着。 王妃还是之前有点狼狈的样子,但是眼角分明带着笑的看着天空,眸子澄清一往情深,竟比盛装诰命加身的时候看着娇俏,应该是她脸上的淡淡笑意吧,像是未婚的女人一样,看着就觉得自由快乐。 申懿王黑着脸走到王妃面前:「本王不过是丢了人而已,大不了被皇上骂几句,你少得意,别忘了本王是皇上的皇叔!你想坑了本王你自己就能好过吗?告诉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回去本王怎么收拾你。」 王妃回过头,脸上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申懿王大怒,张开嘴,张永从殿里出来了;「王爷,娘娘,皇上召见。」 申懿王冷笑着指着王妃:「你等着。」 清宁宫申懿王不是第一次来,书房在哪里轻车熟路,他很快到了书房前,穿着龙袍带着金冠的侄子就坐在宝座上,他身边还有那个姜锐老御使。 申懿王以前也跟小皇帝打过交道,不学无术,也没什么太大的架子,会叫他王叔,所以申懿王这次也没有特别恭敬,随便行了个礼,站起就道;「皇上,本王要休妻,请皇上请宗室耆老作证,这个王妃太不像话了,专门跟本王作对,还诬陷本王,皇上你还要替本王洗刷冤屈。」 他吼完,黑着脸往哪里一站,气势不凡,在等着旁人相劝。 杨厚照看向姜锐;「姜爱卿,这件事是你发现的,你说申懿王这样应该如何惩处?」 姜锐的小身板都在颤抖,鬍子飞起道:「皇上,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申懿王宠妾灭妻,家法国法不容,若是平常人家,要徙刑一年。「 杨厚照捏着下巴道:「可是申懿王是宗室王爷,到底怎么判,还要跟耆老说一声才好。」 姜锐道:「那也要收押,不然律法难明,积怨难消。」 杨厚照点头:「好吧,那就这样吧。」 说完叫着张永:「申懿王宠妾灭妻,先将申懿王收押诏狱,听候发落。」 哎!哎!哎! 不对呀,怎么是收监他呢?他可是亲王。 内侍拉着申懿王,申懿王挣扎道;「皇上,皇上,您还没审呢,怎么就说本王宠妾灭妻。」 杨厚照淡淡一笑,看着一旁的申懿王妃和御使姜锐。 二人都黑着脸,同仇敌忾的样子。 申懿王:「……」 所以就不用说了?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他,庶民子弟也不会这样吧:「你们放开本王,放开本王。」 申懿王开始做没用的挣扎了。 ***** 处置完了申懿王,杨厚照让姜锐下去,然后对申懿王妃道;「小婶婶,你别哭了,朕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王妃跪下来谢恩,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皇上,最后会如果处置申懿王?」 申懿王的处置结果对王妃来说太重要了,如果申懿王还能继续当王爷,她这样背叛申懿王,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杨厚照道:「小婶婶你别急,皇后有事要跟小婶婶说,您去清宁宫一趟,然后再想如何处置申懿王不迟。」 王妃脸上虽然不解,但还是谢恩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张永叫来一定软轿,将王妃送上去。 此时的王妃,卸尽铅华,返璞归真,全都是女人的柔弱摸样,我见犹怜。 张永多了一嘴道;「娘娘不用担心,皇后人很好,娘娘定然会心想事成的。」 王妃点头:「本宫信得过娘娘。」 ***** 后花园中,皇后正在牡丹花从中散步,秦姑姑带着申懿王妃走过来:「娘娘,王妃到了。」 李昭嗅嗅婢子,然后挥挥手:「下去吧。」 秦姑姑识趣的走了,李昭方向花朵回头看着王妃;「哭了?」 皇后的脸上没什么任何表情,猜不出喜怒,申懿王妃却非常想知道申懿王的结果,吸吸鼻子:「风大吹了眼睛。」 李昭蓦然一笑:「王妃能这么想,本宫就放心了。」 王妃微愣。 李昭叫着王妃一起走走,二人并肩走了好一会,李昭才道;「本宫请王妃来,就是想问王妃以后有何打算?」 王妃不解:「臣妾的打算?」 李昭道;「是的,申懿王在封地占地,纵家奴骑马破坏当地百姓的庄稼,放印子钱,屯米提价,致使大部分百姓家破人亡,今日他是因为宠妾灭妻入狱,接下来则会有御使弹劾他残暴无耻。 本宫就跟你明说了吧,他翻不了身的,但是本宫之前答应过你,世子的爵位,还会有的,但是本宫想让你替自己着想一下,如果世子继承王位,你就是太妃,肯定要守寡一辈子,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脱身,可以想办法让申懿王跟你和离或者休妻,名声虽然不好听一点,但是生活到底是要为自己着想的,你考虑考虑,以后想怎么活?」
第七百一十四章 揣测圣意 花园里牡丹飘香,春风温柔刮过,颳起了皇后腰间的丝绦,也刮乱了王妃的心。 王妃欲言又止的看着李昭,后道:「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 李昭道:「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有人明白杀人要偿命,可是还是会杀人,情绪和感情这种东西,是我们自己都很难控制的。 你还很年轻,能守一辈子吗?」 谁不嚮往夫妻琴瑟和鸣?哪个女孩子在没有成亲之前不嚮往找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还年轻,未来不知道有多少岁月要独自撑过,会非常孤独吧?会非常寂寞吧? 王妃眼泪在眼中打转,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会,她就擦干眼泪道:「娘娘,冯家百年世家,也丢不起这个人的,臣妾也不能丢下幼小的孩子,事已至此,臣妾命不好,遇人不淑,就只能认命了。」 李昭点头道:「那我知道了。」 说完拍拍申懿王妃的肩膀:「身为女人,我能理解你所有苦衷,希望你往后在带世子的时候,不要将孩子看的太重,因为世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物极必反,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固然是好母亲,但是本宫特别怕你将来把所有的疼爱都化作负担,转移给世子,那样世子娶妻生子,可能妻子也会遇到你今日相同的状况。 生活不易,人生苦短,愿我们洒脱度过。」 申懿王妃微愣,后点点头:「臣妾谨遵教诲。」 李昭却感觉王妃并没有听清楚她想表达什么,她在大数据中看多了,孤独的母亲,为了儿子守寡终身,最后把那种孤独和没有依靠的情绪都转移给儿子,男人就成了妈宝男,媳妇就倒霉了,然后可能又一个家庭的悲剧。 不过毕竟是世家女子,又有诸多下人,或许能帮她排解苦闷,未来的事谁都不知道,也不见得王妃就没听进去。 李昭点到为止了,往后的路,还是要人自己走的。 她接着又道:「咱们无关痛痒的话说完了,下面就是最重要的了,不管申懿王是死是活,本宫希望这个决定由你来做。」 王妃面带不解:「臣妾来做?请娘娘明示。」 李昭道:「你先回家等消息,过些天,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当然,不管你最后怎么选择,本宫和皇上都不会给怪你的,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机会。」 ***** 申懿王因为宠妾灭妻被收监,很快就传遍朝野,起初皇上给申懿王求情,希望大家给申懿王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是姜锐不肯,一定要申懿王受到惩罚才行。 申懿王可是皇上的亲叔叔,遇到了这么叼钻的御使,大家都善意的嘲讽申懿王倒霉,但是毕竟是亲王,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让姜御使消了气,还会把人放出来的。 但是过了几天,江浙抚台那边参奏申懿王的摺子如雪花一般,大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还有一点更刻意,内阁辅臣一直上摺子,要皇上为民平冤,收回申懿王的地。 庄王后院,两个门客和庄王正在讨论这件事。 庄文生道:「王爷,朝廷此举非同小可,感觉是冲着土地来的?不然申懿王就是宠了一个侧妃,至于现在还不放人吗?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主意,王爷,过继的事咱们是不是要从长计议?」 因为庄王也有大片的土地,就怕皇上借着过继的手法,把庄王也一网打尽。 庄王一脸担忧道:「会吗?皇上是这意思吗?」 说完看向王树生。 王树生道:「怎么可能呢?王府的封地,那是太祖时候就分好的,申懿王此举,是他自己惹了众怒,江浙刁民多,所以才会犯事,庄兄是想多了吧?」 庄文生只看着庄王:「王爷,三思而后行啊,现在皇后娘娘的父亲并不想跟王爷联姻,王爷您血缘关系跟皇上比较远,这件事还是有些难办。」 王树生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爷是太祖嫡系,后人继承皇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是庄兄小题大做了。」 庄文生怒气沖沖的看着王树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唱反调。」 王树生道:「庄兄,是你太杞人忧天了,再说,你我同为王爷效力,怎么是我跟你唱反调呢?你说的好像我只有私仇,跟王爷说的话,都是假公进私一样。」 他不是,所以他说他跟他唱反调,他就是了。 庄文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憋气的把脸往旁边一撇,庄王道:「你们不要吵了,到底是不是皇上要对付宗室,看看再说,申懿王的事最终不还没出结果呢吗?」 两个人齐齐拱手:「是!」 ***** 清宁宫,卧室里,李昭看着小儿衣物的花样子,秦姑姑在她旁边汇报外面的消息,提到宗室的猜忌,秦姑姑道:「娘娘,您之前想悄无声息的处理这件事,可能要瞒不住了。」 李昭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然后笑着眨眨眼:「瞒不住也要瞒着,总不能让宗室集体反对皇上不是?」 「可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宗室人的心里,还怎么瞒着?」 李昭道:「所以本宫才和申懿王妃达成了交换条件啊,虽然无法消除所有人的疑虑,但是这一步棋一走,那几个要打掉的目标,应该不会起疑心的。」 秦姑姑挑眉? 李昭招招手:「帮我看看什么图案好看,我觉得,这回好像真的要开始准备了。」 皇后的月事过了一个月还没来,这次十有八九了吧? 秦姑姑一下子眉开眼笑,低头跟李昭翻起画册来。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要对申懿王动手的时候,皇上又给申懿王求情了,希望百官谅解,让申懿王交出霸占来的土地,也算给百姓一个交代,然后就放了他,但是百官不同意,皇上为了这个皇叔,开始跟百官晓之以情,说申懿王小时候如何,先帝如何疼爱,申懿王上有老小有小等等…… 这样大家明白,皇上根本就不想动申懿王,百官不甘心,但是感觉到无能为力,可是就在这时候,御使姜锐又查到了申懿王和钦天监监丞勾结给其庶子批八字的事,既然是姜锐发现的,当然就没申懿王好果子吃,姜锐以申懿王有谋反嫌疑的罪名,又参了申懿王一本。
第七百一十五章 放人 锦衣卫诏狱后面有个值班室,但是因为太偏僻,所以平时没人去。 此时在这个见方的小屋子里,申懿王正躺在炕上生闷气。 夏初的天,房子小,没有风丝儿,申懿王躺一会就热的全身是汗,他坐起来喊道;「给本王拿茶水来,本王屋子里要放冰。」 喊了好久都没人理。 若是以往申懿王也能习惯,别人都当他是阶下囚嘛,都不好好照顾他,但是已经几天没有换洗,真是臭死了,他再也忍不住,坐起来踢着门:「来人,来人,你们这帮狗奴才,本王是皇上的亲叔叔,本王是亲王,你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本王,本王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还是没有声音。 申懿王眼睛通红的瞪着门,使劲一踹。 「哎呦,这是怎么了?」 门在这时候却开了,申懿王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身子没收回来,直接趴在地上。 然后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都是死人啊,伤了王爷了,这是申懿王,是皇上的亲叔叔,还不把人扶起来?」 申懿王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抓他回来的张永。 申懿王想骂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身陷囹圄,还是忍住了,气喘纷纷道:「你来干什么?」 张永抬起手:「王爷屋里说。」 好不容易皇上的人来看自己了,说不定就能出去,申懿王心里是非常想好好求求张永的,但是到底是亲王,拉不下这个脸面,他回屋后坐在炕沿上,一脸阴沉道:「什么事?」 张永看看屋里的摆设,然后笑道:「王爷,这可比诏狱条件好多了,万岁爷还是心疼您啊。」 申懿王到现在为止,还没受过审讯。 不过申懿王可不觉得他是被优待的,他可是亲王,先帝在的时候,跟疼小皇帝一样的疼他,小皇帝难道现在能让他真的进诏狱。 申懿王不满的看着张永:「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本王对王妃不够好吗?本王出去不找王妃算帐,今后也不惹她还不行?」 张永笑道:「王爷真的有这番觉悟?」 申懿王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但是事情已经闹这么大,只有他和解,但是一直皇上都不派人来,所以他无法说软话。 申懿王看着前方冷声道:「让王妃来接本王出去,本王不会和她一个妇人计较了。」 张永这时候走到申懿王面前,笑道:「其实王爷要出去,真的不是不可能。」 申懿王抬起头,却因为张永的遮挡,眼前都暗了,不过张永的和蔼面容是他第一次的,在背光里看着也很顺眼。。 「真的?是不是皇上决定放本王出去了?」 张永一脸可惜道:「王爷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怎么好为难王爷?但是您也知道,您被姜御使给抓个正着,这老傢伙上午又参奏了王爷一本,说您收买钦天监的人给二公子制造真命天子的舆论,说您要谋反,您说这个,皇上怎么办?谋反如果都不管,那以后威信何存啊?」 申懿王心中大惊,站起来抓住张永的肩膀:「本王没有,本王没有谋反啊。」 张永蓦然笑了:「皇上也知道王爷的为人,您没有一兵一卒,怎么谋反不是?」 申懿王连连的点头:「让皇上放了本王,本王真的没有想过谋反,本王出去后就带着家人回封地,绝对不给皇上添乱。」 张永点头;「有王爷这句话,就更好办了,不过王爷想出去,万岁爷也想放您出去,可是也得找个藉口啊,不然难堵悠悠众口。」 申懿王思考着:「都是姜锐那个老不死的,那要怎么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张永道:「王爷,皇后娘娘聪明,已经帮您想好了,只要您病了,伤了,堂堂亲王,都已经落魄到那种地步,也算是付出代价,这样就算是文官,也不好再为难王爷了。」 申懿王眼睛一亮道;「你说让本王称病?」 张永又笑了:「那还用称吗?王爷可以真病的。」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手臂粗的擀面杖:「王爷,就是疼了点,不过十分好用,皇后娘娘御用的武器,一打一个准。」 申懿王这才发现张永身后还藏着东西呢,吓得后退;「你这狗奴才要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本王是亲王……啊!」 **** 从剧痛中醒来,申懿王感觉眼前只有微弱的光,他哭道:「本王瞎了吗?瞎了吗?」 一个细细的声音道:「王爷,是天黑了,您看窗外,都傍晚了。」 申懿王一回头,正好是在张永:「你竟然敢害本王。」 申懿王起身就要扑向张永,可是因为下身剧痛,实在动不了。 张永忙道:「王爷息怒,这不也是为了您着想吗?不动真格的,您怎么出去呢?这下好了,你腿上有了疾病,不宜在牢狱中久待,所以要出去静养,这样御使还能为难您吗?」 申懿王呜呜的哭起来:「本王可以称病,也不用真打啊。」 不真打怎么解人心头只恨呢,怎么继续后续的事情呢? 是李昭让张永把申懿王双腿打断的,接下来好有更名正言顺的行动。 申懿王这已经昏迷不醒一天了,现在醒了,可以继续了。 张永用温柔的声音劝慰道:「王爷别哭了,这不是给外人看的吗?您可是谋反啊,怎么可能不动真格的?不然谁信?别哭了别哭了,您不是要王妃来接您吗?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已经来了。」 申懿王总算见到了意思希望,也顾不得痛苦,喊道:「王妃,王妃,快救救本王……」 ****** 申懿王府的偏院,魏侧妃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突然一声门响,都吓得她眼皮子直跳,直到看清来开门的人,魏侧妃才露出放松的表情,她拉着来人道;「王爷真的回来了?」 进来的人正好是她的婢女。 申懿王被皇上囚禁,魏侧妃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王妃会趁机弄死她,但是却没有,王妃回来之后不仅没有对她用任何刑法,也没让人控制她,她的孩子也是安然无恙的被奶娘带着,甚至比申懿王在的时候,王妃的脸色还好看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决定动手 这些虽然让魏侧妃不解,但是既然对方没有整治她,她就还能得到消息,据上房的人说,王爷重病,皇上开恩下旨,让王爷出来,是王妃去接人。 现在婢女说真的接回来了,就是王爷真的回来了。 魏侧妃将手放在胸口,祷告道:「谢天谢地,只要王爷回来,我就不用这么心惊胆战了。」 她随后睁开眼,看向婢女:「王爷现在安置在何处?」 奴婢道:「王妃把人接回来,直接就接到上房去了,在上房呢。」 魏侧妃喃喃道:「在王妃身边,那我得想办法去伺候王爷,不然王爷病好了,我不在身边,他肯定会怪我,这种事不能让王妃一个人得便宜。」 ……………… 明月挂在天空,银白色的光洒在如羽毛的浮云上,漫天的星光闪耀,夜是如此美丽。 李昭站在窗前赏月,杨厚照从她背后抱住她,然后扭着身子道:「阿昭,朕想睡觉,怎么办?还是不能碰吗?」 李昭感觉自己已经怀孕了,当然不能让小皇帝肆意而为。 还好这阵子春违放榜,杨厚照分了一部分精力给那边,但是毕竟已经两个月没尝到荤腥,要馋死猫了。 李昭回过头道:「你说申懿王妃会怎么处置申懿王?」 杨厚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申懿王实在罪大恶极也可恶,本来应该正法,但是为了大局着想,就怕打草惊蛇引起别的宗室防备,所以这个人暂时不能杀,反正不能用律法来杀,不能用皇权来杀。 杨厚照认真的看着李昭:「朕觉得王妃下不了手,那毕竟是她丈夫,如果真是这样,朕还得想别的办法。」 李昭眸子一沉道:「为什么我就觉得王妃一定会动手,不然咱们走着瞧,万岁爷,打赌,一千两银子的,我赌三天之内,王妃必然会有行动。」 杨厚照挑着的眉毛满是不信任:「赌就赌,你输了朕不要钱,朕要你的手……」抓住李昭的收,接下来殿里是嘿嘿嘿不怀好意的笑声。 ……………… 又是一个明月夜,晚上的天气也好了,申懿王妃站在屋檐的台阶下望着天。 世子从西边厢房跑出来:「母妃,母妃……」 奶娘跟在世子后面道:「世子,天色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世子抱着王妃的腿道:「母妃,孩儿想跟您在一起,不想住厢房,孩儿今晚能留在您身边吗?」 小孩子的脸不及一只手大,两只大眼睛却占了半边脸,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纯粹天真,就那么痴痴的望着你…… 这孩子,申懿王妃是自己带的,她失去了男人的心,从此后也不指望了,就想让儿子得到更多的温暖,所以亲自带着,申懿王说要送到外院去,她都不肯。 看着儿子,王妃蹲下来,抬起手想要摸儿子的小脸,可是双手都在颤抖。 「王儿,你以后会不会很母妃?」 世子感觉到了母亲心情不好,举起小手摸着母亲的脸:「母妃,您要哭了,烈儿不要您哭,不要您哭!」 他听不懂恨,他什么都不懂,可是他生在的家庭不由得他这样天真不懂事啊。 这样的人家,天真只能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王妃忽然抿紧了嘴的蹙眉,因为这个表情,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随后她对奶娘道:「把世子抱回房去休息。」 世子却还是抓着她的腿不放。 王妃轻声道:「王儿听话,你父王病重了,你不能靠近他,免得过了病气,母妃要好好照顾他,过了今晚,母妃就能一直陪你了。」 世子很听话,奶娘抱着走了,等孩子走远,王妃一收袖口,倏然转身,之前皇后娘娘的丝绦都能乱了她的心,今晚不会了,风更冷更硬更强,她的心也坚如磐石。 ……………… 本来是世子的房间,现在屋里传来痛苦的叫声,屋里还有种不可形容的腐臭味道,虽然淡淡的,但是也有,此时这里住了申懿王。 有小丫头打帘子,王妃冷漠的走进去。 不过申懿王可没关注王妃的脸色,应该说他向来不会看人脸色的,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瘫痪在床。 申懿王听见帘子响,一抬头,见是王妃。 他怒道:「是不是以为本王暂时不能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为何不让大夫好好给本王诊治?」 审议王妃走到申懿王床边坐下,然后道:「王爷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申懿王怒目而视:「因为你恶毒。」 王妃摇摇头道:「不是,王爷犯了多大的罪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您能出来,是因为皇上开恩,皇上也对外宣布了,您是有恶疾,但是您现在是腿伤,不是恶疾,如果被大夫看见了,会露馅的。」 「既然他要做戏,那随便做做就好,为什么还要让人打断本王道腿?你们又不给本王医治,你到底要干什么?」 申懿王妃在这时候突然泪盈于睫,她抬头望着上方的虚空,还好一会才把眼泪控回去。 然后看着申懿王笑道:「王爷成年的时候想过未来的妻子什么样吗?」 申懿王冷哼道:「本王娶了你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吃里扒外道东西。」 王妃像是在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王爷当时选择我,是因为我家在封地的势力,我家中有最好的管事,可以帮助王爷管理田产扩大经营,我父亲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记得王爷初到之时,要被巡抚衙门的人控制,也不准王爷扩大封地,不准王爷做很多事,还经常向皇帝给王爷打小报告,是因为我爹,最后这些人都给王爷面子了。」 申懿王蹙眉道:「你说这些就以为本王欠你的了?没有本王,你哪里能成为高高在上的王妃?当初本王不如选个狗,也不会回头咬本王一口。」 王妃道:「王爷选我,是权衡利弊的,但是我嫁给王爷,真的是心甘情愿,当时不知王爷相貌如何,正好王爷来家中做客,小丫头得到消息,我叫了小弟,换了他的衣服,和他一起藏在落地罩后的帘子下,偷偷看王爷,当时的王爷气宇轩昂,和父亲谈笑风生,我心一下子就被打动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王妃声音轻轻的,十分温柔,看着前方的目光又些呆滞,分明是在回忆什么。 申懿王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蹙眉道:「你在跟本王说些什么鬼话?」 王妃看向申懿王:「鬼话?」问完唇角带着笑意,但是看起来是那么的苦涩,她喃喃道:「原来是鬼话啊,王爷,您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正是怀春之时的少女,听到她的未婚夫来家里坐客,换上衣服躲在帐子后,看着他的那种羞涩和忐忑…… 那时候我的心里满是对王爷的赞许,对新婚的期待,慢慢的,那种雀跃,那种心跳……当年我是心许王爷的,可是王爷不懂。」 申懿王这才听明白王妃是在对他表白,王妃是从来没说过这些话的,因为端庄的王妃不允许说这种疯话,申懿王冷不丁一听,心里很舒服,但是到底还是对王妃有怨气,冷笑道:「心许本王的人多了,所以你要明白,本王能选你,是你的福气,可你平常都做了什么?拈酸吃醋不给本王好脸色,打骂本王的侧妃,本王还没找你算帐。」 王妃摆摆手道:「是啊,心许王爷的人多了,王爷高贵有势力,真是年轻时候,有很多选择,今天选个手巧的,明天选个脚小的,任凭王爷喜欢,所以本来我欢欢喜喜的心,看到王爷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再欢喜了。 曾经气宇轩昂的少年,我看见他扶着别的女子的手在花园散步,他们嬉笑嗔痴,全是故事,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观望,因为我是王妃啊,我不可以嫉妒。」 「那你少嫉妒了?」 「是啊,嫉妒一点都不会少,更多的是生气,生气王爷在我怀胎的时候不关心我,你知道我当时多么害怕和无助,奶娘跟我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我每天都害怕,我就是希望王爷能站在我的身旁,让我依靠一下,安慰的对我说,没事,有你在,什么都会好的,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还会有很多很多…… 但是王爷你没说过,你什么都没说过,你甚至因为我怀孕发胖,离我远远的,你去找侧妃说话,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也才十七岁,我也是初为人母的少女,我会害怕很多东西,我需要你的体谅和照顾,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这些你都没想过。」 申懿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女人生孩子不都是那样,本王是亲王,难道因为你生孩子就得陪着你不碰别的女人?你拿出去说给别人听,看有几个人信服你?好像除了你,别的女人不生孩子一样。」 「是啊,都一样,有不一样的,但是不能比,生为女人,还是王妃,我只能忍着,我命不好。」 王妃的眼泪一串串流下来,忽然她长喘一口气道:「王爷不知道我曾经是多么怨恨王爷,王爷永远都不会知道,白日里侧妃故意说给我听,您夸奖她的腰细她的,当然我怀孕了,不可能再有细腰,我身为王妃,必须大量,侧妃的话我不高兴,可是不能说,不能提,我一个人生闷气。 您想不到那种滋味吧?夜深人静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女人疯狂的讥笑声,睡不着,从此后落下了病根,一把把的掉头髮,男人不体谅,生产又害怕,人生真是生不如死!」 申懿王想了想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妃眼泪越发控制不住了:「当时我那么恨呀,可是我还在畅想,等老了就好了,老了,王爷动不了了,侧妃她们都是为了权势地位攀附王爷,怎么可能真心对王爷好?到时候王爷就知道我的心意了,不过到时候我可不能这么算了,我要把年轻时候王爷对我的坏,一点点的要回来,让王爷后悔,让王爷牵着我的手说,对不起,年轻的时候辜负你了……」 泪水已经决堤,王妃捂着脸继续道:「我直到那时候,还在想这些事,都在想着会原谅王爷,我们虽然磕磕绊绊,可是会白头到老,是生产的鬼门关让我清醒,王爷,你对我实在太过无情。」 申懿王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本王的腿疼,现在本王动不了了,是不是你的理想实现了?不过本王哪里对不起你?是你辜负了本王。」 王妃突然擦干了眼泪笑了,嘆口气道:「夏虫不可以冰语,所以我生产后,知道王爷根本不是我想的那种人,如果真是我心中那种可以对我说,我辜负了你的人,就算是犯错,也会在我无助的时候感觉到心疼,但是王爷一点都没有,我知道我的痴心错付了,所以就不再付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以后对王爷一点好脸子都没有的原因。 我终于发现,不能等王爷到老了动不了再算帐,那样死的人是我和烈儿,人啊,有仇就要趁早报,不然到老了报了仇,也不可能有现在这般痛快。」 王妃说完,咬紧了牙齿,凶态毕露,她又正对着烛光,脸看起来异常狰狞。 申懿王大骇,身子向后缩写:「你要干什么?」 王妃站起来,声音冰冷道:「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得找王爷要个公道,可是王爷说了,不觉得辜负我,那我公道要不到,只好要点别的了。」 比如命?! 申懿王道:「你不要乱来啊,别以为本王动不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本王是亲王,你还敢杀了本王不成?」 王妃哈哈大笑:「不杀你,你说我带你回来干什么?」 这样疯狂的王妃,申懿王觉得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申懿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争辩道:「可是皇上放本王出来的,你还敢对本王不利?皇上饶不了你。」 王妃一脸嫌弃:「所以你才可笑你知道吗?别人要什么你都不明白。 虽然有人举报你有谋反的嫌疑,但是到底没有一兵一卒,没有龙袍皇冠等证据,皇上也不想做假,免得惹人非议,所以也不能就定你谋反的罪名,怕人说残害同宗亲叔叔,就必须放了你,不过放了你为什么还打断你的腿啊?就是不放过你的意思。 只有你动不了,我才能动手,我和皇后早就打成了协议,你的命,我帮皇上取,帝后保我和王儿一生富贵平安。」
第七百一十八章 侧妃救命啊! 明白了! 所以王妃不给他找大夫,所以把他抬到后院不去前院。 申懿王又想起来张永放他时候说的话,他没有一兵一卒,皇上不好强行定罪,和王妃说的不谋而合。 他又想起魏侧妃的话,王妃是见过帝后的,别出卖了您! 而在街上那次,就已经出卖了。 申懿王悔恨不已,含着眼泪道:「为什么?你跟帝后为什么能答成这样的协议?皇上不想本王活着?本王是想当皇帝,但是他自己生不出来怪谁?本王可没有动他一根毫毛,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王妃摊摊手:「具体的我也说不清,跟土地有关,王爷霸占的地太多了,皇上想要收回去,但是直说了会引起其他宗室人的反对,所以就得用点手段,您死了,世子继位,我会只留百亩封地,其他千顷全部交由皇上处置,以后皇上也不会再为难我们娘俩,别人不交的,肯定下场不会好,所以我识时务,决定跟帝后合作,从此后也省心了。 所以您也可以瞑目了,就算我不杀您,您也必死无疑,不然您肯定要带头找宗室闹事,这种事皇上是不允许发生的。」 「冯小玲,愚昧,帝后的话你就相信?他们如果真的是这个目的,悄无声息处死了本王,到时候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亏你是世家女子,简直愚昧,不仅愚昧,还心狠手辣,魏侧妃没有冤枉你,本王对你不好也是对了,本来本王以为你会悔改,你宁可信外人都不信本王。」 王妃道:「是呀,王爷伤心吗?心痛吗?当年我也以为王爷总会浪子回头,但是每次都失望。 您别觉得委屈了,之前你怎么对我和世子的? 信外人不信您?! 你也不想想,这世上谁最大,如果帝后想出尔反尔,管你信不信的能有好果子吃吗? 相反,我信过王爷很多次,但是王爷并不可信,最后,往往外人比自己家人更可靠。」 王妃说完,眨了眨眼:「夫妻一场,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然天色不早,我这里也不好拖延太久,王爷,咱们上路吧。」 「不要!」申懿王大喊着:「小玲,小玲,我们夫妻一场啊,我死了你就要守寡,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妃道:「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宁愿守寡,也要弄死你?王爷,方才我说的话你都没往心里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这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小玲,小玲,你不要这样绝情。」申懿王急中生智,王妃最在乎的是她儿子,他突然道:「你愿意守寡,那王儿呢,没有父亲的孩子,你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让王儿知道你今天做的这些事,会恨你一辈子的。」 申懿王妃间身子一震,想到了儿子方才天真的眼睛,她对申懿王心慈手软,一个是心疼当年的感情,说出来真的感伤,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儿子。 儿子长大后,知道她杀了他的父亲,会原谅她嘛? 申懿王看王妃有所动容,眼睛一亮道:「你杀了本王,那么小的孩子,就没有爹了,我们夫妻之间,真的有这么大不了的事,你要把事情做绝吗?」 可是如果不杀了孩子的爹,孩子更有可能长不大。 王妃突然瞪着眼睛看着申懿王:「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知道你怕了,所以想吓唬我,我不怕的。把你抬到后院,因为后院全是我的人啊。 这是皇后娘娘策划好的,让你入狱断腿。 你动不了,我可以全部接手你的人,这里都是我的人了,就算我亲手杀你,都不会有人说出去,孩儿又怎么会知道?」 这话说的条理清晰又冷静,而冷静下来的女人,是那么的可怕。 孩子都不行,申懿王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攻击王妃的,他感觉到死亡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他若是不挣扎,会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死。 「魏妃,魏妃……本王错了,应该听你的,救命,来人呀,救命!」 魏侧妃在偏院嘛! 王妃笑道:「以为她能听见啊?看来王爷真的是爱侧妃,死到临头心心念念的人都是侧妃。 成全你!」 王妃的神色陡然间变得冷漠严肃,对着外面一呵:「把魏侧妃请进来吧,王爷最放不下她,要见她,那只好让她陪着王爷一起走。」 「不要,王妃娘娘,娘娘饶命!」 就在申懿王妃话音落下的同时,花蝴蝶一样的女人,一下子就闯进来,扑在王妃脚下。 申懿王定睛一看,正是魏侧妃。 申懿王忙道:「爱妃,叫人救本王,这个疯婆子要杀了本王。」 王妃看向申懿王:「王爷还不明白吗?你说侧妃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呢?」 王妃说要处置魏侧妃,魏侧妃就出现了,那说明…… 申懿王难以置信的看着魏侧妃:「你方才就在门口?你都听见了,那为何不去叫人救本王?」 如果她能跑的了,她不是早跑了吗? 王妃之前确实没有控制魏侧妃,就在魏侧妃想要找申懿王献殷勤的时候,下人却突然包围了偏房,刚才更是,直接把她带到门口让她跪下。 魏侧妃这时候才明白,王妃是要杀了申懿王,然后直接带上她。 这时候的魏侧妃,哪里还有心情管申懿王,连连给王妃磕头:「娘娘,您放过奴婢吧,您让奴婢做牛做马都行,但请饶了奴婢性命。」 申懿王现在全部的指望就是魏侧妃,没想到梦碎,气急了吼道:「你还对她摇尾乞怜?」 魏侧妃呜呜呜的哭,她也是没办法啊。 王妃这时看向魏侧妃道:「你知不知道,后院这么多人中,本宫最恨的就是你,当时本宫怀孕,就是你整天在本宫面前说,王爷贊了你的腰,亲了你的手,离不开你的脚,你明知道本宫爱生气,但是碍于脸面不能发作,你就故意气本宫。 当时本宫难产,也是因为你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才让本宫九死一生的。」
第七百一十九章 宠妾惨案 魏侧妃吓得面无血色,脸上的妆也都哭花了,头扣在地上身子一个劲的颤抖:「娘娘,娘娘,是奴婢对不起您,但是奴婢也没有办法,王爷后院女人之多,奴婢若是不争宠,奴婢早就和那些失宠的女人一样了。 娘娘,奴婢也想好好的嫁人,不想以色侍人,可是奴婢正好是採选之列,因为年岁小,就被分到太妃宫中,然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奴婢为奴为婢,不讨好主子,哪里还有活路,您是大家闺秀,可以正常嫁娶,奴婢不是,奴婢也要活着呀。」 王妃笑道:「很感人,本宫也相信你没有撒谎,但是已经回不去了,你就算再为了活着,也不应该陷害本宫啊。 也怪你倒霉,这些话你跟别人说,别人也就挺着,但是你是跟本宫说的,那既然你为了活着,那本宫就是为了不让你活着,你有一百条理由陷害本宫,本宫就有壹佰零一条理由让你不好过,所以说那些废话没用,败者为寇,现在你们输了。」 魏侧妃傻傻的看着王妃,眼里的懊悔也是有的。 王妃笑道:「当然,本宫今晚不想跟你计较,还没有到跟你算帐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想让本宫杀你吗?行,你去杀死申懿王,本宫就不会管你了。」 魏侧妃身子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妃。 申懿王也惊呆了:「冯小玲!」 王妃看向申懿王:「在呢,怎么?王爷又不高兴了?您不是最喜欢魏侧妃?本宫让魏侧妃亲自送您上路,您还不满意啊?本宫这是理解你啊,平常你不是说魏侧妃什么都好,最善解人意,本宫就是想让你知道,魏侧妃关键时刻,真的很善解人意的。」 能善解申懿王的意,也能善解别人的意。 申懿王此时知道求王妃是没用的,看向魏侧妃;「平时本王待你不薄,你不能听从别人的怂恿。」 王妃低下头道:「要看你自己的了,本宫也不会逼你,你不动手,本宫多得是人动手。」 魏侧妃突然从地上站起,伸出手看着王妃:「给我吧。」 王妃哈哈大笑:「本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侧妃,来人!」 王妃陡然间换了阴鸷的表情,看着前方气势十足,等她喊完,就有两个老婆子从帘子外进来,其中一个将一把匕首交到魏侧妃手里,然后二人就在王妃身旁站定了。 魏侧妃明白,她手上多了武器,王妃是怕她对王妃不利,所以来了人保护王妃。 不管她哪一步,王妃都想好了,谁也逃不掉。 魏侧妃拿着匕首倏然间转身。 申懿王面如焦土,身子想往后靠,但是腿上有伤,一动也动不了。 「爱妃,爱妃,本王对你不薄啊。」 「那只能对不起王爷了。」 王侧妃牙齿一咬,挥着匕首,直接刺穿了申懿王的眼睛。 申懿王惨叫着在床上打滚。 王妃吼道:「本王让你杀了她。」 魏侧妃手都在抖,她是想杀了申懿王,可是申懿王的眼睛看的她心虚,魏侧妃手忙脚乱的又把匕首拔出来,申懿王再次惨叫一声,但是还有意识。 王妃眼里都是泪,却在大笑:「杀了他。」 这次魏侧妃没有失手,直接用匕首插进了申懿王的脖子。 申懿王身子抽搐两下,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匕首,难以置信的看着魏侧妃:「本王,对你,不——薄啊!」接着就不动了。 魏侧妃见申懿王还没有闭上眼,吓得大叫:「娘娘,娘娘,王爷是不是还没死?」 王妃道:「你放心吧,死了,他是死不瞑目,所以必须得有个人来祭祀他,他生前对你最好,死后都觉得对你不薄,你去陪他吧。」 魏侧妃眨眨眼,继而急道:「娘娘,您说过会放过我的,您说过不会再管我了啊。」 王妃道:「是呀,本宫说话向来算话的。」 说完,她走到床侧的梳妆镜前,看了一会,然后一把匕首从袖子中抽出。 魏侧妃不知道王妃这是何意,下一刻,只见王妃对着镜子,用匕首在左边脸颊旁,耳朵后的位置狠狠的划了一刀。 鲜血顿时入注,铜镜上开出朵朵玫瑰,而王妃的脸,妖媚恐怖,是最艷丽的一朵。魏侧妃吓得身子软在地上:「娘娘,疯了!」 两个婆子都哭着喊王妃。 王妃回头看着魏侧妃,因为她满脸是血,眼神狠厉中又带着隐隐的兴奋,而那红色,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流,在这烛光入豆的夜晚,她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看了让人心生惧意。 魏侧妃怯懦道:「王妃,你到底怎么了?您也不至于自裁啊?」 王妃一笑,眼里都是鄙夷,然后王妃捂着脸站到门口,陡然间放声嚎叫:「来人,魏侧妃杀了王爷,还要杀害本宫,快来人啊……」 魏侧妃:「……」 当嘈杂的脚步声如暴雨般而至,魏侧妃才知道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杀害申懿王的名声嫁祸给她,王妃自残容貌也是为了嫁祸。 谋杀亲夫就要斩首一处,还伤害主母……她怕是要连累家人呢。 魏侧妃情急之下想跑,可是屋里有两个婆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她一个小脚,哪里能跑得了,她被人摁倒在地上。 魏侧妃哭喊着哀求:「王妃,娘娘,您说过会放过奴婢的,您不再管奴婢了。」 院子里的人已经全部被惊动了,人都往上院涌,有人心疼的扶着王妃,所以这时候,王妃是不能再告诉魏侧妃为什么了,她确实答应过她放了她,但是朝廷不放她就被办法了,她也答应她不管她了,所以朝廷追究起来的时候,她真的不会管她,让她偿命。 王妃心里从来没有过的痛快,自打成亲以后,从来就没这么痛快过了。 哈哈哈! 下一刻,王妃一脸泪痕的对来人道:「这个人疯了,杀了王爷还要害本宫,快去报官啊。」 **** 申懿王侧妃魏氏,善妒成性,因为王爷病了由王妃照顾,她心生不平,和王妃申懿王产生口角,然后就动手杀了申懿王,王妃跑得快,所以只是脸部受了伤。
第七百二十章 一个申懿王倒下去 此案震惊朝野,也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时候人们确信,申懿王宠妾灭妻是真的,不然一个侧妃,岂能如此嚣张?! 人们开始骂申懿王咎由自取,同时对王妃多了同情,文官们「痛定思痛」的同时,又对皇上上书,让皇上一定要严查此事,肃清不正之风,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严惩宠妾灭妻者,免得引起悲剧,申懿王的侧妃敢杀人,还不是之前皇上对申懿王太过宽恕了?不然严惩申懿王,侧妃就不会气焰嚣张。 皇上是多么高傲的人啊,但是看了文官们的上书,这次也低下了高昂的头,没有骂人。 内阁次辅更是上书自省,悔悟当时是他苦劝皇上,要给亲王留点颜面,出了这种事,他对不起皇上的信任和朝廷的栽培。 通常情况下,皇上是不能认错的,这个形式明眼人都明白,这是皇上在认错,不过是副手顶槓,也就是说,皇上以后不敢对宗室这样好了。 此举引起了朝廷一片的歌公颂德声。 庄王府中,庄王和属下又在谈论此事。 之前庄文生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皇上就是冲着申懿王去的。 到现在他还是这么认为,他道:「王爷,次辅之所以上那道摺子,就是说以后任何宗室的人犯错,皇上都不可能再宽恕了,这是皇上的一步棋,他是要对宗室做什么手脚。」 庄王看向王树生:「你以为如何?」 王树生道:「属下不明白庄兄的话,皇上如果想对付申懿王,为什么还要把申懿王放了呢?还要被文官指责。 申懿王先是引起民愤,后来有谋反之嫌,皇上如果真的要对付申懿王,对付宗室,大可以直接让申懿王死在牢狱中,但是申懿王是死在家里的。」 庄文生急道:「这才是皇上的高明之处,如果是皇上让申懿王死,多少人会警觉,但是死在家中,就是后院失火,是申懿王自己治家不严,这就跟皇上没有关系了,大家也都会像你一眼,觉得无所谓,好骗的很。」 杨树生看向庄王:「王爷,那是不是天下之有庄兄一人才智过人?」 庄王之所以什么事都问一下杨树生,显然,他也偏向杨树生的,庄文生最后一句话,把他都骂进去了,庄王脸上好大的不痛快。 庄文生自知失言,稳定了下情绪后急忙解释:「王爷,此事很蹊跷,一个侧妃,真的有胆子杀害亲王?还是自己的丈夫?她很有可能是被逼的啊,申懿王和王妃的关系并不好。」 杨树生笑道:「那庄兄的意思,就是侧妃不会杀人,王妃就能谋杀亲夫?这话庄兄到底敢不敢跟朝廷的人说?要知道这是侧妃亲口招供的,王妃都毁容了,你还觉得是王妃搞的鬼?你知道女人对容貌有多么重视?」 「我从来不小瞧女人,我更加相信女人不仅重视容貌,狠毒起来比男人更甚百倍,侧妃是招供了,但是杨兄也别忘了,侧妃还有孩子呢,现在在王妃手里。」 杨树生撇撇嘴,然后看向庄王:「王爷,庄兄说的都是阴谋论,在他眼里,王妃可能都要成魔了。 属下倒是以为,申懿王之前蹦跶的欢,申懿王世子又得皇上喜欢,现在正好申懿王也死了,说不定皇上会过继世子,咱们现在再不行动,可能过后要眼睁睁看旁人坐上皇位,那时候只能呜唿哀哉了,现在就应该再接再厉,请王爷三思。」 庄文生还要反驳杨树生的话,庄王一抬手。 庄文生痛心疾首的喊道:「王爷。」 庄王道:「文生啊,你先出去,本王要和树生说点事。」 这就是不用他了,也不信他的话,庄文生气愤的看着杨树生,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庄王,等了好久,庄王都没收回成命,还等到了庄王的挥手,庄文生吞咽一口,一甩袖出去了。 庄文生出来后路过廊下,如今天气好,有下人在廊下放了鸟笼子,他满身的怒气没有地方发泄,正好听见鸟叫声,庄文生走到鸟笼子旁边捶胸顿足,王爷已经被欲望蒙蔽了双眼,我劝不动他,最后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你说怎么办? ………… 屋里庄王正在发脾气:「这个庄文生,就知道跟本王唱反调。」 庄王一心想让自家的后人当皇帝,当然不会相信庄文生的话。 杨树生更了解庄文的性格,知道庄王现在要听什么,他肃然道:「王爷,眼下着急要做的事不是管庄兄怎么说,申懿王倒了,正好是咱们的好时候,咱们还得走皇后的路,之前国仗不肯与王爷联姻,好像只能从李公子身上下手了。」 庄王之前打算的好,给国仗找个好女人,都是他的亲信,可是媒婆上门,李成玉看都不看,就说自己不成亲,怎么劝都不行。 无法联姻,人家就不会领情,皇后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诚意呢? 庄王道:「本王早已经让去接郡主和老三家的过来了,不日就会到京城,这次你可不准失败,本王最心疼的女儿都愿意嫁给一个商户,别让本王没脸。」 这么大的事,王爷竟然交给了他。 杨树生大喜道:「王爷放心,郡主金枝玉叶,难道李家还能不同意,属下一定帮王爷办的漂漂亮亮的。」 ………… 清宁宫里,杨厚照在看会试考生的答卷。 这个卷子已经是评论好的了,他就是拿来看看。 李昭在一旁给他端茶倒水,杨厚照看到一篇字特别漂亮的,他抬起头看着李昭:「你说宋涵佩上榜了吗?这里面有没有他的卷子?」 宋涵佩已经准备了一年多,李昭也跟他说了很多话,李昭相信这人是能中榜的。 李昭道:「臣妾还真认得他的字,臣妾看看。」 杨厚照把卷子用身体挡住:「不给你看,为什么认得他的字?爱中不中,中了朕还要等着吓他一跳呢。」 宋涵佩对李昭有过非分之想,杨厚照记仇呢。 李昭笑了笑道:「不看就不好看。」 说完,她感觉胃里不舒服,也没惊动杨厚照,到盥洗室吐了,起来之后摸摸肚子,两个月没来月经,这次应该是错不了了。
第七百二十章 郡主进京 李昭收拾好了回到书房,不知道张永什么时候到了,也不知道跟小皇帝说了什么,杨厚照一脸的鄙夷和不情愿。 李昭走过去问道;「万岁爷怎么生气了?」 杨厚照道:「你看王叔,多会挑时候死,朕忙着给国家挑选栋樑之才,他头七过了,现在得处置他的后事。」 昨天申懿王过了头七,内阁今日上书,提到了爵位的问题,葬在哪?是应该办了。 李昭看着杨厚照好气又好笑,不是他们要申懿王死的吗,还怪人家不会挑时候? 李昭道:「就走正常程序呗。」 他们是要宗室改革,但是只拿下一个申懿王,肯定不能马上实行,申懿王世子的王位是一定要继承的,这样才能不动声色不惹人猜想,而且李昭都答应王妃了。 杨厚照抬头看着李昭:「这边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就是你那边,你觉得王妃是留在京城好还是回封地好?」 现在王妃都听他们的。 以后宗室改革,肯定都把人留在京城好,免得回封地动手脚,但是申懿王妃把身家性命押给他们,而且申懿王妃和别人不同,她就是南方人,京城多不习惯,人家的亲朋好友都在南方。 所以放还是不放人? 李昭想了想道:「让臣妾再见王妃一面吧。」 杨厚照点头:「交给你处理。」 ***** 申懿王妃穿了一身纯白无华的衣裙,头上挽了个圆髻,人瘦了一圈,脸颊上的刀疤刚结痂,也是触目惊心,这才几天没见,老了很多,人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李昭是在殿里接见她,看了不由得心疼,她走下宝座把申懿王妃拉起来:「咱们还是去敞亮的地方说话。」天地敞亮,心才能敞亮。 王妃体会到了娘娘的良苦用心,笑了笑:「多谢娘娘。」 二人又到了之前谈话的花径上,牡丹已经落了,不过其他五颜六色的花朵都在争相斗艷,没有牡丹的碾压,倒是感觉比之前热闹许多。 王妃仰头望了望,道:「娘娘的院子真好,热热闹闹什么都有。」 但是这样不整齐。 李昭笑道:「因为我没什么特殊爱好,看什么都喜欢,看什么都不喜欢,所以什么都能放得下,随便他们怎么侍弄,我就是闻着香就行。」 王妃道:「娘娘这样的性格好,不会苛求别人。」 说完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臣妾记得太后好像不能这么种园子。」 那是,太后有强迫症嘛,花朵必须是成片的,不然得有造型,开起来乱的她受不了。 李昭低头一笑,不然为什么太后从来不来清宁宫看花? 确定自己的笑容申懿王妃没发现,李昭抬起头道;「这次请您来,是本宫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申懿王妃的脸色变得严肃。 李昭道:「这次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了。」随后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你不容易,不能逼迫你的。」 申懿王妃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道:「只要娘娘有用得着的地方,臣妾一定尽力而为。」 李昭道:「这次是想请王妃在京城多留几天。」 王妃脸色又变了,但是还是点点头:「好。」 李昭道:「是真的只留几天。」说完摸着肚子,她现在应该是两个月的身孕,按照最晚的估计,四个月也要显怀,到时候若是还没人跳入陷阱,她和杨厚照也得宣布怀孕了,那时候宗室都会老实。 所以最多两个月。 李昭之所以让申懿王妃留下来,是因为要做幌子,现在世子没有了父亲,她和杨厚照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然后把别人逼急的。 李昭继续道:「最多两个月,这两个月不管你听到关于世子的什么消息,都不要当真,本宫以皇后的名义跟你保证,两个月一过,肯定送你回封地,让你和世子……现在应该是申懿王了,让你们安安静静过日子。」 杀了自己的老公,儿子得到了王位,还除掉了心头恨,自己也没有入狱,这些都是帝后给的恩典。 王妃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皇后,皇后对她的保证,她心里可以安稳了。 王妃跪下去:「多谢娘娘成全,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李昭点头。 当李昭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秦姑姑在不远处挥手,李昭把秦姑姑叫过来,然后道:「是什么事?」 妻姑姑道:「关于娘娘的家事。」 李昭微愣,后看了申懿王妃一眼,正好可以收买人心,她又回头看向秦姑姑:「没有外人,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秦姑姑道:「是国仗那边来人往宫里抵消息了,有人要给国仗做媒,国仗没同意,消息应该挺久了,当时大家没重视。」 因为事情多! 那么现在重视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李昭心里有了计算,回头看向申懿王妃:「你可以更放心了,可能都用不到两个月,你就能回封地。」 **** 浩浩荡荡一队车马,从大明门外进来,因为最中间的那辆马车是粉红的,不说车上的珠宝,光是车身的刺绣,就知道价值不菲,有经验的人在一旁议论:「湘绣,绝对是湘绣……」 作为四大绣品之一的湘绣,如今在京城也是很出名的。 如此豪华贵气的马车,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附近的百姓慢慢聚在一起议论。 有人低声道:「看徽标就知道了,这不是庄王府的标记吗?」 庄王又不在京城,认得徽标的少。 但是最后大家确定是庄王府的车了,又开始猜测车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马车是个可以坐卧的单排四座马车,座位在后车壁。一个少女,此时正端庄的坐在上面,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了一张浑圆的脸,脸皮很白净,丹凤眼,论相貌应该就是一般人,不过眼睛很亮,看着就很机灵,就是现在这人眼睛吊着,嘴撅的老高,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她穿着红色水围罗的宝相花的春袄,下身是橘色百碾光绢挑线裙,头上梳着双髻,带着珠宝小铃铛,十分贵气。 她对面跪坐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小丫头道:「郡主,这京城好热闹。」
第七百二十一章 无巧不成书 车里的这位正是庄王的小郡主,湘平郡主,小名叫做玲珑。 湘平郡主无精打采的道:「有什么热闹的,本宫本就不想来。」 庄王想要把女儿嫁给皇后的弟弟,这件事在王府不算大秘密了,就算他故意要瞒着湘平,可是家里的其他哥哥嫂子都进京,湘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湘平一直在封地长大,她虽然是庶出,但是因为年纪最小,父亲疼爱得很,她可以在家里为所欲为,京城父亲又不是老大,而且她还听说,京城的御使可吓人了,所以京城对她来说,就是个虎狼之地。 而且她已经十六岁,有自己的择偶标准,封地太守家的小儿子她就见过,骑马射箭都非常厉害,她想找个那样的。 现在父亲要给她找婆家,就算是皇后的弟弟,也是贱民,皇后就是商户出身,她怎么能甘愿呢。 小婢女叫做莺儿,很是机灵,看郡主不高兴,莺儿道:「咱们先看看热闹,好玩就多留两天,不好玩就回老家,王爷最疼您了,您不肯的事,王爷肯定不会逼迫您的。」 湘平这才露出一点点满意的笑容,反正她誓死都不会嫁给那个什么李明瑞。 湘平正盘算着,突然车马停下来,外面传来嚷嚷声。 湘平看向莺儿:「怎么回事?」 莺儿把窗帘拉开,里面是竹帘做的窗户,她扒开一条缝隙,这样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但是里面的人能很清楚看见外面的东西。 湘平坐在做外上往外看,见是一个女孩子在和自家卫队的首领吵架。 那女孩子道;「说了这里是放榜的地方,马车不能通行,你们一定要从这里走,撞到了人竟然连歉意都没有,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啊?」 「你这种刁民我见得多了,不是想讹钱吗,快滚快滚,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队伍。」 「讹你们的钱?告诉你,我们还不稀罕,我阿昭姐姐多得是钱,需要你那三瓜两枣?这里大家都在看放榜,你没看马车都会绕行,你们就算是王府的人,也要守规矩,不然我叫武城兵马司的人来。」 「小丫头骗子,说的你很能耐是吧?还三瓜两枣?不喜欢就快滚,老子没时间跟你多费唇舌。」 「你是谁老子啊,谁老子啊?就你这种人我也见多了,我们京城人见多了起高楼,更见多了楼塌了,王府的人就能为所欲为,不信你就从这边走,我看你能走多远。」 「你这个死丫头……」 侍卫抬手要打人,这时候女子身后一瘸一拐冲出一个少年,少年一下子握住侍卫的手腕,用警告的语气道:「我们不用你们赔,你们快走,若是打人,谁也不是好惹的。」 这少年约莫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相貌是无法形容的俊俏,他看起来并不壮实,但是被他那么一握,侍卫就不动了。 他穿着淡粉色的儒衫,衬托的脸色红润健康,就是袍角有一块撕破了,那种料子,在阳光下柔软飘逸,显然不是因为年久而坏的,就是被外力撕破的。 湘平微微蹙眉,马车应该就是伤到他了,看他和那女子的穿着,确实不像是讹钱的。 这时候那女子拉着少年的手道:「明瑞,你让他们打好了,打坏了,看他们怎么赔。」 那少年看着女子温和的笑,若是只看他相貌是俊俏,但是这一笑,真若忽如盛开的梨花,干净温柔,让人心生欢喜。 他笑着对那女子说:「让他们走吧,就是破了衣服,我没事,咱们早点回去,不好惹事,不然让姐姐为难。」 「嗯。」那少女乖巧的点头,然后对着侍卫哼了声,拉着那少年混入人群。 湘平直到他们消失不见才回过神,看着婢女道:「你听到了吗?方才那女的喊那少年明瑞。」 莺儿点头:「听到了呢郡主。」 湘平:「……」 不会这么巧,就是李明瑞吧。 ***** 李昭的怀孕反应非常大,抱着痰盂在屋里吐。 杨厚照之前不知道,是无意间发现的,才知道李昭一直瞒着他自己承受痛苦。 看李昭坐在榻上闭着眼,吐的头都抬不起来,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喊道;「不要了,叫太医,不要了。」 什么东西不要了? 李昭明白过来,真是好气又好笑,她招手叫着杨厚照。 杨厚照在她面前蹲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阿昭,朕不逼你生孩子了,你是不是很难受?」说完袖子抹着眼睛,把脸转到一边。 李昭低声道:「您再嚷嚷几句,宫里都知道了,到时候外面的人也知道了,咱们还演什么戏了?」 杨厚照不满道:「可是你难受。」 「难受很快就会好。」如果不是怕泄漏风声,她可以找太医调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保密的好。 李昭牵着杨厚照的手道:「咱们多辛苦,才求来的宝贝,你今后再说不要他,我可跟你翻脸了。」 杨厚照白着眼睛,一脸不服气。 李昭抓着杨厚照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以后他要叫你父皇呢,你不高兴?你不高兴我就不让他叫你,只认我就行。」 杨厚照剑眉竖起道:「那不行,朕是他爹。」 李昭道:「那我会告诉他你今天说过的话,说你不想要他,不喜欢他,以后让他不理你。」 杨厚照愤怒的看着李昭:「朕还不是为了你?」压低了声音:「朕不会让你得逞的。」说完,对着前方的肚子柔声道:「皇儿你乖乖的,父皇最疼你了,但是你不许折腾母后,听见没有,不然等你长大了不给你娶媳妇。」 谁没事就知道娶媳妇。 李昭哈哈笑,推开杨厚照:「别把我孩子带坏了。」 杨厚照却还没说够,不过李昭又开始反胃,抱着痰盂又吐起来。 不管他是帝王还是九五之尊,竟然没办法让自己的女人怀孕的时候好受点? 杨厚照突然眼睛一亮,低声道:「阿昭,咱们出宫吧,宫里的太医不可信,咱们让岳父找个可靠的稳婆,那些老女人比太医有经验,出宫去吧。」
第七百二十三章 灵魂拷问,爹呢?! 又可以出宫了,秦姑姑帮着帝后找衣服,看见那两套红红绿绿的衣服,秦姑姑:「……」 她去问杨厚照:「万岁爷,穿这件吗?」 杨厚照定睛一看,一脸不满:「你这什么眼光?阿昭多久没见岳父了,你让我们穿的跟野鸡成精似的干什么。」 秦姑姑张大了嘴;「万岁爷……」 杨厚照斜着眼睛道:「怎么了?那么丑的衣服谁做的啊?」 「万岁爷!」 杨厚照挥挥手:「你做事就是不用心。」 万岁爷! 秦姑姑气鼓鼓的去找李昭,把衣服的事说了,然后嘀嘀咕咕道:「明明是万岁爷最喜欢的衣服嘛,翻脸就不认衣服了。」 李昭:「……」 喜欢的时候才十八,人家今年都二十一岁了,都要当爹了,怎么可能承认喜欢过这种衣服? 不过李昭还是对衣服多看了两眼,那是她和杨厚照的青春啊,转眼间,他们都要当父母了。 ***** 打扫的干净温馨的四合院,一个少年堵在大门口,伸着胳膊道:「爹,您干什么去?」 李成玉道:「我出去转转,屋里呆的闷得慌,一会就回来。」 李明瑞抢过父亲手上拎着的老朱家酱牛肉:「去转转还带吃的?爹你是怕路上饿了吧?您这是要转多远,出城去吗?」 李成玉的脸色明显很尴尬,伸着手道:「回去看你的书,把东西还给爹。」 李明瑞眼睛一挑道;「不给。」把东西藏在身后;「我知道,你要去看吴氏,爹,不是我说你,让姐知道非跟你翻脸不可,她怎么对娘的,怎么对我和姐的?你不记仇我还记仇呢。」 李成玉一脸为难道;「你大伯和大伯母都入狱了,她又瘫痪在床,我不去看她你知道街坊四邻都说什么?旁人会背后议论你姐姐的。」 李明瑞道:「街坊四邻都说她罪有应得啊,我都听过,你以为大家都跟您一样是非不分?她害死我娘,她的孙女要害皇帝,差点引的街坊四邻连坐,街坊四邻都巴不得她死呢,再说,你不是出钱给她雇了婆子看着她了吗?也没不管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李蓉谋杀杨厚照未遂,但是这是谋反的大罪,要株连九族,李成玉和李明瑞当然不用被砍头,但是当时不是御使找茬吗? 李昭想了想,最后只让锦衣卫收监了李成才夫妇,李家其他人就算了,所以这吴氏得了便宜了,但是吴氏腿折了,生活无法自理,她又只有李成才李成玉两个儿子,虽然李成才对她不好,但是到底还能让她留口气,到了李成玉这里,李昭和李明瑞就都不让李成玉养。 李成玉就只能偷偷去看看,今日不巧,李明瑞没出门,正好逮个正着。 李成玉一脸焦急道:「你们可以跟她有仇,也可以折磨她,报復她,但是我是她生的呀,我怎么说都亏欠她,所以爹从来不要求你们两个人对她好,你们也不能要求爹一点不念养育之恩。」 李明瑞想了想,最后把牛肉藏在身后,道;「既然如此,爹可以去尽孝,但是不能带东西,您要知道这家里的东西还有我和姐的份呢,我们不看她,您要去看,就自己带着眼睛去看。」 其实家里难道不是李成玉支撑这个家吗?但是他人老实,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何况他连欺负他的母亲和大哥都不反抗,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儿子失望,点头道:「那你切了叫唐家那丫头吃吧,爹特意赶早去买的,新出锅的,全是筋头巴脑,最好吃了。」 李明瑞撇着嘴道:「就是姐不在家,知道了看不跟你生气。」 李成玉嘆口气道:「你姐都两年没回来了,她要是在家,我就不去了。」 李成玉说完走了,李明瑞去隔壁找唐姿,把牛肉全都给了唐姿:「我爹买的,拿给大伯和大娘吃,刚出锅的,都是筋头巴脑,老朱家的,我爹排了一早上才买到的。」 唐姿点着头道;「那我切了,中午再让王婶多炒几个菜,你也过来吃。「 他们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李明瑞还多有矜持,越长大发现唐太太对他越好,跟亲儿子一样,他和唐姿也就越亲密了,不过他刚中了秀才,两年之后才能再考举人,然后转年是春闱,李明瑞已经跟唐太太说过了,等他高中了就找唐太太提亲,现在两人还没定下来。 不过也就差形式了,两家已经好成了一家。 李明瑞对着唐姿点头:「你做好了叫我,我先回去看书。」 别了唐姿,李明瑞王家门口一看,迎面慢悠悠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是深黑色的,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绸缎的车身显出带着金光的纹路。 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李明瑞赶紧回到家门口,等他到了家门口,马车也在门口停下来,一个白胖胖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李明瑞定睛一看,立即喜出望外:「真的是您,张……叔叔,是我姐回来了吗?」 张永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比两年前见着蹿出一个脑袋那么高,脸颊和眼眶的轮廓也都越来越清晰,出落成英俊的翩翩公子了。 张永笑着点头:「都来了,开门吧。」 外面怕是有外人。 李明瑞一边开门,李昭和杨厚照也从马车上下来,他们躲着人进了院子,张永去把车赶走。 等这一切都忙完,李昭和李明瑞才有时间好好看对方一样。 李昭双手拉着李明瑞的胳膊上面,然后在地上走了半圈上下打量弟弟:「高了,瘦了,长大了!」一句话说完,嘴角挂着笑,可是下一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李明瑞也哭了:「姐,你也瘦了。」 杨厚照最是受不了这种赶人的场景,站在一旁眼泪汪汪的。 李昭先止住哭声,帮李明瑞擦着眼泪道:「你一个大小伙子,我哭你不劝我,你还跟着哭,别哭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爹呢?爹干活呢还是在正屋呢。」 李明瑞一个激灵。 李昭眨眨眼:「怎么了?还不说,我自己去看去。」 李明瑞:「……」
第七百二十四章 想吃清淡的 李明瑞让李昭和杨厚照先进屋,然后道;「爹去坊正家了,我去找,我去找,你们先回屋吧。」说完就跑了。 李昭看这弟弟跑走的方向蹙蹙眉,然后看向杨厚照:「明瑞撒谎的时候右眼皮跳,我爹肯定不是去找坊正了,可是为什么要撒谎。」 杨厚照看着身后的秦姑姑;「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出去跟着去。」 秦姑姑:「……」 轮到她了? 这次小鹦鹉跟出来了,没等别人吩咐,对秦姑姑低声道;「奴婢去,姑姑伺候娘娘吧。」 ****** 李家祖宅,李成玉正跪在吴氏床边挨骂。 吴氏道:「生你的时候我就说不能留不能留,别人都是头先出来,就你是脚,你是要我的命啊,那个死鬼非要把你留下来,现在好了吧?照着我的话来了,你生的好闺女,把你大哥大嫂加侄女一网打尽,我这腿都是拜她所赐,没有王法孝心的东西,都是你教的好。 现在我一个孤老婆子无依无靠,你是欺负我动不了不养我?我告诉你,给你两天期限,不把我接走,我爬到衙门去也要告你不孝。」 李成玉还是那句话:「儿子会给娘请娘姨照看的,照看的不是比大哥好吗?」 可是吴氏是想让李成玉养她,李成玉家财万贯,那李明瑞都中了秀才了,以后就是读书人,可是这两个人都不会花钱,有钱也不会??,到现在家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吴氏要跟李成玉住一起,两个不会当家的人,她就能当家了。 吴氏怒道:「跟你说话永远都那么费劲,我要你养我,接在身边养,你不养我就告官去,你闺女可是皇后,看你们穿鞋的我光脚,到底谁怕谁。」 「儿子会给娘请娘姨照顾您的,这个如果不满意,儿子再给娘换一个。」 吴氏:「……」 「李成玉,你要诚心气死我。」 「儿子不敢。」 「不敢?还说会买我喜欢吃的酱牛肉,现在也没有,也不养我,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李成玉低下头:「儿子会给娘请姨娘照顾您的。」然后头低的更低。 吴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李成玉刚要看她怎么了,突然被一只胳膊拉住,李成玉回头一看:「明瑞,你怎么来了?」 吴氏那边听说李明瑞,一下子眼睛瞪大:「大孙儿啊,你是读书人,你给奶奶评评理,你爹他不养我,这还有王法吗?」 李明瑞直接看着李成玉:「快出来吧,家里来客人了。」 李成玉点着头。 吴氏却知道,李成玉没什么交际,能有什么客人? 喊道:「谁呀?什么客人这么着急,一定要你爹回去?」 李明瑞拉着李成玉就跑。 吴氏在房里喊道:「不会是那死丫头回来了吧?」 李成玉听了停下来看着李明瑞,低声道:「真是你姐回来了?」 李明瑞手放在父亲的肩膀上:「所以爹你要要死了都不能松口啊,我说你去坊正家去了。」 李成玉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回来的可真巧。」 ***** 小鹦鹉那边看见李明瑞进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他新来的,不认得路,就向路人打听,是谁家,被人盘问了一翻,最后别人觉得他没有什么危险,才说是李成才的家。 就是娘娘的大伯家。 小鹦鹉张大了嘴,感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鹦鹉蹭蹭蹭跑回院子,本来打算直接去上房,院子正中间,却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男子脸上带着警告的意味看着他。 小鹦鹉悄声的走过去:「万岁爷,您等奴婢呢?」 杨厚照回头看了屋里一眼,随后低声道:「是不是要找皇后告状去?岳父到底去哪里了?」 小鹦鹉用捉到别人小辫子的声音道:「去见皇后最讨厌的那个奶奶了,千真万确,奴婢都看见了。」 杨厚照:「……」 他用警告的语气对小鹦鹉道:「不许跟娘娘说实话。」 「啊?!」 「啊什么啊,不许说实话。」 李昭本来就小心眼,现在怀着孩子呢,给气坏了怎么办? 交代完小鹦鹉,杨厚照赶紧去找张永,上次来了老丈人做鸡腿不给他吃,这次一定要吃到。 ***** 屋里的长椅子上,李昭靠在南窗坐着,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前方:「你说你没找到人?什么意思?」 小鹦鹉赔笑道:「娘娘,奴婢对这附近不熟悉,小公子出门就不见人影,奴婢就没找到。」 李昭道:「那你可以打听啊,路人都没人吗?难道坊正家里你都不会打听。」 小鹦鹉一脸求饶的笑:「娘娘,奴婢办事不利,您惩罚奴婢吧。」 李昭道:「可是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完看向窗外:「方才看见万岁爷了吗?万岁爷干什么呢。」 小鹦鹉道:「万岁爷去厢房看大老爷做的东西去了,娘娘要找万岁爷吗?奴婢去把人请过来。」 李昭摆摆手道:「算了,你再去帮我看看我爹,到底去哪了。」 小鹦鹉连连点头,就要退出去,这时候帘子响,秦姑姑先进来道:「老爷回来了。」 小鹦鹉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皇上把什么东西都推给他,可是皇后哪里是那么好骗的嘛! ***** 「阿昭!」李成玉一进屋眼睛就直了,然后泪水倾眶而出,可能是觉得害羞,捂着脸去擦眼泪。 李昭本来要问父亲去哪里了,这时候全都忘了,站起来走到父亲面前;「爹。」说着也眼泪汪汪的。 李成玉连连的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明瑞劝慰道:「爹,姐好不容易回来的,我们都不哭,你还哭,这不是高兴的事吗?」 李昭见父亲容貌没什么变化,倒是感觉精神头比之前还好,很是欣慰,也就不哭了。 李成玉擦擦脸笑道:「好事,阿昭,爹给你做好吃的,你等着。」 李昭道:「爹,想吃清淡的,不想吃油腻,口味变了。」 李成玉心细,女儿什么习惯他知道啊,就喜欢吃鸡腿。 他对着李昭的肚子扫了一眼,然后眼角好像有点兴奋,李昭点头道:「想吃淡淡的,有清香味的东西。」
第七百二十五章 岳父请做鸡腿 李成玉笑的合不拢嘴:「爹给你弄好吃的。」 说完叫着李明瑞:「去把唐家丫头接过来,中午家里吃。」 李明瑞想到了牛肉,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余,小跑着就出去了。 ………… 市场上,买菜的阿婶热情的招唿道:「李老爷,亲自来买菜啊?」 李成玉笑道:「孩子嘴馋,给她买点新鲜玩意,你这笋子给我拿几颗。」 接着是小白菜,小萝蔔,南方来的藕,还有个摊位有山野菜卖…… 等李成玉提的左右都是,要往巷子口拐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截在他的前面:「老爷,奴婢帮您提。」 「哎呦,张大人,不用不用,我自己提就行。」 来人正是张永,已经跟了李成玉好久了,眼看着人都要回去了。 张永其实是有任务在身,把李成玉又拉转个方向,然后指着不远处的鸡笼子道:「老爷,不买鸡了啊?」 李成玉道:「不买了,今天吃清淡的。」 张永笑道:「今天家里人多,不是还有隔壁的小姐?不卖点鸡鸭鱼肉好吗?你放心,奴婢拎着,奴婢去买,就买三只鸡,您帮忙做熟了就行。」 李成玉还是摆着手:「没事,隔壁的丫头见天的来,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事情好客气的,今天吃清淡的,带着淡淡香味的那种,你看,香菜我都没买,我闺女是不吃韭菜的,所以做素炒笋尖,再来个鲜笋汤。」 张永:「……」 李成玉还是要走,张永伸着胳膊道:「老爷,就算奴婢求您,求您还不行吗?咱们就买三只鸡回去好不好?不能一点荤腥都没有吧。」 李成玉还是很平静的道:「吃清淡的,带着淡淡香气的那种。」 张永发现跟这个人交流就特别费劲,不管你说什么,反正他就说他的话,而且一点旁的解释都没有。 张永可是得了皇帝的死命令,一定要吃上鸡腿的。 他也顾不得这人是皇上老丈人,急道:「老爷,家里来了客人,您不能因为一个人要吃素,就全家的人都跟着吃素吧?这是待客之道吗?」 李成玉眨眨眼道:「不是,可是我就做清淡的,带着淡淡清香的那种。」 张永脸上升起愠怒,咬着牙压下来,柔声道:「大老爷,您好好想想,姑爷上门,是不是得做点好吃的?」 李成玉道:「我就做清淡的。」 「您就不能这么做,哪有这样当岳父的?」张永气道:「不然咱们就打个比方,假如这女方嫁人了,婆婆当家,难道就因为自己儿子喜欢吃的东西,所以这婆婆就每天只做这几样?别的人都不吃饭了,您是嫁了女儿的人,如果您的女儿受到这种待遇,您不心疼?」 李成玉想了想道:「现实中,婆婆不都这样吗?我只做清淡的。」 说完挥着手,不让张永打扰,拎着菜品走了。 张永气得跺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老丈人。」 **** 厨房的烟囱炊烟裊裊,屋里更是叮噹作响,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在里面忙碌。 杨厚照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回头看着张永;「鸡呢?」 张永把万岁爷叫到一边,把去集市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感慨万千道:「万岁爷,您这个岳父,也算是千年难遇了,要奴婢看,算了,还好他只是岳父啊,如果这是婆婆,您嫁进来,那日子没法过啊。」 杨厚照;「……」 」别胡说,岳父大人是好人。「 「好人连鸡腿都不给姑爷做?您还是万岁爷呢。」 杨厚照道:「行了,别勾芡了,勾出火气你能帮朕消啊。」 张永忙闭了嘴。 杨厚照咬着唇想,奴才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老丈人还是不做鸡腿,这只能说明老丈人心里有数,但是就不给我做,什么原因呢?他是不待见我吧。 杨厚照抖了袍子背着手,走进厨房里。 李成玉感觉光线暗了很多,抬头一看,微微蹙眉,然后道:「这里不是大爷能来的地方,太油腻了,大爷找别的地方坐坐吧。」 杨厚照想了想,叉着腰道:「岳父大人,小婿看了一圈,也没有油腻啊?不都是素菜?」 李成玉笑道:「阿昭要吃清淡的。」 杨厚照道:「那小婿听明瑞说,他想吃鸡腿。」 杨厚照说完就见李成玉手一抖,分明就是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个老丈人又回头笑道:「没有鸡,他要吃明天再做,你们今天回来,还是要按照你们的口味来。」 杨厚照听了怒由心生,都说老丈人老实巴交,你看心眼多多?可真会找藉口啊。 杨厚照笑道:「无妨的岳父大人,我们也不介意,怎么能因为我们回来,就不给明瑞做想吃的东西呢?那样我们岂不是以后不能常回来了。」 李成玉脸微微有些红,道:「集市上没有好鸡,都成年了,吃着不嫩。」 杨厚照道:「是吗?那小婿让人去买。」 李成玉忙道不用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张永拎着三只巴掌鸡进来:「奴婢已经买好了,老爷随时都能做。」 李成玉:「……」 「杀鸡还要烧开水,这锅都占着呢。」 鸡都到眼前了,竟然还能找到藉口。 杨厚照气得叉起腰,张永这时道:「爷,奴婢拿到隔壁去秃噜毛。」 「去!」 张永领着鸡就跑了。 杨厚照看了一眼李成玉,李成玉竟然没有被他方才的气势吓到,回头去切他的笋丝了,他是最不喜欢吃笋子的。 见到这副姿态,杨厚照索性开门见山道:「岳父大人,今天这鸡一定要做啊,上次小婿就没有吃到鸡腿,是不是岳父对小婿哪里不满意。」 李成玉憨厚一笑;「怎么敢对您不满意呢?」 他说的是不敢,但是心里可没人能管得着。 杨厚照嘟起嘴道:「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花,岳父一开始就不打算把女儿嫁给小婿,现在更是因为阿昭不能经常回家所以迁怒小婿,是不是?」 李成玉的手又是一抖,然后笑道:「哪有的事?」
第七百二十六章 爹很反常! 杨厚照道:「难道儿女都要守在旁边才好吗?是不是岳父觉得阿昭嫁的近了就好了,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吵架,回来管你要钱,闹的你不得安生,你也同意,只要近就行呢?」 李成玉头都不抬:「阿昭不会把日子过成那样的。」 他倒是对自己的女儿好有信心,杨厚照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看来这个岳父是怎么劝都不行了,就是不喜欢他歧视他是吧? 杨厚照突然放低了声音:「岳父大人,您方才去看吴氏了,阿昭还不知道呢。」 李成玉哎呦一声,倏然回头,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斜上方。 杨厚照勾唇一笑,他这个岳父,他们见面次数其实挺多的,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突出的表情呢。 「阿昭还派人去调查呢,是小婿挡住了,你说那奴才多么不懂事啊,这种事让阿昭知道,阿昭不是会生气?」 李成玉用袖口擦擦额头,然后道:「您说得对,这种事怎么能让阿昭知道呢?」说完道;「那位张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我腾出一口锅,一会给你们做鸡肉吃,您爱吃鸡腿吗?多给您留两个,阿昭是最爱吃鸡腿的,今天就说口味淡了。」 杨厚照心里吐了一口气恶气,差点没大笑出来,但还是知道,岳父现在是怕他,不是喜欢他。 杨厚照突然捧住李成玉的脸。 李成玉大惊失色:「杨大爷!」 杨厚照低声道;「岳父大人,只跟您说,别人谁都不知道,阿昭怀孕了,都是我的功劳。」 李成玉之前就有所感觉,真的得到皇上的亲口承认,大喜过望。 帝后多年未孕,这不仅仅皇家着急,作为父亲,李成玉更着急啊。 现在好了。 李成玉爱怜的拍着杨厚照的肩膀:「好本事,爹一会多给你留两个鸡腿,坊正家正好杀了一头鹿,鹿茸你们多得是,爹就不给你弄了,给你做鹿肉,鹿身上都是宝,保管好吃又补身子,爹帮你好好补补。」 改口了! 杨厚照蓦然一笑,够意思的搂着老丈人的肩膀:「等有了小外孙,小婿带他们娘俩常回来。」 李成玉笑的合不拢嘴:「爹做饭去!」 ……………… 向来话少的父亲,今日特别不同,尤其是对待杨厚照的态度,不停的夹菜劝吃,简直当亲儿子看待呢,比亲儿子还亲。 李昭和李明瑞脸带不解,一起看过去。 过了好久,父亲才发现他们两个不动筷了。 「你们怎么不吃了?阿昭的笋子不好吃吗?」 李昭眼神带着疑问:「爹,你是有什么把柄在我们大爷手里吗?」 李成玉:「……」 杨厚照看向李昭道:「怎么说话呢?老丈人对姑爷好不行啊?你们嫉妒啊。」 李明瑞看向姐姐,摇摇头。 李昭道;「看来你们两个真的有事瞒着我。」 杨厚照求助的看着李成玉。 李成玉道:「你这孩子,就说傻话,你看两年没见,女婿还高高兴兴的把你带回来,爹一想,你就是嫁对了,这么好的女婿哪里找,爹当然喜欢。」 说完又把一只鸡的腿卸下来,放在杨厚照前面:「吃,吃的身体棒棒的。」 杨厚照小嘴笑的跟花开一样。 接下来不管李昭和李明瑞怎么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人家,人家两个人都不为所动。 李昭心想,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李昭之后没有再问杨厚照和李成玉的事,吃完饭,她放下筷子,看唐姿也吃完了,她道:「唐太太在家吗?我这里不方便,她如果方便,请她多来走走。」 好端端的突然叫家长,唐姿也是个机灵的,预感到了什么,看了李明瑞一眼。 李明瑞低声道:「你要走了吗?」 唐姿站起来道;「我回去看我娘有没有空。」说完,小嘴掩饰不住笑意,露出一对梨涡,转身就跑了。 她走后,李明瑞看向李昭:「姐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啊?」 吃饭的都是一家人,就算不是一家人,小鹦鹉秦姑姑等人也都是知道李昭的秘密的。 李昭看向李成玉道:「爹,听说上些日子有人给您说亲,你要不也找一个吧,这都多少年……」 「噗!」正喝汤的李成玉回头全都喷在地上。 众人:「……」 李昭无奈的看着李成玉:「爹,我和明瑞都是支持的,你总一个人也孤单啊,少年夫妻老来伴,您找个情投意合的就行,无论性格。」 李成玉大红着脸咳嗽几声,然后对杨厚照道:「我去厨房看看火熄灭了没有。」转身就走了。 李昭:「……」 李成玉一走,众人都看向李昭,杨厚照问道:「还是第一次听说,闺女要给自己找后娘的,你看把岳父大人吓的。」 如果她和李明瑞还小,他们家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她可能就不怂恿父亲续弦了,但是他们都长大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被人觊觎的,就算觊觎,早早分家就行了。 不过这个爹可能真的没心思。 李昭看向李明瑞:「你把爹请回来,我这次不说爹的事了,说你的是。」 「我什么事?」李明瑞目光羞涩又忐忑。 李昭道:「方才我跟唐姿说话,我听说你要等功成名就了再跟人家订婚,你要是一辈子都考不中,人家还要等你一辈子啊?你一个大男人无所谓,以后毁约也没人说你,女孩子被你耽误了,到时候生活艰难,找你说理啊?」 李明瑞:「……」 杨厚照插嘴道:「不要惹你姐生气,你姐最近脾气可大了。」 李明瑞乖乖去叫爹。 ***** 唐姿高高兴兴回家去,并没有发现,在她进门的时候,家里院墙的尽头,一个缩头缩脑的人一直在看着她。 那人是个女子,穿戴整齐约莫十六七岁。 等唐姿关上大门,撩着裙子就往街头,等到了街头的两棵皂角树下,她看到了一辆停靠在路面的华贵马车。 那人走到车帘钱;「郡主,奴婢回来了。」 「进来说吧。」 分明就是熟悉的声音,不过唐姿跟他们不熟悉,这俩个人分明一个是湘平郡主,一个是郡主的丫鬟莺儿。
第七百二十八章 吴氏被人接走了 莺儿进到车里跪下来,然后低声道:「郡主,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之前跟李公子走在一起的那个丫头,在李公子家吃完饭出来的,心情特别好,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 湘平左眼微眯道:「他们不是没有定亲吗?」 「没有,打听过了,就是两个人总混在一起,这个姓唐的女人总找李公子,不过她们家才是一个商户。」 两个人谈论的当然是唐姿,提起唐姿,小丫头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湘平对唐姿当然也喜欢不起来,她是父亲叫来联姻的,本来对婚事十分抗拒,可是街头和李明瑞不愉快的偶遇,她就记住那个从容不纠缠的少年了。 湘平一开始还觉得那个人也叫明瑞,有些巧,所以派人打听了一下,更巧了,那个她见到的明瑞,就是她父亲要给她定亲的明瑞。 既然这个男人是她要定亲的对象,总是跟着别的女人走在一起算什么事? 湘平冷声道:「回去跟父王说,就说这门亲事我同意了。」然后李明瑞就是她的未婚夫,别的女人全都靠边站吧。 **** 李昭以前住过的卧室里,此时唐太太已经来了,给皇后行过了礼。 李昭叫唐太太来,是李明瑞和唐姿的婚事的。 如果是放在现代,弟弟才十六岁,她肯定不会这么逼着弟弟定亲,甚至她还希望晚一点,多一些社会阅歷,对稳定的婚姻是有帮助的,太早了也不好。 但是古代女人过了十七年纪就等不起了,李明瑞跟唐姿感情很好,就应该定下来。 李昭把李成玉屋子的一个盒子交给唐太太:「这是娘生前爹挑了一快上号的璞玉,给娘雕的同心结玉佩,虽然不是最值钱的,但是我家的传家宝了,今天就交给太太,算是李明瑞和糖糖的订婚信物,具体定亲事宜,会让爹找媒人上门提亲,太太您若还瞧得上我家那个愚笨的小弟,这个信物就收下吧。」 唐太太又没有儿子,李明瑞越来越出息,喜欢的不得了,就是李明瑞和唐姿说过,要晚点定亲,其实唐家人都十分着急,可是也不能上门催促。 唐太太没想到李昭突然回来,更没想到唐姿的事能这么快就定下来。 她心里十分高兴,不过脸上还有所矜持,慢慢接过来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白璧无瑕的佩饰。 李昭道:「别人可能只拿一个当信物,咱们这太太您一对就都拿走了吧,等成亲的时候,给他们一人一个。」 本来这些东西没有太多讲究,李昭又是喜欢配对不喜欢扔单的,就让唐太太都拿走吧,唐太太自然是欢喜的,这说明皇后不要,不光是这么好的玉佩皇后不会要,皇后别的东西也不会要。 当年唐太太就是怕李昭太厉害,唐姿嫁过来算计不过大姑姐,现在再看,这个大姑娘明明如同长母,就算是好婆婆,也不过如此了。 唐太太从袖口里也拿出一个红色的长条锦盒,道;「这是一根玉簪,是民妇给我那不争气的丫头准备的,如今交给娘娘,权当信物。」 李昭接过来道:「本宫会交给家父的。」 李昭毕竟是会回宫的,具体的婚事,还得是李成玉操办。 不过唐太太已经十分放心了,李成玉这个人不是能做决定的人,但是当别人做了决定,操持婚事他能十分用心。 两家的婚事就算口头约定了,之后的事李昭都要交代给李成玉,唐太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不着急催日子,陪李昭说了一会话,就回去了。 而这时候很快就到了下午。 李昭和杨厚照也要往回走了。 李昭在屋子里跟李明瑞说话,杨厚照想起来意,进门来打断李昭,但是他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出来,所以一个劲的给李昭使眼色。 李昭:「……」 李明瑞:「……」 他是皇帝啊! 后李明瑞道:「姐,我出去跟爹说会话。」 李昭点头。 弟弟是识趣的走的,人走后李昭问道;「万岁爷,您什么事啊?」 杨厚照坐在李昭身边,鬼鬼祟祟的摸着李昭的肚子;「你不说要找稳婆来看吗?」 李昭出宫,其实更多的是想家,稳婆不是大夫,万一遇到神棍呢,再让她吃药,她肯定不吃的,所以还是挺挺吧,挺挺就过去了。 李昭把自己的想法跟杨厚照说了。 杨厚一脸内疚道;「都是为了朕,都是为了不走漏风声,阿昭你跟了朕,本来朕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的,没想到孕吐都不敢叫人来调理。」 李昭让杨厚照把手扣在自己肚子上,然后笑道;「都是小宝宝喜欢折腾我,等他出来,咱们折腾他。」 一想到他们两个的可爱孩子,杨厚照就笑裂了嘴,方才的内疚和伤感也都没有了,满满都是对孩子出生的期待。 **** 杨厚照因为终于讨到了老丈人的欢心,给他「大补」,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自在了,所以要寻求「皇后娘娘」的帮助。 李昭生怕孩子有一点问题,所以绝对不让杨厚照沾身,好在他们一共有四个「五指姑娘」,小皇帝的需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这里不再细表。 时过两日,李昭问秦姑姑父亲有没有给弟弟操持订婚的事。 秦姑姑道:「老爷在选黄道吉日呢,婚事没定,但是娘娘,奴婢必须要跟娘娘说个事,吴氏啊,被人接走了,就昨天。」 李昭很意外:「接走吴氏?谁呀?她女儿们?」 李昭跟自己的姑姑关系也不好,不爱叫人。 秦姑姑摇头道:「不是,据说是很有权势的人,说要给吴氏养老,咱们的人听街上的人说的,不是老爷,暂时还没查到是什么人,一会想来会有消息。」 李昭十分费解:「吴氏又有什么可贵的地方了吗?竟然还有外人要给她养老?」 ***** 庄王府,外院花厅还是那几个人,不过讨论形式有点变化,以往是庄王发问,门客们出谋划策,今日庄王端坐在座位上,听着杨树生回禀事情。 「王爷,李家的老太太已经安置好了,想来国仗知道消息后一定会对王爷感激涕零,国仗一高兴,皇后是孝顺人,也就高兴了,到时候准有封赏。」
第七百三十章 邀赏 庄王笑道:「做得好。」说完一听嘆息:「本王竟然还要讨好一个……」 可不是,庄王本来就是宗室的人,既然皇上无法生育,宗室子弟继承皇位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现在却要讨好一个跟宗室一点都没有关系的女人,商女。 庄王的话虽然没有说全,不过下面的人都能明白庄王的不情愿。 庄文生欲言又止。 庄王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这时候杨树生笑道:「庄兄,你不会是又要给王爷的计划泼冷水吧?」 庄王道:「那你就不要说了。」 庄文生低下头:「属下并没有要说的话。」 庄王这才满意的点头。 ………… 李昭接了庄王长房长孙媳妇的拜帖,于是安排秦姑姑接见。 吃早饭的时候李昭跟杨厚照说了此事。 杨厚照道:「看来大鱼上钩了,他们有行动了,就是不知道先派个女眷来说什么。」 「臣妾会应付的,万岁爷今日不是要殿试,要给国家选优秀的人才出来。」 杨厚照笑着点头,随后道:「晚上回来朕要给你惊喜,等真朕啊。」 这句话勾起了李昭的兴趣,李昭放下筷子道:「什么惊喜啊?什么秘密的?」 杨厚照道:「都说了是晚上的惊喜,说了就不叫惊喜了,等朕。」 杨厚照对他的惊喜守口如瓶,李昭问不出来也就只能等晚上了。 因为是殿试,杨厚照用过早膳匆匆就走了。 李昭回去上好装扮,放了一颗梅子在嘴里,然后回头问着宫人;「秦姑姑呢?」 小宫女正在回话,秦姑姑从外面进来,然后道:「庄王府的孙氏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娘娘现在就见嘛?」 李昭又换了个梅子,呃逆的感觉全部压下去,然后点头:「现在就见,让她进来吧。」 庄王子孙非常多,但是倚重的,当然是长子这一房,庄王长子也就是世子,生了三个嫡子,这次来的孙氏,就是世子的嫡长媳。 李昭还知道,庄王中意给她和杨厚照过继的人选,都在长房中挑选,这个孙氏有两个儿子,老大十岁,老二五岁。 庄王这次让孙氏来探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选中孙氏的孩子,可是都五岁十岁的,她和杨厚照也不能认吧? 李昭坐在宝座上看着孙氏跪下下面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这孙氏应该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她长得微胖,显得脸臃肿不精緻,看着年轻大,可是肌肤保养的很好。 李昭打量完人,心里只有一个印象,没有喜恶,她轻声道:「都是自家人,夫人请起吧。」看向秦姑姑:「看座。」 有宫女给孙氏搬了一个小杌子过来。 孙氏坐好,这才抬起头。 李昭看到孙氏的眼里有些意外,她断端起茶碗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第一次见她都是这个表情,也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孙氏的丈夫因为还没有上报世子,他公公才是世子的身份啊,所以庄王的大孙子在娶妻的时候没有跟宗室说,庄王直接定了当地一户大家闺秀,成亲之后才上报朝廷,当然,这种事朝廷管的也不严格,所以这孙氏不是选秀出身,是湘江当地人。 都说湘江两岸生产美女,孙氏也见过不少大家闺秀,但是皇后这样英朗明艷的,还是第一次见,不同于水乡女子的温婉秀气,是黄河奔腾那种大气磅礴的美。 孙氏心中暗想,王府中人多说皇后是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今日一见,这个相貌和姿态可不容小觑。 好在孙氏是个响快人,被皇上的气质震了一下,接下来还是能找到谈话的切口。 「娘娘真是天下班的人物,长得真好,一定是像极了母亲吧?」 年轻的女人,都喜欢听自己漂亮嘛。 李昭笑道:「本宫幼年丧母,长得不太像。」 她说完,并没有在孙氏眼中看到惊讶,那就是孙氏早就知道,既然早知道还敢触她的忌讳,这人进宫的意图就更加有意思了。 孙氏接着佯装慌张道;「臣妾该死,臣妾并不知……臣妾该死。」 李昭道:「无妨,你刚来京城,这没有什么,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孙氏道:「也是哦,那娘娘言谈举止都气度不凡,想来家中一定有出色的长者交代,臣妾在这方面就非常欠缺,臣妾的奶奶本来规矩礼数最好,可是臣妾刚刚三岁的时候,奶奶就不在了,跟着别人学,总觉得差一点什么。」 李昭心里一动,提到了奶奶,是因为吴氏? 她起了兴趣,笑道:「是吗?本宫倒是有个奶奶,不过不跟我们一起住,一直在罪臣李成才家,她倒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孙氏这次来的人物,就是把吴氏的事透漏给皇后,准备领赏的,庄王接走了吴氏,这种好事总不能白做不是? 听到李昭提到了吴氏,孙氏觉得正中下怀,一副伤感的语气道:「哦,是这样啊,那如今李成才在大牢,娘娘的祖母一定过的很辛苦吧?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娘娘用得上的地方,臣妾在外面倒是好办事,愿意为娘娘效力。」 李昭就确定了,那吴氏一定是被庄王给接走了,这个孙氏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李昭用十分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孙氏,看了很久。 人家是皇后,上位者,不说话,就算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人,孙氏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孙氏被李昭的目光看得发毛。 最后李昭突然道:「本宫今日有些乏累……」 孙氏立即站起来:「那臣妾不打扰了,娘娘您身体为重。」 李昭叫着秦姑姑;「派人去送送,本宫先回了。」 李昭走后,孙氏愣在当地,皇后并没有赏赐她任何东西,而且好像还不高兴,本来说的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李昭回到卧室,秦姑姑也跟了过来,李昭回头道:「这个庄王是不是二百五,我看孙氏这意思还有邀功之嫌,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谁不知道皇后跟自己的祖母不和,庄王竟然还好好的把吴氏养起来了。 秦姑姑看着李昭:「娘娘说怎么办?这样放过吴氏吗?」 李昭喘着气道:「我的姿态已经摆出来了,看庄王到底有没有老煳涂吧,真是够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皇后为什么生气? 庄王书房中,庄王高坐其上,孙氏和庄王长孙,也就是庄王府的大爷一起跪在庄王面前。 庄王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孙氏:「竟然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皇后的态度并不好?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后?」 孙氏忙道:「孙媳没有,之前就算提到皇后的母亲,皇后的语气都还十分友好,说无妨,是过去的事,但是一提到吴氏,皇后试探的问了一句,当孙媳说到可以替皇后分忧,皇后就一直用可笑的目光看着孙子,然后突然说累了,转身就走,是让下人送孙媳出来了的,但是都没为孙媳备轿,让孙媳走着出宫的。」 可怜她有点胖,都要累死了。 庄王有些不信,老大低声道:「王爷,孙氏虽然愚钝,但是接人待物还是可圈可点,她旁人都不会得罪,怎么会得罪皇后呢?是不是这中间还有什么误会,是咱们不知道的?」 庄王想了想道:「你带孙氏先回去,好好想想细节,到底皇后是跟庄王府生气还是跟孙氏生气。」 老大行了礼,看了孙氏一眼,孙氏一脸委屈,也行了礼,二人一起出去了。 他们走后,庄王把门客和侍卫都叫来,然后说了孙氏的遭遇。 随后庄王问杨树生:「是不是你中间打听错了消息,不然皇后为什么突然冷脸?」 杨树生道:「不会,属下派人去问过,他们街上的人都说,国仗大人十分想赡养吴氏,但是因为李蓉的原因,差点连累了整个胡同,所以胡同里的人都对吴氏非常有敌意,李成玉就不敢养。 而且那媒婆不是也说,李成玉个性十分闷,不爱说话,但是特别孝顺,他真的特别想赡养吴氏,每天都去看吴氏。」 庄王低头道:「那这也太不合理了,李成玉想养,但是不好养,本王帮他安排地方养母亲,李成玉应该感激本王,那为什么皇后不高兴了?」 其实杨树生确实是这么打听来的消息,不过不是自己亲自去的,是湘平郡主的车夫跟别人谈话,杨树生听见的。 车夫说李成玉还去给吴氏下跪,吴氏让李成玉养她,李成玉有难言之隐。 后来杨树生一打听,胡同里的街坊对吴氏的印象都不好,所以即便李成玉这样不孝,不养老母,竟然没人说。 杨树生就这么推理来的,是街坊的原因,李成玉不敢养。 但是这时候听庄王说的话,杨树生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是不是自己的信息有误? 可是就算是有,现在也不能说了,只能咬定不关消息来源的事。 庄王缕着鬍子:「那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生孙氏的气?」 有人背锅,杨树生自然不会反对。 这时庄文生道;「王爷,属下特意去大理寺打听过李蓉的事,虽然那些人含煳其辞,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皇后和这个堂姐关系不好,不然李蓉为什么要谋反毒杀皇上呢? 而吴氏一直是跟李成才一起住的,既然李蓉跟皇后不好,是不是受家长的影响,这些杨兄都打听清楚了吗? 属下看,皇后突然翻脸,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杨树生焦急的看向庄文生,这个傢伙是在拆他的台?说他的信息不可靠? 但是庄文生一脸正义的看向前方,并不理他。 杨树生拱手道:「王爷,吴氏自己不是也说都是街坊的原因,所以十分感激王爷吗?属下的消息如果有问题,那吴氏自己承认的呢?」 庄文生道:「吴氏是得利的人,她能说自己跟皇后有过节?当然她的话就不可信。」 杨树生怒气沖沖:「那咱们现在就去问吴氏。」 庄文生看向庄王:「王爷,既要问清楚吴氏,也要再次派人好好打听打听。」 庄王一挥手道:「去,派人去打听,本王也要亲自问一问吴氏。」 **** 精緻宽敞的卧房中,到处都飘着香味。 吴氏悠闲的躺在锦被铺成的大床上,唤着丫鬟:「我说想吃牛肉,想吃牛肉,你到底怎么伺候的啊?」 一个二十岁左右,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走到吴氏跟前,道;「老夫人,不是奴婢不伺候您,是您吃了肉肚子不舒服,不如奴婢给您煮一点薏苡仁粥喝喝?调理脾胃。」 吴氏哼道;「我肚子不舒服你就给我收拾就好,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想让我吃肉,你好偷懒,我告诉你,我可是庄王的贵客,你敢怠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鱼肉类拉屎臭,不好收拾,这个谁都知道。 丫鬟是庄王府刚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在府上还没站稳脚跟,她哪里敢得罪王爷的贵客,是真的替吴氏着想的。 但是吴氏不肯,她点头道:「老夫人等着,奴婢这就叫厨房去做。」 吴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吴氏心想,我一辈子都没让人伺候的这么舒坦过,到底是王府的座上宾,以后就算没儿子养老,这日子也不用愁了。 吴氏高兴之际,小丫鬟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她福下身子:「奴婢见过网页。」 然后庄王的声音传来:「李老夫人过的可好?」 小丫鬟道:「奴婢不敢怠慢。」 「好,你下去吧。」 吴氏知道这人要进来了,躺好了闭上眼睛酝酿心情,直到床边有个怪异的口音道:「李老夫人,住的好习惯吧,本王来看您了。」 吴氏慢慢睁开眼,眼泪汪汪道:「王爷,多谢王爷,我这孤老婆子何德何能,还要您亲自来看。」 庄王是来问吴氏和皇后的关系的,但是他不好直接问出口,如果皇后很孝顺祖母,得罪吴氏显然就不好了。 庄王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试探的话语,听吴氏说的正好与此有关。 庄王笑道:「您老人家不用有负担,本王这是在替皇上分忧,对了,老夫人,本王已经把您住在本王府上的事跟皇后说了,皇后说不定会抽空来见您呢,到时候可高兴了。」 王氏听得魂都要吓掉了,可不能让李昭知道她住在王府啊,不然那死丫头能让她逍遥快活?! 所以这丫头怎么可能回来看她呢? 王氏转念一想,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丢出吴氏 李昭如果真的知道吴氏在享福,绝对不会来探望,只会破坏,这一点吴氏和李昭不用沟通都心知肚明,但是庄王为什么说李昭会来看望自己呢? 吴氏就明白了,是庄王在试探她。 吴氏来的时候就有人对她说,都是那些街坊不好,以后庄王会养她的老,还说了李成玉好多好话,所以这些人分明就是看在李成玉和皇后的面子上才养她的。 绝对不能暴漏自己和皇后孙女不和睦。 吴氏压下惊骇,点头道:「有劳王爷了。」并没有说不见皇后,反正皇后肯定不会来。 庄王看吴氏十分镇定,并没有像庄文生说的,提到皇后就恨皇后,那是不是就说明,其实人家祖孙二人的关系十分好呢? 庄王没有在吴氏那里透出什么口风,回到院外却听到下人来报小道消息,一个是皇后竟然说再也不想见庄王府的人,再一个,今日殿试,有人提议皇上,让诸王离京呢。 这两件无论是哪一件,对庄王来说都不是好事。 庄王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皇后到底因为什么啊? 这时候下人禀告,宋九回来了。 庄王道;「快让他进来。」 宋九身后还跟着庄文生和杨树生。 宋九是侍卫,主要去打探吴氏和皇后的关系去了,他走到庄王面前道;「王爷,属下已经再三问过,皇后和吴氏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 吴氏在生李成玉的时候因为李成玉脚先出来,难产,听亲朋说这李成玉克母,所以对李成玉特别不好,是李成玉的父亲强留着,才把李成玉养活大,按照吴氏的想法,就应该直接浸水弄死。 因为吴氏对李成玉看不上,也不让李成玉读书,只让他干活,这李成玉手巧,拜了个玉雕师父当学徒,学了三年,李成玉的师父就完全信任徒弟,让李成玉出徒了,还帮李成玉介绍了一个女子,就是李成玉的妻子。 李成玉自己有了手艺,能养活家人,倒是比李成才挣得还多,这时候吴氏又想控制李成玉的家财,但是李成玉还没成家的时候就被吴氏给赶出家门了,李成玉如今成家有妻子,钱财都在妻子手里,也就是皇后的母亲。 所以在上一代上,他们婆媳关系就不和,到了李成玉妻子怀李明瑞的时候,怀相不好,生产当天吴氏去吵架,所以是早产,这时候吴氏还堵着大门不让请产婆,是后来街上的坊正来了才把吴氏叫走,所以李明瑞是保住了,皇后的母亲死了。」 庄王听到这里,眼睛已经瞪大:「那不是说,皇后跟吴氏,根本就是杀母仇人?」 宋九道:「可不是,吴氏以为儿媳妇死了,就能控制李成玉的钱,没想到皇后比她母亲还厉害,拿着擀面杖打过吴氏,打的满院子跑,可是吴氏对李成玉家的所作所为太不得人心,街坊倒是没有人指责皇后,都说吴氏不是东西。 后来好像因为选秀的时候,皇后和吴氏还吵过架。 这次李蓉犯事,本来要诛族的,皇后之所以保下来吴氏,是因为不想牵连李成玉和李明瑞,吴氏是得了便宜。 不过吴氏残疾,皇后不让李成玉管,所以可能也没想过吴氏能成气候。」 庄王傻了眼道:「这意思就是李成玉不养吴氏,并不是街坊不同意,明明就是皇后的意思?」难怪人家没有好脸色了。 宋九道:「应该是这样的。」声音突然放小:「之前街上还有过新闻,说吴氏的腿,就是皇后打断的。」 庄王听了身子一抖。 宋九拱拱手,退到后面去,就是没话要回禀了,但是来龙去脉已经说的非常清楚。 庄王恍然一下看向杨树生:「明明就是仇人,明明是皇后不让养,现在本王竟然把人接回来供着,皇后不跟本王发脾气跟谁发?你要害死本王了,还说你办事让本王放心,绝保万无一失,本王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 庄王突然雷霆震怒,杨树生膝盖一软,慌忙跪在地上:「王爷,王爷,属下还有补救的办法。」 庄王道;「你先闭嘴。」看向庄文生:「文生,你说怎么办?」 庄文生看见杨树生对他投来的怨恨目光,不过他没理会,道:「王爷,事已至此,只能求皇后娘娘不知者不怪,首先,赶紧给吴氏送回去,其次,最好能帮皇后娘娘出口气,不然女子都小心眼,据说皇后更是,不然怕不能善了。」 庄王气得坐起走动,然后看向宋九:「把那个吴氏丢回去,然后想办法给她一点教训。」说完,悔恨的长嘆一声:「哎!」 ***** 小丫鬟站在床前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吴氏怒道:「牛肉呢?厨子不会做,你去给我买,现在就要。」 小丫鬟没说话,却突然开始抽被子。 吴氏躺的正舒服着呢,吼道:「你这死丫头干什么?干什么抽我被子?你给我住手……看我一定会告诉王爷的。」 小丫鬟却不理,直接把人推到地上,然后旁若无人的收拾屋子。 吴氏摔得疼,气得红了眼睛:「贱婢,贱婢,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会告诉王爷的,让他砍你的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吴氏仰着头一看,是三个男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个穿着儒衫,她认得,就是接她来的那个人,姓杨,对她非常客气。 吴氏一下子就嚎出来:「杨先生,快来救命啊,这个小丫头造反,要害死我老太婆了。」 来人正是杨树生带着两个家丁。 杨树生被庄王骂的狗血淋头,都是因为吴氏,这时候还能对吴氏有好脸色? 他走到吴氏面前冷笑:「我恨只恨,小丫头没有害死你,老不死的,骗人骗到我们庄王府,骗到你杨先生头上了,真是气死了。」对着两个家丁到;「扔到他们巷子口,让她自己爬回去,老不死的,真是气死我了……」 **** 今日殿试,宋涵佩见到了敬佩已久的杨慎,不说这人是首辅的儿子,单说言谈文章,真是潇洒飘逸,让人心生敬佩。 不过若是以往,宋涵佩肯定不喜欢这种空谈文章的富家子弟,是那个女子教会他,要包容别人,要学会委屈,要放低姿态。 等真用上的时候,他发现,并不是包容别人,也不委屈,也没有卑微,反而是自己比昨天的自己,过的更开心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杨大爷报復昔日情敌 宋涵佩想到的女子自然就是李昭,从打李昭去西北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看过了,已经一年有余。 毕竟是喜欢过的女人,虽然最后不能在一起,但是李昭也没有伤害过宋涵佩,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如今宋涵佩参加殿试,不管取得什么名次,都已经是进入仕途,这种时候,难免想要和志同道合的人分享。 宋涵佩暗暗嘆息,可惜李昭看不见,可能跟杨大爷在好好过日子,也想不到他吧。 所谓殿试,就是在太和殿作答,皇上亲自出题,当殿点出前三甲。 如今卷子已经答过,众人要去殿内拜见皇上。 宋涵佩因为站的比较靠前,所以很快就进入百官上朝的大殿。 宋涵佩感觉自己和大家一样,或者大家也都跟他一样,明明大殿金碧辉煌,耀眼无比,可是他们都不敢看。 殿里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不许抬头,可是那种庄严肃静的时刻,四周仿佛有恍若实质的压力。 有官员喊停,宋涵佩站好了,那份压力还在,可是他十分想看一看宝座上的皇帝啊。 读书人都有这种情怀,谁不想见皇上一面,可是科举考试何其艰难,就算考上,以后仕途不顺,也不是一定能见到皇上的。 宋涵佩激动的攥紧了拳头,他可不可以稍微抬起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皇上钦点杨慎为状元的宣旨。 这个不会让人意外,杨慎才高八斗,风姿过人,不中状元才有鬼。 宋涵佩更紧张了,让他中三甲就可以,三甲可以和皇上一起赴琼楼宴。 他袖子底下的手开始搓动,不过榜眼不是他的名字。 王朝人才济济,读书人个个都不简单,哪能那么好就前三甲呢? 不过宋海佩却在这时候听到宝座上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探花郎当然要选个英俊的,不然给朕丢脸。」 「宋涵佩,就这个吧。」 宋涵佩大惊着抬起头。 这时有内侍道:「探花郎上前谢恩。」 宋涵佩茫然的走到杨慎身边,又茫然的跪下去,然后磕头,再抬起头:「皇……上」 为什么这个皇上好像哪里见过? 杨厚照这时候从宝座上站起,故意走到宋涵佩面前,背着手笑呵呵道;「探花郎果然是好面相啊,这下不用害怕给朕丢脸了。」 唐时,新科进士放榜后,由朝廷组织一场庆祝宴会,地点就在长安的曲江,名为「杏园宴」。时值三月,春花烂漫,宴会前在今科进士中选年少俊美者乘马採花,以助喜庆,称为「探花郎」,本来与科考名次无关,直到宋朝后期,原本第二名第三名都叫榜眼,是在榜单左右,像是两只眼睛,宋后就改成探花了。 而根据探花的由来,有皇上点人的时候,会特意挑长得好看的少年作为第三名。 杨厚照就是有这样的习惯,三年前选韩澈,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宋涵佩已经认出来了,这位不就是他认识的杨大爷吗?杨大爷夸奖人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他可不敢觉得这夸奖是真的。 宋涵佩低下头道:「皇上过奖了。」 杨厚照突然问道;「探花郎年岁几何啊?定亲了吗?」 宋涵佩:「……」杨大爷应该知道他的情况吧? 「二十三,尚未婚配。」 「还没婚配啊?那一定是在等功成名就啊,这可好了,朝上许多官家小姐还未出阁,朕帮你指个婚吧。」 可是宋涵佩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成亲,也要自己喜欢的指婚盲婚哑嫁,万一娶错了呢? 「皇上……」宋涵佩十分紧张,可是拒绝的话又不敢说,因为刚刚殿试,他这是忤逆啊。 这时候宋涵佩看到皇上对他投来鄙夷的眼神。 宋涵佩:「……」皇上为什么又突然看不起他? 杨厚照背着手道;「探花郎,朕听闻你刚正不阿,不管什么人,只要是觉得对方做的不对,你就敢仗义执言,怎么,是不是喜欢朕给你赐婚啊?那朕就这么办了。」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不敢说了? 宋涵佩明白了,当年他可怼过皇上,让皇上哑口无言:「……」 皇上是记仇呢。 赐婚一事肯定也是跟记仇有关。 那如果杨大爷是皇上…… 宋涵佩眼睛陡然间瞪大,李家娘子…… 老天啊,他年轻的时候到底都干了什么? 「皇,皇上,微臣怕耽误了人家小姐……」 最后一句,说的跟猫一样,不细听都听不懂。 杨厚照就知道这小子性格变了。 当年的宋涵佩固然直爽,可是也有弱点,在官场会吃亏的,现在起码变得知道迂迴了,如果再有一颗赤子之心,将来必然是栋樑之才。 杨厚照解了气,他又向来是不计较的人,也不再难为宋涵佩,道:「等有好的,朕帮你物色,到时候给你指婚,你说好不好?」 皇上一言九鼎,既然之前说了赐婚,虽然是开玩笑,也不能收回成命。 但是宋涵佩听出来了,皇上这意思是有合适的,那适不适合,他可以自己选了,起码不是逼着他现在成亲。 宋涵佩大喜,连连叩头:「微臣谢主隆恩。」 殿试就在这样有点紧张但是不失喜悦的气氛中度过了。 下午李昭没事的时候,秦姑姑就把杨厚照爱殿上逗弄宋涵佩的事情跟李昭说了,李昭听说宋涵佩对杨厚照低头了,笑的合不拢嘴:「万岁爷总是有办法制服人的。」 她说的与有荣焉。 秦姑姑站在一旁笑眯眯,帝后感情越来越好了。 秦姑姑突然问道:「皇上还说回来给娘娘惊喜呢吧?」 李昭点头:「应该不会就是点了宋涵佩做探花吧?这个惊喜,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 安静的寝殿里,床上,慢悠悠的传者戏曲的声音,跑调,难听…… 李昭坐好了,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肚子上的脑袋,无语的问道:「万岁爷,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杨厚照提起头道;「怎么样,不好听吗?朕听奴才们说的,对着孕妇肚子唱歌,里面的孩子都听得见,朕给他唱二十四孝,他知道孝顺你,就不折腾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庄王好委屈 如果有个人天天听这种歌,怕是要疯。 李昭看杨厚照兴致勃勃,又不太好意思打击他的积极性。 想了一会道:「万岁爷,太孝顺了也不好,万一有母后那样的父母,难道孩子要一直孝顺啊?二十四孝都是愚孝,不能学。」 杨厚照哎呦一声:「你说的对啊,不能愚孝,那朕唱什么呢?」 李昭:「……」 唱什么不都是跑调?为什么什么都出色的人,唱歌这么难听?可见人无完人啊。 李昭摸着肚子暗暗念叨:「宝宝,把耳朵闭上,听不见听不见。」 「阿昭,你说朕唱什么呢?」 李昭:「……」 她回过神道:「万岁爷,臣妾白日里有点乏,不然我先躺下,您声音小一点,然后我就能睡着了。」 杨厚照道:「那你睡觉了,咱们孩子不也睡觉了?他还能听见了吗?」 李昭道:「他会晚点睡,但是您小点声。」先让她睡着吧。 杨厚照抿着嘴点头:「阿昭你先睡,朕陪着他。」 李昭:「……」 ****** 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夏风送爽,再没有比这样还让人舒服的早晨。 张永来找秦姑姑有事,在大殿外看见了小鹦鹉:「哎呦,你小子眼睛怎么跟熊猫一样,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 小鹦鹉想了想,把张永叫道一旁:「公公,您听过万岁爷唱歌吗?」 张永神色惊骇;「皇上什么时候要唱歌吗?」随后立即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等会我再来。」 竟有种逃跑的感觉。 小鹦鹉一把手把人拉住:「不用了,昨晚唱的,今早已经出去了,就娘娘自己在。」 张永回头看着小鹦鹉的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拍拍小鹦鹉的肩膀:「辛苦了!」 小鹦鹉:「……」 **** 早上大殿里好像所有人都在悄声议论什么歌声,李昭给这些人使眼色,大家就都不做声了。 然后李昭闲来无事,去书房里翻书看,正在找杨厚照的秘密基地,秦姑姑走进来;「娘娘,张公公有消息送过来,关于家里事的。」 李昭回头道:「家里事?是庄王那边把吴氏送回去了?」 秦姑姑有些无语道;「是送回去了,直接扔到了街口,吴氏哭天抢地,说是老爷不养她,这下好,以往在家里喊,大家都烦她,现在在街头爬着回家,这么惨,街坊就是再讨厌她,也觉得老爷有点过了,坊正出面,找老爷把人抬回去了,少爷也受不住压力,让老爷接人了。」 也就是说,吴氏现在在他家?正在受着她父亲的孝顺? 李昭气得站直了。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身体要紧,您可别生气。」 李昭道;「这个庄王,去给王府递话,让他们家任何人都不准来骚扰本宫。」 秦姑姑点头道:「那吴氏那边呢?」 李昭想了想道:「只能再麻烦万岁爷出宫一趟了,这次得找我一个好亲戚,直接让老婆子死掉算了。」 ***** 庄王府突然收到皇后对宁王府抱有怒意的消息。 庄王整个人都不好了,把属下们都叫来,满是费解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吴氏不是都赶出去了吗?本王哪里还敢得罪她,她怎么又不开心,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下大家可真不明白了,杨树生道:「没理由啊,属下按照庄兄的意思,小小的教训了吴氏一下,皇后应该高兴才对,难道其实皇后和吴氏根本就是关系很好的?」 庄文生看向杨树生:「杨兄,皇上和吴氏肯定不和,我也说过应该教训吴氏给皇后出气,但是您是怎么教训吴氏的呢?」 杨树生道:「怎么,你现在又想推到我身上,我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给吴氏留,把人直接放在街口,让她爬回去的。」 庄王拳头砸着手心道:「都这样了,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本王杀人?这光天化日,本王也有苦衷啊。」 因为事情没有查看清楚,庄文生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和杨树生把人扔在街头有关,他道:「王爷,肯定有原因,接着查吧,就去他们所住的街上,肯定能有线索。」 庄王倒霉的对着宋九挥手:「查,查,快去查,本王活了一辈子,就没这么在意过哪个女人。」 **** 韩家大门口,停着两辆板车。 老屋子的房间,此时韩太太和韩澈正站在屋里的空地上对峙着。 放眼望去,屋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韩太太脸上全是心疼的泪痕:「你就是要气死你娘,这都过了几年了,你还是没死心?」 确实,这种事是原则为题,不能死心的。 三年前韩澈和杨琬滢有一段不和睦的婚事,好在后来终于在皇上的旨意下和离了。 杨琬滢因为谋杀的罪名,入狱了,本来判了三年,但是杨琬滢半年就死在狱中,现在的问题是她的嫁妆韩澈还没来得及还。 如今杨家也不是没有人了,杨夫人因为杀死小妾,收监半年,已经放出来两年半,这两年半,虽然人家没来要,但是韩澈始终觉得不是自己的东西,必须还回去。 韩澈一直在找机会,但是韩太太就是百般阻拦,上两天韩澈去看杨夫人,杨夫人的三儿子科考失利,这回真的要回老家了,韩澈就决定,这次必须还回去,再不还,没机会了。 他也跟杨夫人说好了,杨夫人僱车自己来拉,这回韩太太想拦着,也都说不过去。 但是韩太太知道这是儿子使得坏。 韩澈其实也很心疼母亲,他抚上韩太太的肩膀道;「可是娘,不是咱们的,不能要,儿子能养你,你还看重那些东西干什么?万一咱们不给,杨家想起来,让御使告儿子一状,到时候儿子名声尽毁,影响仕途,你说到底拿哪头多哪头少嘛?您怎么就不会算这个帐呢?」 韩太太道:「那你还了,咱们家就没钱了,地也只剩十亩,过几年说不定十亩都没有。」 韩澈道:「那母亲怎么不算儿臣的俸禄,儿臣的俸禄,可比以前涨了五倍,以后还会再长呢?」 韩太太:「……」
第七百三十五章 二姨的借条 相比较三年前初出茅庐的韩澈,如今的韩澈,也比之前更会处理事情了。 他安抚着韩太太,一边转移话题:「娘,今天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儿子今日不去衙门,就在家陪您好不好?」 提起这个,韩太太还真有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 「你没听说吴氏被你姨夫接回去了?」 韩澈蹙眉道:「您说的是皇后的祖母?那个吴老太太?」 韩太太道:「可不是,就是那老死太太,不知道被谁扔在大街上,这下谁都看不下去,让你姨夫养她,你看这老死太太命好啊,腿脚好的时候跟着李成才吃香喝辣,现在瘫巴了跟你姨夫吃香喝辣,还是得会生儿子啊。」 韩澈心想阿昭知道肯定气死了。 但是是别人的家事,他能怎么办呢? 正想着,门口的马车动了,韩澈和韩太太一起出门,看着一车的好东西,韩太太又开始埋怨韩澈。 韩澈这下不知道怎么哄了,突然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 也是青色的车身。 韩太太没有细看,喃喃道:「难道是良心发现,给我还回来了?」 韩澈走向大门口,等他出大门,看到赶车的是个白胖子,韩澈吓得瞪大了眼睛:「张……」 这不是张公公吗? 张永跳下车在韩澈耳边交代几句,韩澈大喜过望,然后道:「您开门,我这就回屋布置。」 **** 韩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来了客人,还要客人想见她她才能去上房,到底是什么人? 在韩澈的带领下,韩太太怒气沖沖的进了之前杨琬滢住的屋子。 「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一进来,韩太太却立在当场,一个穿着天青色褙子的年轻妇人正坐在炕沿上,那妇人眉目明艷动人,相貌极为熟悉,坐在那里眼睛含着笑,但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是危险。 这不是李昭吗?韩太太以前经常跟李昭过招的。 三年未见,韩太太当时就懵了:「阿,阿昭……」 李昭道:「是我,现在在外面就不用拘礼了,太太近来可好。」 对了,人家是皇后了。 韩太太心里是不服李昭的,尤其是看到李昭神色这样精神相貌比以前还出挑,更难受了,这说明李昭过得好,怎么离开她儿子过的更好? 韩澈到现在还没续弦呢! 韩太太对李昭老大的不满意,但是人家是皇后。 韩太太躲在韩澈身后,看着李昭道:「你怎么突然来我家?」 李昭道:「太太这个问题问的好,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也就不兜圈子了,太太到现在为止,还记得欠过我多少钱吧?还记得欠过你妹妹多少情分吧?」 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一看就是借据。 韩太太红了眼睛:「你是来要钱的?你不是大富大贵了?还来拨盘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当年李昭没出嫁的时候,供养韩澈读书,韩太太总说缺钱管李昭借,李昭当时都让韩太太立了借据。 韩澈一脸尴尬的要去接条子:「多少?我还。」 李昭缩回手,看向韩太太道:「我今天能来找太太,是因为表哥的面子,这个钱我肯定是不用你们还了,但是太太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韩太太道:「看面子还做事?」 李昭笑着点头。 韩澈:「……」 现在人家是皇后,能为皇后办事,多少人都求不来呢。 不过韩澈当然知道李昭的性格,不会为难他们做什么的,而且李昭跟韩太太说话的语气韩澈也不觉得过分,以前两个人就是这样吵架的。 韩澈内心倒是真的希望能帮上李昭什么。 他有些急切的道:「娘娘,您遇到了什么事?下官要如何帮忙?」 李昭道:「表哥,现在吴氏赖在我家,因为我爹的原因,我也不好直接把吴氏赶出去,但是留着她你也知道,我是多么的不痛快。 这件事表哥倒是不好出面,我有个主意,韩太太如果能出面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太太瞪大眼睛道:「你让我帮去你家把老太太赶走啊?那旁人怎么说我?你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吴氏可是你亲奶奶的。」 李昭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太太想赶走吴氏,不用去我家,去大理寺就行了,这也是你还我娘这些年对你的情义,具体怎么做,只要太太肯,别的都有我操持。」 韩太太大约听明白了,李昭可能让她去打什么官司,但是不管什么官司,哪有女人上堂的? 韩太太可不想去,她如今都是官太太了。 「你有什么好处?」 李昭好气又好笑道;「这些借据难道不是好处?当然,太太可以不去的,那太太也必须上公堂,因为我会拿着这些借据,把太太告上大理寺。 一边是当原告,一边是当被告,太太您说选哪一个好?」 这还有得选吗?这是威胁。 ***** 李昭和杨厚照别了韩太太,又回到李家。 李成玉和李明瑞都在家呢。 这回两个人倒是没前一次那么欣喜兴奋,多了一些意外。 李成玉道:「阿昭,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是在客厅里说话,李昭问道:「爹,吴氏呢?」 李成玉:「……」 女儿和母亲关系不好。 李成玉十分为难的道:「在西稍间,爹没有把她安置在你这边,知道你会不高兴。」 李昭对李成玉交代道:「爹,不管明天家里发生什么事,你看着就好,不要逞强。」 李成玉不解:「怎么了?」 李昭又会李明瑞叮嘱:「记住我的话,明天留在家里,就让爹看热闹就行。」 李明瑞最喜欢听姐姐的话,忙不迭的点头。 交代完这些,李昭回头看着杨厚照:「我要去见见她。」 杨厚照看着她的肚子:「别伤到你。」 李昭道:「我有分寸,她是残疾。」 说完话,秦姑姑陪着李昭到了西边的小稍间。 这个房间在李昭出嫁前也没有人住,李昭放杂货的,此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秦姑姑打开门,李昭低头走进去,屋里已经被收拾一新,除了地方窄点,到处都十分温馨,和平常住家的没什么两样。 除了坐在褥子上的吴氏,屋里还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第七百三十六章 皇后亲自出手 此时那妇人正在扶着吴氏喝水。 李昭见到此景冷笑一声,叫着那妇人:「你先出去。」 显然屋里的二人都不知道有人来了。 那妇人回头懵懂的看着李昭。 秦姑姑道:「是家里的姑奶奶,你先出去吧。」 妇人正是李成玉给吴氏请的照顾的婆子,听了秦姑姑的话,识相的走出去。 吴氏这时候从震惊中回过神,瞪着干瘪发黄的眼睛道:「李昭,你是李昭。」 李昭仰着头,语气有些傲慢:「对,是本宫,今天本宫特意回来看你的,听说你赖在我家里不走?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回去呢,还是要继续留在这里。 你如果回去,本宫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果要留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本宫可不敢保证了。」 吴氏一听李昭这是赶她走。 哪有这种好事? 被庄王从府里赶出来的时候,吴氏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没想到因祸得福,这下子虽然庄王不会给他养老,她还有儿子啊。 李成玉要比任何人都老实体贴,吴氏在家里才住了一天,就发现这个二儿子的好处了。 如今就算放狗撵她她都不会走,除了李成玉家,还哪里有这种好地方。 吴氏也不信李昭敢把她怎么样? 杀死她?她刚回来,突然就死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不和,到时候李昭就算是皇后,也脱不了干系。 就是因为李昭是皇后,吴氏更不信李昭会拿皇后的名声来害她。 虽然李昭说的狠厉,吴氏气定神闲道:「我是不会走的。 我不仅不走,还要把我失去的那些都拿回来,年轻的时候你爹不孝顺我,有你那死娘挡着,后来是你,现在你都出嫁的人了,还多管家里的闲事? 我告诉你,我是你奶奶,如今家里我是长辈,我说了算,我不仅不走,明瑞的婚事,家里的进入出帐大事小情,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那个唐家丫头,我就不同意,所以你一会出去告诉明瑞和你爹,以后不要来往了。」 见李昭眼睛微眯,吴氏笑道:「你以为我在吹牛?你爹什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我可就是老祖宗了,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说完,仰着头哈哈大笑。 李昭也哈哈大笑。 吴氏倏然收住自己,看向李昭:「你有什么好笑的?」 李昭道:「我笑啊,我笑你不肯走,我就放心了,你留下来吧,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可不要怪我咯。」 说完,带着秦姑姑转身走了。 吴氏以为李昭会对她动怒,甚至动手,可是这死丫头跟以往都不一样,没有直追不舍,而且她临走时候的语气是那么冰冷无情,又带着放心。 吴氏心头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这个死丫头到底要把她怎么样?能把她怎么样呢? **** 第二日上午,韩太太突然带着大理寺官兵到了吴氏的面前。 吴氏正在房里睡懒觉呢,直接吓醒了:「韩太太?你干什么?」 韩太太对为首的官兵道;「就是这个老婆子,当年逼死我妹妹,李成玉那个人老实,不肯为我妹妹出头,可是他们家有钱卖媳妇,我们家姑娘却没了,大人们你们要为民妇做主啊,我那可怜的妹妹……」 衙役道:「好了好了,带回去。」 就有人来拉扯吴氏。 吴氏下肢不能动,被人从床上薅下来,她顿时想起当时在庄王府吃过的苦,这是又要带她走了? 吴氏挣扎道:「我没有逼死人,我没有啊。」 韩太太骂道:「不是你是谁?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逼死儿媳妇了?你给我妹妹偿命来。」 「这都过了八百年的事了,老韩家的,老韩家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们放开我……」 **** 皇后的姨母,因为气不过皇后母亲的死,把皇后的奶奶给告了,虽然事隔多年,但是人证齐全,还有当年给小王氏接生的产婆说,吴氏曾经还给过她贿赂,让她直接害死小王氏。 有了这些证人证言,皇后的父亲虽然不忍心老母亲受苦,但是律法严明,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大理寺卿还要判了吴氏监禁三十年。 吴氏都已经六十多了,本身又残疾,她都活不过三十年,可是要坐牢三十年,律法是要让她死在牢里了。 这时候吴氏才明白李昭当天走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当时她不说那些激怒李昭的话,乖乖的回到老宅,李成玉还是能照顾她,她不至于活受罪。 原来是这样。 吴氏又气又悔恨,在堂上开始骂皇后,说都是皇后的阴谋,辱骂皇后,这个罪名比谋杀儿媳还重,大理寺额外又判了吴氏六十年,加一起就是九十年,直接让吴氏把牢底坐穿…… 不管是案子本身,还是这九十年的判法,都十分新奇,一石激起千层浪,所以皇后奶奶被判刑的事,一时间成为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比新科状元还热门,更有多家报纸进行了争相报导。 不过庄王府有宋九,不用看报纸,庄王在下午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 庄王把门客们都叫来,然后看着杨树生道:「明白了吧?为什么突然翻脸?你把人给本王扔到大街上,那吴氏是好相与的?这次定然是皇后自己出的手,你看看,把皇后惹急了,吴氏住在她家里都不行,本王真是被你坑苦了。」 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吴氏是耽误了小王氏接生,但是也不能说她是杀人兇手,但是突然小王氏的娘家跳出来,案子判的又这么轻松,不是皇后出手了怎么解释? 而一件事,都需要皇后亲自出手,说明想为皇后解忧的人是多么无能,而这件事,本事就是他们引起的。 杨树生心里有抱怨,因为扔吴氏,庄王当时同意的,但是现在被骂,一句话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庄王骂了一会,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啊,问向庄文生:「还有补救的办法吗?听说皇后又传申懿王妃进宫了,如此下去,便宜不是那个死鬼申懿王占了,本王竟然什么都捞不着吗?」
第三百三十七章 唐家拒婚 庄文生道:「王爷,咱们回封地吧。」 庄王微愣,然后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庄文生:「你说什么?」 庄文生道:「皇上还年轻,虽然现在宠爱皇后,谁知道往后如何?皇后也一直在寻找生育的办法,他们真的会过继子嗣吗?属下总觉得这个风向不对。 申懿王的死,更是让属下怀疑,皇上有什么目的,王爷,您别忘了皇上之前推过政令,举人的田地都要纳税了,现在皇上要干什么,谁都说不准,总之属下看皇上非池中之物,咱们不得不防。 还是回封地的好。」 庄王脸更冷了,庄文生微微的躬身,低下头,可是那嵴樑却挺的笔直,宽广的大袖子套在他身上,过堂风一吹,有种读书人特有的凛然不惧气质。 这种人,是不会妥协的。 庄王想了想,挥挥手:「都下去吧。」 屋里众人退了。 散到外面,庄文生和宋九遇到了一起,他们两个人的房间住得近,平时关系也好些。 宋九突然问道:「庄先生,现在是您大好的时机的,您怎么不把握呢?」 宋九人比较冰冷,一般人他都不说话,不过跟庄王生偶尔喝点小酒,算是他最谈得来的朋友了。 他的意思,杨树生和庄文生是竞争关系,杨树生现在犯了错,庄王就会重视庄文生。 而且在宋九心里,庄文生比杨树生有才华。 庄文生理解好友的意思,心下感激,但是脸上肃然道:「既然是做了王爷的门客,我只能说应该说的,而不是王爷希望我说的。」 宋九道:「你这样,王爷会排斥你的,我们拿着王爷给的俸禄,做事就行,他说什么就事什么呗。」 虽然感激宋九的赏识,但是庄文生跟宋九的理念还是不同,毕竟宋九是侍卫,讲究的是服从。 所以这个王府,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 张文生看着天边苦笑,然后点头道:「我可能在这里呆不久了。」 ……………… 杨树生站在庄王面前,心下有些忐忑:「王爷……」 他犯了错,王爷大怒,把人都哄走了,可是王爷现在为什么又叫他回来?王爷不应该是重视庄文生才对吗? 庄王道:「还是之前的事,那个庄文生说话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竟然把小皇帝说的英明神武,如果小皇帝是这种人…… 算了,你鬼点子多,本王问你,现在这个形式,还如何能让皇后倚重本王?」 杨树生目光畏惧。 庄王蹙眉道:「这次你有点谱,说吧,只要是合理的,本王不会怪你。」 有了这句话,杨树生就就放心了。 他道:「王爷,您还没有订郡主的婚事呢,属下听闻,郡主是同意了。」 庄文再次蹙眉。 杨树生知道湘平郡主去看李明瑞的事,他说的小心翼翼,但是其实并不怕,因为湘平郡主肯定也跟庄文通过气了。 「这可是他们老李家祖坟冒青烟的好机会,他们是平民,贱民,现在却能娶到郡主,李明瑞的身份一下就不一样了。 王爷可曾听说,皇上想给李成玉封号,但是百官不同意,原因就是出身低微,对国家朝廷毫无建树,所以如果郡主嫁过去……」 那李家就跟亲王连了亲,地位上了几个台阶,皇上下次再给李成玉要封号,也好说多了。 所以这件事皇后一定会不计前嫌,从心里高兴。 庄文看向杨树生:「你去吧,去办吧,这次不要再给本王出岔子,不然本王绝对不饶你。」 **** 李昭吐得比之前还厉害了,都不敢离屋了,脑袋也沉,就想睡觉。 这天好不容易说出门走走,走了两步,在后花园看见了王太后,王太后自然对她又是一顿讽刺,然后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让杨厚照纳别的女人。 李昭这次没说声,等王太后叨叨够了,她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正好秦姑姑从外面匆匆走进来。 「娘娘,小少爷订婚的事出岔子了,本来老爷去牢房看了吴氏,出来之后知道人放不出来,心也就死了,开始帮少爷张罗婚事,媒婆请好了,唐家退婚了,而且唐家还搬走了。」 李昭要吐的东西都被惊回去了,站起来道:「怎么会退婚搬走了呢?糖糖和明瑞青梅竹马,这不是他们愿意的吗?」 秦姑姑摊摊手:「那奴婢再说一个消息,外面庄王府的孙氏又来求见了。」 李昭:「……」 难道两者又有关系。 李昭想了想:「这回让人进来吧。」 孙氏来有意无意提到了庄王的小郡主。 李昭再探不出来别的口风,就把孙氏送走了。 孙氏走后,李昭对秦姑姑道:「帮我打听一下庄文的这个郡主,怎么听孙氏的意思,庄王想把郡主嫁给明瑞?」 ……………… 李家,李明瑞将杨树生推出门外:「我说了我不用你帮我说媒,我自己有未婚妻。」 「少爷,可是在下听闻,您并没有订婚啊,如果有未婚妻,您的未婚妻呢?」 提到这个,李明瑞的脸立即黑下来,眸子也涣散无神:「是啊,唐姿呢,本来说的好好的,我们就要订亲了,他们家怎么说反悔就反悔,还搬家了,人到底去哪里了?」 杨树生道:「你看,自古多情空余恨,少爷,女人这东西,没有再找呗,小人是奉命来说亲的,女方身份高贵,嫁妆可以十里红妆,相貌精巧惹人疼,性格俏皮可爱,不管哪方面都是没的说的,人家就是看中少爷家庭人口简单,人非常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明瑞突然道:「我不是让你走吗?我不说亲,我就等我的未婚妻,你赶紧给我走。」 杨树生没有办法,一脸尴尬的离开李家。 ……………… 杨树生走到街口,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杨树生走过去,到了马车口弯下腰轻轻道:「郡主,属下回来了。」 车里的少女传来甜美但不失霸道的质问声:「他同意了吗?又是无功而返?还对那个姓唐的念念不忘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萧墙之内 湘平郡主听说李明瑞要和唐姿定亲,所以就用唐姿姐夫的官位威胁唐姿,不准唐姿答应婚事,当然也不准唐姿告诉李明瑞。 唐姿姐姐正怀着三胎,之前两个是女儿,这一个,非常重视。 湘平威胁唐姿的时候,怕唐姿不信,让唐姿姐夫失踪了一天,唐姿和姐姐感情很深,知道了湘平的背景之后,就不敢乱来了,所以让唐太太跟李明瑞退了婚事。 唐姿本来打算过了这个风,再跟李明瑞解释的,但是湘平没有给她机会,唐家亲口退婚,湘平就已经不怕,之后她让人把唐家一家三口劫持了,现在正在送往南方的路上,唐家回不来,李明瑞也可能知道是她做的,所以她可以慢慢靠近李明瑞了。 但是这都过了十多天,李明瑞竟然还放不下唐姿,一个贱民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杨树生因为湘平的车夫,所以了解到了湘平的婚事。 他之前做错了两件事,但是在庄王面前还是敢毛遂自荐,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有湘平做后盾,他有撑腰的,办好了庄王有赏赐,办不好也有湘平挡着啊,因为送走唐姿,可不是他的主意。 此时又听湘平问话,杨树生知道湘平是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自己喜欢的男子心里有别的女人。 杨树生没有直接回到湘平的话,因为说了郡主肯定会生气。 杨树生道:「郡主,如今正是李公子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这时候他需要的肯定不是属下这种粗鄙的男人,要是有同龄女孩子能够给他唐姿同样的温柔,还怕他忘不了一个民女吗?」 湘平的声音非常严厉:「你什么意思?你要本郡主故意接近他?本郡主何其尊贵?」 杨树生低头没出声。 过一会,马车里的人道:「好了,你找机会吧。」 ……………… 李昭在院子走动,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欣喜的声音:「阿昭,朕回来了。」 大殿门口那穿着龙袍的英俊青年迈着阔步走进来。 李昭下了台阶去迎他,杨厚照赶紧小跑两步,然后抓着李昭的手道:「朕来,你小心点。」 李昭看看左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今天是进士们的琼林宴,杨厚照赴宴回来了。 杨厚照道:「宴会上倒是没什么意思,还不是那些人,之前朕都玩过了,朕倒是有别的事要告诉你,咱们屋里说。」 李昭跟着杨厚照进屋,然后杨厚照搀扶她坐下,他们两个分别坐在罗汉榻的两端。 杨厚照隔着桌子都要摸李昭肚子。 李昭再次嗔怪道:「万岁爷又动手动脚。」 杨厚照道:「是啊,朕自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手脚就感觉不听使唤,总想这摸摸,那摸摸,由不得自己,可算是摸到了,现在还养成习惯了呢,没意识的伸出手,就是要摸你了。」 虽然他们都有了孩子,可是这小子还是能把这么没羞没臊的话说出来。 李昭脸有些微红道:「万岁爷不然还是说正经事吧。」 杨厚照咧嘴一笑:「只有不正经的人,才觉得朕说的话不正经,阿昭,你说朕方才说的话到底正经不正经?」 李昭佯装害羞,把脸转过去。 杨厚照看得好玩,用手指捅着李昭肩膀:「转过来,生气了?不然朕不跟你说了。」 李昭不出声。 杨厚照又捅了两下:「是跟唐姿有关的哦。」说完,手就顺着肩膀,扣到李昭的左胸口。 李昭;「……」 她气得转过身:「还动手动脚?」 杨厚照翻着白眼:「谁让你不转过来了。」 李昭眼睛斜着杨厚照,现在的她比之前瘦了一圈,没有之前那样凌厉,添了些许柔弱,这样斜睨人,不会让人感觉到压力,反而娇媚的很。 杨厚照换到李昭身边的座位,把人抱在怀里,然后道:「你说到底什么时候能亲近啊?」 李昭:「……」 「万岁爷,唐姿为什么和明瑞退婚?她去哪里了?」 这样一转移话题,杨厚照的脸严肃起来,低声道:「你猜对了,跟庄王府有关,是湘平干的,这庄王想要讨好你,简直无所不用极其,他打算把湘平许配给明瑞。这湘平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明瑞,就对明瑞有了意,父女两个这么一拍即合,湘平怕唐姿挡路,就把唐姿弄走了,庄文还不知道,但是庄文对婚事已经同意了,在让他的门客找明瑞提亲。」 李昭道:「您的意思,唐姿的事跟庄文无关?」 杨厚照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养不教,父之过。」 确实,一个女孩子,看上别人家的男人就威胁人家全家搬走,这是谁给她的勇气。 李昭轻笑:「也是有意思,怎么每次讨好我,我都这么生气? 万岁爷,这次一窝端吧,咱们先不动声色,好不容易鱼上钩,这么大,总得熘两下才行。」 杨厚照的眼睛眨了眨,似在询问。 李昭点头:「臣妾听闻庄王有个门客非常智慧,但是并不得重用,这次从他入手,还是让他们自己人在内部瓦解好,祸起萧墙之内,这种祸要覆灭一个家,真是神仙都挡不住。」 ……………… 庄文长房有三个孙子如今在京城,跟着湘平一起追来的,还有一个庶子。 也就是一共四房,这四方都是有男孩的,老二家里的五岁,老三家里的和庶子家的同岁,不过两岁,话还说不全。 因为子孙多,所以不管帝后喜欢什么样的,庄王都能提供,这也是庄王的策略,他是有心让长孙家的过继给皇上,但是万一皇上皇后不喜欢呢?所以总体说来,他都留在京城,觉得每一个都有希望。 这庄文生,跟三房的孙子关系最好。 三房的孙夫人姓曾,是公侯之家的长女出身,这天曾氏和下人哄着孩子在园子里看花,因为是京城的自留院,不比家里,地方很小,她无意间看见庄文生和丈夫站在池塘边的柳树下说话。 二人关系很好曾氏知道,但是现在王爷和庄文生在生气,家里人都知道,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商量什么,丈夫会不是受连累,曾氏叫来一个下人:「去听听。」
第三百三十九章 警觉 湖边,风吹乱了平静的水面,庄文生语气也有点丧气:「孙少爷,没想到您还能关注在下。」 老三道:「先生,您为何一定要走啊?在王府呆了有八年了,怎么到了京城反而要走?」 庄文生想了想,后一皱眉:「孙少爷,您代属下不薄,属下劝您,还是回封底吧,把产业能折腾的折腾一遍,然后存着钱秘密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三大惊:「先生,何出此言?」 庄文生摇头道:「您若是还念旧情,就不要说出去了,属下也只能点到此处,大难已经临头,不信您去调查下郡主都做了什么。」 庄文生说完就走了,留下老三一个人发呆。 而他们说的这些事,曾氏都听到了,曾氏大惊失色,心想庄文生及其聪明,竟然如此说话,定然不会无的放矢。 下午老三回来,曾氏把老三叫道屋子里,开门见山道:「三爷,我觉得您应该听庄先生的,咱们回去,把手头已经有的田地和产业卖一卖,然后存金子。」 庄文生之所以跟老三好,是因为这王府老三人最真诚,也没有花天酒地的乱事,更不会害人,是个很没有架子的公子哥,还不败家,总之很多优点。 老三另一个优点就是跟妻子很贴心。 曾氏因为是家里的长女,所以比较要强也会办事,老三有时候甚至有点依赖曾氏。 不过这次他有些为难道:「我不是不相信庄先生,是咱们回不去啊,咱们是嫡出,孩子年龄正相当,王爷看着呢,这怎么回去?」 曾氏道:「咱们成亲三年,就淼儿一个孩子,就算帝后喜欢,难道你要把亲骨肉送给别人?当皇帝就那么好?要让我们骨肉分离?」 她说着,就哭了。 老三扶着她的肩膀道:「别哭,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吗?真的定下来,我带你们娘俩远走高飞,也不会让骨肉分离。」 曾氏擦干了眼泪回头笑。 老三一脸愁苦道:「可是咱们到底如何回封底去?」 曾氏想了想道:「你先不动声色,先派几个得力的下人回去抛售一半的产业,我在后宅想办法,庄先生不是说大祸和郡主有关,我去探探路。」 湘平是老三的长辈,但是她年龄小,虽然庶出却很少把人放在眼里。 曾氏因为跟湘平的手帕交不和,所以湘平很讨厌曾氏,要不是老三坚持,可能当时曾氏都嫁不进来,嫁进来后湘平也总给曾氏找麻烦,看曾氏和老三过的好,湘平怂恿过孙氏,让世子夫人给老三纳妾。 孙氏还真跟世子夫人说了,不过世子夫人看三儿子不喜欢,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事情没成,但是曾氏恨湘平和孙氏的心不会少。 湘平讨厌曾氏亦如是。 这件事老三心里也有数,他拍着曾氏的手道:「湘平跋扈,不能用正常道理跟她说话,你不要硬碰硬,遇到委屈回来说,有我,不然怕你吃亏。」 曾氏点头:「我就是去探探路,安全。」 ……………… 世子夫人不在,儿媳妇都不必晨昏定省,不过妯娌几个,没事还是会在一起说说话。 曾氏因为和孙氏有嫌隙,所以只去老二房里,孙氏如今也没地方呆,只能去老二房里。 老二的妻子胡氏,是个书香门第的次女,个性端庄矜持,平时和谁也不会争执起冲突。 曾氏用过早饭来找胡氏,恰巧孙氏也在。 曾氏因为是带着任务来了,想了想提议道:「呆的人发闷,不如叫姑姑来,咱们打马吊吧?」 湘平是她们的长辈。 孙氏虽然不喜欢曾氏,但是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京城确实太无聊了。 「姑姑可能不在家。」 曾氏状似无意道:「姑姑刚来京城,不在家又去哪里玩了?小姑娘就是好,不像咱们,除了后宅,哪里也去不了。」 孙氏响快,话多,而且爱显摆,不然不能被湘平一怂恿,就去找世子夫人帮老三纳妾,因为湘平说到底大侄媳妇有面子。 这回她可又比旁人知道的多了。 孙氏道:「姑姑要定亲了,是大姑娘了,能天天留在家里吗?」随即声音放低:「你们可不要说出去,据说那位李少爷有心上人。」 胡氏颇为惊讶;「有心上人?那姑姑怎么办,还定亲吗?姑姑是郡主,总不好跟别人抢夫婿吧。」 孙氏眼角的笑容都是上翘的:「听说啊,那个心上人拒绝了李公子的婚事,家都搬了,不知道是恰好呢,还是……你们说,这不是正好和姑姑结亲吗?」 曾氏眼角中有精光一闪而过,笑道;「听你的意思,倒是像那位李公子故意让唐家跟他退亲,这人走了,是不是跟李公子有关,自古以来啊……」 都有嫌贫爱富的。 孙氏显然听懂了,神秘一笑,陡然间又收住了笑:「这谁知道呢?和咱们也没关系,不过啊,弟妹你还真得上点心,现在就你们家的淼哥年龄相当,姑姑真得跟李公子定亲,也是有目的的,还不是让淼哥得便宜,你得盯紧了点。」 曾氏心想,你们家把孩子送走是得便宜,老娘可不是。 她笑着点头,然后看向胡氏:「那找谁来顶把手,姑姑不在,三缺一怎么玩?」 胡氏道:「叫我的丫头来吧。」 然后一行人开始放桌子找铜钱,曾氏成功的转移话题。 打了三圈马吊,曾氏就让下人把她替下来,然后急沖沖回到自己的院子。 入了厅里,她问下人;「三爷呢?」 「在书房呢。」 曾氏转头,出了上屋来到西边厢房。 帘子深处,穿着浅绿色夏袍的青年正心烦的在屋子里走动。 曾氏轻轻挑了帘子进去;「相公。」 老三回头,一脸欣喜;「你回来了?有眉目吗?」 曾氏点点头。 曾氏把在胡氏那里的见闻都说给老三听了,然后语气发冷道:「不用说了,唐家人的失踪定然跟姑姑有关,她的那个性格,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威胁人的事,不过以往都是在封地,现在可是京城,这就难怪庄先生要走,还让咱们变卖家产,这次得罪的可是皇后的弟弟,她真的以为唐家人一走了之,皇后就能不知道?!」
