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踪》 仙踪 序言 天地之间,万物生长,平衡和谐,相依互存。人类因拥有智慧,自然凌驾万物生灵之上,成为万物灵长。 自古以来,人类及一切生灵,最大的恐惧,来源于生、老、病、死,所以不老不病、长生不死,一直以来就是人类及一切生灵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佛曰:立地成佛,道言:飞升成仙。但是经过几千年来众多奇能异士投入毕生精力,不断探索进取之下,虽然能掌握些许天地间致密的异能玄术,初窥天道之外,得道成佛的道路仍然遥遥无期。 没有方向,看不到神迹,大多数人的追求,便由炼道修仙,转化为追求长生。升仙成佛,反而对人类没有了多少吸引力。 修真可以长生! 就在这种美好强烈愿望的追求之下,很多人投入了修真的队伍,毕竟,即使不能真正的长生,但能参透天地玄妙,随之拥有的一些奇能法术,小可消灾去病,大可飞天遁地,对平凡的人类来说,无不是天大的吸引。 却不知,一些次于人类的生灵,修炼成妖入魔,其追求却仅仅想成为平凡的人类。 千年万年,正与邪,妖魔与人类,永无休止的战争,从不止息,皆想凌驾万物之上,奴役众生,以致生灵涂炭、处处血腥,戾气遍布。 中原大地,沃野千里,物产富足,灵气充盈,历来就是人类独占的灵地,其中,正道之首的道教、佛教及峨嵋三大教派,数千年来一直是鬼怪妖魔的克星,雄踞天下,牢牢压制魔道咽喉,使其难行寸步。 千年前一次正邪大战,人类凭借秘术玄法,一役全胜、大败魔道。眼见争雄无望,魔教只有退居边陲,远走蛮荒,幽居荒山大泽、阴暗洞穴,再不敢妄露头角,修生养息,偃旗息鼓,无力妄动。 沉寂多时,邪道终于按耐不住,再一次蠢蠢欲动,挑衅人间,故事就发生在中原极南蜀滇一带的碧云山脉。 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被无情的卷入争斗之中…… 生存、复仇?长生、修仙?经历突变,孤苦无依的主人翁,以幼小单薄的身躯,如何去独对天地,直面人生? 茫茫天涯,何处有仙踪? 仙踪 故事大纲 上古千万年前,人类凭借身体之内残余留存的“女娲灵识”,潜心修行,突破了自然法则,取材于上古巫术,集合先天易理,研发了道家觊觎天下的道术,一举凌驾万物生灵之上,成为大地之上主宰一切的生灵。 但是三道界之内,还有别类的生灵,也在苦苦探寻,以期终有一日,将人类踩于脚下。是故千万年来,人类与妖魔,正与邪,从来不曾停止过杀伐征战,以至血流成河、怨气弥天,九幽之下灵魂归处,亦是戾气遍布,充斥血腥。 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民风淳厚,与世无争,却因占有了灵地,怀璧其罪,成为正邪两道争战之地,化为劫灰。主人翁幼小之年,遭遇凄惨经历,失去了亲人,无依无靠、独对人生,坚韧的性格支撑着他,苟延残喘生存了下来。 仇恨、艰苦、孤独绝望、无助,并没有使其丧失了应有的善良。天佑良人,偶有奇遇,使其初入“道”中,苦苦追求已道,感悟造化人生。 当今天下,人类强横,有道家七派林立,是为正道霸主,道家别派“峨嵋”,以及佛门的“般若寺”三派,领导中原,牢牢压制魔教咽喉。所以天地之间,唯佛、道、魔三教最为鼎盛,其修行道法也最为神奇莫测,呼风唤雨、翻江倒海,有莫大神通。 但凡修真悟道之人,面临的最大难关,莫过于追寻“长生”,但是千万年来,却都无法突破此“瓶颈”,达到真正“天人合一”的境界。 主人翁涉世不深,对正与邪两道没有太大的是非分别和抉择,亦无明显门庭之见,故一开始对道、魔两教玄法,皆有接触,但不求甚解,未至大成。 一度放弃仇恨争斗之心,解甲归田,想过平凡生活,终其一生。只是人在天地间,往往身不由己,在似乎得到之时,却莫名的失去了一切。 经历了无数人间心酸、悲伤苦楚、感情之伤、离别之苦后的主人翁,开始渐入道,用心去体悟思索更深层次的东西,并于机缘巧合之下,拜在佛门高僧门下,精研佛法。至此,竟然将佛、道、魔三教的真术秘法,集合于一身而大成,一举突破更高层次的道理之中。 但是红尘男女、世俗人类,堪破“情”之一字,谈何容易?曾经得到过,谁能轻易放下,达到那大彻大悟、清心寡欲、透尽红尘的无上至高境界?镜花水月,原是过眼烟云,水中楼阁,怎是今生所向?去留两难存、生死可是极限! 几番苦痛、几许痴缠。剪不断理还乱,一念之间,便是天堂地狱,如何取舍? 全文主线:入道——修道——悟道——弃道(得道)。行文语言:古典、优雅、视觉冲击、语境柔美。 本文看点:以仙侠的方式,包装恋情。以合乎逻辑的典故,包装诡秘奇幻的神话。 感悟真言:世事无绝对,但求心之所安,漂泊若有尽时,何处柳暗花明? 作者:易木 仙踪 第一集 第一章、碧云劫(上) 地之极南,有群山屹立,绵延百里,蜿蜒峻秀,似神龙盘踞,威势盖天地,灵隐超凡,是为碧云山脉。其主峰处,高耸直入云端,山腰上,终年烟雾环绕,云气弥漫,不见峰顶,似乎天地间的灵气,皆凝聚于此。 据说峰顶有珍惜药材,生死人肉白骨,奇异非常。更说灵气汇集处,长有随土地流动的玄参,相传食之能增人寿命,长生不死。 有此传说,不少人上山寻宝,可惜都到不了峰顶,有人说云雾太浓难辩路途,有人说峰腰以上峰体突然笔直,难以攀登,更有甚者,说峰上住有妖魔,其言凿凿,不一而足。 山脚碧云村里的村民,却都坚信,山上住着的,是山神,是天仙!于是膜拜顶礼,都无人上山去一探究竟,村民民风纯朴,勤于劳作,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平凡耕耘,平静无波,俨如世外桃源。 谁曾想见,如此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却成了正邪两道的必争之地? 易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当时的他年仅十四,他也有美好的童年,犹记得,那时他和村里年岁不大的孩童玩伴在村后山脚下的平地上,乘着微弱的东风,放着心爱的纸鸢。 “小云哥哥不好啦,石头的蜈蚣,高过蜻蜓了。”一把幼稚清脆的童音叫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哼!珠儿别慌。”易云不屑的扯了扯手中的线,缓缓道:“没什么了不起,赢他本是易如反掌。”说着调试了一会线团,天空中那飘逸潇洒的蜻蜓,渐渐上升,很快就又高过了那只张牙舞爪的蜈蚣。 这时,不远处一个个子高大,脸上却还稚气未脱的男孩,也调试着线团,对着身边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却身子紧瘦的男孩道:“现在风力弱,昨夜我赶制了我的蜈蚣,等一会让他好看。” 男孩似有不信,微笑道:“易云的纸鸢,用的是山腰上的硬竹和江南那边买来的丝绸做的材料,石头你想赢他,怕不容易。” “早就叫爹爹去山腰砍点竹子来给我,他却说上山很困难,哪天我自己去。”石头恨恨道:“我就不信除了易云的爹爹,就没人上得了山腰。” 男孩不置可否,又道:“那种竹子轻盈而坚韧,硬度可比铜铁,重量却似薄纸,刚好能承受风力,所以能飞的很高。” 石头神秘一笑道:“可风你真的有点像你爹了,说话书生气这么浓,再过几年,你就可以当村里的夫子了。”忽然一下停顿,话锋一转,又道:“今天要赢易云,我有我的办法。”说完对着不远处的易云高声道:“小云今天可敢与我赌一次?”“赌?赌什么?”易云楞楞的道。 “要是我赢了你,你的纸鸢就属于我。”石头笑的有几分狡猾:“要是我输了,从此后我就不来这里玩纸鸢,如何?” “赌就赌!怕你?”易云似乎也不示弱的道,一旁只有四五岁的珠儿,大眼睛看看石头又看看易云,似乎在她的记忆里,还不曾有过“赌”这个词。 听说有赌局,周围大大小小的孩童全都围了过来,却也有十来个,纷纷七嘴八舌,讨论着这次比赛的输赢胜负。 石头对着众小孩中一个身体结实浑圆,脸上也黝黑质朴的男孩道:“景泰,你和可风做裁判见证。” 叫景泰的小孩步出,憨厚的一笑,道:“没问题。” 易云没有说话,抿着嘴,抬着头,手不时调试手中的线团,石头也不敢大意,连忙将眼神移回自己的蜈蚣上,也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中的线。 远远看去,只见天空两只纸鸢又在缓缓升高,渐渐只在天空留下两个小黑点,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高,也分不清楚是谁高过了谁。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谁都可以清楚的看见,易云手中的线,居然断了,天空有一个黑点晃了几下,翩然向西边落去。 “糟了。”珠儿道:“小云哥哥快走。”她连忙拉了易云的手,却发现,小云只是看着天空发呆,根本拉他不动。 石头干笑着道:“蜻蜓已经是我的了,我自己会去捡回来的”顿了一下又道:“从来最厉害的蜻蜓,也不过如此。” 众小孩也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谁也不明白石头的“蜈蚣”,怎么会赢了易云的“蜻蜓”。在他们的心中,只有“蜻蜓”一直都是长胜将军,从来不会输的。 一声轻蔑的笑声发自石头的口中:“山腰的硬竹,江南的丝绸?无论你用什么上乘的材料做成的纸鸢,都不应该忽略一点,没有坚韧的线,纸鸢是永远飞不高的,因为纸鸢永远不能脱离线,线断了,你还如何控制它?” 易云也是一声冷哼,缓缓道:“爹爹说过,人间有神仙,他们能自由飞翔,遨游天际,根本不用线来控制,总有一天,我也会不依靠线,可以飞得比你的蜈蚣更高。” 说完了这句话,他拉了珠儿的手,转身就走,心里还在愤愤不平,可是他连头也没有回,心里暗暗发誓:“此后永远,也不会再来这里放纸鸢。” 愤怒使得他的脚步加快,再穿过面前的小树林,就可以回到家,他现在只想回家,因为他觉得肚子也有点饿了,家里边,娘亲应该已经做好了午饭了吧? “小云哥哥,等等我呀。”背后传来珠儿奶声奶气的的叫唤,声音显得有点焦急,还带有点慌张的喘息。 小云回首,歉意的看了看珠儿幼小的身影,正吃力的紧跟着自己,才转身蹲了下来,道:“哥哥背你吧。” 珠儿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很干脆爽快的就爬上了他的背,轻轻道:“小云哥哥,明天我们不去玩纸鸢了,我们上山找灵药去,娘亲说那很值钱,我们赚了钱,就买很多很多好东西,不分石头他们玩,你说好吗?” 易云没有理她,只是想着心事,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着。 远远的,似乎已经快看到了自家的大门了,但是不自觉的感觉心里一颤,那种感觉奇妙而诡异,似乎耳边珠儿的呼吸也变得清晰可闻,紧接着似乎大脑一阵晕眩,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耳边听到的,却是尖锐凄厉的嘶嚎,犹如置身地狱,有万千冤魂厉鬼悲呼惨叫,眼前能看见的普照大地的阳光,也似慢慢暗淡下去。 努力的抬起头来,只见黑气袅绕,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又在正上空汇聚,然后逐渐扩散弥漫,渐渐的遮去烈日,似乎这朗朗乾坤,马上就将被黑暗吞噬覆盖。 好奇夹杂着恐慌,使他的脚步加快了起来,一边安慰着珠儿:“珠儿别怕,有哥哥在,我们就快到家了。” 珠儿搂紧了他的脖子,小声的掩盖不了害怕的道:“珠儿不怕怕,云哥哥也别怕。” 易云很快的小跑出了树林,他们矮小的身躯就被柴草堆挡住,这些本是村民堆积作过冬之用的柴草,平时就成了他们捉迷藏用的圣地,只要穿过这些柴草堆,就是村民集会的广场,广场的一边,就是易云和珠儿的家,他们本是邻居。 在平时,就算闭上眼,易云也能够很快的回到家。此时天几乎已经全黑了,就在他刚要穿出最后一个柴草堆的时候,却看见广场的上空突然金光一闪,一声低沉的梵音响起,一个人突然就降到了地上。 出于本能反应,易云忙退了回来,隐身躲藏于柴草堆后,只见金光环绕中,降落地上的竟是一个手握发着金色光芒禅杖的和尚,同一时间,又是数声梵音传来,那大和尚的身边,又多了五个同样也是身披袈裟,满头光亮的和尚。 易云心中一惊:“他们是从天空降下的,难道是娘亲所说的神仙?”珠儿却在身后抓紧了他的衣服,对于小孩子来说,奇异新鲜的事物,总有点陌生的恐惧。 场中响起了一声清亮的佛号,那大和尚开口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魔道消声灭迹多年,终于按耐不住要挑衅人间了,如今竟然催动这‘鬼气玄冰大阵’荼毒生灵,出世不如入世,当此人间浩劫,我佛慈悲,怎能袖手?” 周围五人连颂“阿弥陀佛”,同声道:“掌门教训极是!” 同时六人盘膝坐了下来,异口同声,诵起经来,梵音响起,让心胆俱裂的人听来,心里顿生祥和之意,易云也感觉,身上寒冷的气息也似乎稍有减退。广场外围的村落中,三三两两,走出许多的村民,大家都不约而同向广场汇聚,瞬间就围成了一个大圈,然后也都盘膝坐下,将和尚六人围在了正中。易云看见,自己的爹娘和珠儿的爹娘,都在其中,大家都安静的听着和尚诵经,面色祥和,脸色虔诚。 易云正想走出去,突然,天空却传来一声惊雷异响,接着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自天际响起:“般若寺的秃驴,天下生物,享天地灵气,凭什么人类要独享?” 大和尚颂声佛号,道:“天地灵气,世间万物皆可享受,只是幽劫施主,你们妄用鬼气玄冰大法,惊扰鬼魂,伤害生灵,就乱了人间阴阳平衡的秩序,我佛慈悲,不忍苍生受苦,人间沦为地狱,当然要管此闲事了。” 天空接着传来怪声,铺天盖地,无孔不入,那情形,犹如千军万马驰骋沙场般纷乱繁杂,让人听来心神恍惚,如坠地狱般震撼非常,胆小一点的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鬼气更加森浓,黑气已完全遮盖了太阳,此时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大和尚手中的禅杖,依然发着金色的光芒,镇定着人心,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一点光芒,似乎要离开这地狱,只有朝着这光芒的方向,因为它此时,代表了希望! 天空中鬼影重重,渐渐散发出接近死亡黑暗的微光,万千人影,就在这微光中现出身来,人影摇晃,万头涌动,有人头蛇身的怪物,有尚未羽化成人的妖怪,有多手多脚的奇异生物,也有道貌岸然的似乎是人的人类,不一而足,那阵容,何止千万? 相同的是,它们都是漂浮在空中,有些怪兽口中虽然发出低低的吼叫,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却都麾然不动,只是神情肃然,似乎训练有素的士兵。黑气像潮水般向两旁散开,一人就从这缺口中悠闲的步出。 一袭黑袍,漆黑如墨,却也难以掩盖他威严十足的霸气,好像他天生就是王者,任何人在他面前,只能低头,或者,只有仰视。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甚至他的脸上,也丝毫没有邪恶的气息,似乎一个平易近人的中年文士般飘然洒脱,让人有种想接近他的感觉,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使他看起来又像一个柔弱体虚的病人。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显然就是这千千万万妖魔的领头人。 “我佛慈悲?”他的声音居然比正常人更正常,甚至很有男人的磁性:“天地万物,平衡生长,本该相互依存,和睦相处,我们没有人类的贪婪,只想有一处乐土,可以安居,贪婪的人类却毁了我们的家园,大肆砍伐,毁坏森林;为饱口欲,杀害我们的兄弟,食肉饮血;频繁的战争,让地狱充满了冤死的魂魄,无法超生,试问我佛如何慈悲?众生如何平等?” 轻轻一叹,他似乎充满了感伤,继续道:“天地灵气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食粮,我们不想枉伤人命,只想有一地可以栖身。”话锋突然一转,他的声音又变得阴阳不定,非男非女起来,充满了变幻莫测的诡异:“可是你再看看,你们人类都做了些什么?特别是身为正道侠义的般若寺,你们为苍生做了什么?” 妖群中飘出了一个面容清矍,留着山羊胡子,像是个老者其实却并不显老的男人,指着大和尚就开骂:“这几年来,我门中弟子,为了满足你们正道的所谓侠义,多少人枉遭杀害?它们其实都是爱好和平,一向都把人类当朋友的啊!你们怎还可以理直气壮,满口仁义的放屁,说什么众生平等,万物一体?” 话题扯开,众妖似乎群情激愤,纷纷叫骂了起来: “我们这么多同类都进了地狱,为什么还不见你们这班秃驴进地狱?” “这些愚蠢的人类,有什么值得我们害怕的,难道我们就真的屈居他们之下?” “夺我家园,杀我同类,我们跟他们拼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几乎失控,只是它们都还没有谁真正动手,都以恳求企盼的眼光看着幽劫,似乎只要幽劫一点头,他们就立刻动手,将场中的人类,连血带肉,生吞活剥。 幽劫邪笑了起来,那声音,就仿佛地狱,让人听来不寒而栗:“为表我与人类为敌的诚意,我先杀两人来祭旗。”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从漆黑的黑袍中伸了出来,袖袍漆黑,手却苍白,似乎有大量的黑气从他苍白的手心涌出,瞬间就弥漫在场上所有人的周围。 梵音声中,和尚们依然颂着经,只是他们的面容上,都有艰难的神情,似乎他们支持得并不容易,就连那大和尚,也甚至连开口说话的空隙也似乎没有了,金色的禅杖依然发着光,却也似淡了下去,将要被黑暗彻底吞噬。 村民们更是心胆俱裂,想起身逃跑,却完全无法移动分毫,似乎所有人的行动和命运,都掌握在那只苍白的手心之中。 人群之中,缓缓飘起两个人,黑气就像绳索,紧紧缠绕着二人身体,将二人硬生生吊起,拖向空中的幽劫。 易云与珠儿却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因为飘起的两个人,竟然就是他们的娘亲。 仙踪 第一集 第一章、碧云劫(下) 场中的大和尚突然一声大吼,原本合十胸前的右手一引,插在地上的金色禅杖立刻飞起,迅速绕着人的身子飞行一圈,但见金光过处,黑气就像青烟遇到大风一般,瞬间飘散无踪,禅杖重新插回地上,空中人也缓缓落向地面。 幽劫却动了动嘴角,脸上出现一丝阴冷的冷笑,同一时间,已接近地面的人忽然张大了口,一股血箭射出,去势极快,幽劫动了动手指一引,微张开口,竟然吞了下去。 稍顿,才大笑了起来,表情似乎极为满足,他的声音,竟变成了女人的声音:“最近我修炼的阴柔法术,就需要这女人至阴之血,真是人间美味呵,只是可惜,她们并非处子之身。”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际,令人毛骨悚然,谈笑之间杀了两个人,还能如此说话,毫无半点惋惜悔意,似乎天下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不过蝼蚁一般轻贱而已。易云却似乎就要悲痛欲绝而晕去,可怜的珠儿,也许还不知道人间的生离死别是何意义,却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惨绝人寰的悲剧。 “孽障。”一声大吼传来,只见和尚之中,一个头大耳肥,面宽体粗的和尚站了起来,满脸的伤感也无法掩饰他的愤怒,大吼道:“今天不超度零们,我玄忍枉自戒杀了十年,像你们这种恶魔,早该进地狱,受万劫之苦。” 说完了这些,只见他身子一弯,从他背上突然伸出一根木棍,棍长尺许,浑圆结实,粗如儿臂,显非凡木所成,飞向空中,双掌迅速在胸前合十,但听梵音声中,木棍竟然在空中渐变大,瞬息大得就像一根擎天的巨柱,在玄忍和尚的怒喝声中,夹带着呼呼的风声,向着幽劫所在的方向,劈头盖脸的砸下,沙飞石走,气势惊人,一如他愤怒急躁的个性。 众妖慌乱,纷纷向两边避开,只有幽劫,气定神闲,轻松的横移一丈,巨棍就砸向了虚空,玄忍以手为引,只见巨棍在天空盘旋飞舞,竟是追击着铺天盖地的妖魔,数十妖魔躲闪不及,被巨棍打成了飞灰。 幽劫阴恻恻的笑着,还是用那把妖艳的女声,高呼道:“杀了这些可悲又愚蠢的人类,杀、杀、杀!” 众妖附和着高叫:“杀、杀、杀……” 其声高昂,杂乱而震人心肺,直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狂沙,珠儿已吓得哭了起来,易云也吓得面无血色而忘记去管她,只是她那微弱的哭喊声,在这天地失色的震撼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而微弱。 鬼气更森,黑气更浓,杀气也席卷天地,妖魔冲进了人群,连行动都困难的人类,只能任由宰割。 和尚们都纷纷祭出法宝,拼尽余力,尽人事的救助身边痛苦呼号的凡人,他们的法宝有禅杖,有佛珠,有钵盂,有木棍。只是以寡敌众,谁都看得出来没有胜算。 妖魔不但杀人,还吃人,凡是被杀的人,无不被浪潮一般的魔人分尸分食,只留下森森白骨、鲜血遍地,惨不忍睹。周围的房舍屋宇,也被殃及,断壁残恒,烽烟处处,满目苍夷,哪里还有往日那安详和平宁静村庄的影子? 几个和尚浴血奋战,也只是保护周围十几个村民而已,而且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面对如山巨浪一般涌来的数之不尽的妖怪魔人,就算拥有傲世的法术,也只有苦苦支撑的份。 就在此时,一片碧绿光芒闪起,天空似乎被打开一个缺口,阳光一束从缺口中射下,照在已经围近和尚的众妖之中,惨呼声顿时响起,那种凄厉的惨叫,让这本就似乎变成地狱的人间,更如地狱。 黑云又起,瞬息间遮盖,重又弥补燎道缺口,只是场中,却多出了一众素衣素裙的女子,为首一人,全身碧绿衣裙,手捏法诀,身前一柄同样发着绿光的三尺青峰长剑,迅速流转,空灵飘逸,竟迅速斩杀了数十个妖魔,其余女子,都是用剑,飞舞飘扬,也瞬间杀了好多魔人。 这时那带头的女子,才向着大和尚道:“峨嵋绝音座下弟子秦碧晴,代众师妹见过玄妙上师。” 玄妙上师,也就是那大和尚,单手合十道:“原来是峨嵋到了,贫僧有礼。” 这时,正道众人的压力也已经减去不少,虽不说占了上风,自保却也不是问题,任由铺天盖地的妖魔从方犹如潮水般压来,众人的法宝集合了峨嵋众女弟子的宝剑,已溶为一片光幕,将方圆丈余之地笼罩,妖怪魔人一触动到这光幕,不是血溅当场,就是被强力弹开。 易云此时方才回过神来,不顾一切的拉着珠儿,冲进燎被光幕笼罩的场中,幸好玄忍及时收开法器,才没伤到他们,好不容易从死人和白骨之中找出溜亲的尸体,声嘶力竭的叫喊,眼泪才夺眶而出。生平第一次,他有如此悲伤痛苦的感觉,仿佛天地俱已变了颜色,日月星辰都已沉沦,他知道,一直疼爱呵护自己的娘亲,是永远也听不见自己的呼喊了。 可怜的珠儿,只是看着尸体发愣,竟是没有哭。 好半响,易云才想起父亲,于是发了狂般在尸体堆中搜索,却遍寻不获。 他死了吗?连尸体都被妖魔吃了吗? 莫名的恐惧由心底升起,难道见爹爹的最后一面,都成了不可能? 此时,喊杀声震天,兵器交接的脆响,妖怪受伤的痛苦哀号,还有未死去的村民的悲呼,在易云听来,却都似乎毫无感觉,他的脑中只有空白一片,只是下意识的扭动着头,下不停搜索着,似乎父亲的身影,突然就会出现一般。 一旁就是自己的家,那排矮小的房屋,门前用父亲上山砍来的竹子围成的栅栏,此时却已经凌乱的倒下了,狂乱中,那房屋也倒塌了,灰尘遍布了空气中,充斥天地。那纷乱繁杂的灰尘中,却有一个人笨拙的走了出来。 “爹爹!”易云泪眼迷蒙的轻呼着,却没有力气站起来,扑进他的怀抱。 只见父亲的手中,却握燎把他上山砍竹用的柴刀,犹如握住自己生命般坚定,易云觉得他的身上似乎在发着光,让迷失的自己能从他身上,看到前进的方向,那坚强的臂膀,曾经无数次撑起过易云幼小的身躯,宽厚结实的肩膀,是撑起易云天空的支柱啊。父亲这时的形象,在易云的眼中心中,就像巨人般高大毅立。 此时,一个几乎完全变成了人形,只是肩上还有一对翅膀,脸上也还有嘴没有退化,还是尖尖嘴壳的鸟妖,被玄忍的木棍打得只有招架之力,一步一步后退,几乎就要触及那高大身躯的时候,那把带着愤怒的柴刀,已狠狠劈砍在了它右边的翅膀上。 鸟人受痛,怒嚎振翅,那对翅膀犹如人臂一般的灵活,闷响一声,打在了他握刀的手和他的胸膛上,这一击之力,何止千钧?那强硬的身躯,发出一声惨呼,如断线的风筝,飞射了出去,飞过易云身旁时,一串血花夹带着他临死的祝福,传进了易云的耳朵:“云儿,要学会坚强,要勇敢的活下去……” 那串血花,从易云的眼前飞过,璀璨美丽如冬日盛开的红梅,永恒而凄艳。 再看向父亲飞去的方向,一群面目狰狞,表皮粗糙蠕动,让人一看就觉得恶心的怪物,张大了血盆大口,瞬间就将父亲的尸体撕裂开,残肢飞动间,转眼就只剩下一地碎小的白骨,和地上惊心的那一团鲜红。 这次易云却没有哭,眼神中露出坚定的光芒,伸手拾起地上那从父亲手中掉落的柴刀,缓缓站定了身子,直立在天地之间,面对着千万怒吼咆哮着的妖魔,他竟然再没有一丝的害怕和恐惧,似乎他要用自己那瘦弱矮小的身躯,独自撑起这一片黑暗无情的天地。 没有泪水,因为泪水已经化成了胸中澎湃汹涌的热血。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之相共鸣,黑云像是遇到了特大的风暴,纷纷散了开来,渐露出和煦而强烈的阳光。 场中的妖魔,有多数也许因为法力低微之故,竟然被阳光所刺,如受重击般惨呼嚎叫起来,其状凄惨,犹如地狱恶鬼,天空那支持着鬼气玄冰大阵的幽劫,脸上也似乎微现吃力神色,数声清啸,十来柄飞剑远远飞来,剑身之上,都分别托着一个人,十数人尽着道装,看来都是道士。 众人落地,手中法诀手印源源不断变换,天空的飞剑也纷纷击杀着妖魔,远远看去,只见所有的道士都仙风道骨,飘渺而神秘。 峨嵋女弟子边战边遥遥呼道:“峨嵋绝音座下弟子秦碧晴及众师妹,见过清风真人和各位前辈。”正道之中,极重礼数,清风真人本是当代道教掌门,一代宗师,与峨嵋绝音师太,般若寺玄妙大师,共掌天下,齐名当世,所以小辈见了他们,都要先见礼的。 清风真人打了个哈哈,道:“秦碧晴?十岁就得到绝音真传,如今才一年不见,出落得更是美若天仙了,果然不愧是绝音的得意弟子啊!” 玄妙道了声佛号,道:“真人这话,似乎说峨嵋的人,都是靠美貌的容颜取胜?这话若是传到绝音耳中,恐有不妥。” 清风忙打了个哈哈,掩饰自己的失言:“哪里哪里,碧晴小小年纪已得峨嵋真传,绝音还说近年将传给她‘仙灵’剑,仙灵乃仙家至宝,她却已有资格驾驭,可见道行精深了,后起之秀中,怕难有与之相比的人才。” 和尚的嘴,却似乎比他的法术更见威力,立刻回道:“道教七派之中,新秀林立,自然不会少了百年难遇的人才,近年的上清道,更是俨然已成天下正道领袖了,这不,真人一声令下,正一、全真、灵宝、净明、神霄、金丹等道派的人都来霖。” 