第三百四十章湘平摔坏腿 老三因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所以也很讨厌家里人跋扈的行径,他听得也背后发凉。 「所以庄先生的意思,皇后一生气,可能整个庄王府都要颠覆?」 不然为什么要让他们变卖财产呢? 曾氏突然用直勾勾的目光看向老三「你是相信庄先生还是相信王爷。 老三想了想,只嗯了声:「感觉还是相信庄先生。」 曾氏道:「那咱们把产业全部都卖了吧,我来想办法,咱们回家。」 ……………… 阳光如一束散开的箭矢,倾泻在笔直修长的石阶路上。石阶两边,树木成荫,因为少人行走,十分安静。 俊美的少年穿着轻薄的白色夏衫,他就坐在石阶上,只是看的台阶下,眼角仿佛还有泪痕,十分忧伤。 这是皇觉寺红豆树林通往山下古道的小路,因为台阶滑,没有护栏,所以除了修行僧,一般人不从这边走,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明瑞。 唐姿不见了,李明瑞找不到人,心里想不开,所以就来皇觉寺散心,上面的红豆树,他曾经和唐资一起系过许愿带,结过「连理枝」,他不知道唐姿为什么要离开他,故地重游,满是伤感,可虽然伤感,竟不想离去,所以就一直坐在石阶上向下看,发呆。 湘平和莺儿,躲在两边的树叶后,他们在李明瑞的左边,树荫挡的,李明瑞看不见她们,不过近在咫尺,他们的角度也能很好把李明瑞看个清楚。 等了好久,李明瑞还在发呆,湘平沉下脸喃喃道:「那唐姿到底有什么好?」 莺儿道:「郡主,唐姿是不好,但是你忘了杨先生怎么说?现在少爷最需要的就是温柔和理解,他没有遇见最好的,怎么能知道唐姿不好?」 那倒是,她比唐姿好百倍。 湘平撩起裙子道:「我自己过去,等我走到她旁边,就说脚崴了,让他送我下山,他若是不肯,你就跳出来赖她弄伤我的脚,知道吗?」 莺儿点头:「奴婢就在郡主身后,若是李明瑞不送郡主下山,奴婢就大叫他非礼,喊来了人他不敢不负责任,您自己也小心。」 李明瑞谦谦君子,一腔正义,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可能见死不救。 湘平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提着裙子,从树后绕到李明瑞身后。 李明瑞所坐的地方,距离下面还有一百多个台阶,不过每一段台阶都会有个缓冲的平台,李明瑞离下一个平台还有十几个台阶的样子。 湘平怕自己过去李明瑞勐然间站起来摔下去,所以故意摩擦出声,可是李明瑞显然没听见。 湘平一气之下直接走到李明瑞身后:「让开。」 她的预想,李明瑞站起来,她就佯装站不稳,直接扑在李明瑞怀里,下面是台阶,李明瑞肯定不敢放手的,然后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可是李明瑞并没有站起来,身子只是往左边挪了挪,湘平气得七窍生烟,用腿故意去撞李明瑞的屁股,谁知道李明瑞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湘平正好踩在了他的衣摆上,这一下脚下不稳,湘平啊的一声,顺着台阶一下子滚了下去。 湘平知道自己到了第一个缓冲台上了,如果继续往下,她可能要没命,不过那种又疼又麻的模煳意识让她心生恐惧,她大喊出声:「救我!」 李明瑞听见喊声,这才回过神来,垂眸一看,一个粉衣女子正躺在台阶的缓冲台上。 和他中间有距离的灰白山石台阶上,到处都是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李明瑞大惊失色,赶紧跑到缓冲台,而那里躺着的人,此时脸上和头部都有血迹,闭着眼,叫不醒,已经昏迷了。 李明瑞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附近有知客僧跑过来。 莺儿看到这一幕,早已瘫软在树后,天哪,明明是制造偶遇,为什么成了一场灾祸? 「郡主!」 ……………… 湘平郡主去庙里上香,从石阶上摔了下来,人虽然醒了,但是摔断了腿,据说以后要留下残疾,因为是御医给湘平包扎的,所以这件事李昭比以往更快的知道了消息。 清宁宫的卧室,秦姑姑在跟李昭商议:「娘娘,现在庄王府的下人一口咬定是因为小少爷,湘平郡主才从石阶上摔下来的,虽然庄王没说要什么赔偿,也暂时没有大吵大叫,但是奴婢总感觉心里不託底,他们会不会赖上小少爷?」 湘平郡主或许能瞒得了别人,但是绝对不可能瞒得了李昭,她之所以会从石阶上摔下来,明明就是想和李明瑞制造偶遇,不过是出了一场意外而已。 而湘平郡主对李明瑞很有意思,庄王也同意了这门婚事,本来湘平腿脚利索的时候庄王都同意,现在人已经摔成这样了,不利于行的女人,出嫁困难,他们定然要想方设法让李明瑞来负责了。 李昭是有计划的,她要等一个时机,把唐姿找回来,然后揭穿湘平的阴谋,治庄王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如今唐姿还没有回来,湘平却成了残疾,所以即便湘平原来有错,现在总不好拉一个残疾人出来对质……会显得皇后不近人情。 计划全乱了。 李昭心想,可也绝对不可能让湘平就此就赖上李明瑞。 她回头对秦姑姑道:「暂时先不要管明瑞也不要去救他,看庄王府的人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以静制动,总比先声夺人要弱势一些,跟这些王侯将相打交道,不能显得自己太强势。」 秦姑姑道:「那少爷那边呢?娘娘要把事情的真相跟小少爷说吗?唐二小姐的事,都不说?」 李昭略微沉吟,后摇摇头:「不跟他说,什么都不告诉他,就让他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他今年已经十六岁,是个大人,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那以后能有什么成就? 唐姿的事情也不要跟他说,让他自己去理解,自己去体会。」 皇后虽然嘴上说是为弟弟着想,可是她说话的时候,眸子里金光闪过,好像另有一番谋划,秦姑姑看见了,没有问,退出去忙事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老实巴交的爹 等人都走后,李昭对着眼前的虚空想。其实十六岁的少年,不见得什么事情都能明白,有些道理,她三十岁才懂得,怎么可能让一个十六岁的李明瑞什么都能应付。 但是必须要庄王府出招,李明瑞被欺负才好,为了她和杨厚照的大业,弟弟的小情小爱,弟弟的身心健康,只能先靠后了。 ………… 李明瑞和李成玉都觉得,李明瑞惹祸了,要不是李明瑞,人家好端端的郡主不能残疾。 当湘平郡主醒来的第二天,他们听到消息,打算去探望湘平郡主。 李成玉让李明瑞多买一些名贵的药材。 李明瑞手里拎着药材,可是还是觉得不託底,出发前,他无精打采的来到李成玉面前:「爹,如果庄王府提出别的条件,我们怎么办?」 李成玉凝重语气道:「既然是你把人撞坏的,别人提出什么条件,你都的忍着,谁让惹祸的是你呢,现在不能想着如何逃避,得想着如何担起责任来。」 李明瑞低下头,祈祷着王府的人,不要提出什么太苛刻的条件。 庄王正在探视湘平。 因为薛立斋都说以后走路可能会跛脚,这对于十几岁的少女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湘平被伤痛和这个残忍的消息折磨的形容枯藁。也才两天,人瘦了一大圈,不成人形了。 自己最爱的女儿,庄王走到湘平床前,一脸难过,可是还是强打起精神道:「虽然腿受伤了,但人没事就行,咱们家也不用你走路,你不能想不开,要振作起来,赶紧把伤养好。」 湘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父王,我变成今天这样子都是李明瑞的原因,如今我脚跛了,肯定出嫁困难,反正您本来就想把我嫁给他,现在正好让他同意这门婚事。」 庄王道:「父王何尝不想让你有一个好归宿,那李明瑞儒雅俊俏,行事稳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但是你现在腿脚有病了,他是皇后的亲弟弟,人家不见得就能这么答应咱们的要求。」 湘平道:「可是就算是皇帝的亲弟弟,那害了别人受伤不也得负起责任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如果真的是皇帝的亲弟弟,谁敢惹人家,不说别人,就说再封地,你犯了错,谁敢找到王府来,道理是一样的,现在咱们要看皇后脸色做事,怎么好强迫他的弟弟一定要娶你。」 湘平郡主将指甲抠着手心,里面的皮破了,她都没觉得疼: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了后世子孙的皇位,又不是她的,就要把她接到京城来,还要她跟一个商户订婚,等她同意订婚的时候,又不为她做主,如果不是父亲,自己今天绝对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恨吶! 既然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她为什么要替别人做嫁衣。 湘平面上没有动怒,将下人屏退,悄悄的对庄王道:「父王,李家家教严苛,尤其是李成玉,女儿和他虽然没有接触,但多方打听,是个特别古板正直的人,李明瑞也差不多,咱们不用强迫,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您只要站在女儿这边,相信李明瑞绝对不会不负责任。」 「这个不用你说父王也会帮你张罗的,本王的意思,咱们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让李明睿照顾你一生一世,但是如果他实在不情愿,就得另想出路了。」 …………………… 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到地面上,在绣着金线繁华的红毯上留下一片明亮的影子。 黑色的镶金镶玉家具,工序繁复复杂的雕花窗户……这一切都是精緻崭新的。 明明是王府的自留院,正常来讲,长久不住人,屋子家具应该很少有维护才对,旧了。 可是这里恰恰相反,说明庄王府的财力,哪怕是刚到异地,也会让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富贵不减。 李明瑞走在李成玉身后,看着这些东西,微微蹙起眉头。 说有钱他家也不算穷,记得他小的时候想要买几个佣人,姐姐却说,买卖人口是世界上最大的恶行,可以买别人的劳动力,可以买别人的劳动果实,就是绝对不可以买别人一辈子的自由。 所以他们家,只是偶尔僱佣工人,不会买人,连个下人儿都没有,想想家里的生活能有多奢侈。 而且其实他们家就算奢侈,也是凭真本事挣来的钱,那些贵族才是最可恨的,四体不勤不食五谷,总是高高在上,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 所以这庄王府不用看,比任何一个贵族都腐败。 李明瑞心里不喜,正想着一个童子请他们落座。 虽然不喜欢这的环境,但是自己做错了事,上门道歉来得并不是找茬,所以人家能提供座位,李明瑞还是十分感谢。 接着李成玉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李明瑞看着自己想说什么,李成玉低声道:「先不用说,等人家来了之后再说。」 不管什么担心不喜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李明瑞乖乖闭了嘴。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正面的隔断处传来。 「是国仗和小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二位快请坐。」 李明瑞见李成玉站起来,自己赶紧跟着站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草民李成玉,李明瑞参见王爷。」 「坐,坐嘛。」庄王笑道:「二位太客气了,二位是皇后的家人,是本王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哪有这么多虚礼,快坐快坐。」 李明瑞来之前就得了李成玉的吩咐,叫他不要说话,一切爹来处置。 所以李成玉坐下,他也跟着坐下,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表现。 这时候庄文已经坐在宝座上,李成玉先开口道:「王爷,草民管教不严,犬子冲撞了郡主,惹了大祸,今日草民带着这个毛头小子来,就是来谢罪道歉,探望郡主的,不知郡主伤情如何了?」 庄王抬起袖子,拭着眼角的泪水:「可怜我那王儿,今年才十六岁,以后就要瘫痪在床,行走都不可能,她还没有成过亲,还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人生的路才开始,怎么就遭遇这种苦难呢,我的儿啊,唉!」
第七百四十二章 李成玉拒绝婚事 刚才明明还可以笑出来,如今说哭就哭,李明瑞说不出心里对这个王爷是什么感觉,而且接下来的对话是他们两家人要说的重点,庄王如此,让李明瑞心里压力很大。 总之不舒服! 李成玉道:「都是犬子的不好,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也不知能替郡主出什么力,王爷,您放心,郡主缺什么用什么,以后我们这边都出了,绝不会耍赖。 草民出来的时候也想好了,郡主如今需要更多的人侍候,不知您家里原来是多少人,我这里额外再出四个人的工钱,草民负责这四个人的衣食住行,让他们来伺候郡主,也是替明瑞赎罪。」 这是要给钱,很多也行。 庄王微愣,脸色有些变了,听不出喜怒,但是语气有点冰冷:「这怎么好呢?庄王府也不是出不起几个工钱,只是可怜我那孩儿,年纪轻轻还没有订婚,她最喜欢放风筝啊,如今下地都成问题,哪里放风筝?本王活着还好,要是本王大归,她孤身一人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我可怜的孩儿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庄王已经提了两次湘平郡主的亲事,很明显的,他的目光还一直看着李明瑞,是希望李明瑞负责。 李明瑞自己心里也明白,因为之前就有人上门提过亲,好像说的就是这个湘平郡主。 可是不是他不肯负责,他还要去找唐姿,他有自己的心上人,他并没有对湘平做什么无礼的举动,怎么能在这时候跟别人定亲呢? 李明瑞偷偷看向父亲,希望父亲不要答应。 李成玉看着庄王道:「所以说都是我教子不严,都是我草民儿子闯的祸,这个钱我们一定要出,我们没有办法替郡主,没有办法让郡主获得美好的婚姻,但是让郡主后半生衣食无忧,这肯定要做的。」 李明瑞:「……」 爹这么厉害吗? 不管庄文说什么,李成玉只提赔钱,绝不答应婚事,李明瑞心中一亮,在他心里,父亲一直都是老实巴交好欺负的人,而且在和吴氏的争斗中,父亲体现的,就是特别的愚孝,没想到能在这件事上,帮着他说话。 李成玉的态度,庄王也感受到了,话不投机,说了几句最后只能送客,李明瑞和李成玉从庄王府出来。 李明瑞激动的抓着父亲的胳膊;「爹,谢谢您。」 李成玉还是一脸愁苦的样子,回头道:「咋了?」 李明瑞道:「爹,您不知道您今天的表现对儿子来说多重要吗?不是儿子不想负责,是我根本也不认识什么湘平郡主,我还要找唐姿,我没办法对她负责,您来的时候说要想着负责,不能逃避,儿子还以为您会让我娶她呢。」 李成玉蹙眉道:「当然要负责,你撞坏了人,就要赔钱,别的责任还负什么?咱们也没占人家便宜,娶亲的事,和事故没关系。」 李明瑞好想抱住老爹。 李成玉这时候嘆息着摇头:「我闺女被他们抢走了,现在还想抢我儿子,咋都欺负我人老实呢?」说完,背着手默默的往前走。 听语气是那么的孤苦心酸,但是李明瑞怎么看父亲走路的步伐都很轻快。 忽然他笑了笑,是啊,他应该相信父亲的,在姐姐婚事上,若不是皇权压死人,父亲都不会同意,父亲虽然老师,愚孝,可是只要事情涉及到他们姐弟,那可没有商量的余地。 「爹,爹,等等我啊……」李明瑞也脚步轻松的追上去。 ***** 湘平房里,庄王把方才李成玉的态度跟湘平说了。 「那个老匹夫,他是在逗弄本王,本王还差他家那点钱?只说赔钱,只字不提婚事。」 湘平蹙眉道:「他人不是很老实?」 庄王道:「这老实人才烦人,不管本王说什么,本王都换了十个不重样的话,他就一句,他会赔钱,根本听不懂人话,真是气死本王了,本王从来没跟人这么生气过,即便是皇后的父亲,本王也想打人。」 湘平呆呆的看着床顶:「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庄王转个身,将袍子都转飞了,看着湘平道:「父王虽然生气,可是他这么做是有底气的,他是皇后的父亲,谁敢动他?他也说会赔钱,本王有气都没地方撒。」 「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玲珑。」 「父王!」湘平突然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庄王:「我就要嫁给李明瑞,是他害我这样的,不然我嫁给谁?」 庄王想了想道:「可是现在不能跟皇后闹僵啊,玲珑,这世上多的是好少年,只要不是来头这么大的,你相中哪个,爹都有办法让你们成亲,何必非抓着李明瑞不放? 这次事件能好说好了,父王还能卖皇后一个人情。」 湘平郡主的眼睛瞪的通红。 庄王意识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道:「父王不是不疼你,只是你知不知道跟皇后是不能硬碰硬的,如果是别的事,爹可以去威胁她,但是不是别的事。」 是过继,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湘平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床顶发呆,瞪的通红的眼睛好像又加深了一层红血丝。 这时小丫鬟突然来报告:「三夫人求见。」 庄王回头道:「让她进来吧,正好和玲珑说说话。」 湘平郡主捶在床铺上的手一抖,突然道:「过来,扶我起来。」 庄王听了赶紧叫屋里的婢女:「快扶郡主起来。」 湘平坐好了,从枕头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不过因为是她自己的床铺,所以旁人也没注意,而在这个时候,曾氏已经到了。 曾氏先是给庄王行礼:「王爷。」 庄王道:「没事陪玲珑说说话,好好劝劝她。」 「是,孙媳正是来看郡主的。」说完走到湘平床边不远处:「姑姑,您好些了吗?」 湘平抬着头看着曾氏,陡然间眉眼都凌厉起来:「看我笑话来了。」 曾氏委屈的看着庄王,庄王道;「她心情不好,担待着点。」 曾氏道:「孙媳不敢。」
第七百四十三章 曾氏脱身 「你不敢,你什么不敢?你不是一直非常讨厌我吗?现在好了,我残疾了,嫁不出去了,可算满了你的心意。」 曾氏忙道:「侄媳不敢。」可是刚说完,就在庄文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勾了勾。 湘平看得清清楚楚,怒火顿时上涌,直接扔出手中握着的东西,砰的一声打在曾氏额头上。 接着,翠绿的碎片落了一地,曾氏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看着那些碎片,庄王好像想起了什么:「是玛瑙球。」 庄王给湘平找玩的东西,有一对翠绿翠绿的玛瑙球,浑圆如鸡蛋大小,是实心的,很沉。 湘平看着在曾氏道:「对,就是玛瑙球,我打她了怎么了?」 庄王气得脸色潮红,后想了想看着曾氏;「你先下去吧。」 曾氏撩开裙摆突然一跪:「王爷,孙媳不能这么走,姑姑无缘无故打了孙媳,请给孙媳一个明示,孙媳到底做错了什么?」 曾氏身材高挑,瓜子脸型本来看起来就十分端庄冷漠,如今她跪在那里,鲜血盖住一半的脸,面无表情,更为严肃,像是一座旁人移不开的山。 庄王急的在地上跺脚:「下去,处理伤口要紧。」 曾氏抬起头道:「不,孙媳到底做错了什么?请王爷明示,请湘平郡主明示,还是庄王府就有这个规矩,姑奶奶可以随便殴打媳妇?」 湘平大怒道:「打你就打你了,能怎么样?」 曾氏道:「不能怎么样,反正离京城近,离太后娘娘近,离皇后娘娘近,媳妇这伤口也不会管,咱们就去面见太后皇后好了。」 「我怕你?!」 湘平好似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她身体不方便,所以左右找着东西,而曾氏岿然不动。 一个不讲道理的野蛮,一个认死理的执拗。 而都是自己的亲人,庄王虽然更偏心湘平,但是湘平打人已经打脸了,真闹到宫里庄王脸上无光,他怒红着脸的看着湘平:「闹够了没有?你干什么无缘无故打人?」 湘平不挨骂还好,一挨骂,之前对庄王的不满,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你现在不愿意管我了?我就知道,你们都嫌弃我,都不要我了。我也知道原因,这个贱人生的孩子年龄相当,你要把那狗崽子送到宫里去,所以不管惹人家,就来骂我,就来嫌弃我,我是你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是。」 庄王抬起手:「本王真是把你惯坏了。」 而曾氏在这个时候道:「郡主说的什么事媳妇不知,既然郡主这样冤枉好人,为了显示媳妇的清白,我们一家这就回封地去,免得有人觉得媳妇幸灾乐祸,好像要得什么好处一样。」 庄王听了微愣:「什么会封地去?本王准许你们回封地了,就听她这一句话,你就要回封地?这个家还是本王说了算呢,本王并没有说你幸灾乐祸得好处吧?」 湘平哭道:「你还说是我父王,对我最好,现在看看,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孙媳妇。」 庄王蹙眉看着湘平,总感觉这件事什么地方不对头,可是说不上来。 曾氏好不容易有的放矢,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心里兴奋无比,可是面上依然毅然决然的道:「王爷,孙媳要忤逆王爷了,郡主口口声声说孙媳幸灾乐祸,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打的孙媳脑袋开花,孙媳若是还不走,岂不是要被家里所有人笑话! 就算孙媳行的端正,可也架不住旁人闲言碎语,孙媳一定要回封地,王爷若是不准,那孙媳也要跟皇后太后说清楚,孙媳的儿子,没有那个福分,我们只求平安,可不敢觊觎别的东西,不然姑姑还不打死几个。」 庄王气得鬍子颤抖:「你还要进宫跟皇后说去?」 说了,庄王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曾氏抬起头看着庄文,神色坚持:「还请王爷放媳妇回封地。」 ……………… 要不放人回封地,要不人家就要进宫告状。 庄王也不是怕曾氏,只是还有一点,自己那个孙儿,定然是跟媳妇一个鼻孔出气,所以就算他处置曾氏,总不能连孙子都一起处置,曾氏的额头上伤口触目惊心,所以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只能做个选择。 庄王把杨树生叫来:「本王最中意的就是老三家的孩子,她现在要回封地,孩子显然也不肯留给本王,本王要如何选择?」 这杨树生跟庄王庶子关系要好,但是庄王重视孙子,不重视庶子。 这时候正是除掉对手的好时候。 杨树生道:「王爷还缺这一个子孙吗?」 庄王微愣,后点点头:「也是,儿子孙子本王多得是,既然不识抬举,那就让他们回去吧。」 不过庄王虽然答应了,可是还是记得曾氏是什么原因要走的呢,都是湘平,自己的女儿,以前觉得玲珑淘气很可爱,可是真的碰到和前程有关的事,这么闹起来,还是跟自家人,庄王就对湘平有了怒气,把湘平骂了一顿。 孙氏那边听说曾氏要回去了,赶来胡氏这边说风凉话:「弟妹的脾气也太大了,姑姑不就说她几句幸灾乐祸占便宜嘛,没有就没有,还非要回去,这一走,咱们院子不是冷清了许多?怪想的。」 是院子终于有空地了。 胡氏笑了笑点头:「大嫂说的是。」 其实曾氏一走,他们所有人都少了一个威胁,大家都乐不得的。 **** 灯光熠熠,将不算大但是温馨的屋子照的通明。 老三在给曾氏额头上抹药,老三一边心疼的道:「做戏你也顾着自己点,看看伤成这样,那个湘平就是疯狗,要是东西再大一点,或者一把刀,一把剑,你这脑袋就开花了。」 曾氏回头道:「开花了你还要我吗?」 老三被问的无奈的笑了,然后坐下来拍着曾氏的手:「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和孩儿,怎么不要你,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只要你别抛下我就行。」 老三嘴是笨的,很少说这么好听的话,曾氏反被说的红了脸,随后靠在老三肩膀上;「咱们明天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他们折腾去吧,湘平的脾气,不把一家人都害死她是不会罢休的。」 老三点头:所以他们一家人必须逃走。
第七百四十四章 动之以情 老三和曾氏只留了一宿,第二天就出城了。 他们的行踪当然在帝后的掌控之中。 秦姑姑来跟李昭回报的时候,李昭正在后花园散步,听了看着前方一笑:「还是有聪明人的。」 秦姑姑问道:「用把人叫回来吗?是因为庄王府有个门客,就是那个庄文生,看出了一些眉目,所以庄文生走了,就让三房小心,三房的人显然也十分精明。」 李昭摇头道:「不用,那个庄文生不是已经离开庄王府了吗?有时候看得清楚也没用,他看清楚的事,跟庄王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人,不是因为对方说得对,你才觉得对,是恰好对方说的东西对你有用,你才觉得对。 现在的庄文生说什么庄王都不会信,三房也不能影响庄王,而且总不能对宗室赶尽杀绝,让他们走吧。」 秦姑姑点头,随后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收网?」 李昭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快要瞒不住了,所以庄王那边赶紧出错啊。 ……………… 庄王骂归骂,但是湘平的情绪不好,心疼也是真的心疼。 下午的时候庄王又去看湘平,这次湘平一改之前仇恨的态度,拉住庄王的袖子道:「爹,我现在每天都在度日如年,我这脚,如果以后您不疼我我怎么办?我要李明瑞做我的夫婿,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庄王为难的看着湘平。 没等庄王拒绝,湘平道:「父王,女儿想明白了,对于皇后家的人,确实不能来硬的,那就来软的啊,李明瑞撞了我,总要来看看我吧?您帮我把他约过来好不好?我自己跟他说。」 庄王微愣:「你自己跟他说?说什么?你自己说的他就能同意了?」 湘平眸光微微有些沉,道:「是啊,我自己说的他也不见得会同意,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她知道父亲是怕她降了郡主的身份丢脸,可是脚都残疾了,还有什么事比嫁不出去更丢脸?她一定要嫁给李明瑞。 ……………… 庄王走后,湘平让莺儿去后花园布置,还让莺儿找了一个很大的风筝。 等莺儿布置好了这些,不解的看着湘平:「这样李公子就能同意婚事吗?」 湘平看着风筝眸子中闪过狠厉的凶光:「男人,哪有几个不心软的,这次本郡主不会勉强人,会让他自己内疚。」 ……………… 李明瑞在花园后等了很久,可是庄王还是没有到。 花花草草都没心情去欣赏,李明瑞从亭子里的檀木凳子上站起来。 这时候立即有个小丫鬟走过来:「少爷,奴婢跟您添茶?」 今天的约会,是庄王邀请李明瑞来的,没有叫李成玉,李明瑞不想来,可是人家郡主都瘫痪了,他再不情愿,起码他健健康康的,还是来了。 但是为什么伺候的都是丫鬟而不是小厮? 李明瑞一开始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就想走,但是他的姐姐是皇后,这些人总不敢给他下什么套子吧? 可是等了一会,这庄王一直没有出现。 李明瑞对丫鬟道:「我学堂里还有些事,请你转告王爷,我改日再来拜访,就先告辞了。」 「少爷,少爷,您不能走啊,王爷就来了。」 李明瑞刚一迈出步子,小丫鬟腾的跪下了,泪流满面道;「少爷,王爷很快就来了,请您不要为难奴婢。」 李明瑞:「……」 他天生有些心软,蹙眉道;「那我只等一盏茶的时间,你现在就去跟王爷说吧。」 李明瑞不知道,小丫鬟跑走的方向并不是庄王那边,而是一个二层的楼阁。 小丫鬟上了楼梯,在阁楼的顶端的大窗前,湘平正坐在那里。 听见脚步声,湘平问道:「人走了吗?」 小丫鬟道:「奴婢跪下来说让他不要难为奴婢,他就坐下了,不过他说他只等一盏茶的时机。」 湘平的视线,可以将亭子里的风景尽收眼底,看着站在柱子旁的翩翩少年,她露出冰冷的笑容:「到底是心软之人,心软就好。」 一个老鹰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在蔚蓝的天空中,它展翅翱翔,自由自在,让人心生嚮往。 李明瑞站在柱子边看了看,然后垂下眸子,与他视线向平的地方,也就是花园石板路的空地上,轮椅推来一个少女。 少女穿了一身粉红的夏杉百褶裙,梳着双髻,满头的金饰宝石……看脸很消瘦,但是看打扮,就知道地位不一般。 李明瑞微愣后转身要走,方才的小丫鬟又出现在他身后:「少爷,您要奴婢帮忙吗?」 李明瑞道;「你们家园子怎么还有娇客,王爷不是约我在这里吗?我得走了。」 小丫鬟站着不动,而这时,他身后传来悠悠轻柔的声音:「李少爷,你不认得我是谁了?我是湘平,当时我从台阶上摔下来,是你帮我叫的人,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人家说的话非常客气,李明瑞见走不掉,暗暗嘆口气转过身。 那天湘平摔倒,李明瑞并没有记她的样貌,但是方才已经猜测个差不多。 他拱拱手道:「当时那种时候,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草民李明瑞,参见湘平郡主。」 湘平道笑道:「你太多礼了。」随即道;「你是来见我爹的吗?」 李明瑞没有抬头:「王爷迟迟没有出现,草民要告退了。」 湘平唤着左右道:「你们先下去。」 穿着王府衣衫衣衫的少女们鱼贯而走。 李明瑞看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湘平却近在咫尺,他有些急了,喊道:「郡主,那草民也告退了。」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李明瑞转身要走,湘平在他身后道:「李少爷,其实不是我爹让你来的,我是我让我爹请你来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李明瑞没有回头,但是背顿了一下,显然在犹豫。 湘平的声音十分悲伤:「李公子,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说几句重要的话,如今我不利于行,我知道没人愿意理我,您如果实在不想听,那您就走吧,我让人送您出去。」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不吃软的 李明瑞嘟囔道:「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不好意思走了?」 他回头对着湘平深深一礼,然后后退两步道:「郡主,您有什么吩咐,请说。」 湘平指着远处的风筝道:「我最喜欢放风筝了,可是现在腿不能动了,您会放嘛?」 放风筝还是唐姿放的最好,唐姿也喜欢让李明瑞给她放风筝,两个小人儿经常在风大的时候去剎时海放风筝。 李明瑞心想我和唐姿做的事,怎么能给别的女人做? 他摇头道:「我不会放风筝。」 湘平:「……」 明明会的,她都知道,是不愿意给她放吧?好,那就更别跑了,以后必须给她放风筝。 湘平一脸失望道:「那太可惜了,我也放不了了,不然我可以放给你看。」 李明瑞语气尴尬道:「郡主,您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草民……」 「你就要走了吗?」 湘平问话的时候,圆嘟嘟的小嘴嘟着,眼角下垂,十分失望可怜的样子。 不过李明瑞还是点头:「是呀,没什么事在下就要走了。」 湘平:「……」 看来不说明白,这个看似儒雅仁义的少年,是不会主动理她的了。 湘平抬起头道:「我能叫你明瑞哥哥吗?」 李明瑞红着脸道:「草民身份低微,还是不要……」 「明瑞哥哥,你知道我瘫痪了,以后嫁不出去了,你知道吗?」 李明瑞垂下肩膀。 其实以湘平的家世,就算瘫痪,想找人嫁了,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些话李明瑞说不出口,因为毕竟娶她的人不会心甘情愿,而且可能也没那么优秀。 「我当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的很抱歉,我爹说,你以后衣食住行所涉及到的钱财,我们家都认赔。」 湘平笑道;「我家不缺钱。」 李明瑞道:「草民也不是在侮辱郡主,可是除此之外,草民能说的,只有抱歉了。」 湘平道:「不,明瑞哥哥,你还可以做很多事,其实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娶我?」 李明瑞虽然和唐姿青梅竹马,但是唐姿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热烈的话,他是第一次听见女孩子对自己表白,心跳加速的同时也心烦意乱,反正非常排斥,不知道什么感觉。 他最后长唿一口气道:「郡主,这些话就当草民没听过吧。」 湘平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她都已经放下身段了,但是李明瑞的意思,明显就是不同意。 她又羞又恼,把手狠狠的扣着椅子边,陡然间想到不能来硬性的。 她哽咽道;「明瑞哥哥,可是我话已经说出去了,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并不是想赖上你,难为你,我本来就很喜欢你啊。 你也不用觉得我是负担,我父王会给我很多产业,我有奴僕伺候,不会连累你,只是咱们能定亲,就没人笑话我了。」 湘平这意思也是在告诉李明瑞,她有权有地位,不会成为负担,只能是助力。 一般人肯定会好好考虑的。 李明瑞抿了一下嘴道:「郡主,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并不是我不想负责任,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订婚,我要等她回来,我心里只有这一个人,装不下其他。」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淡然轻飘,不知道是在对别人说,还是在跟他自己说。 不过湘平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十分刺耳,尤其是那句,装不下其他,像是一把利刃,猝不及防让人心上多了一个伤口。 湘平暗暗咬了咬牙道:「我不介意,我是残疾,已经瘫痪了,没想着和你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名分,让我不要被人笑话就行,你的心上人,你还是可以跟她在一起,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我帮你找,我允许你们在一起,我不会破坏你们的。」 「可是我如果跟你定亲?还怎么跟她在一起?」 「你可以纳她为妾啊,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不会干涉你的,你不管有几个心上人,我都同意。」 见李明瑞神色不对,要说什么,湘平追问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嘛?我只要个名分就行,只要别人不笑话我。」 说完心中却在暗笑,她其实只是跛脚,没有瘫痪。 所以她是真的不介意纳唐姿为妾,等进门她是郡主,唐姿是妾室,任由她捏扁搓圆,李明瑞读书人还敢宠妾灭妻啊? 不过李明瑞还是摇头:「郡主的条件我还是不能答应,第一,我们家没有纳妾的习惯,我姐姐也不会同意,你看皇上没有侧妃就知道了,第二,我喜欢的女人,怎么会让她委屈当妾室呢?那不是真喜欢,那是侮辱。」 说完躬身行礼:「郡主,在下还有事,真的要走了。」 湘平道:「你别走啊,你再想想,我这么让步还不行吗?」 李明瑞这次却没有转身,而是大阔步的往前走。 他这样头也不回的样子,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固执的背影也挡住了湘平的所有算计和希望。 湘平恼羞成怒:「李明瑞,你害的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就想一走了之?」 李明瑞倏然转身:「郡主想找我算帐?」 李明瑞又不是李成玉,也不是李昭,他只是十六岁的小伙子,虽然平时仁义,但是谁还没有点脾气?好说好商量还行,被人威胁,少年人是压不住火气的,也怒了。 湘平觉得软的没用,瞪大了眼睛怒道:「我的腿,就是你害的,你现在利索利脚的站在我面前,你一点愧疚都没有?我每天被人笑话,都是因为你,这些责任你身为男人必须负责,所以,我命令你,跟我订亲,不然这件事我不会这么了结的。」 李明瑞道;「我并没有说过不赔钱,我伤的是你的腿,律法也没有规定我得赔给你腿,更没有说一定要娶你,你实在气不过,我也没办法,那你就用你的手段吧。」 「你……」 李明瑞哼了声:「也不是我故意要撞你,赔钱还不行,没听过还得娶你了,难道你是八十老太太我也娶?还想让我未婚妻做妾,不可能。」 这次说完真的走了,湘平怎么吵人都没回来。
第七百四十六 御前评理 李明瑞在庄王府发脾气的事转眼就传到了李昭耳朵里。 秦姑姑一脸气愤道:「现在竟然有人说小少爷是因为娘娘您,所以恃宠而骄,撞坏了人,本来就应该负责,还说少爷不识抬举。 毕竟庄王府的人没把少爷怎么样,人家还有人受伤,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人都同情弱者,因为湘平受伤,所以堂堂亲王府的人都成了弱者,李明瑞倒是成了强者。 李昭听了不怒反笑:「没想到我家明瑞这么能耐,能分清是非黑白,没被人几句好话,几句威胁就抹不开拒绝,他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秦姑姑道:「人是放心了,但是事情呢?对少爷还是有影响的,而且娘娘,您的肚子……」 也装不了几天了,所以最好尽快收网。 李昭看向秦姑姑道;「争取让庄王追究明瑞,如果庄王不追究,就逼得他追究,实在逼还逼不动,就我们主动……」 秦姑姑一直瞪着眼睛;「您的意思……」 李昭陡然间莞尔一笑:「我的意思,当然是老规矩,真理不辨不明,谁对谁错,打官司啊!」 ***** 湘平不知道是被谁怂恿了,找人去行贿御史,让御史弹劾李明瑞害人不负责任。 这些庄王是在湘平找御史的第二天才知道的。 庄王到湘平的房间去找湘平:「你闹够了吗?李明瑞是皇后的弟弟,你让人弹劾李明瑞不是在弹劾皇后?两家人就算有矛盾,也没有你这样的处理方式?」 湘平坐在圆桌前喝茶呢,她抬起头笑道:「没有?怎么没有?父王没听过有两个有爵位的家庭,因为儿女婚事闹上大理寺?怎么了,李明瑞害的我这样,还不娶我,那我就要他名声扫地。」 只有不要脸面的人家才能做出这种事,庄王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他道:「本王以前宠着你看来都是餵了狗,从今天起,不准你踏出房门一步,也不准派人出去闹事,不然让本王知道,就真的打断你的腿。」 湘平看庄王怒气沖冲要走,喊道:「父王,你干什么去?」 庄王道:「去和解,难道任由你得罪皇后?难道你不知道,皇上对皇后的宠爱,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湘平在封地向来都是横着走的,可从来没吃过亏啊。 她在家里也看多了家中的媳妇孙媳妇,曾氏被老三宠爱吧?也不得遵守家里的规矩? 她可不信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能有多了不起。 再了不起的商女皇后,也不如她本来就是皇族血脉来的高贵。 湘平冷笑道:「父王,别白费心思了,来不及了,那御史今日已经上了摺子,就看皇上要不要袒护小舅子了。」 庄王回头气鼓鼓的看着湘平:「你真是……」 湘平心下暗笑,反正不让她痛快,谁都别痛快。 ***** 庄王从湘平那里出来,就遇到心腹小厮,说宫里来人传话,有人污衊皇后纵使弟弟持强凌弱,皇后要庄王府一个说法,所以皇上已经同意,让庄王府和李家到御前对峙。 宫里来的人,就是来传旨的。 庄王听了急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他讨好皇后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皇后到御前去对峙。 可是宫里来人传旨,只能先接旨了。 庄王接了旨意,立即将门客们叫到书房商议怎么应付。 放眼一看,却少了个人。 庄王问道:「庄文生呢?」 没人回答。 庄王的脸眼看着挂不住了。 宋九这时道:「王爷,庄文生不是和您辞行,说是要回老家了吗?您同意了。」 庄王愣愣的站在座位后,当时他一心想要讨好皇后,庄文生要走,他以为是因为闹脾气,想让他听他的话,所以根本没在意。 原来真的走了啊。 庄王暗暗生气,这个庄文生不识抬举。 不过人已经走了,走就走吧。 庄文生看向杨树生:「你说本王要不要进宫去跟皇后和解。」 庄王之所以还要问一下,是因为他是王爷,太祖后人啊,除了皇上,可能没有跟任何人低过头,所以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皇后也不想去。 杨树生眼睛微动了下,低声道:「王爷,要属下说,这是好事。」 庄王蹙眉:「怎么是好事呢?」 杨树生道:「您没听现在外面的舆论?都是觉得郡主可怜啊,如花似玉的郡主,因为他李明瑞变残疾了,怎么就不负责任呢? 到御前就到御前,到了御前,到底是不是他李明瑞撞了郡主?有那些大人在,可就不只是赔钱的事了,谁也不差钱,就要李明瑞娶郡主,他不敢抵赖。」 庄王想了想,然后道:「或许李明瑞迫于压力能答应婚事,但是这不是结仇呢吗?也不是结亲,好吗?」 杨树生讨好的笑道:「王爷!郡主可不是真的瘫痪啊,只是跛脚而已,什么都不影响,一开始是有点怨气,可是这小两口处久了,不就有感情了吗?到底是夫妻亲,属下见过多少亲家因为彩礼谈不拢的,最后将就一起日子过的更好。 只要郡主嫁给了李明瑞,那就是皇后的弟媳,咱们庄王府的世子世孙们,就更有资格过继给皇后了。」 庄王眉心渐渐舒展,随后认真的看着杨树生:「不讲和?」 杨树生点头:「不讲和,讲理。」 …………… 慈宁宫,王太后正在用晚膳,王宁走进宴息室把下人打发出去,然后在太后耳边说了一串话。 太后蹙眉道:「真的,皇儿并没有临幸她?」 王云点头道:「一直住在一个床上,但是已经十多天,换下的被褥都是干净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皇帝很馋皇后,两天不行房,三天早早的,不过太后近几个月得到的消息,都是中间隔了好久。 太后喃喃道:「难道失宠了?」 「那怎么还在一张床?」 太后蹙眉:「是反常,反正他们有事儿? 哀家得探听一下,就着这个机会,哀家得想办法让皇儿生小皇孙啊。」 王云抬头想了好久,最后摇头:「奴婢再去查吧。」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上大朝 龙床上,杨厚照把手伸进李昭的内衣里,他摸着肚子,欣喜的问:「是不是过了明天,就能公布了?」 明天李昭要让李明瑞和湘平郡主对峙打官司,藉此机会就能将庄王府的势力削弱一半。 如此就可以削弱宗室力量,目的发到,怀孕的事就不用再隐瞒了。 李昭道:「不过还没有到整三个月,人家说要过了三个月才说,不然不吉利。」 杨厚照一下子像是卸了气的气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别人知道朕的厉害?」 他就知道显摆。 李昭在杨厚照耳边轻轻的道:「到时候让御医来看,万岁爷,臣妾听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行房,只要方法得当。」 杨厚照眼睛大亮,大喜的看着李昭的小脸:「真的?好好好,朕去问有经验的婆子,到时候朕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李昭推开他:「连本带利可不行,要轻些呢。」 杨厚照眼睛看着李昭的胸口:「谁说连本带利,就一定不能轻一些?」 接着两个人玩了一回五指姑娘,可是杨厚照到底觉得不过瘾。他入睡的时候抱着李昭暗想,的赶紧把这个庄王拿下,别耽误了自己的人生乐事。 ****** 朝房门口,今日聚集了文武百官。 因为皇上难得的,召集所有人上朝。 跟陆宏要好的几个同僚,围着陆宏没有恶意的打趣:「大人,今天又是您的风头啊?往后大理寺您别设衙门了,直接都搬到太和殿算了。」 陆宏心里也苦啊。 上次皇后要跟首辅打官司。 这次虽然不是皇后,但是是皇后的家人,要跟庄王小郡主辨别是非,没有一个好惹的主,比跟首辅那边的还难缠。 「诸位放过,放过,陆某求饶……」 不远处,对陆宏这边的热闹看了一眼,张琼收回视线看着旁边的人:「大人,听说您昨日喜得贵孙,恭喜啊。」 他旁边的人,正好是杨庭和。 杨慎刚中了状元没多久,妻子又生了一个儿子,可谓双喜临门。 杨廷和嘴上道:「多谢多谢,就生个孩子而已,我没让他宣扬,所以都还没告诉信儿呢,谁家一年还不出生一个小孩子,小事,小事。」 可是他那笑的全是中褶子的眼角,就能知道他有多高兴了。 王琼还是用羡慕的语气道:「我家那几个孩子,还是三年前生了一个孙子,接下来只有小儿子生了个小孙女,就没什么动静了,添人进口,家宅兴旺,大人好福气啊。」 杨廷和笑的合不拢嘴了。 这时内侍来通报;「上朝。」 屋子里顿时静了,大家鱼贯而入,走向太和殿。 今日早朝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分辨李家和庄王府的是非,但是杨厚照还要关心别的大事呢。 上朝之前,锦衣卫的探子在他耳边说了一串话,杨厚照的脸立即沉下去,语气十分不满意:「还有这等事?真是让人眼热啊。」 **** 殿上,文武百官分立两边,这已经是几年来非常难得的景观了,乍一看,一水的红色,整齐肃穆,真是气势非凡。 杨厚照看李昭坐好了,回过头来道:「杨阁老,听闻你昨天抱孙子了?朕还没对你说声恭喜呢。」 谁都知道今天皇上叫大家来是什么事,但是没想到皇上一开始说这个。 到底是喜事,皇上说完,满朝文武也跟着说恭喜。 杨廷和脸上喜气洋洋,长长一揖:「多谢皇上祝福,多谢各位大人祝福。」 杨厚照这时候微微挑着眉头道:「杨大人,几个儿子啊?」 杨廷和微愣,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皇上精明的眼睛,总感觉后背发冷,他一改方才的欢喜摸样,低下头老老实实道:「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杨厚照又问道:「都是嫡妻所生?」 「二子和小女是妾室所出。」 杨厚照看看手指,然后一翻白眼:「多少个孙子?」 杨廷和:「……」 「已经五个了。」 杨厚照笑道:「元辅大人好能干啊。」 怎么听都讽刺意味浓厚,杨廷和心下忐忑着,小皇帝又接着问道:「杨爱卿,耳朵可好?朕如今坐在这里说话,你能听得见吗?」 杨廷和愣愣道:「能,微臣能听得清楚。」 杨厚照道;「既然你能听得清,那就往后让一让,让给耳朵不好使的人。」 首辅是文官之首,文贵武贱,左上首就是首辅上朝的位置,所谓第一把交椅就是这,那皇上让杨廷和往后是什么意思? 大殿里没人出声,百官的神色都是懵的。 杨厚照指着文官中间的队伍:「去吧,就站那里。」他就看不见了,不然碍眼。 杨廷和乖乖的站过去,王琼瞬间暴漏在皇上眼前。 王琼:「……」 小皇帝果然问道:「王大人,家里几个孩子?」 王琼:「……」 「回禀皇上,两女两子。」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样,立马道:「都是微臣老妻所出,微臣没有妾室,大儿子生了一个小孙子,五岁,小儿子的女儿一岁半。」 小皇帝的脸色立即缓和不少:「二子二女,你也挺能干,不过都是嫡妻所生……唔,算了,你耳朵不好,就站在这里吧。」 哎?! 所以皇上是不是因为大臣纳妾,所以对杨大人不满了呢? 接下来殿上众人开始心下腹诽了。 杨厚照又问了几个人,都不敢说自己有妾室了。 直到兴庆伯,他是武官,在武城兵马司当指挥使。 小皇帝点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他一下子就跪下来了:「皇上,微臣招,微臣有罪,微臣十七个子女,孙儿三十几个,妾室,妾室……八个。」 杨厚照撇着嘴道:「好本事啊,不用朕说什么了吧?」 兴庆伯点着头;「微臣这就滚到队伍最后面去。」 于是兴庆伯出了殿门口,站下面台阶去了。 殿内众人:「……」 赶走了兴庆伯,杨厚照道:「兴庆伯家有百年积蓄,他纳这么多妾室,朕还能理解,可是有些人,俸禄多少朕知道,家底多厚朕也知道,那为什么还能妻妾满堂,看来,朕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了。」 大殿上的人跪了一半。
第七百四十八章 正题 皇上改税制,开放海事,整理军务……这才登基几年? 这是个不安分的皇帝,谁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是不是觉得有些人不该那么有钱,是不是要惩治贪腐。 大殿内的气氛像是有大军压境,紧张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这时候皇上又叫了一个年轻的文官:「看你年岁不大,成亲了吗?有孩子吗?」 那文官是杨廷和提拔上来的,吏部官员,确实非常年轻,已经做到了正五品的位置。 他低声道;「二十五岁,已经成亲多年,微臣,微臣……微臣没有妾室,子女五个。」 杨厚照蹙眉道;「你没有妾室,才这么年轻,比朕也大不了几岁,怎么会有这么多子女?」 「贱内前两次生的都是双的。」 大殿里的人虽然不说话,可都是羡慕的抽气声。 杨厚照指着队伍最后面:「年纪轻轻耳朵不好使,去,远远的站着。」 文官:「……」 众人:「……」 随后杨厚照向下望了望,把韩澈和宋涵佩都叫到前面来:「你们两个就站在王大人身后,年轻英俊,只思考国事,朕看着也赏心悦目。」 哦! 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两个人都和皇上年纪相仿,还没有娶妻。 那皇上为什么喜欢没有娶妻的人,结合前面皇上的表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是不喜欢孩子多的。 跟韩澈在一起的李大观,好像明白了什么,出列一步道:「皇上,老臣四十,三年前才得了一个女儿,老臣耳朵不好,可能不能往前站站。」 他才是七品翰林,要不是今天皇上叫的人多,他都没资格上朝。 众人发出一阵嗤笑和鄙夷声。 小皇帝却在这时候道;「也就是你三十五岁才生孩子?」随后笑的和蔼:「一定是为学问和国事耽误了,一个女儿也好啊,女儿金贵,好好养着,将来谁家给的彩礼多,才嫁给谁,他们都生儿子,到时候都娶不到妻子。」 殿里众人:「……」 确定了,皇上就是嫉妒别人家孩子多,因为他到现在还没生孩子呢。 **** 杨厚照让李大观站到前排来,还让内侍从内库拿出二十辆银子,赏给李大观,奖赏他只有一个女儿,并叮嘱好好将养女儿。 生儿子不鼓励,倒是给生了一个姑娘的人赏赐,这是什么皇帝?千百年来,闻所未闻。 可是内库的钱是皇上自己的钱,百官不高兴也得忍着了。 李大观是受益者,他很高兴的站到了前面。 这样官员的位置几乎是没有章法的就位了,杨厚照沉下声音道:「好了,陆爱卿,今日有官员弹劾皇后,说皇后纵容其弟弟持强凌弱,皇后是皇家的颜面,也是朕的颜面,若是真有此事,朕和皇后同罪,所以你一定要审问清楚,到底皇后有没有做这些事。」 朝议的正题已经开始了,就是李家跟庄王府的嫌隙,皇上虽然没有明白的说什么,但是态度已经给了,帝后同罪,这谁还敢马虎? 陆宏出列道;「是,微臣一定秉公审案。」 接着庄王上场,然后是李成玉带着李明瑞。李昭还是跟上一次的一样,坐在珠帘后,看到下面的情况,她有些意外,庄王竟然让湘平也来了。 想了想,李昭又释然了,庄王既然没有进宫讲和,就是想要赖上李明瑞,湘平不来怎么赖? 正好,如果湘平不来,今天这台戏就没那么精彩了。 等庄王和湘平行完礼,李成玉和李明瑞跪下;「草民李成玉,李明瑞,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岁。」 杨厚照倒是非常实在:「快起来快起来。」 可是见到这一幕,李昭还是心理不舒服,本来她就十分讨厌封建制度说跪就跪,父亲身为杨厚照的长辈,竟然还要下跪,这是个没有天理的世界。 不过李昭也只是随便一想,因为,接下来陆宏就开始问话了。 「李明瑞,有人状告你持强凌瑞,仗着皇后弟弟的身份,始乱终弃湘平郡主,使得郡主残疾,然后你不负责任,此事是否当真?」 他这一句话落下,殿里顿时乱了起来,因为之前庄王也只是说李明瑞撞了湘平,应该负责,可没有始乱终弃一说,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证词走下去,李明瑞想不娶湘平都不行了。 李昭在帘子后的眸子沉下去,本来她可能还会给湘平留点面子,现在人家不要面子,也别怪她辣手无情了。 随后,李昭咳嗽了一笑。 其实之前秦姑姑和小鹦鹉已经派人联繫过李成玉和李明瑞了,具体怎么做,李明瑞知道。 听到好似是姐姐的声音,李明瑞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凭空的多了许多力气。 他先是看了李成玉一眼,李成玉点头了,李明瑞随后便仰首挺胸道:「之前还只是说我撞了她,现在都成了我始乱终弃她了? 好,既然旁人不仁,我姓李的也不是一味的让人欺负的人,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磊落,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果真的做了这些事,当然要负责?可是这些指控,我一个都没做过,既然没做过,又何来负责只说?」 就是毫不承认! 庄王怒道;「之前是你跟你父亲一起去我家中认错的,当时你们怎么说的来着,现在矢口否认?当我庄王府的人是那么好欺负的?」 「父王!」 陡然间一个甜美但带着冷漠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李昭也看过去,是坐在轮椅上的湘平。 湘平对庄王道;「父王,争吵是说不清楚的,具体怎么情况,还是要讲出细节,才能让大家好评理,具体细节,当然只有我和李公子知道。」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一个开场白就可以这么暧昧,李昭之前只是听说湘平霸道,威胁唐姿的时候,她还觉得湘平有点大胆,但是没想到,竟然还聪明。 十六岁的小丫头,可比她十六岁的时候厉害多了。 李昭微微咳嗽了声。 殿下李明瑞不亢不卑,不慌不忙,依然身姿挺立的看着湘平:「好,正好我也想让大家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我先说。」
第七百四十九章 博弈论 谁先说这种事,很可能会让人先入为主认同某些事,所以湘平也想要先说。 但是没想到李明瑞竟然要抢先。 湘平有些好气又好笑道;「李公子,我毕竟是女孩子,就算撕破脸,您也不用这样不绅士吧?」 李明瑞摇头道;「不,我从来不小看女子,尤其是在是非公道上。」 湘平的女子身份,官司没打,本来就会博得更多人的同情,何况多少人不满意皇后? 李明瑞这么说,却从言语上点出这种根本问题。 李昭差点为弟弟喝彩。 湘平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李明瑞,好,非常好,不愧是她喜欢上的男人,有智慧,有主见,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男人。 「好,那就李公子先说。」 李明瑞笑道:「我想了想,我先说,又好像我要占郡主便宜,不如这样,我们一起说,我先问,郡主来答,相信大家能够更好的明白。」 庄王担心的看着湘平。 湘平的斗志都被挑了起来,冷笑一声:「好,那你这意思,我也可以问你了。」 李明瑞道:「当然可以。」 湘平立即道;「你有没有撞我?」 明明说好的让李明瑞先说,但是她又出尔反尔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李明瑞计较这个,显然不能帮自己脱身,还会惹一身腥臭说他没有风度。 李明瑞摇头道;「我之前就说了,我并没有撞你。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在台阶上坐着,你从我身后来的,让我让路,我给你让了路,可是你还是碰到我了,是你撞我,试问,怎么可能有人从背后撞人?你的意思,是我背后长了眼睛,倒是你前面没长眼睛。」 所以是湘平故意撞上了他,那一句没长眼睛,还有骂人之嫌。 殿里的人脑袋左右倾斜,庄王怒道:「李明瑞,注意你的言辞。」 李成玉突然道:「这样说草民听得懂,言词十分明朗,李明瑞,继续问。」 庄王:「……」 不说李成玉说的这些话,就说方才那个形式,是看他帮着女儿说话了,这老匹夫也帮他儿子。 还说是老实人。 庄王看着李成玉,气得瞪圆了眼睛。 李成玉看着李明瑞:「问。」 李明瑞哦了声,可是这时湘平道:「你方才说的不对,我们约在皇觉寺见面,因为一件小事,我很不高兴,但是那件事我就不说了,说了有辱你的名声,总之我们起了争执,我要离开,你拉住我,在我挣脱的时候,你放了手,所以我就摔下去了。 所以不管原因还是结果,我腿不能动,都是你引起的,今日是有人状告你,我也是来说个事实而已,但是说我想陷害你,也没有,我要的十分简单,不管你现在怎么嫌弃我,我的腿是因你而伤,你应该负责,我只要你一句话,跟我定亲,就可以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逼上殿前,也不过是为了让李明瑞不好赖帐而已。 李明瑞蹙眉:「就是我们之前的约定都不算数了,你现在还要一口咬定,我之前跟你有牵连,然后还害的你残疾?」 湘平歪着头道;「难道不是吗?事实就是这样。 你本来都答应跟我订亲了,不信我们叫证人上来,是不是有媒人在说我们的亲事?是你看我腿坏了,所以想悔婚。」 更严重了! 之前还只是不负责任,三言两语,已经成了李明瑞是负心汉了。 李明瑞气得脸通红,攥紧了拳头。 这时候宝座上又传来咳嗽声。 李明瑞立即笑道:「还是我来问你吧,你说你我有牵连,什么时候开始?可有证据?」 湘平道:「放榜之日,你在榜下,我也在,你穿着粉色的长衫,相信有很多证人看见,我家的僕人也可以证明,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李明瑞眉心拢在一起:「我从来都没见过你。」忽然他心中一动,那天好像跟唐姿一起去过榜单下,跟庄王府的队伍撞到了,莫非当时马车里坐的是湘平? 一次非常不愉快的冲撞,竟然被她说成了约会。 李明瑞道:「你也没有证人能证明我跟你有过接触吗?」 湘平道:「你也没有证人没接触过。」 「原来冤案都是这样造成的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宏是时候制止李明瑞的话:「你们两个谁都拿不出有效证据吗?」 也就是说,他们吵来吵去的都没用。 李明瑞看着陆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郡主不要脸面,说我跟她有私情,那我只想请问郡主,我跟她有何信物?你告人的,总要拿出证据来?不然岂不是上大街随便说谁都行?」 说到最后,李明瑞又看着湘平。 湘平道:「原来你就是为了今日,所以什么信物都不给我。」 李明瑞:「……」 「你真是……」李明瑞挽起袖子道:「好,那我告诉你,我有心上人,有未婚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想要证人,一条街都是证人。」 湘平道:「这就是我之前说要给你留面子原因,你说的是唐姿嘛,我们争吵,就是因为唐姿,你既然心里还放不下她,为什么还与我纠缠呢?」 还真是始乱终弃忘恩负义! 李明瑞瞪大了眼睛;「你这也行?」 可是湘平就是之前已经埋好了坑,李明瑞说什么都洗脱不了自己的罪名。 看着李明瑞急的满头汗,湘平坐在他对面,微微弯了眼睛,就是要让他百口莫辩。 李明瑞这时候又听见微微咳嗽声,他抬头看向宝座,宝座上的青年一身高贵的明黄色,正在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李明瑞挺直了身子,他有姐姐教育他,还有皇帝姐夫给他撑腰,怕什么? 「你说的显然不合常理。」李明瑞眼睛转了一下道:「你说我跟你牵扯,可我明明有未婚妻子,为什么跟你牵扯?你堂堂郡主,明知道我有未婚妻还会和我有牵扯?」 湘平点头;「确实,因为你会花言巧语,我单纯,唐姿退货了,你说那个女人辜负你,所以愿意做我的郡马,几天之后你又后悔了,说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因此我们起的争执,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第七百五十章 唐姿出现 至始至终,湘平都没有说李明瑞是真的喜欢她,她以一个苦情女的样子论事,李明瑞真的不好辩。 李明瑞想了想看向陆宏:「大人,如果是你们过堂,遇到这种事,您怎么处理。」 因为人物特殊今天的陆宏就是摆设。 陆宏回过神道:「二位争执的,其实有两点,第一,公子和郡主之前是否有私情,第二,是公子的责任郡主才残疾的但是公子说不是。 就第一点,如果郡主拿不出证据,可以说是诬告,第二点,要看当时有没有人证了。」 李明瑞道:「那就先说第一点,她说拿不出来证据。」 湘平这时道:「因为你留了后手。」 李明瑞看着湘平笑了:「也就是说,不管官府怎么判,哪怕都说了我无罪,可是就因为郡主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我以后就可能洗脱不了伪君子忘恩负义的罪名。」 湘平看着李明瑞没有说话,但是眼角带着微笑的样子,已经说明了她的目的。 ——她不在意自己的闺誉也要给李明瑞扣一个屎盆子,这样李明瑞有理也脱不开,只能迫于压力跟她定亲。 有些时候,律法也管不住居心剖测不要脸还有权势的人。 李明瑞看着湘平负气冷笑:「看来,我得自证来洗脱自己的罪名了。」 说完,他的眼中有凶光一闪而过,湘平蹙眉,不知道这样的李明瑞,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李明瑞看着众人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湘平郡主说我是因为未婚妻子辜负我,不辞而别,我才跟她有了牵连,只要证明我未婚妻子不是主动离开我的就行了。」 他又看向陆宏:「大人,是不是有证明证明唐姿没有辜负我就行了?」 陆宏点头:「可以这么说。」 李明瑞又面相杨厚照:「皇上,能否帮草民一个忙,把唐姿色找出来,她失踪了。」 湘平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李明瑞知道唐姿的下落了呢。 唐姿一家都已经被她送到她自己都不熟悉的地方,她也跟属下的人说了,如果有机会,可以把人做掉,所以怎么会被李明瑞找到? 杨厚照一本正经道:「当然可以,天子脚下,还有人会失踪?又是什么人朕是找不到的?」 说完看向右边的张永:「你说呢?能不能找到?」 张永道:「万岁爷,如果找不到,锦衣卫全体提头来见。」 对嘛,说皇上找不到人,那不是骂锦衣卫是废物? 杨厚照挥挥手:「去吧。」 现在嘛?唐姿在哪里谁知道?可是现在大殿上还在打官司,现在就去找唐姿,难道几天找不回来大家就一直等着。 湘平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杨厚照和李明瑞,可是也就是说话的功夫,张永就回来了,而且她身后带着三个人,三个人之后还有两个锦衣卫。 「皇上,唐姿找到了,就在太和殿外。」 湘平:「……」 皇上道:「带来看看吧。」 李明瑞听到张永的一声,呆住了,随即他和湘平一起回头看,在张永挪开身子之后,果然是唐姿搀扶着唐母,唐母的左手边是唐父,一家三口,站在大殿上。 还真找到了?湘平眼珠子差点惊掉了。 李明瑞顿时泪盈于睫:「糖二……」 糖二是他给唐姿娶的暱称。 其实李明瑞只是听李昭派去的人让他不要着急,唐姿已经有下落了,但是唐姿去哪了,到底在哪,李明瑞真的不知道,这也是刚见到。 唐姿看李明瑞也是如此,几个月的相思,让她忍不住哭出来。 这时张永道:「见过皇上吧。」 李明瑞和唐姿都收起情绪,李明瑞走到唐姿身边:「先拜见皇上,皇后娘娘也在殿上呢。」 唐姿一家三口跪下:「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杨厚照微抬起手:「起来吧,还有正事要做,别浪费在这些虚礼上。」 唐家人虽然是第一次进宫,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地方,但是他们之前认得皇上啊,唐姿都跟杨厚照吃过两餐饭,紧张虽然有,但是并不那没怯场。 三人站起来,神色很快就恢復镇定。 这时路宏道:「还是本官来问吧,唐姿,听闻你拒绝了李家少爷的婚事,然后就搬家了,是不是你辜负了李家少爷。」 这个问题,其实李明瑞还煳涂着呢,他十分紧张的看着唐姿。 唐姿一下子哭出来:「不是,民女是被人威胁的,有人抓了我姐夫,我姐怀着孕,他们要杀我姐夫,我不敢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的条件就是让我和明瑞退婚。 然后退婚之后,他们就把我们一家三口给劫走了,是有人威胁我,我不想退婚。」 唐家二老这时候也哭道:「两个孩子从小一起张大,明瑞也有出息,明瑞的姐姐还是皇后,我们也不是冲撞了五通神,怎么可能不满意这门婚事?真的是被人威胁,事出无奈。」 李明瑞听了松口气,随后眉毛竖起:「糖二,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还上他们的当?」 湘平因为唐姿的出现,已经心惊胆战的乱了阵脚。 这时候听李明瑞这样说,她也问道:「就是,李家少爷有皇后撑腰,你们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却选择隐忍呢?我可不信,不是你不想要李明瑞还是什么?肯定是有更好的选择了。」 唐姿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瞎乱猜测? 我不跟明瑞说,是因为我姐姐还怀着身孕,威胁我的人也知道这一点,我跟明瑞说了,固然对方可能也暴露了,但是他们要是想鱼死网破呢?或者就是不放我姐夫,哪怕多一天,我姐姐都会有影响,不知道你没有亲人,我的亲人,我可拿她们赌不起。」 小门小户的人家,谁不是怕事的?宁愿退一步息事宁人,吃点亏也就算了。 殿上众人点头,可是这就等于帮着李明瑞,而反驳湘平的话,湘平气得暗暗攥紧了拳头。 李明瑞这时看着湘平道:「郡主您先别忙着打断别人,唐姿到底有没有撒谎,不是有劫持她的人吗?找到了是谁干的,就可以一清二白了。」 随后李明瑞看着唐姿:「你知道是谁吗?」
第七百五十一章 碰瓷! ?f=????k???,=?;??qj?,q?z??v?」??m?bhg?)?{f_:;j」wd} g??张的有些坐不住了,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唐姿。 唐姿并没有看她,但还是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们不认识,都是彪形大汉。」 唐太太抱住女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是生意人家,一般都不会跟人结仇的,几十年也没什么仇人,还是针对婚事,真的不认识这些人。」 湘平这才放下心。 李明瑞其实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他看了湘平一眼,笑容有些冷,然后面向杨厚照:「皇上,这些歹徒,能否麻烦皇上帮忙找出来。」 杨厚照道;「当然可以,天子脚下,对朕的亲属行兇,这还了得,这样的歹徒找不出来?」看向张永:「能不能找到?」 众人:「……」 这些话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张永道:「当然,若是找不到锦衣卫提头来见。」 众人:「……」 不是错觉,确实是耳熟。 湘平听了张永的话,一下子黑了脸,方才找唐姿也是如此,所以那些人,锦衣卫已经找到了吗? 杨厚照看着张永笑道:「别卖关子了,把人带上来。」 张永回头厉声道:「把人带上来。」 随着他身后跟来的那两个锦衣侍卫出去,只是出去的功夫,再回来就已经拎着五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了。 其中一个锦衣侍卫道:「万岁爷,这些人招供是庄王府的人。」 殿上顿时一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庄王。 庄王并不知道湘平干了什么好事啊? 他嘴上道:「怎么可能是我庄王府的人?本王劫他们一个商户干什么?」 可是他说完的时候低头看着那五个人,脸一瞬间就白了,都是庄王府的,而且都是他的得力侍卫。 庄王如遭雷击,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问道;「真的不是庄王府的人?要庄王府所有人来指认吗?」 庄王顿了下,后匆忙跪下来:「皇上,本王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或许这些奴才自己自作主张?」 杨厚照让张永把这些人嘴里的麻核抠出来。 然后五个人都指着湘平:「是郡主指使的。」 找到幕后真兇了,水落石出了。 张永让人把歹徒呆下去,然后对杨厚照拱拱手。 杨厚照让他退到一旁,随后看着庄王:「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是您的女儿湘平郡主指使的,这回总不能还说别人冤枉你们吧?到底是不是庄王府的人?」 庄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湘平:「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湘平抿紧了嘴不说话。 「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湘平看向李明瑞。 大殿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结,众人都在等着湘平说句话,可是湘平就是不出声。 李敏瑞突然道:「王爷,您这还用细问吗?就是郡主做的。 湘平郡主,威胁我的未婚妻不许接受我家的提亲,然后好把人劫持走,这就是前因后果。」 随即他有看着路宏道:「大人,这下我未婚妻是被别人威胁的,不是抛弃我,郡主之前的供词,已经不攻自破了吧?」 路宏点着头。 这意思就是湘平已经输了大半了,因为她可能一开始就在撒谎。 湘平感受到殿上众人对自己投来的质疑目光,她突然吼道:「李明瑞,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明瑞道:「为了陷害我! 因为唐姿被你掳走,我找不到人,所以我去黄皇觉寺散心,我并没有约你,现在你也没办法赖我了,可是为什么你也出现在皇觉寺?你是郡主,鲜衣怒马僕人成群?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背后?你到底什么阴谋?你要干什么? 然后你摔倒,后面的事用你的话说就是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你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陷害我。」 然后让李明瑞娶她。 到现在为止,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才算真的说完,说清楚。 殿上众人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抽气声,一个女孩子,那意思也是太不要脸了。 可是方才还气定神闲极其淡定的湘平,这时候却怒红着脸不说话,她只是看着李明瑞,已经没办法反驳了,这更坐实了众人的猜想。 「怎么会有女孩子这样恶毒?」 「其实恶毒,还不要脸。」 「就以为看上人家少爷,不稀摔断了腿?」 别以为朝廷大臣就不会咬耳朵,殿上的人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偶尔一两个,还是会传到庄王耳朵里。 湘平在这时候陡然间大喊:「是,我不要脸,李明瑞,我都是以为你才落得今天这样的,现在我残疾了,你就可以因为唐姿一句话,就想不负责任?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东西?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是郡主啊,让你们这样侮辱和戏弄,呜呜呜……我要你负责任。」 她像是一头受了刺激的野兽,就要向唐姿扑过去。 可是之前她这样说还有人同情,现在谁同情她,只能换来更多的指责和看不起。 庄王虽然也恨这样的湘平,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女儿的眼泪是她最受不了的东西。 庄王挡在湘平之前,看着李明瑞:「你还想怎么样,本王的女儿,为了你一个臭小子,已经付出了腿的代价,你还想怎么样?」 李明瑞身前多了一个人影:「碰瓷!王爷您知道京城有些地痞流氓,因为懒惰不愿意找生计,就专门在地上放破碎的瓷器,人行道过他自己把瓷器弄破,然后还要怪别人撞坏了他的东西,讹钱碰瓷? 我儿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就因为被你女儿看上,好好的亲事弄成这样,你还要倒打一耙?」 殿上李昭有些疑问,这还是自己的老实爹吗?敢跟王爷叫板了? 庄王羞红眼睛:「老匹夫,又是你。」 这李成玉很有意思,庄王不动,他就不动,庄王一动,他的动,其实也该如此,都是父亲,没可能只让庄王一个人表演慈父,谁还不是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李成玉梗着脖子,岿然不动:「碰瓷。」 「你……」 「碰瓷!」 所以在事情已经辩驳清楚之后,庄王和湘平如果再想赖上李明瑞,就是地皮无赖,就是懒,就是碰瓷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囚禁庄王 李明瑞这时候又拉着李成玉的袖口道;「爹,其实您不必这样生气,公道自在人心,还有一件事儿子没说呢,湘平郡主根本没有瘫痪,只是有点跛脚,这是太医说的,但是湘平郡主和庄王却一直在骗咱们,以为咱们不知道真相。」 因为庄王觉得,这样的小事,皇后不会跟弟弟沟通。 李成玉微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庄王:「真有此事?」 庄王这一辈子威风,高高在上,竟然被一个贱民质问,哪里能过得去。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之前不是你自己说你们有错?是你自己要赔偿的,现在又不承认。」 李成玉突然笑了,道:「王爷,别看我们是下层出身,但是仁义礼智信,我们也学的,虽然根本不关我儿子什么事,你们还应该感谢我儿子,但是毕竟郡主小姑娘,摔坏了,王爷心里也不好受,那我们这时候还能想着赶紧洗清自己吗? 当然是体恤一下你们的心情,用我女儿经常说的话叫做人道主义关怀,这个您不用放在心上。」 大家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主义,但是人道还是明白,就是李成玉他心地善良。 跟庄王的诬赖一比,一个王爷,一个被人看不清的平民,那种心胸,立见高下。 庄王被噎的面红耳赤。 李成玉又道:「不然让郡主站起来走两步,看能不能动?再不然,可以让大夫过来看看,郡主能不能走路。」 湘平缩了缩头,庄王张着嘴一句话的不敢说,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李明瑞见时机已经成熟,看着陆宏:「大人,经过就是在这样,个人的表现您也都看见了,您看谁对谁错?」 陆宏嘆口气,总结的是他,所以得罪人的就是他,算了,谁让他在大理寺呢? 陆宏上前一步站在殿下,拱手道;「圣上,事情已经非常明朗,其实不用微臣说,大家也都能明白,是湘平郡主诬陷李公子,公子是被冤枉的。 公子以前说赔偿,也是出于好心,却不想被湘平郡主反咬一口,可能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庄王:「……你们……」 结果出了,殿上众人也都觉得解气,因为确实公道。 杨厚照等了几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接下来就是他表演的时机。 他慢慢从宝座上站起来,看着庄王道:「王爷,所以不是朕的皇后纵容自己弟弟持强凌弱,欺负女子还不负责了?」 之前皇上就说了,如果有罪,他和皇后同罪。 庄王这时候才意识道,当时其实皇上就是在说,他要保皇后,要保护妻弟,他就应该放手的,晚了。 庄王无奈的跪下去:「是本王管教不严,让湘平使皇室蒙羞,请皇上责罚。」 「当然要责罚,不责罚以后岂不是女子都要跟湘平学习?那人家好儿郎,好的姻缘,都被他们这种人给破坏了。」 好儿郎,好婚姻,郡主配不上好儿郎! 可以想像这话的歧视性有多强,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庄王和湘平都得听着,不能走。 杨厚照接着道:「但是到底要怎么惩罚呢?」 杨厚照陡然间看着正中间:「杨大人,您说这件事要怎么惩罚?」 庄王微愣,其实这件事只是影响不好,但是都是皇亲国戚,也不涉及国家根本,还是小孩子的事,丢脸了象徵性的惩罚一下也行,哪怕是宗室出面都行,为什么皇上要问内阁的意见呢? 因为皇上要惩治宗室啊,申懿王已经败了,现在要收拾的就是庄王。 这两个目标杨廷和和王琼都知道,而且也都心照不宣的决定了,要配合皇上的部署。 杨廷和早上因为挨骂,本来就心中惴惴的,现在还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皇上到底还给他首辅面子,让他处理。 杨廷和出列一步,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定,沉声道:「皇上,您之前可是金口玉言的说过,申懿王之后,宗室任何人犯错,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要严查的。」 一句话如一颗冰凉的水,落入到滚烫的油锅里,殿上本来还是看戏的气愤,陡然间就变得不一样。 好像这件事并不是两个小孩男女之情那么简单。 但是到底怎么回事,大家有点看不清。 庄王却是见证了申懿王败落的全过程。 听了杨廷和的话,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皇上之前在申懿王出事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就是等着今天呢? 他在深深的回忆,明明湘平的样子,是志在必得的,怎么突然间唐姿说找回来就找回来了?属下的人怎么那么正,就被抓了正着。 当然是有锦衣卫参与的功劳,那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巧,为什么锦衣卫能这么快找到唐姿。 是不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啊。 也就是说,今天的官司根本就是套? 那皇上的目的是什么,要灭了庄王府,他为什么啊? 庄王骇然的抬起头:「皇上。」 杨厚照这时点头道:「朕确实说过这些话,但是湘平犯错,王爷身为父亲,难辞其咎,王爷,朕先放您回去处置湘平,王爷的问题,朕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叫着张永:「从今日起,将庄王府封禁,所有人愿意进可以,出就免了,庄王以后发落。」 张永陡然间立的笔直:「是。」 庄王和湘平:「……」 真的要对付庄王府? ****** 秦姑姑扶着李昭先出了太和殿正殿,杨厚照还没宣布下朝呢,要一会才会过来。 只有主僕两个,秦姑姑低声问道:「娘娘,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就处置了庄王,咱们要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因为并不是要庄王府覆灭啊。」 庄王和申懿王不同,申懿王有谋反之心,必须除掉,庄王只不过是在有机会的时候想上位,而且因为儿女之事,只能说明庄王府的腐败和内部教化不好,这在世人眼中都不是大罪,不能这么定罪的。 李昭继续道:「你还记得宁王的祖宗吗?」 秦姑姑摇头道;「奴婢对这些不是很懂。」
第七百五十三章 永远的姐弟 李昭道:「当年太宗皇帝上位,也并没有将兄弟都除掉啊。」只是削弱了随从和驻军的人数。相反允文皇帝,在削藩的时候太宗的兄弟们都死了,这才引的太宗不得不反。 所以他们这次也是,不能赶尽杀绝。 李昭突然笑道:「反正,还可以给庄王自己一次机会,就看他会不会做人了。」 ***** 李昭坐在偏殿里没走,等杨厚照,刚坐下,大殿那边传来退朝的声音,李昭知道杨厚照很快就会过来了。 杨厚照是带着一群人过来了,其中有李明瑞,李成玉,还有唐姿一家。 李昭不着急走,也是因为如此。 见人过来,李昭站起来去迎唐姿唐太太:「让你们受苦了。」 皇后都亲自说这种话,那还苦什么? 唐太太喜极而泣道:「能回来就好,是锦衣卫在郊外把我们救下来的……」 李昭笑道:「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事,就算跟本宫和皇上无关,天子脚下出这种事,也要有人管的,不然也会让皇上蒙羞,没事了,都过去了。」 唐太太点着头。 可是这里面明眼人很多,尤其是杨厚照,心想我怎么感觉阿昭是在打断唐太太说话,一下子他想到了什么。 其实唐姿一家张永早就救出来了,但是一直放在郊外没带回来,是李昭不让带,也不让告诉李明瑞,就是为了今天让庄王没脸,让湘平的丑事满朝皆知。 可是这样也是辜负了李明瑞的信任,也就是说李明瑞都蒙在鼓里呢,这哪里是当姐姐的样子。 李昭的表现,是怕唐太太说的露馅了。 杨厚照暗暗发笑,现在能遮掩过去,人家回家一说,还不是知道她搞的鬼? 看以后没小舅子撑腰他就可以打媳妇。 不过就在杨厚照幸灾乐祸的时候,李昭叫着李明瑞:「有些话我要单独告诫你,跟我来。」 屋里众人都以为是李昭要跟李明瑞说提防湘平的事,所以没人有疑问。 李昭把李明瑞拉倒殿里一角,随后低声道:「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免得你以后听别人说了恨我,唐姿的事,我早就知道是湘平搞的鬼,然后我把唐家接回来之前没有让他们直接出现,就是为了今天看庄王府的笑话,我还有别的目的。 湘平摔倒跟你无关我也知道,可是我必须要利用这些事做文章,就没事前告诉你。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事了。」 不管怎么掩饰情绪,其实她既然这样说了就代表愧疚。 李明瑞眨眨眼道;「我知道,当糖二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姐,从小到到,你做决定的事绝对不会有错的,你也不可能害我,所以更不用觉得歉意,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唐家人也回不来啊,你还说什么道歉的话?」 说着嘟起嘴:「姐,以前都是你管着我,现在突然对我说这些事,人家好不习惯。」 以前她是管孩子,现在孩子都长大了,当然得好好沟通了。 不过她带大的孩子,也不可能不分是非的还要跟怪她。 李明瑞这次的表现李昭也非常满意。 李昭踮着脚点着李明瑞的鼻子道:「好了,姐就是随便说说,走,好不容易见面,说说话再走吧。」 李明瑞笑的眼睛都弯了。 之后李昭安慰了唐家一家人,就和唐太太说话了,李明瑞得了空,把唐姿叫到没人注意的地方:「你吃苦了没有?」 唐姿回头道:「这是宫里,让人看见了不好,咱们回去再说」 李明瑞道:「没事,这是我姐家,说吧,吃亏了没有?你怎么那么傻,不告诉我,我找姐啊,你自己能抗的下来吗?对方有权有势的。」 唐姿垂头道:「我也想告诉你,可是我姐姐那边一点也不敢伤害。」抬起头她又一脸内疚道:「明瑞,你会不会怪我,这时候没选你选了我姐。」 李明瑞摇头:「不会,性命攸关,咱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我知道你当时的想法,你是没想到湘平郡主能这么坏,如果是我,涉及到别人的安全,当然还是性命要紧了,不怪你,但是你不顾你姐的话,我会觉得你很无情,姐对我也很好的。」 唐家老大也会经常让丈夫帮助准妹夫家中做事,他们本身都是亲近的人。 李明瑞这么说,唐姿没了心理负担,一下子喜笑颜开了,随后李明瑞也笑了,二人顿时拉小手。 那边李昭对唐太太道:「经过这个事,回去就把婚定了吧,免得再出差错。」 唐太太道:「民妇也是这么想的,就看亲家办不办了?」 说完大家都看向李成玉。 李成玉一下子红了脸,憨厚一笑:「你们说了算,我能有什么主见?都听你们的。」 还没主见呢?殿上庄王都要逼吐血了。 杨厚照暗暗腹诽,扮猪吃虎,说的就是这个老实的老丈人。 ……………… 父亲和弟弟第一次进宫,李昭很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过的如何,住在什么地方,可是这些都是宫规不允许的,她也不能破坏。 说几句话只能把人送走了。 繁华过后静悄悄,那种失落,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知道。 人走后李昭站在偏殿门口不愿意走,杨厚照拢着她的肩膀道:「等明瑞成亲,你就可以叫唐姿经常进宫了,实在不行,朕带你出去。」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 李昭回头望着自己的男人,后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她需要的并不多,就是这份理解,这也是她永远都离不开杨厚照的原因,理解,多么可贵?! ……………… 庄王府被锦衣卫包围了。 那可是锦衣卫,官家谁不闻风丧胆? 虽然锦衣卫还没有进来抓人抄家?可是王府里的人也慌了。 孙氏去找胡氏商量:「弟妹,湘平郡主有伤,着后院就咱们两个女人能说上话了,为什么皇上要包围咱们王府啊?」 胡氏以前是向来不说任何人坏话的,这时候也急了:「不都说是因为湘平吗?」 湘平在大殿上出丑的事,王府的人已经知道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知道庄文生的重要性 孙氏也知道,可是她还是不解道:「就因为追男人,那也不能包围庄王府啊,她没有教养教养她就是,跟咱们什么关系?现在这样,不是要把咱们王府抄了吗?」 胡氏道:「都说了皇后不要得罪,她现在得罪的不是皇后的弟弟?那不就是皇后?」 孙氏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就开始数落湘平的不是。 抱怨着抱怨着,突然想到一个人,孙氏看着胡氏愣愣的道:「弟妹,你说三弟妹现在走到哪里了?」 这个细节,胡氏早就考虑过了,都是湘平欺负曾氏,然后曾氏一气之下走的,也就是说,如果当时她跟着曾氏站在一边,也惹湘平不痛快,那也可以走出这个牢笼,哪能现在这样提心弔胆。 「大嫂,我记得三弟妹走的时候,你还说怪想她呢,早知道,咱们都跟她一起走好了。」 孙氏笑容立即凝结在脸上,当时曾氏被欺负走,她是幸灾乐祸,现在一看,自己怎么会傻傻的跟湘平站到一边啊,呜呜呜 ……………… 庄王和众多侍卫门客在前院处理如今的困境。 看着杨树生,庄王怒气沖沖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人,愚夫,本王都问湘平了,是你怂恿湘平去接近李明瑞的,若不是你,本王的女儿不会瘸子,也不会成为笑料,更不用现在被人围困在这里不知所措,都是你的原因。 平时就知道藏奸耍滑,本王一再的纵容你,这次不管本王过不过得去这个坎,都不会饶了你,你现在就给本王滚,滚的远远的,离开本王的视线,滚。」 杨树生是门客,奴婢,庄王虽然生气,但是凭藉他现在的能力,实在不好把杨树生怎么样,撵出去就是最大的惩罚。 可是这个惩罚对于杨树生来说,确实是致命的,因为锦衣卫在门口守着呢,庄王府的人不准进出,他往哪里滚啊? 杨树生连连磕头到:「王爷,请让属下将功补过。」 「滚,滚,本王在夜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来人,把他给本王丢出去。」 侍卫们把杨树生丢出去了,殿里一片安静。 庄王找了一圈,没有可以讨论到人,他看着宋九道:「唯有你了,你说咱们怎么办?你说本王要如何处置湘平,皇上才能满意?」 杨厚照让庄王回来,说的就是让庄王处置湘平,然后再算他的过错。 但是庄王捨不得处置湘平,这是其一,第二,处置湘平也用不着锦衣卫包围王府啊?大家都能感觉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可是皇上要什么,谁都说不好。 宋九突然道:「王爷,如果庄先生在这里,肯定能有对策。」 庄文生! 庄王仰头震惊的看着宋九,是啊,今天这个地步,好想庄文生早就告诫过他,但是他不愿意听,他更喜欢听杨树生的建议。 所以庄文生走了,生气落寞的走了,走了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庄王后退两部,一瞬间神色失落,喃喃道:「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难道本王是失道者?」 随后看着宋九:「如果庄先生在这里肯定能帮本王出主意的,可是庄先生现在在哪里啊?」 宋九摇头道:「不知,要出去找找才行。」 但是锦衣卫已经封锁了院子,哪里出的去? 宋九看庄王是心灰意冷的懊恼神色,他的衷心信仰让他觉得特别难受,宋九道:「王爷,属下去找庄先生,只要庄先生没出京城,属下一定能把人找回来的。」 庄王神色一震,充满希望的看着宋九:「真的能找庄先生回来?」 宋九点头:「属下尽量试一试,如果三天属下还不回来,王爷您自己想对策吧。」 皇上给的时间只有三天。 庄王垂下肩膀:「只能这样了。」 ……………… 南城区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地方人挤人,环境差,也吵闹。 不过一家原本十分热闹的浆子铺子,现在有那个三张桌的位置,却出奇的冷清。 因为铺子是露天的,过往的行人要吃早餐,应该都会过去坐坐,可是它的旁边热闹非凡,那个角落铺子主人却挡在前面,说什么也不让人坐,还说有人包场了。 包浆子铺场,还只三四桌,大家听着好奇也乐呵,这到底是摆什么谱呢? 不过到底没人能过得去看看,包场的人到底摆什么谱! 此时,那三个桌子包围着的一角,用油布挡着路人,里面正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穿着暗红色的老爷服,带着与衣服同色的六合小帽,笑起来亲近憨厚,正在对另外一个人道:「庄先生,您尝尝我们京城的浆子,跟你们那边的不一样。」 他对面的正好就是庄王要找庄文生。 庄文生并不认识这位胖先生,他在这里落脚,出来吃早饭,没想到就被人拉到这里了。 庄文生没敢动,低声问道:「先生,你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事找在下?」 白胖的男人道:「听闻庄先生才智过人,我家主人想招揽先生,但是在此之前,都是对先生的听闻,您到底多聪明,在下想试探一下,先生既然问我是什么人?那先生不妨猜猜?!」 庄文生冷笑道:「只见一面让我猜,你家主人想用我是他的事,我又不用他用,为什么要猜?」 读书人不吃嗟来之食,不饮盗泉之水!谁会为了一个招揽就去做一件不容易的事,猜测身份,这本身就是刁难。 胖子笑呵呵道:「庄先生相信我,你肯定愿意猜测我的身份,给你提个醒吧,庄王府已经被包围了,你猜猜我的身份,猜猜看?!」 「庄王府已经被包围了?!」庄文生明显很诧异,随后脸上又出现了很平静的神色,他抬起头,默默的看着眼前,忽然他眼睛微眯。 诧异道:「您姓张。」 白胖的男人当然就是张永了? 张永笑道:「庄先生果然聪明,不仅聪明,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然知道我的来歷。」
第七百五十五章 太后有新招 张永的身份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十分难猜测,但是对于庄文生来说,他为什么会离开忠王府?就是因为预感到庄王会有困境,为什么庄王府会有困境?据他的感觉是因为土地。 是皇上要对庄王採取行动。 皇上身边有一个白胖的笑面佛公公,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眼前的人和那位笑面佛一模一样。 再揣测一下皇上那边的立场,感觉这个人就十有八九了。 虽然猜到了,但是庄文生还是非常诧异,这个人竟然能亲自来见自己:「您真的是那位?」 张永笑道:「是我并不惊讶,你想想是谁派我来的,这才惊讶。」 那可不,张公公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张公公能来找的人当然是皇上吩咐。 所以张公公方才说,它的主人要用他,所以是皇上要用他。 读书人为什么会去做别人的门客,就是因为科举落地,又不甘心于平庸,所以会投靠一些封疆大吏,或者官宦人家出谋划策。 是为了谋生,也是为了仕途。 而现在皇上说用他,这就等于进入了官场,还有什么东西是比这个诱惑力更大的? 庄文生忍不住有些激动,当然,他的激动还远远不止因为皇上要用他。 之前,杨厚照的一系列措施,令庄文生深深的感觉到感动和震撼,别说庄王根本都没有办法跟皇上相提并论,前数几个皇帝,可能都没有小皇帝这样的魄力胸襟和见识。 庄文生自打听了皇上的那些改革策略后,就一直痛恨自己,不能学有所成,不能高中进士,不能入仕,无法跟皇上一起改变这个国家。 现在,他或许真的可以出一臂之力了。 「张大人,那,您的主子吩咐在下做什么事?在下现在还能有什么事能是为他老人家效劳的?」 张勇笑道:「既然您都已经猜到了是我,也猜到了主人,难道还猜不到我的来意吗?」 周文生点头:「能猜得到,但是您不说还是心里不託底,总觉得不踏实,怕我自己想错了。」 张勇笑眯眯的:「要相信自己,尤其是先生这样的高人,您怎么猜的,怎么做就行,不会有错的。」 周文生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拳头,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轻声道:「那我该去见我的老东家,庄王了。」 张永点头:「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过一会儿宋九会找到这里来,你直接跟他回庄王府就行。 我今天之所以来见你,就是怕你不跟他回去,你的指点对庄王非常有必要,对主子来说也非常重要。我这么说你应该理解了吧,该怎么做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庄文生猜对了张永的身份,就明白应该在怎么做。 申懿王的倒台龙去脉都他都明白,皇上是为了削弱宗室的力量,但是肯定也不想引起宗室的动乱。 张永说庄王府被包围了,但是并没有说庄王府被抄家了,或者庄王下狱了,这就表明皇上在给庄王一个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皇上要没收庄王的土地,但是并不想做得非常难看,也不想让别人说宗室相互残杀,这就需要庄王做一个明白人,自己把产业交出来。 而庄王,并不是明白人,所以他必须回去。 庄文生点头:「您放心吧,到了这个地步,庄王会相信我的。」 张永笑了道:「当然放心,先生,不然主子怎么会让我来找先生呢? 主子还说让我请先生喝碗豆汁,咱们京城的豆汁可跟外地的不同,不是谁都能喝的惯的,先生现在可以练习一下和豆汁,不然万一以后要常驻京城呢?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外地人。」 庄文生顿了一下,然后服气的笑道:「明白了,他老人家一直掌握我的行踪,知道我也没有离开京城。好,我会尽量去适应的。」 ……………… 庄王府被围困的消息,王太后那边也很快知道了。 听了王云的回报,王太后黑着脸道:「也就是说,为了她的弟弟,今天又去太和殿了?」还跟亲王打官司。 这个她说的是皇后,王云不敢掺言,微微低头嗯了声。 太后气的喘息急促,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哀家等不及她学好了,只能让别人劝她学好,选个日子,替哀家把宗室的老夫人们请过来,皇上没有子嗣,这不是帝后两个人的事,这是整个皇家人的事,哀家得让她知道知道做人就不应该这么自私。」 宗室的老夫人们,那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相当于宗室耆老,一旦涉及宗室的事,他们的提议,皇上都要礼让三分。 这些人出面…… 王云在心里嘆息,这些怕是皇上都救不了皇后,也控制不住后宫进女人了。 ……………… 大床上,杨厚照双手在李昭腰上比量一下:「没变,不盈一握,还是那么纤细,那咱大宝贝现在多大了啊?你是不是不吃东西虐待朕的宝贝了?」 李昭用嗔怪的目光看着杨厚照:「别说傻话,三个多月了,再过几天估计腰就要张起来了,对了杨大爷,要是我突然间胖成桶,你还喜不喜欢我啊?」 杨厚照摇头:「不喜欢,朕干什么喜欢桶。」 李昭:「……」 「那你走吧,说不定生完了还要是桶呢,女人怀孕就这样,怀孕之后判若两人,你不喜欢,现在就走吧,我生了孩子也不喜欢你。」 「过来,那么小气呢。」杨厚照用手指捅着李昭肩膀:「过来,逗你玩呢,以前不是说过,桶杨大爷也喜欢你吗?快过来。」 李昭转过头,但是神色还是很幽怨。 杨厚照笑道:「以前脾气大,现在脾气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小脾气可多了,动不动就生气,闹着玩也不知道。」 李昭嘆口气道:「害怕,万岁爷又不是女人,当然不知道怀孕的心情,人家现在可暴躁了,以后会更暴躁,万一哪天我跟你打仗怎么办?你会打我不?」 杨厚照惊道:「真的吗?会变样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夫妻分头行动 李昭其实不是担心杨厚照会不要她,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良心,会找任何藉口的,什么胖不胖的,但是有的人不是天生没良心,你后天要让他知道你的辛苦。 当然如果你说辛苦,他觉得不耐烦,大惊小怪,别的女人都这样,矫情,就不用理了,直接就是没良心那一类的。 杨厚照倒是很关注这个问题。 李昭嘴角带着笑,然后点头:「可不是,怀孕和不怀孕的大姑娘能一样吗?变化可大了。」 杨厚照想了想,轻轻将李昭搂在怀里:「阿昭,朕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发脾气朕也体谅你,你只要平平安安,你和宝宝都健健康康,朕什么都不在意,你怀孕,朕也替你分担压力,这才是夫妻,不嫌弃你,不会怪你,你怀的可是朕的孩子,朕只有感激你才对。」 杨厚照并没有见过现代意识到洗礼,却能有这样的分担意识,只能说明他是真的知道心疼媳妇,是个有良心的好人。 李昭将头窝在杨厚照的颈窝处,感受着他疼爱的拥抱,脸上露出笑容,女人怀孕前怀孕后会不会判若两人,全看她的男人是不是好男人了,小皇帝人这么好,她应该不会变的太差。 一夜无事,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李昭和杨厚照正在小声说这庄王的事,秦姑姑进到宴息室里。 李昭和杨厚照一起抬起头。 这老宫女现在不伺候饭,杨厚照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秦姑姑把太后请人的事说了,然后看下李昭:「太后娘娘还请娘娘过去作陪,可是奴婢,奴婢……」 到底是皇上亲娘,秦姑姑有点不敢说,这是挑拨婆媳关系的大大罪。 杨厚照却放下筷子看着李昭:「又开始作妖了,这回不招人杀朕了,换策略了,一天都不能消停。」 他的脸声冷的,说完就要起身;「朕找她,告诉她今后休想再打你的注意,再打主意直接禁足吧。」 那岂不是要被全天下的人笑话了? 李昭站起来拉住杨厚照的手,摸摸自己肚子:「万岁爷,咱们这次倒是不应该害怕母后,您不是一直想要公布天下嘛?可是个好时候。」 说完,眨眨眼睛,调皮的小脸上透着一抹算计。 杨厚照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然后哈哈大笑,对着张永道:「把内阁的人叫到干清宫去,朕有事情要跟他们说。」又看向李昭:「你去找母后吧,吃完饭就去,这次朕一点都不担心。」 就是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看到母后知道真相后好看的脸色。 李昭叫着秦姑姑:「那收拾吧,咱们一会去慈宁宫。」 ***** 慈宁宫的正殿,挨着太后之下,坐了十多个身着一品大妆的妇人,看起来年岁都不小,太后最上首的那个,头髮全都白了。 李昭进来后手不自觉的放在自己肚子上,要不是肚子里没有宝贝,这么多个老妖妇,她怎么对付得了? 李昭先是给太后行了礼,然后不等太后让,走上宝座坐在太后的左边,先问道:「今日母后这里好热闹啊,本宫年轻,都不认得呢。」随即看向太后:「母后,都是什么人啊?」 其实她的意思,就说这些人应该给她行礼了。 王太后语气有些骄傲:「这些都是宗室的老祖宗,哀家带你认识,这是安王的老王妃,这是诚孝王的太妃,这是……」 能坐在这里的人,当然来头都不小。 李昭也懒得听,虽然都是长辈,都是高贵的妇人,但是李成玉见到杨厚照都要下跪呢,这些人就是贵族精神的忠实拥趸,凭什么见了她不行礼,年纪大就行吗? 李昭听完后笑道:「都是老人家了,跪就免了吧,简单行个礼就行。」 众人皆愣住,太后都说了这么多了…… 不管谁说,都要行礼的,李昭笑着看向众人。 妇人们虽然来的时候都受到了太后的告诫,而且庄王的事,他们都有种同仇敌忾感觉,所以对皇后难免不敬。 可是皇后都已经做出这样的姿态,他们都是懂规矩的,全部从个椅子上站起,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李昭笑道:「都说了,你们是长辈,还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大家快请坐吧。」 这虚礼到底是谁要的? 夫人们落座,但是大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就静谧无声了,是很尴尬的感觉。 也是因为随便一个小争斗,皇后赢了的缘故。 王太后气的脸上不得不露出假笑,然后低声道:「皇后!这里都是宗室的人,你以为是那些百官夫人?得罪她们,没什么好事。」 也没什么坏事,宗室都要开始打击了,这些米虫不过是摆设给老百姓看的,有什么用? 李昭笑呵呵的看着王太后:「儿臣自打进宫以来,就独得皇上恩宠,母后就就一直告诫儿臣没什么好事,也过到现在了,一切安好。」 「你……」 李昭又低声道:「不顶嘴不行,能憋疯。」 王太后气的攥紧了拳头,随后看向左上的位置。 那里坐的正是哪位头髮花白的老夫人,方才太后介绍过了,是安王的老王妃,安王在她的人生经歷中,都换了三个了,她还活着。 四世同堂,德高望重。 来的时候,王太后就跟老安王妃说了自己的目的,这皇后进宫久不怀孕,还不让皇上纳妃,眼看着皇嗣要绝,请宗室诸位夫人劝劝皇后。 可是谁都知道,宗室的夫人养尊处优,说话向来都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哪怕他们非常正常的说话,也都会自己没有察觉的高人一等,所以根本不是劝,是数落。 李昭脾气不好,最后可能会变成争执,到时候顶撞宗室夫人,就算有皇后的名头,恐怕宗室也要拿出规矩讨伐皇后。 这就是王太后请人来的目的,她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让人李昭在皇室难做人,让宗室催促皇上纳妃,她就可以帮皇上挑选好生养女人生皇孙了。 安王妃接到太后的暗示,看向李昭问道:「皇后娘娘进宫几年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传太医 这是太后和安王妃合计好的开场白,不是很礼貌,正常来讲,李昭不知道,应该会很震惊和气愤。 不过李昭十分平淡的叫着殿下的下人:「去找记事房的人拿记录来,这里有人要看本宫进宫的时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去那记录来吧。」 殿里的人全都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皇后这意思,安王妃要查她,虽然安王妃问的话有逾越之嫌,但是也可以解释为关心,皇后此举,就是安王妃不管处于什么目的,都是让安王妃下不来台了。 安王妃今年七十有二,气的脸都绿了。 王太后愣愣的看着李昭,后来反应过来,叫住李昭的人:「回来,拿什么拿?王妃只是随便问问。」 随即看向李昭:「你自己进宫多久你都不知道吗?」 李昭手指指着脑袋道:「近来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全是藉口。 王太后用警告的目光看了李昭一眼,然后回头看着安王妃:「进宫三年整了,都快四年了。」 是了,虽然生气,虽然皇后不好惹,但是戏还是要唱下去的。 安王妃也不跟李昭说话了,直接看向王太后道;「三年,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王太后一脸惭愧的样子:「不争气。」 安王妃绷着脸道:「这皇嗣是何等重要的事,怎么能这么纵容,不是本宫硬逼着皇后生孩子,皇后娘娘,既然您没动静,换一个贤惠的人,都要知道给丈夫纳妾娶小了,何况是皇家?」 李昭笑道:「王妃的意思,是本宫不贤惠?」 安王妃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虽然您是天下女人的楷模,但是臣妇这太婆年长,也是长辈,臣妇就不怕说句托大的话,儿媳不懂规矩,您也有责任,怎么能放纵这种事。」 王太后一副委屈的模样:「您老教训的事,皇后也不是不孝顺,就是性子有点倔,经过您这么一提醒,她明白不是她自己的事,还会让哀家跟着受数落,回去就会反省,会帮皇上选妃的。」 随后看向李昭:「是不是皇后?」 一唱一和! 李昭明白了,之前都是硬的,她不吃,这次太后放低姿态来软的,但是是跟别人放软,然后来给她压力。 李昭看向安王妃道;「王妃,您年纪大,经歷的事情多,本宫想请教您一句,什么样的是贤惠女人?」 安王妃道:「三从四德写的清楚。」 「哪一条最重要呢?是从丈夫,还是从婆婆?还是从不知名不认识别人家的老太婆?」 众人:「……」 不知名不认识别人家的老太婆! 好像屋子里都是。 安王妃明知皇后是在骂人,但是脸上还是很好脾气的道;「当然是丈夫优先。」 李昭道:「本宫的丈夫不喜欢别的女人,本宫体谅他的心意,所以才没有选妃的,按照王妃的标准,本宫就说天下第一贤惠人。」 说的大言不惭。 安王妃道:「可是子嗣为重,贤惠的女人,不是一味遵从男人的话,还要辅佐男人,皇上怎么可能不喜欢别的女人?天下哪有男人会愿意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这些怕都是皇后的藉口,就算真有其事,皇后也应该劝着皇上子嗣为重。」 李昭道:「本宫是正宫娘娘,本宫和皇上生的孩子,才是嫡子嫡孙,正是因为子嗣为重,本宫和皇上才没有第三者,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生的孩子才是嫡出,王妃却一味教唆本宫给皇上选妃,是想承认庶女庶子的地位?那咱们叫外朝的大臣们来说说这件事吧。」 虽然嫡庶之别已经不如秦汉魏晋那样明显,但是大户人家,嫡庶的秩序还是要维护的。 皇后分明是偷换概念,可是安王妃被噎的哑口无言。 但是她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在安王府,老安王妃是老祖宗,一家子的孙都的听她的话,进算进宫,太后都要给三分薄面,竟然被皇后一个小小商女给顶了。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颠倒是非,嫡庶有别,那也要皇后能生出来嫡子才行。」 皇后就是生不出来,所以才招人恨的,但是这话除了太后,可没人敢说。 殿里的气氛像是被人撒了火药,有种暴风雨要来临前危机和安静。 「哎呀,一个外人都能骂皇后了,本宫还是皇后吗?这还有礼法吗?谁来为本宫做主?」李昭突然哇的一下子就哭了。 殿里众人:「……」 安王妃也没想到皇后会有这一手,有点害怕的看着太后,这给说哭了,谁知道你们的皇后这么娇气?之前看着不是挺不服输,万一赖上她怎么办? 王太后心想这个皇后又在演戏,她轻声呵斥道;「皇后,注意你的身份,你的形象。」 李昭不仅哭,哭到难忍的地步,不管不顾,哇的一声又吐了,她才吃完的早饭,有鸡蛋,那种气味…… 王太后是强迫症加洁癖啊,急的要喘不过气来了,高喊着:「来人,来人,救驾……」 伴随着太后的喊声,还有一个女主焦急的声音:「传太医,皇上让人为难,都吐了,快传太医。」 宫人们一瞬间乱了起来。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宗室的妇人们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皇后好想要赖上谁! ***** 地上的污垢清理了,王太后也镇定了,皇后不吐了,可是呜呜哭个没完。 有话说话有理讲理。 老安王妃从来没想过皇后是这样的人,求助的看向王太后,这怎么办? 王太后也气的不行,以前李昭厉害的像个小辣椒,她也从来没想过那样一个人,什么都不怕的,这回不跟人吵架了,开始哭。 王太后忍着气道:「皇后,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安王妃也没说你什么,你到底哭个什么劲?」 「呜呜呜,不痛快,伤心,难受,忍不住!呜呜呜……」 王太后:「……」 她咬着牙低声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哀家难堪,故意为难老安王妃,你有什么难受的?你弟弟和湘平郡主的事,你都能闹到朝前去,你进出太和殿如无人之境,你什么事干不出来?说你两句你还哭?」
第七百五十八章 皇后怀孕了 太后本来下想让人听见。 李昭却提高了声音道:「行你们说本宫,本宫哭也不行?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哭?本宫自己都控制不住,不然本宫挨个说你们,看你们哭不哭?」 你就是说谁都不能说哭就哭啊。 王太后指着李昭:「演戏,装,你别的本事没有,闹腾的人心惶惶你最在行,不就是以为自己哭了,就可以找皇儿来撑腰了吗?你找吧,今天当着诸位宗室夫人的面,哀家倒是要好好让大伙评评理,四年无出,还不准男人有别的女人,你哭就有理了?」 哇! 李昭又吐了。 王太后也顾不得面子,喊道:「请皇上过来!」 王云提示王太后:「皇上忙,过不来。」 这时候李昭那边的人小跑着进来:「娘娘,太医来了。」 李昭哽咽道:「快让人来。」 王太后怎么看李昭这要死要活的样子都是装的,是在给她们这些人下马威,是在胡搅蛮缠。 她黑着脸想了想,等太医进来的时候,也想完了,她厉声道:「你闹,太医要是诊不出个一二三,皇室的脸又都被你丢尽了,你看哀家会不会下废后的懿旨?」 李昭只是哭道:」太医,本宫不舒服,给本宫诊脉。「 今日来的太医是薛立斋和一位姓王的太医。 二人行完礼抬起头,薛立斋微愣,然后细细的看了李昭一会:」娘娘,您几个月没来月事了?」 众人听着不对劲。 李昭委屈的看向秦姑姑,秦姑姑道:「三个月了。」 薛立斋一边点头,脸上露出喜色:「娘娘不舒服吗?微臣看着像是有喜了,不过要确定,还要再诊诊脉才行。」 其事有薛立斋这句话,就可以让人信服了,因为薛立斋有独门绝活,就是「察言观色」诊断病情,当年马小贞,他也是一眼就看出来怀孕的。 而今天来的另外一个太医,也是位妇科颇有心得的太医,薛立斋说完看向那个人,那人点头:「十有八九。」 太后当时就傻了,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好像有期待,更多的又是不想接受,她看着李昭:「你真怀孕了?」 李昭翻了个白眼,止住了哭声,叫着下人:「让太医给本宫诊脉。」 **** 慈宁宫的卧室外间,围了很多人,王太后和老安王妃站在中间,二人的目光中都有一种埋冤。 老安王妃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怀孕了。」 所以还召她们来?要讨伐孕妇,你不就是要抱孙子吗? 这下好了,把人得罪了,人家出来大伙哪有脸! 王太后道:「王妃,皇后娘娘怀孕了。」 对孕妇说那么狠毒的话,说人家不能生孩子,这下傻眼了吧? 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一会出来闹腾,你说怎么办?那就谁都管不住了。 二人说完,发现屋里的夫人们都在看着她们。 所以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老安王妃道:「娘娘,皇后有喜,臣妾给娘娘道喜,可是臣妾突然有些不舒服,先行退下了,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王太后也反应过来,先把人放走,不然之前那么说李昭,一会人出来能放过她们? 王太后一挥手:「都退下吧。」 夫人们如得大赦,行完礼,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候,卧房里的帘子响了。 宫女举着的珠帘背后,慢慢走出一个年轻俊美的女子。 女子穿着皇后命服,红的富贵耀眼。 不用人说,正是皇后了。 可是皇后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进去的,这会满脸堆笑,容光焕发,就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树叶,承恩雨落,瞬间嫩绿如新。 而且皇后还笑呵呵的问道:「怎么都要走了?听闻本宫有喜,竟然还有人身体不舒服?是本宫冲撞了你们吗?还是本宫年岁青,不能接受夫人们当年道喜啊。」 人家喜事,你说头疼?! 人家喜事,你不道喜?! 这话说完,谁还敢走了?! 看看,来了吧,都说不是省油的灯,这会站好了拿出耳朵等着挨骂吧。 夫人们全都站好了,齐声说着恭喜。 李昭把手垫在腰后,故意停着肚子走到王太后跟前:「母后,太医说儿臣怀孕了,有啦!」她还说的神采飞扬的。 王太后:「………」 终于皇儿有后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 王太后板着脸道:「有了就好好休息,你先回去吧,别到处乱走了。」 李昭嘟起嘴道:「儿臣不是母后叫来的吗?母后说儿臣要是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就要废了儿臣呢,母后您说儿臣到底有没有一二三?」 王太后:「………」 她低声道:「皇后,注意你的身份,差不多行了?」 李昭道:「母后,这怎么能差不多呢?儿臣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你不高兴吗?怎么脸上看不出来笑容?笑啊,怎么不笑?是不是不高兴儿臣怀孕,那儿臣跟万岁爷说说去,是不是不想要儿臣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怀孕的时候,肚子一直挺向王太后。 王太后躲躲不掉,还不敢惹,吓得黑了脸:「你胡说什么?什么不要,不许乱说,也不要乱动。」 李昭歪头道:「那母后就是欢喜的了?您怎么不笑呢?笑啊。」 王太后:「……」 所以她不笑,就是不给皇后面子,就是对喜事不满意。 王太后本来就不太会笑,努力提起嘴角,然后给李昭看;「这样行了吗?」 李昭点头:「母后,您的差不多了。」 随后看向众位夫人。 也就是太后刁难她她报仇差不多了,还有别人。 殿里诸人:「……」 可是这些人都是太后请来的,太后一个人都笑了,已经非常没面子了,如果这些人被皇后刁难,太后的威信会荡然无存,这才是最丢脸的。 太后意识到李昭要干什么,急忙叫道:「皇后,注意你的身份。」 李昭摸着肚子:「儿臣知道,母后是让儿臣注意身份,儿臣非常注意啊,但是不能儿臣一个人注意,也要别人注意才行。」让所有人都要尊敬她。
第七百五十九章 扬眉吐气 王太后想了想道:「皇后,你看,你还没让大家起来呢,大家都给你行了这么久的礼。」你差不多就行了。 李昭嘟起嘴道:「看看,健忘,都给忘了。」随即微微抬起手:「都起来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如果不是啊,道喜也没用。」 还得逼着人家发自内心! 众位夫人:「……」 王太后这时候也不傻了,如果谁表现出不满意,只能让李昭变本加厉,她忙道;「皇后怀孕了,大家多担待些。」 众人:「是。」 李昭道:「母后,您这话说什么,什么叫担待?什么情况下要用担待?您的意思,就是儿臣不对,所以才要大家担待?那儿车哪里做的不好,需要别人担待了?」 看向众人:「你们还回答是,是承认本宫做的不好,本宫需要你们担待什么?」 众人:「……」 啥都不说也不行吗? 王太后开始大口喘气了,心想显摆她读书识字,就会钻空子。 可算事怀孕了,这傢伙嘚瑟的。 李昭这时候已经走到老安王妃面前,道:「王妃,您方才说本宫什么来着?」 老安王妃:「……」 就是应该跑的,没跑了,来了吧?!这才是皇后的目标吧。 老安王妃低下头陪笑道:「臣妇什么都不敢说娘娘啊,臣妾怎么敢说娘娘呢?」 李昭的脸陡然间就冷下来,挺着肚子道;「什么叫做不敢?您知道敢这个字怎么解释?是需要勇气的,是因为上面压力大,要么有权势,要么危险,总之权利不对等,您的意思,是本宫怀着孕来难为您了?是本宫不对了,是本宫压迫您了?」 老安王妃求助的看着太后。 太后捂着胸口,人家识文断字,你们说话不会注意。 李昭又问道:「王妃,您要不要收回敢字?您什么都没说,那本宫为什么要问您?到底您说没说,说了什么?方才真的不敢吗?」 老安王妃:「……」 所以她不承认,皇后会不会拿肚子做筏子? 可是长久的养尊处优,也让老安王妃拉不下这个脸,她低声道;「娘娘,臣妇说的话都是为了娘娘好。」 这已经是作为一个王妃,作为一个长辈,最大的低头限度了。 王太后急的跺脚,她都低头,一个王妃你算什么,非要惹怒这个小辣椒。 李昭对着老安王妃冷笑:「为了本宫好?说本宫不贤惠,是为了本宫好?你知道什么叫贤惠吗?」 老安王妃被说的面红耳赤。 李昭又问道:「说本宫不为皇嗣着想,不给皇上选妃也是为了本宫好?听你的,本宫现在能怀孕啊?」 这个真不能。 老安王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昭冷哼道:「年岁也不小了,如果儿孙孝顺,就在家好好养老算了,老胳膊老腿还到处走,净管一些闲事,你们能管好吗?听你们的有用啊,为本宫好,可能是想害本宫,本宫看没安好心。」 这话就太不客气了,老安王妃都快要哭了,王太后看不过眼,低声呵斥;「皇后。」 李昭道;「母后,别拦着儿臣,这里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不想本宫好,不想本宫好就是不想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好,她们都没按好心,不然怎么可能进宫跟本宫说这些?」 是王太后让大家进宫的。 看,终于找到筏子,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吧? 王太后始终都明白,李昭说这么多,其实还是针对她,经皇后这么一骂,今后还有哪个王妃能进宫了?还有哪个人会帮着她?! 看着咄咄逼人的李昭,王太后气的脸色发青,心想可算是怀上了,这下子可以耀武扬威了。 可就是因为这委屈和愤怒,让王太后陡然间脑中精光一闪,三个月了,李昭不是知道自己知道没月经,再看她方才的样子,分明就是早知道。 所以这傢伙早就知道自己怀孕,却不告诉她这个母后,让她着急,等她找人来了她才宣布,让她丢人显眼。 王太后意识到这一点后,方才对李昭的那些惧意和内疚一扫而光。 冷笑道:「皇后,哀家问你,你不是三月都没有信事了吗?为什么早不跟哀家说?」 老安王妃也反应过来,这个皇后,是故意下套子给他们呢吧? 这就是皇后的不对了,可以说他算计不贤。 李昭挺着肚子道:「母后,儿臣是第一次怀孕,谁知道没来月信就是怀孕啊?儿臣没有娘,也没人教过。」 没有娘,当婆婆就的教,可是王太后天天就想着跟李昭斗了,哪有心情教她这些? 「哀家……」 李昭又道:「儿臣记性不好,兴许不稳定,想哭,要吐,反正各种不舒服,母后您过来人,方才也都看见了,你也没说儿臣事怀孕啊? 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这个宝贝都不知道,儿臣这么年轻,您说吧,儿臣怎么知道?」 王太后:「……」 还怪她了! 李昭却还不肯罢休,一副幽怨的语气道:「还好没早说,人家太医说前面三个月胎不安稳,不能说呢,更不能气,儿臣要是早说了,各位王妃再来说儿臣不贤惠,不会生孩子,儿臣不得气死?气死了没关系,气坏了皇儿怎么办?多亏了没说,没有一个安好心的。」 早知道她怀孕了,谁还会说她这些话了。 可是今天就是说了,被人家堵个正着,更辩驳不清了。 得! 就是怀上了,怀上了,这傢伙开始得瑟的,谁也挡不住了。 王太后做着最后的挣扎,咬牙道:「皇后,注意你身份?注意用词。」 李昭抱着肚子翻白眼;「儿臣怀孕呢,屋里的谁没怀过啊?孕妇当然心情不好脾气不好了,说什么都有可能。」 所以你还不能怪她,更因为她怀孕,金贵极了,还不能说她气她,行,那就只能听着挨骂了。 王太后气的要倒仰了。 李昭数落了那些王妃宗妇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她也解气了,王妃宗妇也知道她不好惹,至此再也没有因为太后的邀请进过公宫。 因此太后后半生想找个老年人聊天都没有,也失去了在妇人中的威望,所以晚景就成了一些妇人口中的笑话,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七百六十章 昭告天下 李昭在这边耀武扬威,杨厚照也没闲着。 他把附近的大臣们都叫到干清宫,然后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些人。 杨廷和被他看的发毛,低声问着站在自己前面的王琼:「你有听到皇上最近有什么事吗?」 王琼:「……」 见杨厚照看他了,他忙低下头。 没说话,但是眼神已经告诉杨廷和了,不知道。 杨廷和髮型皇上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想了想道:「皇上,有奏本参奏庄王放水淹田……」 杨厚照抬起手道:「不急,对了杨大人,您的孙子生下来的时候胖吗?可爱吗?」 杨廷和:「……」 上次说孙子,位置还没缓过来呢,这次说孙子,是不是乌纱要摘下去。 他吞咽一口道:「一般,不胖,也不可爱。」 杨厚照蹙眉道:「不行啊,哪有人觉得自己家的孩子不可爱的?自己家的孩子都不可爱,杨爱卿您怎么爱天下百姓啊?」 杨廷和:「……」 他差点就跪下来,皇上可以放过他吗?也不是他让儿媳妇生孙子的! 小皇帝突然又笑了,问道:「杨老师,您不是首辅吗?怎么站到后面去来,过来过来,到前面来,一国首辅,站到后面,这成何体统?」 杨廷和:「……」 到底是谁让他站到后面去的。 等杨大人站会到自己的位置,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方才大家都精神紧绷,这时候难免要猜测,为什么皇上让杨大人回去了。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厚照这时候站起,用傲然的眸子看着前方,高声道:「后宫传来喜报,皇后怀孕已经三个月,朕知道诸位大臣一直心急朕的子嗣,诸位费心了,朕有孩子了。」 大殿内像是有一把神奇的剪刀,齐齐的剪断了各种声音,静了那么一个唿吸间。 突然间大家明白过来说的是什么事,脸上无不涌现出激动的笑容,一起跪地高唿:「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整齐洪亮,满载着祝福,从干清宫的窗口传出去,直达云霄! ……………… 皇后怀孕的事在傍晚的时候已经传遍整个后宫和朝堂了。 到处喜气洋洋。 杨厚照特地命令清宁宫加餐,除了让秦姑姑小鹦鹉张永几个人伺候,其他人全部去用餐,晚上不用干活了。 听着外面声声的欢唿声,杨厚照和李昭站在窗前互望一眼。 然后杨厚照道:「还有七个月,感觉度日如年,现在朕就这样高兴,不知道生出来的时候朕要怎么手舞足蹈。」 李昭问道:「真的那么高兴吗?」 杨厚照搂着李昭的肩膀,不满意的道:「当然高兴了,难道你不高兴? 你看啊,别人总说咱们没孩子,孩子有了。 庄王也上套了,接着宗室改革,然后朕再去整理江南的土地,生活越来越好,国事越来越好,能不高兴吗?阿昭,朕有了你,感觉可满足了。」 李昭也是这样的感觉,她轻轻的依偎在杨厚照肩头,看着窗外道:「万岁爷,您如果等咱们孩子等度日如年,不妨先关心一下庄王府的事,那个湘平,庄王到底处置了没有,如果湘平庄王都不肯处置,看来文的就不行了,那就得来武的。」 湘平差点毁了李明瑞的婚事,还没收到惩罚,李昭可是睚眦必报的。 杨厚照道:「朕不想来武的,咱们孩子要出生了,这一年都不想来武的,朕还是相信庄文生。」 ……………… 庄王府垂花门口,庄王在走来走去。 就着无边的月色,能看出他脸上的焦虑和不忍心。 庄文生在一旁道:「王爷,不能心软了,你们听今天朝上传来,皇后都怀孕三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在您想过继给皇上子孙的时候,那时候皇后就怀孕了。 而且两湖的巡抚送来了弹劾您的摺子,是放水淹田的事,你忘了当年申懿王,也是这个套路啊,但是申懿王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申懿王死了。 所以这是一个圈套,他上套了,皇上收绳了。 庄王是要先处罚湘平的,因为皇上给他的旨意就是要先处罚湘平。 湘平惩罚的好不好,怎么处理,这也是皇上考验庄王的一个条件。 庄王之前没觉得那么严重,可是庄王生一说,庄王就明白了。 但是庄文生的意思,湘平差点破坏了李明瑞的婚事,而且湘平现在脚有残疾,以后婚事上肯定困难,按照湘平的个性,按照庄王对湘平的纵容和宠爱,按照庄王府的势力,今日躲了一个李明瑞,明日肯定会有没有背景的李明瑞被害。 所以皇上和皇后心里都憋着气呢,肯定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庄文生让庄王把湘平送到庙里去,代发出家。 庄王搓着手道:「文生,那湘平一辈子就毁了,没有一辈子了,什么都完了,她是本王亲生的。」 老来女,代表着进入老年的庄王也是有男人实力的,意义不同。 庄文生道:「再高贵的郡主,还能有一家老小几百口重要?王爷,之前皇上不好处置,现在摺子都到了,还不好处置吗?您别忘了杨大人说的话,因为申懿王,皇上已经不可能在对宗室留情面了,百官也百姓也不允许。」 所以皇上一环套一环,他已经没有退后的余地了。 庄王袖子一卷,回头看着早就站在垂花门前的侍卫:「把湘平送到宗室庙中去,动手吧。」 ……………… 「郡主,您别这样,王爷以后还会接您回来的。」 外面有侍卫等着,如果跟他们走了,就是一辈子的带发尼姑。 湘平看着眼前劝慰自己的莺儿,突然间泪盈于睫:「父王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是她最爱的女儿吗?她怎么忍心我去当尼姑?」 到这个时候,再霸道的郡主,也有求饶的语气。 莺儿跪下来道:「所以王爷一定会接郡主回来的,风头过后,咱们就能回来了,郡主,先走吧。」 就这么走吗? 那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湘平突然道:「莺儿,去给我找绳子,找绳子。」
第七百六十一章 湘平进庙 莺儿哪敢去拿绳子啊。 哭道:「郡主,郡主,您不能想不开啊。」 湘平呵斥道:「必须死,我必须死,他不是要讨好皇后断送我的人生嘛,我就死给他看,我看他后不后悔,给我拿绳子。」 湘平如果真死了,那毕竟是人命。 庄王最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后悔,不仅会后悔,还会跟帝后记仇,那庄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帝后被逼急了,人家权势大,所以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庄王府。 曾氏是胡氏是来给湘平送行的,二人正好走在门口,听见湘平喊着要死。 胡氏聪明,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拉着曾氏道:「大嫂,说什么都不能让湘平死,可以病死老死,安静的死,就是不能死横死气死死的轰轰烈烈,您快想办法,不然咱们庄王府都得跟着她陪葬。」 孙氏虽然没有大局观,但是她有一点,谁一挑拨,她就信。 现在湘平墙倒众人推,她当然相信胡氏的话。 一个箭步冲到屋子里:「谁要死?不能让她死。」 莺儿并没有去找绳子,听见喊声回头道:「夫人,您劝劝郡主吧。」 湘平却因为孙氏声音大来了脾气,将床边的枕头往地上一扔:「你算什么狗东西,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忘了对我摇尾乞怜的时候了?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那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来了。 孙氏和胡氏也带了下人来,孙氏回头叫着老婆子:「把湘平给我绑起来送走,你们去看着,如果她到了地方不老实,打断腿掰折手。」 湘平是失利的一方,老婆子们都听孙氏的话:「是。」 湘平大惊失色:「你们这些狗东西,我是郡主,父王最喜欢我,你们敢对我不敬?」 孙氏瞪着下人:「不用怕她,如今后院我做主。」湘平被送到庙里,庄王再喜欢湘平,也不可能去看她,偶尔想起怀念一下,所以别人不管对湘平什么样,其实他都不会知道。 当家人理会,谁会在意一个失宠的郡主。 湘平显然意识到了为什么孙氏敢这么有底气,她开始破口大骂:「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我回来的那一天,你等我……」 不过不管她怎么喊,还是被人绑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孙氏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随即看向胡氏:「还想回来?你看看她穿的什么衣服,粉色的,听说自从见到那个李明瑞穿了一件粉色的长衫,就停不下来了,穿什么都淡粉色的,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只能给家族丢脸,连累家人受罪,还想回来,我看她能不能回来。」 这话胡氏认同,点头道:「你说的对大嫂,今日这件事,咱们两个已经得罪了她,是绝对不能让她回来的。」 湘平因为有孙氏的压制,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在庙宇中抑郁而终,享年二十三岁,不过她死的时候,庄王也死了,并没有引起家人任何一点反响,也没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来的惊天动地,走的不痛不痒,说的就是她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距离庄王府的衰败,还有一天。 庄王送走了湘平,庄文生告诉他,应该把封地的土地交出来了,交出来,能买一家几百口人的命,不交出来,就是家里人死,最后土地还是要被人收回去,所以还不如保命。 庄王这时候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捨不得,不过一家老小都跑到他面前哭,看着呀呀学语的孙子重孙子,到底子嗣重要,庄王也认了。 连夜让庄文生代笔自罪书,诉说自己在封地的罪行,要求皇上给机会让他痛改前非,也交出了庄王印,这个印一交,他名下的土地就都可以交易分割,是别人的了。 可是庄王本以为做了这一切,皇上就可以放他回老家,没有,皇上留他在京城养老,王府还是给他,但是消减了用度侍卫,就等于要在京城囚禁他了。 这其实不是对庄王最致命的,致命是全城大小报纸都在宣扬此事,从庄王圈地,到子女张扬跋扈的报导,彻底抹黑了他高高在上的皇族形象。 这样一个亲王,就算皇上放过他,想要东山再起也难了,因为没人帮忙。 庄王府,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慢慢落败了。 不过暂时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庄王府还是存在的。 就是没什么钱,要削减用度。 这日孙氏和胡氏又放了一批人出去。 庄文生也来找庄王辞别。 庄王因为这段时间的折磨,原本保养很好的头髮,全都花白了。 他还是穿着那身水蓝色的亲王蟒袍,头戴金冠,可是已经不是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坐在椅子上,听到庄文生来的目的,站起来看着庄文生:「真的要走嘛?」 因为报社是皇后办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都是皇后的产业,所以有人会乱写。 朝廷新设立一个部门,督报司,这个部门暂时没有排官员,而是额外考试在社会中召集人才,庄文生已经考上了,而且面试过关了。 也就是说,他正式成为了朝廷的官员,当然,内阁还没有承认他们是官,说是吏,不过庄文生和张永有联繫,张永说了,以后就是官员,别的部门也会陆续改革,不止是科举那一关。 所以他的前途光明着呢。 这件事庄王也知道了,而且显然现在的庄王府已经不需要门客了。 庄文生对庄王鞠了个躬:「王爷,这些年,多亏了您照顾了,属下现在走,请您原谅。」 庄王经歷了这么大的变故,知道人活着就行。 他摇头道:「是本王煳涂,一开始没有听信你的话,是本王对不起你们,也是本王败了庄王府,你有好前途,这是好事,去吧。」 庄文生知道,其实皇上要打击宗室,接下来还有大行动,庄王府是首当其冲的,所以就算没有湘平,没有庄王的贪心,帝后那边也会找到攻破点。 几百人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无懈可击。 说白了,就是皇上要对付庄王了,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王爷,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些话庄文生就不便跟庄王说,躬了身,再次道谢:「王爷保重,属下这就走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小皇帝的新烦恼 庄文生从庄王的书房中离开,到了前院收拾自己的包袱。 就在他转身出门的时候,门口站了一个精瘦的男子。 男子和他仿佛年纪,尖嘴猴腮,眼睛特别精明的样子。 不过此时他,髮髻散乱,脸上还有伤痕,看着有些许狼狈。 这人正是杨树生了。 庄文生不知道杨书生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一点也没有读书人该有的风骨和不屈不挠的端正气质。 「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杨树生之前被庄王赶走,但是庄王府只许进不许出,他根本也没地方去,就死皮赖脸在王府里呆着,一般人到是不难为他一个先生,但是有喜欢落井下石的,也是他之前对人家不好,像是伺候他用餐递水的下人,报仇就不给他热饭,抢铺盖的时候还把他打了。 不过这些庄文生不知道。 庄文生回来的这几日,根本没有见过杨树生。 但是关于庄文生的事,杨树生却听说很多,包括庄文生会留在京城,以后有了差事,等等。 杨树生道:「庄兄,你回来这些日子,很受王爷器重啊。」 庄文生想起两个人之前的恩怨,悽苦一笑:「杨兄,何必呢?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并不在意王爷多么器重我,只是拿了王爷给的薪资,我就得为王爷出一分力而已。 我也没有想过要抢你的地位,应该说我没有要跟你争任何东西。 所以现在你也不用用酸熘熘的语气来跟我说话,我以后不在庄王府了,你请便吧。」 庄文生背着包袱出了屋子,杨树生追上去道:「庄兄,庄王府败了,下人都在往外打发,我也呆不住了,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你能不能带带老弟?」 庄文生回过头去:「你是想让我带你出去?」淡淡一笑:「杨兄,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怎么带你?」 杨树生低声道:「庄兄,我知道你投靠了大人物了,你就拉扯老弟一把,我这些年攒了二十两银子,我都给你好不好。」 杨树生经常给庄王出小主意,庄王的赏赐怎么会只有二十两? 杨树生这个人,就是阿谀奉承的小人,还抠门,以为别人是傻瓜,当然,也会认为别人也是小人。 这样的人,别说朝廷不能用,正常人也不应该。 而且庄文生知道,杨树生已经在张永那里挂名了,一个坑主子的小人,杨树生在京城是混不下去的。 庄文生推开杨树生的手:「老弟,你怎么想我都好,我就再跟你说一句话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好自为之。」 「哎?!庄兄,庄兄……」 庄文生的背影孤傲决绝,在太阳下像是一座高山,顶天立地,但是也是障碍。 杨树生怒气爬满脸颊:「小人得志,不就是做个小吏,有什么了不起?小人得志,呸……」 杨树生的嫉妒和咒骂庄文生当然没听见,离开庄王府,他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后来几十年,庄文生凭藉他聪明的头脑和应变能力,他在督报司工作十分出色,帮帝后完成了改革之后的宣传任务,还娶了帝后熟悉的一个女子为妻,生了三个孩子,家庭事业双丰收,可以说十分出色和幸运。 在那之后他也再没见过杨树生,杨树生也没有任何传闻,想来是混的不好,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庄王生离开庄王府,预示着庄王府的败落,也预示着帝后要改革宗室制度的开始。 不过,任何的改革都是有风险并且有非常多的阻挠的,动摇社会阶级结构,这个更是个大任务,不能一蹴而就,所以帝后还在谋划中,又因为皇后怀孕了,小皇帝担心有大动静会影响皇后养胎,对那边更是抱着仁慈之心,所以十天过去了,改革的圣旨也写好了,但是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宣布。 这天傍晚,红霞飞天,凉风徐徐,是个特别美好的日子。 李昭和杨厚照在宴席室用晚膳,就说到了这件事。 杨厚照道:「公布出去,势必要引起轩然大波,要是以往,真肯定没有任何顾虑,但是你告诉朕,改革一定要徐徐图之,不然就是危险,所以朕就一直等着,内阁也不敢动这一块,你说咱们到底有没有办法,让事情更顺利一些呢?」 杨厚照要改革宗室的世袭制度,其实也不是一棒子打死,而是降级袭爵。 亲王爵再袭的时候就是郡王爵,只有嫡出才能继承,如果没有嫡出,爵位收回。 以此类推,等郡王之后就是公侯,几代人后,这个爵位就没有了,泯然众人。 这还不是这次改革最彻底和厉害的地方,厉害的是以前亲王如果有五个儿子,一个继承了亲王爵,其他四个都是郡王。 这次直接把分支砍掉,没有继承爵位的人,只能分家分财产。 所以几万的太祖后人,直接就不是皇室成员了,都是平民。 不过他们不受供奉却可以跟别人一样科举。 可是李昭和杨厚照都知道,这种可以通过自己努力上位的途径,是打不动那些皇族子弟的心的,他们肯定要爵位,人一多就会闹事。 而且李昭知道,上辈子西北的亲王不就谋反了吗,只是为了屯田点空响,现在要让他儿子当普通百姓,他不造反? 别人也是,人多了就可怕了。 李昭想了想道:「臣妾倒是有个主意,万岁爷您看,这次为什么庄王府可以这么顺利的就把土地没收了,因为有明白人庄文生。 若是这些王爷中,也出几个明白人带头呢?」 杨厚照道:「那咱们就省事多了啊。」 说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苦笑的摇头。 其实他们要削这么多爵位是为了百姓,不然百姓空纳税养活这些「废人」。 可是话说回来,既然可以不用劳作就能好吃好喝还受人尊敬,谁会主动放弃爵位,谁会为了百姓? 在他们眼里,百姓就是用来收税的! 杨厚照一下子愁眉不展起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想要问你我敢不敢! 李昭见了笑道;「万岁爷,先吃饭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说不定一会就想到办法了呢。」说完眨眨眼,很是俏皮的模样。 杨厚照咧嘴笑道:「那倒是,回床上说去,在那里朕总是有很多灵感。」 李昭无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杨厚照,杨厚照低声道;「你真的不懂吗?朕可是请教了有经验的产婆,什么都能做了。」 李昭这才嗔怪的看他一眼:「三句话不离老本行,烦人。」 「那我烦人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烦别人。」 「你敢!」 夫妻两个正在说笑,突然门外传来声音:「皇上,娘娘,慈宁宫来人求见,是太后给娘娘送赏赐来了。」 李昭看向杨厚照,杨厚照想了想道:「母后这次是真的开窍了吧?你怀孕了,这就是立功了。」 李昭道:「看看再说。」 太后的赏赐是一个顿补药的老妈子,两个照顾孕妇的老妈子,还有一个据说是留给出生的孩子的。 李昭感觉她是因为觉得三个不成双,所以特意凑个整数。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于她和杨厚照这种嚮往自由的年轻人,多了四个别人家的老妈子,肯定生活上是不习惯的。 而且吃什么补药啊,李昭都不敢多吃,这可是古代社会,把孩子补的太大,她有危险怎么办? 这绝对不是赏赐,是添堵。 李昭把杨厚照拉到一旁:「万岁爷,咱们还是小瞧了母后了,以为我怀孕她就会消停,我看不是。」 是变本加厉。 杨厚照认同的点头:「这下你怀孕,也不能说是朕的问题了,你说说,可不就抓到了关键,过两天估计又要送女人了。」 李昭捶捶眼皮:「那怎么办?」 怎么办? 杨厚照把这些老妈子全都轰出去了,并且告诉几个人,回去告诉太后,再送人来,他全部打死。 有了太后这个小插曲,本来两个人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不过好在李昭的胎儿稳定了,小皇帝「馋嘴」的心情得到了安慰。 事毕,他的心情又好了。 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李昭的腰道:「你想出对策了吗?」 李昭:「……」 「万岁爷,你方才跟我好的时候到底想什么来着?」 杨厚照哈哈笑:「方才真的只想你,现在完事了你就没用了,朕想出对策了。」 所以这种事是他灵感的源泉吗? 李昭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杨厚照;「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杨厚照道;「也不是非常厉害的办法,就是投石问路,过两天就会有效果了。」 ……………… 皇上已经昭告天下,皇后怀孕了,所以皇后能生孩子,皇上也能生,那些指望皇上可以过继孩子的宗室,都准备回封地了,可是皇上那边却不准许了。 联想庄王府的遭遇,宗室这边开始不安起来。 宁王是最早被杨厚照控制起来的人,但是他的王府没用封锁,还能进出。 这种时候,人心惶惶的,少不了要多探听消息回来。 这日宁王正在后院子里的荷花池旁钓鱼,预让回来了。 「王爷,属下从通政司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皇上的目的,应该是削减宗室的势力,是想改革袭爵的制度,如此下去,除了皇上那一脉,再过个几十年,太祖后人就全没了。」 宁王看着水面没用反应。 预让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没怎么,其实这个目标他应该心里有数才对,杨厚照身边的人是谁啊,是李昭,那是从现代来的人,她别的方面可能不厉害,对于社会制度的研究,他都比不上。 李昭曾经说过,任何一个社会形态,都是生产力水平觉得的,生产力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必然条件,但是人类社会到底会不会进步,除了必然还有偶然。 像是一个人不努力不会成功一辈子,但是努力一辈子,也一定就会成功。 所以李昭即便痛恨这个社会,她会去改造,而不会让它加速灭亡,她也说过内阁制度是非常先进的精英管理制度,所以她对这个王朝有着特殊的感情,她有这个能力和条件,就会让内阁制度成为真正的管理机构,她会让杨厚照改革。 而这个王朝最大的弊端就是富人皆不纳税,穷人纳天下之税。 事实上歷史上没用哪个人是老百姓赶下台的,王朝也是。 但是这个王朝却实实在在是老百姓推翻的,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上流社会的人,把百姓坑的太苦了。 宁王放下鱼竿,看着蔚蓝的天空脸上涌上一抹复杂的笑,李昭一定要离开他,也是这个原因,说他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根本不可能跟杨厚照相提并论。 杨厚照是敢于改革的,他不敢。 宁王又回头看着预让:「宗室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都怎么说?」 预让道:「不少人知道,大家都在合计呢,还没有人行动。 王爷,咱们准备了这么久,现在那边把人得罪光了,这不正是咱们的好时候吗?」 宁王道:「现在我们京城都出不去,你认为是好时候?」 预让笑道:「王爷,您忘了属下是什么人?您想去哪,属下都能护送您走。」 预让是非常好的杀手和侍卫,确实有能力带人离开京城。 宁王又转过头看着水面。 李昭说他没那个胆量去改革,坐上皇位也会被她看不起。 他真的没那个胆量吗? 宁王垂下肩膀,然后回头道;「预让,如果本王说放弃了,不会带你做之前的事,你还会忠于本王吗?」 预让大惊,撩开袍子一跪:「王爷,您怎么了?现在正是好时机啊.」 宁王点头道:「现在正是好时机,预让,你无非就是想让百姓都活的轻松一点,公平一点,可能本王不带你做事,你的愿望也会实现,现在正是好时机,如果我们能帮助帝后的话。」 预让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我们为什么要帮着他们,王爷,王爷,您忘了您的理想了。」 他到底有什么理想?
第七百六十四章 宁王给皇后的信 在现代,杨宸无非是想跟李昭过好日子,在大城市扎根,受人尊敬做人上人。 可是他等不及了。 人说出名要趁早,他知道她和李昭都是聪明人,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要拥有的东西。 可是等不及。 凭什么同龄人没毕业就什么都有了? 都说他们是因为家世好,还努力,所以成功正常。 可是岂不知有人比那些人优秀出色百倍,更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是依然是社会最底层。 杨宸记得同科室的男同学,父亲就是单位的直接领导,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提干,他学歷高业务能力强,可是只能给人家打下手。 人家毕业就结婚。 可是他跟李昭打拼了三年都没有家,李昭都三十岁了,不敢生孩子,那才是生活的现实。 所以什么理想,什么奋斗,同样的人生,为了他要关在那种办公室里耗费青春。 所以他认识了高干子弟,和那个女人结婚,从此平步青云,业绩再也没有人敢抢,他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别人还说他很优秀。 但是李昭不能理解。 宁王用手扑扑脸,所以现代的杨宸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到了古代,生来就是王爷,还有能力改变世界,他到底要怎么做? 宁王再次回头看着预让:「本王有号召能力吗?」 预让以为宁王要回封底谋划,兴奋的道:「王爷,您当然有了,除了唐伯虎不识抬举,谁人不愿意与您交往,您忘了,朝廷的人中,有一半是您的。」 宁王点点头:「对呀,有一半是我的,我是这样有号召力的一个人,那么他们都应该会来投靠我吧?」 …………………… 宁王府客厅,宁王说他有号召力,转眼间就来了七八个宗室亲王。 宁王和预让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要出来招唿人了。 「诸位叔伯兄弟,大家怎么今日这么闲着?」 来人的人有安王,赵王,靖江王,济阳王…… 本来大家都坐在客厅里说话呢,见宁王出来,一下子静悄悄的,然后视线都看向靖江王。 因为靖江王年岁最长,而且靖江王和他们都不一样,靖江王祖上不是太祖直接后人,是太祖的侄子的儿子,非常受太祖宠爱。 靖江王的存在,就是太祖庇佑家族的表现,所以在亲王中,靖江王的地位一直都很高,他是大家的代表。 宁王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靖江王:「王兄来找小弟有事?」 靖江王想了想坐下道:「宁王堂弟,多余的话咱们都不多说了,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皇上想更改宗室袭爵的制度,这就是要将咱们子子孙孙一网打尽啊,这件事坑的是宗室所有人,宁王您比较有威望。 所以这次大家找你来,是要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办,您跟不跟我们一起?」 这就联合上了。 宁王坐下道:「那大家的意思是什么?有什么对策?」 问到这个,众人又都不说话,靖江王看看左右,然后道:「我们要进宫面圣,和皇上据理力争,如果皇上要这么做,就是不把大家当一家人,咱们就去宗庙哭祖宗去,看他怎么对得起老祖宗,你去不去?」 宁王:「……」 还以为这些人要拉着他谋反。 当然,其实谋反的心大家可能是有的,但是成祖即位后,就怕兄弟谋反,把亲王的军队给裁了,亲王依仗规定,封地率兵不得超过两千人,后来一减再减,就剩五百人了。 所以除了山高皇帝远的藩王可以下面做小动作,在富裕地区的亲王,只有他的兵最多。 宁王正主是要谋反的,所以买通内阁,准许王府扩建,宁王也招募了不少兵士。 所以这些小罗罗,其实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没什么大本事的。 但是这些人人多,有舆论,如果宁王现在说清君侧,诛妖妃,这些人肯定会响应,会帮着他的。 这跟歷史上的宁王不同了,歷史上的宁王,没有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除了地利,好像都有了。 宁王看着这些人义愤填膺的拉拢自己,他突然道:「容我想一想好吗?」 靖江王蹙眉道:「你这有什么好想的?宁王,当年你们家祖宗,可是再优秀不过了。」 宁王道:「所以才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啊。 不过本王话说在前头,不管本王做了什么决定,你们都要支持本王。」 大家为什么都来找他,因为只有他有威望有兵。 靖江王都不需要跟别人商量,拍着胸脯到:「当然听你的,你说让大家干什么,大家就跟着你就是了。」 宁王一笑:「好,给本王三天时间,三天后,本王给你们答覆,咱们到底如何维护宗室的利益。」 **** 宁王送走了诸王,诸王就开始传消息去了,这里不细表。等人走后,预让兴奋的道:「王爷,就是要这种时候,这是天赐良机啊,咱们回封地吧?」 宁王看着预让道:「宫里的人,哪个可以牺牲?」 预让以为宁王要部署了,想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宁王点头道:「本王写一封信,你让你自己不喜欢的人帮本王把信送给皇后。」 预让大惑不解:「王爷,咱们回封地干事了,为什么要写信给皇后?您不是真的看上了皇后吧?」 宁王笑着摇头:「当然不是,你不是想起义吗?但是这边也不是这么好打的,皇上最在意的就是皇后,皇后却在宫外跟本王有牵扯,本王就是要让皇上知道,离间他们,然后皇上方寸大乱,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预让大喜:「王爷就是王爷,这叫杀人诛心,王爷,您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宁王转过身眼睛向下斜,露出诡异的笑,不过预让已经看不到了。 …………………… 李昭为了增加运动量,上午在后花园跟人学种花呢。 秦姑姑远远的朝她招手。 李昭走过去:「怎么了?」 秦姑姑趴在李昭耳边:「娘娘,梳妆檯上有您一封信啊,没有名字,蜡封着,是您自己弄的吗?还是没看过的。」 李昭蹙眉:「我的信?」
第七百六十五章 情敌见面 信秦姑姑收到妆奁里了,李昭回到房间打开信,看到上面的字迹的时候。 李昭抬头道;「去查一查这个信怎么到我屋子里来的,查到了人,直接赶出宫外去吧。」 能进这个屋子的人,肯定有数,而且也不会谁都看不见。 秦姑姑只是不解:「是别人偷偷放在娘娘这里的?」 杨宸的事,秦姑姑是非常反对的,李昭没有告诉她内容。 但是这确实是杨宸写给她的一封信,不说字迹,里面发生的事,里面有些用词,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杨宸说看出来他她和杨厚照要改革,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但是他要见她一面。 李昭摆摆手让秦姑姑出去。 然后坐回罗汉榻上把信又看了一遍,这里面杨宸说让她找地方和地点机会见他,李昭当然有这个本事,但是单独和杨宸相见? 可是不见吗? 杨宸现在就是宁王,宁王的分量在宗亲中有多重要李昭知道。 杨宸如果真的按照他信上说的,可以帮忙说服宗室自己申请改革,那真的要代天下老百姓谢谢他,他肯定也有这个能力起到带头作用。 显然宁王也有那种意思,如果李昭不去,他就不想帮忙。 所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 「阿昭,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次约你出来,我已经想了很久,我不是要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把我放在相同的位置,我也会有不同的考虑,你彻底的误会了我。」 「阿昭,我会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到底是不是为了你,你说我胆小怕事,你看我到底是怕事,还是我想给你好的生活,不让你操心?」 站在太液池的湖边,宁王不断的摇着头。 「不行,这么说阿昭也不会看得起我,那我到底要怎么跟她说才能把杨厚照比下去,才能让她知道,我也有社会担当,不过是社会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宁王清清嗓子站直了:「阿昭,算了,什么都不说了,这次的事,我会想办法站在你这边,替你分忧,你现在怀孕了,好好养胎,一定要幸福,外面有我。」 「……好像还不好,那怎么说……」 不远处,杨厚照和张永站在凉亭的柱子后,杨厚照回头看着张永:「你都听见了?」 张永梗着脖子摇头:「奴婢听见什么了?」 杨厚照挥挥手:「滚远点。」 张永一熘烟就跑了。 杨厚照抬头看着前方的笔直身影,冷哼一声:「竟然还演习,想骗小爷的女人,真是罪该万死。」 …………………… 杨宸还是没有组织好语言,可是他这时候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已经一年多没见李昭,也不知道她又变成什么样了,他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不过下一刻,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阿昭,你一定要幸福,我就看你一……啊!」 杨厚照见这人被自己吓的就要掉水里,他要伸出手去拉,突然想到李昭不让他靠近水源,于是后退了两步。 已经站稳了的杨宸:「……」 杨厚照又后退三步,然后勾着食指:「过来。」 杨宸:「……」 不管自己学歷多高,本事多大,这是古代。 杨宸走到杨厚照面前,单膝跪倒:「宸濠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厚照道:「你叫杨宸。」 杨宸诧异的抬起头。 杨厚照一声嗤笑:「不然呢,你说为什么朕会站在你面前,你今日约了皇后吧?不是,是皇后约的你。」 杨宸是打算帮助李昭了,但是他也非常希望李昭后悔,让李昭收回曾经对他的评价,他小人过,可是他们只是价值观不同,李昭不能把他的好全部抹杀,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 所以才写了信要见李昭,帮忙,但是也要见面。 可是真到见面的时候,杨宸发现说那些好像都没有用了。 李昭已经怀孕,他听了并没有嫉妒生气,反而非常心疼,上辈子跟他在一起,他们都不敢要孩子,但是其实李昭非常喜欢小孩,终于有了。 所以最后只剩下深深的祝福,他也明白,他真爱李昭,希望她好。 所以他之前脑袋一热,给李昭写了信,李昭没有回信,但是派人送了口信,让他找献祥瑞的藉口进宫,然后进宫后,有人带他到了御花园。 宫里是李昭的地盘,杨厚照非常宠爱李昭,杨宸相信,只要李昭愿意,他们就能见面。 他也确实这么过来的。 但是为什么来的人不是李昭,是杨厚照? 而杨厚照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是李昭跟杨厚照说的。 李昭说了他的来歷,也说了他们今天的约会,那就代表,杨厚照已经知道了李昭的来歷。 李昭在杨厚照面前,并没有隐瞒秘密。 之前他心里竟然有一点点意思,以此威胁李昭,可是人家都知道。 杨宸觉得自己眼睛有点热,他傻傻的看着杨厚照:「你们这么好啊,是真的,真的这么好啊?」嘆口气:「真好。」 要不是感情真的非常好,又怎么会连这种事都说呢? 看着杨宸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杨厚照扬着下巴道:「朕和皇后好着呢,不然怎么生孩子,你不知道皇后已经怀孕了吗?我们两个的孩子。」 杨宸吐了两口长气,是非常想祝福李昭,可是这个小皇帝怎么感觉好欠揍。 杨厚照这时候又上前一步,挺着明黄色的笔直身材,笑道:「宁王侄子,闲话咱们就不多说了,朕只告诉你,如果这次你分清立场,朕准你在京城自由出入,享受荣华富贵一生,有朕在,就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 不然,现在这个形式你也知道,你权衡一下利弊。」 他这是说正事了,在说信上他的许诺。 杨宸按照以前的性格,直接分析利害关系,肯定就随便答应杨厚照,反正他要支持李昭的吗,废话是没有的。 不过听喝小皇帝语气很是傲然,杨宸道:「皇上,我是为了她,您今日能说服我,都是因为她,您也是沾了她的面子。」 这个她是谁?是李昭。 他们共同深爱的女人,杨宸的意思就是说皇帝也吃软饭。
第七百六十六章 认输 杨厚照努努嘴,后呵呵一笑:「朕知道,你这是离间朕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就是靠着皇后和你的相熟关系怎么了?大局为重,朕不是为了自己,你也不是,我们是为了百姓,朕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更不会迁怒皇后。 朕也非常有这个自信,就算是在你们那边,咱们一起认识,阿昭也会跟朕的。」 杨宸蹙眉。 杨厚照道:「就算不跟朕在一起,朕也不会因为帮助她,就觉得你低人一等,朕只是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高兴。 当然,你能做到现在已经很好了,看来阿昭的眼光也不是很差劲,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咱们一起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吧,朕也就不追究你出言不逊了,哼!」 说着撇撇嘴。 虽然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正是因为喜怒形于色,才让人相信,他说了,基本就是了,不会反悔。 杨宸有些微愣,后喃喃道:「皇上,您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介意你跟阿昭的过去?朕只知道阿昭要给朕生孩子了,朕才是阿昭的男人,我们一家三口,明白吗?真是,去忙你的吧,好好在京城养老,别上蹿下跳让阿昭为难。 你知道的,阿昭并不会希望我们兵戎相见,也不并不会希望你死,你给朕好好活着。」 这次说完,杨厚照转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好活着?! 杨宸暗暗念叨,是啊,他和杨厚照到底是实力悬殊的,其实他赢得胜算并不多。 如果失败了,他就得死。 而杨厚照让他好好活着。 是不希望阿昭伤心的。 杨宸看着那笔直潇洒的背影出神,如果他换成杨厚照,他会放过自己吗?放过自己女人曾经喜欢过的男人? 不知道。 杨宸苦笑着摇头,他其实一直都希望杨厚照死,然后他就可以把李昭弄到手了。 但是杨厚照却因为李昭,希望他活着。 或者,这就是李昭变心的原因,真的不爱他,彻底被杨厚照折服。 杨宸突然喊道:「皇上,微臣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已经走远了的小皇帝转过身,他俊美的脸带着傲娇的不解:「你还有什么要求?」 「微臣能拜见皇后娘娘吗?」哪怕一次也好,再见一面吧,再见一面。 杨厚照蹙眉道:「你要见皇后?别想了,皇后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养胎呢,你忙你的去吧。」 杨宸:「……」 最后一面也不让见吗? 杨厚照转过身想:真是痴心妄想,阿昭如果想见你,怎么会告诉朕过来。 杨厚照今日来见杨宸,当然是李昭跟杨厚照商量过的了,杨宸以为李昭会怕杨厚照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但是李昭其实早就跟杨厚照说了。 而且这么大的事,李昭怎么可能瞒着杨厚照。 此时,小皇帝不放在眼里的拒绝,让杨宸当头棒喝。 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其实不是小皇帝不让见,是李昭根本不想见他。 那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还怨恨他? 还是因为双方都有各自的生活,没必要了? 风轻轻吹动了湖面,吹起了涟漪,吹乱了杨宸的心。 杨宸又拍拍脸,李昭做的是对的,有杨厚照这么好的男人陪着,不见面是对的,他们,已经是过去了。 …………………… 杨厚照回到清宁宫,抓来一个小内侍问道:「娘娘呢?」 「在院子里给剪枝呢。」 杨厚照没让人通传,带着张永去了后院子。 正直盛夏,后院子里花团锦簇,李昭拿着一把小剪子,在修理一棵灌木。 灌木丛是用来做园林造型的,在奼紫嫣红之间,并不显眼,可是因为有了美人的光顾,所以便成了风景。 李昭没有太弯腰,只是眸子下垂,围着灌木转圈,手里的剪子咯吱咯吱响,却没有找到下剪子的地方。 这时候的她认真,甚至是较劲的,但是看她较劲的对象,便觉得那执着赌气的神色十分有趣。 杨厚照就一直看着。 张永悄声道:「万岁爷,您不过去啊?」 杨厚照摇摇头。 李昭说天天走动,找点事做,不要总闲着,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所以她的女人,正在为他孕育孩子,剪枝,也是在保护孩子。 他的女人和孩子啊,看着就觉得好幸福,不用过去,不用过去,要去做大事保护他们,让阿昭安心的养胎。 杨厚照蓦然就笑了,笑容中眸子中有坚毅的光一闪而过,回头叫了个下人:「跟娘娘说朕回来过了,现在去忙正事,让她不要累着。」 下人屈膝道是。 杨厚照叫上张永;:「咱们办大事去。」 ****** 干清宫书房,一边坐着杨厚照,后面伺候的都是内侍。 另外一边对立站着的,是宗室几十位亲王。 大家行过礼。 靖江王先开口:「皇上,近日有谣传皇上要对宗室赶尽杀绝,可有此事?」 所以这些人是来质问的,逼宫的,要皇上在没有宣布圣旨之前,就收回成命的。 杨厚照道:「宗室人口多达十万人,每年都要拿出大量的税收供养大家,国库越来越空,西北军饷总是没有着落,沿海地区海盗盛行,也没有钱打仗。 这时候,被百姓供养的诸位,谁拿出一分钱来凑军饷了? 朕这是以国事为重。」 就是承认了要改革。 宗亲们全都急了。 靖江王面红耳赤道:「我等皇孙贵胄,本来就应该被天下供养,这是太祖时候就留下来的遗命,岂能说废除就废,什么军饷的事情本王不知道,这也不是本王要管的事,是那些贱民本来就应该这么做的,这是天命,咱们是皇族。」 「可不是,咱们是皇族啊。」 杨厚照气得拍着桌子:「可是太宗皇帝也说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怎么没有关系?军事上没有钱,被蒙古人打来了,海盗打来了,你还做你什么贵族? 别忘了,咱们的祖宗,也不是天生的王孙贵胄。」 他们的祖宗是要饭的起家。 靖江王道:「那也是天命所归。」 杨厚照突然冷笑:「诸位,你们必须承认,咱们家,欠百姓一百多年,欠了很多,长此以往,别人家就要天命所归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唱双簧,骗宗亲 杨厚照的意思,当民不聊生,自然会有人谋反。 但是谋反这个举动,在贵人眼中,就是大逆不道,所以宗室诸人根本就不能理解杨厚照的想法,于是又吵嚷了很久,还要去社稷坛。 杨厚照气的站起来:「是朕要逼死你们,还是你们要逼死朕,逼死自己,逼死百姓? 你们只知道宗室爵位的好处,根本就忘了坏处。 朕记得就前年,宗室上报,诚孝郡王是饿死的,你们以为袭爵就高枕无忧了?朕让你们后人可以参加科举,这才是真正的给祖宗留血脉,赏饭吃,所谓富贵传家,富不过三,这个道理你们到底懂不懂。」 城孝郡王饿死,是因为那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然后欠了一屁股债。 虽然他也是皇室中人,可是已经是郡王,传了都不知道多少代,跟杨厚照早就是远亲。 这样的郡王,在小小的封地,是没有什么权利的。 老百姓可能怕他,可是他借了高利贷,去赌场,这些人后面都有大靠山,岂能在乎他一个小小郡王,所以是被逼债逼死的。 但是这也充分说明一个问题,不是所有皇室中人,都可以安逸的养老,毕竟分出去的亲王,儿子们即便是郡王,分的家产也是祖上的,而不是朝廷另外分配。 所以皇室中人,也有穷有富。 可是太祖真的是太怕他的子孙受苦了,规定皇室中人只享受供奉,什么活都不干,是不能科举的。 这就断了他们自力更生的途径。 杨厚照的改革本身对皇室也是真的好,可是人都是好逸恶劳,尤其是懒惯了的宗室皇亲们,谁还愿意费劲巴拉去科举,直接享受供奉多好? 靖江王等人并不听劝,还是要去哭社稷坛。 杨厚照忽然坐下来,一改方才的愤怒:「去吧,你们都去哭,看看能不能改变朕的主意。」 走就走。 靖江王等人虽然感觉皇上不会收回成命,但是哭社稷坛皇上脸上也无光,鱼死网破,反正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哭去! 就在大家都要走的时候,突然一个有些低沉醇厚的声音道:「诸位稍等,皇上,能否给我们一点时间。」 这人声音是很好听的,语气还有种云淡风轻。 大家都看过去,是宁王。 杨厚照看着宁王,眼睛有笑容一闪而逝,随即板着脸道:「好啊,你要说什么?」 宁王道:「借皇上大殿一用,我们外面谈去。」 杨厚照叫着张永:「带人过去吧。」 ****** 干清宫的正殿,比书房大,距离书房挺远的,在这里说话,杨厚照自己是肯定听不见的。 众人围着宁王。 靖江王先道:「咱们不是说好的,大家都听你的,可是你怎么一声不出啊。」 因为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皇上根本不怕闹事,然后宗亲们害怕了,这才是高人出手的时候。 宁王脸上带着深深顾虑道:「本王这不是把大家叫出来,跟大家一起商量吗?」 「宁王你到底有什么主意?你倒是说啊。」 靖江王一声嘆息道:「你也看见了,皇上那意思,好像要跟咱们死磕到底了,现在大家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到底要跟干什么,你说,大家都听你的还不行?」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宁王已经答应了帮杨厚照和李昭,他也没有想反悔,但是得等这些人黔驴技穷,然后大家才能信他。 宁王道:「我的意思,咱们应该同意袭爵制度的更改。」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 「同意直接就同意了,还找你干嘛?」 靖江王道:「是啊,宁王,大家都拿你当主心骨,你是要反水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杨宁等着他们骂的没有别的花样了,才淡淡道:「大家骂完了吗?那到本王说了。 你们说得对,这对本王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本王为什么要同意?本王难道跟大家的立场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说同意的话?」 「是啊,那你为什么要出卖大家?」 宁王道:「因为本王说的同意改,但是不能按照皇上的意思改,改可以,咱们要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 「这能行吗?」 「还能讨价还价呢?」 靖江王也跟别的亲王商量:「其实不让庶子袭爵,本王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本王的三个嫡子都那么优秀,怎么还能不让袭爵呢?」 在之前的制度里,都是可以袭爵的。 另外有王爷道:「谁说不是,我们家只有两个嫡子。」 当然庶子多的人,就不说话了。 杨宸的目的其实就是这个,让亲王们把诉求说出来。 有位姓周的作家,教育局,革命家,思想家曾经说过:『一座密不透风的房子,如果主人想要给这个房子开一扇天窗,那么多数人会劝他不要这么做;如果他要把房顶掀了,那么多数人会劝他还是开天窗吧。』 杨厚照的改革制度做的太绝,基本上两三代人宗室就没了,这宗亲们能同意吗? 但是李昭绝对不是那么不懂思考的人,改革岂能一刀切,肯定要循序渐进。 所以宁王大概猜到了,杨厚照给的制度,就是掀房顶,但是其实只要开一扇窗就行。 他现在要扮演的角色,就是带领宗亲去跟皇上讨价还价,去开窗。 宁王道:「那诸位咱们就这么来,要么嫡子都可以袭爵,哪怕是降级袭爵,要么亲王爵位世袭罔替,除了嫡长子,其他人谁都不能袭爵,大家看怎么样?你们选哪一个?」 这到底选哪一个? 哪一个都想要啊! 甚至有人还想给庶子争取呢。 殿里七吵乱嚷的。 宁王提高了声音道:「大家也不要太贪心,如果什么都能依着咱们,人家还出旨意干什么?根本不可能。」 有人道:「宁王,您得帮着咱们说话啊。」 宁王举起手道:「那本王就决定了,嫡子可以袭爵,不管多少个,降爵继承,就要这个方案,如果你们谁不同意,那好,你们也举起手来,感觉比本王封地广,能力强,那你们就来带这个头。 不过本王事先声明,你们显然不可能成功,再一个,本王嫡子只有一个,庶子五个,本王是为了自己吗?本王都是为了你们。 同不同意,你们看着办吧。」
第六百七十八章 隐隐的担忧 土地最多的申懿王和庄王倒了,宗室中最有威望和势力的只有宁王。 如果宁王撒手不管,宗亲们怕连跟皇上讨价还价的实力都没有。 所以虽然有几个人不同意,但是没有实力的反对声音,其实就是哑巴,不需要听。 而宁王提出的建议,也可以很好的保护嫡出子女的权益,其实就是在保护正妻制度。 因为庶子无法袭爵,即便没有嫡子,也无法袭爵,所以庶出不用心心念的算计了,算计也没用。 男人们也不是傻子,既然庶出保护不了家产,那就多生几个嫡子好了。 再有一个,既然宗室都是这样的制度,那其他人呢? 刑部不知道是那个鬼机灵受到了启发,所以提出其他人家,也应该保护嫡子的权益,修改「继承法」 当然得到了皇上的赞许。 这样下来,原本令人非常不看好的事,还得到了许多正房夫人们的支持,因为再也不用看庶子妾室不顺眼了。 朝廷律法就保护了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维护朝廷。 所以这样吵闹下来,本来是一件很危险的改革,最后真的成了,还皆大欢喜。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 宁王说完,半数以上的人勉强同意。 宁王就这么定了,让靖江王找几个肯出头的,他们好一起去找杨厚照谈判去。 谈判的过程不一一细表,总之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各退一步,保护正妻和嫡子利益。 但是这是口头协议,杨厚照还要跟内阁商量之后才能昭告天下。 …………………… 翰林院里,荷花池边,清风徐来,风景秀丽。 翰林院本来就是清闲衙门,平时大家没什么,就会找凉快地方呆着。 宋涵佩因为是探花,直接进入翰林院进修,可能是因为当天被皇上点名站到了一起,这两个人竟然惺惺相惜,成为了好朋友。 宗室袭爵制度要改变,这件事传得满朝皆知,他二人此时正走在荷花池边,说着这件事。 宋涵佩是嫉恶如仇的性格,拍手叫好道:「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当年第一次相见,我就见皇上气质不凡,果真有魄力,有担当。」 贵族从神坛上掉下来,当然喜闻乐见。 韩澈也很高兴,但是他比宋涵佩个性内敛,而且心事多。 他还有别的想法,不过暂时没说,问道;「听你的意思,之前见过皇上?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皇上的?」 李昭在街上混迹的事,韩澈还不知道。 宋涵佩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笑了笑道;「当然是殿试的时候。」 韩澈点点头,然后低下头走路。 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脸上都是担心,明显写着心事二字。 宋涵佩问道:「你怎么了?因为什么事不高兴,是方才说的宗室的事?」 韩澈抬起头,看着前方脸上愁容不展,随即喃喃道:「所谓此消彼长,宗室的权利被削弱,那文官的权利……」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韩澈闭了嘴,可是脸上的担心更明显了。 其实他不说明白,宋涵佩也听懂了,文官本来就在朝堂上占大头,以后怕是要更说一不二了。 宋涵佩想了想问韩澈:「听闻您和皇后娘娘是亲属。」 所以才担心,怕帝后以后有危险。 韩澈点头:「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是我亲表妹。」 宋涵佩暗暗点头,这就难怪韩澈要担心了,原来是亲戚。 宋涵佩想了想道:「就算不削弱宗室的势力,这边也是当仁不让啊,我相信皇上会有对策,你不要太担心。」 韩澈微微颔首,接着宋涵佩又道;「你是不是要离开翰林院了?想去哪里,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派?」 韩澈已经三年期满,他是皇上大舅哥,虽然人老实,可是皇上时不时念叨他,上面的官员也不敢为难他,所以他今年可以分配了。 如果想以后有发展,当然是六部或者大理寺都察院镀镀金,能进入内阁的都是这些人。 外放的官员……就算是封疆大吏,也没几个入阁啊,那都是没有关系的人才会外放。 韩澈是可以留在京城的,但是一个官员如果不是只想当官,而是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不忘初心,那其实还是外派才能锻鍊人。 韩澈也在犹豫。 他道:「我再想想,我想外派,可是我家里那一关有点难过。」 ******* 宗室袭爵制度变更圣旨已下,通政司将邸报广而告之,通报天下。 主流报社开始争相报导,分析利弊,歌颂皇帝的丰功伟绩,所以看似危险的改革,在一片赞扬声中,就这么定下来了。 并且宗室全都没发声,也就是他们也认同了。 又过了半个月,外地也没有传来又举反旗的消息,所以都是好消息。 而已经入盛夏,白天闷热如蒸笼,只有晚上才有风丝。 杨厚照要陪媳妇遛弯,增加媳妇的运动量,将来好生养,他媳妇现在已经有肚子了,不过四肢纤细,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好看。 杨厚照拉着媳妇的手,一边走一边瞅,咧嘴笑嘻嘻,很是个高兴的样子。 李昭笑道:「天天这样,可真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说谁傻?」 「万岁爷呗,还能有谁?」 杨厚照假装去跟李昭拉扯,其实是晃着李昭的胳膊做迎风招展的姿势,可是李昭想把胳膊放下来,杨厚照就是不肯,一般闹着玩的时候,李昭都是要搞偷袭的。 她攥攥拳头道:「不放手,我要抓你小鸡。」 杨厚照:「……」 他忽然忍不住大笑道:「你是女的,不要这么粗鲁,矜持一点,不过你非要抓,那朕就把它放出来熘熘。 阿昭,不然别走了,回去抓小**。」 老夫老妻,两个人闹起来也是没边,而且杨厚照是李昭勾勾手指就忍不住的人。 李昭低声问道:「你想了?」 杨厚照舔了舔嘴唇:「非常想,来不来?」 随即两个人目光一碰,就都知道对方的意思,来! 可是刚回到宫门口,秦姑姑就迎出来:「皇上,娘娘,太后娘娘带人来了。」 李昭和杨厚照相视一眼:「母后又来干什么?」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太后也和李昭住一起 「把那个花里胡哨的花瓶拿走,对,换上白瓷的……那你左边放了,右边不要放的?」 「地毯,哎呦,这个地毯哀家看了就眼花,去把慈宁宫的地毯拿过来。」 「还有这多宝阁,怎么左高右低啊,哎呦,看不了看不了,换新的……」 李昭和杨厚照进来的时候,王太后正在指挥人给他们装饰屋子呢。 杨厚照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走到王太后跟前:「母后,您这是干嘛?」 李昭眼睛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 王太后抓住杨厚照的袖子道:「皇儿,这屋里太乱了,哀家看不惯,要收拾收拾。」 杨厚照道:「看不惯也不是您住,您管那么多干什么?」 随即叫这人:「都放下,谁让人你们动的?这都是朕和皇后用习惯了的东西,你们给拿走,到时候找不到算你们的?」 下人们不敢动,一起看下王太后。 王太后用幽怨的语气道:「皇儿,一定要换的,不换母后以后怎么来,你是不想让母后过来是吗?」 李昭就知道是因为这样,王太后有强迫症的,太后的屋子,修坟都没她那么严苛,别人的屋子她怎么呆得了? 所以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随意的摆设,免得太后走顺腿。 这下子要给她布置屋子,是想经常来骚扰她? 杨厚照一时间难以选择的样子。 李昭道:「母后,咱们先屋里说话吧,您站着也怪累的。」 「哀家不累,哀家可不进你的屋子。」说完好像想起来什么,看着李昭的肚子:「好吧,别累着哀家的大孙子,进屋说去。」 三个人到了稍间里,陆续有下人进来伺候。 王太后找了罗汉榻坐下,坐下后就揉着脑袋;「头晕眼花,真是受不了。」说着闭上眼。 李昭:「……」 杨厚照这时候也坐下来,已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道:「母后,您就是想总来看阿昭吧?那也不用那么麻烦,朕让阿昭去找您还不行吗?」 李昭每天都要走动,去慈宁宫就当活动了。 李昭也点头;「母后,您想儿臣,儿臣就去看您。」 只要不是塞女人,她能体谅老人家想要孙子的苦心。 王太后摆着手道:「不用,一个孕妇怎么能到处的走过来走过去呢,要好好养胎,哀家决定了,派来的人你们不要,要么就给哀家打回去,哀家自己来。 今后呢,哀家就住清宁宫了,什么时候皇后生了,哀家再回去。」 杨厚照和李昭对视一眼,如临大敌,王太后多事事的啊,住一起,那不是要打死几个? 李昭不愿意跟王太后对上,给杨厚照使眼色。 杨厚照看着王太后道:「母后,您可是太后,怎么能住在清宁宫里呢?」 王太后嘆口气道:「哀家也知道不妥,可是这不是权宜之计吗,在民间,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宫里人口少,你们就当是在民间吧。」 这还非住不可了? 杨厚照道:「那母后您要住哪里啊?」看看如果离着远,还能迁就她? 王太后这时候睁开眼,十分认真道:「当然是跟皇后住一个屋子了,哀家是过来人,皇后头胎,年纪轻,这万一出什么事呢? 送人来你们不同意,那只有哀家亲自照顾她了。」 到底是照顾还是监视? 李昭和杨厚照可是晚上都睡在一起的。 突然来个婆婆放中间吗? 李昭和杨厚照又相互看一眼,好像又明白了。 王太后见帝后不说话,露出得意的神色,这连个傢伙不知轻重,晚上竟然还同房,她是说不了了,送人也不让,那好,她亲自看着,这总可以吧? 看看他们两个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能住在一起。 杨厚照显然明白了王太后的用意,太后这不是看着李昭,是看他呢,到时候谁遭罪啊? 「不行,绝对不行。」杨厚照黑着脸道;「母后,不许你住在这里。」 王太后看了李昭一眼,见李昭没有动静,坐在那里跟新媳妇一样,暗暗生气,这种时候,不劝着自己的夫君,还能跟她作对,你说什么儿媳妇能是这样的?「 不好惹可惜! 她收回视线看着杨厚照:「那皇帝就不能住在这里,不然哀家也住着,不然,哀家要派人过来伺候皇后,你自己选一样。」 「那朕一个都不选呢?」 王太后摇头道:「不行,后宫的事皇上说出天花来,也是哀家说了算,你只能选一种,哀家如果送人来你还打出去,那哀家就自己搬过来。」 太后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啊,皇后怀孕,太后伺候皇后,这不仅在舆论上占理,而且别人家也这么过的。 如果帝后再忤逆太后,那皇上是男人没人说,皇后真的要大逆不道了。 杨厚照着急的看着李昭,到底选哪个? 哪个都这么折磨人,李昭幽怨的看向杨厚照:「那万岁爷搬走吧。」 反正她不让出了丈夫孩子之外的人跟她住在一个屋子里。 杨厚照还不同意的,他的孩子,要天天陪着,然后看着出生,干什么他要搬走。 「不地,朕不走,这是朕的皇宫。」 王太后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那皇儿,你自己选吧。」 总不能让自己的亲妈看着自己跟媳妇那啥吧? 杨厚照没好气的道:「反正母后您不许住进来,剩下的您自己看着办。」 太好了。 要派人过来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伤害大孙子。 王太后道;「那一会哀家就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伺候皇后。 皇帝,子嗣可是国家大事,你也不小了,不要再胡来了。」 杨厚照眼皮一耷拉:「母后,咱们可说好了,朕不打他们,但是她们自己受不了的要走,您可别怪儿臣了。」 王太后站起来,用傲慢的目光看着小皇帝:「放心,哀家的这几个人,跟了哀家几十年,忠心耿耿,可以为哀家上刀山下火海,再苦再累都能挺过来,你有招就亮,她们有一个坚持不住回去求情的,算哀家输了。」 杨厚照傻傻的看着王太后。 王太后走到李昭面前,伸手扣上李昭的肚子:「皇孙,皇奶奶会好好的保护你的。」
第六百八十章 斗智斗勇 大床上,李昭穿着肚兜,肚子上盖着毯子,平时站起来的时候有肚子,躺着基本看不见。 小脸还是那花瓣一样,有肉的胳膊漏在外面,肌肤如凝脂。 杨后照看的受不了了,轻轻掀开肚兜,把手伸进去:「阿昭,我们来捉小**。」 李昭本来睡的迷迷煳煳,睁开眼,推开杨厚照的手:「现在不行,您轻点……」 「怕什么?有朕在,不用怕。」 杨厚照已经翻身压住李昭,不过他动作很轻,都绕开李昭的肚子,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 咳……咳……咳…… 李昭:「……」 样厚照:「……」 「不用管,就当听不见。」 可是外面道:「皇上,是不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娘娘,奴婢要进来了。」 虽然帝后长期被人偷窥,但是明目张胆看的还没有。 总不能给别人现场演绎限制级吧? 李昭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看着杨厚照:「算了。」 就是太后派来的两个老婆子,别的地方都不住,住在帝后卧室的大床下。 虽然隔着屏风看不见,但是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还奇怪呢,睡的晚醒的早,杨厚照想办点事根本就不行。 杨厚照也觉得扫兴,低头一看,小豹子达耷拉着小脑袋,兴致全无。 可是外面还在喊着要进来。 杨厚照回头吼道:「滚,闭嘴,打扰朕休息,明天把你们都砍了。」 「皇上,您就是砍了奴婢们,也要以皇嗣为重,娘娘是大着肚子的人,此时行房,对皇嗣不利,万一有个闪失呢?」 所以人家根本就不怕,人家是太后派过来的,就算是砍了人家人家也不怕,就是要阻止你。 杨厚照气的没声音。 李昭拉着他的手:「明天再说吧,先睡觉。」 第二天早上,两个婆子知道皇上大白天不能干什么,于是他们去睡觉了。 杨厚照吃饭的时候顶着熊猫眼看着李昭:「阿昭,你说过分不?怎么办吧,这他娘的连亲近都不行了?」 杨厚照有小爆脾气,但是骂人还是很少数,都气出脏话了。 李昭也气啊,可是能怎么办,摇头道:「想不到一劳永逸道办法。」 杨厚照道:「可是太医都说过了三个月可以行房,如此下去,怀孕的时候他们看着,那是不是孩子生了还能找到藉口? 不行,朕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人赶走。」 李昭吃着菜,也在想,到底什么办法,能把陌生人赶走呢? ……………… 两天后。 清宁宫偏室,杨厚照坐在罗汉堂上,他前面跪着张永,秦姑姑,小鹦鹉…… 杨厚照十分气愤心酸的样子:「老张,你可是锦衣卫的头目,朕把这么小的事情交给你,你都办不好吗?」这样下去,他不得当和尚。 还是要惩治那两个婆子的事,得把人赶走。 可是,可是…… 张永很无奈道:「万岁爷,奴婢去查过了,他们都是自小进宫,后来跟在太后身边就是太后的心腹,家里也没有亲近的人,最亲近的就是太后,跟老秦一样,你说皇后娘娘要办什么事,她能不肝脑涂地吗?也找不到威胁他们的地方和人阿.」 秦姑姑心想,没事又说我老。 杨厚照看下张永道:「你的意思,你没有办法了是吧?」 张永低下头:「手段不管用。」 杨厚照看向秦姑姑:「那你呢?掌管清宁宫,两个老太婆你都对付不了,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吃的?不然明天让那两个老太婆当家好了。」 秦姑姑肃然道:「万岁爷,人家慈宁宫送吃的来,咱们的水人家都不喝,被褥衣服都是慈宁宫带来的,天天自己收拾不加他人之手,除了您床下那快地方,人家什么都不用。」 「奴婢怎么下药嘛?没机会啊。」 杨厚照看向小鹦鹉:「你肯定也有藉口了?!」 小鹦鹉道:「奴婢不让他们白天睡觉,于是两个人就换班了,真的如太后所说,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也不在意咱们不喜欢给脸色,看那样子,打都不管用了,只能杀了。」 就一定要破坏他和阿昭的好事。 杨厚照被几个人说的心烦,站起来走动道:「难道朕就能这么败了?朕就这么输了?」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杀了吧,那就真的成了昏君暴君了。 奴才们的眼神都很无奈,几个人还同时摇头。 杨厚照蹙眉:「怎么可能?朕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会被他们打败?绝对不可能。」 杨厚照又坐下起,思考一吸,然后看着秦姑姑:「有了,你去帮朕试探一下,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性格的,有什么爱好,朕就不信,一点破绽都没有。」 *****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会面,秦姑姑说是她的生日,帝后准许她在清宁宫的厢房里摆两桌酒席。 因为是皇后面前的红人,所以秦姑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能被她邀请,这在奴才中,本身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这两日清宁宫的人,都在议论谁被邀请了没有。 太后派来的两个婆子一个叫胡嬷嬷一个叫贾嬷嬷,两个人也都听到这股风了,但是暗暗的嗤之以鼻,他们是太后面前的红人,还会在乎皇后的人一顿饭? 所以没有参与。 这日胡嬷嬷在后院盯着皇后的一举一动,看皇后要弯腰浇水,她赶紧走过去。 可是路上被人挡住了:「胡嬷嬷,您在这啊,奴婢正找您呢,明日的筵席,还请您入席。」 胡嬷嬷一看,正是皇后的那个心腹姓秦的。 她画的细细的眉毛一挑,嘴角上勾,笑的恰到好处,不过语气很平淡:「我还有事,怕是不能参加了。」 秦姑姑脸色一变,不过很快道:「知道您忙,那打扰了。」 然后人就走了。 胡嬷嬷看着年轻的宫女背影撇撇嘴,不然还当自己是盘菜吗? 她很快回过神,再去看皇后,皇后已经直起腰了。 胡嬷嬷,这下子不好说人家了,不过胡嬷嬷还说走过去:「娘娘,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怎么总动来动去……」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一定要阻止好事 姓胡的显然没多想秦姑姑的邀请,管皇后管得不亦乐乎。 不过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 伺候她的小丫头说:「秦姑姑并没有邀请贾嬷嬷,是高看您一眼的,但是您还说不去。」 胡嬷嬷这才发现问题:「真的?邀请了我,没有邀请姓贾的?」 「可不是,但是您不是回绝了吗?」 她回绝了,姓秦的那个丫头,就肯定要去找姓贾的那个老太太了。 贾老太太以后会拿这件事跟她耀武扬威,关键问题,她得罪了清宁宫的人,贾老太太会有好处。 胡嬷嬷赶紧开了门出去,小丫头在后面叫:「嬷嬷,您干什么去?」 当然是跟姓秦的说,她去,不许请那个姓贾的。 …………… 透过红纱的窗牖,里面影影绰绰,不一会就传来吵嚷声。 「当年国舅爷出入宫门,接待最多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多少好处,你应该死刑你知道吗?」 「你比我干净多少?怂恿太后找先帝哭诉的人就是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厚照和张永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张永直皱眉头:「万岁爷,还让他们继续骂下去啊?」 杨厚照笑了:「骂呗,往出倒呗,反正是母后他们的事,跟朕也没关系,朕去找皇后咯。」 ****** 屋里,李昭正坐在榻边翻书,杨厚照进来后直接把书扔了:「别看了,陪朕捉小鸡。」 李昭:「……」 她抬起头道:「我好想听见外面争吵了,到底什么事?」 其实两个婆子说的事,杨厚照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是他小时候听说的,老爹从小就受人虐待,长大了性格也非常柔软,人家说是个好人,那就是好人吧。 反正这个好人,当了皇帝之后也是受欺负的。 王太后有两个哥哥,特别的不像话,当时经常进宫来,还到内宫跟宫女厮混,内阁大臣都看不下去,让孝宗严惩二人。 孝宗要下旨意的时候,王太后又来闹,好像最后不了了之了。 两个老婆子,说的应该就是那时候的事。 杨厚照道:「跟咱们无关,她俩喝多了,被咱们人一调拨,就打起来了,她们的好戏,明日再看,阿昭,你心疼心疼朕,陪陪朕好不好?都几天了,正好这回没人呢。」 李昭抿着嘴轻笑。 那浅笑嫣然样子,眼波流转,像是带钩子,能勾人心神。 杨厚照咧嘴道:「阿昭,您要怎么陪朕?」 李昭指指桌上的书:「记得吗?」 我去! 杨厚照看着李昭:「你又从哪里找到的?这是朕刚得到的。」 李昭道:「其实这本书我早就看过,在我们那边就看过。」 「这么出名啊?」 李昭点头:「那你小看它?水浒同人金瓶梅,四大奇书,一直流传后世。」 杨厚照忽然眼睛一动,看着李昭不怀好意:「这么说,阿昭很门清了?那正好,你的西门大官人来了……」 ****** 其实今天不是秦姑姑的生日。 宫里也没有这种规矩,奴才能办置酒席。 都是皇上的阴谋。 据秦姑姑的回报,这两个老婆子虽然对太后衷心耿耿,但是她们两个人一直暗暗较劲不和睦。 两个人都想做太后面前最有脸面的人。 所以杨厚照就让秦姑姑去宴请两个人参加宴会。 然后杨厚照的策略是先只请了一个。 因为虽然秦姑姑有头有脸,但是两个老婆子是太后的人,不见得会给面子。 这不,一开始邀请的胡嬷嬷就根本不想参加,晚上还得看着皇上别淘气呢! 后来杨厚照又让人散布谣言,胡嬷嬷怕贾嬷嬷风头盖过她,就主动找秦姑姑,要参加。 不过这时候秦姑姑已经请了贾嬷嬷了,贾嬷嬷也是听说胡嬷嬷没有被邀请才来的。 两个看着不顺眼的人,在酒桌上遇见,被人一挑拨,这就吵起来了。 但是到底是太后的人,身边也跟了太后的人,看两个人吵的没边,于是就来说劝,把两个人拉到外面清醒去了。 站在屋檐下,凉风一吹,二人都回过神来,相视一看,胡嬷嬷道:「中计了。」 贾嬷嬷道;「那还不都怪你?」 「怪谁?要不是你跟我吵,我能跟你吵,看传到太后耳朵里咱们谁死?」 提到太后,两个人全都愣了。 然后贾嬷嬷道:「胡嬷嬷,咱们是不是还有任务呢?」 可不是! 胡嬷嬷赶紧往正屋跑。 屋子里帘子都落下了,胡嬷嬷一脸惊骇的样子,回头看着贾嬷嬷:「是不是都成事了?」 因为太后怕皇嗣出事,所以派他们来的任务就是看着皇上同房,这帘子都下了,不会是正在屋子里做好事呢吧? 贾嬷嬷道:「不然进去看看?」 可是如果皇上正在兴头上,那不是真的找死? 胡嬷嬷把耳朵贴在帘子附近,然后摇头道:「什么动静都没有。」 小皇帝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据说叫的声音很大,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静。 贾嬷嬷听了一会,屋里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直起腰道:「是不是故意骗咱们吓唬咱们,其实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胡嬷嬷想了想道:「咱们去窗外看看。」 二人趴在窗外往里看,这屋子里一间套一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过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人又绕到屋檐后,屋里还是没听到什么声音。 可是就在一阵香风吹过的同时,好像也传来男女的「欢好之音」。 胡嬷嬷眼睛瞪大的看着贾嬷嬷。 贾嬷嬷点头:「错不了了,在花园子里呢。」 这可太炫世了吧。 本来皇后就怀着孩子,不老实就算了,竟然勾引皇上在外面那个…… 这都是小妾做派! 胡嬷嬷和贾嬷嬷没用任何人撺掇,两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二人一起下了窗户,然后胡嬷嬷道:「走,得告诫告诫皇后了,她还是个孕妇。」 那可不,贾嬷嬷也道:「走。」 后花园入口的花径上,很快就显现出了二人的身影,都是那么火急火燎妖妖叨叨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 品鑑金瓶梅 两个婆子刚走到半路,忽然眼前站出来一个白胖的内侍。 是张永。 胡嬷嬷道:「张公公,皇上和皇后是不是在那边?」 张永冷笑道:「太后娘娘让二位伺候皇后,可不是让二位监视皇后的,娘娘睡觉的时候你们伺候着,怎么出来走动还得跟着?娘娘是坐牢呢吗?」 「奴婢是……」 「咱家不管你们是什么,皇上有令,任何不得过去打扰,你们如果真的想死,那就进去闯吧。」 在房间里,张永等内侍都不好闯入,可是这是外面,难道还能让两个老太婆做主?! 胡贾二人知道是过不去了,相识一眼。 胡嬷嬷低声道:「就这一次。」 对,今后看紧点。 然后二人福身告退。 看着两个人不甘心的背影,张永撇嘴一笑:「还想有下次,你们自求多福吧。」 ……………… 花园有碎玉轩,四周的红光从轩檐下投过来,正中间的地方,如果箭中靶心般最为耀眼。 李昭依然美好的身躯正映照在这灯光下,比平时看更加光滑细腻,如美玉萤光。 可惜暂时不馋了。 杨厚照把毯子给李昭裹上,然后把人抱住道:「阿昭,快活吗?」 李昭抬起慵懒的眼皮:「怎么,万岁爷不快活,不然为什么这么问?」 杨厚照道:「朕想把你绑起来。」 李昭:「……」 她把金瓶梅从枕头下扔到地上:「万岁爷,今后别看了,我自己看看就行了。」 方才杨厚照还在跟李昭说潘金莲醉闹葡萄架下的场景,其中就有西门庆把潘金莲腿绑起来的桥段,非常有名。 李昭确定,这小子一定是没安好心,想让她效仿。 可是扔完,还说觉得不对劲,她用拳头打着杨厚照胸膛:「你怎么那么多花样?一个女人满足不了你是吧?」 你说爱好这么广泛,多不好管教。 杨厚照抓着李昭的手腕道:「人家就是觉得好奇,也没说一定要女人多啊」 「朕就说他们怎么总吹嘘金枪不倒,一夜七次,朕怎么做不到?」 「看书才明白,原来还有秘密武器。」 李昭:「……」 所以赵瑾和钱宁死了,杨厚照的世界就干净多了。 又想到书里的事,李昭想起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局,革命学者……对书的评价。 心生怜悯者,菩萨! 心生畏惧者,君子! 心生欢喜者,小人! 心声效仿者,畜生! 那杨厚照是什么人? 李昭问道:「万岁爷,这里面的女人,你最喜欢哪一个?」 杨厚照仰着头想了想,然后道:「最喜欢金莲。」 「为什么?!」 杨厚照道:「金莲是里面最漂亮的,也是唯一识字的,所以思想就跟别人不一样。」 「金莲最穷,不喜欢别人看不起,所以处处都要拔尖。」 「朕看着她,会想到这世上有这样一个女人,从小因为生计被卖,被大户人家的男人欺辱,然后又被正房讨厌,嫁给三寸丁,处处都想要强,感觉很可怜。」 哎呦,不错呦,竟然不是因为淫,金莲是淫,李瓶儿是情啊。 李昭看着杨厚照笑了:「我们万岁爷就是很善良。」 杨厚照反问道:「那阿昭你最喜欢谁啊?」 李昭蹙眉,后道:「我只有不喜欢的,没有特别喜欢的。」 「那你不喜欢谁?」 李昭最不喜欢的是那个世道。 不过要说具体到人,其实很多。 她道:「举个例子,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人叔嫂通姦,被游街,然后一个老者在一旁讥笑,被另外一个人说,你自己也跟儿媳妇爬灰,怎么没有拉出来熘熘?」 「可想而知,都是表面光鲜,内里龌龊。笔者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他从来没有标榜哪一个人是坏人,哪一个人是好人。 让大家自己看,然后就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也说不清坏人还说好人,其实就是我们身边的人。 笔者的心思是非常冷酷的,他告诉我们,这些人就是我们。」 年少的时候喜欢红楼梦,可是越长大才发现,金瓶梅的人生才是人生。 李昭说的认真,开始精明的眸子中,渐渐涌上一抹哀愁。 杨厚照听的心疼,然后摸着李昭的脸道:「阿昭,他们是因为穷。」 「不,当然有的是穷,是被迫,但是那里面的富人呢?万岁爷,您看的印象最深的地方是哪里?」 杨厚照:「……」 他就看情情爱爱了,可以不说吗? 杨厚照问道:「阿昭,那你看的印象最深的是哪里?」 李昭道:「当然是西门庆的发家史,万岁爷您看,前面他藉助女人发家就不算了,后来怎么成为当地首富,而且还进了金吾卫这个职务?您没发现嘛,其实这个职务,是锦衣卫。」 杨厚照点着头:「是啊,他是贿赂来的。」 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一开始只是个开药铺的,是祖宗留下一点基业,一开始是西门大朗。 后来娶了寡妇孟玉楼,给店铺注入资金,就成了西门大官人。 后来跟李瓶儿通姦,李瓶儿害死花子虚,带着大量的珠宝和银两给西门庆操作。 西门庆因此攀了好亲家,还搭上了蔡京的线。 当然这不是他最辉煌的时候,后来西门庆发家,也有着地理优势。 西门庆的老家正是内河河道航运的码头和中转站,因为海禁,所以漕运发达。 也就是他们老家,是个很大的贸易区。 而这时候的贸易,其实都是官方控制的。 最大的税收是盐税,其次就是漕运税收。 李昭道:「万岁爷,您看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在太祖的时候,就发行了很多纸币代替货币,但是朝廷中没人能控制得了,所以一直多印多发行,这等于在老百姓手里抢钱,所以老百姓就都不认了。 后来是不发行纸币的。 但是漕运券和盐券,这些比银两还要硬通货,西门庆拿到的就是漕运券,然后因为接济过一个举人,那个举人成了封疆大吏,回来给他漕运券,并且可以立即就使用的,这才发了家,这其中说明什么问题?」 漕运券和盐券虽然是硬通货货币,但是有日期,不是谁都能立即使用,毕竟国家没钱的时候,这玩意也印了好多。 李昭记得,在杨厚照之后,杨厚璁还废除过一批,深深伤害了老百姓的利益,所以即便你拿到这些东西,能不能用,还得看朝廷有没有人。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了不起的读书心得 杨厚照剑眉竖起道:「对啊,这里面最大的问题就是贪腐。」 李昭点头:「不光如此,还有人情。」 「秦为什么能吞併六国统一中原?因为变法,变的是什么法?就是律法,可是我们后世人以孝治国,用伦理权势治国,律法总是输给人情。」 「西门庆能拿到好处,是因为人情啊。」 杨厚照道:「那秦也灭亡了啊,天下苦秦久矣,这不就是律法的坏处?」 李昭道:「所以,难道这不是在告诉我们,立法要有张有弛?不能什么都不管,但是也不能连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播种这种与别人无关的事都要管。」 「律法,要管的明明就是对另外的人有伤害的。」 杨厚照一边想着一边点头,然后认真的道;「阿昭,还有吗?还有别的吗?」 李昭道:「剩下这个最严重了,叫破坏金融。」 「万岁爷,您知道为什么朝廷现在不印币了吗?」 杨厚照道:「没有铜,印了老百姓也不认,他们认银子。」 因为印钱币有个规律,叫做劣币逐出良币。 好的政府会印足够斤两的钱,但是民间会有违法者,将钱币重铸,缺斤少两。 这样钱币的购买力久不如之前,老百姓也开始囤积良币,有的铸成锅碗瓢盆,甚至佛像,这就是固定资产,等劣币越来越多,这种良币就升值了。 你政府越发行,老百姓越珍藏,矿又少,那就越来越少,最后不印了。 纸币因为皇上缺德,或者叫朝廷缺德,越印越多,胡乱发行,购买力每天都在下降谁还用? 就像当年的金圆券,最后一斤金圆券买不走一斤纸,那不是坑人。 而走私的盛行,从美洲来了银子,所以来百姓现在都用银子了,也不管你政府干什么,反正他们用银子,自己称重,这回朝廷别想搜刮民脂民膏了。 可是因为这种货币依靠外来进口,受世界影响大,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等着大航海,那就只能被别人控制经济命脉了。 李昭把这些事跟杨厚照说了。 随即道:「万岁爷,我们应该建一个中央钱庄,把织造府从海外收的银子埋起来,作为兑换货币,然后以银本位的计算方式发行纸币。」 说来说去,还说到了钱的问题。 杨厚照道:「可是百姓不认,你不也说不好控制。」 确实不好控制,因为总有贪婪的人,一旦破坏纸币发行量,最后就是国破家亡。 但是明明货币改革之后交易更方便,而且对国家也有利。 不能因为可能遇见那种贪婪的人,就把这么好的东西放弃了。 因噎废食,这向来都是改革者要摒弃的东西。 李昭道:「当然不能一蹴而就,得先建立兑换制度,然后立法,破坏货币行为的人,要受到惩治。」 「这还不够,应该让民间团体注资,并且有废弃纸币的权利,也就是说,朝廷有印刷纸币的权利,也有维护纸币正常通行的权利,当然一旦有人要破坏,乱印了,民间团体有资格弹劾这个人,也应该有权利处置这个人。」 李昭说的意思,跟内阁制度差不多。 如果真的实行纸币,朝廷肯定要管,但是就是朝廷的这些人才不可靠。 所以给民间商人一部分权利,他们也有管理纸币的权利,像是入股一样,要知道国民企业,往往都比朝廷经营的企业更可靠,也更能打。 杨厚照想了很久,一骨碌坐起来:「阿昭,可是商人地位低。」 现在入股让他们参与货币管理,那就是提高了地位,文人岂能干? 李昭道:「所以啊,任重而道远,万岁爷,咱们两个有生之年,一定要给他做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大家都有书读,明辨十分才好。」 不然再好的制度,百姓麻木不仁,官员横徵暴敛,又有什么用呢。 李昭躺在那里,说的看似悠闲,但是大眼睛里的光沉着冷静极了,根本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应该有的姿态。 杨厚照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昭:「阿昭,你真厉害,看个画本子看出这么多东西。」 对哦,他们在说金瓶梅。 李昭道:「所以人家是奇书啊,流芳百世,难道真的只有那个啊?」 杨厚照笑呵呵的:「哪个?」 李昭抿着嘴道:「你不懂?」 杨厚照摇头:「朕不懂,皇后,不如你教教朕如何?」 说说话又开始不正经了。 李昭嗔怪道:「那我也不懂,我还小呢。」 说着把脸转到一边。 很远处伺候的秦姑姑:「……」 都不懂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杨厚照又躺回到李昭身边,然后道:「你过来,其实朕也有心得的,朕说给你听。」 李昭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厚照:「不会是不正经的东西吧?」 杨厚照捏着李昭的鼻子:「什么不正经,你怎么想朕呢?再正经不过,是关于疾病和医术的。」 金瓶梅中,当然也有医术药理方面的描写。 李昭认真的看着杨厚照:「真的,看出来什么了。」 杨厚照比划着名:「李瓶儿的病,是因为行房不干净,得的。」 李昭:「……」 杨厚照继续道:「西门庆在外面找了一个妇人,这妇人有特殊爱好,喜欢后庭,然后回来后正好是李瓶儿怀着孕,后来就恶露不尽,而书上说,妇人构造奇特,所以容易生病,你看,西门庆带了脏东西回来,没洗澡,李瓶儿就病了。」 「所以男人不能在外面乱来,可能连累妻子,朕就不会,朕就一个皇后啊,是不是,你看朕看的有错吗?」 他说的一本正经! 李昭:「……」 …………………… 天开始凉了,杨厚照要抱李昭回去。 李昭躺在他怀里道:「回去那两个老婆子又要来捣乱,万岁爷,人家想天天跟你呆在一起。」 杨厚照笑道:「你很快就会如愿以偿,不过两个老婆子而已,朕还治不了他们?朕让他们笑不过明天早上。」 ……………… 第二天天亮,胡嬷嬷和贾嬷嬷彻底醒了酒,回忆起昨晚说过的话,魂都没了,他们把陈年往事说出来,而且还是关于王太后家人的秘闻,太后要是知道,他们必死无疑。
第六百八十五章 帝后老实了 胡嬷嬷和贾嬷嬷一起到了上房,正好遇到秦姑姑,秦姑姑道:「二位嬷嬷好,今天起晚了?」 屋子里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胡嬷嬷因为心里有鬼,一改往日的颐指气使,问道:「娘娘呢?奴婢给娘娘请安去。」 秦姑姑道:「娘娘早起去熘达了,万岁爷今天也有事,您二位要去找娘娘吗?」 平时不是找,是跟踪。 那今天…… 胡贾二人都有些犹豫,今天找不找呢? 秦姑姑这时道:「对了,慈宁宫二位不是带来两个小宫女?她们犯了错,奴婢把人调到洗漱的地方伺候了,就不伺候二位了,二位没意见吧?」 如果真的是犯了错的小宫女,怎么可能还分到洗漱房去,直接处置了。 这是升了。 可是为什么会升? 太后那边也还没来人。 胡嬷嬷和贾嬷嬷心里有点虚。 二人先是点着头,随即胡嬷嬷道;「秦掌事,宫里没什么别的事吧?」 秦姑姑笑道:「能有什么事啊?没有。」 「哦对了,两个小宫女,娘娘吩咐了,不准回慈宁宫回话,所以回话的还是二位,二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该怎么说话怎么行事,二位应该都知道吧?」 「我们娘娘啊,是个再体贴不过的人,有些事不爱多言,所以你看着院子里的人呢,个个都看着活泼可爱,不用做作。」 「二位嬷嬷如果喜欢,也可以这样,当然,别忘了,这都是我们娘娘调教的好。二位如果不信服娘娘,也可以不听我唠叨这些。」 两个嬷嬷忙道:「岂敢岂敢。」 「敢不敢的,看行事吧,奴婢要去伺候娘娘了,二位要一起去吗?「 这还去什么了? 秦姑姑话里话外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两个人说太后家里秘闻的事,皇后已经买通了宫女,不让回慈宁宫禀告。 但是如果他们两个还不识相,人家就会去了。 如果让太后知道他们两个必死无疑,所以还跟皇后做什么对? 皇后如今有他们的把柄了。 二人一起摇头:「不去了。」 秦姑姑笑呵呵道:「那奴婢先走了。」 ……………… 杨厚照要去跟内阁说拨款修建书院的事。 李昭一个人没事,坐在外面看别人给小宝宝做衣服。 元宝在很远的地方玩耍,清风鲜花,日子再安静不过。 秦姑姑过来了之后李昭站起来,然后和请姑姑在花径中散步。 李昭问道:「都告诫好了?应该不会闹腾了。」 秦姑姑道:「看样子是不敢了,还是万岁爷厉害,知道蛇打七寸。」 王太后一直都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当年对孝宗也是一样的,不过孝宗死了,她家里的那些事又太龌龊,她有点内疚也知道遮丑了,所以不让人说。 杨厚照昨天用计策,让着两个老太婆说出来了。 老太婆说了,这就是把柄,捏在手里,两个根本不敢兴风作浪。 李昭道:「那就好,用到快生的时候,不然给他们告状了,他们走了,太后又会送人来,这两个人在,反而能帮着咱们了。」 秦姑姑点头,不然怎么说皇上厉害,这个七寸,能打到皇后生产。 ………… 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两个老婆子刚离开慈宁宫,王云就带着一条内裤回来。 然后呈给太后:「娘娘,按照您的吩咐去看了,是皇上的。」 王太后看了内裤一眼,上面的东西…… 她闭上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可是再睁开眼,脸色还是黑的:「我就说这两个老虔婆报喜不报忧,怎么可能,哀家的儿子,哀家还不了解,一定会偷着来的。」 「看吧,还在跟皇后行房,却不告诉哀家知道,这俩个狗东西被策反了。」 王爷低下头:「娘娘息怒,既然过了这么久,皇后都没事……」 其实皇后和皇上一直都没闲着啊,现在发脾气,也已经晚了。 王太后想了想道:「不行,把那两个贱婢叫回来,哀家再派人过去,哀家就不信,看不住他们。」 ……………… 清宁宫又来新嬷嬷了。 这两个人都长着大长脸,不会笑,下人跟着亲近也从来不出声,真可谓冷面佛爷,肯定谁都请不走了。 不过这次也非常意外的,皇上并没有想办法赶走二人。 这日依然是清风白日,院子里飘着桂花的甜蜜香气。 帝后在后院的碎玉轩中吃甜瓜。 杨厚照看李昭肚子坐在那里都能挺出来,圆圆的像个小球,他忍不住走过去摸两把。 李昭以为他要不老实,嗔怪道:「可不行了,七个月之后就都不可以了,万岁爷不许动手动脚。」 怀胎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就不稳了,不能行房。 杨厚照道:「朕是摸咱们的孩子,又不是摸你,朕当然知道不可以,不然你以为那两个婆子还能在清宁宫呆久。」 那倒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容了,肯定就是有原因的。 李昭笑了笑,突然宝宝在踢人,李昭叫道:「万岁爷快来,他动了,你摸摸。」 杨厚照以前摸过胎动,第一次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回手放上去,宝宝就安静的不动。 杨厚照道;「怎么父皇一来,你就这么乖了?」他把手拿走,李昭的肚皮就会鼓一下。 杨厚照再放上去,又安静了,拿走,再动。 如此以往,没有失利的。 杨厚照大笑:「知道跟朕好,以后肯定会听朕的话。」 李昭忍不住笑,知道爸爸才是老大,也知道该讨好谁,估计是怕杨厚照以后不养他们两个,肯定是个机灵鬼。 ………… 相比帝后二人的欢喜,太后正在宫里算计的走动。 是两个婆子来回话了,帝后这回真的很老实,非常老实,不用管就老实了。 因为皇后怀孕已经到了七个月,帝后知道轻重,晚上已经不胡闹了。 本来王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应该非常高兴才对,因为她最担心的就是大孙子。 但是总感觉不舒服,李昭是老实了,但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老实。 也就是说,到底她这个做太后的,还是没有调教好皇后。 不开心!
六百八十六章 忆往昔 干清宫的书房,杨厚照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问道:「大人反对,先说出你的理由来,至于什么民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这种话就别说了,朕不想听,朕觉得,朕的子民越聪明,国家才会越富强。」 「所以就应该多读书,男女都应该读书。」 李昭跟杨厚照研究了很多改革内容,但是一想到人口素质,就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大家都不识字,又被儒家思想影响上千年,你想干什么,都非常困难。 所以杨厚照打算在各地建书院,让适龄人口读书。 内阁的人当然非常反对。 尤其是杨廷和。 杨廷和突然跪下来,道;「皇上,并不是臣不体恤百姓,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实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如今大家都读不起书,能读得起书的人家,是要富裕的,所以就有许多百姓因为不能读书,所以从事其他行业。」 「但是一旦大家都读书,都来当官,都来科举,那地谁种,工匠谁当?读书人也没有干体力活的啊。」 杨厚照道:「就因为他们要变懒了,就不允许别人进步了?」 「而且这样充分说明,死读书会害死人,谁说朕让他们读书就是让他们做官了?」 「对了,朕跟你们说的,翰林院的人分配的考试项目,你们的出完题目了吗?如果他们不懂,今年六部一个人也不要。」 「往后科举考试就这么改,不然工部的人没有一个是会盖房子的,那朕要他们就是手叉腰去贪墨啊?」 翰林院没几年都要有人分配官职,往年就看翰林院的考核或者家庭背景。 今年多了一道门槛,像是工部,要出建筑题目,答不上工部不要。 刑部会有刑法条目和案例考试,考不过,刑部不要。 吏部考识人和贪墨。 兵部是最厉害的,要考兵法和忠君之道,过不了,就从军队由兵部自己提拔人才。 因为兵部制度已经改了,大有文官不学习,就要被抛弃的架势。 当然,这些都是皇上的旨意。 杨廷和为难的看着皇上;「学子们寒窗苦读,等的就是这一朝,早也没让他们学,现在学,也来不及啊。」 杨厚照摇头道:「来得及,只要有心的,都来得及。」 「也让那些想当官想发财的人知道,朕的大臣们,不是光会背书就行的,不然培养出来的都是一群贪官污吏,除了孔孟之道什么都不懂。」 「哦,他们也不懂孟子,说懂孟子都是抬举他们了。」 杨廷和喊道:「皇上……」 杨厚照不耐烦道:「你不让朕建学校,考核的事必须给朕做出来。」 「人人都说你有政治手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难道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好,去。」 杨廷和扣下头。 因为内阁的都在,杨厚照看着王琼挥手:「都去帮杨大人忙去,去,下去吧。」 内阁的人刚走,小内侍就走进来;「万岁爷,太后娘娘说身体不舒服,请您过去一趟。」 杨厚照站起来:「母后不舒服?」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杨厚照嘆口气,虽然跟母后生气,但是老人家如果身体不舒服,他是必须要去的。 ……………… 慈宁宫稍间有个罗汉榻,杨厚照进来的时候,王太后就躺在上面。 杨厚照忙撩着袍子走过去:「母后,您哪里不舒服?叫太医了吗?」 王太后熘圆的眼睛一动。 然后伸出胳膊,王云立即将太后扶着坐起,杨厚照也来搭把手。 等王太后坐下了,看着杨厚照道:「哀家没什么,就是受了点风,头有些凉,皇儿不用担心。」 这王太后因为长得白净,而且总是拉长个脸,平常人也看不出来她气色到底好不好。 反正杨厚照是看不出来。 所以听她这么说,还是挺担心的:「那发不发热?有没有染风寒,如果发热了,就不好了。」 毕竟年岁大了。 王太后道:「没有,没发热,还是皇儿孝敬哀家,别人是不行的。」 「儿啊,这世上,现在就咱们两个最亲了。」 杨厚照想了想道:「母后,朕还有皇后,等皇后生了孩子,朕就还有孩子,朕的亲人比你多。」 王太后:「……」 不能就这么输了,王太后告诉自己。 李昭现在正是孕期的关键时刻,不能侍寝,王太后琢磨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也挺不住三个月吧。 这个时候是正好纳妃的时候。 王太后尴尬过后拉着杨厚照的手,微微一笑道:「一晃的功夫,皇儿就长这么大了,母后到现在还记得,皇儿小时候的淘气样子,在清宁宫里到处捉迷藏,非让宫女太监找,给宫里翻了个底朝上,最后皇儿自己去干清宫陪你父皇吃饭去了,也没跟人说,宫女太监找了一晚上没敢回来,都以为皇儿丢了。」 杨厚照道:「可不是,因为弄乱了母后的宫殿,母后不让儿臣玩。」 「还把儿臣的虎头鞋小老虎给撕掉了。」 王太后:「……」 「皇儿,咱们再说点别的,你去西北的时候,母后吃不好睡不着,就是担心你,你就是母后的命根子。」 杨厚照笑道:「这个儿子相信,母后心里确实是担心朕的。」 「行动上也关心你啊。」 王太后来了精神,道:「皇后,皇后现在不能侍寝了,母后就担心你没人伺候,不然母后帮你挑几个好生养的年轻女孩子吧,这男人怎么能空那么久呢,皇后再做月子,那不是三四个月就能好的事。」 杨厚照就知道他母后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所以他才不跟着往上提。 但是太后到底说出来了。 杨厚照想发脾气,想了想,算了,说不通。 他道:「母后,这话您跟朕说了就说了,不要去跟皇后说,皇后要生了,不要刺激她,不然生了小皇子不让他叫你奶奶。」 王太后瞪大了眼睛。 杨厚照得意一笑:「朕可是要当爹的人了,母后,朕可没吓唬您哦,如果是皇子,您总干涉不到吧,到时候朕说到做到。」 皇子的教养,都是男人来。 如果是公主,王太后也不稀罕。 所以这一招真是抓住软肋了。 王太后眯起了眼睛:「白亿往昔了,一点情分都不顾。」
第六百八十七章 快要生了 秋在五行中属金,金就事要降。 在中医上,秋天对应的是肺,肺气也是要降的。 所以秋天到了,万物归于大地,都要慢慢的往下沉。 这时候肺气如果降不下来,就会引发很多疾病。 而杏仁入肺经,专门降肺气。 李昭和秦姑姑在后院子里挑杏仁,要给大家沖杏仁露喝。 正有说有笑呢,不远处走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妇人一身绛红色大妆,头上戴着凤冠,拉长着脸,气势威严。 这不是太后吗? 秦姑姑先站起来,然后道:「太后娘娘来了。」 李昭伸出胳膊,秦姑姑扶着她起来。 李昭挺着肚子往太后那边看,见太后看见她的花花草草,用帕子捂着鼻子的嫌弃。 都这样忍受不住了还来,看来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要跟她说。 李昭顺着秦姑姑的搀扶,下了亭子里的台阶。 这时候王太后的人也到了。 李昭略略低头:「母后,您怎么来了?」 李昭现在身子重了,王太后当然不会让她行大礼,所以这个藉口难为不了人。 她上了台阶,叫着李昭:「咱们娘俩很少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你也过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太后走了上去,秦姑姑在李昭耳边低声道:「事出反常就是妖,娘娘,太后有诈。」 还有两王四个二呢。 李昭忍不住笑,后给秦姑姑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现在怀着孕,王太后肯定不会对她人身做什么实质伤害,所以不用怕的,大不了老生常谈。 李昭上了台阶走到王太后对面,王太后已经坐下了,对李昭道:「你也坐。」 李昭扶着肚子坐下,然后道:「听万岁爷说母后头疼,儿臣还说下午过去看您呢,您现在好点了吗?」 王太后顿了下,随即用手揉着太阳穴:「心累。」 那你为什么揉头? 估计是做故事呢。 李昭暗暗挑了下眉头,问道:「母后,儿臣花园里的花漂不漂亮,您看好不好看,规不规整,儿臣是特意仿照您慈宁宫后面的花种的。」 哎呀呀,头疼,哪里跟慈宁宫一样了? 王太后是希望李昭问她心累的事,可是这个滑不留手的儿媳妇,就是不说。 王太后平復下急躁的心。 「皇后,你都不问问哀家为什么心累吗?」 这回不问不行了! 李昭道:「母后您怎么了?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什么事都有人伺候,您怎么还心累呢?」 「您知道民间有多少您这样的同龄人,还要劳作,他们连身子累的时间都没有,别说心了。」 王太后:「……」 「皇后,你这是拐着弯儿的说哀家没事找事?」 看,一定是来没事找事的,不然不可能说几句话就现原形。 李昭嗔笑道:「母后儿臣哪敢!?」 皇太后长嘆一口气,道:「算了,哀家看你也不会往正道上说,你还年轻,不知道轻重,哀家来告诉你。」 「如今你不能伺候皇儿了,这是即将临盆,生完之后还要坐月子,坐月子之后还不知道恢復的好不好,所以你说你下次怀孕能是什么时候啊?」 「好的女人,现在就应该明白事理,想着为丈夫开枝散叶,你现在应该给皇儿纳妃了。」 李昭就说是老生常谈吧?所以她真的不气了,就是有不解。 她问道:「母后你忘了太医说的话,是皇上不容易让女人受孕,与本宫无关,您是不是又来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而且肚子里这个你要是不想要了?」 「想要一个还没出生的,应该是想要一个还不可能的吧?」 「如果是这样,您可以给万岁爷找女人!」 王太后道:「你这是威胁哀家?!」 「指着你肚子里有货就威胁哀家?!」 「谁说皇儿不容易让女人受孕,你怎么怀上的?既然你能怀上,别人就能怀上。」 「应该说连你都能怀上,别人肯定能怀上。」 「我一个四年,下一个四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怀上,肚子里的,更不知道是男是女,你站在哀家的立场想一想,要是你你不着急呀。」 说来说去,就是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怀孕的时候她都不怕,现在有了孩子还能退缩?! 李昭也懒得理王太后。 脸撇向一边:「那儿臣也直说了吧,想让儿臣成给皇上纳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母后您就死了这条心吧,要不你就废了儿臣。」 「还有,儿臣现在怀着孕呢,您这是故意来气儿臣的,如果生了公主也罢了,若是生了皇子,绝对不会让他叫你皇奶奶。」 皇太后愣住了,这话听着耳熟啊。! 李昭语气坚决:「对,就是不会让他叫你皇奶奶,记仇,记仇,儿臣这就记仇了。」 ………… 王太后就是觉得自己儿子女人越多,孩子就会越多。 所以她拼命的想办法给杨厚照塞女人。 对杨厚照,她亿往昔,讲情义,可惜人家不就范。 目标转向李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算了,那李昭还不如自己的儿子。 两边都失败了。 可是现在明明就应该是帝后感情最薄弱的时候,等下次不知道还什么时候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皇太后真是不甘心,不开心,但是皇后怀着孕,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时光飞逝,天地间的红色慢慢变成了灰色,在不经意的一天早上起来,又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下雪了,出来看啊,下雪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大家都显得很兴奋。 李昭肚子已经非常大了,可是她不安分,听见喊声,让秦姑姑扶她出来。 站在屋檐下,果然有轻轻的雪花落在地上。 李昭回头看着亲姑姑笑:「要是女孩儿乳名就可以叫小雪了。」 皇后快要生了,可能就是这几天,所以宫廷上下,全都严阵以待。 不过小名字这种事不归秦姑姑管呢。 秦姑姑笑着摇头。:「就怕皇上不会答应。」 虽然孩子还不知道男女,但是显然小皇帝这个爸爸太期待孩子了,在书房里想的都是好名字,什么雪的花啊草啊,人家肯定看不上。 想着杨厚照,李昭满满都幸福,她低头摸着肚子,现在没有科学,不知道预产期,但是太医说了,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就生。 她和杨厚照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孩子是韩澈的 冬季里的艷阳冷冽夺目,照在宫殿的琉璃瓦上,紫红色的光反而淡了,呈现金黄色,别有一种风味。 王云从外面匆匆走进慈宁宫,他身后还带着一个相貌十分乖巧的小内侍。 二人到了慈宁宫太后常呆的暖阁里,太后正在教训婢女。 是因为奴婢上来的蜜饯太甜了。 王云带着人走过去。 王太后见他进来,把婢女退下,眼皮一撩,看了小内侍一眼,然后道:「什么事?什么人?」 王云道:「这奴婢有要紧话要跟娘娘禀告,因为是天大的事,奴婢不敢隐瞒,就把人带来了。」 王太后想了想,把屋子里的人全部退下去,然后看着那内侍:「你是什么人?要对哀家说什么事?」 那内侍跪下来道:「娘娘,奴婢说了,您一定要饶奴婢死罪。」 「娘娘,皇后娘娘宣布怀孕之前,出过宫门,见过,见过……」 后妃出宫,这已经是违反宫规的死罪。 不过李昭之前出过宫。 可是这内侍分明话里有话。 王太后怒声呵斥道:「见过什么?还不快说?」 那内侍道:「奴婢只是听看管宫门的说的,奴婢就是那边伺候着的,皇后娘娘当时出宫,见过翰林院编修韩澈,去过韩家,呆了好久。」 「而且,而且,皇上也知道,皇上在外面把风来着。」 这到底什么意思? 韩澈是李昭曾经的未婚夫,据说也是一表人才。 而太医说皇上很难让女子受孕,皇后四年没有孕育,突然就怀孕了。 然后她见过韩澈,皇上把风! 其中的龌龊事情,好像不言而喻了。 王太后一个恍惚,差点没晕过去。 皇后这几天就要生了,难道生出来的,不是皇帝的孩子。 王云搭把手把太后扶起来,王太后带着哭腔道:「叫皇上来,叫皇上来,快去。」 ……………… 自己的媳妇都要生孩子了,这母后还事事儿的,真心烦! 杨厚照一想王太后叫他来肯定是跟什么女人有关,就不高兴,但是老娘老说自己身体不好,也得来啊。 杨厚照一进暖阁,就听母亲伤心的哭声,带着嘶哑。 悲怆至极! 这回听起来不是装的。 杨厚照阔步走向王太后的罗汉榻:「母后,您这是怎么了啊?」 哎呀老天爷啊,盼了个大孙子,竟然还不是自己儿子的。 王太后未曾说话,看着英俊的儿子更是泣不成声,儿子到底哪里做了孽,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杨厚照:「……」 「母后,您到底怎么了?」 王太后哭了好一会,才恢復些许神气,拉着杨厚照的手,把杨厚照和李昭出宫的事都说了。 随即问道:「皇儿,哀家就问你一句话,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杨厚照当时就竖起眉头:「母后您说什么呢?孩子还能是别人的?」 看看左右,屋里没人。 杨厚照问道:「谁造的谣,这孩子马上要出生了,竟然又这种传闻,这让阿昭和孩子以后怎么见人?把他叫出来,看朕不将他千刀万剐。」 王太后抽抽嗒嗒的:「真的是你的孩子?」 杨厚照吼道:「母后,到底是谁说的?」 王太后道;「这个哀家不能告诉你,因为哀家根本就不相信你。」 「你真是……」 杨厚照磨磨牙齿,然后转了个身道:「行,不说算了,朕自己查去,造这种谣言,应该诛九族。」 小皇帝怒气沖沖就走了。 王云从屏风架子后闪出来,然后看着王太后:「娘娘,皇上都澄清了,您也别太难过了,皇上也不……」是傻子。 「他怎么会让皇后跟别人生孩子呢。」 王太后擦着眼睛道:「你懂什么,你也不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能不了解他?」 「皇后给几句好话就找不到北。」 「为了要个孩子,这种事他干的出来。」 王云垂下肩膀,后想了想道:「左右都要生了,生出来看像不像呗?」 王太后顿了下,然后擦擦鼻涕看着王云:「也是啊,看看像不像皇儿。」 王云点头。 王太后心想如果不像怎么办?那儿子头上的绿头冠就带的出彩了,呜呜呜,好可怜啊! …………………… 干清宫,杨厚照坐的心烦,就在地上来回的走动。 过了好一会,小内侍打起了帘子,张永和古大用都进来了。 杨厚照问道:「查到了吗?」 张永道:「已经死了,已经摸的脖子,跟太后告密的是个钟鼓寺的内侍,离后门非常近,所以跟后面的守门侍卫能说上话,但是问过了,问他跟谁的关系最好,说是一个非常爱讲话的人,跟谁都说过话,所以还没找到是谁告诉给他的。」 「而且万岁爷,查的动静太大,会对皇后声誉有影响。」 就这么死了?! 杨厚照道:「蹊跷啊。」 随即看着张永:「能把外面的事说的那么清楚,阿昭当时去韩家可是为了惩治吴氏,时间都说的清清楚楚的,这不是跟咱们一起去的人吗?」 李昭在怀孕初期确实跟韩澈见过面,杨厚照都在场,而且那时候已经怀孕了。 所以到底是谁的孩子,杨厚照当爹的还能不清楚? 但是除了他,别人怕不信啊。 张永看向古大用。 古大用道:「那次去的,都是锦衣卫的人,万岁爷,兄弟们怎么也不可能出卖您啊,都是老人,奴婢想,是不是有人一直盯着皇后呢。」 张永也道:「万岁爷,您别忘了,外面的人都以为皇后是您的软肋,所以想抓错处的人应该不少。」 那就是有人故意的了。 可能是个大阴谋。 杨厚照攥紧了拳头,随后看着张永和古大用:「皇后是朕软肋这件事,不是别人看起来的,就是。」 张永:「……」 古大用:「……」 杨厚照又道:「这件事不要跟娘娘说,娘娘这两天就要生了,不要影响她的心情,偷偷的查,朕看这回到底是谁在搞鬼。」 ……………… 产房的们推开,门口瞬间飘来浓郁的血腥味,产婆空着手出来:「皇后……皇后和孩子都没了。」 「怎么没了?不可能,皇后呢,朕要进去,让朕进去……阿昭!」
第六百八十九章 进产房 「万岁爷,皇上,杨厚照,杨厚照……」 李昭从梦中被杨厚照惊醒,推了好久,人才睁开眼。 「皇上,您怎么了?」 杨厚照看见李昭,惊了一会,随即立即坐起来,把李昭抱在怀里:「阿昭,阿昭……,吓死朕了。」 叫着叫着:「呜呜呜……」 李昭:「……」 这小子可爱哭了。 李昭摸着杨厚照的背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个劲的喊我。」 可不是! 杨厚照梦见李昭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呸呸呸! 杨厚照不敢跟李昭说,怕她有心理压力,只是看着李昭道:「阿昭,朕请了民间最好的产婆来了。」 「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分,那头还会给你安排太医,都是顶级的,没有宫里宫外,只要可靠,有名气的,朕都请来了,四十多个,你不要担心。」 李昭:「……」 说的她好担心,事实证明,向来都是三个和尚没水喝,人一多,就没人愿意挑大樑,因为怕担责任,反正都装孙子,可以法不责众。 李昭自有打算,但是没有告诉杨厚照。 她也看出来了,杨厚照是担心她生产,是害怕了。 李昭安慰杨厚照道:「不怕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我身体一直好,饮食也注意的很,每天都会运动,咱们孩子也总是乖乖的,你不要担心。」 杨厚照点着头。 外面天色还有些暗,李昭又安慰杨厚照几句,二人一起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的特别香,天都大亮了。 杨厚照又带着张永他们去找接生的能人,李昭收拾好,叫着秦姑姑到卧室来。 秦姑姑见皇后一脸凝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李昭道:「生孩子身不由己,到时候进了产房,你跟着进去,晕血不?」 秦姑姑摇头道:「应该不晕。」 李昭道:「那就好,再叫一个你信得过的人,你们两个人,就是在大事上帮我做抉择的,当然,前提是我不能做决断了,这是其一。」 「第二个最重要,不要让万岁爷进产房,除非我有三长两短,不然绝对不让他进产房,记住了吗?」 秦姑姑还有不解:「能吗?男人不准进产房,太后也会看着的。」 就怕看不住啊。 杨厚照显然做噩梦都要进产房。 那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啊,非常难看,不是她这时候还想没用的,是人们都会排斥不好的事物,万一杨厚照看见了,心里有了膈应,对他们夫妻感情有影响就坏了。 感情这种事,是经不起考验的。 李昭道;「你不要管太后,总之皇上如果要进产房,千万千万不许他进。」 秦姑姑顿了下,然后肃声道:「除非皇上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不然奴婢一定能挡住他。」 交代完这些事,李昭想了想:「把万岁爷找来的那些产婆让薛太医看一下,看看有没有真本事的,然后让一个挑大樑,别跟一群乌合之众一样。」 产婆这种事,不用李昭交代,秦姑姑都可以严阵以待,毕竟是皇后生产呢,大事。 「奴婢这就去看人。」 李昭这边准备生产的事。 杨厚照以前没经歷过这种事,开始到处抓瞎了。 听张永说几个产婆的厉害,就让张永又带一批人进来。 可是想到晚上到噩梦,心里还是不安稳。 急的在屋子里走,这还不算,站在窗前偷偷摸眼泪。 张永:「万岁爷,不然咱们去佛堂拜一拜吧。」 杨厚照并不信佛。 想了想抓住张永的袖口:「还是你想的周到,朕要请各路神仙保佑阿昭,顺便再去太庙一趟,让祖宗们都来保佑阿昭。」 张永心想这么忙起来,皇上就没时间担心没用的了。 ……………… 宁王府后花园。 积雪将湖面覆盖,因为气温低,四周都是雪白的世界,像是童话。 宁王拿着鱼竿回头看,就说有脚步声。 是预让。 宁王问道:「有事?」 预让一脸惊喜到:「王爷,皇后觉病要生了,已经进产房了,皇上却找不到了……」 宁王震惊道:「要生了?」 预让道:「可不是,皇上找不到人,这正是咱们的好机会,皇上这个孩子来的不易,如果一尸两命,皇上经不住打击,他就完了。」 然后他就能上位了。 宁王对这个提议非常愤怒,那是李昭,他爱过的人,就算想当皇帝,他也是为了跟李昭分享江山,怎么可能害死李昭。 现在他也没那个心情当什么狗屁皇帝。 但是预让能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他不能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宁王摆手道:「皇后生产,身边会有很多人的。这时候怎么好下手,万一暴漏出本王,咱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本王一定有办法当皇帝,但是绝对不冒险,也不缺德。」 不缺德三个字让预让脸上有所动容,他低头道;「属下知错,属下就是因为王爷仁义,才跟随人王爷的。」 宁王摆摆手道:「没什么了,按理说,皇后生产,本王应该送些礼物给皇后。」 因为医学不发达,甚至药学都不发达,如今市面上的人参都是西北挖的。 宁王就怕李昭生产出什么事,人参能吊气,还能回阳,所以他在知道李昭怀孕的时候,就让人去东北,弄了一棵上百年的好参,一定要给李昭用。 预让这时愣道;「王爷,您还送礼物?您忘了上几天皇上怎么怀疑您了?」 有人说李昭的孩子不是杨厚照的,杨厚照觉得这是阴谋,就怀疑宁王搞的鬼。 宁王耳目众多,当然很快就知道原因。 宁王摆手:「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本王行得正坐得端,不用管。」 然后放下鱼竿,直接走了。 预让问道;「王爷,您干什么去?不钓鱼了?」 湖面都结冰了,上哪钓鱼去? 宁王心想,这些人一个都不可靠,别在我的人参上做手脚,我自己送去。 ……………… 李昭肚子没那么抽疼了,坐起来喝口蜂蜜水。 一屋子四个产婆,都是李昭自己挑选的。 不过伺候这些的,还是秦姑姑。 李昭喝完水问道:「皇上还是没找到吗?干什么去了。」
第六百九十章 生了皇子 秦姑姑心想,还怕人家会闯进来,人家根本不知道要生了,人都找不到。 她摇着头:「还没找到。」 李昭道:「也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没关系,慢慢来吧。」 她是看出来了,杨厚照这个男人好像比她生孩子的都紧张害怕,估计是去求祖宗了。 所以男人不是不管她,是太紧张了。 李昭心情还很轻松,打算下炕再走走。 可是腿刚放下去,下面肚子一阵剧痛。 李昭大喊:「快来人,来人,本宫要生了。」 接生婆立即围过来。 ……… 产房外的小厅里,年轻的小后女听着产房里的叫声,疼的眼皮子直跳。 王太后在这等消息呢,看见了撇撇嘴。 「这算什么?皇后这几声才哪到哪?哀家生皇帝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宿才生。」 语气不屑:「早着呢!」 都喊变声了还早着呢? 当然太后和皇后不和睦,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厅里有年老的婆子,伺候久了,人也精明,知道这时候该说一些吉祥话,讨好太后。 道:「皇后自打怀孕以来,身量一直很好看,肯定是个小皇子。」 这个王太后承认,皇后怀孕没怎么变,脸上斑点都没长,人家都说肚子好看的是儿子。 王太后心想不管什么,先生出来看看吧,看看到底像谁,生出来才知道儿子脑袋到底绿没绿。 所以她一直惦记的是这件事,好像公主或者是皇子都没那么重要了。 心不在焉的点着头:「或许是吧。」 这时,产房里又传来一阵更激烈的痛叫。 有人低声议论,要生了,应该是快生了。 王太后道:「早着呢,不可能,哀家生皇帝的时候,可是生了一天一宿,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生?」 大家都不敢说话。 突然产房的门打开,一个产婆冲出来:「换水,要更多的热水,皇后快要生了。」 还真是快要生了。 工人们赶紧去忙碌。 皇太后看产婆说完话就要回屋,叫道:「你等等。」 产婆脸上没什么耐心的转过头:「娘娘,皇后娘娘快要生了。」 皇太后道「「哀家知道,所以才叫住你,哀家就是不想让你们为难,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的话,记住,先保孩子。」 说完看别人都愣着,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可能有点问题。 笑道:」皇后是做母亲的人,要是她自己选择,肯定也是这么选的。」 产婆愣愣道:「应该用不上选,头都已经出来了」 王太后:「………」 先出头,顺产,那加把劲就能生出来了。 她脸上好尴尬,看看左右,还好小皇上没在。 然后道:「这里面的事,不要随便说出去,若是被俺家知道谁多嘴,哀家一定饶不了他。」 众人都低下头。 产婆这时道:「娘娘,奴婢能回去了吗?」 王太后:「……」 「忙你的去吧。」 ………… 小鹦鹉终于在太庙的祭拜殿外找到了皇上的行踪。 赶紧告诉内侍:「快去告诉万岁爷,皇后已经进产房,就要生了。」 杨厚照正在殿里叩拜,口中念念有词:「父皇,您一定要保佑皇后平平安安生产,您就朕一个独苗,朕可能跟您一样,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您若是保佑皇后,那这个江山就还是朕的,您的后人,还属于您的。」 「您若是不保佑皇后,估计咱爷俩很快就要见面了。」 父皇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保佑皇后,儿臣给您磕头。 砰砰砰三个头下去了。 突然,外面张勇破声的喊道:「万岁爷万岁爷,咱回吧,皇后已经进产房了,马上就要生了。」 杨厚照连滚带爬爬起来。 「要生了?!」 「要生了?!」 「皇后就要生了?!」 大问三声之后,撒腿就跑,也忘了跟他父皇说声再见。 皇帝不仅是开始跑,而且继续跑,一直跑,头也不回的大跑快跑,没有想着坐轿子的打算。 张勇等人一直在后面追着。 「万岁爷…………万岁爷……这有娇子,你慢一点儿」 杨厚照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脑子里全是张永的喊声「皇后要生了,皇后要生了!」 「阿昭,不要怕,等朕,朕就来给你助威。」 朕是真龙天子,可以压制一切邪恶不好的东西。 你不要怕,有朕在你肯定会没事! 可是虽然这样想,脑袋里还有另外的声音。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多少女人年纪青青的性命就搭在这上面了。 如果不是为了皇位,他倒是宁可李昭没有孩子。 想到这,杨厚照就急哭了。 一边大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泪如雨下。 阿昭,朕来保护你了。 ……… 「嘎嘎嘎嘎………」 新生儿清脆的啼哭。 产婆用小被子把孩子裹起来,然后抱到炕边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呢。」 这下皇上终于有后了,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昭伸出手道:「让本宫抱抱。」 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哪有力气抱孩子,不过皇后真的很精神,产婆把孩子放在李照的身边。 随即笑道:「娘娘真是好福气,没遭什么罪,奴婢见过那种妇人,一天一夜都生不出来,折腾坏了,生出来也一点力气都没有。」 李昭点头,她是穷苦人出身,从小就活蹦乱跳的,体质好,现在又年轻,所以精神头足。 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生出来的小宝宝,红红的皱着一团,眼睛还没有睁开,好像就兔崽子那么大,不好看,也不好玩,但是不知为什么,真的很神奇,看见他心就像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 这就是她和杨厚照的儿子,真是太神奇了。 孩子不哭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李昭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一直看着笑。 产婆道:「娘娘,您刚生产完,也该休息,奴婢把大皇子抱给太后看看,太后一直等着呢。」 抱去看,太后也会给赏钱,毕竟生的是皇子。 李昭眼睛一动,没说话。又看了两眼孩子,才轻轻地道:「等万岁爷回来再抱出去,小孩子看那么多人干什么?」 屋里针落可闻。 大家就明白了,太后和皇后关系不好,这孩子都生了,还是个皇子,太后就在外面,皇后却不想让她第一个看见,也是够狠的,所以得罪谁也别得罪皇后啊。
第六百九十一章 看孩子 「哎?」 「哀家明白听见孩子的哭声,怎么还不抱出来呢?孩子呢?」 外面王太后的吵嚷声很大。 秦姑姑和她的心腹在守着门。 这个心腹是个进宫已久的宫女,今年二十二岁了,叫做明月。 明月捧着热茶,问道:「姑姑,您喝不喝?」 秦姑姑低声道:「你是真沉得住气,当太后说话是放屁呢。」 明月笑道:「那也不用当,本来就是嘛。」 「对了,姑姑,万岁爷怎么还不回来?娘娘不是说让咱们堵着不让万岁爷进来吗?这都生完了。」 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 秦姑姑之前也想过。 还用堵吗? 显然不用。 人家都说生孩子可费劲了,皇后生孩子感觉就一会的功夫,小皇子就出来了。 都不如皇上去太庙时间多。 秦姑姑道:「算起来,也应该回来了吧?还没看见小皇子呢,平时就喜欢的不得了,看见了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了。」 明月语气也很得意:「咱们娘娘,这次真是立了大功。」 「皇后,皇后……孩子呢?孩子呢……」 「哀家的孩子呢……」 王太后还在外面喊。 明月听了耳朵一动,然后捧着茶给秦姑姑:「您真的不喝?」 秦姑姑嗔骂道:「真是阴险的小蹄子!」 只是秦姑姑和明月都不知道,就在太后发脾气的时候,杨厚照已经到了产房外面了。 听见母后怒吼着,皇后,皇后,孩子呢,孩子呢…… 他的孩子和皇后真的没了? 杨厚照一个踉跄,直接瘫软在地上。 打帘子的小宫女见了吓的大叫:「万岁爷,万岁爷,您怎么了?」 她俯下身子去扶人。 杨厚照爬起来直接冲进屋里。 屋里除了母后的喊声,其他都是静悄悄的。 杨厚照脑袋轰的一声,肯定是阿昭出事了,不然人家说生孩子女人都要大喊大叫。 杨厚照直接飞奔到产房门口:「阿昭,阿昭,你不要撇下朕,朕就来陪你……」 大家还没来得急反应怎么回事,皇上已经开始踹门了。 内侍宫女嬷嬷们立即围了上去:「万岁爷,万岁爷,您怎么了?」 「小心龙足啊。」 王太后见儿子回来了,也找到了主心骨,拉着小皇帝的袖子不松口;「皇儿,皇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哀家明明听见孩子哭了,就是不给哀家看,肯定是皇后干的好事……」 杨厚照什么都听不进去,还是敲着门。 「阿昭,你等等朕啊。」 秦姑姑和明月听见动静相互看着。 明月道;「万岁爷这是咋地了,也没人说不给他开门啊?」 秦姑姑卸掉门闩:「快开门。」 门倏然间打开,杨厚照看到了秦姑姑的瓜子脸。 这是皇后最信任的人啊,怎么连个眼泪都没掉。 杨厚照怒气沖沖道:「滚,都滚……」 秦姑姑吓得脸都白了,她又做错了什么。 杨厚照推开众人跑到屋里,看清楚炕上的女子,正盖着被子躺在那里,闭着眼,安静祥和,还是那么美,走的时候没有受痛苦吗? 杨厚照一瞬间就大哭出来:「阿昭,你等等朕啊?」 李昭不耐烦的睁开眼:「万岁爷,您干什么呢?」 嘎!? 杨厚照抬起头看看左右。 这时候李昭又道;「别傻跪着,去看看儿子。」 真的是阿昭?! 杨厚照跪行到了炕边,扒着炕沿用惊喜的目光看着李昭:「阿昭,你没事啊?」 李昭笑的宽容:「瞅你那傻样,人家能有什么事?你要不要看孩子啊?」 真的没事,阿昭是活的,能说话呢,杨厚照伸手去摸李昭的脸,热乎乎的,有感觉,肯定不是错觉。 他一脸惊喜:「阿昭,你已经生完了?这么快,怎么能这么快呢,你没有感觉不适吗?」 这时候大家都围上来。 然后跪了一地:「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喜得皇子。」 杨厚照看着李昭一脸感动:「阿昭,你生的是儿子啊。」 本来李昭很喜欢女儿的,小棉袄,可是等生产疼的时候,感觉生儿子也不错,不然女儿还要遭这份罪。 不过不管生什么,她说了也不算,反正生完了。 李昭点头:「是儿子,咱们的儿子。」 说完目光抬起来,看着一个秦姑姑。 杨厚照看见了,也回头看着秦姑姑:「你这老宫女,皇子呢?给朕看看。」 秦姑姑嘴角耷拉着,都是委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孩子已经抱给奶娘餵了一次奶了。 就在屋子里面的隔间。 秦姑姑过去把人叫出来。 等奶娘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突然秦姑姑眼前一暗。 「哀家就说孩子已经生了吧?为什么不给哀家看?」 秦姑姑;「……」 皇后没有说话,皇上站起来往这边走了。 秦姑姑也没有说话。 王太后走到奶娘身侧,奶娘把小襁褓打开,露出孩子的小脸。 这孩子不是很胖,细高,看李昭吃的那点东西和身量也不会生出大胖孩子。 王太后不怎么高兴。 但是头髮黑油油的,可好了。 正好这时候孩子睁开眼,是个小双眼皮,睫毛很长。 这个熟悉的样子,让王太后立即回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候她刚生产完,都没力气睁开眼,当稳婆把小皇帝抱到跟前的时候,小皇帝是闭着眼睛哭啊,但是她还是看见了孩子的长相,鼻子眼睛和这个非常像。 王太后泪盈于睫,看样子,不是绿帽子来的。 她捂着嘴看向小皇帝:「皇儿,你儿子,跟你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快来看看,多招人喜欢。」 说到最后,是一脸惊喜的样子。 李昭在炕上听见了,不由得露出疲惫的笑容,他们的孩子,杨厚照一定非常喜欢吧,倒是看看啊。 杨厚照看着明黄色的襁褓,有种近乡情更怯的畏惧。 明明他那么期待孩子的出生,现在竟然感觉特别不真实。 他就当爹了? 这是他儿子?! 杨厚照走过去,奶娘扒开孩子的小脸露给杨厚照看。 大家都等着小皇帝的反应呢。 可是小皇帝除了表情凝固,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眨着眼问着王太后:「母后,儿臣小时候长这样?」
第六百九十二章 难以接受 王太后是真高兴,冰山的脸,乐的合不拢嘴。 「当然了,长得像你。」 不是绿帽子来的,不是。 杨厚照什么都没说,只对奶娘道:「抱下去。」 然后叫着众人:「你们都出去吧,出去吧,皇后要好好休息。」 想到了什么,对秦姑姑道:「多打赏钱。」 生了皇子,多打赏钱是应该的,可是并没有别的交代。 感觉不对啊。 宫人们都出去了,王太后也被推出去,屋里子静悄悄的。 李昭叫道:「万岁爷,您不喜欢咱们儿子吗?」 杨厚照嘴角抽了一下,然后道:「怎么可能,咱们的儿子,朕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回到李昭炕边,轻轻掀开李昭的被子。 李昭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摸着肚子道:「就是消耗了太多力气,不过臣妾感觉很好,晚上都能下地走动。」 杨厚照见李昭穿戴整齐,显然都清理好了,李昭的面色也很红润,就是头髮成缕,都是汗液弄的。 他又把被子轻轻给李昭盖上,然后道;「不要逞强,听稳婆的,不然你信大夫,就听大夫的,人家让你下地,你才能下地。」 李昭更信科学。 她孩子有人帮忙带,老公也疼爱,看王太后的样子,这一个月都会很高兴小皇子的诞生,也不会来找麻烦,所以心情好,也不劳累,也不抑郁,身体会很快恢復的。 但还是跟杨厚照点头:「嗯,我知道听话。」 杨厚照蓦然就笑了,他坐在李昭头边,拉着李昭的手,渐渐的又扁着嘴哭了:「阿昭,你生产这么大的事,朕都不在身边,辛苦你了,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 看他方才那个样子,感觉不在身边就对了。 李昭笑的很敷衍。 然后话题一转,道:「万岁爷还要忙事情吧?我想睡一觉,一直等您来着。」 对,生的小皇子,要昭告天下,还要大赦天下。 杨厚照恋恋不捨的看着李昭:「这个孩子,以后有得咱们忙了,你休息吧,朕去伺候祖宗。」 他说完就走了,李昭闭眼之前琢磨他说的话,感觉还是不对劲,怎么这小子好像并不太喜欢孩子啊。 书房里,小皇帝坐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 可谓奋笔疾书啊,要知道他就算现在勤快了,也不怎么爱写字。 写着写着,不知道为了什么,眼泪就流出来了。 这可是大事。 张永借着倒茶的功夫,慢慢走到小皇帝身后,就见白纸上仔仔细细写着一些话。 「今天朕很高兴,天气好,景也好,什么都好,皇后还生了儿子,朕当爹了。」 「应该很高兴的,可是当朕看见孩儿的时候,朕的心还是有点凉。」 「太丑了,丑的朕有些接受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朕和阿昭都不丑,却能生出这么丑的孩子。」 「很失望,难以接受!」 「但是朕不能说,因为大家都很高兴,说出来阿昭会伤心。」 「无处发泄,真的难以接受,只能写在本子上,以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情。」 「孩子太丑了,难以接受!」 「母后还说像朕!」 「哭的心都有。」 「怎么会这么丑?」 一页纸,张永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孩子丑,难以接受。 这就难怪皇上本来高高兴兴的,等看见孩子的时候就没那么高兴了。 原来如此啊。 张永:「……」 这个本子一定要保留,拿给皇后看,等小皇子长大了有一天看见…… ********* 皇后产子,因为四年头胎,还是皇子,皇帝终于后继有人。 皇上下令,除穷凶极恶者,屡教不改者,为祸街坊邻居者,其他大赦天下。 民间听闻这个消息也都非常高兴,报纸开始争相报导,商家拿出盈利张灯结彩…… 这叫普天同庆。 不过在京城之外的华山山峰,这个消息还是来的慢一些。 因为是冬天,本来已经封山了,可是就是有那些不服输的人,要冬天登山,一览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江南有一位游侠,他的名字当地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个结伴而行的僕人,那僕人叫做安平,平安称这个人徐先生。 二人爬山,这时候已经走了三天,越往上天气越冷,也越累,走个半个时辰就想歇脚。 而且这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突然圣洁雪白的山峰,一缕炊烟缓缓从林中升起,飘到空着,和棉花一样的白云结伴,然后很快没入云海之中。 平安兴奋的叫了起来:「先生,有人家,咱们可以去歇脚暖暖身子了。」 平安说着,就要跑过去。 徐先生突然拦着他,然后转个身:「平安,不走了,咱们得往回走了。」 凌冽的阳光下,高耸的山峰好似就近在咫尺,这就是徐先生的目标啊。 平安不解;「先生,咱们都要到山上了,怎么还不走了?回去呢。」 徐先生指着一块路牌道:「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通往炊烟的小路上,有个牌子写着几个大墨字:前方庙宇,有粥施捨,山上有虎,来客小心。 平安还是不解:「老虎都是晚上出没啊,先生,咱们现在不是正好去投宿?过了今晚,明日再登山,最好不过了。」 徐先生意味深长的点着头道:「正是啊,既然有这个牌子提示,正常人都应该不会晚上继续往前走,那如果白日登山,肯定也没有那么大的危险。」 「可是你忘了吗?咱们来的时候,有村民提醒,一年前这里出现勐虎,已经有无数客商上山就没有回来了。」 「平安,我怕不是老虎险恶,是人心险恶啊。」 庙宇,给人的感觉都是菩萨行善,所以如果山上有虎,路过的人看见了肯定都会留宿,那么他们不会死。 但是那么多人死了。 所以不见得是老虎多么兇勐,很有可能那个庙里有什么东西害人。 平安脸都白了,然后看着许先生。 徐先生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种事见的也不少,不然山上怎么会有庙,和尚的食物怎么来?」 「可能就是和尚害人,拿了游客的钱财和粮食,然后杀人害命。」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徐先生和平安下山去了,因此没有看见,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山上的云海瞬间从白色变得黑沉,又一道金光从炊烟的地方冲破云海,云海又瞬间变成紫红色。
第六百九十三章 还有一个刘良女 手上的扳指的光消失,坐在庙里的和尚从打坐的蒲团上站起来 他抬头看着窗外的皑皑雪色,露出有些激动的笑容:「皇子诞生,逆天改命,我就是要做这样一个人。」 「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只要动一动手指,他们就是我的提线玩偶。」 「接下来,去争吧,看你们到底谁是真命天子。」 他说完,仰天大笑,那笑容无比的扭曲但也畅快。 他确实是一个和尚打扮,五六十岁,剃着光头,香疤十二点,一身已经不干净的袈裟…… 人很消瘦,眼睛发红,像是长期的营养不好,脸色很难看,看起来像个苦行僧, 不过那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所以如果王太后或者李昭他们看见了,一定就会发现,这个和尚,就是曾经说马小贞能生下皇子的觉远。 ……………… 皇后产子的消息,不出月余,就传到了湖广。 母子平安,皇上大赦天下,皇子由皇帝亲授垣字,城墙为垣,可庇佑天下。 杨载垣! 兴献王府,杨厚熜大书房,也是他修行悟道的地方,刚好打完坐,就听到侍卫送来了这种消息。 杨厚熜气得将身前的小香炉踢翻,然后对着前方的人道:「这就是你说的,皇上不可能有后人?他不能生育? 「你让本王等着,你说本王才是真命天子,那为什么现在出现个杨载垣?!」 他对面的人,正是张璁。 张璁是重生回来的,因为没有讨好到杨厚照,所以直接来到封地找上辈子的「老东家」。 对于杨厚照突然产子,张璁也非常迷茫和无语。 上辈子杨厚照确实没有孩子啊,他三十多岁,后宫佳丽无数,在外面也吃喝嫖,可是就是没有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给他生了孩子。 张璁跪下来道:「王爷,事有蹊跷。」 「纰漏应该出在皇后身上,皇后不应该是皇上的皇后,皇后应该是现在皇后的堂姐才是,属下也不清楚为什么,皇后突然换了人,就生了皇子」 「但是属下可以十分肯定,您就是皇帝,江山就是您的,现在的皇上,三十一岁就会驾崩。」 「那还有十年?」杨厚熜气得闭了下眼。 对于张璁说他是真命天子的话,杨厚熜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不光是张璁说,所有跟他一起修道的道士都这么说。 张璁是最厉害的一个,能把他的过去和未来都说的清清楚楚。 他相信。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杨载垣! 杨厚熜睁开眼道:「你看吧,杨载垣,是皇上取的,什么意思,还不是说皇子可以庇佑天下,天下他们爷俩来保护,有本王什么事?有本王什么事?」 「王爷,王爷!」张璁急的大喊:「名字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啊。」 皇族的名字是太祖的时候就订好的。 中间的字太祖给每个儿子编写了不同的家谱。 最后面的字,按照木火土金水的排行轮流,不能有别的偏旁。 试问带部首的字是有限的,为了不重名,所以就是抓到哪个算哪个,有的没办法,还得重新造字。 所以一个名字算什么呢? 皇子这一辈分,正好是行土,土字旁的有什么好听的,所以皇上就随便挑一个呗。 这不算什么的。 张璁道:「王爷,您才是真命天子,这是命之所归,生了皇子,难道这个皇子就一定能养大?」 杨厚熜想了想,也镇定了不少。 他站起来思考一下。 然后回头问向张璁:「你说咱们还如何有机会?难道只能等?」 上辈子杨厚照死了,没有继承人,所以才是杨厚熜的。 这辈子,杨厚照已经生了儿子。 只要想皇子不死,即便杨厚照死了,皇位也是小皇子的,小皇子如果登基之后死了,那皇位只能是同辈份或者下一辈分。 就再也不是杨厚熜的了。 所以情况有变,挺棘手的。 张璁眼睛一动,狠厉上脸:「王爷,咱们现在要从两边下手。」 「第一,保证皇子长不大。」 「第二,这个皇后邪门,所有事情变动的起因,好像都跟她有关系,不除掉她,或者不让她失宠了,怕是以后还要出更多的岔子。」 杨厚熜语气不耐烦:「如何能让小皇子长不大?咱们宫里可没人,那皇子就一个,肯定众星捧月,你怎么保证他长不大咱们还不被牵连。」 张璁也心烦,想了想道:「还有一事很蹊跷,本来宁王应该谋反的啊,王爷,只有他的人脉广,他现在被皇上囚禁了。」 杨厚熜道:「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救他?」 张璁接着站起来:「王爷,属下有办法了,可以双管齐下。」 「针对第一点,属下决定去京城,想办法让宁王把他的人脉交给咱们。」 「至于失宠,王爷,属下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没有亮出来呢。」 听张璁说的胸有成竹。 杨厚熜眼皮一垂,语气有些不太相信:「你还有什么人?什么计划?」 张璁道:「王爷,您还记得您给属下看得皇后的画像吗?」 「这个女人,长得特别像一个人。那就是刘良女。」 杨厚熜蹙眉:「刘良女?没听过,这又是什么人?」 刘良女是杨厚照上辈子最喜欢的女人。 竟然现在的皇后跟她长得那么像。 也就是说,皇上就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女人。 所以上辈子刘良女先出现在杨厚照的生命里,然后她就是杨厚照最宠爱的人。 现在是李昭先出现,所以杨厚照就立了李昭为后。 那么李昭刚生完孩子,生完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魅力? 而这个刘良女,可是个花魁,年方十七,正是妙龄。 张璁语气有些得意和算计:「王爷,这个刘良女可了不得了,就看看她一出现,咱们皇上,到底喜欢哪一个。」 ****** 还有一天,皇后就出月子了。 不过早几天皇后就下地走动了。 这天杨厚照在看奏章,李昭过来借书。 她自己去架后面找。 脚着脚勾着上面,光看背影,身材修长屁股挺巧。 跟生产之前没什么两样。 杨厚照舔了舔嘴唇放下笔,对着李昭的背影轻声道:「阿昭,你身子恢復的怎么样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小皇帝被冷落了 李昭回头道:「太医说恢復的不错,有的人生完了不来月事,或者恶露不尽,臣妾的没有,现在正来月信呢。」 杨厚照:「……」 没得玩了! 不过月信这个东西很快的。 杨厚照的兴致又提起来,悄悄站起,走到李昭背后,然后一个拥抱,双手直接扣住李昭的胸。 李昭:「……」 她回头道:「万岁爷,您到是找的准啊。」 杨厚照笑的合不拢嘴:「阿昭,这两个胖子又长胖了,真好,别的地方都没涨,就他们两个长大了。」 李昭:「……」 身上的异样让李昭红了脸。 然后轻轻推开杨厚照道:「都当爹了,您也没个正经,这个还会缩回去呢,儿子不吃我的奶,涨的。」 李昭非常想自己哺育孩子,但是皇后餵奶,确实不恰当,因为要应酬。 小孩子吃奶却要吃一两年,她总不能这边忙着事情,那边还要夹着孩子,而且万一溢出奶水,也不好看。 遗憾了! 杨厚照听见涨奶两个字眼里却闪着好奇的光:「疼不疼?」 李昭道:「还行,这都好不少了,因为一直没吃过,刚生的时候疼,想让儿子吸。」 杨厚照蹙眉道:「那你怎么不跟朕说呢,他不吸,朕可以帮你啊,省着你疼,朕也,也……」 咧嘴一笑,脸竟然红了,有点害羞的意思。 李昭:「……」 他也能过瘾。 李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嗔怪道:「万岁爷,您就不能正经一点,总是说一些别人难为情的话,我都生了孩子,听了都不好意思。」 杨厚照一脸无辜的样子:「怎么了?朕说什么了?咱们不是夫妻咯?夫妻不许说吃奶的事咯?那跟谁说去?」 李昭咬着唇,后来实在忍不住笑,然后抽出一本书道:「以后您可别在儿子面前说,别教坏小孩子。」 杨厚照突然有些不高兴,自己坐回到座位上。 李昭没有注意到样厚照的情绪变化,本来要走的,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回头道:「万岁爷,儿子都要满月了,您也给取个小名啊,不然我说我取,您还不同意。」 杨厚照头一歪,冷冰冰道:「叫丑丑。」 「叫什么?」 杨厚照看着李昭,一字一顿道:「小名——就叫——丑——丑!」 「丑丑。」 李昭:「……」 「那是你亲儿子,孩子长大怎么想?再说了,我儿子哪里丑了,刚生下的孩子第一天不好看,你看现在我儿子哪里丑了?」 「你小时候还叫小宝呢,凭什么叫我儿子丑丑啊。」 这语气,已经是生气了。 杨厚照道:「那就叫小宝。」 李昭蹙眉道:「哪有儿子跟爹一个名字的,您是不是故意的?不然我自己取了。」 杨厚照道:「那你取名叫什么?」 李昭一下就笑了,道:「叫十月。」 「儿子是十月末生的,穷苦人出生的时候都不会取名,所以就记下日期或者年月就算名字了,我给儿子娶个贱名,以后就叫十月吧。」 宫里的孩子太金贵,很多都长不大,取个贱名就好养活了。 这倒是没错的,而且太祖本来也没有名字,叫重八,也是这么来的,太祖的父亲叫杨五四,母亲二娘…… 反正祖上有规矩,都是这样的。 杨厚照没有表现的很喜悦,也没有反对,点点头道:「那就叫十月吧,传令下去,以后谁也不许叫大皇子,都叫十月,等孩子过了十二岁再改过来。」 其实本来杨厚照要直接给儿子立太子的,但是李昭也不让。 原因也是怕太娇贵。 因为歷史上有太多皇子,因为一出生就含着金勺,万千宠爱在一身,然后立了太子,不出几天…… 海兰珠的儿子就算一个。 所以对于杨厚照这个提议,李昭十分贊同,福身道:「那臣妾带小十月谢谢他父皇,臣妾去给小十月念书了。」 皇后很开心的走了,然后杨厚照就坐在桌子前发呆。 张永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皇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十分失落。 张永走过去轻声问道:「万岁爷,您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呢?」 为什么阿昭生了孩子就天天她儿子。 杨厚照没有理张永,拿出他的小本子,开始写记事。 「今天天很冷,但是阳光很光明,朕真的好开心。」 「其实朕是违心的,朕不怎么开心。」 「孩子比之前好看了,一天比一天胖,小胳膊小腿都像荷藕一样,小脸圆圆的像糯米糰子,软软的一团,非常可爱。」 「朕相信母后的话了,确实像朕,朕有时候看了就想偷偷的咬他的小手和小脸蛋。」 「但是别人也这么喜欢他。」 「当然,朕的儿子,所有人都喜欢是应该的。」 「可是阿昭渐天的她儿子她儿子,一点都不把朕放在心上。」 「现在晚上都不跟朕一张床了,睡在奶娘的屋外,晚上还起来哄他儿子,都不哄朕了。」 「不开心,阿昭有了她儿子不要朕了,朕还不好意说。」 「取名丑丑还要挨骂,本来生出来的时候就丑……」 真是奋笔疾书,数落皇后的罪状,大有皇后罄竹难书的架势。 张永在一旁看着:「……」 自己的亲儿子,叫丑丑? 搁谁谁也不让啊。 …………………… 暖阁里的灯暗了,十月睡觉了。 李昭要在外面休息,秦姑姑劝道:「娘娘,您都出月子了,回屋吧,皇上天天念叨呢。」 李昭道:「我身上还没干净,回去他动手动脚,等过两天再回去。」 「晚上我要看着孩子吃奶睡觉,这几天养成了习惯,不然睡不着了。」 秦姑姑笑道:「等您回去,奴婢帮您看着,奶娘也都尽心尽力,娘娘不用担心。」 确实! 一般人是不敢虐待皇子的,但是自己的儿子啊,总感觉全天下都没有比自己更尽心的人,所以放不下。 这可能就叫做不会放权,事必躬亲的君王,其实也不一定能治理好国家。 李昭道:「我调整两天就回去。」 …………………… 慈宁宫。 王太后已经卸了妆的半躺在床上。 王云进来回话。 这是王太后每天必修的功课,让王云看着清宁宫,不回话她睡不着觉的。 王太后道:「皇后出月子了,照顾小皇子还那么尽心尽力吗?晚上回去没?」
第六百九十五章 理解妻子 王云道:「皇后晚上还是在暖阁的外间,半夜起来看小皇子,皇上一个人住正房,都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王太后来了精神,看着王云道:「不高兴好呀,你说哀家怎么之前就想不通,跟他们叫什么劲?」 「这女人一旦生了孩子,满身满心就全是孩子了,皇后现在没时间顾及皇儿,按照皇儿那脾气,就会生气,就会自己找乐子了。」 「你说,这不是他们自己就崩溃了,不攻自破,哀家以前干什么让皇儿不痛快?」 王云心想,之前皇后没生孩子,以为太后不喜欢皇后是因为子孙。 先在看,生了孩子也不喜欢,那就是彻底的不喜欢这个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王云轻声道:「皇上跟太后哪是真生气,那是撒娇呢,过会不就好了,皇上是最孝顺太后娘娘的了。」 这话王太后爱听。 她躺下去,语气带着轻快:「哀家不管了,皇儿自己就会找很多女人,然后生很多的小皇孙,哀家也用不着看看孩子还要看她脸色。」 王云那边去把灯盏一个一个灭掉。 ………… 李昭正睡的香,可是为什么有狗追她,还舔着脑门。 李昭吓得不敢动,争执两下,瞬间清醒。 睁开眼睛一看,有个人还真的在亲她。 是杨厚照。 李昭吓得乱跳的心总算落回去,不高兴道:「万岁爷,您怎么跑来了,吓死我了?」 杨厚照睡不着啊。 开始用手指轻轻的抹着李昭的嘴唇:「阿昭,朕想你了。」 李昭道:「万岁爷您别闹,孩子在隔壁呢,别给他吵醒了。」 月光模煳,李昭没有看见,杨厚照在听到孩子的时候,脸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就在这时孩子真的传来哭声。 李昭推开杨厚照就下地,然后鞋只穿了一半,就匆匆进了暖阁。 杨厚照是被推开的,一脸无语,这个女人,真的是要翻天了。 关键是小皇帝这样生气,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 屋子里的灯都亮了,奶娘秦姑姑两个宫女和李昭都在围着孩子,暖阁那边热闹的像是办灯会,这边却冷冷清清没有人。 杨厚照十分委屈,但是李昭哼着小曲在一旁逗孩子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十分好看。 他悄悄走近了暖阁,李昭用手指拉着儿子的小手,然后问奶娘:「怎么感觉手背有个小红点?」 「是不是热到了,哎呦,起了痱子了,还好起的少,奴婢给十月换个薄一点的垫子。」 李昭接过孩子:「我来抱着睡。」 屋子里的人又忙碌起来,但是都小心翼翼没有声息。 孩子的小脑袋依偎在李昭胳膊下,睡的安详。 而李昭呢,头髮散着,烛光照在她身上,脸色和人物都柔和了,气质好似比生产之前多了一些淡然和温暖。 这就是当娘的样子吗? 她脸上看着孩子的笑容十分安慰,但是眼神很疲倦,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这确实是当娘的样子。 累,但是很快乐。 杨厚照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愧疚的感觉。 这是他们两个的孩子,李昭可以牺牲晚上睡觉的时间,爬起来哄孩子,那都是照顾他们两个的孩子啊,可是他却因为孩子的原因,觉得自己被冷落,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杨厚照愧疚的嘟起嘴,在没人的地方做鬼脸。 李昭一回头正好看见他了,低声道:「万岁爷您累了就去休息,您白天事情忙,孩子晚上吵,别耽误您的精神。」 可是阿昭白天也有忙的事啊,虽然他的多一点,但是他是皇帝,总能抽出空闲睡觉的。 杨厚照走到李昭身边,两只眼睛放光的看着十月,然后他似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感慨:「他可真好玩啊?」 这杨厚照自己还是个孩子。 就有孩子了。 不管,谁让是他参与了的呢? 李昭道:「他睡着了,你要不要抱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于孩子,都要多接触才有感情。 事实证明,在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情况下,哺乳期的女人,只要她以为是她生的,就会好好照顾孩子,给奶吃。 所以这是激素控制的,看见小孩,正常人类会产生欣喜,怜爱,想照顾的激素,这是保证后代延续的重要本能。 所以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哪怕是亲生的。 杨厚照却很惊慌的样子:「阿昭,朕不敢抱他,朕不敢。」 男人抱孙不抱子,王太后都告诉杨厚照不许抱孩子,所以杨厚照没有这方面的培训。 李昭道:「要不要我教你?」 杨厚照眼神虽然带着嚮往,但是一直摇头。 孩子睡着了,李昭也不想让杨厚照打扰他。 于是道:「那让你摸摸手,然后我们十月就要躺下了。」 摸摸手是可以的。 杨厚照伸出大手,去触碰十月的小手。 谁知道这时候,正在睡梦中的十月,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怎样,直接抓住了杨厚照的一个手指不放。 那种软软的,娇小的肉体触碰。 杨厚照说不好什么感觉,心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子就软了,但是他又感觉,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强大了起来。 他是爹,他是儿子的爹。 他已经当爹了,这个是儿子。 杨厚照惊喜若狂,然后抬头看着李昭:「阿昭,十月抓着我不放手。」 他声音非常低非常低,是怕惊醒十月。 李昭莞尔一笑:「因为知道你是父皇。」 知道他是父皇! 他们是父子呢。 杨厚照又低声道:「阿昭,你让朕抱抱他。」 李昭:「……」 不是不学吗? ……………… 早朝,皇上刚一坐下,就大了长长的哈欠。 百官们都好奇的看着皇上,皇上怎么昨晚没睡好? 杨厚照打完哈欠之后,一脸傲然的看着下面:「朕才知道,为人母亲的辛苦和劳累,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就算肩扛手担,都体会不到那种累啊。」 「各位都欠自己妻子和母亲一声感谢。」 众人就懵了。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 难道皇上自己不是? 皇上这又作的什么妖啊?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万人追逐的妓女 李大观这时候出列一步道:「皇上的感慨微臣深有感触。」 「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半夜会饿,要餵两次奶,白天也要人照顾。」 「微臣家里人口少,贱内要照顾孩子,还要为微臣准备衣食住行,忙的不可开交,微臣现在一想起来就……」 他伸着袖子摸着眼泪。 百官都发现了,这个傢伙特别会讨好皇上,暗暗发出鄙夷的声音。 杨厚照的脸上都是感同身受的同情:「知道知道,朕懂,你能知道半夜要吃两回奶,看来你也是有心人啊。」 杨厚照想对李大观赏赐,可是转念一想,师出无名。 道:「能知道疼爱妻子,能知道怜惜孩子,才能真正的体恤百姓之苦,不然自己的家人都照顾不好,朕怎么放心他们会把百姓当亲人。」 「李爱卿能体恤妻子之苦,必然能做个好官,你要替朕分忧啊,不要让朕失望。」 李大观跟韩澈是一起的,他们都面临着分配的选择。 不过今年改了,改考试录取。 李大观报考的是刑部,卷面分过关,但是因为没人没钱,刑部主事正在考虑要不要他。 听皇上这一说,明显皇上以后会关注李大观,谁还敢动他的手脚。 这之后聪明人也发现了,那个话多惹人嫌的老翰林,正在用他的方式让皇上喜欢他。 狡猾! 过了李大观的事,因为要过年了,杨厚照要问一问各部门的年底总结。 突然看见礼部一个半老头子在打瞌睡。 杨厚照来了精神,叫道:「何大人,您也要半夜餵奶哄孩子吗?怎么还打上瞌睡了。」 这何大人是弘治年间的进士,今年四十四岁,已经做到正四品,平时跟同僚关系也挺好。 听到自己被点名,他赶紧出去跪在中间,支支吾吾道:「微臣,微臣,是没睡好。「 他这慌张的样子,周围人发出善意的嘲笑声。 杨厚照看着下面,感觉不对。 叫张永上来,低声问道:「查查怎么回事。」 锦衣卫有众多耳目,张永下了殿也就是转个身的功夫就回来了。 然后在杨厚照耳边道:「没干好事,去青楼熬夜了。」 张永说完,就退下去。 杨厚照再看这位何大人,眼神带着戏嚯。 「何大人,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锦衣卫的厉害何大人知道。 哪里还敢隐瞒,磕头道:「皇上,城里新来的妓女,据说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特别富有才情,大家都想一睹芳容,微臣也想去作两首诗。」 青楼和妓院勾栏院娼窑有所不同。 青楼女子是老鸨从小调养的女子,琴棋书画,可能比大家闺秀教养还好。 然后造势,造名头,用来奇货可居。 青楼女子几乎不卖身,能排队见到的人,也不见得就是行苟且之事。 可能只是风花雪夜的吟诗作对,听听曲。 但是就在这追逐的过程中,客人要花很多钱,甚至很多时间。 客人必须表现出你的诚意,打赏伺候的所有人,让别人在小姐面前说你的好话,还要自己有点才华,不然小姐出题接不上。 没有共同语言。 所以你可能半年,一年,花费无数,都见不到小姐一面。 真到了青楼女子愿意跟你的时候,可能不花分文,这人就真的跟你了。 开始拼才华和捡钱,之后拼感情。 所以青楼女子一般都是清白身,跟了人就不会再继续持业了。 有钱人的公子哥,读书人,都喜欢追逐这样的女人。 追求青楼女子还有很多规矩,还不能动硬,不然没风度,被千夫所指…… 总之,能追到手的,寥寥无几。 官员如果入了套,那要浪费多少钱和时间? 杨厚照一听生了气:「你做什么诗啊,你们什么水平朕还不知道吗?一年你能写六百首,至今没有一首有人记住,你自己都记不住吧?」 何大人开始擦汗:「……」 样厚照继续道:「就是无心朝政,不顾家人,读书人啊。」 「进士啊!」 「礼部大臣!」 「你跑青楼去作诗?你都把朕的脸丢尽了,你也把读书人的脸给丢尽了知道吗?」 「微臣……」 好多人都去呢,为什么只骂他一个。 杨厚照想了想又指着何大人:「再说了,追逐青楼女子,那都是风流才子干的事,你看看你多大岁数了?」 「长的呢?!」 「哪里风流了!」 「才华呢?!」 「你啥都没有,不就是去不给人家垫背的?」 「从来不照镜子是吧,你自己都没数吗?」 感觉停下不下来…… 众人:「……」 都快给何大人骂哭了。 不过最后杨厚照也没让何大人再有解释的余地。 道:「礼部的人就是太闲了,才会半夜不睡觉去青楼排队,何大人,你带个头,去工部学习学习。」 「过了年就是春天,以往春天就会有瘟病,太医说这都是因为不卫生引起的。」 「城里的下水路面和人群,素质竟然还不如唐时,你正好闲着没事,又懂得礼仪,带人把下水沟渠都通了,然后宣传住的干净的重要性,一年后,朕要京城整整齐齐。」 这个工部的内容都不是,城里容貌风气,是武城兵马司干的。 也就是说,四品的礼部官员,要去干武城兵马司的活了? 一文一武,那是降职我是为难。 何大人哭着抹眼泪:「皇上……」 杨厚照撇嘴:「不许求饶。」 「而且你要记住朕说的话,是为了避免瘟疫,要百姓生活的舒适,不许因为朕说整齐,你们逼的百姓不许扔垃圾。」 「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朕会砍掉你的脑袋,然后放到青楼去让你给人家念诗。」 何大人吓得差点尿裤子:「是,臣一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处置完人,说了大事下朝。 杨厚照回道清宁宫跟李昭说这件事。 孩子睡了,李昭难得有空听小皇帝讲朝中事。 张永和秦姑姑等人都在。 张永道:「万岁爷,不光何大人,昨晚锦衣卫查到,好几个大人都去了,这个女人,据说十分漂……」
第六百九十七章 刘天仙 说到一半,张永倏然收了声,然后要打自己嘴巴的意思。 李昭暗暗发笑,她是不是太厉害了,张永连女人都不敢提。 她道:「公公说吧。」 张永脸上有些尴尬,他是真的忘了,然后低声道:「妓女这种东西,都是卖名,其实不见得很漂亮,但是追逐的感觉好啊。」 「这女子据说叫刘良女,性格冰冷,至今一个客人都没有入眼的。」 杨厚照也没发现张永的异样,无心的问道:「这么厉害?把满朝文武米的鬼迷三道?也是丢人现眼了。」 李昭这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刘良女!? 不是杨厚照的最喜欢的那个女人吧? 之后张永又讲了一些关于刘良女的风流趣事,无非是哪个老爷,哪个公子哥,一掷千金,只求得珠帘后弹奏一曲这种,反正就是文人和妓女之间的那些风花雪月。 没有特别新奇的,杨厚照也并没有表现出很大兴趣。 李昭就没提。 过了一会十月醒了。 李昭跟奶娘说过,孩子醒了之后,餵完奶就可以抱来给她。 因为现代科学还有一种论调,就是构成人体的,除了人体本身的那些物质,还有大量的细菌生物。 这些细菌生物对人体的影响简直太大了。 生物学中说,人吃到喜欢吃的东西,会产生快感,也就是分明「喜悦「的荷尔蒙。 但是为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口味? 中国还有句俗话,叫做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南吃甜,北吃咸…… 其实这些不是人自己想吃的,是人体的细菌想吃。 因为这地方生产水稻,所以长出来的细菌也喜欢吃水稻…… 这也是为什么人会水土不服,其实不是你水土不服,是你身体里的细菌不喜欢,闹情绪。 还有一种佐证,就是「夫妻相」。 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可能会越来越像,也是因为交换了细菌,所以越来越像了。 于是乎,dna的检测,可以论证血亲关系。 但是现在可以通过细菌检测,证明谁才是跟孩子最亲近的人。 菌群越相似的,说明是经常生活在一起的。 所以李昭要多跟儿子接触,她生的儿子,还是像她越来越多的好。 奶娘把十月抱过来。 李昭抱着孩子玩,刚满月的孩子,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他会睁开大眼睛,用天真不容识错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能看见的东西。 不再是红红的皱巴巴一团,肌肤都张开了,白白的跟馒头一样,胳膊腿都一样粗,胖的像年画娃娃,十分可爱的。 李昭抬头看杨厚照也瞪圆了眼睛,很是好奇惊喜的样子看着儿子。 她想了想把十月放在杨厚照怀里:「你抱一抱。」 杨厚照之前抱过,现在没那么怕了。 但是整个身体还是紧绷的。 孩子也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紧张的看着李昭:「朕要怎么办?你们有奶逗他,朕也没有啊。」 李昭:「……」 「孩子也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吃奶,你就陪他说话呗。」 杨厚照点着头。 然后看着小十月,吞咽一口道:「儿子,你好像很好吃。」 李昭:「……」 「儿子,你快点长大,父皇带你骑马射箭,咱们去征战沙场,将外族杀个片甲不留。」 李昭:「……」 小十月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吐了个泡泡。 杨厚照大喜,然后看着李昭;「儿子听见了,阿昭,你看儿子听见了。」 李昭:「……」 她歪在榻几上,然后道:「既然听见了,那万岁爷就说吧。」 于是杨厚照开始跟自己的儿子,滔滔不绝的讲着他自己的理想,和外面的世界。 ……………… 年关将近,白雪飞扬。 但是天气并不冷。 北城东西角,有个舍饭寺,寺庙之前的胡同叫做白饭胡同。 这里离宋涵佩家比较近。 韩澈打算外放,要去湖广地区。 其实他这个决定非常有深意,因为之前李蓉想杀害杨厚照,这非常有可能是兴献王指使的,所以他想去封地看着兴献王。 但是杨厚照没有准。 让他考吏部去。 现在分配的消息还没发布,所以他没什么事。 正好下雪天,想来宋涵佩也没事,韩澈就跟宋涵佩和李大观对心思,所以约好了两个人在宋涵佩家里吃饭。 这个约会的地方也有讲究。 韩澈讨厌自己家里,李大观家穷,只有宋涵佩家里最合适。 韩澈手里拎着两包熟食,走在白饭胡同的胡同路上。 本来之前街上人不多的,突然间前方传来吵闹追赶的声音。 韩澈踮着脚看了看,然后快几步走过去。 就看附近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追着一顶轿子。 那轿子是明红色的,虽然轿子身上没用什么华丽的珠宝金银做装饰,布匹也没有刺绣,但是光看那红绸布在阳光下反射的亮光,就知道用料价值不菲。 又是这样小雪飘飘的雪天,满天白色之中,红色如那天山上盛开的血色红莲,极为突兀和耀眼,也是极美的。 宋涵佩心想到底什么人啊,这些人追什么呢? 「刘小姐,刘小姐……」 「刘小姐出来见一面啊……」 「到底长的什么样啊,看一看刘天仙……」 也有人因为看不得,开始出言不逊:「就是噱头,一个妓女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就是丑八怪。」 韩澈一下子就没兴趣了。 因为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人了,皇上在朝堂上发落了礼部的一个大人,这件事满朝皆知,都是因为一个妓女。 应该就是这个刘良女。 来京城不过月余,未露真容,却已经搅的朝上有腥气,这种人沾染不得。 韩澈冲出人群,匆匆的往前走。 但是围观的人太多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稍微显得空旷的宅院门口。 可是刚一站定,好像又不对了。 因为这宅院两边站了人,他就在中间,没人阻拦他。 但是他之后的人都被拦住了,而那顶红轿子,正好停在了他的前面。 轿子周围的人一瞬间狂唿起来:「下轿,下轿!」 「要看看刘天仙,到底是不是天仙!」
第六百九十八章 刘良母知道上辈子的事 轿子帘子缓缓被掀开,里面的人影,穿着家常的白银绸子衫,蜜合色挑线缕金拖泥裙子,外罩银红色的比甲,是极其普通的装扮,但是就是在这么普通的打扮,逆着光看,恍恍惚惚都能看出女子身材的妩媚和窈窕。 不过还是看不见庐山真面目。 因为女子带着红色细纱幕篱,将脸遮住了。 宋缺见女主从轿子里走出来,弱柳扶风的走路姿势,真是在这雪天里,天仙下凡一般的,难怪叫天仙。 韩澈看的不由自主,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女子的目标好像是自己的方向。 他赶紧让路,低头道:「叨扰。」 然后就要走了。 突然那幕篱之后传了轻轻柔柔的声音。 「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头。春回笑脸花含媚,黛蹙娥眉柳带愁。」 说完声音即止。 可是这分明是个仿唐的律诗,四句不对,还应该有四句。 韩澈是读书人,这句子写的工整,还有女子因为什么事而郁郁不快的感慨在其中,情真意切,让他忍不住想接。 韩澈想了想道:「粉晕桃腮思伉俪,寒生兰室盼绸缪。何如得遂相如意,不让文君咏白头。」 说完看向那女子,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小姐好诗,小生献丑了。」 周围人也不知道诗做的还不好。 只听那位刘小姐说了声多谢,他们就开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韩澈是含蓄内敛的人,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过风头,羞的脸通红,然后连连道:「多谢,多谢。」就要走。 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公子贵姓?」 韩澈今天穿的是儒衫,外面披了一个黑色披风,所以还是读书人打扮,并没有官僚气派。 别人叫他公子而不是大人,他也没什么介意的。 而且他不知道,之所以人家没拦着他,就是青楼门口是不拦书生的。 可是他什么都不懂,心无设防,回头道:「小生姓韩,单名一个澈字。」 「那小姐是刘良女吗?小生听过你的名讳,非常有名气,何大人因为您,被皇上罚了扫大街呢。」 那女子听了手明显一顿。 可是韩澈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伤人了,是在揭露别人妓女的职业,他站在原地等着那女子说话。 小丫鬟急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哪有直唿小姐姓名的?」 韩澈脸一红道:「对不住,我就是听过,所以说了实话。」 刘良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递给身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接着帕子嘟着嘴,听刘良女道:「送过去。」 小丫鬟不情愿的将帕子送到韩澈手里:「我们小姐给公子的,公子若是有时间,可以来坐坐。」 韩澈也没有逛过青楼,不知道这帕子代表的是小姐对他才华的认可,是邀请,是愿意和他见面。 他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为什么这么兴奋。 看看大门,然后摇头:「我娘不会让我来的。」 又低头看着帕子:「好像拿人家的东西也不好。」 顿了下道:「不过小姐这样客气,礼尚往来,我也不能这么什么都不送。」 「这样,我这里有四个猪蹄儿和二斤牛肉,可以分给小姐一个蹄子和一半牛肉。」 「只能分一个,因为我们一共三个人。」 说完就低头去拆包了。 周围的人一顿闹笑。 有送青楼女子金银玉器的,要么也是一掷千金,要么牡丹花魁,总之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心思巧妙,要非常特别的,还能显示出身份和才情。 哪有送人猪蹄子的? 小丫鬟跺着脚道:「这个书呆子。」 韩澈已经分好了包,拎起来递给刘良女:「怎么了?小姐不爱吃吗?我却觉得好吃极了,那您不要嘛?」 不要他就要自己吃了是吗? 刘良女对小丫鬟道:「拿过来,拿到我房里,今天晚上就吃。」 有人识货,韩澈非常开心,将东西递过去,帕子也还回去,然后道:「您这个东西不合适,我还是不能要,再见。」 拎着他的熟食小包裹,这次真的走了。 小丫鬟拿着帕子对着刘良女抱怨:「小姐,这个人是真的呆。」 小丫鬟看不见刘良女幕篱下的笑容。 只听到小姐轻轻道;「进屋吧。」 ……………… 刘良女的宅子是三进院子,她的宅院在第二进,但是刚路过前厅,就被厅里的人拦住了。 是刘良女的养母,其实就是老鸨,但是他们不等同于妓院。 这养母就是姓刘的,旁人都叫她刘二娘。 刘良女见到二娘,福身行礼。 二娘道:「女儿啊,你出去干什么了?怎么才回来,大人等你等很久了。」 在厅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打扮斯文的中年男人。 刘良女看了一眼,对刘二娘道:「出去买点头油。」 随即对那男子福身:「良女见过大人。」 那男人道:「那人还没有来过吗?」 刘良女摇头道:「奴家开门接客,是从来不会挡客的,并没有大人提过的,贵气老爷来过。」 男人这时候站起来,道:「刘小姐。」 随后一顿道:「其实下官应该叫您刘娘娘才对,因为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万岁。」 「虽然叫着老爷,但是年轻俊俏,上辈子,他跟娘娘恩爱有加,不管是到哪里都带着娘娘,是最疼爱娘娘的人,更是娘娘的男人。」 「娘娘不要担心,微臣一定会把人给娘娘叫来的。」 这男人就是张璁。 他在追随杨厚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刘良女的养母,把刘良女养护起来,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用上。 所以这刘二娘是张璁的人。 但是刘良女和刘二娘都还不知道张璁的身份,只知道这个人有权,有钱,能掌控他们的生死。 张璁这是第一次告诉刘良女,她和杨厚照上辈子的事。 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任是被谁这样说,都有些怀疑。 何况刘良女并没有见过杨厚照,她在幕篱后的眼睛,显出一丝犹豫。 张璁见她没说话,道:「娘娘不用怀疑,微臣找到一位得道高僧,他有办法让娘娘回忆起上辈子的事,到时候娘娘就知道自己有多受宠,跟万岁爷的感情有多好了。」 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说是被一个英俊多金的男人捧在手心里,心里都会有一点点满足和小虚荣。 刘良女声音带着嚮往:「真的?」 张璁道:「到时候大师进京,娘娘就知道了。」 刘良女道:「可是我这样的身份,皇上万圣之尊,怎么可能来见我呢?」 而她是妓女,肯定也无法进宫。 张璁就笑了道:「皇上现在虽然不爱玩了,但是如果他知道一件事,就肯定会出来见您的。」 「娘娘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您和皇后娘娘的相貌,有八分像。」
第六百九十九章 据说妓女跟皇后长得像 肃静的宫墙夹道,在清晨清冷的阳光下显得空旷威严。 张永带了两个手下准备去清宁宫见杨厚照,走在路上,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细微的声音。 「真的?」 「当然是真的,宫里都传开了,说长得像。」 「那宫外岂不是也传开了?」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传的,都不怕掉脑袋,拿妓女跟皇后娘娘比……」 张永咳嗽一声,然后走过去。 说话的是两个粗使宫女。 二人见到张永,吓得面失血色,直接就跪下去。 张永道:「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能往上走,你们还在做粗话吗?可能就是因为你们不怕掉脑袋,什么都敢议论。」 两个宫女磕头:「公公饶命,奴婢知错了。」 因为犯的不是什么大事,张永没有放下话说要惩罚二人,而是直接往前走。 他带的人当然都是他的心腹,其中一个低声问道:「公公,宫外的传闻,说那个刘良女跟皇后娘娘肖像,要不要告诉皇上啊。「 这件事其实张永早几天就有听闻。 但是怕皇上有了兴趣,皇后再生气,所以他就没说。 以为一个小小妓女翻不出什么风浪,这下好,也不知道是哪位认识皇后娘娘的大人见了妓女,传开了。 张永道:「拿妓女跟皇后娘娘相比,这还不告诉皇上等着掉脑袋啊?」 ****** 十月早早的醒了一回,李昭也跟着醒了,就去暖阁里逗儿子,那时候杨厚照还没醒。 等孩子又睡着了的时候,李昭回到屋里,杨厚照还没醒。 她就把十月抱到杨厚照被窝里,然后告诉乃娘们,看着别捂着,但是如果孩子没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进去。 杨厚照睡的半梦半醒,突然摸到一个胖胖的小腿,他一下子就睁开眼。 侧头一看,李昭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他旁边,一个胖孩子正在「蹬腿做运动」 杨厚照:「……」 十月乌拉乌拉的也不会说话,就是瞪着眼睛望天,一个人好像玩的很高兴。 杨厚照看的心都化了,宝贝儿子。 他撑着胳膊看着十月,十月脑袋不愣一下就看向他,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久,十月不知道为什么,哇的一声就哭了。 杨厚照:「……」 「儿子你为什么哭啊?父皇这么好看你到底哭什么?」 哭声止不住了。 杨厚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奶娘呢?」 没人回答。 杨厚照骂道:「也不知道这帮狗奴才都干什么去了。」 人不来,他儿子还在哭,这可真么办? 杨厚照想起李昭告诉他的姿势,笨手笨脚,倒是动作很轻的把十月抱在怀里。 十月不哭了,用天真的目光看着爹爹。 可是他只穿了小肚兜,小腿太滑了,杨厚照不敢动,慢慢的又抱着儿子躺回去。 「嘎……嘎……」 杨厚照:「……」 这可怎么办啊? 杨厚照又想起孩子一哭,李昭会就找奶娘餵奶的事。 他光着膀子睡的,低头一看,胸前两个小点。 然后喃喃道:「朕也有,就是小了点,儿子你别哭,将就将就。」 说完,趴下去用他的小点对上十月的嘴。 李昭就在隔断外看着呢,还有奶娘和秦姑姑。 几个人:「……」 他们都不敢笑,当然孩子咂到肉的时候,不哭了,可是随即传来杨厚照吃痛的喊声:「这么疼啊。」 「快来人啊!」 这下李昭几个,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 奶娘和下人抱着十月去餵奶了。 杨厚照却躺在床上不动。 李昭斜着眼睛看他:「您不起啊?」 李昭出月子之后,把孩子抱到正房来住了,天天前半夜放他们两个人中间,杨厚照已经素了快两个月了。 正好人都走了,李昭身子也干净,不会有人打扰。 杨厚照看一眼自己的胸口道:「朕受伤了,阿昭你快来给朕看看。」 李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坐到床边道:「你那里受伤了,怎么受伤了?」 杨厚照突然笑嘻嘻的,然后手指往胸口一指:「让你儿子给咬了。」 想起方才的情景,李昭忍不住哈哈笑:「我儿子还没长牙,怎么会咬万岁爷,这下子您知道餵奶多不容易了吧?」 杨厚照一个翻身,把李昭压在身底,随即在李昭耳边道:「确实,那小子比朕还用力,阿昭,你是不是忘了朕是什么力度了?」 全身上下涌上一股热浪,李昭推着杨厚照:「这都早上了。」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唇道:「不然你让朕知道一下,你的小嘴到底多有力气……」 「阿昭……朕给你餵奶!」 李昭:「……」 …………………… 张永在门口等了好久,里面才有传唤。 张永看着一旁跟着的奴才在红着脸笑。 他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对方:「别啥都傻笑。」没听过帝后玩闹怎么的? 杨厚照已经穿好衣服了,要和李昭去用早膳。 见到张永,杨厚照问道:「有什么事吗?」 张永道:「伺候万岁爷用膳。」 就是吃完再说。 杨厚照点点头,拉着李昭去吃饭。 用完了早膳,帝后二人在桌前没有动,杨厚照看着张永。 张永知趣的走到杨厚照面前,低声道:「奴婢听闻一件对娘娘名誉有损的传闻,外面人都说,那个刘良女,跟皇后娘娘长得八分像,还编排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和刘良女站一起,给大家看看到底像不像。「 李昭下意识的蹙眉,竟然和她长得很像吗? 杨厚照拍着桌子直接就急了:「到底是谁的脏嘴?真是大胆包天。」 继而道:「去让那里刘良女从良,关到牢狱里去,让她以后不许见人。」 竟然长得像皇后,那不是对阿昭和皇室的侮辱?岂有此理。 张永低头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李昭想了想道:「公公先等等。」 张永看向李昭。 杨厚照的目光也看向李昭:「阿昭你怎么了?」 毕竟是杨厚照上辈子的缘分,上辈子刘良女也是这个出身,杨厚照并没有把人关到牢房里,而且也不介意。 这辈子,其实是为了照顾她。 李昭始终觉得不能让杨厚照这么做,暂时刘良女没有错处,杨厚照这样对前任太绝情了。 而且明显的,有人拿这个东西做噱头,他们越关注,别人就会越在意,还会说权贵压人,毕竟出身相貌是父母给的,怎么能因为长得像就把人关到牢房里?!
七百八十八章 态度各不同 李昭笑道:「让他们去说吧,这对本宫的名誉没有任何影响,因为长得一样的人多了,和本宫有何干系?」 「万岁爷如果管了,那才是有关系。」 又看向张永:「今后刘良女的事,除非作奸犯科,不然人家按照生意场的规矩做生意,就不要管人家。」 「倒是应该查查,为什么传闻会传的这么快。」 李昭对于新闻传播的了解,肯定比杨厚照和张永都更有发言权。 百姓都有娱乐精神,所以如果刘良女真的跟她长得像,百姓肯定会说,会编排。 关起来更要说,还会对朝廷不满。 私下里谁人不会骂皇上贵族是王八蛋啊? 但是闹这么大的风气,就连张永都不得不告诉杨厚照了,就有蹊跷。 别忘了当年有人说她不孝打祖母的事。 那件事是杨宸干的,那么这件事呢? 这件事应该不会是杨宸,但是这小子指不定好无聊,又开始想不通了呢。 反正要查。 …………………… 宁王府池塘边,宁王拿着一个鱼竿在钓鱼。 豫让:「……」 他走到宁王身边道:「王爷,您不说大冬天的钓不到鱼?」 宁王点头;「大冬天是钓不到鱼。」 「但是要看什么人什么时候。」 所以王爷如有神助,就能钓上来鱼? 啪的一声,一条鱼从湖面提上来了。 豫让诧异道:「还真的能钓上来鱼啊。」 宁王点头:「再平常不过了。」 确实很平常,冬天冰面无法钓鱼,但是把冰面砸了窟窿,放鱼饵下去,小鱼因为天冷,都在下面游,突然有了空气,会争先恐后往上来,反而比夏天还愿意咬钩。 但是这种事对于南方长大的宁王来说,怎么会这么门清呢? 豫让很少在北方,他就不知道这个诀窍。 他看着宁王眼里闪着疑惑。 宁王将小鲫鱼扔到桶里,然后递给下人:「做了。」 下人:「……」 就一条,巴掌大。 宁王笑了;「再小也是鲫鱼,一条也是,炖汤。」 那炖汤确实够鲜了。 所以再不济,也是宁王,就算被皇上监视,也有巨大的人脉,也有亲王的帽子顶着。 所以宫里怎么能对王爷做这种事呢? 豫让来找宁王是有事的。 见下人走了,豫让道:「王爷,进来城中有个刘良女的青楼女子,见过的人都说跟皇后八分肖像,然后宫里就来人查了,怀疑是您做大的消息。」 宁王:「……」 上次说皇后的还在不是皇上的,当时杨厚照那傢伙也来调查他。 现在说妓女长得像李昭,也来调查他…… 不止这些。 有人劫杀李时珍,也要怀疑他。 宁王气得甩袖子,这也就是跟李昭有关的,不然非造反不可,怎么什么屎盆子都能往他头上扣呢? 宁王看向豫让:「去查查,什么在作祟,本王才不要担这样的罪名。」 豫让转身要走。 宁王又把人叫过来:「刘良女,真的长得像皇后?」 豫让点头道:「属下看过娘娘的画像,跟这个刘良女确实想像。」 刘良女! 刘良女! 好像哪里听过呢? 宁王眼睛一缩,我擦,不是杨厚照那个老情人吗? 啊! 宁王又骂了一句,难怪杨厚照会跟李昭在一起,原来这小子就喜欢李昭那样的调调,那如果刘良女早和杨厚照相视,是不是就没有李昭什么事了? 宁王懊恼的又甩袖子,他怎么早就不知道这个信息呢? ……………… 翰林院里,宋涵佩,韩澈,李大观也在说这件事。 消息是李大观得来的,之所以跟两个人说,是因为韩澈跟皇后是亲戚,宋涵佩能听到是借了韩澈的光了。 宋涵佩听后蹙眉:「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皇后是什么人,不说地位,那也是良家妇女,怎么可以跟名妓长得像。 韩澈想到了那天看到的身影,气质跟李昭一点点都不像好嘛。 阿昭是松柏气质,敢作敢为向来不服输的,那女子温婉如柳,看不出什么担当,不就是普通的女性。 他问道:「大观,皇上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您知道吗?」 李大观低声道:「我说了,你们谁也别说出去。」 二人一同点头,仔细的听着。 就听李大观道:「皇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人:「……」 宋涵佩道:「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神神秘秘的,说话大喘气啊。」 韩澈陡然间站起来。 李大观道:「你干什么?你看,闹着玩咋还急眼呢?」 韩澈心里想的,但是没说出来,这件事帝后不好处理,但是他不能让人这么编排阿昭,得想办法平息这件事。 …………………… 珠帘隔着的闺房中,地中间有个小圆桌,不大,正好两个人吃饭的。 不过此时那里就坐着一个人。 一个窈窕少女,看着菜饭沉思。 「小姐,菜饭不和口味呀?」 这少女就是刘良女,说话的还是她的那个小丫鬟,名字叫娇娇。 刘良女回头看着娇娇道:「还有猪手吗?我想吃猪手。」 就是上几天遇见的那个书呆子给的猪蹄子。 北方人叫猪蹄儿,他们江南人叫猪手的。 娇娇道:「小姐,您当天不是吃了吗?没有了。」 没有了啊。 刘良女没说话。 娇娇忍不住道:「小姐,您是不是看上那位公子了?」 「可是从他的话语里,好像不是什么好归宿呢,而且二娘不是说了吗,您是有大造化的,将来当娘娘,奴婢看那书呆子,也就是一般的读书人。」 没挨过饿的人,是不会懂的。 刘良女五岁就被父母买了,就是因为家里穷,吃不上饭。 后来倒是能吃饱饭了,但是做的是什么勾当啊? 大家都是在利用她罢了。 有钱的男人利用她的美色和才华,排解在家里的烦闷和郁结,她就是乐子。 二娘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是摇钱树而已。 他们会送给自己绫罗绸缎,会有各种各样的讨好。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就吃猪手牛肉,特别好吃。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目的的馈赠。 从来没有这样的人,而尝过之后真的好吃。 刘良女低头去吃饭,到现在为止,不管别人说她跟皇上怎么恩爱,她都没感觉,还不如想念送猪手的韩澈。 这辈子不求别的,就求天天跟韩澈啃猪手就行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从良可以,但是嫁你 一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 韩澈道:「我要见刘小姐。」 那大汉是青楼里的打手,专门管不花钱硬闯的。 韩澈是来找刘良女的,但是他没想到见个人这么难。 那大汉道:「找小姐,花钱排队,还有关卡要过,你以为你说见就见?」 韩澈道:「可是我有大事。」 「你有天大的事这里都不是你说能进就进的。」 就在韩澈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小丫鬟从院子里走出来,到了韩澈身旁,那对大汉道:「小姐请韩公子进去。」 那大汉道:「可是他没按规矩来。」 小丫鬟道:「旁人对上的诗词,公子出口成章,小姐早就邀请过公子了。」 说完看向韩澈:「公子这边请。」 韩澈喜出望外,跟着小丫鬟走了。 就在二人离去之后,二娘和张璁从厅堂里走出来。 张璁回头问道:「这个人经常来找良女?」 二娘摇头道:「并不认识,是不是良女自己看上的人?」 青楼妓女不一样,自己看上的人,赎身了可以走,文人墨客,玩的就是要文明。 所以刘良女有一定的选人的权利。 张璁目光微沉,低声道:「良女以后是要做娘娘的人,不要让她接触些有的没的。」 二娘微微点头。 但是张璁也知道如果刘良女自己不喜欢,他们勉强不来。 而且消息都放了那么久,宫里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办呢?! ……………… 韩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娇娇把他带到花园假山旁的亭子里,然后搬了手炉给韩澈:「小姐一会就过来。」 韩澈道了声多谢。 因为刘良女之前听韩澈摇头说「我娘不会让我来这种地方」。 就知道韩澈不擅长风花雪月。 而她的闺房,以前也不是没人进去过,这时候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让韩澈看到。 所以约了后花园,虽然冷些,但是以天为被地为席,干净! ……………… 韩澈没用久等,就听见小路上有踩雪的声音。 一位妙龄少女,倏然间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明眸皓齿,穿着红裙,如一朵红莲初出水,娴静但不失明艷。 韩澈离得老远就深深的打了一躬:「小生韩澈,见过小姐,多谢小姐肯出来相见。」 刘良女轻轻走到韩澈面前,福身行礼,然后道:「也多谢公子来看我。」 韩澈摇头道:「小姐,小生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娇娇在一旁蹙眉,小姐刚跟这人见过一面,就要求小姐办事,这人是不是太喜欢占便宜了些? 看衣着气质,又不像是无赖啊。 刘良女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道:「公子您请说,看奴家能不能帮上忙。」 韩澈就把自己的身份说了。 随即道:「现在的传言,是对皇后娘娘不敬,但是皇后娘娘恩怨分明,还十分讲道理,她不好说什么,可是我们身为臣子的,不能看娘娘如此受委屈。」 「所以小生请小姐从良,以后再也不要见那些口无遮拦的男人了。」 娇娇忍不住道:「韩公子,我们小姐没有得罪你吧?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你凭什么管我们小姐的事?」 是啊。 凭什么?! 明显也不是关心她,是为了另外的女人。 刘良女笑了笑,叫着娇娇:「你先下去。」 娇娇一副不满的样子。 刘良女点头道:「下去吧,我有话要问韩大人。」 娇娇只得退下。 等人都走了。 刘良女站在韩澈面前,用好奇和大胆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韩澈的眼睛。 韩澈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后退一步道:「你,你……」 刘良女轻声道:「韩大人,您和皇后娘娘什么关系呢?您这种关心,已经超过臣子之间的维护。」 韩澈道:「娘娘是我亲表妹,我们叫同一个人姥姥姥爷,我自己的妹妹受委屈,我怎么能不心急?」 「所以请小姐从良吧。」 刘良女用帕子捂着嘴呵呵笑,然后不相信的摇头。 但是她没说什么,转着话题道:「那奴家能不能问大人一个问题,奴家跟娘娘,长得真的像吗?」 韩澈义正言辞道:「一点也不像,或许皮像魂不像。」 「娘娘何等霸气威武的女人,不是是个女人就能跟娘娘相提并论的,您今后这种话就不要乱说了。」 「哦?!」刘良女道:「那大人不让奴家说,是为了奴家着想,还是为了皇后娘娘?」 「当然是娘娘,你跟娘娘不一样。」 刘良女看韩澈的脸好像有些急了。 她笑了笑道:「奴家知道了,大人是看不起奴家,您看不起人,自己还急眼了。」 「不过奴家也是人,也要生活。」 「大人。」刘良女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也透着认真:「奴家可以从良,但是奴家有个条件。」 「奴家要嫁给大人,如果大人肯娶奴家,奴家就从良。」 韩澈额头一瞬间出了一层汗,目光惊慌如被狼群围攻的小羊:「……」 「你说真的呢?」 刘良女认真的点头:「大人非要让奴家从良,但是您不能不负责啊,从良岂是您张张嘴就行的?奴家五岁被卖,以此为生计,身不由己。」 「没有良人如何从良?奴家以何为生?」 「所以大人要奴家从良,奴家就跟定大人了。」 韩澈站在那里,呆的如同一个木头人! ……………… 清宁宫,李昭正在榻上逗孩子玩。 秦姑姑走过来把韩澈去找刘良女的事给说了。 李昭十分诧异:「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她真的直接要求让韩大人娶她?」 秦姑姑道:「是娶是纳都没问题,就是要跟着韩大人了。」 「娘娘,不对啊,您不该为韩大人着急吗?韩大人这是被沾上了,他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又有什么了不起? 明显的人家刘小姐性格更干脆,论才华,还不见得不如韩澈呢。 李昭道:「你先担心刘小姐吧,就韩太太那样,怎么可能让刘小姐进门呢,妾也不行啊,得多受苦,不能嫁给韩澈的。」 秦姑姑一脸无奈:「那怎么办?」 怎么办?! 李昭一开始就没想过关这件事,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韩澈还搀和进去了。 「不管,让他们自己闹去吧,这下可真成了风流佳话了。」
第七百九十章 入梦找记忆 夜雪飘零,寒风颳的人脸疼。 这样的天气里,偌大的京城像是被人施了咒语,街上没人行走,除了风雪声,毫无生气。 像是死了。 一个灰色的红点,慢慢出现在风雪里,借着街道两边稀疏的风灯,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和尚,拄着禅杖,正在艰难前行。 这人正是觉远。 觉远顶着风雪到了一个三进的宅院旁。 门口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恍惚飘摇,照的门前忽明忽暗,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有丝诡异。 不过觉远好像对这些毫不关心,他眼睛里发着兴奋的光,抬手敲打着门扉:「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小厮看见他,急忙行礼;「您一定是觉远大师了,您到了,家主有吩咐,请您先在偏房歇息。」 觉远摆手道:「找个房间让他见我,老衲渡人渡己,既然施主有求于老衲,老衲想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哪里了。」 ****** 张璁半夜被下人叫起来,二娘帮他穿衣服。 然后问道:「这位和尚很厉害?」 是兴献王请来的助手。 好像是和尚自己找的兴献王。 张璁点头道:「我得去接待。」 ****** 等张璁到了给觉远准备的房间,他看到和尚正盘腿坐在床边的炕上打坐。 张璁走过去道:「大师,都这么晚了,不如您先休息?」 觉远睁开眼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了。」 张璁来京的目的是要破坏帝后之间的感情,筹码是刘良女。 但是不管怎么放消息,皇上都对刘良女不闻不问。 而刘良女更可气,竟然跟一个翰林要私定终身,现在就等韩澈一句话了。 张璁把刘良女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觉远说了。 随即道:「大师,良女不懂事,误入歧途,王爷说您有唤醒人前世记忆的能力,可否让良女知道自己的身份?」 觉远抬头看着张璁,眼神中兴奋莫名:「张大人的记忆,都是老衲唤醒的,您说我能不能?」 张璁大惊。 他是重生之人,但是他谁也没说啊,就算告诉兴献王,都说是因为自己会算命。 但是这个和尚竟然知道?! 「大师?您说的是真的?」 觉远道:「扰乱时空,扰乱了某些人啊。」 「不过良女不可能想起所有事,时光已经倒流,无法再来第二次,老衲只能入良女梦中,略作提点。」 竟然这么神奇?! 张璁本能的不想信,但是他确实重生了。 没人知道,大师知道。 脑袋里另一个声音是让他要相信。 张璁也有几分兴奋,他问道:「大师,那么既然能入良女梦,能否入皇上梦?」 只让刘良女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过往有什么用,如果是皇上的记忆被唤醒,那才叫真感情。 觉远笑了笑,对着张璁挥挥手:「你先出去,明日就有结果。」 张璁出去后,觉远看着拇指上的板子喃喃道:「一切为我所有,岂能让你们一家独大?」 「你厉害,就平衡这边一点,他厉害了,就又平衡那边一点,这样游戏才公平是吧?」 「所以施主们,老衲才是天下的主人。」 接着他转动了扳指,他的身上立即拢上一层淡淡的蓝色晕光。 ******* 「等朕到了江南,安顿好了,一定接你过去,耐心在城里等着朕。」 「皇上,这个簪子是臣妾日夜带在身上的,您要一直放在身上,若是来人接臣妾,看不到簪子,臣妾就不走。」 「好,都听你的,没有簪子就不跟他们走。」 天地旋转,之前谈话的一男一女分开了。 变成了一个太监跪在女人面前:「娘娘,簪子被皇上不慎丢了,皇上都已经出到了,您不走,可就去不成了。」 「不,本宫和皇上说了,没有信物,本宫不走。」 又转,这次那太监又跪倒在男人的脚下:「皇上,娘娘没有信物不肯来,奴婢说不动娘娘。」 男人看着别院远处的江南风景嘆息一声:「那朕亲自去接良女过来。」 很快他们的手就牵到了一起。 女人幸福的依偎在男人怀里,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衣着明艷,头戴凤冠的女人一下子冲散他们,她推到了女人,然后抓住男人的手腕举给女人看;「皇上是我的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然后那人就带着男人走了。 躺在地上的女人爬起来,辛苦的喊道:「皇上,皇上,是臣妾啊,皇上……」 「皇上,皇上……」漆黑的屋子里,床上的少女脑袋晃动两下,然后倏然惊醒。 「天吶,我梦到了什么?」 刘良女醒了之后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这时候娇娇穿着睡衣撑着烛台走过来:「小姐,您怎么了?喊得好大声。」 她都被喊醒了。 刘良女捂着胸口回忆方才的梦境。 天吶,她看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对她真是无微不至,为了约定亲自回来接她。 这个人难道就是他们说的皇上? 皇上! 她跟皇上果真有这样刻骨铭心,可是如果不然,为什么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心像是被剜走了一样? ***** 杨厚照迷迷煳煳听见李昭在哭。 他赶紧坐起来,然后推着李昭的肩膀:「阿昭,咋招啊,你怎么了?」 李昭倏然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吊顶大床,还有她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剜心的感觉这么真实。 李昭捂着胸口,然后愣愣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惊慌道:「阿昭你怎么了?你要吓死朕啊?做了什么噩梦?」 是做梦了,梦到了杨厚照和刘良女上辈子最恩爱的事情。 宁王谋反,杨厚照要去平定叛乱,但是之前不能带刘良女,两个人就约定安顿好了,在让刘良女过去。 但是刘良女给了杨厚照信物,没有信物她不信别人。 杨厚照把信物丢了,然后已经到了江南,又特意回去接刘良女。 梦见了。 可以感受到上辈子两个人的好。 李昭沉吟良久,最后摇头:「我梦见吴氏活了。」 吴氏本来就活着,在牢房中呢。 杨厚照挑挑眉。 李昭点头道:「但她在我心里都死了,现在又活了。」 杨厚照:「……」 随后天亮了,孩子醒了,李昭下床去哄儿子,见杨厚照又钻回被窝睡回笼觉,李昭蹙眉,她这么难受,这小子却是没事人,那为什么她会梦见人家之间的事呢?