清风听出他话中有酸味,又打了几个哈哈道:“天下道教,本为一家,共担祸福荣辱,本是应当,只是我们都似乎来晚了一步,若非上人和峨嵋先到一步,此时恐怕已是人间地狱,我们的罪过也就大了。” 他人就在这千军万马的战斗中,谈笑自若的高谈阔论,万千妖魔,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连为首的幽劫,也似乎险象环生,只是苦苦支撑而已。 眼光扫过遍地的尸骨和周围的惨像,玄妙叹道:“真人不见,此时又何尝不已经是人间地狱?罪过,罪过!” 清风也用眼扫过场中,凄惨的景象,惨不忍睹,开口道:“若是我们早一点到,也许不至于如此,只是,我们一直在商讨鬼气玄冰法术的破解之术,才会误了时……小孩,危险,小心了!” 他的一声断喝,引得众人顺着他眼神望去。 只见易云握了柴刀,拦腰就向那个杀了他父亲的鸟人腰间砍去,鸟人本也支持不了多久,渐渐被玄忍凌厉的攻势逼得节节后退,进入了竹篱栅栏的死角边,易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出其不意,顿下杀手。 只是他那幼弱的力量,怎能伤害那妖人分毫,鸟人转身,手中两个巨锤抡起,一声脆响,就挑飞了他手中的柴刀,玄忍急忙救人,手中木棍脱手掷出,竟是扰了一个弯,重击在鸟人左手上,轰隆一声巨响,鸟人左手的巨锤掉落,砸在了地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深坑。 鸟人吃惊,伸手抓了易云,双翅一振,飞了起来,竟是远远的飞去,想逃离战场,众人大惊,却见一片碧光闪过,传来秦碧晴柔美而冰冷的嗓音:“我去救他!” 仙踪 第一集 第二章、剑舞(上) 看着地面越来越远,易云的心却越来越沉,似乎人世间的仇恨都已远去,无情的杀戮、遍布的血腥、人们的哭喊哀号,化为劫灰的家园…… 只是,仇人就在自己身边。易云心里这样想着,努力挣扎着,想脱开它坚硬如铁的手爪,奈何自己在它的铁爪之下,竟然是动不得分毫。 唯一的感觉,是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脸旁掠过的白云,面对无知的命运,易云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脑中响起的,却是爹爹临终的话语:“要坚强,要勇敢的活下去!” 也不知就这样飞了多久,易云觉得,头脑空白,精神也集中不起来,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焦喝:“妖怪,放下那孩子,我不杀你。” 鸟人并不回话,只是一味的飞翔,易云感觉眼前碧光一闪,一柄发着绿光的长剑,从身旁掠过,忽然调转剑尖,向鸟人迎面击来,鸟人吃惊,侧身躲过,清脆的响声响起,一蓬血雨,飞溅易云的脸上,满天羽毛飞散,原来那快如电闪的一剑,还是伤到榴人的翅膀。 吃痛的鸟人,拼命煽动着双翅,飞得更捷,易云已经能感觉耳旁的风声刮面生疼,回过头去,那碧绿的身影,却还是紧紧尾随,易云脑中闪过一丝感激,心里微微的呢喃:“娘亲所说的仙女下凡,想必说的就是她了。” 又飞了许久,鸟人毕竟受了伤,体力渐不支,伸长了尖利的嘴,就向易云脖间啄来,那奇异的尖嘴中,竟然有一排锋利的牙齿。 它竟然想吸易云的鲜血精气,来弥补自己的体力? “嗤!”的一声轻响,一件物事从它嘴边飞过,若不是它收口及时,此刻他那尖长的嘴,也许已经离开了他的脸。 回身看去,只见秦碧晴飞舞空中,绿裙飘扬飞散,身体周竟有绿气围绕,像是有形的彩绸丝带,缠绕着她的身体,美丽得令人窒息。 她的左手握剑,右手握了满把绿气,光华流动,绿气在她手中凝聚,瞬间变成锥子般大小的几根有形有质的物体,她沉声纳气,脱手掷出,几道绿芒就向鸟人射来。 鸟人惊呼,它的话音鲁钝,听来不像人的语言,倒像是鸟一般的带有“吱吱”声:“九寒炎火刺?” 原来秦碧晴掷来的并非一般普通的暗器,而是峨嵋的不传之秘,用真气将漂浮空间的气体凝聚成形,用以伤害敌人的一种功法,被此炎火刺刺中的人,会被溶入身体的气体贯穿奇经脉,那种气流寒热交加,封锁血液流动循环,从而无法施展法力,形若瘫痪。 峨嵋的“九寒炎火刺”,一直以来就是魔道妖人最为忌惮的法宝之一。 鸟人脱手掷出手中唯一剩下的那柄铁锤,竟然打落了几根疾飞的九寒炎火刺,另外的几根,全都打在了易云的身上,传来几声痛苦的惨叫,鸟人转身拍打双翅,仓皇逃跑。 秦碧晴一声冷哼,脱手掷出宝剑,右手又握了满把炎火刺捷射出去,同时念动咒语,手捏法诀,面色冷森傲然,直如冰霜。 宝剑又迅速的超过榴人,突然折转,极速刺向鸟人,后面的炎火刺,也快捷的赶上,她已算准两样法宝同一时间重击鸟人,量他也无从躲闪。 她用的乃是险招,因为无论炎火刺还是宝剑,若是伤着了易云,后果都不堪设想,她唯有出此下策,只求救下易云,立刻施救,她自信自己的医术,并不在法术之下。 鸟人见避无可避,一阵惶恐,手爪竟然松了,以翅膀作为武器,拍打着,卷起一阵狂风,全力抵抗。 重心顿失,易云突然就落下了云端,脑际轰鸣晕眩,转首回望,他看见秦碧晴的脸,怒如寒霜,眼神与她交接,似乎她的心里,也冷到了极点,转瞬间,却只能听见耳边的呼呼风声和感觉身体内气体流动的那种痛苦,心中却在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也许反而不用痛苦了吧?” 秦碧晴眼见易云掉下云端,本要救援,只是鸟人发怒起来,竟然还是不可小看,虽有几根凝冰刺击中了他,宝剑却被他的翅膀振了回来,接剑在手,她瞬间就刺出连绵不绝的十七剑。她想尽快解决榴人,争取在易云摔到地上之前施救,只是她心中越是焦急,竟然越是无法伤到鸟人分毫。这样一拖延之下,显然已经错过了救人的时机。 看着易云掉下去的位置,他不禁微微幽怨的叹了一口气,这碧云村最后的遗孤,自己竟然还是无力救助,难道这真是天意? 她美丽的眉毛竖了起来,显然已经动了真怒,空际飞舞的那柄发着碧光的宝剑,也似乎体会到主人的失落心情,更加灵动游移,威势突增,幻化无数剑影,将鸟人紧紧包围。 只是这一切,易云都已经无缘看见,当体内的痛苦达到极限时,他就晕死了过去,暂时的抛开了人世间那不堪的痛苦往事…… 仿佛过了一世般的漫长,易云被一阵冰凉的感觉惊醒,睁开眼来,发觉自己的脸,被轻柔的草抚摸着,有一点点痒,脸上又是一点凉,原来天空下起了雨,雨水一滴一滴,正打在脸上,想活动一下肢,却发现手脚都已麻木,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待完全清醒过来,只感觉肢百骸,都隐隐传来剧痛。 努力的试着活动,才发现自己还能活动的,除了双腿之外,就只有左手的手肘还能勉强使力,整只右手,已经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也许已经断了,脖子胸腔以下,臀部丹田以上,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除了稍微活动所带来的剧痛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 雨已经下得大了,绵绵不绝,就像易云心里的泪,渐渐模糊了视线,朦胧中,眼瞧乎闪烁着微光,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周,似乎自己所处之地,是一座山峰上,抬头能看见的,只是一座巍峨毅立的山体,自己的周围,却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在雨水冲刷下,更显绿意盎然。 他就这样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等渐集聚了一点点体力和熟悉了环境,才又抬起头向前看去,穿过如线一般的雨丝,看见的却是一块通体乳白的石头,石头光滑如镜,反射着光芒,想必刚才眼前闪过的微光,就是来源于这块石头。 易云苦笑,千般仇恨,万般痛苦,也同时涌上了心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切,也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了记忆中,想着娘亲,眼泪无声的流出,却迅速的被雨水冲尽,此时他很想大哭一场,只是连哭的力气,也似乎没有,只能无言的流着酸楚的泪。 突然,脑中响起父亲最后的话语:“要学会坚强,要勇敢的活下去……” 那一串鲜艳美丽的血花,也似从眼中闪过,绚丽得凄迷,美丽得令人心痛,那是父亲用生命,开出的永远不会凋敝的奇花啊! “要……活下去……”易云喃喃道,眼神也开始寻找周围可以避雨的地方,很自然的在那快发着微光的石头旁边搜寻,竟然让他发现,石头的右下角,有一个黝黑的山洞,一些藤蔓垂下,掩盖了洞口,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很难让人发现。 于是他的目标就变成燎个月牙形状的山洞,他用左手的手肘蹭在地上,用能稍微使力的双脚蹬地,竭尽全力的向前挪动,只是还没有移动一尺的距离,他就已经累的无法前进了,本就虚弱的他,那已经是他力量的极限,身体五内翻滚,剧痛如针扎,只是这么一点移动,已经让他疼得冷汗直冒。 脸上流淌着的,也不知道是汗水,是泪水,还是雨水? 用尽了所有力气,竟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一阵虚脱乏力的晕眩感袭来,脑中一阵轰鸣,他就这样趴着,又昏睡了过去。 漫天的雨水,无情的洒在他幼小单薄的身体上,天地之间,仿佛仅他一人,他是如此的孤单伶仃,如此渺小微弱。其实世人不知是否也都是如此,卑微、低下、弱小、孤独、无助,有时甚至是,愚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的醒来,这次是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阳光不但烤干了他身上的衣物,也蒸发了他体内仅有的水分。 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心酸苦痛、身体的疼痛、饥饿、严重的缺水口渴……似乎所有的不幸和痛苦,都被他一个人尝尽了。 真的,也许,他就这么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只是他心中坚定的信念,却奇迹般的支持着他无法断气,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震得他的心跳也随之激跳不息:“要勇敢活下去!” 睁开迷蒙的双眼,似乎在不远的地方,娘亲和爹爹,满含着期许的目光,正看着自己,支持着自己。他们的眼神是那么慈祥,目光是如此的灼人心房。 “我一定会坚强,一定要勇敢。”易云心里回应着喃喃自语:“爹爹、娘,云儿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持着他居然又向前不断的爬行,尺,五尺……两尺……就像过了一世人般的漫长,终于到达燎个距离若在平时,只需几步就可以走到的月牙形的山洞前,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他却不以为然,心中已经被成功的喜悦充满,似乎身体内的疼痛也被麻木所掩盖。 用头顶蹭开野草藤蔓,入眼的只是一个漆黑空旷,寂静无声的山洞,一阵晕眩感又涌上脑际,隐约中,传来一股淡淡的,带点香甜的腥味。易云苦苦一笑,原来这个山洞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食物、还有水。 自己拼尽余力得来的,仅此而已。 大脑不禁有一点松懈,饥渴疲累的强烈感觉却同时涌上来,忍不住又想晕去,只是嗅到的那种淡淡的腥味,却似乎又强烈了一点,这让他想起去年,在玩伴程可风的家里,那头肥大的母牛,从它身体内挤出的乳白色的牛奶,香味浓郁,口感润滑。那种味道,是不是跟现在嗅到的一样呢? 想着想着,口渴的欲望更加强烈。口渴难耐,身体缺水,似乎比饥饿更加的难受千倍万倍,加上虚脱乏力,他终于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的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身体,一半在洞内,另一半在洞外,应该是在黄昏吧,背后射进来的夕阳余辉,穿过身旁的野草藤蔓,映在洞内的山壁之上,竟有一丝的刺眼。 现在的眼睛已经习惯于黑暗,借着那光芒在洞内下搜寻,却看见右边山壁之下,有一小潭闪着幽幽波光的水潭,水潭并不大,只有往常家里边母亲用来洗衣的木盆一般大小,昏沉中,似乎那股奇异的腥味,就是源于那潭水。 “这样的发现在此刻的易云看来,远比溺水的人看见绿洲,绝望的人看见生机,饿极的人得到食物更来得震撼。 求生的意识再次强烈充满着心灵,也顾不了身体的创痛和几天来饥饿的脱力,似乎冥冥中神力的支持,他竟然又努力的渐爬向那充满生机的水潭。 遥遥丈远的距离,他居然奇迹般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爬到了,临近水潭,只见那水泛着乳白色的光晕,盈盈流动不息,真的犹如牛奶一般,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易云再也顾不了什么,拼命的将头深深埋进了水中,张大了嘴,贪婪的大口大口吞食着,也不知到底是何味道,在潜意识中,也许这水,远比母亲的奶汁更加的甘甜香醇。 直到那水已经充满了他的整个肚子,甚至填满了眼耳口鼻。再也无法喝进去任何一点点东西的时候,他才将头伸了出来,满足的闭上眼睛回味着,一阵莫名的困意袭来,悠悠睡去。 就在他沉沉入睡的时候,他的整个幼小单薄的身体,却奇异的发出了红光,光华在他的身上流转,像是正在移动着的火焰,正燃烧着他体内的血脉。 皮肤之下,千丝万缕的血管,都似乎清晰了起来,盈盈有火焰在其中,顺着血液,缓缓流动,绕行了数周之后,红光隐没,似乎溶进了他的血液之中。 仙踪 第一集 第二章、剑舞(下) 黄昏的斜阳最是美丽,只是谁也留不住,而且这美丽也并不长久,黑夜迅速吞没了大地。天空中,月华初上,孤悬于深空,冷眼看着周围如谄媚小人般的众星,独散着幽怨凄迷的光芒,这光芒不足以照亮大地,却如慈母的手般,对着天下万物,细语呵护。黑夜也因有了它,而显得温柔多情,幽怨迷蒙。 只是月亮的温柔远不如太阳的急躁火暴更温暖人心,当东边红日映红朝霞时,它的光芒已经充满了世界,也掩盖了月华。于是月亮收起了容颜,沉沉入睡,并不与红日争辉。阳光不但带来了光明,也给大地带来了温度,万物也就在这温暖中,散发着勃勃的生机,生命也因此而延续,由此而开始。 易云终于醒了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惊,紧接着却变成了喜,用力握紧了拳头,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力量,是如此的充沛异常,大喜之下,双脚自然的站立了起来,原本疼入骨髓的身体的感觉,此时变成了暖流,在身体内奔流不息,源源不绝。 “我的伤都好了?我没有死?”原来不死,也是如此的令人欣慰。试着活动了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完全找不到受伤的痕迹,而且活动之间,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和肌肉,似乎比起从前,更加的灵活自如。 好奇的看那潭水,还是无声的泛着乳白色的光泽,细看之下,那似乎是一潭泉水,山壁的石头之下,应该就是泉眼的所在。 “石乳?”易云好奇自语,也无法去追究根源。鼻子嗅到一股恶臭,却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几天来,泥泞中的爬行,满身的汗水,那一身的衣服早已脏得不成样子,但他却发现,他的身上皮肤上,凝固着漆黑的像油一般奇异的物质,那种恶臭,就是这种东西发出来的,当下脱了衣物,就着石乳泉水,将身子洗干净,又把衣服洗了,挂在山洞口, 借着空闲,随意的浏览了一下山洞,发觉洞穴的顶端离地并不甚高,倒插而下的岩石,或尖或直,数之不尽的钟乳石直指地面,在这漆黑的洞内,显得有点狰狞。 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去一般,说不出的通体舒泰异常,于是步出山洞,任微风吹着赤裸的身体,好奇的看着洞外的世界。 原来他所处之地,竟然是一座悬崖山峰的半山腰,这个山腰孤悬凸出,上不接顶,下不沾地,就此悬挂于空中,想必当时他从云端落下,若非掉在了此地而落下万丈深渊,恐怕早已经粉身碎骨了。 看看那块光滑如镜的石头之上,是一望无际的山体,山体平滑如刀切,笔直如棍,根本没有可供着力之处可以攀登,再走到悬崖边下望,入眼的却是悠悠的白云缭绕,看不见底,丢出一块巨石,等了许久,也无法听见石头落地的回音,如此深渊,何止万丈? 绝令头,他只有无奈的走回山洞,洞口那些交缠弥漫的野藤,却都自然的垂向两旁,现出弯曲呈月牙的洞门。穿好已经干透的衣服,又喝了些石乳,实在无聊,半靠着山壁,依偎着那潭奇异的泉水,他又迷茫的睡了。 如此反复、平淡的日复一日,时间漫长的过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易云寂寥得想要发疯的时候,他迎来了到此后的第一场雪,在弥漫天地,飞扬飘洒的雪花中,他知道,此时已经是冬天了。 每年的冬天,记得家乡都会下雪,跟玩伴一起玩雪球、堆雪人,曾是易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家乡? 看着漫天的雪花,他更清楚的明了,自己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内他试过任何一种方法来离开此地,可是都无法成功,要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只有跳出悬崖,如果侥幸能得不死的话,他就可以如愿。 但这跟他努力求生的意志却又相违背,所以,他只有痴痴的等,等待奇迹。 其实人都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世人不知是否都明白,自己等的到底是什么?人只要心里还有期望,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大概又过了几个月,春暖花开,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美丽春天,远处的山峦已换上绿装,生气盎然、一派生机。 呼吸着带点湿润的空气,易云坐靠在悬崖边,看着远方一片绿意勃勃的山峰,悠闲的漫不经心的用眼角的余光,斜眼注视着脚下飘渺的白云。 这已经是他每日唯一的消遣,最近他觉得自己的灵觉有点异样,比如说,他总觉得天空中星星的排列,似乎跟心里的某种东西相呼应,具体的他也不明白,但是他能从天空的云霞流动和夜间的星相,和周围的温度、风力等相结合,可以明白清楚的预测出明天会是阴雨绵绵的阴天还是阳光明媚的晴天。而这些知识,却是从来也没有人跟他提及也没有教过他的。 他也不求甚解,只沉醉在这种好奇之中,自得其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却不觉得饿,伸出右手感应了一下风力,清风从他指尖流过,他竟能体会到有一丝丝轻微的痒痒的感觉,又伸出左手,似乎用手在抚摸夕阳一般,阳光穿透手掌,把他的手映照得如透明般的通红,隐隐还能看见手心里面,光洁平滑的肉层下面,细微的血管似乎在律动,甚至那血管之中,血液也似乎在缓缓流动。“奇怪?”易云喃喃的开口自语道:“今夜,居然有难得一见的满月。” 现在只不过是黄昏,根本看不见月亮的影子,他如何知道今夜有满月? 他只是很自然的这么觉得,就好像理所当然本就该如此一般,他也无法解释,更无从去解释。 太阳落下,月亮就升起,居然真的很圆很圆,圆得没有丝毫的缺陷,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他自己更是茫然。 月亮升高了,洒下一片清辉,柔和的包裹着他的身体,夜是如此的静寂,易云却连周围小动物活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晰异常,甚至于,连植物从土里抽芽的那一丝动静,都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又一次印证了自己的预测正确无误,易云却反而没有丝毫兴奋快乐的样子,反而更觉得无聊又无趣。 缓慢的挪动了身体,站了起来。 “还是回山洞睡觉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那个山洞,已经让他有了家一般的感觉。 突然,灵觉一动,似乎有什么牵动了自己的心绪,却不甚明了。在此孤崖之上,方圆不过丈许,任何一个地方发生任何一点异动,他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如亲眼看见一般。 所以他闭上眼,奇怪的是却听不到任何一点动静。但在他心里,却明明有东西在涌动,这一年来,他已学会收敛心神,压制情绪躁动,本该心平如镜,灵台清明无物,到底是什么在引动着自己的心绪? 他忽然睁开眼来,转身,眼神就在那光滑如镜的石头上停下。 曾经因为好奇,他也研究过那块石头,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为自己求平安,曾请巧匠给自己打造过一块平安玉,让自己带在胸前,挂在脖间,后己在野外玩耍,给弄丢了,为此还被母亲狠狠训斥过一顿。 那块玉的石质,跟这块大石头完全没有两样,不同的是,这块石头更光滑,通体晶莹通透,完全没有一点瑕疵,用手摸起来,温良润滑。所以易云大概也知道,其实这是一块天然的玉石。 只是一个孩子的眼里,哪里知道这样一块天然璞玉在人世间的价值? 此时的这块玉石,却似乎在盈盈流动着光华,确切的来说,好像整块石头如水一般沐浴在月光下,玉石温润婉约如秋水,月光亦如水,它就像一块水的精灵,随时要如水一般流淌而去。 易云不禁走进了几步,擦了擦眼睛再看,这次他看得很小心仔细,却惊异的发现,那润如波光的石头表面,竟有人影在其中飞扬飘逸,远看起来,就像石头要化水流去一样。 那人影还是活动的,身姿柔美,婉约流转,就似在舞蹈一般,居然是个女人?易云看着如此仙境,竟看得痴了。 月华如水,倩影如梦,翩然如诗,舞动如蛇,飘渺如云。 此时的易云,似乎已经醉了,这一夜,他就卧在玉石之旁,睡了过去,也不知道,那绝美的身影,消失于何时? 第天醒来,他就陷入了无限的等待,等待红日早点西沉,皎月早点升起,他能感觉到,今夜也有很亮丽的月华。 终于等到了月亮挂在山尖之时,可惜那飘渺倩丽的身影,却迟迟不肯出现,这一年来,他本已习惯了寂寞孤独和忍耐,可是那漫长的等待,却如望穿秋水般难忍,使得他整夜,都辗转难以入眠,这是他一年来第一次失眠。 第三天,夜晚来临时,他还是这样守着,那石壁上的影子,似乎就是他所有的期望,终于,那久违的身姿,再一次出现在石壁之上时,易云掩藏不邻心的激动而喜形于色,那身影,仿佛是久违了千年般的熟悉而妙曼。 她的舞姿,也许只应天上有! 易云睁大了眼,连眨都不敢眨,似乎就是眨眼的瞬间,那丽影就会消失一般。 倩影又在舞,身姿柔美,灵动飘逸,婉转挥洒。 心里一动,灵觉捕捉到一丝东西,使得易云内心震撼非常,心里一个声音大声道:她不是在跳舞,是在舞剑!“ 因为那灵动的身姿中,含有淡淡的杀气,时而稳步游移,时而快捷无踪,那柄挥洒的长剑,在她手中,无形变幻,如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根本无法预知,下一剑会从何角度挥来,又刺向何处…… 易云找来一根树枝,便学燎身姿,缓缓运动模仿起来,树枝在他手中,也似有了生机,变得流转自如,灵活异常起来。 舞了一遍,易云缓缓停下手来,轻“咦”了一声道:她的心里,为何如此凄楚忧伤?难道也跟我一样,有说不出的酸楚?“ 能从一个人舞剑的剑招之中,看出一个融心所想,他此时的灵力和眼力,已经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笑笑摇头,易云又随着那卓约的风姿,舞动起来,渐渐沉迷在那诡异奇绝、秀绝天下的剑招之中,一时间物我两忘,浑然融入那剑意中难以自拔,甚至连那妙曼卓约的身姿已因月斜而隐去都还不觉察。 于是从此之后,他的生活就多了一份期待,凡是月光皎洁的夜晚,石壁之上都会出现那倩丽的身姿,舞动着那幽怨迷离的剑舞,陪伴着他,他的生活也从寂寥乏味,而变得充实起来,日夜学习那秀绝天下的剑法,沉迷那变幻无迹的剑招之中。 转眼这样又过了三年之久,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那灵动飘逸游移的剑法,他却已经完全学会,甚至那女子剑意中的哀怨凄迷,一招一式中隐含的孤寂幽怨,他都学得分毫不差,就算闭上眼,他都可以将那套剑法完整的舞将出来。 这一日,也是黄昏。 易云却斜靠在危崖的石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脚下白云。淡淡清风吹拂着他年来越显英俊清秀的脸颊,长发飘动披散肩上,就这样悠闲的坐着。 “唉!”易云轻轻一叹,他心里知道,今夜没有月亮,那幽怨倩丽的身影,也不会出现在玉璧上了。 每天等待她的出现,本已经成了易云每日必备的功课,可惜,今夜无缘了。 他于是开始胡思乱想,他想起了珠儿,想起了程可风,想起了吴景泰,甚至想起了石头,这些都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奇怪的是,他现在反而一点都不恨石头,更不因为自己输给了他而觉得气恼,反而觉得此时他要是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说说话也好。 他不得不时常去想他们,因为他怕时间长了自己会把他们忘记,那些可都是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最美最珍贵的回忆啊!多少个难熬的夜晚,就是这些回忆陪伴着自己入睡,多少个寂寞的日子,也是这些回忆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正当他想起开心的往事,一丝淡淡的微笑挂上嘴角之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正有什么东西向自己靠近。 那是一种莫名的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的方向,以一种极其飞快的速度,迅速的接近,来势之快,刺激得自己的灵台都有点些微的跳动。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一团黑色的,软绵绵的物事掉落在易云旁边的不远处。 易云身子一闪,就飘了过去。他这一动,异常迅捷快速,身形也柔软灵动,似乎心里所想,不经过大脑,就直接传到了行动上。 心随意动,这可是多少修真之人梦寐想达到的境界。 到得黑色物事前,眼光所及处,地上的居然是一个人,全身都包裹在漆黑色的衣物之中,看不到脸,只露出一只苍白失血的手,紧抓着一柄形式古雅,古意盎然的剑,虽在剑鞘之中,易云却感觉,那种苍凉的古意似欲脱鞘而出。 从手臂之上,一直到头部,都只有漆黑一团,这漆黑,跟那苍白的手,却有着一丝残忍而神秘的联系,形成鲜明的对比。从侧面看去,除了头埋在地上草丛中外,还能看见白皙的耳朵,耳朵之上,有一片树叶形状的耳环,看来居然是个女人。 “人?” 此时易云的喜悦,远比贪财鬼看见一堆金银那样还更加的兴奋,年了,何曾见到过同类? 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终于看见了她的脸,润滑白皙,柔若无骨,清秀绝伦,竟然还是个大美女,若有若无散发出一股柔媚的妖艳,吸引着易云看着她的脸,一时竟忘了眨眼,好像那苍白的脸,对人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看见她嘴角那触目惊心的一丝鲜血,易云才突然醒转:她受了严重的伤。 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受伤不轻,却是喝燎奇怪的石乳,睡了一觉,醒来所有的伤却都奇迹般的好了。 连忙起身,快速的冲进山洞,用手捧了一捧石乳出来,让她就唇吸下,那女人嘴角抽动,似乎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缓缓的微张了口,咽喉蠕动,看来已将石乳喝了下去。 易云又将她的身体扶起,然后让她平躺在地上,惊奇的发现,她紧抓着剑鞘的手,竟没有丝毫的松懈,就像握住自己生命一般,连手的指节发白了都不松开。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她还在昏迷之中,所以干脆靠着她的旁边侧躺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她的脸和她握剑的手,就这样等待着她苏醒。 仙踪 第一集 第三章、入道(上) “樱”的一声,那黑衣女子悠悠的醒来,突然看见了躺在自己身旁的易云,立刻警觉了起来,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着易云。 易云却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最恐惧的,却是她的眼睛,竟然是碧绿色的,此时瞳孔张大了看着自己,一种莫名的恐怖感瞬间弥漫心里,不由自主连滚带爬的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掉下了悬崖。 黑衣女人迅速的熟悉了环境,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突然将宝剑交换到左手,右手屈指如爪,竟向易云抓来。 手爪破空,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易云不敢硬接,背后又是万丈悬崖,大急之下,灵觉再动,无奈的爬在地上,迅速从她身侧穿了过去。 等身形站定,他已到了那玉璧旁边,伸出了双手连连摇摆,慌张的道:“别……打……我不抢……东西。” 黑衣女人哪里管这些,伸出手爪,又向他抓来,易云赫然发现,她的手指上,指甲锋锐尖利,不亚于任何一种杀人利器,若被她抓上一爪,焉有命在? 可是躲闪也是无用,瞬间他就已被抓伤多处,虽只伤及皮肉,易云却也感觉伤口处火辣辣的疼,他一边躲闪,一边拼命想解释:“停手……我……是救你……了。” 该死的,四年来没有与人说话,此时情急之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变得口吃了起来。 但是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当他堪堪躲过那劈头盖脸的一爪,就地一滚,又滚到玉璧旁边时,触手碰到了那根平时用来跟着玉璧上人影练剑的树枝,胡乱的抓了在手,自然而然的随着她的攻势,舞了起来。 黑衣女人见了他的剑招,收敛了胡抓乱打,神情肃然,攻势更加凌厉起来,此时她使出来的,居然是一套完整而严谨的爪功,招招制敌,狠辣凶险,攻的都是对方的要害。 易云树枝在手,身形也变得柔软婉约起来,身姿飘逸,飞扬俊秀,与那石壁上人影的剑舞,竟是形神一致,飘忽绝伦。 无论那女人从任何一个部位抓来,他非但能从容化解,不时还抓住空隙,反戈一击,如此相持,易云再没有受伤。 一时打得难分难解,过了盏茶时分,黑衣女人额头已隐现汗珠,只是无论她如何凶相毕露,猝下狠招,始终难伤易云分毫,心下大急,出手和脚下的步子就开始凌乱起来。 此时的易云,却沉醉在对打之中。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独自练剑,此时有了对手,让他兴奋莫名,在施展剑术过程中,逐渐领略剑法中的奥秘,如此发挥起来,威力更见强横,隐隐有风雷之声,从那树枝上传来,令得黑衣女人大惊失色。忽然咬了咬牙,黑衣女人后退数步,然后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就像狗一样的趴在了地上,从她的口中,发出了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绿光闪动的碧眼,也射出凶光,逼视着易云,好像要用她的眼神,生吞了易云似的。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有了异变,一种淡绿色的光芒,隐隐将她全身包裹,忽然她张开口,对着易云长叫了一声:喵……! 这一声吼叫,却又像是猫的叫声,最后她抬起了右手,五指曲张成抓,异象突生,那只手爪,竟然变得巨大起来,在光环包围中,像一片巨云般向易云劈头盖脸,凌空破啸抓来,一时间,周围草木沙石翻飞,这小小的空间,却哪里还有躲闪之处? 急切中,易云挥动树枝,在头顶幻化出无数影子,逐渐成形聚集成一片光幕。 “轰然”巨响之中,那巨大的手爪,硬生生打在了光幕之上。 易云苦力支撑,只觉得心脉巨震,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就连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翻涌,只是他性子坚韧倔强,咬了咬牙,手中树枝挥舞得更快,瞬间光华再现,光幕更是增强了不少,那巨大的手爪虽然寸寸压下,一时间却还是伤不了易云。 突然压力顿失,那只虚幻的手爪竟收了回去,黑衣女人长叹了口气,远远将手中宝剑向易云抛了过来。 宝剑掉落地上,易云却疑惑了,不知她又要如何。 却见她收起了淡绿色的光芒,似虚脱乏力的站起来,缓缓道:“仙灵剑还给你们。” 易云大奇,转动着眼珠,怯怯的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哼!”黑衣女人道:“就为了这柄剑,苦苦追杀了我两天两夜,现在给你,就此扯平了吧。” 易云丢了树枝,将宝剑拾了起来,只觉入手沉重,剑身上一股冰凉的气息从指尖一直冲上头顶,那悠悠的古拙典雅之意,跃然于剑身之上。 缓缓走了过去,双手捧剑,就递向黑衣女人,同时道:“姐姐……我不抢你……的剑,刚才……是我救……了你。” 他终于把想要说的话说完,那女人先是一愣,疑惑的并不接剑,反而问道:“你不是峨嵋的人?” “峨嵋?”易云一脸茫然:“是什么……东西?” “扑哧。”女人笑了出来:“堂堂天下正道之首的峨嵋派,你却说是东西?” 见她笑,易云也笑了起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嘛!”此时他说话也开始流利了起来。 “你说,刚才是你救了我?”女人又喃喃道:“好像峨嵋真的从来没有男弟子的。”易云有点羞涩的道:“也不是……救了你,只是,给你喝了点……水。” 女人心里又想:“他既然不是峨嵋的人,却又如何会使峨嵋剑法?”一时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此时觉得身体内精力充沛,似乎从未受过伤一般,也大感惊奇,又道:“你说给我喝水?是什么水?” 易云将宝剑放在了地上,转身一指山洞道:“就是里面的,石头下流出的……石乳。” 女人更加奇怪:“能带我去看看吗?” 易云走上前来,伸手拉了她的手,她有一刻的愕然,却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进那黝黑的山洞。 两人蹲了下来,入眼的,还是那潭泛着乳白色光晕的水潭,无声的波动着,黑衣女人的脸上,却出现了狂热的喜悦之色,甚至于,连她的声音,也变得颤抖:“钟灵……石乳……” “钟灵石乳?”易云奇道:“那是什么?” 她并不答话,反而突然仰首狂笑起来,那样子,有几分怪异,更多的,却全是喜悦,忽然站了起身,她拉着犹自发愣的易云,跑出了山洞,遥遥用手指着遥远的虚空,大声道:“绝音老尼,枉你空守峨嵋多年,却不知这绝世奇宝,就在自己身边眼前,入宝山而空手回,可悲啊……可叹……”然后又是仰天狂笑,山谷回应,声震四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好久,她似乎感觉累了,才坐了下来,发觉易云还是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自己,才缓和了神色,对易云道:“你是怎么发现这处宝地的?” 易云抓了抓头,也不隐瞒,对自己如何掉落云端,醒来如何求生,最后无意中喝了这石乳等事,用他那还有点口吃的语言,逐一细细的讲来。甚至连月圆夜晚,对着玉璧上的影子练剑一事,也没有半点隐瞒。 他的表述也许不是很生动,却听得她时而皱眉,时而心惊,对易云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经历而感慨不已。 最后她看看那块玉璧,却已被自己刚才那拼尽余力的一爪,抓得面目全非,四分五裂,连连摇头叹息不已。因而对易云的态度,也大大的和缓了许多。 几个时辰下来,易云对她也变得熟悉而热情起来,毕竟,四年之久未曾见过同类,此时易云的心情,又何止是“喜悦”所能替代? 她的态度也显得温顺而充满柔情。 “姐姐。”易云半天以来就没有停止过东问西问,似乎她所知道的一切,对于自己来都是最大的奇闻,亲昵的拉着她的手缠着她,好奇的道:“到底什么是钟灵石乳?” 那女人收回正贪婪看着那石乳的眼神,她的声音显得悠远而迷离,对着易云道:“太古洪荒之时,有个叫共工的神人,用自己的头去撞击了传说中支撑天地的不周之山,天柱倒塌,天水漏下,洪水淹没弥漫人间……” 易云听得入迷,她却忽然问道:“你听过这个传说吗?” 易云摇了摇头,傻傻的道:“没有。” 她轻叹口气,道:“没关系,你就当故事来听好了。” 易云傻笑道:“小时候娘亲常说故事给我听,我喜欢听故事,特别是仙女下凡的故事。”接着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姐姐你是仙女吗?” 她向易云做了个鬼脸,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变着声调道:“我不是仙女,我是妖怪,随时会吃了你。” 易云呵呵直笑,像一个孩子撒娇般道:“怎么会?妖怪哪有姐姐漂亮的。”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心头却浮现起那碧绿色的身影,孤傲清冷,绝世的姿容。 不顾危险,千里追踪,只为了救自己一命…… 听他夸自己漂亮,她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借着洞里的微光看起来,简直美如春水。她的容颜,与秦碧晴比起来,也不逊色多少,只是秦碧晴的美,高贵而孤傲,大气凛然,像是盛开在千年寒冰中的雪莲,她的美,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柔媚的气息,勾人魂魄,迫人眉睫,似让人呼吸也为之停顿。 她用手点了一下易云依偎着自己手臂的头,娇嗔道:“小孩子家家的,也学人家人小鬼大。” 易云并未听懂,却反而道:“对了,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稍微的迟疑、停顿之后,她才道:“我叫苗淼,三水淼。” 易云睁大了眼,疑惑的看着她,她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是三水淼?”易云还是那副疑惑的表情。苗淼为之气结:“你竟然不识字吗?” “小时候有学过。”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哀伤:“只是知道的不多……” 他的声音也黯然了起来,想是想起了往事,苗淼轻拍着他的头,道:“没关系,从今天起,姐姐慢慢教你好吗?” 易云又高兴了起来,欢呼道:“好啊好啊!” 苗淼却用眼嗔了他一眼,道:“那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易云顿时将头点得飞快。她又继续: “洪水弥漫了天下,眼看神州浩土将尽被淹没之时,就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不忍见苍生受苦。” “于是她找来五色的彩石,熔炼为乳,以此来补苍天的缺口。” “她费尽了心力,终于将缺口补上,天水不再遗漏。” “可是大地被洪水洗劫过后,变得一片荒凉,了无生机,她就用泥巴,按照她自己的形状,制造了人类,并让他们在土地上生活。” “她就是女娲,也就是大地之母。” 说到这里,她用眼看了看易云好奇的脸,似乎故事就已经说完,易云却忽然道:“可是你说的故事,跟钟灵石乳有什么关系?” 苗淼悠悠接着道:“当年女娲补天所用的五色顽石,就是钟灵石,熔炼而剩下的石乳,就是现在的这石乳了。”说着用手指了一下那潭泛着波光的石乳。 易云还是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高兴呢?这石乳有什么奇妙吗?” “有什么奇妙?你在此生活了四年,光喝水不吃饭却为何没有饿死?” 易云无言以对,此时他才想起来,人不吃饭光喝水,是会死的。虽然也曾有好几次,抓到迷路到此的野兔山鸡,也用树枝穿了烤来吃过,但那毕竟只是偶尔之事,当下只觉得一片愕然,不知缘故。 苗淼呵呵笑道:“你是身怀奇宝而不自知了,天下无论正邪两道,拼尽毕生精力,无不追寻长生,有了这灵绝天下的钟灵石乳,等于找到了捷径,可尽窥天道了,你说它有什么奇妙?” 易云听得似懂非懂,一时也是满头雾水。 苗淼媚眼一展,用手拿过就放在自己左手边的那柄她拼了命得来的宝剑,递给易云道:“你的峨嵋剑法已有点火候,这柄剑就送了你吧。” 易云连连摇手道:“这把剑对姐姐如此重要,就连受伤昏迷时都抓紧不放,我万万不敢要的。” 苗淼眼睛连眨了数下,悠然道:“你有所不知,它本来是我家祖传的宝剑,这次是在路上遇到了强盗,要抢了它去,既是家传之物,当然不能落在歹人的手中,况且我拼命抢了它来……哦不,我竭力保护它,还不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用它可以自保,如今有了这钟灵石乳,有它对我反而是累赘了,就当姐姐与你有缘,送给你的见面礼物吧。” “只是……”她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而补充道:“日后在江湖之中,你尽量不要随意使用它,除非生死关头,毕竟,像这样的法宝,难免会有贪图的人,你也一样,凡事要隐忍,不可锋芒太露,若让人知道你喝过钟灵石乳,也许会把你杀来吃了,你现在,对修真之人来说,可以说是珍稀异常的药人。” 易云也不知有否听明白,勉强的接了过来,手握剑柄,轻轻抽了出来,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龙吟声中,宝剑出鞘,一丝白光,从剑身散发出来,竟照得整个山洞,亮如白昼,那剑身之上,光华流动,盈盈还有一股祥瑞之气,宛如秋水,古意盎然,照亮了易云的眼睛。 就连苗淼,也不禁动容叹道:“好剑,真是一把好剑啊!” 易云却无法去分辨好坏,只是觉得自己意念动时,那柄剑发出的豪光,竟然又强了几分,异彩纷呈,亮丽无比。 苗淼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这把剑威力绝伦,使用者越是灵力高深,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越是巨大,才有这‘仙灵’之名。无论是佛家的佛法,还是道家的道术,无不以灵力为基石,你喝了四年的钟灵石乳,灵气在你体内早已充沛精深,用此宝剑已是绰绰有余。” 易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却被那玄白色的光芒吸引,操控着自己的意念,让那光芒一时变淡,一时又增强,似是极为有趣。 “先要控制好你自身的灵力,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你运用起它来才会得心应手”话音一停顿,她才又叹着气道:“放眼天下,只怕那绝音老尼用此剑,也不如你运用起来得威力更巨,凡人之躯,谁有你的福缘,拥有如此精深的灵力?这把剑,似乎天生就是为你所生的。” 易云突然道:“我要怎么才能控制它呢?”他想起了秦碧晴救自己时,好像操控着一柄碧绿色的宝剑,在天空飞翔,所以问道:“是不是可以在天上飞,也能杀人?” 苗淼道:“天下驾驭仙剑的法门,唯道家最是精通,日后若是有缘,你可以投入玄门去参悟,至于御剑飞行,我倒可以教你。” 一声惊叹,易云高兴的道:“姐姐懂的东西,真的好多好多啊!” 苗淼又娇嗔道:“那当然,我好歹也是修真之人哦。” 仙踪 第一集 第三章、入道(下) 有了一人陪伴,易云觉得这山间清苦的岁月,也不是那么漫长,转眼过了数月之久。 其间,苗淼常喝了石乳,就在山洞内打坐调息,她每天都要睡很久的时间,除了喝那石乳和调息打坐的时间,她似乎都是在睡觉的,虽然偶尔她也曾传授易云一些吞吐采纳呼吸之法,易云却更专注于控制那柄“仙灵”剑为乐,他运用仙灵剑,施展从玉璧上习来的剑法,再有苗淼的指点,剑术已是精进不少。 只是对家乡的思念,无时不在折磨着易云。 迷途离家的孩子,有谁不想家念家? 以苗淼温顺柔软,善解人意的细腻,又怎能看不出来。那一日,她终于开始传授易云御剑之术。 “人,乃是万物灵长,对于人类来说,修真炼道可说是得天独厚。”苗淼有点慵懒的,似乎有点漫不经心的道:“非人类的生灵炼道修行,花上百年千年能修得的法术,人类只要数十年的努力就可以做到,这也是天下正道为何一直独霸天下的原因之一。” 易云知道她为何有漫不经意的样子,那是因为她今天基本上都没有睡觉。而且似乎是在强提精神,勉强的支持着,这让他很是感动,所以也听得特别认真。 “万物皆有灵性,唯人类最为强大,只是常人非但不知,更无从利用着手。”苗淼表现出罕有的耐心:“但是只要掌握了具体的方法,以人之灵,可以掌控天下万物。” 顿了一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远了,接着道:“我看这‘仙灵’剑,似乎与你已有感应,此剑本要有深厚强大的灵力方可操控,你就要试着运用你的灵气念力,与它作灵性上的交流和沟通,这也就是道家所谓的‘神交’、‘交感’佛家谓曰‘意念’、‘心生物相’,当剑上的剑灵感应到你的灵力,就会物识主人,与你的灵觉合二为一,连为一体,此时,你就可以任意操控着它,上天入地,太空飞翔,无所不可了。” 说到这,她又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似就要睡去一般。 易云却听得迷惑,头大如牛,也难怪他如此,凡修道之人,无不是循序渐进,以道家为例,必先学那长生久视,静坐悟道,吸收天地灵气入体内,有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为己所用,与自然融为一体,达“天人合一”境界,此即为“道”之所在。 “道”的本质是自然,有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主张“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要学会修性养神的内养功夫,如清净、寡欲、息虑、坐忘、守一、抱朴、养性、存思等,摆脱世俗烦恼,求得内心安静,无思无欲,无忧无虑,以达长生久视。其具体的做法,如吐纳、导引、服气、胎息、辟谷、外丹服食等,都是固精养形的方术。此时,就突破了第一层的“炼精化气”,将天地万物的“灵”依照规律引入了体内,形成了创造天地万物的“气”。 “吐故纳新,为寿而已;绵绵若存,用之不勤。”道家由此引申而述呼吸引气的道术:“治身者呼吸精气,无令耳闻。鼻口之门,是乃通天地之元气所从往来,鼻口呼吸往来,当绵绵为妙,若可存,复若无有。”(注一) 然后修道进入了第二阶段——结精自守、炼气化神。 “古仙士实精以生,今人失精以死,大信也。 夫欲实精百行当修,万善当著,调和五行,喜怒悉去。 五脏所以伤者,皆金木水火土气不和也。和则相生,情性不动,喜怒不发。 五脏皆和同相生,与道同光尘也。 今当和五行,令各安其位,勿相犯,亦久也。 阴阳之道,以若结精为生,能用此道,应得仙寿。 结精为神。欲气神不死,当结精自守。(注二) 精,并喻像池水,身为池堤封,善行为水源。若斯三备,池乃全坚。心不专善,无堤封,水必去。“(注三) 这一阶段,大意是说:内息已固,将调和五行阴阳,人体内阴阳和合,则祛病延年,将灵气升华,结而为“精”,即能长寿,结精成神。 “结精成神”,不在于形式、技巧,而在于坚持善行,以水堤作比,说明关键在于心善与不善,亦就是道家所说的“上善若水”的境界。 突破这一层,人就已经超脱物外,超凡脱俗,达天人合一的“神”的境界。 至于第三层的“炼神还虚”,却是神仙才能到达的境界了。 易云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些复杂而头疼的道理,更对那“长生不死”,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过对于与“仙灵”剑的感应,他反而兴趣盎然,曾无数次试着用自己的念力,去驱使仙剑,虽然只是轻微的跳动,但那剑身发出来的光芒,他已能控制自如。 又是半年过去,渐渐长大的易云,开始一天比一天烦躁起来,连那钟灵石乳,也似乎开始平息不了他的心境。 有一天,苗淼打坐完毕,突然用哀怨幽凄的眼神看着易云,语气却极其温柔的道:“小云,你是否很想离开这里?” 易云听得心头一震,听她的话语,似乎有让他离开的办法,只是细想之下,却又似乎有点不舍离开她,一时左右为难,反而没有话说,怔怔的出神。 “唉!”传来的是苗淼一声悠悠的叹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毕竟年轻,有志四方,总好过老死此地,你若决意要走,我……可以帮你。” 易云从来不怀疑她的话,只是在此生活了四年之久,突然说可以离开,反而有点依恋。但是心念着故乡,就算家园已化作劫灰,总还是想回去看上一眼。 “姐姐,我能不能先去看看,然后再回来?”易云忽然低声的,好像小孩犯了错似的问道。 “怎么不行?”苗淼微笑着道:“只要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姐姐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这一句话语,听在易云耳中,一如往常,温暖如昔,以至他几乎控制不住,就要流下泪来,天大地大,到底还有人能眷顾着自己,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孤独。 苗淼就像一个母亲般,用手抚摸着易云的头,安慰着他的感动。 天地万物,孰能无情? 易云却感觉她的手,是如此的温情柔软,像久违了千年的慈爱,再一次的,从柔软的头发,一直灌溉到心田,填满了所有的空缺,温暖无比。 “我一定会回来。”易云似下定了决心般喃喃自语着,不敢抬头看她,他怕自己看见了她的眼,就会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苗淼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索出一个丝绸的小袋子,里面是一大把金灿灿的物事,全部塞给了易云,眼角扫过易云身上那山藤编织而成的“衣物”(原来的衣服,早已破碎丢弃,除非铜制铁造,否则世间怕难有四年不坏的衣服)同时道:“这些都是金子,到了外面,先买套像样的衣服,剩下的做盘缠回家乡,记着,一直朝南走,就可以到碧云山。” 易云幼时家里是极贫穷的,一些碎银虽是见过,却哪里见过这价值远比银子高出数倍的金子?但他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伤。 苗淼见他如此,想了一想,突然将易云手中的“仙灵”剑抽了出来,提着剑向玉璧走去。 玉璧本已碎裂成几块,但就算是最小的一块,也是巨大无比,易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跟了过去。 只见苗淼用剑插入一块还算完整的玉石,口中矫喝了一声“起。” 那块石头就升了起来,苗淼握剑在手,运用腕力,快捷绝伦的挥舞了起来,每一剑挥舞,都有一些石屑纷纷落地。易云看得清楚,那块玉石,很快就被削得变了形状。再看苗淼,仍然挥动着宝剑,并不见吃力,脸上反而浮现了开心的微笑。 片刻之间,整块玉石已不见,仅剩下的一小块,却被苗淼握在手中。 最后她收了宝剑,握着左手向易云伸了过来,缓缓张开五指。 入眼的却是一个玉人,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就连石人身上的衣服,配合着卓约的身姿,都是飘扬婉约,栩栩如生,那一头的发丝,飘散在肩上,仿佛跟真人无异,简直是入木三分,传神至极。 