第七百九十一章 李昭告诉杨厚照真相 青楼的那头,觉远也睁开眼。 张璁听见砰一声的动静,带着人闯进来:「大师,大师,您怎么样?」 那动静是因为觉远摔到地上了。 张璁见觉远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喘息急促,额头上都是汗,但是手扶着炕沿是要站起来的样子。 所以人应该不能死了吧? 张璁把人扶起来:「大师,您没事吧?」 觉远看着前方的眼神是不愿意相信:「不可能,不会的,为什么,这绝对不可能。」他可以操纵一切的。 他是造物主,只要提一提手中的线,别人就都是木偶。 那为什么入不了杨厚照的梦, 真龙护体,莫非真有天命所归这一说? …………………… 早上李昭就在做噩梦。 杨厚照上午本来打算出去的,但是吃饭的时候看李昭也是无精打采,还对着空气发呆,他就有些担心。 吃完饭,杨厚照把秦姑姑叫过来:「去问问娘娘哪里不舒服,然后来告诉朕。」 可是李昭后来一直在逗着十月玩,秦姑姑找不到藉口。 十月打了奶嗝要睡觉了。 李昭对秦姑姑道:「我要出去透透气,你帮我照看一下。」 秦姑姑:「……」 那她就更无法完成任务了。 外面风不大,所以没那么冷。 后院子里有两株腊梅打骨朵了。 李昭站在梅花树下发呆。 其实是因为心里郁结,不知道要怎么样。 在歷史书上,看到杨厚照确实是非常喜欢刘良女的。 昨晚的梦境更是印证的了这句话。 这就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男人突然失忆了,然后她莫名其妙做了小三。 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所以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阿昭,你不冷啊?」身后多了一个如玉清脆的声音,同时也多了一份温暖。 是杨厚照给她加了披风。 李昭回头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怎么没出去啊?」 杨厚照笑道:「出去了,但是一想到你和儿子在家里,朕就马不停蹄的滚回来了。」 说完手勾住李昭的肩膀,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道:「阿昭,你有没有觉得很幸福?」 李昭点头:「很知足了。」 知足为什么还有心事? 杨厚照暗暗挑了挑眉毛,继续道:「阿昭,朕感觉非常幸福,是因为你和十月的关系,人生到此为止,别无所求了。」 李昭见他说的认真,心想干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她问道:「万岁爷的意思,是因为臣妾和十月,所以您非常爱我们两个是吗?」 杨厚照道:「当然了?」 嘿嘿一笑:「不过最爱的还是阿昭,十月靠边站。」 站到李昭的前面摸着李昭的肩膀:「阿昭,朕这辈子有你是最幸运的事,朕有什么心里话都会给你说的,你就是朕的知己。」 李昭:「……」 哪里不对劲吧? 杨厚照又问道:「阿昭,那你把朕当知己吗?如果你有心事,会跟朕说嘛?」 套路! 李昭知道杨厚照的目的了。 暗暗嘆了口气,她的表现还是太明显了些。 李少瑾低下头看着路面,心思还是很沉重的样子。 杨厚照心想这样都不说? 未免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李昭拉着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臣妾也十分爱您,所以有件事,必须要跟您说,不管后果如何。」 杨厚照惊讶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了?」随即剑眉竖起:「不听不听了,影响心情。」 李昭发笑:「我天天在宫里,能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来,咱们去亭子里说话。」 李昭谈不上是个好人,反正没有杨厚照善良,但是她自认为也不是个坏人。 是个讲道理恩怨分明的人。 这样的人,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能问心有愧。 所以她拉着杨厚照的手,不断的摩挲,非常怜爱,然后道:「您知道我是哪里来的人,所以对您的事,比您自己还多一些了解。」 「万岁爷,这个刘良女上辈子,她是您宫外收的女人。」 接着李昭就把自己知道的,杨厚照跟刘良女有关的事都跟刘良女说了。 杨厚照听完也傻了。 「阿昭,朕真的那么喜欢她吗?」 李昭摇头道:「这个到底喜不喜欢,臣妾就不知道了,但是您对她不错,什么事也都愿意听她的,虽然她没有进宫,但是别人都叫她刘娘娘,可见宠爱不一般。」 李昭说着的时候,嘴角含着笑意,但是怜惜的目光透着一点点忐忑。 杨厚照问道:「所以阿昭你担心,你担心朕会变心?」 李昭摇头道:「最大的问题,是臣妾怕万岁爷不知道这些事,但是万一您有一天想起来,知道了,责怪臣妾没有告诉您。」 「也不是担心,是心里不太好受,那是不是假如没有臣妾,其实您也有爱的人呢。」 「不,不是假如了,就是真的。」 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争吵和不满意,却让人心里莫名酸楚。 若不是爱极了,想让他有完整的记忆,哪个女人会对男人说这种事? 杨厚照站起来,把李昭搂在怀里。 然后道:「阿昭,朕问你几个问题,你先不要难过。」 李昭点头道:「万岁爷问吧,臣妾不会对万岁爷有隐瞒的,只要是臣妾知道的,臣妾都会告诉万岁爷。」 最大的秘密已经说了,还会在乎其他吗? 杨厚照道:「你说朕没有带她进宫?」 李昭点头:「没有,因为万岁爷非常喜欢外面的世界,您都是在外面找女人的,不带进宫来,带进宫来您嫌麻烦,有束缚。「 杨厚照道:「可是朕带你进宫了。」 李昭微愣。 杨厚照道:「朕带你进宫了,本来因为怕束缚,喜欢外面的世界,但是你在宫里,朕就一直呆在宫里了。」 李昭抬起头看着杨厚;「万岁爷。」 杨厚照蓦然就笑了,又问道:「那朕在喜欢刘良女的时候,可还有别的女人?」 李昭想了想,然后忍不住笑:「那确实是有的,江彬为了讨好您,告诉您山洞里有仙女,您就跑到山洞里去见仙女,真的见到了,云雨一翻,然后问仙女,为何成仙了,还带着江西口音。」 「想来您也知道,那不是仙女了。」 杨厚照:「……」
第七百九十二章 你到底娶不娶我 杨厚照心想,阿昭说的那个人真的有可能是朕啊,朕真的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打着哈哈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阿昭,也就是说,朕那么喜欢她,不是也有别的女人吗?」 「但是朕跟你在一起之后,对别的女人就毫无兴趣了。」 李昭抬头看着他,目光感激又喜悦。 杨厚照又抱住李昭,然后轻声道:「不要再为上辈子的人和事有负担。」 「朕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让你当皇后,就想跟你天天一起睡觉。」 「以前觉得外面好玩,因为有了你,宫里才是家啊。」 「所以你还觉得朕爱别人吗?」 「可能因为相貌,会对别人有所好感,但是真的一开始就把你们放在一起,朕更喜欢的是你的脾气秉性,和你的见识,不是其他。」 李昭听得满脸都是感动:「万岁爷!」 杨厚照又勾着李昭的肩膀:「瞅你那傻样,咱们都有儿子了,还担心这担心那。」 「以后等十月懂事,朕要告诉他,说他母后有多虎,给朕拉皮条呢。」 他的目光平和中带着宠溺,像是有清水流过其中,干净明亮,让人以为这样看着他,就能渡过漫长无聊的岁月,那是一种十分安宁的幸福。 李昭脑袋轻轻的窝在杨厚照怀里:「万岁爷,我以前一直自负,觉得这世上没有我离不开的人,现在我深深的意识到,我是再也离不开您了。」 「余下人生,请您多多照料,陪我一起走完。」 李昭的的语气说的轻轻的很温柔,这是李昭以前从来没表现过的样子。 杨厚照吻着她头顶的珠花,在李昭看不见的地方傻笑,还治不服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嘛! …………………… 李昭回去哄孩子之后,杨厚照来到干清宫。 因为张永有事回报。 就算张永不来,杨厚照也要找他了。 之前有人怀疑皇后的孩子,现在还有刘良女这么一处,看把李昭都担心成什么样了? 锦衣卫到底干什么吃的。 张永走近,杨厚照手指点着:「说,谁干的?」 张永还真是说这件事的。 道:「万岁爷,之前污衊皇后娘娘的那个太监死无对证,但是散播刘良女和皇后长得像的人属下查出来了。」 「是户部一个员外郎,跟何大人关系还不错,因为找枪手写了一首好诗,得见刘良女。」 「然后皇上您大婚的时候他见过皇后,所以就得出结论,说皇后和刘良女相貌相似。」 「陆续的就有人宣传这件事,奴婢还在一本匿名的话本子中找到这段话。」 「那个作者没找到,但是卖话本子的书店已经招供了,是外地人散步的,听他的描述,像是湖广口音的人。」 「再查那个员外郎,好像是收了兴献王的钱了。」 所以所有矛头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兴献王杨厚熜。 杨厚照气得一拍桌子:「指使李蓉谋杀朕,朕就让他跑了,他还敢来?」 张永低声道:「万岁爷,咱们现在也不好去拿人啊,万一兴献王不认,又要说您迫害宗室手足了。」 杨厚照想了想道:「为什么要拿他?现在拿他什么用?」 「他这样子不是想谋反吗?朕给他机会,让他谋反到底。」 这样才能斩草除根。 正要低下头:「是。」 杨厚照道:「你去找个合适的时间,朕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是希望朕去见刘良女,然后挑拨朕和皇后之间的关系。」 「去,去安排,朕就去去看,看他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 雪花静静的落在路面。 安静的小巷和稀疏的树木都披上了素妆。 像是美女穿上了洁白的衣裳,贞洁让人心动。 一顶红色的小轿子就踩着这样的积雪,走在这样的路上,缓缓停在了韩家的大门口。 说来天公作美,巧了! 韩澈正要出门,遇见了轿子,心中一慌,脚步也停下来,这好像是刘良女坐过的轿子。 果真娇娇缓缓掀开了轿帘,妙龄少女,披着青色的斗篷,从轿子里走出来。 韩澈打招唿也不是,但是肯定不能走了。 他最后还是迎上去,拱手道:「见过刘小姐,您这是?」 刘良女没有遮脸,漂亮的脸蛋如凝脂一般,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韩澈:「因为郎君说过会给奴家答覆,奴家一直在等,郎君却迟迟不来,奴家等不及了,就来问郎君。」 「是否还要良女从良?郎君可要负责?」 之前刘良女就问过韩澈这句话。 韩澈当时说要考虑考虑才能给答覆,但是自打韩澈离开,就再也没有去见过刘良女,倒是他们两个的轶事传的满城风雨。 韩澈一脸抱歉道;「不是在下不讲信用,是我娘不准我去那种地方。」 既然满城风雨,自然韩太太也听说了。 妓女啊! 韩太太将韩澈骂的狗血淋头。 刘良女听了笑道:「早有耳闻,郎君怕母如怕虎,所以郎君的反应,良女可以理解。」 「故而良女来了,因为良女昨日做了噩梦,梦见了一些和皇上恩爱的事情,如果郎君真的看不上良女,良女也不勉强。」 「跟郎君说一声,那良女也不等郎君,默默的等皇上。」 韩澈一下子急了:「那不行,皇上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觊觎的?」 刘良女语气十分顽皮:「那不一定哦,久闻皇上风流,良女再不济,也是名花一朵,良女也坚信和皇上的缘分,所以郎君不许终身,良女就另寻他处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要跟他作别,然后去找皇上。 那李昭知道了多生气。 不管刘良女成功不成功,都会给李昭添堵。 韩澈跑到刘良女面前:「你等等,听我把话说完。」 刘良女点头:「郎君请说。」 韩澈道:「第一,对于我母亲,那不是怕,是孝,是尊敬。」 刘良女摇头道:「是懦弱,死心眼,愚孝,你就是被夫人欺压惯了,不管对错,只要有自己的主意就会浑身不舒服,所谓的皮子贱,贱皮子,下一个。」 韩澈:「……」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夫人你才丢人现眼 懦弱! 自己就是懦弱! 这个评语李昭也对韩澈说过。 韩澈一时间被噎的说不出来话。 但是刘良女不咸不淡的语气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女子,可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她也是骨子里有东西的人。 韩澈脸涨得通红道:「那我们说第二个。」 「刘小姐,我希望能够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为妻,但是显然,我对你还不了解。」 「而且我现在就算答应娶你,我也不是真心对你,这样的姻缘你也要吗?」 刘良女抬头看着韩澈,目光很认真。 她眼睛一汪水一样,那种注视的目光脉脉含情,好像又带着探究。 韩澈脸更红了。 支支吾吾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刘良女道:「你能说出不是真心对我,说明你人品还不错。」 「那你能告诉我,你如果答应了娶我,是为了什么吗?」 韩澈目光转向别处,道:「不为了什么,这个你就别问了。」 刘良女笑道:「你曾经有过一个娃娃亲,但是因为高中探花,所以就跟那个娃娃亲退了亲,然后迎娶首辅家的小姐为妻。」 「但是杨小姐性格偏执,你们过得并不好,后来她还想杀了你,皇上判了你们不能做夫妻。」 「杨小姐之所以耿耿于怀,好像是觉得你忘不了那个娃娃亲。」 韩澈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刘良女。 刘良女道:「当然了,有人突然跑来让奴家从良,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了什么,难道奴家会不打听?」 「郎君,现在看来,您当初退婚,也是迫不得已吧?」 「跟杨小姐合不来,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皇后。 因为放不下阿昭?! 刘良女的身份,是不可能把事情挑明的。 她的意思就是韩澈假如能娶了她,那也是因为给皇后清路。 韩澈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跟杨琬滢的事,我自己都说不清,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就要那样子,我怎么做都不行,后来差点送了命。」 「对别人,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刘良女点头道:「那既然不是为情,就是为义了,反正有一样。」 那倒是。 韩澈扪心自问,对杨琬滢他问心无愧的,他曾经试着去跟杨琬滢好好相处,但是杨琬滢不相信她。 杨琬滢怎么就要那样,他到现在都想不通。 所以对李昭并不是喜欢了,但是义气总要有吧? 李昭和杨厚照提点他那么多。 如果答应娶刘良女,那就是为了义气。 韩澈抬起头看着刘良女,声音带着抱歉:「所以即便这样,你也不在意?」 刘良女点头道:「当然在意的,不过奴家也挑不出奴家哪里不好,如果天长日久,相处起来郎君还是觉得奴家不好,依然对别人有情有义,那奴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自己选择的路,就要抱着好的想法走完。」 「相反,您现在就算对奴家有情义,也不见得就能走到头啊,日子,都是相处之后过起来的,奴家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扬着下巴,眸子淡然,不亢不卑。 韩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惊慌失措了一下。 问道:「你真的心甘情愿跟着我?」 刘良女点头:「因为猪蹄,我也非常喜欢啃猪蹄。」 韩澈蓦然就笑了,之后又想掩饰这种笑,他忙收了笑容,一本正经道:「可是你说的没错,我懦弱,不敢娶你为妻,我也发誓不会纳妾,既不能娶你为妻,又不能纳妾,我把你放在哪里?」 「这也是第三点,是我最过不去的一个坎,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没有去找你。」 刘良女点头:「你确实非常仁义,够坦白。」 「我的身份你能这么想,也能告诉我,我很开心,不过你都能说出来,可见也没那么懦弱。」 「你想吧,腊月二十,奴家要在楼里招亲,您如果想通了,就去找奴家,想不通,奴家不强求,招到好亲就嫁了。」 「有缘再会。」 并没有逼迫,自怨自艾,死缠烂打。 给了你期限,看你自己怎么做吧。 刘良女说完轻轻的转身,披风下浅黄色的裙摆在寒风中飞舞,凌波微步,恍然如仙。 韩澈不知道就这一眼,之后便让他不萦与怀。 可是就在良女弯腰要回到轿子里的时候,韩家的大门走出两个人。 韩太太和金花要去集市上买过年的布料。 见此情景,诧异的看着韩澈:「这是谁家小姐啊?」 她一开始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 毕竟良女人美,装扮高贵,一辆轿子也不是谁家都能有的,韩澈到现在也没有给自己置办轿子。 可是下一刻,她就觉得不对劲,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可能在街上和男人会面,所以这个女子是谁? 韩太太看向韩澈:「你干什么呢?」 韩澈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看向刘良女:「小姐您先走吧。」 这样闪烁其词的儿子,韩太太就更怀疑了。 看着刘良女问道:「你是谁?」 刘良女转回身,福身道:「奴家刘良女,夫人叫奴家良女便可,见过夫人。」 刘良女! 不就是那个在京城掀起风浪的小婊o子? 韩太太昨天还听要好的夫人哭诉,家里的丈夫不管家,排着队要去见妓女。 说的就是这个女人啊。 韩太太一下子就来了火气,诧异道:「你个破鞋跑到我们家里来干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我家澈儿是饱读诗书的大老爷,能看上你这种贱货?」 「你赶紧给我滚,不要再来我家。」 「你就不应该出来,你自己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出来丢人现眼,简直不知廉耻。」 韩澈急的站在刘良女面前,神色窘迫,然后回头道:「你先走,对不起,你先走。」 刘良女轻轻推开韩澈,看着韩太太笑道:「不,我必须和夫人说上一句话才能走。」 「夫人,听好了,并且要永远记在心里好吗?」 接着,刘良女神色变得肃然,眸子冰冷的看着韩太太。 「我五岁被人卖,卖我的人没觉得丢人现眼。」 「为什么被卖,家里吃不起饭,让别人吃不起饭的人也没觉得丢人现眼。」 「那些大老爷一边抱怨家里妻妾不知心,一边花着高价捧着我,他们将我当玩物不丢人现眼。」 「那请问,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丢人现眼呢?」 「倒是夫人,不去骂那些真正丢人现眼的人,跑过来骂我,我觉得这是非常不讲道理的丢人现眼。」 「好了,我说完了。」 之后她转过身,上了轿子。 韩澈:「……」 韩太太气得脸成茄紫色,指着轿子离去的方向看着韩澈:「李昭,李昭,这小贱人和李昭有一比啊。」 「澈儿,你今后永远都不许见她。」
第七百九十四章 招婚选婿 搅的京城文人圈子沸腾的名妓要招亲。 不光那些文人墨客骚动不已,百姓也都茶余饭后的议论,妓女要从良,到底哪家能接着。 张永把时间跟杨厚照说了。 杨厚照正要想找错处去拿了这些人,正好,如果会场出点意外,都能带回来。 还能去开开眼。 于是他回到清宁宫问李昭;「阿昭,你去不去?」 李昭摇头道:「万岁爷您自己去吧,十月一会该找臣妾了,臣妾不能走的太远。」 出宫就更不行了。 杨厚照是要去见刘良女啊。 他虽然对刘良女问心无愧,但是还是希望李昭能跟他一起,免得以后李昭听别人下舌误会他。 杨厚照道:「不是有奶娘,咱们坐坐,一个时辰也回来了,你不能有了孩子,就哪里都不去了,那不是要呆傻了?」 「你傻了不要紧,朕还能养着你,你把朕的儿子给带笨了怎么办?」 李昭嗔怪的看着杨厚照;「真的要臣妾去?」 杨厚照笑呵呵的点头:「去啊,你也该出去走走了。」 …………………… 夜幕降临! 韩澈换了一身绯红的圆领长袍,头上戴着银冠玉簪。 长袍是苏绣的祥云花纹,十分珍贵。 这珍贵的衣服越衬的他玉面潇洒,逸群之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韩澈成亲都没这么注重过相貌,过年过节都不会穿这么好的衣服。 反常! 韩太太趴着窗口看见儿子对着铜镜装扮,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冲进屋子里道:「儿子,你穿成这样,要干什么去?」 韩澈低头看着脚尖,有一丝踌躇,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郑重道:「娘,准备好新房,我去接刘良女回来。」 韩太太差点倒仰。 跑到炕边举起扫炕的鸡毛掸子:「你是疯了吧?你说的什么疯话,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被追着打了几下,韩澈实在受不住了。 抓住鸡毛掸子郑重的看着韩太太:「娘,这次我已经下定决心,当年退亲,我就没有勇气站出来为自己争取。」 「人生不可能有那么多机会,我觉得这是老天对我的弥补也是考验。」 「这次的良女非常和我心意,她也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想好了,这次我不会再任恩摆布,也不懦弱,一定会把她接回来了的。」 韩太太气得双腿蹦高:「你疯了,她是妓女,你是朝廷命官,你娶了这种人回来,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廷做官?」 「别人不排斥你?」 「仕途都毁了,你要气死我。」 韩澈道:「我做官靠的是学识和赤子之心,又不是靠妻子。」 「放心吧娘,有皇后和皇上在,我就是娶十个妓女回来,都不会丢官。」 而且显然的兵部尚书,他的续弦妻子就是妓女,人家也做到了位极人臣。 「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接人。」 眼看着韩澈要走,韩太太在地上打滚:「你接妓女进门,就是要逼死我啊,你走吧,你走了,我就死给你看。」 「呜呜,这是活不下去了,我绝对不会要妓女当儿媳妇,你们都要逼死我。」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韩澈恍然一下。 跟李昭退亲的时候,他不同意,母后也是如此。 打破打滚,以死相逼。 最后他妥协了,然后就那样了。 刘良女干脆甚至有些轻蔑的语气就在耳边迴响。 「是懦弱,你习惯了被人管制,就算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敢反抗。」 不,他再也不要懦弱了。 韩澈突然道:「娘,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舒坦?」 韩太太坐起来拍着地面:「我为了你,吃苦挨饿都值得,就是希望你有出息,你说我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 韩澈点头道;「你是为了你自己。」 「你的吃苦受累,把你自己感动了,然后您需要用它来感动别人,感动我,从而达到您为所欲为的目的。」 「娘,你让我退亲我就退亲,让我娶杨琬滢我就娶了杨婉莹,可是到头来,你和我都不快乐。」 韩太太插嘴道;「谁知道杨琬滢是个疯子?」 韩澈道:「那您不知道,怎么就说是为了我好?」 「这次我再也不会听您的了,您给我生命,我回报您养育之恩给您养老,这才是天理轮迴,但是您若是想控制我的一切。」 「娘,这次我再也不会妥协了。「 「我要接刘良女回来,我要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这次韩澈没有回头。 迎着傍晚强烈的西北风,他绯红色的身影,很快的融入到天地之间。 是那么的干脆决然。 韩太太这次是真的倒仰了。 …………………… 装扮的雅致的闺房中。 刘良女也换上一身红色的袄子和同色牡丹缠枝马面裙。 头上更是盘起来,带着一串红色绢花。 没有凤冠霞帔,但是天生丽质,鲜红的色彩衬的人肌肤凝脂,明艷动人。 最后一个翠鸟衔珠的髮簪插到髮髻上,刘良女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回头问道:「我好看吗?」 她身后站着的是娇娇。 娇娇带着哭腔道:「小姐,您真的要嫁人?二娘她们不会同意的。」 刘良女点头。 那个梦见太难受了,可怕。 再结合别人一直告诉她的事,她相信跟皇上的情感可能是真的。 但是现在国人谁不知道皇上对皇上的宠爱? 她这算什么呢? 「如果无法嫁给韩澈,我就一死了之。」 娇娇大惊:「小姐,您就那么喜欢那个书呆子?」 刘良女回过头笑道:「不是喜欢,是合适。」 「娇娇,像我这种人,名声不好,无法做正妻,我能跟谁从良?」 当小妾可能会让一家老小看不上,那日子也没发过,早晚都是死的。 「只有韩澈,咱们不是打听过了,他既无妻子,我就算做妾室,也不用天天被人防着,可能老夫人不喜欢,但是毕竟那种受气不一样。」 「如果韩澈也不要我,放眼京城,就没有可以的归宿了。」 娇娇道:「您不是能做娘娘?「 刘良女笑了:「那还不如自己抹脖子,还能成就一段佳话,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可能死的会更快啊。」 说完,她缓缓站起,看着前方目光灼灼:「娇娇,让二娘去开门吧,今晚要么嫁,要么死,总有一样可以选。」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一个特别的客人 三进的宅院。 前堂修的跟别家不同,几个厢房都打通了,用红柱子做隔断,最中间是个戏台,四周放着圆桌,最后面则是长椅子了。 此时正是红烛辉煌的时候,堂里张灯结彩,陆续的有客人上门,调笑声叫嚷声不断,十分热闹。 台子后面是个隔断,二娘就在隔断后,能看见前面的热闹。 这么多人,她回头道:「张大人真的说同意良女出嫁?」 她身后,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是院子里的大茶壶。 大茶壶低声道:「大人说了,今晚皇上会来,良女难道会放着皇上不嫁,选别人吗?她也不是傻子。」 「皇上会来?在哪里?」 二娘头往外看,看到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公子身后奴僕成群,走路带晃的,非常气派。 「难道那个是?」 大茶壶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人说会来,让我们好好招待。」 张璁谋划这么多年,宫里终于有了一点点人脉,所以皇上出宫的事,他知道。 在他看来,这就是对刘良女起了兴趣,所以入套了。 二娘不懂,只问道:「那如果良女最后没有选皇上呢?上几天她偷偷跑出去,好像去见那个韩澈了。」 大茶壶道:「不选,也不能让她便宜了,这人可是您一手调教养大的,如果不听话,到底要怎么样,您应该知道的。」 二娘道:「那我明白了。」 ………………………… 张永帮杨厚照安排了一个靠前的位置,锦衣卫有十八个人跟在附近保护,其余人大部队都在外面伺机而动。 杨厚照坐下后看了一圈,看到了对面那个穿着绿色长衫的男子。 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偏瘦,颧骨突出,大眼睛。 看着不像是北方人。 那人穿金戴银,身上的玉佩在烛光下生这光晕,远远看着都知道价值不菲。 杨厚照回头问道:「看见了吗?是什么人?」 张永很快派人过去,不一会的功夫,属下带了消息回来。 张永在杨厚照耳边道:「万岁爷,这个人是江南徐家的。」 杨厚照微愣,张永说的这么正式,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徐,他低声道:「是那个?」 张永点头:「就是那个。」 对方是江南徐家的长房长孙,叫做徐邺,是进京来置办产业,顺便准备三年后的科举考试。 这徐邺还年轻,不算什么重要人物。 徐家就了不得了。 江南土地兼併厉害,大户人家,就是以徐家为首,过了四五代人,如今良田上万亩,家中下人无数,富裕程度,可能比国库有钱。 在前朝,江南富裕的人家就大有人在,厉害的甚至买卖男僕的时候要阉割,防止后宅不安宁,这跟皇宫都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太祖登基之后,下了禁令,才有所改善。 现在不阉割男僕,这些大户人家在当地也是土皇帝的存在。 但是他们如何积累的财富,第一考科举免租,第二放印子钱剥削民脂民膏。 李昭跟杨厚照说了,不管是进士的税务改革,还是削弱藩王的势力,其实对于百姓的剥削来说,都是九牛一毛,真正的有钱人就是这些大户。 他们享受着社会制度不公平带来的财富,从而作威作福。 杨厚照心想朕还没来得及清理这些大户,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他回头看着张永:「他弟弟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徐阶的跟来?」 张永道:「这个奴婢要再去打听一下,这个人很重要?」 徐阶是杨厚熜执政后期的首辅,清流的代表,就是他搬倒了大贪官严嵩。 杨厚照听李昭说过。 这个徐阶非常能忍,也非常圆滑,为了得到严嵩的信任,把自己亲孙女,嫁给严嵩的儿子严世藩当小妾。 他本人也非常有才华,因为杨厚熜修道,所以喜欢神神叨叨写青词,严嵩能得到杨厚熜的喜爱,就是写得一手好青词,后来徐阶投其所好,也苦练青词,写得特别好。 因为严嵩是贪官,徐阶最后斗倒了严嵩,成为享誉政坛的人物。 但是在李昭看来,清流要名,浊流要钱,他们相互争夺,徐阶就算赢了,也真的不应该被抬的那么高。 政治上成王败寇就能分辨出好人坏人? 在徐阶的老家,他们家就是当地最大的地主。 社会弊端就在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真的没有什么好赞扬。 杨厚照听过李昭说徐阶的事,所以就对这个人特别有印象。 圆滑,能屈能伸,学问好,所以他打算见一见,到底是个什么传奇的人物。 杨厚照对着张永摇头;「不是很重要,随便打听一下吧。」 张永派人去忙事。 这时候几个圆桌已经坐满了。 忽然一阵丝竹声,然后灯光暗了一半,等大家再回过神来,台子上多了一个丝绣的单扇屏风。 屏风是红色的,素雅十分,一点花纹都没有,在烛光的掩映下,能看见屏风后走来一个窈窕的影子。 台子后面有人喊道:「刘小姐到。」 底下人先是一阵安静,接着沸腾,等了半晚上,要看的人就是她啊。 「那怎么还躲在屏风后,出来让我们见见啊?」 「对呀,不是招亲吗?不见人怎么招亲?」 「出来见见,到底长的什么样……」 杨厚照心想,朕也想见见,到底跟阿昭长得像不像? 可是无人出声,一阵曲高和寡的琴声流淌,等人声过了,那屏风后面的人才停下琴声。 随后道:「小女子刘良女,今日设宴款待大家,也是为了让自己找个好归宿。」 「今日招亲,良女也不是谁都会跟着走的,有意者,要过关斩将,最后良女看着欢喜,才会决定下来谁是良女的良人。」 「青楼女子多矫情」,干什么都要设置关卡这个大家知道。 有人喊道:「过不过关是小事,关键你到底长得什么样啊?」 「你长成无盐,大家银子都白花了,还要娶你,这哪里公平?」 「有本事先出来见一见,见了面好看再说规矩。」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三个问题 下面的声音带着调戏和不友好。 刘良女道:「相貌这个东西,十个人眼里就有十种不同。」 「有人喜欢瓜子脸的,有人喜欢鹅蛋脸的,有人喜欢大眼睛,有人喜欢小眼睛,这个怎么评判呢?」 「我是招亲,又不是选美,我的相貌,只有找到了我的夫君,夫君同意了,才能露面。」 「诸位来见良女,难道不是因为风雅,是因为美色吗?」 当然是为了美色。 但是读书人的事,说色就不清高了。 一时间良女的话,堵死了很多人的嘴。 当然,有那种不在意什么名头的,喊道;「即使一百个人对美貌的评价不同,那总有美丑之分。」 「总不能贼眉鼠眼大龅牙,脸上还都是雀斑麻子,还有人说长得漂亮吧?」 可不是。 虽然美人无第一。 但是美丑总能分出输和赢。 众人又开始起闹。 刘良女道:「您这个问题问的好,恰好,您说的长相我都没有。」 没有那些缺点,人家美名远播,所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徐邺那边已经坐不住了,高声道:「刘小姐露不露面小生都不介意,小生志在必得要抱到美人归,小姐,请您说条件吧,到底要什么,您才肯嫁给小生。」 这才是今天的关键。 刘良女到底设置了什么关卡。 杨厚照回头看着张永:「看来这个俆邺见过刘良女。」 张永伸出拇指:「大爷还是您高明。」 如果不是见过的,很少有人会这么不在乎相貌。 由此也可以预见,刘良女确实很漂亮,可以让江南世家的公子倾心不已。 杨厚照闲得无聊,跟着起闹:「是啊,说吧,到底有什么条件,你才肯选人啊。」 屏风背后,刘良女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人的话语,她在长琴的案子下面勾勾手,娇娇走近了。 「小姐。」 刘良女低声问答:「韩大人来了没有?」 娇娇微微摇头。 刘良女的眸子有些黯淡。 韩澈,跟那些纨绔子弟一点也不一样的男人,不会想法设法的讨好她,但是有肉会很好心的分给她吃的人。 这种人,才是好人。 才是有良心的人。 嫁人就应该嫁这样的人。 但是他没来。 刘良女重新抬起头,看着前面影影绰绰的人群道:「我的规矩非常简单。」 「既然是招亲,那咱们当然就按照招亲的条件来选。」 「有意的郎君公子只需要回答良女三个问题就行。」 「年龄。」 「家世」 「婚否。」 她这一席话下去,底下的人炸开了锅。 妓女要从良,能跟好人家的闺女嫁娶一样啊。 要不要合合八字啊。 有人喊道:「那意思是年龄大的,出身不好,已经结婚的你都不嫁了呗?那你还招什么亲啊,直接去找个乞丐算了。」 乞丐中才会有年轻没结婚的,但是能当乞丐肯定没有什么家世。 刘良女这时道:「我并未说年龄大了就不好,我也并未说家世好就会嫁,我什么都没说啊,但是大家既然对良女有心,那就必须回答良女这些话。」 相亲跟做买卖一样,一个愿意卖一个愿意买,谁也不逼谁。 若是有人觉得妓女开出的条件苛刻,那你不回答就是了。 还是俆邺先道:「小姐的问题非常实在,小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还没遇见哪个青楼女子问男人这些问题。」 「小生先来回答。」 刘良女点头道:「公子请说。」 俆邺站起来道:「小生今年二十有六,江南徐家人氏,长房嫡长孙,十年前娶亲,子女两个,妾室两人。」 「就是这样的情况,小姐可否满意?」 他说完,下面的窃窃私语声又炸开了。 徐家的公子啊。 富可敌国。 别说年龄相当家世好,就算年龄不相当一个妓女跟了这样的人也不亏。 至于娶不娶亲那就不用管了,难道妓女还能指望别人家没有正妻。 总之跟着这样的人,刘良女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接着人群中有了懊恼之声:「徐公子都出手了,那还有别人什么事?」 刘良女却在这时候慢慢摇头道:「公子出身富贵,家中还有贤妻,良女出身不好,虽然良女自问问心无愧,可是常常就是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不鄙夷将良女视作玩物的人,反而鄙夷良女本身。」 「良女是要从良嫁人,可惜公子的身世太高贵,良女不堪以配。「 也就是说,她还嫌弃上了。 周围人又是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俆邺站在桌子前非常尴尬,然后问道:「为何,本公子可并未嫌弃你啊。」 这个俆邺刘良女是见过的,就是一个风流公子哥,看似不是什么坏人。 但是太富贵了难免性格傲娇,可是又因为是耕读人家,比较矜贵,傲娇有余,但是根本就傲不到地方,不是能放得开的那种,就显得矫情看不起人。 而且他是那么大的家族,人口必然十分复杂。 刘良女摇头道:「因为你已经娶了正妻,良女虽然不济,但是散漫惯了,怕是没办法伺候好宅院里的贵夫人,还是算了。」 说来说起,别人是没嫌弃她,但是她嫌弃别人家有正妻。 周围当然是讥笑的多,祝福的少。 可是这俆邺之所以敢来此地,就是因为他另有打算。 初见刘良女,惊为天人,他就希望刘良女跟他走的,是刘良女不干,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 他不差钱,什么都不差,就差刘良女点头。 俆邺道:「拙荆要在老家替我尽孝,不会来京城的。」 接着,屋子里一阵沉默,俆邺没再说什么。 不过大家都听懂了,她妻子不来,刘良女根本也不用伺候正房。 没有正房打压,刘良女可以跟俆邺留在京城当神仙眷侣。 豪门世家的公子哥,这么好的条件还哪里找。 娇娇都被俆邺说的动心,一个劲的给刘良女使眼色。 刘良女心想越是大家世族,越是注重名声,怎么可能容许妓女败坏门风。 怕是她这边跟俆邺走,俆邺自己开心两天,她很快就被会人弄死。 她也不是菩萨圣母,干什么去别人家献身献命呢?!
第七百九十七章 韩澈赴约 刘良女没有过多解释,隔着屏风,她自嘲一笑,然后对着前方道:「下一个。」 下一个! 就是不要上一个! 上一个可是青年才俊世家公子。 可是她都不要。 那到底要什么样的啊? 有个四十多岁的员外接了下去。 「小生四十三岁,在朝廷做个九品小官,祖上有产业,生活还过得去。」 「虽然已经娶妻,但是拙荆性格很好,从来不会难为别人,小姐不用担心跟了小生会受委屈。」 四十多岁,还小生。 这人说话也带着刻意的讨好,引得众人闹笑。 刘良女没笑,反而十分认真的问道;「大人,您家中儿女几人,还有妾室吗?」 男人显然不想回答:「您不是只问三个问题?」 刘良女蹙眉,但是下面有人喊道:「小姐别被他骗了,她儿女有五六个,都是三房和四房的小妾所生,家里大房确实不管事,但是妾室也多啊。」 妾室多,说明男人薄情。 大房管事反而还能好些,不管事那不是任由男人享乐。 而且孩子都出在三房四房,大房又不管事,可见三房四房会厉害,男人又花心,那一旦他过了新鲜劲,虎落平阳被犬欺,岂不是生不如死。 或者早晚要折磨死的。 刘良女轻轻摇头。 娇娇看的急,这么挑剔下去,真的能找到人成亲吗? 刘良女却十分认真的问下去。 接下来的人中,有一个大家都认为合适,二十五岁没有成亲,家里只有老母,是做生意的。 娇娇都希望刘良女点头了。 可是刘良女依然摇头。 她走南闯北,肯定见多了人情世故。 二十五岁,又不科举,想不到什么事情会耽误婚事。 但是就是没结婚,这本身就有蹊跷。 再想他家里只有老母,刘良女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 一定是母亲太恶,旁人都不敢嫁。 可能还不如韩太太,起码韩太太还给韩澈说过两门亲。 但是这位可是一个亲事都没有。 那妓女嫁给人家,不是要被老太太给剥皮? 刘良女摆摆手,下一位。 可是这时候人群中发出起闹声:「这到底是大户人家选女婿呀,这要求也太高了。」 确实,妓女不能要求高吗? 刘良女还是不为所动。 前方模煳的人影中,她看正中间的那个男人一直喝着小酒吃着点心,影子的姿态慵懒潇洒,看着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刘良女叫道:「这位郎君,您愿不愿意回答良女的问题?」 她问的人正是杨厚照。 杨厚照放下酒杯道:「大爷是来看热闹的,回答了也不会娶你,家有贤妻,并且不打算纳妾。」 刘良女听了脸上露出艷羡的笑容,道:「那也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郎君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杨厚照道:「那就回答你好了,大爷二十有三,家世就不跟你说了,老大了,再吓到你们。」 「第三个问题还是那样的,大爷已有贤妻,有她一个人就够了,所以你选我,我也不会选你。」 你选我,我也不会选你! 男人的语气是非常随意的骄傲。 他可能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但是因为地位等原因,随便说出一句,就是这样的无情。 他的声音也非常好听,如清风过耳。 所以被他伤害了,但是可能并不会很生气。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刘良女想到了梦境。 她又望了男人两眼,眼泪不由自主就留流下来。 但是她声音非常温柔:「这世上像你这样钟情的男子不多了,您的妻子真是好福气,望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杨厚照道:「不是我妻子好福气,是大爷好福气才会有这么可敬的妻子,以前大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遇见她,说来奇怪,就收心了。」 「谢谢你的祝福,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刘良女点头道:「谢谢,良女会的。」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的温柔,带着嚮往,只是隔着屏风,谁都看不见,她的眼泪已经将妆容模煳了。 ……………… 屏风后很久都没有动静。 下面人等不及了:「刘小姐,还要不要继续啊。」 刘良女画好妆道:「不要继续了,方才听那位大爷的话,良女深有感触。」 「遇见了对的人,就不应该轻易错过,良女其实已经有心上人,只是他没来。」 「没关系,良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良女要等他,等他来找我,良女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就是说,不选了。 下面人一阵阵唱衰声:「这不是逗人开心呢,有了心上人还招什么亲?」 俆邺怒由心生,刘良女竟然有心上人了。 到底是谁? 但是他还能克制,冷笑道:「那如果他一日不来,你就等一日,一年不来呢?」 刘良女道:「说了,要跟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一年不来等一年。」 「十年不来等十年。」 「只要他一日未娶妻,我就一直等着他。」 「他终有一天会记起我,会来找我的。」 俆邺道:「良女还真是痴情呢,人家不都说戏子无情吗?」 所以婊o子无义! 面对这样的羞辱,刘良女也没有翻脸,笑道:「向来负心读书人。」 「那公子是个负心人吗?」 徐家的子孙,肯定都要读书。 俆邺嘴上吃了亏,越发不服,道:「恐怕你是没那个机会等,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要么有人跟我争,要么你就得跟我走。」 「一边说招亲,一边有心上人,你以为大爷我是凯子?」 凯子就不是官话了。 大家虽然听不懂,可是猜意思也能猜个差不多。 俆邺这一些话下去,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娇娇担心的看着刘良女。 刘良女目光微沉,慢慢攥起拳头,难道她註定要受人摆布,同样是人,为什么她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 就在这是,前方传来一个气喘急促的声音:「让开,让开!」 「刘小姐,良女,我是韩澈,我来赴约了。「 刘良女激动的站起来,还碰翻了脚下的琴,韩澈,他来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天作之合 韩澈跑到台子下面,并没有看到刘良女,但是看到了皇上。 韩澈:「……」 杨厚照挑着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哎呦,这不是大舅哥吗?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韩澈:「……」 张永在一旁道:「叫妹夫。」 韩澈反应过来,忙道:「妹夫,您也在呢?」 杨厚照等了张永一眼:「就你机灵。」 随即看向韩澈:「是啊,在呢,听说你要娶媳妇,大爷来看看,上啊,就在那呢。」 他指的是屏风后。 韩澈一偏头,看过去。 屏风后站着的人影,窈窕翩然,虽看不见相貌,应该就是良女无疑。 这时候屏风后又发出欣喜的声音:「来人可是韩澈。」 韩澈找到了目标,想着皇上的话,人也淡定多了,皇上是不反对的。 他拱拱手:「小生见过小姐。」 刘良女道:「良女今日招婿,若有心者,要回答良女三个问题,郎君可愿意回答?」 韩澈点头道;「小姐请问。」 一个问,一个肯答,这就是接受了婚事的意思。 娇娇见刘良女背影笔挺着,但是手明明在颤抖,就知道小姐有多兴奋,多高兴,她也替小姐高兴。 「小姐,问啊。」 下面也有人喊:「问啊,怎么不问,问他啊。」 刘良女声音恢復平静:「郎君年龄几何,家世如何,可有妻妾?」 韩澈看着屏风,微微仰着头,眸子诚恳认真:「虚度二十三个光阴,本是普通人家,不过因为有表妹帮衬,教会我很多读书的窍门和道理,所以有幸在科举的时候考了名次。」 「现在吏部为官。」 「曾经有过亲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各奔东西。」 「如今没有妻妾,也无儿女。」 「家有父母姐妹,薄田和两间房产,就这些了。」 顿了下,他又道:「小生的条件放眼小姐遇见的人,应该十分平平,小生也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人物。」 「但是小生今日能够来,就是已经想通了,想来能给小姐温馨的生活。」 「良女,我愿意用仕途清名,换自己一生幸福,想和有情之人共结连理,度过后半生,请你答应跟我走,嫁我为妻吧。」 不是纳妾! 是娶妻! 人家说家世平平。 但是是科举出身。 年纪轻轻能在吏部为官,不是有背景,就是入过翰林。 最重要的,还没有妻妾。 所以这个人的简歷说来平平,可是细听之下,才知道人家是卧虎藏龙的高人。 就是名门闺秀,都不见得能嫁给这样的人啊。 底下的人炸了锅了。 难怪人家一直不选,原来确实有资本,是有更好的啊。 娇娇在一旁喜极而泣,韩大人初见时不起眼,但是这么厉害啊。 「小姐,答应啊。」 杨厚照在也旁边点着头。 刘良女声音慢慢的,带着羞涩,道:「那请郎君此生多多照顾。」 这就是答应了。 娇娇大笑。 韩澈也松了一口气。 接着杨厚照带头,拍了两下手。 张永见此情况,怕来者多是情敌不配合皇上,所以鼓动手下,赶紧附和。 「好,天作之合。」 「才子佳人。」 下面沸腾之中,有人喊道:「韩公子,刘小姐不肯出来相见,说要有夫君允许,才能露面,如今您抱得美人归,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刘小姐啊?」 没人会跟别人的老婆说,把你老婆拉出来给我见一下。 这人的话,分明是要挑事。 韩澈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是也知道这话不好听,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刘良女害怕韩澈生气,道:「如今良女已经觅得良人,从此以后再不是卑贱之身,也不会再见任何客人。」 「良女,已经死了,以后只有韩家妇人,请诸位尊重。」 也知道说了那些没脸没皮的男人不会尊重,所以她接下来喊道,送客。 而她的人,就要走出屏风,回到后面去了。 她的这一系列动作,隔着屏风,大家看不见脸,但是意图都看得清。 她到底是知道维护他,维护自己的。 韩澈欣慰的笑了。 可是就在刘良女要走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刘小姐且慢。」 杨厚照看过去,又是俆邺,他蹙了蹙眉头,然后看向张永。 张永点头,皇上今晚的来意就是要抓妓院的人,但是人家如果正当经营,就不好找错处,所以若是有点事就好了。 当然,来之前他们已经想好了怎么做戏,但是如果不用自己人,院子里面就出事了,那更好不过。 所以他给兄弟们使眼色,让大家准备,看这个俆邺能闹出什么花样。 刘良女问道:「徐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俆邺看着韩澈道:「你一个吏部小官,到底有什么了不起,能与我世家公子相比?」 韩澈:「……」 那他好像比不过呢。 这样呆呆一个人。 俆邺越发觉得自己被这种人比下去,意难平! 俆邺看向屏风后;「二娘,二娘呢?你们这里说了算的人呢?」 本来二娘也不打算让刘良女和韩澈走的。 二娘忙从后门走出来:「徐大爷,您看看,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您有什么委屈,尽管跟二娘说。」 俆邺道:「刘良女即便想从良,那也得真金白银来赎人吧?」 「二娘开价多少?」 赎金这种事,就看妓女和老鸨相处的好不好了。 其实有的妓女是老鸨一手养大,嫁人了反而不是家,原来的勾栏院才是家。 这个杨厚照就深有感触,因为他看得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妾室李娇儿就是妓女出身。 不说平时借着西门庆对家里女孩的照顾,就是后来西门庆死后,她又辞别了月娘,直接回去了。 所以感情好的,赎身就是意思意思,尤其是青楼女子,他们之前已经为老鸨赚够了。 刘良女跟二娘关系也算好,如果是以往,二娘也不会要她很多钱,但是现在有张璁压制着。 二娘笑吟吟的看着俆邺:「那少说也要三千两银子了,我们良女可是摇钱树啊。」 三千两! 除了高门大户,谁能拿得起呢? 俆邺转身一看,韩澈的脸色十分窘迫,他就笑了。 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来:「二娘,这里是五千两,您不必找了,全都给您,大爷我今晚就要带良女走。」
第七百九十九 随随便便的聘礼 韩澈看着笑盈盈的二娘,脸上显出愤怒的神色。 「是良女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俆邺看向韩澈道:「韩大人,这里是青楼楚馆,就算是好人家的姑娘,也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讲个彩礼,你不会是想空手套白狼吗?」 「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你还要娶花魁?也太天真了些。」 韩澈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有些无地自容。 这时忽然一阵风般,屏风后的红烛晃动两下,然后等大家再看下去,屏风后的女子已经走了出来。 台下发出一阵惊唿声:「果真是美女。」 「确实好看,难怪值三千两银子。」 「倒不是浪得虚名。」 是刘良女走了出来,站到了二娘的身边。 相貌明艷端庄,身段弱柳扶风,确实是美女。 杨厚照歪头看了看,心想还真有点像阿昭,眉毛眼睛和脸型尤其像,但是气质就分别大了,不如阿昭有英气。 刘良女回头看了韩澈一眼,韩澈低声道:「刘小姐。」 刘良女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二娘:「钱,好说。」 俆邺那边道:「是要刘小姐自己出钱吗?」 「哦,那就有意思了,一个男人,连赎金都交不起,你跟她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小生也知道良女这些年能攒点钱,但是可是老少爷们一起给的,这意思,您以后要带走养男人?」 「那这位韩大人真是好命啊。」 就是说韩澈是吃软饭的。 人家好好的探花郎,用的着吃软饭。 这是侮辱。 这种软饭跟别的女人的软饭还不一样,是女人卖笑得来的。 刘良女看向韩澈,果真看见韩澈俊逸的脸涨得紫红,他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周围都是起闹声,这样的他,是那么难堪无助。 但是他并没有转身离去。 眼泪不自觉的涌上刘良女的眼睛。 受到了这样的侮辱,韩澈没有丢下她转身离去。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只要明白,这些错误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都是那些无耻之人的眼光,她就是非常知足了。 刘良女看向俆邺:「徐大爷当然不用靠任何外人,因为您靠徐家,六年前您不是和韩郎一起科举过吗?既然您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落榜了呢?」 「没有徐家,你不过是个什么都没用的废物。」 俆邺瞪大了眼睛:「你个贱人在说什么?」 「说的就是废物。」 刘良女其实并不是冲动的人,别人骂她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让韩澈跟着她受这种屈辱。 韩澈有些担心的叫着良女。 刘良女目光如刀,直直的看着俆邺,偌大的台子,红烛照耀,遗世独立的美人如山巅松柏,凛然不可侵犯。 俆邺气得火冒三丈,后看向韩澈:「没有钱,就少逞口舌之快,还不滚呢?」 他知道韩澈是刘良女的软肋。 既然刘良女骂他,那么他就更要把这个贱人抓回去。 所以俆邺说完,眼光都带着狠厉。 韩澈看着刘良女。 刘良女求助的看着二娘,二娘脸上挂着淡笑,十分和气,但是也高深莫测。 大家为什么都看着她?因为刘良女到底能不能跟韩澈走,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她手里。 二娘道:「良女,还是算了吧,何必跟着一个穷书生去受苦呢?娘也不是养不起你是吧。」 就是她不同意。 她看不上韩澈的穷。 刘良女没想到二娘会这么绝情,差点就跪下来求人:「二娘……」 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大喊:「谁说我们家大爷穷啊?」 「到底是谁瞧不起我们家大爷啊?」 因为这一声非常高,但是也底气十足,带着气愤和不服,所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中等,身材偏瘦,长褂脸,留着一圈梳的非常整齐的小鬍子。 就这副有些机灵的长相,但是气质特别正派。 这人正在叫人让路,然后他身后跟了一队人,都抬着箱子,箱子上挂着红布,像是聘礼一样的东西。 张永看向杨厚照:「大爷,这不是彪叔吗?」 杨厚照好奇道:「是啊,大爷还没出手呢,这个傢伙怎么来了?」 彪叔既然能来,当然是李昭关照过的。 就怕有人为难他表哥,所以早早跟彪叔打了招唿。 不就是聘礼?银子,别人没钱,娘娘一个做买卖的,还能没钱? 韩澈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彪叔:「您怎么来了?」 彪叔冲到人前,让人把箱子都整齐的放在台子上。 「放好了,放好了,那怎么还偏了呢?」 抬箱子的人道:「叔,太多了,放不下了。」 是,他们抬来的东西太多了。 彪叔看向韩澈道:「大爷,叔不是来帮你下聘的吗?娶妻是大事,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喜欢的,这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老婆本赶紧拿出来吧。」 韩澈还是很懵,他没有什么老婆本。 这时候俆邺道:「抬几个箱子来吓唬谁啊?」 「看着挺沉,装的石头当聘礼?」 那是,这些箱子,抬的人感觉肩膀下陷,一看就非常重。 所以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二娘这时也道:「这位爷,咱们院子里,可不收随随便便的东西。」 彪叔脸上诧异道:「不收吗?那完了,我带来的这些东西,实在太随便了。」 说着举起抬起手道:「但是来都来了,随便也得让人看看啊,都打开。」 台子上有个大高个的少年,听了彪叔的话后拇指和食指对了一个圆圈,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妥了! 彪叔也回他手势,妥了! 明白这个手势的杨厚照:「……」 高个少年就是春生啊,命令道;「打开,都打开。」 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盖子被人揭开,对上红烛,满屋子闪亮,因为里面都是规格一样,成色一样的整齐元宝。 所以,元宝还叫随便呢? 这是银子,少说也有五千两! 二娘的眼睛直接就傻了,刘良女也看向韩澈,韩郎这么有钱吗? 彪叔道:「这是一万两银子,给我家大爷下聘,二娘要是不喜欢银子,银票也有一万两,挑吧。」 所以三千两的银票到底算什么?!
第八百章 飞来的箭 俆邺变了脸色,然后道:「肯定是假的,下面是石头。」 是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大手笔,甚至用真银子来给妓女下聘,他的已经是极限了。 彪叔高喊一声:「倒!」 水生打了个手势:妥了! 然后推翻一个箱子,满箱子里的银子,铺满了台面。 没有石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俆邺一边摇头一边道:「不可能,掺假了。」 彪叔举起手:「验。」 水上在台上打了个手势,妥了! 然后道:「砸!」 原来抬箱子的人身上都带着小锤子,水生喊完,他们拿出锤子,蹲下来开始一个一个的敲打。 银子是软的,敲打会变形,而且如果掺假,声音也不一样。 满屋子都是叮叮噹噹的声音。 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变了形,这多可惜啊。 二娘喊道:「够了,够了,别打了。」 俆邺看着彪叔,越发气愤:「那这也不可能有一万两。」 彪叔举起手:「称。」 水生在台上打了个手势,妥了! 杨厚照:「……」 张永:「……」 屋子里的所有人:「……」 然后就看那些抬箱子的人,放下小锤子,用从身后拿出秤桿和定盘星,开始称起来。 果然! 见俆邺还是要说什么,二娘忙道:「徐大爷,可以了。」 是啊,你说掺假,人家就砸,你说数目不对,人家就称。 这么一直称下去能称到天亮。 可别再挑刺了,不然对方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 俆邺也真的说不出来什么了。 顿了一下看向韩澈:「这肯定不是你的钱。」 韩澈点头:「不是我的。」 彪叔道:「现在是了,这是我们老闆送给大爷的礼金,老闆说祝大爷和刘小姐永结连理,恩爱永远。」 「老闆还说,若是以后有人敢轻蔑刘小姐,那就先看看自己的聘礼,值不值一万两,如果没有,就永远闭嘴。」 刘良女看向韩澈,这个老闆到底跟韩澈什么关系?怎么感觉是在为何她。 张永在杨厚照耳边道:「奴婢就知道是娘娘干的。「 杨厚照脸上带着浅笑道:「看到没,大爷我的女人,不管干什么,都这么霸气,真是好喜欢。」 张永:「……」 算他多嘴吧。 那边韩澈听了彪叔的话,心生感动,也明白了彪叔的意思。 彪叔出面,这钱就肯定是李昭的。 李昭是怕他们结婚后,有人用刘良女的身份来给他们添堵,尤其是自己的母亲,这下花了一万两,韩太太就算想骂刘良女,也得先心疼心疼钱。 韩澈拉紧了刘良女的手:「不用担心,是表妹。」 俆邺那边也听到了,哈哈大笑:「还是吃软饭的,不用刘良女的钱,用你表妹的了。」 韩澈确实欠李昭太多,脸色愧疚。 彪叔看向俆邺道:「你的钱是你自己的吗?不也你是祖宗给你的,我们老闆的钱,只会比你的来的干净和公正。」 「老闆跟大爷是一个姥姥一个姥爷的,怎么样,难道不是自家人,你自家人给钱了不叫吃软饭,那我们大爷也不叫。」 说完看向韩澈:「大爷,带刘小姐走吧,不就是钱吗,要多少咱们都有,不用怕。」 吃不吃都吃了这么多年了。 韩澈早就打算好了,会做个好官,回报李昭和杨厚照,所以这时候不是说感激话的时候。 韩澈点点头,走上台子,拉起刘良女的手:「咱们回家。」 良女蓦然就笑了,眼睛跟着湿润,然后回头叫着娇娇:「咱们回家去。」 娇娇捧着一个小箱子走过来。 二娘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娇娇,是因为她不能让刘良女走,但是现在不知道要找什么藉口才行。 就在二娘十分为难的时候。 俆邺跑上台子,挡在刘良女面前;「不准走,大爷还没让你走,你就不准走,你只能跟我回去。」 刘良女怒道:「你想怎么样?」 彪叔道:「还是不然,您还想比银子,那咱们比个痛快总行了吧?」 一万两的现银都能拿得出来,比钱肯定是比不过。 俆邺看着韩澈道:「咱们比比体力如何?」 他嘴角弯着向上,有些上吊的眼角,陡然间立起,神色更加兇狠。 韩澈没有打过架,小时候打架,最后都是李昭拎着砖头把他救出来。 现在还是朝廷命官,打架行吗? 韩澈看了一眼杨厚照,应该没事,皇上总不能不讲道理吧,这次他并没有犯什么错,所以不应该怕事。 他挡在刘良女面前道:「你有什么事,沖我来。」 俆邺道:「我本来就是要冲你来。」 说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这时候就亮出来。 匕首寒气逼人,因为举得高,所以非常显眼。 众人大惊失色。 杨厚照急的站起来:「住手。」 同时那边韩澈也反应过来,把刘良女往后一推。 但是不管这些人做什么动作,对于韩澈来讲,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因为这个俆邺冲着的明明是他,看样子,他是跑不掉的。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有个人声喊道:「大爷,这里是京城。」 俆邺拿着刀子的手立即就放下来。 杨厚照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回头看向张永,是个惯犯。 肯定的了,这里是京城,所以他放下了武器,是因为京城卧虎藏龙,也就是说,在老家肯定干过这种事。 张永收到皇上给的眼神,准备伺机而动的去抓人。 而台子上,刘良女也回过神来,在俆邺没放下刀子的时候她就回过神来,拉住韩澈,把韩澈推向一边,抬手就给了俆邺一巴掌。 这一声打的清脆。 屋子里顷刻间就安静了。 俆邺随即红着眼睛的看着刘良女:「找死。」 他又举起匕首,刘良女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要去抢夺他的匕首。 韩澈就算没打过仗,这时候也知道要帮助良女,可是就在他要上前的剎那,突然脑后一阵风响,带着利器划破空气的唿啸声。 他一偏头,那声音还在继续,然后嗖的一下,就落在了前面俆邺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袖箭,非常锋利,俆邺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等韩澈再看清,已经没入俆邺额头两寸多长的样子。 这不是会死人? 韩澈惊的直了眼。 下一刻,俆邺看看他,又看看刘良女:「你们……」 砰的一声,就躺在了地上。
第八百一十章 节外生枝 原本嘈杂的声音像是被人用剪刀齐齐斩断了。 周围的静,让韩澈明白,出事了。 她鬼使神差的弯下腰,然后在俆邺鼻息边探了一下,随即看向刘良女:「死了。」 想到了什么看向杨厚照:「人死了。」 杨厚照也在好奇中。 张永这时道:「不是咱们干的。」 他们是希望院子乱,但是不可能去杀人。 杨厚照低声道:「不管了,先把可疑的人都带回去。」 不是可疑的人。 是本来他们今天就想要抓人,这下子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是所有人都可以带回去了。 张永对手下的人暗示一下,立即有人喊道:「不许动,都不许动,蹲下,手放在脑后。」 接着一帮官兵就围上来。 屋里的人一阵阵惊叫,但是因为不让动,所以所有人都蹲下。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小厮打扮的男子,飞奔向台上,抱去俆邺;「大爷,大爷,您怎么了?」 「您不能在这里出事啊,小的们要怎么办?」 说完他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刘良女:「是你,是你,是你杀了我们大爷。」 刘良女和韩澈一起蹙眉。 接着那小厮对官兵那边喊道:「来人啊,有人杀人了,是这个姓刘的杀了我们大爷。』 韩澈明明看见是有袖箭从他头上过去,怎么可能是刘良女杀的人呢? 他看向杨厚照,想要跟杨厚照解释。 张厚照微微摇头。 因为这里解释有什么用,带回去再查就是了。 皇上眼神凌厉带着制止,韩澈明白过来,然后看向刘良女,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们有撑腰的,不用怕。 刘良女看到了韩澈和杨厚照之间的互动,她点点头。 但是还是对那小厮道:「我没杀人,倒是你直接就诬陷我杀人,可能是你有问题。」 那小厮道:「就是你杀的人,你方才拿着匕首,大家都看见了。」 眼看着着官兵的头目已经走近。 那小厮抱住来人的大腿道:「青天大老爷,请为小民做足,给我家大爷一个公道。」 那官兵看向众人道:「都不要吵了。」 然后回头暗暗看了杨厚照和张永一眼,不是说您二位呢。 张永微微晃晃手指。 那人立即高声道:「这里的人,都不许动,院子里的,尤其是屏风后面的,方才有人看见,袖箭就是从那边飞过来的。」 小厮脸色有一瞬间惊骇的样子,忙道:「大人,大人,不是袖箭啊,就是刘良女杀的,大人,小的亲眼所见啊。」 被那军官一脚就踢开了。 然后那军官一挥手:「给我抓人。」 二娘那边傻了眼:「哎,你们不能抓人啊。」 真的不能抓,这里面还有张璁的人,甚至那个老和尚都在后院呢。 「不能抓人,我们这是正经做生意的,你们怎么能说抓人就抓人呢?」 没人理她。 官兵们开始在往后后院闯,二娘怕后面的人不知道,急中生智大喊道:「不好了,有官兵要抓人了。」 「不好了,官兵……」 被那军官直接照着肚子踢了一脚,然后躺在台子上,就开始吐了血,接下来一句话也说不成。 刘良女看了二娘一眼,眉心微蹙,眸子中有心疼,但是她没有过去。 那军官接着挥手:「上。」 小兵们匆匆跑向后院,但是因为二娘方才的那一喊,后院的人也都跑动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乱的不像话。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大门口又有一声喊叫:「统统别人,统统别动……」 然后一个穿着武城兵马司指挥服样子的男人就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队兵。 来人一进来就喊道:「你们都干什么,在这里闹事?」 「呦呵,这不是魏大人,来的好及时。」 是方才的那名军官,听见声音,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台子上。 这姓魏的指挥官正带人往前走呢。 看见这人是穿的鱼飞服啊,心里有种疑惑,这锦衣卫怎么跑这里来了。 「您不是乔大人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乔指挥使道:「那您呢?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着话,小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扑向姓魏的:「是您,您才是青天大老爷。」 姓魏的:「……」 乔指挥使对着那小厮笑道:「怎么有了新大老爷,就不认识我了。」 随即看向姓魏的:「有意思啊,魏大人做了什么事,这么贤名远播,连一个江南小厮都知道您是青天大老爷。」 「那您今天来到此处,是为了伸张正义来了?」 其实姓魏的之所以来,是另外一段事情,跟杨厚照和张璁的计划都挨不着。 这俆邺因为挥霍无度,不思进取,喜欢流连花丛中,所以对徐家的影响非常坏。 而他又是长房的嫡子,却这样不学无术,是有他们家族的人看不上他。 所以要做掉俆邺。 但是平白无故杀人那可不行。 所以就今天导演了这么一处,希望有人跟俆邺敬竞争。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还真的有个韩澈跟俆邺争起了刘良女。 在老家的时候,俆邺就因为在青楼给别人争妓女,伤过人,但是俆家是当地地头蛇,所以花了钱,把事情摆平了。 虽然后来那个人不治身亡,还是死了,但是这件事也没有闹大。 算计俆邺的人相信,俆邺的脾气,在哪里都受不了被人抢了风头的委屈。 他算计的是没错,俆邺确实对韩澈动了杀机,但是中间俆邺有个老僕人,非常精忠职守,提醒了俆邺,所以俆邺最后也没有杀害韩澈。 但是俆邺不杀韩澈,这个导火索就起不来。 正好刘良女和俆邺撕扯,人家还有第二手,就是「借刀杀人」,栽赃嫁祸! 然后隔空杀了俆邺,好让刘良女背黑锅。 那小厮就是证人。 当然众目睽睽之下,就说刘良女是杀人兇手会让人不服,所以提前找了姓魏的过来收拾烂摊子。 小厮之所以会叫乔指挥使青天大老爷,是因为他认错了人,他也不知道服饰,是主子告诉他当官的。 但是其实姓魏的才跟他们是一伙的。 小厮这回找对了人。
第八百一十一章 找可疑人 但是姓魏的没有想到这里还出现了另外一伙人啊。 他想了想,先是回答乔指挥使的话:「乔大人,我们不就是这个苦差事,哪里有事,哪里到。」 「在外面听见了动静,所以进来看看。」 「大人这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乔指挥使指着台子上:「出了人命,所以要把所有人都带回去,到锦衣卫审问。」 也就是说,刘良女也要带回去,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带回去,那就非常有可能,这些人都不会说是刘良女杀人了。 毕竟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但是这姓魏的收了人家一大笔钱,事情没有做成,钱拿不到,那怎么办? 姓魏的立马笑道:「是这样啊?有没有什么是小弟能够帮您的,这种事也不用锦衣卫出面啊。」 乔指挥使看向杨厚照那边,但是只一个眼神的动作,根本没敢停留,接着笑道:「你们平时也够累的了。」 「不用。」 姓魏的道:「不累,咱们不是兄弟吗?」 说完把姓乔的拉到一边:「兄弟,我实话跟你说了,这个案子,我关照了,您今日关照一下小弟,小弟一定感激不尽。」 他说着,做了拍口袋的动作。 乔指挥使又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人在向他点头,但是这姓魏的没发觉。 他心里有了底,回头道:「那你先跟我说,这件事多大,不能太大了,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姓魏的道:「不大,不大,跟任何人其实都没关系,就是人家大宅院里清理门户。」 「可是拿到明面上说不是不好听吗,这里面的阴私你还不懂?」 「总之,不是大事,但是钱不少,老弟我起码能分给您这个数。」 他握着乔指挥使的手,做的是一千两的比划。 给别人都能一千两,他自己没有三千两不可能了。 是个大活,还是大宅院,那肯定也是非常大的宅院。 乔指挥使没有问是谁家,道;「那我懂了,杀人的人,就是他们派过来的,你知道是什么人对吧?」 姓魏的道:「是刘良女。」 乔指挥使蹙眉道;「我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袖箭是飞出来的,所以不是刘良女。」 姓魏的呵呵笑,笑的十分谄媚,随即道;「所以才有这么多银子啊!」 「大人,您看,首先这件事是人家大宅院里自己的事,不可能跟朝廷沾边,又是亲人,当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人,去追究还没事儿的那个人。」 「而一个妓女,她杀了人,谁还能帮她鸣冤平反不是?」 妓女,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她是贱民,除了跟别人一样可以唿吸,可以吃喝拉撒,其他的,她甚至什么都干不了。 确实,那杀人犯的帽子扣在妓女头上,比任何人头上都合适。 因为会省去很多麻烦。 乔指挥使方才还笑呵呵的脸,陡然间变得愤怒:「你这种缺德事,我不会与你为伍的。」 这姓魏的心想,还拿乔上了,道:「哥,你是不是觉得钱少啊,这个咱们还可以商量的。」 乔指挥使突然指着台子上:「你进来的时候瞎了眼,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姓魏的这才看向台子,白花花的在烛光下闪光。 他眼睛大亮,同时神色大骇:「怎么这么多银子?」 乔指挥使又道:「是啊,怎么这么多银子,那你知道这么多银子是谁的吗?」 姓魏的摇头:「谁的?」主要是给谁的。 乔指挥使这时候才看向杨厚照和张永那边:「你去看看,到底是谁?」 他们两个说话的地方在俆邺先前坐的地方,所以离杨厚照还有一段距离。 姓魏的方才一点也没注意啊。 这时候看过去,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笑的跟弥勒佛一样,正在跟他亲切的招着手,像是老朋友之间的亲密。 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胖男人旁边还坐着一个贵气英俊,冠绝京华的美男子。 旁人都跪着,只有那男子是坐着的。 胖男人和别的几个布衣的男人,围着男子站了一圈…… 不管是气势还是穿衣打扮…… 他不认识男子,但是见过胖男人。 姓魏的一下子就慌了,看向乔指挥使:「这不是?!」 乔指挥使笑道:「是啊,这就是。」 「不光这个是。」 「看见了吗?台上的银子也是。」 大爷今天一直就在台下坐着,要的就是个热闹,看热闹,最后看了一场命案。 是他亲眼目睹啊,你还想让我帮你遮掩? 你说,这件事怎么遮掩? 皇上就是人证,你能收买所有人,你能把皇上收买了吗? 所以到底谁是兇手?! 啊,不重要了,反正他好像跟兇手站到了一起了。 姓魏的直接就对着杨厚照的方向跪下去:「皇上,饶命啊。」 又看向乔指挥使:「乔哥,我什么都没干。」 下面有人怯怯私语,怎么还喊着皇上了呢? 但是他们大多数都以为这是当官的求饶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求饶,当然也没想到皇上就在这个屋子里。 乔指挥使看向杨厚照那边,张永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 乔指挥使踢了姓魏的一脚:「你就是想找死了,什么你都敢说,看来命案是有结果了,审问你就行,老实在这呆着。」 而他的任务根本就不是命案,是这院子里的所有人。 乔指挥使得到指示,去后院了,而就在他走后,那小厮看向姓魏的:「您不是我们三爷派来的?那您没有他官职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 被人坑了! 这下子估计永远不能翻身了。 姓魏无语流泪,看着前方委屈之极…… …………………… 当乔指挥使到了后院的时候,手下的人已经抓了不少人,都跪在院子空地的井边。 乔指挥使目光扫过去。 张永特别交代的,应该会有可疑的人啊,学时,气质,才能制造那些谣言。 但是这里怎么看,都没有一可以领头做事的人。 乔指挥使抓了一个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之前不认识的人,或者什么可疑的人?」 院子里打杂的下人摇头:「没有啊,不知道您说的什么人。」 乔指挥使再问下去,还是没人知道,就是跟二娘要好的男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第八百一十二章 杀人灭口 其实张璁只跟二娘接触,一般的人当然不知道。 问不出结果,乔指挥使道:「继续抓,继续搜,然后把人都带回去。」 因为是抓人环节,没什么好看的了。 杨厚照回头看着张永:「咱们也回。」 一行人走到几步,杨厚照又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澈和刘良女:「你们还跪着干什么呢?」 「拿着聘礼回家去吧,眼看着这老窝保不住了。」 所以聘礼根本也不需要给二娘了。 可是刘良女是妓院的人,那么不抓她了吗? 韩澈反应过来,拉着刘良女站起来:「没事,听杨大爷的就行。」 杨大爷,就是皇上。 刘良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聘礼就是银子。 韩澈肯定自己抬不回去。 彪叔和水生那边帮忙收拾着,他们的人动,官兵没有管。 在杨厚照离开的同时。 院子两条街外,张璁办完事回来,本来要往院子里面赶的。 今天杨厚照肯定要来,他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当然暗杀这种事肯定是不行的,当年有李蓉顶罪,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是明刀明枪的杀皇上,那就没什么意思。 因为这不是宫变,不是逼宫,皇上死了,谁当皇帝的决定权在内阁大臣手里。 只要听闻蛛丝马迹,就算他们得逞,这个皇位也不可能传给兴献王。 但是还得回去看看,万一有什么机会呢。 可是就在这时,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张大人,您不能回去了,院子已经被官兵包围,您回去,那就什么都完了。」 他是兴献王的人。 如果抓到了他,那兴献王就暴露了。 张璁看着这人的身形,是个很高的汉子,头上戴着大遮帽,背对着他,看不见脸。 张璁犹豫一下,语气很兴奋:「你是?!」 那人道:「我是。」 张璁想了想又道:「你说院子出事了?」 那人道:「出事了,所以你现在必须离开京城,跟我走吧,我护送你出去。」 张璁又是失望又是惊喜。 失望因为这么快就被人摸到了。 惊喜竟然这个人能来给自己通风报信,还要送自己出城。 张璁道:「有宁王府的势力,您办事,我肯定放心。」 那人道:「行了,我不是为了你,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张璁道:「稍等。」 因为二娘和刘良女几个人都见过他,怕是被抓了要画画像。 还得想办法让那个和尚跑远。 所以他得斩草除根。 张璁继续道:「我给我的人通个信。」 把刘良女等人杀了。 那人摇头道;「不必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是咱们不同的方向,免得别人怀疑。」 「你就跟我走就行了,你是个人才,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辅佐兴献王。」 ……………… 「哎,哪里放烟花呢?」 杨厚熜看着天空,可是那嗖的一声之后,空中并没有五光十色。 他收回视线看着张永:「所以,这个根本就不是烟花是吧。」 他们从院子里刚走出来,就碰到了这种情况。 张永脸上涌现紧张的神色:「大爷,这是通风报信的信号弹,不好,不知道哪里要出事,您先上轿。」 也就是说,对方要冒头了,可能有什么行动。 杨厚照拎着衣下摆就往回跑:「赶紧回去见阿昭,别宫里也出什么事。」 …………………… 乔指挥使站在院子里,看见天上飞起一抹光亮,十分耀眼。 这东西他们的人也会用,用来发信号,但是今晚只有他一只队伍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任务,并不需要信号啊。 难道还有人想跟他们兄弟火拼不成。 正匪夷所思。 一个属下押过来二十几个人:「大人,能搜查到的都在这里了,据说,他们这里最近来了个和尚,但是属下没有看见人。」 乔指挥使道:「那就是没搜干净啊。」 「继续搜!」 三进的宅院,是很大的,还有一个园子,人要是躲起来,或者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门,可以跑。 那属下把押过来的人全部都交给乔指挥使,然后说了声是,继续去搜人。 因为又来了新的犯人,乔指挥使把之前的信号弹的事给忘了。 毕竟,这里一点乱子都没有。 这次送来的人中,还有二娘。 二娘被他踢中了胸口,现在人很虚弱,别人是跪在地上,她只能依靠在丫鬟的肩膀上。 乔指挥使走过去道;「说吧,造谣刘良女长得像皇后娘娘,到底是谁主使你这么做的?」 二娘道:「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冤枉啊。」 乔指挥使又是一脚,将二娘踹到在地;「说,可疑人到底都是哪几个?在哪里?和尚呢。」 二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人吓得噤若寒蝉。 这时桥指挥使道:「聪明人就最好说实话,说了实话,跟你们无关,就把你们放了,但是如果不说实话,这里不管是干什么的,都要论罪,下场就和她一样,甚至比她还惨。」 她指的是二娘。 二娘哼哼两声。 旁人更是鸦雀无声了。 乔指挥使道;「不说吗?那就一个一个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爬着出来,道:「小的知道,大人,小的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在哪里。」 躺着的二娘听到声音,诧异的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人。 乔指挥使道;「那你说说。」 那人道:「请容许小的看二娘一眼。」 说完扶起二娘,当他胳膊搭上二娘的肩膀的时候,二娘神色大骇:「不要。」 乔指挥使蹙眉,什么不要。 可是下一刻他就惊呆了,因为这个人手里拿着匕首,直接捅入了二娘的胸口。 杀人灭口。 乔指挥使见二娘一下子就咽了气,喊道:「我给拿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那人牙齿一咬,嘴边流血,直接就躺在了地上。 死士! 属下为难的回过头,看着乔指挥使:「大人,死了,怎么办?」 乔指挥使气急败坏走过去,把那死士一踢,真的死了。 也就是说,二娘真的知道些什么,但是死了,这个人很可能也知道什么,但是也死了。 「还有谁?」 乔指挥使一下子就暴躁起来,如果只有这两个人知道,他今天的任务岂不是要完不成! 「还有谁!」
第八百一十三章 你不是神 院子外院,风越来越大了。 韩澈拉着刘良女的手道;「没有八抬大轿,你就这么跟我回去?不然先给你找个地方,等明日我找个媒婆上门,然后再接你回去。」 彪叔等人拿着银子已经先走了。 这里只剩下刘良女韩澈和娇娇。 听了韩澈的话,娇娇先道;「小姐,咱们听大爷的话吧,这是大爷重视你的。」 不然就这么直接回去,世人会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刘良女对着韩澈莞尔一笑:「好,我就找个地方等大爷。」 三人说着往前走。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一股疾风吹动,比西北风更为强烈勇勐,还卷着沙尘。 这到底什么回事? 韩澈用身子挡住刘良女和娇娇。 等过了一会,风才停下。 可是就在韩澈要直起身的时候,陡然间觉得前面一股很大的力,接着就是娇娇吃痛的喊声。 刘良女也抬起头;「娇娇?娇娇,你怎么了?」 当时抱在一起的时候,韩澈在前面挡着,中间是刘良女,最后面就是娇娇,可是风停下的剎那,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箭,正中娇娇的后背心。 娇娇叫完之后直接就躺下来,刘良女一瞬间哭出来:「娇娇。」 「小心!」 对面又来一支箭。 韩澈明白了,是有人要杀他们,他虽然是书生,但是这时候显得脑中还是管用的,也没管娇娇,拉着刘良女就往旁边的胡同里跑。 因为胡同狭窄,而且两边都是房子挡着,如果是箭矢飞来,有墙皮挡着。 韩澈方才也算过了,肯定只有一个人,不然很多人,完全可以一起射箭,他和刘良女现在也成了筛子了,只有一个人,才可能要换箭矢,没有办法伤及多人。 这是个非常好的信息。 所以只要他们都躲过箭就行,没有武器,哪怕碰到人,他们两个人,也能搏一搏。 等他们跑到胡同里面之后,外面好像有娇娇的唿救声。 刘良女要过去,韩澈一把拉住她:「良女,只有我们逃走,娇娇才有可能活命,你现在出去,就是你也会死。」 刘良女泪流面目的看着韩澈:「娇娇从五年前就在我身边了啊,我们情同姐妹,她是真的为我好。」 「到底谁要杀人,这是怎么回事?」 韩澈把刘良女抱在怀里,语气里都是心疼:「那你也不能去。」 因为韩澈已经发现了,那个箭矢一次没中,又发来第二次,他和刘良女明明当时都没防备,而且他是完全背部呈给别人看的,但是箭矢的目标是刘良女, 也就是说,有人要杀他的女人。 刘良女情绪还是有点平息不下来。 韩澈拉着她道:「良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咱们先离开这去求救。」 「而娇娇是在院子外面出的事,她的喊声,会把里面的人叫出来,那些都是皇上的人,咱们走,只要过了这一关就安全了。」 刘良女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得罪人我也不知道啊。」 她的职业,得罪人也有可能,不得罪人也有可能的。 韩澈道:「好吧,先跑。」 二人正跑着,听见胡同在脚步噪杂,然后又是隔了有些远的吃痛声。 接着有人喊道:「有漏网之鱼,要杀人灭口,外面也给我搜。」 刘良女看向韩澈。 韩澈道:「是皇上的人找来了,咱们去跟他们汇合。」 刘良女也想知道娇娇到底还能不能活。 二人在胡同里转身,突然又是那一阵风。 这次韩澈抱着刘良女直接就蹲下,心中一片凉透的感觉。 他们会死吗?! 不过过了两个唿吸间,风停了,这次没有利器破空声。 但是却有感觉,四周亮了一下,是幽幽的蓝光。 韩澈和刘良女同时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和尚站在他们面前。 这和尚面向并不兇恶,但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刘良女,气质吓人。 韩澈站起来,把刘良女护在身下,然后道:「大师,您是人是鬼?」 那和尚这时候慢慢笑了。 然后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神?」 跟神很像,来的时候带风,会发光。 韩澈吞咽一口道:「可是您不像神,神怎么会晚上出来。」 和尚的脸倏然就变得黑沉,道:「神仙也会晚上出来的,因为晚上有神仙需要出面的事。」 随即他大袖子一挥,一只大手,直接就捏上韩澈的喉咙。 韩澈虽然是书生,但是也没觉得自己弱到有人靠近,都没办法还手的余地,但是这个和尚出手好快,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唿吸不顺畅了。 「你……」 韩澈嗓子咕噜咕噜,但是说不出话,瞬间,他的俊脸也因为充血还变得紫红和难受,但是他目光一直看着刘良女的方向。 刘良女感受到了,韩澈是让她跑。 方才那和尚来抓韩澈的时候,韩澈故意用最后一点离去,把她推到身后。 不,她不能跑了。 刘良女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去拉和尚的胳膊:「你放开他,放开他。」 「好,放开她,那就抓你好了。」 黑暗中,和尚的眼睛瞪大,感觉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 外面,娇娇躺在一个小兵的怀里,不断的摇着头。 那小兵问道:「还有人吗?看清楚了没有?」 「小姐,他们的目标是……」头一偏,小兵去摸娇娇的鼻息,然后抬起头道:「大人,人死了。」 所以这个人说了,对方的目标是他们家小姐吗? 是刘良女?! 「继续找。」 …………… 韩澈大口大口的唿着气,嗓子火燎燎的疼,这让他一声都发不出来,而和尚在踢开他的时候踢到了他的肚子,感觉内脏受伤了,浑身一动就疼的不行。 而就他方才站着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那个和尚还是那个姿势,捏着良女的脖子。 韩澈动不了,喊不出生,他感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无助的时候。 良女! 韩澈脸上青筋暴显,泪流满面。 不过这些良女根本都看不到,良女用惊恐和不甘的眼睛看着前面的和尚。 「您是,出家人,为……」 为什么,她马上就要从良,就要嫁人,为什么,这个和尚要杀她。
第八百一十四章 抓我,你们会后悔的 良女还不想死,目光恳求的看着和尚:为什么。 这和尚自然就是觉远。 觉远突然放开手,然后看着刘良女。 「我不止是出家人,我还是神。」 良女刚得到自由,抱着脖子,一个劲的咳嗽。 这时觉远又道:「不要高兴太早,我来问你,你有没有梦见你上辈子的男人?」 刘良女傻傻的看着觉远。 觉远的目光恨意满满,加上他饱经风霜的脸,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一样。 刘良女忍着痛,终于问出来;「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 她的嗓子粗粝沙哑的如被砂纸磨过。 原本小鸟唱歌一样的可人儿,嗓子就变成这样的。 可能是这个点兴奋到了觉远。 觉远大笑道:「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神,你们的神,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做什么。」 说完又开始抓住刘良女的肩膀。 刘良女要挣扎,韩澈在一旁看的焦急万分。 觉远却不可能让刘良女动。 他道;「你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 「你连张璁的手掌心都跑不掉。」 刘良女顿了下道:「张璁又是谁?」 刘良女是见过张璁的,就是告诉她,她以后会做娘娘的那个人。 但是他们是青楼,迎来送往,那个男人是跟二娘在一起的,穿着道袍,像个先生。 所以刘良女以为是二娘给她请来算命的。 根本就不知道张璁这码子人。 觉远当然不会跟她解释这么多。 只道:「我就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男人应该是谁?」 刘良女的目光依然非常懵懂。 觉远吼道:「是那个杨大人,就是今晚,你面前的那个杨大爷,那才是你的男人。」 「因为让你记起上辈子的记忆,我用了一半多的法力,你都知道,却不听我的话,竟然要跟这个根本不应该有故事的俗人?」 说完,他空闲着的左手指着韩澈。 刘良女惊慌失措道;「你不要伤害他。」 韩澈依然说不出完整的话,喉咙里咕噜咕噜。 觉远仇恨的目光收回来,看着刘良女;「我当然不会伤害他,我是神,我是造物主,我当然不会理会那些没有故事,没有用的人。」 「倒是你,你有你自己的宿命,你有你的责任,我让你选,你就应该走你应该走的路,你就应该按照我的旨意去选,谁让你找这个没用的人?」 刘良女眼含热泪,默默就落下来:「大师,我不知道什么宿命,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这个男人是我喜欢的人,他也会喜欢上我的。」 「我们很快就要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了。」 「大师,良女这个名字,不是我本名,是我的花名,但是却是我自己取的。」 「五岁时,二娘就要给我改名,是我自己说的,我要叫良女。」 「我五岁被卖,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好人从良,我只想做一个跟别人一样的女人,没有歧视,没有被迫,没有那些乱七八糟。」 「我实现了啊,这个男人他不嫌弃我,我要跟他过日子,我求您,我已经从良了。」 「您放过我吧。」 一旁的韩澈,早已经激愤的泪流满面。 「良——女!」 他好像是从腹部,硬是发出来的声音。 刘良女回头,痛苦失声:「韩澈,韩郎,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良——女!」 觉远稀稀疏疏的眉毛竖起,随即看向刘良女:「他可以说话了,那么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老衲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按照老衲给你的安排的人生走,还是要去选择一个故事中不起眼的人?」 他的意思其实非常明确,一开始就明确。 他就是想问她,到底是去找皇上,还是选择韩澈。 虽然他像是一个疯和上,但是在他自己的意识里,他没有疯,他一直在说一件事。 那个枯瘦粗鲁的大手又侵上了喉咙。 刘良女感觉自己只要是摇头,就会被掐死。 所以,跟生命相比,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选择重要? 就在这时,刘良女又听见韩澈痛苦沙哑的声音:「选他,良女,不要选我。」 到底选谁,韩澈可能都不清楚。 但是他就说不让她选他,是想留下她的命吧。 两串眼泪,缓缓的从眼角露出来,不断向下,带着亲入肌肤的温度。 当眼泪落到嘴角,良女尝到了,是咸的。 咸的! 不是苦的。 她的意识,慢慢被这种咸味唤醒。 如果人活着,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做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叫良女。 良女! 她要做一个普通女人,找一个良人,做人家的妻子。 而不是别人的妾室。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做错过选择。 她要做良女! 韩澈不嫌弃他,她也绝不负他,哪怕涉及生死。 刘良女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双手紧紧的攥住觉远的胳膊。 觉远感觉到了她的目的,眼睛瞪大,像是红的要出来:「找死。」 接着他手上用力,就听喀嚓一声,刘良女的脑袋,就像是被砍断了一样,但是皮是合上的,耷拉在身体上。 风吹过,还会晃动的那种,更像是田间的稻草人,但是没了脑袋。 韩澈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出来。 良女! 良女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 这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选择,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为了良女,也为了自己,他终于要做一回可以为自己拿主意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韩澈指着觉远:「你,你……」 觉远正在甩良女,但是良女死的剎那抱住他的胳膊,怎么都甩不掉。 正在心烦,听见韩澈的话,他冷笑道:「我不会杀你的,你不是故事中的人,你的人生,我不屑于管。」 韩澈那边一边流泪一边喊:「来人,来人……」 可是他嗓子不行,根本没有多高的声音。 觉远那边抽出匕首,砍断了良女的胳膊,然后看着韩澈道;「喊来了人?」 「也好,我不怕人,人该怕我。」 「如果我真的被抓住,那你们才要后悔。」 韩澈看着他,想看着疯子一样,正好听见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澈对着巷口喊道:「来人,来人……」 「在那呢,那个和尚。」 「别动,别动,不许动……」
第八百一十五章 目标当然是你儿子! 院子里,乔指挥使正在气急败坏的暴走,这时一个小兵过来回报:「大人,抓到了,那个和尚抓到了。」 乔指挥使眼睛一眯。 随即问道:「那杀手呢?还有杀人吗?」 小兵道:「外面就发现了一个,已经被小的们射死了。」 乔指挥使:「……」 他气得给小兵推了个趔趄:「你为什么不留活口。」 那小兵道;「大人,如果再不下手,他就跑了,并没有想杀了他,先是射中了他的腿,谁知道,他知道跑不了,然后就故意用胸口挡箭,兄弟们没有防备啊。」 所以是死士。 但是只有两个。 这两个死士,并不是为了别的,好像只是为了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也就是说,背后真的有鱼。 但是却都死了。 乔指挥使想了想道:「去,跟公公说,事情比咱们想像的要严重得多,先把城门封锁了。」 这样有可疑人,就能堵住。 显然的,这里的人死光了,那说明背后的大鱼跑了啊。 小兵要去了,乔指挥使道:「等等,你说那个和尚抓到了是吧?」 之前就有人说看见院子里有和尚,但是他们找呀找的,就是没找到。 有个士兵说在花园子里看了一眼,但是走过去的时候,一阵妖风,蓝光一闪,人没了。 所以这和尚抓的,都抓出鬼了,神神叨叨的。 小兵道;「确实抓到了,他杀了刘良女,正往这边送呢。」 是神是鬼,总算是抓到了。 乔指挥使又不在意刘良女死不死,他道:「先送到公公那边去,怎么定夺,公公会安排的。」 不然人都死光了,却一个大鱼都没抓到,他不好交差啊,还好和尚没跑了。 ……………… 皇宫后花园,在梅林馆,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 园子里北风唿唿,但是也吹得花香四溢,距离很远,都能闻到。 就在馆内有个二层楼阁,是平时宫里的主子,赏花歇脚用的。 此时在上面的雅座上,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白色的狐狸皮披风,头上带一顶浅绿色的束髮玉冠,中间用个玉簪固定。 万白之中一点翠绿,气质干净若仙。 所以熟悉的人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宁王没错了。 但是伴着月光,明明是晚上,为何宁王这个外男能来到皇宫后院呢? 他对面坐的人又是谁? 宁王将一摞帐本放在女子面前:「都在这里了,我早就想交给你,但是一直没有理由。」 「现在你过的这么好,而我还在被囚禁,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帮助你呢?」 「但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我想了想,还是给你吧,我多的好事都做了,不差这一点的,你领不领情我也不在意了,就当是我自己要保平安。」 对面的女子,当然就是李昭。 不然谁能让堂堂宁王这样委屈,还死心塌地呢? 李昭翻看着宁王给的帐本,笑道:「你这宁王府,确实有钱啊,贿赂了这么多人,咱们都知道歷史上他会买通人,但是没想到这么多。」 宁王道:「是啊,不然我可以富的流油,都被他给败家了,然后他弄个烂摊子出来,还得我给他收拾。」 这个他,说的就是宁王的正主了。 正主一直想谋反,所以贿赂官员和大臣,让人在杨厚照面前给他说好话,帮他扩充军事。 李昭眼前这个帐本,就是朝中大臣拿钱的记录,都谁,哪天,因为什么事。 写的非常清楚。 歷史上,这个帐本被王阳明给烧了。 因为宁王谋反失败,帐本落到了王阳明的手里。 朝中官员怕他把帐本交给皇上,所以人心惶惶。 其中不乏有皇上身边的近臣,什么内侍锦衣卫内阁的人都有。 所以这些人都不敢让杨厚照见王阳明。 王阳明后来当着两个锦衣卫的面,把帐本烧了,是真的烧了。 他应该不是怕被人报復,而是人太多了,如果帐本公布出去,怕是朝堂上要腥风血雨。 所以烧了。 但是这辈子,却落到了李昭的手中。 李昭看着宁王道:「你这些东西,对我们改革来说非常有用,还是要谢谢你才是。」 宁王撇撇嘴道;「谢就算了。」 「你今天怎么肯见我了?你的小皇帝老公呢?」 李昭道:「去见上辈子的老情人去了,刘良女,知道吧?」 宁王蹙眉道;「你心真大啊,你这刚生完孩子,人家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你就真的让他去见?不怕给你弄个姐妹回来啊?!」 李昭和杨厚照本来约好的,他们一起去。 但是走到半路李昭就先回来了,到底放不下她儿子。 李昭抬头看着宁王道;「不怕,你忘了刚建国那会,哪里不是家庭妇女?哪个不是生孩子操持家,有漂亮的,也有不漂亮的,但是也有那么多男人在外养家,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说白了,这东西跟女人打不打扮,好不好看,生不生孩子没有多大关系,就看这人有没有良心。」 「我的小皇帝呢,肯定是有良心的。」 他没有良心。 宁王:「……」 他点头道;「成,我不跟你说了,还总会拿话损我,你们小心吧,这次的事,多半是杨厚熜干得跑不了了。」 宁王之所以给李昭送这些帐本,是他发现,这几天,他的宁王府,好像有人在做公关。 因为宁王的人脉广啊,那些人想要走他的门路。 李昭站起来道:「还是多谢你。」 宁王道;「这次你可不是要谢我,有苗头叛变的那几个,我都处理了,但是也不得不防,我照看不到的人,所以你们小心。」 宁王站起来要走,李昭打算把他送下楼。 到了楼下,寒风凛冽。 李昭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突然问道;「杨宸,假如你是杨厚熜,你想要这个位置,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怎么办?」 上辈子别人能当皇帝,是因为杨厚照没有后人。 现在小皇上有儿子了,地位就显得特别稳固。 杨宸想了想,然后回头道;「应该是先从你儿子下手吧,不然不都白费?!」 他的语气轻飘飘,混着寒风和香气,飘荡在四周,落饭李昭的心里。 李昭背后顿时一僵,感觉整个人像是掉入冰窟中,恐惧瞬间涌上全身。
第八百一十六章 孩子让太后偷走了 李昭带人回到清宁宫。 一进来便问道;「十月呢?」 屋里的人:「……」 李少瑾本来在杨宸那里就受到了刺激,此时更是吓得一身冷汗:「十月呢?」声音就变了。 有个宫女道:「被太后娘娘偷走了,秦姑姑和奶娘去追了。」 李昭:「……」 「偷?」 宫女;「……」 「娘娘,您懂的。」 这个太后娘娘喜欢看孙子,但是不喜欢清宁宫的摆设,还不愿意跟李昭打招唿,所以经常在李昭和杨厚照说话的时候偷偷来。 见有机会,抱着孩子就回慈宁宫。 你若是不去找,孩子哭死她也不会给你抱回来。 若是以往,李昭还觉得老太太挺好笑的,像个老小孩,她喜欢,但是就是不跟你走正路。 今天可不行。 今天被杨宸说的犯了膈应。 李昭叫着人道;「摆驾慈宁宫。」 …………………… 慈宁宫的卧室里。 十月只穿了个小肚兜,被人放在王太后的大床上「活动腿脚」呢。 王太后摸着小胳膊小腿,嘴笑的合不拢嘴:「像你父皇,一点也不像你母后,记住了吗?像你父皇,你父皇长得就像皇祖母。」 认识先帝的下人:「……」 秦姑姑和奶娘跪在床边。 秦姑姑道:「娘娘,十月快要睡觉了,就别让他打扰您休息了。」 王太后道:「放肆,载垣是哀家的孙子,是黄孙,岂容你这奴婢直唿名字?」 秦姑姑道:「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的,要叫小名,免得冲撞了十月的福气,皇上还说了,十岁之前都不准叫皇子,只叫小明,大号更不可以提。」 王太后:「……」 「所以哀家是提了,你能把哀家怎么样?」 秦姑姑用委屈的目光看着王太后。 王太后指着秦姑姑道;「就你这贱婢,最是喜欢对哀家狐假虎威,就算是皇上下的旨意,哀家是十月的皇奶奶,难道旨意还能约束哀家?」 秦姑姑:「……」 王太后可能是突然太大声的质问秦姑姑,十月哇的一声哭了。 王太后急了;「哎呦,大孙子,你怎么哭了?」 奶娘这时道:「娘娘,十月可能是要睡觉了,每天这么晚,就要睡觉了,您把十月给奴婢吧,奴婢餵他两口。」 王太后看着奶娘,看了好一会。 随后道:「给你,你抱着就会跑了吧?」 秦姑姑:「……」 谁跟你一样呢? 孩子越哭越大声,一会额头上全是汗珠。 奶娘听得心疼;「娘娘,奴婢不跑,就餵一口奶十月就能睡觉了。」 王太后想了想指着秦姑姑:「除了奶娘,你们都下去,回去。」 回哪里去? 他们是伺候孩子的。 秦姑姑道:「娘娘,晚上奴婢们还要侍候十月。」 王太后道;「难道哀家这里没有人?今晚十月跟哀家搂了,你们都回去吧。」 就跟哀家搂了? 王太后觉轻,她睡不着就会让孩子跟她醒着玩,小孩子怎么可能听话,不让睡觉就哭。 之前都有过一次了,十月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嗓子都哑了。 所以跟本不是皇后娘娘不让太后靠近孩子,是太后实在不靠谱,她都多少年没哄过孩子? 就算是生小皇帝的时候,也是别人带孩子,她哪里会带,她就说拿孩子当玩物呢。 秦姑姑不走。 王太后大怒道:「人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所以你这贱婢不管多嚣张,哀家都没有收拾你,你以为哀家是真的不敢吗?」 「就凭你现在对哀家不敬,哀家就是惩罚你,别人也说不出哀家不好来。」 太后和皇后不和睦,但是那是心里的问题,平时也可以挣来挣去,但是绝对不能做的太出格,比如相互打下人之类。 所以王太后之前还真没教训过清宁宫的人。 这次她给王云使眼色,只要秦姑姑不走,她就真的下命令。 奶娘知道秦姑姑固执,怕秦姑姑吃亏,在秦姑姑耳边道:「回去找娘娘,这边奴婢看着。」 秦姑姑道:「那你好好照看十月。」 说完,秦姑姑给太后行了礼:「奴婢告退。」 等清宁宫的人走的只剩下两个奶娘和两个婢女,这四个人是每天都跟十月在一起的。 王太后才放心,然后叫着奶娘:「奶孩子。」 十月不哭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满足的闭上眼。 这是要睡觉了,往天,这个时候,应该吹灯了,因为十月和他老子一样,不太喜欢睡觉的时候有光。 可是王太后这时叫着王云:「去打热水来,给十月洗澡。」 这是腊月天,孩子白天已经洗过了,刚睡着,洗什么澡? 奶娘低声疾唿:「娘娘,让十月睡个安稳觉吧。」 王太后蹙眉:「谁不让他睡安慰觉了,那是哀家的孙子,哀家还能害他?」 如果让十月睡安稳觉,十月身上的奶味,她就睡不着了。 王太后还有洁癖,所以她能容忍孙子跟她睡一张床,已经很给面子了,竟然还想不洗澡吗? …………………… 奶娘等人拗不过王太后,都被潜退到外面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王云就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 这小太监一直低着头,只能看见背影,看起来非常瘦弱,他一个人端着一个小木桶,然后放在了王太后的床下。 放好后,他还是把头压的低低的,然后站到了一边。 像他这样的小太监,王太后一天不说见八十,三五十个也是没问题的,从来都不用放在心上,因此也没有注意,那小太监看着浴桶,眼里有一种痛快的光一闪而过。 王太后那边笨手笨脚的把十月抱起来,可能正是因为她笨手笨脚,姿势不舒服,十月醒了,哇的一声又哭了。 王太后气得骂道:「你到底哭什么?你父皇那时候,从来都不哭。」 是啊,也不会在她身边呆,哭了她也不知道。 王云道:「不然叫奶娘进来吧。」 王太后摇头道:「不用清宁宫的人,哀家就不信,哀家还哄不好一个小孩子。」 可是十月还是哭。 王太后看着王云道:「你会不会哄孩子?」 王云:「……」 所以最后这差事,还是落到他身上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去见和尚 王云也不会哄孩子,王云道:「娘娘,那就让十月玩水吧。」 对,小孩有玩的就不哭了。 王太后晃着十月道:「不哭了不哭了,你老哭什么,给你放水盆子里。」 说完递给王云;「你放!」 王云;「……」 王云小心翼翼把孩子接在怀里,然后就要往水桶里放,这时外面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王云在这一刻定格了,惊恐的看着王太后。 王太后心叫不好,小辣椒来了,这孩子不哭还还,哭起来被小辣椒看见,又要数落她。 还有那洗澡水,被看见了又要说她不想孩子好。 王太后道:「快,快,孩子放哀家被窝里,水倒了。」 小太监听了身子一僵。 王云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平时看着挺机灵。」 小太监急忙端着水出去了。 李昭跟一个换水的小太监擦身而过。 看着没怎么冒热气的水面,她眸子沉下去,这个老妖妇,不知道又要如何虐待她的儿子。 李昭都不等人通报,直接掀了帘子就闯进屋里。 屋里孩子的哭声很大,王太后披头散髮坐在床上,嘴里哼着什么跑调的歌。 看样子还算个正常人。 但是李昭知道,在她没来的时候,这老太婆不知道对她儿子做什么了。 李昭轻轻屈了下膝盖,然后直接奔到床边,直接就把孩子抱起来。 十月很熟悉母亲的轻柔的怀抱,一被母亲抱着,就闭着眼吐泡泡,姆姆姆的发着声音,然后一会好像就睡着了。 王太后:「……」 等儿子睡着,李少瑾直接扯了王太后床上的小被,然后把孩子包起来,包完之后,递给奶娘。 王太后:「……」 接着李昭招唿都没打一声,转身要走。 王太后:「……」 就这么走了。 那是她孙子,是他们皇家的种,招唿都不打一下,直接就走了。 「你给哀家站住。」 王太后的语气十分气愤。 李昭回头道:「母后,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带孩子。」 王太后道;「你是嫌哀家不中用?谁说哀家不会带孩子?哀家带孩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哀家让十月留在慈宁宫住一宿都不行?」 「哀家也是皇祖母。」 李昭道;「不不不,母后,你真的误会了,儿臣说的您照顾不好十月,不是体力问题,也不是精力问题,更不是经验问题。」 「是您老了,别说晚上看,白天看孩子都会吓哭,我们十月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姐姐陪着,所以您今后还是别抱着他过来了,都是老么卡眼的人物,谁受得了。」 所以她根本不是担心太后。 人家是担心人家儿子害怕。 而且这些话语中,没有一句话说的是王太后吓人。 但是老么卡眼说的就是我王太后。 王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昭:「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李昭歪头道:「儿臣说,十月,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姐姐,看着老么卡眼的人,就会吓哭。」 还真敢说。 王太后气得从床上下来,抬起手:「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李昭嘆口气道:「好,既然您没听清,儿臣就再说一遍好了,老了,丑了,吓人,孩子害怕,就离孩子远点吧。」 王太后的手直接就落下来,被李昭一下子抓住。 一个太后,年岁大了,养尊处优的,如果真动手,她能打得过李昭? 李昭如果是往常,真的不会对太后这么不尊重。 但是之前都有过一回来,孩子第二天嗓子里起泡,你说她是真喜欢吗? 她分明拿孩子当玩具呢。 所以这次是真的生气。 李昭抓到王太后的手后直接就把王太后甩回到床上。 然后道:「孩子害怕,懂?!」 说完一甩袖子,叫着带来的人:「回宫。」 这一声并没有用她多少力,可是那严肃的表情真是一眼过去,会对她满身心的敬畏。 她穿着红色常服,高高的站在那里发号施令,像是战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太后再也不敢近前,但是咽不下气,呜呜哭起来。 李昭回头道;「记住了母后,您若是在坏了胳膊腿,那就是老了,可跟儿臣没关系,老人家,就是胳膊腿不结实。」 所以太后再动手,她也要动手,打坏了太后,她还不会担责任。 是因为太后老了。 这次王太后气得躺在床上哼哼;「李昭,李昭,你个毒妇。」 李昭听她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多底气了,一哼,这次没有多废话,带着人直接就走了。 王太后拍着褥子大哭起来;「我真是造孽啊,我媳妇熬成婆,到头来我这样啊,呜呜呜……」 王云:「……」 你说太后这是图什么。 ……………… 李昭回到宫里,将儿子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不过小可爱躺在那里唿吸均匀的睡觉,小肚子一鼓一鼓的,连带着他肚兜上的小老虎都跟着动起来。 跟平时没有什么异样,眼睛闭的也实在,睫毛上翘,应该是没什么事。 李昭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也捨不得儿子离开自己了,告诉秦姑姑:「今晚就让十月跟本宫和万岁爷一起睡。」 秦姑姑和奶娘去准备。 李昭这时候提起杨厚照,又想了起来,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别是真的看上了刘良女了吧! 李昭正想着,殿外有人传唤:「皇上驾到。」 李昭让秦姑姑和奶娘在屋里看着孩子。 然后她走到外面,外面杨厚照好像是经歷了什么风霜,一进来就跺脚道:「真冷啊,还是屋子里暖和。」 李昭:「……」 接着她要帮杨厚照换衣服,杨厚照道:「阿昭,你也穿上衣服,咱们去干清宫,方才张永跟朕说,锦衣卫抓了一个老和尚,叫觉远,如果朕没猜测的话,就是那个,那个和尚……」 那个说马小贞可能诞下龙嗣的和尚。 这个和尚,李昭之前以为是杨宸的人,所以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是杨宸告诉他的。 但是杨宸能把官员们保命的帐册都交给她,肯定不会再害她。 而杨宸并没有说过这个和尚的事。 所以杨宸不认得。 那么这和尚又是怎么知道的马小贞?! 真的是世外高人?! 李昭对和尚早就很有兴趣了,兴奋的看着杨厚照:「抓到了?好,咱们就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不怕神的小皇帝 「皇上皇后驾到。」 随着李昭和杨厚照的到来,干清宫里的人跪了一地。 等他二人走到书房的宝座后面,杨厚照抬头一看:「这有个漏网之鱼呢。」 是啊,地中央站着一个破衣穿着的和尚。 那和尚整个人枯瘦的很,但是他个子大,就不显得瘦,反而身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秃了的眉毛也显得面目可憎。 吓人。 不过气质傲然,斜睨天下一切的目光,倒像个世外高人。 杨厚照说完,张永就明白什么事了。 他吼道;「跪下,见了帝后,还不下跪。」 这和尚当然是觉远,就他不跪。 觉远冷笑道:「我是神,一个皇上有什么好跪的?」 李昭对张永使了个眼色。 张永从身后手下手中接过擀面杖,照着觉远的后腿窝就打了下去。 然后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和尚,就那么笔直的跪下去了。 屋里众人:「……」 觉远愤怒的看着张永:「你敢打我,有你好看。」 因为觉远杀了人,所以是被五花大绑绑着来的。 看着这样动弹不得的和尚,张永冷笑:「好啊,看你如何能让咱家好看。」 说完看向杨厚照:「万岁爷,这和尚杀了刘良女。」 至今为止,刘良女被杀的事,杨厚照和李昭都不知道呢。 杨厚照有些意外道:「他杀了刘良女?为什么?」刘良女方才还好好的,他不是让韩澈带人回家了吗? 李昭意外之后问道:「那韩大人呢?」 既然杀了刘良女,韩澈今晚应该跟刘良女在一起,那韩澈有没有事。 李昭的声音,明显能听出担心。 杨厚照把手放在身后,偷偷的牵起她的手。 李昭将杨厚照的手攥紧了,然后看着张永:「韩大人呢?」 她这是又问了一遍,张永忙道;「韩大人受了点内伤,奴婢让人把他送到薛太医府上了,太医说没事。」 李昭这才松了口气。 同时松开杨厚照的手,她走出去看着觉远,慢慢眼睛眯长一个危险的弧度:「你为什么杀了良女?」 觉远开始还是阴沉的一张脸,在看到李昭的时候,陡然间露出得意又十分讥讽的笑容。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每个人都要有他的宿命,只有我能掌控,你们就是我手中的玩偶,你们都得听我的,别人谁都不许更改命运。」 李昭蹙眉,怎么听起来像个中二少年? 也可能是个神经病。 李昭看向张永,张永这时候在她耳边道;「娘娘,这个和尚据说会妖法,来去一阵风,还闪光。」 李昭看向觉远。 觉远的目光比方才还得意一些。 李昭心想我可不相信什么妖法。 如果信了妖法,那物理世界的公式不是都白学了? 当年忘了怎么考试的了?! 那种苦,所以绝对是不能相信的。 李昭又走到觉远面前:「本宫再问你,你到底什么来歷,要干什么,之前本宫就要找你来着,让马小贞进宫,又杀了刘良女,你到底要干什么?」 觉远想了想道:「你如果想不到,那说明你也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原来他心里她是有资格跟她说话的? 李昭又想了想。 马小贞,是要破坏她和杨厚照之间的感情。 这个刘良女喜欢上了韩澈,根本没想着她和杨厚照之间的事,但是被和尚杀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刘良女不想搀和她和杨厚照,所以才会被杀? 李昭好像明白了,反正这个和尚,就是要跟她和杨厚照作对。 李昭突然间伸出脚,直接踹在觉远的胸口,将觉远踹到在地。 然后用冰冷的声音道:「跟本宫卖关子?不就是个拉皮条的,不说本宫还求着你。」 说完叫着张永;「带出去,就说是妖僧逆世,要拿去祭天,直接在社稷坛前坎了。」 这可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就砍了?! 张永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点头,有什么好问的,看着就像是个神经病。 张永垂下肩膀,好吧,皇后就是这么霸气,但是皇上也宠,砍就砍了。 张永带着人来拉觉远。 觉远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二话不说就要杀他。 他噌的站起来,甩开拉他的人,随后道:「要不是老衲,你以为你能当上皇后?你以为皇上会知道你?」遇见都不会遇见! 杨厚照倒是因为这个人,被五花大绑,可是自己就能站起来而震惊。 那他方才怎么不动呢? 怕李昭站的近了吃亏,杨厚照赶紧走到李昭面前。 李昭也对这个和尚的力量感到震惊。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觉远:「你到底是什么人?」 觉远哈哈大笑:「我是谁?!」 「我是神,我说了,你们所有人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你们就是玩偶,我手中有线,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就能改变你们的命运。」 还是方才那般狂傲。 都是阶下囚了,还是那般狂妄。 但是因为他来去有风,还会闪光。 其实屋子里的人没几个不信的,个个都目光闪烁,神色紧张,是想低声讨论,这个和尚是什么人的样子。 如此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古人多迷信,万一被传了出去,这和尚想要开宗立派都有可能呢。 要如何堵住他的嘴? 李昭正在计算之中,就在这时,感觉身边有股疾风。 接着是杨厚照抬起一脚,直接将觉远踹翻在地,然后他骂道:「你是神,那朕是什么?朕是你的玩偶,你看朕能不能玩死你。」 说着又是两脚,都踢在了觉远的要害。 觉远不同方才李昭踹的那一脚,这两脚好像真真实实感受到了痛,脸上露出吃痛的神色。 李昭:「……」 好吧,小皇帝就会让他闭嘴的。 看觉远没有方才那么傲慢和挣扎,李昭看向张永:「还是拉出去砍了。」 这种人,还是让他早早死了安心。 可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就见觉远拇指上有什么东西一闪,接着一阵悠悠的蓝光,然后觉远大喊一声,他身上拇指粗细的麻绳就骤然间断的七零八落。 那些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接着殿里一片狼藉。 这个变故太快了,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那些内侍侍卫见此情景,真的有光,神一般的力量,更是不敢往上闯。
第八百一十九章 没电了 只有杨厚照,他怕李昭受伤,在觉远大喊的剎那,赶紧将李昭搂在怀里。 张永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救驾,救驾。」 他和零星几个锦衣卫挡在了杨厚重的面前,不过好像没什么用,除了张永之外,其他几个人还都身形颤抖,神色惊慌,显然十分害怕。 觉远见此情景哈哈大笑,然后站起来道:「老衲说过,让老衲进宫,你们会后悔的。」 说完,又看向张永:「老衲还是说过,会要你好看。」 说着,他袈裟的大袖子就抡起来,像是深渊的黑洞,带着狂风一般,袭向张永。 张永用刀去坎他,但是像是砍在逆风中,坎在骇浪上,刀根本够不到目标,且力不从心的感觉。 然后他觉得胸口被人推了一拳,接着直接飞出,狠狠的落在地上。 随即吐了一口血。 李昭喊道:「张永。」 张永躺下,其他人早就跟着摔倒了,李昭和杨厚照前面毫无遮挡的东西。 李昭又看向觉远道:「我就不信,你能随意杀人而如过无人之境,有本事沖我来,不要伤害皇上。」 她要给杨厚照挡路,可是杨厚照拉着她不让她上前,还往后推她一下。 「阿昭,朕才是男人,你后退。」 「万岁爷!」 杨厚照手背到后面挡着她,目光则是深沉防备的看着觉远;「看你有什么能耐。」 说完从腰中抽出软剑:「朕也是杀过人的,会怕你。」 李昭;「……」 觉远笑道;「是你们逼我,要见识我的力量,好,那一个也跑不了,你们一个一个来。」 说完他的扳指又是一亮,然后挥舞着袖子。 他这一招,方才大家都看见威力了,张永嘴角带血,现在还没起来。 李昭看杨厚照要去挡,急的攥紧了拳头,孩他爸! 可是奇蹟发生了,杨厚照一剑下去,不光觉远的的攻击毫无威力,觉远自己的衣服,都被杨厚照划破了,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剑说不定会伤了他的要害。 杨厚照冷笑道:「来让你一个一个的来。」 李昭看觉远眼中全是震惊。 她眼睛动了下,真的是杨厚照厉害吗? 这时觉远脸上又涌上不甘心的神色,然后他的扳指又亮了,再次袭击上杨厚照,这次的动作,比方才快,能听见他袖口带着风声,肯定比方才还有力度。 李昭紧紧盯着杨厚照。 杨厚照道;「看朕的落英剑法。」 说完,宝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然后挡住了觉远的妖风,还在觉远的身上画了几个十字花,觉远踉踉跄跄往后退,身上衣服都破了,脸上也都是汗水,狼狈至极。 李昭:「……」 她一直以为杨厚照的什么武术,都是闹着玩,原来真的有两下子。 觉远退到门口再也不敢行动,眯着眼睛,口中喃喃道:「你有真龙护体,好,那咱们走着瞧。」 他转身要跑的样子,杨厚照喊道:「哪里走?」 这是皇宫,岂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皇上这一声令下,方才还对觉远有所畏惧的侍卫,现在看皇上都赢了,也就没那么怕了,所以一拥而上的去追。 但是就在这时,觉远身上蓝光一闪,然后一阵遮天蔽日的狂风,殿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响。 张永躺在地上闭着眼睛都感受到了,心想,又是这一招。 杨厚照这时候也不敢冒进,和李昭抱在一起,等了三个唿吸间,他们都听见嘟嘟的声音。 然后睁开眼,风已经停了。 殿里还是乱的,然后觉远不见了。 杨厚照摔着袖子道:「还真是邪门,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朕治理的天下,还有妖怪出没?」 只有无道昏君的天下,才会妖孽横行。 杨厚照说着看向李昭,李昭一直看着门口,目光思考认真,好看的眸子中也透着想不通的疑惑。 杨厚照问道;「阿昭,你看什么呢?他跑了,你说真的是个妖怪吗?」 李昭想的就是这件事。 嘟嘟! 方才她听到了嘟!嘟!的声音。 她看向杨厚照:「万岁爷,您听见嘟!嘟!的声音了吧?」 杨厚照想了想看着众人,听到了吗? 侍卫和内侍们头点的乱七八糟:「好像听见了,嗯,好像听见了。」 杨厚照看着李昭:「怎么了?」 李昭道;「那个好像是没电了的声音啊。」 杨厚照:「……」 「啥是没电了?!」 觉远带着的东西,「嘟嘟!」,分明像是现代的科技产品,没电的报警声啊。 ……………… 砰的一声,觉远从宫墙上掉下来。 觉远:「……」 全身都在剧痛,他柔柔腿脚,沧桑的脸上写满不解。 这个瞬间转移大法是他刚学会不久的,特别好用,可以嗖的一下就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用过五六次了。 不过之前都好好的,怎么这次像是没有劲,没跑出多远不说,还摔了呢? 还有扳指上发的嘟嘟嘟嘟的响声是什么意思? 是要召唤他,让他做什么决定吗? 还是…… 觉远有点不敢想了。 因为今天他忍不住冲动,杀了一个人。 记得扳指上有文字记载,杀人折寿。 所以是扳指生气了? 「你去附近看看,看看在不在宫里。」 附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能就是抓他的啊。 觉远四处看了看,不行,不能被抓住,那个李昭太狠毒了,不拿他当座上宾就算了,说要砍他,所以必须得先跑。 觉远快走两步,前面是个宫殿,看角门虚掩着,写着清宁宫。 这是什么地? 这时候又听追赶的人道:「轻点,轻点,这里也敢乱跑。」 觉远眼睛微眯,所以这是个非常尊贵的地方是吧? …………………… 李昭感觉心神不宁,可能是因为觉远跑了吧,所以她拉着杨厚照赶紧回宫,眼看快到宫门了,突然听见秦姑姑的喊叫声;「娘娘呢?娘娘呢?」 杨厚照道;「快。」 他们和李昭的轿子都加快了速度。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到殿门口,秦姑姑就看见了李昭,她一下子就跪下去:「娘娘,您救救孙奶娘的女儿。」 「咱们殿里,闯进来强盗了。」
第八百二十章 李昭遇到了觉远 孙奶娘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 因为生日,李昭特意让准许奶娘,把小女孩接进宫来见母亲的。 这才住了五天。 接下来秦姑姑说了当时的情景,就是有个和尚突然间闯进来,抱着孩子就跑了,然后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孩子和人都不见了。 杨厚照气得头晕:「这么大的宫殿,这么多的人,闯进来一个人如过无人之境,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当差的?」 因为宫里主人少啊,而且都三四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大家潜意识里,除了太后,还谁能来呢? 但是太后闯殿,每次动静都很大,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但是怎么解释都没用,确实把孩子给丢了。 下人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因为确实有错。 李昭心想,这个和尚,别是针对十月来的。 今天已经两次了,她总是心神不宁。 李昭看向杨厚照:「万岁爷,品如您一定想办法找回来,臣妾去看看十月。」 品如就是奶娘的女儿。 杨厚照明白了李昭的意思,他去找和尚,李昭去保护儿子。 杨厚照点头:「留些人给你。」随后看着秦姑姑等人:「都打起精神来,再有一次,你们都不用跟朕请罪了,直接去锦衣卫诏狱吧。」 众人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李昭这次没有帮着求情,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大了。 杨厚照带人去搜和尚去了。 李昭回到殿里:「十月呢?」 秦姑姑跟了回来。 在后面道:「在您的卧房呢,大家都看着呢,不敢松懈。」 李昭直接进了卧房,屋里灯光有些黯淡,她绕过落地罩,掀开帘子,儿子正躺在床上睡的欢,眼睛闭的很实在,小肚子还是鼓鼓的。 李昭心里总算松了半口气。 回身一看,除了孙奶娘都在。 李昭叫着秦姑姑:「你去安慰一下她,万岁爷亲自带人去找了,我们不会不管她的。」 但是让她去安慰孙奶娘,她现在真的做不出来。 因为太担心儿子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四周都静悄悄的。 奶娘和宫人看着李昭坐在床边不动,有人劝道;「娘娘,不然您先休息吧,等有了结果,奴婢们叫您起来。」 李昭暗暗摇头,她要等到杨厚照抓到和尚才能睡觉。 不然她就一直守在儿子身边。 但看几个下人,他们都是累了一天的。 李昭道:「你们先下去吧,若是不放心,就在外面休息一下再起来。」 娘娘向来都是很体贴他们的。 众人道了谢,然后退下来。 李昭坐了一会,没什么营生,就一直看着十月,这可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自己出事都不能让他出事,比她的命重要多了。 正想着,屋子里的床后突然传来滴!滴!的声音。 李昭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 赶紧去抱儿子。 等把孩子抱在怀里,她要往外面走,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在她前方不远的地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而那个人,正是觉远,他的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小孩子。 孩子昏迷不醒,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昭看清了人,刚想喊,但是觉远竖起禅杖指着她,给她的是警告的意思。 李昭心想我暂时不要惹怒他。 之前他们交过手,这个和尚把自己当神,只要你稍微批评他,他就要发怒的,像个精神病。 所以得想个办法,让他要么放下屠刀,要么他自己奔溃。 李昭心里有了思路,就没那么怕了。 抱紧了熟睡的儿子,表情显得很轻松:「原来你躲在本宫房里不敢出来。」 「大和尚,神是从来不会滥杀无辜的,何况是小孩子,你把你手上的小孩子放了,她没有还手之力,就算是条狗,也能咬死她,你一个大人,难为一个孩子,不是恃强凌弱是什么,这样的人,如何当神?」 觉远低头看了看,那小孩子已经被他点了昏睡穴,现在很乖巧的趴在他的怀里。 他蹙眉道:「这不是皇上的孩子吗?」 李昭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果真是冲着十月来的。 李昭把孩子又紧了紧,然后冷笑道:「不管是谁的孩子,难道不是小孩子?你难道不是大人,你先是杀了柔弱的女子,现在又对小孩子下手了?可真是出息的。」 觉远看着李昭,脸上有一丝气愤。 然后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我告诉你,皇上是个短命鬼,而且命中无子,现在他有了孩子,是逆天而行,要遭到天谴的,他命中注定三十一岁会死,有了孩子,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因为他儿子的命,是从他的阳寿中匀出来的。」 杨厚照歷史中确实是三十一岁死的。 这个和尚说的没错。 杨厚照歷史中也没有儿子。 这个和尚说的也没错。 但是他看起来不像是穿越人士,杨宸也不是他的同伙,那这些消息他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昭看着他的扳指。 然后道:「你拇指上的东西,是哪来的?」 觉远那沧桑的脸,之前看不出来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让人觉得兇狠,而在李昭说完话的时候,他那兇狠的脸像是面具一样,有了裂痕,然后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你……」 李昭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说知道我的来歷吗?那你就应该知道你手上东西的来歷,那光,报警设备,分明是我们后世人的科技产品,但是我们从来不会以为它是神,所以这东西不是你的,你是怎么来的?」 「你又到底要干什么?!」 觉远右边眼睛眯了一下,随后道:「你胡说,我是神,什么扳指设备,因为我是神,这些都是我控制的。」 李昭微微挑眉看着觉远。 觉远道:「包括你能跟皇上在一起,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时空倒流,是我召唤了你和杨宸的灵魂过来,是我告诉赵瑾,出门应该从后门走,他能飞黄腾达,所以小皇帝才能在街上看见你。」 「你现在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你才得到的,包括这个孩子,如果没有我,你和小皇帝能生出孩子?你们还是原来的命运。」
第八百二十一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和尚真的是太膨胀了。 但是他的一些话,李昭是信的。 他手上的扳指分明就是后现代的科技,但是应该比他们那个时候还高级,不知道是多少世纪的东西了。 可能是个物理时光机?! 反正绝对不是什么神的力量,也不是他觉远的本事,就是那个东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应该是觉远无意间得到,不知道这个神经病受了什么刺激,要开始玩人,所以就把时光给倒流了。 不过这根本不是他的功劳,岂能让他膨胀? 李昭冷笑道:「我们万岁爷一天能见过成百上千个女人,那为什么只喜欢我呢?」 「这也跟你有关系?」 「天上下雨,你爸和你妈相遇,结婚了,所以你是雨的儿子,是雨给你生命喽?」 「天上下雨,你妈被你爸强暴,生了你,那你到底是感谢雨还是感谢你爸?」 「还是明明你爸爸就是错的?!」 觉远想了想,蹙眉看着李昭。 李昭点头道:「你想的对,我要说的,就是我们万岁爷喜欢本宫,是因为本宫自己魅力所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宫和万岁爷的孩子,那也是我们万岁爷辛苦劳作来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爹你娘生孩子,还能是爷爷的功劳吗?」 觉远:「……」 很明显的,觉远的脸色变了,随后他冷笑道:「不相信我是吧,那好,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的本事李昭已经领略过了,现在杨厚照不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杨厚照那样的本事能制伏得了他。 李昭道:「大和尚,你的扳指要没电了,你再用,你可能就跑不了了。」 觉远刚要夺下李昭手里的孩子,因为他看出来了,那个才是皇子。 被李昭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收住气势,蹙眉道:「你说什么。」 看,就是他根本不是神,也不是妖怪,他有秘密武器。 李昭道:「你没听见嘟嘟!的声音吗?那就是第一次警告,但是当时你没在意,现在就变成了滴滴,这已经是电量耗的差不多了,我相信,你再用它来打架,滥杀无辜,你就肯定没电,那你怎么跑出皇宫呢?」 觉远瞄向自己的扳指,神色十分犹豫。 李昭道:「你最好把孩子放下来,那是孙奶娘的孩子,跟你我毫无干系。」 觉远这时问道:「你很懂?!」 他问的是扳指的事。 反正肯定比你懂就是了。 李昭道:「你现在还不跑,万岁爷在外面找不到你,肯定很快就回来了,你也看明白了吧?你根本动不了我们万岁爷,让他抓你个正着吗?」 觉远没有几根的眉毛,竖起来,凑在一起,脸上都是思考。 李昭眼中一转,问道;「你既然让本宫和万岁爷相遇,就知道本宫要帮万岁爷度过难关,那你为什么还与我们作对呢?你这不是吃力不讨好?」 觉远可能是提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抬起头道:「你懂得什么。」 「你们不是都看不起我?我就是让天下人都看看,我能操纵所有人,哪怕是皇帝,你们都得听我的话。」 「但是有些宿命是不能违背的,你可以和小皇帝胡作非为,但是你不能改变他的命运,因为你,已经坏了很多事了。」 所以这个和尚一边想当神,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一边他又要维护这些人各自的宿命。 实在是矛盾之极。 李昭又想,既然如此,也就是说,其实他不是任何人的恩人,他就是想让别人遵从他的方式去完成各自人生。 他和杨厚照,杨宸,都在和尚玩弄的范围之内。 那杨厚熜呢? 这个歷史上的下一任皇帝,她的出现可能会改变杨厚熜的命运。 那么老和尚不让她改变别人的命运,是不是也会给杨厚熜一个金手指。 李昭想到了一个官员。 张璁,那个张璁后来投靠了杨厚熜。 而这个张璁,她不过见了一面,就产生了非常大的后遗症,就是一想这个张璁,就噁心头晕。 钦天监也说,命里犯沖。 还有后来的李蓉谋杀事件,有人看到了张璁和李蓉接触。 为什么偏偏是李蓉? 张璁上辈子的现在,应该是籍籍无名,要到杨厚熜上位了,大礼仪事件,这个张璁才能登上歷史舞台,也是那个时候,才跟杨厚熜有交集。 但是现在张璁就投靠了杨厚熜…… 好像有些事,越想越明白了。 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又为什么,明明应该毫不起眼的杨厚熜,怎么突然就生了当皇帝的野心,是有人撺掇的吧。 李昭摇头道;「大和尚,你下的这盘棋,我基本已经看明白了,我也不跟你细说,咱们就走着瞧,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真的要没电了,你是放下孩子自己跑呢?还是咱们两个也较量一下,看我会不会输给你。」 年轻的妇人,她怀里还抱着孩子,双手拍着孩子的样子,是那么的温柔体贴。 她分明跟一般的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靠美色,靠小聪明取悦男人。 但是此时她就站在那里,姿态依然是端庄温柔的,但是看人的眼神,凌厉非常,毫无惧意。 根本就不是普通妇人那样胆小惊慌。 而最要紧的,她见识过他的厉害,但是她还是一点都不害怕。 她的怀里,还是抱着孩子。 觉远空着的那只手,手指撵了撵,杨厚照有真龙护体,万一这个皇后也有呢? 而且,他既不想杀皇帝,也不想杀皇后。 他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 觉远道:「好,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我还是要警告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怀里抱着的,不是什么金疙瘩,不过是你丈夫的催命符。」 李昭心中好膈应,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 这时看着觉远要把奶娘的孩子放下,她心想,如果放下来,直接就喊人把他抓起来宰了。 但是就在觉远放下孩子的时候。 一个白团,突然滚到觉远脚下。 李昭蹙眉,那是元宝,元宝很高傲的,一般人都不亲近,现在它不是挠那个和尚,是真的滚到和尚脚下,抖着耳朵,像是在打招唿。 而老和尚也突然笑了:「是你啊,你不也是老衲救活的,别来无恙!」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不信他 觉远和元宝打完招唿,这回彻底放下品如。 「皇后,不信我的话,你就问这只猫吧。」 说完他全身精光一闪,就没了人影。 李少瑾不服气的看着觉远消失的地方,把孩子抱的更紧了。 又让他跑了,良女的死还没找他算帐。 这时候元宝又跑到她脚下,两只后蹄站起来,前面的小爪子抱在一起不断的作揖,已经胖的快要看不见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带着恳切。 李昭道:「你什么意思?让我放过老和尚,就因为老和尚救过你?」 「但是他杀了人。」 元宝急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伸出左边的爪子举高高:「喵。」 李昭:「……」 「算了,你先滚一边卖萌去吧,这里还有事要处理。」 李昭说完就对门口喊着;「快来人,来人,品如找到了。」 外面不一会的功夫就冲进来了三个婆子。 秦姑姑和孙奶娘反而在后面。 李昭不敢放下十月,叫着第一个进来的人:「快看看品如受伤了没有?」 那婆子检查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道:「娘娘,孩子身上没什么痕迹,但是怎么不睁眼睛啊。」 李昭道:「传太医。」 这时候孙奶娘已经进来了。 抱着孩子大哭。 那是种失而復得的发泄,接下来还有孩子昏迷不醒的担心。 这种感觉,李昭现在有孩子了,能理解。 所以并没有制止奶娘。 而是不断的喊着:「传太医,太医……」 …………………… 「你把他放下吧,你抱着,儿子累,你也累啊,朕看着都不舒服。」 李昭道:「万岁爷,臣妾害怕,吓死了,总感觉他们要对十月不利。」 觉远跑了,杨厚照带人没追到。 显然外间太医在给品如诊治,杨厚照回来后在跟李昭说话。 对于觉远说的,十月是杨厚照寿命匀出来的事,李昭不信,是不想信,但她每否定的时候,又会想起元宝的动作。 元宝明明是有灵性的,还记得仇人,而觉远说元宝是他救回来的,这个非常有可能。 所以元宝可能是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事。 而元宝又跟杨厚照那么好,应该不会出卖他们。 但是元宝想要放过老和尚,这是为什么? 是出于感激么,看元宝是着急的样子,李昭又感觉不是。 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就是元宝认为老和尚说的是真的,因为元宝之前不出来,后来也不出来,偏偏那个时候出来。 所以元宝觉得老和尚有用,以后她可能会用到。 毕竟是个扁毛畜生,也不会说话。 这些都是李昭猜的。 但是猜测的根据是老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么杨厚照,真的会比歷史上去世的还早? 这件事李昭在心里打了个结,解不开,十分的混乱,但是她又不想跟杨厚照说。 当然也不能说。 如果杨厚照心理承受能力差,那接下来的日子要惶惶不安。 如果杨厚照感觉是十月抢了他的生命,还会跟孩子有嫌隙。 总之是不能说。 不能说,还不敢绝对否定。 难受极了。 再一个,有人想当皇帝,现在光害死杨厚照已经不行了,要先害了十月他们才有可能继承大统。 这也是杨宸说会对付十月的原因。 所以更捨不得放下儿子。 杨厚照看李昭脸色不好,以为她是今晚经歷的事情吓到的。 他把儿子抱在怀里,然后放在床上,随即拉着李昭的手道:「有朕在,你还怕什么?你没看,他不管是妖怪还是神仙,他都打不过朕的,朕保护你们娘俩。」 但是不知道他们娘俩会不会给他带来是伤害! 李昭又暗暗想了一下,十月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和别人说孩子命硬克父有什么区别? 绝对不能信的。 人不光有命,易经上说阴阳抱负而生,有命就有运。 命是註定的,但是运是认为的,三分命,七分运! 她绝对不相信杨厚照会很早的离开她。 她也不信儿子命硬会克父,绝不服输! 这样一想,心中的包袱就轻了一下。 首先要决绝敌人,而不是自乱阵脚。 李昭想通之后抬起头看着杨厚照:「万岁爷,那和尚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他就是有一样非常厉害的武器罢了。」 杨厚照眼睛放光:「什么武器这么厉害?拿给朕不好吗?朕就发给军队,岂不是说打谁就打谁?把倭寇和鞑靼杀个片甲不留。」 如果科技可以碾压式的摧毁对手,那么对方的宗族基本就灭亡了。 所以这种事很难在一颗星球上发生。 起码在现在有秩序的社会中难以发生。 李昭道:「万岁爷,等你有了那个科技,别人也有了,就不会打仗了。」 真正的仗,都是经济仗。 这就是武的最高境界,止戈,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个东西应该只有一件,现在快没电了,所以觉远肯定不敢再贸贸然使用,要是咱们能拿到就好了。」 不用来打仗,用来防身。 这也是李昭在元宝举起小爪子的时候想到的。 元宝既然不会向着老和尚,那肯定是向着他们啊。 把老和尚的武器拿过来,不是能改变时空吗?那杨厚照什么命运都不怕了。 对于李昭的话,杨厚照都相信她是未来人,当然武器的事也深信不疑。 但是觉远人都跑了,他们都找不到人,上哪去哪武器去? 李昭想了想。 叫着外面道:「张永在吗?」 不一会的功夫,张永和秦姑姑一起进来。 李昭看着张永道:「这个觉远,他手里的东西很厉害,你们不要贸贸然行事,免得有人身安危,去调查一下他的家庭背景。」 「越详细越好,出家前,出家后,觉得能改变他性格的,事无巨细,都要调查一边。」 对于觉远的厉害,张永岂是意识,现在肚子里还在翻江倒海,所以李昭说不要轻举妄动他非常同意。 但是查这些小事有什么用? 张永道:「娘娘,您已经想到了捉拿觉远的办法了?」 杨厚照看向李昭,然后又看向张永蹙眉道:「这还不简单,那和尚一看脑子就有问题,肯定是受了刺激,心病还须心药医,咱们要蛇打七寸,当然就要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然后才能把他引诱过来。 对,不是他们是找,让和尚自己出现。 张永低下头:「奴婢愚钝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表哥,要用你的美色 说完觉远的事。 李昭又想起来自己分析的杨厚熜。 觉远的可怕之处在于暴力,你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干什么,还神出鬼没。 但是毕竟他要没电了,所以不是强敌。 倒是杨厚熜,蹑手蹑脚站在你身后,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打你一拳,想的是谋朝篡位。 这个人应该先除掉。 ………… 品如只是昏睡了,薛立斋说第二天会自然醒。 她真的就醒过来了。 所以孩子没事。 皆大欢喜。 但是有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自己掌握人生,还没开始,就痛失爱人。 薛立斋的家里,他昨晚从家跑到宫里,忙活了小半晚,早上好不容易睡的踏实,但是又被下人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薛立斋换了衣服出来,问道:「什么事?」 小童道:「大人,韩大人醒了,喊着要报仇,然后就出去了。」 薛立斋:「……」 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 ……………… 薛立斋在自家前院的门口追上的韩澈。 他喊道:「韩老弟,韩老弟。」 韩澈回过头。 薛立斋下了一跳。 昨天记得还是温润儒雅的书生意气,今天那青年眼中都是决绝沉稳的光,洁白的肌肤上,长了一圈微黑的胡茬,更添男人刚毅。 总之像是换了一个人。 薛立斋怕这样的韩澈出事,忙道:「老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自己身上也有伤,不如在我这里疗养一阵子。」 然后也解解心头苦闷不是。 韩澈的家庭情况,薛立斋也是知道的,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娘,他回去,老太太不说好听话,会更郁闷。 韩澈这时候摇头,道:「多谢薛大人,现在我未婚妻的大仇未报,我怎能静下来养伤,甚至我都不知她为何死了。」 「所以我现在得去见一见皇上,我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兇手抓到了吗?兇手到底是谁。」 薛立斋还想留韩澈。 韩澈鞠了个躬,然后风一样的转过身,小跑着就走了。 薛立斋:「……」 童子在一旁道:「大人,这个韩大人小的之前也见过,今天变了。」 确实。 变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打击对于韩澈来说,到底会让他变成什么样子。 ……………… 韩澈刚要递摺子进宫,要见皇上,但是没想到他还没回到衙门,路上看见的人都告诉他,皇上召见他,如果他来了,就直接去干清宫。 眼前就是皇宫内院的层叠建筑,冬天,没有花草树木的掩映,显得灰突突雾蒙蒙。 但是依然气派庄严。 反而比夏季里的花枝招展,更让人心生敬畏。 韩澈站在干清宫的殿门口,立即就有小内侍来传唤他。 看来还真是皇上着急要见他,是要对他说良女死亡的背后真相吗? ……………… 韩澈迈着沉重但是坚毅的步子进了干清宫书房。 还没抬头,就看见明黄色的龙袍身边,有个大红色的身影。 是阿昭。 阿昭今天也来了? 到底是亲人,韩澈小时候就是这样,遇到困难的事,只要看到李昭,就会莫名的心安。 李昭就像是一堵墙,一个靠山,能给他安全感。 现在也是。 韩澈没有方才那么火急火燎了。 跪在地下给杨厚照和李昭请安:「臣叩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厚照道:「你快起来吧,看你那身形,早上没吃饭吧?」 韩澈站起来,确实一阵眩晕,然后不好意思的站在一边。 杨厚照道:「不然你用了餐再说?」 如果说李昭对自己好,那是出于亲戚关系,青梅竹马,他们是亲人,那么皇上能这么体贴他,真的就是爱屋及乌心胸宽广了。 虽然以前就知道小皇帝人好。 但是这一次那种如兄弟的关怀,又一次刷新了韩澈对小皇帝善良的认知。 韩澈摇头道:「皇上,臣吃不下,臣就想知道良女的事。」 杨厚照咳嗽一声,看向一旁的张永。 张永走出来道:「韩大人,这件事都是咱家轻敌的缘故。」 「原想着市面上都说刘良女和皇后娘娘长得像,咱家就觉得背后可能有人搞鬼,但是没想到背后的鬼那么大,还有人等着杀人灭口。」 「虽然最后刘良女并不是因为被灭口的,但是跟这件事,多少有关系。」 刘良女是老和尚杀的,这个韩澈亲眼所见。 老和尚的话他也听见了,但是之前还有娇娇的死,所以他觉得被后有隐情。 但是张永的话,并没有让他听懂。 他问道:「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李昭道:「表哥,本宫和万岁爷这么着急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本宫想让你去湖广,去办了一个人。」 湖广之地,那不是兴献王杨厚熜的封地所在。 韩澈还是有些不懂,就他的身板,办人?! 谁?! 「娘娘,微臣要报仇,现在哪都可以去,但是请娘娘示下,您想要微臣干什么。」 李昭要对付杨厚熜。 这个人已经两次有了反心。 但是他并没有举旗谋反,所以这个罪名,非常不好定。 毕竟杨厚照也要名声呢,这次连张璁都没抓到。 天要其亡,必要气狂。 杨厚熜特别聪明,恰恰根本不是一个狂人,他做事肯定都是很小心的试探,不成,就不做了。 绝对不会冒险举棋。 但是他也有弱点,第一个,迷信。 第二个,他不是相信张璁吗? 正好李昭早就想让韩澈去歷练,自己的亲表哥,人品还不错,他如果将来能够成为封疆大吏,还会有人看不起她吗? 让韩澈去湖广,现在正好是天时地利的事。 李昭道:「表哥,其实你什么都可以不做,你就往那里一站,探花郎,皇上信任,皇后的亲戚,人才貌美,这就是你的武器了。」 「这次你去湖广,你的最大的任务就是让张璁沉不住气。」 「你让张璁沉不住气了,那个人就会沉不住气。」 「等这两个人绳之以法的时候,良女的仇,就彻底报了。」 所以表妹的意思,是要让他出卖色和官位?! 韩澈低头打量着自己,他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杨厚照的俊脸在李昭看不见的地方黑了,这个女人,跟他孩子都生了,竟然还觉得这个韩澈长得好?是很久没有卖力气了。 今晚不能让她好过!
第八百二十五章 新来的县令 俨然的屋舍,在它的屋檐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一个香炉,一共四个。 此时香炉中燃烧着静心香,缕缕青烟裊裊,随着轻轻的小风,慢慢飘上云霄,这个院落里,也很容易就闻到这安静的气味。 张璁就站在屋檐下,原本焦急的心,因为这种气味,慢慢也定了下来。 过了一会,从正房里出来一个小内侍。 张璁叫道:「黄公公,王爷……」 这内侍叫做黄锦,是从小就伺候兴献王的人,是兴献王最忠实的奴婢,也是兴献王最信任的人。 他端着洗脚水出来。 张璁是才死里逃生回来,一回来当然要见主人,但是他还没见到呢。 黄锦人非常随和。 听见张璁叫他,走过去,闻琴声而知雅意的道:「您等王爷,王爷正在听张道长讲道。」 这个兴献王迷信,现在刚有点苗头,还没那么严重,张璁知道,到以后,杨厚熜要成仙,会经常闭关,想见都见不到了。 这回应该快了。 他对着黄锦拱拱手:「多谢公公告知。」 …………………… 屋里,杨厚熜和一个老道士,坐在画有八卦的地毯上。 二人围着阴阳鱼对坐着。 杨厚熜道:「那么道长,是命重要,还是运重要。」 他们正在从道,谈到了命运二字。 道士指着阴阳鱼道:「有人觉得命重要,有人觉得运重要,而阴阳抱负而生,没有命了,何谈运,没有运,有命也无命。」 「就像是柴火可以生火,但是必须要有引子,那么对于生火这件事,是引子重要,还是柴禾的干湿更重要?」 「没有引子,显然柴火不会生火,可是如果柴禾是湿的,你有引火也点不着。」 「所以万事万物,一定是共同的原因造就的结果,并不是只有一个条件。」 「再来说命和运,那当然就是都重要。」 「一个人如果命好,那就是命对他来说更重要,一个人如果运好,那当然就是运对他来说更重要。」 「命是过去的,註定的东西,运是未来的,可能通过自己改变的东西。」 「有好命,但是不让自己走好运不行,没有好命,做到自强不息,依然能有好命。」 「就是这样了。」 杨厚熜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十个能人,有九个人都会说他是真龙天子,将来必登大宝。 但是按照张璁说的话,杨厚照以后没儿子,很快就死了,那肯定是他当皇帝。 但是杨厚照突然生了个儿子啊。 所以他还是皇帝的命吗? 道士的意思,命还是有的,但是运被人给改变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别人改了他的运,还是有人改了杨厚照的运,命运到底还会不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报更的钟声响了。 道士也要走了。 杨厚熜对这些道士很友好也很尊敬,站起来亲自去送。 到了门口,看见了回来的张璁。 杨厚熜蹙眉,然后在道士走后,他招招手:「进来。」 张璁进来后直接跪在阴阳鱼的末端,给杨厚骢行了大礼:「王爷,失败了,皇上派人去查属下,属下差点就回不来。」 要不是被人救了,肯定就回不来了。 杨厚熜回头道:「人没事就好。」 随即问道;「你没有暴露吧?」 这点张璁不担心,就算死士没有杀掉二娘和刘良女,其实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更不知道他是给兴献王做事的。 而跑出来,还是宁王府的人搭的手,肯定怀疑不到他们头上。 张璁松口气道:「万幸,属下没有暴露,他们就算是想,也想不到属下头上,更不会连累王爷。」 杨厚熜也暗暗松口气。 虽然他很想要那个位置,但是没把握的仗他可不想打。 杨厚熜道:「先这样吧,以后再说,你也舟车劳顿的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何止辛苦,因为从京城离开那天是腊月二十三。 路上过的年。 这没有办置年货,也没有买什么胭脂水粉,他家中有个母老虎,这次回去,指不定还要怎么挨骂。 张璁虽然还有很多想法,但是暂时也确实不好跟杨厚熜说,先回去吧,安慰母老虎。 张璁正要走了,外面有黄锦的声音:「王爷,乔师爷求见。」 县衙里的师爷,这是杨厚熜的心腹,因为亲王指责除了收租收纳贡,其实没什么权利的。 但是杨厚熜要在本地发展的好,必须跟官府有点关系。 县太爷年前刚刚升迁,回京城了,就剩下个师爷管理县衙,等着新的县令就任。 这个师爷就是杨厚熜的人。 杨厚熜自言自语道:「这时候来干什么?是新的县令到了,没听说啊。」 张璁从地上站起来,也看向门外。 他们等了一会,外面来了一个梳着山羊鬍的胖老头。 那老头一进来便跪下去:「小的叩见王爷。」 杨厚熜道:「你起来吧。」 等人站起来,杨厚熜眉毛微动了下:「有何事禀告。」 师爷未曾说话,脸上有些不解和慌乱,道:「王爷,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方才县衙来了新的县令,可是小的之前并没有接到上级的派发令,这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但是他自己带的政令和派发文书都是真的,东西齐全,是真的来了个县令。」 按照朝廷的规矩,一个地方派遣县令来,都要提前告知地方,这样好做好交接啊,也要让地方百姓有数,谁来管理他们了。 像是这种天上掉下来的人,杨厚熜也没遇到过。 杨厚熜看向张璁:「为何这么蹊跷?」 他们这个地方,本来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山高皇帝远,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按理说,一年不提醒,皇上都想不到这个地方。 但是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官员,分明是皇上直接调派的啊。 怎么会? 杨厚照盯上他们了?! 张璁明白了杨厚熜眼神的意思,摇着头道:「王爷,不可能。」 他做事十分隐蔽,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杨厚熜沉吟一下,看向师爷:「对了,这人叫什么,来之前是什么职务,什么身份的官员?」
第八百二十六章 张璁的妻子 王朝的实际管理者们分为官和吏。 官员都是通过科举来的,最次也要是个举人。 吏是徭役。 师爷就是徭役来的吏,可以是县官自己任命,也可以是附近僱佣的百姓,反正是徭役出钱。 但是县令,这已经是地方最大的官了,所以都是科举出身的官员。 因为王朝科举制度深入人心,现在基本举人都当不上官,只能等在家里候补。 所以县令,一般是翰林院出来的进士。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干得好的县令,平级调遣。 就看这个是什么样的了。 师爷道:「这位县大人姓韩。」 「王爷,来头真的不小,是四年前的探花郎,在翰林院任职期满,本来分到吏部,突然间调到咱们这。」 声音变低:「据说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属,皇上十分器重,这次来,不光有驿站的人陪护,还有十名家丁陪护,小的看那些人的相貌,可不是普普通通雇来的下人,一个个身板子都强壮的很,像是当兵的。」 也就是皇上派来保护这人的?! 杨厚熜看向张璁怎么越来越觉得,是来监视他的? 张璁神色大惊道:「莫不是叫做韩澈?」 师爷忙不迭的点头道:「是的,是的,就是这个韩大人。」 张璁;「……」 还真是韩澈,皇后的亲表哥啊。 虽然他不混迹京城官场,也知道有几个人很特别,别看人老实,不起眼,是绝对不能动的。 其中有一个人就是韩澈。 这韩澈平时不爱言语,刚开始的时候在翰林院都被人排挤,但是皇上知道了,会给排挤他的人穿小鞋。 不光是皇后的亲戚,也是皇上器重的人。 这次直接到他们这里来,还几乎跟他同步,要知道他才回来不久啊。 那么这新官上任,总没有不在家过年的道理吧? 可是他就真的来了。 说不是自己招来的,都有点说不过去。 张璁心虚的看着杨厚熜。 杨厚熜想了想,让师爷先下去。 人走后。 杨厚熜一脸震怒道:「是不是露馅了?不然为什么会派这样的一个人过来。」 张璁想反驳,但是真的已经没有藉口了。 他跪下来道:「王爷,属下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不应该啊! 杨厚熜哼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开始说的好听,什么都知道,这次是不是要给本王惹火烧身?」 完了完了,皇上这不是盯上他了吗? 杨厚熜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张璁想了想道:「王爷,您忘了申懿王,庄王的事?」 「就是皇上要削藩,要土地,故意找茬,不是咱们做错了什么,是他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王爷,咱们可能早早就被人家盯上了。」 但是在他们眼里,杨厚照就是个酒囊饭袋的草包。 杨厚熜蹙看着前方,看了好一会,才看向张璁:「可是本王也不是申懿王庄王那样的家大业大,他看重本王什么。」 什么?! 这不是已经非常明显了吗? 张璁硬着头皮道:「王爷,兴许李蓉的事……」 那件事其实他们就暴露了。 这个杨厚熜也有感觉,所以后来他直接回来了,不想再搀和。 但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皇上就想对付他了?! 张璁这时道:「王爷,被人这么逼着,有时候不是咱们不仁,是别人想要不义啊,您可是天命所归。」 所以他是真命天子,本来皇位就是他的,但是现在杨厚照可能不想让他当这个皇帝。 杨厚熜看着张璁,张璁脸上肃然,凛然的眉头透着狠厉。 他知道他是想让他干什么。 杨厚熜想了想:「可是你有什么筹码吗?」 张璁垂下肩膀。 他们不是宁王,宁王有钱,宁王贿赂了大半个朝廷。 有钱就能有人。 如果想谋反,没有钱就没有人,那根本行不通。 「但是咱们有两个非常有用的棋子。」 杨厚熜道:「你是说慈宁宫的那两个?」 张璁道:「那两个都对帝后痛恨到骨头里了,虽然少,但是会非常有用的。」 杨厚熜想了想道:「最多不就是能对付小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惹火烧身。」 张璁张张嘴:「那……」 杨厚熜还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好,他不想冒险。 看着前方道:「不是韩澈吗?也没说就是来监视本王的吧,那如果本王什么都不做呢?他能把本王怎么样?」 「而且话说回来,如果皇上真的对本王有了戒心,为什么要派韩澈过来?」 明显韩澈就是皇上的心腹,派过来在一个亲王的地盘当县令,这本身就非常敏感。 等于打草惊蛇,如果人真的要对付一个人,为什么要打草惊蛇? 可是张璁觉得不会那么简单:「王爷……」 杨厚熜抬起头:「先不要说了,本王要做功课了,你先回家跟你妻子团聚吧。」 想到要见那个妻子,张璁的心情比方才听说韩澈当县令还要沉重。 堪比上坟。 他的那个妻子啊。 ……………………………… 偏南一点的冬天,比北方温和多了。 太阳高升,虽然不炙热,但是没有寒风,远处的土地上花草还都鲜艷,外面的风景非常舒适宜人。 在县衙门口,聚聚了很多人。 其中有个体态丰腴的妇人,约么三十五六岁,眼睛有细细的纹路,但是肌肤很好,长了一双吊梢眉和凤眼,风韵犹存的同时,感觉这个人会很厉害。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摸样的小丫头。 那丫头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起来都是女人用的首饰布料等物。 因为人多,不知道里面干什么。 妇人对那丫鬟道:「去问问,什么事。」 丫鬟去拎着大包小包的,好一会才回来:「太太,是新的县老爷上任,让大家有什么积沉的问题都可以上报,他会酌情处理。」 新来的县太爷? 这女人正是张璁的妻子,韦氏。 韦氏本来是个小地主家的女儿,但是家里没有兄弟,只有姐妹,她是老大,所以父母想让她能撑起门楣,就把她嫁给了穷书生,也就是秀才张璁。 韦氏是指望张璁能飞黄腾达的,但是考了那么多年,也才中了进士,本来以为之后会官运亨通,又被皇上贬斥。 最后当了王府的奴才了。 真是气不过。 所以这韦氏,是最羡慕当大官的官老爷了。
第八百二十七章 美人计 太阳东升,明亮的洒在清宁宫的卧室里,不过只能洒到一半,因为有被厚重的帘幕给挡住了。 小皇帝睡觉怕光亮,所以这还没起来呢。 秦姑姑在外面帮李昭梳头,这时候奶娘过来了:「娘娘,十月已经餵饱了。」 李昭对着镜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道:「给万岁爷送去吧。」 这皇后总是在她忙着的时候,让人把孩子送给万岁爷。 然后他们那个万岁爷就自己带孩子,总是笑料百出。 这回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事。 奶娘憋不住笑的下去了。 秦姑姑继续梳头,想到什么,道:「娘娘,万岁爷怎么开始不刮鬍子了?」 杨厚照自打那天看到留了鬍子的韩澈,就开始在上嘴唇留小鬍子了。 说这样威严。 李昭委婉的告诉过他,让他剃干净,他不干。 对于这件事,李昭也没想明白,之前那小子可喜欢他自己白嫩嫩的小脸了,突然就觉得留鬍子好看。 她摇头道:「都怪表哥,不修边幅来见皇上,就养成了不好的习惯。」 那是因为韩大人的未婚妻死了啊。 提起韩澈,秦姑姑又想起小鹦鹉。 因为韩澈去湖广之地李昭不放心,把小鹦鹉派给韩澈了,在李昭心理,韩澈有点迂腐,软弱,小鹦鹉机灵的多。 秦姑姑感嘆道:「那小子也不知道到了习不习惯。」 说完问道:「娘娘,湖广正是那位的地方,您让韩大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过去,万一出点事呢。」 出事好啊,只有韩澈才会出事的。 当然,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那种出事。 李昭抬头看着镜子,嘴角的笑容满满扩大,突然问道;「秦姑姑,您了解张璁的妻子吗?是个叫做韦氏的女人。」 秦姑姑是给李昭打探消息的人,知道韦氏是个厉害的,对丈夫也不贤惠,名声不怎么好。 但是她想不通这跟韩澈有什么关系。 「娘娘,所以您是准备让韩大人和韦氏拼了吗?」 李昭:「……」 「我的目的,是让年轻英俊的表哥,教化当地妇女。」 秦姑姑:「……」 想到什么,但是还是不干确定,不可能,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啊。 那可是韩大人。 秦姑姑眼睛瞪大,语气也变得支支吾吾:「娘娘,您,您不会……」 对,她的目的,就是让韩澈去引诱韦氏,从而达到瓦解兴献王的那个小圈子的目的。 当然了,美人计如果能抵挡得过千军万马,可以避免很多大的麻烦,又不浪费金银,为什么不用呢? 何况表哥长的,就是好看嘛! 李昭点头道:「不要怀疑自己,大胆的往下想,想你能想到的最大胆的事情,然后你想的就对了。」 秦姑姑:「……」 那以后韩大人回来,大家怎么看他啊? 女人出卖美色还或许被人同情,男人…… 正在这时,一群热热闹闹的声音过来了。 孙奶娘的嗓门是最高的:「娘娘,万岁爷发现咱们十月哥会爬了,哎呀,高兴的,在床上比赛呢,可喜人了。」 儿子会爬了? 李昭蹬圆了眼睛,她昨天都没发现呢。 上次会翻身是杨厚照第一个发现的,难道会爬了,还要当爸爸的先发现? 不行,接下来她得寸步不离十月,得让孩子学会先叫娘。 ……………………………… 镜子前,韩澈看着里面面白无须,还画了眉毛的自己:「……」 他回过头道:「小鹦鹉,本官一定要这样打扮吗?本官不是做好官了就行?」 小鹦鹉低声道:「大人,您忘了您的职责?做官还是其次,让大姑娘小媳妇都神魂颠倒才是主要的。」 韩澈:「……」 这是皇后娘娘给他的任务,要迷惑韦氏,但是:「……」 他嘆口气道:「要是宋涵佩在就好了。」 小鹦鹉摇头道:「宋大人跟您比,不够英俊儒雅,韦氏就喜欢您这种,不信她一会还会来咱们衙门的。」 来看他。 韩澈:「……」 男人靠出卖色相成就大事…… 不过韩澈倏然间目光又坚定了,既然是阿昭说的,肯定就是对的。 只要能报仇,只要能让朝廷安定,别说只是卖脸,就是让他卖身体…… 想想还是算了,真的到了那一步,得赶紧想别的办法。 韩澈回头看着小鹦鹉:「那你说这么多天,他们上钩了吗?」 小鹦鹉道:「看今天的案子,不是上钩了吗,大人您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您不相信奴婢,难道还不相信娘娘?」 信的。 阿昭,算无遗漏! …………………………………… 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女人,对着镜子贴花戴银。 还专门挑选颜色鲜艷的戴。 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张璁一早起来,晨练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妻子又在穿衣打扮了。 其实女人爱美他可以理解,妻子以前也总是打扮,但是最近明显更注重。 以前五天可能都不洗澡,现在每天都要洗。 头髮更是,那么难打理,以前她懒得动,现在每天都要梳的整整齐齐。 衣服也最近穿也不会超过一天了,每天都要换洗。 内衣之类就更是。 这时韦氏问道:「你看我是不是嘴角有皱纹,是不是老了?」 是问小丫鬟。 小丫鬟笑道:「太太年轻的很啊,一看就是二十出头。」 韦氏就捂着嘴笑了:「贫嘴。」 看看。 都快四十的老干娘,竟然希望自己只有二十岁? 这不反常? 张璁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进了屋。 等他一进来,方才还满脸堆笑的韦氏,立即就僵硬了脸。 张璁:「……」 张璁面上不显,笑道:「太太今天打扮的这样出挑,是要去哪里?」 小丫鬟看了韦氏一眼。 韦氏倒是没瞒着,道:「今天县衙要审文大媳妇和木匠张通姦的事,我要过去看看。」 张璁道:「一个失德的女人,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要浸猪笼,太太不如跟我去王府,多跟老王妃说说话。」 韦氏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站起来道:「老王妃都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我是陪老王妃说话?你这是嫌我老了?」 张璁:「……」 他就是这个意思。
第八百二十八章 通姦案 面对张璁的挤兑,韦氏本来想发火。 突然间冷笑一下:「夏虫不可以冰语。」 说完又道:「你不是想纳妾吗?自己挑吧,看中哪个,你随便,今后你的事我什么都不会管,你也不要管我。」 叫着丫鬟:「吃饭去,吃饭完还要看县令大人审案呢。」 韦氏就这么黑着脸走了。 她一走,张璁的脸比他还黑。 随即张璁来到外院,叫着自己的小厮,然后把小厮带到屋檐下。 「我让你这几天跟着太太,太太都去哪了?」 小厮道:「太太就是去县衙了,县衙如果有案子,太太就在外面旁听,没案子,如果县太爷下地,太太就跟着那些百姓过去听县太爷讲种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 「嗯,大家都说太太学得快,县太爷的话太太都记得,县太爷还夸奖咱们太太,是妇人种最聪明的,让附近的妇女学习。」 湖广水田多,所以大家不怎么会种旱地。 但是在县衙边上,就有一片旱地,韩澈说要种一些高粱玉米,说是海上来的新品种,虽然现在不是耕种的季节,但是他已经提前带着人,给下面的百姓讲解了。 而自己的太太本来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竟然有心情去听种植的事。 还没事就去县衙,这本来就反常。 这还不算大事? 张璁再一想韦氏近来对他的态度。 以前会要求他同床,还嫌弃他不厉害,现在也不理他,他硬是凑过去人家都不要,今天更过分,要给他纳妾了。 这不是猫腻? 张璁不是草包,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韦氏像是变心了。 但是他有点不确信和想不通,韦氏变心能跟谁呢? 他感觉是韩澈。 因为这韦氏就是喜欢当大官的,所以才经常看不起他。 但是韩澈才二十四岁的人,这韦氏都三十多了。 她看上人家,人家就能搭理她? 如果不搭理韦氏,那为什么韦氏还往上凑? 张璁攥紧了拳头,不管怎么样,自己是个男人,总不能让女儿把绿帽子带到这种程度吧? 还有那个韩澈。 必须把他弄走,不走就残在这里吧。 张璁看着小厮又问道:「今天是不是审到文大媳妇通女干这个案子了。」 小厮点头:「这个案子,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打点好了,这个文大很不是东西,收了咱们的钱,一定会咬着她媳妇不放,就看这位县太爷怎么判了。」 街上有个泼皮无赖,姓文,大家都叫他文大,长的个子不高,总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他老娘活着的时候,从乡下给他买了个媳妇,这媳妇比文大小个七八岁,长的非常漂亮。 但是这媳妇本来非常老实,虽然文大三寸丁一样的,人家也没传出绯闻。 可就在上几天,文大非说这媳妇和解放王木匠通女干,还怀了孩子,那孩子不是他的。 并且有邻居做证据,说是捉姦在床。 文大就管王木匠要钱,王木匠不给,文大就把王木匠告到了县衙。 说王木匠强姦他媳妇,要赔偿。 张璁想要打击一下韩澈,所以找到了文大,让他改了口供,是木匠和他媳妇通姦,然后要韩澈严惩狗男女。 听了小厮的话,张璁胸有成竹的点头:这韩澈既然能得到小皇帝的赏识,肯定跟小皇帝的想法有些类似。 小皇帝对妇女特别的宽容。 虽然文大的媳妇通姦,但是文大对这个女人都是非打即骂,街坊邻居都知道,大冬天的不给穿衣服,赶出外面的事情都有。 所以街坊很多人都觉得,要不是买来的,这种人没人给他当媳妇啊。 所以这次即便是女人真的通姦,很多人都觉得文大活该。 而韩澈恰好软弱无能,又会受舆论影响,所以有可能会放过这个女人。 国家律法民文规定,通姦是大罪,游街过后女人监禁三年,还要流放。 男人也要流放。 看韩澈怎么判,只要他有一点点徇私的地方,就可以告到朝廷,让他惹一身腥之后滚回去。 呵呵。 张璁狠狠的吐了一口气,小白脸,老女人也要,看他如何出这口恶气。 ……………… 县衙外围了好些人。 堂上跪着两男一女。 这三个人就是今天的原被告。 原告文大,被告七姐和王木匠。 外面的人,当然就是听案子。 这是一起通姦案。 案情很简单,之前韩澈已经做过调查了。 这文大在小时候受过伤,没有生育能力,但是七姐真的怀孕了,所以就算没有捉姦在床的戏码,也肯定能知道她跟别的男人发生过了关系。 不过文大之前说是王木匠强姦,现在又说是柳氏和王木匠通姦。 韩澈能调查柳氏到底是不是通姦,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文大突然改口供。 韩澈问道:「文大,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柳氏和王木匠通姦,为什么之前还说是王木匠强姦柳氏,前后口供不一,你又是为什么转变的?」 文大未曾说话,眼神先闪烁漂浮,看起来十分滑头。 他笑道:「大人啊,之前小人也以为是柳氏被人欺负了,可是后来邻居们都说不是,是他们自愿的,所以小人总不能说瞎话,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应该赔偿小人,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磕完了头抬起头又道:「大人,小人可是原告,您怎么缠着小人问起来,要审问,也要审问坏人啊。」 韩澈微微颔首,含蓄柳氏:「柳氏,文大状告你和王木匠通姦,你可认罪?」 跪着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瓜子脸,长的很白净,就是脸上皮肤因为劳累糙了,能看出细纹和愁苦。 此时因为被收监了两天,髮丝也是凌乱的,人也十分憔悴。 但是就是这样,给人的感觉也很舒服,依然能感受到她好好收拾一番,会是个很漂亮的人。 她的声音也是低低的沙哑,像是见不得人。 「大人,民妇认罪,但是都是民妇勾引的王木匠,请大人明察,不要冤枉了他,都是我的错。」 她的语气,倒是十分坚定。
第八百二十九章 脾气很好的大人 就在韩澈要继续审问的时候,王木匠道:「五娘,你不要这么说,你从来都没有勾引我,是我强迫你的。」 这话当然是对柳氏说的。 说完抬头看向韩澈:「大人,是我强迫柳氏的,跟她没有关系,请您明察,所有罪过,小人愿意一力承担。」 「你不要这样说。」柳氏急忙看着韩澈:「大人,不是他说的那样,是我自愿的,自愿的,您不要杀了他。」 承认强姦,可是重刑,不是徙刑那么轻松了。 韩澈张张嘴。 文大那边骂道:「不要脸,两个臭不要脸的人,还好意思在大堂上卖骚。」 看向韩澈:「大人,您都看清楚了,他们就是通姦,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还小人一个公道。」 外面的人在这时候纷纷议论:「也太不知羞耻了,这还用问,明显就是通姦,不要脸。」 「也不能这么说,那文大也不是个东西,王木匠起码人品好。」 「人品好偷人家老婆?小心你媳妇被偷。」 「嘿,你也别说我,我可没有打骂妻子不把妻子当人看,文大那种人,他就不配有妻子。」 「那也是别人的媳妇。」 「那种人不偷人给他戴绿帽子,还留着他?简直就是败类。」 被告两个人相互要定罪,这个不用审问,一看就是有姦情了。 但是外面的人多有不认同。 骂人的,大多离文家远,不知道文家的情况。 帮着说活的,多是柳氏的邻居,住得近,可怜柳氏的遭遇。 听着这一片乱闹闹的,小鹦鹉在韩澈耳边道:「韩大人,这个就要看你自己怎么判了,但是如果您离经叛道,想来小麻雀在后面等着您呢。」 张璁能收买文大,小鹦鹉既然跟来了,就是皇家探子来了,他们要监视张璁,那么张璁收买别人的事当然也在他们心里。 韩澈知道自己判错张璁会怎么做。 他点点头,声音平静道:「我已胸有成竹。」 小鹦鹉笑了笑:「大人有谱就行。」 说完退到一边。 韩澈轻轻的拍了下惊堂木道:「你们先不要吵了。」 众人:「……」 真的轻轻的。 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大老爷。 那个文大,笑的越发阴险。 韩澈从座位上走下来,然后到了柳氏和王木匠面前。 他语气温柔入春风,不过语言有点让人不容置喙。 「你二人好了多久了?不要再相互撒谎了,就实话实话。」 柳氏看了看王木匠,王木匠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个动作给了柳氏莫大的鼓励。 柳氏泪盈于睫,随即低下头哽咽道:「大人,我与王哥早就情投意合,文大平日不管家里事,家中需要出力的地方,都是王哥帮我的,我早就对他倾心已久,奈何……」 奈何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韩澈还是没什么特别大的表情变化,道:「柳氏,继续说。」 之后柳氏说着她为什么会和王木匠发生实质。 因为文大在外面养姘头,他的姘头说柳氏在家里不甘寂寞勾引人,文大回来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柳氏给打了。 打断了一条腿,然后文大不管柳氏,都是王木匠照顾的柳氏。 帮着找大夫,大夫上夹板,也是王木匠做的,恢復后的拐杖,也是王木匠做的。 但是这时候两个人还没有越过雷池,是文大说王木匠偷了他的女人,到王木匠把人家的家给砸了,然后会经常管王木匠要钱。 一来二去,反正他也没少花钱,柳氏就真的跟王木匠好了。 已经一年半的时间,怀孕是三个月的事。 因为怀孕了,文大不干了,他怕以后柳氏让他养孩子,就要讹诈王木匠一大笔钱,然后再把孩子打掉,这次柳氏不干,王木匠和文大打了起来,把文大打了,文大恼羞成怒,才告发王木匠的。 然后又改了口供,从强姦变成了通姦。 柳氏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大人,您怎么惩罚民妇都行,但请让民妇生下这个孩子,给王哥留下一点血脉。」 王木匠这时候也不停的给韩澈磕头:「大人,大人请成全。」 韩澈问道:「你们很想要这个孩子?」 他的语气还是那种很温柔,很淡然,不像是问案子,到像是亲戚之间的关心。 王木匠是光棍,没人给他生孩子! 文大急了:「大人,柳五娘是小人的妻子,他们这是奸生子,怎么可以留下?」 韩澈想了想点着头:「你说的也有理。」 柳五娘痛哭失声:「大人,求您让民妇把孩子生下来。」 王木匠也擦着眼睛,渴望的看着韩澈:「大人。」 文木匠则一直痛骂。 两边人就在大堂上这么吵起来了。 眼看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韩澈突然轻声道:「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还是方才那么温柔。 众人:「……」 这个大人感觉脾气好好,但是到底能不能当审案的官员啊。 韩澈这时候走向门口,道:「大家都看到了,文大觉得柳氏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吃亏了,要严惩柳氏和王木匠。」 「但是本官看,柳氏和王木匠明显更合适。」 「所以这件事真是难办,本官一时间没想好,这样,大家有什么意见?」 「本官觉得,这时候倾听民意,是应该的。」 众人:「……」 大人的脾气果真好好,以前的县太爷审案子,哪有问百姓的道理。 但是也正是因为韩澈这个举动,百姓觉得十分被尊重,大家还挺喜欢他的。 有人开始畅所欲言。 还是之前的情况,了解的,觉得柳氏和王木匠可怜,那文大分明是自己也想当王八的。 不了解的,就觉得伤风败俗,一定要严惩。 韩澈道:「本官还是觉得邻居说活更有发言权。」 他这话一说,四周就炸开了锅。 因为大人的意思已经表明了,邻里的更有发言权,那就是要向着通姦的啊。 大家开始吵起来。 可是韩澈并没有定案,他道:「我还没说完呢。」 随后道:「但是本官也觉得,这种事,也要听听妇女楷模的意见。」 说完抻长脖子看着人群中:「张太太,您一直是非常知书达理讲道理的人,您觉得,这件事到底谁有错?」 张太太! 人群之中的韦氏陡然间被万众瞩目,一下子红了脸。 大人,又叫到她了。
第八百三十章 你躲还是不躲?! 这是一个非常明媚的天气。 阳光细密的金色光线打在衙门口的门楣上,将那里的人和物都镀上一层金色。 英俊的青年男子,穿着天蓝色的官袍,虽不是红色,可是他儒雅风流气质是那样的出类拔萃,就算是站在一群红色官服之中,定然也是鹤立鸡群的。 何况他才这样年轻,就坐上了今日的位置。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天的情况,就仿佛一如初见时那样,阳光,热闹,英俊的青年,他是为官者。 就在几天前,也是这样,他们第一次相见。 他初来乍到,和百姓们打招唿,她站在人群之中观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说:「太太,本官一看您便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干脆讲道理,以后请多关照。」 他一看她,就和别人不一样。 那是多么好听的一句话,这世上,还有什么赞扬比这话还让人心动? 太太,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是了,别人都说她严厉脸黑,河东狮吼,谁知道她的辛苦和难处? 若不是她这样坚强的顶着门楣,指望一个穷鬼,家里都要喝西北风了。 如果有男人可以依靠,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刻薄?! 所以没人理解她,人们都在标榜贤惠的女人,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她是别人家教育女人的反面教材。 只有他,这个年轻的官员,说,太太,您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讲道理。 这次他又来问她。 对,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是讲道理的人。 韦氏忍着激动的心情,高声道:「柳氏不守妇道固然有错,但是也要看看文大是个什么人。」 「难道有人动辄打骂我们,我们就只能等着挨打?」 「身为丈夫,不管家里事,还要外人搭把手,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既然男人都不是,大人为什么还保护他,就应该让他和柳氏合离,然后促成柳氏和王木匠这对苦命鸳鸯。」 对,就应该这么办。 韦氏说完,激动的看下韩澈,想从韩澈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什么。 她到底有没有说到大人的心坎? 大人是不是想法和她一样? 这样回答,大人是不是会高看她一眼。 韩澈还没有什么反应,四周有人不干了。 有人骂道:「替婊子说话的,都是婊子,不然就是想当婊子。」 韦氏有些心虚,脸一下子就黑了。 有人另外喊道:「你少在这喷粪,不然你去跟文大过日子,让他打你八遍,你自己不挨揍了,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相公好啊,谁让她命不好,挨揍就要搞破鞋?那说明打她就对了。」 「你们再说一句?简直就是嘴贱。」 「就说了怎么……」 大堂外面,眼看又要吵起来。 韦氏对于一切反驳她的人,都用眼睛暗暗记在心里,她这里要让大人刮目相看呢,那些贱人们竟然敢破坏她的事。 不过韦氏没有失望。 在就这时,韩澈道:「本官觉得,张太太说的十分有道理和见识。」 「既然一个男人都没有做到为人丈夫的责任,那为什么还要他当自己的丈夫呢?礼尚往来,有因有果,本官觉得,唐太太的提议,深得本官心。」 说完对着韦氏微微施礼:「太太总是见识高人一等,是个再精明不过的女人。」 看,大人又夸奖她了。 韦氏觉得脸颊都能感觉到的,发烫起来。 就在韦氏含羞的时候,大堂里面的文大不干了。 回头道:「大人,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氏是小人的妻子,怎么听您的意思,还是小人不对了?」 「您不要听一些妇人之言,能帮着柳氏的,都是要不守妇道。」 韩澈回头看着文大。 想了想走大文大面前,然后道:「你觉得本宫处置不公?」 那怎么能是不公?那是非常大不公平! 文大道:「大人,小人虽然没有度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这通姦的都是贱人,要浸猪笼,咱们县不时兴那个,小人家里也没有长辈可以为小人做主,但是律法是严明的,难道大人不知道?」 浸猪笼并不是律法所规定的,一般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世家大族或者村里下乡,有组长耆老的,由着这些长辈主持,可以对女人自由处置。 但是这不是律法,是私刑。 但是朝廷也不会管,因为法不下村屯,这是千古以来的世俗制度。 文大这件事,他们县城还真的没人能做主让柳氏浸猪笼。 就只能听韩澈的发落。 韩澈道:「可是是你先对人家不好,人家才背叛你的,你自己也有责任。」 文大惊的瞪大了眼睛:「大人,小人是柳氏的丈夫,怎么对她不好她就能偷人?」 「小人才是丈夫啊,她是小人花钱买来的,再说,小人哪里对她不好?」 花钱买了的,就可以非打即骂。 韩澈反问道:「她身上都有你虐待殴打的伤口,你还说你对她好?」 文大感觉这个事情的发展要不对,眼珠一转,干嚎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天啊,这还有天理吗?小人才是丈夫啊。」 「柳氏是小人买来的,就算心情不好,打她了怎么样?」 「那就可以去偷人,还有了野种,这件事您就是走到哪里,小人都能说出一个理字,」 「大人,您是读圣贤书的,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那柳氏,她不守妇道。」 不管什么原因,不守妇道,就是罪无可恕! 文大说的所有话,无非就是一个意思,柳氏是他买来的,随便打骂,但是柳氏绝对不能对不起他。 韩澈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不管你对柳氏多么不好,怎么不把她当人看,她都得对你恭恭敬敬。」 「甚至,你养的姘头诬陷她,她都得忍受。」 「因为她是你都妻子,被你买了下来,一辈子就只能这样的了,她不能当人?!」 文大没说话,但是傲然的表情,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 韩澈突然问道:「本官规定了,行人只可以走在路边,不可以到中间,但是现在来了一辆马车,要撞你,你却只能继续走,因为你只要躲避,你就是犯错了,那么现在,你到底是换路,还是不换路?!」 「嗯?!」
第八百三十一章 你要躲,她就会通姦 韩澈说着话,就逼近文大。 文大眼看大人就要踩到自己,趔趄一下往后退。 「大人……」 韩澈依然步步紧闭:「我就问你躲不躲?」 「大人!」 「你躲着吗?」 「不躲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文大确定,他应该是第一个,在大堂上,被县太爷追着跑的人。 这韩大人要干什么啊? 众人也都哈哈笑。 文大带着哭腔道:「大人,大人,小人才是苦主。」 韩澈道:「不是你先喊冤,你就是苦主了。」 说完回头叫着小鹦鹉:「准备一辆快马,让文大站在马前,本官规定他不许变道,只可以走那一条路,让马儿去追他,他如果能够一直不变路,本宫就立即发配柳氏和王木匠。」 小鹦鹉道是。 衙门里的衙役动着杀威棍,还有两个来提文大,大堂上一片肃然。 文大被人夹着胳膊,一想到县太爷说的话,吓的都哭了:「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 韩澈道:「你这话本官就不认同了,这怎么是要你命呢,既然你不躲,是你觉得,可以不躲的,那你就试试啊。」 文大扑通跪下来,带着哭腔道:「我躲,我躲,大人,我躲!」 正常人都要躲着马,谁会活活被马撞死?! 韩澈一撩袍子,站回到大堂上。 对着众人道:「文大不愿意被马撞,所以他会躲,相信你们都会躲吧?」 「同理,律法规定,妻子要对丈夫忠贞不渝,但是同样也要对男人有要求,要尽到一个男人应尽到的责任,要养家餬口。」 「可是文大此人,好吃懒做,也不养家,还常常殴打妻子,这样的人,就像是疯了的马,他在乱跑,你们谁不躲?」 「既然大家都会躲,柳氏为什么要硬挺着被他拖累死?」 「所以本官以为,更大的责任在于文大,柳氏,理应跟他和离。」 青年人特有的儒雅气质,让他就算发怒,也觉得那么优雅好看。 声音还是那般好听,不过跟之前比,要掷地有声。 这就是他们年轻英俊的县太爷。 韦氏双手放在胸前,紧紧握在一起,一脸的崇拜,同时心想,张璁那个没用的东西,就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有道理的话。 百姓中有人道:「大人,您的意思,柳氏与人通姦,是正确的事了?您这么一说,岂不是要扬社会不正之风?」 韩澈笑了笑道:「柳氏确实没错,错的是律法,本官经歷了此案,已经写好条例,打算呈给朝廷。」 「当男人不负责还殴打女人的时候,就应该让女人可以和离,可以再嫁。」 「但是我们的律法没用,只能逼的柳氏和王木匠落得个通姦的罪名。」 「所以他们没错,是律法的错。」 众人:「……」 「怎么还是律法的错了?」 韩澈又笑了:「律法要保护的是受害的人,不是某一类人,这个案子,明明柳氏是弱者,但是朝廷和律法都没有保护她,那不是朝廷的错是谁的错?不是律法的错是谁的错?」 「至于有人说,会扬社会不正之风,那本官问你们,是否今天本官判了柳氏和王木匠无罪,明天女人们都要与人通姦?」 「那是不是男人们明天也都要与人去通姦?」 「本官想不会,你们如果家庭美满,丈夫有责任心,女人有爱心,你们会过的非常愉快,不会做出这种事。」 「同理,本官虽然大部分时间在读书,但是对于一些民间传闻也听了不少。」 「就在站的诸位之中,可能有人事情更多,不过是没爆出来罢了。」 「所以社会的不正风气不是放了一个柳氏就能影响的,倒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 这句话落下,四周震落可闻。 没有惊堂木,没有杀威棍,年轻大人的语言,却比这些东西更有力度。 接着有人在下面嘀嘀咕咕,说的就是他们附近人的丑事了。 也就是说明,大人说的没错。 这种事多了,说什么扬社会不正之风,明明自己就心术不正,就别在那里道貌岸然了。 看下面一片喧譁,但是再也没有人说柳氏罪无可恕,韩澈道:「文大,那就由着本官做主,判你和柳氏合离,从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本官说的各不相干是谁也不许骚扰谁,你听得懂吧?」 柳氏和王木匠喜出望外,相互看着对方,满脸的不可置信。 文大急了,当然,他不再敢说柳氏通姦的事。 他道:「大人,那柳氏是小人的母亲花钱买来的啊,岂能说和离就和离,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饭,就算是要跟小人合离,我家的钱都白花了?」 韩澈看向柳氏和王木匠。 王木匠一脸愁苦道:「大人,这文大已经在我这里拿了不少钱了.」 若不是看他没钱了,文大也不会做现在一锤子买卖了。 韩澈点头道:「但是,柳氏当年花了人家的钱,现在她想走,确实要还给人家啊。」 文大听的眼睛一亮,笑道:「可不是,大人,当年柳氏可是小人的母亲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这些年,小人还给她做过两身衣服,她自己买过一根金簪,平时吃喝,难道不是我文家的钱,想和离也行,这些都得赔给我,起码要十两银子。」 一两银子,买个人,做牛做马一字辈子,挨打还得挺着。 反悔还得给人家十两。 比牲口都不如,牛马还要十多两呢。 柳氏气愤的看着文大:「当年老太太花一两银子买我,我也不是当奴隶,也没有跟你签卖身契,现在你凭什么要十两银子,至于吃喝,要不是我操持家务,给别人洗洗涮涮,你都要饿死了,还说我吃你家的东西,你家的东西,不都被你吃喝嫖赌花光了吗?」 文大笑的得意:「你管我,反正你当时是我娘给我买的,你现在想走,就得给我十两银子,不然你休想离开我的家门。」 柳氏和王木匠如果能拿出来这么多钱,都宁可给他,但是文大之前拿过王木匠三十多两,一个木匠,能挣多少钱呢? 柳氏被文大气的哭了,也是着急的。
第八百三十二章 说不服打服 韩澈这时道:「本官觉得,你这十两银子应该给的。」 柳氏和王木匠沮丧的低下头。 王木匠道:「大人,请容许小的凑一凑,凑够了,一定给他。」 文大冷笑道:「娶媳妇钱还能欠着?当时我买人,可是一手交钱才把人带回来。」 韩澈道:「这钱确实不能欠。」 文大哈哈大笑道:「你看,大人也说不能欠。」 但是之前韩大人还说柳氏可怜,既然可怜柳氏,就应该放了柳氏。 现在他又说应该给钱。 明知道王木匠拿不出这些钱,这样说,不是让柳氏无法离开文大吗? 那大人到底是要放了柳氏,还说不放过柳氏啊。 外面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韩澈看着柳氏道:「其实这个钱很容易解决,不是也有人欠你钱吗?你把帐收回来不就得了?」 柳氏:「……」 文大精神为之一震,有人欠柳氏钱?如果真有此事,他可不和离,不离这些钱都是他的,什么柳氏的。 他问道:「谁欠你钱了?你哪来的钱不告诉我?是不是偷藏了我的钱。」 柳氏没理他,看向大堂上道:「大人,民妇只能浆洗缝补,没有太大的用处,不可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钱,也没有人欠民妇钱啊。」 韩澈道:「你说没人欠你钱,那是你不识字,不懂得算帐,本官就好好帮你算算。」 说着看向文大道:「你吃喝嫖赌,那么你最懂行情,出去找女人,一次多少钱?」 文大想了想道:「大人,您需要吗?您想知道?」 外面的韦氏暗骂,蠢材,大人风光霁月的人物,怎么可能去嫖妓。 韩澈笑着摇头道:「是你和柳氏,你们是七年前成亲,这七年,你要给她多少钱?」 众人:「……」 文大:「……」 「大人,夫妻之间还要钱?」 韩澈笑道:「是啊,夫妻之间,你不也管她要钱呢吗?还要十两,你能算,为什么别人不能算?」 「你们现在要和离,那就要一码归一码了,既然你当初花的钱要要回来,人家的付出也要要回来。」 「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台前灶后忙忙碌碌,你知道一个下人要多少钱?」 「大户人家的下人,月钱要二两银子,也有一两银子的,也有几十文的,当然了,因为人家洗洗涮涮一个下人,缝缝补补是另外一个,厨子又有人,打扫屋舍的又有旁人。」 「你再想,你打旁人人家不讹你钱,这七年,你打过柳氏多少回,医药钱要多少钱?」 「你再想想,讹诈别人你可能被人打断腿,王木匠因为柳氏的面子才没打断你的腿,你这个腿值多少钱?!」 「所以啊,柳氏最少也能抵过六个人,这七年,一月是四两银子,你说一共多少?」 文大:「……」 韩澈又道:「算了,就粗略给你算算,再打个折扣,你就给个五百两银子就行。」 说完看向柳氏:「管文大要钱,要了钱,你和王木匠就好好过日子去吧。」 如果这样过,那日子太好过了。 不用劳作,没有祖产,直接就有五百两银子。 柳氏和王木匠都听出来了,大人这是帮着他们,激动的在地上磕头:「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 外面的人也看懂了。 大多数都觉得韩大人人很聪明,又有体恤别人的恻隐之心,所以敬佩的鼓掌。 韦氏当然拍的最起劲。 文大感受着四面八方来的嘲笑之意,气的上身直起来:「大人,别人偷我的女人,我还要赔钱?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韩澈道:「与你和离就不是你的老婆了,就是王木匠的老婆,和你毫无关系,你要赔的也不是王木匠,而是柳氏。」 「哎?!明明是你自己要提赔偿的,那你做人总不能只算你自己,不算别人,难道别人不是人?」 别人是女人。 本来在大家眼里就不是人。 女人要依附男人,通姦就是可耻! 这怎么反到文大要给钱? 是因为大人看柳氏不是女人,是一个人。 小鹦鹉在一旁提醒道:「大人,知道您要快意恩仇,喜欢讲道理,但是您不能这么判啊,别忘了,还有小螳螂在后面呢。」 韩澈微微颔首:「……」 随后看向急的满脸通红的文大,他道:「只要你算,本官就帮你算,你还算不算了?」 不算,就拿不到钱了。 文大一挥袖子道:「我不告了,我不和离怎么样?」就让王木匠看见得不到,孩子也给他弄掉。 韩澈微微蹙眉,但是还是那么的儒雅好看。 他指着身后的明镜高悬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殴打妻子,不把人当人看,现在事情既然已经曝出来,本官就不会再纵容你。」 「而且柳氏已经有了王木匠的孩子,你不和离,那好,你把柳氏接回去,好生照料,将来要供养孩子,不得虐待,不然只要他们母子过的不好,本官就会认定是你干的。」 文大:「……」 他凭什么给别人养孩子。 他道:「大人,今天你就是要偏袒这个**到底了?」 韩澈道:「公堂之上,出言不逊,先打二十板子。」 这次不管文大怎么求情,还是被按倒了打板子了。 曾经这个恶人打断了自己的腿,别的地方,更是受伤无数,现在他也有今天,竟然也会挨打,听见文大乱叫的求饶声,柳氏倒不是多解恨,就是长久以来的委屈,感觉可以放下了。 她欣喜的哭出来。 那边文大挨完了打,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但是还得跪在堂上回话。 韩澈这次问道:「你还和离吗?」 再不离可能命就没了。 文大哭到:「离,离离离,小人全凭大人做主。」 韩澈又问道:「那你还要十两银子吗?」 要了,大人就要五百两。 文大泣不成声:「算我倒霉,不要了。」 本来信誓旦旦要让柳氏和王木匠死的无赖,现在毫无一点气势,还不惹人发笑!? 人群中,还有人鼓掌。 但是如果就这么判定柳氏和王木匠自由,肯定要被张璁抓到把柄的。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大人高明 韩澈看见小鹦鹉急的满脸通红。 他笑了笑,又对着柳氏道:「不过柳氏,到底在道德上,你德行有亏,虽然迫不得已,但是这种事毕竟不好提倡,所以本官方才说的,不过是为你挣个道理,这个道理,大家心里都清楚了就好,相信以后也不敢有人再欺负你。」 「但你确实是文家买来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你们夫妻缘分尽了,这个钱,你还是要出的。」 柳氏和王木匠一同点点头,他们都相信韩澈会秉公判断。 韩澈道:「那就要柳氏出一两银子,来和文大和离。」 一两银子,不多,文家买柳氏的时候本也不多钱。 现在柳氏想走,那正好给回去,也算是合情合理。 文大是再也不敢有异议。 柳氏看下王木匠。 王木匠十分为难的样子,因为一两银子,他也没有了,都被文大给要去了。 王木匠恨的牙齿都咬在一起。 韩澈嘆口气道:「可怜啊。」 随后道:「本官以为,清源县居民以民风淳朴而自居,什么是淳朴?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就是淳朴?!」 「文大虐待柳氏,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可有人指责文大救助柳氏?」 「并没有,当然,这也是朝廷的责任,但是作为邻里邻居,人情这样冷漠,还要反过来耻笑柳氏,这不是淳朴,是寡廉鲜耻。」 「这件事,所有人都有责任,唯独本官没有,所以,你们说这件事要如何收场?」 大人说柳氏应该赔偿文大银子,但是柳氏拿不出来。 大人还说,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只他没有,为什么?他刚来,不懂情况。 所以有责任的人现在应该怎么做? 韦氏想到了什么,这么做,大人肯定更要对她刮目相看。 她抬起手道:「大人,如果不能让柳氏跳出火海,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我等的责任,我等的羞耻,所以这一两银子,我替柳氏出了。」 周围一阵譁然。 韦氏语气坚定:「大人,我出。」 说完走到大堂上,从随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两银子,然后交到柳氏的手上:「拿着,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再碰到无赖,再有事,直接来找韩大人做主,韩大人明辨是非,刚正不阿,是个好官,一定会保护好咱们老百姓的」 柳氏喜极而泣,连连道:「谢谢,谢谢,多谢夫人。」 堂上的韩澈则是目光惊讶中还带着敬佩,脸上都说赞许只色。 韦氏的心,像是要冲锋陷阵的勇士,此时正好听到了激励的战鼓,更有信心,对柳氏道:「不必道谢,就当是我随的礼钱。」 韩澈这时道:「夫人果真女中豪杰,见识过人,与旁人不同,善怜之举,是我辈楷模,真是不简单啊。」 韦氏都不知道怎么笑好了。 而这时韩澈又道:「柳氏怀孕在身,这些日子受了许多劳累,快和王木匠回家去吧。」 轻轻敲了一下惊堂木:「退堂。」 「威武……」 韩澈从大堂上下来,这案子就算事审完了。 等他到了后堂,小鹦鹉跟过来,伸出拇指道:「大人,高明。」 韩澈笑着回头:「什么高明。」 小鹦鹉道:「奴婢必须承认,之前轻看了大人,就是高明。」 那现在是什么东西让他开始高看了。 因为案子。 为什么一个案子,小鹦鹉就觉得他高了? 那是因为确实高啊。 韩澈嘴角勾起笑容道:「我以前读书识字,在我身旁讲解的,是皇后。」 所以皇后的人,能不高吗? ……………………………… 小厮连跑带颠的回到院子里。 张璁急忙迎上去:「判完了?」 小厮点头,一脸兴奋:「判完了,判完了,现在大傢伙都在议论了,衙门散了,街上可没散。」 都议论,那判刑的肯定很严重。 不是偏向文大了,就是偏向柳氏了。 张璁眯起眼睛道:「放了柳氏吧?」 小厮道:「放了,不出大人所料,让柳氏交一两银子,然后就跟文大和离,帮着通姦的男女,还把文大给打了。」 太好了。 张璁看着前方的明亮,感觉心中出了一口浊气。 能不好吗? 这个二百五的书生,尽是书生意气,通姦的人啊,还能给钱就和离,还能打苦主? 他让小厮去打听那边的情况,等的就是这一刻。 张璁挽着袖子道:「好,太好了,本官这就写一封奏摺,让人弹劾他,让他审判不公,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哈哈,太好了,以为一两银子少,就能矇混过关吗?」 他已经非常兴奋,脚步都带风的,就往书房跑。 小厮也追上去,笑道:「那可不,以为一两银子就能逃得过我们大人的手心,那一两银子,还是夫人帮忙垫付的呢。」 张璁:「……」 他脚步一下子就停下来,踉跄一下,差点摔个跟头,回头道:「谁付的?柳氏的赎身钱?」 小厮点头道:「嗯啊,一两银子,王木匠没有,柳氏当然也没有,夫人付的,还祝他们百年好和,还夸奖韩大人明辨是非。」 「什么用,能斗得过我家大人?」 张璁:「……」 他红着眼睛看着小厮,想了想,还说给了一巴掌。 小厮:「……」 他捂着脸看着张璁:「大人,小的,小的……」 是啊,一个小的哪里错了。 是那贱人的错。 本来打算揭发韩澈,但是最后的钱是他夫人给的,到了上峰那里,岂不是他支持柳氏和离,岂不是他支持打文大? 明明是韩澈判大案子,但是钱都是他出的。 他出的! 他就这么被韩澈给绑在一条绳上,弹劾韩澈,就是弹劾自己。 张璁气的七窍生烟,指着门外道:「韦氏,本官一生清誉,都被你给毁了。」 …………………………………… 杨厚璁正在用晚膳,黄锦来报:「张璁大人求见。」 杨厚璁想了想很久,最后道:「让他进来吧。」 等张璁见到杨厚璁的时候,屋子里的饭菜已经撤下去,杨厚璁正坐在阴阳鱼后的圆榻上打坐。 张璁跪下来红着眼睛道:「王爷,咱们动手吧,选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小皇上急中生智 杨厚璁:「……」 好在是下人都下去了。 他蹙眉问道:「张大人,您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了? 真是气死他了。 张璁刚骂完韦氏,韦氏就回来了,说他背后骂人是小人。 张璁就和韦氏理论,为什么要给钱,韦氏就说他无能。 无能啊! 他一个大男人,说他无能。 张璁对韦氏一肚子的愤恨,但是无法言语。 沉了下气息道:「王爷,属下深思熟虑了很久,就算别的不动手,那个小的……」 「您想啊,只要小的在,您就无出头之日。」 已经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要么除掉小的,要么谋反。 当然谋反的代价更大。 可是小的那也是天之骄子,成功不易不说,成功了被人查出来,难道代价不大? 若是这杨厚照后妃多,还能利用下,可是偏偏他就只宠幸皇后,别说后妃,一个暖脚的丫头都没有啊。 别人利用不上。 张璁就指望他们慈宁宫的那两个太监。 杨厚璁道:「再等等。」 「王爷,您是真命天子啊,还等什么?动手吧。」 杨厚璁道:「既然本王是真命天子,那还用动手吗?等不就行吗?」 张璁:「……」 杨厚璁慢慢闭上眼:「张大人,本王说,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现在还不着急。 可是他着急。 杨厚璁是王爷,张璁劝了两下,王爷不听,他如果再多嘴,就惹人烦了。 只能出来。 出来的时候对着老天跺脚:「韩澈,本官绝对与你势不两立。」 ……………………………… 明黄色的锦被上,躺着一个肉乎乎的小傢伙。 小傢伙闭着眼睛,睫毛上翘,可爱极了。 杨厚照看了两眼,然后爬到床的外边,后翻了个身,看向旁边的女子:「阿昭,你要这么带十月多久,以后懂事了赖上咱们怎么办?」 李昭之前在十月睡着后,还会把孩子抱走。 现在有点过分了,睡着了都要放在他们身边。 见小皇帝不高兴了。 李昭笑道:「他是你儿子,不赖上你赖谁?」 当然,长大了不会和他们一起睡,但是现在必须看住了,不然太后又给偷走了怎么办? 杨厚照想了想,开始拨李昭的衣服:「不管,反正朕要吃饱。」 李昭的肚兜已经有一半解开了,光嫩有弹性的肌肤都露在外面,杨厚照也欲罢不能。 就在这时,确感觉锋芒在背。 他回头看了看:「……」 李昭也侧过头:「……」 小十月睁着大眼睛,正在天真的看着他们,一条小腿还悠闲的蹬着。 杨厚照:「……」 他看向李昭:「他应该不懂!」 李昭道:「不然算了吧。」 可是怎么能算了呢? 杨厚照回头道:「儿子,你不是睡觉了吗?」 小十月腿踢了两下。 杨厚照道:「那朕睡了。」 十月的小腿又踢了两下。 杨厚照蹙眉道:「你小子到底懂不懂啊?」 十月小腿乱踢起来。 李昭轻轻推开杨厚照:「还能再玩一会,不然万岁爷您先睡吧。」 杨厚照:「……」 这一晚,小皇帝都躺在一旁生闷气,不是气儿子,儿子当然什么都不懂,不可能故意给他捣乱。 也不能气阿昭,阿昭也是要脸皮的,当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和他神仙打架。 那气谁,就自己的母后,要不是被母后闹的,阿昭杯弓蛇影,孩子怎么可能需要天天抱着不放手呢? ………………………… 日头大亮,冰雪早已消融,外面春风送暖。 冬天用来挡风的窗屉已经下了,窗口的风景极好,能看见外面的花红柳绿。 王太后吃完饭后就在窗口生闷气,生了一会,叫着王云:「几天没来了?」 问的当然是她的大孙子。 自打生完孩子,皇后已经改了很多。 可能是为人母亲,知道生养不容易,所以对太后孝顺多了。 太后不去清宁宫,皇后就经常抱孩子来给太后看。 当然,必须要皇后全程在场的,太后想要的是单独和小皇子玩,因为她不喜欢皇后。 所以这矛盾就来了。 王云低声道:「娘娘,昨天下午来的。」 王太后:「……」 她道:「小孩子就是一刻钟,都在变化,哀家身为太后,本来就应该儿孙环绕膝下,现在好,可算是她生的了,哀家想看都看不了。」 可真是,如果嫔妃多的话,谁不想巴结她?有了孩子,哪个不是早早的抱到她的殿来,那时候怕的不是她喜欢,就怕她不喜欢才对。 这个倒是好,就这么一个宝贝,以为她想喜欢,要不是儿子的孩子,她李昭的孩子给她看,她都不看。 太后越想越气。 把茶杯直接摔到地上。 不用说了,昨天下午来的,今天也不可能上午把孩子抱过来。 正在这时,门口太监通报:「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王太后:「……」 屋子里的下人都去迎接。 不一会的功夫,一对璧人,女人怀里还抱着孩子,一家三口都进来了。 王太后先是看了小皇帝一眼,可惜了儿子,就碰见这么一个母老虎。 再看十月,那胖乎乎的孩子,实在招人疼,脸上的不满一下子也就退去了。 道:「皇儿今日怎么过来了?」 见杨厚照坐下,才看向李昭:「十月今日吃了多少,都做了什么事?」 十月今天,自己坐起来了,可振奋人心了。 李昭坐在太后身边,告诉太后这件事。 太后一脸喜色:「快给哀家看看。」 可是李昭演示的时候,十月扒着她的衣服不肯下去,怎么哄都不行,就是不给太后面子。 王太后心想,一定是这个李昭教过的。 但是因为小皇帝在,她记在心里,没说什么。 杨厚照见母后看李昭的眼神又变了。 笑道:「母后,您是不是信佛啊。」 王太后这个人,用到佛的时候就信,用不到的时候就忘了。 她眼睛一动,嘆息道:「哀家一个老婆子,求求佛,念念经,希望先帝在天之灵,保佑皇后可以为皇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 多字,咬的特别狠。 杨厚照就笑了,以为还要费多少口舌呢。 他道:「母后,您既然这么有心,儿臣听闻五台山的菩萨特别灵,准能送子,但是必须要至近亲人去祈福,住个一年三年的,母后,您是不是非常想去?」
第八百三十五章 寸草不生的土壤 王太后:「……」 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小皇帝:「你这不就是变相的让哀家离开皇宫?」 「皇儿,哀家可是你的亲娘。」 顿了下道;「哀家知道了,皇儿自幼孝顺,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定然是有人挑拨离间。」 说着目光看向李昭。 李昭:「……」 可真是冤枉啊,她都没听说小皇帝要把太后送走,杨厚照之前并没有跟她商量。 李昭想了想,也没否认,反正说多错多。 她抱着儿子颠了两下,像是没听见一样。 杨厚照看向王太后道:「不是母后想盼着孙子的吗?天天念叨。」 「那您说,人家要近亲的,朕总不能去吧?」 「十月还小,总不能去吧?」 「阿昭如果去了,那朕跟谁生小皇子去,所以阿昭也不能去,那不是母后去谁去?」 「自古以来,都有太后一心向佛,在山上居住多年的。」 王太后:「……」 还没完了是吧。 小皇帝说的好听,她到底是不信他。 王太后想了想,从李昭怀里接过十月,随后道:「都几年了,哀家就算说的再多,你们不也不听吗?」 「所以哀家说说,又有什么影响?」 明知道他们不听,还说了各应人。 十月的小手这时候啪的拍了王太后一巴掌,小孩子力气不知道多大,但是很清脆。 李昭;「……」 谁敢打太后脸啊? 她刚想要抱回儿子,没想到太后没有生气,顿了下还笑了,道:「你这淘气包,皇奶奶也没说你,可喜欢你了,宝贝呦。」 她这是放了软话。 但是别忘了这个母后可有太多次的说话不算话了。 可是杨厚照如果再执意把太后送走,那就不太像话了。 他想了想道:「母后这次如果再出尔反尔,您就真的要去五台山给儿臣去求子了。」 王太后:「……」 不都服软了吗? …………………… 因为有杨厚照的参与,今日的王太后很好说话,没有给李昭脸色看,跟十月也显得非常亲近。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还亲自送了一段路。 要回去的时候,十月小手够着王太后的花园方向。 杨厚照道:「咱们带儿子去熘熘。」 说完亲自从李昭怀里抱过儿子。 一家三口,就去了院子了。 正是万物復甦的时节,别的院子的花草都高矮不齐的生长,唯有王太后的园子,下人们已经在精心的侍弄,刚发出小芽都要摆出造型。 你不佩服也是不行了。 李昭看着大园子暗暗发笑,这样的王太后,就算她嘴上说想放过她和杨厚照,可能身体也控制不住吧。 所以真的要把她送走吗? 李昭想了想问道:「万岁爷,今天母后的事,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杨厚照得意的点头:「朕都决定了,先给母后一点警告,若敢再对十月偷偷摸摸的,朕就真的把她送走。」 也就是母亲,如果是旁人这样,可以想个永绝后患的法子,直接弄死算了。 李昭想着事情低着头走,突然在右手旁的地方看到一个诡异的现象。 岂止诡异,简直是惊悚。 太后的花园里,竟然有脸盆大的一块地,上面什么都没长。 不光什么都没长,形状也像流水随意流动过的,什么形状都不是。 天吶,可是有强迫症的太后,这一小块地,就能破坏整个园子的整体造型,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这时候看见有小太监往这边来。 李昭指着那片地问道:「怎么回事?」 小太监是园子里侍弄花草的,忙跪下道;「娘娘,这块土壤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浇了,什么也不长,但是之前不是这样的,小的记得清清楚楚,去年这块钟的是夜来香。」 「现在不长东西,小的还要移植一些土壤过来。」 不然太后见了,估计慈宁宫有人要掉脑袋了。 李昭听完小太监的话,有些不解的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说什么东西浇了不长植物啊?」 蹙蹙眉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杨厚照的神色一瞬间凝重起来,叫着身后的内侍:「去传太医院的太医们过来,是所有。」 …………………… 在慈宁宫下人耳房的门口,此时正有一双眼睛在不安的往外看。 他看到了宫女和内侍进进出出慈宁宫的正殿,从后园子到正殿,还来了很多太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猝不及防,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等他站好了,不解的看着前面的人:「安阳海,怎么是你?」 那叫做安阳海的人,长相不丑不俊,非常普通,气质也再普通不过,站在人群中,根本不会让人记住的那种长相。 他穿着的也是内侍服饰,看花纹和品阶,跟自己的差不多,都是慈宁宫的人。 那双眼睛又问道;「安阳海,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安阳海突然道:「请问今天下雨吗?」 那双眼睛微愣,然后张大了嘴。 安阳海又问道:「今天下雨吗?」 那双眼睛终于镇定了,肃然道;「今天不下明天也会下。」 安阳海和那双眼睛的主人都变了神色,二人四目相对,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原来这双眼睛的主人叫做莫齐,本来是慈宁宫非常不起眼的粗使小太监。 当然安阳海也是。 但是他们说的街头暗话可了不得,因为这是兴献王府的暗号。 也就是说,能对上的,都是自己人。 莫齐镇定下来后看着安阳海:「你怎么找到我的?」 安阳海低声道;「我跟你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你总喜欢往太后身边凑,尤其是皇后来的时候,我猜想便是你。」 「知道年前的一天,我看见你给小东西打的洗澡水,我就更确定了这件事。」 提起洗澡水,莫齐脸一下子就变了,道:「没有别的人知道吧?!」 如果有,他可能还活着吗? 莫齐点头道:「可惜被皇后娘娘来了给搅合了,不然那掺了剧毒的洗澡水,就算是洒在土地上,土地都会寸草不生。」 「而这种毒又十分罕见,人碰到了,会全身溃烂,以为是长疮,想不到是中毒,那晚如果我成功了,咱们成功之日,就指日可待。」
第八百三十六 一定要给哀家把人找出来 他们两个混在慈宁宫,是有着任务的。 当然,干清宫和清宁宫他们混不过去,因为管事的都太精明了。 莫齐的主要任务是杀十月。 十月死了,兴献王才可能登记。 安阳海蹙眉道:「可是主子还没有下令让你动手。」 莫齐目光深沉仇恨:「我等不及了,我等不及的想看小皇帝死了儿子,妻子伤心欲绝,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够了他们和和美美出现的感觉。」 安阳海道:「那你就可以违背主子的命令?你知道那天如果出了事,万一把你揪出来,连累到了主子,所有人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莫齐侧头道;「所有人?不就是咱们两个吗?」 「我当时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张大人告诉过我,说你跟皇家也有深仇大恨,咱们就算不投靠兴献王,难道不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了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还是那种无尽的失望:「可惜,可惜!」 皇后回来的太是时候了,让小十月就那么跑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一点点要,一定要找个时机,杀死小崽子。 莫齐摇着头回忆往事,满脸都是遗憾,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安阳海:「你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上面有什么指令?」 安阳海道:「我以为是十月出了事,怎么殿里来了那么多太医,我以为你又动手了,所以过来看看,看到你在这,说明不是你下的手,那应该就没什么事。」 莫齐想了想面带不解:「那你的意思,你也不知道这些太医来做什么的?」 安阳海摇头:「也没听说谁病了啊。」 …………………… 杨厚照把除了李昭和十月之外的所以人都屏退了。 李昭跟她一条心,十月还不会说话,所以听了也不怕。 等人都走后,他把御医都叫到跟前:「说吧,看出来了什么?」 李昭和杨厚照发现花园的土壤不长草,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而让杨厚照起疑的是小太监的那句话,可能是谁浇上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可以这么厉害? 去年的时候土壤还在开花结果,开春了种植才发现有问题,那不就是说明,是冬天的时候,别人浇的吗? 冬天雪厚,园子里的雪更是不愿意融化,甚至要把积雪都堆到园子里,以避免第二年土地干旱。 可是冬天浇的,现在还不能长植物,已经说明这东西有问题的。 可能是巨毒。 但是皇宫里,谁会有巨毒,为什么有巨毒? 现在还没有毒死人,那拿着毒药的人,为什么去浇园子。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阴谋?! 薛立斋摇头道:「微臣可以肯定突然有毒,但是是什么毒性,微臣才疏学浅,认不出来。」 这薛立斋的医术来自于家传和书本,有些东西,不见得所有书上都有记载。 杨厚照看向别的太医。 大家都纷纷摇头。 最老的张院判突然道:「圣上,方採用鸡试了土壤浸泡的水,鸡喝了不久就死了,所以是真的有毒的。」 「但是这毒已经过了好些时日,还搀和在泥土里,大家非常难那判断到底是什么毒。」 因为凭藉形状,气味之类已经都没有痕迹了。 而闻气味,就是辨别药材的关键。 不过老院丞又道;「老臣在小的时候,听祖父讲过这世上有一种鸟,毒性之大,他的鸟窝之下,都寸草不生。」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或许真的有这种稀奇东西,有人就用来炼毒了。」 但是炼毒也要很多次成本和时间的。 不是上流社会的人供着,那些道士是可能饿死的,更别说炼丹了。 所以这种药材,得来不易,肯定得有些背景的人才能有。 再一个。 李昭看向杨厚照道;「万岁爷,现在不是已经确定是毒药了吗?既然有毒药,就应该彻查。」 所以管他有没有害人,是什么毒药? 皇宫里就不准出现这种东西,现在出现了,赶紧查出来免得留有后患。 ………… 西暖阁,王太后正因为李昭和杨厚照突然復返,还叫太医来,但是不告诉她干什么,那个小皇帝更过分,不告诉就算了,听都不让她听。 她才是他的母亲。 所以非常生气。 盘腿坐着生闷气。 突然王云撩开帘子进来了。 王太后问道:「能听到,打听到是什么事吗?」 王云急的摇头道:「娘娘,听不到,也打听不到,但是皇上方才下令,要彻查慈宁宫,要对慈宁宫的每一个人搜身。」 王太后惊讶的合不拢嘴。 随后气得站起来,指着王云道:「他是什么意思?哀家还活着呢,哀家做了什么事,要他帮着搜屋子,搜下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哀家做了错事?」 约说越气愤,想给她送九台山去,她不去,这又想出来的阴招吧?! 王太后就要下榻,王云赶紧来伺候。 等王太后穿好了鞋,手搭在王云的胳膊上站起来:「哀家要看看,谁敢搜哀家的慈宁宫。」 …………………… 王太后来到大殿里,见杨厚照正在抱孩子,倒是那个女人站在一旁逗闷子。 简直岂有此理。 王太后道:「皇后,男人抱孙不抱子,这点规矩你都不知道?」 李昭看向杨厚照。 杨厚照回头道:「不是朕抱着十月,是十月抱着朕,不信您看,小手都不放手。」 王太后:「……」 说不过。 王太后指着进进出出往这边带人的锦衣侍卫道:「这又是干什么?」 「你当哀家是贼了?」 李昭微微扬起下巴看天,她就知道,太后会来阻止的。 看杨厚照怎么不动神色的收服他母亲?! 杨厚照突然放低了声音,显得鬼鬼祟祟:「母后,您不知道啊?您这宫殿里,有人要杀您。」 王太后大惊失色:「要杀哀家?」 杨厚照点头道:「可不是?不信母后你等着,一会就搜出证据了,儿臣接到线报,有人要杀儿臣的母亲,你说儿臣能不着急?能不彻查慈宁宫吗?」 「母后,得查啊。」 天吶,竟然有人要杀自己,这个当然得查。 王太后叫着王云:「配合皇上的人,一定要把这个居心可恶的人给哀家找出来。」
第八百三十七章 找出毒药 太医没走,还来了好多锦衣卫。 慈宁宫的所有人都被叫到殿外的广场集合。 安阳海和莫齐站起一起,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又行动?」 莫齐咬着牙道:「没有,我说了,我还没找到机会。」 自打太后那次偷了小皇子之后,皇后就对皇子寸步不离,来慈宁宫都跟着,有清宁宫的人伺候着,慈宁宫的人都别想上手,怎么可能找到机会,没有机会,他下什么手? 安阳海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齐道:「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谁不知道太后和皇后有隔阂。」 正是因为太后和皇后有隔阂,所以他们下手之后就更好善后,什么都可以赖给太后照顾不周,或者故意报復皇后,根本就不会查到他们身身上。 所以非常有可能,太后和皇后又掐起来了。 安阳海点点头。 ………………………… 殿里,张永摔着拂尘招唿着手下:「拿过来,都拿过来。」 于是杨厚照,太后,李昭的面前就出现了很多玉镯,耳环,宝瓶……甚至一些淫秽用具。 王太后:「……」 她指着那些宝物对王云道:「哀家怎么看着,像是哀家丢的东西?」 王云白着脸跪在地上,可不是就是太后丢的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是让人偷了。 李昭这时故意指着那些淫秽用具问道:「万岁爷,那些是什么东西?」 看向太后:「母后,也是您丢的吗?」 王太后:「……」 她差点呸了李昭一脸,她为先皇守寡多年,一直清心寡欲,尽然有人敢诋毁她的清白。 但看小皇帝黑了脸,王太后的怒气压下去。 心想,我算她年轻,无意的。 她看向王云,这回气得拍了扶手:「到底怎么回事?」 王云头直接扣子啊地上不敢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治下不严,奴婢一定严查。」 这个王云,你说他不好吧,他伺候太后到还是忠心耿耿。 但是你说他好,明知道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他还就是做。 杨厚照已经忍他很久了,要不是因为王太后喜欢,早就打发出宫去。 而这王云是慈宁宫的大总管,现在慈宁宫出了盗窃,淫秽这样多的脏乱事,王云逃不了干系。 正好来个清洗。 杨厚照冷笑道:「还想有以后,朕看你别的东西都很上心啊,难怪阿昭在慈宁宫出了那么多次事故,原来你的心思都用在别的上,根本也没想着管好慈宁宫。」 「既然如此,也别耽误了你的前程,明日去金陵,去打扫太祖仙馆吧。」 王云惊的头全部抬起头:「万岁爷。」 杨厚照又道:「还有母后身边的管事嬷嬷,这些人都有责任,一会全部出列领罚。」 以为这些人都帮着太后伤害过皇后。 换上要找茬了。 屋子里又跪了一地人。 再看小皇帝那黑沉沉的脸,是不会收回成命了。 王太后根本就离不开王云还有两个老嬷嬷,杨厚照这一下令,这些人都没有活路了。 她心想,什么搜查行兇的人,还不是为了小妖精。 看向杨厚照,眼神变得凌厉:「皇儿,这是慈宁宫的事,就算奴婢们有错,也有哀家自己处理。」 杨厚照道:「母后是要包庇这些狗东西?」 王太后:「……」 这时王云喊道:「娘娘,娘娘开恩了,奴婢今后一定改正,没有奴婢,谁给娘娘梳头?」 本来王云上来,就是因为头髮梳的特别好。 王太后一想到自己头髮一天比一天少,如果王云再走了,今后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顿时哭起来:「哎呀,哀家的命好苦啊,先帝,您为何走的那么早,两只快活鸟,老天爷,你就非要带走一只,让哀家形单影只,被人欺负也没人管……呜呜呜,先帝……呜呜呜……老天爷!」 李昭:「……」 哎,因为两之鸟,只有一只快活啊,先帝是被欺负死的吧? 屋子里只剩下老年女子的哭声,实在是不好听,但是特别有节奏,干打雷还不下雨。 殿里有中憋着笑,但是还不敢笑的气氛。 杨厚照实在听够了,道:「行,母后,您觉得朕是欺负您,不是为了您好是吧?」 「行,咱们接着查,如果再查出什么大事来,到时候涉及您的性命,也求您这么哭。」 哦,皇上说了,是因为接到线报,有人要谋杀太后,所以才开始搜查的。 王云微微抬头看着太后,目光中全是哀求,那意思,别听皇上找藉口。 王太后想了想,嗯,这个儿子定然是听了李昭挑唆,要给她难堪,之前她就是这么想的,然后被儿子给骗了。 现在哪里有什么刺客?图谋不轨的人到底在哪里? 都没看见吧?倒是让她难堪的东西很多。 王太后擦擦眼睛,狠狠的瞪了李昭一眼,然后看向杨厚照:「那皇儿搜吧,查了这么半天,要谋杀哀家的人,东西呢?哪里有。」 杨厚照叫着张永:「找到了吗?」 张永回头道:「还有没有?」 正在这时,一个锦衣卫头目走向张永,之后立定站好,将手中的一小包什么东西交给张永:「公公,从一个叫莫齐的床铺下面安格找到的,就是慈宁宫的一个粗使内侍。」 既然是有暗格,本身就有问题。 张永接过来纸包,然后看着杨厚照:「万岁爷,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怕是毒药。」 杨厚照微微颔首,对着左手边的一排人摆头。 那些穿着太医服饰的男人们立即将纸包取过来…… 随着专业人士的各种研究和实验,两只鸡和一条狗死在了慈宁宫的大殿。 所有人都开始窒息。 王太后更是吓的脸色都变了:「这,这……」 是啊,她的宫殿怎么可能有人有毒药?! 杨厚照道:「母后,这些可能还不够。」 说完看向李昭。 李昭对张永道:「再找几盆花草来。」 张永明日搬了四盆慈宁宫的花草。 王太后一看,有一本是她养的兰花,因为还没开花,所以显得不起眼,但是其实非常名贵。 她都破声了:「这盆不行,换别的。」
第八百三十八章 太后急了 屋里众人:「……」 杨厚照看着母后想笑都笑不出来,所以就算是愚钝如此的母后,也预感到了这毒药的厉害。 等张永又换了一盆盆栽,小火者将药水泼下去,初试还没怎么样,过了能有一刻钟的时候,就感觉绿色的植物,叶子边缘开始发黄了。 薛立斋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不用看了,对花草也是有毒的,应该就是那个。」 王太后不解的看向杨厚照,那个是什么? 杨厚照和李昭互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在其中,太后不明白,他们的都明白,这毒药还有,那么厉害,要不是发现的早,还不知道是针对谁呢。 杨厚照又叫着张永:「其余人闲杂人等先带下去,偷盗之类的事,找人另行处理,先把这个叫做莫齐的人带上来。」 张永说是,然后很多人就出去了。 王云还不想走,这么走了,他就真的完了,他哀求的看着王太后。 但是这次并没有需要太后求情,皇上和皇后都没说他属于闲杂人等。 大殿里静了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张永带着一个很白净,看起来有点瘦弱,气质文静的男人过来了。 「万岁爷,这个人就是莫齐。」 说完看向莫齐:「还不跪下?」 莫齐脸色十分惊慌,急忙跪下来:「奴婢给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接着,他就没说话了。 李昭看向杨厚照,这个人很聪明,一般人发现这个阵势,做贼心虚还不求饶,但是这个人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表现慌张,说明非常能沉得住气。 杨厚照也感觉到了,所以可能口供不好问。 不过也不需要皇上问啊,杨厚照看向张永。 张永会意,踢了一脚莫齐道;「在你的床铺底下,搜出了毒药,说,谁给你的,想要谋害谁?」 莫齐心下一沉,原来真的是抓到了他,看来侥倖心理已经不可以有了。 但是莫齐还是哭道:「什么毒药?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不知道什么毒药,奴婢是冤枉的,公公,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所以才给奴婢床底下放了鹤顶红。」 张永冷笑道:「对,就是鹤顶红,既然你不知道是谁放的,怎么会知道是鹤顶红呢?」 莫齐:「……」 明明不是鹤顶红,他是故意混淆视听呢好吧。 所以到底是不是鹤顶红,如果真的是鹤顶红,那可不是他的东西。 莫齐用无辜的语气道:「公公,那宫里除了鹤顶红,还会有什么毒药啊?」 张永又道:「既然不是你的,那为什么你的床铺底下会有暗格呢?」 莫齐:「……」 「是有人嫁祸奴婢,所以什么暗格的,奴婢也不知道,公公,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张永又是一脚踢在莫齐的肩头:「人赃并获,还敢狡辩,说,你是不是要谋害太后娘娘?」 王太后在上面一个激灵。 对啊,这个人是要害她的。 王太后叫着张永:「给哀家狠狠的打,狠狠的审问,到底是什么人派来谋杀哀家的,如果还不说,直接活着剥皮,看他还说不说。」 李昭:「……」 杨厚照:「……」 张永心想看吧,没有我,太后出手,比谁都狠。 王太后说话的时候嘴一拧,兇狠之际,而这个老女的话,谁敢不当真。 莫齐身子颤抖,但是他还是紧闭着嘴。 就在这时,他听见皇后娘娘甜甜软软但是不容置喙的声音:「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莫齐:「……」 他是绝对不能供出兴献王的。 不为了别的,他肯定是折了,说了,兴献王却暴露了,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看着狗皇帝跟着死,绝对不能说的。 但是皇后为什么要看他,难道皇后知道什么?皇后认识他? 暗暗摇头,不可能,他跟皇后毫无交集,皇后不可能知道他的。 莫齐慢慢抬起头,但是抬的不到位。 张永捏着他的下巴,然后展示给李昭看。 李昭注意到了莫齐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突然眼皮子砰砰直跳,同时心也跟着揪动起来,想起来了,就在年前,杨厚照出宫那天,刘良女死的那天,十月被王太后给抱过来,她来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小太监在往外端洗澡水。 而她后来问了一下慈宁宫人,慈宁宫有她很多眼线,是王太后想要给十月洗澡,然后打的水。 当时就是这双眼睛,一晃之下,都觉得阴沉古怪,所以记忆犹新。 原来就是他,那也说得通了,那盆洗澡水里有毒,他没地方倒水,就把水泼到后面园子里,白雪掩映下,没人发现。 太可怕了,就差那么一点啊。 她的十月。 李昭回头从秦姑姑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抱紧了。 杨厚照感觉到了李昭的心神不安,低声问道:「阿昭,你怎么了?」 因为她确信,这个人就是坏人,这个人是想要毒害她的儿子。 但是如果说是为了皇子而来,兹事体大,还会打草惊蛇。 主要的,王太后也不会有教训。 李昭抬头道:「万岁爷,臣妾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要毒害母后的,有一次臣妾来,这个奴婢正在给母后打洗脚水,臣妾看那水颜色发绿,就让他去换了一盆来,应该就是那次,他把水浇到后院子,就是他,他是想要母后死的。」 莫齐微愣,他什么时候给太后打过洗澡水? 但看皇后突然亲着小皇子的额头,莫齐好像明白了什么。 王太后那边则吓的嘴巴张大:「阿昭?真的吗?」 看,称唿都变了,皇后到阿昭,这可是因为救命之恩。 李昭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莫齐:「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皇上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不然谋杀太后,怕你全家性命难保。」 王太后暴跳如雷:「还什么全尸,谋害哀家,哀家要将他千刀万剐,哀家要诛他九族。」 李昭:「……」 她冷声对莫齐道:「其实你说与不说,本宫都知道幕后的主使是谁,你们为了什么,说了,真的只是为了你死的不受罪,所以你自己看着交代吧。」
第八百三十九章 什么仇恨?! 美艷的女人,说完话后低头逗弄着自己的儿子,眸子中充满怜爱和担忧。 她别的地方都不看,只看她的儿子,旁若无人。 她说,她都知道,她都清楚,她不过是给他一个痛快的机会。 她的描述,除了谋杀的不是太之后外,其他的基本上情节吻合,然而她跟担心的是她的儿子。 所以,她是真的知道了。 知道他的目的。 但是她能知道兴献王吗? 不,不可能知道的。 莫齐觉得胸中怒火在蔓延,不吐不快。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道:「我就是要让你们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尤其是你。」他指着小皇帝:「凭什么你害死了别人,你却还可以坐拥江山,有妻有子,你的妻子竟然还非常爱你,你就是个魔鬼,是淫贼,你不配当皇帝,我要你一家都死绝。」 屋里众人:「……」 张永吓的脸色苍白,喊道:「还不带下去,赶紧把人带下去。」 锦衣卫侍卫来拖人,顺便堵住了莫齐的嘴,这样莫齐直到离开宫殿,接下来的话也没说出来。 他走后,殿里一下子变得针落可闻。 因为有人骂皇帝啊。 张永都跪下来,道:「万岁爷,这莫齐小人,大胆忤逆,奴婢一定让他吃尽苦头,请万岁爷放宽心。」 杨厚照脸上倒是没有表现的非常生气,他就是好奇,一个小内侍,到底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事,敢用族人性命来当筹码,辱骂他,诅咒他? 还带上阿昭和十月。 他看向李昭:「阿昭。」 李昭心想真是奇怪,这个人胆子很大啊。 不过之后相信张永会给答案。 她看向杨厚照道:「万岁爷,这人目无圣上,还持毒行兇,罪无可恕,但是也不能只追究他一个人的责任啊。」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这已经过了多久了,还是咱们发现的,慈宁宫竟然毫无提防?」 「这是没出事,出事了又谁担当的起呢?」 又看向太后;「母后,这可是威胁到了您的性命,这慈宁宫,也该好好管管了。」 王太后因为莫齐的辱骂,已经惊的目瞪口呆,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奴才。 怎么感觉自打李昭进宫之后,忤逆的人越来越多。 听李昭说话,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王云,是呀,歹徒就在自己身边,她的命都差点没了。 她蹙眉想了想,最后还是喊道:「来人,都带下去,这些人,哀家一个也不要了。」 王云在莫奇大骂杨厚照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了。 但是他没有想过,是太后亲自下的命令。 他跟太后,少说也有三十年啊。 「娘娘,娘娘……」王云跪行着,要靠近王太后:「娘娘,奴婢一时失察,险些酿成大错,奴婢今后一定细心管理慈宁宫,娘娘,您就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而且,那个人如果真的是要对娘娘不利,他就是慈宁宫的人,难道还找不到机会,娘娘,这件事有很多蹊跷,请娘娘明察。」 就是啊,王云跪在那里的时候,才想清楚,如果这个人是要害王太后的,肯定已经得手了,哪里用等到现在。 莫齐走的时候也说了,是恨小皇帝,所以这个人,不见的是太后的敌人。 但是皇后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要谋杀太后呢? 说明皇后知道了什么,但是皇后不说,皇后的目的,是想要太后怨恨他,废弃他。 这是皇后的离间计,是皇后想用这次机会把他除掉。 是计谋啊。 「娘娘,您好好想一想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听了王云的话,王太后果真又犹豫了,看向杨厚照:「皇儿,这个人真的是要谋杀哀家吗?」 杨厚照都气笑了:「难道谋害别人,母后就不管了,咱们一共就四口人,或许母后觉得谋害了谁,您恨开心呢?所以想纵容?」 「是朕,十月,还是阿昭啊?」 王太后:「……」 李昭这时候站起来:「万岁爷,母后如果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那就这样吧,咱们做儿女的,说多错多,最后就成了不孝,但是慈宁宫这样危机重重,以后臣妾和十月是不来了。」 「大人没什么,臣妾实在不能让十月跟着冒险。」 「臣妾先回了,十月困了,请皇上体谅。」 说完福了身,就从宝座上走下来,昂首阔步,衣袂飘飘,利落又潇洒,真是神仙一般,就是脸上没有温度。 杨厚照一挑眉,看向王太后:「母后您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今后不要找朕哭诉。」 说完站起来跟着李昭:「阿昭,你等等,朕跟你一起啊。」 一家三口,就这么出去了。 李昭这是激将法,当然也是真的受够了,没耐心。 不过杨厚照这次相信,涉及到了自己的性命,他的母后难道还能无动于衷。 ………………………… 人都走后,王太后的脸又急又恨。 「皇后……皇儿……哎……」 她非常捨不得人走,后悔了。 王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完了,这次说不定躲不过了。 王云连连的磕头;「娘娘,娘娘。」 王太后陡然家一吼:「哀家差点就没命了,你还叫,皇儿都不管了。」 说完叫着殿外的锦衣卫:「统统带走,带走,不要听狡辩的声音。」 王云吓得差点翻白眼:」娘……呜呜呜……「 到底,求饶的声音再也发不出来了。 …………………… 清宁宫,李昭刚好哄睡了孩子。 杨厚照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是见她脸色不好,要给她安慰。 这时候张永回来了。 说了慈宁宫的安排,王云王太后已经捨弃了,里面的管事几乎都换了血,所以应该后来人会有前车之鑑,不会再挑拨离间。 这是李昭和样厚照想要的结果,他们不能对太后不孝顺,但是也太憋屈了,砍了太后的羽翼,今后会少很多麻烦事。 太后的事告一段落,然后就是莫齐的事。 张永先道:「万岁爷,这个莫齐,是个孤儿,被一个性莫到太监引进宫里来的,奴婢问了那个莫太监,莫齐其实就是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因为当时宫里缺少人手,而且这样的人,月钱他们可以扣。」 「所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九族。」
第八百四十章 为曾经的荒唐买单 莫齐没有家人。 那就难怪他敢骂皇帝,还敢行谋杀之事了,毫无顾虑。 杨厚照问道:「朕就是有一事不明白,他为什么骂朕那些话呢,朕和他有什么仇?」 ………………………… 满身都是血,骨头像是被车碾压过,疼的都麻木了。 锦衣卫的诏狱,果真名不虚传,是人间地狱。 莫齐躺在腐臭的地面上,眼望着上方的虚空,突然眼前一白。 一个穿着蓝布宫装的少女,慢慢向他走来:「莫齐,你为什么这么傻?」 「兰儿,你是兰儿,兰儿,你来接我了吗?」 兰儿浅浅一笑,摇摇头道:「你太傻了,莫齐,你太傻了。」 「我要给你报仇啊,我怎么能是傻,你被那个狗皇帝害的那么惨,我要给你报仇。」 「别人是皇帝,我是奴婢,我是后宫的女人,应该的,不是皇上的错,莫齐,你错怪皇上了。」 「我没有,就是他的错,他宠幸了你,为什么后来不管你。」 「兰儿,你知道吗,他的皇后,就是一个商户女,可是自从有了这个皇后,他别的女人都不看了,竟然还成了情种,多可笑啊。」 「他像是一个浪子,回头就行了,还有妻子和儿子,一团和气,恩爱非常,然后他就把你忘了。」 兰儿一直摇着头嘆息。 莫齐恨恨道:「是他害死了你,兰儿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会替你报仇的,我帮你杀了他的儿子,杀了他的皇后,让他痛不欲生,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莫齐,你错了,不是皇帝害死我啊,是这个世道害死我,是所有人害死了我,你找谁报仇去?」 「你错了,你真的错了。」 「兰儿,兰儿!」 等莫齐在回过神来,眼前还是昏暗的看不清的棚顶,全身已经不知道疼了,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 所以方才他不是看到兰儿了吗? 那兰儿呢? 「兰儿,兰儿!」 莫齐一遍遍的喊道,声音越来越低。 ……………………………… 原来这莫齐,曾经跟一个叫做兰儿的宫女要好,就是穷苦人之间在干活的时候,成了莫逆之交。 那个宫女死了。 他认为是小皇帝的害死的。 说来话长。 那时候小皇帝刚登基,除了热孝之后,肯定干了很多纨绔子弟干的事。 喝多了宠幸个宫女更是常事。 这个兰儿,被杨厚照宠幸过一次。 但是小皇帝对宫女的女人不是很感兴趣,酒醒之后也没有赏赐,也没有册封。 谁都知道深宫大内,向来捧高踩低。 本来许多人就眼红兰儿长的温柔白净,又被皇帝宠幸过,所以这嫉妒就加深了。 兰儿性格柔弱,这些人时常找事情欺负兰儿,还用言语奚落兰儿,一来二去,兰儿就抑郁成疾。 生病之后那些宫人更是落井下石,她自己也没钱看大夫,再加上送饭的人,给的都是冷饭,吃也吃不好……反正诸多原因,这个人,就病死了。 但是在莫齐的心里,如果不是杨厚照干完事儿之后不负责任,兰儿就不会死。 所以兰儿就是杨厚照害死的。 张永知道这事说出来对皇上的影响不好,但是已经出了大事,不得不说。 说完,他道:「万岁爷,这就是丧心病狂的傢伙,又不是万岁爷打了人骂了人杀了人,反而要找万岁爷报仇。」 「那些欺负兰儿宫女的人奴婢已经都抓起来了,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但是就是遇到了个疯子,请万岁爷示下。」 竟然是这个理由。 杨厚照方才还怒气沖沖,现在竟然愣的张大了嘴,脸上没有怒气,倒是在回忆什么。 随后他一脸慌张的看向李昭:「阿昭,朕……」 是的,这件事对皇上来说,太不光彩,太不光彩。 他的妻子还在他身边呢。 李昭感受到了杨厚照的尴尬,这样下去,正事都没办法说了。 李昭问道:「张公公,莫齐还说了别的事吗?他的毒药哪来的?说了吗?」 张永道:「没说,属下要过两天才能审问,因为这疯子骨头太硬,再打下去,怕是他承受不住了。」 李昭道:「你先下去吧。」 张永有眼色的退下。 本来屋里除了十月,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一走,就静了。 杨厚照看着李昭只是叫:「阿昭,我……」 朕已经变成我了,可见多尴尬。 李昭拉着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咱们这边坐。」 过了隔断,他们回到卧室,坐在离十月最近道地方。 可能是李昭的手心温暖柔软,给了杨厚照力量,杨厚照低声道;「阿昭,对不起,是朕的错,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兰儿这个人,但是这种事之前肯定会有,朕有过别的女人,但是都没往心里去,宫里人捧高踩低,这种事情非常有可能发生。」 「所以即便没有这个兰儿,也有可能出现别的兰儿。」 「朕曾经的荒唐,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危险。」 说到这里,他突然抱紧了李昭,语气十分悔恨:「阿昭,朕知道错了,这个人不是朝母后来的,应该是冲着朕来的啊。」 其实这种事,如果不是杨厚照,李昭作为贫苦农奴出身,也会感同身受的觉得这个皇帝可恶。 但是,再可恶的人,他没有想过害死人,他不过是感情不负责任,也不应该要了他的命,更不应该涉及他的妻儿。 她和十月,难道不是无辜吗? 现在李昭也不能恨杨厚照。 她拍着杨厚照的背后道:「万岁爷,曾经做错了事,现在别人找上门来了,咱们内疚,道歉,都于事无补,只要您改过自新,以后杜绝这种事情发生,也就是了。」 杨厚照忙点着头道:「朕自打认识你之后,再也没有荒唐,朕改过自新了。」 但是后宫可怕的吃人制度还在,其实应该说是封建制度,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吃人,就有江湖。 不仅要杨厚照改过自新,还要把后宫的制度改一改。 但是这个他们也已经在改动,在努力。 这四年,宫女和内侍只出,他们没有再进人了,在一点点的「精兵简政」,在努力了。 李昭点头道:「所以万岁爷别慌,这个人说是报仇,其实你别忘了,不光他一个人的事,他有背后主使,他是为了掩盖真相,才引导您内疚的,为让您转移注意力,从而真正的阴谋就埋下了。」 杨厚照一愣,想起那个人突然骂自己。 对,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为什么他要骂他。 都忘了,那种毒药,不是一个小内侍能得到的,皇宫大内,九五至尊,也不是谁先想报仇就可以报仇的。 那个人,在保护他们的人。
第八百四十一 三步棋 杨厚照看向李昭:「如何能确定,这个人就是兴献王的人?」 李昭冷笑一声:「为什么要确定?我说他是,他就是,不是也是。」 杨厚照:「……」 忘了,这可是阿昭。 这丫头眼皮那么一耷拉,她可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的,尤其是涉及到了他们的孩子。 李昭这时又道:「那毒药,普通人是拿不到的,杨厚璁迷信,喜欢和道士修行,这药就是道士炼出来的,你说不是他是谁?」 「万岁爷,想起来臣妾就后怕,您知道吗?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臣妾回来的早,又得到了杨宸的提醒,咱们十月,可能就被他们害了。」 说完,她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前方。 杨厚照回头看着床上,儿子睡的唿唿响,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个孩子,他和阿昭是怎么得来的,别人不清楚,他们两个最清楚,结婚四年,终得一子,如果没了,那就是要了他和阿昭的命。 所以这个人何其狠毒。 李昭说的,他当然相信。 杨厚照攥紧了李昭的手,道:「阿昭,不管了,什么名声,什么仁义,朕统统不要,朕这就下旨,赐死兴献王。」 杨厚照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做。 李昭从他身后抱住他。 杨厚照微愣,接着感觉身上像是涌上了一股暖流,那是一种圆满,幸福的感觉。 他回头看着李昭,目光不解:「阿昭,你怎么了?」 李昭脑袋更加紧密的贴着杨厚照的背。 其实是今天越想那个毒药,越是后怕,她的十月啊。 但是人活在世,谁都会有父母,有儿女,不能因为十月是她的,是皇子,就觉得高人一定。 这样下旨去杀杨厚璁,会引起藩王的敌视,虽然宗室没什么用,而且势力大不如前了,但是也会让百姓质疑皇上的为人。 大臣们也要反对,以后下政令,怕是越发艰难。 她和杨厚照,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做。 为了杨厚照的名声,也都忍了那么多事,不能因为一个杨厚璁,就乱了阵脚。 母亲之外,她更是一个皇后,杨厚照的妻子,要为大局考虑。 「皇上。」李昭努力蹙着眉头,才不至于让自己委屈的眼泪留下来。 随后她道:「不要急,杨厚璁已经洗好了脖子,就等着咱们出手了。」 「臣妾想,韩澈现在已经娶得成绩,接下来,您放出消息,说有人要谋杀十月。」 「这是第一步,到时候杨厚璁一定做贼心虚,阵脚会乱,然后张璁已经忍无可忍,会劝他谋反。」 「这样就到了第二步,杨厚璁性格谨慎,他肯定还是要犹豫,但是臣妾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在等着,再过半月,钦天监观察到,会有红月亮。」 「天降异象,就会有传言说妖孽横生,人心惶惶,会说皇上的不是。」 「这时候,咱们埋下巨石,给杨厚璁送祥瑞,说他是真命天子,他本来就坐不住了,看到这些天象,还能做住吗?」 杨厚照回过头,抱着李昭道腰部:「阿昭,这些你在送韩澈走的时候就想好了?」 李昭点头道:「这一套下来,杨厚璁必然要反,您现在正要做一个好皇帝,我们今后要更加爱惜毛羽,怎么可以让他坏了您的名声?」 「让他自投罗网吧。」不过要比直接杀人,晚几天而已。 杨厚照看着李昭自信,但是略微隐忍的目光,很是心疼。 如果不是皇帝,如果不要什么好名声,凭着阿昭性格,有人要伤害十月,她早就沉不住气了。 而阿昭所做的这一些,这些隐忍,都是为了他。 杨厚照突然低声道:「阿昭,朕明白了你当时为什么想离开朕,不想留在朕身边了,作为男人,朕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曾经那样荒唐,害了人,现在人家要找你和十月算帐,这些灾祸,都是朕带给你们的。」 确实,李昭当年想离开杨厚照,原因就是这些。 她是个自立,甚至有点自私的人。 一开始就不愿意嫁给杨厚照,后来跟这个人处久了,她也喜欢,但是终究抵不住喜欢自己。 自己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为什么非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但是后来,小皇帝是她的知己,刎颈之交,没离开他,人生可能处处都有危险和担忧,但是离开了,那也就不是人生了。 现在他说的语气都是愧疚,低着头,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李昭把头靠在杨厚照怀里,低声道:「不是说好了?不自责了,咱们一家三口,就是一家三口,什么事都要一起承担,这才是亲人。」 怀里热乎乎的女人,让杨厚照终于感觉到了踏实和温暖。 他不是以前的荒唐皇帝,阿昭也不是曾经动不动就耍小性子,要离开她的阿昭。 他们是夫妻,跟十月三个人,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杨厚照把李昭抱紧了:「阿昭,谢谢你,这辈子能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李昭想笑了笑,郑重其事的抬起头,肃然的看着杨厚照,之后认同的点头:「您认识臣妾,确实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这个臣妾绝对不会否认,也不是居功,所以,您一定要对我们娘俩好点。」 杨厚照:「……」 这个女人,就不能好好说情话? 不过着才是阿昭啊,自信,直白,永远要压他一头,还幽默有趣,让他一见难忘。 算了,谁让他就喜欢她呢。 杨厚照撇嘴一笑,最后抱紧李昭的头:「很想让朕屈服是吗?这好办啊,女王大人,朕也没说不让你在上面啊。」 想起了什么的李昭;「……」 她捶着杨厚照胸口:「不正经。」 …………………………………………………… 莫奇死在狱中,朝廷说是因为谋杀太后,但是张璁和杨厚璁都得到了传言,是因为谋杀皇子十月,所以皇上雷霆震怒,让锦衣卫用酷刑审问,把莫齐逼死。 接着又有传言,莫齐的毒药跟兴献王有关,因为兴献王修道,那毒药来之不易。 这些传闻,闹的兴献王府人心惶惶,人们深怕皇上一个昏庸,没有证据,就直接把兴献王府给抄了。 于是怂恿兴献王谋反的人就多了起来,首当其冲,就是张璁。
第八百四十二章 老天给的暗示 当然,张璁的劝说,兴献王还是犹豫的。 可是真是天助我也,没过几天,天上出现了红月亮。 这样妖艷的天象,也有人说好,但是更多的人,觉得是因为有妖孽横生,所以老天给了启示。 谁是妖孽,那个皇后不就是? 但是没有皇上的宠爱,也不会有皇后的专扈,还是皇上德不配位,有问题啊。 张璁才在杨厚璁房里说了这些天象,分析天下的言论,现在正是他们的大好时机,但是杨厚璁还是下不定决定。 不过这次,比之前考虑的久多了,说明王爷已经动心。 张璁认为,再来点什么刺激,王爷准会听他的,到时候,先宰了韩澈。 他心里正三圈着是横着杀韩澈好,还是竖着,就在这时,黄锦匆匆从院外过来,张璁问道:「公公,您为什么行路匆匆,是发生了什么事?」 黄锦脸上激动慌张,但是看眼角,是喜色。 他道:「张大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奴婢方才听下面人说,因为水暖了,农户很多在河边捞藕捉鱼,突然捞上来一块像是神龟的大石头,上面写着永兴两个字。」 乌龟?! 永兴?! 张璁眼睛一亮,都破了声了,道:「当然是喜事,这是大喜事,得赶紧告诉王爷。」 黄锦十分高兴:「是吗?」 张璁拉着黄锦的胳膊道:「走,我跟您一起去见王爷。」 张璁去而復返,兴献王本来要去休息的,又坐回到阴阳鱼前。 「你们两个这样着急,到底什么事?」 黄锦把之前跟张璁说过的事说了,然后乌龟没有惊动地方官,他已经先搬回来了。 黄锦说完,张璁接过话道:「王爷,您一定听过龟驮洛书的说法。」 兴献王修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河图和洛书。 这是两个对应的宝图。 相传上古时候,黄河中出现河马,身驮河图,献给伏羲,伏羲氏因此一横开天,演变出阴阳八卦。 洛书则是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出现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以此治水,遂划天下为九州。 杨厚璁神色微愣,看向张璁;「你的意思,这神龟与本王会有什么关系?」 张璁道:「洛图的背负者,就是神龟,洛图交付的人是大禹,是帝王啊。」 「如今这石龟身上写的是永兴,王爷,您的封号,就是兴。」 所以永兴,除了帝王,谁敢用永恆二字?! 现在是永兴,兴献王才可以永恆,那兴献王不做皇帝,谁做皇帝? 黄锦明白过来了张璁的意思,道:「王爷,这是祥瑞,吉祥之兆啊。」 张璁拱手道;「王爷,您是真命天子,这是天意。」 天意让他继承大统。 兴献王感觉自己的心,在激烈的跳动,好像成为了另外的个体,它自己活了。 他问道:「不是你们故意做了这个假东西,诓骗本王吧?」 张璁和黄锦都跪下来。 张璁道:「属下也是刚知道啊。」 黄锦道:「王爷,奴婢是听下面人说的,不然石头已经搬回来,咱们去看看?」 这种东西,当然一定要看的。 兴献王从座位上站起来,抬起头:「出去看看。」 那「神龟」是一块一人大的石头,形状神似乌龟。 厉害的就是它背上的永兴二字,绝对不是人能刻上去的,是石头自己长的,但是字迹还特别清晰,所以这不可能有人造假。 张璁低声说给杨厚璁听。 杨厚璁方才活了的心,开始蠢蠢欲动,然后看着天空:老天,本王真的是天命所归吧? …………………………………… 县衙后院。 小鹦鹉见韩澈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他笑着走过去:「大人,您就收拾东西了?」 韩澈笑道:「这是给你收拾的,兴献王不日就要谋反,你回去给娘娘通风报信吧。」 这个小鹦鹉倒是不敢跟韩澈犟嘴。 因为他们最后的杀手锏都祭出去了,就是大王八。 说到那个乌龟,小鹦鹉道;「韩大人,奴婢有一事不明,您那字迹,是怎么写上去的,没有刻凿之印,就跟石头自己裂开,自己长的一样。」 韩澈将包袱递给小鹦鹉,道:「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两分,都有相助相剋都东西,石头虽然坚硬,但是也有化石粉,这东西别的地方毫无用处,就是抹在石头上,石头就会融化,皇后娘娘给我的,你感兴趣,回去问皇后娘娘吧。」 小鹦鹉不解道:「怎么又是皇后娘娘啊。」 韩澈就笑了,因为只有阿昭鬼点子最多啊。 小鹦鹉要走了,回头对韩澈道:「大人,其他人奴婢都留给您了,您小心,多保重。」 如果杨厚璁要起义,肯定不会放过县衙的韩澈,免得韩澈通风报信,所以韩澈十分危险。 但是之前杨厚照也派了兵在暗中保护。 韩澈现在不能走,韩澈一走,怕打草惊蛇杨厚璁就不动了。 再说,杨厚璁能有多少人? 五百人算多的。 韩澈跟小鹦鹉挥着手:「没事,走吧。」 等小鹦鹉真的走后,韩澈暗暗琢磨,就五百人,朝廷因为怕藩王谋反,所以王府侍卫只允许有五百人的编制。 杨厚璁就这么几个人,怎么谋反啊? ………………………… 夜黑风高,新献王府的门客门,正在和兴献王谋划如何谋反。 当然,是有人不同意的。 一个年纪偏大的门客道:「王爷,咱们人就这么几个,如何起兵?」 张璁道:「王爷是天命所归,当年太宗清君侧的时候,也有许多人反对,可是天降祥瑞,老天都给了暗示,太宗打的辛不辛苦?危不危机?但是将士们以一敌百,如有神助,不也赢了。」 「多少人,不重要,天命所归说的就是王爷。」 所以,五百人,也能生出五万人,五十万人,五百万人,一唿百应。 老者;「……」 太宗当时是因为建文帝有书生误国。 而且,太宗驻守燕京,为了抵御蒙古人,那驻军可是十万之众,还有当时的宁王帮衬呢? 可不是用嘴打的啊。 而兴献王的五百人,就是用嘴。
第八百四十二章 谋反的几个方法 四周没人说话,但是空气中个漂浮的气氛是不认同。 杨厚璁和张璁另有打算,见这些人拿不出来什么有用的办法,杨厚璁就让他们下去了。 之后杨厚璁问张璁:「你这次有确切的把握吗?」 谋反想要成功,具体可以分为三个办法。 第一,就是硬打,像是太宗一样,从北打到南。 但是,这种谋反,要自身实力硬,要有兵。 别说他们只有五百人。 自古以来,从北往南打的仗好打,胜的多,可是从南往北打的,至今胜利者就一个,就是他们的太祖爷爷。 张璁道:「硬打是肯定不行的。」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太宗! 那第二个办法就是逼宫。 这个办法,前人也用过,像是英宗復辟,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张璁道:「用这个方法倒是容易得多了,只需要联合里应外合,把皇宫控制住,然后逼杨厚照退位,再让内阁写一道禅让的圣旨,这件事就妥了。」 不用劳师动众。 杨厚璁道;「可是这还是需要兵,锦衣卫和东厂的统领都是杨厚照的心腹,而把持皇城的就是锦衣卫,那张永能看着咱们围宫?」 「除了锦衣卫,也只剩下武城兵马司的人还能跟锦衣卫拼一拼,但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是咱们人。」 除了锦衣卫,武城兵马司,再有驻军在京城里的官兵,就是三大营的一些精锐,但是这些人,因为杨厚照好武,所以都是他自己直接统领,而且送到南山驻军,根本离皇城很远,就算能买通这些人,调动起来动静太大。 那就只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可以考虑一下。 张璁点头道:「王爷,咱们虽然跟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交情,但是有一个人有啊,就是宁王,当年宁王把这些人贿赂个遍,五城兵马司的副统领正好跟指挥使不和,那副手整日抱怨皇上处事不公,自己才应该是指挥使,这样的人,咱们可以利用一下。」 宁王的人有人投靠张璁了,这个杨厚璁知道,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张璁竟然都不说,跟他都不说。 杨厚璁问道:「这个人真的这么可靠?」 张璁点头道:「非常可靠,以一敌百,宁王府的一切人脉,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杨厚璁道:「你说的,我怀疑是宁王自己投靠了本王。」 张璁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接着杨厚璁想了想:「那第三种呢?本王可不想一条道跑到黑。」 张璁道:「第三种,就是谋杀,这个需要的人少,只要是死士就行了,而且万一暴露,没有证据说就是您指使的,有证据也可以不承认,风险很小。」 「但是这个有一个缺点,就是真的谋杀死了,皇位也不一定传给您啊?」 因为那时候就那个大臣说了算了。 杨厚璁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最后他问道:「张璁,本王是否真的要动手?」 张璁点头:「王爷,这次真的要动手,不动手不行了。」 「为何?」 就因为自己已经暴露,就因为被猜忌?! 还是天命所归,其实他还可以再等的。 张璁倏然间变的严肃,道:「王爷,属下还听闻一个消息,是皇后说的,您知道为什么本来宁王有反骨,但是现在却老老实实吗?」 杨厚璁感觉到了事情的不一般,涉及到那个皇后啊。 他摇头道:「怎么回事?」 张璁道:「皇后知道宁王要谋反,提前找了宁王的克星。」 「同样,属下听闻她能逆天改命,知道皇上会落水而死,所以已经在宫里下令,禁止皇上玩水,本来算好的东西,现在都变了,这个皇后,就是妖孽,她还有了孩子,所以,您再不动手……」 那皇位就没了。 因为他们知道的事,皇后都知道,皇后就可以让皇上避免上辈子的命运。 杨厚璁的眸子骤然间变冷,所以,绝对不让一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命格,反。 ………………………… 风和日丽,景色宜人,什么都好,但是如果站了太长时间,也很累的。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叫做徐旺来。 被皇上召见,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皇上却还没叫他。 这时候干清宫的小太监出来了,徐旺来招着手问道;「公公,皇上在干什么?为何还不相见。」 小太监道:「大人请吧,皇上召见了。」 徐旺来:「……」 ……………………………… 徐旺来跪下来磕头:「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音很洪亮,但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冷漠。 杨厚照问道:「怎么样,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好受吗?」 徐旺来不解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道:「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副统领,昨日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就在班房里打起来了,徐指挥使,你的拳头很硬是吗?」 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徐旺来因为家中有爵位,所以一直看不起底层出身的指挥使。 动不动就要吵架,但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指挥使踏实肯干,是个好人。 但是在徐旺来的心中,那个人伪善,就是做样子给众人看呢。 看吧,现在皇上也这么说。 徐旺来以下犯上,就是有错,但是他不服气,所以低着头,又不说话了,一副任由别人处置的样子。 五城兵马司的事情很杂,管着城里的治安消防,还有外城禁卫等职责。 杨厚照其实是非常不喜欢这个徐旺来的,因为总惹事。 但是他还不能把人辞掉,因为这个人是纨绔子弟出身,而武城兵马司,很多他这样的人,就他管得了。 换了人,下面人不服,也会出事。 而且这个人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讲义气,功夫好,能带兵。 杨厚照和李昭研究了,杨厚璁要谋反,他没有兵,最多就是来个逼宫,他需要人,他能找到的,也只有天天觉得世界都欠他的徐旺来。 当然,杨厚照可以提前把徐旺来拿下,但是别人,也不见得可以靠。 杨厚照也可以设置陷阱,等着徐旺来等人跳坑谋反,但是那样会死很多人。 所以不如直接就让人归顺了算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一切准备就绪 杨厚照突然一阵冷笑道:「有一年冬天,城外的孤寡老者,因为猫丢了,不肯回屋,就在外面等着,刘指挥使陪了老人家一下午,最后帮老人家找到了猫,他的冻疮都犯了。」 「还有一年夏天,染坊起火,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火才灭完,不至于扩及周边,伤亡更多,而这一个时辰内,刘指挥使身先士卒,一直冲在最前面。」 「试问,不管三九天还是三伏天,他在外面栉风沐雨,从未抱怨过,朕叫你来,只是让你站了这么一会,还是风和日丽,凉风送爽的好天气,你都受不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刘指挥使?」 「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觉得你比刘指挥使强?」 「徐旺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人家到底哪里不如你。」 徐旺来直接就愣了。 皇上以前不管这种闲事的,难道现在要管,不仅管,看样子还要帮着那个姓刘的。 指挥使是姓刘的,徐旺来从来不叫他名字。 之前徐旺来就憋着气,现在被皇上这么一说,更为生气。 「皇上,他就是伪善,做这些给您看,给百姓看,最后找猫的不是别的兄弟吗?救火谁没救?别人还要保护他。」 杨厚照冷笑,突然明白李昭不喜欢他的又一原因了。 他们这种人,眼高手低,以为自己站到了那个位置,再有下面上来的人,会非常排斥。 徐旺来,就是典型这种人。 「所以,你们连伪善,样子都不做的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 「武城兵马司是因为有人家才有了好口碑,难道要靠着你,整日骑马游街,只是为了向百姓示威吗?」 「属下!」 徐旺脸色羞的通红,顿了下,突然道;「既然皇上这样看不起属下,那请皇上革属下的职,属下就再不会给皇上丢脸了。」 如果是以前的杨厚照,会立即摔东西让他滚蛋,没有他个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 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五城兵马司,等他有时间再清理。 杨厚照又问道;「你觉得十分委屈?」 徐旺来不服气一撇头。 杨厚照道:「朕告诉你,别说将你革职查办,就是要了你的脑袋,朕都要的起,过去五年时间,你收受了宁王多少钱财?当真以为朕不知道?」 「告诉你,朕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多少银两,为什么交易,朕都知道,想要你的命,现在就可以。」 他说完话后,殿里倏然就静了。 徐旺来呆若木鸡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说的当然不是假的,宁王都将帐本交给他了,谁曾经背叛过他,他都知道。 这时徐旺来反应过来,连连叩头道:「皇上,皇上,属下知错了,请皇上开恩,饶了属下的家人吧,而且当时,当时……」 当时是因为杨厚照没有儿子,投靠宁王的人很多。 当然,这话不能说了,说了皇上说不定会杀人。 杨厚照拿到这份名单已久,朝廷的人超过半数,都在名单上。 他之所以没有大开杀戒,就是因为如此。 那时候还没有十月。 别人都以为他不能生育,没有后人,所以开始找下家。 人都是很现实的,但是收了钱,不见得就是谋反。 李昭也说了,宁王真的谋反的时候,也没人帮他做什么。 所以他才没有追究这些人。 但是收亲王的钱财,等同于谋反,他如果真的追究,诛九族都不够他杀的。 杨厚照笑了笑,然后道;「所以,你一个既对朕不忠,又不能踏实做事的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去排斥和看不起刘指挥使?」 「你天天以下犯上,难道是因为想反朕?」 徐旺来已经彻底吓傻了:「皇上,皇上饶命,属下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属下就是无能,所以才嫉妒刘指挥使,请皇上开恩,放过属下的家人。」 杨厚照等他求饶了好久,才道:「还知道不要连累家人,说明你还有一点点良心。」 徐旺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皇上,属下真的知错了,属下没有不忠的意思,求皇上开恩。」 杨厚照知道时机到了。 他走出座位,走到徐旺来面前道:「你真的肯改过自新?」 徐旺来道:「属下就是嫉妒,其实是因为属下知道自己比不过刘指挥使,属下真的知道错了,只要您开恩,属下这就去给刘指挥使负荆请罪去。」 杨厚照想了想,脸一沉道:「朕把京防交给你们,要的是你们能精忠值守,不要再给朕做什么小动作。」 徐旺来忙道:「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守好家门。」 这武城兵马司的编制,虽然总指挥使权利最大,但是副总指挥使也有自己的亲信,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嘛。 所以徐旺来手下也有三百多人管着呢,必须得让他心服口服了,他才能为人所用。 杨厚照知道他本性讲义气的,自己这次放过他,相信他会有所感触。 万一杨厚璁真的找到他,他这回不会一气之下反水,应该还会充当自己的内应,给自己送消息。 见徐望来答应,杨厚照也懒得再和他多言,挥挥手:「看你以后表现。」 徐旺来感激涕零:「皇上,多谢皇上。」 ……………… 徐旺来走后,杨厚照起驾清宁宫。 厅里,他的宝贝妻子正在和宝贝儿子躲着元宝玩。 那元宝很喜欢十月,想方设法都要在十月面前打个滚,然后十月也很喜欢它,总是抓着爪子要吃。 李昭就很害怕元宝抓到十月,所以不让元宝和十月玩。 此时元宝蹲在地上,目光幽怨的看着李昭。 李昭则抱着孩子,还是往后躲。 杨厚照:「……」 杨厚照蹲下来抱着元宝,元宝立即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脑袋躲在他怀里,也不看十月了。 李昭撇撇嘴。 杨厚照就拍着元宝的头道;「出去找别人玩去,人家不喜欢你,你还往前凑。」 元宝听话的出去了。 杨厚照从李昭怀里接过十月,十月就开始揪他的小鬍子。 正在这时,元宝又去而復返,一蹦三尺高,十分开心的样子。 李昭也杨厚照见了对视一眼,元宝有灵性,这么高兴,莫不是见到了它喜欢的人? 小鹦鹉!
第八百四十四章 总有一天要你刮目相看 元宝之前是小鹦鹉养的,猫和人,相处的很好。 元宝这样高兴,肯定小鹦鹉回来了。 而小鹦鹉回来,预示着杨厚璁会有动作。 杨厚照把叫着外面的人:「宣。」 他话音光落,小鹦鹉就小跑进来,进来了磕头问安,开始还高高兴兴的,可是说着说着,一下子就扁了嘴,哭起来了。 样厚照:「……」 李昭笑道:「别哭了,先说大事你在哭。」 小鹦鹉要说的大事,正是杨厚璁谋反的事。 他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相信兴献王不日即将乔装来京,万岁爷可早做打算。」 杨厚璁能想到的办法,他们也都在努力的想,正常来说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杨厚璁着李昭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担忧。 杨厚照道:「你在担心韩澈?」 李昭道:「韩太太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千万别出事,本来离京的时候就要死要活,万一出了事,能坐在家里将臣妾的祖宗八代都骂个遍。」 当然,惧怕韩太太的骂是玩笑话,但是韩澈,真的真的不要出事啊。 ………………… 早上,明亮的阳光洒在梳妆檯上,镜子中的脸,照的比平时更加清晰。 韦氏用手指抚过自己的脸后,淡淡的笑容渐渐变得忧伤。 她喃喃道:「云儿,我老了。」 云儿正是她的婢女,就在一旁伺候着呢。 云儿忙道;「太太哪里老了,太太风华正茂,正是人生的好时候。」 以往,韦氏听了这话,会非常的高兴。 可是今天她笑也没笑,继续看着自己的脸,然后摇摇头:「已经到了不能自欺欺人的地步,我老了。」 「太太!」 「夫人说的没错,夫人,你老了。」 韦氏看着镜子中,是张璁的脸越来越近。 韦氏回头道:「即便我真的老了,也没有你说话的份,我为何而老?你看过别人家的太太夫人,哪有一个人,像我负担这般中。」 张璁冷笑一声,之后看下云儿。 云儿福身就退下去了。 等云儿走后,张璁按着韦氏的头,让她看着镜子:「嫁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何曾苛待过你,我连说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你,可是你的到好,给我带绿帽子,你还知道你的年纪啊?!」 这是张璁有史以来,第一次敢上手。 韦氏惊讶极了。 随后韦氏推开张璁,然后从镜子面前站起来:「你疯了,你敢碰我。」 张璁站稳后看着韦氏,本想动手打人,但是韦氏长久以来的威严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还是没敢动手。 张璁道:「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我过的有多辛苦,我干什么你都瞧不上,嫌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别人家的女人,丈夫在外面汲汲营营的养家,人家都要辛辛苦苦的操持家务,等丈夫回来,说一声您辛苦了。」 「可是你到好,不管我干什么,你都看不起我,从来没有一句鼓励的话,我到底到了什么霉,会娶你回来。」 韦氏虽然诧异,但是她向来是不能吃亏的。 韦氏道:「你还倒霉?你烧高香吧,要不是我嫁给你,你个穷书生,能有现在的体面?」 「你别忘了,你久考不中,都是谁出的钱。」 所以张璁才对韦氏又爱又恨。 他感谢韦氏,一直能支持他科举。 但是他也恨韦氏。 他堂堂七尺男儿,谁不想活出个男人样子,韦氏就是总提钱,总提他穷,好想没有韦氏,他就要穷死,喝西北风。 看现在又说上了。 其实自打他投靠了兴献王,韦氏已经很久不说他了,但是那个韩澈来了之后,这个女人就跟没了魂一样。 张璁也曾记得,刚结婚的时候,跟韦氏也有一段美好的日子,都没了。 今天他就要去杀了韩澈,反正杨厚璁要谋反了。 但是在杀了韩澈之前,他气不过,他一定要让韦氏知道,他才是她的丈夫。 张璁点头道:「你会后悔的,韦氏,你不是喜欢上韩澈那个小白脸了吗?所以你处处看不起我,你会后悔的。」 「我总有一天,会成为人上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看不起我,你会匍匐在我的脚下,说你错了。」 「呸。」韦氏的一口吐沫,把张璁凛然的气质全都浇没了。 韦氏道:「我都看你一辈子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出息。」 张璁:「……」 「你……你。」 张璁想了想道:「你就是个有眼无珠的泼妇,愚妇,你对不起我,你背叛我,我会让你好看。」 韦氏一抖帕子道:「快滚,去一边做的你春秋大梦去,老娘就等着看你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今天要是不成,你就别给我回来。」 「你……」他就要谋反,这个愚妇,竟然一点觉悟都没有。 气死了气死了。 对,就赢了给她看。 张璁道:「你等着,我会让你和你的小白脸都后悔。」 韦氏举起手道:「还不滚,又在我面前放屁,天天听你放屁。」 张璁:「……」 他气的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后,韦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间觉得一生的力气都用完了一样。 张璁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喜欢上更年轻,更优秀的韩大人,但是她已经人老珠黄,韩澈能看上她吗? 为什么,就不是一辈人! 为什么,老的就这么快! 韦氏恍惚一下,然后叫着云儿:「咱们出门,去县衙。」 方才大人骂的话云儿可都听见了,云儿问道:「太太,咱们还去啊?」 韦氏点头:「去,云儿,我不能天天这样,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才不会觉得遗憾。」 云儿:「……」 太太明显是喜欢上韩大人。 难道太太要去找韩大人说清楚? ………………………… 小鹦鹉给韩澈留的人有个叫赵四的,这个人功夫高强,一直保护在韩澈身边。 这一早上起来,赵四急忙来找韩澈:「大人,张璁府上有动静,所以兴献王已经动身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要知道一个答案 其实比兴献王更想反的是张璁,所以韩澈就让人去盯着张璁,毕竟他们不知道兴献王具体哪天会动手,但是据韩澈猜测,在兴献王动手的时候,张璁肯定会来找他算帐。 当然也会跟韦氏吵一架。 这不就来了?! 韩澈问道:「都部署好了?」 赵四道:「兴献王一共五百人,他们要进京,这么多人,要分批走,还要乔装打扮,卑职都去打探好了,他们是用咱们衙门都追踪香和烟雾弹联络。」 「而主心骨是张璁,只要把人留在这……」 就是让张璁死,然后骗兴献王进京,只要兴献王到了京城,没有奉召,私自入京,就是谋反,到时候处置起来名正言顺,皇上没有什么顾虑,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这是最完美的计划。 当然,假如张璁会来的话。 韩澈点头道:「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会来找他算帐。 赵四道:「那大人您先避一避,卑职在院子里已经设置好了陷阱,只要他们敢来,全都有去无回。」 所以韩澈根本不需要冒险。 皇后的表哥,大家也不敢让人家冒险。 这种事韩澈不会逞强,他本来就是个书生,之前阿昭都说了,他百无一用,所以术业有专攻,动武不是他的强项,躲起来正好。 唯一的遗憾,当时皇上查到了,假如那个和尚不杀良女,这个张璁,也派人了,婢女就是这样死的。 所以他就算冒死,也要来找张璁麻烦。 所以,他就算背负勾引妇女的无耻之名,也要继续下去。 因为良女,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们本来可以有非常快乐洒脱的人生。 他一辈子都没有那么想要过,想要那个出身不好的女人,想跟她在一起,想打破世俗,想活一回自己,想做一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人,但是他失败了。 那些破坏者,那些伤害过良女的人,他都要报仇。 可惜,不能手刃仇人。 韩澈出了府衙,到了县里的护城河边,河边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船只,正好是初夏的季节,两岸杨柳青青,繁花似锦,风景秀丽,正好游玩。 他这边上去,喝着淡淡的清酒,听着远处其他船只上传来的淡淡歌声,觉得岁月实在美好,可惜身边总是少了那么一个人。 ………………………… 县衙的大门紧闭,门口站了一个守卫,里面好像传来喊声,但是也听不真切,随着风时有时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韦氏和云儿停到了县衙门口,韦氏问那守卫道:「大人呢?为何今日县衙的门都是关着的,大人是不出门了吗?」 那守卫看是女人,没有为难她,道:「大人已经出门了,衙门里没人,快离开这里,府衙重地,不是谁说来就来的。」 但是平时府衙重地,升堂的门不开,别的地方的门也会开啊。 所以真的是大人出去了,所以把府衙封锁了? 韦氏还不知道此时府衙里面,有两伙人正在拼命的厮杀,其中还有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她回头看着云儿道:「是不是大人又下田了?但是我没有听说最近田里有什么事啊?」 因为都播种完了,正是最清闲的那几天。 云儿摇摇头。 韦氏想了想道:「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韦氏就这么离开了,里面,张璁一个书生,躲没处躲,他也没想道,韩澈的影子都没看到,竟然中了埋伏。 这说明,韩澈,也就是宫里,早有防范,他们中计了,他必须得通知兴献王,赶紧回来,因为兴献王都已经出发了,他们约定好,他晚点到,因为他要收拾韩澈。 但是现在怎么办。 发射信号到人,一进来就被人射死了,他跟外界断了联繫。 张璁跑到后院的一个大水缸后,但是他还是听到了衙门里搜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 「大人,大人……」 韩澈站在船舷上,回头一看,岸边一个红衣女子,正在向她挥手,因为离着不远,所以脸都能看清,是韦氏。 韩澈:「……」 他想了想,对船家道:「上岸吧。」 船竟然真的回头了,穿着青色春袍的男子,他缓步轻移,慢慢从船里走出来。 他走上岸边,向她走来,阳光下,他的袍子被风吹起,翻飞一下,恍若凌波,他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物,出尘脱俗。 关键这么好的人,真的肯为她上岸。 韦氏感觉自己又回到未出嫁的时候,她因为是长姐,婚事被家里人讨论来,讨论去,到底要嫁个什么人。 她是奶奶带大的,父母软弱,奶奶强悍,奶奶是寡妇,用一己之力,护着父亲,保护住了家业,没有被族人吞噬。 所以她也被奶奶灌输了女人要强悍的思想。 要找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男人。 所以那时候的嚮往,就是韩澈这样的。 青年才俊,居于高位,相貌出众,谈吐不凡。 韩澈,几乎满足了她少女时候对未来夫君的所有梦想。 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可惜,他们差了年纪。 但是这个人呢,他愿意为她掉头,愿意为她上岸。 他曾经说过,她是他见过最讲道理的女人,她是妇女的楷模。 这话不管真假,是他说的,那他心中就认定她是美好的吧? 所以,虽然差着年纪,他对她,到底是不是也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等韩澈到了眼前,韦氏福了身,之后便变得迫不及待:「大人,有句话,我必须问您,问完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回去安心的过日子了。」 因为她的年龄,太大了,他的丈夫,自己对她起疑。 韦氏喜欢韩澈,但是她知道,得不到,也不想得到。 她就是想知道,韩澈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样,也会高看她一眼。 如果是,她觉得这个答案陪伴她,就能愉快的度过一生。 张璁今早骂过她了,她以后不能再见韩澈了,因为她是女人,得要名声。 但是她必须要知道答案。 是还是不是。 否则一辈子难安。 「大人,你曾经夸奖过民妇的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是真的吧?」
第八百四十六章 心软的韩澈 眼前的女人,穿着红色冰沙小袖衫子,穿着同色镶着黑边的马面裙。 头顶带着金线梁冠,底部缀金嵌宝钿儿,两侧金簪一对,非常显眼。 那裙子风吹动如日光滚过,飘扬绚烂,十分好看。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精心打扮,然后才来见他。 不过再怎么打扮,岁月的痕迹,在脸上也十分明显了,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一辈的人。 当时,韩澈对这个女人的相貌和年纪,其实并不看重。 他的心,虽然还没有死,但是感觉也差不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女性没有那么多的兴趣。 尤其是现在,只想好好的帮着阿昭和皇上治理国家,平復叛乱。 所以他哪有精力去看这个女人啊。 但是韦氏的话语里的意思,他知道。 这个女人,对他动心了。 说来荒唐,他二十多岁,她快要到四十,她还有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好像是喜欢他。 韩澈心里没有鄙视,有的是愧疚。 若不是按照李昭说的办法做,故意引诱韦氏,从而用来激怒张璁,他想韦氏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他有些痴迷。 毕竟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张璁现在已经深陷陷阱,可能生死未卜。 但是作为张璁的妻子,韦氏来会他了,问他,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多么讽刺,他在骗一个女人! 当然话是假的。 韩澈再次打量韦氏,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还是非常清澈的目光,此时带着一点点担忧,那个担忧在扩大。 韩澈突然问道:「夫人,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吗?你是想听我说是的,是真的,还是想听不是,不是真的?」 是他先勾引,但是明显是陷阱,这个女人,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她的好与坏,好像对他付出了一点点真感情。 动感情的人,往往都不忍心说实话伤害他们。 如果她喜欢听假话,也可以说给她听。 韦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没了。 接着睫毛好像有点湿润。 她低下头看着下方的虚空,然后又慢慢抬起头,这一笑,好像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有点惨澹,有点苦涩。 她道:「大人,我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韩澈摇头道:「答案非常重要吗?」 当别人说答案重要吗的时候,其实他的答案,就是你不想听的。 韦氏点了头道:「重要,其实大人不需要有顾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不会恨大人的。」 为什么很,因为欺骗,因为有目的。 韦氏知道他有目的了。 韩澈当然在意骗一个女人。 其实他现在就应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他是为了朝廷,为了办案,为了抓张璁,才故意接近她,故意夸奖她。 那些言语,都不是真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她,怎么知道她的好与坏?! 这样不管恨不恨,传出去,他韩澈也不是一个勾引已婚妇人的小人,都是为了大义。 但是却突然说不出口。 也不是说不出口,是哪怕这个女人老了,做的事被世俗所不接受,但是她也是女人。 她是生生的活人,被人利用了感情,哪还有脸去指责她,取笑她?! 不忍心去伤害。 但是不知道是实话伤害大,还是谎言伤害大,有时候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难选择。 韩澈心想,我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罢了。 他笑道:「夫人确实与众不同,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女子中,非常特别的人,到了夫人在这样的年纪,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跟别人不一样,这已经足够成为夫人的过人之处了。」 是,她没有被生活泯灭本性。 韦氏蓦然就笑了。 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早都磨没了,但是就是遇见了……」 「夫人!」 她的话,韩澈直接就给她打断了。 韦氏其实非常想对韩澈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人这一辈子,何其短暂,她都已经活了快要四十年了,难道还有几个十年? 二十岁的时候不觉得,三十岁的时候不觉得。 此时才知道,如果这世上出现了一个自己想像中的人,完全和想像中一样,可以满足所以的幻想,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有能力高告诉他的时候,就应该告诉她。 人生不应该有遗憾的。 「大人。」 韩澈摆摆手。 韩澈虽然不懂女人,但是懂人。 人啊,或者总是遗憾的多,随意的少。 不如意的事有八九,只有一二是遂心的。 所以,真的可以毫无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说了,做了,就毁了。 韩澈问道:「夫人,能说说张大人吗?」 韦氏微愣,神色十分尴尬。 韩澈鼓励似的点点头:「说说张大人吧,你们风风雨雨也有二十年了吧?一定会有很多事情要说的,张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韦氏愣愣的看着前方。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 是啊,她十五岁就嫁给张璁了,可不是有二十多年了。 起初张璁就是个穷酸秀才,她希望张璁能够出人头地,所以就一直让张璁读书,参加科举。 她会让张璁去找先生写文章。 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让他做,不用他侍奉公婆,不用他管田地家产的事。 她把所有精力都拿出来帮助张璁科举,只要是耽误读书的事,都是她来做,绝对不让张璁伸一根手指,就是怕他读不好书。 对于科举,对于出人头地,她好像比张璁还要热衷,还要固执,还要坚持。 但是张璁太不争气了,十多年,才考了一个进士。 本来以为中了进士,能有个好前程,但是因考的晚,岁数大,排名低,所以翰林院都没进去,去了礼部没有什么权利的部门,还是做观政。 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她对他非常失望吧。 她用尽了心血,盼望丈夫能够出人头地。 有时候她甚至都想自己来,不就是考试,不就是混迹官场,可惜她是女人。 但是正是因为觉得,女人都比张璁一个男人强。 这个男人,起初让她充满了多少希望,现在就让她多失望。 自从看到韩澈之后,这种失望就更甚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三个重要的女人 但是回忆往事,想到张璁的挑灯夜读,也曾那么刻苦,一边读书,但是也不忘了会给她写一首夸赞她的小诗,虽然她觉得不务正业,也看不懂,但是内心也是喜欢的。 但是,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所以,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韦氏看着韩澈张张嘴:「我丈夫……」 「之前是个不错的人,也有一腔热血,后来可能是被生活磨的,还是他本来如此?我也不知道,他特别小气。」 韩澈笑了:「小气?!」 韦氏点头:「很小气,会非常记仇,在衙门谁说了他什么话,都记在心里,说了,如果他出头,这些人,他都要清算。」 「所以我就不信他能出人头地,没有读书人该有的儒雅和大量的气度。」 这个韦氏,可能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更泼辣,所以她越来越看不上张璁。 韩澈记得李昭说过,张璁确实是个小人,他现在在官场上有多么汲汲营营,日后他位极人臣,就会如何去报復现有的那些,曾经比他学问好,地位高的官员们。 所以这个人,永远都不能然他得势。 倒是跟李昭描述的相同。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男人,稍微性格粗一点的女人,确实受不了。 难怪韦氏是看不起张璁了。 韩澈道:「但是听夫人所言,夫人之前也很欣赏张大人吧?」 韦氏点点头。 随后又摇摇头:「但是太没出息了,哪里像是大人您,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现在又是一县的父母官,只要您做出点政绩来,前途不可限量。」 韩澈蓦然就笑了,道:「夫人,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韦氏点点头;「愿意,大人难道这么年轻,还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韩澈伸出三根手指。 「我仅有的年岁里,现在,在我的人生中,有三个非常重要的女人,在影响着我的性格,我的命运,因此也会影响我的人生。」 韦氏心中一酸:「三个女人。」应该不会有她吧? 韩澈道:「第一个。就是我的母亲。」 韦氏:「……」 看着前方,韩澈一脸感慨:「可能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既感激深爱,有时候又想摆脱的人吧?」 「我母亲就我一个儿子,不光是希望,还是命根子,但是她是个非常霸道的人,还武断。」 「我爹老实,当然,因此母亲也受了很多苦,她用她淡薄的肩膀,扛着家庭的重担,像是逆风前行,其实十分辛苦。」 「同时,因为辛苦,生活也把她打磨成了一个十分市侩小气的人,是很多人讨厌的那种女人,只想着自己,自己的儿子,别人谁都不行,她也曾经十分漂亮,但是慢慢变得,一点也不可爱,非常的不可爱。」 韦氏点头道:「可以理解。」 就像她自己。 仕途上,自己用不上力气,只能让丈夫使劲,但是那种希望落空的落差,受不了。 然后她还要忙于生计,当然会发脾气,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听她的。 咆哮,谩骂,没有什么倾听的可能性。 已经不再温柔,已经没有耐心,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了。 但是谁还记得,曾经她们也是柔弱娇羞,渴望有人疼爱的少女。 「女人,好像都过不了,不可爱这一关。」 所以他不忍心再伤害了。 韩澈道:「但是她的不可爱,是我的噩梦。」 「我母亲,因为辛苦,所以她希望我能完全听她话的人,她可能承担的太多了,然后把这负担转移到了我的头上。」 「不管我做什么都要听她的,哪怕是结婚生子。」 「因此,我错过了,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一生最爱的女人。 哦,大人有过最爱的女人啊。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但是奇怪,并不疼,反而感慨良多。 韦氏道:「这个女人,一定非常温柔可爱吧?」 跟他们不一样,因为已经受够了母亲,最爱的人,肯定不一样。 韩澈道:「可爱是很可爱,温柔就没有。」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声音十分轻柔,像是在回忆着往事。 「如果说这世界上会有不温柔的女人排名,她肯定会名列前茅的,不仅不温柔,谁惹她都不行,只有她自己理。」 「她会跟自己的奶奶,姨娘,不管你地位多崇高,不管你辈分有多高,只要惹到了她了,让她不开心了,一定要跟你吵架,顶嘴,实在跟温柔不沾边。」 韦氏听的都笑了:「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韩澈点头道:「你们女人或许会喜欢,当然,也有很多女人不喜欢,因为她又非常有能力,不靠别人的,男人都不靠,何况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她有点危险,在她面前,会让你觉得抬不起头来。」 韦氏挑眉:「那你还喜欢她?」 韩澈道;「所以我退缩了啊,不光是因为愚孝,可能我潜意识中,就会知道,如果坚持,家宅不宁,所以不坚持了。」 韦氏垂下头道:「我可能就是一个让家宅不宁的女人。」 韩澈道:「那张大人喜欢您吗?」 韦氏脸上的笑意渐渐的又褪去,张璁喜欢她吗? 老夫老妻,还谈什么喜欢? 好像都忘了吧。 但是突然被人这么问题,好像又想起曾经很多往事。 她,年轻的时候,可能是个不逊于大人最爱的女人的人。 她也有那样的脾气,就连母亲都说,哪有男人能受得了她? 但是张璁却给了她许多包容。 一路走来,只记得了张璁的缺点,这些包容和迁就,就忘了。 韩澈是个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包容的人。 张璁却包容了她,到底谁好? 韦氏突然间觉得有些惶恐不安,这种不安,是想到见张璁。 她必须要跟韩澈说话,才能压下这个不安。 韦氏道;「那么大人,也就是说,您和这个女人没有在一起,那么她呢?很过您吗?」 韩澈摇头:「恨我?她心里没有我的。」 「她是那种人,在你落魄,在你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时候,可以帮助你,可以牺牲自己的帮助你,但是前提,你一定要是个好人,只要你人好,她做这些没有怨念。」 「但是她的付出,可能不是因为爱,被她爱着的人,太少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欣慰又内疚 好特别的女人! 跟她不一样,是个不求回报,更为奇特的女人。 韦氏手放在胸口上,是不是如果她对张璁也是这样付出,不要要求什么回报,就一直的看着他,看着他去努力,不管走的远不远,长不长久,他们都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她是喜欢了更年轻的韩大人,但是,心里痛苦,可能比张璁更多。 因为是她有所欲,有所求,才会突然觉得韩澈十分吸引人。 她的欲望,她的所求,都无法得到。 更为痛苦。 韦氏将头转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张璁。 这个人在她眼里没有能力,小气,睚眦必报,但是她为什么突然又想他了。 竟然有更年轻的韩大人在眼前都没什么兴趣了。 见韦氏有些惶恐不安。 韩澈心里内疚也多了,欣慰也多了。 内疚多了,是因为张璁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欣慰多了,是因为这世上谁不苦啊,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那么的新鲜快活,日子久了,对方就像是老人斑,怎么扣都扣不掉。 但是老人斑,才是常态,早晚要老了,不然坦然去面对。 韦氏,她喜欢的不是他,她喜欢的是她心里的那种仕途,那种事业。 不是一个人。 她对张璁,也有感情。 已经死了的人或者将死之人,他希望他的妻子,能够对得起他,虽然他们是敌人,虽然,这个张璁上位之后并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一码归一码。 韩澈这时问道:「你还想听第三个女人吗?」 韦氏微微颔首:「大人请说。」 韩澈道:「第三个女人,应该会挤掉我最爱的女人,成为我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最爱的人,但是老天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韦氏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韩澈道:「她死了,在我们要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在我冲破了所以枷锁和限制,准备栉风沐雨,要和世界为敌的时候,我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她死了,被人害死了。」 他说着,双目有些湿润,眼眶泛红。 神仙一般的人物,好似突然多了烟火气,就成了凡人。 那目光中还有一些恨意。 韦氏再迟钝,也觉得这目光不对劲。 她愣愣的看着韩澈:「大人?!」 韩澈又苦笑一下:「我的女人被人害死了,但是其实,我并不想别人的女人受苦。」 「但是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立场不同,无可奈何。」 韦氏恍然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的后退一步:「大人。」 韩澈道:「你不是问我,我说的那些是不是真心话?」 「夫人,我只想说,我并不想害任何人,但是立场不同的人,没得选择,您希望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就是真的,您希望我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真与假,都是您自己说了算,而人的感情,本来就是自己说了算的,其实与别人无关。」 「您……」 韦氏突然问道:「张璁现在在哪里?!」 韩澈笑了笑没说话。 韦氏摇头道:「我确信,我懂了,你的女人,被人害了,害死她的人是张璁,所以你利用我,来对付张璁?」 「是吧,对,就是这样的,你们立场不同,我知道张璁投靠了兴献王。」 「你不想害人,所以你不愿意对我说什么重话,也不想挖苦我,我知道了,你的仇人是张璁。」 说到了这里,她眼睛瞪大,低头带着思考道:「今早,他还说出人头地给我看,如何出人头地啊?」 韩澈道::「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已经投靠了兴献王。」 所以除了谋反。 张璁谋反,那肯定要杀了县官,免得县官通风报信。 县衙的大门是关着的,县衙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所以,张璁在县衙里。 韦氏又勐然间抬起头,但是韩澈在这里。 张璁肯定是要杀韩澈的,韩澈却不在县衙。 因为韩澈技高一筹,已经算到了。 既然早已经算到,肯定会有防范,所以那个的打斗声,完全就是韩大人胜利的声音。 张璁会落入陷阱。 悔恨和绝望的泪水,一瞬间涌上韦氏的双眼。 她突然间转身,提起裙子,大阔步的往前跑。 不远处的兰儿很快追过去:「太太,太太……」 附近还能听见韦氏的哭声。 看着那拼了命奔跑的背影,韩澈欣慰一笑:「张璁如果知道韦氏的真正心意,应该会很高兴吧?」 「生死之间,才知道谁最重要,什么最重要。」 人都会犯错的,韦氏的错误,还有机会悔改。 但是张璁,却没机会原谅她了。 韩澈看了水面一眼,又更内疚了,这次的内疚是因为,对敌人,为什么这么仁慈? ……………… 满院子的血,还有尸体。 呛的人本能的作呕。 但是韦氏却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麻木,她完全能承受这样的血腥和画面。 张璁在哪里啊?她要找到。 胜利的侍卫,并没有为难她。 是啊,韩大人属下,那么斯文的一个人的属下,不会为难她一个女人的。 但是也充分的说明,她已经没有了为难的价值。 因为他的相公,已经死了。 韦氏站在院子里,对着四周大喊:「张璁,张璁,你给老娘出来,老娘还没有骂够你,你给老娘出来,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可是一说到那个死字,内心的绝望像是决堤的山洪一样,顷刻间喷发而出,身体都支撑不住了。 韦氏跪下来大哭:「张璁,我害了你,我再也不逼着你上进,我再也不逼着你上进了。」 如果不是她处处逼迫,张璁也不用汲汲营营想要成为人上人。 不用汲汲营营,就不用投靠兴献王。 不投靠藩王,就不用谋反。 就不会中了人家的陷阱了。 「张璁,张璁。」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水缸后,有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发出来。 「夫人。」 韦氏像是瞎了的人,陡然间看见太阳,她急忙回头,见大缸挡着,那边露出一双鞋,鞋子是暗红色绸子面的,上面绣着宝相花的花纹。 这鞋子是下人做的,但是她给张璁递过去的。 见他没出息,她已经好几年都不给他做鞋子衣服了,认为他不配。 韦氏大嚎一声:「张璁。」 之后就跪着扑了过去。
第八百四十九章 回不去了 张璁肚子上和肩头上都中了箭,他感觉到力量在一点点流失。 但是还没死,意识是有的。 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但是听到了妻子熟悉的骂声,他感觉身上有了一点点力气。 他微微睁开眼,果真是韦氏。 今天的韦氏好陌生啊。 她满脸泪花,有了皱眉的眉心深深的锁在一起,皱纹更深了。 嘴角耷拉着,张着嘴,哭的很大声。 确实陌生。 好像十多年了,韦氏都没有哭过了。 没有为他哭过。 她除了咒骂和苛责,很少有微笑的时候。 今天她穿的也好看,深红的衣服,庄重又大方。 真像是回到了他们刚成亲那会。 他虽然是个穷书生,但是正踌躇满志,她是年轻美丽的大小姐。 她帮他操持家务,孝敬父母,给他鼓励…… 真好啊,回去了。 张璁抬起手,帮韦氏擦干了泪痕。 随后道:「对不起了,我说要出人头地给你看,但是我可能要食言了。」 他已经气若游丝。 韦氏以为他会交代什么重要的事,会那她不要脸,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对不起。 真正对不起的人是她啊。 韦氏抱着张璁:「相公,你不要说了,你别说了,我这就给你找大夫去。」 说完对着天大喊:「大夫,大夫,老天爷,救救我相公。」 「救救,相公!」张璁的脸上蓦然出现一丝惊喜的笑容。 然后她道:「夫人,原来你对我这么好?」 这就叫好了? 这到底哪里好了。 她对他不好,不好,非打即骂。 她明知道科举没有那么容易的,如果非常容易,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官? 她明知道仕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岁数大的人,也没有根基,没有权势,怎么融入别人的队伍? 可是之前,她就视而不见。 她什么都看不见,就是逼着他去做事,逼着他去出人头地。 都是她逼迫的。 她看不见他的努力,她不看过程,只问结果,只要是没有位极人臣,她就否定他,她就看不起他。 呜呜呜! 可是他是自己的相公啊,就是现在他也没有骂自己。 他还觉得歉意,她才哭了一场,他就那么的高兴。 内疚是无边的海,要将韦氏淹没。 「张璁,张璁……你别说了话了。」 张璁确实没有说话,他身子颤抖了一下,接着喘息就急促了。 像是濒死之人,在拼命的唿吸。 韦氏不是傻瓜,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璁已经不行了。 韦氏再次抱紧了张璁:「相公,你别抛下我不管,我再也不逼着你出人头地了,你只要活着,干什么都行,我们家还有几亩薄田,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们也饿不死,你不要离开我。」 「我再也不骂你了。」 「张璁,张璁……」 可是张璁根本没有回答,等韦氏再低下头的时候,张璁已经闭上眼,嘴角还带着笑容。 韦氏晃了他两下,他还是没有醒。 也就是说,真的死了。 死了! 韦氏仰天长啸:「张璁啊!」 …………………… 哭声阵阵,没有腔调,没有规律,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舒服。 但是这是最真实的情感表达。 韩澈站在大门口,赵四走过来问道:「大人,您回来了?」 韩澈点点头,他的目光看向门外,不知道想着什么。 但是哭声是在门里。 赵四问道:「大人,要如何处置?」 毕竟是张璁的妻子,属于谋反的罪臣之妻,是要收监处罚的。 韩澈这才回过头,道:「算了,如果是娘娘在这,也不会管她,人都已经死了,让她把尸体收回去,剩下的,听后发落吧。」 赵四道是。 随后赵四想了一下问道:「那大人还要跟韦氏说话吗?」 他们的人都知道,韩澈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 目标就是韦氏和张璁。 这个张璁怕老婆,在京城都是非常有名的。 是李昭想出来的主意,离间张璁和韦氏,韦氏贪恋权贵,会逼着张璁走上谋反之路的。 果真如此。 但是如果没有韩澈的引诱,肯定不会这么快。 所以归根结底,韩澈对于韦氏,多少有点不仁义。 韩澈摇摇头,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他看着京城的方向问道:「别的事先不要管了,放出消息了没有?兴献王肯定进京了。」 赵四点头:「已经放出消息了,也派人跟了去,但是跟去的人,还没送消息过来,不知道兴献王走到哪里了。」 韩澈道:「那么接下来,将所有兵力都放到兴献王府附近,等待时机,只要京城那边有动静,就将兴献王府控制起来。」 所以韩澈的另外任务就是端了兴献王的老窝。 但是不能立即动手,因为兴献王还没有进京,还不能说他就是谋反。 总要有他赖不掉的证据,那样杀起来才名正言顺。 …………………… 在一片树林中,全都是身穿绿色衣服,头戴草木遮掩的士兵,所以不细看,是看不到这些人的。 一个跟这些人打扮一样的男子,他手上拎着一把带血的刀,另一只手是人头,他在快速的走近中间位置。 那里有个人,和他们的衣服差不多,但是头上戴的是玉冠,腰中佩戴长剑,这个人,面相俊朗严肃,十分贵气,这人一看身份就不同了。 那刚杀了人的男子走到这个人面前,低声道:「王爷,跟踪的人,好像是县衙的人。」 杨厚熜问道:「张璁那边还没有消息?」 杀人的人是杨厚熜的得力助手,叫做墨渊。 墨渊道:「既然都有人跟过来了,说明咱们被发现了王爷。」 所以张璁是去县衙杀县官的,如果对方早有预防,那张璁就凶多吉少。 今天的这个谋反计划,都是张璁一手策划的。 墨渊顿了下,接着又道:「王爷,咱们还继续前行吗?」 既然是张璁策划的,现在张璁死了,对方还有准备,那么再继续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他们的目的是逼宫,这种事属于奇袭,既然是奇袭,被人知道了那还叫什么奇袭,那就叫自投罗网了。 杨厚熜看着墨玉道;「现在,你觉得,本王还回得去吗?」 墨渊:「……」
第八百五十章 皇上最重要的人 张璁那边,有可能是死了,但是不会一个活口都不留,已经行动,就没有回头的路,回头,也可以被人强按上谋反的罪名,还是束手就擒的。 所以不用回头了,没有退路,只有反这一条路。 墨渊郑重的一低头;「是,属下明白了。」 杨厚熜看着上苍,上面都是高大树木的树叶遮挡的天空,和以往的空旷不同,绿的让人心旷神怡,心情莫名的好。 他又垂下目光道:「不要慌张,谁说本王就决定要逼宫?」 「有些事,别人早就算到了,本王才不会去做。」 …………………… 「儿子,过来,过这边来。」 天气大好,从竹帘后投过来的太阳光,将窗下的床榻照的金灿灿的。 十月会爬了,榻上什么遮挡都没有,只有一床蓆子,让他可劲的爬。 杨厚照从前面回来,见到这一幕,开心的不得了。 因为他走到时候可没人告诉他他的儿子会爬了。 李昭将奶娘都叫到后面来,给杨厚照让出地方,让他哄孩子。 他今天穿着深红色的夏衫,非常显眼,小十月看到新鲜颜色就高兴,十分兴奋的就冲过来。 儿子还真过来了。 杨厚照高兴的什么似的,把儿子一下子抱起来,然后在地上转了两个圈。 小孩子,最喜欢别人玩弄他,可给十月高兴坏了…… 丈夫,儿子,其乐融融。 李昭在一旁看着,渐渐的嘴角都翘起来,人生,可能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现在。 不过她的十月实在太喜欢翻脸了。 玩什么东西不能一直玩,哪怕是跟父皇玩也不行,他要新鲜玩意了。 秦姑姑和奶娘要抱着他出去熘达。 李昭对秦姑姑叮嘱再叮嘱,然后才把人放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李少瑾见杨厚照坐在方才十月爬过的地方,他双目有点走神。 李昭之所以没跟十月走,就是看出杨后照有心事。 她走过去,坐在杨厚照身边:「万岁爷,怎么了?」 杨厚照低声道:「还不是兴献王的事,这都过去二十天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阿昭,你说他能在哪里呢?」 虽然没有日日防贼的,但是这段时间,因为兴献王失踪了,所以他们必须日日防着。 杨厚照是劳心劳力,小鬍子更长了,感觉人都老了呢。 李昭就笑了:「万岁爷,管他去哪了,他如果一辈子不来,那不才好呢嘛?」 不用一辈子,等过些日子找个藉口,给兴献王府下个圣旨,让兴献王接旨,没人接旨,这也是罪过,他能跑哪里去,一直不出来,直接宣布死亡或者褫夺封号,他们是皇帝,谁能玩过谁啊。 杨厚照摇头道:「阿昭,这个兴献王你没有接触过,十分聪明,他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束手就擒,他怎么会把自己逼上绝路呢,朕有种感觉,他已经到京城了,像是一条毒蛇,在监视着朕的一举一动,他在伺机而动,要害朕,但是朕却没找到他的人影。」 李昭确实没有接触过杨厚熜。 但是史料记载,这个人的确十分聪明。 聪明的有些自负。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真的有这种感觉?」 本来她觉得杨厚熜只有五百人,肯定掀不起来风浪,但是现在人失踪了,杨厚照又有这样的感觉,可能真的不好小瞧了他。 杨厚照蹙眉道:「你说他能在哪里?」 李昭想了想,神色也变得肃然,道;「万岁爷,如果您真的觉得杨厚熜已经进京,但是他还没动手,说明他不会逼宫。」 「会走另外的那条路。」 谋反按照歷史规律,基本上也就三种。 不是举兵,不是逼宫,那就剩下第三条路,谋杀。 但是杨厚熜,如何能谋杀得了杨厚照。 李昭肯定的点头:「宫里有他的内应。」 杨厚照眼珠一转道:「他会选择这条路?」 毕竟谋杀皇帝,是要诛九族的。 杨厚熜自己很难进来,别人谁会帮他忙呢? 而且走谋杀这个方法的话,毕竟他有弒君的罪名,现在可是理学当道,弒君的人,内阁大臣也不会让他当皇帝。 除非他已经跟内阁联繫好。 但是读书人谁会为了他背负这个某朝算位的骂名啊。 所以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杨厚熜为什么要选这个方法。 但是除了谋杀,他没得选了。 突然,杨厚照和李昭对视一眼。 杨厚照点头道;「你先说。」 李昭道;「如果我是杨厚熜,我不会杀了万岁爷,宫里真的有内应,我要么绑架了万岁爷,要么绑架万岁爷最在乎的人,然后以此来要挟。」 杨厚照道;「朕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和十月,阿昭,宫里到底有没有内应,咱们现在也找不到人,所以你和十月,一定要给朕平平安安的,绝对不能出事。」 李昭点头。 既然大约猜到杨厚熜要做什么,他们就先防范起来好了。 …………………… 清宁宫加派了比原来多三倍的人手。 皇子和皇后整日形影不离,睡觉都要在一起。 除了原来皇后最信任的老人,一个人都进不了皇后和皇子的身。 皇上身边,当然也是层层的保护。 而且宫里宣布戒严了。 出入都要严格的审查。 所以谁都没听说要出什么事,但是这样紧张的气氛,已经充分告诉了大家,宫里要出事。 王太后站在梳妆镜子前,听着下人的回禀,直接将梳子砸在铜镜上。 为什么这样发怒,是因为小皇上也给她派来了好多人。 王太后回头道:「什么戒严,什么保护,是又藉机控制哀家吧?」 「已经把哀家的人都弄走了,死的死,打发的打发,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哀家坐牢,哀家出家,他们两个才好受?」 说完,回过头对着铜镜又扔了一串珠花;「头髮都梳不好,都是废物。」 以前梳头的是王云。 王云后来被太后猜忌,也是皇上和皇后的逼迫,太后把王云送走了,去扫祖坟去了。 现在虽然想念,但是还没到把人叫回来的程度。 可是她的头髮稀少,除了王云,又没人梳的好看。 就是现在说保护的事,其实都是在借题发挥,都是因为头髮。