细看之下,不是苗淼又是何人? 易云欢喜的接了过来,入手润滑,隐有余温,就算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怕也无法雕刻出如此逼真传神的极品玉雕来,易云拿在手心把玩,一时竟是爱不释手。 却听得苗淼幽幽道:“你若挂念姐姐了,就看看它,它会代我陪在你左右。”语音一顿,却又道:“若是何时为势所逼,可变卖了它,换些银钱,也尚可解不时之急。” 易云忙道:“不不不,就算丢了性命,我也会好好保护它。”说着将那玉雕,紧紧拥入怀中。 苗淼摇头一笑道:“痴儿,玉石本是死物,哪值得你以命相待?”只是她的笑容,似乎惨淡中,还带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情感。 临行在即,她仍不放心的细心嘱咐:“到得外间,切记行事谨慎,人心难测,提防小人恶人。” 易云沉重的点头,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苗淼却似下了决心一般,忽然决绝的道:“准备好了吗?” 看着她碧绿色的眼睛,易云心里像被什么烧了一下,有种莫名的震撼,但还是轻微的又点了点头。 苗淼将“仙灵”递给了他,双手收了回来,左右手互捏兰花形状的法诀,上下互换,口中念念有声,是在念着咒语。 易云却一直看着她,似要把她的容颜,记进血液,刻进骨髓,溶进灵魂,永世不能忘怀…… 忽然听得她一声轻喝:“去吧!” 易云觉得有股大力涌来,自己身不由主,轻飘飘就向悬崖飘去,惊慌中,忍不住回首,就在那一刹那,似乎看见了苗淼的眼神中,有明显的依依不舍的眷念。 然后自己的身体就迅速的下落,只能感觉耳边风声呼啸,刮面微疼。 再然后,似乎是那悬崖上,还是自己内心里,传来一声幽幽的,满含依恋的,一声叹息? 是如此的哀怨,如此的缠绵…… 仙踪 第一集 第四章、诛妖(上) 终于平安落地,有惊无险。 本来一开始,下落的速度极快,吓得易云都不敢睁开眼睛,只依约记得,下落了很久很久,当几乎要触及地面的时候,突觉一股大力,承托着自己的身体,又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自己的身躯,将下坠之势减缓。心里不禁惊讶苗淼的法力,果然精妙。 可是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几乎傻了眼。 眼前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连阳光也似被周围树木所阻,只能射进一点微末的光来。 何处有路? 独自一个人身处其中,易云突然感觉自己的渺小,对于未知的前途,他幼小的心灵也感觉到一丝的紧张与对未知的恐惧。 幸好他还有感觉,此时,也只能依靠感觉了,除了在这浩瀚的森林中摸索着前行,也许就只有呆在原地等待了。 他害怕等待,所以就不能停下来! 身在林中,不知时日,所以易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前行的道路忽然中断,被一座大山阻挡。 本来他可以绕道而走,只是灵觉告诉他,马上将有一场暴雨欲来,暴雨不可怕,可怕的是夹杂风雨之中的闪电惊雷,随时有可能劈中周围的大树,要是自己被殃及池鱼,可就苦不堪言了。 在这样的的环境中,只有寻找山洞,方为上策。 很幸运的,果然让他在面对的山脚,找到了一个应该可以避雨的山洞,那山洞就在一块巨大无比的巨石之下,因为开阔宽大,要发现并不难。 临近山洞,易云有中莫名的微妙感觉,细查之下,发觉那一丝灵感,竟是于他插在背后藤蔓枝叶间的“仙灵”剑(他的衣服本是藤蔓枝叶编织而成)。 几乎就在同时,他身体内流动的血液,也似乎在加速,有种兴奋莫名的冲动,气血翻涌,奔腾不息。 用肉眼向那黝黑的山洞望去,似乎那山洞之中,盘踞着什么东西,在牵动着“仙灵”,同时也与自身的灵力有所抵触。 稍微犹豫,却不迟疑,他还是举步向那山洞走去。 突然,一声呵斥,于右侧的树梢之间:“快快止步!” 抬头斜望,一片金黄色的光芒洒下,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驾驭着一柄全身发着金黄光芒的宝剑,从那树间飞身下来,犹如树叶落地般轻盈,不带起丝毫尘土,挡在了易云的面前。那柄依然发着光芒的剑,就插在二人面前的土里。 对于能驱剑飞行的人,易云一向视为神仙人物,敬仰万分,忙退了一步,学着苗淼教他的礼节,向那少年施了一礼,兴奋的道:“大侠为何阻我道路?” 那少年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易云,似乎为他的装扮颇有不解,却还是抬了抬手算是回礼道:“洞内有妖物,专食人畜,曾与我打斗一番,不敌而逃逸至此躲藏,不敢出来,你若进去,还不是枉送了性命,若无事,你就快走吧。” 易云素闻人间正道之中,人人除魔卫道,以顾全天下生灵为己任,当年碧云山一战即为实例,不禁对这少年,又多了几分好感,此时将自己与他一作对比,方觉察自己的打扮奇异处,忙道:“我也是修道之人,只是在这森林中迷失了路途,被困了数月之久,早前衣物尽被林间树枝刮破,才落得如今这般狼狈,倒叫大侠笑话了。” 听他如此解释,同时也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宝剑,那少年早已信了他也是同道中人,反而抱拳一礼道:“大侠之名愧不敢当,我乃净明道派首座甘崇门下弟子,姓孙,双名世穎,还未请教?” 易云看了看他,体态微瘦却挺拔,眉目聪慧,锋芒毕露,英气逼人,忙收敛了态度,严肃的道:“我叫易云,师傅是茅山小道,不足挂齿,不敢辱没了他老人家,孙兄见谅。” 叫孙世颖的少年也不在乎,反而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向易云丢了过来,同时道:“易兄身材,与我不差上下,若不嫌弃,便换了我的衣服,我们共同除妖如何?” 伸手接来,易云也不客气,面对都是男人,也不作那儿女姿态,当下脱去藤蔓枝叶的“衣物”快速换上了孙世颖的道服,果然大小适中,如今甫穿布衣,衬托着英俊的容貌,却似换了个人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多谢孙兄的衣服,待出得森林,毕将归还。”易云显得有点尴尬。 孙世颖却是豪放的性子,哈哈笑道:“易兄说哪里话,区区一套衣物,权作结交朋友之礼物,只是我还觉得寒酸了呢。” 易云听他此言,也不再拘束,忽有所想,问道:“不知孙兄千里追踪的,是何妖物?” 孙世颖严肃的道:“那妖孽有千手百足,窜行速度极快,还会喷射有毒的烟雾,瞬间逃逸,我猜想该是一只修行不浅的蜈蚣。” “蜈蚣?”易云想起蜈蚣那多手多脚的样子,脸上已出现了恶心的表情:“孙兄与它曾有交手,可知其弱点?” 孙世颖用手一指地上插着的宝剑,道:“此乃万年玄铜所铸的剑,因有铜中之精,名曰‘铜祖’,长三尺六分,以天火锻造,本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剑。”吹嘘着自己的法宝,他面有得色,声音也响亮了起来,可是话音一转,音调也似低沉了下去:“当它击中那妖孽之时,却如金铁交接,脆响有声,料想那妖物定当有坚硬的外壳,极尽防御能力。” 易云不禁多看了那“铜祖”两眼,只见光滑的剑身之上,泛起金黄之色,隐隐流动,就这么插在地上,却也气势逼人,显非凡品。 再看孙世颖的样子,就像斗败的公鸡一般,想必是惧于那蜈蚣的防御,不敢冒然进洞,才会藏身树梢之间,等待它出洞,易云忽然觉得好笑,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忍耐着叹气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看着易云似乎也泄了气,他反而激起了斗志,大声道:“无论多好的防御,也定有薄弱的地方,等会见了它,我努力与它周旋,你趁机找寻其弱点,然后一举将它杀了,为民除害。” 易云点了点头,将“仙灵”拿在左手,右手握住剑柄,作出一副随时动手的样子。 孙世颖右手虚画,捏了法诀,临空一引,那柄威风凛凛的“铜祖”忽然拔地而起,宝光流动间,只听得“呛”的一声龙吟脆响,插进了他背上背着的剑鞘之内。 这一举动,看得易云张口结舌,崇拜不已。 看见易云如此模样,他的脸上也止不住光辉灿烂,举起步子,当先向那山洞走去,满是得意之色,易云也跟了上去。 进得一大段,几乎已没有了光线,听得来路外面,雷声隆隆,似乎暴雨将至。 孙世颖脸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似是瓶子一类的东西,倒出几粒药丸,递给易云道:“这是‘避毒丹’,那妖物深居洞内,恐会织了毒障自保,易兄先吃了它,以策万全。” 易云接了过来,看那药丸微微泛黄,也没多少起眼处,无法拒绝,全部塞进嘴里,没想那药丸沾了口水,瞬息即化,说不上甘苦,一直顺着喉咙,像一股清流流进胃去,顿时神清气爽,连目力也像是清明了不少。 正在惊叹间,只听“呛啷”一声脆响,却是那神剑“铜祖”离鞘而出,漂浮在他二人的前面,金黄的光芒照亮了前路,也似一道屏障般,保护着他二人。 二人就在这光芒中,缓步前行。 山洞外侧极是宽广,进得内里,却开始低矮狭窄,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光,只有那“铜祖”发出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一切。洞穴四壁阴冷潮湿,通道也是七弯八拐,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妖怪藏身之处。 孙世颖有些焦急,脚步也放快了起来,易云紧跟上,那发光的仙剑,却始终相距二人数尺许,似一盏明灯,在前开路。 又走了片刻,忽然觉得金黄色的光芒四散开来,二人的眼前也同时一亮,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出了洞穴通道,眼前所见,却是一个空腹的山洞,这里就是通道的极点,也就是山洞的终点。 这里的空气更加的湿润森冷,还有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夹杂着一丝腥味,让人觉得不好受。 易云也拔出“仙灵”,催动灵力,白光刺眼,竟然盖过了“铜祖”的光芒。孙世颖向易云看来,眼中明显有“失敬、失敬”的意思。 看向山洞的最里处,二人立即收敛了心神,平息静气。山洞静寂,甚至连彼此的心跳声,听来都是清晰可闻。 原来对面的一块石台之上,那只妖怪,巨大而绵长,似乎正在沉睡,头前那两条细长的须子,还在无声的左右摆动,却不是那蜈蚣是谁? 看到如此恶心可怖的怪物,易云的心跳也为之加快,大气也不敢出。 孙世颖向易云打了个眼色,又比了几个手势,也不知道易云有没有看懂,手握了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双手一引,“铜祖”高飞而起,几乎顶到了洞顶,突然临空折向,剑尖朝前,猝然发难,破空有声,向那妖物呼啸而去。 光影一闪而没,在妖怪不防备之下,竟然插进那对巨眼的左边。 一声震响天地的嚎叫,蜈蚣痛呼醒来,“铜祖”却已翩然飞开,在空中飞舞,随时准备再次奋力一击。 蜈蚣那巨眼中,不停喷射出水来,却不是鲜红的血,而是带着绿色浓稠而腥味扑鼻的液体,恶心之极。 剧痛加上大怒,那蜈蚣大吼一声,也不见怎么动作,巨尾就向易云扫来,想是“仙灵”散发的白光,就成了它攻击的目标。只见那巨尾之上,密密麻麻的尽是粗如儿臂的细腿,那根根须子,却是利如刀剑,劲风扑面,眼看就要扫中易云。 急切之下,易云双手举起“仙灵”,用尽全力,向着那恶心恐怖的须子砍了过去,他心中虽觉恶心,却是一点也不害怕。 “铛”的一声巨响,“仙灵”终于重重的砍在了蜈蚣扫来的巨尾之上,蜈蚣丝毫未伤,反而将易云的身子震飞,向着孙世颖所在的反方向飞去。 孙世颖来不及救助,急跺了一下脚,操控着“铜祖”,又向蜈蚣右眼击去。 “砰”的一声响动,易云重重的撞在山洞的石壁上,反弹而掉在地上,全身气血翻涌,差点就喷了出来。 忙向孙世颖这边看来,只见蜈蚣狡猾的将头低下,“铜祖”就击在了它坚硬的头壳之上,恍如金铁交接一般的脆响中,硬生生被弹了回来,又停在孙世颖的前面。 蜈蚣迅速的收回了尾巴,翻身一滚,就从石台上落到了地上,百腿皆动,竟快得惊人,向着易云的方向爬了过去。 孙世颖一惊,脱口呼道:“易兄,妖物想逃,拦下它。” 原来易云的背后,就是刚才他二人进入的那个通道出口,易云站了起来,努力将所有的灵力,尽数灌注于“仙灵”之上,只见白光激增,易云握剑挡在那出口,威风凛凛、状如天神,身上道服无风自鼓,有说不出的英武。 蜈蚣似乎惧怕于那眩人眼目的白光,竟不敢前。 同一时间,孙世颖与“铜祖”人剑合一,夹带着无坚不摧的威势,向匍匐地上的那巨大蜈蚣,又作奋力一击。 仙踪 第一集 第四章、诛妖(下) 又是数声巨响,“铜祖”每一剑的攻击,居然都又被蜈蚣那坚硬的外壳给弹震回去,还是伤不到它分毫。 易云心急大叫:“孙兄,想法刺它右眼。” 任谁都知晓,蜈蚣左眼已瞎,若再刺瞎它右眼,对付一只完全瞎了眼的妖怪,就不会太困难。 孙世颖岂有不知?只是那蜈蚣就是狡猾得紧,拼命用头壳护着右眼,无论如何攻击,总被其弹开,如此连番催动“铜祖”,已损耗去他大半的元气,此时已有昏厥虚脱的感觉,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却是无可奈何。 蜈蚣眼见逃走无望,仗着自己坚硬的外壳作护盾,扭转身躯,即向孙世颖扑来。 “铛”的一声,“铜祖”再一次被它弹开,孙世颖面前失了保护,空门大露,加上他忽然感觉一阵乏力,那蜈蚣竟然人立而起,劈头盖脸将他扑倒在地,长须之下一尺处,居然伸出一双干燥枯瘪的手来。 “这妖物想是修炼上千年有余,已逐渐蜕化为人。”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自己的身子却被蜈蚣压在身下,那双仿似人类的手,已掐上了他的脖子。 一阵烟雾从它的口中喷出,扑面而喷在孙世颖脸上,他顿觉脑中一阵晕眩,几乎昏去,烟雾散尽,露出它恶心诡异的大口来,腥臭扑鼻,让人恶心欲吐。 “我命休矣!”孙世颖脑中又闪过一丝念头,那血盆大口,却已经向他咬来,他完全无力反抗,眼看自己的头就要被咬去,面对死亡的这一刹那,他脑中似有光芒一闪,清晰的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轻柔的清风拂面,天地俱静,眼前一望无际的轻松古柏,翠绿如海洋。就在这翠绿的林海之中,一身白衣如雪的倩影,临风矗立在那海洋中,美丽如诗,飘渺如画。那绿意流动间,衬托着那纯洁的白,像天边漂浮的云。风吹过她的发间,也似变得温柔了,将她满头的柔丝轻吹,漂浮在肩上,映照着初升的朝霞,折射着令人目眩的柔光。那衣袂飘飞,纠缠着她略显单薄而修长的身子,翩然作响,使这幅静态的美丽图画,充满了动感,美丽得令人心碎…… 孙世颖的脸上并没有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笑容,竟是充满了温馨,仿佛,心灵有了归宿,再没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际,那蜈蚣却不知为何,突然巨震了一下,咬向孙世颖的巨口,也变成了痛极的惨呼,抓着他脖子的双手,也有一瞬的松散。 孙世颖此时也回复了一点灵力,嘴角微动,念动着咒语,他仰卧的那处土地,顿时塌陷了下去,身子离开了蜈蚣的掌握,人也斜向而飞起,单手一引,“铜祖”金黄的光芒顿涨,呼啸而去。 他身在半空,只见易云握着“仙灵”,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侧卧地上,以手中仙剑斜劈蜈蚣在地上胡乱抖动的细腿。 几声奇异的声响过处,那细腿竟被易云斩下来数条,那种惨绿腥臭的“血液”,奔涌不止,蜈蚣痛得发出令人心寒的惨叫,在地上翻滚。 同一时间,“铜祖”也顺利的猛插进了蜈蚣的右眼,蜈蚣那种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闷响巨嚎,直震得他二人耳中轰鸣,脑中晕眩。 易云站起身来,向准了蜈蚣背上,那一片一片硬壳相接处之间的缝隙,又用尽全力的砍下,如中败革,巨响又起,欣喜的是那长长的身躯,竟被这一剑从中拦腰斩断,变成了两截在地上翻涌打滚的蜈蚣。 孙世颖得到启发,也学他的样子,挥舞着“铜祖”,专攻那硬壳之间的缝隙,果生奇效,瞬间就已斩断无数,将蜈蚣那庞大的躯体,斩为数截。 蜈蚣哀号翻滚了很久,终于奄奄一息,倒地不动,应该已断了气。 二人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虚脱般软绵绵的坐倒在地上。 久久,孙世颖才最先开口道:“刚才,多谢你舍身救了我。” 易云微微一笑道:“说来惭愧,我被蜈蚣扫倒地上,看见那颤动的无数细腿,灵机一动,想那些腿该无外壳坚硬,就挥剑斩去,却凑了奇效。当时我自保尚且不行,说什么舍身救你。” 孙世颖也笑了起来,道:“要不是你那奇效,我恐怕已进了妖物的肚里了。” 易云爬了起来,道:“说好是你吸引妖怪,我找寻弱点的嘛,你尽了力,我当然也是要负一点责的。” 说完二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易云又道:“走吧,闻着这里的味道,我还有种想吐的感觉,还是先离开再说。” 一翻身,孙世颖灵活的跃起,抚摸着“铜祖”,却摇了摇头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疆’既然已为民除害,就要做得彻底才行。” 说着他就开始四下搜寻蜈蚣的残肢,将其堆在一处,易云只好帮忙,心下却有点疑惑。费了些劲,才将所有的残肢找齐,堆在一起,庞然得像是一座小山。 从怀里摸索,找出几包用纸包着的物事,打了开来,黑乎乎的一些粉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孙世颖将之撒在蜈蚣的尸体上。 然后,“铜祖”一剑砍在石壁上,火花四溅,那火花沾到黑色粉末,轰然燃烧起来,那堆蜈蚣的尸体迅速被火焰吞没。 出于好奇,易云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孙世颖微笑,一会才道:“用硫磺、雄黄、硝石和炭混合起来制成的,是我教中用以炼丹的一种物质(其实是黑火药),只是数量多了,会引起天火(即爆炸),其燃烧会有高热,可以瞬息将铁熔化,我们现在就将妖怪的尸身火化吧。” 易云微微点头,见那发着蓝色的火焰中,蜈蚣的尸体在卷曲收缩,还发出“兹、兹”的声音,说不出的恶心,逐渐变为焦黑,山洞之中,充满了让人呕吐的恶臭,只想快点化为灰烬,好早一刻离开此地。 好不容易,庞大的尸体终于化为飞灰,二人举步欲走,易云却突然看见,那尚未熄尽的余灰之中,似有蓝色的光华闪现。 用剑挑开灰尘,入眼的竟是一颗流光溢彩,幽冷圆润,盈有一握的珠子,发着淡淡的蓝色柔和光泽。 “冰凉珠?”孙世颖却是一声惊呼,抢上前去拾了起来,兴奋的道:“没想到传说中的冰凉珠,竟是被这妖怪吞了,难怪能修炼出如此坚固的护甲来。” 易云看他兴奋的样子,极为不解道:“就这么一颗珠子,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 孙世颖腼腆的一笑,道:“易兄有所不知,这珠子属五行中的水系,天生阴性,触手冰凉,极为有灵,带在身上,可消暑、去热,净化人的心灵,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啊。” 易云轻笑:“原来孙兄怕热啊,那刚好,你就天天带在身边,做个冷血动物吧。” 听着易云的调笑,孙世颖又浮现那腼腆的模样,滑稽可笑,道:“易兄有所不知,我带了它,确无多大用处,只是可以作为礼物,送给一个女子。” 他后面的话,竟是害羞般说得轻了许多,易云笑道:“原来是送给心上人,那倒是值得开怀了。” 孙世颖脸上笑容也显得幸福温馨,脑中又浮现起那美丽得令人心碎的身姿,似乎就在自己将这“冰凉珠”送给她的时候,她会对着自己羞涩的微笑,然后…… 易云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打断了他的遐想,道:“走吧,离开此地再说。” 二人出得洞来,骤雨初息,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和草木的芬芳,易云深深吸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舒服得难以形容,就似天地间的灵气,被他这一吸,全部充盈了他的体内,洗涤了他的灵魂。 满足的微笑,浮现在脸上,却听见孙世颖的声音道:“易兄如今有何打算?” 易云惨然一笑,道:“我要回家乡,可是迷失在森林中,不知路在何处?” “路就在你的脚下。”孙世颖道:“你的家乡在哪?” “碧云山”易云悠悠道,提起这个名字,心中都忍不住觉得一丝亲切。 孙世颖却呆了一呆,才道:“我知道这个地方,四年前一场人魔大战,就发生在那里,可惜当时我还小,无缘参与那次战斗,我师父去了,曾说那一场战争,是百年来最惨烈的一次,村庄被摧毁,无辜的人被杀害,血流成了河,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孙世颖又道:“魔道妖人也死伤无数,正道中人联手,合力打伤了魔头‘幽劫’如今天下太平,很少见到妖人活动的踪迹了,自古以来,就是邪不胜正。” 可是无论是正还是邪,在易云的心里,都不及父母来得重要,而他此时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家乡,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得心安。 “我就是当年那场屠杀中,侥幸存活的人”易云的声音,仿佛遥远天上。 一阵愕然之后,孙世颖才道:“碧云路遥,我要赶着回师门复命,恐怕不能随行……”其实复命事小,赶着送礼物给佳人,才是重要原因吧。 “不过……”他言中明显有惭愧的音调:“我能将你带出此森林,送你到外面的小镇。” 易云顿时大喜:“多谢孙兄。” 孙世颖干笑连声。光华闪现,“铜祖”飘然落下,横铺地上,瞬间长大五尺长七寸宽,像是一块木板,孙世颖当先纵身其上,对着易云微笑点头。 易云也小心翼翼走了上去,孙世颖吆喝一声,“铜祖”如有灵性般离地而起,迅速升上了树尖,托着二人,呼啸而去。 只觉耳边风起,景色向两旁飞快逝去,易云抓紧了孙世颖的衣服,心里颤然,“铜祖”连连升高,那眼看不着边际的森林,就在脚下,渐渐远去,骤然眼前一花,再看不到东西,只有身体,感觉都包围在雾气之中。原来他二人,竟是钻入了云端。 突然,易云感觉眼前又是一亮,却从云雾里又穿了出来,头一次身处如此极速之中,头脑微微有点发晕,身上被劲风一吹,微有凉意,刚才在那云雾之中,身上衣物竟是被露水沾湿了。 二人降下身来,却是一座小城的郊外,为防惊世骇俗,孙世颖没有御剑飞进城去,二人再寒酸几句,大体都是些“青山常在,绿水不改,有缘再见”之类的废话,孙世颖作别了易云,连忙驾驭着“铜祖”,回山献宝去了。 易云苦笑连连,转身向这边陲的小镇走去,城门上刻着大大的“京阳城”三字,据孙世颖说,这里是巴蜀的一块要地,南北交通枢纽,巴蜀南接滇南,北靠中原,西望西域,东临江南,本属仅次于中原的繁华之地。 这座古城,从高空中看来,矗立在原始巨大森林的中央,显得孤独而寂寞。进得城来,却繁华异常,街道纵横交错,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布衣摊贩,贩夫走卒,穿梭往来的行人客商,随处可见,当真让人有“入世”之感。 对于自小长于山野的易云来说,几乎所见到的东西,都是惊奇莫名。 所幸易云行事还算谨慎,怕到处闲逛迷了路途,自己又没有御剑飞天的能耐,所以找了一家客栈,就步入进去。这家客栈有一个普通俗气不过的名字——客来客栈。 掌柜看见是个道装打扮的年轻人,招呼得也尚算周到:“客官给是住店?给要上房?要不要准备几个地道勒酒菜?” 这个年头,凡身着道装的人,多是修道之人,钱财自是从不看在眼内的,据说道家还拥有奇术,可将石头炼化成金,在商人的眼中,可是神仙般人物,敬仰得紧。 掌柜的语言易云听来有点陌生,幸好还勉强能懂,就在身上搜索,他差点忘了人间是要用钱财的,幸好临走时,苗淼给他的一包丝绸钱袋包着的金子,就在他换孙世颖给他的道装时,甚至是跟蜈蚣妖怪打斗时也不曾失落。 从那钱袋中取出一块,放在柜台上,他不曾看见,掌柜的眼里,放出了光,他只淡淡的道:“你所说的,我全都要。”说着他自己,也微笑起来,原来充当大款的感觉,还真的不错。 掌柜连连挥手,立刻就有小儿点头哈腰迎了上来,带着易云,上去楼间的“上房”。 洗过手脸,立刻就有人送上酒菜,都是些易云见所未见的鲜炒菜肴,闻起来香气四溢,夹起来都尝了尝,只感觉舌头快要喷火,忙大口喝酒,却不知,酒入喉咙,更是辛辣难受,吓得他放下了酒壶,就像看见了鬼怪般退后几步,竟是再也不敢吃了。 感觉肚子也并不饿,干脆躺在干净舒适的床铺上,和衣而睡,脑中回忆着今天所经历的刺激,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渐渐呼吸匀称起来,朦胧睡去。 仙踪 第一集 第五章、情动虚空(上) 易云是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的,那是一种夹带着怒斥与金铁交接,还有几声清啸与嘶吼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朦胧又不清晰,但对他的灵觉,却是不小的震动,骤然从床上翻身而起。 迅速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他只有摇头苦笑。 这里始终不是那清幽的孤崖,可以安静而毫无打扰的一觉睡到天亮,看看枕边,仙灵剑依然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异象。 他正打算再次躺下继续睡觉。 灵觉再动,一声清喝传进耳边,隐隐还能听出从喝声里传出的急切与心焦。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只见数道人影,在黑暗中,从前面不远处飞闪而过,去的方向,是东边的城郊,也就是今天易云进城的方位。 “深夜集会,是江湖中出了什么大事?”易云自语道,在好奇的驱使下,易云转身到床边,抓了仙灵,轻巧的从窗口翻了出去,动作轻灵,踩着瓦片,就向东边飞奔。 