第八百五十一章 有人出宫 慈宁宫的宫人,虽然大换了血,但是相处几天,就能明白太后的脾气,这时候屋里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解决不了,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娘娘,娘娘,奴婢给娘娘磕头。」 是一个带着谄媚的太监声音,从门外走进来。 看见来人,王太后心情好了不少,语气都随和了,道:「干什么去了?过来给哀家梳头。」 对了,除了王云,太后又得了一个新欢,叫做安阳海。 这个安阳海是大清洗的时候上来的,他老实勤快,还特别会梳头,自告奋勇,给太后梳过一次,自此太后就重用上他了。 今天之所以发脾气,就是安阳海没在身边。 安阳海站起来,走到太后面前,然后在太后耳边低声道:「娘娘息怒,不是奴婢不来,是大总管分派了任务,奴婢紧赶慢赶,总算做完了,就过来了。」 大总管是皇上派来的人。 虽然不是皇上皇后钦点的,让太后自己挑的,但是太后始终觉得,不是她慈宁宫出来的人,不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肯定就不是自己的人。 所以这个大总管,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 但是大总管看着还挺老实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竟然瞒着她,支开她的人,是为了争宠吧? 王太后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让他过来,把哀家用的惯的奴婢支开,难道他会梳头,他们一个两个,就是不想哀家好了。」 「哀家生儿育女啊,到头来还会自己的亲儿子嫌弃……」 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有点及面,数落皇上的不是,因为这人,当然都和皇上有关。 安阳海忙道:「娘娘,算了,奴婢给您梳个高髻,然后外面鸟语花香,咱们去逛园子去吧。」 王太后看着安阳海:「哀家还能梳高髻?」 安阳海勾着嘴角,一下子就笑了:「能,只要是娘娘您喜欢的,什么都能梳。」 他就是特意为了今天,所以努力学的梳头技巧,怎么可能梳不好呢? 说完,眼里那种带着玩味和深意的笑意一闪即使,王太后没有看见。 这个话题岔开了,王太后也没有再说要叫大总管,点着头:「那你梳吧,正好,哀家也要出去看看了。」 …………………… 皇城后门,带着皇上马车特别标记的马车很快的从里面驶出去,然后直奔北面,走的非常快。 一个穿着城门守卫的高大男子从相反的方向走过来。 他问道:「皇上又出宫了,不是戒严了吗?」 因为他的衣服领子,是带着黑边的,跟别人的不同,所以他是领班的。 他一来站岗的士兵立即问好:「甄大人。」 「大人好。」 「头,您过来了。」 这个人就是甄志强。 之前在城门首领乔三手下当小兵,经歷了这么几年,因为他尽心尽力,现在一个跟乔三平起平坐了。 正好是他换班的时候,上一班的统领,也正好就是乔三。 别人都给甄志强问好,甄志强的语气还极其正式。 乔三冷笑道:「戒严,也是戒你我,难道还能戒严皇上,皇上出门你敢拦着?」 皇上确实经常从后门出门。 甄志强道:「那你也应该搜一搜啊?」 乔三郎现在跟甄志强关系不好了。 明明是他一手带上来的人,现在跟他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对他颐指气使。 乔三郎道;「皇上的车辆,你敢搜?你不怕掉脑袋你自己去搜啊。」 以前甄志强也遇到过这种事,他总觉得皇上的车不用搜,这存在隐患,万一皇上身边的太监要运什么东西出去呢,借着皇上的名,那不是什么都能偷走? 他问道:「就算你不搜,但是这次赶车的人不眼生吗?你也没盘问盘问?」 这次赶车的人,拿的也是干清宫的腰牌,眼生是眼生,但是马车能对上就行呗。 乔三郎将值班的牌子拿出来,交到甄志强手上,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道:「现在是你的班了,你如果不放心,就自己去追吧,老子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一挥手;「兄弟们,咱们走。」 属于他那一班的人,就都走了。 等人走后,甄志强这一班的,有跟甄志强关系好的,小声问道:「头,咱们去追吗?」 甄志强想了想道;「还是要去干清宫问一问,今天是谁护送皇上出宫的,去问问。」 小兵忙道;「属下这就去问。」 ……………………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李昭坐在榻上正在跟十月读诗,十月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反正嗯啊的答应着。 读了好一会,外面太阳都偏西了。 杨厚照还没回来。 以往,小皇帝再忙,也要回来看看儿子的。 李昭抱着十月站起来,问道:「皇上现在忙什么呢?」 小鹦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元宝。 不过没人理元宝,小鹦鹉道:「奴婢去看看,好像跟大臣们说要收什么土地,说了好久呢,奴婢去看看。」 现在海上收入多了,去年风调雨顺,今年看春天这个样子,应该还是丰收年,所以江南的土地问题,也应该提到日程上来了。 但是这个土地问题,可比宗室的棘手多。 宗室到底没有实权,江南土地问题,都是朝中文官的家族问题。 得罪了这些人,政令下了没人理会和执行,天下就乱了,那可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李昭能理解到杨厚照的难处,肯定动员起来非常艰难的。 她点头道:「那你去看看,不回来,也不急。」 小鹦鹉点头。 就在小鹦鹉要出去的时候,杨厚照迈着大步子回来了。 「阿昭,十月呢?」 以前回来就喊阿昭,阿昭,现在多了一个人了。 李昭对十月笑道:「父皇回来了,咱们去接人。」 ………… 在厅里,杨厚照抱着十月玩的正开心,李昭也在一旁看着,但是李昭偏头的功夫,好像看见了慈宁宫的总管,在跟小鹦鹉说着什么。 慈宁宫的人能光明正大的来,这本身就非常稀奇。 李昭叫道:「什么事?」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太后不见了 小鹦鹉赶紧跑过来,看了杨厚照一眼,示意请安之意,然后才道:「娘娘,魏公公求见,有关于太后的事要说。」 虽然他们都不喜欢太后。 但是那是娘啊。 李昭道:「让人上前回话。」 小鹦鹉去叫人了。 杨厚照一边逗着十月,一边道:「母后能有什么事?」 李昭道:「现在杨厚熜还没找到,多事之秋,您给慈宁宫加派人手了吧?」 杨厚照点头:「加了,不过母后好像不领情,再说,母后虽然对朕十分重要,但是谁能想到绑架她?」 明明他还有更重要的妻子和儿子。 要绑架当然绑架心头肉! *** 四周一片漆黑,是她的眼睛被蒙上了。 嘴巴也喊不出来,身上竟然也被绑起来了。 王太后一下子惊醒,身上酸疼无比,她努力的想坐起来,但是都不行。 耳边传来嗒嗒嗒的声音,好像是车轮滚动。 所以她现在是在车上? 除了这声音,什么都感觉不到。 想起来了,安阳海说陪着她去花园走走,走着走着,就把左右的奴婢都退下去,说是有关于皇后的密事要给她举报,但是她刚顷耳过去听,就被人打晕了。 现在是刚醒过来。 安阳海,这个狗奴阿次到底要干什么。 「唔!唔!唔!」 「太后娘娘,您是要叫人吗?」 是安阳海,安阳海的声音。 皇儿,皇儿,她可是太后,谁敢对她不利,不怕她的儿子杀了他们吗? 「唔!唔!唔!」 「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害怕啊?想找皇上吧,放心,现在是宫外,皇上知道您丢了,肯定会找您的,但是能不能找到,就看皇上对你的孝心有多大了。」 「唔!唔!唔!」 四周再没了声音,只有车轮滚滚走动。 ******* 慈宁宫还是老样子,对称干净,摆放的东西十分严肃。 因为大总管说太后丢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而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刻了。 太后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午饭都不回来吃,现在是晚饭都不回来了。 又是多事之秋,恐怕是出事了。 李昭和杨厚照亲自去找人,也没找到,现在来慈宁宫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下人们在翻找。 杨厚照脸上急出了青筋。 李昭想了想,安慰的话还是没说出来,毕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守门那里还说皇上的马车出过宫门,一查之下,是有人冒用干清宫的牌子,领了马车。 然后太后不见了。 所有现在人非常有可能丢了,是被杨厚璁绑架,就算安慰,杨厚照也不会安心,倒是显得自己不关心太后娘娘。 沉吟一下,李昭道:「万岁爷,那个安阳海,看来是有问题了。」 因为所有人都指出来,是安阳海把太后骗走的。 杨厚照道:「为什么清洗的时候,这个人就是没清洗出来呢?」 大总管急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万岁爷,这个安阳海做事机灵,肯干,人缘很好,搜查他的屋子和东西,没有一点反常的东西,所以当时就留下来了。」 杨厚照攥了攥拳头,显然不会喜欢这样的解释,毕竟人家的亲娘都丢了。 李昭走到杨厚照面前道:「万岁爷,对方有备而来,肯定挑选的都是精英,行为做事,自然是要技高一筹,不然的话,都派些草包来怎么做事?」 「是别人蓄谋已久的。」 所以跟奴才们没有关系。 杨厚照看了李昭一眼,只是嗯了声,接着就没有说话了。 李昭:「……」 以前杨厚照肯定会跟她说很多,会安慰她,听她的解释。 但是今天,现在,好像什么都不想说。 几乎变了一个人。 所以,就算平时再气愤太后,到了关键时刻,也是母子,杨厚照着急的都已经看不见她了。 说心里话,李昭倒是没那么着急,她跟太后,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丈夫着急。 李昭默默站在杨厚照身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了。 「万岁爷,娘娘,找到了一封信。」 是张永从王太后的寝殿里出来,手里拿个白信封。 杨厚照伸出手道:「赶快拿过来。」 张永把信封递过去,杨厚照手忙脚乱的拆开来,李昭伸长了脖子一看,上面写着:给皇上四天时间,若是找不到,必杀之。 没有落款。 李昭求解似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咬了下嘴唇,恨恨的道:「是兴献王的笔记,这个狗东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说完看向张永:「调集锦衣卫和武城兵马司的人,全城搜捕兴献王,兴献王绑架太后,公然谋反,抓到,杀无赦。」 殿里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张永眼睛动了下,下一刻,急忙出去。 他一走,杨厚照也要跟出去。 李昭:「……」 这孩子疯了,根本都看不见她了。 李昭追上去道:「万岁爷,您现在干什么去?」 杨厚照道:「阿昭,你回去好好带着十月,朕要去找母后,四天时间,如果找不到,杨厚熜就要杀人,他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他的话,不可不信。」 李少瑾拉着杨厚照的手不放:「万岁爷,杨厚熜是要干什么咱们谁都知道,您不能亲自去找,您如果亲自去找了,碰见了太后,他必定以此威胁您让您退位,到时候您怎么办?」 「还是让张公公他们去搜。」 杨厚照想了想道:「阿昭,难道张永他们碰见了,会不告诉朕母后的下落,要直接处置吗?」 他说话的时候,剑眉一挑,别有深意。 李昭;「……」 「万岁爷!」 杨厚照这时拉着李昭的手,攥紧了,道:「阿昭,想想你是怎么生下十月的,母后就是怎么生下朕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朕能体恤你,就能知道母后当时是多么艰辛。」 「朕的命可是母后给的。」 「所以你这次不准做小动作,朕一定要亲自去把母后找回来,那是朕的母后。」 李昭:「……」 杨厚照之后又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但是目光冰冷,然后转身就走了。 偌大的清冷宫殿,只留下李昭一个人,有满肚子的话,却根本说不出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 皇后知道太后在哪 李昭回到清宁宫,她坐在榻上想事情,十月伸着两只小手就过来了,是要抱抱。 李昭从秦姑姑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把孩子轻轻拢在怀里。 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前方,目光十分落寞。 秦姑姑看了一眼,把左右都给退下了。 然后问道:「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是担心万岁爷。」 李昭把在慈宁宫发生的事跟秦姑姑讲了一遍。 秦姑姑诧异道:「娘娘,您真的说了?您是儿媳妇,怎么能那么说呢,说了好像您是要让皇上不管太后一样,咱们万岁爷孝顺,本来您和太后的关系就不好,您这么说,不是让皇上以为,您想要太后死吗?」 「再说,这话要说传出去,就是你不孝顺了。」 所以才郁闷。 她当然不是想让太后死了。 就是不想让杨厚照去冒险。 太后的命是命,可是如果杨厚照真的被杨厚熜威胁了,退位了,他们一家三口都活不成,尤其是十月,会首当其冲的被人弄死。 太后不是她的生母,本来关系就不好。 她根本没办法去着急去体谅。 李昭烦躁的站起来,然后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表情为难:「我没忍住。」 秦姑姑:「……」 好吧,娘娘就是这样的直性子人。 秦姑姑想了一下,安慰道:「万岁爷那么疼你,不会跟你生气的。」 但是今天的杨厚照她觉得那么陌生。 到底是媳妇和妈妈掉水里,这个问题是禁忌,确实不能问。 李昭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道:「我要这么想,感谢太后娘娘给了万岁爷生命,我才能遇见万岁爷,所以太后娘娘是我的恩人,对于恩人,为她做什么都行了。」 「而且如果太后有闪失,万岁爷在这世上的亲人就又少了一个,他能不难过吗?到时候看着他难过,我肯定会后悔,所以我现在还是要多一点爱心的好。」 「好了,希望太后娘娘平安归来,咱们的人,也全力以赴去找一找。」 秦姑姑:「……」 她看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神色真诚,暗暗吐口气,其实也不能怪皇后娘娘。 李昭当时因为王太后,是差点离宫的,性格使然,能够如此体谅,已经是莫大的进步和让步,这也是因为爱万岁爷,才会这样心神不宁的自我检讨吧。 希望万岁爷也能体谅皇后娘娘。 *** 两天过去了,锦衣卫和武城兵马司,动用了全城的力量,竟然都没有找到王太后和杨厚熜的下落。 这一日,太阳刚亮,杨厚照就从床上坐起来。 李昭赶紧跟着坐起,帮着他更衣。 一边忙碌,李昭一边道:「万岁爷,您先别着急,咱们好好想一想,杨厚熜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泄愤,是为了皇位,所以他怎么会让您找不到呢?肯定是个非常容易找到的地方,但是被咱们给忽略了。」 杨厚照看着前方没说话。 突然间,李昭抱住他。 身子一暖,杨厚照顿了下;「阿昭。」 李昭语气都是心疼;「万岁爷,上几天是我的不对,但是我没有希望母后出事的意思,我当时就是心疼您,所以没有感同身受,这两天您这么茶饭不思,我更心疼。」 「我是心疼您的,您不要什么话都不跟我说。」 杨厚照的心情,蓦然就酸了。 他的老母亲丢了。 阿昭平时就跟母亲不好,那她的意思,分明有放弃母亲的意思,所以他心里是非常难受的。 但是一边是生母,一边是爱人,他肯定无法做出选择。 正好要找母后,那就一直找吧,来麻痹自己,自己的母亲,别人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 但是李昭眼圈红红的,衣衫不整髮丝凌乱,好看的眼睛里,密布着淡淡的红血丝,人都憔悴了。 在他难过的时候,在他着急的时候,在他没有关注她的时候,她心里一定是非常煎熬的。 这不什么都不顾的,就起床帮他收拾。 所以阿昭,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冷漠。 倒是他,这几天冷落了阿昭。 找母亲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让阿昭惶恐不安。 杨厚照慢慢将胳膊抬起头,抱紧了李昭:「阿昭,对不起,朕当时没有相信你。」 「母后丢了,还是被杨厚熜抓走的,朕怕母后受苦,朕就那么一个老母亲……」 李昭:「……」 小皇帝确实是非常孝顺的人,看样子也不会放弃王太后。 她暗暗嘆口气,然后道;「万岁爷,我……」 「算了,您去找母后吧,不过不管怎么样,您要记住,您是我和十月的指望,您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和十月,肯定要追随您而去的,所以您要多保重。」 杨厚照点头:「朕会保护好妻儿,朕现在就去找母后。」 既要保护妻儿,也要保护母亲。 这是他的选择。 李昭目送走杨厚照,眉心拧在一起,是心思更重了。 **** 「啊,啊,啊……」 小孩子吱吱呀呀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可爱。 秦姑姑坐在榻上给十月拿花朵,让他看,逗的十月的小手蠢蠢欲动。 本来这么有意思的一幕,以前皇后娘娘是最喜欢看的,但是今日坐在一旁,看着前方的虚空,在凝神想事情。 竟然神色比前两天还沉重。 秦姑姑低声问道;「娘娘,您到底有什么心事啊?」 李昭见左右没人,咬了咬嘴唇,然后道:「姑姑,还是那个选择,你说,假如我能猜到太后的下落,要不要告诉皇上?」 秦姑姑大惊;「您知道太后在哪里?」 李昭顿了下,肯定的点头:「全城都找不到,但是之前张璁又呆过杨厚熜身边,对于皇上的命运,杨厚熜肯定也知道一二,这是个陷阱,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十有八九,就是那了。」 秦姑姑道:「那为什么不能告诉万岁爷,万岁爷现在找太后都找疯眼了,正是要告诉他,才能让他安心啊。」 李昭道:「可是,这肯定是个陷阱,是我最害怕的陷阱。」 上辈子,杨厚照的死因不明,但是直接的原因,就是落水。 杨厚熜肯定是知道的。 现在杨厚照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杨厚熜,但是有一个地方,杨厚照肯定忽略了。 就是城中最大的水潭,积水潭。
第八百五十四章 兴献王赌对了 积水潭那里方圆几里,都是水面,站在岸边,望不到对岸,当然也看不到水中间。 不知道水上是什么情况。 如果她是杨厚熜,就在水上设上船只陷阱,等着杨厚照来。 杨厚照如果不救太后就罢了,救太后,就让杨厚照死在水里。 而且那水面情况不明,四周都看不见,他们还有人人质,杨厚照不敢轻举妄动,非常容易中计的。 李昭把这些事说给秦姑姑听,随即摸着胸口道:「你说,我明知道这么危险,还要告诉万岁爷吗?」 但是不告诉,王太后出点事什么事,皇上能原谅皇后吗? 秦姑姑道:「咱们可以早做准备啊?去扫清障碍。」 李昭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就算扫清了障碍,他们手上有太后,让皇上涉水,难道皇上不去?」 去了,她就怕出事。 哪怕再多的保护,她都怕出事。 老和尚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十月分了杨厚照的寿命,杨厚照这辈子命中注定的,还是要早亡。 她不信,本来是不信的。 她一直叮咛杨厚照不要涉水,杨厚照也听话,但是谁知道会出现这种事? 难道这只是巧合? 可是心里非常膈应,不想说,不想杨厚照去涉嫌。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怎么办?那就是千算万算,都算不过老天呢。 不能让杨厚照靠近水源。 李昭越发的摇头:「我不能告诉他。」虽然已经有了小小的提醒,但是接下来不能说了。 任何一个地方,她都可以让杨厚照去救王太后,但是唯有那个水面,李昭绝对不会让杨厚照去。 ……………… 城门口,杨厚照骑着高头大马回来,过了夹道,本来要去清宁宫。 此时太阳偏西,火红的阳光带着瑰丽的色彩,将整个宫殿笼罩,那富丽堂皇的宫殿,像是人间仙境,萦绕着光辉,那种美丽,没有亲见的人,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但是这夕阳落下去的话,明天就是第四天。 母后还没有找到。 杨厚照倏然想起李昭早上说的话「咱们都好好想想,杨厚熜是为了皇位,不是要泄愤拉垫背的,所以一定是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是咱们忽略了。」 阿昭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杨厚照回头看着张永:「去附近找,宫里都不要错过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杨厚熜不可能让朕找不到,他一定留有线索了。」 「是,奴婢再去调派人手。」 人走后,杨厚照直接奔向清宁宫,阿昭那么聪明,她还坏,就能揣测到敌人的心思,或许,她真的已经知道了母后的下落。 ……………… 十月睡着了,今天中午没睡,后来就玩累了。 李昭正在拍着他,外面小太监通报「皇上回来了。」 杨厚照回来了 李昭:「……」 说还是不说这件事,还在困扰着李昭,虽然她的决心那么大。 但是如果太后有什么闪失,她要如何面对杨厚照,到时候杨厚照哭的泪人一样,难道她不心疼? 可是如果杨厚照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是心疼,她可能自己都会没命,那十月怎么办? 李昭嘆口气,等她站起来的时候,杨厚照已经到了屋子。 李昭微微颔首道:「回来了?找到了吗?」 杨厚照走到李昭面前,他用严肃带着肯定目光看着李昭,看了好久,看得李少瑾目光有些闪烁。 他问道:「阿昭,你是不是知道母后的下落了?」 李昭:「……」 「万岁爷,臣妾都没出过宫门,怎么会知道?」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不说。 杨厚照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肩膀:「阿昭,你那么聪明,早上的时候你说的话,难道不是因为你猜到了母后的下落?」 「告诉朕吧,母后年轻的时候有父皇宠爱,宫里连别的女人都没有,她没有吃过苦啊,离宫三个晚上,朕非常担心。」 李昭;「……」 杨厚照见李昭神色犹豫,他眼睛一亮道:「阿昭,你真的知道?」 「那你快告诉朕啊?」 李昭:「……」 她摇头道:「万岁爷,臣妾就是按照常理推测,臣妾真的不知道啊。」 杨厚照的目光定格了。 李昭心想我不能表现的心虚,她瞪大了眼睛,迎着杨厚照质疑的目光一动不动,尽量让自己的眸光坦然。 杨厚照的目光疑惑更甚;「阿昭你真的不知道?」 「难道你不是因为不想让朕去涉险,所以不告诉朕?」 「阿昭,你试想一下,如果是爹,是明瑞,你去不去救?」 「如果朕知道了,也不告诉你,你心里好受吗?」 「都是亲人啊,母后生了我,两天两夜的疼,才将朕生下来,阿昭,请你体谅一下朕的心情,你是爱朕的吧,朕心想,你是爱朕的,你是朕的知己啊,所以如果你知道了,一定要告诉朕,朕真的很担心,很想母后。」 李昭:「……」 杨厚照的是容易激动和感动的人,他眼里泛着泪花。 李昭抬起手,帮他擦干眼泪,随后道:「万岁爷,您太累了,您太紧张了,先坐下来歇歇吧。「 「您也好几天没看十月了,去看看十月,他睡着了,睡觉之前,还啊啊啊的找您呢。」 杨厚照的手一顿,神色静了下来。 倏然间的安静,像是带着微风的湖面,一下子就平了,没有涟漪了,那种静态,美丽但是让人恐慌。 李昭叫道;「万岁爷!」 杨厚照嘆口气道:「你先休息吧,朕再去找找。」 李昭:「……」 杨厚照大阔步的走了,背影都不带着留恋。 李昭回头看着屋子,烦躁的咬了咬牙,杨厚熜,这次赌对了,不光她和十月是杨厚照的软肋,王太后也是。 ***** 晚风吹拂水面,船上的空气比别处凉了。 木头做的小床摇晃着,让人头晕欲裂的同时,胃里翻滚,想要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才行。 王太后趴在船舷上吐了好久。 吐完后,她缩在那里大哭:「安阳海,你个狗奴才,皇儿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你们快放了哀家,哀家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
第八百五十五章 太后吃苦了 王太后;「……」 「呜呜呜,皇儿,您快来救救哀家,哀家要被人害死了,哀家不要留在船上。」 「太后,不用着急,相信明天皇上就能找到您了。」 王太后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眼睛瞪大:「是你?!」 「兴献王你要干什么?」王太后摇摇晃晃站起来,颐指气使道:「你赶紧放了哀家,哀家可是皇太后,你母亲都要叫哀家一声皇嫂,都要给哀家扣头,你竟然敢劫持哀家?」 之前兴献王一直没有现身。 他是在大船上的。 听了王太后的话,兴献王冷笑一声。 然后看向旁边的人。 他旁边跟来的,正好就是安阳海,安阳海抬起一巴掌,直接将王太后打倒在地:「竟然敢对新皇不敬」 新皇?! 王太后诧异的看着杨厚熜,后陡然间大怒:「你这个逆臣贼子,你想谋反?」 杨厚熜走到王太后面前,冷笑一声道:「本王是逆臣贼子?这天下,本来就是本王的,本王是天命所归,要统治天下几十年呢。」 「是你的儿子占了本王的位置,现在不过是要求他物归原主罢了。」 王太后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就算跟李昭在一起的时候,李昭都要有点顾忌呢。 她气得脸色发青:「皇儿的皇位是从先皇手中接过来。」 「我丈夫是长子,勤政爱民,体恤百官,不管是礼法上还是为人生,我们都是正正噹噹的继承人,何来夺取你的皇位一说?哀家看你是疯了。」 杨厚熜道:「皇位,本来就是能者居之,杨厚照纨绔不驯,不守规矩,现在宗室被他搅合的一团糟,自家人的利益都不顾,他还配做什么皇帝?」 「而且他是短命鬼,他很快要死了,皇位就是本王的。」 「皇儿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死了你这条心吧。」 王太后就跟兴献王吵了起来。 兴献王却不恼,蹲下来捏着王太后的下巴,笑呵呵冷笑:「所以本王才请皇伯母您过来啊,您是皇上老母,皇上现在除了儿子,就您一个直系血缘的亲人,怎么可能看着您受苦呢,他会来接您的,但是本王也不能就这么放了您不是,所以他必须要退位。」 王太后的眸子中满是惊慌。 杨厚熜笑了,道:「是啊太后,所以您现在对本王来说多重要您知道了吧?本王要用您,换杨厚照的皇位。」 「不过这事您也不吃亏啊,接下来您就可以好好看看,皇上到底孝不孝顺您了,是您重要,还是皇位重要,等着吧。」 说完,放开王太后,对安阳海道:「好好看着太后娘娘,别太后突然母爱爆发,为了不连累皇上,再去死,那本王可就没有筹码了。」 安阳海站在一旁低下头:「是。」 杨厚熜另有舒服的船只休息,很快走了。 他走后,安阳海看着王太后。 他那目光如含着三九天屋檐下的冰凌,好似透过空气,就要把她刺穿。 王太后吓得缩着脖子,想到了杨厚熜的话,她低声道:「你这狗奴才不要对哀家不敬,你敢对哀家不敬,哀家就去死,哀家不能连累皇儿,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全都要诛九族。」 安阳海神色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脚步近前了一步。 王太后:「……」 她哭着退后:「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你个狗奴才。」 安阳海终于不走了,他指着湖面道:「可以啊,你现在就可以跳河,就可以去死,你死了,王爷就没有办法威胁皇上,你死啊?你死吧,为了你的儿子,你也应该去死,可是你怎么不跳啊。」 那冰冷冷的语气,让王太后倏然想起一个人。 「你是李昭的人,你是李昭派来的,李昭不喜欢我,但是又不能不孝,所以想办法要逼死我,我这么死了,她既能除掉哀家,就又能除掉兴献王,那以后皇宫就是她老大,都是她策划的,是不是?」 安阳海用懵懂的看着王太后;「你到底说什么呢?」 王太后哼道:「哀家不会死的,哀家不会死的,绝对不会让那李昭一家做大,想害死哀家,没那么容易,皇上一定会来救哀家的。」 安阳海语气不屑道:「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畜生,你怎么可能捨得死呢?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但是我要你看着你的孩子死在你面前,皇上,会死在你的面前,到时候才能让你知道什么是锥心之痛。」 王太后眨了眨眼睛,神色狐疑。 安阳海冷笑一声;「蠢材。」 随后叫着身后的人:「船舷上风大,扶太后娘娘回去,皇上明天就能找来,给太后娘娘冻坏了,病死了,拿什么交换皇位?你们不怕掉脑袋啊。」 之前看管王太后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是。」 王太后见安阳海要走,她喊道:「不要,哀家不要回船舱。」 船舱憋闷,她噁心,会吐的。 安阳海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对那两个人道:「太后娘娘若是吐了,不必收拾,娘娘养尊处优大半辈子,还没尝过骯脏被人嫌弃的滋味呢,好好伺候娘娘。」 「是。」 王太后一下子傻了眼,这意思,是要她窝吃窝拉了? 不,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还不如让她去死。 「安阳海,安阳海,你个狗奴才,你是狗奴才……」 「哀家对你不薄啊,李昭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安阳海……」 咒骂声还在若隐若现,时而能传到耳朵里。 安阳海回到大船上,站在没人的地方,看着小船微笑:「她到底是什么脑子?如果是皇后出手,直接弄死她就好,还用等着皇上来吗?」 「她的脑子,向来不好,只不过遇到的都是好人。」 「俗话说,张三不吃死孩子,活孩子惯的,说的就是她。」 安阳海身子顿了一下,这声音稳重平和,有大将风范,但是不失讥讽,正是兴献王。 安阳海回头道:「王爷。」 兴献王道:「这次你做的很好,将来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第八百五十六章 皇上知道了太后的位置 安阳海在慈宁宫埋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吃苦受累还要受气,当粗使太监,能是那么容易做的吗。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抓来了王太后。 安阳海脸上没有什么高兴兴奋的意味,他低头道:「王爷知道,奴婢要的不是这些东西。」他要的是报仇。 兴献王笑了,道:「本王知道你的孝心,放心。」 说着拍着安阳海的肩膀道:「等杨厚照退位落网,这天下就是本王的,到时候你想找谁报仇,本王就把谁交给你。」 「这个王太后,随便你处置。」 安阳海道:「别人奴婢不要,只要王太后的人头,去我母亲坟头拜祭。」 杨厚熜点头:「都给你。」 安阳海的母亲,是之前王太后身边的宫女,被王太后的家兄强姦。 本来先皇都准许,送母亲出宫,给王太后的兄弟做个侍妾通房,但是王太后不放人,非说是安阳海的母亲勾引了自己的哥哥,败坏宫规,将人打入了掖庭干苦力。 安阳海的母亲叫做刘莹。 后来刘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又想去求王太后,是一起干活的太监说,王太后为人冷漠无情,如果知道刘莹怀孕,怕是以为是皇上的,让她不要说。 好在刘莹干活的地方,那些人还都不错,没有告状,刘莹也瘦小,怀胎十月生了孩子,没人知道。 这个孩子留在宫里不方便,于是被刘莹送给管事太监,本来是希望管事太监把孩子救出去,但是管事太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带个孩子出去,所以就阉割了安阳海,安阳海作为一个小太监,一直在宫里长大。 命是留下了,但是人生全毁了。 没几年刘莹也因为抑郁而死,没了娘的孩子,安阳海在宫中那种吃人的地方,受尽了苦头。 闭上眼,往事的心酸歷歷在目。 而且一切的悲剧,都是王太后,都是王太后的家人造成的。 一定要王太后加倍的偿还回来才行。 兴献王走了,安阳海又睁开眼睛,小船里已经没有了骂声,就算是再跋扈的太后,现在也骂不动了吧? 但是好戏都还在后头。 **** 三更天,杨厚照从床上倏然坐起。 李昭被惊醒了,她睁开眼道:「万岁爷,您怎么办?」 杨厚照没有回答,他自己下了地,对着外面的人道:「传张永进来。」 之后让小太监穿衣服,就出去了。 李昭慢慢坐起。 杨厚照自打她说不知道之后就没怎么理过她。 对她比之前还冰冷。 现在半夜了还要惊醒,是因为王太后的事了。 杨厚熜的期限还有一天时间,杨厚照到底是不放心王太后的。 算了。 既然已经嫁给这个人,也都决定要好好爱他,生养之恩大于天,自己也不想他做小人,就告诉他吧。 李昭下床,开始穿衣服。 张永站到杨厚照面前,杨厚照眼睛里布满血丝,语气带着哀求道:「还是没有找到母后的下落吗?」 张永道:「万岁爷,倒是有一处可疑的地方,探子查到,在积水潭岸边,几天前,有人买了附近好多条船,然后这些船就在一天之间消失不见了,现在下面人正在往水中放船,打算一探究竟,但是天黑,还没有具体消息,所以没有及时禀告万岁爷。」 积水潭! 对啊,这就难怪到处都找不到杨厚熜,因为他不在陆地上,谁能想到,一个王爷天天蹲在水面上呢。 他们是北方人,水少,但是杨厚熜的封地,正好是鱼米之乡,水多。 母后一定在那里。 杨厚照道:「吩咐下去,朕要亲自去积水潭。」 张永大惊;「现在?!」 「万岁爷,万万不可啊,皇后娘娘说过,水边危险,就算要去,也是奴婢去,您等奴婢的消息就好。」 「皇后皇后,她不过是皇后。」杨厚照陡然间提高了声音,可见是怒了。 「你别忘了,朕才是皇帝,她是朕的女人。」 「现在被人抓走的是朕的母后,生养了朕,没有母后,就没有朕。」 「你们谁都不许劝朕,再有下次,你就来清宁宫办差吧,既然什么都听皇后的话。」 张永:「……」 现在皇后失宠了吗? 杨厚照一挥手,让人去办事,然后自己叫着小太监穿披风,带长剑,就是要出发的样子。 李昭站在隔断后,默默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本来她是要告诉杨厚照自己的猜测的,用来消除夫妻之间的误会,但是现在,张永已经说了,她再说就没必要了。 而且杨厚照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竟然就因为太后这一件事,就不听她的话。 她到底怎么惹到了他了?就因为她不关心太后? 好吧,人家是亲妈。 李昭有些生气,本来不打算管杨厚照了,但是生死关头,也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可以使小性子,但是也要分场合。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走出去:「万岁爷。」 杨厚照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冷漠的转过头;「你休息吧,朕要外出。」 李昭:「……」 她已经尽力的在放软了语气,以前他最喜欢她这样说话了,现在都不理她。 是看她生了孩子跑不掉了吗? 李昭走过去,给小太监示意,小太监走了,李昭帮杨厚照戏系披风带子。 然后她道:「万岁爷您要出门,也不能这么去,杨厚熜谋反忤逆,在道义礼法上都站不住脚,叫上内阁大臣和一些文官去。」 「他们虽然不能打仗,但是舌灿莲花,到时候能帮您讨伐杨厚熜,这也是助力。」 杨厚照道:「是,等朕坚持不住了,要找个人写退位诏书,也不用在额外叫人了。」 李昭:「……」 「万岁爷,您如果退位,那就退位,我和十月陪着您。」 杨厚照冷笑一声,接着没有说话,直接要走了。 李昭追上去道:「等等。」 杨厚照回头道:「你放心,就算朕真的退位,也会保你们母子平安的,朕会让杨厚熜放你们母子一条生路,然后你就跟着张永赶快离开京城,如果杨厚熜不答应,朕不会答应他,所以你不用担心。」 说完,又转过身。
第八百五十七章 小皇帝爆发了 李昭:「……」 这是真的准备退位了,连她和孩子后路都想好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发脾气,不过声音有点大:「臣妾要跟万岁爷一起去。」 杨厚照慢慢转过头,眉心蹙着:「你要一起去?」 李昭道:「要一起去,就算出了什么事,臣妾也要看着,而不是等,臣妾不是稳重的人,等不了,等不起,等不及。」 所以,杨厚照如果真的要退位,会出事,她也要看着他,尽量保护他,而不是躲在后面等消息,干着急。 死在一起她都不怕,但是却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提心弔胆。 杨厚照却摇着头道:「不,朕不会让你去的。」 李昭:「……」 「为什么,我要去,我就要跟在万岁爷身边。」 她负气的样子,不由自主举撅起嘴,好看的眉毛挑着,固执的样子尽显无疑。 还是那么好看俏皮。 杨厚照看得心中一软,他何尝不想李昭陪着。 可是一想到昨天李昭说话的样子,心里又像是扎根刺,有点疼。 他摇头道:「朕还是不会让你去,凭着你的手段和性格,如果真到了朕要做选择,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会使小动作让人杀了母后的。」 「你不会让母后成为朕的威胁。」 「可是朕就那么一个母后,她都要六十了,活不了多少年,朕要尽朕的可能,要让她颐养天年,而不是死在朕的眼前,所以朕绝对不会带你去的。」 李昭:「……」 她气得喘息急促:「杨厚照,你的意思,我就是个小人,我要杀了母亲是吗?」 人生气的时候,当然口不择言。 杨厚照道;「李昭,是朕对你太好了,太宠爱你,你才敢直唿朕的名字。」 「难道朕说错了?」 「朕昨天问你,是不是爱朕,如果你爱朕,你就要跟朕说实话,但是你说了吗?」 李昭;「……」 她语气十分横道:「我怎么没说实话了,我不知道还不行?」 杨厚照冷笑道:「你还撒谎,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不知道?」 「朕刚一回来,你就颔首,那是行礼的意思,但是这些年,你怕过朕吗?你一直压在朕的上面,你什么时候觉得对不起朕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给朕行过礼,你自己不知道?!你是心虚了。」 李昭:「……」 杨厚照又道:「还有,你撒谎的时候,就会瞪大眼睛梗着脖子,想表现的镇定,想让人看不出来,但是朕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你就是撒谎,母后性命攸关,你却还跟朕撒谎,朕问你爱不爱朕,用这样的话来感动你,你都不说实话,朕怎么信任你?」 李昭:「……」 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她沉下声音道:「万岁爷,因为是在水边,如果是别的地方,我都会告诉你,但是水边,我担心你啊,你就知道担心母后,你知道那种担心人的滋味,那你怎么不想想我,我难道不怕失去你?」 杨厚照一噎。 李昭上前一步道:「反正我要跟你去。」 杨厚照摇头道;「不行,朕还是不相信你,你从嫁给朕的时候,就诡计多端,什么事都瞒着朕,也不跟朕交心。」 「现在你当然担心朕了,朕是你的天,你还有孩子,朕如果出事,你和你儿子都跑不了。」 「你满心都是你儿子,你自从有了孩子,心里就没有朕的位置了,朕现在不信你,你还是要算计朕呢。」 李昭:「……」 这个狗崽子。 「你,杨厚照!」 她咬牙切齿。 杨厚照一甩袖子:「不许叫朕大名,也不许你跟着朕,你赶紧回去。」 「你一个不爱朕的女人,朕被你伤透了心。」 之后,他一个无情的转身,大阔步的就往前走。 李昭:「……」 「杨厚照,杨厚照,我就叫你大名,你给我站住。」 前面的人不理。 李昭;「……」 「杨厚照!」 杨厚照走在前面,眼泪就在眼圈,他方才说的不是假话,李昭这个人,确实会对他好,但是除了他,惹到她的人,她睚眦必报。 她不会爱屋及乌的心疼你心疼的人。 可以被她爱的人太少了。 不信她,她去了,母后就凶多吉少。 但是想起方才她失望的样子,又是那么难受。 即便如此,知道她心狠手辣,他还是放不下她,还是爱着她的。 呜呜,这个杨厚熜,王八蛋,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来破坏他的家庭。 可是就怕碎尸万段了杨厚熜,阿昭伤了心,以后也不理他了。 突然间,身后来了一个力量,是有人噌的一下跳上他的背。 杨厚照差点摔了,回过头,身上的那个「包袱」还在。 杨厚照:「……」 他侧抬头道:「李昭,你给朕下去。」 李昭瞪着眼睛道:「不下去,我要跟万岁爷一起去。」 「你下去,朕不带你去。」 「不下去,有本事您就甩掉我。」 「李昭,你给朕下去,你真的以为朕捨不得你?再不下去,扣你手了。」 「不下去,那你扣啊。」 「下去,朕是要去救母后的,下去。」 李昭的胳膊紧紧的搂着杨厚照的脖子,不下去,就是不下去,要跟着他一起,现在这小子不听话了,等回来再收拾他。 ******* 阳光熹微,岸边清幽。 不过忽然来的「报!」声,打破了岸边的沉寂。 李昭和杨厚照已经在岸边等了半宿了,派去的探路的人,去一个,回不来,去一个回不来。 说明杨厚熜确实在水面上,但是具体什么位置不知道,还有埋伏,所以十分危险。 终于有回报的声音的。 杨厚照高声道:「近前说话。」 张永把喊话的人叫过来:「回话。」 这个人是水性比较好的,刚才去探路,这是活着回来的。 他跪下来道:「启禀皇上,在水面正中间,看见三艘比较结实的大船,他们没有说话,但是了打了旗语,让皇上登船去见,不让奴婢们靠近。」 打了旗语,可能是船附近有什么埋伏,当然,旗语好交流,不用来回传话那么费劲。 这也是杨厚熜的聪明之处,他在事情没成之前,是不让人靠近的。
第八百五十八章 谁去? 杨厚照着急的是王太后,他问道:「可看到了母后?」 小兵犹豫一下。 杨厚照蹙眉:「快说。」 小兵道:「皇上,奴婢离得远,没有看清,就看对方大船上竖着一个船杆,船杆高高挂起,上面有个木头笼子,好像是太后在里面。 杨厚照:「……」 「你说母后在笼子里?」 小兵:「……」 「应该是太后的。」 杨厚照脸都气绿了:「杨厚熜,卑鄙小人,他就不害怕,即便是得到了皇位,他这样对朕的母后,不怕世人唾弃吗?」 因为都是一个宗室的,他们还是一个爷爷的,那王太后可是杨厚熜的伯母。 杨厚熜这样做,也显得太不厚道了。 不过李昭没说话,现在她说什么小皇帝都以为她要使坏,说好话,人家也坏着听,可不说了。 ****** 阳光越来越暖,风小了。 金色细密的光线,从天而降,落在木板排就的岸边,那磨了光秃的黄色,都跟着亮了,能看见一层灰尘。 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站在那边对着水面出神。 她穿着劲装,十分利落,头髮梳成束髮,跟男子一样,笔直的背影都透着干练。 杨厚照看着那背影,想了想,最后还是走过去:「阿昭……」 李昭突然回过头道:「万岁爷,您不要上船,找人替您上船。」 「找人替代朕?」 杨厚照顿了i摇头:「你不用紧张,朕一定能把母后救出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朕。」 说完,他又顿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拉着李昭的手:「阿昭,朕知道,你关心朕,爱护朕,昨晚朕说的话……」 「总之,朕绝对不会让你和十月受苦,就算救不出来母后,朕也不会让杨厚熜得逞,所以你不用怕,不用怕,好好照顾十月。」 他说着,眸子变得温柔,嘴巴又到了她耳边:「阿昭,你就算不孝顺,朕也很爱你。」 「朕从来也不要求你孝顺,但是朕自己要孝顺,对不起了。「 这次说完,转过身,就要出发。 李昭:「……」 说的跟要交代什么一样。 杨厚熜让杨厚熜上船,去谈交换王太后的事。 因为杨厚熜在水上,对方肯定还深谙水性,手里又有人质,那个人质来头不小,还是太后,所以对方的胜算很大。 但是杨厚照在打仗上,可不是草包。 他已经算好了。 神机营里有弗朗哥机,这东西威力十足,射程也远。 而且上两年开放海市,他在李少瑾的建议下,进了一批火铳,比弗朗哥机还管用。 射程更远,瞄准更容易。 现在已经全部都调集到船上。 杨厚熜偏居一隅,他自以为他聪明绝顶,但是李昭也说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再聪明的人,在打仗的时候,面对火器,都不堪一击。 杨厚熜肯定没有算到,神机营的武器已经这么先进了。 探子说,王太后被吊在船杆上,也就是说,不在杨厚熜的手上。 那么擒贼先擒王,只要在他们约见的时候,到了一定距离,直接用火铳打死杨厚熜,把杨厚熜打死了,到时候对方群龙无首,太后自然获救,这件事就会成为杨厚熜的一场闹剧。 杨厚照对火铳的使用非常熟悉,他自认为能将杨厚熜一枪毙命,所以他要自己去救人。 李昭叫住杨厚照,道:「万岁爷,请听臣妾一言,您所想的,是在杨厚熜完全不知道火铳先进的情况下,但是他们在京城有内奸,就怕他也是这么想的,船上也有火铳,等您靠近了,打您一枪,到时候臣妾怎么办?「 「让别人去,找个枪法好的,不是一样。」 杨厚照回头道:「阿昭,杨厚熜那个人十分谨慎,万一他认出来别人,或者没有看到朕,他不肯出船舱呢?」 「火铳的使用,还要点燃火捻子,然后再瞄准,其实情况十分繁琐,能打到杨厚熜的机会并不大,是朕的母后,朕才会全力以赴,别人,朕信不过,朕不觉得有人会比朕的枪法准。」 「而且你担心的没有必要,杨厚熜不敢杀了朕,如果他先杀了朕,他上哪里去要朕退位的诏书,到时候天下就是十月的了,他成了逆臣贼子,他怎么样也会等到拿到诏书,才会让朕死。」 「之前,他都恨不得求菩萨保佑,让朕活着,不然的话,你能让十月把皇位给他?」 如果杨厚照死了,李昭要教养十月,肯定要参政。 那时候杨厚熜还有什么筹码威胁李昭了。 所以杨厚照说的很对,杨厚熜的目的绝对不是杀他,起码在拿到诏书之前不能杀。 但是李昭担心的是水,是杨厚照的命。 而且就像杨厚照说的,火铳的使用那么繁琐,又不是狙,瞄准就能爆了杨厚熜的头。 如果一枪不中,杨厚熜回过神势必要翻脸。 就会不顾一切的用王太后来威胁,杨厚照手忙脚乱的,难道不救他母亲了? 这两个理由,足够阻止他去了。 李昭截住杨厚照道;「臣妾帮万岁爷找,找跟万岁爷身材相近的人,然后臣妾陪同他一起去,有臣妾在旁边,您还会害怕杨厚熜不相信是您吗?」 「他一年能见您一面,其实远远的看着,都不见得能认出来。」 「你去?」杨厚照黑着脸道:「那更不行了。」 李昭道;「臣妾可以用臣后半生的宠爱来担保,一定不会算计您,算您母后,一定把母后救出来。」 杨厚照:「……」 他始终都不放心把母后交给李昭。 但是更多的,是对李昭的不放心啊。 杨厚照再次握住李昭的手:「阿昭,你说害怕杨厚熜船上也有火铳,到时候拼起来,如果杨厚熜没死,他会瞄准你的,朕怎么能让你去犯险?」 李昭道;「那臣妾又怎么会让你去犯险呢?」 摇着头道:「万岁爷,您忘了,您说过,就算死,也要死在臣妾之后,不然您怕臣妾没人照顾,所以您现在怎么能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至于母后那边,您真的不用担心臣妾做小动作,一个孝字大过天,臣妾怎么敢这个时候不孝顺,这个时候不孝,不是陷您与不义?!」 「帝王不仁不义,那还有臣子听话吗?」 「他们不听话,咱们的政令怎么实施?」 「所以您相信我,我不会去害母后,但是您必须要保存实力。」
第八百五十九章 老搭档 李昭的言语恳切,淡淡的微笑像是一层一层花瓣,在缓缓的开放,美丽让人期待,但是现在水灵灵的眸子中,写满期待的其实是她。 渐渐的那期待好像变成了恳求。 她在恳求他的平安。 杨厚照十分想抱住李昭,给她一个安慰,告诉她,他明白她的关心和保护。 她能不发脾气,这样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从她眸子的影子中,看到了自己,她是爱他的。 但是去哪里找相容相似,又懂火器的人? 杨厚照为难的看着李昭。 就在这时,张永匆匆跑过来:「万岁爷,宁王求见。」 杨厚照微愣:「宁王,他怎么来了?」 李昭心下一动,宁王,杨宸,杨宸之前可是非常喜欢射击运动,就是不知道他这辈子会不会用火铳啊。 …………………… 积水潭水面广阔,浩浩荡荡,一碧万顷,四周还有山林环绕,自然风景,比宫中花园更为朴实,漂浮在上面,让人顿感心胸开阔,十分舒服。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人有这样的悠闲心情。 此时,从河道那边紧急调来的远航船上,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女人自然是李昭。 这男人身穿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头带一顶金冠,玉带勒腰,和杨厚照身形极为相似,但是脸却稍有不同。 杨厚照明朗阳光,这人五官寡淡,看着十分冷静深沉。 这人就是宁王。 看着水面,宁王道:「李昭,你到是狠啊,不捨得让你的小皇帝有危险,就把我推上来,看来十几年的情分,还是比不上你的新欢。」 李昭道;「你要是这么说,那肯定了,我的男人对我什么样,你对我什么样?」 「再说,你是我孩子的爹吗?」 宁王瞪圆了眼睛;「你现在有求于我。」 李昭一下子笑了,道:「话说回来,你这个时候来,不就是来帮忙的吗?」 宁王嘆口气;「是啊,我就没见过我这么贱的人,替人家保护儿子,还得替人家保护老公,你说我是不是情种?」 李昭嘘了声:「本宫现在是皇后,宁王殿下,您失言了。」 宁王道:「你滚蛋,杨厚照难道不知道?」 「真是,要救你儿子,你老公,现在连你婆婆都要救,我还不能发发牢骚了?」 这个倒是。 宁王突然赶来,要替杨厚照上船去抓杨厚熜,这个也是李昭希望的。 李昭不是圣母,希望就是希望,她可以跟宁王一起去死,但是也不捨得让杨厚照去死。 以前她肯定不是这样的。 当然宁王心里肯定也有不满意。 李昭让他发泄出来。 然后道:「说正经事,你真的会用火铳吗?」 宁王冷哼一声:「不会用?你当我真的是情圣,争着送死?」 「等着,看我用火铳当狙,一枪给杨厚熜爆头。」 很久没打cs了估计。 见李昭突然又望着水面不说话,宁王道:「你又怎么了?我一枪打死杨厚熜,你不高兴?」 李昭回头道:「你说,假如我们不是当事人,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你觉得杨厚照更适合当皇帝,还是杨厚熜更适合当皇帝?」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对于杨厚熜的文治武功,越来越多的人,评价十分客观。 他虽然好几十年不上朝,但是其实朝政一直把握在手里,抗击倭寇,给儿孙留下张居正,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好像在功过薄上,他的政绩要比杨厚照多。 但是杨厚照的文治武功,都是被人黑化的。 杨厚照虽然能玩,可是心地善良,打了那么多漂亮的仗,对文官的包容,你也不能说他不好。 他们两个到底谁更适合当皇帝? 杨宁忽然笑了,看着李昭道:「不管其他,就凭你的皇帝,把宗室搅合的乱七八糟,我就知道,之前的都不能算了,之后,还要你的小皇帝去治理这个天下,到时候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不管是杨厚熜,还是杨厚照,他们都是统治者的一个代表。 他们本人,并不会真正的代表百姓的利益。 但是杨厚照加上李昭,就会代表百姓的利益,这个,杨厚熜已经比不上了。 李昭拍拍宁王的肩膀:「爆头,就交给你了。」 她现在杀起杨厚熜,就毫无负罪感了。 ****** 「王爷,船来了,来了。」 杨厚熜听见下人的通报,慢慢站起,他看着前方的目光,都带着精光:「来了。」 太好了,皇位,就是他的了。 这时,他身边有个人问道:「确定是皇上来了?看见影子了吗?」 下人道:「确定,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不是皇上,谁敢穿龙袍?身边还有皇后。」 杨厚熜看向问话的人道:「你太过小心了,杨厚照虽然不务正业,但是他非常孝顺,他就这么一个老母亲了,不会不管王太后的,他会亲自来。」 那人道:「可是王爷,一个皇帝支身犯险,属下还是不敢相信,还有皇上身边的皇后,诡计多端,就算是真的皇上来了,您也要小心,怕他们有诈,对您不利。」 杨厚熜道:「那总不能不让他们来?」 想了想又道:「张璁推荐的你,就连他逃出京城,都是你护送的,本王相信你的直觉和本事。」 「那你在宁王身边呆了那么久,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出破解之道?」 那人站的一脸正义,腰上带短剑,手长脚长,看起来身轻如燕,一看就是练家子。 如果是宁王在这里,就会知道,这个人是他的侍卫豫让。 提到这个,豫让一脸愤恨道:「这个宁王,他已经被美色迷昏了头了,之前说的好好的,会带着我们反,突然间就天天在院子里钓鱼了。」 「他倒是个人才,有非常多的,出人意料的点子,但是后期他什么都不说了。」 「你提大业,他嘴上答应,什么行动都不付出,属下实在对他失望至极,也没有什么大消息从他那里得到了。」 既然没有,那只能继续下去了。 杨厚熜道:「没事,太后在我们手上,皇上孝顺,他若是敢有不规矩的举动,直接把绳索放下,就让尊贵的太后娘娘去餵鱼吧。」
第八百六十章 确认过骂声,是太后 一艘褪去颜色的大船,缓缓映入眼帘。 在船杆上,真的吊起一个木笼子,那笼子仅仅能容许一个人蜷缩在里面,想要站起,是不可能的。 里面也真的蜷缩着一个人,样子已经看不清,但是是宝石蓝的蓝点,应该就是太后被抓走时穿的衣服。 在栏杆下,有个侍卫模样的人,在拿着砍刀,对着吊起笼子的绳索。 只要他一刀下去,那笼子就会沉入水底,太后就被「浸猪笼」了。 那条船已经越来越近。 再近下去,李昭怕对方看出端倪,她让宁王转过身,然后道:「看清楚笼子了吗?如果打不死兴献王,咱们就走第二条路线了。」 宁王点头道:「都已经吩咐下去,你也要小心。」 李昭点头:「先看我的,我先确定那个人是太后娘娘再说。」 两艘船已经靠近,是城内,水面上风不大,能听到对方的喊声。 是一个太监声音:「皇上驾到,奴婢等有失远迎,还请皇上赎罪,只是皇上怎么不正脸瞧一瞧奴婢呢?您这样,太后娘娘可等了您三天三夜,让太后娘娘多伤心。」 李昭眼睛很好,看清了,跟自己站在差不多位置的,是慈宁宫的太监安阳海。 杨厚璁还没出来。 她高声道:「你个狗奴才,背主的无耻之徒,你算个什么东西能迎接皇上,把太后放了。」 安阳海道:「是皇后娘娘,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又指着上面的笼子道:「您说的主子,是上面那位?」 「奴婢可对主子好得很,您和皇上,住过仙馆金屋,住过笼子吗?太后娘娘托我的福,住过了。」 「太后娘娘现在还住的很开心呢,您想把娘娘请下来,可能要费一番周章。」 李昭还是看不见那是不是王太后。 不过从安阳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个人十分冷静不容易被激怒,难怪他能成就大事。 李昭指着笼子喊道:「请太后的事,既然本宫和皇上都来了,自然不会草草了之,但是你们也得让本宫确认,那是太后才行,更要确认,太后还活着,不然凭什么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 安阳海道:「太后娘娘可是奴婢的亲人呢,奴婢怎么可能让她死了,她也尊贵的很。」 说完叫着那侍卫,放低一些,让娘娘和皇上看看人。 侍卫把绳子放了一截,安阳海喊道:「皇后娘娘,看清煳了吗?」 宁王这时候微微转过身,看了一眼,又转回去。 李昭道:「再低一些,本宫怎知太后还活着。」 安阳海笑了,然后对那侍卫道:「先放低,再抬高,然后再放低,速度要快。」 然后笼子就跟过山车一样…… 侍卫一个回合下来,上面的人惊叫大喊:「李昭,你要害死哀家?快让皇儿救哀家出去。」 宁王这时候又回了下头,然后对李昭点点头。 李昭跟他示意,笼子里的人确实是王太后。 安阳海让人忽高忽低,王太后都已经受不了了。 确定了人就行了。 李昭再次面对对面,道:「安阳海,太后何等尊贵,岂容你这小人作践,快快放了太后!」 安阳海冷笑:「奴婢是小人,太后高贵?皇后娘娘,那如果奴婢一定要作践太后呢?」 现在两船的距离正好是火铳的射程之内,李少瑾着急要把杨厚璁印出来。 一个小喽喽,她懒得废话,但是不打发了这个小喽喽,杨厚璁就不出来。 李昭一哼,高声道:「安阳海,你当本宫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是太后的哥哥的私生子,也就是太后的娘家侄儿。」 「本来你不劫持太后,把你的遭遇跟本宫和皇上说,本宫和皇上,还能替你做主,放你出宫,让你认祖归宗,但是你现在已经大逆不道,就算你出身本来高贵,现在谁又能帮得了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你如果继续下去,王家不会认你,你母亲一族,因为你的错误,要全部被杀头,你母亲一生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还要让她背负灭族的骂名?」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没有一点孝心。」 安阳海那边愣住了。 李昭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听到回话,但也能知道安阳海心底里的惊涛骇浪。 她知道了,和皇上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现在一定激动,心里的秘密终于有人知道,情感要喷发而出吧?! 来之前,就怕对上安阳海,李昭和杨厚照已经把安阳海的底细查清楚了。 都是王太后当年自己造的孽,本来让你安阳海报了仇,才是大快人心。 但是跟社稷有关,而且安阳海的报仇方法太蠢了,投靠了杨厚璁,那不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李昭不会放过安阳海了。 现在就是攻心,因为知道安阳海的身世,安阳海这辈子不服气的,就是他是王家的子孙,是太后的亲侄子,但是却在宫中为奴。 让他认祖归宗的话,肯定能打动他。 安阳海突然大喊;「你懂什么,那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和皇帝既然这么好心,为什么早没关注我?」 「我现在就要杀了老妖妇。」 他被激怒了。 李昭道;「就怕你没办法动太后一根毫毛,还是请你家王爷出来,咱们万事好商量,要杀要剐,本宫和皇上都来了,你们还畏畏缩缩的干什么?」 「如果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安阳海,你不管干什么,你都做不成。」 安阳海一甩袖子:「想死的早些,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直接进入了船舱。 这时候李昭赶紧对宁王道:「准备好了,一会杨厚璁出来,你什么都不要说,瞄准了就开枪。」 宁王道:「你确定他会出来?」 李昭道:「你点火吧,安阳海着急等结果,一定会让杨厚璁出来的,而且你方才不是都按照我说的做了嘛?应该出来的第三个人,就是杨厚璁。」 宁王点头:「相信你。」 点燃了腰中火绳,如果兴献王不出来,他们的计划就会败露。 看李昭的算计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误会了 杨厚璁之所以没有直接出去,是因为要先确定杨厚照来了,宫里势大,他怕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伤害他。 安阳海被李昭激怒后,一进来便道:「王爷,可以出去了,确实是杨厚照,让他下旨,等他退位之后,奴婢来帮您清除道路。」 杨厚璁道;「你看到正脸了?」 安阳海道;「有些小动作是做不的假的,奴婢一动太后,皇上就紧张非常,试了两次,他两次都回头看,确认是皇上无疑。」 旁人谁会对太后那么上心。 杨厚璁站起来。 预让道:「属下给王爷开路。」 ***** 一顶玉冠出现在人群之中。 确实是第三个。 宁王自己也做了好几年的王爷,有些真东西,用了就知道真的什么样,假的什么样了。 确定是杨厚璁无疑。 不用李昭说话,他直接扣动了扳机。 **** 预让站好了往对面一看,见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他瞪大眼睛:「王爷小心。」 回首去推,可惜已经来不及。 杨厚璁高高兴兴的来,此时脑门上开了个血洞。 他看着前方,目光空洞茫然。 接着砰地一声就躺下了。 预让:「……」 安阳海:「……」 这不对啊。 预让抱住杨厚璁的两个肩膀:「王爷,王爷,你不能这样死了啊。」 是啊,安阳海心想,明明张璁说王爷天命所归,这怎么才交战,一句话都没说呢,人就死了? 这是啥天命所归,这是见了鬼。 那边船上,宁王看着李昭挑眉,将火铳放下,一脸骄傲:「如何?」 李昭竖起拇指:「优秀。」 随后她看向对方的船:「兴献王谋反被诛,已经死了,他罪无可恕,但是相信你们都情有可原,快快将太后放下,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这个时候,群龙无首,就算再拿住太后当威胁,也没人能继承皇位,所以聪明一点的人,就都会投降了。 李昭还放宽了活路,更是讲和的意思。 宁王看下李昭道:「原来你真的会救王太后啊,我以为你会让她去死。」 讲和,不就是为了救太后,不然全都杀了也可以。 李昭:「……」 她是讨厌太后,但是一码归一码,不能讨厌谁,就恨不得别人死,哪有那么大的仇恨? 为了杨厚照,也得救王太后,她发自内心。 看看身后,李昭嘘了声:「你再说,隔墙有耳,被皇上听见,又要生气。」 宁王一脸可惜的摇头:「阿昭,你变了,变的……身上有烟火气。」 因为她本来就是人,还是俗不可耐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烟火气。 这就是日子。 但是性格确实变了。 李昭淡笑道:「因为我的小皇帝。」 刚说到这里,就在这时,却听对方有人喊:「杨厚照,让杨厚照出来,如果他不写退位诏书,就等着给太后收尸吧。」 李昭:「……」 他诧异的看向宁王;「怎么还写诏书,杨厚璁不是死了吗?」 继位这种事,没有一点点名正言顺,如果是个路人,就算杨厚照写了诏书,百官也不会承认。 杨厚璁是因为是皇家血统啊。 那既然杨厚璁死了,还传位给谁? 宁王听的声音不对,抬头一看,一脸惊骇:「预让。」 此时站在船头的,拿着刀对准笼子的绳索的,可不就是预让。 宁王喊道:「预让,你竟然背叛本王?」 预让道:「王爷,属下怎么是背叛?属下这是在助您一臂之力?」 「咱们不是说好的,借兴献王的手,来讨要诏书吗?现在兴献王死了,正好,就让皇帝写诏书给您。」 宁王:「……」 他急忙看向李昭:「阿昭,我没有,不是我啊。」 预让这意思,他成了兴献王一伙的了,那可不是谋反? 李昭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是你杀死的兴献王,你这个跟班到底要干什么?」 对,宁王如果真的要谋反,现在还有李昭当人质呢,那威胁杨厚照不是更好? 宁王沉住气,看向预让:「本王命令你,现在,立刻,放了太后娘娘!」 预让摇头道:「属下就知道,这个皇后诡计多端,不能轻信,但是没想到,破坏好事的竟是你,宁王,当初你如何对我说的,如果许我一个清明的天下,现在你倒是掉过头帮着昏君了。」 「当初你接近这个女人,我就应该看出来,你根本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你就是个贪恋美色,被人耍的团团转的草包。」 宁王:「……」 让他如此说下去,皇后岂不是跟藩王有点什么。 皇上的威严往哪里放? 这时候,也不要管这个预让到底是谁的人,总之要让他放了太后才行。 李昭提高了声音:「逆贼,不要为你的无知找藉口,宁王是宗室藩王,根红苗正,为什么要听信你的话,反自家人。」 「倒是你,兴献王已经死了,太后安然无恙,律法对大家都可以网开一面,你却执迷不悟,你要带着你们五百多人一起送死吗?」 「如果是这样,你不仅仅是无知,简直卑劣,快快放人。」 预让这时候笑了:「皇后娘娘好智慧,要离间众人背叛我,你真的能对所有人网开一面?」 「谋反可是大罪。」 说完他陡然间一喊:「兄弟们,横竖是个死,抓到这个妖女皇后,跟昏君做交换,兴许还能活命。」 「上啊!」 他这一喊,对方立即有几只箭矢投射过来。 宁王按住李昭的头,他们一起蹲下。 身后的人听见动静立即拿出火铳和弗朗哥机,对着对面开枪…… 这弗朗哥机,内部填充火炮当子弹,威力比火铳大,但是使用不方便。 不过在这样的两军对垒中,他可以摧毁对方的船只,所以比火铳更有用,效果也更明显。 杨厚照并没有听李昭的话,就在岸边等着,他的大船,远远的跟在后面。 听见火炮的响声,他眸子中一片恍然,接着瞪圆了眼睛,里面是内疚痛苦和愤怒的交加。 他本来是在船舱里。 此时跑到船头,当看见有船板的碎片在天上分,他狠狠的捶了下扶手。 「这个李昭,朕就知道,她是想要母后的命,她不管怎么跟母后闹,朕都能帮着她,忍着她,怎么还能这样很毒?」 都打起来了,那就是不顾太后死活,可不是要命。 样厚照喊道:「张永,开船,送朕过去。」
第八百六十二章 不许说朕! 远处的旧船一艘艘,此时都成了新的残骸,水面上还「漂浮」不少人,在唿救。 那一处的水面也红了,血腥味呛人。 不过炮火停了。 战事已停! 杨厚照的船和宁王的船併到了一起,杨厚照在张永的开路下上了宁王的船。 船头有跪地问安的带枪侍卫。 还有宁王,宁王恭恭手,行着礼:「臣参见皇上。」 杨厚照本气势汹汹,看这个场景,突然心咯噔一下。 急忙问道:「阿昭呢?」 李昭并没有出来迎接。 宁王顿了下。 杨厚照大阔步走过去,捏着他的肩膀:「阿昭呢?你船上带了着么多武器,还有你的人,你们都平安无事,阿昭呢?朕的皇后呢?」 宁王:「……」 「皇上,皇后娘娘也没事,她……」 「没事?!」 杨厚照又瞪大了眼睛,对着船头喊:「那朕的母后呢?」 「阿昭,李昭,你出来,别躲着,朕是来让你救母后的。」 这是知道皇后没事,又开始发脾气了。 一旁的张永看着宁王:「王爷,请皇后娘娘出来吧。」 不然皇上心里的怒火,怕是要下不去。 杨宁见杨厚照黑着一张脸,端起的胳膊是找人算帐的架势。 他突然道:「皇上,臣侄一直以为您对皇后娘娘疼爱有加,原来都是假的啊?」 杨厚照愣了下,随后道:「你懂什么,别的事朕什么都可以疼爱她,但是现在她做了什么?」 宁王想了想把杨厚照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觉得皇后娘娘做了什么?」 杨厚照指着对面的大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看,你们把船打的,人呢?朕的母后,人呢?」 「来的时候,朕千叮咛万嘱咐,你们是来救母后的,现在母后人呢,如果可以直接把对方打沉,朕还要等这么多天干什么?」 「还不如朕自己来救。」 宁王恍然道:「明白了,皇上方才一下船的时候,就是在生气,在跟皇后娘娘生气?」 杨厚照用眼睛斜了宁王一眼,脸上威严尽显;「朕的家事,不用你管。」这个扬宸,对李昭心怀不轨。 宁王肃然道:「可以不管,但是有些话臣侄不得不说,您一下来就气势汹汹,可见在早前就怀疑皇后娘娘没有用心救太后娘娘,那您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您看着战火起,就想到了皇后娘娘奸诈,想过她的安危吗?」 杨厚照:「……」 他脸一下红了。 但是语气依然蛮横:「是你们这边的炮火打对方,朕看的清清楚楚,你让朕担心她什么?」 宁王嘆口气,后蹙眉看着杨厚照,一直看。 杨厚照:「……」 他怒道:「好了,阿昭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后救没救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水面有人喊叫:「上来了,上来了……」 杨厚照急忙去看,就见是水里冒出五六个人,这几个人,托着一个宝石蓝的身影划向一艘小舟。 那为首的人,髮髻利索,身型在众人中间显得小巧。 杨厚照一眼就看出来了,是李昭。 他嘴巴张大,随后喊了一声;「阿昭,你怎么在水里?快上来?」 宁王这时道:「皇上,娘娘为了您,真是变了许多。」 「方才臣侄一枪打死了杨厚璁,但是叛贼不肯投降,想要与我们玉石俱焚,是他们先砍断了绳索,臣侄才下令开火。」 「所以不是皇后娘娘不顾太后安危。」 「甚至在之前,皇后娘娘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杨厚璁一枪击毙不了,要对准太后的枷锁,将笼子击落,在笼子落下的时候,枷锁打开,太后还有一线生机。」 「船上还着急了二十个水性非常好的水手,太后落下的剎那,可以立即去救人。」 说到这里,宁王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咬牙,神色感慨至极。 「皇上可知,这二十人中,皇后娘娘将自己算成一个,臣侄不想让她涉险,但是她说,如果她自己不去,皇上一定会误会她,就算淹死了,也要去,也要替皇上把太后娘娘救回来,免得皇上有骂名,又免得皇上误会。」 杨厚照好想听的什么东西轰隆一下,接着脑中一片惨白,他踉跄一下后退一步:「阿昭!」 宁王自嘲一笑:「皇上,这水下可能有埋伏呢,多危险!皇后娘娘是什么人啊?臣侄认识她这么多年,向来都是别人要先付出,她才能付出,还要平等。」 「你知道她是多么计较,多么小心眼的人吗?」 「在世人眼中,她这个女人不懂事,矫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有这个资本,因为有人宠。」 「但是现在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为了你的信任,就要用生命去冒险,自己就变得懂事了。」 「你觉得这是好事?一个女人懂事了,这是好事,这只能说明,她的男人,对她不好,才逼着她懂事。」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当时我们,她是什么样的?」 「你实在无法全心全意对她,你就把她……」 「闭嘴!」杨厚照陡然间一吼。 这时候张永正在招唿小舟上的人靠上大船,在让侍卫守护,李昭也已经上小舟了。 杨厚照指着宁王道:「你闭嘴,不许你说朕。」 宁王:「……」 「皇上对皇后误会了也不能说?那皇上是想逼着皇后娘娘离开您?」 杨厚照举起拳头就要打人:「今后你不许说朕,朕就是不准许你说朕。」 「阿昭是朕的皇后,不用你多费心。」 说完又放下拳头,欲意要走,应该是要去找李昭,不过他三步一回头,指着宁王:「不许批评朕,以下犯上。」 警告完了,才拖着袍子大阔步走了。 宁王:「……」 他冷哼一声,跪你的搓衣板去吧。 ******* 船仓里。 李昭已经换好了衣服,随后她来到床前,那上面躺着一个头髮湿透,正在瑟缩发抖的王太后。 李昭道:「母后您好点了吗?」 王太后睁开眼,一下子就哭出来:「你当哀家不知道,哀家都听见了,你不跟人家好好求和,一个劲的骂人,你还下令开火,才害得哀家这样的,你根本就是想哀家死。」 「一会回宫,哀家就废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这次皇儿护着你都没用。」
第八百一十六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小皇帝 李昭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太后。 「你知道是儿臣救你上来的吗?现在是想恩将仇报?」 王太后这时候当然知道安阳海不是李昭的人。 她也知道李昭下水救她的事。 但是之前李昭跟安阳海等人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就没有一句软话,那个杨厚璁出来是直接给打死了,但是如果打不死呢? 打不死,难道人家最后不会要她的命? 所以这个皇后根本没有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这还不算。 李昭现在有皇子傍身,如果不找这个机会,杀杀她的威风,就再也不可能压制她了。 皇宫那么大,才一个孩子,自从有了十月之后,这李昭肚子又没动静了,王太后早都急死了。 一权衡,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李昭废了算了。 李昭不顾她的性命,看这下皇儿还会不会护着她。 王太后沉着脸道:「说的冠冕堂皇,朝中无人了吗?用你一个女人救哀家,你恨不得杀死哀家才对,是哀家自己福大命大。」 「哀家不会让皇儿放过你的。」 李昭突然笑了两声。 王太后愣道:「你笑什么?觉得哀家可笑?」 李昭摇头道:「我是笑我自己啊,笑我自己,自诩思想开放,不拘泥与世,但是其实骨子里跟你们一样的迂腐。」 「什么孝道,什么对得起他,我就应该对得起我自己就行了,当初就不应该救你,你一心要害我,我就是迂腐的农夫。」 那她就是蛇。 王太后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李昭。」 李昭语气平静道:「我这次,不是跟你顶嘴,我不用你废,这次,我要甩掉你儿子,但是我儿子要归我,你们娘俩过去吧,老娘还不掺合了。」 王太后吼道:「你有本事就真的离开皇儿,但是十月是皇家的孩子,岂能给你。」 李昭道:「我自己生的,我用命换的,你的儿子能对你孝顺至,我的儿子也会知道,母亲,才是最亲近的人,我不会当圣母,把孩子给你们的,我还会教唆孩子恨你,以后你休想见我儿子一眼。」 王太后叫骂不停,仗着没人,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张永和杨厚照已经来了。 没有入仓。 张永观察皇上神色,发现皇上在皇后说要离开的时候,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张永忙道:「皇上,娘娘是一时气话,娘娘这次可以证明,是真的心疼皇上,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您求仁得仁,娘娘爱您呢。」 「爱朕?!」 杨厚照自嘲一笑:「没听那个杨宸说什么吗?」 「这不是爱,是证明,证明她没有错。」 「她希望用生命去证明,她没错,那就是朕的错。」 「你说她如果出事了,朕这辈子怎么过?她到底是爱,还是惩罚?」 「这不动不动又要走了。」 「这个女人,她从来没有爱过朕,还是只爱自己。」 张永:「……」 「那万岁爷,您看这……」 杨厚照大手一挥:「你们都离远点,看朕今天怎么教训她,朕的女人,她是皇后,不是小门小户的女人,说走就走,她当皇宫和皇后的名头到底是什么?」 皇上咬牙启齿的样子,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张永叫道:「皇上!」 「滚,都滚。」 张永:「……」 屋子里,李昭正在说;「你就看我有没有办法把十月带走,你当你哀家吧,悲哀的傢伙。」 杨厚照一挑帘子,冷声道;「皇后李昭,听说你要离开朕了?」 李昭蓦然回头,进来的人,还是那样的长身玉立。 梳剪的整齐的小鬍子,给他明艷的脸,增添了稳重之气。 芝兰玉树十分美好的人。 不过此事那晶亮的眼中,可以看出疲惫的红血丝,像是无形的一张网,网住了李昭的心。 她本想脱口而出,就是要离开他。 但是会想到他这几天的忙碌,多少有些心疼。 顿了下才道:「我知道你们皇家,没有这样的先例和规矩,但是凡事都要有人先突破,才能打破规矩。」 「昔日汉光武帝刘秀,废了皇后邓申通,邓皇后也得了很好的照顾。」 「曹操的妻子要与他离婚,最后曹操也答应了。」 「所以并不是没有先例,反而古人比现在的人开明的多,不合适,过不到一起,就分开,谁也不难为谁。」 「而那时候汉人可以征战四方,威风凛凛,反而现在,你们这些男人,不去对付男人了,越来越喜欢为难女人,才没有皇后和离的先例。」 「我想皇上和我,应该可以开这个先例,咱们离婚吧,孩子归我。」 杨厚照;「……」 「你还真敢说出口,朕不为难男人,就专门为难你,你能怎么样?」 李昭提起气,想了想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说好散,皇上何必如此?」 杨厚照道:「朕就是要如此,朕一没有纳妃,也没有看上别的女人对不起你,你干什么又要走?」 「你说呀你说呀,你有什么正当理由。」 王太后是时候道:「皇儿,你是皇上,不要求她,她要走,就让他走,不是更好,但是十月绝对不能给她。」 李昭指着王太后道:「看到了吧?这个理由还不够?就这一次,你们娘俩合伙的怀疑我?」 「杨厚照,你能不能想清楚,绑架的人不是我,拿着刀逼着你娘的人不是我,我什么事都没做,最后你们怀疑上我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知道太后在哪里,但是我帮你们,是情分,不帮,不是应该的,你们好意思为难我?」 「尤其是这个老哀家,是她先要废了我的。」 你娘! 老哀家! 王太后怒道:「哀家是太后,你连尊称都不要了。」 李昭道:「尊贵,是你自己的行为来的,不是称唿。」 「皇儿,你看看她。」王太后一句忍无可忍了。 杨厚照盯着李昭,一脸愤怒,随后拉着李昭道袖子;「你跟朕来.」 他们到了一个无人的船仓,李昭愤愤然甩开杨厚照的胳膊:「你想干什么?杨厚照,今天我受够你们了,你,你母后。」 「不就是看不惯我吗?我走,把十月给我,你别以为到了没人到地方,我就会怕你。」 突然的,猝不及防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简直是太阳西升一样的诡异。 身前那抹浅白色的身影,倏然间就矮了一节。 李昭:「……」 「杨厚照,你干什么?你放手,你给我放手,别拉我裙子,你是皇上,不是无赖。」 杨厚照蹲下去,抱住李昭的大腿道;「阿昭,你小点声,方才人多,朕也拉不下来脸,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别走,朕知道错了,你别走,阿昭,呜呜呜,阿昭!」 李昭:「……」
第八百一十七章 反套路 李昭警惕的看着外面,拉着杨厚照道:「万岁爷您快起来,让人看见了不好。」 杨厚照道:「那你答应我不走了,我就起来。」 李昭哪里真的想走,有孩子有家庭,杨厚照也没有赌博吸毒嫖娼,都是被太后给气的。 但是就这么反悔,会不会杨厚照以后就不重视她了。 毕竟人要说到做到,才会被人记住。 她想了想道:「别人请求原谅,要么说好听的,也有下跪的,但是还没见到万岁爷这种,您蹲着是什么意思?」 杨厚照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朕只跪过老天大地和父皇,总不能跪你,但是不拿出点真格的,你又会生气,阿昭,你看朕对你对好,你就不能对朕好一点?」 李昭嘟起嘴:「难道臣妾对万岁爷不好?」 又自称臣妾了。 看来是不会走了。 杨厚照心想,可是动不动就说走,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还是要给她一点教训才行。 而李昭,明明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当然,是跟他,跟别人可不是。 杨厚照慢慢站起,一脸伤感,随后看着前方的虚空,语气极尽的惆怅。 「阿昭,朕知道你这次真的生气了,是朕不好。」 李昭挑挑眉:「万岁爷真的知道错了?那您说,您错在哪里?怎么错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吧,女人,认错都不够呢,还要什么都知道。 杨厚照道:「朕错在不相信你的人品。」 「错在朕忽略了你,这次你跟宁王过来,十分危险,但是朕当时心里只有母后,就忽略了你的危险,以前朕都是向着你的,突然间这次这么关心母后,你肯定不适应。」 「但是阿昭,如果是你遇到危险,朕一样也是这样的啊,会比母后更着急的,此事跟普通的争执不同,母后有性命之忧。」 算他识相。 李昭嘟起嘴到:「那如果是臣妾被人抓了,母后会让万岁爷救人吗?」 杨厚照想了想,抬起头傲:「阿昭,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母后遇到这种危险,朕就算心里有所顾忌,但是还是会带你来,但是如果是你遇到危险,母后怎么说,朕都不会带着她。」 「你比母后明白事理,母后就是无理取闹,这朕还是分得清。」 「阿昭,你在朕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啊!」 李昭这才露出一点点微笑,但是很快就收回去了。 杨厚照看着别处,目光精光一闪。 继续道:「至于什么时候意识到了这种错误,你登船的时候朕就后悔了。」 才不会说杨宁的事,让他靠一边去。 李昭吐了口气,走到杨厚照的身后,想了想,轻轻抱住他:「万岁爷,臣妾也有不是,一开始担心您的安危,没有告诉您臣妾猜测到的事。」 「方才也不该那样说不愿意救母后,她不管怎么样,她是长辈,我们是小辈,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臣妾愿意与万岁爷同生共死,所以您说救人,臣妾一定会救人的。臣妾也有错处。」 杨厚照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向后看,不过很快就收回来,还是保持伤感的神色,慢慢转过头,扁着嘴道:「可是朕答应过你,要对你好,你是妻子,朕也不应该让你受委屈。」 「阿昭,是朕食言了,朕犯错了,竟然不相信你,母后那么骂你,朕竟然一点折都没有,朕不是好男人,也不是好丈夫,所以,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朕,要离开朕,朕这次想好了,给你一年的时间,你带着十月走吧,一年之后,如果你喜欢上朕了,朕再把你接回来,如果你不喜欢朕,朕以后都不勉强你,会祝你幸福。」 让她走了? 李昭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她蹙眉看向杨厚照:「万岁爷说让我走?」 杨厚照嘆口气,又把身子转过去,看向没人的地方:「你是朕抢回来的,朕知道,你一直心里有怨气,你不喜欢朕,现在是有孩子,没办法,朕对不起你,这次更是大错特错,所以你真的要走,朕就放了你。」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掉了一般。 李昭摸着胸口,十分失落。 如果是方才气头上,真的说走,那也就走了。 可是听了杨厚照说这些话,她自己的家庭,还有孩子,她明媒正娶,是从大门进来的皇后,为什么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说走呢? 真实的情况,不是也非常捨不得他吗? 而且她好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都不会离开她。 方才怎么就…… 李昭羞愧的脸了红。 但是如果说现在反悔,也太没面子了。 她将头微微瞥向一边,手里下意识的拉着袖子,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杨厚照暗暗挑眉,看来面子,还是比他重要啊。 他回头道:「阿昭,不然朕看着你困在宫里,看着朕就生气,朕也十分心疼。」 李昭突然抬起头道:「我没有看着万岁爷生气。」 杨厚照道:「可是你总说要走,朕感觉你随时都可能离朕而去,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朕吧?」 「你本来活的自由,有那么多人追求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自己独立能挣钱,何必非要跟朕这个忘恩负义,对你不好的狗崽子呢?是吧。」 李昭:「……」 小皇帝语气幽怨,看着前方,那好看的眼睛透着伤感,真像是无家可归,被人遗弃的狗崽子。 其实李昭之前也听说过,不管怎么吵架,都不能轻易说分手,不能轻易说离婚,不能动不动就离开别人,这样人家没有安全感。 杨厚照,是不是也被她闹成这样了。 再看小皇帝垂着脑袋,盯着他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像是认错,更像是迷茫没有归途。 李昭的心跟针扎了一样,她那么爱他,为什么还让他没有安全感。 她不想离开他的。 李昭跑过来,投入杨厚照的怀抱:「杨厚照,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可以发脾气,但是不能说离开你,我不离开你的,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不走,我是气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杨厚照对着前面的空气咧着嘴大笑:看看吧,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第八百一十八章 想重新爱你 平静的水面,慢慢伸出几个脑袋,他们就在皇上所乘的大船底下。 他们个个看起来都有结实的手臂肌肉,靠近船底,悄无声息。 这些人中,还有分伙,有人拿着飞爪,扣在船沿上,有人则拿着一臂长的改锥,奔向船底。 这一切,他们都做的悄无声息,巡视的人都不知道,何况是船舱里的人。 杨厚照还在想着李昭的话,心想万一她又反悔了怎么办? 杨厚照看着李昭:「你真的不会离开朕了?」 她以后不说这种话了。 但是不想跟他说。 李昭对上杨厚照注视的目光,那目光渐渐的变得逼人。 「你以后到底还会不会离开朕?会不会,你又不说了。」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让她说出来。 李昭心下一想,再抬起头,看着杨厚照腮帮子有点鼓,他还用手点着她的肩膀道:「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你还是会离开朕了?」 李昭:「……」 不想她离开,那方才说要她离开,这是欲擒故纵啊。 这小子学坏了,跟她玩套路,明明就是他自己有错在前。 李昭好像明白了什么。 语气伤感道:「其实如果万岁爷真的跟臣妾在一起很累,那臣妾跟十月出去走走,给万岁爷宽松一下时间,也行的。」 杨厚照:「……」 李昭蓦然就笑了:「是不是万岁爷?您真的同意臣妾走吗?」 看她眯起眼睛,笑的奸诈,鬼精灵的样子,就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里。 杨厚照直接将李昭抱紧了,然后举起来,李昭害怕摔了大叫,他才又给李昭放下。 随即竖起眉头:「阿昭,你就对朕好一点,说点好听话不行?」 说完,伸出胳膊,又给她抱紧。 感受到那害怕失去的紧张,还有熟悉的胸膛。 李昭将下巴搭在杨厚照的肩头上,捏着他的髮髻道:「我对杨厚照很好啊,说过会对杨厚照非常好的,本来就对你好,你怎么天天说我对你不好?」 「那要如何做才是对你好?」 虽然是质问的话,但是用无奈的语气说出来,好像她真的已经拿他没办法。 说明,她也真的付出了,才会这样的抱怨。 杨厚照的心里,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 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若不是看李昭出生入死的救王太后,杨厚照确实没有那种感觉,没有感觉李昭非常爱他。 虽然她什么身世,什么情况都不瞒着他,但是李昭就是那样直白的人。 直白白的将自己放在那里,她就是那样子,你喜欢,就接近,不喜欢,她不强求。 这就是李昭给他的感觉。 他一直在强求。 但是李昭从水里钻出来的剎那,他就知道,她不是在强求。 李昭,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什么的,她有她最亲爱的儿子,她不傻。 李昭能救母后,就是因为爱屋及乌,是他的母后。 「阿昭。」杨厚照轻声道;「朕懂得了,这次懂得了,以前一直误会你。」 李昭抬起头道:「误会你什么?」 明知故问。 杨厚照道:「还需要误会什么吗?」 「自从有了十月,你说说,你的目光不是都放在十月身上?你现在都懒得看朕了,你对朕一点都不好,什么都比不上你儿子,你儿子……」 李昭打断他:「杨厚照,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杨厚照眼睛一转,道:「那也不行,我儿子,由我来照顾,我来爱护,不用你操心,你就爱着朕就行了。」 「要关心朕,时刻注意朕的动向,你现在是怎么关心十月的,你回去之后,就要怎么关心朕。」 「然后朕对十月好就行了。」 真是不讲道理,她天天抱着十月,难道还能天天抱着他? 还嫉妒自己的孩子! 不过杨厚照说着就耍赖皮,瘙着李昭的痒道:「你到底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自打有了十月。 杨厚照最喜欢的运动都少了。 他喜欢她,不变心,她自己也很喜欢的。 两个人玩闹够了,李昭道:「万岁爷,不是臣妾把目光都放在十月身上,不是有原因的吗?」 因为他们母后,虎视眈眈,总是想偷十月。 杨厚照道:「阿昭,朕知道了,你放心,从这次之后,朕就明白要怎么做了,回去就把母后送走,让她去五台山祈福。」 李昭眼睛一亮:「万岁爷捨得?」 不是舍不捨得的问题。 而是是非公道的问题。 王太后如果一直在宫里,有人会利用李昭和太后的不和睦,制造事端。 小来小去的他和李昭都能挡住,但是如果陷害十月呢? 自从那个下毒的落网,杨厚照其实就在盘算这件事了。 不过是王太后近些日子老实,他才忽略的。 既然相看两厌,不如就分开。 谁做错了,就惩罚谁。 杨厚照随后又轻轻道:「阿昭,朕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李昭说着就要翻脸:「后悔帮着我了?后悔对我这么好?」 杨厚照咧嘴笑,道:「后来强硬的让你入宫,后悔那么快就把你留在身边,如果时光重来,再给朕一次机会,朕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朕在一起,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他就不必这样患得患失,觉得李昭不喜欢他。 听了这话,李昭没有多想,没想过后面杨厚照的这些话还真的实现了。 她勾住杨厚照的脖子道:「我现在就心甘情愿的跟你在一起,不要胡思乱想,哪有那么多不心甘情愿?收拾收拾,反贼还没有打干净呢,你是皇帝,咱们回宫在说卿卿我我。」 现在要干正经事! 看吧,她总是这么理智。 显得他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男人。 那个不解风情的女子,捏了捏自己的髮髻,说了声,还没干,就挽着袖子出去了,简陋的舱房里,留下长身玉立的男子一个人,委屈的扁着嘴。 还想听好听的话。 ***** 听见屋里的动静,王太后急忙小跑着回去。 方才帝后的谈话她都听见了。 皇上说,要送她走。 要送她走啊。 她可是母后。 王太后心想,走是绝对不会走的,回去装病。 她才跑到门口,就听见船舱外,传来枪炮声,还有喊杀声。 越来越近,像是近在咫尺。
第八百一十九章 小皇帝受伤了 王太后:「……」 这是怎么了?不会又打起来了吧? 她紧张的六神无主,抖着胳膊喊道::「来人,来人,救驾,酒驾。」 四周没有声音。 王太后继续喊道:「来人啊!」 这回她话音刚落,一个阴鸷的声音就从船舱的入口进来,那人满脸都是血迹,但是有手有脚看起来很正常,也就是说,这些血迹都是别人的。 他手里提着的刀,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人嘴角带着笑意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娘娘若是不喊这两嗓子,奴婢还真找不到您呢。」 那笑容是狞笑,从他心底里发出来的狰狞。 看到的人就会从心底里发出畏惧。 王太后想跑,但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腿也灌了铅,一动都不会动:「安阳海。」 安阳海笑道:「奴婢其实应该是王杨海啊,但是因为太后娘娘您,奴婢就成了一个废人。」 「所以奴婢多恨您啊,奴婢要找您报仇,歷尽千辛万苦,所有人奴婢都不顾,外面的人,死了,活了,同伙的,敌对的,奴婢都没放在心上。」 「奴婢从来没有杀过人,最不忍心看见血,但是奴婢方才,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想,只想找到您。」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你现在知道,奴婢对您的恨意了吧?」 对方步步紧逼,王太后已经吓的颓倒在地,嘴唇颤抖,求饶的话却说不出来。 安阳海举起刀子:「为我母亲伸冤,高高在上的太后,您记得到了那边,给我母亲道歉,不然来生,我还杀你。」 那闪着血光的利刃就要落下。 安阳海感觉一生的力气都要用完了,终于可以报仇了,他真是穷尽一生所有,都是为了这一刻。 可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起来的力量,直接将他扑倒。 他把这个人按到在地上。 接下来是王太后的喊声:「皇儿。」 还有就是噼头盖脸的抽打,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抽打。 等安阳海感觉自己眼冒金星,脑子一片混乱,他睁开眼,就见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起按着他,女的用鞋底不断的抽打他的眼睛,男的抢过了他的刀,举起来。 他已经是劣势。 「不要!」安阳海大喊一声。 可是接下来,腹部疼痛难忍,方才还觉得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 但是在慢慢向外倾泻了。 不要,他还没有报仇呢。 安阳海瞪着对他抽打女人,又看向那举刀的男人。 不要,他们为什么,要救老妖妇。 **** 那个血人,在地上抽搐两下,李昭摸摸这个人的鼻孔,然后看向杨厚照:「已经死了。」 杨厚照问道:「就是这个人,是王大人的私生子是吧?」 李昭道;「他自己是这样说的,但是不知道真假了。」 身后传来王太后劫后余生的哭喊声:「皇儿,皇儿,呜呜呜……」 杨厚照脸上出现正好的表情,回头问道:「母后,你看见了吧,这个人您认识吧?」 「您说您当年都做了什么?父皇那么宠爱您,您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 王太后目光闪烁,但是语气很硬;「哀家不认识他,什么都怪哀家,他就是一个疯了的太监,还能谁说哀家有错,哀家就有错?」 「皇帝如果这样说话,那是不是今后谁诬赖哀家都行?」 李昭看了杨厚照一眼,那眼神中又不高兴和委屈。 杨厚照点点头,后回头道;「母后,您到底做没做过,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而且他这次忤逆犯上,是想夺取江山,朕不会赦免他,也不会为他平反追究您的责任,但是,您自己有没有做过这样缺德事,您自己心里清楚。」 「您又做过多少,您心里也清楚。」 「如果之后又有人来找您报仇,到时候儿臣可不见得就会这么及时的,来救您。」 李昭和杨厚照出来之后,听见有混战声,但是张永没有赶来,说明这里还是安全的,他们没有声张,打算偷偷藏起来,伺机而动,谁知道后来就听见王太后的叫声。 母亲有难,杨厚照不可能不出来相救。 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如果太后仇人太多,他下次不见的能赶的这么巧啊。 王太后听了脸涨的发紫,是羞恼之意,但是到底没有还嘴。 这时李昭道:「万岁爷,回宫再说吧,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子呢。」 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杨厚照点头。 「回宫再说?」王太后突然躺在地上,抱着头,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李昭:「……」 她走过去道:「母后,您怎么了?」 「哎呦,我的头好疼啊,我都差点被人杀死,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我受伤了。」 杨厚照摸着后脑勺道:「朕方才跟这个人打在一块,夺刀的时候他好像用刀柄打了朕一下,阿昭,你给朕看看,也好疼呢。」 李昭蹙眉站起来,踮着脚,轻轻摸着杨厚照的头髮,看不清,她拨开头髮看了一下,好大一个紫包,但是没出血。 李昭道:「肿老高,得赶紧找太医看看。」 杨厚照一脸委屈的看着李昭:「都疼木了。」 李昭之前见过一个人,就是撞了脑袋,皮外没有出血,但是其实膜外受伤了淤血。 当时也疼发木,一开始没在意,过了几天,就发病了。 那是现代,做个小手术放了血就好了,古代血出不来,就会坏事。 当然,杨厚照年轻,越年轻的人,里面大脑涨的满,一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因为有弹力。 就像小孩子,经常磕头但是问题不大。 越是岁数大了,小脑萎缩,就不要磕碰。 可是以防万一啊。 就算没有问题,这么大一个包,也要去看一看才行。 李昭脸上都是心疼:「万岁爷您等着,臣妾去看看。」 如果没事,可以走了。 外面已经没有打斗声。 杨厚照抓着李昭的袖子,想起他方才冒险,李昭扑上来时候的样子。 他有危险,她可以奋不顾身,所以他不应该让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但是也不能让她去冒险。 「咱们一起去。」 王太后心想那我呢?是她先头疼的。 她刚要叫杨厚照回来,这时前面脚步匆匆,是很多人的脚步,及有规矩,在由远及近。
第八百二十章 病情严重了 「万岁爷。」 是张永带着人来了。 「万岁爷,您这里没事吧?」 看见地上躺着的尸体,张永脸色一下变了,急忙跪地:「奴婢疏忽,救驾来迟。」 李昭先道:「张公公,外面情况什么样,还有很多叛党吗?」 当然对方船上的人,都被炮党轰下来了,落水逃跑的有,但是岸上有驻军,想来也走不远。 李昭下去救王太后的时候,看见水下不少人扑腾,但是那时候对方都忙着逃命,她忙着救人,都不敢靠近对方,算她福大命大。没有遇见危险。 现在想想,既然有一拨人能反攻,说明这波人没有受到打击,或许是直接就藏在水下的,在等待时机。 杨厚熜死了,可是豫让好像一点也不想息事宁人。 有的担心了。 张永道:「就是豫让还没抓到,宁王殿下说豫让身怀绝技,功夫了得,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让人下水去找了,但是没找到,只是找到了好些个想破坏船底的人,也算是及时,不然船沉了,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 也就是说,只有豫让这个危险没有排除了。 李昭看向杨厚照:「万岁爷,咱们先回宫吧,豫让是宁王的属下,他们了解的深,相信宁王能抓到豫让,这里就交给宁王吧。」 这个宁王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异样。 但是是喜欢李昭的人。 杨厚照对他还是不放心,让张永留了一个队人帮忙,实则是看着宁王,然后叫着张永:「大船靠岸,回宫。」 ****** 慈宁宫,王太后住的套房里。 杨厚照和李昭都守在外间,屋里传来王太后不耐烦的哼哼声,除此之外,再没声响。 不一会的功夫,太医院的两个太医出来了。 杨厚照和李昭坐回到榻上,杨厚照问道:「诊断的如何?」 两个太医相互看一眼,然后年老的那位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只是稍微受了一点惊吓,安养几日就可以了。」 另一个低下头,意思是贊同。 杨厚照问道:「没有外伤?」 两个人一起摇头:「没有外伤。」 杨厚照就笑了,看着卧房的方向,笑容略微讽刺。 随后他又问道:「那太后娘娘需不需要开药?」 这…… 老太医道:「吃点温补的药也行。」 另一位太医直接就去开药了。 可是在皇上没说之前,他们可没说吃药,因为是药三分毒。 老太医也说,吃温补的药,这是什么病?就是没病。 杨厚照看向李昭道:「阿昭,朕想薛立斋了。」 薛立斋今天休息,是晚上值班。 反贼的事,交给谷大用和宁王了,李昭和杨厚照回宫,李昭本来想叫薛立斋给杨厚照看脑袋。 但是薛立斋是晚班。 杨厚照说也没什么大事,先让薛立斋休息,王太后那边吵吵耐受,所以他们夫妻就过来,给王太后先诊治了。 杨厚照分明话里有话。 李昭笑道;「怎么好端端的,想薛太医?」 杨厚照低声道:「如果薛太医在这里,朕问母后用不用吃药,薛太医肯定说,太后娘娘身健力壮,也没有大碍,休息就行,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 那就是彻底的打了太后的脸。 薛立斋耿直,其他太医,多少还有点忌讳呢。 李昭用帕子捂着嘴笑,笑完了,道:「说明母后现在想生病,万岁爷,您还要按照原来的想法行事吗?」 杨厚照点头:「朕这就告诉母后去,让她准备准备,去五台山祈福吧。」 **** 王太后在床上,已经听了大总管的回话。 她呆呆的看着前方:「皇儿真的要送哀家走了?」 装不下去病了,那可不是要走? 王太后急的在床上翻滚,听见门外有动静,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叫:「这太医院的医生啊,水平有限,肯定看不透哀家的病情,哀家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哎呦哎呦,哀家病了,哀家动不了了。」 她心想,如果哀家这样,皇帝还要送她走,那她就真的白生了这个儿子,要去召集大臣说理去。 可是接下来,小皇帝和李昭并没有进来。 反而外面传来李昭的一声惊唿:「万岁爷,万岁爷,皇上,杨厚照……」 王太后:「……」 发生什么事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大总管又匆匆跑进里:「娘娘,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王太后瞪直了眼睛:「皇儿晕倒了?」 大总管点头。 王太后:「……」 这个节骨眼,皇上怎么晕倒了呢? ****** 李昭没有让人太过移动杨厚照,就把杨厚照放在慈宁宫,随后叫道:「传太医,所有太医,薛立斋……」 「对,把李时珍和张景岳也请过来,全部都给本宫叫过来。」 接着,就是屋子里人仰马翻的声音。 李昭俯下身叫着杨厚照;「皇上,皇上。」 杨厚照哼哼一声:「阿昭,朕的头好疼,唔……好疼。」 他不是晕倒,他是突然头疼,然后就站不起来。 李昭他受伤的时候,就担心他是里面受到创伤,现在感觉,好像真的悬了。 在现代,是小手术,放了血就行了。 这在古代,如果淤血了,可怎么办? 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觉远的那些话,杨厚照确实没有沾水,这次在水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难道要变成另外的状况?! 恐惧像是吞噬人的海草,瞬间蔓延了李昭整个身子。 李昭拉着杨厚照的手道;「万岁爷,您肯定会没事的,臣妾不准许你有事,一会太医来了,您就能好了。」 杨厚照点头:「放心阿昭,朕不会有事的,朕有事了,你怎么办?朕要长命百岁,还要照顾你,要把母后送走,要给你和十月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朕要护着你。」 「朕肯定会没事的。」 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下来。 李昭重重的嗯了声,随后道:「万岁爷,让太医给您看看,先看看……」 本来给王太后看病的太医还没走远,这时候回来了。 李昭要让出地方,可是杨厚照攥着她的手不放,没有十分用力,但是手指弯曲的弧度和微微抬起头的胳膊,可以看出他的捨不得。 李昭止住哭声,擦干眼泪:「万岁爷,臣妾会一直在您身边,好好看病。」 杨厚照点点头,这才放开手。
第八百二十一章 薛立斋还没来 今天来的两位太医,一个是妇科,一个温补。 不过在李昭眼里,他们只是会几个方子的工匠,她并不信任。 年老的太医正好会治妇科的寒湿带下。 李昭问道:「万岁爷怎么样?」 老大夫道:「外边没有伤口,里面的看不见,暂时还需要静养。」 李昭看看杨厚照的脸,嘴唇发白,闭着眼,都不说话了。 这还静养? 不是大夫,不能给自己的爱人解除痛苦,她真是着急的。 指着老大夫道:「你可以走了,回去静养吧,今天就准你退休。」 一定是年纪大了,什么都不肯做,不就是等着退休吗?成全他。 可是这样退休,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老大夫跪下来:「娘娘。」 李昭看向另外一个:「你怎么说?」 有前车之鑑,谁还敢让皇上静养。 那年轻一点的太医支支吾吾道;「不然用止血的药吧?」 李昭问道:「你的意思,万岁爷头部有血是吗?」 太医:「……」 他们都在犹犹豫豫。 李昭回头喊道:「薛立斋和李时珍到底到了没有?」 屋子里包括太医都跟着跪下来:「娘娘,凤体要紧,不易动怒。」 家里有病人就是这样。 大夫觉得不可信的时候,也不敢大发脾气,人家是大夫,毕竟要求人。 而且对大夫不好,以后谁给你好好看病? 可是就这么模稜两可的,多么着急。 李昭看向杨厚照,就在这时,杨厚照哇的一声,接着殿里一股酸味。 是他开始吐了。 宫人们上前收拾,李昭帮杨厚照擦着嘴唇,捏着他的手哭着唿唤:「万岁爷,万岁爷。」 杨厚照目光看着她,双目无神,也不说名字,只是嗯。 好像意识都有些混乱了。 这肯定是压迫大脑哪个神经才会这样,有血,脑袋里有血。 李昭不是大夫,但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真的不是大夫,要怎么医治? 李昭回头看着那太医:「到底用什么药?」 太医焦急的站起,跟着小内侍去写方子。 方子里有地榆槐花白茅根……都是凉血止血的药。 李昭想了想道:「用三七,上保险子。」 李昭看书看过,血遇冷则凝,预热则行,遇黑则止。 凉血止血,到时候血在脑袋里凝固一团,此时都已经压迫神经,一直让它压着? 而三七止血的同时还活血,也就是让伤口止血,但是其他血液,还可以流动,能慢慢吸收。 李昭接着道:「再拟个方子,开些助吸收的药,拟好了抓药。」 太医低头道:「娘娘……「 他语气十分尴尬,红着的脸,代表的是无能为力:「保险子微臣没有,这个只有薛太医有吧。」 保险子是成药了,薛立斋擅长外科。 李昭嘆口气道:「那你先去拟方子开别的药,薛立斋很快就来了。」 太医刚要退下,就在这时,寝殿外王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过来了。 李昭站起来行礼:「母后。」 王太后见李昭脸上都是泪痕,一脸的忧愁,眼里都写满了担心,知道她是在为小皇帝发愁。 这次还算规矩,她没有出声。 走到床边一看,脸色瞬间变了:「皇儿,皇儿。」 喊完看向太医:「还不熬药。」 太医犹豫一下。 王太后道:「让你去熬夜就去熬夜,方子不都开过了吗?」 「你是太医,皇后不是。」 两个太医急忙从地上站起,接着就退下去。 李昭喊道:「回来,着急也不在于这一刻!」 这种症状,就是放了血就能好,一直压迫下去,不知道是什么结局,但是一天两天杨厚照不会有事的。 她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用药。 太医站住了,李昭道:「等一会薛立斋来了,用了保险子再说。」 她没有说就是信任薛立斋,就是等着薛立斋诊治,不然薛立斋会被排挤,这些太医也会没面子。 这是给太医们一个台阶下。 两个太医低下头,就是认了。 王太后怒视向李昭:「现在皇儿伤成这样,你不让太医诊治是什么意思?」 对,这个太后拎不起。 李昭回过头道:「母后,皇上在生病之前,要让您去五台山祈福,所以宫里的一切大小事务,您就不用操心了,儿臣会操持,关于万岁爷的伤势,儿臣是他的妻子会比您更心急,但是病急也不能乱投医。」 「不差一时半刻。」 王太后一噎,想了想叫着太医们:「你们说,怎么回事?」 她刚问完,杨厚照又吐了。 李昭心疼的什么似的,把王太后从床边请走,跟宫人给杨厚照一起擦拭。 王太后之前没见到这样的情景,吓坏了。 见李昭忙碌,把太医拉到一边,说话的时候,眼泪都在眼圈打转;「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年老的大夫之前说静养,现在不敢回话。 另一个大夫颤着身子道:「娘娘,看皇上伤的这样子,怕是伤的不轻,有血存在头部,能不能好……」 「就算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好像一道惊雷噼中整个身体。 接下来王太后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漂浮。 他的皇儿! 也就是说,不死,可能也要残疾? 太医这时又道:「娘娘,您保重身体。」 王太后脑中顿时一个激灵,对,她要保重身体,她不去五台山,皇儿病重,她是太后,她要掌管后宫,现在李昭没人撑腰,绝对不能再听她的了。 王太后突然高呵一声:「把皇后送回清宁宫去。」 李昭正在给杨厚照收拾,回头目光不解:「母后,现在皇上病了,儿臣还要住持大局给皇上看病。」 王太后道:「你延误病情,不让太医诊治,你居心不良,皇儿是哀家十月怀胎所生,岂能容你指手画脚。」 说完再次喊道:「来人,送皇后回去。」 李昭看向众人,屋子里一个敢动的人都没有,随后李昭又看向王太后:「儿臣要照顾皇上。」 她语气坚持,看在王太后眼里就是挑衅。 因为小皇帝的宠爱,李昭自己也生了皇子,这些年,后宫已经是皇后的天下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不跟她一样的 王太后看着众人,气得七窍生烟。 道:「好呀,很好,一定要哀家请出金册金宝,你们才能知道,哀家才是太后。」 才是后宫之主。 大殿里的人跪了一地;「太后娘娘!」 李昭见张永到了门口,看见这架势都跪了下去。 她想了想对两个太医道:「一切听张公公的。」 随后看向太后:「母后不喜欢儿臣,那儿臣告退,但求母后好好照料万岁爷,多听太医的话。」 王太后哼了一声。 李昭回头摸了下杨厚照的手和额头,然后含着泪,最后走出宫殿。 到了殿外,李昭擦擦眼泪,叫着张永。 张永还没进殿,听见声音,小跑着过来:「娘娘,您真的就走了?皇上现在需要你。」 李昭回过头,泪痕已经干了,神色肃然,又恢復了那个干脆清冷,不好接近的形象。 她低声道:「万岁爷现在需要的不是本宫,而是公公你。」 张永惊骇:「娘娘。」 王太后是个拎不清的,李昭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现在皇上病着,如果他们两个争执,太后要请出金册金宝,得多让人笑话。 以前她不懂这些,现在有了孩子,不能再消费名声了,所以现在不是跟王太后怄气的时候。 而王太后是杨厚照的亲娘,王太后看不上自己,但是对太医,她还是信任的,她也不会希望杨厚照死了,会让太医救治。 张永掌管锦衣卫,王太后也管不着。 李昭突然间拱手,深深做了一个揖礼。 她是对着张永做的,张永急忙跪下去:「娘娘。」 李昭道:「一定要让薛立斋李时珍等人住持皇上的医治工作,别人本宫信不过,但是本宫现在不能在这,这个任务交给你。」 太后不会跟张永为难的。 张永明白了李昭的意思,嘴唇都在颤抖:「娘娘,委屈您了。」 李昭站直了身子,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 正是下午,阳光白后发黄的时候,金色细密的光线迎面打在她的脸上,身后留下一点孤独的暗影。 但是颈背依然挺拔,像是一棵松,一座山,绝对不会被什么东西轻易压垮。 张永痴看了一下,急忙站起来,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他只要护住了皇上,娘娘就不会有事的。 *** 清宁宫的人,也都听到了皇上重伤的消息。 李昭回来后直接回房了,连孩子都没看。 一看这就是急了,这么着急还被太后赶回来。 秦姑姑想了想,抱着十月来到房内。 十月已经一晚上没见到母后了,刚一见人,啊啊啊的就伸出小手,说什么都不在秦姑姑怀里呆着了。 秦姑姑看向李昭。 李昭换了一身平常利落的衣服,已经换好了,见十月来,她把十月抱在怀里,亲吻了下十月的额头,随后道:「乖,你乖乖的跟姑姑在家里玩,母后这几天很忙。」 听这话,分明别有深意。 秦姑姑问道:「娘娘,您是要出门?」 李昭点头道:「所以你好好看着十月,如果太后来要,可以抱过去,但是咱们的人要一直在场,如果太后不许,就去交泰殿请太皇太后过来。」 看来是真的要走了。 秦姑姑不解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委屈,但是现在皇上正病着,您不能跟太后一样的,还是要留在皇上身边。」 李昭笑不出来,但是焦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道:「皇上病了,咱们都不知大夫,也不是神医,留下来干什么?不如趁着现在,去想想办法。」 秦姑姑道:「想想办法?」 正在这时,一个白乎乎圆滚滚的东西跑到了李昭脚下,十月指着那东西啊了一声,显得很兴奋。 李昭垂下头看着元宝,元宝圆熘熘的眼睛也在直直的看着它,耷拉的嘴角,看起来委屈至极,没有以往的骄傲。 李昭抬起头道:「是的,如果我没记错,当是那个老和尚,元宝是不让我和皇上难为他的,老和尚也说,皇上会有劫难,虽然我不信,现在皇上真的受了伤,我要去找他。」 和尚的话不可信,但是老和尚手上的那个宝贝,是来自现代的东西,能杀人,能瞬间转移,能给人莫大的力量,那是不是也可以有医疗的功能? 去找老和尚,要过来。 杨厚照昏迷不醒,是外伤,古代医术,其实就算是名医,她也信不过,治疗外伤,现代医学,领先很多。 留在家里只能干着急,正好太后不待见她,她去为杨厚照再找生机。 李昭说完,又在十月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声音也都变得柔软心疼了:「十月,父皇受伤了,但是咱们一定要让父皇醒过来,母后去找老和尚,你在家里要乖乖的。」 「啊……」然后就是小孩子的笑声。 儿子,还不懂事呢。 李少瑾将十月又交给秦姑姑:「记住了,好好帮我照看十月。」 秦姑姑点头。 李昭随后抱起元宝,出了寝殿,叫来小鹦鹉。 小鹦鹉跪在她面前:「娘娘,您有何吩咐?」 李昭道:「本宫让你找的人,不是已经到京城了吗?派人带他们到孔庙去,你也带些人,随本宫去孔庙。」 小鹦鹉眼神变得凌厉,抬起头郑重的道:「娘娘,都准备好了。」 李昭一挥手:「走。」 ****** 王振是英宗最信任的太监。 但是王振在进宫之前,是举人出身,因为屡考不中,无法进入真正的王朝管理中心,正好宫里招募给太监讲课的先生。 能讲课的,当然要学问好点的,但是要进宫,还是需要阉割。 正常的读书人,是拉不下这个脸的,王振自宫了。 如愿以偿,他得到了英宗的赏识和信任,掌管司礼监和锦衣卫,成为了当时朝廷最有权利的人。 穷人乍富,很多就会膨胀,王振当权之后,就有这种穷人乍富的心里,开始打击报復那些学问好的人,国子监的忌酒首当其冲。 就因为忌酒将国子监的一些修剪的树枝捡回家,他就给忌酒扣了个贪墨的罪名,带着不堪其负的枷锁,让忌酒游街示众,其实这就是侮辱文人。 所以当然有读书人看到了这个风气,有骂之,不与为伍的,当然就会有看准机会,拍马屁的。 那些拍马屁的人,将孔庙的孔子像搬出去,换上王振的像来供奉,庙宇的香火鼎盛一时。 不过后来孝宗为于谦等功臣平反,朝臣更迭变化,王振的党羽也没了,庙宇逐渐也就没人来了。 附近的老百姓也不会承认一个大奸臣太监,所以虽然像还是王振的,但是庙还i叫龙孔庙。 它坐落在皇城南面,国子监附近,平时也没什么人。 此时一个瘦骨嶙峋的光头和尚,正在庙宇的供桌下打坐。
第八百二十三章 讨价还价的试探 老和尚虽然在打坐,但是眉头紧锁,显然不能静心,有想不开的事情。 李昭和小鹦鹉已经在外面了,阳光从破败的门窗透进去,能看清楚里面的人,觉远的表情,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和尚瘦的相貌兇残,小鹦鹉是见过刘良女的尸体的,简直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见李昭要进去,小鹦鹉逾矩的拉了她的袖子一下:「娘娘。」 他声音都轻轻的。 李昭知道觉远的宝贝快要没电了,觉远肯定不会放肆使用了。 在觉远逃走后,她就让小鹦鹉盯着觉远的动向,没有让人打草惊蛇。 觉远在孔庙落脚已经有五日,他好像没什么安全感,一个地方,最多落脚五日,想来明日就要搬走了。 总之,他的动向,李昭一直掌握着。 之前跟觉远也打过交道,这个和尚心里有疾病,不能激将,一激将就要发火,但是也不能让他自以为是,所以交谈这个度很难拿捏。 但是李昭想要他的科技产品,不管怎么危险都要试一试,她的小皇帝还在宫里等着她回去。 李昭拍了拍小鹦鹉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迈着稳健的步子,进了庙里。 屋里常年没人修缮清洁,有一股霉味,但是地上铺就了稻草,显然有流浪者或者乞丐经常来住。 李昭穿的是绣鞋,她是大脚,可以走的没有声音,但是还是故意在稻草上踩了两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觉远勐然间瞪大眼睛:「谁?」 李昭站在觉远对面,保持十步的距离停下来:「觉远大师,别来无恙?」 眼睛微缩,艷丽的女子立在眼前。 她穿着一身浅金色的对襟比甲,头上简单的梳了一个髮髻,非常沉稳大方的打扮。 浅金色的衣物一般人穿不得,显脸黄,还不活泼,这女子白净,淡而尊贵的颜色跟她的气质倒是相得益彰。 有些日子不见,倒是比之前更沉稳。 一个眼神,让人无法忽视。 觉远在这时候感觉扳指闪动了两下,他蓦然就笑了:「是皇后娘娘,你还是来了。」 他的笑容因为他的相貌而显得诡异瘆人,太瘦了。 不过李昭并没有害怕,李昭注意到了方才觉远看扳指时的目光,有点意外和惊喜。 然后再跟她说话的语气也是意外惊喜的。 他说,「皇后娘娘,你还是来了。」 这什么意思? 他盼着她来,但是他没有算到她什么时候会来。 是扳指给了他提示之后,他明白了她的来意。 所以那个扳指,可以在遥远的地方,预测他们的命运。 觉远说过,他们都是玩偶嘛,玩偶们都记在扳指上了。 所以,她是来为杨厚照请医的,觉远的扳指可以预感到,觉远预感到了。 可是也太不及时了,杨厚照已经病重两个时辰了吧? 这些都是李昭的猜想,但是李昭觉得自己猜的不会有错,唯一不知道的,是不知道觉远会让他做什么,才肯交出扳指。 想了想,李昭佯装惊讶,接着觉远的话道:「大师果然是高人,您知道本宫会来?」 觉远微微一笑,他的脸因为太瘦,感觉全是骨头,做出来的表情看不出真实意图,但是目光十分得意。 他道:「老衲说过,老衲非一般的人,娘娘来做什么老衲都知道。」 李昭想都没想的坐下来,直接坐在觉远面前:「那大师说,本宫来做什么?」 外面小鹦鹉看见这一幕,急的攥紧了拳头。 屋里觉远这次倒是没急眼,对于李昭的盘膝落座,他有一瞬间惊讶,随后笑道:「娘娘到是个大气的人。」 李昭道:「大师不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本宫心急,不能再想那些世俗规矩了,所以想好好陪大师说说话。」 「陪老衲说话?」觉远哈哈大笑,随后道;「看吧,老衲不是一般人,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不惧地上脏乱,不畏腐臭之气,都要陪老衲说话,老天,你看见了吗?」 李昭没有出声,她在等,等着觉远自己暴露自己的弱点。 觉远笑够了,看向李昭道:「皇上的伤势如何了?」 看吧,他知道,他坐在这里,就能知道杨厚照的伤情。 李昭脸色变得沉重,语气也十分心痛:「非常不好,十分不好。」 觉远冷笑一声:「当时你不信老衲的话,现在皇上的伤势,就是你们强硬生下孩子的报应。」 生孩子还能有报应? 生孩子,也是为了朝廷稳固,难道大臣们天天为了储君的位置打架,最后无数人谋反丢了性命,那不是报应?那是谁的报应? 李昭还是十分伤心的样子:「大师,皇上的伤势,大师可有办法医治?」 觉远食指摸上自己的扳指,想了好一会,他抬起头来,蓦然间就笑了。 但是这笑容并不美好,那种阴森森的冷意和讥讽,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他语气也变得傲慢。 「有,但是寻医问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皇后娘娘当老衲是什么人,当时你们都不信老衲,现在老衲也不会理会你们。」 李昭道:「本宫年纪轻,经歷的事情少,不信大师情有可原。」 「大师,您想要什么?本宫和皇上富有四方,只要是您能说出来的东西,本宫什么都答应送给您。」 觉远语气更为讥讽:「富有四方?」 李昭没出声。 觉远继续道:「富有四方,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是吗?」 「好,老衲就是喜欢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匍匐在老衲面前,皇后娘娘对着老衲行大礼,给老衲磕十个响头,叫老衲一声天帝爷爷,老衲就帮你救皇上。」 李昭脸色一变,小鹦鹉在外面冲进来:「老和尚,你不识好歹。」 觉远的眸子变得恨意重重:「你们可以不照办啊?」 李昭见他又摸扳指,怕他犯病,回头怒道:「出去。」 小鹦鹉委屈的看着李昭:「娘娘,他这是侮辱您,侮辱皇家啊。」 李昭眼睛一瞪,小鹦鹉气鼓鼓的出去了。 等小鹦鹉走了。 李昭转过头看着觉远,语气带着不认同和思考:「大师,您知道本宫贵为皇后,除了皇上,没人能让本宫叩拜,您还要自称天帝,如果本宫叩拜了,岂不是就承认了您的封号?」 「您要不要考虑换个条件?」
第八百二十四章 觉远的心结 觉远诧异的看向李昭:「换一个?」 李昭道:「是啊,换一个吧,第一个条件本宫不能对不起皇上,所以无法完场,第二个,本朝歷来都没有天师国师,怎么能树立这种榜样?」 「所以大师您难道没有别的需求?金银珠宝,宅院古玩,只要是世上有的,您想要什么本宫都会找给你。」 觉远怒道;「别的老衲什么都不要,怎么就没有天师国事?」 「太祖开国之初在,重用刘瞎子,难道这不是天师国事?」 李昭道:「那毕竟是谣传,太祖开国之初,真正立下汗马功劳的是各位国公将军,刘伯温,不过是个文人,不信您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常玉春付友德的功劳大,还是刘伯温的功劳大?」 「那是谣传,从封赏就可以看出来。」 别人都是公爵,刘伯温是伯爵。 觉远愣了下,随后道:「皇后娘娘知道的还不少。」 又问道:「那太宗皇帝呢?靖难起家,靠的不是黑衣宰相?和尚也能封国公,位极人臣,老衲为什么不行,老衲的本领,要比黑衣宰相高得多吧,娘娘你是见过的。」 黑衣宰相姚广孝。 就是他撺掇太宗靖难的。 相传起兵那天,来了一股黑风,把太宗的帽子吹掉了,所有人都认为不吉利,就连太宗自己,都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什么指示,帽子,不就是头? 掉了帽子,起兵要掉脑袋。 但是姚广孝就力排众议,说太宗掉的是亲王的帽子,因为要换更大的帽子了,所以这是上天的指示,让他起兵。 当然,靖难是实打实的打仗,太宗身先士卒,他只是用了封地的那一点兵力,要平推到南京,想想那种难度,也是遇到十分多的挫折,九死一生。 曾几度想要放弃,但是都是姚广孝在给他打气。 在最颓败的时候,太宗准备束手就擒,但是姚广孝揪着太宗的衣领骂他,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你准备像你的兄弟一样,被谋杀灭种吗? 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 最后太宗被激发了斗志,一举夺下南京。 而且姚广孝非常聪明,当然也出了许多计策。 可以说,姚广孝确实是太宗的贵人。 在太宗登基之后,姚广孝被封为一等国公,太子太保……所有好的官衔和荣誉,太宗恨不得都给姚广孝。 不过姚广孝最后没有留在朝廷,出家了。 相传是他位极人臣之后非常得意,因为之前家里穷,也是郁郁不得志,人一富贵,都要还乡。 项羽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没什么意思。 不过姚广孝回去之后等待他的并不是赞颂和恭维,而是辱骂和看不起。 他的亲戚朋友,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说他是乱臣贼子。 原来,就算是有地位了,有些东西,穷尽一生,也得不到。 乡亲们的看法对姚广孝来说,打击太大,回来之后他直接在皇觉寺住下,太宗如何召见,都不肯入朝了。 但是因此也经常被太宗惦记,姚广孝病重,太宗都要亲自到寺庙里慰问探病,哭的稀里哗啦,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姚广孝也活了八十多岁,善终! 李昭心中一动,原来他还有偶像。 李昭佯装思考,随后问道:「大师可知道姚广孝的本事是从何而来?」 觉远目光不解。 李昭道;「姚广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论是什么学问,都研究的透彻分明。」 「为人精明,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久考不中,是学子中的遗珠,大师您呢?您有什么不平事,非要学习姚广孝?」 觉远低头一想,随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昭:「你不是要问这个问题吧?你是看不起老衲,你觉得老衲没有要姚广孝有本事,老衲的本事,难道你没见识过?」 姚广孝和真才实学,处心积虑接近太宗,见缝插针的怂恿太宗起兵,视死如归的跟随太宗起兵。 靠的是谋略,学识,才智,勇气。 觉远靠的是什么? 李昭心中讥笑,到面上不显,道:「本宫确实非常不解,大师您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所以才会地位这样的热衷和仇视?」 「若是您不是,就换一个条件不好吗,万岁爷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命,您如果能救了皇上,本宫真的什么富贵财宝都会给您。」 李昭在说那句有什么放不下的事的时候,就见觉远眸子瞬间变得呆滞,随后他看着前方的虚空出神,细想之下脸上涌现痛苦,接着就是不甘心和愤恨。 他攥起拳头道:「换一个?真的能讨价还价?您们说换个条件就能换个条件,当年对于我,为什么你们没有换个条件?」 他这样的状态,和这句话说出,李少瑾的心敞亮了一半。 一个偏执的人,大多是有一段解不开的愁绪,放不下的人和事,他有心结。 觉远的言行举止,就印证了这句话。 李昭在初次见到觉远之后,就让小鹦鹉去调查觉远。 真的被小鹦鹉挖到了一段陈年往事。 觉远是圣人故乡生人,姓邱名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 父亲早亡,上面有一个寡妇母亲和四个姐姐。 他是家里最小的,还是男孩,姐姐和母亲都宠爱的不行。 他家境在当地也不算很差,姐姐们早早出嫁,彩礼的钱他母亲都给他存着,等着娶妻之用。 觉远在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村子里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据说长得很不错,但是因为姑娘的母亲和觉远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因为一快地打过仗,所以觉远的母亲就不同意。 觉远的母亲说「想结婚行,但是她不会出一分钱彩礼。」 当地的风俗都要出彩礼的,如果不出,那不是看不起女方。 女子家里就不同意这门婚事,然后就告吹了。 刚分手的时候,觉远还没怎么样,然后突然这个女子订婚了,要嫁给别人,觉远就开始缠着这个女子,不让她订婚。 但是女子的父母不喜欢觉远了,后来觉远说服了自己的母亲,肯拿彩礼,可是女子还是嫁给了别人。 自此后觉远离开家乡,出家为僧。 不过这是当地人传言的事情,真相往往会出人意料。 李昭对于真相不感兴趣,她就想知道,觉远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变成现在这样的,要想攻克他,要从那个地方入手。 *** 宫里,薛立斋给杨厚照吃了保险子,但是这是一时保命的东西,对于头部出血,他起不到作用。 接下来还是要用三七止血。 但是用了三七,血能止住,里面的血水很难短时间吸收,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凝固,成为淤血,只要有一点淤血除不干净,随便压迫了哪里,这个皇上,就算不死,也不是原来的皇上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娘娘,你懂我! 接来下怎么治,薛立斋感觉有些素手无策。 李时珍和张景瑜看了医书,张景瑜提出建议道:「难道要像书里写的,给皇上的头破个洞?」 王太后一直在看着杨厚照呢,听了高声怒斥;「大胆,头脑五脏,都是脆弱不堪的东西,怎么能破头,你是想谋反?」 张景瑜也只是习惯性的讨论。 听了急忙跪下来。 王太后又看着薛立斋;「所有人的推崇你,皇儿外面皮都没破,这你都治不好?如果你们治不好,哀家一个都不会放过,统统都要治罪。」 薛立斋和李时珍也跪下了;「娘娘,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 宫里的危机,李昭当然不知道。 觉远的嘴,已经撬开了一点。 她问道:「大师,是谁没有给大师换个条件?大师想要什么条件?大师有什么遗憾的事,不妨说出来,说出来给本宫听啊,本宫都会帮忙的。」 觉远看着李昭,目光防备:「说给你听。」 李昭点头道;「说给我听啊,看大师的五官和气质,也知道大师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年轻的时候定然神采斐然,有无数姑娘追求吧?」 「大师还能做苦行僧,意志力惊人,所以不管是大师遇到了什么事,本宫都敢断定,一定不是大师的问题,是别人有错。」 在外面听着的小鹦鹉傻了眼,娘娘最近眼神不大好了。 觉远对着李昭,没有笑,反而表现出看知己的激动;「你知道?皇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是明眼人啊。」 李昭心想我不说好听话,你怎么会觉得被人理解和认同呢? 李昭就笑了:「大师,人生在世,无非就是七情六慾苦恼多,您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觉远张张嘴,最后又抿紧了,然后目光又变得深沉防备,是不想说的样子。 李昭嘆了口气道;「是不是大师被女人伤过?」 「不瞒大师,人生在世,谁还没遇过一两个人渣!」 「本宫之前有未婚夫,他高中探花,有了首辅家的小姐想要嫁给他,他直接就跟本宫退婚,一个解释都没有,本宫等他那么多年,浪费了无数的青春。」 「本宫还有个朋友,跟本宫的遭遇差不多,等了男人三十年,为了他们的将来奋斗,努力,兢兢业业,感情上也不敢有半点虚假,等了三十年,三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但是最后等来的是男人偷偷另娶他人,她成了见不得人的外室。」 「可是往事重重,如昨日死,就让他过去吧,男人,没有好东西的。」 觉远瞪大了眼睛道:「谁说男人没有好东西?你别以为你认识两个男人,就认识了天下人了。」 李昭试探道:「那女人没有好东西?是,当年伤害大师这样优秀人才的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闭嘴。」觉远干脆的呵斥,但是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是很强烈。 接着他道;「你也没有经歷天下女人,怎么能说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是好的,她喜欢老衲,都是她的家人不好,她的家人,因为老衲家里穷,出不起彩礼,就不让她嫁给我。」 「我知道她是身不由己的,她不嫌弃我,她喜欢我,她是被人逼着上花轿。」 「都是她的父母。」 觉远的目光又变得阴沉下来,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父母,他们的女儿明明喜欢我,就为了钱,他们要棒打鸳鸯。」 「你知道吗?曾经我和小月那么情投意合,我们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娶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振宗,如果是女孩……我们不会生女孩的,一定是男孩,邱振宗!那是我儿子啊,我儿子,可是全没有了,被棒打鸳鸯了。」 李昭心想,这个可跟调查来的结果有出入。 接着觉远又狠狠的道;「不就是金钱地位吗?」 「小月的父母,逼着她嫁给了一个员外的儿子,就是为了钱财,老衲不甘心,权势,地位,真的就那么了不起?」 「所以老衲会富贵还乡给他们看到,老衲要让他们所有人后悔,所有人都跪下低声跟老衲求饶,他们错了,他们看走了眼,老衲最后成为了他们高攀不起的人。」 「皇后娘娘应该更理解老衲才对,您方才说的自己的故事,不就是韩澈?」 「虽然老衲拨动了时针,让你和皇上相遇,但是就算没有你跟皇上这一段,韩澈两辈子的选择,都不是你。」 「应该说,她的母亲选的,都不是你,你应该更了解我的心情,我们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人,被他们的父母看不起,老女人真真的可恨。」 他就碎碎念起来,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咬牙启齿,恨不得咬下谁一块肉一样。 不管真假,终于他说出来了。 他自己肯定以为就是真的。 李昭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她润色了韩澈和杨宸跟自己的关系,就是要让觉远觉得不孤独,他们是一样的人,她理解他,他才能对他说往事 说了就是突破口,这个突破口,从觉远自称老衲改成我开始,就有了。 李昭见缝插针道;「大师,你只要把扳指给本宫,让本宫救皇上,皇上醒了,你就是功劳一件,有什么事比救皇上还有功的?」 「到时候本宫准你仪仗开道,举牌还乡,赐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然就把曾经看不起大师的人全都抓来,放在大师的院子里,让他们为奴为婢,每日匍匐在您的脚下。」 「您说是吧?您有这样高的本事,本来应该为皇上所用,咱们应该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怎么就成了敌人了呢?」 「救皇上,就是咱们两边握手言和的讯号,大师曾经受过的委屈,本宫都帮着大师讨回来。」 觉远的目光狐疑:「你真的会帮老衲讨回来?」 李昭道:「因为被人看不起的苦楚,本宫跟大师一样啊,不让他们后悔,怎么对得起他们当时的嘲讽?」 「大师,咱们可是一样的人,您忘了?您的所有想法,本宫都了解,只要您能救皇上,本宫绝对让您一鸣惊人,让那些人跪在您的脚下求饶。」
第八百二十六 激怒 「川牛膝,我想起来了,川牛膝。」 慈宁宫偏殿的一个房间里,此时摆满了太医院的送来的各种医疗书籍。 是薛立斋和李时珍他们要求看的。 皇上这个伤情,在内部,外面没办法用力,他们也来临时抱佛脚了。 是李时珍看到一本草药书籍,虽然没有看到川牛膝,但是他还是突然想起了川牛膝。 他去过蜀地,当地有种牛膝。 薛立斋和张景瑜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时珍语气有些兴奋道;「这川牛膝逐淤血,通经脉,又利尿通淋,可治湿热下注。」 「它在通风除弊的药中,有个非常特别的功能,叫做引血下行。」 薛立斋眨着眼睛:「引血下行?!」 李时珍道:「川牛膝和苍朮,黄柏使用,正好是治疗下半身水淤血的,可以将上面的淤血湿气,都引到下面来,通过尿液排出,所以是引血下行。」 「皇上的晕血在脑部,张兄擅长针灸通脉啊,先让张兄金针过穴,把血液把淤血引下来,用川牛膝加持,没有了淤血的压迫,皇上不自然而然的就醒过来了。」 说完又道:「薛太医,这里你住持,可不可以这样治疗,你拿主意吧。」 薛立斋道:「都这个时候了,这个方法又没有什么危险,顶多就是不管用,怎么不用?用,就用这个方法。」 说完看向张景瑜:「张兄,你先金针过穴,我去找川牛膝,太医院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药材。」 随后看向李时珍:「李兄你来拟方子,有什么改动,立即告诉我们。」 李时珍点头:「大家行动起来。」 三个人就开始忙碌了,张永在门口听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三个大夫是觉得试试没什么,可是太后那性子,试次数多了,能让你给皇上死马当活马医吗? 还有皇后娘娘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 觉远看着李昭,忽然间目光深邃莫名。 「皇后娘娘真的会帮老衲做这么多事?」 李昭道:「只要能救皇上,本宫什么事都愿意做,那是本宫的男人,你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的?」 觉远道:「可是老衲并不信任皇后娘娘。」 李昭微愣,他们说了这么多。 觉远道:「觊觎老衲本领的人很多,老衲如果随随便便就相信人,现在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娘娘想救皇上的心当然是真的,但是娘娘的人品,老衲了不相信,老衲杀过什么人,难道老衲不知道?那个刘良女,娘娘好像重视的很,等老衲救活了皇上,娘娘肯定会处死老衲的。」 李昭面上不改,还是那样的真诚;「怎么会?大师不相信本宫,也要相信大师自己啊,您有宝贝有本领,本宫如何为难大师?您可以跑的。」 觉远慢慢伸出大拇指;「娘娘自始至终都看不起老衲,您的眼神就告诉老衲呢,那老衲可以告诉娘娘,这东西还能用一次,就会无用,只要救了皇上,娘娘想杀老衲,你们人多,老衲怕是没有还手的余地。」 李昭预料到了扳指要没电了,但是没想到只能用一次。 她蹙眉。 觉远点头笑道;「所以,就这么一次了,老衲怎么会给娘娘用,这可是可以逆天改命的东西。」 他说着嘿嘿的笑,露出一口有些发黑的牙齿,脸上的筋脉因为瘦,都看得见,头骨的形状也隐约能看见,像是一个骷髅头成精了,还在笑。 让人毛骨悚然。 李昭道不是害怕,是绝望感蔓延全身,她自打进来,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气愤,百般的讨好,但是毫无用处。 她以为可以点到觉远的内心,可以让他崩溃,但是她还是太幼稚,道行太浅了。 太浅了。 这个和尚,能混到这种地步,身怀宝物,没有被人干掉,岂是那么容易能说动的,她傻了。 李昭慢慢站起,看着觉远,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确实,你将本宫看透了,本宫相当的看不起你这个臭和尚,你算个什么东西,真的以为自己是神?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而已。」 「街上随便拉来一个疯子,说出来的疯话都会比你有水平,刘良女是仇,我一定会找你报的。」 觉远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他咬着牙齿站起来;「老衲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满口谎言,老衲就是神,不神怎么会知道你的皇帝会死,都会死的,你们谁也逃不出命运!」 李昭哈哈大笑:「万岁爷有真龙护体,命运岂是你能左右?你这个疯子,等着看吧,我们宫里的太医就能把万岁爷治活,根本就不需要你,本宫这次来,就是要缉拿你这个神经病的。」 觉远大喊一声:「别以为你是命运中人,老衲就不敢拿你肿么样,看来你要成为第二个刘良女。」 接着屋子里一阵狂风,地上的腐败稻草全部都飞起来,像是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暗。 小鹦鹉吓得大叫:「救驾。」举刀就往里沖。 可是他肉体凡胎,怎么能对抗这种大风。 眼睁睁的听着李昭吃痛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是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砰的一声,好像窗户都砸碎了。 肯定是皇后娘娘。 风逐渐小了,小鹦鹉终于可以睁开眼,果真见到李昭躺在地上,嘴角还流着血,但是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但是这个问题不容他多想,因为老和尚一只手上都是血,面目扭曲,伸着手又往皇后那边冲过来。 小鹦鹉想都没想就挡上去,可是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一个白团一闪而过,接着老和尚哎呦一声,胳膊一档,白团躺在地上不动了,老和尚脸上带血,一只眼睛睁不开,也后退几步。 但是这次再也没有那种古怪的风。 小鹦鹉持着刀叫道:「保护皇后娘娘。」 屋子里顿时涌进来一群侍卫,他们护在李昭的前面,跟着觉远对峙,但是从眼神和颤抖的手腕中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害怕的。 毕竟老和尚古怪。 可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皇后娘娘道:「不用怕,他什么本事都没有了。」 皇后说完,就咳嗽两声,但是可以听出来,她的语气十分的欣喜和安慰。 老和尚也确实不敢上前。
第八百二十七章 人就是神 因为李昭还没有发话,小鹦鹉让人看着老和尚,没有进攻,他回过头去扶李昭;「娘娘,您没事吧?」 李昭道:「有事也值得。」 说完,从手上拿起一截什么东西,那东西血肉模煳,不过很快的,就被她从上面扒下来一个扳指,然后那东西扔到了地上。 小鹦鹉低头看过去,是个手指。 他脸上顿时出现惊骇之色。 李昭却笑了,将扳指带在自己的拇指上,然后又从身旁捡起一个匕首,拿给觉远看:「是我的了,我就说你没有什么本事,你不是神吗?那你现在逃脱一下给我看看?」 觉远脸上都是青筋,用一副恨不得噬其肉的目光看着李昭:「好狠毒的女人,对自己都这么狠,你故意激怒老衲,就是想靠近老衲的身,然后夺取扳指。」 方才李昭骂觉远,是有目的的,软的不成,她只能激将。 她的目标是扳指,刘良女死亡的过程她不知道,但是也听人说过,是被老和尚掐死的,所以她就赌,赌老和尚会愤怒,想对付她,然后她怀里藏有匕首,等老和尚近身的时候,看准了老和尚的拇指,直接就削下来。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 但是没想到,扳指脱离了老和尚的宿体,大招还是要继续发,老和尚因为疼痛,狠狠的打了她一拳,就在胸口,借着风力,她直接吹起来,再落下,那种感觉,内脏都震出来了。 李昭笑着,让小鹦鹉扶着自己站起来,然后道:「我的狠毒,还不止于此,你现在告诉我要如何救万岁爷,不然你的下场会更可怜。」 李昭方才带上去的时候看了,扳指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找到按钮之类,不知道如何能救杨厚照。 觉远在这时候哈哈大笑;「皇后啊皇后,你抢了扳指又如何?还不是不会用,你看不起老衲,以为都是扳指的作用,但是老衲告诉你,给你,你也不会用,扳指在老衲手上才能用,因为老衲是上天选中的主人,这是天命,老衲就是神。」 「哈哈哈!」 他突然间抬起双手,做着托天的动作,仰天嘲笑,那笑声直达云霄,十分快意。 也是的对众人的藐视。 屋里人的脸上全都出现怀疑之色,面面相觑,不敢跟他动手的样子。 如果狂妄,如此说法,如果任由他发展下去,他还真的成了神了。 李昭又咳嗽一声,然后笑了;「你可算了吧。」 「你骗得了别人,你可骗不了本宫。」 「什么天命所归?不过是你无意间触动了按钮,东西就能用了,我现在是没找到,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找到,现在不过是因为着急救万岁爷,所以觉得你说出来,更节约时间,你真的以为本宫看得起你?」 觉远神色一变,眸子有些慌张:「不会的,你说的是假话。」 李昭伸出拇指道:「假话?!本宫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想来你十分清楚,就你这种东西,我们那边,要多少有多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本宫也可以给你证明,在当今社会,你就可以看到这种东西出现,都是人造出来的,是你自己当宝贝。」 陡然间她神色又变得严肃,用教训的语气道:「觉远,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天命所归,都是巧合。」 「你也不是神,人就是神,因为你赖以骄傲的东西,是人们,是劳苦大众,我们这些普通人智慧的结晶。」 「你永远都不会被人崇拜,因为没有神,都是人,普通人做出来的东西,你奉为神物,屈服跪舔在它的脚下,你是最可悲的人,哪里还是神。」 不是神,都是人。 普通人造的东西,他当成神物。 所以别人才是神,他是可悲的人。 别人也不是什么神人,只是普通人,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高低。 不,他不是普通人。 女子嘴角的血迹,好像笑出了一朵最美丽但是让人却步的罂粟花,她是美貌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但是她没有皇后的仪态大方和沉稳,她的笑容全是讥讽。 心机十足! 觉远气得吼出来:「我是神,我就是神,你不是皇后,你不是女人,你这个女人,竟然为了那个昏君,命都不要的跟我作对,我要杀了你。」 但是他没有动,只是攥紧了拳头的喊。 李昭还是笑。 随即狠狠的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迹:「你就是个凡人,不仅仅是凡人,你是最被人看不起,道德最败坏,最让人不齿的贱人,不要挣扎害羞,承认吧,你之前的所有狂妄,都是因为你曾经的卑劣,你想当神,不过是为了掩饰你当初造的孽。」 「不是的,你胡说。」觉远的眼神变得兇狠,迈了一步,要杀人的样子。 李昭道:「我真的胡说吗?你看中你们村里的姑娘,不花钱还想强娶人家,人家不同意,你就造谣姑娘家里嫌贫爱富,这是神人啊?这不是走街窜线扯着老婆舌的无知妇女吗?你见妇女都不如,就是想女人还想讨便宜的猥琐男。」 「你胡说。」 觉远跪在地上抱着头,一副绝望的样子。 随后他抬起头来恨恨道:「你是胡说的,我跟月月情投意合,他的父母,就是嫌我家贫,所以棒打鸳鸯,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颠倒是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那眼神一瞪,伴着他的相貌,又像是骷髅头射出来了凶光,真是怕人。 李昭冷笑,拍着手道;「小鹦鹉,给大和尚见见她的故人吧,不然他不会死心的。」 小鹦鹉道是。 觉远一脸茫然的看着李昭;「故人?你又搞什么鬼?」 李昭道:「是你心里有鬼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鞋底踩着稻草的声音。 李昭没有回头,但是也知道人来了,她笑容加深,但是没什么温度:「人来了,这下你还有没有脸说,是别人嫌贫爱富对不起你?」 觉远抬起头,外面的阳光从破败的门里透进来,光影阑珊,落在地上都是斑驳。 一个头上包着蓝色布巾的妇女,领着一个成年男子走进来。 那妇女已经显出老态,但是浑圆的眸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觉远喃喃道:「月月。」
八百二十八章 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 慈宁宫,距离杨厚照用药施针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李时珍突然道:「万岁爷方才是不是动了?」 薛立斋见杨厚照手抬了起来,他急忙走到床边,低声问道:「万岁爷,您知道您是谁吗?」 星辰一般灿烂的眼睛睁开,看着前方,有气无力,但是显得他天真无邪。 醒了,薛立斋大笑:「万岁爷,还知道您是谁吗?」 之前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问一下只是嗯。 杨厚照道:「你傻了,朕是皇帝。」 薛立斋差点喜极而泣,叫着来人;「醒了,醒了。」 薛立斋一高兴又问道:「万岁爷,那您还记得微臣吗?记得吗?」 杨厚照的目光直白但是神色带着思考,然后摇摇头:「不记得。」 薛立斋;「……」 他又笑了,皇上一定是开玩笑的。 他们这个皇帝,总是这样的。 随后薛立斋叫着李时珍和张景瑜:「你们问问。」 李时珍站到杨厚照面前问道:「皇上,记得草民二人吗?」指着他和张景瑜。 杨厚照蹙眉道;「你们是谁?为什么都围在朕身边?」 「马永成呢?老赵呢?」 薛立斋:「……」 这个马永成和赵瑾,可是已经死了很久的人啊。 李时珍和张景瑜都认识,薛立斋那时候也不怎么接近小皇帝。 小皇帝这是怎么了? 看着李时珍和张景瑜都迷煳的样子,薛立斋有点不好的预感,皇上微微拢着的眉心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他喊道:「张公公,张公公。」 张永在他喊叫之前,就已经听见有人说皇上醒了,这时候都已经到了床边。 薛立斋道;「皇上说不认识咱们,公公您看看。」 张永到了床头,讨好的看着杨厚照;「皇上,您不认识奴婢们了?」 杨厚照虽然有气无力,但是语气可不差,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张永:「朕还不认识个你,你神了,高升了?我不认识你?」 张永:「……」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陌生人在朕的床边?」 「马永成和赵瑾他们呢?怎么都不见了。」杨厚照继而连三的话,如一头冷水泼下。 张永吓的一个恍惚,皇上怎么好像有些事不记得了? ***** 「月月,月月,我……」 觉远深情的叫着,跪在那里,伸出去迎接的双手都无比激动,十分兴奋。 那被叫做月月的妇人却突然道:「我是郑王氏,徐名强,你也没有资格叫我月月。」 觉远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击到了,刺激的捧着胸口,急喘着唿吸;「月月,月月,我为了你,我为了你……」 「我九死一生,我到现在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像是突然间镇定,他仰起头,用带着血迹的脸直面这郑王氏:「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郑王氏带来的中年男子,把郑王氏挡在身后。 郑王氏摇摇头道:「无妨。」 说完,让中年男子站在一边,二人的表现,是十分自然的亲密。 觉远怒道;「这人是谁?这个人又是谁?」 郑王氏道;「这是我与夫君的大儿子,我的大儿子。」 觉远的眼角跳动了一下:「你儿子?」 郑王氏道;「对,我儿子,叫忠义,并不叫振宗。」 而之前觉远说了,他和月月的儿子,会叫振宗。 觉远的表情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看着月月的眼睛,目光透着被背叛的绝望和伤感。 郑王氏道:「你如此看我,是觉得我对不起你吗?」 「徐名强,方才你和皇后娘娘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早就想冲进来骂你,你别忘了,当初你妈妈和姐姐是怎么侮辱我的,说我不知羞耻,上赶着要嫁给你,闹的全村的人都以为我跟你怎么样了。」 「最后我不嫁了,你们家又来反悔,差点毁了我刚谈好的婚事,我们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你凭什么害了人还一副深情的样子。」 觉远喊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就是你们家嫌贫爱富,我一直以为是你父母的原因,原来不是?!」 「不不不!」觉远又急忙摇着头:「月月,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喜欢我,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为什么孩子不叫振宗?」 「因为这不是你的孩子。」 郑王氏也提高了声音:「根本不是我们家嫌贫爱富,也不是我父母不同意我的婚事,是我自己根本不想嫁给你。」 觉远一愣,抬起头又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你骗我,你骗所有人,你不敢忤逆你父母,所以你才这么说。」 郑王氏好像是提到了往事,还有怒气在。 她道:「你自己说说,我怎么可能嫁给你这种人,你们家不给彩礼,说是我爹娘嫌贫爱富,我订婚了你冲到我家,把我娘的门牙都打掉了一颗,要不是我爹和未来夫君及时赶到,你还要杀了我们全家。」 「你这种人,别人稍微有一点对你不顺心,你就大吼大叫暴跳如雷,我记得当时我并没有跟你怎么样呢,我在村口洗衣服,只是有小伙子路过,我们笑了笑,你就打了我一巴掌。」 「你这样的人,还用我父母反对?还用别人说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不光是我吧,在我之后,你家给你订的亲,你不是也动手打了人家,然后人家跟你退亲。」 「明明你自己残暴无礼,还要诬赖他人,现在看到你的下场我十分欣慰,我就一直担心,哪个女子不谙世事,嫁给你被你骗了,那肯定会痛苦一生。」 「还好你一直出家。」 觉远抱着头,眼神十分惊慌。 「不是这样的,不是,是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 他喃喃自语,对着空气,感情有点失控。 李昭在小鹦鹉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真正的版本。 之后觉远的说辞,不知道他是真的神经病了,给自己找藉口呢,还是他其实没有病,但是就是要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学坏。 看两个人对峙的差不多了。 李昭看着觉远道:「本宫就说大和尚你不是什么好人吧?」 「不是神,膜拜普通人智慧的结晶,脾气暴躁,殴打女性,说白了,你不就说欺软怕硬的主吗?」 郑王氏这时道:「是娘娘,觉远看民妇出嫁,气不过,还想找我家报復,好在我相公有一些好朋友,我们的县官大人是个清官,告到县里,县里警告了他,要没收他的地,他才罢手的。」 「不然那些日子,整日拿着镰刀在我家门前转悠,可怜民妇还有十岁的小弟,都不敢让小弟出门。」 「而且他出家,根本也不是什么看破红尘,因为打了人,要赔钱,他母亲让他跑的,正好寺庙要迎接个大官,缺少识字的和尚,他刚好认得几个字,就留下他了。」 「之后就变成这个鬼样子,娘娘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不是好人。」
八百二十九章 手刃觉远 觉远还在否认。 李少瑾嘴角浅笑着看向觉远:「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卑鄙无耻无赖,哪里是神?」 「生而为人,你应该为你感到可耻才是。」 屋子里有着短暂的静谧。 觉远忽然抬起头看着李昭:「没有我,你还不是一个商户你,是我现在给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原来没疯。 李昭道;「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天上下雨你爹你娘相遇生了你,难道你每天要伺候雨露,对雨水叩拜?!」 「本宫与皇上的感情,那是本宫自己的魅力所在,靠你,可能早都进冷宫了,这个你就别往自己往上贴近了。」 说完,她又问道:「救万岁爷的方法,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觉远慢慢又对着郑王氏大笑:「郑月,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的悲剧,都是因为你。」 徐王氏怒道:「你还在怪我。」 觉远吼道:「怎么就不怪你?为什么不怪你?」 「我母亲,我三个姐姐,什么事都会向着我,可是你,你明明都答应了跟我的婚事,就因为那么点小事,就要出尔反尔。」 「我是打了你一巴掌,但是我怎么没打别人,你如果不和别人眉来眼去,我为什么要打你,还不是你自己欠揍?」 郑王氏:「……」 「你就是疯子。」 「我没疯,是你们这些女人疯了。」觉远指着郑王氏和李昭:「你们就不叫女人。」 他拍着胸膛道:「我三个姐姐,宁可自己不吃,都要拿给我吃,有什么东西都会想着我,那才叫女人。」 又指着郑王氏道:「你家要彩礼干什么,不也是给你弟弟吗?你什么事都向着娘家,反过来还不让我打?我才打了你一下,你就不跟我好了,之后村里的人就诬陷我脾气不好,打女人,都没人给我说亲。」 「最后跟我订亲的那个女的,也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之前拒绝我,我用找一个比我大两岁,还那么丑的女人?」 「我不甘心,我年轻英俊家里也不差,就因为郑月,我的人生就毁了,我为什么不打你们?!」 「但是我还没办法把她怎么样,她相公有权有势嘛!」 「行,我暂时惹不起,我躲着,我早晚有一天要功成名就,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就成功了。」 说完看向李昭:「皇后娘娘是吧?最后不也要求我一声,你现在还要求我的呢,呵呵,我怕什么,就打,不仅仅打,我应该杀了你们。」 「对,杀了你们,你们都不是好女人,你们简直就是女人中的败类,你们应该被浸猪笼的,可惜我失败了,如果那扳指再有一点点威力,等我证明了我自己,我就让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女人,全部都去死。」 仰天大笑一声:「对,全部都去死。」 他的骷髅头突然间就神採风扬了,像是疯子,畅想到了最高兴的事。 李昭想了想讥笑一声。 觉远怒道:「你又笑什么?」 李昭道:「因为本宫好像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你既然这么恨我们,凭着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杀人呢?」 「但是我相信万物相生相剋,这扳指有强大的力量,肯定不会让人乱用的,会有限制,说吧,用扳指杀人,会有报应吧?」 觉远如被雷击一样的看着李昭。 李昭点头道:「看来我猜对了,所以你杀了良女之后,扳指很快就没电了。」 「你这个东西,是不可以杀人的,不然你早都大开杀戒了。」 「呵呵,这不是又说明了,你根本不是神,你也要遵守规则,你是扳指的玩偶罢了,可怜。」 觉远哼的一声:「是不好杀人,杀了人,会受到万箭攒心之苦,滥杀无辜那东西就不能用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所以算你走运。」 李昭渐渐眯起眼睛:「你确实是个疯子,不是本宫走运,是邪不胜正,良女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杀了,当然要遭报应!」 她又道:「看来本宫在你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一挥手:「不用审判,这和尚妖言惑众,滥杀无辜,直接正法了。」 小鹦鹉道是。。 觉远抬起手看看空了的拇指,随后脸上瞬间显出惊慌的神色。 他看着李昭道:「你要干什么?」 「你现在手里拿着扳指,你也不可以随便杀人的。」 李昭道:「这人和神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本宫是人,可以惩恶扬善,就算没有这个扳指,你杀人越货,刘良女的尸体还没腐烂呢,你说你该不该死?「 「本宫就是有这个能力审判你。」 说完,退后一步,小鹦鹉就带人上前了。 觉远被人按到在地上,他惊慌的叫道:「皇后娘娘,是我把你送到皇上身边的啊。」 「那刘良女不过是妓女,她也是杨厚照的宠妃,你竟然为了给她报仇杀我?」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感觉到了士兵的刀挨到了脖子,觉远突然大吼一声,声音都变了:「你杀了我,你怎么救皇上,皇上是命中有劫难的人,除了我,谁也破不了。」 李昭抬手看了看扳指,陡然间上前一步,抢过小鹦鹉的刀,架在觉远的脖子上。 觉远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李昭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也会害怕死啊?」 「本宫最烦你的那些话,之前害的本宫坐立不安,现在知道你满嘴谎言,本宫还会信你?」 「放心吧,本宫的万岁爷说了,他会保护本宫一辈子,他要等到本宫先死,他才会死,去你的宿命,那你可能今天忘了给你自己卜卦。」 说完,一刀下去,直接砍掉了觉远的脑袋。 说来觉远的怒意可真大,脑袋分家了,眼睛还不甘心的眨了下,才咽气的感觉。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噤了声,四周噤若寒蝉。 李昭踢了觉远的尸体一下,气愤的松口气:「闹了半天,就是这么个让宝妈男,让家里惯坏了,却搅合的人心不安。」
第八百三十章 李昭是只猫 慈宁宫里,王太后把薛立斋和张永叫到跟前,是在杨厚照病房的外间。 她问道;「皇儿真的不记得成亲之前的事了?」 张永没说话。 薛立斋心眼实在,道;「好像是呢,不认识微臣,但是一些老人,还是记得的。」 王太后想了想,一挥袖子,让张永和薛立斋靠后,她走到杨厚照病床,擦着眼泪道:「皇儿,你还认得母后吗?」 杨厚照睁开眼睛,蓦然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眼道:「母后,您别哭啊,朕没事,太医都说,很快就会好的。」 王太后暗暗挑眉,果真是认得自己了,但是好像忘了跟她的隔阂,要送她去五台山的事好像也忘了。 王太后又问道:「皇儿,你还记得李昭吗?」 杨厚照想了想,撕哈一声,然后揉着头道:「母后,你说的是谁啊,为什么朕一想,就头疼?」 王太后差点笑出声。 可太好了,真的不记得了李昭了。 小皇帝既不会送她走,以后这宫里也不会再有李昭碍她的眼。 老天爷怎么对她这么好啊。 就在这时,杨厚照看向张永道:「为什么朕觉得,朕身边应该有个女人?有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朕想不起来,你帮朕想想,那个女人是谁?」 王太后:「……」 杨厚照又看向王太后:「母后,是不是就是您什么方才说的李昭,朕的胸口好像失去了什么,怎么这么失落呢,就是李昭吧?」 王太后:「……」 她笑道:「李昭,是你养的猫啊,不是女人。」 杨厚照蹙眉:「朕给一只猫取名叫李昭?那为什么不是国姓,要姓李呢?」 王太后:「……」 哎呦,为什么猫要姓李呢? ***** 小鹦鹉道:「娘娘,咱们回宫吗?」 李昭点点头。 就在这时,李昭躺过的地方,那个白团轻轻的瞄了声。 是元宝,元宝在李昭和和尚对峙的时候,伤了和尚,之前也是它帮着李昭卸掉扳指一半的力。 带它出来就对了,找路都是它啊。 李昭脸上露出了自打进到这个屋子以来,最为真挚的一丝欣慰笑容:「元宝,这次多亏你了。」 元宝就在怀里瞄了一声,之后闭着眼,有气无力。 李昭看小鹦鹉道;「怎么办?要赶紧回宫,元宝不会有事吧?」 老和尚说,元宝是他救活的,现在元宝为了救她,和救命恩人针锋相对,元宝会不会死了? 小鹦鹉忙道;「娘娘,您先别着急,老人猫有九条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肯定能活,您别抱着,让它接触土地,一晚上肯定就能好了。」 可是她要回去救杨厚照呢。 怎么可能陪元宝一晚上。 李昭想了想,将元宝交给小鹦鹉;「你在这里看着它,随后本宫会让太医过来,本宫自己,要先回宫去看万岁爷。「 小鹦鹉点着头:「是。」 ****** 李昭这次出门带了明月。 回去的马车上,明月在伺候茶水,李昭却一直摆弄着扳指。 明月看的稀奇;「娘娘,您找到救万岁爷的方法了吗?」 李昭道:「还没找到。」 明月年轻,满脸都是小机灵,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娘娘,老和尚的这个扳指是怎么来的啊?」 这个一看是超现代的东西,怎么来的,老和尚已经死了,李昭也不知道。 她对怎么来的不感兴趣,就想知道这玩意怎么亮。 难道还要「歃血为盟」 李昭想了想,看向明月:「我嘴角还有血吗?」 明月忙道;「娘娘,您难受啊?」 李昭之前不是受伤了?但是擦掉了。 因为杀了老和尚,可能太解恨,还担心杨厚照,扳指也是个谜团,所以她没觉得难受。 想了想道:「把擦血的帕子拿来。」 明月从马车里放着的置物箱中找出帕子,随后递给李昭。 李昭用上面自己的血迹,在扳指上轻轻一擦。 毫无反应。 李昭:「……」 看来不行啊,不是啊。 到底怎么激活啊? 她把扳指摘下来看呀看,看呀看,然后没看出门道。 想了想,用手放在手心里拧三下:「灯神,出来吧。」 嘟嘟嘟! 扳指真的亮了,发出没电的声音。 李昭:「……」 难道真的是阿拉丁的神灯? 想想肯定不是,觉远怎么会知道阿拉丁的神灯这种事? 但是设计者肯定是知道。 所以那个人也是个逗比,擦三下,然后就可以使用。 李昭看见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排巴掌大的空气屏幕。 她回头看着明月;「能看见吗?」 明玉瞪大了眼睛:「能啊,能啊。」 「娘娘,这是什么宝物?真的好神奇啊。」 确实,原来未来科技,已经不需要大屏幕显示器了,在空气中就跟用投影仪一样,出现屏幕,先进多了。 虽然没电了,但是屏幕显示还是十分清晰的。 李昭看见了产品说明书。 是一个中文名字的物理学家,做的一个时间学产品,主要功能就是可以加速度,可以跟光速赛跑,跑过了,就能时光倒流。 没什么帮助,说的都是原理。 李昭返回菜单键,看它能干什么吧。 里面有穿越时空的选项,但是后面写着,慎用,可能引起死亡。 第二个选项就是打破时间坐标。 李昭点进去看,只操作过一次,应该就是觉远用的,让时光倒流了,上面也写了,外空能量基石,只能支撑一次。 所以就算有这个东西,也无法随便改变时空。 第三个选项是知识娱乐。 李昭点进去,歌曲游戏需要联网,但是里面存了上亿的图书,这个不需要联网。 李昭选了中文图书,最上面的就是上下五年歷史,明史。 看来觉远是看了这个,大家的命运他都知道。 下面还有几本言情小说「国民老公,夜夜宠」,「契约老公,用点力」「做你99次情人,日日爱」! 李昭:「……」 这个和尚。 总算看到几本正常名字的了,「威武小娘子」「娇卿难宠」「周氏医女」「世玺」! 他怎么就看女生的书啊。 这里还有医书,但是没有说怎么救杨厚照的。 李昭接着往下翻看,也没有写救杨厚照的方法。 她再返回时间坐标那一栏,下面有一些人物姓名,是觉远做的标记,有些人的名字已经黑了,有刘良女马小贞等人,然后有上辈子的对比记载,但是都没什么用,像是重点标註了这些人的歷史。 应该是觉远记不住,所以特意写出来的。 没有治疗方案,也没有什么杨厚照的短命之说。 杨厚照的名字还亮着,红红的很鲜艷。 说明老和尚一直在骗人。 李昭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宿命之说,她就放心了,她可以改变杨厚照的命运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想那只猫 李昭最后想出了治疗方案,这个东西有放电功能,还能杀人,能杀人就能杀菌,只要调到波长就行了,还可以麻醉,就可以给杨厚照放血,她有办法救活她的小皇帝了。 李昭兴奋的回到宫里,带着人风风风火火到了慈宁宫。 可是却被慈宁宫的总管给挡住了。 李昭也没发脾气,这总管肯定也是得了王太后的吩咐。 她道:「本宫不难为你,但是救万岁爷要紧,本宫已经找到了救万岁爷的方法,你让开吧。」 大总管一脸为难,随后低声道:「娘娘,万岁爷已经醒了。」 李昭眼睛一亮,大喜过望道:「醒了?是薛立斋他们治好的吗?」 那就更没有什么宿命一说了,她的杨厚照,就是个巧合才会变成这样的。 是意外。 大总管看看左右,又低声道;「但是娘娘,万岁爷不认识您了,只记得一起陪伴的几个老人,好像您和万岁爷认识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所以太娘娘让奴婢看着,不准您就去,现在就连张公公,都不敢忤逆太后娘娘的话。」 因为皇上失忆了。 杨厚照之前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只要王太后不约束他,王太后要什么他都答应。 所以王太后这是趁着杨厚照失忆,要一点点把宫里恢復到从前,恢復到她说了算的时候。 首先有一点,不知道杨厚照见到李昭之后会不会想起李昭。 所以她已经下了命令,说李昭私自出宫,要将李昭禁足,以后发落,不准李昭看杨厚照。 大总管把这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昭。 李昭眸子晦暗莫名的看着前方。 大总管带的人急忙跪下来,道:「娘娘,不是奴婢们要为难娘娘,是太后娘娘说,如果奴婢看不住门,就要将奴婢送到掖庭去,求娘娘开恩,给奴婢们留一条活路。」 其他人一起喊起来:「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明月是秦姑姑的心腹,被秦姑姑宠的有点骄纵,她怒道:「娘娘,太后娘娘怎么这么对您呢?您是皇后啊。」 随后看向大总管等人:「你们一个个奴婢,还要威胁皇后娘娘吗?你们是要造反。」 可是皇后娘娘通情达理,太后就不行了,你惹急了她,她真的会发落人啊。 大总管又给李昭磕了个头;「娘娘开恩啊。」 李昭嘆口气道:「算了,善良的人,总是会被挟持的。」 她转过身。 明月见这个样子,急得跺脚:「娘娘,皇上刚醒来,您不在身边能行吗?您为了皇上,命都差点丢了,这下子功劳全没了,咱们真的就这么走啊。」 李昭看着前方笑了笑,两口子,要什么功劳? 真的,当知道杨厚照醒了的那一刻,她比什么都开心。 哪怕是杨厚照真的忘了她,那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活着,他活了,这就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别的,都是小事了。 ***** 王太后躺在床上,看着床上的幔子,都感觉世界是那么的不真实。 想她费尽心机,就是希望小皇帝不要宠幸那个商户女,多接近别的女人,多生几个孩子。 可是几经周折,自己皇儿的心,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甚至她都要去五台山了。 可是谁知道峰迴路转,不用去五台山不说,不费吹灰之力的,简直什么都不用动手,李昭自己就倒台了,儿子不记得她了。 王太后忍不住呵呵笑两声。 这是福气啊。 打小,别人就说她有福气,什么都不用争不用抢,但是什么都会有。 看看,这不是,原来真的不要争,不要抢,天上都会掉馅饼的,老天自有他最好的安排。 「呵呵。」 这次真的笑出声了。 大总管走过来:「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王太后道:「挑选几个相貌好的,好生养的,身家清白的女子进宫,等皇上病好了,也该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大总管;「……」 「那皇后娘娘那边……」 给皇上找女人,当然是皇后的事了。 王太后气的坐起:「可是她哪里有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啊,她不会帮皇儿物色的,死都不会物色,只能哀家来操心了。」 「看她是十月的生母,而且是皇后,哀家暂时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等以后的,早晚废了她。」 皇上都不记得了,没有皇上宠爱的宫里女人,能得意多久啊? ***** 屋子里灯火通明,杨厚照要坐起。 张永忙过来搀扶:「万岁爷,您还是休息吧,这身体才好,躺一会吧。」 杨厚照道:「躺的太久了,头晕沉沉。」 说完又道;「张永,为什么朕现在特别想李昭那种猫,那只猫呢?为什么朕亲自赐名,说明很喜欢啊,却不见猫?不知道为什么朕现在特别想见到这只猫,去给朕找来。」 张永:「……」 别说李昭这只猫,元宝受伤了,今晚都回不来,想找个东西煳弄都不行。 王太后还不让跟皇上说实话。 不过张永却笑了,王太后还能管得着他吗? 现在这个时机正好。 张永轻声问道:「万岁爷,您真的非常想念李昭那只——猫吗?」 这太监有点阴阳怪气。 杨厚照已经走到窗口,回头眯眼看着张永,随后眸子带着思考,他也低声道:「朕跟你说,朕现在脑海里,全是李昭的名字,总觉得她不应该是只猫,应该是个人,朕好像十分想念她,怎么回事呢。」 张永差点喜极而泣:「万岁爷,李昭并不是猫啊,是皇后娘娘,是您的爱妻啊,是皇后。」 杨厚照陡然间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朕已经成亲了?不会吧,朕都有皇后了。」 张永;「……」 ***** 过了一日,杨厚照的身体越发好了,王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要赏赐薛立斋等人。 随后她来到杨厚照床前探病。 杨厚照坐在床边,大马金刀一样,如果不看发白的嘴唇和疲惫的眼神,都看不出来病态了。 他突然道:「母后,朕也不能一直在慈宁宫养病啊,朕要回干清宫了。」 不是清宁宫,但是距离清宁宫好近的。 王太后不想儿子这么早回去,万一突然见到李昭,又想起李昭怎么办? 她还在想办法,一劳永逸呢。
第八百三十二章 朕才不喜欢笨女人 王太后让杨厚照等一等。 然后让人传了薛立斋李时珍张景瑜三人来。 王太后问道;「皇上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可否有恢復的可能?还能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接着又问道:「为什么他记得一些人,却又不记得一些人呢?」 薛立斋道:「微臣正要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说,皇上这个问题,大家还真说不清,可能是淤血压迫了哪里,那个地方又正好管着记忆,所以那里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张景瑜道:「也有可能,是这段回忆极其不开心,所以皇上拼命的想忘记,人是有这种能力的,如果有一段特别不愉快的过往,会使得自己受伤,那可能就要拼命的排斥。」 王太后眼中闪着金光笑道;「你是说,皇儿特别不喜欢和皇后成亲的这段日子,所以才会忘了?」l 李时珍道:「也有可能是太喜欢,所以才忘记的。」 王太后;「……」 薛立斋点头:「物极必反嘛。」 王太后:「……」 所以说来说去,最后儿子到底会不会想起那个李昭,还是个未知数。 ***** 卧室里,杨厚照看向张永道:「看来你说的没错,母后确实不希望朕见到那个李昭小猫咪。」 帝后的情爱过往,张永已经简单的跟杨厚照说了。 杨厚照非常喜欢听。 张勇心想,原来要走,是在试探太后啊。 皇上自打醒来,就一直说想那只猫,所以皇后娘娘肯定是搬不倒的,张永当然就不能说坏话。 而且张永和皇后娘娘多少有些交情。 张永道:「奴婢怎么敢欺瞒皇上,奴婢说的那些都是事实,皇后娘娘为了救万岁爷,九死一生,万岁爷为了对皇后娘娘,力排众议独宠一人,你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那万岁爷,您是否有指示,是否要叫皇后娘娘来见您? 杨厚照躺在床上,翘着腿,将胳膊枕在脑后,一副悠闲的样子。 下巴微扬,随后语气淡淡的:「朕是皇帝,她是皇后,你不是说朕很喜欢她吗?」 「既然是朕喜欢的女人,肯定不可能是个笨蛋,所以朕倒是要验证一下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她有本事,自己来见朕,朕就相信她是真的,如果她连见朕的本事都没有,你说朕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笨女人?! 张永:「……」 嗯,现在可不敢鄙视皇上怕媳妇了,那就等着瞧吧。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 是皇子十月到了。 杨厚照蹭一下从床上坐起,不解的看向张永。 张永轻轻的拍了下脑门,随即笑道:「万岁爷,是您的儿子,小皇子,但是您和娘娘说了,为了给十月存福气,不让大家叫皇子,就直接叫小名,大家都叫小皇子十月。』 杨厚照难以置信的捂着嘴:「天吶,朕怎么就睡了一觉,醒了就有儿子了?太神奇了。」 张永:「……」 ****** 十月是李昭那边的人主动送过来的,事先跟王太后请示了一番。 本来是李朝的主意,王太后是非常忌惮的,生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是王太后这个人呢,李昭主动了,她感觉就是李昭怕她了,心里又窃喜。 而且只派了两个下人来,李昭并没有跟来。 王太后虽然不待见李昭,但是十月白白胖胖的,也不哭,总是笑呵呵的,看着都讨喜,长得又像杨厚照,王太后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而且是大孙子,总要见他父皇才行,她也不可能永远不让十月见儿子啊。 不管怎么想,孙子都是一家人,只是李昭不是而已。 王太后还是把孩子抱过来了,应该是亲自带人过来的。 皇太后一进来便道:「皇儿,看看,你病的,十月都想你了。」 小孩子长得白胖白胖的,大大的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把小扇子下面挂葡萄,可爱至极。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用天真不容试错的目光四处打量着,寻找好玩的东西。 忽然看见自己,小胖脸直接就笑了,在人怀里坐不住,拍着小手就要过来抱。 杨厚照照之前还在惊于自己竟然有孩子了,此时看到儿子,心里像被一块蜜糖包裹着,什么都融化了。 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全是喜欢。 她叫道:「快放过来给朕抱一抱。」 奶娘抱着孩子过去,王太后黑着脸道「抱孙不抱儿。」 杨厚照道:「无妨,不然的话朕还要起来,这小子看起来可不轻啊。」 皇太后担心儿子的身体,也就不说什么了。 小十月一到父亲的怀抱里,就扒着杨厚照的衣服找奶喝。 屋里众人:「……」 王太后脸有点绿。 这种现象好像是陌生的,但是那种被触碰被寻找的感觉异常熟悉。 好像他每天都在做一样。 杨厚照却喜欢的合不拢嘴:「你肯定是朕的儿子了。」 「啊,啊……」 小孩子特意的天真叫声让人心生怜爱。 杨厚照抱着儿子,盯着儿子的小脸看。 随后问向王太后:「母后,你看这孩子长得像谁」 王太后:「……」 她露出慈母般的笑容,道;「你这孩子,净说傻话,十月的长得自然是像你的。」 这个王太后可以保证,越长越像,如果不像,直接就送给老韩家了。 杨厚照却微微摇头道:「别的地方像,但是总感觉这眼睛不像朕。」 王太后脸一下子沉下去,十月的眼睛像李昭,李昭眼翻桃花,笑起来微弯,像带着钩子,勾人心魄。 而小皇帝的眼睛灿亮如星辰,俊朗得十分阳光。 这十月也会长,结合了两个人的优点,脸型什么都像小皇帝,就眼睛不像。 王太后因为不高兴了,没说话。 杨厚照看向张永问道:「你说这孩子是不是长的还像别人?」 张永道:「万岁爷,小孩子是两个人生出来的啊。」 所以像两个人。 王太后不高兴的咳嗽了一声。 杨厚照呵呵的笑了,随后看向王太后道:「母后,这孩子长的这么漂亮的眼睛,肯定是像母亲,为什么他母亲至今也没来看朕呢?」 王太后:「……」 杨厚照又道:「母后,传孩子的母亲来吧,朕都忘了自己的女人长得什么样了。」