御剑飞行他虽不会,基本的一些轻身功夫,却是苗淼传授过他的,他也学得很不错,几个起落,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几道身影。 从苗淼的口中,他也得知,行走江湖,如果有人遇难,可以向周围的同道呼救,凡正道人士,都会赶去支援,叫什么什么来着? “江湖救急!”易云终于想了起来,心里开始发笑。 忽然眼角人影一晃,一个人出现在自己左侧身旁,快得毫无预兆,就与自己并肩而行,易云知是正道之人,也没在意,却故意放慢了脚步。 奇怪的是那人却没有越过而超前,反而如影随形般紧贴了自己,易云微微咬牙,加快了脚步疾行,屋宇檐舍在自己眼旁脚下快速闪过,很快落在了后面,那人却似乎毫不吃力的跟上。易云奇怪,暗中较劲,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快速的向前飞奔,可是那人影总是不紧不慢、不徐不急的紧跟了自己。 眼看就出了城,那人终于开了口,却是一个和尚口气:“阿弥陀佛,施主,好脚力啊。” 四年前那次惨变之后,易云对和尚莫名的有种好感,忙回道:“跟高僧相比,却还差得远了。” 那和尚哈哈笑道:“施主过谦了,施主劲力十足,余力绵长,是没有尽力施展而已。” “哪里哪里,大师太抬举我了”易云又忙打听道:“不知深夜集会,所为何事?” 和尚奇道:“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何跟来?” 易云一时大窘,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才道:“说来惭愧,我是听见有人深夜传呼,跑来凑热闹罢了,并不知道出了何事。” 和尚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原是道教掌教真人夜观星相,发现天有异象,应劫之地就在这巴蜀京阳城一带,同时,我佛门师尊开了灵智,用大智慧神通法力推测出,将有绝世宝物在此地出土现世,这风声传出,天下间云游散仙、四方修道之人,竟都向此处汇集,甚至连魔道妖人,似乎也有活动迹象,必然都是贪念那尚不知踪影的宝物而来。” 听了个大概,唯一不明的,也许就是这和尚的身份和他为何跟着自己了,所以易云道:“尚不知大师清修何处?” 和尚道:“般若寺。” 易云内心一震,顿时从心里升起无限的敬仰,记得当年救助村民的和尚,也是“般若寺”的高僧。犹记当年,一人怒喝而起,催持着法宝木棍,像天神一般砸向漫天狰狞的妖魔……易云忽然道:“玄忍大师,现下可好?”在他的记忆中,那狂怒暴躁的玄忍和尚,却仍然是心中高大如天神般的形象。 和尚微微一怔,二人已从城楼之上落下,降在了草地之上,但速度并未停,继续向前急赶,然后和尚才道:“原来施主与我那师叔乃是旧识,近年来,师叔苦练佛法,闭关精修,俨然已是我佛门中第一高手,身子康健,一切都好。” 不知不觉二人又奔出很远,进入了一片森林中,此时本是夜间,黑灯瞎火,身在林中更是漆黑而不知路途,但是前面隐约传来的打斗之声,却不减反增,提示着二人前进方向。 待得近了,却见前面不远处,豪光耀眼,亮如白昼,数十上百件各色各异的法宝漂浮天际,七彩迷眼,有刀、有剑、有狼牙棒、有珠、有笛、有枪戬箭弓、也有法印符箓、金轮圆盘,诸般兵器,不一而足,横挂天际,却是以剑居多,都散发着各色豪光,犹如红日一般,映得大地也似微微颤抖,哪里还能找到丝毫黑暗? 和尚带着易云,飞上一颗高大的树枝顶上,借着枝叶,掩藏了起来。 向下望去,只见上百人皆怒视前方,蠢蠢欲动,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有男亦有女。前面不远处,是断崖,山风呼啸,似都是从断崖处吹来,让人感觉阴冷异常。 断崖之上,十来个人傲立其上,面对着随时准备动手的人群,丝毫没有胆怯之意,易云不禁对那些人,多看了几眼。 为首一人,面容清矍,留着山羊胡子,像是个老者其实却并不显老,一袭长衫,随风舞动,看来就像要随风飞去。 一股莫名的震撼升上易云心头,轰然炸开,使得他身子颤抖,几乎就要从树间摇晃落下,幸好和尚及时伸手,将他扶住。 久远的记忆又浮上心间,易云犹记得,四年前那碧云山脚,广场之上的天空之中,那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盘旋:“这几年来,我门中弟子,为了满足你们正道的所谓侠义,多少人枉遭杀害?它们其实都是爱好和平,一向都把人类当朋友的啊!你们怎还可以理直气壮,满口仁义的放屁,说什么众生平等,万物一体?” …… “是他,是他。”易云忽然大声自语道。 树下似乎有人听见他的声音,纷纷向他们所在之处望来,但是忽然有一个人越众而出,又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人是从众人中走出来的,身姿婉约,衣袂飘飞,翠绿的身影,美丽得炫目,身背长剑,却是一个女人,她面冷如冰雪,忽然指着对面的人道:“太平教重现天下,就想打宝物的主意,是否认为天下正道,都死绝了?” 易云又是一阵晕眩般的震撼,那清脆柔软又带着冷气般的声音,此刻听来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宛如隔世,那幽幽的叹息萦绕耳畔:“妖怪,放下那孩子,我不杀你……” 那梦中纠缠,辗转千百回的身影啊,此时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秦……碧晴……”易云喃喃道:“神仙……姐姐。” 旁边和尚似是听见了他的自语,道:“你认得她?她就是峨嵋绝音座下最得意的弟子秦碧晴,据说百年来武林中悟性最好,成就最佳,手段也最狠的人,就是她了。”他的话中似乎还带有点别的意思,干笑一下,又接着道:“不过她对付的,都是魔教中人,嘿嘿……” 心有所想,易云并不答他,又看向场中,缓缓道:“太平教是什么门派?” 和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也许是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江湖中人,却仍然道:“太平教是魔教的一个派系,据说都是爱好和平的妖人,但他们都是由一些‘吃素’的生灵修炼成人类,与正道有别,当然为人类所不容。” 易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和尚却还在喋喋不休:“数年前的一次大战,据说魔教余孽元气大伤,仓皇而逃,今日却为了这即将现世的宝物重现天下,看来正道又将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场中一片沉默之后,那“太平教”为首的人,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千多年了,同生于天地之间,却相互残杀争斗不休,到底是为了什么?”言下似乎甚是感叹,不胜唏嘘。 秦碧晴面有怒色,话语更是冰冷:“口出无奈之言,难道残杀人类,也是你等妖人的无奈之举?水火不相容,正邪不两立,容相,动手吧。” 原来这魔教太平教主的名字,是叫“容相”,易云在心里记了一遍,发誓永不忘怀。 容相微微皱眉,又抬首看了看天空,法宝豪光之上,是深邃的苍穹,今夜无月,却有星,他缓缓收回眼神,看向正道众人,却道:“你们知道今夜有宝物现世,却又知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秦碧晴一怔,身后的众人也开始私语议论起来。 容相继续悠缓的道:“千年之前,有物混成,吸尽天地万恶戾气,幻化人形,是为众妖之首,万魔之灵,群鬼之长,邪恶之源。名曰‘邪灵’。”他说话的声音,飘渺虚幻犹如远在天边。 悠远神秘的历史从他口中说出来,在场所有人听来都觉得冷气袭脑,感到微微的战栗,天地似乎也变得肃杀起来。 “邪灵降世,天地俱哭,暴雨盖天下,黑云罩乾坤,当时却出了一个盖世的英雄,名叫‘轩辕’,他带领人类和魔怪妖鬼三界众生,虽没有将‘邪灵’彻底消灭,却封印了‘邪灵’所有的戾气,将之驱逐流放在天之涯、地之角,绵绵沉睡。” 容相用眼神扫过全场所有的人,见所有人都沉迷于他讲的故事之中,紧了紧神色,继续道:“‘轩辕’将封印‘邪灵’的法阵要诀,刻在了一块‘万年玄冰水晶柱’之内,那本是千年之前我魔教的镇教至宝,拥有神鬼莫测之玄通,后来与轩辕一起消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都知道,那“万年玄冰水晶柱”,想必就是如今将要现世的宝物。 人群中一个道人打扮的人越众而出,人群中却有不少人开始骚动。 和尚也在易云耳边道:“这是道教中‘正一’道派的掌门首座徐成玄道长,没想道教七派中,也有元老级人物参与此事,看来极为重视这宝物了。” 那徐成玄道人步出,走到秦碧晴身侧,秦碧晴弯腰施了一礼,道人挥了挥手,对着容相道:“如此说来,这宝物该属魔教所有了?” 容相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声震四野,久久不绝,然后才传来他的话语:“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一窝蜂蜂拥而上,这就是所谓的正道,无知、盲目的人类,居然就是这天下的灵长?可笑,可笑啊!” “放肆。”徐成玄一声呵斥道:“管它是何道的归属,如你所说暗藏解开封印‘邪灵’之秘法,我正道就绝不容它重见天日,势必将之毁去,以免苍生受胁。” “果然大气凛然。”容相语出惊人:“我们的目标一致,何不联手?” 所有人包括易云都感觉一阵窒息,魔教初现,竟不是为夺宝而来,却是为了毁去这威胁世间的邪物? “邪灵如果重现天下,就是人间的末日浩劫,到时候无论正邪两道,都将灭绝,无一存在。”容相的话是如此的真实,又似乎飘渺虚幻,但是绝对震慑着在场百多人所有的心灵:“与其说是帮你们,不如说是我们自救。” 所有人都沉默了,“与魔教联手,拯救天下。”这是个多么讽刺而可笑的道理?更可笑的是在场所有的正道之士,大概都有了去面对接受的意思。 只有秦碧晴,她柔弱的身躯在此刻看来,却是那么强悍、果决,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冰冷,就似她与魔教之间,生死不能两立:“我们不屑与魔教为伍,正道会独力承担毁灭寒冰水晶柱的重任,但是首先,我要铲除了你们这些残杀我人类的妖魔。” “呛啷”一声清响,她背后的绿色仙剑已离鞘飞起,绿光似乎掩盖了所有法宝的豪光,也许,就连天空的旭日,也该在这光芒之下,黯然失色。 直到多年之后,有人曾问她,为何与魔教之间,有如此深沉的仇恨,如水与火般,生死不相容?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心头,却浮现出一个少年的影子,那少年的眼神悲哀又充满求生的意志,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那种无助和绝望,令人心碎。 是对生存的向往?还是对人生的眷念? 她不知道,她只清楚,那一刻他的所有期待与希望,都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只能看着,毫无回天之力…… “嚎……唔……”绿色仙剑带着劲风,吹得林中树叶漫天狂舞,呼啸如九天神怒,狂怒嚎叫着冲向容相等人,所过之处,地上被剑气带过,竟出现一股幽幽的深痕,像大地龟裂开了一般。 如此毁灭霸道的一剑,谁能想像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容相面容不改,平静无波的脸上,任谁也无从得知他内心的喜怒。轻灵的横移三尺,他就躲过了那一剑的威势,身后的人,四散退开,有的落在容相左右,有的干脆虚浮在悬崖间的虚空之中。 林间众人顿时一齐发动,天空中漂浮的宝物,也纷纷呼啸着向他们打去,一时间,宝光流动,山野四颤,变得杂乱无章,撕破了这夜的宁静。 幽幽一声叹息传来,却是出自容相之口,同一时间,众人面前突然出现一块三角形状的光盾,散发黑气银光,旋转不休,挡在容相等人的身前,那些法宝打在上面,纷纷被弹了回来,人人接了宝物在手,都被那反弹回来的力量,震得手心发麻。 “妖孽胆敢放肆!”一声怒喝,发自那徐成玄的口中,然后一道橙色光芒闪现,一道剑光飞起,直向着苍天刺去,瞬息之间,天空似有雷电闪动,轰隆隆炸响天际,似是天神动怒,其势撼人心魄,紧接着,橙色光芒夹带风雷急势,如大树倒塌,如大山断折,直直的从空间劈下,目标就是那仍旋转不休的三角形光盾。 “轰然!”巨响中,沙石飞走,尘土弥天,那光盾暗淡了下去,消失无形,众人都清晰的看到,容相后退了一步,身躯微现颤抖蹒跚。众人眼中,多出现了崇敬之色,正道大派的掌门,当真非是浪得虚名。 同一时间,秦碧晴剑人合一,化作一道动人心弦的绿光,瞬息攻到,破开飞扬的尘土,眼看就要穿透容相的心脏。 容相面上一寒,双手自上而下,虚画了一道圆弧,周围空气似突然凝固,瞬间降温,寒冷气息迫人眉睫,在他面前,居然出现了几道矮墙一般的屏障,仔细看去,竟是水流凝聚的冰墙,有形有质,寒冷森然。 “波、波”两声脆响,秦碧晴的剑,已穿透并粉碎了最先两道冰墙,去势稍缓,只是她的杀意,却似更浓,奋勇向前,丝毫没有停止之意。 即使面对的是火海刀山,修罗地狱,甚至是,死亡,也阻止不了她心中的恨意。只是谁也不知道,她的满腔恨意,是一个曾经无助绝望的少年…… 绿光近了,终于穿破最后一道防线,逼近容相三尺之内,容相身前,那诡异的圆弧,却在转动,隐隐有一层黑烟,萦绕周围,一道紫芒,从转动的圆弧中心处射了出来。 同时有二人失声惊呼,其中一人,就是仍然身在树上的易云,顷刻间,他的人如离弦之箭,去势如电光,向那梦中纠缠千万次的身姿,呼啸而去。 他这一刻的动作,也许就是速度的极限,甚至也许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自己能够这么快。就在他抓住她的手的瞬间,耳中才传来徐成玄的惊呼:“魔界虚空?!” 仙踪 第一集 第五章、情动虚空(下) 下一刻,当那道紫芒与秦碧晴的仙剑相接,他人同时如受雷击,紫芒迅速包围了他人,温柔如春风抚过面颊,却完整的将人笼罩其中,“呼”的一声,那道紫光产生了无比巨大的力量,瞬息之间,竟然将人活生生拉扯了进去。 就拉进燎转动着的黑烟缭绕的圆弧之中。 人同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洞,耳边呼啸着玄冰火焰,像是有无数的妖魔鬼怪撕咬抓扯着身体的皮肉,甚至于,吞噬着自己的灵魂。 易云唯一能做的,是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着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和无边的黑暗恐惧。 脚下没有着力之处,身体还在不停的下沉,易云的心,却更是沉入深渊。 他不怕死,早在多年以前,他独自面对死亡时,就没有恐惧的定义,如今他却害怕了,他怕自己不能保护她,怕自己死了,谁来陪伴她?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如果没有了自己,她又如何生存下去? 再到后来,他自己也渐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身体内的能量,正一点一点的被黑暗吞噬,阴风呼啸在耳边,似有幽灵,渐将自己吞灭,自己的身躯,像是要散开来,融入那无尽的黑暗…… 只是这一刻,他却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生意望。 “我要活下去,不为自己,为了她……” 可是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也是如此疲倦、沉重不堪,怀中的温度,也似在一点一点减弱,渐冰冷、僵硬。 终于支撑不住,他缓缓闭上了眼。 只是任谁也无法看见,他的身体,迸射出了一丝强烈的赤芒,红光幽幽,散开来,仿佛无边的黑暗中,一片光明的希望。 周围的死灵,在这光芒中,顿然止步,再不敢前,发出战栗的颤抖,呼啸着回头,消失在黑暗之中。 秦碧晴幽幽醒来,红光映亮了她的脸颊,在这黑暗中,美丽得如同盛开在淤泥之中,鲜艳的荷花,绝世而独立,清丽无暇。 睁开眼来,看见的是一个伟岸男人的脸,他的身躯,紧紧的拥着自己,身上手臂上,尽是入目惊心的伤痕,鲜血满布。 片片记忆,涌上心头,就在自己的剑触及那黑烟弥漫的怪异圆弧时,一股带着毁灭的力量,像火焰一般燃烧自己的脑际心间,在那一瞬,只觉得轰鸣一片,视线就开始模糊。 但就在自己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她清晰的记得,有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自己,以致在那一刹,自己心中并无恐惧,甚至是,遗憾! ←是谁?“秦碧晴脑中搜寻着记忆:”为何,可以抛弃生命的救我?“ 易云无法回答她,只是双臂,依然拥紧了她,就像拥着自己的生命,或者此生最珍贵的东西,宁死不愿,放开。 他已经气若游丝,微弱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有点痒,紧拥着自己,勒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但是,为何,自己却不愿推开他? 仿佛他如此抱着自己,本来就是应该,自己如此被他护着,也是理所当然。 秦碧晴心房开始剧烈跳动,呼吸也有点炽热。 ←到底是谁?“ 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能量,正一点一点恢复,甚至开始汹涌澎湃起来,她本能的招了招手,绿光一闪,那柄仙剑已闪现,出现在自己手中。自己此刻的能力,竟是比平时多出来很多,似是远远超越了以前的自己,而这种能量,隐约竟是紧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的身体。 到底是何种原因?难道身处此地,自己的灵力可以成倍发挥? 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她才在自己心里搜寻着那散乱的记忆,忽然一怔,惊叫道:“魔界虚空?”极速下落的身体,并未有一刻的停歇。 秦碧晴似乎还有点怀疑自己的推测,喃喃道:“容相已经掌握了‘魔界虚空’的能力,又怎会屈居那幽劫之下?就算魔界的霸主,也是予取予求才对。” 但是自己现在身处的空间,明显就是师尊曾说过的“魔界虚空”无疑。眼看身前的身躯,已气若游丝,她能感觉到,他的灵智,开始在枯萎,他竟是将这虚空中所有的戾气,强行吸入自己体内。 ←为何要如此做?“其实易云仍然紧拥的双臂,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啊!“秦碧晴只感觉一股暖流,瞬间弥漫了自己心田,充斥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就这样将她淹没。 同时,脑中闪过对于破解魔界虚空的方法,只是只有寥寥数语: 魔界虚空,万恶宝殿。 至阴至寒,渺无天地。 静心法诀,辅以玄灵。 至情至性,方得解脱。 “玄灵?”秦碧晴大惑不解:“何谓玄灵?”道家说灵物,有法宝之意,玄灵,可以理解为有无限灵力的法宝。 可是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何处去寻那拥有无限灵力的法宝?自己配用的绿色仙剑,可算是剑类中的极品,可是若论灵力,如何能施展“静心诀”让深陷虚空的两个人,得以超脱? 秦碧晴顿时心乱如麻,转动了一下身子,借着幽幽的绿光,她看见了易云背后露出剑柄的仙灵剑。 “仙灵?”秦碧晴大喜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吗?” 意念动处,白光升腾而起,仙灵剑已脱离了剑鞘,飘飞着,围绕着人盘旋,白光周,围绕着淡淡的绿气,美丽异常。 果然是深具灵性的剑灵,似乎可以感知她的心,并产生共鸣。 “有了仙灵,但什么才是‘至情至性’呢?”她轻声的问自己。这个情窦初开的美丽女子,又如何去理解体会“情”为何物? 看着易云的脸,她却似有所悟,他的脸略显苍白,呼吸短促而微弱,眼闭得很紧,眉头微皱,有满脸的血污,触目惊心,但是那嘴角,微微上弯,却是满足的微笑。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反而没有遗憾而有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是何故? “难道……”她又自语:“这就是爱?”身体还在下沉,他人就似连为一体,浑然天成一般,在这虚空中旋转着,落向那无边空虚的黑暗。 一时间很多灵光闪过脑际: 奉献是爱? 牺牲是爱? 无私付出是爱? 轻生死、不顾一切也是爱? 只因有爱,情才挚诚至美,这一刻,她仿佛体会了易云为何抛却生死,也要救护自己了,她甚至知道,也就在这一刻,她已爱上了他。 然后,她的身躯,也散发出了微光,一丝绿气,从她的身体深处,散发出来,与易云体内的红光,纠缠,交织,合为一体。 那光芒是如此的绚丽,如此强大,甚至似乎,足以照亮永恒。 ——情的力量? 再然后,似虚脱,似疲倦,似乏力,她也闭上了眼,将自己的脸,轻放在他血痕满布的胸膛,那里是如此的炽热温暖,是多么的温柔缠绵…… 最后,她也失去意识,沉沉睡去,一切都已离她远去,世间的仇恨,身为正道所背负的责任和压力,再不能填充她的身心。 没有遗憾,更无后悔。 她的嘴角,也浮现易云一般,淡淡的微笑,满足而无怨无悔的微笑,这温暖的笑容,在她冰冷如严霜的脸上,却是如此的美得惊心、动人心魄。 他人,似乎终于落到了底。 只是不知,这魔界的最底层,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仙踪 第一集 第六章、寒潭寻宝(上) 从易云的怀中幽幽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庞,秦碧晴脸上,浮现幸福的微笑。易云的双手,仍然死紧的环抱着她,似乎就连死亡,也无法让他有丝毫的放松。 秦碧晴脸颊却红了,她竟然感觉对这种羞人的姿势,有种依恋,以至于不舍将自己从他的怀中,挣脱。 但是,多年的冷艳让她毕竟还有自制能力,轻轻从他怀中抽身出来,易云的双臂,还是以一个环抱的姿势,定格住,是如此的坚硬,坚决,像是已经僵硬的石雕,保护着心爱的恋人。 秦碧晴站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周,他们身处之地,竟是一个深渊的底盘,迎面一潭森冷的水潭,泛着幽光,深不见底。水面清圆,扩散着涟漪,那动感中,却又是如此的沉寂安静,静得让溶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们就在水潭上面,仅有的一块干燥平坦的岩石上,秦碧晴从台上跳下,毫不犹豫的,撕下裙角的布,用那翠绿的布巾,沾湿了水,又回到台上,小心的,温柔的,擦拭着易云身上的血迹。 一旁,绿色的仙剑和仙灵剑,并排着插在唯一没有被水掩盖的岸上,安静而和谐。 感觉到冰凉,易云也缓缓醒来,当看见清秀绝伦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神色一紧,忽然抓着她的手,惶恐的道:“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本想用微笑来给与回报,可是多年的冷漠,她脸上的肌肉也似僵硬,却是无法笑出来。 在易云的眼中,她反而多了一种冷艳的凄清,高贵遥远而有距离的美感。 “那就好。”易云低下了头,道:“我们都平安无事,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时他的言语都变得有点不流畅了。 秦碧晴突然带点迟疑,幽幽的道:“为何?你要救我?” 易云先是一愣,随即傻笑起来:“我看见那道紫光,感觉有危险,出于本能反应就去救你了。” “出于本能?”她竟然有很吃惊,而且明显的有点失望。 “你不记得了吗?仙女姐姐。”易云站了起来道:“我是年前你舍身相救的人啊。当年你不顾一切救我,不也是处于自然的本能反应吗?” 秦碧晴脑中迅速闪过那千里追,最后却还是无力的让他跌下云端的画面,更是惊奇:“原来是你?你还活着?” 易云点了点头,道:“幸好没有摔死,可是那一年,爹跟娘却都……” 欣喜的神色只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原来,造化弄人,今日的缘分,远在年之前,就已种下因果。 她却忽然转移了话题:“为何,‘仙灵’会在你身上?” 易云的目光,落在的插在岸边的仙灵剑上,目光也变得温柔,曼声道:“是一个姐姐送给我的,她跟你一样漂亮,对我也很好。” 不知世俗的他,对人还是如此的真诚坦率。 “一个姐姐?”秦碧晴有点迷惑了,但眼下却似乎不是追查此事的时候,又道:“你身穿道服,是七教之中,哪个真人的门下?” 易云摇头,脸有点微红的道:“这是‘净明’道派首座甘崇门下弟子,孙世颖的道服,因为……因为我跟他杀妖时撕破了自己的衣服,所以他送给我。” 秦碧晴幽幽的看着他,见他就像傻瓜一样站着,完全没有任何的表示,样子木纳而憨厚,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先看看身在何处吧。” 也许,在她心里,是期待着易云如何吧? 只是愚笨的易云,却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 人走到水边,秦碧晴用手探测着水,易云则毫不客气,用手捧了一捧,就唇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这水好凉快啊。”还不自禁的叹息着。 秦碧晴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他有些失望,其实自己心里,却又不知道,为何对他失望,难道,他的一举一动,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脑中却有灵光闪现,道:“现在的天气,温度并不算低,为何这水,却会如此冰凉?” 此时是盛夏季节,加上又是巴蜀地界,本是酷热难挡,只是修真之人,对温度并不觉察而已。 易云却语出惊人:“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昨夜打斗的那片断崖之底。” 见他向自己望来,秦碧晴似乎也跟他有同感,道:“那又如何?” “你忘了,你们聚集此地的目的了么?”