八百三十三章 到底是谁以为朕瞎? 王太后悔莫及。 已经明白了李昭的意图了,难怪这么好心,她不要,自己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原来是算准了小皇帝会对孩子好奇,从而引出她自己。 王太后猜测的没错,李昭见不到杨厚照,当然担心,但是太后又不让她见,为了家宅安宁,派十月来一样的。 反正她和杨厚照的儿子,他不信杨厚照看见孩子不问生母。 追悔莫及,追悔莫及的。 王太后恨得咬牙启齿,这个女人,为了目的,自己的儿子都利用。 随后又冷笑一下,别以为,只有她李昭一个人会算。 现在小皇帝可是在慈宁宫呢。 王太后对身后的人道:「把那些妃嫔都请过来,还有十月的生母,一同叫过来,皇上既然已经醒了,该来给皇上请安了。」 太后那句十月的生母咬字特别重。 张永心想:「万岁爷什么时候有的妃嫔?」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外走进来了七八个女人。 打扮的都很端庄,相貌也都过得去,一看就是王太后精心准备好了。 年轻老实屁股大,好生养。 这里有一个王太后最喜欢的女人,王太后给她批过命,肯定能生儿子。 人都行完礼后,王太后叫着那女人:「皇上要见你,还不上前来。」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脸颊有肉,长得很有福气。 一双眯眯眼,属于可爱类型。 杨厚照嫌弃的蹙眉,随后看着王太后道:「你说这是皇儿的生母?」 抱着十月给王太后看:「母后,您自己看,像不像?」 王太后:「……」 杨厚照又看向宫女:「说吧,谁让你来的,是不是被人指使冒充的?居然敢冒充皇子的生母,哪里长得像你?你脑袋不想要了吧?」 这里这么多明眼人,谁敢冒充啊?肯定是最上面的人发话了呀。 少女噗通一下跪下去:「万岁爷饶命。」 杨厚照道:「还不说,非得让朕说你长得丑你才肯说实话是吧?」 众人:「……」 少女看向王太后。 杨厚照就笑了:「你看向太后干什么?你的意思是太后指使你呢?」 王太后忙到:「皇上,哀家可没有说过她是十月生母。」 杨厚照道:「可不是,母后可一句话都没说过,母后就说你过来,皇上要看你,朕是想看十月的生母啊,所以肯定是母后搞错了吧?」 王太后;「……」 「没有,没有,她不是。」 杨厚照道:「当然了,她肯定不是,朕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难道母后看不出来,这个宫女竟然还想诬陷您,母后,您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吗?她是诬陷。」 「可不是。」王太后看向想少女:「还不后面去。」真是恨死了。 杨厚照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觉得自己长得很漂亮吗?非要朕捅你们心窝子是吗?」 所以还谁敢听太后的话,敢冒充皇子生母? 几个女人全部都跪下去。 王太后心想,算了,又失败了。 她原本想此时就把这些人打发下去算了,可是杨厚照这时又问道;「你们既然都不是,说吧,是谁指使的,谁指使你们来的?是不是要勾引朕,趁着朕不记得事情,就胡乱塞人给朕的,盎然朕认不出来你们是吧?」 「到底谁指使的?!」 好像不解气,继续道:「还是你们觉得朕已经到了飢不择食的地步,什么人都看得上?告诉你们,失忆,朕也是有品位的。」 众人:「……」 以前可没觉得有品位。。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王太后抬起手:「皇儿。」她知道自己办砸了,想给大家求个情,当然,不要暴露自己。 杨厚照却想没听见一样:「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哪个太监或者哪个大臣安排的?这是在诅咒朕的眼睛瞎啊。」 王太后:「……」 众人:「……」 皇上咄咄逼人,没办法了,众人一起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 杨厚照看向王太后,像是大吃一惊:「母后是你吗?他们怎么都看你呢?」 王太后尴尬的笑了:「怎么会是母后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来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哀家。」 杨厚照倏然变得严肃:「竟然有人这么大胆,儿臣是不记得了也就算了,就连母后什么都记得的人,都能被煳弄,还说是朕的嫔妃。「 母后,朕给他们都送到锦衣卫去,一拷打,肯定什么话都交代了。」 王太后:「……」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小皇帝俊朗的小脸一直笑嘻嘻的,他那眼神里,可都是精明的算计光芒。 王太后恍然一下。 随后冷声道:「皇上,这些人就交给哀家吧,哀家去处理。」 说完站起来。 不过她走到一半,又倏然回头,看向杨厚照道;「你真的忘了之前的事?那你想起十月的生母是谁了吗?」 杨厚照抱着十月颠两下,十月高兴的哈哈大笑。 杨厚照轻声道;「母后,朕是皇帝,不管记不记得,怎么可以被人骗呢?」 所以就算他不记得李昭了,凡是也要他自己来安排,不容欺君。 还是那个刚刚成年的男子,他锐利的眼神,却跟从前不一样了。 王太后微微颔首:「皇儿长大了。」 说着一挥手:「还不快走。」 **** 王太后回到自己的房里,气得摔了一个杯子,小皇帝不听话,之前不听话,失忆了也不听话,还是没办法送女人。 看来她也没办法阻止小皇帝见李昭了。 倏然收紧拳头,见了又怎么样,肯定跟别的女人一样,不会喜欢她的。 ***** 杨厚照把儿子哄睡着了,他自己也躺在旁边笔迷养神。 所以皇上不打算把孩子还回去了吗? 张永走过去道;「万岁爷,十月晚上必须跟娘娘一起睡才行。」 杨厚照还是闭着眼睛,声音冷淡道:「有屁就直放。」 张永:「……」 「您考验过皇后年了,还是挺聪明的吧?那您过不过去啊?」 杨厚照嘟着嘴翻了个身:「不去,送孩子来算什么英雄好汉?朕可是皇帝,这个女人,她要自己来见朕知道吗?啊?不去。」 张永:「……」 那他去忙别的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似曾相识?! 秦姑姑看着床上熟睡的十月,一脸可惜道:「看样子,万岁爷真的不会来了。」 她跟着说话的人当然是李昭,李昭在床边等着休息呢。 听了李昭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秦姑姑道:「万岁爷一天都没送孩子来,催都不送,奴婢以为晚上他会亲自送十月回来,但是晚上的时候,直接让奶娘抱回来了,这算什么事?吊咱们一天,最后不来。」 所以杨厚照如果想来清宁宫,借着送孩子由头,就可以回来了。 李昭挑挑眉道:「你晚上让大家都睡觉,只留重要的大门放个人就行,别落钥,你试试,看他来不来。 秦姑姑眨了眨眼睛:「真的会来吗?」 ***** 张永告诉看门的人别出声人,然后引着杨厚照就进了清宁宫内殿。 杨厚照快要进屋的时候,张永突然问道:「万岁爷,您不是说不来吗?」 杨厚照:「……」 可是对这只小猫咪好感兴趣,据说是把母后气得半死的人,到现在自己不记得了,都能让母后提心弔胆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啊? 再说,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还不来看看母亲长得什么样? 杨厚照白了张永一眼,张永识趣的退下去。 杨厚照掀开帘子进了屋,屋子里竟然都没有人,畅通无阻。 屋子里,只有床边点着一盏照明的灯,其他地方都昏暗了,大床的床幔已经放下,外面飘飘悠悠的纱布随风摆动,像是一个钩子在撩人心想。 里面可是躺了一个女人。 杨厚照搓搓手走过去,哈哈这种感觉真的好好啊。 「小猫咪。」杨厚照轻轻掀开床嫚,可是里面的人脸竟然冲着墙的,看不清相貌。 不过身体细长,臀部浑圆凸显的腰肢纤细,让人看了想流口水。 杨厚照:「……」 但是还是更想看脸。 「小猫咪,小猫咪。」他伸出手指捅了捅里面人的肩膀。 没有动。 「小猫咪?!」 还是没动。 这人怎么睡的这么死? 「小猫……」 突然一声尖叫:「有贼啊。」 杨厚照:「……」 他下了一跳,赶紧合上床幔道:「你别……」 喊字还没出来,里面的人就跳出来,他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那个人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照着他屁股就打了两下。 杨厚照:「……」 竟然还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厚照跑远了,随后喊道:「是朕,是朕,你这个人可真是……」 对方停了下来。 不过身后并没有动静。 杨厚照好奇的回过头,隐隐灯光下,一个明艷的少女,正好立在地中间。 她头髮披散着,可是一点散漫和粗糙的感觉都没有。 粉白的小脸,小嘴殷虹,粉红色的衣裤也是那么娇嫩诱人,就像个水灵灵的大桃子,让人爱不释手。 杨厚照微微张开嘴,梦里千回,似曾相识。这就对了,这个是十月的母亲,肯定的了。 但是怎么打他呢? 杨厚照目光又一扫,看清楚了李昭手里拿的擀面杖,脸一下子就黑了,指着李昭道:「你好大的胆子啊,好大胆,你竟然拿着这玩意打朕?」 说着还摸摸屁股,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李昭莞尔一笑,福下身子道:「原来是万岁爷驾到,臣妾有失远迎,失礼了,还望万岁爷恕罪。」 那甜甜软软的声音,尤其是叫着万岁爷的时候,像是带着钩子,好听的撩人心弦。 笑容如风,吹过留痕,回味无穷。 杨厚照又摸摸屁股,心想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 但是到底意难平,他黑着脸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打朕呢。」 李昭道:「臣妾并没有打皇上啊,臣妾打的是登徒子。」 「登徒子?」 李昭道:「可不是,三更半夜跑到臣妾房里来,不是登徒子是什么?臣妾可没想过是皇上。」 杨厚照冷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奸诈狡猾,这宫里除了朕,谁敢到你的房里来?据说你是皇后。」 李昭嘆口气道:「此一时彼一声,臣妾是皇后,但是听说,万岁爷已经不记得臣妾了?」 「那宫里向来捧高踩低,万岁爷都不记得臣妾了,臣妾是您的附庸物,被人欺负也有可能吧?」 「你看,万岁爷这不就不用通报,就过来了吗?」 杨厚照撇嘴道:「朕才不信,你把十月送过去给朕哄着,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就让朕把孩子送回来,这不就是要勾引朕,意思是让朕借着送孩子的藉口过来看你吗?」 「晚上大门不锁,二门没有人,殿里静悄悄的,这不也是算计好了,让朕可以轻轻松松就进来,你是算准了朕喜欢这样。」 「现在朕已经来了,你竟敢拿着擀面杖打朕,还说自己不是奸诈狡猾,算计好的朕?!」 「不过你为什么要打朕,朕没想明白。」 李昭不出声,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杨厚照道:「哦!朕明白了,你一定是藉此机会想发泄对朕的不满,说说吧,朕哪里让你不满意呀?!」 李昭笑道:「万岁爷多想了吧,臣妾可从来没有想过万岁爷会来,您说的那些事,臣妾一件都不会承认。」 杨厚照眼珠一转,呵呵笑道:「朕明白了,你这是在跟朕告状,说你受委屈了,是吧,折腾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李昭没出声。 杨厚照哼道:「小女人,还跟朕耍心机,不说实话,朕可不会理你了。」 李昭没眨了眨眼睛,还是不说话。 杨厚照蹙眉:「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昭道:「万岁爷又不认得臣妾,臣妾说什么?」说完把头撇向一边,水灵灵的眸子泛着泪光,只是我见犹怜。 杨厚照心都软了。 道:「别哭别哭啊,朕也不是故意忘记的啊。」 李昭道:「别人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臣妾。」 杨厚照还以为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谁知道李昭摸摸眼睛就笑了,随后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反正臣妾孩子都有了。」 杨厚照没反应过来。 李昭又道:「很晚了,万岁爷,臣妾还要休息呢,您也回去休息吧。」 微微屈膝,然后就自己上床了。 杨厚照:「喂喂餵……」 床幔放下去,没人理他。 杨厚照:「……」
第八百三十五章 朕当年是不是疯过? 张永在外面迎到了怒气沖沖的皇帝。 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不过皇上只说起驾回宫,是干清宫,别的没说,他也没敢问。 回去之后,这皇上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张永心想他自己一会就说了。 杨厚照这时候坐起来道;「张永,你是不想干了吧?没看见朕在烙饼?为什么不问问朕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张永心想看吧! 他小跑着到了杨厚照跟前,陪笑道:「万岁爷一定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气吧?」 杨厚照哼道:「她一个皇后,能给朕气受?」 张永忙道是。 接着杨厚照又道:「张永,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她竟然敢打朕,用擀面杖打朕,肯定是故意的,但是还不承认。」 张永想了想道:「万岁爷,您和娘娘第一次见面,就挨过揍了。」 杨厚照:「……」 「朕都没翻脸吗?没有惩罚她?」 张永道:「那您现在要惩罚娘娘吗?要吗?要去吗?要的话,奴婢去拟旨。」 杨厚照一脚踢在张永的屁股上。 随后翘着二郎腿想了想,好像也不疼。 不仅不疼,也没感觉要责怪她,倒是女子泼辣爽快的性格,他竟然还有点喜欢。 杨厚照弹弹自己的脸蛋,你怎么那么贱呢,都挨揍了还喜欢她? 想完,叫着张永:「过来,过来。」 张永又滚回来:「万岁爷,您有什么吩咐?」 张永道:「你在给朕讲讲,朕和皇后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张永看看外面漆黑的夜:「万岁爷,现在讲吗?」 杨厚照:「……」 「先讲讲小事吧。」 ***** 早上,看着十月吃完奶,秦姑姑伺候李昭吃饭,吃饭的时候,秦姑姑脸上表情多变,欲言又止,肯定是有话说。 李昭头也没抬;「问吧。」 秦姑姑低声道:「昨晚万岁爷不是都回来了吗?娘娘为何不留人,还把人赶走了呢?」 李昭想了想道:「你真想听?」 秦姑姑点头。 李昭就笑了:「这可是本宫的御夫之术,轻易不外传的。」 秦姑姑把耳朵就附过来。 其实十分简单,杨厚照是图新鲜的人,如果现在就把他留下来,他们是刚认识,那就是在陪他玩新鲜。 他新鲜劲一过,不知道还会不会对自己感兴趣。 但是,如果让他一点点投入到他们曾经的故事当中呢? 人,看一本书都会爱上一个人,是因为参与到了故事中来,感动着自己的故事,杨厚照会找到曾经的感觉,这种爱,和失忆之前就一样了,还可能会更深刻。 总之,现在他们两个跟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区别,所以怎么可能直接留下来杨厚照,要吊着。 李昭跟秦姑姑解释完了。 秦姑姑想了想道:「那这个故事谁会给皇上讲?」 李昭道:「当然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最信任张公公,肯定是张公公讲给皇上听啊。」 秦姑姑带着提醒道:「娘娘,张公公虽然不会添油加醋,但是他也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啊,您真的要让皇上听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都行?您当初要离开皇上,带着奴婢去南方熘达的事都行?真的要说给皇上听吗?」 李昭放下筷子,看着前方傻了眼,这个得跟张永说一声了。 ***** 杨厚照听的饭都忘了吃了。 然后不解的看向张永:「她为什么要离开朕?」 「朕哪里不好啊?既然跟朕这么好,朕喜欢她,她也喜欢朕,她干什么要走?」 张永道:「据说是不爱回宫,因为太后娘娘的原因。」 杨厚照哼道:「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走了?那后来呢?」 张永道:「后来您就去羊肉馆喝酒,砸了人家两次。」 杨厚照急道:「朕去喝酒?还砸了别人家?」 张永点头。 杨厚照道:「不对啊,这么不听话,朕不惩罚她,为什么还要自己去喝酒,为什么还要砸别人家,这个女人,简直都无法无天,朕不可能去喝酒的。」 张永一脸无奈道:「万岁爷,可是您就是去喝酒了啊,您不仅没惩罚娘娘,娘娘生病,您嘴都急出水泡了,最后还用计策不让娘娘走。」 杨厚照放下筷子看着前方:「朕一定是疯了,朕怎么可能对这个女人这么好?这个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随后又看向张永:「是不是小猫咪的家世显赫,朕有什么图谋吗?」 张永:「……」 「皇上,国仗大人是个玉匠,没有显赫家世,而且国仗大人是现在才喜欢您的,之前您去了,有鸡腿都不给您吃呢。」 杨厚照嘴巴张大:「老天吶,还有这样老丈人,不喜欢朕的?他们一家人到底是什么人,都什么来歷,疯了吧?」 张永认同的点头:「奴婢当时也那么想,可是皇上您很喜欢去,想起来就想去呢,对国仗可好了。」 杨厚照捂着胸口:「朕疯了,朕一定是疯了,朕为什么要自己找虐?!」 ***** 小皇帝已经回干清宫住了,王太后再拦着,也拦不住,但是王太后观察了几天,小皇帝和李昭并没有住在一起。 王太后焦急起来。 这时候,她应该找人商量事的,但是一回头,这屋子里的下人全都换了血,竟然一个可以给自己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王太后当然也不敢贸贸然就把心里的说法说出来。 她心想,虽然暂时看皇儿还没有想起李昭,但是难保万一啊,应该趁着李昭不受宠爱的时候,把李昭赶出宫才是。 想了想,王太后叫着大总管。 大总管走到近前:「娘娘。」 王太后道:「去五台山的车马依仗都准备好了吗?」 大总管:「……」 「娘娘,您决定去了?」 王太后白了他一眼。 她去什么,她是太后,她哪都不走,既然要走一个,那就李昭走好了。 ***** 清宁宫里,秦姑姑把打听来的消息偷偷在李昭耳边说了。 随后她道;「娘娘,您还是跟万岁爷和好吧,别培养了,再培养,太后又要出么蛾子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太后有一计 慈宁宫的探子说,王太后在想办法,打算送李昭去五台山。 李昭看着秦姑姑笑了:「风水轮流转,轮到我了?」 秦姑姑一脸的不高兴:「娘娘,说正经事你,你还在打趣。」 当然了,她是皇后,皇后怎么可能走呢,没听说哪个皇后离宫的,她也不是废后,也没犯什么错误。 李昭问道:「行,你打趣你,打听到了,太后用什么办法了吗?总不能贸贸然就送本宫走,她总得找理由吧?」 秦姑姑道:「嗯,正在找理由。」 李昭疑惑一下。 秦姑姑道:「太后还没找到。」 也就是说,太后只是说说? 李昭:「……」 ****** 大好的日头悬挂在空中,阳光灿烂。 天气是越来越暖了,宫廷里到处都能看见盛开的鲜花,走在各处,都是扑面而来的香气。 在这样的季节,太皇太后却突然病了。 通往交泰殿的夹道里,太后尊贵的依仗逶迤的向那边走去。 她轿撵下还跟着两个太医。 太皇太后是晚上发的病,有的太医已经看过了。 王太后问道:「太皇太后娘娘身体到底怎么样?」 王太后找的人,都是她的亲信,就不可能有薛立斋等人。 太医正好一个是妇科,一个是伤寒派的。 那个伤寒派的院判道:「回禀娘娘,太皇太后是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想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如果找这个理由把李昭送走呢? 一个孝字大过天,现在小皇帝正好还失忆,太皇太后病了,需要媳妇们去祈福,本来她太后娘娘也是可以去的,但是钦天监的人就说需要李昭的时辰,这样太皇太后才能长命百岁。 如此一来,李昭找不到反驳的话,太后也没有强人所难,都是天意指示,还能落下个孝顺的名声。 然后就让李昭呆在五台山一直回不来,十月就跟着奶奶好了。 王太后根据太医的几句话,脑中转的飞快。 所以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太皇太后就不能是小病,也不能好的这么快,这个问题太医就能解决。 再一个,钦天监那边也要打招唿,以前有皇帝拦着,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小皇帝不记得李昭,钦天监的也会卖太后面子。 非常可行啊。 王太后眼睛一瞪,看着太医,随后意味深长的问道:「母后真的只是风寒,这么快就会好吗?」 那凌厉的眼神,让两个太医一激灵。 院判道:「但是娘娘,太皇太后年岁大了,就算是年轻人,伤寒病也不能忽视啊,太皇太后还有咳嗽心疼的症状,非同小可,光静养可能都不行。」 王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的道:「先过去看看今天如何了,等开了方子,再做后续打算。 ****** 交泰殿里,太皇太后正在浇花剪枝。 李昭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平时也不参加宫里的事,所以很久没见过李昭了,回头一看,笑道:「好像又长个子了呢,你们这些年轻人,见一次一个样。」 李昭是来探病的。 但是看样子,太皇太后好像没那么严重啊? 有的老年人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病了。 李昭也没敢问,自然而然的要过太皇太后的剪刀,随后道:「娘娘,您剪的怎么这么好看,要剪哪里?您教教孙儿。」 这东西是太皇太后的消遣。 她听了就笑了:「你学来有什么用,还是好好的陪着皇上,再接再厉,多生几个小皇孙。」 李昭笑道:「那也不耽误。」 太皇太后顿了下,随后哈哈大笑:「这也是个小促狭鬼。」 方才还好好的,笑完不久突然就咳嗽了。 李昭放下剪刀道:「娘娘,要不要传太医来,是不是着凉了。」 太皇太后道:「可不是,着凉了,太后已经来过了,带了两个太医来。」 「哀家都说了,不用她来,哀家叫了薛立斋来,就是之前那个薛什么的儿子,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看完了,说了没事,吃个雪梨就能好。」 李昭心想既然是薛立斋那个二桿子说的,基本就错不了,那太皇太后就是没事了。 那为什么,太医院的那边人,说是太皇太后病的十分重,恐怕药石之力都难以救治呢? ***** 太皇太后如果病的严重,到底要不要人去祈福,太后只是能张罗,但是同不同意李昭去,还是得杨厚照说了算。 王太后已经派人去跟杨厚照商量了,一直在殿里等结果。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信找到的机灵小太监就回来了。 这太监叫做福气儿。 名字王太后亲自赐的,听着都有福气。 王太后有些激动,从宝座上站起来,问道:「皇帝怎么说?」 福气儿笑呵呵道:「娘娘,皇上只说,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吗?不过太后要是执意要安排,就由得太后去吧。」 王太后道:「皇儿就是这么说的?」 福气儿点头道:「嗯,皇上原话,由得太后去了。」 王太后高兴的差点拍巴掌,老天啊,都五六年了,儿子都没有站在她的这一方说话了,这是怎样的老天开眼啊。 她挥着手道:「去,去,去钦天监要一道摺子来,然后哀家就安排哀家的好儿媳去尽孝,哈哈哈。」 ***** 「皇上,徐家的案子一直没结,影响江南世家的名声,内阁诸位大臣要见您呢。」 杨厚照躺在干清宫的稍间里,窗前就是鲜花,桌上摆着大桃子。 他正吃着桃子吃的欢。 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道:「朕病了,难道朕的病,还比不上徐家那点事啊?等朕病号了的吧。」 可是因为徐家老大死了,兇手还没定论,这案子复杂,没有皇上的点头,谁都不好判决。 张永想了想算了,病人吗。 他又道:「那万岁爷还需要吃点别的吗?」 杨厚照的一只手轻轻摸着完整的桃子。 然后问道:「那个谁,就那个谁……」 张永道:「皇后娘娘,万岁爷您是不是想问皇后娘娘的事?」 杨厚照白了张永一下:「朕为什么要问她?朕才不是问她呢。」 又咳嗽一声道:「不过我们毕竟是夫妻嘛,既然你都提到了,就说说吧,小猫咪在干什么?还在哄她儿子?」
第八百三十七章 都留了门 都小猫咪了,明明就是想问人家。 杨厚照一直在等着李昭来找他,但是皇后也真沉得住气,天天让人送十月来转一圈,转一圈就走,撩拨的皇上无心上朝,皇上又放不下脸去找人家,所以就在这里耗着。 张永道:「万岁爷,奴婢方才听说了太后娘娘派人来了,说要让皇后娘娘去五台山祈福,您答应了?」 杨厚照剑眉竖起道:「你别乱说啊,朕可什么都没说,朕就说由得母后去吧。」 那还不是答应? 张永愣愣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道:「你管朕干什么,朕就问你,那个女人,是不是整天只哄着她儿子?」 张永道:「也想着您呢,这桃子,就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杨厚照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对张永勾了勾手指。 张永立即附耳过来。 杨厚照道:「去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朕已经答应小猫眯去祈福了。」 张永道:「奴婢担心的就是这个,万岁爷,皇后娘娘可记仇了。」 杨厚照一脚就踹在张永的屁股上:「朕不记仇?朕是皇帝,让你去你就去。」 张永连连道是,然后滚走了。 看着胖公公滚的跟球一样,杨厚照露出一口小白牙的笑了:「小猫咪,看你这回怕不怕,还不来找朕求助。」 ****** 李昭正在切桃子。 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牙籤扎着吃。 十月就坐在她旁边,跟个年画娃娃一样,伸着小手,搀的直流口水。 李昭拿着一块放在十月眼前:「你知道吗?这是桃子,鲜嫩多汁,特别好吃。」 「啊,姆嘛……」十月的口水快要流到脚底了。 李昭道:「只能给你舔一舔,你要舔一舔吗?」 十月小手举高高,然后李昭自己吃了。 十月:「……」 秦姑姑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李昭赶紧拿个切了一半的桃子放在十月手上:「儿子,你自己啃吧,别说你妈虐待你。」 十月拿着桃子高兴的张大嘴,啃得一脸口水。 秦姑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皇后娘娘温柔的看着十月,给十月擦着下巴上的口水。 还带着怜爱的责怪道:「看你吃的到处都是,能吃到滋味吗?」 秦姑姑就笑了,道:「娘娘,奴婢有事要跟您说。」 李昭哄下来十月手里的桃子,没人看着可不能给他吃了。 然后把孩子抱在怀里,走向床边,等十月把桃子忘了,李昭才抬起头道:「怎么了?」 秦姑姑就把太后的事情说了,随后道:「您和万岁爷也斗智斗勇一个多月了,万岁爷几次想留下来,您都不给明话,人家现在不管咱们了,说由得太后去,您说怎么办?」 李昭想了想一笑,道:「既然皇上由得太后去,那咱们当然也由得太后去。」 「咱们也又得太后去?」 李昭道:「是啊。」 随即又让十月站在床上蹦给她看,还是十分悠闲的样子,一点也不上心。 秦姑姑急道:「娘娘,这次是皇上不管咱们了,您还不着急啊?」 李昭眼睛一转,然后笑道:「你如果真的着急,不妨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我不吵不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潜心为太皇太后去祈福,暂时还不想待客,不让任何人打扰。」 秦姑姑:「……」 「娘娘。」 李昭挥挥手:「去吧,咱们得想办法让万岁爷记起咱们不是?」 ******* 杨厚照本来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听到张永的话,蹭一下的站起来:「什么,你说她还很高兴的收拾东西?!」 是呀,所以最后还是皇上急了吧? 张永想说,万岁爷,您是斗不过皇后娘娘的,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想了想,手放在唇边,还是命重要。 随后他道:「万岁爷,不然今晚去清宁宫告诉一声,您要过去吃晚饭如何?」 去吃晚饭算什么,他想去过夜。 这个小猫咪,一天打扮一个样子,衣服都不会重样的,就在他面前晃悠,但是却不来讨好她,今天还送了桃子来勾引人,鲜嫩多汁,这不是暗示?! 真是气死了。 杨厚照不由自主撅起嘴:「不去,你不是说了,朕之前就说,一定要这个姓李的女人对朕好,要她心甘情愿来陪伴朕,不然朕不会跟她妥协的。」 皇上的背影都带着倔强和决心。 张永心想,这次万岁爷是认真的了? 杨厚照突然回头道:「今晚留着宫门,朕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不来,朕就真的给她送到五台山去,一个皇后,竟然不知道侍候朕,无法无天,朕生气了。」 张永:「……」 生气了还给人家留门。 ****** 吃过晚饭,天边红云散尽,天就黑了。 关门的小太监拿出了锁头,李昭站在门口在秦姑姑耳边道:「让他不要锁门,给万岁爷留门。」 秦姑姑道;「人家真的会来吗?」 李昭低声道:「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再不来,本宫可要去五台山撒野去了。」 秦姑姑:「……」 ****** 干清宫和清宁宫之间的夹道里。 一个胖公公身后的不远处,站了好几个太监,他的对面,则是个穿着气派的宫女,看头饰就知道地位不低,这宫女身后,也跟了两个小宫女,不过都站的挺远。 他二人碰到了一起,那个宫女便问道:「今晚来吗?」 胖公公道:「你们来吗?我们宫里留门了。」 那「老宫女」道:「你们怎么不来?我们也留门了。」 二人说完,同时嘆口气。 这次是张永先问道:「你说最后,到底是谁来?」 秦姑姑道:「但是我有预感,咱们就此别过之后,肯定会见面。」 张永点头:「我也有这个预感。」 ****** 皇上的轿撵在清宁宫门口停下,顶着皎洁的月光,他穿了一套绯红色的夏衫撒掖。 头上网巾金冠,笔直的身材衬的器宇轩昂。 就连天天梳的整齐的小鬍子都颳了,干干净净又是个美丽的少年郎模样。 他下了轿撵,要入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着张永:「朕不是特意为了来这换衣服的,是之前的衣服有汗味,你可不要乱猜,朕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尤其是女人,明白吗?」 张永肃然点头:「是。」
第八百三十八章 我是谁?! 殿里没有几个下人。 杨厚照心想看吧,这就是等着朕的。 他走到了寝殿的珠帘口,回头得意的看着张永。 张永非常识趣,佛尘一抖,把屋子里的人都叫走了。 陡然间的宁静,让杨厚照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宫殿,感受这里的气息,还有那明亮的盏盏宫灯,好想之前都经歷过。 杨厚照蓦然就笑了,可能他和小猫咪以前总玩这样的把戏。 哈,这个女人,倒是会勾引人,现在是不是洗白白的躺在床上等着自己? 杨厚照轻轻摆摆手,高高兴兴的进了屋。 屋子里的宫灯也亮着,比外面还静。 这就不对了,为什么这么安静。 大床的窗幔挂着,床上没有人。 女人,孩子,一个都没有。 杨厚照;「……」 他洗的干干净净,还换了这么好看的衣服,那个女人呢?不去找他,难道还不在床上等他? 杨厚照气的大吼:「来人。」 一个小太监和宫女明月一起进来了,小太监静静的立在门口。 杨厚照问道:「皇后娘娘呢?」 明月上前道;「启禀万岁爷,十月中午睡多了,晚上不睡觉,娘娘在偏殿哄孩子,万岁爷若是叫娘娘,奴婢这就把娘娘请过来。」 什么哄孩子,藉口,藉口吧?! 杨厚照将枕头扔在脚下,气愤道:「不用,让她哄孩子,让她一直哄着吧。」 「是。」 明月就退下去了。 杨厚照自己坐在床上生闷气,但是并没有走。 不一会的功夫,一碗温茶递了过来。 杨厚照不耐烦的道:「不喝,干什么大晚上喝茶,是怕朕睡的香啊?」 说完,他负气的往床上的一趟,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可恶至极。 肯定是知道他会来故意晾着她,没有她,他还不活了? 他可是皇上,可以宠幸无数的女人。 这个女人简直脑子坏掉了。 可是翻个身,小猫咪一走一过的巧笑倩兮都在眼前,明明她眉眼流转,暗示意味十足,就是要勾引他。 他的心却又挡不住,一心要飞过来。 难道自己就挑不出这个女人的手掌心了。 杨厚照长长的吐口气,一抬头,一个黑影就在眼前。 杨厚照:「……」 他吓的坐起:「你怎么还在,朕不是说不喝茶了吗?还不走。」 小太监微微抬起头道:「那人家真的走了。」 好挺的声音,像是春风过儿,花香萦婢,甜而不腻。 杨厚照微愣,更加抬高了下巴,眼前的小太监大眼生波,清秀可人,可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猫咪嘛? 方才还空荡荡的心,此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填满,特别开心。 杨厚照抓住李昭的手,直接将人拉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你这只坏猫,故意的是吧?」 李昭:「……」 坏猫是个什么东西? 她蹙眉看着杨厚照:「万岁爷您给臣妾取新名字了?」 杨厚照道:「那你以前叫什么?」 李昭眼睛一动道:「以前,叫女王大人啊。」 杨厚照张大了嘴,随后点着李昭的鼻子奸笑:「看来小猫咪深得朕意啊。」 李昭道:「就怕万岁爷您自己放不开。」 杨厚照啧啧啧:「朕放不开?」 上下打量李昭的穿着,在下面,直接就看见了白嫩的大腿。 杨厚照手扶上去,软滑的很,让人爱不释手。 他哑着声音问道:「里面是不是空的?」 李昭点头道:「万岁爷可有感觉熟悉?想起了什么吗?」 杨厚照道:「似曾相识。」 李昭高兴的勾着杨厚照的脖子,又问道:「那臣妾是谁?」 杨厚照一只手已经攥住了李昭胸口,她声音更加低哑:「果然没穿,是个胖子。」 李昭也有些动情,但是还是保持着理智,推了杨厚照一下道:「我到底是谁?」 「你是阿昭,朕的阿昭……」 烛光跳跃,夏虫低鸣,屋子里很快就在演绎着诗文,初极狭,才通人,復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杨厚照满足的哼了声:「看来确实太久没动了……」 然后就是生命的大和谐! ***** 镜子前,王太后已经打扮的极其隆重。 福气儿和大总管都在一旁伺候着呢。 王太后伸出手,福气急忙就抬起胳膊给娘娘领路。 看着门外的花团锦簇,王太后从来没有过的惬意。 既然儿子都已经同意她的主张,今天就送李昭走了。 「去清宁宫,给皇后娘娘送行。」 王太后话音刚落,外面就有小太监通报:「太皇太后驾到。」 王太后:「……」 太皇太后娘娘怎么到了?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地位尊贵,可不能怠慢。 王太后放下手,整理了衣冠,亲自到殿里去迎接。 今天太皇太后穿的是节日才会穿戴的盛装,红色礼服,金线闪耀,气势非凡。 可惜,太后还是老了点,没有年期时候穿着娇艷。 但是气势是有了。 王太后行过礼后问道:「母后,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太皇太后道:「你不是要去五台山给哀家祈福吗?哀家看你路途遥远,也挺寂寞的,所以打算跟你一起去。」 王太后:「……」 谁说她要去啊? 「是皇后去,母后。」 太皇太后一脸震惊的样子:「怎么会是皇后呢?皇后有掌管六宫之责,还有生育儿女的责任,她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又不是犯了错被废掉了。」 王太后:「……」 所以她不是已经给找了藉口了吗? 王太后也懒得跟太皇太后解释。 只道:「母后,她年轻,去两年为您尽孝,也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您也不用陪她去,她本来就是要给您祈福,怎么好折腾您呢?」 太皇太后突然道:「太后啊,你就别跟哀家打马虎眼了,哀家只是风寒,你就闹的宫里全都知道,别人以为哀家要不行了。」 「既然你这么关注哀家的病,当然是你去,不光你去,这次哀家带你去。」 所以她不去都不行了。 王太后确实在太皇太后的病情上做了文章,但是太皇太后身居交泰殿,是在南宫,离这里很远的,她怎么会知道呢? 用一下病情也不会死人,所以她没多想。 但是看太皇太后胸前不断起伏的高度,是生气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 睥睨后宫 王太后忙赔笑道:「母后,那可能是个误会,您别生气。」 又道:「皇儿已经同意哀家的安排,就让皇后去。」 太皇太后一下子就笑了,笑容意味深长,随即道:「太后你猜,哀家是怎么知道您做的那些事的?」 「哀家又为什么要亲自带你走?」 「能猜到吗?」 「恰好,哀家的请求,孙儿也答应了,所以不信太后去问,看看孙儿是不是同一太后走的。」 有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王太后恍惚一下,随后瞬间清醒。 所以她的猜测本来就是对的,太皇太后怎么可能在hid她做了什么?除非有人通风报信。 既然皇上都同意了太皇太后的安排,那说明自己的儿子是知道的。 所以这次又是小皇帝? 王太后摇头,不会的,小皇帝已经失忆了,对她最孝顺,怎么可能还要送她走。 王太后回头看着福气,变了声的道:「去,去问问皇上昨晚在哪里住的,快去。」 不出一刻钟的时候,王太后就知道了清宁宫昨晚的消息,帝后是一起起床的,然后一早两个人抱着十月去散步,之后小皇帝就去处理政务了。 多稀奇,处理政务。 之前天天找藉口说他生病了,就在清宁宫住了一晚就去处理政务。 这是爽到了。 王太后欲哭无泪的看着太皇太后:「母后……」 太皇太后好气又好笑道:「不用想了,这次,非走不可,儿孙的事,就要儿孙自己来处理吧,你别跟着瞎搀和了。」 王太后:「母后……」 太皇太后:「……」 她微微抬手,叫着殿外的人:「还不给太后收拾箱笼,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 太皇太后带着太后去五台山祈福,这是后宫的事,既然由太皇太后做主,也不会引起非议。 车驾和依仗都在大明门前等着呢。 在内宫门口,两位太后要走,身为皇上的李昭和皇子的十月要来给二位送行。 王太后被太皇太后逼着,不得不走,但是对李昭的怨恨没可没有减少。 她坐在轿撵上,李昭给她行礼,她不让李昭起来,反而怒道:「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明明皇儿都说了,由得哀家来,又被你这个毒妇给算计了,哀家不会原谅你的,你在哀家这里,永远都不孝,哀家要把你钉在不孝的耻辱柱上。」 就连救她一命,她都没有领情,还是觉得她什么都不好。 在乎什么耻辱柱,随便钉好了。 李昭提起头道:「母后,您忘了万岁爷怎么说的?由得您去,是由得您去,万岁爷到底什么时候同意儿臣去了,一直都是您!」 王太后一愣,随后惊的要从座位上站起。 李昭抱过来十月,让十月跟玩太后挥手:「跟奶奶说保重身体,后会有期。」 十月举起小手:「啊,哈哈……」 王太后:「……」 太皇太后的轿撵就要启程了。 王太后的也要跟着走,她被人抬着,不甘心的回头:「哀家不信,哀家不信,不会是皇儿,都是你,皇后,你告诉哀家,都是你的原因。」 真的以为小皇帝失忆了就不分青红皂白? 皇后要生儿育女,为什么要把皇后送出宫? 若不是有男人袒护,儿媳妇什么时候能占到便宜? 这都是小皇帝的安排和操控啊。 简直脑子不清晰。 李昭没有理会王太后,抱着孩子,带着宫人往会走。 还是那片深宫大院,但是越往前,过了夹道,宫殿层叠,恢弘大气又不失开阔美丽。 好像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憋闷和冷酷,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皇宫也挺好。 这时秦姑姑在身后道:「娘娘,太后不在宫里,后宫终于只有您一个女主人了。」 是啊,她是多年的儿媳妇,终于把婆婆熬走了。 但是显然,没有太后阻拦,就没有阻力,没有阻力,爱情有时候就没那么宝贵可相爱。 所以太后走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秦姑姑声音低低的,是不让别人听见。 李昭回头道:「所以从今日起,本宫要找个爱好,就修律法吧,记得把民间的反馈和各地送来的抵报每天都拿给本宫看,一日也不要迟。」 秦姑姑眨了眨眼睛:「娘娘,您为什么又要这么忙?」 因为找个东西跟小皇帝争宠,小皇帝才会有危机,才会永远喜欢她啊,她的老公,是皇帝。 ****** 干清宫里,张永走到杨厚照面前:「万岁爷,宁王求见。」 杨厚照想了想又对张永招招手:「你过来了。」 张永脸上都是提防:「万岁爷。」 杨厚照脸上带着挑衅的意味道:「这个宁王,是不是对皇后娘娘虎视眈眈。」 张永:「……」 这是皇上家的私事,怎么好说呢。 「万岁爷,皇后娘娘跟你都招过了?」 杨厚照脸更拉长了,不知道还好,他就看小猫咪能得瑟到什么时候。 可是现在不仅仅知道李昭和宁王来自另外的地方,他还知道,李昭手上有个扳指,可以让他们回去。 这整日提心弔胆的就心烦了。 所以得想办法,让这个宁王自己退缩,还得让李昭那个东西作废。 杨厚照想了想道:「看来是真的了,去吧,把他叫进来,朕有话跟他说。」 杨厚照一病病两月,这才开始认真的处理朝政。 宁王自那日从水上回来,已经等杨厚照很久了。 杨宁一进来便道:「皇上,豫让早已经抓获,他忤逆谋反,理应凌迟处死,但是这人还没过堂,得锦衣卫诏狱中,等皇上示下。」 杨厚照看向张永:「兴献王一家,内阁怎么说?」 谋反的罪魁祸首是兴献王啊,但是兴献王当场就死了。 按照道理,兴献王谋反是坐实了的,家人应该全部抄斩,但是兴献王的后人,也是皇子皇孙,就不好处理。 这事如果等皇上处理,更不好办,会有人评论皇上到底是仁慈还是心狠手辣。 好在杨厚照一直称病,内阁本来想拖着,但是也不能拖两个月,那样显得内阁太没用,皇上还用文官干什么。 已经裁定了。 就按照宣宗处理高阳王谋反的结果处理。 当时是把谋反王爷的十个儿子全部斩草除根了。 内阁也是用的这个办法,但是比较迂迴,先是贬为庶人流放,途中都杀了。 这样皇上如果说,太残忍,是手足,那不是他们杀的。 皇上如果觉得不解气,正好,都死了。 内阁怎么样都不会落埋怨。 处理的非常好。
第八百三十九章 从豫让开始 张永将这些事说给杨厚照听。 其实杨厚照早就知道,难道真的生病就不理朝政? 别人怎么做的,他还是要看的。 但是这时候佯装才知道。 可惜道:「也就是说,兴献王一党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这个豫让了是吧?」 宁王道:「在等着皇上发落。」 杨厚照道:「这个豫让,不是皇侄你的手下吗?你说他谋反,对你的声誉多有影响?」 宁王:「……」 他单膝跪地道:「皇上,明察,小侄并没有参与其中啊。」 张永道:「万岁爷,这次击毙兴献王,还有抓捕豫让等人,王爷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立了不少功劳呢。」 「当时大船开回岸之后,王爷还在和豫让周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豫让抓到的。」 宁王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有证人,他可不是一伙的。 杨厚照道:「哦,是吗?那朕错怪宁王了?」 张永道:「顶多治个管教不严识人不清之罪。」 宁王:「……」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有罪。 杨厚照跟张永一唱一和的,就是要报復宁王识人不清这个罪过,宁王虽然没有参与,但是豫让利用宁王府的势力,可是没少给兴献王走门路。 兴献王带着人不声不响的进京,化装成商队,然后买船只之类,都是豫让一手操持的。 宁王看着小皇帝微挑的眉毛,也知道自己无法推的一干二净。 他肃声道:「小侄恳求皇上严惩豫让,将他千刀万剐,才能震慑四方。」 这是要划分界限了。 杨厚照想了想道:「这样,朕也知道宁王忠心耿耿,被人利用了,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只惩罚了豫让,不惩罚你,好像是真袒护你一样。」 「明日,朕就着三司会审,让文武百官全去听审,你自己审问豫让,来证明你的清白,怎么样?」 宁王自己当主审官,那岂不是就是摆明着要将他和豫让划分出来,如果是别人主审,还有可能逼迫豫让攀咬呢。 皇上到底,还是给宁王很大的面子了。 宁王大喜过望,忙道:「多谢皇上给小侄自证的机会。」 杨厚照笑着点头:「嗯,别忘了通知内阁,文官们都要去听审啊。」 内阁楼里,杨廷正在给御使给事中开会,突然接到了这个通知。 他把人都打发下去,这时候王琼就过来了。 杨廷和道:「听到皇上让宁王审问豫让谋反之事了吗?」 王琼道:「是皇上要给宁王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吧,其实咱们都知道,宁王肯定是没有谋反的。」 宁王手里有花名册,如果他真的要谋反,直接会找他行贿过的人,更不可能连三大营里有什么武器都不知道。 所以谁都知道,跟宁王没有关系。 杨廷和笑道:「王大人,您真的认为只是为了让宁王自证清白?那让咱们都去,是什么意思呢?」 王琼想了想,十分意外道:「元辅大人,那还有什么别的意图么?请您示下。」 杨廷和也说不上来皇上要跟干什么,但是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皇上现在的想法应该就是将江南的圈地问题解决了,他对付完宗室,下一个就是世家。 所以徐家老大的案子,迟迟不让人定案。 这次说不定是要用豫让做什么文章,但是他还不了解豫让的背景,不知道皇上到底有何意图。 他不知道,那么深受皇上喜欢的兵部尚书王琼,也真的不知道? 杨廷和呵呵笑道:「王大人,您就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说?」 王琼摇头道:「卑职怎能僭越了元辅大人?」 你都不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 杨廷和暗暗嘆口气道:「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也要去听。」 王琼点头称是。 *** 清宁宫,李昭抱着十月在书写律法,十月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但是他很乖巧,母亲写字,他就撕,一页一页的撕,一本正经,像是看书一样。 当然,李昭也不管他,让他自己看着办。 忽见秦姑姑从外面走进来。 李昭知道杨厚照找见了宁王,抬头问道:「万岁爷那边有什么指示?」 秦姑姑把杨厚照让宁王自证的事情说了。 李昭呵呵就笑了:「自证什么,太后都是宁王救的,宁王若是想谋反,怎么可能将兴献王一枪毙命,咱们万岁爷,就是在找由头呢。」 秦姑姑道:「那这次的由头,是来为难宁王,还是别人。」 李昭将十月抱起,在屋子里开始活动筋骨了。 一边道:「这次的目标,是江南世家。」 秦姑姑面带不解:「就因为一个豫让。」 对,就因为一个豫让。 李昭回头道:「你不知道豫让的来歷吗?」 秦姑姑道:「是宁王府的。」 确实是宁王府的,那是因为大世家大族圈地,豫让家里是因为从他爷爷那辈起,他爷爷不务正业,输了一些田地,但是还好,剩下的土地够一家人勉强餬口,但是豫让的父亲小时候被他爷爷打的,身体不好,有病根,到了三十岁的时候,豫让的母亲也累到了,一家里一个病人,这点土地都负担不起,两个病人,这家就垮了。 再加上江南之地税务苛重,家里不敢有天灾人祸,只要有,就会家破人亡。 豫让的妹妹弟弟都被卖了不说,他父亲病故,没钱安葬,他们那边又特别重视死后安葬的事,所以她母亲就借了高利贷。 然后就一无所有了。 豫让成了混混,抢劫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被送到牢里,无意间被宁王相中武艺,所以给他救出来。 是宁王府的人,恨的确实整个世家大族和上流社会。 杨厚照一直想解决江南圈地和高利贷的问题,但是无从下手,因为那边的势力太大了,满朝文官,皆是那边的人啊,这边下政令,说不准他们圈地,下面执行的人都是这些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办事,这政令就是形同虚设。 所以不好办,比起宗室,宗室是小草,世家大族是参天大树,根须扎地百丈深,太难撼动了。 所以,豫让应该就是个开端。 李少瑾对秦姑姑道:「你听消息吧,明天到场的文官,应该都会无地自容。」
第八百四十章 皇上给大家背黑锅 三司会审的地方借用了大理寺的公堂。 但是有意思的是主审官不是三司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宁王。 今日来陪审也不再是老百姓。 大理寺大堂两边搬了好些太师椅,坐的都是当朝有头有脸的人物。 豫让被人提出来。 在诏狱里提的,身上全是伤痕,已经打的不行了。 但是脸上看不出来,只觉得这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脸有些浮肿。 豫让毕竟跟宁王跟过很久,也保护过宁王的安危。 昔日并肩而战的战友,今天竟然要对薄公堂,有个还是官,有个是囚,不得不感嘆世事无常,也嘆造化弄人。 宁王看着这样的豫让,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让豫让跪在大堂中间。 宁王道:「把你谋反的经过,都说一遍,还有没有别的余党?」 豫让冷笑道:「王爷,到底有没有余党,你们不是都审问过了吗?难道非要我说王爷也参与其中,王爷就高兴了。」 宁王道:「清者自清,豫让你在宁王府的时候,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王和兴献王谋反?」 「现在还想诬陷本王不成?」 宁王是肯定陷害不成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都可以当真人。 豫让也并没有这个心思。 但是豫让突然间跪直了身子:「要不是你抛弃我,出尔反尔,背叛我们的誓言,我用去投靠兴献王吗?」 宁王:「……」 他没有生气,因为这些话,都是以前宁王跟豫让说过的,也算是他这个身体造的孽。 但是要谋反的可不是他的。 宁王道:「豫让,不管你如何攀咬本王,事实上本王是无辜的,你投靠了兴献王,和兴献王谋反,这是事实,所以你还是招了吧。」 「本王待你不薄,你在宁王府也十分有威望,为何一定要谋反呢?」 沉吟下又道:「兴献王谋反,若是成了,能位居高位,成九五之尊,他不惧生死,我还能理解,但是你呢?你为何如此执着。」 「没有谋反的条件,宁可背主,都要去谋反。」 没有宁王,投靠兴献王都要某法。 豫让脸上还是那般的深沉,他抬起头看着宁王道;「你不知道?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宁王道:「就因为你之前遭遇过不幸?所以你就要谋反?」 豫让突然大声道:「不是不幸,那是人祸,并不是不幸。」 宁王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引豫让发泄出心中的不满,这是皇上给的。 豫让已经上钩了。 宁王哼道:「你父母病死,弟弟妹妹被卖掉,你就要去抢劫富户,这明明是刁民所为,现在你已经摆脱了那种生活,竟然还倒打一耙说不是不幸,是人祸,你是死性难改。」 「你说说,哪里的人祸?难道是有人让你父母生病,所以你拼命的报仇?」 「那这个人是谁?总不能是皇上,皇上不可能认得你父母吧,那你反的可是皇上,你自己说说,哪一点讲得通。」 最后用讽刺的语气道:「你就是有着狼子野心,但是处处找藉口的人。」 豫让的名字,就是正直,忠诚的代表。 豫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不正义。 宁王就几个字,豫让激的脸红耳赤。 他高声道:「我父母的死因不是不幸,就是人祸,本来是小病,找了大夫看病,今天问你家里还有多少银钱,明天问你还有多少粮,有钱就用贵的药,没钱就用便宜药,等你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将你扫地出门,而我父母的病情,却一点也没见好转。」 宁王道:「那你是碰到了庸医。」 豫让摇头道傲:「不是庸医,是满城的药铺都是那几个大家族开的,你跟他们理论,他们只会说,你又不懂医术,如果你懂,那你自己看,还找我们干什么?」 「眼睁睁看着钱财被掏空,又不甘心不治,最后越来越严重,钱也花光了,只能等死。」 宁王道:「你的意思,全城都没有好大夫了?」 「岂止是好大夫,没有一个好人。」 豫让看着前方冷笑,随后又打量那些文官,他问道:「在坐的诸位中,有多少是世家大族的人?」 「你们在外面放高利贷,开赌场,医馆,城里的铺子,若不是有点关系,谁开的起来,不都是你们这些人做的?」 「穷人不能生病,不能有一点马虎,不能有半点不勤劳,不然躲过了坑蒙拐骗,躲不过生老病死,躲过了生老病死,也躲不过苛捐杂税。」 「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高利贷一放,土地收了,这家人也就再无后人了。」 「你们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连活下去的可能性都没有,为什么不反,只有反了,这些人才会被清洗,才会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 高利贷的事,其实朝廷一直是禁止的,而且朝廷一开始在各地,都设有储粮仓,目的就是丰年的时候,多收些粮食,万一年头不好,或者谁家需要,可以用很少的利息贷给百姓。 但是这个储粮仓只流行了两三年就坚持不下去了。 首先借粮的人,不一定是最需要的人,但是他们跟看管的人有关系,就能借出去,公家的钱不还,所以粮仓留下很多烂帐,后来就没有粮了。 第二,触碰了当地世家的利益,没人用钱了,高利贷怎么放? 放不了贷,就没办法圈地圈钱。 原始资本的积累,就是充满血腥。 归根结底,在于贪官污吏,但是贪官污吏,还是在坐的这些文官组成,所以豫让说得对,不反他们反谁。 宁王这时道:「豫让,你的意思,你无心反皇上,是反在座的诸位大臣了。」 大家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豫让冷笑道:「他们还不是皇上一手培养起来的,皇上高高在上,不是说处理谁就处理谁?这些人都是皇上养的,都是一丘之貉。」 老百姓当然以为官吏都是皇上纵容的,只有文官们自己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跟皇上是一边的。 所以豫让这句话说完,方才变了脸色的文官,全都变得愤怒。 宁王看着众人道:「诸位大人,他的意思,是不是皇上给大家背了黑锅啊?!」
第八百四十一章 小皇帝震怒 文官们挺不住了。 有人指着豫让道:「一派胡言。」 随后看向宁王道:「这个反贼一派胡言,喜欢攀咬,都已经谋反了,还将自己说的清清白白,可见人品极差。」 「我们都相信王爷是正直的人,都是这个人诬陷。」 还有人道:「赶紧拖下去,拖下去,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有侍卫进来,宁王没有阻止,就让人把豫让直接带下了。 这下子屋里都是喘口气的声音。 宁王突然看向杨廷和道:「大人,您说这个案子要说给皇上听吧?」 「是不是应该一字不差的说给皇上听?!」 杨廷和:「……」 他好像明白皇上为什么让他们所有人都来听了。 ***** 宁王带着锦衣卫的人,直接去了干清宫见皇上去了。 不用说,手里拿着案宗。 那豫让是怎么说的? 他是谋反了,但是是被逼的,为什么反皇帝呢?因为皇上治下不严。 都是当地世家大族的错,都是他们这些人的错。 这样就跟皇上之前提到的那件事吻合了,皇上一直想改革江南土地兼併问题。 杨廷和和王琼一起从后门出来,看着宁王的背影,杨廷和看着王琼道:「你是不是早就联想到了皇上的意图?」 王琼哪里会承认。 王琼的家族早就没落了, 现在他一个人,要管着家族七十多号人的生存问题。 动不动家族里的耆老就要来找他,让他干这个,给那个,不然就是不孝顺。 真的累了,他早就过够了这种大家族的生活。 而且说实在的,当年读书,靠的全是自己母亲的坚持,族里因为没有人才,也没有出过什么钱财,但是你现在如果不回报族里,族人就会说忘恩负义,父母以后的坟墓都不会让下葬。 致仕之后,还是要回家的,所以家族这个问题,就非常难摆脱。 小皇帝的目的是整饬圈地问题,但是附带着,会打击世家大族,为什么不乘此机会,把大家分成小家呢? 王琼早知道,并且会支持皇上的行动。 但是杨家不一样,杨家就是大家族,家族里连续出过五个进士,在上虞有千亩良田。 所以小皇帝要整饬土地,想来杨大人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同意了,回去怎么见族人呢? 王琼肃然的摇头:「元辅大人,卑职怎么会知道皇上的想法,别说之前了,就是现在也不知道啊。」 又问道:「大人,您说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啊?」 杨廷和气的一甩袖子:「你真不知道是吧?那就等着吧,一会皇上就会来召见你了,你就知道什么事了。」 ****** 干清宫里,两边站的都是内阁和六部的重臣,还有司礼监的一些人。 杨厚照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前面站的是宁王。 杨厚照拍着手边的卷宗道:「诸位,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显然,宁王已经把审问豫让的卷宗拿给皇上看了,然后皇上把文官都叫过来。 众人先是都低着头,在私底下用眼神探讨的样子。 杨厚照看向杨廷和:「老师,朕的治国之道和人生道理都是你教的,那朕现在想知道,豫让谋反,却来埋怨朕,这有没有道理?」 张永眼睛一转,心想,这好像是个送命题,当然不能说有道理,就算有道理都不能说,不然皇上成了什么了? 那就是没道理。 可是内阁首辅,如何告诉皇上,他治下的江山是这样的,怎么个没道理法? 皇上虽然失忆了,但是心眼好像比之前还多了呢? 杨廷和硬着头皮走出一步,道:「皇上,伸出五指,尚不整齐,治国之道,也是如此,总有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豫让的遭遇如果是真的,当然让人同情,但是这不能成为他作乱犯上的理由,更不能说天下百姓都被世家大族逼迫的过不下去了。」 杨厚照笑道:「你说的很对,确实不能这么武断。」 「但是如果是同一片天,太阳就偏偏照你不照别人,那是不是你给别人把太阳遮挡起来了,不让人家照啊。」 「说别的,都像是朕在为难你们,咱们不说话,看数据。」 说完看向张永。 张永身后的桌子上,放着好几摞帐册。 张永让小太监捧着,然后每一个大人都发一本。 发完了张永道:「这时近几年来,南方水乡人口的增长数据和税收收入情况对照表。」 「还有农民的流失情况,各位大人可以先翻翻看。」 杨廷和心里咯噔一下,对照表? 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东西,这东西拿出来,确实就不用争吵了,因为南方百姓的生存情况,用数据一对比,一目了然。 可是内阁从来都想不到这种办法啊? 这表格当然是李昭和杨宁建议司礼监收集的。 内阁是一个非常先进,超越了其他国家的管理制度。 但是内阁的人并不先进,所以他们不会用新方法,今后就少打嘴仗,做实事吧。 杨厚照抬起头道:「诸位看一看吧,都不用看多年以前的,就看父皇和朕治理下的这些年,江南人口是与日俱增,只增不减啊。」 「但是税务,除却江南制造局的丝绸茶叶生意,剩下的税收,一年不如一年,这其中当然也有当政者的原因。」 「朕记得去年是杨大人的学生去收税,就比旁人多收三十五万两,别人去收不上来,看来还是老师您的学生有办法。」 杨廷和一下子就跪下去。 皇上这是在说他结党营私。 杨厚照嘆口气道:「今天,咱们还不说收税的事,就说这个表格,人口与日俱增,但是为什么税收减少?因为农户越来越少,都成了大户人家的家奴。」 「这还不明显吗?将土地挂靠,就不用交给朝廷税务,最后钱财都留到大户世家的腰包里了,朕要建一只海军的时候,你们却左说右说没有钱。」 「朕干什么都没有钱,但是看着这些数据,朕可一点也不信,你们会没有钱。」 「原来确实,朕确实没有钱,因为都进入了你们这些人的口袋。」 「江南世家尤慎。」 最后一句,小皇帝大手在桌上一拍,砰的一声,让人胆战心惊。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你想不想回去? 文官全部都跪下去:「皇上。」 杨厚照沉声道:「朕是皇上啊,那朕问你们一句,真的都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吗?还是有些人,把太阳圈起来,只供他自己用?」 文官们全部垂下头,包括杨廷和在内,都没人说话。 杨厚照又道:「诸位,好好想想吧,这次是朕命大,因为有宁王在,所以朕和太后皇后才能躲过这一劫,朕真是不敢想,如果再来几个豫让,朕还躲不躲得过?」 「那么朕再问你们,豫让,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说完,站起来,叫着宁王和张永:「摆驾御花园,朕要和宁王对饮,感谢宁王救命之怎。」 张永低头:「是。」 皇上带着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了,但是并没有说起身,也没有让文官们走。 偌大的威严书房,墙上还挂着皇上给先帝求的评语仁者无敌。 但是此时,跟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群,这仁德二字,好像形成了鲜明的对不。 ***** 皇上走了能有一刻钟。 有些人受不住了,问着杨廷和:「元辅大人,咱们这是……」 是起还是不起,皇上到底要干什么? 总不能叫大家来就是为了把大家骂一顿吧,皇上也没有示下,那就只有内阁首辅示下了。 杨廷和侧头看向王琼。 王琼没说话,却自己慢慢直起身,然后整理着官服道:「诸位,我王家不是世家大族,别说在城里开店,能养得起族人就不错了。」 「所以逼百姓造反的事,肯定不是我王家人干的,既然我没什么责任,那我先走了。」 说完看向杨廷和:「元辅大人,您说是吧?皇上这意思,肯定是有罪的才跪,没事的,就可以走了。」 「卑职走了,回头见。」 说完也不管杨廷和生不生气,迈着方步,毫无压力和负担的走出了殿里。 其他人:「……」 有人又问道:「元辅大人,真的可以走了吗?」 皇上的意思多明显啊,就是世家大族欺负百姓,逼迫百姓造反,皇上差点丧命,这个火气当然要发出来,那就找罪魁祸首,世家大族。 所以王琼说得对,王琼有资格走,他没有资格。 皇上觉得他有罪。 他得跪着。 杨廷和还是没出声,看着前方,眸子更加深沉了。 傻瓜是当不了官的。 有人见王琼走了,干清宫的太监并没有阻拦,再回味王琼的话,好像明白皇上要干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屋子里走了好几个人。 当然,剩下的还是大多数,他们一直跪着,据说跪了两个时辰,等干清宫的内侍忙碌着打扫屋子,他们才离开。 ****** 花园的凉亭里。 杨厚照倒是没有食言,说请宁王喝酒,就是请宁王喝酒。 不过在喝酒之前,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杨厚照问道:「王爷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杨宁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 杨厚照失忆过一次,他的来歷肯定不应该记得的,但是现在问他还习惯吗,肯定是又知道了。 为什么用又字。 因为之前李昭已经告诉了杨厚照一次,这是又告诉一次。 这两个人,杨厚照都失忆了,都忘了,李昭竟然又告诉他一次。 所以他们夫妻之前,一点隐瞒都没有,可见的有多恩爱了。 一种失落之意,涌上宁王心头,化作一抹淡笑道:「还好,渐渐在习惯,睡得早起得早,比之前身体好多了,也有大把的时间休息锻鍊,这样一想,就没什么不好的了。」 杨厚照眉毛暗挑一下,心想这是乐不思蜀还是在给朕下马威,是不想走了吗? 杨厚照道:「如果给你一个回去的机会,你要不要啊?」 宁王还不知道李昭已经抢了老和尚的扳指。 扳指有机会送一个人回去,之后就会没电,也就是唯一一次机会。 他愣了愣道:「回去也行,可是回不去啊。」 杨厚照低头喝着小酒,却用眼睛仔细的盯着宁王的表情,发现宁王眉头紧锁的沉思着,确实是在犹豫回去还是不回去的简单思考,没有带着其他别的感情的样子。 杨厚照心想,难道真的捨得阿昭吗? ***** 十月用人拉着胳膊,在地上能走一步了。 但是这一步真的太累人了。 他自己累够呛,李昭也怪累的。 等十月玩累了趴在母亲怀里昏昏欲睡。 李昭便抱着他,同时跟秦姑姑说话。 说着文官们跪在干清宫的事。 秦姑姑问道:「皇上是不是在打草惊蛇。」 因为剩下的文官,全部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代表,他们不同意改革,现在杨厚照虽然让他们跪了,看似惩罚了他们,但是他们却知道了皇上的动力,确实是在打草惊蛇。 但是就是要这样一点点渗透,杨厚照要告诉所有人,他明白下面人怎么想的,当然,下面人也明白了他是怎么想的。 所以到底是归顺还是作对,都给大家思考的时间。 免得突然袭击,对方为了反抗,那种冲击力太大,反抗力也就大了。 现在这样,想来杨廷和回去都要好好思考下,他到底要不要跟皇上作对。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要整饬世家大族,要收回土地,豫让只是开胃菜,走走过场的,徐家的案子才是重头戏。 李昭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道:「姑姑,咱们万岁爷,已经不是之前的万岁爷了。」 小皇帝最近几次出手,都是他自己想的,并没有要她指点什么。 之前还需要她帮忙呢。 人家虽然失忆了,但是学过帝王学的人,就是比别人进步快。 心中与有荣焉,同时想,这么聪明,别设计我吧? 李昭说完,小太监传唤:「皇上驾到。」 回来了。 十月已经睡熟,李昭把孩子交给秦姑姑。 然后走出外面去迎人:「万岁爷?!」 杨厚照直接拉上李昭的手道:「你来,朕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小皇帝说的客套,一脸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李昭的心里却跳了一下,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还请她忙吧? 怕是没什么好事。 杨厚照要跟李昭的说的,就是把宁王送走的事。 要用李昭的扳指,还会把她的好朋友送走,看她同不同意,答应太快,肯定有鬼,答应慢了,就是捨不得。 就看看这个小猫咪天天跟他端着,是不是在心里上对不起他。 哼哼!
第八百四十三章 利用完再说 李昭看着杨厚照莞尔一笑「万岁爷怎地这样客气,看来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事了?」 「万岁爷不会是想找本宫借钱吧?」 杨厚照:「……」 借钱怎么成了难以启齿的事了,她很有钱吗? 杨厚照道:「你的那个扳指,是不是能送宁王回去啊?」 李昭点头道:「能,怎么,宁王要回去了?」 又道:「是宁王跟万岁爷提的?」 杨厚照心想这还有什么区别? 他道:「如果是宁王自己提的,阿昭借不借?如果是朕说要送他回去,阿昭又借不借呢?」 李昭道:「本来臣妾还不想让他走,毕竟这个地方,就我们两个是老乡,但是突然想到,臣妾的姨妈姨夫表妹肯定还不知道臣妾过得不错。」 认真的看向杨厚照道:「万岁爷,就送他回去吧,臣妾想让他给家里人带个信,告诉他们臣妾一切都好。」 女子清澈毛柔柔的大眼睛,像是潋着一汪清水,认真至极,天真无邪。 杨厚照:「……」 猜到了阿昭可能为了避嫌让人走,也猜到了阿昭为了证明自己不让人走。 但是怎么也没猜到,堂堂宁王阿昭竟然想把他送回去当信差。 杨厚照不由自主摸了摸脑袋,那他还要不要让宁王走了? ***** 小皇帝去见十月了。秦姑姑见李昭在小皇帝走后,对着小皇帝的背影翻白眼。 她走过去问道:「娘娘为何跟万岁爷生气。」 当然是宁王,现在能让他走吗? 杨厚照要清理世家大族的势力,眼看文官能帮上忙的不多,宁王有些威望,杨宸也见多识广,这时候正好把人留下来帮忙啊。 岂能因为儿女私情,就把一个人才给送走了。 李昭没有跟秦姑姑说实话。 道:「本宫就是在看万岁爷,接下来还要不要用本宫的扳指,里面有那么多书籍,本宫还打算印刷出来呢,如果让宁王回去,用没电了,就不用印刷了。」 所以,皇后娘娘根本就不同意宁王走。 秦姑姑看着屋子里,那皇上最后会不会让娘娘失望啊? 十月没有醒,杨厚照又要去前面忙碌了,张永来回禀事情,顺便问道:「万岁爷,您说要让宁王出远门,还要送宁王去吗?」 才不让他走,阿昭让这小子赶紧走,所以他还能把人留几天。 起码留到没有利用价值了。 如果阿昭对他余情未了,那要快马驾鞭的送人走。 现在不用了。 杨厚照道:「宁王倒是个人才,现在朕正是用人之际,暂时让他接管一小部分锦衣卫,朕要用他。」 在给宗室削爵的时候就有规定在,之前藩王不得科举不得参政议政,不能担当职能部门长官,但是之后都可以了。 给宁王官职一来可以用宁王,二来还可以给宗室一个榜样,宁王都可以被用,其他人当然也可以,让宗室自己立起来,而不是等着进贡当米虫。 张永一脸顾虑的问道:「万岁爷,关键这个人是宁王啊。」 宁王之前有谋反之心,现在能可靠吗? 虽然他杀了兴献王,立了功劳,但是若是为了更加取得皇上的信任呢,所以张永的话语里带着担心,他是真的不怎么信任宁王。 不过没有具体表露。 杨厚照看着他笑道:「朕用人,向来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就这么办了,你去传旨吧。」 ****** 宁王被皇上任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 大家白天在衙门里没怎么说,晚上回去讨论的就多了。 王琼有个十分聪慧念过书的妻子,所以他什么事喜欢躺在被窝里跟媳妇说。 王琼道:「看出来了吧,皇上这个意思,就是在告诉内阁,不是非内阁不行啊,人才他有得是,是在让杨廷妥协呢。」 王琼的妻子叫做魏宁芳。 魏宁芳想了想道:「老爷,那您呢?您是希望杨大人跟皇上妥协,还是希望杨大人不妥协呢?」 皇上要整顿世家大族,肯定要内阁配合,应该说必须要首辅配合才行。 看皇上雷厉风行的样子,是必须要这么做了,不是一般人能阻挡的。 所以杨廷和如果不配合小皇帝,很可能被请回家。 如果杨廷和下去了,王琼就能上去。 不过杨琼摇着头道:「夫人,旁人都以为我要取代杨廷和的位置,其实不然,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我上去,皇上也是要整顿世家,但是我的威望不够,本来就帮不了皇上什么,所以还是杨大人留下来好。」 「他不留下来,这些压力压在我身上,不见得是好事啊。」 魏宁芳一下子就笑了。 王琼问道:「夫人笑什么?」 魏宁芳道:「妾身以为大人想当首辅,别的什么都不想了呢,到底妾身误会了大人。」 当首辅是好啊,可以有用人的决策权,这就是权利。 但是杨廷和的威望,王琼是知道的,他现在管着兵部,兵部用人都是皇上自己说了算了,他可以提人,不用经过内阁拍板,所以也挺好的。 而且只管兵部这一块,他可以更加的细心,管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他还是愿意配合杨廷和。 王琼无奈的摇头:「当不起,当不起,所以老夫还是希望杨大人通透一点。」 ***** 杨廷和正在书房中和学生们说话。 他最得意的学生,有吏部侍郎黄宇,都察院的孙继成,这些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准备以后重点提拔。 几个人当然也在说宁王被皇上拉拢的事。 学生们都说这是皇上在给首辅一个下马威。 正在这时,下人禀告:「老爷,三爷到了。」 杨廷和的三公子就是大才子杨慎。 杨挺和最喜欢的儿子。 杨廷和微微颔首,来人下去了,不多时,长身玉立的少年公子翩然而至。 他相貌和杨廷和多有相似,瓜子脸,浓眉,细长眼睛,很是威严,但是这杨慎打扮和杨廷和完全不同,杨廷和喜欢穿隆重刻板的服饰,杨慎就穿着飘飘欲仙的道袍,宽大的袖子不说,头髮上的髮髻也十分简单,用一根玉簪拢着,他长得又清瘦,颇有道骨仙风之感。
第八百四十四章 杨家的后院 杨慎进来后越过众人道:」父亲。」 杨廷和心情本来不好,但是是最喜欢的儿子,杨廷和点头道:「何事?」 语气是好多了。 杨慎道:「爹,随孩儿去后院看看,陈姨娘病了。」 杨廷和有一个正妻两个姨娘。 这个陈姨娘,比正妻元氏进门还早,是杨廷和一个远房表妹,因为小时候就在杨家居住,正好杨廷和那科举,不能早成亲。 杨廷和的母亲就把他陈氏给了杨廷和,让杨廷和收了房。 杨廷和也算是少年得志的代表,但是二十六岁之后才中进士,中了进士之后娶的杨慎的母亲。 所以杨廷和的长子和次子都是姨娘生的。 长子就是这个陈姨娘生的。 陈姨娘陪伴杨廷和的日子最多,在杨廷和没有娶正妻之前,两个人的感情也十分深厚。 不过后来的元氏更年轻,家世更好,陈姨娘就渐渐受冷落了。 陈姨娘又是个心高气傲闲不住的,所以常常闹脾气,不过元氏倒没有因为年纪小就跟陈姨娘一般见识,反而元氏十分大度。 这样杨廷和就更喜欢元氏,渐渐不去陈氏的房了。 但是陈氏到底是陪伴最长,还生了长子的女人,杨廷和对她亲情还是有的。 可是就算他给陈氏面子,现在还有学生在呢,怎么陈氏生病了,还要自己的儿子亲自来告诉? 杨廷和问道:「病的十分严重?」 杨慎道:「父亲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 杨廷和到后陈姨娘的院门口,院子里传来的是哭声,女人的哭声,相当的刺耳。 杨廷和看着杨慎。 杨慎停下脚步道:「父亲请,孩儿在这里等着父亲。」 杨慎虽然是子,但是这是杨廷和妾室的院子,所以他还是不好进去。 杨廷和微微蹙眉,随后一撩袍子走进去。 他一走,一个小厮摸样的人从院子的墙后钻出一个脑袋。 杨慎招招手,那小厮跑过来:「三爷。」 杨慎道:「屋里陈姨娘是不是在骂我和母亲?」 小厮点头:「骂的正起劲呢。」 杨慎就笑了,那太好了。 ***** 杨廷和都不用进屋,这夏天门窗都开着,他在台阶上就听见了屋里的骂声。 骂声夹带着哭声,正好是从一个妇人的口中说出来。 那人道:「想都不用想,除了正房那位还能有谁,他们是要绝我的后,好让他们母子得意,放心,要是我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杀了小老婆,再弄死他儿子。」 杨听着大惊设色,气得鬍子都飞起,大阔步走进屋,见陈姨娘正躺在床上哭嚎。 他大呵一声道:「果真是你,你是在骂谁?你在诅咒夫人和慎儿?」 「真是无法无天啊,我杨家后院,怎能养你这样的女人。」 说完叫下人:「来人,今夜起就给她送回老家,让老夫人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永远都不许她出来。」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床上的陈姨娘却不怎么意外。 她穿上衣服就要下地,然后对下人道:「走,走就走,我一辈子也不出来了,也省的被人算计。」 下人们纷纷哀求道:「姨娘,姨娘,看在大爷的面子上,您也不能这么走啊。」 「是啊姨娘,大爷身上还带着伤,你走了,大爷还有至近的人吗?」 陈姨娘就呜呜哭起来:「如果没有宣儿,我早都不活了。」 屋子里又是一顿闹腾。 下人还有来求杨廷和的,让杨廷和网开一面,也是看在大爷的面子上,不要惩罚姨娘。 杨廷和进来后只知道陈姨娘骂夫人和杨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看着乱闹闹的人群,一个头两个大,他把无关紧要的人都哄走,只留了陈氏和陈氏的一个老婆子。 屋子里静了,杨廷和坐到床边,用质问的目光看着陈姨娘:「你到底闹什么?夫人和慎儿哪里惹到你?辱骂嫡子和夫人,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陈姨娘还是不肯松口,道:「死就死了,妾早就应该在新妇进门的时候就死,就不用等到现在,老爷看着碍眼了。」 这个陈氏虽然年纪大一点,但是相貌还是很好的。 而且有股小家子气,跟那些端庄的女人不同。 杨廷和是碍于夫人的面子,对陈氏冷落了,但是心里并不讨厌陈氏。 他们还有那么大的儿子呢。 杨廷和不耐烦道:「到底因为什么事你这么闹,你先说说看。」 陈氏这才见好就收,擦着眼睛道:「宣儿被人打了,老爷到现在也没拿出一个章程,也没抓到犯人,是不是因为是家贼干的,所以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起挨打这件事,说的就是杨廷和的大儿子,杨宣。 杨宣科举成绩一般,进入仕途是无望了。 但是杨廷和并没有抛弃他,让他来京城见世面,还将京郊附近的一些产业交给杨宣打理。 让杨轩掌管钱财呢。 但是上两天杨宣在收帐途中被人打了,差点打死。 陈姨娘之前不知道兇手是谁,晚间的时候听下人说,是元氏派人指使的,就是因为家产的事。 所以陈姨娘觉得委屈,就开始哭上了。 杨廷和还不知道陈姨娘听说了什么。 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啊,就是一些地痞无赖,宣儿的车马没挂标识,他们以为是普通人家收帐的,所以是想劫财,兇手我都抓到了,怎么还说我没管?」 陈姨娘道:「那都是表象。」 说完把下人告诉她的话说了。 「是夫人买兇,要害死我们娘两,然后这个家就全是老爷一家三口的了,老爷也喜欢老三,这不正好也遂了老爷的意,你们就是巴不得我们娘俩都死呢。」 杨廷和:「……」 他气的七窍生烟。 吼道:「到底是哪个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夫人仁厚宽容,平时下人犯错,都不会重罚,怎么会去伤害宣儿,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再说咱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出现兄弟相残的事,怎么会有夫人杀害庶子,你是疯了吧?」 又道:「陈晚娘,你自己也不要胡说,你如果再胡言乱语,被御使听见,就是老夫治家不严,到时候老夫不想惩罚你都不行,你不要犯蠢,自己好好想想。」 陈氏如果会示弱,就不是陈氏了。 陈氏道:「老爷,那可不一定啊。」 「别说咱们家,就算是世家大族,为了争夺财产,这种事情还少吗?」 「不说别人,就说徐家的事,别以为妾身不出门就不知道,妾身什么都知道,那不就是为了抢夺财产,徐家老三的儿子,把长子嫡孙都杀了,还嫁祸给妓女,到现在为止,案子已经发了,但是徐阶还在逍遥法外,皇上都不管呢。」 「人家那么大的家族都能出事,我们这样的人家,您还一碗水端不平,出事简直就是理所应当。」
第八百四十五章 你要与你爹为敌 就在陈姨娘和杨廷和争执的时候,杨慎已经离开碧水院,到了正院的门口。 华光闪烁下,屋檐下,一个妇人正在亲自搬动花盆。 妇人约莫四十左右岁,穿着白绫夏袄,外面罩着沉香色的对襟罩衫。 髮髻上带着两串珠花和一个金钗。 别的修饰就没有什么了。 简单但不失娇俏,又端庄大方。 看着跟别的贵夫人没什么太大区别,甚至更朴素些,但是目光坚韧,透着一种霸气,让人看了就不敢招惹。 杨慎走过去,帮夫人搬着花盆道:「娘,都说了,这种事您找几个力气大的小厮做就行了,天天自己搬,您再闪了腰。」 这妇人正是杨慎的母亲,杨廷和的原配夫人元氏。 元氏道:「我自己要锻鍊着,让别人搬,我能得到锻鍊?」 「这花可娇贵的很,我也信不过。」 元氏喜欢养兰花,所以照料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不假他们之手,她不是那种只等着欣赏的人。 她说这样,花儿看着才有个感情。 杨慎嗯了声。 元氏也没再多说,问道:「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这都天黑了。」 杨慎的妻子也在屋里帮着打扫花房呢。 见杨慎进来,羞涩的问了好。 杨慎嗯了声。 然后看向元氏道:「娘,跟你说个事。」 说完看了妻子一眼。 三太太就识趣的带人出去了。 花房里就剩下杨慎母子。 元氏自己把花盆摆正了,并不在意的道:「有什么事还非要把人都撤出去说,反正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杨慎道:「也不是儿子见不得人。」 元氏站起来想了想,然后道:「哦,那就是别人见不得人了,你爹是吧?」 杨慎:「……」 他们一家,就这几口人。 杨慎低声道:「娘,是陈姨娘,陈姨娘骂您不得好死,她还诅咒我,说要我跟您一起下地狱。」 元氏道:「她啊。」 随后无所谓一笑:「骂吧,骂了也不疼,如果诅咒那么有效果,光杨家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管她那个干什么?」 元氏接着又要摆弄她的花草。 杨慎是知道母亲的,绝对不是那么大度的人的,但是母亲的性格特别沉得住气,不是她认为必要,或者不能一招制敌,她从来不动。 所以外面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温婉如兰,洒脱宽厚,但是家里没有一个下人敢忤逆母亲。 就算是陈姨娘,也只敢背后骂。 可见母亲的手段有多厉害。 杨慎想了想道:「娘,陈姨娘这样嚣张,甚至还带着我,您都不生气?爹可是去哄她了。」 元氏站起来道:「她就算是骂你爹,难道她能做夫人不成?」 「我是夫人,她是妾,贱妾争宠最正常不过,不然她靠什么生存呢?由着她去吧,这陈姨娘虽然跋扈了点,嘴不好,但是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她就是痛快痛快嘴,也不容易,你难为她干什么?」 杨慎:「……」 「娘啊。」 元氏就笑了:「再说了,要管教也是你爹管啊,操心也是你爹操心,传出去妾室骂夫人,是爹丢脸,你爹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杨慎感觉母亲根本不喜欢父亲,甚至有些想跟父亲作对。 这是她轻易不出手的原因。 因为有名声跟着,她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父亲就不会容许家里人没规矩的。 而且元氏一直利用陈姨娘的跋扈,只要杨庭和添了新人,第一个受不了的是陈姨娘。 总之元氏是不太搭理陈姨娘的。 也因此,多年来杨廷和一直敬重自己的夫人,说她贤惠大度。 其实母亲狐狸着呢。 杨慎还是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元氏蓦然就笑了,笑容中那眸子精明刁钻。 她问道:「我儿,你要是不对你娘说实话,你娘是什么都不会帮你做的。」 「说吧,你又惹了什么事,想要陈姨娘如何?」 杨慎垂下肩膀道:「什么都瞒不住您。」 杨慎就将自己的意图说了。 其实是因为皇上的逼迫,杨慎跟着着急。 杨慎道:「父亲不是应该藉此机会,跟皇上站在一边吗,他犹豫不决,孩儿看着着急,所以就想伸把手帮帮父亲。」 「正好大哥被人打了,是孩儿让下人说,是您动的手。」 元氏:「……」 「真是好儿子啊,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动的手呢?」 杨慎笑道:「是谁不是都一样,反正咱们是母子。」 元氏想了想道:「我不想搀和你心中的国家大事,我只知道,老家来人了,好像是因为土地的事,你叔父的一个管事打死了人,来给你爹说一声。」 「现在皇上不追究则罢了,如果你爹也跟皇上站在一起,势必要形成一股风潮,开始清算世家,你觉得你叔叔他们能过去这个坎?」 「到时候,为难的是你爹。「 元氏已经懂了,杨慎的意图,是要杨廷和处置徐家的案子。 因为徐家就是世家的代表,如果这个案子秉公处理,徐家会大受打击的。 但是打击了徐家,接下来的世家还会远吗? 杨廷和不敢行动,杨厚照给了他很多次提示,让他做个正直的内阁首辅,但是杨廷和宁可名声不要,都不敢做。 因为对面是世家,他也是世家子弟,他虽然贵为首辅,但是不敢与世家为敌啊,那样真的会众叛亲离。 杨慎也知道母亲懂得了自己的意思。 他道:「那娘,你在乎爹被人为难吗?」 元氏摇摇头;「不在乎,要是你舅舅,我就在乎了。」 杨慎:「……」 他又问道:「那舅舅亲,还是儿子亲?」 元氏道:「当然儿子亲了,你舅舅虽然对我好,但是你舅妈对我不好啊,娘家哥哥用来好,那是因为免得在婆家受气,最后当然还是跟儿子最亲,因为儿子能养老。」 杨慎:「……」 「娘,您还真是毫不避讳,什么都跟儿子说了。」 元氏就笑了:「嗯,让你心里有个数,别天天娘娘的,就算是母子,也要无利不起早。」 母亲才不是这样的人,就是比较爱开玩笑罢了。 杨慎低声道:「娘,这次帮帮儿子吧,去收拾那两个人。」 元氏眼珠一转道:「你要与你爹为敌?」
第八百四十六章 女人,朕原谅你了 杨慎在翰林院,没事的时候跟着李大观等人闲聊,所以对小皇帝的性格了解了一下,就特别的喜欢,然后他把皇上这家年颁发的政令都拿出来看,竟然感觉那样的振聋发聩心情舒畅。 小皇帝要建造的,分明是一个清明的世界,是读书人穷尽一生所有,都要努力的方向。 所以什么世家公子的地位和尊贵? 他不要,他要公平,要清明。 杨慎细长的眸子倏然一凝,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不如他此时的神色有气势,又是那样的肯定。 「母亲,不是孩儿要与父亲为敌,是要与天下百姓为伍,弊病不除,如何能长治久安?读书人,要对得起读书人这三个字,您忙我。」 ***** 干清宫的正殿,杨厚照坐在院子里乘凉,他身边还有个小摇床,里面睡着十月。 张永等了好久,皇上都没有要睡觉的迹象。 但是皇上霸占了孩子一天了。 张永想了想走过去:「万岁爷,十月是不是要送回清宁宫?」 杨厚照眨眨眼睛道;「为什么?」 张永噎了一下,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 「不然怕娘娘着急啊。」 杨厚照呵呵笑了一下,没出声。 张永眼珠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娘娘着急,就会自己找来。 难怪万岁爷一天都不让人把孩子抱回去。 哦,是皇后娘娘这几天忙着看书,冷落他了,要抱抱呢。 张永也不多说,站到一边去。 不一会的功夫,一个小太监跑到杨厚照面前,直接跪下道;「万岁爷,皇后娘娘说十月睡着了,就放在这边睡吧,她还有一些问题想不通,麻烦万岁爷您了。」 杨厚照:「……」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坐直了道:「什么意思?推给朕了?不请朕回去,也不来接孩子?」 小太监低下头。 杨厚照看着前方道:「这个女人,真是无法无天。」 说完喊道:「张永,摆驾清宁宫。」 张永道;「已经准备好了,在外面候着万岁爷呢。」 就知道最后是他扛不住。 杨厚照:「……」 他要气死的看着张永。 张永拂尘指着摇篮:「万岁爷,要奴才抱着吗?」 杨厚照哼道:「不用。」 自己把儿子抱在怀里,然后健步如飞的往外走。 ****** 躺在床上,杨厚照神清气爽的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抱着李昭道:「好吧,朕原谅你了。」 李昭:「……」 「万岁爷,臣妾并没有觉得哪里做错了,也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 杨厚照:「……」 他捏着李昭的嘴道;「别说话,现在别说话,朕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就行了,给你长嘴,不是让你叭叭叭的说个没完的。」 到底谁叭叭叭的说个没完? 杨厚照看李昭瞪着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但是嘴被人捏着,呜呜呜呜的就是说不出来话。 他哈哈一笑,终于不生气了。 这个女人,忙看书,忙儿子,就是不忙着他。 好在方才报仇了。 他又看着前方,目光温和,又用宽容的语气道:「好了,不要哭了,朕原谅你了,但是以后不可以再犯,好了好了,跪安吧。」 李昭:「……」 杨厚照自己演完了,在想像中,应该是把李昭贬的半死,所以他高兴了。 这回放开李昭的嘴,然后道:「好了,你可以说话了。」 李昭:「……」 「我本来就没什么话要说。」 杨厚照想了想道:「鑑于皇后今晚的表现很好,朕准许你跟朕搭话,跟朕说什么都行,嗯,请教朕也可以的,朕不会嫌弃你不懂礼数,就不理你,都会给你解答的。」 李昭:「……」 她转过身去。 杨厚照气得搬着李昭的身子:「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知道有多少人排队要跟朕说话,朕都不理吗?给你机会你还不说,朕要生气了。」 李昭笑道:「那你生气一个给我看看,我就想看万岁爷生气了什么样。」 「我……」 杨厚照心想,作为皇帝,难道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无法威风了? 不,方才他的小豹子十分威风,她已经求饶了。 哼哼。 杨厚照又笑了,把李昭楼在怀里,指着棚顶道:「看见了吗?」 李昭摇头道:「什么?」 「那是朕的江山。」 李昭:「……」 「那明明是棚顶。」 杨厚照:「……」 他又看了李昭一眼,然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不解风情。」 说完又笑了,道:「不跟你这个野蛮的女人一般见识。」 「你知道朕多厉害吗?就你说的那个徐家的案子,朕明天就会让杨廷和跟朕求和,你说朕厉不厉害?」 同时心想,说这个话题,小猫咪还不对他俯首称臣? 李昭果然来了精神,道:「方才臣妾想的就是这件事,杨廷和也是身不由己,他现在是两边在博弈,皇上到底用什么方法能让他归拢?」 「万岁爷,臣妾很感兴趣,您说来听听。」 看,求到他头上了吧? 杨厚照挑着眼睛看向一边,暗淡星辰的眸子那么一转,好像万千粉黛都会失去颜色,傲娇至极,也可爱娇俏至极。 「叫一声好哥哥,才会说给你听。」 李昭在杨厚照嘴上嘟嘟一下:「好哥哥。」 杨厚照蓦然就笑了,侧头看着李昭的眼睛,一脸欣喜:「阿昭,朕最喜欢你这样了。」 李昭心想,若没有前面的张,后面的弛怎么会有感觉。 这人不能一直端着,偶尔还是要给一个甜枣的。 李昭笑道:「臣妾觉得万岁爷处理政事的时候最男人,最有魅力,有担当,臣妾最喜欢。」 杨厚照暗暗记在心里,以后每天处理政事,让她看到自己的威风凛凛。 想完,点着李昭的脑袋道:「既然你这么懂事,那就说给你听吧。」 「这个杨廷和是不怎么灵光的,但是他的儿子真是不错,你知道朕在翰林院也有眼线吗?朕让朕的眼线,去接近了杨慎……阿昭,你的那招真是厉害,看似毫无破绽的男人,只要他有后院,就绝对没有攻不下的人,高。」 李昭就明白小皇帝的意思了,又去从杨廷和后院入手了。 那皇上的那几个眼线都是谁啊?韩澈还没回来,哦,肯定有个李大观,
第八百四十七章 元氏 元氏的祖父,曾是英宗时期的吏部重臣。 掌管官员的考核也提任升降。 当时也是十分有名的人物。 元氏的父亲也中过进士,他们家族不大,不过子弟读书都很用功。 但是元氏父亲学文不少,仕途上就走的不怎么顺,跟他清冷的性格有关,反正提不上去,元氏的祖父见儿子这样,也不勉强他,就让他在六部之外做闲职,写写诗词做做画,好像也不错。 不过老爷子一直有个遗憾,就是他的人脉都在,却没有可以提携的对象。 元氏十一岁丧母,她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因为母亲对他们两个的影响很大,所以母亲死的时候,正好是元郎要下场的时候。 听闻噩耗,影响了考试结果,从此后元郎也一直沉湎与母亲的死,影响了学业,到了二十岁娶妻,那种有点伤感内向的性格才好转。 今天四十七岁,早五年的时候中过举人,不过之后就没参加科举了,现在打理家业,也无心科举了。 所以元家当时就是这么个情况。 元氏的母亲死后父亲续弦,续弦生了女儿,跟元氏关系一般,但是续弦夫人在家里没什么地位,所以元氏的婚事她本来管不到。 但是元氏和杨廷和的婚姻,还真是她促成的。 杨廷和因为科举,耽误了婚事,也是想着考成了,娶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 但是他庶长子有两个,特别看重门封的大户人家小姐也不愿意嫁给他。 元氏丧母,虽然有继母,但是一般好人家也不娶丧妇之女,感觉不吉利没教养,所以元氏也不好嫁人。 就这样,两个人的婚事都有所耽误。 在元氏继母出门应酬的时候,就听说了,于是回来跟元氏的祖父和父亲说。 元氏的父兄是不太同意,因为年龄差距大,还有妾室儿子。 元氏的祖父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一看杨廷和的学问和谈吐,就知道这人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至于什么庶长子之类,那都是妇人之见。 杨家也是大户,是耕读世家,就算出了十个庶长子,也压不倒正房头上。 女人嫁男人,是要看他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封妻荫子,别的都是妇人之见。 元氏的祖父就非常喜欢杨廷和,元氏兄妹自幼就在老爷子跟前长大,很多道理都是她祖父教给她的,所以她就嫁了。 嫁人之后元氏按照祖父教授的行为方法管理后院,确实做到了一品夫人。 杨廷和也敬重她,儿子有出息,日子倒是过的蒸蒸日上,现在继母看她,都有点后悔帮她安排这门亲事了。 所以元氏就是这样一个人,权衡利弊后,嫁给杨廷和,混迹官场的老爷子带大的,想的事情自然跟普通妇人不同。 别人看内院纷争,她要看对自己有什么利益。 皇上在外面的风评不怎么好,但是,那是几年前的事。 现在虽然大家刻板印象,皇上好像还是不务正业,可是看看这几年街上的变化,有时候那些大老爷们感受不到,但是平常百姓一上街就能感受到了,因为海上开放,京城的集市比以往活跃多了。 宫里贵人少,街上的铺子也不再是那些达官贵人开的,样式和质量都更好。 百姓也更有钱。 就说夏天的时候,明明江西水灾,虽然不是十分严重,但是以往,京城也要受影响的,今年国库有钱了,直接拨款下去,灾情的浪花非常小就淹没了。 春天风调雨顺,眼看着今年又是丰收年节。 所以皇上的宝座已经做得非常稳当。 杨廷和如果这次不识抬举,他的兄弟还在老家犯事,最后吃亏的只能是杨家。 现在和儿子联手来给杨廷和一点压力,老杨想通了之后,跟皇上站一起,杨家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最重要的,起码儿子跟皇上是一边的,就算老杨真的垮了,她还有好儿子能撑起门户。 现在不妨就把资源都偏向儿子算了。 其实在杨慎开始说的时候,元氏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怎么做了。 逗了杨慎几句,她用看似无奈的样子道:「行吧,我就帮帮你,谁让你是我亲生的呢?」 陈姨娘正在和杨廷和哭诉,外面下人急匆匆来报:「老爷,姨娘,夫人来了。」 杨廷和:「……」 陈姨娘见到杨廷和都敢撒泼,但是此时脸色一下子变了,止住哭声道:「到哪了?」 下人道:「已经到了门口了。」 陈姨娘看着杨廷和道:「老爷,方才妾身说的话,夫人应该听不见的哦?」 杨廷和:「……」 「谁说我没听见,陈姨娘,听说你咒骂我和慎儿早死,我来看看你啊,是不是又学了新词,没地方用,用在我和慎儿身上了?」 陈姨娘:「……」 她也不看杨廷和了,赶紧应上去屈膝:「夫人。」 抬起头道:「贱妾哪敢,一定是那个嚼舌根的下人瞎说,夫人可不要听信谗言。」 陈姨娘之所以这么害怕元氏,是因为真的见过元氏的狠厉。 杨廷和在三十五岁的时候,看上一个别人送来的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都是被调教过的,专门伺候男人,所以男人跟着相处起来,那种感觉,是跟别的女人没法比的,没有几个男人可以躲得过。 陈姨娘本来就善于嫉妒,杨廷和有了元氏冷落他们,这又来个小妖精,她气不过,就整日里找那女子麻烦。 后来事情闹大了,被老夫人知道。 老夫人没有骂陈姨娘,这种事就是元氏管家不当。 所以就把元氏给批评了。 元氏回来后就把那个女子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说「本来,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后院女人不守规矩,要惩罚才能以儆效尤。」 于是直接让人打死了那个女子。 是真的打死了,把院子里所有女人和下人看都叫过去,让他们看,那女人活活被打死。 人死后元氏自己先哭了,说她身不由己。 她身不由己,那到底是谁的问题呢,若不是陈姨娘找人家麻烦,夫人被老夫人骂,夫人也不会拿出家法了。 所有都是陈姨娘的过错。 元氏明明是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但是她忍着,到了一定程度,弄死了男人喜欢的,又把责任都推给陈姨娘,一箭双鵰。 从那以后,后院任何女人都不敢再轻视元氏。 陈姨娘看见血肉模煳的女子,也不敢再闹了。 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狠毒。 当杨廷和责怪元氏罚的重的时候,还有老太太给元氏撑腰,告诉杨廷和,如不是他宠信妓女,破坏了家里的风气,就不会出人命,所以害死人的不是元氏,是他。 杨廷和都跟着老实了。 这样的女人,陈姨娘怎么可能不怕她?
第八百四十八章 孩子是朕的了 不过元氏没有理会陈姨娘,她走到杨廷和面前,皮笑肉不笑道:「老爷,陈姨娘骂我和慎儿的话,您听见了吗?」 杨廷和:「……」 这元氏第一次出手,就死了一个人,后院的女人都老实了 再看她的本事,她能嫁过来就让老太太喜欢她。 还教出了杨慎。 所以这个女人,不能小瞧,她不上心的事也就罢了,好像只要她关注的,就没有不成功的。 有方法有韧劲。 杨廷和不知道她今夜有行动,是什么目的。 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随后道;「夫人,天不早了,咱们回房休息吧。」 陈姨娘虽然怕元氏,但是元氏样样出色,她说不嫉妒是假的,当然也希望元氏翻船。 杨廷和对元氏敬重,可是杨廷和也是男人,如果元氏披头盖面的骂杨廷和一顿,杨廷和就会跟元氏生气了。 陈姨娘见元氏今晚这架势,是来针对她的,那肯定就要骂人,等着吧。 可是元氏对杨廷和笑道:「好吧,既然老爷要休息,先回去吧。」 陈姨娘:「……」 杨廷和松了口气,心想元氏爽利,但是也有分寸,明白事理,起码不会当众与他为难。 出了门杨廷和心里感慨:我对她其实是喜欢居多,但是更有点怕她,所以不敢亲近,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太优秀了,比男人好像都厉害吗? ***** 元氏从来都不愿意为难陈姨娘,或者任何一个姨娘,他们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只要别动真格的,她都忍得了。 祖父说过,不要只看后院那点事,眼光还是要放长远。 后院的女人,只要男人不省心,会一茬接一茬,清理不过来,都不容易,他们就是妾,就是要争宠,没有宠爱,他们就没有活路,所以为难这些需要争宠的女人干什么? 她一直都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不与女人为难。 也真的就是祖父那话来了,她不与女人为难,杨廷和的后院女人反而越来越少了。 但是回到房里,杨廷和自己显然不安心。 叫着元氏道:「夫人,陈姨娘年岁大了,有些事情拎不起,所以我决定把他送回老家去,老大也一併跟着回去吧,他现在受了伤,需要将养,京城的事也帮不上忙,让他走吧。」 老二和二姨娘因为不是很受宠,一直在老家呢。 如果把陈姨娘送走了,京城就只有元氏一个女人,杨廷和的儿子,也只剩下杨慎在身边了。 元氏对杨宣的印象挺好,杨宣跟陈姨娘不一样,杨宣除了学习不好,其他都挺好,稳重,知道好赖,跟嫡母也很切近。 主要杨慎跟自己的哥哥好。 元氏没出声,道:「这种事老爷自己拿注意吧。」 「只是有一件事,老爷还不做决定?!徐家的案子,您也该下定决心处理了。」 杨廷和:「……」 「夫人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了?」 怎么是好端端,明明是杨慎设计的。 杨慎要借着自己家的情况,隐喻徐家,给杨廷和提个醒。 元氏道:「老爷,没听陈姨娘因为什么事骂人吗?还不是徐家的案子在前面摆着。」 「妾身听闻,俆邺,其实是他的堂弟,徐阶设计死的,为的是家主的地位啊,这影响多坏,您身为内阁首辅,这种事不处理,看吧,现在都传到内院了,您也不怕这件事您处理不公,往后大家族的内院,争相效仿?到时候您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杨听着当头棒喝。 诧异的看着元氏。 元氏嘆口气道:「老爷,读书人,想什么利弊,要的不是光明和正义吗?」 「人间正道是沧桑!」 ***** 雨后初晴,红的的花径被洗刷一新,镶嵌在花团锦簇之间,红绿相交,泾渭分明,眼前焕然一新。 美丽的女子拉扯这小宝宝的手,他们慢慢的往凉亭走着。 小宝宝步伐不稳,东倒西歪,但是说来奇怪,就是不倒,女子则是十分有耐心的等着他。 这就是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儿子。 杨厚照看着眼前的一幕,恍惚之间,眼前出现他和李昭躺在亭子里说金瓶梅时的画面。 他们的孩子来之不易。 杨厚照:「……」 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这几天好多东西似曾相识,一些散碎的片段模煳的记起来,他不是记忆要恢復了吧? 杨厚照心想不能告诉李昭。 现在李昭会经常气他,吊着他,虽然生气,但是也有趣,如果被她知道,她是不是就不会引到他恢復记忆了。 那么多好玩的事,她都不干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杨厚照眼珠一转,叫着张永「去把十月要过来。」 张永:「……」 「万岁爷,娘娘正在教十月走路呢。」 杨厚照道:「怎么了?朕也会教啊,不用她教。」 然后嘀嘀咕咕:「她天天说哄孩子,找藉口,不理朕,朕让她没有孩子可哄,看她还能干什么。」 张永:「……」 万岁爷倒是说到做到,天天跟皇后抢这哄孩子呢,小十月现在晚上,都不跟皇后睡了,睡觉前要找父皇。 你看厉害不厉害? 可是明明是皇后的计谋啊,哄孩子多累,这个小皇帝,又被人耍了。 **** 不一会的功夫,李昭领着十月走过来。 十月一见父皇,高兴的蹦起来,还拍着小手。 杨厚照的笑容是由心里发出来的,那么的温暖和欣喜,蹲下来拉着十月小手,十月一下子就扑在他的怀里,然后咯咯笑。 父子关系就是要这么好,才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长。 李昭故意带着吃味道:「万岁爷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您看,这十月一见到您,比什么都亲,枉臣妾天天带着他,还不如您哄了几天的。」 杨厚照一细想,好像是啊,儿子就是跟他这么好。 赶紧把孩子护在怀里,心想这是朕的了。 然后看着李昭道:「你自己忙去吧,忙去吧,十月今天跟着朕,朕教他看奏摺。」 李昭:「……」 这是想他们两个人好,孤立她的意思啊。 李昭问道:「万岁爷,听闻徐家的案子开始审了,真的是那个徐阶杀死了自己的堂兄吗?」
第八百四十九章 徐阶为什么杀人 小昭昭,还是喜欢听朝堂上的故事,这不随便勾勾手指,她就会上钩。 主动把孩子送过来,还要跟她说话。 不过当天李昭不放心十月,匆匆赶回来了。 俆邺的死,杨厚照可是亲眼看见的。 绝对不是刘良女所为,更不是韩澈,是楼上可以藏人的女儿墙后,射下来一支箭。 后来那个人已经被锦衣卫的人抓到了。 确认过身份,是个杀手。 后来又对徐家下人一顿审问,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徐阶指使的。 这俆邺和徐阶都是徐家第三代。 两个人相比较,俆邺虽然好风月,但是性格开朗出手大方,认识许多的朋友,好像跟那些豪门公子关系都不错。 徐阶为人就刻板很多,学问更好,但是性格有些内向,所以不如俆邺受欢迎。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徐家的子弟,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生活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而且大世家的人,都是抱团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子弟之间都是相互扶持的多,相互残杀的少之又少。 所以徐阶这个十分少见。 杨厚照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么多,他也不知道徐阶为什么要杀了俆邺。 不过他眼珠一转道:「阿昭真的想知道?」 李昭好气又好笑:「怎么,万岁爷不想告诉臣妾了?」 杨厚照抱起孩子转过身,顿了下又蓦然回头;「今晚掌灯之后,老地方不见不散。」 说完,抛了个媚眼,抱着孩子就走了。 李昭:「……」 这是要勾引她呢,他们两个,到底哪里是老地方啊? ***** 小皇帝一定是得偿所愿了不多提。 说翰林院的荷花池旁,凉亭里,围坐着三个人。 他们三个,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食盒。 其中一个打开,里面有滷鸡腿,紫菜汤,还有一个清炒小菜,很素搭配,有干有稀,色香味俱全,看着特意有食慾。 关键鸡腿有三个。 这个打开之后,另外两个人一直等着,那鸡腿也没分过来。 宋涵佩气愤道:「李大人,嫂子的饭菜分明是带出我们两个的了,怎么你不分啊,我们有好吃的,可从来没落下你。」 因为是中午了,有人会在外面吃,有人会在衙门里吃,外面吃要钱,衙门里吃免费。 但是有时候菜饭一般,大家要换换口味,所以家里会送。 也正好是夏天,都不会凉。 今天李大观的娘子让小厮来送吃的了。 李大观这个人很抠门,还惧内。 但是他总是要表现自己特别英明神武,抠门的事全部推给媳妇。 他道:「宋大人,你看,贱内并不知道韩大人还未归来啊,如果真的是要分给大家的,肯定要做四个,现在只有三个,那是只给我自己的。」 「我家那败家娘们小心眼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被她发现我将菜送了人,回去又要起一番争执。」 「还要被我打,一想想这些年为我生儿育女,也不容易,不想打了,所以就不分给二位了。」 宋涵佩:「……」 另外一个人是杨慎。 杨慎碗里有四喜丸子,笑了笑,分了给宋涵佩和李大观。 李大观说谢谢,然后就不客气的吃了。 宋涵佩好奇又好笑道:「李大人,别人吃你的不行,你吃别人的怎么一点也不心虚呢,今后不带你玩了。」 李大观道:「有吃的还心虚啥,谁给我吃的,我都不心虚。」 宋涵佩:「……」 杨慎笑笑道:「对了,韩大人几天迴转?」 兴献王已经死了,兴献王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韩澈善后好了湖广当地的事,皇上就让他回来了。 宋涵佩道:「应该还有三四日能到京城了吧?」 宋涵佩和李大观是经常打嘴仗的,不过其实大家关情都不错。 杨慎把话题岔开,随后道:「韩澈回来了,就热闹了,我们办个诗会吧。」 他们都是科举出身的,学文都好,在翰林院,也没什么事,所以就办诗会呗。 李大观道:「我没时间,我多忙啊。」 他已经不在翰林院了,他已经考试合格,分到六部去做主事了,不过是经常忙里偷闲来翰林院找宋涵佩。 杨慎看向宋涵佩:「那看来韩大人也很忙。「 韩澈也已经分配了,只有他们两个闲人。 宋涵佩也想早点从翰林院走出去,分到六部九卿,哪里都比翰林院实在多。 他感慨道:「想去刑部,眼下徐阶这个案子,不知道最后会怎么判,如果我在刑部,能参与其中,虽然也纠结,但是会痛快很多。」 「不用听别人说了。」 大世家的两个子弟,堂弟被堂哥给杀了,这个案子,现在是朝野上最轰动的事情。 杨慎认识徐阶,比他年纪小个两三岁,也是个有才华的人啊。 杨慎道:「他设计谋杀堂哥的事,肯定是跑不了了,死不死的,要看朝廷怎么判,但是不管是死不死,这人前途都没了,好可惜。」 徐阶学问好,之前宋涵佩也跟徐阶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还不错。 但是已经犯了法,宋涵佩就没感觉了。 杨慎是世家子弟,他可不是,他就是普通老百姓出身的,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杨慎道:「也不能说可惜,应该说,能买兇杀人的人,幸好早查出来,不然让他做官,岂不是要危害一方?」 杨慎点头。 宋涵佩想了想道:「对了杨大人,您认识的人多,知道徐阶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堂兄?为了分家产吗?」 这个话题李大观也感兴趣,吃了一嘴油的看着杨慎:「是啊,他为了什么呢?他们那种家庭出身的人,还缺钱吗?」 杨慎对徐阶的了解多一点。 徐阶的父亲去世的很早,是徐家老太爷,徐怀礼带大的。 徐怀礼曾任徐州知府,后来身体不好,就致仕回家了,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参与了河提的贪墨案子,但是他是身不由己,买通了当时皇帝身边的太监,保住一命,赶紧就致仕。 从此不再涉及官场,一心教养儿孙。
第八百五十章 三字经 徐怀礼一共有七个儿子,不过嫡出的三个,其余四个都是庶出。 徐家的规矩,庶出子弟,成年就分家,男孩可以到家族学堂读书,如果学业有成,学费可以是公中出,别的就不管了。 嫡子,掌握家产的大头,当家人会更多。 大世家的家产,可能比国库的税银还多,不是普通人能想想的,所以大家都说徐阶是为了家产,干掉俆邺,他可能就会成为家主。 杨慎道:「但是我认识的徐阶,应该有更大的报復,大世家的人,争的不光是家产,还有朝廷的资源。」 寒门学子,觉得科举非常的难,难于上青天。 但是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只要你稍微用点心思,就比寒门学子容易得多。 就算俆邺那样的,寻花问柳,不务正业,他不也中了举人吗?还准备下场去考进士。 当然,不是因为作弊,是教育资源。 科举考试说白了,也是考试,也是游戏,出题的也是人啊。 有钱有势的人,接触更高级别的大官,就容易得多,他们随便指点一下,可能比旁人埋头苦学三年都有用。 但是朝廷也是要平衡资源的地方,像内阁,不可能同时进来两个兄弟。 这就造成了,世家子弟虽然资源多,条件好,但是他们的家族,可能把这些资源只砸给一个人。 不用问,看俆邺的架势,徐家选择的就是俆邺,应该资源配比都是最好了。 这次科举俆邺和徐阶都没参加,但是后年,他们就是竞争对手了。 准备春闱,最少也要一年半的时间,或许更多,徐阶提前下手,这就好理解了。 宋涵佩听得点头:「权,钱,利慾薰心。」 李大观撇撇嘴道:「反正就不是好人呗,不要可惜他了。」 宋涵佩:「……」 他伸出手指道:「你今天的总结,是最到位的。」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子不教,父之过,子不教,父之过,子不教……」 牢狱的尽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是读的三字经。 但是每到父之过之后,那个人就不读了。 杨廷和和刑部尚书一起来看徐阶,这分别就是从徐阶的牢房中发出来的,还没道地方,杨廷和就知道是她了。 杨廷和停下来看着刑部尚书:「一直是这样的吗?」 尚书道:「不是疯了,问话都很清楚,就是偶尔会读三字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三字经。」 三字经,是小孩子的启蒙读物,读书人都背过。 杨廷和微微蹙眉。 尚书大人这时道:「大人,您这次过来,是要吩咐何时庭审徐阶吗?」 杨廷和在元氏的策动下,准备着手处理徐阶了,就把徐阶给抓过来,但是小皇帝要的真是一个公道吗? 明明是因为徐阶是大世家的人,徐家,又是大世家的领军人物。 小皇帝要拿徐阶开刀而已。 杨廷和一直都清楚,案情的结果如何小皇帝是不关心的,小皇帝要关心的是,怎么利用徐阶,把徐家的土地给弄出来。 那就只能用徐阶当诱饵了,看徐家人营救不营救。 如果营救,就多讹诈一点,不营救,再追责,总之徐阶现在已经陷进来,徐家是不可能跑了。 世家从此要洗牌。 这也是杨廷和之前犹豫的地方。 杨廷和没让人提审徐阶,也是因为如此,徐家太爷已经快马加鞭的给他送了信来,让他手下留情,这就是鱼儿上钩了。 他不审问徐阶,徐家一日得不到确切消息,就会不安,就会乱,乱就会动,动就会被人抓到把柄。 但是案子定了,徐家怕动作不大。 所以不光现在不能审,接下来一段日子,都不审。 杨廷和来看徐阶,是因为私人关系。 他自己有个出色的儿子,但是也会欣赏其他读书人,这个徐阶,脑子十分聪明,送过他两幅临摹的画,他很欣赏。 所以这样一个年轻人,就要栽在这个案子上,他有点可惜,来看看他。 杨廷和对尚书大人道:「不急,老夫先去问问徐阶,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还没有过审,上面人也都盯着呢,所以徐阶还没有被动刑。 是个「完整」的年轻人。 个子不高,相貌有着南方人的精明,不是十分英俊,但是盘膝坐在那里,就算牢狱,也能镇定,有着富家公子的气派和沉稳。 他们进来的时候弄出了声响,徐阶抬起头,神色有些迷茫,随后笑了:「您是杨大人。」 杨廷和其实没有和徐阶真正的见过面,送礼也都是别人送过来,喜欢了他收,不喜欢就送回去。 在书房里的隔断,很近的看过一回而已。 不过这徐阶就认出来他,猜出他了。 杨廷和还是挺意外的。 杨廷和颔首道:「徐阶,现在你可以说了,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堂兄?」 徐阶想了想道:「我是可以说了,因为不跟大人说,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所以说,这个年轻人十分聪明,不吵不闹,也不求饶,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好似也知道别人要做什么。 杨廷和道:「那你想说就可以说。」 徐阶看着杨廷和,突然泪流满脸,露出悔恨的神色。 杨廷和心想难道我猜错了,他没有那么镇定,后悔了,害怕了? 「你哭什么?」杨廷和又问道。 徐阶像是在回忆往事,声音低低的带着哽咽:「大人,想起家父了。」 「看着您,就想起我爹了。」 说完,他嚎啕大哭。 杨廷和和尚书大人愣着互看对方,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徐阶哭了很久,才道:「大人,家父在学生六岁那年去世的,那一年,学生学会了三字经,后来想要背给父亲听,可是他重病不起,就再也听不见了。」 杨廷和和尚书大人都没出声。 徐阶自己也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 其实很简单,别人都觉得徐阶为了名,为了利,他不是。 是大哥有父母陪伴,但是还能得到爷爷的宠爱和信任,他明明处处都比俆邺做得好,可是爷爷看不见大伯家对母亲的盘剥和苛刻,还是在外人面前推举俆邺。 徐阶是徐怀礼亲自教导的,俆邺接受的则是徐家掌舵人的教育培养,他们本来不在一个地方长大,但是却要处处对比。 每次明明都是徐阶的学问更出色,许怀礼却说他不如俆邺会做人。 这些问题长久以来压抑着徐阶,让他对俆邺十分厌恶。 但是引发最大的矛盾,还是要从徐家内部财产纠纷引起的。 虽然嫡子的产业共有,但是怎么可能一点不分家呢。 去年,徐家老大以徐阶家孤儿寡母,无人打理田产为由,把徐阶父亲的一大部分产业都拿走了。 但是徐怀礼还默许了。 原因就是俆邺和徐家老大都生了孩子,而他们家,父亲死了,他忙着学业,没有新生儿。 什么无人打理,就是他没有爸爸。 最可恨的是老爷子,默许了。 徐阶就是恨,就是不平,所以他设计杀死俆邺,他就是想知道,爷爷引以为傲的大孙子,现在死了,拿走他爸爸的那些产业,会不会还回来。 爷爷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对他和母亲的不公平。。 徐阶最后摇头道:「大人,如果我父亲活着,我应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完一笑,摇摇头:「我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价值观不和 三天后,徐阶为什么要杀俆邺,情况已经非常清楚了。 杨厚照让人把消息都搜集完,然后兴沖沖回到清宁宫,来给他的阿昭讲。 不然欠着人家好几个晚上了,再不说,今天肯定要翻脸。 李少瑾正在跟十月说话,听了之后让人把十月抱下去,她看着杨厚照道:「那徐怀礼还能救徐阶了吗?」 「要是我的孙子,这样的人,我就不会救了。」 杨厚照蹙眉道:「为什么不救?不救朕也不怕,他治家不严,找点错处,那就好了,田产都给他没收。」 随后又道:「徐阶也挺可怜的是吧?自己的孙子,还是应该救的。」 他又什么可怜的呢? 因为犯事了,所以可怜吗? 如果不是因为杨厚照当时在场,不是有韩澈参与,这件事肯定就瞒下来。 最后变成了俆邺逼迫刘良女,刘良女不看屈辱,杀了俆邺。 俆邺因为妓女被杀,肯定没有好名声,别人一提起来,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的死,而是她的风流。 刘良女杀人肯定要被判死刑,可能还是斩立决,因为男人的命比女人尊贵,谋杀亲夫是大罪,但是丈夫打死妻子,是小罪。 这里也是一样的。 到时候刘良女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一个妓女不肯从良还能杀人。 看吧,徐阶干干净净什么错都不会有。 事实上他也是那样,还干掉了大奸臣,成为一代名辅,永垂青史。 但是就是政客罢了,严嵩是贪官,徐阶不贪,是因为徐阶家掌握着江南大部分土地,他自己侵占的徒弟就有四十万亩,也有说二十万亩的,不管是二还是四,总之他比皇帝都有钱。 李昭不认为他是好人。 李昭不解的看着杨厚照道:「有什么可怜的?他哪里可怜了?」 李昭一直都很善良,她懂得体谅人,但是怎么道续集这里,就没有同情心了呢? 杨厚照道:「没有爹,还不可怜?」 李昭道:「……」 「十岁的孩子没有爹可怜,十五岁的孩子没有爹可怜,他都二十多了,还说可怜,是不是晚了点?」 杨厚照心想这个死丫头,是不是一定要跟他作对啊。 他道:「那爷爷夸奖哥哥,对他不好,难道不可怜?」 李昭道:「可是爷爷陪着他读书,从小把他带大,再夸奖哥哥,也不见得是爷爷的问题。」 「你看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能想到杀人,性格肯定有问题,别人不夸奖他还错了吗?!」 样厚照:「……」 「那,那,占领土地的事你总没话说了吧?他大伯欺负他母亲,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把他爹的产业都夺过去了,他爷爷还默认了,这个总有情可原吧?!」 李昭想了想,摇摇头。 「万岁爷,不是臣妾抬槓,臣妾始终以为,父母亲人,给了你生存必须的条件,这是应该的,但是你如果成年了,就不应该再要求父母亲人给你什么了。」 「徐阶父亲的产业,其实还没有分,就是徐家的产业,都是徐怀仁的。」 「别说徐怀仁想留给长子,还没有给庶子,但其实产业是他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小辈有什么可挑的,道理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说完,李昭自己也暗暗嘆了口气。 她知道真正的道理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现代,老人一碗水端不平,儿女也要有怨言。 可事实上,钱明明就是老人自己的,把儿女养活大了,难打不是他想给谁就给谁吗? 儿女要报答的是养育之恩,但是往往有很多人,就是因为后来的分配不均,对父母什么恩情都没有了。 现代人的想法都那样,何况古代重视家族,重视产业,重视传承。 她还真不能说,徐阶在这方面不可怜。 杨厚照见李昭话说了一半就开始思考,哼了声:「想明白了吧?!」 「老人的问题,家里的问题。」 李昭还是摇头。 「不管多有问题,不管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徐家人没有让他活下去,反而给他好的生活,好的照顾,供他读书,这不是恩情吗?怎么成了仇。」 「再说,万岁爷,徐阶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杀人。」 「人在生命财产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候,任何剥夺别人性命的行为,都是不值得原谅的。」 「我们不要有个人犯错了,就把问题归咎于他的出身,他的教育,他的原生家庭。」 尤其像是徐阶这样的成年人。 「万岁爷,你敢不敢承认,那么多比徐阶生活不好的,遭遇更大不公平的人,人家只想着去怎么改变眼前的生活,没有想着去杀人吧?!」 「杀人了就是杀人了,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找任何的藉口。」 「至于什么别人的原因,家庭的原因,那都是行兇者为了给自己的卑劣找藉口,别人怎么不跟他一样呢,卑劣!」 「所以,徐阶从心里到骨子里到外表,明明就不是一个好人。」 李昭不知道为什么想了一下,就可以一连串的说出这么多话。 杨厚照被怼的垭口无言。 咬了咬下唇厚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昭。 「哦,朕看出来了,你就是要跟朕作对,一定要跟朕作对,朕说东边,你就一定要说西,你就同意朕的想法不行?」 哼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是要走的意思。 那是别人家的事,他们两口子不应该因为这种事争吵。 但是这也是大事大非的三观问题。 难道就因为你嫉妒了就可以杀人?! 小皇帝这次肯定错了,李昭不打算原谅他。 她也一哼,把脸转过去。 杨厚照更生气了,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秦姑姑和张永在外面候着,看到这里对视一眼。 同时心想,这不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的吗? 因为别人的事还能吵架。 秦姑姑用眼神问着张永,什么时候能和好啊。 张永心想,那得到晚上。 亲姑姑暗暗点头,别看万岁爷现在怎么硬气,一到晚上就过不了美人关。 白天让他自己吃苦头吧。 可是就在这时,杨厚照突然一转身,看着李昭道:「快,给朕说点好听话,这次就原谅你了。」 他嘟着嘴,眉毛竖起,明明就是撒娇的样子。 虽然生气,但是他已经先投降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 我都是为了你 李昭嫣然一笑,对着太阳,让她眸子更为明亮清澈,雪白的肌肤都透明了一样,爱不释手,竟比鲜花还漂亮。 杨厚照心里的怒气更小了。 脸上剩下的就都是邀宠和期待。 李昭站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虽然吵吵闹闹,但是臣妾还是最喜欢跟万岁爷说话,你就不要和我生气,原谅我的少不更事吧!」 又来这一套! 可是,他好喜欢。 杨厚照笑得合不拢嘴,胳膊搭在李朝肩头,一副好哥们的样子道:「就跟儿子遛弯去。」 这么快和好了,张永看亲姑姑一眼,眼神里写着:看吧,这次都不用到晚上,越来越没骨气了。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朗朗的读书声,是大人发出来的,但是却要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语气。 在昏暗阴沉的牢狱里,让人听着像是来自地狱发出的声音,极其不舒服。 突然这声音被一声呵斥打断了。 「徐阶有人来看你了。」 闭着眼睛徐阶在心里冷哼。 谁能来看他呢,这世上没有人会安好心的来看他。 母亲是柔弱女子,家里人不会让她出来的。 除了母亲,这世上还会有谁来看,没有人。 徐怀礼把他带大,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的道理,但是人家更喜欢的人是俆邺。 不是他。 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来看,即便是来看他,也是带着目的,不安好心。 就像杨廷和一样,他们明明都知道他跑不了了,也不可能跑了,可是还是要来看他,想跟他说话,想套出他心里的秘密。 他们不过是好奇,或者是歷经世事,心里都是坚硬的东西,想听他的遭遇,想听他的身不由己,想听他的坎坷。 来洗礼他们心灵的罪恶,流出几滴眼泪,代表着对他的同情,这样他们就完成了做圣人的任务。他们以为自己就善良了。 好奇虚伪,能来看他的人都是带着目的的,没有一个好人。 徐阶闭着眼冷笑,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 可是苍老沙哑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子升。」那声音带着颤音,像是泰山要崩倒之前的颤抖,那么的让人害怕。 叫的是他的字。 是祖父,是祖父的声音! 徐杰倏然睁开眼。 眼前果然是那个相貌慈祥,但是气质很尊贵的老者。 嘱咐了,祖父怎么可能来了? 家里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万里之远。 他为什么来了?是来看自己的吗?! 不会,不会,他一定不是来看自己,他是来给俆邺收尸的。 徐阶笑了笑,然后道:「俆邺死了,您应该非常心痛吧?!」 「但是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 牢里少年人的声音没有一点点自责,清淡如风,像是在跟别人聊家常。 所以可见其心中的恨意和不平。 徐怀礼老泪纵横,抓着牢狱栅栏的手,上面青筋暴露,更加颤抖。 真是又气又急。 他问的:「子升,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是用来惩罚我的吗?」 「俆邺已经死了,可是你以为你自己逃得了吗?你让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可以不为我想,可以不为徐家想,可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想一想?!」 徐阶真的觉得非常好笑。 平时从来没有人替他着想过,现在都来替他着想。 是因为他杀了俆邺,所以责怪他,这些人是想让他后悔罢了。 徐阶道:「祖父你想骂就骂吧,你想打的话应该买通狱卒也能做到。」 「何必装出一副非常担心我,非常伤心,非常难过的样子?!」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我杀了您最疼爱的孙子,您恨我,徐家所有人都恨我,所以请你们就表现出恨意,不要装作担心我,好像我会内疚一样。」 徐怀礼气的半死。 「徐阶,你是不是疯了?俆邺是我的孙子,你也是我的孙子啊,你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人,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就是从小一手带大几个字,直接刺痛了徐阶脆弱敏感的神经。 带着沉重的铁镣,他猝不及防站起来,就要奔向徐怀礼,但是他摔倒了。 徐怀礼里脸上可以看见的心疼。 但是徐阶没看见,徐阶摔倒了还要抬起头来冷笑。 「好一个从小带大啊!」 「我就是被您这句话骗得太久了,所以对你那么敬重,想得到您的关注,我拼命的努力。」 「到头来我还是不如俆邺。」 「每次您还是要夸俆邺,还是觉得俆邺好,我始终都比不了他。」 「你亲自教出来的人,但是比不上俆邺,我给您丢脸了,您一直看不起我呀。」 「我知道,一直知道,一直……」 徐怀礼又气又心疼,摇着头道:「我虽然常常夸他,但是远近亲疏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 「你看那个长辈会在外面夸自己的孩子好,因为疼爱,所以谦虚。」 徐阶一愣。 回忆身边的人和事。 好像外人夸奖自己的时候都非常多,他会说自家的孩子哪里不好。 因为疼爱,这是谦虚,谦虚之举? 难道祖父跟他近跟俆邺疏离?! 徐阶认真的看着徐怀礼,这次看清楚了,那张慈祥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皱纹。 鬓角花白,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可是之前他来京城的时候,祖父还是意气风发的一个老人。 难道这些不是因为俆邺,也是因为他?! 不信,不可信! 徐阶摇着头道:「你是骗我的,你最器重的还是俆邺。」 「哦,就算我相信你,你更器重我,但是为什么要让大伯从母亲的手里夺财产?!」 「就是因为我父亲死的早,就是因为我们家没有人,是吗?!」 「你把所有好的资源,好的人脉都留给了俆邺,最后我爹给我,剩下的那点家产,你也不肯放过。」 「你对我这样了,还说是为了我好?!还说器重我,我会信你吗?」 「真是可笑,可笑,祖父,您很可笑。」 接着徐阶就大笑起来。 徐怀礼突然气愤的喊道:「徐阶,你醒醒,我本来是想让你当家主的。」 徐阶还在讥讽的大笑,口中念叨当家主。 突然一愣,抬起头来,眼睛一斜:「你说什么?!」 你家的家主不需要分产业,因为所以产业最终都要分红给家主。
第八百五十三章 还能怎么办? 徐怀礼老泪纵横:「子升啊!」 他强调拉的特别长,无可奈何的长,带着些许的埋怨和不忍心。 就如杜鹃啼血般,让人听了心酸。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祖父的骄傲啊,祖父是两榜进士,亲自教导你,还不如俆邺的先生吗?!」 「俆邺他是家里的长子,不是祖父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是他实在不上进,如果再没有这些助力的话,那徐家将会多么的丢脸?!」 「他善于交际,这是他的优点,但是他不如你隐忍,刻苦,有能力。」 「你的前途必然比他辉煌,你们是亲兄弟,将来他有出息他也是你的助力啊?!」 「你小时候祖父就告诉你,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只想过祖父什么都向着他,你为什么不想把他变成你的助力呢?!」 「你们是亲兄弟,亲兄弟,都是我的孙儿,你怎么就忍心杀了他,这些道理,你为什么就不懂?!」 老人家又留下热泪。 祖父没有不喜欢他,祖父没有看不起的,祖父不是不关心他。 甚至祖父那样提拔的俆邺,都是为了他。 曾几何时徐阶也记得,小时候,他和俆邺一样的跑向祖父的时候,祖父确实是抱起了他。 那时候他是无比的幸福,无比的骄傲,他觉得,因为有了祖父,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所以他对那怀抱眷恋,他不想离开。 他甚至想独占,不想祖父再对别的孙子好。 可是后来长大了,祖父不再和他像小时候那样亲昵。 祖父严格的要求他学业,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给他温暖。 他不爱与人交流,祖父就会说,你就不能向俆邺学一学?! 哦,所以俆邺是别人家的孩子。 祖父是希望他超俆邺,是恨铁不成钢,是希望他成为更优秀的人。 可是祖父从来都没有说过,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徐阶流下了入狱以来的,第一滴悔恨的泪水。 眼睛带着可求的:「祖父,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徐怀礼:「你为什么要跟俆邺比,他的乡试,都是因为之前看了许多我帮他找来的文章,勉强才中的举人。」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要跟他比?!」 跟一个跟自己差了很多的人比较。 徐怀礼又道:「把你送到京城来,就是想让你看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天空,外面的世界有更高的人,有飞得更高的鸟,那些人才是你的对手。」 「朝廷科举取士,不是按照谁的人缘好,谁的人脉广来录取的,届时只要你高中,你就比徐阶优秀,哪怕是徐家整个家族都反对你,以后你也会成为家主,你也是他们的天。」 「子升啊,你太让祖父失望了,目光怎能如此短浅!」 徐阶呜呜呜的哭:「祖父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现在还能怎么办?在皇上那里已经挂了名,就算学问再好,前途也都毁了。 徐怀礼仰天长啸一声。 「可能是我徐家气数已尽,好运气都用完了,一下子折了我两个最优秀的孙子,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徐阶匍匐在腐臭可闻的稻草地上,剩下的只有悔恨的痛哭之声。 *** 从监牢里走出来,有个侍卫模样的人,迎上徐怀礼。 那人问道:「太爷,见到三爷了吗?」 徐怀礼点头:「见到了,人还好,现在不是担心他的时候,现在是怎么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总不能刚死了一个孙子,还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孙子就这么没命。 侍卫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徐怀礼顿了下道:「现在还能去哪,去杨大人府上。」 侍卫道:「可是现在谁都知道这件事情由杨大人定夺,您现在去不避嫌吶,杨大人,会见您吗。」 徐怀礼道:「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 在徐怀礼临时所住的江南会馆门前,傍晚的时候停了辆马车。 马车刚停下,马车里就有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 王琼带着自己的干儿子过来。 王琼的干儿子,叫王磊,小名叫做小石头。 是王琼当年在南方做御使的时候,救过的一个孩子。 这孩子因为家里穷,被父母给卖了,卖过之后他的父亲就非常后悔,又拼命凑了一笔钱,把孩子买回来。 但是因为这笔钱是高利贷,差点就弄得家破人亡。 王琼路过,给小石头的父母垫了银子。 所以小石头的父母感谢王琼,这孩子的命就应该是王琼的。 王琼在当地做了五年御史,五年过后,小石头已经长到了十二岁。 王琼身体不怎么好,要回京城,小石头的父母就让小石头跟着王琼一起来,好照顾王琼,在王琼跟前进孝。 所以这小石头也是王琼看着长大的,很关照很疼爱,也是他的心腹。 小石头人也很聪明,现在管着王琼的外院,人来送往,管得很好。 他们今日来是来找徐怀礼的。 但是王磊不解:「干爹,这徐怀礼到了京城都没有来找您,为什么咱们要找他?!」 「儿子可是听说他去找了杨大人,但是吃了闭门羹。」 大家族的人,遇到了事情,他能先找上的人,就说明这个人更有威望。 如果是被他排斥在后面的人,就是没被他看上眼的,小心眼儿,一定会觉得自己被看不起。 王琼不是小心眼,但是也没必要往上贴啊,人家都没找你。 所以王琼的举动,让王磊觉得有些上赶着? 王琼道:「你这小子不懂事,杨大人掌管这件事,要是你的孙子犯了错,你着急了,也只会想到找杨大人,因为徐怀礼要救俆邺啊。」 关系则乱,徐家已经乱了。 王琼又道:「杨大人肯定是不敢接待他,京城有这么多双御史的眼睛,还有锦衣卫盯着,杨大人怎么可能在这时候私下里跟徐怀礼见面呢?!」 「可是他们不见面,皇上的目的就达不到,真的以为皇上在乎俆邺的一条命,或者是徐阶的一条命?!」 「反正都是他们徐家的孩子,谁死谁活,跟皇上是没有关系的。」 「皇上要的是土地,徐怀礼如果想救人,只有这一个方法,把土地叫出来。」 「但是徐家是大家族,徐怀里肯拿出这些东西来救俆邺,还是未知数,就算徐怀礼,徐家的其他人肯不肯,还不确定呢。」 「所以这徐怀礼,或者是徐家,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让他们把土地那出来,这样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没有伤亡,是最好的。 徐家需要这样的鞭子。 王琼就是这条鞭子,要赶这徐怀礼,也是给徐怀礼指路。
第八百五十四章 想献计献策 王磊也算是聪明人,王琼一点他就通了。 而且他们的皇上不是暴君,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虽然很想要徐家的土地,但是想来也不会将徐家赶尽杀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家再怎么样,还有一些旁支的人在朝廷为官。 杨廷和现在不理徐家,王琼出来指路。 所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王琼就是雪中送炭了,徐怀礼是聪明人,这份情他会记得。 所以对于王琼来说,既对皇上尽忠了,自己也要了一份人情,一箭双鵰。 王磊想了想笑了:「干爹,这是皇上给您的旨意,还是您自己想来的?!」 王琼看着干儿子,神秘一笑:「你小子,爹跟你说的事情,你记得就行了,爹没说的,不要什么都会问。」 「好了下车。」 ***** 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长的就这么快,一天一个样子。 十月不用别人牵着小手,自己都能小跑了。 但还还不会讲话,要人看着。 六七月份,正是后花园,花开正艷的时候。 今天杨厚照好像是要面见大臣,反正他不能哄孩子了。 李昭带着十月来园子里玩。 婉若游龙的花园游廊。 十月像是跑着自己的迷宫,他就撒欢儿了。 宫女太监们都跟在后面。 小孩子脚步不停,还是往前跑。 忽然他撞上一个人。 之后跟着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昭也有些担心,十月撞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吓到。 可是接下来没有听到十月的哭声,而是看见那个高个的男子将十月抱起来。 「论起来,本王是不是应该叫你弟弟呀?!」 语气还带着调侃。 众人:「……」 李昭抬头去看来人穿着,原来是宁王。 其实她和宁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联繫了,杨厚照爱吃醋,现在碰见了,既然没有联繫,也没有什么用途,李昭知道自己应该转身就走。 可是这样一走,反而觉得做贼心虚,又不好走了。 李昭走向宁王,把十月接过来,十月还咯咯笑。 李少瑾看着儿子笑的莞尔,她这个傻儿子,就知道玩,也不哭。 女子温柔宠溺的笑容,像是鲜花,鲜亮耀眼,可是看在杨宸眼里,有些刺眼。 杨宸低头行了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他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情侣,现在是上下级的关系了。 李昭心想既然不能走,正常说话吧。 她道:「王爷今日进宫来,是万岁爷宣召的吗?」 如果是的话李昭并没有听说。 宁王看看左右。 李昭会意的往前走一步,这样就离下人远了一些。 随后低声问道:「是关于朝政的事情?!」不然杨宸知道她的性格,不用给她暗示。 所以肯定是可以说的话,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 宁王道:「是徐家的事。」 「在府中我想了很久,徐家五代人的传承,才有了今天这样的规模。」 「咱们之前说,想要把徐家所有的土地都拿过来,这不是不可能,但是会显得皇上有一些残暴。」 「还会给别人一种感觉,是皇上在养肥,羊养肥了之后用来杀。」 「就是说别人以后不管经营得多好,都有可能因为自己太有钱,被朝廷拿来杀,这样的话,人心不稳,人心慌慌,我思来想去,对皇上或者对朝廷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所以不能把徐怀礼逼的太紧。」 不然兔死狐悲,世家的人未免心寒害怕,他们有有许多掌权者,万一在做出谋反的事呢? 所以李昭和杨厚照一直都知道,改革,危险,改革,可能会流血。 改革,向来都不是轻松的事,因为有些人已经习惯了的事情,你去帮他们改变,他们不习惯。 这也是世家为什么这么难动的原因。 除非天下大乱,然后定下里的,那就好办多了。 但是现在是太平盛世啊,总不能把国泰民安的景象弄乱了。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李昭也想过。 他们一直想要世家把土地拿出来,但是绝对不能动用武力或者逼迫。 从徐家入手,是因为徐阶正好犯了错。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敢对徐阶,也是这个原因——那么多世家都看着呢,做的太明显,就像皇上要杀鸡取卵。 所以必须文明,特别文明,才不能引起干戈。 徐家的事还要成为标杆,后面的政策才好实施。 李昭道:「所以说最好是徐怀礼自己主动明白是什么事。「 好像杨厚照已经派王琼去游说了,就看徐阶在徐怀礼的心中重不重,还有徐怀礼在徐家的威望够不够。 宁王道:「那如果徐怀礼就是不交呢,或者说徐怀礼想交,徐怀礼想救自己的孙子,但是徐家枝繁叶茂的子孙,别人并不肯交出来呢?」 所以这件事还在等,要有耐心。 徐怀礼为什么是徐家的家主,还是跟朝廷地位有关的,徐家旁支没有比徐怀礼更有威望的人,徐怀礼如果下定了决心,他有办法让其他薛家人听话。 李少瑾相信不对劲,反问道:「还是王爷有什么高招?」 不然他进宫干什么,还说那么多? 宁王笑了笑,高招还是有一个两个的,但是要先看皇上怎么办了。 宁王的身份很尴尬,因为是皇后娘娘的前男友,皇上又善妒,所以他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明。 不然被皇上知道了,好像他又要在皇后面前出风头。 杨宁确实是有打算的,也有一点计策,就是他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先告诉杨厚照? 可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在游廊的一个柱子后,离着他们不愿,一双幽怨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和李昭。 杨厚照是从干清宫回来的,找媳妇,儿子都不在屋。 又听人说,宁王来求见,已经安排在后花园。 所以他就过来了,嘿,就撞上了。 媳妇儿子都在,就连宁王也小子也在。 张永看小皇帝脸已经黑了,道:「万岁爷,这肯定是巧合,皇后娘娘刚出来正在哄孩子,而且皇后娘娘根本都不知道王爷要来。」 杨厚照回头用眼睛瞪着张永:「朕还不知道是巧合,朕什么也没说,你想的怎么那么多?」 张永:「……」 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第八百五十五章 宁王飞升了 宁王和李昭说的话杨厚照听见了。 好像都是为了他考虑呢。 不过杨厚照自己在心里嘀咕:不用?这个宁王看得太碍眼,今后不用他,还是给他送走了算了。 杨厚照要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李昭问道:「对了杨宸,你想不想回去?」 杨厚照心头一跳,阿昭不会要跟这小子跑了吧? 宁王看着李昭,目光中带着思考,道:「之前皇上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所以我还真的考虑了,留下来,没什么意思,回去……」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李少瑾道;「你是怎么死的?和你妻子有孩子了吗?那边还有那么多亲人吧?」 宁王闭着嘴没回答,李昭看着前方道:「这个地方,对于你们男人来说是天堂,你想要的一切,都有可能实现,但是对于我们女人来说,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宁王点头:「但是我还没有乐不思蜀。」 杨厚照嘟起嘴吧,哦,阿昭不喜欢这里啊,有他也不喜欢,难道他们家真的那么好?比皇宫还好? 这时李昭又对宁王笑道:「你自己思考吧,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这里有我心爱的男人,还有我儿子,那边再好,也比不上了。」 「我会留下来,如果你想回去,跟我说。」 她露出扳指:「只能用一次了,是你最后的机会,想好。」 杨厚照咧嘴一笑,阿昭还是爱他的,别人谁都比不过他。 **** 杨厚照在书房不知道忙碌着什么,有内侍进进出出。 李昭不解的走进去。 看着内侍们手里面捧着的都是珍珠玛瑙等珍宝,然后往外走。 李昭问道:「万岁爷,这是干什么啊?」 杨厚照已经下定决心,要让宁王走了。 但是宁王也帮了他一回,他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是皇帝,也不会欠别人人情。 杨厚照道:「这些都是给宁王的赏赐,他不是要回家了吗?让他带着,去当古董卖。」 说完将自己的亲笔书写也封好了:「朕还写了一封信给他拿着,可是朕的墨宝,是朕给你姨母的,让姨母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还跟朕有个儿子,让他们放心。」 李昭:「……」 小皇帝的墨宝,如果被专家鑑定出来,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不过写给姨母就诡异了。 看来小皇帝是真的不喜欢宁王,是真的要让人走啊,都准备的这么整齐。 李昭想了想,等内侍都退下去了,走到杨厚照面前问道:「万岁爷,徐家的事,如果徐怀礼拒不配合怎么办?您有什么打算吗?」 杨厚照有啊:「朕看过你扳指里的书了,朕已经决定了,不然用国库的钱,将土地收回,然后再平分给百姓,不然就是让百姓自行赎回,但是每个人不得超过当地人均面积,然后土地只能租赁,禁止买卖,谁也不准买卖,买了朝廷也不承认。」 李昭:「……」 「万岁爷,你看的是什么书?」 杨厚照想了想道:「暴风骤雨和山乡巨变。」 说完又道:「你们那里的人好像没什么文化啊,怎么写书都是白话?」 李昭:「……」 **** 改革就是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去均衡这个社会的不公平。 所以总是有人失去有人得到。 就是看哪边的人正义一些。 所以改革这种东西,你不改,追求公平的人最后就要革你。 如果杨厚照不改,最后王朝的结局大家也都看见了。 所以改!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杨厚照能不怀疑的借鑑后人的想法,李昭相信他是有魄力的人。 改。 哪怕流血牺牲,她也跟着他一改到底。 半个月后,徐怀礼带人回到老家,开始变卖土地。 他是徐家掌舵人,他并没有要求家族所有人都跟着卖地,但是他家的地占大成啊。 他都开始卖了,何况别人?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徐怀礼和几个嫡子名下土地就只剩下应分的那些了。 但是他们有个现钱。 徐怀礼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拿着这些钱在当地开办了一个丝绸厂,开始跟南洋人做生意,从耕读之家变成了儒商。 因为朝廷对商人开始鼓励,不再打击,织造府的也不再盘剥旗下商人,所以商人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因为徐怀礼的转型,也有几个世家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皇上并不是要将他们打死,还是有生路的。 商品流通被鼓励,土地耕种就没有那么吸引人。 何况上面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所以有些人开始跟徐怀礼一样,转型。 当然也有守旧派,他们不肯出让土地,更不能放下身段去经商,还是守着土地过活。 但是朝廷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要世家有所松动,可以通过税务改革来让大户人家将土地拿出来。 王朝实行了阶梯制的农业税。 个人名下的产业,如果是正常拥有的,本来的税收减半,而且承诺除非有外敌入侵,战争起来,否则永不加税。 但是一旦超过限度,税收就成倍增加。 当年大户为什么会成为大户,世家? 多数是因为文人不纳税,不交粮,现在皇上一开始就从这里入手,进士及第再也不可能有这种优惠了,所以土地多的,反而成了负担,不赚钱了,当然那些人就开始卖了。 之后农民应分土地禁止买卖,只能租赁,也从根本上断绝了土地兼併的可能性。 而那些落败的大户人家,他们的下人也没有想像中会遭遇什么悲惨命运,因为从县城到大城市,兴起了很多手工业。 尤其是朝廷兴建军工业,造船造炮弹枪枝,急需用人。 进入这种作坊的人,可能比原来在大户人家当奴僕更自由,更有人权。 总之,牵一髮而动全身,在未来几十年里,王朝日新月异,已经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告诉世人,皇上之前的决定是对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半年过去了,天上落雪,地上颳风,寒冬深处,年要到了。 这半年来,宁王有一天突然飞升了,大半夜的,宁王府突然金光乍现,照亮了半边天,接着宁王和宁王府的大量财宝都不见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徐阶病逝 找了八个月都没找到。 可是事先大家并没有听说宁王修道。 但是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宁王一抹云彩都没留下的,飞升了,不然人去哪了。 皇上因为跟宁王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所以特追封宁王为衷义宁王,在封地给宁王立了庙宇,宁王世子继承王位,三世不降爵。 这是王爷中的独一份,已经是至高无上了。 因此宗室中人又看到了希望,皇上不是对宗室赶尽杀绝的,像是宁王那种,之前不老实的,皇上都能委以重任。 可惜是宁王自己想成仙,人没了,就怪不了别人了。 但是鑑于皇上这样的大度和礼贤下士,让宗室的人都活跃起来,就算本来十分牴触的科举,有已经除爵的子弟,都打算下场了。 看着这幅场景,小皇帝在别人看不到的清宁宫,自己个儿笑歪了嘴。 政事尽在掌握,小皇帝最操心的是下一代的教育问题。 他亲自来。 这天小皇帝在书房给十月讲故事。 本来满屋子跑的十月小朋友,慢慢的停下脚步,走向父皇,仰着小脸,认真的听着。 小皇帝道:「我们今天讲高祖刘邦。」 「史记记载,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 「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儿子,你能听懂吗?」 小十月只叫过几声妈妈妈妈,还不清楚,剩下的他不说话。 甚至有人想十月是不是有问题,跑跳什么都能,自己搬着小凳子,都能爬桌子拿好吃的,但是就是不说话。 不过帝后不愁,别人也就是白操心。 十月嗯嗯啊啊一通。 别人都不知道他说什么。 杨厚照笑道:「你不懂啊?父皇给你解释。」 「说高祖姓刘,叫刘季,沛丰阳中里人,反正呢,就是他有个名字,不是排行老大,也不是老二,季嘛,就是刘老么。」 旁人众人:「……」 十月:「啊啊!」 杨厚照道:「然后,太公就是当时对老人的称唿了,就是他的父亲,老刘头,她的母亲,老刘太太。」 众人:「……」 十月:「……」 杨厚照继续道:「有一天,老刘太太跑到了大泽的山坡上,儿子,这个大泽两个字你要记得,咱们接下来的学习,还会遇到。」 十月点着头。 杨厚照道:「再说老刘太太,你说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往山上跑呢?」 「接下来就有意思了,太史公,不好意思直说,但是都有记载。」 「儿子你看,老刘太太在山坡上与神相遇,也就是**,这世上有神仙吗?肯定没有,所以这个人不是神。」 「但是雷电晦冥,老刘头听见了去观看,就见是个蛟龙趴在老刘太太身上,然后生了高祖。」 「第一个点我们可以肯定了,高祖不是老刘头的儿子。」 旁边伺候的下人们,全都红着脸低下头。 十月伸着小手:「啊啊。」 杨厚照道:「第一点你确定了,剩下的就好猜测了,什么电闪晦冥啊,父皇猜测,有可能是因为老刘太太的姦情败露,所以老刘头跟人家打的激烈,形容电闪雷鸣。」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刘太太和情人喊得太大声,老刘头听见了,然后跑去看见了。」 殿里众人的头又低了一分。 十月张大了嘴的啊啊啊。 杨厚照就笑了:「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儿子,父皇厉害不?老师可没这么教,都是父皇自己看出来的,他们还想瞒着朕,朕才不信,明明太祖就不是太公生的。」 十月还是啊啊啊。 这时殿外李昭来了。 秦姑姑就守在殿外,看见李昭过来,急的跺脚:「娘娘,快去看看吧,万岁爷也不好好教十月啊。」 李昭:「……」 她都听见了。 这个杨厚照。 李昭到了屋子里把杨厚照说了一通。 杨厚照不服气道:「哎呦,朕告诉自己儿子真相,不要让他像朕一样,从小被人骗怎么了?」 「他们敢写,不敢让人知道啊。」 李昭:「……」 是那么回事吗? 是那么回事吗? 史记明明还记录了那么多大事件,他倒好,当小黄1书读呢?! 李昭道:「我们明天不听史记了,万岁爷给讲别的吧。」 秦姑姑急的又跺脚,史记都能讲成这样,读别的,那还能听吗? 杨厚照呵呵笑:「大不了明天不讲高祖。」 说完抱起十月:「儿子,明天父皇给你讲舜的故事,给你讲,后爹是怎么想杀人灭口的,舜可能是尧的亲属。」 李昭:「……」 杨厚照正瞎白虎着,张永进来了:「万岁爷,徐怀礼那边有行动了。」 徐怀礼非常配合,已经回去卖地去了。 杨厚照看向张永:「他想怎么样?」 张永道:「想带徐阶回去过年。」 徐阶就是用来钓徐怀礼的,如果不是用徐阶威胁,徐怀礼肯定也不会这么乖乖配合杨厚照。 所以人不能做卸磨杀驴的事情。 杨厚照道:「任他们折腾去吧。」 也就是他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都不管,而民不告,官不究。 这是同意放了徐阶。 张永得了吩咐就下去了。 李昭等张永走后,拉着十月要走。 李昭觉得徐阶杀人,罪无可恕,所以这个结果,她当然十分难接受。 杨厚照叫道:「阿昭,你干什么去?」 李昭回过头,目光不满。 杨厚照黑着脸道:「给朕过来。」 李昭:「……」 要不是人多,她肯定不过去。 李昭又领着孩子回到杨厚照旁边了。 等李昭坐下了,杨厚照低声道:「宁王都飞升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和朕抗衡?不听话要朕打你屁股啊。」 李昭:「……」 她把下人都退下去。 然后点着杨厚照的鼻子:「你又厉害了,厉害了是吧?」 杨厚照直接把李昭压在身体,咧嘴一笑:「朕厉不厉害,你还不知道吗?」 「别闹,十月还在呢。」 「朕也没扒你衣服,儿子在怕什么?哎呦李昭,你的脑子很不健康啊,你都想什么呢?」 「杨厚照,你又欠扁了是吧?」 父皇和母后在床榻你骑着我我骑着你的互「扁」,十月着急啊,好想参与,但是他不说话,别人不知道。 终于给十月急坏了,十月哭喊道:「父皇,父皇,不要打母后!」 李昭和杨厚照停下玩闹,惊喜的看着儿子。 他说话了。 **** 不知道是天随人愿,还是天理轮迴。 就像是徐怀礼说徐家,徐阶的好运气用光了,就没了,天要亡他。 杨厚照没有难为徐阶,是看在徐怀礼的面子上,但是徐阶在回乡的路上染了疾病,大夫没治好,死了。 李昭听了,心里终于舒服了。 所谓天道轮迴,老天谁也不会放过,就是如此吧。
番外一 太阳升起,各奔东西 豪华装修的客厅里。 一个打扮时尚妖艷,就是有点用力过勐的女子,正站在玄关处打电话。 「你真的看见杨宸了?」 对方的声音十分肯定:「是啊,你不是都登报找人了吗?但是我上几天在医院值班,看见你家杨宸在做体检呢。」 「他没回去找你啊?」 女子拿着电话,眼神黯淡下去,并且带了些许迷茫的恨意。 这女子就是杨宸的妻子萧丽。 杨宸已经失踪三年了。 跟她离婚之后,说是去爬山,去了一个叫做一线天的地方,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离婚不是他说离就能离的,她还没有找他说清楚,她并不想离婚。 但是人就这么没了。 萧丽以为杨宸跳崖了,到处花钱请人找,也没找到尸体。 什么都没找到,杨宸像是凭空消失了。 但是最后警方还是认定这个人死亡,因为都失踪三年了嘛。 怎么还出现了? 外面正是春初,大地绿了,但是天气还有些冷,萧丽拿起风衣,就要出门,卧室里走出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你干什么去?」 萧丽:「……」 这是她男朋友,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是她不知道杨宸没死啊。 萧丽没出声,穿好衣服出去了。 ***** 一个商品楼里,高层,小户型,萧丽按了门铃两下。 不一会的功夫,门开了,出来的人,果然是杨宸的脸。 萧丽一小子泪流满面,随后诧异道:「杨宸,你到底去哪了?」 杨宸刚回来不久。 做好体检,没什么问题,才休息两天。 他道:「我正想着跟你联繫一下呢。」 说完打开门:「先进来说吧。」 萧丽黑着脸,不肯进屋。 因为这是杨宸和李昭曾经租住的地方。 萧丽想,杨宸竟然能回来,还不找她,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是冒蒙前来,还真找到了。 萧丽道:「你就一定要这样对我?是你们对不起我,现在还要这么惩罚我?」 杨宸道:「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但是李昭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相反,可能会还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萧丽没有去看杨宸,但是也没有进屋的意思。 杨宸笑了笑道:「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我们的离婚协议,生效了吗?」 杨宸之前是跟萧丽起诉离婚的,但是法庭还没判决,他等不了了,就去旅游,去他和李昭约定好的地方,跳下去的。 当时没有想过能生还,所以没管到底离婚没离婚。 这次他要找萧丽,是彻底要把婚离了。 萧丽气得脸色涨紫:「你想见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杨宸,你别忘了,当初是谁看上我父亲的权势,要娶我的,你现在是利用完我了,就想一脚把我踹开。」 杨宸歉意道:「之前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也不知道如何弥补,但是从你那里得到的东西,我发誓,以后我什么都不会用。」 「我不会再回官场,不会再用你的人脉。」 「财产我一点都不要,哪怕是我自己挣得,我都不要,全都补偿给你,对不起了。」 所以他求的,只是离婚。 萧丽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比为了跟她离婚,什么都不要还残忍。 她就像是一个被人厌弃的东西,人家恨不得马上离开她,所以什么都不要。 萧丽哭出来,十分伤心:「杨宸,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啊,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现在不介意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李昭,我知道你爱她,那我不介意了,我不跟你闹了。」 「她都已经去世了,难道你要一个人孤独一辈子?」 「我不再计较了,你跟我回家吧?」 「杨宸!呜呜呜。」 杨宸蓦然笑了,同时抬头看着上面的虚空,笑容苦涩,声音伤感:「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会跟阿昭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日子,再也不走捷径了。」 萧丽大哭:「杨宸,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毁了我的一生。」 杨宸看着萧丽道:「我是对不起你,我毁了你的一生,但是我也放你一马了。」 他为什么会去死? 因为他对不起李昭。 「萧丽。」杨宸语气淡淡的:「撞死阿昭的人,是你僱佣的,我已经查到证据了,你杀了人,但是现在还好好的。」 所以他说,放她一马。 萧丽惊悚的瞪大眼睛。 ***** 墓地正中间,有一个石碑,石碑上女子的照片年轻漂亮,带着微笑,所以一看就知道这女子英年早逝了。 杨宸将鲜花放在李昭的坟墓前。 看着李昭微笑的照片,忍不住笑出来。 「你啊,当时我哭的伤心欲绝,恨不得跟你去,谁知道你在那边过的那么滋润,堆这个坟头来骗我们。」 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杨晨道:「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样残忍,让我又遇见你,却物是人非。」 「我是犯了一个错误,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错误这么大,犯了一个,一辈子都无法回头。」 「阿昭……」 情绪平復了好久,杨宸才又笑出来。 他今天来,是来给李昭一声交代的。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不会丧命。」 「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谋反,去把你抢回来,不是我胆小,是我有罪。」 「我明知道杀人的人是谁,但是我因为有罪,没办法帮你伸冤,没办法惩治兇手,所以所有痛苦,我只能承受着。」 「好在现在,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姨妈和表妹……」 杨宸正说着,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十分惊讶的声音:「姐夫?是你吗?」 杨宸蓦然回头,阳光下,一个和李昭有些神似的少女,捧着一捧黄菊,正在好奇的看和他。 少女穿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西裤,春天的高跟鞋,很是清纯利落的打扮。 杨宸一个恍惚,这不是李昭,李昭要明艷得多。 这是李昭的表妹,李昭姨妈家的,跟李昭差了五岁,姐妹感情很好。 杨宸没想到能见到表妹,他露出笑容道:「你都这么大了?现在还好吗?」 表妹道:「姐夫,一会跟我去家里坐坐吧,你给我妈打的钱,我妈收到了,我妈说了,那不可能是我姐的存款,一定是你打的。」 杨宸拿回来很多古董,姨母家条件不是很好。 但是也供了李昭上大学,所以杨宸要帮着李昭孝敬姨母。 他给姨母打了七十万,以李昭留下的遗产名义打的。 杨宸摇头道:「不去了,那就是你姐留下来的钱。」 表妹道:「我姐如果有这么多钱,早都给我妈了。」 「姐夫,过去的事就算了,我姐都死了,我妈说你不要一直内疚了,沉湎与痛苦之中,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吧,我姐姐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会原谅你的。」 阿昭已经原谅他了。 但是找个合适的,谈何容易啊。 本来早晨天有些阴沉,南边的云彩陡然间散了,突然间金光万丈,将墓地笼罩其中,像是一个金黄色的舞台。 表妹道:「看吧,我姐说原谅你了,因为天晴了。」 他们相遇在阴天的小雨里。 雨过天晴,各奔东西。 所以阿昭原谅他了,早就原谅他了,再也没有那样的绵绵细雨。 太阳升起,各奔东西。
第八百五十六章 给皇子选老师 土改,军改,商该,进行的如火如荼! 正德十年的时候,在皇上的提一下,户部又成立了大明银行。 以白银作为货币本位,开始联合京城十大商行,共同发行纸币。 以往发行纸币政府会乱印钱,害的民不聊生,所以最后老百姓才会选择白银作为通货货币,而且还不是铸钱,就是租斤租辆的,是以防被朝廷坑钱。 所以纸币刚开始的发行,遇到了些许阻碍。 但是有十大商行的参与,纸币可以和白银自由兑换,民间资本要比朝廷信誉好多了。 所以渐渐的纸币也开始被人接受。 这样刑部又颁发了货币法规。 禁止任何人,任何组织乱印货币,和银价的兑换比例不许更改。 这个法律是李昭和刑部的人共同编写的。 参看的是牛顿的金本位,因为牛顿确定了金币和货币之间的兑换定额,从此大英帝国的金融系统才开始晚膳,从而那个海洋国家,才能成为世界的霸主。 还是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好的金融制度,才是一个国家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所以立法对破坏货币政策者,会处于相当严重的惩罚。 十大商行的股东们另有议论院,如果有人破坏金融货币,哪怕是政府的人,他们有权收回银行的所有股份,朝廷还要做出赔偿。 他们可以另起炉灶,用储备金收回货币的发行权和管理权。 总之,不再是一家独大,民间资本求的是利益,所以更重信用,他们权力大了,货币政策更好稳定。 随着纸币的流通,银行的建立,海上的白银还在大量流入,三年后,户部地下藏银已达到上亿两。 这些都讲作为国家金融储备,用来备不时之需。 总之,货币很快稳定,纸币更方便携带和流通,所以交易越发频繁,商业活动越来越占据人民生活的主导,人民越有钱,国家越繁荣昌盛。 因为在税改,军改,和商该方面,内阁越来越说不上话。 但是内阁还是王朝的行政中心啊,所以号令都是从这里发下去的,这个国家才能得以运行,内阁的人可不甘心被架空。 所以他们就把目标放在了皇子的培养上。 皇上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别的女人,皇后只生了一个孩子,也就是帝后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孩子。 皇子杨载垣,也就是小十月,如今已经六岁了。 到了启蒙的时候了。 四五年过去,杨廷和除了瘦一些,褶子多了几条,别的变化不多,还是四方脸,黝黑的头髮鬍鬚,没怎么老。 王琼就老多了,他明明比杨廷和小两岁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杨廷和在王琼心中的位置,对于杨廷和,王琼还是想以前那样的尊重。 这日正是初春时节。 万物復甦,但是风还是那么大。 从内阁到南走,他们是要去府衙了。 两个人并排,但是王琼总会脚步放慢一些,不超过首辅。 杨廷和就想起今日早朝上大家舆论的事,脸一下子就黑了,略微回头道:「王大人,您事先想到了人选,为何不跟老夫商量,为何老夫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以往的皇子试讲,都是从翰林院里挑选。 现在三年过去,又一批新翰林进入翰林院,不过王琼和杨廷和都认为,他们的水平还不够。 杨廷和钟意一个已经分到礼部的老翰林,那人叫做秦树敏,学位好,为人老实,除了读书,没什么别的爱好。 内阁其他人则不看好秦敏,因为科举都在加学科,什么九宫数学的比例,越来越重,这是一个信息,皇上不看好那些老学究。 大家都认为皇上更喜欢年轻人,像是杨慎,宋涵佩,还是皇后的表兄韩澈啊。 这些人不是都比秦树敏合适? 但是正式因为比例加重了,大多数人还是理学的传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学问落后于人? 所以两边在争执。 皇上一直都没有给准话,然后王琼突然提议了另外一个人,皇上就动心了。 这个人就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守仁。 现巡抚南、赣、汀、漳等地。 因南中地带盗贼蜂拥四起。谢志山占领横水、左溪、桶冈,池仲容占领浰头头,各自称王,与大庾的陈曰能、乐昌的高快马、郴州的龚福全等遥相唿应,攻占、剽掠各处府县。 而福建大帽山的盗贼詹师富等又起兵。前任巡抚文森託病去职。谢志山联合乐昌的盗贼夺取大庾,进攻南康、赣州,赣县主簿战死。 守仁现在已经把他们都平定了。 但是他官职太小,所以上书朝廷,给他更大的官职,王琼上奏,给了王守仁旗牌,可以便宜从事,王守仁率领书生和偏裨,荡平为患数十年的盗贼。 现在仗已经打完了,王守仁在当地教书,教化百姓。 他的思想不同于现在众人所学的理学,是突破理学桎梏,更为实用的心学。 声名远播,十分受学习们敬仰。 就是在京城,也有人听过王守仁的大名啊。 而王守仁,恰恰是王琼一手提拔起来的。 现在皇子要找老师,王守仁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杨廷和不喜欢王守仁。 因为杨廷和不喜欢王琼。 王琼是杨廷和的下级,可是却处处跟杨廷和作对,在打击世家的过程中,尤其是收监徐阶,杨廷和一点好处都没得到,王琼却跟徐家交往上了。 杨廷和总得来说,收过宁王的黑钱,也喜欢跟杨厚照作对,但是他人还是十分勤勉的。 兢兢业业的让朝廷的所有衙门行政单位能运营下去。 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然皇上不能留他到现在。 但是他为人十分小气。 因为生了王琼的气,所有王守仁他也不喜欢。 最重要的,他可是正宗理学传人,要听什么心学的歪门邪道? 让王守仁给皇子讲课,这十月如果不出现差错,就是未来的皇帝,小皇帝没有学过心学都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再让皇子学心学,我天! 还有理学的地位了没有?
第八百五十七章 十月要上学 那天下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的天下,所以给皇子请老师,不止是人和人之间的争端,更是学术之间的争端。 皇子信了谁,基本以后就会重用谁了。 用了王守仁,理学传人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 所有杨廷和与公与私都十分气愤,因为王琼并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如果商量了,他肯定不会同意。 现在措手不及。 王琼道:「属下以为大人会想到王守仁,难道大人没想到?」 王守仁的名望现在十分高,因为他讲学嘛,门生遍布,虽然这种门生跟首辅的那种门生不一样,但是王先生这种门生,脑袋里可是都装了王先生的思想。 比杨廷和的那些门生还袒护王先生,用两个字可以概括,是拥趸。 所以名望这么大的人,次辅都想到了,难道首辅想不到? 杨廷和怒气沖沖的看着王琼:「好,很好。」 除了这两个字,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随后拂袖而去。 *** 王磊在外面等着王琼呢。 王琼出来,王磊扶着王琼上轿子,随后问道:「干爹,儿子看见杨大人的轿子了,杨大人黑着脸,好像不怎么开心。」 王琼呵呵笑道:「嗯,他非常的不开心。」 「但是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每个人天天都开心呢?总会有人不开心的。」 「但是也会有人很开心。」 「理学已经开心了这么久,也该换一拨人开心了。」 王磊挠着脑袋:「干爹,听不懂。」 王琼道:「你听不懂就是读书少,要多学习,就能听懂了,晚上找你弟弟弟去,也跟老师读书吧。」 王磊:「……」 他是最不喜欢读书的。 看着王磊这个样子,王琼又笑了,道:「人不读书怎么能行,书是什么?是别人智慧的结晶。」 「皇子六岁就要读书,你都二十六了。」 王磊有点明白了,可能跟皇子要读书有关。 *** 一阵狂风,清宁宫的门窗都咣当一声。 接着一个穿着暗红色春袍的小孩就跑了进来,他自己就跟一阵风一样。 这小孩子长得瘦高,尖下巴,桃花眼,白皙粉嫩。 但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还掉了一颗牙齿,正是最丑的时候。 不过五官跟同龄的孩子比较,还是要精緻美好得多。 孩子头上带着六盒小帽,穿着虎头鞋,走路全靠跑,看着就活泼,但又不失贵气。 这孩子就是杨厚照和李昭的长子,杨载垣。 杨载垣跑进殿里后先是到厅堂,稍间,都没有人,然后跑回到卧室。 卧室里,一个女子正坐在南窗下的炕上打着算盘,这女子身上穿着对襟长袄,衣服料子的颜色和质地,都和杨载垣的一样,就算是身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再看女子明艷动人的脸,眼睛也和杨载垣的如出一辙。 杨载垣看见女子高兴的叫出来:「母后。」 李昭抬起头道:「你跑哪里去了?」 杨载垣道:「我和元宝赛跑去了,它赢了,我输了。」 跟猫赛跑还能赢。 李昭放下算盘和书本,给儿子擦擦汗,然后道:「累不累?累了坐一会,你看你天天跑。」 杨载垣摇头道:「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元宝太难追了。」 说着依偎在李昭的怀里,然后仰着头道:「母后,我听小鹦鹉说,您要给我找先生了,那我就要天天上课读书了吗?」 李昭点头道:「要读书啊,不然只能跟你父皇学,你还想跟你父皇学啊?」 杨载垣点头:「愿意,喜欢跟父皇学,喜欢跟父皇学骑马射箭,还喜欢听父皇讲书。」 李昭:「……」 可是你父皇是邪门歪道啊。 李昭很耐心的道:「儿子,跟父皇也要学,但是跟老师也要学。」 「因为你以后要统领国家,要为百姓谋福利,所以懂得的道理越多,遇到事情的处理能力就越强,统领国家,就要学帝王之道。」 「这个你父皇小时候也学了,现在的杨大人,就是你父皇的老师,过几天你也会有老师。」 杨载垣歪头道:「母后,我的老师也会像父皇的老师那么老吗?」 李昭:「……」 「如果是十月不喜欢的老师,十月就回来告诉母后,母后要听十月为什么不喜欢,然后看看谁有道理,如果是老师的错,我们就换个新老师。」 「可以是老的,也可以是年轻的,要十月喜欢的,还要为人正直的,好不好?宝贝自己挑选。」 杨载垣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他的父皇母后几乎不会吵架,但是经常玩闹,每个人都对他好,陪他玩耍,所以他最喜欢母后和父皇了。 杨载垣伸出小手摸着李昭的脸,然后道:「母后,那我如果不想学习,母后你会生气吗?」 李昭笑道:「那你要说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想学习,如果理由正当,母后就不会怪你。」 杨载垣道:「没有理由,想玩。」 李昭道:「那母后还是要劝你多学习,因为你看母后自己还在打算盘,小时候学得越多,长大了才不会累。」 杨载垣道:「那人都要学习吗?」 李昭垂眸思考一下。 十月不排斥学习,她和杨厚照都会读书,十月在他们身边长大,他小时候如果不学习,她和杨厚照就对诗词不理十月,十月为了跟他们有话题,自己也会背诵。 但是儿子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可能是有人说,上学就不能玩了。 小孩子身边经常有这些人,看似没有恶意的一些话,但是会让孩子产生阴影和逆反心理。 李昭道:「别人也会学习,等你上课的时候,母后让杨蕴来陪你读书,再找王剑羽,林成越……还有谁,都叫来一起读书。」 宫里就杨载垣一个孩子,他时常觉得很孤单。 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杨慎的儿子杨蕴,还有王琼的孙子王剑羽,另外一些也是他的同龄人,反正他认识,玩过,人家走了,他很想念。 一听这些小伙伴可以在一起读书。 杨载垣眼睛都亮了起来:「母后,真的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读书啊?明天就去好不好?」 李昭点着儿子的鼻子:「明天老师还没准备好呢,别的小伙伴也没准备好,再等十天行不行?」 杨载垣一口答应:「行。」
第八百五十八章 皇后的态度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十月中午要睡午觉,玩了一上午,睡的可香了。 李昭躺在孩子身边,看着儿子的小脸,说不出的满足。 她也打了个哈欠,也闭上眼。 不知道睡没睡着,好像做了梦,朦朦胧胧,迷迷煳煳,她的腰被人勒紧了。 李昭睁开眼一看,一个热烈的吻,直接就落了下来。 李昭:「……」 总算让她喘气了,李昭看看十月,然后低声道:「孩子还睡觉呢。」 杨厚照抱着李昭,躺在李昭身边道:「当然是等他睡觉了,难道你想他醒的时候,朕来非礼你。」 李昭打了杨厚照一拳。 然后道;「别吵,都睡午觉呢。」 杨厚照也是回来睡午觉的。 曾经他不务正业,想什么时候睡觉都行,现在天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做,真是睡觉都成了奢侈。 杨厚照闭着眼,但是脑子里还有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道:「阿昭,十月要上学了,朕把王守仁叫回来,给十月做老师好不好?」 这个消息李昭早就听说了。 上辈子,王守仁自打去做巡抚之后,就一直没有到过京城。 哪怕后来他平定宁王叛乱,加官进爵,也没有再见过杨厚照。 因为太多小人阻拦。 查宁王的时候,因为那个帐本,有太多人顾及王守仁,不敢让他和皇上相见。 后来怕他的心学给皇上洗脑,大家也不让见。 杨厚照死后,杨厚熜听说了王守仁的大名,想见王守仁,但是杨廷和因为嫉妒王琼,王守仁是王琼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不让王守仁进京。 但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心学和理学之争。 总之他们不让王守仁见皇帝。 后来王守仁的父亲去世,王守仁心灰意冷,也就再也没有想过要见皇帝了,直到病死。 但是其实现在的王守仁,踌躇满志,像孔子一样到处讲学,教化百姓,难道他不想见到皇帝吗? 难道他不想他的学问被发扬光大嘛?! 其实十分想的,但是没有这个机会。 李昭想了想,也没睁开眼睛,道:「万岁爷应该让王大人进京面圣,王大人剿匪有功,是国家的栋樑,这个荣誉,理应给他的。」 「但是要不要给十月当老师,还是要十月自己选吧。」 杨厚照睁开眼,低头看着里的人儿:「怎么,你不想给儿子最好的老师。」 李昭道:「最好的老师,不是大人说了算,是孩子自己说了算。」 「王大人当然学问好,又机智,但是跟小孩子站的高度已经不一样了,以十月现在的见识和理解能力,王大人说的道理,他能听懂吗?」 「最好的老师,我觉得不是差一大截,时是刚好有个差距,等孩子追上了这个差距了,再去请教更高明的老师。」 「要因材施教啊。」 杨厚照微微颔首。 李昭道:「当然了,孩子也不见得不喜欢王先生,所以都还不一定。」 但是杨厚照显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 李昭顿了下道:「王先生还是很有趣的,臣妾觉得王先生跟万岁爷有点像?」 杨厚照的目光很危险:「你见过他?有朕这么帅气?」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昭确实觉得杨厚照和王守仁很像。 他们两个,都有着跟这个时代人格格不入的东西,那就是有趣。 在理学的桎梏下,王守仁思想浪漫,天马行空。 杨厚照也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们两个,都想法独特又好武,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平顶叛乱。 他们两个是这个时代最灿烂的两个明星。 只要提起这个时代,总也绕不开荒唐小皇帝,和龙厂悟道的圣人。 所以是不是有点像? 不过又不像,王守仁是幸福的,虽然最后他只是没有见到皇帝,但是他想要的,都达到了。 杨厚照没有那么幸福。 杨厚照一辈子最想做的,就是逃出皇宫,不拘世俗。 但是最后他英年早逝。 他的遗书满是对年少时候荒唐的忏悔。 当然,有阴谋论者说那不是他写的,不是他说的。 李昭希望不是杨厚照说的,因为如果是,说明杨厚照妥协了,跟文官妥协,跟世道妥协,他就不再是那个潇洒的皇帝。 现在的杨厚照没有逃出皇宫,但是他在按照他喜欢的方式,改变这个国家,改变人民的生活。 他还没有妥协,一直在战斗。 希望这辈子,他能一赢到底。 李昭将手轻轻的放在杨厚照的腰上,笑道:「听说王先生小时候对着竹子发呆,都看晕过去了,这样的人,难道不够痴,不够专?不够执着?」 「爱一样东西成痴的人,或许不英俊,但是很可爱啊,所以你说王先生可爱吧?」 杨厚照一下子就笑了,道:「阿昭,朕把王守仁叫回来,这次就算不给十月选老师,朕也让他来京城,让他讲述他的学问,他的经歷。」 这就是李昭的想法,让王守仁来京城,完成了王守仁的心愿。 也让这个时代最有趣的两个人,在适合的时候,见一面。 至于小孩子的老师。 让王先生当六岁孩子的老师,肯定是太浪费人才了。 但是这件事好像暂时不能说。 李昭在杨厚照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 杨厚照想了想,捏着李昭的脸道:「什么东西都让你算计了,你可真是精。」 李昭说的是,不管是心学理学,都让十月学,学问这个东西,要有争辩,要百花齐放,学习的人才能聪明。 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为什么要拘泥于一家呢。 ***** 皇上给小皇子选了老师,就是宋涵佩和韩澈。 这两个人很有意思,一个温润如玉,是个君子。 一个仗义执言,是个先锋一样的人。 他们两个轮流给皇子和其陪读做先生,这是皇上刚下的旨意。 夜晚杨家。 杨慎又来帮元氏搬花盆。 这活杨慎也不总来,所以无事献殷勤,就是有事。 元氏道:「你又有什么事情求我啊?说吧,你是我亲儿子,总不会不帮你。」 元氏用她惯用的幽默,可是却没让杨慎高兴。 杨慎一脸忧伤道:「娘,您说为什么皇上不选儿子作为皇子的试讲呢?」
第八百五十九章 老大不好使了 在和世家的正斗争,杨慎确实表现出了,是跟皇上站在一边的。 但是他对权利的追求,是跟杨廷和一样的。 这么说,他当时跟皇帝站在一边,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怕皇上到时候清算杨家,是为了保护杨廷和的地位。 他这个目的,元氏看得最为清楚。 元氏会帮儿子,也是看到了这一面。 元氏此时看着杨慎就笑了。 道:「韩澈是皇后的表哥,可以说是皇后和皇上最信任的人,宋涵佩一样,没有党派,没有根基,都是最纯粹的人。」 「皇上要给自己的儿子找老师,当然会找这样纯粹的人。」 「你也知道给皇子做试讲,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把你的思想,交给皇子。 意味着跟皇子,会成为最亲近的人。 皇上现在别说没有再生儿子,就算再生,皇子十月占嫡长,只要他自己不出意外,他就是未来皇帝。 皇帝的老师,杨廷和就是皇帝的老师啊。 「儿子,皇上并不想让你的思想,灌输到皇子的脑袋里。」 杨慎:「……」 「娘,为什么啊?是因为爹?」 元氏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道:「儿子,你的学问,跟宋涵佩和韩澈比,你觉得你们谁高谁低?」 杨慎想了想道:「若是比四书五经,韩澈读的最好,但是吟诗作对,他们都比不过我,至于宋涵佩,他两边都不占。」 元氏道:「就是说韩澈踏实,你并不踏实。」 「宋涵佩有着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和直爽。」 「宋涵佩和韩澈两个人,就已经互补了,而且都是跟你差不多的思想,那么皇上现在为什么要选择你给皇子当老师呢?」 他多余了。 「还有你爹的事情,想来皇上对你爹也是很不满意,但是这是其次,不然不能让杨蕴去做伴读,不过,到底是两者皆有的,皇上也嫌弃你有党派。」 杨廷和一党。 能做皇子的伴读,也是皇上信任的人,也是极大的荣誉。 还不用交学费,大家都抢着来呢,但是皇上把这种荣誉给了杨家了。 可是皇上并不信任杨慎。 但是,皇上这么做也矛盾冲突。 杨慎明白了,给荣誉,不给实权。 杨慎急道:「娘,爹已经老了。」 是啊,杨廷和已经老了,不管皇上喜欢不喜欢,过几年让他下去就是了。 杨慎也是满腔的报復,他还没爬上去。 元氏摇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然后笑了:「儿子,家里人都敬佩我,说我把家管的好,你爹也对我好。」 「但是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年的时间?」 「你爹能坐上这个位置,又用了多少年的时间?」 「岂能看一时成败?等,不急。」 「你娘这辈子赢的秘诀就是不急,等。」 等天时地利人和! 杨慎看着母亲看去的方向,他要等?! **** 前院书房。 杨廷和正在和黄禹孙继成布置事情。 杨廷和给了孙继成一封信。 「你派人送出去,不要让王琼的人知道。」 孙继成和黄宇都知道,这是一封写给江西知府的信。 皇上已经下旨,要让王守仁进京。 杨廷和不想王守仁进京,这是写给下面官员,让人拖住王守仁的信。 拖住一个人办法太多了,路不通,别的事要调配,找他帮忙…… 而且也不需要强硬,会做到不留痕迹。 可是皇上可不好骗啊啊。 黄宇道:「老师,可是皇上如果一心要见王守仁啊,真的不让他进京。」 杨廷和道:「怪罪老夫什么?」 不能让,他没有几年就要下来了,杨慎还没站稳脚跟,王守仁来了,不知道内阁会不会变天。 所以不能让他来,要把杨慎立起来,他的时间并不多。 **** 不知不觉中,牡丹花都开了。 王先生还没来。 这天十月放学,背着小书包飞快的跑回清宁宫。 见母后没在屋子里,他又跑到后花园。 李昭正在锄草。 十月叫道:「母后,母后。」 李昭放下花锄抬起头,笑道:「都忘了,你放学了,肚子饿了吗?饿了咱们娘俩先吃饭。」 十月摇头道:「不饿,今天杨蕴带了他娘给他做的豆腐小丸子,送给我吃了,我吃了好几个。」 李昭就这么一个孩子,很宝贝的。 虽然她希望孩子长得皮一些,但是环境不允许,有很多人不希望十月长大,这样皇位就会落在别人家。 所以李昭都告诉十月,在外面不准吃东西。 不过李昭没有责怪十月,她更怕影响孩子和小朋友之间的感情。 以后多叮嘱大伴,确保安全就是了。 接着十月又道:「母后,咱们等父皇一块吃,父皇可忙了,孩儿都两天没跟父皇一起吃饭了。」 李昭点头:「好,等父皇一起吃。」 十月跟杨厚照的感情很好的。 小孩子又说了他课堂上一些有趣的事,李昭都认真地听着,做他的听众。 说到老师,十月道:「母后,那个会盯着竹子,一动不动看着的王先生,他还没来吗?」 李昭心下一想,笑问道:「十月不喜欢韩先生和宋先生吗?」 十月摇头道:「喜欢啊,我喜欢,可是王剑羽说想见那个先生,那个先生很有趣。」 「不过杨蕴说现在的老师也很有趣,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看嘛。」 王剑羽是王琼的孙子。 王琼的孙子提到了王守仁,杨廷和的孙子说王守仁一般。 哦,这是小孩子都利用上了。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大人的事不要连累小孩子,小孩子要早早的学会人世间的争斗和算计。 只有这样,才是神童,才是聪明的孩子。 比起那些孩子,十月生长的环境太单纯,他还不知道别人有什么预谋呢。 儿子这个弱点,李昭心想我得给他改了。 但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不想这个,李昭要跟大人一样的和十月说话,她从来不欺骗十月,也不当十月是孩子。 李昭把王守仁的近况说了。 「王先生被派去剿江西的匪患,所以暂时来不了了。」 十月很是失望,仰着头道:「母后,不是父皇让王先生来的吗?父皇不是天下老大吗,为什么王先生还被别人调走了呢?」 「他不听父皇的话吗?」 李昭就笑了:「是吧,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王先生不听你父皇的话,你考虑一下。」
第八百六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十月是小孩子,想不通为什么,需要李昭教。 杨厚照可不是小孩子。 干清宫里,杨厚照把杨廷和和王琼都叫来。 杨厚照问道:「为什么王守仁久召不来?他真的有这么大的架子?」 王琼忙道:「皇上,王守仁奉命剿匪,抽不出空来。」 杨厚照道:「你不是上了摺子不久,两广地区的匪寇已经平息,怎么又要剿匪?」 「是你欺上瞒下咯?!」 王琼忙道:「之前是两广地区匪患,现在是江西匪患,江西知府亲自下的令,王守仁不得不去剿匪。」 杨厚照点头道:「哦,朕好像明白了。」 看着杨廷和道:「江西知府自己没有剿匪的能力?一定要王守仁去剿匪?」 杨廷和硬着头皮道:「王守仁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杨厚照道:「所以这个国家,没了这个人,可能就转不动了,就只有他一个人才,哪里都需要他。」 说完将废弃的书本丢在杨廷和脚下:「那你们还在朝中干什么呢?天下之大,满朝文武,只有一个人才,你不觉得羞愧吗?」 「啊,朕的好老师,杨大人,杨首辅。」 皇上说的这么刻意,显然是意有所指。 杨廷和也知道,皇上不是在说王守仁架子大,是在说他。 说他搞的鬼,皇上知道了。 朝廷没人,这更是对首辅的羞辱,因为首辅管着所有人。 杨廷和跪在地上,颤巍巍道:「皇上息怒,是老臣之过。」 可是他并不说补救的办法,认错了,老臣,皇上能拿他什么办法? 杨厚照暗暗吐了口气,挥挥手:「下去吧,」 *** 杨廷和和王琼走后,张永来到杨厚照身边:「万岁爷,杨大人这是图什么?不然奴婢现在就派人去,把王守仁硬接过来。」 杨厚照道:「算了,正打仗呢,朝廷已经没人了,没有这个人不行。」 所以皇上就是痛快痛快嘴。 张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杨廷和出来后,外面的太阳晒得他有些头晕,他恍惚一下,王琼急忙扶着他。 杨廷和甩开王琼道:「不用。」 元辅大人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王琼也不恼,笑道:「大人,您这不是被晒的,可能是心虚。」 杨廷和「……」 「老夫心虚什么,心虚什么?你给老夫说清楚。」 王琼道:「卑职说的心虚,是心血虚,心气虚,是担心大人您的身体呢,不然大人您去看看?」 杨廷和:「……」 「你,你……」 他开始支支吾吾。 王琼又笑了,道:「所以啊,大人您以为卑职要说什么?」 杨廷和:这个老不休,故意调戏他呢。 杨廷和出了皇宫要去府衙,这一路上,脸色都十分不好。 到了吏部,黄宇来找他,见了问道:「大人,皇上发怒了?」 杨廷和摆摆手:「无妨,反正皇上也知道王守仁的重要性,更知道江西匪寇的兇勐程度,不会怎么样的。」 所以就算皇上发火,还是无法让王守仁进京。 他别的都不在意,只要王守仁不能面见皇上。 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被骂也是值得的。 终于坐下来,喝了茶,杨廷和的气色也好多了,看着前方笑了笑,王守仁,绝对不能进京。 ***** 可是杨廷和并没有笑几天,因为仗打完了。 当内阁接到军报和王守仁上书的摺子的时候,杨廷和都傻眼了,看着通政司送信的人问道;「怎么这么快?」 那人道:「据说匪患一听王大人的大名,直接就投降改编了,所以没费一兵一卒,赢了,打完了。」 杨廷和:「……」 这个王守仁,到底是什么人啊。 **** 杨厚照看完摺子,哈哈大笑。 然后去了清宁宫,见李昭正在吃药丸子。 他笑容止住,问道:「阿昭,你干什么呢?」 十月已经六岁,李昭现在正是二十多岁的好年纪,她想再要一个孩子。 但是和杨厚照自然受孕这么久,还是没有动静,所以走老路,吃药吧。 李昭把太医院熬制的专玺大生膏塞到杨厚照嘴里。 杨厚照一愣。 李昭羞涩一下,道:「万岁爷,臣妾想再要一个孩子。」 说完摸着肚子,一脸期许。 杨厚照:「……」 不是有十月了吗? 杨厚照生孩子,完全是为了继承皇位。 她拉着李昭的手道:「生孩子危险,你忘了你怀孕的时候,多痛苦了,有一个就行,不生就不生了。」 李昭自己喜欢小孩。 皇家跟普通人家不一样,皇嗣越多,政权越稳定,政权稳定,对朝臣和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不然你争我斗,最后的局面就是朝廷死人,下面朝令夕改。 所以皇帝的孩子,还是应该多一些。 再说十月,明显就没有杨蕴和王剑羽诡计多,他很单纯。 李昭也不想十月成为杨厚照第二。 所以还是要生孩子的,但是杨厚照这人你不要在生孩子上跟他争执,他不是很喜欢。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生不生的,女人说了算,他最后也只能承认。 李昭笑道:「万岁爷,您方才很高兴,是因为什么事啊?」 李昭转移了话题,正是杨厚照感兴趣的,杨厚照哈哈笑:「阿昭,王守仁打仗打赢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说他到底什么人啊?朕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朕要让他进京。」 李昭也笑了:「这么好啊?」 想来阳明先生也十分想见皇帝吧,所以想办法速战速决。 杨厚照抑制不住的兴奋,道:「朕最高兴的,还是因为杨廷和,这老傢伙听说王守仁直接就赢了,气得脸都绿了。」 「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他把人派去打仗,是为了拖延时间,结果人家又立大功了。」 李昭跟着笑,确实,杨大人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好笑了。 哈哈! **** 孙子们在院子里玩的投入,哈哈哈的大笑,杨廷和听得牙疼,呵斥了几句,把小孩子赶走,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黄宇在身后问道:「老师,您身体不舒服啊?那咱们改日再商议吧。」 他哪天都不舒服,听见有人笑就牙疼,这不是就是在讥笑他吗? 讥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不跟杨蕴玩了 杨廷和回头道:「想想,都想想,怎么阻止王守仁进京。」 王守仁这次又立功了,皇上之前就召见,现在肯定是势如破竹之势的往京城来。 怎么阻挡? 可是杨廷和一定不能让王守仁来了。 别说之前阻拦了王守仁一次,就说这次,皇上都在看他笑话,王守仁如果来了,也太没面子了。 黄宇想了想道:「不然再给他调到别处去吧。」 一个招数用两次,以为皇上真的不会翻脸? 杨廷和回头用失望的目光看着黄宇,再转过头,他心中一动,有了。 **** 文官中突然多出许多阳明先生的拥趸,让皇上不要着急请王先生来。 理由简直是体贴。 阳明先生身体不好啊,尤其是肺不好,总咳嗽。 南方湿润,病情不易復发,北方干燥,怕阳明先生水土不服。 杨厚照看着这些奏章都笑了。 正好是晚上,在书房,十月在做作业。 听见父皇笑,十月抬起头,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父皇,为什么孩儿没觉得您很高兴啊。」 杨厚照把儿子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怎么看儿子,怎么喜欢。 狠狠在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道;「看吧,朕的宝贝儿子,都知道朕不高兴。」 杨厚照指着奏摺道:「看清楚,这些人,都是假的,都是老杨头派来跟父皇做对的,他们故意不让那个格竹子的王先生来见咱们。」 十月道:「父皇,你不是一国之爹爹吗?那为什么还不能惩罚老杨头,用糕点把他的嘴堵上,他就不会说话,就再也不能跟父皇作对了。」 杨厚照:「……」 他摸着儿子的小嘴道:「你当是你,还用糕点把他嘴堵上,便宜他了。」 杨厚照随后又道:「儿子,这些老顽固固然可恶,但是没有他们,朝廷没人干活了,所以还不能把他们堵上。」 十月不解:「那怎么办?」 杨厚照道:「当然是你想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是不告诉他们,他们做他们的,你做你的,反正你是皇帝。」 十月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李昭从卧室换了常服过来,正好听见这段话。 李昭:「……」 看来真的要把她儿子变成小昏君第二了。 李昭走进来道:「十月,但是爹爹有时候也会认为大臣们说的是对的,所以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十月又点着头。 杨厚照看着李昭道:「李时珍是不是在江西,朕已经想过了。」 「这些摺子,看着没什么杀伤力,但是细细琢磨,带着陷阱啊,这王守仁确实身体不好,如果真的生病了,肯定要怪朕不体恤功臣,所以朕得让一些名医陪护他,让他进京。」 李时珍在两年前又跟张景瑜离开京城了,他们的性格,跟太医院的人合不来,做的不开心,李昭就放人了。 杨厚照说的非常对,摺子上的事情,不能小觑了,这也是杨廷和阴险的地方。 李昭道:「不过杨廷和也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吧,这种招数都想起来了。」 所以他也没什么能耐了,这次王守仁应该能进京。 杨厚照低头写着召集名医的圣旨。 突然十月道:「母后,老杨头是不是杨蕴的爷爷啊?」 李昭看向杨厚照,老杨头?! 杨厚照:「……」 他抬起头看着儿子:「就是他,就是那个老头!」 十月嘟起嘴吧道:「父皇,杨蕴的爷爷跟您做对,那我也不跟杨蕴好了,明天不要他陪我读书了。」 李昭微愣,十月还懂得迁怒了。 杨厚照直接在儿子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感慨道:「你真是朕的亲儿子啊,没白疼你,知道心疼你爹,行,明天不跟他一起读书了。」 李昭:「……」 她道:「你们两个行了吧,老杨头也有他自己的立场,十月不要迁怒别人,杨蕴跟你不好吗?你这么做,杨蕴会多伤心?」 十月想了想道:「可是我不帮着父皇,父皇多伤心?我才不要杨蕴,我要父皇。」 说完勾着杨厚照的脖子:「父皇,老杨头欺负你,我就不跟杨蕴好。」 杨厚照真是爱死儿子了。 李昭:「……」 两个人真是幼稚。 ***** 杨蕴的伴读身份,杨厚照真的给退了。 不用杨蕴了。 小孩子虽然不如大人知道的多,但是明白再也没有那么多小伙伴一起玩,他还和王剑羽约好的,要比写大字,都用不上了。 在家里急哭了,哭的差点断了气。 杨慎心疼儿子,抱着来找元氏。 杨慎道:「娘,您不是说只要杨蕴还做皇子伴读,皇上就能重用孩儿,现在杨蕴被送回来,皇上这不是打了咱们家的脸。」 是恨恨的打了脸啊! 元氏嘆息道:「你爹是不是又做小动作了?」 「这明显是冲着你爹来的。」 杨慎听说,皇上下旨找名医陪伴王守仁进京,等于杨廷和的计谋又一次被破了,但是杨廷和不安分,给王守仁写了信,不让王守仁来。 王守仁那人的性格,不是很喜欢争端,杨廷和觉得,只要他说出朝廷的利害关系,王守仁就不会来了。 肯定是被皇上给知道了。 杨慎抱怨道:「可是也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你看看蕴儿哭的。」 元氏道:「你觉得是小孩子,可是难道你们没利用小孩子来争权夺利!?这次蕴儿,就是被你们牵连了。」 杨蕴哭的伤心:「奶奶,孙儿想去跟十月他们读书。」 元氏摸着孩子的头,轻轻点头。 杨慎看着有门,诚恳的问道:「娘,是不是有办法,让杨蕴再回去读书了。」 元氏道:「王守仁性格不愿意争夺,你爹能说服他的,无非是说他的学问会对朝廷有影响,朝廷中人也不见得欢迎他,让他自己打退堂鼓。」 「所以杨慎,你不是颇有才名,你应该办个书社,联合京城学子,唿吁王守仁到京城来讲学,证明京城也有很多人在等着他,王守仁不就来了吗?」 这是要让他公然迎接王守仁。 杨慎恍然,可是他是杨廷和的儿子,这么大张旗鼓的迎接王守仁?! 杨慎问道:「娘,这不是啪啪啪响的打了爹的脸?我可是他儿子!」 元氏拉着孙子的小手,脸上温柔尽显:「你爹的脸打就打了,也不是没打过。」 杨慎:「……」 元氏接着跟杨蕴道:「可怜我的大孙子,不要着急,你和十月关系那么好,他两天就会想你,就会派人来找你玩了。」 杨蕴哭的打嗝,哽咽问道:「真的吗?奶奶他们还会找我吗?」 元氏道:「奶奶怎么会骗你呢?奶奶这一辈子,最会审时度势,咱们都不要着急,等。」 等就是了,她等了一辈子。 都等赢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你阻挡不了 春末夏初,天气凉爽花艷草青,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 以往这样的时节,富有情趣的人家要出门游园踏青。 但是今年,你随便问个路人,问他今年最流行什么。 谁都知道,满腹才情,教化百姓的王先生要来了,大家都在兴办诗社,开辩论会,就是为了迎接他。 所有话题和活动,也是为了迎接他。 王先生人还未到,带来的新风气已经到了。 而且这些活动,据说还是从翰林院发起的,以大才子杨慎为首。 翰林院门口,杨廷和怒气沖沖的来,可是他还没进院子,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元辅大人,有官员进京述职,还等着您考核呢,您怎么还有闲情逸緻在这里啊。」 是王琼。 杨廷和听闻杨慎在翰林院里游说官员跟他一道开辩论赛,所以他来找杨慎。 那是他的亲儿子,现在帮着外人来排挤他。 亲儿子。 请问他的脸还要不要? 这个王琼,肯定是盯着自己呢,所以来捣乱的。 杨廷和怒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既然那么忙,为什么你还在这!?」 王琼道:「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已经阻止不了王守仁了,朝廷的风气需要他,万千学子等着他,皇上都在期盼他来,您还挡得住吗?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胳膊扭不过大腿,人是肯定要来的,您就给大家留个好念想吧!」 杨廷和:「……」 「王琼你……」 「我是不会让王守仁进京的,你也是理学传人,你也是读着圣人的书参加科举的,你现在应该跟我站在一条线!」 王琼道:「大人啊,您可能不知道,我家正是苏州,才子最多,理学最为鼎盛的地方,每年光贞节牌坊就要立个十几块。」 「我的堂姐,因为过节,高高兴兴上街,去买胭脂,被一个无赖摸了一下手,抢走了手帕,那家人就上门要娶我堂姐。」 「不嫁,名声坏了,嫁,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我的祖父祖母也是迂腐顽固的,被理学害惨了,逼着堂姐嫁人,堂姐一根绳子吊死在家里的房樑上,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年轻的性命。」 「这还没完,那个无赖一点惩罚没有,最后我堂姐还被人说成不孝,让白髮人送黑犯人。」 「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什么学问?竟然颠倒被白是非不分?」 「不光对女人如此苛刻,男人也一样。」 「我们的县官,不敢贪墨一分钱,自己的女儿活活饿死,这样的官员,自己的家人都吃不饱,你让他怎么去参与政事?!」 「人们都在拼命的为自己留个好名声,谁都不去想到底谁对谁错,这并不是我们要治理的国家。」 「王守仁的到来,不至于让理学摧古拉朽的倒塌,但是他能起到一定作用,我非常期待他的到来。」 「而大人,您已经毫无胜算。」 一连串的话,让杨廷和脸色变得晦暗不明。 他想了想道;「王琼,王守仁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是不是早就由此打算,知道他离经叛道,你要以理学为敌,成为理学的叛徒。」 王琼道:「我从来不判任何学问,从天理,从地道,从人情。」 「理学存天理,灭人慾!可是人慾就是天理,就是人情,它已经违背了我们读书人要改变天下的意志,它是错误的。」 杨廷和眯起眼睛。 王琼又低声道:「大人还可能不知道,堂姐对我和我们一众兄弟姐妹都很好,我去读书,她怕我饿了,将摘下来的花瓣做成饼,给我在学院里吃。」 「她孝敬长辈,疼爱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是最为温柔和气的女孩子,可是怎么就不孝了?」 「那个无赖在我为官之后,已经得到了惩罚,但是堂姐死后的罪名,一直没有摘掉,我用尽一生所有,也要为我堂姐正名。」 「所以杨大人,你说我早有预谋也好,那我就是早有预谋。」 「王守仁的时代就要来临,你们这些理学的学究和卫道士都将退出歷史舞台!」 「元辅大人,承认吧,接受吧,不止是我一个人,在等着王守仁。」 还有帝后! 杨廷和喊着翰林院的招牌,此时里面传来朗朗的欢笑声,是辩论开始了。 他儿子杨慎的声音最大。 自己的儿子,帮着外人。 杨廷和堪堪退后两步,他真的已经拗不过这个时代了嘛! ***** 「母后,母后,我回来了。」 十月放学回来了。 李昭正在院子里跟秦姑姑说话。 两个人立即回头迎着十月。 秦姑姑接过小书包,笑着道:「今天先生都教什么了?十月学的怎么样。」 十月道:「不喜欢姑姑,人家一回来,姑姑就天天问学的怎么样。」 看着李昭道:「喜欢母后,母后就从来不问,只问饿不饿。」 李昭哈哈大笑。 秦姑姑都气笑了。 小孩子当然不喜欢严厉了,帝后都喜欢装好人,坏人当然就是他们来当。 李昭领着儿子的小手道:「你不喜欢姑姑也不能说出来,你说出来,她今后要记的你了,然后偷偷的讨好你,但是心里跟你不好。」 「所以这些事情,要藏在心里。」 秦姑姑:「……」 看吧,帝后是最坏的人。 十月跟着母亲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不解的问道:「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呢?那不是在撒谎吗?」 李昭道:「如果你不爱撒谎,那就不说啊,反正除非你很好很好的朋友,不然他的错误你不要告诉他,因为你告诉他,他就改了,他改了,你就教他做人了,以后他不犯错,你还怎么抓到把柄。」 「所以,只有很好很好的关系,你很关心的人,才要正确的指出他们的错误,不然就笑笑不说话。」 十月似懂非懂,但是还是点头:「母后,十月记住了。」 进到屋子里,十月今天没有着急做作业,他看着李昭道:「母后,我又想让杨蕴回来了,他们都说很希望杨蕴回来一起上课,我是皇子,他们都求我,那个王先生来不来?杨蕴的爷爷知道自己错了吗?」 「我可不可以叫杨蕴回来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最重要的人 别人的父亲那么卖力,当然可以回来了。 李昭又给十月讲了用人之道,必须打巴掌给甜枣。 因为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嘛! *** 十月经常提起王先生,是因为他的父母总是提王先生。 你问他真的想见王先生吗? 他有那么多作业,还有那么多小伙伴可以玩,还有两个老师天天教他新东西,他早就把王先生忘到脑后去了。 半个月后。 杨厚照正在批阅奏章,张永来报:「万岁爷,王守仁已经到了京城了,不过到了城门口,就被万千学子截住了,面圣,怕是要明天了。」 杨厚照抬起头笑道:「就被截住了。」 张永点头:「截住了,人山人海的,都在围着王守仁问,先生,先生,什么时候开始讲课啊!」 「可受欢迎了。」 杨厚照的笑容又止住了,好像他战胜归来的时候,也没这么热闹吧? 这老小子,竟然敢抢他的风头,等一会见了,一定要好好看看,他到底长了几只眼睛几个眉毛,让这么多人拥护。 ****** 城门下,万千学子簇拥着的,是个身形瘦弱,个子也不高的中年男人。 他的相貌和五官哪怕是身材,都十分普通,可能站在人群中,你根本就认不出来他。 眼角有一些笑纹,看着平凡和蔼,没有什么特别。 但是看到眼睛的时候,眼睛特别的明亮锐利,是洞察世事的那种清明,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他。 这就是王守仁。 「先生,到底什么是心学?」 「心学讲的是什么?」 「先生,学好了心学,真的就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吗?!」 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王守仁都笑着回答。 还会引发一阵阵的掌声。 但是如果这样下去,一天也到不了城里了。 有护卫架着大人好不容易到了城门下。 然后道:「先生,有空再讲吧,咱们还是先进城为上,」 是啊,进城。 见皇上。 皇上终于跟召见他,他得见皇上,哪怕见一面,也算完成心愿了。 据说皇上,已经不荒唐! 王守仁微微抬起头,恢弘的城门,来来往往的行人,十年不见,京城,我终于又回来了! ****** 王守仁已经进京一个月了。 见了皇帝,讲座无数,心学也掘地而起,好似要跟理学呈抗衡之势。 这一晚杨厚照终于忙的快一些,和李昭做了运动。 随后躺在床上无聊,问道:「阿昭,到底什么是心学啊?」 「这王守仁也来了挺长时间,可是朕还是没明白。」 李昭道:「你看了他的书不就知道了。」 杨厚照摇头道:「没意思,不喜欢看枯燥的理论书。」 李昭就笑了,道:「就是良心!」 杨厚照看着她,目光亮亮的很好奇:「良心?!」 李昭道:「什么心学理学,本意都是为了让人向善,有更好的修养。」 「不过理学被用错了,本来是要提升自己的修养的,那些理学中人,最后却拿来要求别人。」 「还有一点,在遇到诱惑或者违背道德选择的时候,不是当事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更多喜欢批判别人的人,或许他们就没有资格遇到诱惑。」 「总之,理学在实践中,被人们发现,越来越难以实现,但是那么多人信奉,总不能说他就是错的吧?」 「于是乎,就让别人学理,龌龊的事情都背着人干了,就学出了一些伪君子。」 「心学就是良心,不管为不违背道德,但是不要违背良心。」 杨厚照蹙眉:「都违背道德了,难道不是违背良心?」 李昭道:「是啊,有这样一个案子。「 「一个寡妇,问一个县官,上有健壮的鳏夫公爹,下有即将成年的小叔,她到底要不要改嫁。」 杨厚照来了兴趣:「让女子改嫁,那就是不道德了,县官怎么做的。」 李昭道:「可是家里两个成年男人,一个寡妇,如果不改嫁,怕是要发生更不道德的事,所以县官当场就判了寡妇要改嫁。」 「其实只要有良心,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难道世人都不知道寡妇苦?谁都知道寡妇苦,有良心的人,怎么还会逼着人家,不让人家改嫁呢,有良心的人,更不会歧视女人改嫁。」 「良心,恻隐之心,用良心引导你去作诗,不用顾忌别人说你对与错,对得起良心就行了,这就是心学。」 「所以人应该分什么心学理学吗?」 「我从来不歧视心学,也不鼓吹理学,就低着头凭良心做事,如果人人都这样,那天下为公,就不需要圣人了。」 李昭知道,孔子最避讳的就是谈人慾,所以也不说理,因为欲壑难平,欲望也是人类前进的动力。怎能一棒子打死?! 理学的境界,一两个人可能达到,普通人,没有经歷诱惑,根本不配谈天理人慾! 这是李昭认为的理! 杨厚照那边道:「也不需要朕了吧?」 李昭抱上杨厚照的脖子道:「臣妾需要你,万岁爷是臣妾心里最重要的人。」 一句话瞬间取悦了杨厚照。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背道:「要不再来一次吧。」 李昭推着他:「别,要孩子,不能太频繁。」 杨厚照低声道:「那你还说朕是你最重要的人?又撒谎。」 李昭还没等回答,床帐后突然钻进来一个脑袋:「母后,父皇是你最重要的人嘛?那我呢,我呢?!」 十月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略带失望的看着李昭。 李昭:「……」 她急忙盖好被子。 杨厚照急的坐起,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去睡觉?」 十月道:「我听见你们两个说话,给我吵醒了。」 十月就睡在外间。 李昭求助的看着杨厚照。 杨厚照也很无措,这孩子越来越大,他要跟媳妇亲近,都要偷偷摸摸的。 杨厚照指着床外道:「快回去睡觉去,明天还要上课。」 十月就要往床上爬:「我想睡在你们中间,不然母后不把我当最重要的人。」 杨厚照:「……」 李昭:「……」 没办法,杨厚照偷偷穿好裤子,抱着十月去外间,哄儿子睡觉去了。 看着棚顶,李昭摸着自己的小腹,无声的又笑了:一个孩子,他们都手忙脚乱,再来一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第八百四十六人 傻十月 五台山那边来人回禀,太皇太后娘娘生病了。 十月上学去了,杨厚照处理国事。 李昭和秦姑姑在殿里收拾东西。 李昭真的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把十月当年用过的东西找出来,小孩子还能接着用。 下人来禀告太皇太后的消息。 秦姑姑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娘娘,那太后娘娘也要回来了。」 确实应该回来了,都走了四年了。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说句不好听的,随时都可能死。 如果死在外面,对杨厚照和李昭的名声影响都不好。 李昭道:「先派太医过去,如果太皇太后身体还扛得住,就要把人接回来了。」 秦姑姑道:「那太后娘娘呢?」 李昭笑道:「我已经多年不把太后娘娘当成对手了,你想啊,皇上不管是失忆还是不失忆,最后太后都没有得逞,还怕她干什么?」 家里的婆婆好不好,其实关系都不大,看她儿子怎么选择。 李昭相信杨厚照自己有分寸。 毕竟杨厚照都年轻的时候就明白事理,现在更成熟了。 李昭摸着肚子道:「不过,我确实是希望太后能在我生产完了之后回来,毛毛虫不咬人膈应人,看着心烦。」 秦姑姑点头:「看看太皇太后那边是什么样吧。」 随后两个人就不说王太后的事了。 说到了小孩子。 秦姑姑道:「万岁爷虽然嘴上说要不要都行,可是娘娘怀孕了,万岁爷还是很高兴。」 高兴的半宿没睡着觉。 杨厚照其实也喜欢小孩子。 李昭道:「希望这个,不要像十月那么单纯,这个十月,每次出门我都担心他挨欺负。」 李昭总感觉十月傻乎乎,但是她不敢当着十月的面说,怕小孩子有心里阴影。 但是确实担心啊。 现在满朝文武都喜欢十月,为什么,说皇长子纯善,有祖父遗风。 十月的祖父是谁?是仁宗。 大臣们当然喜欢仁宗了,善良,好说话。 可是当皇帝的,不是善良就好啊。 仁宗善良的有点过了,不然也不能连王太后一家都能欺负他。 十月将来要继承大统,她和杨厚照好不容易削弱了文官的势力,可不想这孩子再把权利让出去。 秦姑姑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李昭:「娘娘,您真是在嫌弃十月的性格?!」 十月是秦姑姑抱大的,秦姑姑比李昭还心疼孩子呢。 李昭就笑了:「我哪敢啊,怎么会,那是我亲生的是吧!」 秦姑姑肃然道:「我们十月,其实也很聪明呢,娘娘可不要看不起人。」 李昭暗暗挑眉,聪明和有心计,是两码事。 …… …… 李昭和杨厚照要削弱文官的势力,皇子伴读,当然不能都放文官家的孩子。 一共六个孩子,其中有两个是公侯家的。 徐瑞,当年开过功臣徐达的九世孙,现定国公第三嫡孙。 除了徐瑞,跟十月一起读书的,还有威远侯的儿子,于少羽。 老威远侯是因为京城保卫战的时候立下了卓绝的功勋,封的候,但是英宗復辟后诛杀功臣,将威远侯斩首示众。 宪宗即位后,为威远侯平反,威远侯的小儿子被接回京城,继承爵位。 威远侯一家本来已经伤了根基,威名不在,不过杨厚照因为不拘一格用人,威远侯跟杨厚照打过仗,所以又被重视起来。 这个于少羽,是威远侯的嫡子,但是不是长子,今年也是六岁,跟十月同岁。 但是这孩子不知道是早慧还是谁教他的。 他零花钱很少,所以经常从外面带吃的来,卖给一起读书的小伙伴。 今天于少羽带的是晶莹剔透,让人流口水的糖葫芦。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它不贵,但是因为是市井小吃,所以宫里没有。 对于大户人家的孩子来说,看着也很新鲜。 于少羽做生意也十分讲信用,童叟无欺,五毛钱一串。 如今城里都用纸币,正常人也不会带银子了出门了,麻烦。 徐瑞今年八岁,徐家管制的比较严,不给小孩子什么钱,所以徐瑞身上只有两毛钱。 可是于少羽的糖葫芦要五毛,他差了三毛钱呢。 一早徐瑞看见于少羽拿着糖葫芦来,他就知道自己买不起了。 徐瑞去问王蕴:「你有多少钱?」 王蕴道:「我娘只给我五毛钱。」 给五毛钱都是多的,他们小孩子也没地方花钱,家里人哪知道于少羽会在学堂里干这种事。 有用钱的地方,也都是放在小厮身上,但是小厮现在不能近身。 徐瑞问了一圈,有人跟他不和,有人身上钱不够,所以也没弄到钱。 最后王蕴道:「你去问十月啊,十月难道还没钱?」 徐瑞看看刚走进课堂的十月,十月身上斜挎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那是宫里手巧的宫女给他做的,上面有一只非常可爱,但是特别的奇怪的兔子形象。 大家都非常喜欢他那个包。 那个包里,经常放几块钱,虽然大家也不知道十月往哪里花,但是他总会有。 徐瑞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等十月坐好了,还没发现于少羽桌上摆了糖葫芦,徐瑞就走过去,坐在十月身边问道:「十月,你今天带钱了吗?」 十月从书包里拿出三块钱:「我母后给我的,说是很多钱,能买很多好吃的。」 三块钱就是一张一块的,和一张两块的,现在市面上最大面值的钱,是十块钱。 所以三块钱真的很多了。 徐瑞拿出自己的两毛钱道:「十月,我这个更多,我们两个换啊。」 十月其实没地方花钱,他不怎么认得钱。 徐瑞的两毛钱是两张。 十月将两毛钱的面额跟一块钱比比,又跟两块钱比比,然后摇头道:「你的钱那么小,没有我的多,我不跟你换。」 徐瑞毕竟比十月多吃两年饭,心眼多些。 他道:「看钱,不是分大小的,你要看上面的花,哪个花多,哪个钱就是大的。」 商行髮型的钱币,是名家字画作为图案,本来李昭说要把杨厚照画像当十块钱的图案,杨厚照怕别人对着他吐吐沫,或者下降头,很忌讳。 所以就不用人,都用花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君子报仇不声不响 一毛钱上面是百花争艷图案,花非常多,都数不清。 一块钱只有三朵花,两块钱是两朵花。 十月拿起来对比着看,眼睛一亮:「还真是你的花多啊,那你的钱更大咯,能买更多的好吃的。」 徐瑞道:「是啊,所以才跟你换啊,咱们换吧。」 十月道:「可是这么一换,你不就吃亏了,我怎么能让你吃亏呢。」 徐瑞勾着十月的肩膀道:「你是皇子吗,咱们是好兄弟,好兄弟说什么吃亏不吃亏,好兄弟就是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就要向着你,所以给你换,难道你不把我当兄弟。」 十月心里暖暖的,笑的露出刚长出来的小白牙,将三块钱递给徐瑞,自己拿了两毛钱。 「我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徐瑞答应着,然后拿着两块钱,高高兴兴去买糖葫芦去了。 等上了一节课,小伙伴们吃糖葫芦,十月才发现于少羽有好吃的。 十月拿着一毛钱去找于少羽:「我也要买糖葫芦。」 于少羽看着十月的一毛钱道:「要五毛啊,你的不够啊。」 十月道:「我这个好多好多的花,就是好多好多的钱,能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于少羽:「……」 「十月,不能因为你是皇子就骗我啊,你这就是一毛钱,不能买糖葫芦,糖葫芦要五毛钱。」 十月十分诧异:「那我两张好多好多花的,总可以买糖葫芦了吧?」 于少羽:「……」 反正剩下最后一串了,于少羽问道:「你再没有钱了?」 十月感觉哪里不对劲,他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着委屈:「可是我的钱,有好多好多的花啊,怎么还买不了糖葫芦?」 于少羽拿起糖葫芦自己吃了:「你没钱就算了,想买,明天多带点钱吧。」 小伙伴们都有糖葫芦吃,十月站在课堂中间,看看大家,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两毛钱,嘟起嘴,眼睛慢慢就湿润了。 …… …… 小鹦鹉今天去接十月放学。 十月回来的时候,杨厚照在清宁宫呢。 李昭和杨厚照正在说话,见十月回来,杨厚照兴奋的叫道:「儿子,过来,父皇抱抱。」 十月摇头道:「我先去写功课了。」 说完也没给李昭笑脸,转身就去他自己的小书房了。 李昭和杨厚照面面相觑。 这孩子,从来不会这样啊,情绪异常低落。 杨厚照把小鹦鹉叫过来,问道:「十月怎么了?」 小鹦鹉就把今天课堂上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道:「十月也没闹,也没说什么,所以奴婢还没处理,回来跟万岁爷和娘娘请示。」 李昭听了又是好笑,又觉得好气,同时还挺羡慕的。 她就说十月傻吧,看看,被人骗了。 那徐瑞文化课都可不好了,可是脑子转的多快。 还有于少羽,学习好,还机灵。 她的傻十月啊! 杨厚照听完就怒了,道:「这些小孩子怎么这么诡计多端,告诉他们的家人,明天不用跟十月一起上课了。」 小鹦鹉看着李昭。 李昭不满的看着杨厚照:「小孩子之间玩闹,就要小孩子自己去解决,你一个当大人的,十月寻求支援了吗?」 杨厚照:「……」 「哦,骗朕的儿子,朕还不能给儿子报仇了?」 说完道:「阿昭,你不疼十月啊,现在有人欺负他,朕看你不帮忙就算了,好像还幸灾乐祸呢?!」 李昭道:「是啊,偷着乐。」 「十月早晚要长大,咱们也不能护着他一辈子,他肩膀上的任务了不比你轻多少,所以得让他自己解决。」 「而且现在才只是孩子,这种小程度的欺骗都受不了,长大了,人心越来越不可捉摸,你不现在锻鍊他,你要给儿子养成傻白甜啊!」 杨厚照眨着眼睛:「什么是傻白甜?」 李昭看向小鹦鹉,道:「只要不是暴力事件,他们几个怎么玩闹,你们都不可以插手,当然,除了十月叫你们。」 「现在他什么都不说,就先不管,本宫要看看,他是想息事宁人,还是要做处理。」 小鹦鹉点头:「奴婢记下了。」 …… …… 徐瑞的钱很快就花光了。 这天又故技重施,来找十月。 「十月,还换不换钱了?」 十月道:「可以啊,我有很多一毛钱,换你的花朵少的,我是皇子,这回不能让你吃亏了。」 徐瑞:「……」 好在他也是一毛钱的,不然还真找不到藉口,所以就不换了。 徐瑞走后,十月趁着徐瑞不注意的时候,拿着一块钱找于少羽买了好吃的。 小孩子之间,除了小鹦鹉他们几个,谁都没注意到十月这个动作。 …… …… 又过了一天,宋涵佩布置功课,让同学们预习论语前七篇,他到时候要考背诵。 宋涵佩很严厉,背不下来会打手板。 下课了,十月自己背上小书包去找小鹦鹉。 正好徐瑞路过。 十月对小鹦鹉道:「先生让背诵论语第七篇,你帮我记这些,免得背不下来,先生要惩罚的。」 徐瑞停下脚步道:「是第七篇吗?我怎么听的是前七篇。」 十月道:「那你听错了,我坐的最近,肯定是第七篇。」 「再说了,我们都是小孩儿呢,小孩怎么可能一下子背下来那么多是不是?所以是第七篇。」 徐瑞不爱学习,特别开心的跳起来:「太好了,正好我也不愿意背诵那么多。」 然后他被他家的小厮接走。 小鹦鹉就发现十月看着徐瑞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奸笑,那样子和皇后娘娘倒是有九成像。 果不其然,五天后,宋涵佩考背书。 「前七篇大家都背了吗?」 「咱们一个一个人来背诵。」 于少羽和杨云王剑羽背的都很好,剩下两个磕磕巴巴,但是显然也背了,就轮到了徐瑞。 徐瑞站起来,傻眼的看着宋涵佩:「宋先生,不是说第七篇吗?我只背了第七篇啊。」 宋涵佩道:「老师明明白白说的前七篇一起背,怎么到你这里减了六篇?!」 「徐瑞,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徐瑞看着十月,想让十月帮他解围。 十月眼睛一直看着宋涵佩,目不斜视。 徐瑞:「……」
八百六十六章 这小子腹黑 下课了,徐瑞看着自己被打肿了的手心,越发觉得委屈。 而这时候,十月正在跟于少羽等人说话。 徐瑞走到十月的座位前,问道:「十月,是你告诉我只需背第七篇的,为什么现在先生说是前七篇,你是不是故意在骗我。」 小鹦鹉等人就在外面看着。 十月被骗之后,天天放学回去都不闷闷不乐,自己还叨咕,要让徐瑞吃苦头。 显然的,让徐瑞背错课文,是十月一手策划的。 小鹦鹉心想,小皇子这下报仇了,是不是要炫耀一番。 十月看着徐瑞目光满是歉意,道:「我真的听说是第七篇,害的你被责罚,你手心是不是肿了,我帮你叫太医吧。」 他说的语气亲和,并没有十分得意的样子。 也没有承认是他自己设下的陷阱。 徐瑞有些茫然,道:「难道不是你要报復我,故意陷害我?」 十月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道:「为什么这么说?我报復你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么!那怎么还要报復你呢?!」 徐瑞:「……」 他心想,难道钱的事,十月真的没反应过来。 徐瑞还是不甘心,问道:「那你方才怎么不帮我解围呢?」 十月还是眨着天真的眼睛道:「帮你解围?!我最怕宋先生了,方才他说要提问,我动都不敢动,脑袋中一直想文章来着,我动都没敢动。」 徐瑞道:「哦,那对了,你既然告诉我背诵第七篇,你还说不是故意陷害我的,那为什么你自己能被背诵下来前七篇呢?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十月的表情十分委屈,道:「我还不会说话,父皇和母后就在我耳边吟诗作对,我四岁的时候,母后已经将论语教给念十遍了,别说前七篇,就算整本论语,我也背诵得下来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你为什么一直说我陷害你呢?!」 说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撅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王剑羽仗义,站在徐瑞面前道:「十月是皇子,还用陷害你吗?他想惩治你还不容易?」 王蕴学习最好,所以有些看不起学习不好的徐瑞。 他从座位上站起,道:「徐瑞,你自己背不下来,就别找藉口了,就算你记不清老师说的话,其实早就应该背诵全文。功课,难道还要等着老师布置?你就别再为难十月了!」 十月抬起头道:「徐瑞,我真的没有陷害你哦。」 他眼睛水汪汪的,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很是可爱。 就算是小孩子,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 徐瑞又是将门后代,虽然顽皮,但是比较讲义气,看着这样的十月,抱歉道:「那是我误会你了,而且,而且……」 而且之前也是他不对。 十月还在装蒜:「而且什么啊?」 徐瑞就笑了,道:「没事了,对不起十月,我不敢来质问你。」 十月拉起徐瑞的小手道:「没事,你都挨揍了,我给你叫太医吧,不然多疼是吧!」 小鹦鹉看见,徐瑞的眼里都是感激的光。 小鹦鹉:「……」 小皇子厉害了,害了人,还让人家感激涕零,真是随了他母后了,这下皇后不用担心皇子心好,斗不过大臣了。 十月那边让人去叫太医,看徐瑞非要把他自己抓的蛐蛐送给他,虽然他不感兴趣,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这代表着徐瑞已经被收服了。 十月心想,母后真的没有骗我哦。 当你要对对付的人犯错的时候,不要去纠正他,鼓励他,让他犯更大的错,然后自然有人对付他。 母后好厉害! …… …… 把徐瑞给骗了,害的人家打手板,但是还对他感恩戴德,毫不怀疑他。 还能让大伙都帮着他说话。 这些事,十月回到清宁宫,一件也没跟李昭说。 要不是孩子有人陪着,有人跟着,李昭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 晚上的时候,杨厚照在看奏摺,李昭看书累了,就想起十月做的这些事。 李昭道:「万岁爷,你儿子扮猪吃虎,相当的腹黑,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引导他。」 杨厚照听了李昭的叙述之后哈哈大笑:「这不是很好嘛?你不是一直怕他单纯被人骗!」 李昭道:「这孩子太单纯了,做父母的担心,腹黑也担心啊,臣妾更担心的是他不跟咱们说。」 十月从小到大,做错了什么,李昭都不打他,不骂他,只是耐心的给他讲道理,陪着他玩。 因为孩子,你打他骂他就是比他高一级别了,这样他不会把你当朋友,有心事也不会跟你说。 李昭还是希望能做儿子的朋友的。 但是这小子明显不是她预想的那样,也不配合啊。 杨厚照道:「谁还没自己的心眼,不说就不说,只要他不挨欺负,朕就放心了。」 可是这么小就这么腹黑,还不跟家长商量。 李昭还孩子长歪。 十月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当然他太软弱了不行,可是如果是暴君奸佞,只会耍小聪明遗害朝堂,那还不如让别人欺负他。 这个孩子到底怎么教育啊! …… …… 这天又是朝廷上「公开大课」的日期。 十月没有去上课,跟着杨厚照经筵去了。 到了中午,父子两个人一起回来的,那种场合,反正大人孩子都挺累的。 以往这个时候,十月回来,李昭都要帮儿子换好衣服,准备好午饭,然后哄着十月休息。 今天她出去走了走,因为月份大了,腿有水肿,所以很辛苦,就累了,没有那么有精力,躺在榻上休息。 十月跑进来看见,忙过来问:「母后,您怎么了?」 李昭道:「今天乏困了。」 十月看着李昭隆起的肚子,问道:「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弟弟所以才累的吗?」 李昭点头:「小弟弟不如十月听话,母后有十月的时候,没有这么辛苦。」 十月道:「那母后您休息吧,孩儿去叫父皇,吃饭了叫您。」 然后孩子转身就出去了,不过李昭还是看见,十月在转身之后,嘴巴嘟起,眼睛有一丝不高兴的光芒闪过。
第八百六十七章 二胎的烦恼 自己的儿子腹黑啊,有话不直接说。 那个小眼神,让李昭有了防备。 李昭让小鹦鹉把十月的大伴叫来。 十月的大伴叫乔金水,负责十月日常的饮食起居,跟十月关系最亲近。 是一个瘦高的小太监,站在那里很安静,看着就是谨慎稳重的。 李昭问道;「近来可有人对十月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乔金水道:「奴婢一直跟着十月,并没有听见有人说什么。」 李昭颔首道:「那你以后要多留心,看看十月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要告诉十月本宫担心他,有事直接回禀本宫就是了。」 乔金水急忙答应着。 过了一日,在十月放学的路上,因为元宝来接十月放学,十月跟着元宝跑的特别快。 乔金水等人没追上,他过了一会,才看见十月站在迴廊下的凤凰花树下在跟一个老婆婆说话。 那婆子的衣着,像是慈宁宫的人。 乔金水不动声色走过去,就听那婆子道;「十月,皇后娘娘要生孩子,等二皇子出生,皇后娘娘就会喜欢二皇子,没有那么喜欢你了,所以只有太皇太后最喜欢你,在你小时候,太皇太后最特爱你,天天都亲自抱着您睡觉玩耍呢。」 十月道:「你不要胡说,母后最喜欢十月了。」 然后叫着元宝:「咱们回去吧,不要听这个婆婆乱说话。」 然后十月就往前走了。 乔金水心里咯噔一下,皇后娘娘问的事,是不是跟这个老婆子有关。 …… …… 乔金水哪里敢隐瞒皇后,回去赶紧把事情告诉皇后。 李昭暗道,难怪十月现在不喜欢摸她的肚子了,原来是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昭把事情告诉了杨厚照。 杨厚照气的在地上来回走,然后看着慈宁宫的方向道;「真是气死朕了,朕才觉得这些年对她有愧疚,她就偷偷来这一手,是不想回来了。」 这件事太明显了,是王太后要回来了,所以在回来之前,先让小人挑拨李昭和十月的关系。 人还没回来,事就先惹了。 王太后,清修了这些年,对李昭的恨意丝毫没有减少。 杨厚照接着道:「那个下人,直接杖责一百,然后赶出宫去吧,明天好好跟十月说说,他怎么可以听信别人的谗言,为了带他,你付出了多少?!」 他当然是对着李昭说的。 李昭想了想道:「万岁爷,惩罚下人,不急,臣妾想让十月自己去惩罚这个人。」 杨厚照道:「他怎么惩罚?」 一个孩子能平安长大,其实十分不容易。 如果不经歷一些东西和考验,那长大了还会犯错。 至于外人的挑唆,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矛盾,那么多人,谁也改变不了环境,更无法让别人不要跟十月说有的没的。 而且现在如此,以后十月会听到更多的谗言,防不胜防。 所以惩罚别人,都不是关键的。 十月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心里明明都有了疙瘩,却不跟大人说。 李昭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 得让十月自己跟他们说心里话,才能一劳永逸的知道十月到底会长什么样。 李昭道:「万岁爷,这件事您交给臣妾处理吧。」 「臣妾想带十月出宫去,回趟家里。」 杨厚照看着李昭的肚子:「你现在这么辛苦,还要坐车回家?」 李昭点头道:「为了十月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回家一趟,而且这么近,怎么能算辛苦。」 杨厚照想了想,坐在李昭身边道:「那朕明日也休息,陪你们一起回去看看岳父大人。」 …… …… 李明瑞和唐姿已经结婚五年了。 有两个孩子。 老大今天四岁,老二一岁,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 十月心里明明不喜欢有弟弟妹妹,怕被夺了宠爱,但是他不说。 李昭把他带回家,就是希望他看见弟弟妹妹,心里能够改观。 十月心里对肚子里孩子的排斥,李昭虽然知道,可是一点也没透露出来,还跟之前一样。 李明瑞中了举人,但是第一次春闱落榜了。 所以现在还不是官身,天天还要读书。 但是他有好姐姐好妻子和好爹啊,家里的生计不用他担心,只认真学习就行。 当然,李明瑞是知道感恩的人,尤其是对姐姐,李昭回来,还大着肚子,李明瑞真是紧张的不得了,李昭做着,他都怕磕磕碰碰。 其他人对皇后娘娘,当然就跟尊重了。 唐姿一刻都不敢离开李昭身边,一直陪着,还不断的问:「娘娘这胎太医说是男孩女孩?」 「这胎还是男孩好些,再生生个女孩,两个皇子……」 地位就稳固了。 李昭当然不介意男女,她本来也不是母凭子贵的典范,所以并不认同。 但是她无法改变世人的想法,就附和着。 这样每个人都关心她的肚子,每个人都在问肚子里的孩子。 李昭发现,十月在一旁十分受冷落,本来因为出门兴奋的小脸,都渐渐的失去了笑容。 李昭也没当时就安慰他,更没有点破,道:「十月,你不是要跟若愚玩吗?去带着弟弟去玩吧。」 李明瑞的长子叫李若愚。 十月点着头,然后拉着小弟弟的手,就到了屋子外面。 到了外面,十月就松开李若愚的手,因为已经没大人了,他不必表现的对弟弟很好。 并且看四周都是自己人,十月对着李若愚哼了声。 李若愚不懂事,拉着十月的袖子道:「十月哥哥,你为什么哼我啊?」 十月:「……」 小孩子什么的,弟弟的妹妹什么,真是太讨厌了。 十月低声道:「我哼你,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但是你不许跟我母后说哦,不然我以后不跟你玩了。」 虽然不喜欢,但是不能让母后知道,母后知道,就会更加不喜欢他了。 李若愚不懂,还是拉着十月的小手:「原来哥哥你不喜欢我啊,十月哥哥,我们去找奇奇吧,她可好玩了。」 十月心想,真是讨厌,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不懂。 十月道:「奇奇是什么东西?」 奇奇就是李若愚的亲妹妹,今年一岁的小娃娃,在姥姥家里玩呢。
第八百六十八章 白山黑水的一个部落 唐李两家还是住在隔壁。 因为今天李昭来,齐齐被唐太太抱回家了。 李若愚拉着十月来到唐太太的上房,正好齐齐醒着。 一岁多点的胖娃娃,穿着粉红色的肚兜,扒着炕榻上的小桌子在爬。 那粉色十分娇嫩,衬的齐齐小脸都粉嘟嘟的。 十月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还是穿着粉红色的可爱小衣服。 他走过去看着齐齐,齐齐就伸手啊啊的叫他。 那胖胖的小手,特别柔软,像是有什么东西敲打到了心头,让十月莫名的放软下了声音。 他问道:「他是女娃娃还是男娃娃。」 李若愚道:「她是奇奇。」 十月:「……」 「我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若愚瞪着大眼睛:「女孩!」 十月道:「你确定。」 李若愚道:「他是男孩。」 十月:「……」 这个弟弟,什么都不懂。 旁边有唐太太在看着七七,唐太太道:「她是小妹妹。」 那就是女孩。 十月去拉着奇奇的手,齐齐找到支持,抱着十月的脸就啃下去。 十月:「……」 软软的嘴唇,肉唿唿湿哒哒的感觉,能感觉自己非常被喜欢。 十月并不讨厌。 周围唐太太等人说笑着:「齐齐很顽皮,十月,她是喜欢你,你是小哥哥,她跟你玩呢。」 十月擦着脸上的口水,微微脸红,点了点:「嗯。」 …… …… 等十月过来吃饭的时候,李昭能明显的感觉到,十月又喜欢跟她在一起了,还看着她的肚子出神。 小鹦鹉站在门口的地方示意。 李昭就笑了,她的十月,现在应该不会排斥小孩子了吧?那也不枉费他带着他出来走一遭。 回去的路上,一家三口一个马车。 十月坐在李昭身边,仰着小脸看着李昭道:「母后,我能摸下小弟弟吗?」 李昭的肚子比怀十月的时候大一些,很显眼。 她道:「好呀。」 十月轻轻摸了一下,然后道:「母后,不能是小妹妹吗?」 「我想要个妹妹,像是齐齐那样的。」 李昭自己也不知道怀的是男孩女孩,太医有说男孩,有说女孩,薛立斋说可能是双胞胎,但是还不那么准确。 李昭问道:「男孩女孩不是都一样吗?都是十月的亲人。」 杨厚照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十月抬起头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后,二人笑的都那么慈祥,跟他最高兴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那个老婆子说的,肯定就不是真的了。 这些日子,自打十月听了别人说的话,他就一直十分担心,怕母后不爱自己了。 想及此,他就眼泪汪汪的,盯着李昭的眼睛道:「母后,您有了小弟弟小妹妹,还会喜欢十月吗?」 「有个老婆婆说,母后有了新的儿子,就不会要十月了,母后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这孩子,终于说出来了,亲人之间,李昭还是喜欢有什么说什么。 哪怕有仇恨,也应该说清楚。 说清楚,才能解除误会。 所以她最担心的,就是十月有心里话不肯跟她说。 儿子终于说出来了! 李昭轻轻把十月抱在怀里,笑道:「十月和弟弟妹妹,都是母后的孩子,母后都喜欢,每个都疼爱。」 「十月,父皇和母后终究会老的,会离开这个世界,等父皇和母后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弟弟妹妹和你流着同样的血,那是你最亲近的人啊。」 「亲人,是父皇和母后送给你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就不必须要交往和接触的社会人际关系。」 「所以他是双刃剑,就像那些大臣,你的大半,他们到底好还是不好,都是你自己相处出来的。」 「眼界小的人,认为兄弟姐妹,是来跟自己竞争的。」 「眼界开阔的人都明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亲人,是比其他人更可靠的助力。」 见十月似懂非懂。 李昭又笑了。道:「你以后慢慢消化母后的话,你就会懂了,你就记住母后一句话,现在有母后和父皇爱你,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也会爱你,因为你是大哥哥。」 亲情,本来也不应该是竞争掠夺的关系,而应该是叠加的爱。 十月眼睛亮晶晶的,摸着李昭的肚子:「我是大哥哥!」 李昭温柔的摸着儿子的头。 杨厚照见母子和好了。 伸出后道:「过来儿子,还有父皇给你好呢,以后就咱们好,不要你母后了。」 李昭:「……」 十月抿着嘴笑了,坐到杨厚照怀里,但是还是看着李昭道:「十月跟父皇好,也跟母后好,还有小弟弟小妹妹,我们一家人最好了。」 李昭心想,这小子心眼果然多,谁都不得罪。 …… …… 初秋,风和日丽,天高气爽。 心情好,杨厚照处理正事,也勤快多了。 忽然张永求见。 杨厚照点头让他进来。 张永早都是司礼监的张印太监了。 他手里拿着一份奏摺,是单独拿的,不是杨厚照桌子上的。 杨厚照抬起头道:「怎么了?」 张永将摺子呈给杨厚照,道:「万岁爷,这是山海关总兵蒋袁送来的一份奏摺,说是在白山黑水一带,有一支游牧民族部落,正在扩大,在向边关逼近,蒋袁的意思,怕这支部落以后成为后患,跟朝廷请示,看要不要出兵攻打这个地方。」 打仗什么的,杨厚照最喜欢了。 一辈子就想纵横疆场,所向披靡。 但是打仗也要成本的,打的都是老百姓的钱。 杨厚照现在也会算帐,也会过日子了。 这支游牧民族,还没有侵占领地,所以要不要打,还要商议。 杨厚照把摺子接过来,从头看到尾,就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 他抬起头问道:「内阁的人知道吗?都怎么说?」 张永道:「元辅大人以为,一个小小女真部落,不足畏惧,不应该为其劳心劳力,劳民伤财。」 就是不用打! 杨厚照想了想道:「让内阁所有人都票拟,朕要看他们的意见。」 想了想又道:「皇后娘娘要生了,这些事不要告诉她,让她操心。」 张永忙道:「是!」
第八百六十九章 经济战 在杨厚照说出来不要让皇后担心的时候,小鹦鹉已经把奏摺的内容跟李昭说了。 李昭还有三天预产期。 正在院子里遛弯呢。 听了小鹦鹉说杨厚照的担心,她自己都笑了。 这个杨厚照,生十月的时候比她自己还紧张。 现在又是! 跟女真的仗,就算要打,也不是现在,肯定不是这三天,着急什么呢。 但是小皇帝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别把小鹦鹉等人给出卖了。 将来会将王朝取而代之的是建州女真。 也就是努尔哈赤一族。 虽然他们能取而代之,有一些偶然因素,但是能发生,其实就不是偶然,是必然! 王朝确实内部也在自我修正和悔改,但是在外的敌人,也不会小觑了。 不过现在,努尔哈赤应该还没有完成女真部落的统一。 王朝统治者一直极为重视北疆即长城一线的防御,严防武力仍盛的北元蒙古各部。 谁都没有料到,取明而代之的是辽东的女真人,故早期对辽东的防御较少,边墙失修,并对东北地区採取怀柔政策,设奴儿干都司作为治所,一直没有战争,甚至有许多贸易往来。 这就为努尔哈赤一族统一女真,为以后建州女真破关夺取中原取得了时间和决定性的胜利。 所以对于女真这一族,确实是王朝最大的威胁。 杨厚照可能没有看扳指里的通史,所以才没觉得是大事。 得把危机告诉杨厚照,但是怎么告诉呢?! 李昭摸摸手指上的护甲,看着天空,蓦然一笑。 …… …… 红砖碧瓦的深宫大院里,传来女人好听的讲解声音。 「打仗,其实打的是贸易仗,经济仗,不管你之前武力有多兇勐,如果不会打经济仗,天下给你了,最后也会没。」 屋檐的台阶下,是女人和小孩坐在小杌子上,在说着什么。 夕阳染红天边的云,也将金光笼罩在女人的身上,如箭中靶心,她温柔的神色,越发活了起来。 李昭在给十月讲课。 他的女人在教育他的儿子。 杨厚照胸口软软的,像是侵泡在糖罐子里,特别幸福。 他站在大门口好一会,发现李昭还是没有看见他。 他笑了笑,继续听。 李昭那边还在道:「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实业经济体系支撑,就算船坚炮利,也夺不了天下。」 「但是,既然已经船坚炮利,在另一种形式上就说明了,这个国家工业体系很强。」 「像我们辽东一带,一直生活着一支游牧民族,他们靠放牧和种植五谷为生,但是十月你知道吗,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名族,现在已经非常富裕,因为他们也有自己强而有力的经济体系,就是贩卖毛皮,现在很有钱了。」 「有钱,就能造枪枝大炮,说不定有一天会来攻打咱们。」 「如果十月想要打败他们,你应该怎么做?」 杨厚照听了心中一动。 他一直小看建州女真,却忘了这件事。 建州女真地靠辽东一代,虽然是群山峻岭之地,但是物产丰富。 以前市面上的人参多来自于西北。 现在已经有商队去辽东购买人参。 上百年的老山参都应应有尽有。 再说就是毛皮生意了。 中原人越发有钱,过冬都要穿毛皮,现在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谁家没有几张好皮子? 皮子保暖还好看,价格昂贵。 而市面上的这些皮毛,多半来自辽东。 难怪这建州女真早没有动静晚也没动静,偏偏这个时候有动静。 原来这几年开放了关卡,双方做起了买卖,把他们毛皮生意带活了,有钱了。 小国一富裕,就喜欢扩张,这绝对不是好事。 杨厚照心中有了法子,转过身,轻声叫着张永:「召集内阁大臣,道干清宫议事。」 张永:「……」 「万岁爷,天都黑了,不是回来用晚膳的吗?」 杨厚照道:「告诉皇后娘娘先吃,不用等朕了。」 张永:「……」 杨厚照走,李昭听见动静抬起头,对着那里去的逶迤仪仗,她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小皇帝也很聪明,也知道经济仗的重要性。 长城的建立,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如何体现这个智慧,除了工程艰难之外,还有一点,简直是绝了。 长城以北,正好是全年降雨量400mm的分割线。 也就是北面,降雨非常少,就算收復失地,要维持统治,要让人们生存,也十分艰难。 也就是,古代的条件,那种地方,要起来没用。 所以建了长城防御。 所以这个仗,就算打赢了,那土地中原人们也不稀罕,没什么用。 中原人和边疆部落打仗,一直都是吃大亏的,但是不打还不行。 所以先打经济仗吧,损失还能小一点。 …… …… 杨厚照想出来的对策,跟李昭估计的差不多。 把杨廷和他们都叫来,杨厚照道:「封锁辽东边关,双方禁止贸易,任何人任何组织,不得已任何藉口,向辽东部落购买毛皮,如有违反,以谋反之罪论处。」 就是要切断辽东各部和中原地区的联繫,应该说砸了建州女真的饭碗,遏制其咽喉。 这是要跟一个小小部落翻脸? 辽东的女真族,一直都不是王朝的对手,王朝的敌人不是鞑靼蒙古吗?! 有个大臣道:「皇上,可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入冬了禁止贩卖毛皮?那大家怎么过冬?!」 杨厚照怒道:「因为你过冬,所以江山社稷都不顾,所以祖宗基业都可以丢,就因为你要过冬?你就不会想别的办法?」 那大臣被骂的面红耳赤,脸上也极其委屈。 他当然不差那一张毛皮,他早都有,怎么也不会冻死,但是别人呢? 王琼想了想道:「皇上,停止贸易往来不是不可,但是确实要入冬了,百姓也要过冬,怕到时候禁止不住,反而引起慌乱。」 「应该出台一些政策来应急,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百姓就是大多数人,人是逐利的,利益越大,越能冒险,有些人才不管你什么民族利益江山社稷。 他只要利益,所以自古「汉奸」前赴后继! 但是光指责没用,既然有那么多汉奸,就说明这是人性固有的。 人性固有的东西,早做防范,比暴力制止付出的成本低! 杨厚照点头道:「你说。」 王琼道:「边关将士,是最需要温暖的,老臣希望,户部今年能多拨一些款项,多买些棉花。」 对嘛,没有毛皮,难道还没有棉花?! 杨厚照道:「你来草拟诏书,向甘肃等地大量收购棉花,不光是边关将士,确保百姓也能买到,保证过个温暖的冬天。」 「记住不得抬价压价,扰乱市场。」 「还有,在政令发布以前,商人在辽东地区已经购买的毛皮,就不要查了,过去的事既往不咎,让他们通关回来,之后禁令不解除,不可以再去。」 「再一个,不光是东北吧?难道南洋那边没有动物?可以从那边进购。」 「当然,主要是要收购棉花。」 有东西可以替代毛皮,想来就算双方禁止贸易,老百姓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不过杨厚照感觉还缺了什么。 到底缺了什么呢? 眼睛一瞪,想到了,仇恨。
八百七十章 这次生产,一定要陪在李昭身边 朝廷再禁止,也不如民间自发抵抗不买毛皮有力度。 而且老百姓自愿不买,对朝廷的限购令还没有牴触情绪。 一举两得! 杨厚照笑看这杨廷和:「杨爱卿,你应该懂报纸吧?如何转移老百姓对女真人的仇恨,这个,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 …… 「这些蛮子太可恨了。」 「蛮子就是蛮子,简直畜生不如。」 「还未开化,愚昧至极,残忍至极,这种民族,应该亡国灭种才对。」 「绝对不买来自女真的任何东西。」 一间茶馆里,七八个男人,正在纷纷议论着。 小二哥走过来添茶水,其中有个问道:「还有没有别家报纸,拿来看看。」 小二道:「还有一份。」 他拿过来,见别人议论的欢,他不识字,问道:「大爷,到底出了什么?」 那些看报纸的男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还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 其中一个道:「看了吗,咱们汉人去做生意,被女真人逼着剃头,留头不留头,不然留头不留头,只能选一样!」 「看看他们打扮的,跟个山匪一样,这不是侮辱咱们。」 另个一道:「还有这种,抓了边关汉人做奴隶的,这个小女孩,才十二岁,那些畜生攻陷村子,给糟蹋了。」 「这个,七个月大的孕妇,都不放过,后来跳井了……」 「这个一个村子都给屠了,作孽啊。」 原来报纸上刊登的,都是女真人对汉人做过的那些恶行。 女真人正在完成统一,看那架势,是要攻陷中原。 蛮荒未开的地方,就有这样的狼子野心,大家怎能不生气,不气愤?! 小二跟着骂娘。 那些男人道:「今后绝对不能买他们的任何东西,不能给仇人送钱。」 又有人道:「小二哥,你都记下来,有人来了,宣传宣传,咱们是汉人,可不能买别人的东西,让人家做枪炮,来打自己人。」 小二哥说好…… 这样的对话和场面,这些日子并不少见。 街头巷尾,茶馆九龙,议论的都是这种事。 因为这种地方,是闲人最多的地方。 这种地方,识字的人也多,会买报纸。 这两天的报纸上记载的,都是女真的恶行,大家对仇人的仇恨,空前高涨。 清宁宫里,李昭坐在榻上,也在读报纸。 看到那些一个个的案例,她眉头紧锁在一起。 这些案例,应该都是杨廷他们搜罗来的,应该是真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蛮荒未开,为了争夺地盘,种族之间的斗争都是这么的血腥。 这边看着残忍,讽刺的是,在他们那边,那些满手是杀戮的人,还是英雄。 放下报纸,李昭想到别的,又笑了。 这个办法好,拉仇恨,肯定是杨厚照干的。 非常好,可以稳定百姓买不到毛皮的情绪,还能打击异类,这次他们不会再败给乘虚而入的小人了。 李昭心情好了,站起来要出去熘达。 突然肚子转筋的疼。 李昭抱着肚子哎呦一声,她生过孩子,知道这是要生了。 今天也正好是预产期。 李昭急忙喊道:「来人,来人,本宫要生了。」 秦姑姑等人都在外面伺候着,听了一下子都跑进来。 …… …… 杨厚照跟内阁的人开完会,本来应该看奏摺。 但是他看不进去,因为这几天李昭快生了。 他抬头道:「来人。」 是干清宫的管事太监进来了。 杨厚照道:「皇后娘娘那边,没有送消息过来吗?」 太监道:「启禀万岁爷,清宁宫的人跟往常一样,没人来。」 生孩子是大事,李昭不可能不告诉他。 杨厚照又低头去看奏摺。 不过翻看了两下,还是看不进去。 其实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女人生孩子,真是痛苦啊,他害怕担心。 现在他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復过来了。 李昭生十月时候,那种担心又无助的感觉,又上来了。 不过还好,李昭生十月的时候,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生完了,没有让他特别着急。 不然在现场的话,他怕自己要崩溃了。 这次一定要去陪着阿昭,免得她一个人害怕。 …… …… 李昭躺在产房中,疼的满头大汗,但是她身体一直好,力气感觉还是很足。 秦姑姑在一旁急的掉眼泪。 李昭把人叫过来,然后低声道;「除非特别危机,不然不要去找万岁爷。」 秦姑姑道;「娘娘,您现在是生孩子啊,怎么能不告诉万岁爷,万……」 万一有个什么,到时候怎么跟皇上交代?! 有皇上在,还可以坐镇,没人敢不用心啊。 李昭努力挤出笑,道;「有你在,我就放心,没事的,万岁爷比我还能哭,他在,我更不安心。」 那倒是,皇后有什么事,万岁爷就跟小孩子一样。 来了大家还要照顾他。 秦姑姑对李昭道:「娘娘方向,奴婢一回生二回熟,绝对能帮娘娘把好关。」 李昭点头:「相信你!」 第一次,都把好了。 …… …… 都到了晚上了,杨厚照才听说,皇后进了产房,是上午进去的,一直还没生下来。 整整一下午啊,生十月的时候,可是一会就生出来了。 那么这一下午,李昭都经歷了什么。 杨厚照气得踢桌子:「为什么早不来报。」 干清宫的太监道:「清宁宫的人不让说。」 杨厚照急的咬牙切齿,什么都不顾了,撒腿就往外跑。 正好张永从外面办事回来,见皇上跑的欢,问道:「万岁爷怎么又不用轿子了?」 留下的人把皇后要生的事说了。 张永:「……」 又是当时的情景,不知道这次皇上跑回去,娘娘是不是又生完了?! …… …… 吸取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杨厚照没哭。 只是为了陪伴,要陪伴李昭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不是李昭一个人的,也是他的,生孩子,他也有份的。 所以这次,不能错过了。 杨厚照气喘吁吁跑回到清宁宫,到了产房外的隔间,陡然间听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杨厚照一愣,下一刻仿佛世界都停止了,只有哭声入耳,这是生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最后一个女人 明月将孩子抱出来,拿给皇上看:「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皇后娘娘又生了个小皇子。」 杨厚照还愣愣的,又没赶上! 他机械的抱过孩子,抬头问道:「娘娘呢?娘娘怎么样了,醒着呢吗?」 明月道:「产婆说肚子里还有一个,一会的功夫,也就生了吧!」 还有一个?! 让薛立斋给说对了,真的是个双胞胎。 杨厚照不知道怎么笑好了,这回,终于赶上一个。 他将孩子抱紧,就要往产房里沖。 明月急忙伸出胳膊挡住了:「万岁爷,产房之地,您不能进!」 可是不进去,怎么跟阿昭一起用力。 杨厚照道:「朕要去见皇后娘娘!」 明月得到了上面的死命令,死也不能让皇上进。 产房那种地方,怕男人见了一次,以后对女人都没兴趣。 杨厚照竖起眉头:「你这奴婢,要造反了,还敢拦朕的路,没见皇后给朕生孩子呢么?我们一家人,要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明月都当了耳旁风。 杨厚照还好,虽然着急,但是她不跟女人动手。 这么骂了明月两句,就听见李昭大叫一声,接着就是又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杨厚照神色都紧张起来:「阿昭!又生了!」 明月道:「生完了,万岁爷,您等着,奴婢去看看娘娘生了男孩女孩。」 明月活泼,仿佛是带着跳的,就跑了。 这时候杨厚照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也没人来接他。 还好他经验丰富。 他低头看着皱巴巴的小人儿,嘴角硬是挤出笑,原来所有小孩子出生,都这么丑啊! …… …… 李昭虚弱的躺在炕上,眼巴巴的望着接生婆,生了两个儿子,天吶,她想要个小棉袄。 可是一想到生产之痛,好像还是生儿子没有那么多担心。 所以这个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婆扒开看看,脸上露出大喜的笑容:「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为公主。」 「之前两位皇子,现在又添了一个公主,儿女双全,娘娘,您好福气!」 有个小棉袄了! 李昭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伸开胳膊:「再给我抱抱。」 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要给母亲抱一下,据说是什么找到一样的菌群,小孩子有安全感,这一抱非常重要。 产婆将孩子放在李昭的胳膊上,李昭低下头。 小婴儿的小脸皱巴巴的,不过头髮黝黑,这个孩子,头髮应该随她了。 …… …… 之前还说皇上身体不行,不能生孩子。 皇后娘娘虽然生的慢了些,但是六年生三,也不少了。 两男一女,不光皇后的地位稳了,皇上的江山也稳了。 双胞胎出生后半个月,王太后和太皇太后回到宫里。 但是什么都稳了,本来小皇帝就只向着媳妇,太后以前还能拿孩子找李昭麻烦,现在什么都找不到。 她自己因为挑拨皇后和十月之间的关系,直接被杨厚照关到交泰殿,跟太皇太后一起吃斋清修。 所以回来不回来,都没引起波澜。 同年十一月,太皇太后病重,医治无效,在十二日的下午,与世长辞。 享年七十七岁,算是高龄。 太皇太后不是孝宗生母,更不是杨厚照的亲祖母,但是还能活这么久,大家都说是因为孝宗一脉仁慈宽厚,杨厚照当然是孝宗的嫡传子嗣,名声也得到了百姓的认可。 太皇太后死后,举国同哀,民间守孝三月,不得嫁娶。 按照惯例,应该是守孝半年的,但是皇上体恤民间疾苦,知道老百姓要嫁女,商人也要做工,边疆还有敌人虎视眈眈,所以就改成了一个月。 这个更改,有文臣认为不妥,但是由于报纸的大肆宣扬,老百姓体会到了皇上的良苦用心,反响倒是很好。 而且别忘了,太皇太后是高龄辞世,属于喜丧,太皇太后也不想看着百姓受苦啊。 这些事都在这个冬天发生的,不过对李昭影响不大,李昭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妈。 有十月要教育,还有双胞胎要看护,她很忙的。 忙的经常冷落杨厚照,皇后身边的人,都要常常提醒皇后,别太拿捏了,再失宠。 这日刚出正月,双胞胎好不容易一同睡着,十月也是上学了。 李昭打算睡一觉,秦姑姑走进来,指指外面,神色严肃。 李昭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下去,抬头道:「什么事?好像很严重?!」 秦姑姑道:「娘娘,盥洗房来了个带罪之身的宫女,现在宫里人都传言,此女娇媚无比,是天姿国色,奴婢还听闻,这女人也不安分,好像在御花园里故意去遇皇上,不过皇上没看见。」 「您现在身体刚恢復不久,还有皇子公主要忙,这女人要趁虚而入可怎么得了?您说要怎么处置她?!」 李昭蹙眉道:「带罪之身的宫女?」 秦姑姑道:「听说是个什么反贼的女人,不是被王大人给缴获了吗,那反贼杀头了,他后院的女人,就给抓到宫里当奴婢使唤了。」 带罪之身的人,当奴婢,当然也是最下等的粗使奴婢。 李昭坐起来看着前方出神。 秦姑姑低声道:「娘娘,怎么样?您认识啊。」 李昭好像有点印象。 王守仁缴获了一个自立为皇帝的土匪,应该就是那个土匪的女人。 歷史上寥寥一笔的记载,那女人因为相貌出色,在宫里洗衣服的时候被杨厚照看上。 因为民间都说那女人是皇后命,杨厚照还跟那个女人说,要废了皇后立那个女人。 可惜不久,杨厚照就吐血死了,这位「有皇后命」的女人,也被送回洗衣房,继续洗衣服。 应该就是她了! 又是小皇帝上辈子的女人,李昭揉着脑袋,真是头疼。 秦姑姑小声道:「娘娘……」 李昭抬起头道:「一个家里,如果男人都不体谅你,你光赶走女人什么用啊?」 「本宫又要带孩子,还要保持体态容貌,已经够辛苦的了,如果万岁爷体谅不到,还要去找别的女人,那本宫能有什么办法?赶走一个会有下一个,让万岁爷自己去应付吧。」 秦姑姑:「……」 「娘娘,您又不管了!」 李昭点头道:「你也应该相信万岁爷一次了,他都快三十的人了。」 三十而立,难道还不张心?!
第八百七十一章 勾引朕的都要挨打 冰雪消融,万物復甦。 冬天里没什么生机的颜色,在春天的大风里全都换了一个色彩。 红砖碧瓦掩映在微微的嫩绿之中,紫禁城突然清新明快起来,是一座仙城! 一个肌肤雪白,相貌美艷的女子,躲着花园子里宫人的眼睛,正在曲折的迴廊下快步前行。 她穿着天蓝色的碎花粗布旧袄裙,这是宫里粗使下人才会穿的衣物。 粗使下人,正常来说没有召唤,也不应该出现御花园这种地方。 但是这个女人就是来了。 她远远的看见婉若游龙的皇帝依驾从迴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她立即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双手错在一起,神色紧张的思考着什么事情。 这女人叫做莲蓉。 贫困出身,但是因为长得美艷,被当地的一户大户看上,送给了谋反的反贼。 那反贼被俘后被杀,他们这些人,男的被砍头收监,女的充当苦役。 莲蓉就是这么进宫的。 可是虽然是贫苦出身,但是莲蓉长得好,自幼就有人疼爱,不管是被谁买了去,或者嫁人,受到的都是最好的待遇。 即便是匪徒,也是要她做皇后的。 进宫半年来,却一直在做最苦最累的粗活,在洗衣服。 宫里又是捧高踩低的地方,都是女人和太监,根本也不在意你长得好还是不好,再没有人照顾和疼爱。 莲蓉有些受不了了。 好在老天还给了她一线希望。 这宫里,还是有个男人的,就是皇帝。 皇上英俊年轻,正是好时候,而且传闻皇帝不喜欢处女,又好色,也正好是她的机会。 当然,进宫之后莲蓉也听闻了皇帝对皇后的忠贞不二。 也看见了,后宫并无别的女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皇后刚生产不久,她是洗衣服的知道,到了皇子和公主三个月的时候,两人才开始同房。 但是次数明显不如以前,一个月两三次顶多。 小皇帝正是年轻的时候,多馋啊! 而且皇后这胎怀相不好,人有点胖,最近才有所恢復。 男人怎么可能在欲求不满的情况下,还能守着一个变丑的女人过日子呢?! 莲蓉自信宫里除了皇后,也没几个人比她好看,她又有些才艺,一旦皇上瞧见,必然盛宠不衰。 正是时候啊,皇后不行的时候,她可以大展拳脚,就再也不用去洗衣服干粗活了。 这样想着,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殊死一搏的见到皇上。 仪驾过来了,按照规矩,如果有下人遇见,定要迴避不能露脸才是。 莲蓉忽然做了一个起势,边歌边舞起来。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也香不过它,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好一朵金银花,好一朵金银花,金银花开好比钩儿芽,奴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奴骂; 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玫瑰花开碗呀碗口大,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刺儿把手扎。」 杨厚照听见歌声,更看见了前方腰肢曼妙的女人,嘴角勾出一抹笑,叫道:「过去看看!」 太监们抬着轿子过去,到了距离莲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莲蓉听见动静,假意方被发现,神色露出十分诧异的样子:「皇上?!」 接着慌忙跪下:「奴婢莲蓉,叩见皇上。」 今日跟着皇上出来的是干清宫的总管,总管心想,好手段,都不用皇上问名字了,自己就报出来了。 杨厚照上下打量莲蓉一翻,眼角露出有兴趣的样子,问道:「干什么的?在这里干什么呢?」 莲蓉心想皇上已经注意到我了。 她抬起头,露出自己较好的容貌,还捋顺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才缓缓道:「奴婢是盥洗房的,走在这里,见春暖花来,情不自禁,就唱起了家乡小调,惊扰了圣驾,请皇上责罚。」 杨厚照点头道:「责罚,好说!」 莲蓉:「……」 不是那个意思喂! 好在接下来,皇上并没有真的罚她,只是问道:「你方才唱的歌曲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莲蓉道:「是家乡小调,茉莉花!」 杨厚照看着前方,嘴角露出得意的神的,道:「这是太祖皇帝最喜欢的歌谣,当年常遇春,徐达,沐英聚会,因……总之,歌词是徐达写的,表达的是他们三个人的三种追求。」 「茉莉茉莉,没有利,金银花金银花,代表着金银,採摘不得,玫瑰是权势,但是有刺会扎手,所以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你明白了吗?」 莲蓉一副十分敬佩的样子:「皇上博学多识,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难怪太祖皇帝喜欢,这是告诉人们不要贪腐,取之有道啊。」 杨厚照点头道:「是也!」 随后又道:「这么一首好歌,你却不知道什么意思,看起来是个不学无术的,既然不学无术,又不知道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唱呢?」 莲蓉:「……」 好像哪里不对劲。 杨厚照又问道:「盥洗的奴婢,现在都能大张旗鼓的到御花园来唱歌了吗!?」 说完看向大总管。 大总管慌忙跪下,随后瞪了莲蓉一眼:「奴婢这就去查。」 莲蓉脸上的笑容渐渐僵掉,好像哪里不对劲。 杨厚照对大总管道:「这还用查,明显着是来勾引朕的。」 「真是可恨啊,皇后为朕生儿育女,照顾幼儿幼女,一点不敢懈怠,这些人竟然不能体谅皇后的辛苦,还想方设法勾引朕,这是对皇后不敬。」 莲蓉再不敢有侥倖,一下子哭出来:「皇上,奴婢知错,请皇上责罚。」 杨厚照哼道:「若不是朕不愿意给皇后平添气愤,定然要将你交给皇后处置。」 「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简直罪该万死。」 莲蓉大哭:「皇上,奴婢知道错了。」 杨厚照对身边的人道:「拉下去打个十大板子,她不是仗着一点姿色就不想干粗活洗衣服吗?代罪之身,还想玷污朕的清白和名声,那就让她接着洗衣服!」 「洗到死!「 「呜呜呜!皇上,皇上……「 接下来不管莲蓉如何喊叫,高高在上的俊美男子都没有看,依驾缓缓前行,是通往清宁宫的方向。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两辈子的理想(大结局) 皇上在花园里骂宫女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这不仅是给皇后长了脸,还威慑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晚饭后,皇上在书房中忙公务。 双胞胎睡觉了。 李昭带着十月出去消食。 秦姑姑跟在身边,笑道:「娘娘,白日里的事情听说了吗?」 李昭点头。 听说了,杨厚照能这么做,她也十分欣慰。 现在确实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有三个孩子,身体还在恢復,如果杨厚照这时候出轨,她一气之下的选择,估计只能把他杀了,让十月当皇帝。 还好,杨厚照没有辜负她。 这一关都过了,想来今后他们二人,不会再再这种事上栽了。 李昭道:「我们万岁爷也不容易,一会帮本宫好好安排一下,本宫要和万岁爷背诵桃花源记。」 桃花源……记! 秦姑姑看看十月,哦! …… …… 事毕,却余味犹存。 杨厚照摸着李昭的肚子道:「好柔软,阿昭,朕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前太瘦了,身上没肉,现在软的像水,甚和朕意!」 管他说的真话假话,反正挺好听的。 李昭道:「万岁爷现在的功夫,也甚合我意,爱不释手。」 杨厚照一下子被取悦了,得意在李昭嘴唇上亲一下。 可是不知不觉,他看着前方就有些发呆。 李昭问道:「万岁爷有心事?」 杨厚照道:「阿昭,朕想出征,但是这次不能带你,朕想带十月去,你要在宫里坐镇,你会不会阻止朕?会不会强留下朕。」 「出征?!」李昭顿了下道:「山海关有异样了?」 杨厚照捏着李昭的的脸蛋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朕还没说,你就知道。」 因为冬天的时候经济制裁女真人,现在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冬天损失了一大笔钱,春天就没钱买米,女真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边疆问题,一直都是生存问题,只要中原一关闭马市,蒙古就要入侵打仗,女真也是这个道理,不打没有利益,他们挺不了多久。 这个结果,在李昭希望杨厚照打经济战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这一仗也必须打,把对方打服气了,让他们称臣进贡,要让他们一直发展不起来,然后移民一些汉人过去,潜移默化的汉化,最后完成统一。 所以这个仗,要打。 李昭抬头看着杨厚照道:「万岁爷真的想御驾亲征!」 杨厚照点头道:「阿昭,真的想,你不会阻拦朕吧?」 杨厚照两辈子的愿望,都是离开皇宫,离开管束,金戈铁马,驰骋沙场。 李昭先是抿着嘴,因为杨厚照今年刚好三十一,歷史上也是着一年出事,现在虽然敌人都死光了,但是要出征,是否会有危险?! 可是这是杨厚照两辈子的愿望啊! 他们是夫妻,如果她都不支持他,他会是多么的孤单和无趣?! 李昭最后点头道:「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你要早日凯旋。」 …… …… 女真人进犯边疆,边关告急。 皇上打算御驾亲征,圣旨都下了,不过是大臣们百般阻拦,还没走成。 内阁中,杨廷和问王琼:「你们兵部再派不出人手?皇上御驾亲征,忘了英宗蒙尘之事了吧,皇上如今也到而立之年,怎么还这么胡闹!」 王琼道:「边关守将很是值得信任,但是咱们谁能阻止得了皇上!」皇上是祖宗,比祖宗还祖宗! 王琼又道:「杨大人,皇上偷跑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没什么事,这次您也放宽心吧,咱们已经有了两位皇子。」 这话就破有深意了。 之前担心皇上,是因为就皇上一个独苗,万一死了,被俘虏了,怎么办? 支脉给断了。 现在不同,皇后都生了两个儿子,大皇子七岁,眼看着就能用了,怕什么。 杨廷和用无奈的眼神看着王琼:「难道你没听说,皇上打算带大皇子一起去吗?」 …… …… 今天李昭亲自来接十月放学。 御书房门口,宋涵佩追了出来。 「娘娘,皇后娘娘。」 李昭牵着十月的手,慢慢回头:「宋大人!?」 皇后脸上比之前有肉,倒是像是一朵花全部盛开,更加美艷亲和一些,更好看了。 宋涵佩微微脸红,拱手道:「娘娘,下官有事要禀,请娘娘赎下官无礼之罪。」 李昭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啊,要怼本宫吗?说吧!」 宋涵佩:「……」 宋涵佩要说的,是十月跟杨厚照征战的事。 宋涵佩道:「大皇子年纪还太小吧?」 李昭垂下眸子看着十月:「你父皇要带你去打仗,你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 十月郑重的点头:「愿意,母后儿臣愿意。」 「当年宣宗爷爷也是儿臣这个年纪,太宗爷爷就带着他征战蒙古,儿臣有父皇保护,怕什么呢?」 「再者说,身为杨家人,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儿臣如果现在不去,以后什么事能指望上儿臣。」 宋涵佩眼睛瞪圆,十分震惊。 李昭抬起头笑道:「他自己想去。」 宋涵佩微微垂下头,还是担心的样子。 李昭道:「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这是皇家人的职责,虽九死其尤未悔!」 「本宫从来不将杨载垣当孩子看待,他天生就有他的责任,那你我也一样,都有,本宫不会扯后踢的。」 杨载垣,那是以后要继承皇位的人,现在不锻鍊他,等长大了,谁来锻鍊他?! 垣! 百姓的守护者。 去! …… …… 二月二十四,万事大吉! 皇上要御驾亲征。 大皇子十月,在清宁宫,正有皇后亲自为他披上银色的小盔甲。 接着,锦衣卫来了二十几个人,是皇帝亲自为大皇子挑选的侍卫。 这些侍卫由着张永和小鹦鹉带过来,他们整齐的站好,站在皇后面前,等着皇后检阅。 突然间的,猝不及防的,那个紫禁城最高贵的女人,她膝盖一弯,倏然一跪。 十月大惊,跑过去拉李昭:「母后!」 哪有皇后跪奴才的道理,张永等人吓得全部跪下。 李昭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然我行我素,对着众人,叩拜三下。 然后缓缓抬起头道:「诸位将士,本宫此时以一个妇人的立场拜託各位,我夫我儿的性命,就都託付给诸位了,望诸位所向披靡,今早凯旋而归。」 她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是坚韧的神色,眼泪始终没有留下来。 张永和小鹦鹉都感同身受,差点哭出来。 张永先行叩首:「皇后娘娘,您在宫里,也多保重!」 李昭点头:「诸位保重!」 大军启程,深宫外的御道上尘土飞扬。 那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就要完成他的理想去了。 清宁宫里,美艷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站在殿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御道的方向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一个「位高权重」宫人打扮的女子,怀里抱着另外一个襁褓,走到妇人旁边:「娘娘,既然捨不得,为什么还同意万岁爷去呢?哦哦哦,二皇子不哭了。」 李昭下意识的拍拍怀里的女儿,嘴角硬是牵扯出一丝笑意,因为爱他! 很爱,所以已经做好了承受最无法承受的结果,也愿意让他自由自在的去完成人生理想。 杨厚照,我等着你回来! 马上的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蓦然回头,看向清宁宫的方向,一下子笑了,五官俊美,笑容依然阳光明朗,桀骜之气犹在。 阿昭,朕定当凯旋归来,等我!
番外二 螽斯(又名不负责任的父母)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三月,风和日丽,太液池水宛若一块上好的碧玉,镶嵌在满园春色之中。 到处漂浮的都是牡丹花特有的清新气息。 又是一年牡丹开,宫里的牡丹园,多是赏花的人,三三两两的来,又三三两两的走。 不过来的多是宫人,因为毕竟是宫里,他们看过了,走的时候也走保持着安静。 此时,在水边的凉亭里,依着扶栏站着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少女穿着是深红色的春袄,下身月牙白的百褶裙。 上面绣线图案都是宫中手艺,十分精美绝伦。 她腰间佩玉和玉环,下面打着丝绦,样式也都十分高贵气派。 头上竖着双丫,将精緻的小脸露出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耀眼。 倾城之姿,气质阳光,十分伶俐可爱的样子。 宫中人都认得,这少女,就是帝后唯一的公主,燕国公主杨尘,大家都叫她尘公主。 燕,太宗封王时的封号,可见帝后对尘公主的喜爱,告诉众人,尘公主的封地就在京城。 而尘字,体现了皇上的所学,太极二字,可以极大可以极小,而物极必反。 小如埃尘大于天! 轻若尘埃重过泰山! 她叫一粒尘,但是谁都知道她是公主,是帝后最重要的人,那谁还敢小看她呢? 尘尘身边的大宫女叫做七七,七七见尘尘望着前方,看得出神,问道:「公主,您看什么呢?」 尘尘回头道:「父皇说,当年父皇把母后接近宫里,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个亭子里呢,如果当时不是父皇坚持,母后就要出宫了,那就没有本宫了。」 七七眨着眼睛:「所以公主看什么呢?」 尘尘道:「你看这花咯,好大一朵一朵的,真好看,去选个最好看的,摘下来咱们簪花戴。」 七七低声道;「知道了,公主在看杨公子!」 尘尘:「……」 她脸一下子就红。 对面的亭子里,用竹蓆挡着,几个少年正在赏花作诗。 其中有太子当年的那些伴读,还有二皇子杨载坤的伴读,甚至三皇子杨载墕那个八岁的孩子都在,是二皇子住持的。 帝后一共四个孩子,结婚五年生下长皇子,如今已经立为太子,参与朝政了。 二皇子和公主是双生子,比太子小六岁。 五年后,皇后又生下一胎,是个男孩,就是三皇子。 至今,就再没生孩子了。 据说是皇上不准皇后生了,他觉得孩子够多了。 一家六口,没有别的嫔妃,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这尘公主是最受宠的。 尘公主没有否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那你不可以说出去!」 说完眉头微微蹙着:「可是杨蕴总是把本宫当小孩子,他也不愿意带本宫玩啊!」 宫里人谁不知道,尘公主喜欢饱读诗书,潇洒英俊的杨公子,就是如今吏部侍郎杨慎的大公子。 这杨公子家世也不错,祖父做过帝师,首辅,父亲考过状元,是京城家喻户晓的大才子。 公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杨慎,也不足为奇。 七七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道:「公主有什么烦恼呢,反正有皇上和娘娘做主,还不是公主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再说了,公主,太子还没选太子妃呢,您也不着急!」 太祖为了避免外戚干政,一开始就立了规矩,皇室子女,嫁娶都来自民间。 所以往常,皇室公主是不能嫁给朝中文武将相的后代的,全靠太监保媒,选民间相貌端正,心地善良,人人称颂的男子为驸马。 但是就因为这种制度,王朝的公主经常被人骗。 孝宗嫁妹妹的时候,有个骗子贿赂太监,成为了驸马人选,婚期都订好了,要不是孝宗心细,派人打听,就嫁过去了。 还有做媒小妾生子的,更有嫁给秃顶,病入膏肓的要死之人的。 堂堂皇室公主,民间的人可能都不会被骗,但是他们被骗的不是一个两个。 不过尘尘倒是不怕这个,父皇母后绝对不会在她的婚事上犯这种错误。 她肯定可以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 但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想来母后是不会同意的。 就算母后同意了,父皇肯定不会同意。 尘尘小脸幽怨起来,回头道:「你看大皇兄,都十九了,还没太子妃呢,父皇和母后根本就不上火,也不张罗!」 「本宫如果不早早为自己打算,难道要等到大皇兄那么大了,才去找合适的?到时候他们都娶妻了,就剩本宫一个人了!」 七七心想原来是愁嫁啊。 不过这个真的不能怪公主,帝后确实不负责任!不作为! 既不给太子殿下安排通房妾室,也不张罗选妃,一切让太子自己拿主意。 看吧,太子都十九了,太子伴读俆公子,女儿都出生了。 可怜的太子! 所以公主也会很可怜的! 七七道:「那公主可以选于公子啊,于公子相貌也不比杨公子差,人还谦逊温柔,翩翩公子,大家都喜欢于公子!」 「最主要的,对公主多好啊,春天还没到,就给公主做好了风筝,多细心!」 尘尘眼睛眯起,于少羽?! 咦! 不要那只小狐狸,太精明,算计不过,小时候吃了好多亏! …… …… 东宫书房。 司礼监的太监又送来一波奏摺。 一个少年男子,正坐在书案后写批语。 他抬起头道:「张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张敏,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之前是张永,但是已经老了,身体不好,这两天正在准备回乡养老,皇上已经同意了。 所以就提拔上了新的人。 说话的少年眼神清澈但是不失严厉,气质沉稳,明黄色的锦袍更添尊贵之气,虽少年但是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话。 张敏忙道:「太子殿下,这是礼部给皇上递的摺子。」 杨载垣伸出手道:「拿过来,给父皇,父皇最后也会交给孤,你觉得父皇会看吗?!」 皇上一生有两个愿望,第一个,讨皇后欢心,实现了! 第二个,征战沙场,无拘无束! 十三年前,他有可能实现这个愿望,亲自带兵要出关,去痛击女真人。 但是等他到的时候,边关守将跟女真人已经打了三大回合,对方物资缺乏,我方早有准备,对方投降了! 所以皇上没有出到风头,等他到了,剩下的就是受降仪式和未来的交际问题,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再然后,因为国富民强,各地连小的起义都很少见了,皇上彻底没有理由出征。 整整憋在宫里十几年。 现在等着呢,什么政务都交给太子处理,就等着太子成材,据说要退位了。 退位后他要干什么的,大臣就管不了了。 所以现在对太子真的是完全信任,除非太子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不然皇上不看摺子,也不出手。
番外二 太子自己操持婚事(不负责任的父母) 张敏将奏摺呈上来,道:「不过太子殿下,奏摺是礼部谈及殿下您的大婚之事的,您年纪已到,也该娶妻生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杨载垣道:「那就更不用给父皇看了,孤喜欢的,到时候领过来给父皇母后看看就行,这个父皇母后不管。」 张明:「……」 领……! 「那殿下,您,您……」 到底是「领」还是不领啊,什么时候「领」! 杨载垣想了想道:「这样吧,不是正好牡丹花开,让鸿胪寺官员以母后的名医办一场花会,请四品以下文臣武将的适龄女孩赴宴,孤自己相看。」 张敏:「……」 「殿下,您自己看?自己定啊。」 杨载垣道:「孤自己娶亲,不是自己订,难道要你订?!」 张明:「……」 但是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还是帝后来定比较好吧? 太子爷呢,是外表看起来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但是要惩治人下手可狠了,多少个大臣都吃了亏。 张敏不敢在劝说。 道:「可是殿下,老祖宗的规矩?」 老祖宗的规矩,是要选秀选皇后的! 杨载垣心想门不当户不对,岂能有共同语言? 他要选皇后,自然要像父皇敬重母后那样的敬重自己的皇后。 不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也尽量避免后宫女子众多,那是乱家的根本,所以最好就选一个,自己心仪的,也敬爱自己,和父皇母后一样。 父皇不学无术,母后来自市井,他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杨载垣觉得,自己的皇后,肯定不在民间。 他道:「先看着吧,没有合适的,再让礼部採选,不然就不要劳师动众劳民伤财,选秀的女儿大多远嫁,也难为人家,就按照孤说的去做!」 张敏心想,太子爷到底心繫百姓,终身大事,都是秉着不惊动百姓的宗旨办的。 他再没什么好说的,道了是,下去干活了。 杨载垣随后又看了几本奏章,想起花园里弟弟在叫三两好友赏花作对。 微微蹙眉,他这么忙,别人在玩?! 不妥不妥,怎么可以他这么忙,那些人在玩呢! 杨载垣抬起头,叫着乔金水:「你去花园里跟二弟只会一声,就说孤……」 …… …… 围着竹帘的凉亭里。 杨载坤不可思议的看着来通报的小太监。 「你说什么?先生说今天有课?不可能啊,都说好的,今天大家都放假!」 小太监低声道:「殿下,千真万确,韩先生也是刚接到通知,说还是要上课的,让大家去上课。」 杨载坤的脸一下子就变的幽怨起来,喃喃道:「先生也是刚刚接到通知?!」 三皇子捧着二皇子的小脸道:「哥哥哥哥,不想去上课,我不要上课!」 杨载坤:「……」 但是先生都叫了。 这时候,杨蕴就笑了,道:「二殿下,属下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带人该吃吃该玩玩,属下先过去,保准再没人来打扰你们。」 杨载坤想了想,点头道:「那你去吧!」 杨蕴走到花径上,听见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是王剑羽和余少羽。 杨蕴嘴角勾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王剑羽道:「那杨兄的方向,可不是书房方向啊,您往这边走干什么呢?」 于少羽抿着嘴道:「二位兄长先聊,小弟跟二位兄长肯定是不顺路的,先走了。」 说完合上摺扇,往对面快步离开。 他肯定去找那个尘公主小不点了。 从小就爱捉弄人家,大家都想不明白,他们差了五岁呢,于少羽显然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了,但是尘公主也太小了点。 杨蕴和王剑羽相视一笑。 然后王剑羽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去?」 这还不明显吗? 吃的好好的,玩的好好的,突然让他们全部都去上课。 谁能干得出这种事。 除了太子就没有别人了! 太子「老谋深算」,他肯定是看别人玩着,心里不平衡,但是他又不愿意放下手头上的事,来参与其中,所以就让别人不能玩。 杨蕴道:「我心繫天下,怎么能跟一些小孩子乐不思蜀呢?眼下最大的事就是太子殿下选太子妃之事,身为太子的贴身伴读,我应该给太子一些谏言。」 王剑羽笑了笑:「正好,我也是。」 杨蕴:「……」 「你咋那么懒,接我的话!」 …… …… 杨廷和和王琼打了差不多大半辈子,杨廷和因为心力交瘁,已经致仕了,王琼还在发光发热,但是他们打不着了。 这不开始换下一代。 不说杨王之争。 二人到了东宫书房见杨载垣。 杨载垣看见两个人过来,眉毛暗挑,嘴角勾笑,那是得逞的笑容。 不过这表情谁都没看见,稍纵即逝。 杨载垣抬起头道:「你们怎么来了?今天谁做的诗词最好?」 如果再提诗词,估计下次他们也别想玩! 杨蕴道:「殿下,属下听闻礼部上奏,要採选女子为您选妃?您意下如何?!」 杨载垣联脸上的笑容扩大,道:「难为你们还记得孤,那这件事就请二位仁兄忙忙参详了。」 「其实孤的要求也不高,跟母后相貌差不多就行了。」 杨王二人:「……」 皇上阅女无数,但是年轻的时候,据说是皇上先对皇后一见钟情。 所以皇后是什么相貌?明艷动人,让人一见难忘。 这要求还不高呢? 好吧,人家母亲长得好,太子见惯了美人,要求高也应该。 杨蕴道:「那属下还真听闻一人,关内候的嫡孙女,据说花容月貌,难得一见。」 关内侯是打女真人有功,回来之后皇上封的新侯。 但是可惜,关内侯封侯是因为保护皇上,给皇上挡箭,最后箭也没射到他,但是他坠落下马,摔坏了头。 封号有了,人却傻了。 关内侯有三个儿子,老大生的都是儿子,老二有两女。 杨蕴说的,应该就是老二的长女。 杨载垣还真听说个这个女孩子。 不过他道:「孤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孤的太子妃,首先要其父母和睦,不说父亲不能纳妾,也差不多,父母都关爱的子女,才不会索取无度。」 这个条件,是杨厚照跟杨载垣说的。 没有父母关爱的孩子,缺爱,不愿意付出,跟他们在一起,会很累,杨载垣谨记父亲的教诲。 再一个孩子很多都是父母的缩影和翻版。 如果女子的父亲三妻四妾,她的母亲多软弱好欺,甘于忍受。 女子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多,这个女人,就容易肖像她母亲的性格。 这个性格,对于男人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对于自己的子女来说,就不是好事。 杨载垣要的是家宅安宁,就像他们家一样,弟弟妹妹都能快乐健康的成长,母亲不用担心他们被人迫害。 他的子女,以后也要这样,所以他的女人,不要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要能帮他看护儿女的。 杨蕴了看王剑羽一眼。 后道:「那不知道关内侯家什么样,不过二老爷应该是没有妾室的。」 杨载垣道:「孤还喜欢稳重明白事理的女人,就像母后一样。」 稳重?! 皇后?! 皇后明明非常特立独行啊。 杨蕴突然发现这个媒人不好做,算了,太子殿下您自己挑吧。 杨蕴话题又一转:「殿下,十日后抗倭老将军,胡大人的寿辰,您要不要去贺寿?」 胡大人今年六十大寿,他还做过兵部尚书,是能文能武的人才。 所谓德高望重,说的就是他了。 届时去的人一定很多的,皇上说不定都会亲自祝贺。 到时候应该也会看见许多形形色色的男女。 杨载垣放下狼豪,桃花眼微亮了下,道:「那便去吧,孤会留下来用席。」 …… …… 关内侯府的一间厢房里,有着倾城之姿的少女,站在墙边挂着的黄历前凝眉深思。 这少女还穿着休息的内衣,偶尔咳嗽着,唇色有点发白,显然是身体不好,或者正经歷着什么病痛。 不过她看着黄历的眼神兇狠冷漠,带着决心和仇恨,可不像是什么病人。 少女名叫李方怡,正是关内侯二子的长女。 这李方怡个性明朗活泼,原本是个非常娇憨可爱的女孩,但是上几日突然大病一场,再起来,人的气质就变得有些阴暗。 十天,再有十天,就是抗倭大将胡大人的寿辰,届时祖母和母亲也会带着他们姐妹去赴宴。 大伯母的妹妹,到时候也会去。 他们大房一家,为了钱财,联合外人,弄湿她的裙子,给她下药,让她差点被一个商人的儿子强姦。 但是最后她还是坏了名声,嫁给了那个中山狼。 中山狼因为攀附了侯府,有了人脉,在商场混的如鱼得水。 最后甚至商行的议会席位,都有他的影子。 可是她那次被人下药,不仅仅是坏了名声,还不能生育,被中山狼狠心的抛弃,中山狼有了孩子之后怕她挡路,就把她害死了。 之后又娶了大房的表小姐,娶亲的时候,他们的私生子都三岁了。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一个骗局。 这次,她回来了,曾经伤害过她的大房表小姐,咱们十天后见。 ——全文完——
番外三 往之不谏 还是两处房产合併的大院子,没有大一些,也没有小一些。 门楣擦拭的很干净,就是有些门窗木已经坏了。 不是年久失修的坏,时间久了,修不修都要坏的那种。 可见这户人家曾经富裕过,后来没怎么样了。 不过能有这样的两间大房子,也不容易。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她头上戴红花,穿着正绿色棉袄裙的,是三姑六婆的打扮,正从东边的正房中走出来。 「好了韩太太,您放心,韩大人一表人才,又是太子试讲,出类拔萃,还愁找不到好姑娘,包在我刘二娘身上,您就放心吧!」 韩太太笑着把人送走。 可是转过身,就笑不出来了,她回头叫道:「你说这次,二娘能给我儿说个好姑娘了吧?」 她身后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不过髮髻还没有梳上去,是姑娘打扮,这个女子五官已经张开,略微有点黑,能看出之前娇憨的影子。 此时俏丽多了,就是嘴角边的几个麻子,还是十分明显。 她就是韩太太曾经买来的下人,金花。 都二十五了,韩太太也没放人,也没给订婚,眼看着要成了韩家的老姑娘。 不过说来也有意思,之前韩太太一直苛待金花,什么重活都让金花干,这些年,虽然韩太太脾气没有变,但是韩良人去世了,姑娘都出嫁,孤独韩太太越来越离不开金花了。 这也是没有放金花走人的原因。 提起韩澈的婚事,金花心里也不好受。 杨琬滢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家大爷除了想娶一个妓女,就再没动过心思。 谁给说媒都不看,越是人家好的,姑娘出色的,他越不要。 等的让人着急。 她也二十多了,韩太太不肯放她嫁人,之前她以为太太是想让她伺候韩澈。 可是韩太太之前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甚至还防备着她,怕她看上大爷。 当然,大爷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心思。 现在岁数长了,韩太太开始着急,也考虑过让她伺候韩澈了,好歹先生个孩子,可惜,大爷对她还是没心思。 所以能跟韩澈在一起的心思,金花已经歇了,她估计这辈子只能当老姑娘了。 不过韩澈的婚事,她还是担心的。 韩家唯一的独苗。今年三十三岁,仕途上出类拔萃,生活却是无儿无女因为没有妻,你说着急不着急。 金花道:「太太,不然您好好跟大爷说说,咱们光着急了,他不肯娶亲,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亲事最终还是定不下来呀!」 韩太太神色微变。 她怎么说? 也不是没说过。 说了,她打过了,骂过了,什么招数都用过。 最后韩澈说:「娘,别浪费时间了,越是好的女孩子,到咱们家来,只会让人家枯萎,您算是积德,不要再给我相亲了。」 这就是亲儿子说的话。 越是好女孩子,到他们家来,就会枯萎。 他们家是刀山火坑吗? 韩太太道:「这回有个曹员外的女儿,年方十八,什么毛病都没有,因为给母亲守孝,所以耽误了婚嫁。」 「就这个吧,这回不行也得行了。」 朝廷倡导提高商人地位,但是人们一二百年养成的习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时间是难以改变的。 韩太太也想给韩澈娶个读书人家的小姐,可是合适的,都让韩澈给搅黄了。 这边刚有眉目,韩澈就会跑到别人家里,对人家说,他曾经和杨琬滢和离过,还喜欢过妓女刘良女,他还有个霸道的母亲。 说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煳涂的人,这么一说,谁家女儿还肯嫁给他。 而且一看他就是没有诚意娶亲的。 读书人家,韩澈的大名差不多「家喻户晓」了,是没有小姐愿意嫁给他的,只能选商户。 韩太太也安慰自己,商户,也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有钱,李昭当年就是商户,或许韩澈喜欢的就是这个。 斗了十几年,斗不动了,她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人,就找个商户吧,还能把破了的门窗换一换。 金花再没出声,韩太太要进屋。 这个时候,西边正房的门来了。 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衫,温润如玉般的男子。 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不过韩澈到底是韩澈,举世无双的儒雅气质,相貌也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韩澈朝着这边拱拱手,韩太太问道:「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去?」 韩澈道:「今天是宋兄大喜的日子,儿子去送贺仪,喝喜酒!」 对了,还有那个宋涵佩,也是万年老光棍。 不过宋涵佩跟韩澈不同,韩澈是拒绝婚姻,宋涵佩是太挑剔。 但是那么挑剔的宋涵佩,铁树也要开花了。 好像迎娶的是个守望门寡的女人。 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跟宋涵佩在庙宇里认识的。 就勾搭成奸,寡也不守了,死活要改嫁。 跟家族都决绝了,那也要改嫁。 这就是宋涵佩的原配妻子了。 韩太太有些头疼的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宋涵佩是娶妻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肯娶妻?你要断了我韩家的香火是不是?」 韩澈道:「我也遇不到望门寡,如何娶妻?!」 韩太太:「……」 「我告诉你,我宁可你一辈子不娶妻,也不会让你找那些伤风败俗的女人。」 「早点回来,明天有个员外,带你去拜访,这次你一定给我记住了,不许再跑到别人家去捣乱。」 说完哼了一声:「臭味相投!」 然后就进屋了,金花无奈的看了韩澈一眼,跟进屋。 韩澈依然平常如故,看着前方,迈开步子,脸上带着笑容,一点都没把韩太太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 …… 可是酒席上,就不同了。 大家闹过洞房,和李大观等人单独开了一桌,坐在长满皂角的皂角树下喝酒。 李大观道:「韩大人,我闺女都要长大了,你还没娶亲,现在宋大人都娶亲了,您也该为自己着想了。」 宋涵佩,也曾对阿昭一见钟情! 韩澈举起酒壶,想着洞房里新娘子的样子,端庄大方,面对亲友好奇甚至带着歧视的目光,毫无畏惧! 所以,那个也是阿昭。
番外四 来者可追 「阿昭,娘亲说咱们两个定亲了,等长大了,我要把你娶回家,做我的娘子,我做你的丈夫,那到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厉的管我?不然我就不娶你了。」 「行,到时候不用你娶,你先把书背下来吧,男子汉不读书,怎么出人头地?你以为这是社会主义啊,干什么都能成功。」 「什么是社会主义?」 「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为什么懂?你为什么懂的比我多?!」 「因为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子。」 「你明明没有我大!」 灵气十足的女童抿嘴一笑,道:「韩澈,看书吧,把这篇背下来,我领你网鱼去……」 从小到大,那个明艷的女子,都比别人懂事。 就算父母无理取闹,但是她从来不会迁怒与他。 还是陪着他读书,陪着他长见识,不让外人欺负他。 往事的画面一幅幅,一幕幕! 最后定格在她穿着凤冠霞帔,而他只是背着她上轿的表哥。 本来应该是个火红的秋天,但是什么都没有了。 又一壶酒灌下去,酸涩,愁苦。 不是他不肯接受新的人,而是往事太过平常,平常到他以为都是生活的琐事,从来没有特意的想去记下来。 可是岁月越增长,越是刻骨铭心。 这时候才知道,最怕这种青梅竹马,生活的点滴都印记在骨头里,在不经意的时候,在寂寞的时候,猝不及防,豁然出现! 本来以为良女来了,能淡化甚至遗忘这些片段,他在努力,他在争取。 良女又死了! 前一刻还活生生笑盈盈的牵着他的手,下一刻就跟风筝一样,断了线! 不是他不娶妻,是往事歷歷在目,每一个人,看了一眼,都是一万年,怎么忘记,怎么重新开始? 还有一个霸道的母亲。 就算他想重新开始,可是这需要时间,母亲不见得给他时间,他不想害了人家花朵一般的女孩子。 酒啊,为什么如此辛辣,可是喝酒的人还那么多? 爱的不是辛辣和苦涩,爱的是辛辣苦涩过后,涌上身体的迟钝和麻木。 酒入愁肠愁更愁! 韩澈又喝了一壶。 李大观看着事情不对,道:「韩大人,你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韩澈道:「我醉了?那我回去睡觉。」 李大观道:「可有小厮跟来?」 韩澈点头:「你们继续,代我跟宋兄说一声,先走了。」 韩澈一个人出了宋家大门。 越往回走,街道越是安静。 这是个温和的春天,春初,晚上风大了,可是韩澈越走,却没觉得清醒。 昏睡的感觉,直冲头颠,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不知什么时候,从宁静的巷子口,传来微光。 光线渐渐将昏暗照亮,像是漆黑的地方,突然间开了一个大门,有人从那里来。 韩澈眨眨眼睛,来人穿着青绸小袄,下身白色挑线裙,脚步凌波,恍然若仙。 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的,小的看不清样貌,就是非常小…… 是阿昭吧? 阿昭的尘公主,也就两三岁! 是不是阿昭和尘公主来看他了? 韩澈再次眨眨眼,看不清,太模煳,或许是阿昭,或许是良女… 两个身影,慢慢的在韩澈躺下的地方落脚。 竖着双髻的女童声音淡淡的,带着好奇:「娘,这位大人,死了吗?」 年轻的女子摇摇头:「这位大人喝多了,娘叫人把他送到姥爷那里去。」 …… ……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宫廷出来,去往神武门,然后就是出城的方向。 马车前有锦衣卫开路,两边还有侍卫护送。 但是奇怪的是,这辆马车非常普通,徽记也没有,和这样的出行阵势不匹配。 街上遇见马车的人们纷纷迴避,等马车过去了,有人低声道:「什么人,怎么还有官兵护卫。」 「好事是宫里的管事太监告老还乡,带着家眷出城了。」 「太监还能带家眷?太监有什么家眷?」 有人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是皇上身边最为宠信的太监,张永,那阵势还能不大吗?是身体不好,皇上体恤他,让他走了。」 「可是就算是张永,哪来的家眷?」 是啊,张永也是太监,皇上没有煳涂,也不宠信奸佞,张永十分低调,老家的兄弟姐妹,没有接到京城。 那跟随的人中,分明有丫鬟,还有女子行囊,显然车里有女人,那又是谁呢? 马车里,张永吃着糕点,嘴也不闲着:「老宫女,你真的要跟我回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皇后娘娘还会要你。」 秦姑姑道:「死胖子,老胖子,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张永:「……」 「你胆子肥了是吧?」 秦姑姑眼睛一瞪:「是你胆子肥了吧?」 张永胖胖的脑袋,一下子就缩回去了。 随后道:「老秦,别生气,你也得让我习惯习惯啊。」 习惯一下,虽然是守护十几年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对她温柔过,他明明是个太监,不可能给她幸福的生活,但是听说他要走了,她还是辞别了最捨不得的皇后,跟着他出来。 还不习惯这份沉重的爱,但是他会慢慢习惯。 张永美滋滋的笑着,继续吃糕点。 这时轿子突然顿了一下。 张永低声道:「什么事?」 外面一个男子道:「看见了太子试讲宋大人,进了一户人家,那家里好像有女的。」 秦姑姑抬起头。 张永脸上的笑容凝固,太子试讲宋大人,据说母蚊子都不看一眼的,别说女人。 有一种反常的气息,张永道:「去查,速速来报。」 不一会的功夫,侍卫回来了,张永将侍卫说的话整理了一翻,在车上就写成信,交给随从。 「这是咱家最后一次帮万岁爷打探消息了,这封信,务必交给万岁爷。」 …… …… 哎呦,这个韩澈,终于开窍了,想找女人了,不会再惦记他的皇后了。 清宁宫的书房,杨厚照整理一下对方的条件。 女人,二十三岁,出身不详,有个女儿,还有个懂医术的老父亲。 据说是韩澈喝多了,女人把韩澈捡了回去,因为女子善良温柔,还没有夫君,韩澈就慢慢喜欢上了。 但是带孩子,韩太太不同意,正在僵持。 韩家终于要热闹起来。 皇上笑的诡异,李昭在隔断想了想,现在秦姑姑走了,没人能帮她做事了。 一低头,却看见了肖像杨厚照的杨载坤。 李昭笑了,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帮母后把父皇的信拿过来。」 杨载坤今年四岁,不光长得像杨厚照,性格也像。 比较直爽,但是心地善良,不会像他太子哥哥一样腹黑。 杨载坤还有一个地方比较像他父皇,就是更爱母后。 小傢伙点头:「等我!」 然后杨厚照哄了一会二儿子,就发现他的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和儿子回到卧房,李昭看着张永送来的信息,淡淡一笑,还以为什么秘密,就是韩澈铁树开花,这回应该有结果了。 但是好像又有那里不对。 李昭凝眉沉思。 杨载坤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母后,你为什么不高兴了?」 李昭把信拿给儿子看:「不是不高兴,会怀疑,看,这个女子叫春晓,是个很普通的名字,没有姓氏。」 「但是他的父亲和女儿,可是都姓李,父亲叫做李艮,女儿叫李巽,不奇怪吗?」 杨载坤一脸的懵懂。 李昭道:「艮和巽都是八卦卦名,干坤为父母,艮是山,家里有第三个儿子,这个家就像山一样稳固了,所以艮是第三个儿子,巽是风,长女。」 「一个家庭,不可能爷爷和外孙女是同辈份的,所以他们两个名字看起来,并不是真的祖孙。」 「还有这两个字都是出自易经八卦,显然能取这样名字的人,对经文十分喜欢和在意。」 「这个李艮是医者,有可能懂,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春晓,后易经不沾边!」 杨载坤张大了嘴:「母后,听不懂!」 小孩子不懂没什么,大人不能马虎。 李昭看着这上面的信息,沉思起来,这户人家透着古怪,李艮和春晓不像是亲生的,那春晓和李巽也不像。 倒是李艮和李巽从名字上看,关系更为亲密! 如今表哥跟这个春晓正在交往。 要好好查一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歷啊? …… …… 和母亲撕破脸皮,韩澈从家里搬了出来,和春杏完婚。 洞房花烛夜,看着锦帕上鲜红的落红,韩澈有些傻眼:「你……」 春杏满脸羞红,低声道:「巽儿是我表姐的女儿,来歷你就不要问了,知道的越少越好。」 韩澈道:「那岳父大人呢?」 春晓道:「父亲是表姐夫的忘年交,更是老太爷的门客,巽儿家中出了变故,是他和义士把孩子救下来的,本来我家中也遭到了连累,不过我因为八字的原因,被父亲不喜,从小寄养在亲戚家中,这才倖免于难。」 「也是爹找到我,我们带着巽儿逃出来。」 韩澈想了想,抱着春晓道:「那我不问了,有皇上撑腰,你们不用逃了,我能护你们周全。」 …… …… 夜深人静,小巷清幽,歪戴着瓜皮帽的老者,身上背着一个药箱,手里牵着小女孩的手,他们的背影,正逐渐消失在昏暗小巷的尽头。 「爷爷,不要娘了?!」 「阿巽,除了爷爷,谁也信不过,等你长大了,再回来替你一家二百七十八口报仇!」
番外五 太上皇还是那个太上皇 正德三十年,太子杨载垣二十六岁,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于是在那年中秋过后,皇帝杨厚照,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杨载垣。 杨载垣登记后,立年号宣靖,太子妃和长皇子加两位亲王和尘公主都有封赏。 大赦天下! 新皇性格儒雅沉稳,比太上皇当年斯文多了,所以百官极为拥护,以为终于遇到一个好说话,不乱来的皇帝。 但是到了转年正元,就是宣靖元年,这些对新皇不了解的大臣们,就认识到自己错了。 太上皇主张开放,开放海事,提高商人的地位,鼓励教育,修法立宪,给女人资产……这些新皇上来,一样没少,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细化。 把一开始改革不合适的地方,全都修改变动,竟然比太上皇的时候,还提倡改革。 有些人终于想起来,新皇的老师是韩澈,皇后的表哥,据说当年韩澈读书,都是太皇太后给註解的,所以新皇帝到底继承了谁的思想? 新皇,是太上皇的亲儿子! 子承父业! 一些还想搞土地復辟的人,彻底歇了。 新皇还特别的勤奋,后宫只有一个皇后,一个公主了两个皇子,所以家里事不多,年轻精力好,天天批阅奏摺。 通政司的管事比太上皇在位的时候累多了,人眼看着瘦了一圈——来回跑的! 这天通政司又来送奏摺,有一份单独交给了乔金水。 乔金水一看,脸上露出笑容,感觉拿给皇上看。 「万岁爷,太上皇那边的消息。」 杨载垣放下笔道:「父皇的?!」 太上皇人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脱离管制,自由自在,这回他亲亲的儿子登基了,他那边宣布退位,就赶紧带着他的宝贝媳妇和小儿子走了。 据说是要帮新皇体察民情去,但是谁不知道,他理想实现了,去游山玩水了。 八月份走的,过年都没回来,写信也不回来,都要急死人! 现在尽然有消息了,好事啊。 杨载垣拿过来一看,不是太上皇的摺子,是扬州知府,整饬贪腐的摺子。 跟太上皇有关,因为反腐风气,是太上皇刮起来的。 太上皇出行,当地官员当然要迎接,迎接不行,人家儿子在位呢,虽然是太上皇,也不能怠慢了,所以要陪同。 太上皇喜欢钓鱼,钓上来的鱼就卖给这些官员。 扬州知府蒋瑶,他为人很正派,不想让太上皇在扬州久呆,怕呆出事,所以天天劝着太上皇离开。 当然太上皇在当地,当地官员可以打着太上皇的名义,为太上皇徵集东西敛财,所以想留住太上皇。 有人就陷害蒋瑶,太上皇钓上来一条大鱼,让蒋瑶买。 蒋瑶也是有骨气,回家把妻子儿女的破烂衣服拿来,当鱼钱,扫了太上皇的兴致,太上皇就要问啊:「你为什么拿了鱼还不给钱!」 蒋瑶说:「国库没钱!」 意思太上皇浪费。 太上皇当时没说什么,下令整饬官场贪墨和拍马屁的人,然后带着妻子儿子走了。 杨载垣看到最后,最关心的是父皇去哪了。 接着南下,去了金陵! 这么还越走越远了? 杨载垣提笔写了一封信,是请求父皇母后赶紧带着三弟回来的信。 写完信,杨载垣继续看摺子,突然一道摺子让杨载垣的心都提起来,因为海市开放这些年,外来人口很多,引来的好的东西,也引来了不好的东西,就是疾病。 这种病非常危险,开始忽冷忽热,如果得不到医治,有人很快死亡,当然,也有人不是得了就会死,看体质,但是谁敢赌啊。 是非常危险的传染病,奏摺上说,金陵有五例,也就是发现了疟疾传染病,请求朝廷支援医生和药物。 金陵,父皇和母后弟弟都在金陵啊,怎么会这么巧! …… …… 金陵有着和京城一样的朝廷和领导班子。 自然也有皇帝的行宫。 此时的行宫内寝,太医跪在床前,给太上皇看诊。 太上皇一会冷,一会热,全是脱水,眼眶深陷,才两天时间,就不成人形。 这是疟疾的典型症状。 而能被发配到这里的太医,多数郁郁不得志,一些不得志的人,你指望他们有什么医疗水平。 太医磕头不语,意思就是素手无策。 站在皇帝床边的,是个英俊的小小少年,小圆脸,大眼睛,肖像母亲,是太上皇的三子,如今的贤王杨载墕。 杨载墕一下子跪下来,哭道:「父皇,父皇您醒醒啊,母后还没回来,您不能这时候吓唬儿臣啊。」 太皇太后私产有银行,到了金陵准备开分号,所以带人去筹备了,走了五天,还没回来。 还不知道太上皇病了。 杨厚照本来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声音带着沙哑和有气无力道:「儿子,别哭,去找大夫,找名医,朕不会有事的。」 杨载墕有些懵,上哪找名医去啊? 杨厚照道:「薛立斋,李时珍,张景瑜……他们一定在,一定在朕的身边的,一定在……」 说完,又闭上眼。 杨载墕想了想,站起来叫人:「去找,去找人,找名医……」 一天后,吃了霹雳丸的太上皇可以下地行走了。 杨载墕还是一个人在照顾父亲,二人站在窗口下唿吸新鲜空气。 杨载墕语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欣慰,道:「父皇,您真神了,您怎么就知道有名医在您身边吗?」 「皇兄派薛太医到这边来做院丞,昨天刚到的,就被儿臣拉来了,您就好了!」 杨厚照看着窗外的凤凰花淡然一笑。 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 尤其是阿昭还不知道的情况下。 答应过阿昭,他会比她晚死,他是男人,是皇帝,要用他的权势地位,照顾守护她这个小商女一生! 说话算话! 杨厚照抬起头道:「儿子,现在城里不太平,派个可靠的人,把你娘送到城外去,只要她没事,朕就不会有事!」 所以怕他的女人在城里有事。 杨载墕道:「父皇,那儿臣亲自去吧。」 杨厚照道:「你不行。」 杨载墕:「……」 「儿臣不可靠吗?」 杨厚照道:「疟疾传染,你一直在照顾朕,谁知道你有没有,朕说派可靠的人!」 就是绝对不会生病的人,确保他女人的安全。 这种时候,亲儿子不见得能确保他女人的安全。 杨载垣:「……」 杨厚照又补了一句:「让薛立斋在后面跟着你母后,跟着哦,也不能靠近。」 薛立斋,也接触过疟疾病人了。 但是薛立斋,是医生,还得派了去! 杨载垣从屋子里走出来,随后回头看着门口,父皇已经不在那里了。 父皇啊,母亲才是父皇生的孩子吧?!
番外五 老来多健忘 京城连下两场雪,皑皑白雪,将京城变成紫禁城! 景山上,此时有一个略微佝偻的身躯,正在用小锹笨拙的铲着白雪。 眼神机灵,但是鬓角已经花白的太监打扮的男子,也在那身躯身边。 他躬身道:「太上皇,挖不到,现在是冬天,没有荠菜。」 那佝偻的身躯不听,继续刨着他的白雪。 冬天,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雪多深啊! 即便是雪没了,下面的土层也冰冻了! 那身躯挖到了黑土,可是接下来,锹却怎么也下不去了。 一下,两下,三下,砰的一声,铁锹裂开,刃断了! 周围安静的像是无人之地。 大家都看着那断了的铁锹。 过了好一会,佝偻的老人才直起腰来,神色有些颓然道:「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 「阿昭要吃荠菜饺子,没有荠菜,怎么包饺子?!」 两天前,已经七十七岁的皇太后李昭,染了风寒。 许是上了年纪,嘴里越发的寡淡,抓耳挠心的想吃荠菜饺子。 但是她并没有跟太上皇说,就是临睡前,跟身边的宫女叨咕了几句,太上皇听见了。 就上了心! 这不一大早起来,皇太后身体不适,还在睡,太上皇就穿戴整齐,带着小鹦鹉去宫里那一片小菜地。 是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在宫里是有小天地的。 四十八岁的时候,太上皇以壮年之姿退位,带着皇太后游歷天下,谁叫都不回来,玩了十年,各地的大臣和皇上受不了了。 大臣是怕被反腐,皇上是想爹娘。 于是不得已,二人又回到京城。 太上皇一辈子渴望自由,最后为了儿女,还是回来了。 但是回来不甘心被拘在宫里,就跟皇太后以种地之姿修身,续书研经,偶尔还要出宫去住,这样开心的度过了十年。 当然,这个菜园子,主要是因为有一年冬天,太皇太后想吃菠菜。 没有! 太上皇的女人没有菠菜吃! 太上皇急的上蹿下跳,他怕扰民挨打,索性让太监在宫里开一片菜地,自己种! 过了几十年,太上皇还是对他媳妇那么好。 但是荠菜是野菜,暖棚里没有,他的地里没有,阿昭冬天吃不到了。 不行! 杨厚照不甘心,指着上面道:「一定有,古人有卧冰求鲤,都能求到,朕的阿昭想吃荠菜怎么会没有?」 从前武则天大冬天,让百花盛开,只有牡丹花不听话,就是不开。 武则天一生气,把牡丹花贬到了洛阳。 杨厚照心想,如果这个荠菜不给面子,就开除野菜菜籍! 哼哼! 杨厚照往上爬,他一定要找到荠菜,撅着屁股在雪地里扒拉,可是上面不光有雪,景山的路有人走,雪没融化又踩得实诚,现在被大雪覆盖,那下面是冰。 杨厚照不察,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朝后一仰,叽里咕噜往山下滚了几圈。 那可是七十九岁的老人。 小鹦鹉吓得腿一软,顿时跪下去:「太上皇啊!」 …… …… 龙床边,美丽的妇人哭的梨花带浴,还是穿着龙袍蟒袍的男人们心疼的战成一排。 杨厚照揉着腰道:「别哭,不许哭,杨尘你哭什么,把你母后招来。」 太上皇摔伤了,性命无忧,腰坏了,这当然是大事,皇上王爷公主全过来探视。 帝后就一个尘公主是女儿,年轻的时候疼的宝贝一样,现在年老了,公主开始心疼父母了。 杨载垣道:「父皇,您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能去爬山……」 「闭嘴,不许说朕。」 众人:「……」 杨厚照又瞪了儿女一眼:「朕没事,谁都不许说朕,更不许告诉你们母后。」 众人都不说话了。 皇太后身体不好,一天能站起来的时候少,躺在的时候多。 尘公主道:「可是父皇,您受伤了!」 那就更不能告诉了,他扭了腰。 男人不能腰不好,他还得讨好媳妇呢,不然媳妇不喜欢他怎么办? 杨厚照又叫着太医:「包好了吗?」 太医忙到:「太上皇,包好了。」 杨厚照试了试,包好了扭伤还是疼,但是不管了。 他拉着小鹦鹉的胳膊,站起来。 尘公主气得脸通红:「父皇,您都受伤了,干什么去?」 杨厚照眼里有泪花:「你母后要吃荠菜饺子,吃不到,朕得想个办法,找别的菜去煳弄她。」 「朕的阿昭,人叼,嘴也叼,你们伺候不好!」 ………… 更鼓报时,夜深了,该就寝了。 李昭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嫁给杨厚照的时候,杨厚照带着她走御道。 年轻的男女,意气风发,气的当时首辅吹鬍子瞪眼! 突然间心情都年轻了,但是身子越来越沉重,她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生老病死,谁都得过这一关,她穿越的也不例外! 杨厚照白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天不见,行动都慢吞吞的,此时背对着她,在脱衣服。 肩膀还是那么伟岸,但是人已经缩了,他们都老了! 李昭不想自己死的时候,被他看见。 李昭道:「太上皇,我嫌你睡觉挤我,你去偏殿睡吧。」 杨厚照手一抖! 他和李昭,除了年轻的时候闹别扭,不然就是出门打仗不能带她,不然从来没有分床睡过。 怎么现在就嫌他挤了? 杨厚照回头看向李昭,年老的李昭,脸上的肉并没有下垂,她头髮都没白,不过眼角有一点皱纹。 在他眼里,还是那么的漂亮惊艷。 但是她向来红润的肌肤,现在惨白如纸。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语气是多么的有气无力。 杨厚照又把脸转过来,顿时泪流满脸。 过了好一会,他偷偷擦干眼泪。 回头道:「好你个李昭,年轻的时候就看不上我,老了又来排挤我,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见?」 李昭笑了,摸上他的手:「那如果有下辈子,你还追不追求我?」 她以为她会笑的如春风,其实更像断了线的风筝。 杨厚照绷不住,他知道李昭要不行了。 急忙把脸转过去,哑声道:「阿昭,叫孩子们来陪你好吗?」 李昭点头! …… ……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太后是迴光返照。 四个孩子带着家眷,全都整齐的跪在床前,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是通红的眼睛,早都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杨厚照扶着李昭坐好,道:「阿昭,有孩子们陪着你,这下你高兴了吧?」 李昭看着她生的四个孩子。 老大最让人放心,老四也乖巧。 最不省心的就是双胞胎了。 女儿被宠坏了,嫁人了跟她年轻的时候一样,喜欢耍小脾气,还好于少羽脾气好,跟杨厚照一样,能担待。 老三爱玩,她没教育好,有很多女人,三十岁的时候才收心,安心的帮助大哥治理天下了。 这么说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李昭回头看向杨厚照,杨厚照跟年轻时候一样,样子都没怎么变,她还能记起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仰着头头骄傲的说,这一片都归我管,有人欺负你,我罩着你。 谁能想到,这一罩,就是五十年,一辈子! 李昭颤抖的摸着样厚照的脸:「我没有不爱你,第一眼,就喜欢,不然怎么会被你说两句,就嫁给你,你从来没有勉强我,这一辈子,我都爱你!」 杨厚照抱住李昭道:「阿昭,你不许说,不许说!」 一辈子都没说,现在说,阿昭就是要走了。 李昭躺在杨厚照怀里,浅浅的笑,杨厚照坐在清宁宫屋檐下,一脸愁苦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李昭喃喃道:「照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花花世界,鸳鸯蝴蝶……我这一辈子……杨厚照,你守着承诺,护我一辈子,很值了……」 闭上眼睛,肩膀垂下。 杨厚照抱紧李昭:「阿昭,阿昭啊……」 …… …… 宣靖三十一年冬,皇太后李昭薨逝,享年七十七岁。 普天同哀,举国弔孝。 丧事,一由皇上和两位王爷住持。 虽然是他们住持,但是规模和所用之物,都是太上皇安排的。 儿子们都照做,可是到了哭丧的时候,谁也没见到太上皇。 梓宫里,皇上和两个弟弟默默抹着眼泪,尘尘从外面进来,低声道:「皇兄,父皇两日不见,在干什么?难道他都不来送母后最后一程吗?」 太上皇一直把自己关在和皇太后的寝殿里,他不来,大家怎么说他? 皇上道:「朕已经派人去看了,如果父皇还是不肯出来,朕再去请他。」 话音刚落,乔金水便哭着跑过来。 但是到了皇上面前,他还不算失仪,克制着声音道:「万岁爷,太上皇病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父皇也病了?! …… …… 苍老的男人,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前方。 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波澜,不苦不乐不悲不喜,像是个木头人。 你餵他吃,他就吃,你餵他喝他就喝,让他睡觉就睡觉,但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怀里抱着一个擀面杖。 据说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三天,除了前两天忙活了皇太后出殡要陪葬的东西,之后就突然这样了。 尘尘看得心疼,弯下身子道:「父皇,别抱着它了,沉,给我吧。」 杨厚照抡起擀面杖就要打人,还好被十月给拦住了。 没人抢杨厚照擀面杖,他又安静了。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太上皇,太上皇!」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殿外响起。 接着那微胖的身子,跪在地上,想要滑跪,但是其实是一点点爬过来。 十月看了来人,脸上露出些许欣喜:「张公公,你过来了。」 张永,以身体不好为由,跟太上皇告老还乡,带着心爱的女人走了。 不过有时间会回来看太上皇。 如今已经是八十多岁,还活着! 听闻皇太后身体不好,他们夫妻早就赶路来京城,但是还是没赶上看皇太后最后一眼。 张永又跟皇上请安。 十月道:「你来的正好,你看父皇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认我们,就拿着一柄擀面杖。」 张永跪在样厚照面前,看着那柄小巧的擀面杖,就想起宫里人们的传说。 靓丽如画的少女,穿着对襟小褂,举起擀面杖,满屋子追着万岁爷打。 万岁爷抱头鼠窜,最后喊挺:「小爷是买玉的。」 少男少女,笑容灿烂如花,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识时的场面。 孩子们不知道,他知道!定情信物! 擀面杖是太皇太后的! 张永泪如雨下:「太上皇,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奴婢了?!」 对方抱着擀面杖,没有任何反应!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太上皇已经煳涂了,谁都不记得,儿女都不记得,只记得他的女人,李昭! …… …… 太皇太后头七! 好黑啊! 杨厚照感觉眼前好黑啊! 不可以这样,曾经有个泼妇,说他娶了阿昭,是眼瞎,他瞎吗?当然不! 所以他一定要看见,一定要看见。 「喂,你怎么在后面?到家了……」 看见了,大榆树下,俊美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的直身,披着青色万子纹的砍袖小褂,脚踩素面春靴,六合小帽…… 她明媚的眼睛如浸了水的宝石,又宛若潭水,灵动至极,神采飞扬。 她招着手:「跟我来吧!」 那是在等着他。 看见了! 是他一生的劫,也是一生的爱! 阿昭! 俊美艷丽的阿昭,又站在她家店里,似笑非笑的在跟韩太太理论。 彪叔ok的手势,水生的不忿…… 韩太太说皇帝眼瞎了,才会看上阿昭。 杨厚照嘟起嘴,那是他一辈子的媳妇,怎么眼瞎了! 「赵谨,快来看看小爷的眼睛,瞎不瞎?瞎不瞎!」 赵谨没吭声,对面的李昭抬起头,沖他甜甜一笑:「到家了,跟我来吧!」 她伸出了白嫩的小手,轻轻的挥舞…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清澈含笑,带着桃花,青春年少模样,美丽的不像话! 红砖碧瓦的紫禁城里,传来新丧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