易云道:“不都是为燎什么‘玄冰水晶’吗?” “是‘万年玄冰水晶柱’。”秦碧晴补充着道。 “这就对了。”易云缓缓道:“如果没错,那什么什么水晶,应该就在这深水之下。” “是‘万年寒冰水晶柱’。”清碧晴再一次提醒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易云笑得很邪:“猜的啊。” 秦碧晴差点晕倒,片刻后回复神色,却道:“就算是猜的,也要有所依据,你是如何推测的?” 易云笑呵呵的,分析着道:“昨夜,我见那容相,不时抬头看天,想必是你们说的什么什么观象。”他对那容相的名字,倒是记得清楚,随口叫来,似乎跟他很熟一般。 “是夜观星象。”秦碧晴不得不再次提醒他。 “对、对、对”易云忙道:←何处不去,偏偏跑来断崖之上看像,哦不,是观相,呸呸呸,又错了。“易云嬉皮笑脸的看着秦碧晴,却被她冷眼一扫,连忙转过了眼,在他心中,秦碧晴就像女神一样,让他又敬又畏。 重新组织了一下刚才的语言,他才接着道来:“哼……噢……”原来他是先清清嗓子:“是夜观星相,既然他大老远偏偏跑来这里观……星相,必定有原因,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断崖之下,有东西。” 看着他的古怪样子,秦碧晴眼中几乎已露出了笑意,却不去打断他,让他继续高谈阔论的分析。 “还有,你刚才说的,这水不应该这么冰凉,好好想想,那什么……万年冰块……”他显然又忘记燎宝物的全称。 秦碧晴迫不得已又提醒了他一次:“是‘万年玄冰水晶柱’。” 易云像是豁然开朗般,做出顿然大悟的表情,继续:“顾名思义,既然是万年的寒冰,肯定是很冷的东西,能让这么深的一潭水变得冰凉的东西,当然就是宝物了,有了这两个理由,我当然敢判定,那冰……冰块一定就在下面。”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指了水潭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他竟不敢看秦碧晴的眼睛。 秦碧晴沉思着,似乎觉得他说的道理太……怎么样说不上来,但是好像又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那我们下去吧。”秦碧晴突然说道,她很清楚,要证明道理是不是真的道理,实际去体会是最好的办法。 易云却退缩了,颤声道:“我不会游泳……” 他虽然生长在南方,却是旱鸭子,当然害怕下水了,人都会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事物,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抵抗。易云当然也不例外。 “会呼吸调气吗?”秦碧晴问道。 对于一般呼吸吐纳,运行真气在体内循环周天的一些基本皮毛,易云还是懂的,只是他懒得去钻研深究而已。苗淼就曾为教他而常常表示很头疼。 易云呐呐的道:“会……一点点。” “这就够了”说着走到他身边,对着他低低诉语起来。 听得易云一会迷茫,一会欣喜,一会将头低下,一会又手舞足蹈起来,过了很久,大概也是一顿饭的功夫吧。 秦碧晴悠然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易云似乎还有一点疑惑,却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这法术,叫什么名堂?” “龟息术!”秦碧晴仍然保持着冷清的姿态,只是有谁知道,他现在对易云,已经超越了平时所有的耐心,甚至她在这一刻中所说的话,可以比她从前几天说的加起来都多。 也许是习以为常吧,她还是改不了冷艳的表情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站了起来,就欲向那水潭跃下。 易云却忽然在她身后道:“仙女姐姐,你传了我这‘龟术’是不是就是我的师父霖?” “是‘龟息术’”秦碧晴又提醒他,同时脸上表情,却明显一暗,只是背对着易云,他无法看见,悠悠道:“你只……想我做你师父吗?” 也许,在她看来,并不是想做他师父,因为她隐隐感觉,做了师父,似乎就确定了名分关系,再不能改变。 傻子一般的易云,却哪里懂得这么多,连忙点着头道:“当然了,有漂亮的仙女姐姐做我师父,以后还有谁敢欺负我?” 她的神情明显的又是一暗,冷若冰霜的脸上,寒气满布,似乎就连那冰凉的水,也无法比她的眼神更冷。 “别说了,峨嵋从不收男弟子的。”说着人已走上前,又补了一句:“这龟息之术,天下修道之人皆会,只是入道的基础功法,也不算是我传授给你,不用对我感激。” 说完了这些,她柔弱而带点孤独的身影一闪,就跃下了石台,一声巨响,水花溅,瞬间就消失在水潭之中,只剩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易云一愣,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果断决绝,难不成,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摇头苦笑,却偶然看见岸边仍然插着的两柄仙剑,连忙跳下石台将两柄剑拾了起来,抓在手心,闭上了眼睛,也跟着跳进了水潭。 水里是如此的清晰明净。 不知名的小鱼,在这空间自由遨游,形象自然而舒展,对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也没有害怕恐惧,反而优哉游哉的游到易云身侧,并行驱驰追。 “原来在水里看东西,是这般美丽。”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张嘴自语,却被奔涌而进口里的水呛了几口,难受已极,才回想起秦碧晴的话来,她说,水里不能呼吸,也不能说话,要作龟息,甚至连换气都不行。 易云连忙收敛心神,调息邻息,稳稳将之固定在丹田,方才睁开眼来,搜寻着秦碧晴的身影,却遍寻不获。 心下大急,想张口呼喊,又怕再次被水呛,自己的身体,却被两柄剑的重量,带动着缓缓向潭底沉去。 也不知这深潭,到底有多深? 浊气顿生,憋得难受,依照秦碧晴传授的方法,将真气从丹田内引出,慢慢的引导,让它在身体内缓缓流动,运行一周,又回聚到丹田,如此一个循环,难受的感觉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通体的舒泰,这感觉让他想起第一次,喝到“钟灵石乳”醒来的那一刻,身子轻飘飘,像是要随风飞去一般洒脱自然,加上此时在水中,那感觉仿佛真的飞在天上。 于是他贪婪的催动着内息,引导真气在体内运行,享受着那微带酥麻的,肢百骸都轻松活跃的舒畅感,人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短短片刻,真气流动,竟在他体内大致行走了九个周天,他却一无所觉,他的身体,也同时出现了赤红的光芒,光芒耀眼,紧紧将他包裹其中,像是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太阳。 此时他本已沉得极深,光线也已经变得暗了,甚至两柄仙剑也仍在剑鞘内,可以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光明,就连刚才急切跳下的秦碧晴,也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找寻不到路途。 就是这赤红的光芒升起,让她感觉熟悉而似乎看到希望。 待得近了,才发现,却是易云,闭目而虚浮,像是在坐忘心斋,又像是存思内视,他的面上坦荡虚明,静虑庄穆,秦碧晴也不敢惊动他,因为她知道,一点轻微的触动,此刻都有可能让他走火入魔。 就这样守护在他的左右,不时看看他犹带微笑的脸。 异象突生,只见易云的脸上,出现莫名的疑惑,眉头也皱了起来,身体内散发出的赤红光芒,也忽明忽暗。他的身体,应该正在出汗,只是身在水里,看不出来,但秦碧晴能明显的感觉有一股热力,从他的身体毛孔中散发出来,以至身在冰冷的水中,也感觉闷热无比。 看来他的内视调息,达到了紧要关头,或者,遇到联名的阻碍。 秦碧晴不由大惊,她很清楚,此时的易云,随时可能被真元反窜,震碎心脉,轻则瘫痪残废,重则疯狂入魔。 仙踪 第一集 第六章、寒潭寻宝(下) 急切之中,她也顾不了许多,将他的手臂拉住,左手取过他手中的绿色仙剑,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一股强劲无比的雄浑力量,顿时从手心处涌进自己身体,秦碧晴措手不及,如受雷击。 张口,一股鲜血喷射出来,在眼前的水中散开,像是一片鲜艳的花朵,开放在这冰凉的黑暗中,美丽而炫目。 初次接触易云的真气,感觉势如怒涛,奔涌沸腾,就像排山倒海一般汹涌,幸好她修为也不算浅,强行进入易云内气,寻找着这真气的本源。 但是她发现,他的真元竟是散乱不堪,在他体内到处奔撞,没有目标方向的乱窜,偏偏又是如此的强烈刚猛、锐不可挡。 她再也不顾自己也有生命的危险,强行将自己的真气,溶入进他的真元,带领着他奔涌的内气,依照常轨的在体内运行周天。 真气通天之路,渡鹊桥,降重楼,至绛宫,下归气海,如此运行一周,阴气归返,阴脉大通,阴之主脉乃属任脉,至此已通畅,易云面上神情稍有缓和。 秦碧晴却面现苦色,易云的内息,竟是蠢蠢不肯安静,似随时准备再次窜起,而且,产生一股莫名的黏性,竟将她的真气,牢牢吸住不愿分离。就像撒娇的小孩,任你连声斥责,仍然围绕在你左右,不依不饶。 她不禁面上一甜,心里道:←的内息,对我竟是如此依恋?!“ 无耐之下,再次引导着他的真元,由下而上,由后而前。起尾闾,穿夹脊,透玉枕,上升泥丸,一路运行,又是一周,阳脉之主脉督脉也霍然打开。 由此,易云体内任、督脉都通畅无阻,阴阳两脉也融会贯通 这可是修道之人梦寐而不可求的“炼精化气”阶段,易云竟然已达到完美的成功,在他体内的灵气,灵隐超凡,形成了一个阴阳太极般的图案,隐没在了奇经脉之中。 医圣李时珍曾有言:“任督脉,人身之子午也。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离水火交媾之乡。”(注一) 俞琰对此也有提及:“人身气血,往来循环,昼夜不停。医书有任督脉,溶通此脉,则百脉皆通。”(注) 易云此时阴阳和合,百脉畅通,感觉全身有丝丝暖流,随着血液流淌,游走于全身,感觉舒畅安适,懒洋洋伸了个拦腰,睁开眼来,却被水又呛了几口,连忙闭住呼吸。 入目所见,却是秦碧晴微现苍白,却仍是孤傲倔强的脸,幽幽的看着自己,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左手,还被她拉着,正想开口,立时警觉身在水里。 秦碧晴向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转了身,向前游去。 看着她的背影,易云不禁有点发怔,只得跟了她,向前游去,也不知游了多久,易云感觉体内灵气流转不休,生生不息,不觉得难受,反而感觉舒适无比,却不知,此时是要游向何处? 绿光亮起,秦碧晴抽出了仙剑,用那流动的光华,照亮周围,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 易云也将仙灵抽了出来,并催动灵力,顿时大放光彩,竟是连那绿色的光,都掩盖了下去。 秦碧晴不禁诧异的看着发出强烈白光的仙灵剑,又疑惑的看着易云,只是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她一定有话想问。 在水中,她的柔夷飘扬,衣服也毫无规律的飘飞,在光芒的映照之下,显得说不出的风姿绰约,清艳脱俗。易云怔怔的看着她,仿佛痴了。 她却在看着前面,隐约一丈有余的地方,是长满青苔水草之类的植物。 游得近了,却发现是实体的山石,想必就是深入在水里的山脚最底处,但那还并不是最底,因为下面,还在无限的延伸。 秦碧晴咬了咬牙,就沿着山壁,继续沉下去,易云也忙将体内的真气下沉,使自身重量增加,跟着她向最底沉去。 终于到达了水的最底处,却奇异的发现,山壁与水潭的底,相差竟有数尺之远,好像整座山脉,是飘浮在水中,并不着地,临空虚浮的。也就是说,整座山峰的最底处,根本没有与地面相接,中间还有空隙,只是这空隙,被水填充。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山体,让山与水中的地底,保持着奇异的平衡。 这不禁让人奇想:水的浮力,能支撑一座山? 易云惊奇,甚至秦碧晴,也感觉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却没有一点迟疑,人都向那处空隙,游了进去。 人都同时怀疑,要是整座山突然失去这无形而奇异的平衡,压了下来,身为肉体凡胎的他们,可还能幸存? 这问题太过于恐怖,以至他们都不敢去多加思索猜测,硬着头皮往里游,中间的空隙,足有三尺,他们在水中横着游,进去也还不算困难。 他们都本能的将仙剑横拦在身前,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看见光照的地方,是如有变故,第一时间可以自保。 然后用双脚,上下交互而动,作为向前游动的助力。 人就这么无声的向前游着,睁大了眼看着前方。未知的空间,不知道会随时有什么奇异的变故。易云只能看见她不停摆动的双脚,和那一团灰蒙蒙的绿光。 此时她灵动的身姿,一如当年飞翔天空一般……易云忽然灵光一闪:“这身姿,为何是如此的熟悉异常?” 易云的记忆飞快在脑中回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易云在心内狂呼。 那灵动的身姿中,含有淡淡的杀气,时而稳步游移,时而快捷无踪,那柄挥洒的长剑,在她手中,无形变幻,如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根本无法预知,下一剑会从何角度挥来,又刺向何处…… “峨嵋剑法、秀绝天下。”脑中想起苗淼的话语:“没想到你还能有此机缘,在这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孤崖之中,还能学会这正道中傲世天下的绝学。” 可惜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不然他早就拉住她,手舞足蹈了起来,他只有无奈的沉醉在回忆之中。 异象突生,前面的秦碧晴身姿一颤,停了下来,若非收势及时,易云差一点就撞了上去,只见秦碧晴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加快速度游上前去与她并肩,前望,易云也目瞪口呆,他们手中仙剑的光芒,被前面的东西折射回来,散开去,这一刻,整个水底也变得无比明亮起来。 他们所面对的,竟是一道似乎是水,密度却比水更稠,像是水晶一般透明,又发出冰冷气息的东西,似是一道墙壁,又似是一扇门矗立在两人面前。 人心头同时惊异的闪过个字:“玄冰水晶?” 带点诧异的,秦碧晴缓缓游过去,用绿色仙剑的剑尖去触碰那怪异的“墙壁”,奇异的是,竟无法触及。 那剑尖,竟然被它吞吸了进去,用另一种说法,是剑尖穿过了它! 它就像是一种只有形状,却没有实质的虚物,就像是流动的水,又像是飘渺的烟,完全没有阻力,不禁让人遐想:就算是人,也可以被其吞没或者穿过它,进入里面的世界。 却不知,里面又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秦碧晴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不要再是‘魔界虚空’那样的空间。”她对那充满黑暗的魔界空间,犹有余悸。 猛出了一口气,她还是“穿”了进去,空中,漂浮着一串气泡,飞舞在易云的脸庞周围,他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另外的世界。 让他人同时又是一阵惊叹。 竟是实地,没有了水,就像做梦一般,从水中突然就到了陆地,而这里的陆地,真的就像梦境,充满了迷幻朦胧的美,简直让瓤眩神迷。他们竟可以呼吸。更怪异的是,从水中出来,应该浑身湿透,可是从那道“门”穿过的同时,他人身上的衣物,一下子就干透,似从来就没有触及过水一般。 又或者,那道“门”,已将他们身上所有的水份,统统吸尽过滤? 遍地的冰柱,凝固成一丛一簇的花海,像盛开的牡丹,只是却是透明的银白色,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却不溶化。而这,仅仅是左边的景象。右边,密布的是水晶,晶莹明亮,遍布满地,折射着光辉,闪烁着神迷。 这里像是一个山洞,却远比山洞宽阔,因为一眼望去,似乎就没有尽头,就像身处大草原之中,总也望不到头。 冰花与水晶之中,是一条路,一条被冰和水晶混合铺就的道路,他们所站的位置,就是道路的,背后,就是那奇异的像水流动的“门”,透过那扇门,依约还可以看见清澈的水,隐隐流动,有鱼虾翩然,遨游在水中,激起无数气泡,而这一切,都被那“毫无阻力”的门,完全隔绝在外面。 秦碧晴微微颤抖,似乎感觉到了冷,虽然衣服已干透,但是周围的寒冰,又不时发出寒冷之气。 “那宝物,应该就在这个世界。”易云首先打破了沉默。 秦碧晴轻轻点了点头,举步前行。 踏在那道路之上,脚底似乎传来“吱、吱”的声响,却不似踩碎冰块的感觉,反而似是那“土”太过柔软,受到重力而扭曲的呻吟,感觉怪异至极。 易云透过那充斥天地,密布整个空间的光线,看着秦碧晴的背影,那翠绿,在这白得纯净无暇的世界中,显得如此的出众,那么的独立,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般的鹤立鸡群。 她的脸,没有喜怒表情,却红润白皙,她的肌肤,白若冰雪,就似那冰花,高洁而纯净,却又是那么与众不同的孤傲……等等……她的脸? 易云突然警觉,一激灵打了个冷战,却看见她正回首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温怒,道:“你在发什么呆?” “我在看你的背影。”易云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但马上反应过来,忙道:“不不,我是在你后面,我跟着你,看你……我没看你,我是……只是……” 她却并没有发怒,反而缓和了眼神,似不忍他如此窘迫,悠然道:“我好看吗?” 我好看吗? 绝世清高的女子,孤绝得不食人间烟火、如神一般高高再上的她,竟然会问出如此女儿姿态的话,这不能不算是个奇迹。 易云愣了片刻,忙道:“好看,好看极了。” 她嘴角抽动,似乎微微一笑,她这一笑,让易云几乎昏去,因为那笑,就像是开在万年寒冰中的百合,清丽无双。 那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如九天惊雷般的惊艳震撼,也许,只有珍藏千年,尘封百世的冷傲,在偶然刹那的一刻,骤然昙花一现般浮现的笑容,才会如此具有感染力,如此的灼暖人心。 她已经转过了身躯,继续向前走去,似乎,她总是若有若无的走在易云前面,难道也是出于挂心的保护? 易云站在原地呆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再跟上。 对于她的心态,总是飘渺虚无,难以捉摸,易云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易云却是出自内心的觉得:↓的笑,真美!“ 这个纯白的空间,当然也是有尽头的,尽头还是一样的景象:寒冰与水晶,充斥天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然而这里却有。 高过人头顶两尺许,漂浮的虚空中,有一团发着幽光的淡蓝色火焰,燃烧着,那翻腾澎湃的火焰,却并不发出热力,反而感觉更加森寒。 那火焰的中心,漂浮着一根柱子,长短不过一尺许,就像小孩的玩具,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就像一个沉睡千年的秘密,散发幽幽的怨气,等待吸引着人,去将它发掘。 仙踪 第一集 第七章、麒麟冰兽(上) 那柱子就虚浮在那奇怪的火焰之上,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洪荒原始存在了几千年的图腾。秦碧晴眼尖,轻声道:“你看,它是两个部分拼合,一边是寒冰,一边是水晶。” 易云仔细看看,果然如此,只是那寒冰与水晶结合的顶端,却有一个凸出的头的形状,并非跟底端一样是圆形。 再细看那凸出部分,却像一个野兽,张大了血盆大口,作扑人之势,那野兽头顶部,还有两只尖锐的角,使其看起来并不十分狰狞,反而有几分滑稽可爱。如此细小秀珍的一根圆柱上,竟有如此栩栩如生的雕刻,简直是鬼斧神工。 人都知道,这大概就是魔教太平教主容相口中所说,暗藏毁灭人间的“邪灵”封印魔法的“万年玄冰水晶柱”了。 秦碧晴身子飘了起来,似乎完全不受地面引力影响,虚浮空中,接近燎奇宝,同时伸出那如葱般细腻纤长光滑的手,轻盈的向它抓去。 就在她手指接触到那柱子的时候。 “吼……”的一声嘶吼声,突然像是从天际传来,惊天动地,直震得整个空间,都似颤抖起来,人的耳中,也嗡嗡作响,绵绵不绝。 秦碧晴拿了宝物,飘然身退,忽然就向后退了一丈距离。 又是一声巨吼传来,漂浮空中的那团火焰,似被狂风怒刮,摇摆不定,接着,一只高大威猛的巨兽,就出现在燎团火焰之上,威风凛凛,藐视天下。 只见它全身,都是厚厚的鳞甲,片片鳞甲,按照规律的排列,撺掇成一件仿佛盔甲般的皮披住全身,除燎长能扫到头顶的尾巴,临空摇摆。那鳞甲全是银白色,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个身披银白战甲的将军,雄视方。 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是赤红色之外,几乎都是白色,头前威武的毛发,冲天而起,不怒自威如雄狮,就连那森森的獠牙,都洁白如九天的云。 易云立刻发现,那柱子顶端的怪物,跟现在这一头如出一辙,只是不知与那柱子,有什么样的关联? 怪兽全场扫视了几眼,立刻看见秦碧晴握在手中的“万年玄冰水晶柱”,獠牙颤动,鼻子似喷了一团白气,如虎一般临空虚渡,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就向秦碧晴扑击而去。 易云大惊,高呼了一声:“小心。” “呛啷”一声龙吟,绿色仙剑发出光亮,挡在秦碧晴的身前。“铛!”的一响,仙剑竟被它前爪一挥,弹了开去。秦碧晴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后退了数步,口中惊呼:“麒麟冰兽!” 易云并不知道这“麒麟冰兽”是何物,只是直觉的感到,它是冲着那“玄冰水晶柱”而来,忙大呼:“将柱子扔过来。” 眼看那怪兽就要扑到,秦碧晴终于脱手掷出柱子,那圆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向易云飞来。怪兽的眼,也随着圆柱移过来,当它看见易云稳稳的接了圆柱,一声嘶吼,咆哮着转身,又向易云扑来。 看那来势之凶,竟有雷霆万钧之猛,秦碧晴急呼:“快扔过来。”言辞急切,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她以为,那怪兽只会攻击手握柱子的人。 易云却不作此想,她不愿他涉险,他又何尝愿意让她再次被怪兽所攻击? 接柱在手,迅速一个闪身,避开了怪兽的扑击,却是用手握紧燎柱子,再不愿松手。怪兽一扑落空,快速的掉转诺大的身躯,怒吼声中,再次向易云扑来。此时他却不便再退,因为后面,就是秦碧晴的所在,他若退过去,她也成了攻击的对象,这时他的心里,只想着如何保护她,如同进入那“魔界虚空”之中一般,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安危生死了。 “仙灵”横起,剑柄握在他的手中,此时应该是豪光大放,只是他们身处的世界,也是如同白昼般的明朗纯白,自然与仙灵剑的光芒合为一,但那仙灵剑被易云的灵力催动,也是威严十足,高举过顶,竟是向怪兽直劈而去。 怪兽居高临下,临空扑来,在空中甫一交接,却从易云头顶掠过,易云本已豁了出去,连带身子也有前冲之势,竟从怪兽肚子之下,堪堪擦过。待得站定身形,回过头来,见那怪兽前身扑卧,后身抬起,作好随时扑击之势,鼻中喷着白气,眼睛却在易云的左右手间转来转去。此时易云左手握的是柱子,右手握的是仙灵剑柄,至于剑鞘,落在怪兽的背后,也就是秦碧晴所站的地上。 秦碧晴却突发惊喜的声音,道:“看你的面前。” 易云低头一看,只见几片状如鱼鳞的鳞片落在自己脚前,只是那鳞片椭圆而巨大,不知要多大的鱼,才能有如此巨大的鳞甲? 忽然身子一震,易云向那怪兽看去,只见它匍匐地上的胸口间,白色的皮毛杂乱不堪,在它那坚固威武的鳞甲战衣之下,竟然还有一层洁白的绒毛,心头立刻浮上一丝喜悦,耳中也同时传来秦碧晴的声音:“麒麟冰兽对仙灵剑极为忌惮。” 易云也是此想,见那冰兽呼着白气,眼中却在短棒与仙灵之间徘徊,想争夺短棒,却又俱于仙灵的神威,竟是不敢妄动。地上的鳞甲,想必就是刚才与之相接时削了下来的。 易云不动,它也不动,就这样看着他,怒视着,这个时候,整个世界忽然轻微颤抖了一下,顶上的玄冰与水晶,也有一些落了下来,掉在地上,使得这个本来纯净安静的世界,充满了异响。 一个奇异的念头同时掠过人心头:“山体降落?” 他人当然都知道,现在身处之地,是一座山与水底的交界处,犹如一座冰山,漂浮在水上,不与地面相接,此时似乎这奇异的浮力,已经被人进入这世界而毁坏,奇异的平衡被破坏,山体没有那浮力支撑,当然是要掉下来的。 也就是说,人即将被落下的山压扁,活埋在水中。一种莫名的恐惧,同时涌上人心头,也在同一时间,想起离开此地。 易云完全不顾冰兽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极速向秦碧晴所在之地奔去,他一动,地上的冰兽也立刻向他扑来,“叮”的一声响,仙灵与冰兽的爪又一次相接,然后又分开,冰兽却又落在他的面前,将他的去路拦截。 秦碧晴大惊,呼道:“快扔过来,迅速离开这里。” 易云却叫道:“你快走,迅速离开,别管我。”在他看来,将柱子丢给她,她为顾自己安全,决计不会再次放手,那时,她手中又没有仙灵,冰兽无所忌惮,她的危险将大增。 秦碧晴急了,一时却也拿他没有办法,顶上颤动却激烈起来,冰柱和水晶,纷纷落下,砸在地上,粉碎,声声脆响,不绝于耳。急切中,她手伸出,作一个抓的动作,那地上的仙灵剑鞘如被牵引一般,向她手心飞去。她拿了剑鞘,迅速向来时的路撤离,同时高声道:“你迅速跟上。” 易云脸上掠过微笑,也不顾冰兽挡路,冲了上去,手中仙灵挥舞着,不觉将那石壁上所学之“峨嵋剑法”,施展开来。 一时间,剑影重重,婉转挥洒,易云身姿飘逸,灵动游移,冰兽眼露惧色,竟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向着秦碧晴方向退去。 秦碧晴已退到了进来时的门边,回过头来,看着易云威风面的挥舞着剑术,将那麒麟冰兽杀的只能抵挡招架,再不能还手攻击。 “咦?”的一声惊疑,发自秦碧晴的口中,易云此时施展的剑术,却不是“峨嵋剑法”?再看他那身形,身姿柔缓,灵动飘逸,婉转飞扬,剑气挥洒如水流动,竟与自己在峨嵋后山练剑时,在石壁之上看见的自己的身影是如此相像。 多看几眼,只觉那挥洒的剑意中,幽怨迷离的意境透剑而出,显得哀怨凄迷,孤寂幽怨,淡淡的凄凉之感渐渐涌上心头,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一切,再一次在心头出现,许多恐怖血腥、丑恶卑劣的嘴脸,也同时浮上心头…… “啊……”秦碧晴口中忽然发出一声长啸狂呼,人也失去理智一般,发狂的向激战的易云和麒麟冰兽冲来,那冰冷的眼中,此时却有一种狂热,仙剑在她手中,发出碧绿的光环,搅动翻腾,柔弱的身姿也不知哪来的动力,瞬间将那绿气,控制得席卷一切,把那威武灵动的麒麟冰兽,笼罩其中。 麒麟冰兽并非一般怪兽可比,在人的合攻之下,不住腾挪着硕大的身体,跳跃辗转,竟不见落在下风,仍然威风不减,气势逼人。 而此时的整个世界,又缩小了许多,从上到下,空间越来越窄,纷纷落下的玄冰和水晶,堵塞了空间,几乎就要将人一兽活埋。 相持了片刻,终于接近了入口处,易云挥舞仙灵剑,刷、刷、刷连刺三剑,将麒麟冰兽逼退,然后猛吸了一口气,闭住呼吸,就要钻进那道奇异的门。可是冰兽后退,秦碧晴却急步而上,绿光环绕中,竟又向它攻去,丝毫没有逃命的意识。 麒麟冰兽又是一声怒吼,挥舞着手脚,离地而起,避过秦碧晴的攻击,临空一扑,巨尾一扫,将易云逼退,却是神威凛凛的站在燎入口之处,咆哮着,怒视着人。 秦碧晴狂啸着,再次向它扑去。 奇怪的事发生了,那凝固不倒的水墙,随着麒麟冰兽晃动的尾巴,竟如一袭怒涛,狂勇的向秦碧晴和易云人,激射而来,就似一股水箭,瞬间就到了人面前,首先迎上了秦碧晴的剑。 水柱遇物则软,清洗过剑尖,“砰”的一声巨响,竟是扑面打在秦碧晴的脸上身上,秦碧晴顿时如受重击,轰然向后飞射出去,口中狂喷出鲜艳的鲜血。 易云及时挥舞仙剑,在身前形成一片光幕,那巨流打在上面,似乎已没有了势头,柔软的落下,竟只不过是一滩水而已。 惊悸的回头,倒在地上的秦碧晴的身躯,已被水浸湿,鲜血喷出,她似恢复了一点清醒,却还是一如往常,冰冷如昔。 又是几股急劲的水流,临空袭来,易云忙催动仙剑织成的光幕,迎了上去。犹记得,当年他就是胡乱的用这一招,挡住了苗淼那拼尽余力的一击。可是这次他没有燎次的幸运,那柔软的水柱中,竟是暗藏无坚不摧的巨力,与剑交接时,澎湃而来的的力量,如翻江倒海一般打在光幕之上。 一声闷哼,易云也如秦碧晴一样,翻飞了出去,口喷一股鲜艳的血花,越过了秦碧晴的身体,远远的落在被寒冰水晶覆盖着已经完全不再平坦的地上。 “你……还好吗?”秦碧晴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显得柔弱,却是充满了柔情的关怀。 易云挣扎着爬起,五内翻腾,难受得要命,却还是坚定的道:“我没事。”他知道,现在如果不给她信心,就连自己,也将要失去信心了。 麒麟冰兽却绝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狂吼着,踏步向着人而来,那道奇异的门,似乎已经倒下,汹涌的水流,瞬间倒灌而入,誓要填补这宽敞的空间,可是那水,却不分散,只是将麒麟冰兽包裹其中,随着它的步伐而前进。此时的麒麟冰兽,完全融入了水中,看起来更加威武,就像带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驰骋疆场,席卷天地,带着狂涌的水流,向着人咆哮逼来。 秦碧晴猛吸了口气,身子飘起,一瞬就到了易云身边,口气微带焦急:“不可硬接,我们退。” 退?易云何尝不知,此时如何还有退路?唯一的退路,是不可硬接的神兽,誓欲将人撕碎分尸,头顶,已经缩小到了刚才的一半有余,就算用力跳起来,都能顶到头顶,也许,山体还没有完全落定,人就已经被掉落的玄冰和水晶,活埋起来。 但他们不能不退,一股水箭就已让他人口吐鲜血,如何还能去与那如怒潮一般狂卷而来的巨流抗衡? 麒麟冰兽的吼叫充斥着整个空间,夹带着毁灭天地的狂涌,即将把人吞噬,抬起头来,顶已及头,漫天的玄冰开始溶化,溶化的水又融入麒麟冰兽,水晶依然发着灿灿的光芒,刺激着人急切的神经。 人已退到燎团淡蓝色火焰之后,后面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尽头,坚硬的玄冰和水晶堆砌的墙壁,清楚的提醒着人——已经无路可退! 麒麟冰兽已经逼近,头顶的尖石也几乎迫在眉睫。 在这面对死亡的时刻。 在这与死亡最接近的时刻,不知人心有何想? “你……可曾后悔?”秦碧晴柔软的语声,犹如天外,悠悠如春风,吹进易云的耳,在这一刻,她再一次的表现出了女儿家应有的柔情。 这也是易云今天以来,第次感受到她的女儿姿态。 碧云山惨变,清丽的绿影,天空的追,幽幽的叹息,怪异紫芒,黑烟弥漫的怪异圆弧,无边恐惧的黑暗,碧水潭边的哀怨,翩然水底的痴缠……一切的记忆,像电光火石一般闪过易云的脑际,他面上一甜,伸手入怀,触手光滑的玉人,安详的坚定着他的信念,他的语音也柔软如春风,坚定如磐石:“跟你一起,我绝不后悔。” 仙踪 第一集 第七章、麒麟冰兽(下) 绝不后悔…… 这个字,就像是轰雷,炸响在秦碧晴耳边,震撼着她的心田。人眼神交接,温暖同时充盈内心,填得满满的,似乎天下间任何的人事物,在人心里,再无立足之地,他们两个人加起来,就是一个世界,就是一片天地。 秦碧晴温柔如一只猫,软软的靠在易云肩上,如同身在魔界虚空之中一样,找到那熟悉的安全感,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恐惧。 感受着她的真心她的温柔,易云也放松了意识,如果,就这样死去,又有什么遗憾?就算活了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辈子一世人,不曾得到过如许的柔情真意,人生又还有何意义?这一刻,易云似乎得到了世间最可贵最值珍惜的东西。 他从前总是质疑,人生孤苦,飘零如花,淡淡沧烟,转眼逝去,不曾得到什么,却似乎失去了很多。 多少个辗转难眠之夜,内心空洞无物,不知何谓追求,追求何谓。可是,父亲临终时何以要自己坚强勇敢的活下去?天地之间,有什么是值得自己追求的吗? 人为什么活着? 现在他懂得,只有那至善至美、至情至性的情,才是人活在这丑陋迂腐、黑暗苍白的世间唯一的追求和赖以生存的终极。他已经得到,死,又还有什么恐惧?当年独力面对时,心无所寄,不感觉恐惧,如今,他已得到很多很多,已经得到了世间的所有,死,就更加的毫无恐惧了。 易云轻轻伸手,温柔的擦去她嘴角的血丝,她此时苍白的脸,和含蓄的笑,竟是如此的美得惊心动魄。 也许,只有超越了死亡的美,才真的是天下最美,人间至美! “你呢?陪我死在一起,不后悔吗?”易云微笑着,温柔的问。 秦碧晴的笑在扩大,由点及面,由嘴角蔓延到鼻子,到眼角,以至于她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在魔界虚空中时,我就……想到过死,那时死了,我……都不后悔。” 易云一阵激动,不禁将他拥紧,誓死也不愿再放开。 眼光偶然扫过怒吼的麒麟冰兽和狂啸而来的巨涛,那奔涌狂暴的水流,凝成一道水墙,临空而立,其中,隐约还能看见,流转不息的巨流,暗藏其中,盘旋绞转,却似被一道无形的大力,隔绝在外,近不得前,麒麟冰兽那硕大威武的身躯,此时趴了下来,身体隐没在巨涛之中,似乎与那水墙,水乳交融,合为一体,却是停歇住,不向人攻来。 秦碧晴轻叹道:“好强的灵力,没想到麒麟冰兽御水的能力,竟是如此可怕。” 空间又在缩小,人都被逼坐了下来,易云道:“为何它不攻击我们呢?光是那水墙,已足够将我们压成肉饼。” 秦碧晴的眼光,停留在被空间缩小而渐接近地面的那团淡蓝色的火焰之上,淡淡道:“天宝琉璃火,属于阴火,五行之中,本是水克火,可是这天宝琉璃火的阴火,却反而是水的克星,麒麟冰兽惧于它,所以才不敢前。” 易云恍然,见那巨流翻滚,狂卷着包围了麒麟冰兽的身躯,却是被它的灵力操持着,横空竖立,定格在那“天宝琉璃火”之前,与已经放弃生死的易云人相持着。 秦碧晴奇异的神情变了数变,眼神幽幽,从易云含笑的脸上看了很久,忽然曼声道:“我们就要死了,你还如此开心吗?” 易云含笑拉着她的手,道:“人活一世,总在茫无目的的追求、寻找。虽然谁也不知道追寻的是什么。”低下头来,他居然显得有点腼腆的害羞,可是脸上的笑意依然,接着道:“如今我知道我追寻的并且已经得到,死有何憾?” 一片红晕出现在秦碧晴脸上,娇嗔道:“世上除了我,就没有什么是值得你追求了的吗?富贵、名利、或者长生,难道都不如我?” 易云的语气显得出奇的成熟:“心之所寄,情之所钟,哪还管得外物干扰,世俗纷杂?如能就此死去,我是心甘情愿,只是仙女姐姐你……” “叫我碧晴。”她打断他的话,语气也温柔如故:“小时候,爹娘叫我晴儿,我喜欢你也如此叫我。”说到后来,她竟是娇羞无限,声音越来越低了。 易云喃喃呼唤着:“碧晴……晴儿……晴儿……” 秦碧晴轻声合应着,暖流从心里升起,脸上更红,将头靠在易云的胸膛,钻进他的怀里。轻声呢喃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叫我云儿。”易云也轻声道:“爹娘也是如此叫我的。” 一时间,两人都似乎忘了,面对着的,是随时可能让他们粉身碎骨的死亡。 死亡有什么可怕? 这一刻,对他人来说,死亡反而变得很美、很美! 两人都相互拥抱,闭上了眼睛,管它天塌地陷,任它怒潮狂涌,无论多巨大恐怖的毁灭,就让他来得更猛烈一点吧。 易云喃喃呼唤:“晴儿……就让我们一起死去吧,我好快活,真的好快活……”这一刻,他仿佛回到粮亲的怀中,温暖、舒适、安全,可以任意的撒娇承欢,从未如此满足和充实。 秦碧晴并没有说话,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精光射,灵动皎洁,看着易云临死无憾的脸,她竟然显得有点失措和哀怨,悠悠道:“我们死不了的……” 易云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语,就感觉自己身子一紧,一股力量拖拽着自己,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他此时慌乱的睁开眼睛,脑际轰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境还沉醉在刚才的迷蒙满足之中。 只觉蓝光一闪,竟将自己和秦碧晴包围其中,忽然之间,一阵晕眩的意识涌上心头,却是被无数火焰包裹了起来。 一片漫无边际的火海,顿时将人沉沦漫淹,身在火焰之中,却并不感觉焦热,反而如身在水中,火焰温柔轻抚着身体,像是清风拂面般的舒爽。 那火焰泛着蓝色的光芒,易云渐恢复了意识,才知道,自己竟是被秦碧晴拖着,飞进那“天宝琉璃火”之中。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人同时感觉眼前一亮,那蓝色的火焰突然消失,脚踏实地,入眼的却是青翠的树木和蔚蓝的青天,脚踏处,是葱翠嫩绿的青草。如梦似幻,易云感觉就像身在梦中,看见仍牵着手的秦碧晴,就在身边,心里稍宽,喃喃道:“我们是不是身在天堂?” 秦碧晴遥望周围,烟霞处处,云气环绕,竟是身在一座山峰之顶上,峰顶平整如刀削,奇花异草,林木葱郁,和煦的阳光拂照面上,温暖异常,天高风清,真的就似身在天堂。 山峰奇高,周围的群峦,竟似都在脚下,白云环绕之中,空气也特别清新,呼吸之间,只觉得胸中舒畅,耳清目明,飘然欲飞。 秦碧晴眼中也充满了好奇,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堂,但这里的灵气,竟是惊人的充盈。”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积压的浊气,也随之驱走,感觉心平如镜,明净如水波。 易云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呆呆的看着微微闭上眼睛的秦碧晴,痴迷的看呆了。阳光穿过她柔软飘飞的发丝,映照在脸颊之上,红霞通透,那白皙如雪,娇嫩无暇,清冷如霜的脸,是如此的明丽动人,看得易云目眩神驰。 这一刻,他感觉就是完美。 只希望,此刻就是永恒! 秦碧晴注意到他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看见他痴迷的眼神,脑中闪过一丝忧郁,微微皱了眉头。那忧伤的表情,此时竟是凄凉得令人心碎。 死里逃生,本该有庆幸和再生的喜悦,她却似乎没有这种感觉。人活着,总是不能也无法抛开一切,总是要面对一些事。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身为正道之首“峨嵋”派的得意大弟子,是否注定拥有了一些东西,却无法得到一些东西? 况且……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疑点——他会峨嵋剑法,拥有被妖魔偷走的“仙灵剑”,身体内更具有无法解释的奇怪力量…… 她思潮起伏,辗转思量,她也知道,其实只要问他,他一定会知无不言,可是她怕,因为只要有任何一点纰漏缺陷,他将成为自己的敌人,生死不能两立。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晴儿……”易云和声道:“你怎么了?” 秦碧晴身子一颤,支吾道:“没……没怎么,我在想,我们身在何处?” 易云看了看围,喃喃道:∑乎是一座山峰的顶端。“ 秦碧晴哦了一声,思维有所集中,才道:“那玄冰水晶世界的出口既跟此地相连,此地该不是平凡所在,我们下走走查看一下。”说着放开了与易云紧握的手,漫步走去。易云先是一愣,接着跟了上去。 峰顶平敞却不大,不一会就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只是峰脊极为陡峭,根本没有下峰的路。只是山峰南面,长着些奇异的藤蔓,浑圆结实,一直从顶峰,向下垂吊而去,秦碧晴用手提起一根,努力向上拖,却发现那藤蔓极为漫长,就似人为悬挂于此的长绳。 她找了一根更粗大一点的,双手抓牢,对着易云道:“我们下去。” 易云听得出来,她的语气虽不算冰冷,却明显的没有多少感情成分,好像那玄冰世界中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不觉有些失落。 这一顿之间,秦碧晴已随着藤蔓垂下去了,只能看见她飘逸翻飞的头发,在风中摇逸,易云神色一紧,也抓了藤蔓,随着垂下。那种藤蔓柔软而有韧力,支撑着他们的身体,却也绝不会断折,人就这样默默的一直下坠,其间藤蔓到了尽头,便换手抓住更长的,继续向下攀延。藤蔓极多,就像瀑布一般从封顶悬挂而下,使得这一面的山峰,都成了青色。 阳光从背后射过来,使得这一片的葱翠,就似要如水般流动,身在其中,让人感觉自身的渺小和微弱。 易云心中想着心事,浑然不觉下坠了多高多久,耳边传来秦碧晴一声呼叫,才顿然醒了过来,向侧面秦碧晴的所在看去。 “这里的山岩有一处洞穴。”她的声音有一丝惊奇,但易云却听不出来她是否跟自己一样,有失落的心情。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红白参半的岩石,被仍然无限下垂的藤蔓覆盖,透过被她用剑拨开的藤枝,看见那岩石之上,果然有一块数尺见方的洞形。 细看之下,却惊异的发现,自己手抓的野藤下面,也有类似的洞口,再往上、再往下、左右细查,这青藤掩盖之下的岩壁,每隔数尺之遥,就有一个类似的洞口,纵横交错,复杂错综。 那情形,就好像人工开采而成的,类似于蜜蜂的蜂巢所在,只是人类的力量,如何又能在这高绝的孤峰之上,挖掘出如此浩大手笔的工程? 仙踪 第一集 第八章、又见碧云(上) 身形微顿,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犹如灵犀一点,人已灵巧的朝着那奇怪的同一个洞穴,穿身进去。 并没有想像中的惊异情况,人已经脚踏实地,地面不是泥土,是光滑平整的岩石,这让人不得不猜想,这一切好像就是人工建筑而成。他们此时所处的,居然是一个通道,圆形的通道,可供一人弯腰行走,两人同行的话,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于是秦碧晴在前,易云紧跟在后,向前伛偻走着。在这幽洞之中,道路平直,身后的阳光直射进来,并不显得黑暗反而光明无比。越是向前走,道路越是开阔。 大概前行了数丈之遥,秦碧晴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向下,身体僵硬,犹如木雕一般,凝住不动,易云大感怪异,从她的肩旁探出头来向前望去,转动了几下头,也吃了一惊。那不叫吃惊,简直就是心脉俱震,连呼吸也似要停住一般的震撼莫名。 只见前面的下边,是深渊,只要再向前一步,他们都将坠了进去,他们的所在,是一个洞的出口处,他们本是从深渊进来,却进入了另一个深渊。这也不足奇,让他们惊骇莫名的,是这处深渊的空间,竟是山的内腹,光芒自身后射了进来,却并不孤单,上下左右各处,居然有不下数千道光芒,也同时照射进来,映射得对面黝黑的山壁,如同日照般光亮辉煌,在这样广阔无边的空间之内,他人就如同天地间的蜉蝣蝼蚁一般的渺小。 如此浩大的世界,人身在其中,才发现造物的神奇诡绝,当真是鬼斧神工,奇甲天下。 秦碧晴单手一引,绿光闪处,仙剑已经祭起,漂浮脚下,她身姿轻摇,已跃了上去,纤手向易云一招,缓缓伸来,姿势灵动洒脱,比起那孙世颖,好看得许多。易云伸出手去,与她纤手一握,身形一动,也跳上仙剑,剑身微微一颤,左右摇晃着向下一沉,易云吓了一跳,趁势抱住秦碧晴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没有说什么,驾驭着仙剑,向前面那巨阔的空间飞去。易云回过头来,看见那千万条光芒,都是从那些密麻的洞口射出,交错交织,缤纷绚丽,这才想起来,刚进洞穴时发现的那些岩壁上的洞,居然都是直通此处的空间,阳光穿过那些通道,又直射进这里,才形成了如此的奇观绝景。 向前飞了许久,漂浮停留在对面的山壁之前,见那些光线,都洒在这壁上,山壁都是一些巨大的石块镶嵌堆叠而成,除了非金非铁,颜色黝黑光亮以外,没有其它奇异之处。秦碧晴抽出易云的仙灵剑,白光闪现,“恍铛!”的一声响,剑锋从壁上划过,冒出火星一串,看那山壁处,却只不过有一条淡淡的痕迹而过。 易云深知仙灵的锋锐,钢铁都可以轻易斩断,竟没有伤害这山壁多少,可见其坚硬程度,竟是比之金铁,更胜几分。心里不禁大奇,喃喃道:“竟有如此坚硬的石头?” 秦碧晴皱了眉头,也不知思索什么,并不说话,将剑归鞘,递还给易云,这才驾驭着仙剑,缓缓向下沉去。 自从由那玄冰世界逃生出来为止,易云就隐隐觉得,秦碧晴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如人面对死亡之时的那般热切,他不知道她的心里,有什么样的苦衷,更无法猜测她心中所想,对于男女间的情爱,易云也是一知半解。 她既然绝口不提,易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两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情境,陷入了沉默中。就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之中,他们已经降到了最低处的地面之上。 在如此宽大空阔的空间里,人同时都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有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全身的神经。地面跟山壁一样,都是巨石拼凑而成,同样也是那种黝黑光滑的石质,只是这地上的地面,没有被阳光照射,显得有点无声的阴冷,人如同蚂蚁一般的立身于此空间中,感觉那庞大的山壁和万千有形有质的光束,都似乎变得有点庞然而恐怖。 易云跑到那最底层射出光线的洞口,钻了进去,秦碧晴没有理他,只是下查探着,想从这无限空阔的空间,发现一些什么。 过了很久,也找不到任何有异的痕迹,就连地面上的石板,她都很仔细小心的探查过,竟然都无法看出来,这浩大庞然的空间,到底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建筑? 如果是天然形成,那射出光线的无数山洞和通道,还有这平整光滑的山壁和地面,怎么可能如此的规律和整齐? 如果是人为建筑,为何又看不见一丝的人类文明痕迹?就算真是人为,至少也该可以推测出人类开创出这一空间,所为何用?如此庞然而浩大的工程,人类需要花多少的心血和时间,才能完成? 想来想去,秦碧晴在脑中反复判断假设了很多答案理由,却似乎都没有一种符合现在的世界,想得头都发晕了,也找不到丝毫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易云却回来了,他是兴奋的飞奔回来的,脸上满布红晕,气也有点喘,大声的道:“我们并没有到达山峰的脚底,而是还在……峰腰……”他又喘了几口气,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的表述并不十分清晰,接着道:“从这里下去,还有很深,白云遮盖弥漫,我甚至看不见山脚。” 秦碧晴听了个大概,也不是很明白,问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身处之地,是山峰的半腰,还没有到底?” 易云喘着粗气,拼命的点头,补充着道:“我出了山洞,本以为可以出去,可是到了外面洞口向下望,竟还是无底的深渊,我们竟然还在山峰之上。” 秦碧晴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他的话,也不禁惊呼道:“这座山峰,到底有多高?” 回忆起来,他们手抓着藤蔓,下坠了很久,进入这空间,又御剑从顶端下降到此地,如此长远的距离,却只不过还在山峰的顶端,如此想来,这座山峰,何止万丈,简直高不可攀了。 人又在巨大空旷的空间里搜寻了很久,依然一无所获,这庞大的空间,除了山壁和千万条光束构成的奇景,再没有任何事物。如此巧夺天工的一个世界,隐藏在山峰内腹之中,就算天工造物,其神奇只怕也不过如此了。人心中都存着无限的疑问,奈何实在找不到解答,只好决定先离开此地再说。 于是他们出了洞,御剑而行,降落到了这座山峰的真正山腰处,抬头看去,只见白云环绕,烟霞处处,朦胧难视,飘渺如梦。刚才离开的那个世界,竟是无法用肉眼瞧见,云霞竟似一片薄纱,将其完全遮隐,与世隔绝。 这峰腰上,几步一堆,十步一簇,长着茂密繁杂的竹子,青翠欲滴,绿意盎然。秦碧晴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看着满山的竹海,易云也突然想起,年少时,由于自己爱好玩纸鸢,父亲曾不辞劳苦,上了被村民视为神山的“碧云山”,砍来山上的竹子,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很漂亮美丽的蜻蜓纸鸢……儿时记忆,此时想来,如在昨日,历历在目。 “我……要回去了。”秦碧晴的话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我离开峨嵋已有些时日,得回去向师傅复命。” 她的语气中,却没有几许决绝意,或许,她也想听到他的挽留。 “哦!”易云机械的点了点头,心下惘然,虽有不舍,却似乎无语阻拦她,神情有一刹的呆滞,低声道:“我们……几时才能再见?” 悲苦的表情出现在秦碧晴的脸上,她幽幽一叹,稍微沉默了片刻,才哀怨的反问道:“你,很想再见我吗?” 易云觉得忽然有一阵窒息的感觉涌来,想说的很多话都卡在了喉间,只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生涩的字言:“情之……所致,今生,不悔!” 秦碧晴突然转过了脸去,绿光闪现,仙剑已祭起,飘然而上,却又回过头来,那不舍之情,是如此明显,曼声道:“生命漫长,苦海无涯,缘若天定,必有再见之时……”易云明显的看见,她清丽白皙的脸上,有着哀怨的神情,和泛红的双眼。浓情难堪别离时! 易云却笑了,从怀中拿出他们生死与共从玄冰世界带出来的“万年玄冰水晶柱”,递了过去,口中道:“我们能历经患难生死,当然是有缘的,你有事要办,我不留你。” 秦碧晴凄楚的一笑,笑容中竟有无限羞涩,接过水晶柱,深深的看了一眼易云,转身就欲飞去。 “晴儿……”易云的呼唤使得她身体一震,又回过头来,幽幽的看着易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的看着易云出神。 易云一脸诚恳的道:“要保重自己,开心的笑,愉快的活,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如果……你师傅不让你下山,我……我也会去找你,相信我!” 秦碧晴的眼眶似又红了,却无损她绝世的容颜,反而显得更加的清丽无双,她咬牙再次回过头去,不敢再说什么,迅速驱使着仙剑,临空飞去,她更不敢回头,因为也许,再次看见易云不舍的眼神,她就再也不会也不愿离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与仙剑融为一体,与满山青绿的竹海呼应,化为一道绿光,渐渐消失,无踪,易云的心,就像被揪着一般难受和压抑,大口大口的喘气,最后眼睛也变得迷蒙,似乎这天地间翠绿的竹影,都化成了她的身形,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闭上眼来,回想连日来遭逢的奇遇,恍如梦中,惚如隔世。 长长叹息了一声,感觉胸中闷气舒缓了许多,纵声清啸,声传数里。易云这才背了仙灵,漫步朝山下走去。 快接近山脚时候,他越走越奇,周围的景况,入眼的土地草木,竟是无比的熟悉,不知是久远深藏的记忆,还是虚幻的梦境之中,自己曾无数次的来过这里? 开始他只是走,接着变成了从上到下的跳跃,最后居然变成了飞奔滚动,本来还要很久才能下山,他却不过只用了片刻,就到达了山脚,只因这山脚之下,有平地一块,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他的天堂…… 碧云村!? 仙踪 第一集 第八章、又见碧云(下) 碧云村!? 无数次午夜梦回、魂牵梦绕的家乡啊,居然就在眼前。 说不出的感慨,无法言表的激动,易云的双脚也不听使唤,只知道亡命的飞奔,穿过平地,穿过小树林,飞掠过那杂乱的柴草堆,他只想早一刻回到,那养育了他,让他了解了这个世界,却同时又剥夺了他一切的故乡家园。 残垣断壁,青苔石阶,广场依旧,面目全非。 站在广场那最后的石阶上,只是他并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远远地望着前面的小屋,怔怔出神。 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许久之后,他才步下了石阶,停在那原来是竹子围成的栅栏,现在却是荒凉的焦土的地方,不知为何竟然寸草不生,连顽强坚韧生长、无处不在的野草,也似乎不愿进入这里。 这里没有野草,没有青苔,显得凄凉荒芜。 眼前看见的,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一堆焦土更来得贴切。这是一间和周围其他残破败落的屋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同样的门窗脱落,同样的荒凉废弃,倒塌的墙土,掩埋了一切。 犹记得,有一个状如天神的身躯,曾自那荒土之中,蹒跚涌出,手握了柴刀,拼尽余力,砍向那虚无的天空…… 易云身子颤抖,跪了下来,泪湿了衣襟,无声滴落在那焦土之上,然后,他将头垂下,深埋土里,感受那冰凉的焦土,抚摸着脸颊,嘶哑的呻吟着:“爹……娘……” 多年以来,他已不曾有泪,就算独面死亡之时,孤苦无依之时,都没有流过一滴泪水,他只愿流血。 可是这一刻,他已完全失禁,丝毫不能控制。伤心和痛苦就像一座无形的山,重重向他压了下来,以他瘦弱的凡人之躯,又如何承受? 母亲的轻言呵护,温柔慈爱。父亲的宽厚仁慈,严厉面容,一一浮现眼前,一点一滴,如泉涌般袭上心头,宛如就在昨日! “为什么,你们不带我一起走,要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留在这凄冷孤苦的人世间?” 脑中突然闪过秦碧晴凄清哀婉、动人心魄的笑颜,还有父亲临终的话语:“要学会坚强,要勇敢活下去……” 这人世间,值得真正去珍惜的,能有几人? 一声轻响,有物从怀中滑落,洁白如银,与地上的焦土,形成强烈鲜明的对衬。 易云轻轻伸手,拾了起来,触手温润,却是那白玉雕成的玉人,想起苗淼,觉得心里一阵温暖,悲愁的情绪也减缓了许多。 缓缓站起身形,看着满目苍夷,易云不禁又是悲从中来。 天大地大,何去何从? 漫步在村中行走,希望可以找到仍然居住的人家,哪怕尚有一人也好,可是原本纵横延伸的村道,如今已是荒草处处。 昔日鸡犬相闻、炊烟处处的村落,如今何处还有一人,完全就是一座生气全无,死气沉沉的荒凉死城,到处残枝断壁,青草凄凄,根本找不到儿时的热闹景象。回忆中,除了珠儿和自己,当时因为比赛落败,愤而离去,才看见燎场颧大战,其余的玩伴,并未参与,也因此逃过燎一劫。可是此刻他们,都身在何处呢?对易云来说,此刻他们已经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但是天大地大,又何处去寻找他们? 此时易云已经又走到了广场边,停留在自家的残壁前,忽然灵机一动:我何必去找他们,天地再大,又与我何干?此处就是我的家乡,我却还要去哪里寻找? 想到此处,精神一振,脸上终于浮现裂得的笑容。 从此他并不离去,而是每天上山,在山腰处砍伐竹子,那竹子坚硬异常,可是有“仙灵”这样的绝世神兵,伐竹本是轻而易举。 他将砍伐的竹子,都移回村里,堆放在广场之上,原来他突发奇想,是想在此处建造一座竹楼。 可惜的是,毫无建筑经验的他,却不知道如何入手,心里所想简单容易的事情,做起来却困难重重,于是,他不得不寻求外援。 小时候,母亲也曾带自己去过距此十多里路的地方赶集,他还依稀记得,那地方叫“橄榄镇”,那里是现今,离碧云村唯一最近也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 所以他就翻山越岭到燎里,找来人手,帮忙搭建竹楼,他手中有价值很高的金子,要请人自然方便轻易。一行人装备了辎重物资和必要的工具,浩浩荡荡,回到了碧云村,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将竹楼建成,虽然难与城中豪华府邸相比,却也布局井然,占地半亩左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竹楼就建造在广场之上,临风矗立,清幽雅致,对衬着周围的群山翠绿,优雅绝世。 看着这个“家”,易云第一次有了归属感,笑容也常挂嘴边,因为在碧云山脚,他自己给它起名——云竹居! 此时,他的那一袋金子,也已经挥霍殆尽,但是那山间的翠竹,因为坚硬异常,别处甚是少见,他将之伐下,带到橄榄镇上,极受当地商人的青睐赏识,居然能够卖到好价钱。商人买来,稍做加工,变成了各式的工艺装饰品,竟也畅销江南富庶之地。 他就靠那收获来的银钱,买了食物干粮,安心居住在云竹居,等待着儿时的朋友,如果他们也有思乡之情,偶然回来故乡看看走走,自然就能相逢。还有一个原因,他也希望秦碧晴会回来,这里是他的家乡,当时跟她分手,也是在此。直到现在,他还清晰记得她离去时那难舍的表情,所以他坚信,她会回来。 可是眨眼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与她分别,快有半年了吧?她遇到了什么事? 这一日,易云吃过了午饭,躺在楼凸出的竹台那竹制的靠椅之上,遥望远方,思念着心上的人儿,那柄仙灵剑,静静的躺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远处,竹涛阵阵,清风吹过,瑟瑟有声,那是他从山腰移植过来的翠竹,在此地生长,让原本看来满目苍夷的荒村,点缀得生气盎然。 朦胧中,那翠绿的竹涛,竟变成了秦碧晴那清丽的面颊,含羞带怯,轻笑妍妍,易云笑意浮上心头,半闭了眼,深视着那绝美的容颜忽然一阵瑟缩,竹影微晃,向两旁自然一分,一条翩然白影,如穿花蝴蝶,闪现出来,竟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只是距离遥远,无法看清容貌。 易云心下一颤,她终于来了! 虽然不穿绿色衣裙,身着白衫,她那柔软纤细的柳腰,和灵动的身形,曾千百次在易云梦中出现,如何还能有丝毫忘却? 他欣喜起身,欢喜的一跃,竟从那竹楼之上,跳了下来,向那人影奔去,远远的欢呼:“晴儿,我在这里。” 人影近了,易云却被那欢喜冲昏了头脑,感觉视线模糊,喜泪已经迷蒙了双眼,顾不燎么多,展开双臂,将她紧拥入怀。 那洁白的身形,微微愣了一愣,有一度的错愕,却已经被他抱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冻结,只听得竹涛摇曳,轻响处处,山风也似变得轻柔,掠过人身畔,如无声的呢喃。 易云闭上双眼,享受着那久违的宁静,喃喃低语道:“晴儿,我好思念你,自你走后,我就一直未曾离开,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能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才生了我的气,我也知道自己太笨,总是惹你生气,可是面对死亡时的那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希望你能理解,其实那就是爱,发自内心的,比得过千言万语的柔情蜜意,我发誓,以后我绝不再惹你生气了,如果我说错了话,你大可以骂我打我,但是请不要再离开我了,天地之间,没有零,我根本没有寻找的目标,找不到心的归宿,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是快乐的,因为因为,我爱你,我好想好想跟你永远都在一起” 他闭着眼,泪痕未干,在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所想,完全表露释放了出来,好像只要说了出来,就再没有遗憾一般,无论如何,都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已经无法再忍受那难熬的相思煎熬,辗转失眠。 她却无语,任由他紧紧的抱着,不知面对着易云的真情流露,她是否也有感动的共鸣? “什么人?快快松手。”一声怒斥清晰的传入易云的耳中:“放开我师妹!” 易云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条身影快速的漂移过来,一柄金黄色的巨剑,夹带着凌厉的风声,却向易云临空飞击而来,眨眼就到了眼前。易云心下一凝,双手一推,将怀中人儿推开,胸怀大露,口中惊呼:“铜祖?” 巨剑已在眼前,来势奇快,眼看就要从易云胸前横穿而过。 在这一发千钧之际,忽然闪起一片杏黄光芒,只听“恍!”的一声巨响过处,空中又现一柄灵巧纤细、优雅苍茫,散发杏黄光晕的仙剑,将那金黄巨剑,硬生生弹了开去,虚浮停留在易云面前,像是一面护盾。 易云来不及去分辨,却绕过仙剑踏前数步,向来人迎了上去,口中欢呼着道:“世颖兄,你怎么来了?” 迎面而来,满脸怒容的人,竟是曾跟易云山洞一起杀蜈蚣精的道教弟子孙世颖,那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一片疑惑茫然,喃喃道:“易兄,怎会是你?你怎么能对师妹无礼?” 易云吃了一惊,回头看去,那女子一身白衣,纯白如雪,脸颊清丽,微微泛红,如出水芙蓉,肌肤欺霜赛雪,微有怒容,只是眼睛却还在好奇向易云看来,却似乎并无责怪之意。她的容貌虽然惊为天人,就算与秦碧晴相比也各有千秋,不遑多让,却哪里是易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易云脸上一红,惊得无地自容,连连道:“我我认错人” 此时他们人都各自收了仙剑,那女子轻声斥责道:师兄,你出手如此凌厉,想杀死人啊?“ 孙世颖诺诺连声:“我,我只是一时情急,才没了分寸,没伤到你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我没事,可是他,几乎就没命了。”她的声音宛如黄鹂出谷般脱俗,轻柔如春风,听在耳中,让人感觉软绵绵的,说不出的受用舒畅,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向易云指来。刚才若非易云及时推开她,被“铜祖”穿胸而过的,恐怕是她了。 孙世颖一脸窘迫的道:…叫你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你了,既然是易兄认错人,也算是误会一场,幸好没有人受伤,只是虚惊一场。“说着连呼了口气。 易云见她没有责怪自己,心里稍安,但想起刚才自己真情流露,所说的话更是大胆露骨,尽被她听了去。立刻脸红到了耳根,冷汗直冒,尴尬异常。连忙拉了孙世颖走开,一边问着:“世颖兄,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那女子见他人走了,也莲步轻移,缓缓跟上,只是那眼神,却不曾离开易云。 一边,易云与孙世颖并肩走着,对易云的问话,孙世颖窘迫的不回答,易云更加的好奇,连连追问道:“你们到底为何会来了这里的?” 孙世颖叹了口气,凑近易云耳朵,用很小的声音道:“我告诉师妹说这里有妖怪,本想单独约她出来走走,没想到” 看着他的窘态,易云几乎笑出声来,只有极力的忍着道:“那你们何处不可以去,却来了这里呢?” 孙世颖又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怪你,当初与你分手回山,脑子里就一直记着‘碧云山’这个地名,师妹问我何处有妖怪之时,自然而然随口就说将出来。”言下甚是懊悔。 易云笑侃道:“那你的奸计不是已经得逞了吗?为何还哭丧个脸?” “你有所不知。”孙世颖回头看了看远远跟在后面的师妹,又将声音降低了几许道:“师妹一听我说碧云山有妖怪,就到处嚷嚷,连教中掌门都听见了,以为魔教余孽又在蠢动,结果派出了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师弟妹,一众人浩浩荡荡而来,说是历练历练,这可苦了我了,为今之计,是要找几个妖怪出来方为上策啊!” 易云差点笑得岔了气,再看孙世颖捶胸顿足的焦急模样,知道这小子这次约佳人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玩得过火了点,但一时之间哪里去寻那妖怪,只有无奈的摇头叹气,苦忍笑意。 后面的女子见他人有点异样,远远问道: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呢?“ 孙世颖一急,结巴着道:“没,没有,我们在商量何处去找妖魔呢。” 那女子大奇道:“你不是已经知道妖踪了吗?还要去找?” 仙踪 第一集 第九章、天才悟道(上) 孙世颖知道自己一时失言,急得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易云忙道:“那妖魔居无定所,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找到的,我们要先了解了它平常出没的地点和其习性,对付起然容易了。” 女子点了点头,没再问话,人也转过身,继续走着。这时,孙世颖却像找到救世主一般,一脸虔诚的露出崇拜神色看着易云,那样子,简直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易云绝对相信,要是此时他师妹不在现场的话,他一定会痛哭流涕。 易云白了他一眼道:“先别谢我,为今之计,是先稳住她,然后再从长计议。” 孙世颖将头猛点,抓住易云的手臂,就像看到了新的希望一般道:“一切但凭易大侠吩咐,我一生的幸福,现在就交托给你了。”说到激动处,简直就快流下泪来,称呼也从易兄变成了大侠。易云暗骂道:“没骨气的家伙”口里却道:“你的那群师弟妹呢?” “都还在后边呢。”孙世颖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师妹一直跑在前面,我哪还顾得燎群猴崽子?” 此时,他们已走到了竹楼前面,身后传来一声惊叹:“好优雅别致的竹楼!” 人回过身来,孙世颖的师妹已经跟了上来,她脸露激动,看起来更加的清雅可人,明亮的双眼,微含笑意,美得令瓤眩神迷,只见她走到楼前,看着门上的牌匾,轻声念道:“云竹居,好美的名字,想不到如此深山之中,还有如此清雅的所在!” 易云淡淡道:“这是我的家,你们若是喜欢,想住多久都可以。” “真的吗?”她似乎很开心,一边又以娇嗔的神色看了一眼孙世颖才道:师兄,你都还没有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呢。“ 孙世颖如梦初醒般,手舞足蹈的道:←叫易云,曾跟我并肩击杀蜈蚣精,是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好兄弟,那颗‘冰凉珠’就是我们一起杀妖的战利品。要是没有易兄协助,那次我可被那蜈蚣给吃了,决计活不到今天。“ 易云连连摇头摆手道:“哪里哪里,孙兄过谦了。”心里却暗骂这小子将我抬得如此之高,以后该如何下台? 那女子含笑向着易云盈盈一拜,似是等不硷世颖介绍她,就说道:“小妹复姓欧阳,双名絮茹,见过易大哥。” 易云对于礼教礼节,也曾从苗淼口中学过一些,却向由洒脱,并未拘泥于礼俗,此时见她如此对自己施礼,反而吓了一跳,弄得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不用客气。” 孙世颖眉头一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在他记忆之中,师妹从未如此对待过任何人,就算对自己,她也不曾如此柔情温柔过,但是若吃易云的醋,无论如何又说不过去,连连干咳了几声道:“易兄,你还不想请我们进屋吗?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易云连忙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孙世颖当先推开竹扉,走了进去,欧阳絮茹向易云嫣然一笑,也跟了进去。 云竹居占地并不大,本是原来村民集会所用的广场,用木材深植地底作为基石,再用山腰间砍来的硬竹作材料,平凑搭建而成,所以无论是墙壁,还是屋顶,抑或楼板,都是竹子,共分三层,最下一层分两进,是为厨房和卧室,厨房跟外面竹扉围成的园子相连,园中种有花草,也有一方深井,是易云自己挖掘的。楼是为客厅,东西各一开了很大的窗子,可以朝看旭日,暮观夕阳,一张很大的竹制圆桌居中,旁边的椅子,也是竹制的,至于三楼,却是露天的,只是铺上了油布,以防雨水漏下,旁边是一张很大的靠椅,可以让人平睡其上,也可以靠卧,那背靠之处,竟是活动的,易云常睡在上面,看天上的云,和周围的群山,清风过处,草木芬芳,浑然天成,恍如仙境。陶然其中,真的犹如出尘般的置身大自然中,与天地融为一体。刚才易云本就斜靠在这张躺椅上的。 带他们看完了所有的地方,欧阳絮茹却似乎对于那张靠椅更感兴趣,躺靠其上,可以看见远处翠绿怡人的竹林,群山清幽,一目了然,尽收眼底,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欧阳絮茹伸了个懒腰,微微闭上眼睛,长叹道:“好美的地方啊” 阳光穿过她的发丝,使得她的脸,白皙透明而红润耀眼,亮丽得就像精雕细琢的美玉,孙世颖已经看得呆了,易云看着他的样子,暗自摇头叹息。 此时,她却突然睁开了眼,像一只兴奋异常的小鸟一样从靠椅上跳了起来,抬起纤手向远处遥遥一指道:←们终于赶上来了。“ 顺她手指看去,那竹影晃动处,果然走出来一群人,虽隔得远,也看得出他们英气勃勃,步履飘逸,点尘不惊,大概有七人众,似乎都是开心异常,高谈阔论着向竹楼漫步而来。待得近了,可以看清都是些少年人,三女男共九人,每一个都清逸脱俗,雄姿英发,看来都是道教之中的杰出弟子,有几个身着道服,其余的,却穿的都是俗家服饰,其中那三个女子,夹杂其间,甚为惹眼,却不似凡间女子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俗,紧身衣服剪裁合体,容颜姿色也属上等,只是若跟欧阳絮茹相比,略逊一筹,但也是英姿傲然,超然出众。 孙世颖纵身一跃,就从三楼之上跳了下去,远远迎了上去,易云只是淡淡的微笑着,看着他穿进了人群,其实心里却暗骂这小子,放着楼梯不走,怎么像猴子一样的跳上跳下!然而他却忘记了,刚才他也是如此跳下去的。 只见他进入人群中,低头跟那些人说着话,间或朝楼上指了几下,显然是在向他们解释着什么。 易云突然觉得灵台一跳,侧过脸来,却是欧阳絮茹转动着水汪汪的双眼,美目顾盼,流动生辉,正在幽幽的看着自己,人眼神在空中交接,似乎竟有刹那的金铁般碰击,使得易云脑中一震,还有种晕眩感,易云连忙低下头向孙世颖他们看去,欧阳絮茹悠悠一叹轻声道:“你的心上人是叫晴儿么?” 易云身子一颤,没反应过来她问话的意思,怔怔出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此时却听得刷、刷数声轻响,身边却多出了几个人,然后又是人影晃动,地上的九个人加上孙世颖,竟然都飞了上来,幸好竹楼建造得还算坚固,要不然易云真怕这十几个人的重量,把自己费尽心血搭建的竹楼给压扁了。 众人纷纷向易云行礼,口中都道:“易大哥好,见过易兄等等。”他们的脸上,居然都有崇敬的神色,料想是孙世颖在他们面前,大大夸张的吹嘘了一番,易云一时间突然认识这么多人,忙着还礼,弄得窘迫不已。 孙世颖忽然插口道:“这么多人,我也懒得一一介绍,不如干脆,每个人自己站出来介绍自己吧。” 他在这一群人中,似乎还有一点点威望,人人都听他的,于是从左到右,当先走出来的,是个女子,身穿黄色衣衫,容颜秀气,略带几分羞涩的道:“我叫柳若娴,是灵宝太一真人坐下弟子。”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子抢出,接着道:“我叫方淑敏,我师傅就是正一道派的掌门人,易大哥就叫我淑敏吧,我很少下山,平常师傅管教极严,如果有什么好玩又新奇的事务,易大哥一定不要忘了我哦。”一边说着,一边还呵呵直笑,看她的年纪,不过十七岁,不过性子极为开朗明快,易云对她很有几分好感,想那正一派的首座徐成玄,在蜀中京阳城外,施展着一柄橙色的仙剑,神威凛凛,出神入化,道法高深惊为天人,轻易就破去荣相的保护光盾,易云是佩服得紧的。 最后一个女子越众而出,身姿婉转娇柔,面容大气凌人,虽没有多大的年纪,却似乎较为成熟端庄,缓缓道:“吴婉,上清门下,我师父清风常教导座下弟子,行万里路,多结识有志之士,造福天下,为苍生多谋福祉,人不一定都做到如此伟大,但能结交易兄如此的少年英侠,本属有幸之至了。” 易云听得莫名其妙,用眼角斜视了一眼孙世颖,只见他在一旁偷笑不止,也不知他到底将自己吹嘘得多高多英武,恨恨的暗骂了几句,脸上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谦虚摇头不已。对于上清道派的清风真人,年前碧云一战中,易云也还记忆犹新,在他心中,那可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人物。 轮到男弟子,当先一人身体文弱,似乎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在易云的记忆中,似乎道教的人都是柔弱不堪一般,也许这才符合了道教“仙风道骨”的本色,那人抬手一礼道:“杨郁亭,神霄门下,我师傅自号太虚,还望易兄日后多多指教。” 易云忙道不敢不敢。 轮到下一个,按照前面数人自我介绍的规矩,都是先步出,说完又退回去,这人却站直了身体,一直盯着易云看,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奇异,似乎欲言又止,却是涨红了脸,一时却说不出话来,易云看了看他,眉宇清晰,暗含无边智慧,面容俊俏,却带点忧郁,身穿蓝布衣衫,后背一柄古剑,身形微显憔悴,有点单薄紧瘦,易云身子一疆,从那风尘忧郁的脸上,似乎看见了儿时依稀的熟悉轮廓,颤抖着声音道:“你是可风?!” 他点了点头,眼泪已经无声的流了下来,终于开口呼唤出来:“小云,你真是小云,你竟没有死?” 易云脸上一寒,顿然感觉眼睛一酸,泪水也忍将不住流了下来,颤声道:“我没有死,你们都好吗?” 眼前的程可风,已经不是当年文气柔弱的少年,已经长大,英俊挺立,颇有几分幽清出尘、潇洒飞逸之感。 程可风欢喜不胜的点了点头,才道:“适才听孙师兄介绍说给我们引荐一位道法精深,曾与他同生共死的少年英侠,名叫易云,我就猜想可否是小云你,年不见,你音容有所改变,只是依稀尚有幼时几分轮廓,所以才一直迷惑不敢相认,不想真的是你!” 易云拉起他的手,黯然道:“那年我被鸟妖劫走,幸得不死,如今方得自由,却无从找寻你们行踪,才在此搭建竹楼,以求早日与你们重逢团聚。” 眼前众人诧异莫名,看他人牵手热情的倾诉离别之苦,特别是那欧阳絮茹,更是睁大了眼,仔细倾听他人诉语,似是甚感好奇。原来,当年易云被妖人掳走,村中人众,只有数人生还,妖魔被击走,程可风石头等人才回到村里,可是顿遭大变,亲人死绝,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幸得道家真人和佛门高僧施怜,收下其中几个资质较好的孩童为弟子,带回山中教导抚育,程可风就是被全真一派的首座灵镜道长收为弟子,但后来另有变数,程可风却又进了金丹道派,其中,尚有吴景泰被般若寺的玄鉴大师收为弟子,石头则拜了高僧玄忍为师。 听到此处,易云忙问道:“珠儿呢?她如何了?” 程可风微微一笑道:“放心,她跟峨嵋的师姐回山,也被绝音师太收为最小的弟子,如今平安开心,也许,那灭门的惨事,早已淡忘了吧。” 易云轻轻点头道:“那倒不错,能够忘却,反而是福峨嵋看来我必然得上峨嵋一趟了” 众人不语,只有欧阳絮茹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去不得,峨嵋从来拒绝男子上山,你若不放心,改日我代你上去一趟,我去过几次,还是比较熟悉的。” 方淑敏欢喜拍手的道:“絮茹师姐,那你一定要带我去啦,听说峨嵋景色秀绝天下,我早就想去见识一番霖。” 易云沉吟不语,那上清清风真人的高足吴婉却也站了出来,打断众人道:“此事尚为后话,我们此次下山,可是遵了师门口谕,探听魔教妖人活动踪迹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魔踪为要。” 大家都默默点头,那方淑敏吐了吐舌头,躲在了柳若娴的背后,孙世颖此时却暗自低下了头,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都被易云看在眼里,平静了神态道:“魔踪初现江湖,不可操之过急,先休息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不迟。” 孙世颖连连拍手,转移众人谈话道:“易兄说的极是,我再来介绍这位师弟给你认识,他们可都是我派中佼佼者,你们得多亲近亲近。”说着拉了易云和尚未自我介绍的人,走在了一边交谈,不敢再与吴婉等人说话。 仙踪 第一集 第九章、天才悟道(下) 剩下的人,两个叫李修文和李修武,乃是双胞胎兄弟,同是全真门下,另两人,分别是灵宝门下的杜逸之及神霄派的林晋,个个皆是英姿飒爽,英气逼人的少年英才,同时结识了这么多人,易云高兴不已,忙着做饭款待,只是山间清苦,粗茶淡饭,一时间招待如此多人,真是巧妇难为,何况是易云?他对厨炊一道本不在行。平日易云处游走,山间野果,林中动物,随处可以取食,果腹不是问题,家中虽有大米炊具,却很少动用,几乎都成了装饰。 幸好有个女子,巧手施妙,特别是欧阳絮茹,更是厨艺精深,单是几个当地土产的马铃薯,就做出了三个之多的菜肴,再炒上一盘野生竹笋,另三人去野外摘回些许野菜,瞬间就做出一桌丰盛之极的菜肴,令众人食指大动,吃得畅快淋漓,易云也不禁为之叹服,那种家常饭的感觉,易云已经久违了年之久。 席间,众人开心交谈,说些天下轶事趣闻,加上他们言语生动多彩,高谈阔论,令一无所知的易云,听得无限向往痴迷,视野开阔。 天黑了,女人收拾了碗筷,众人席地而座,看天上星相,天南地北的闲聊。也不知是谁,又将话题转移到璃教之上,说起年以来,魔人犹如销声匿迹一般,凭空消失,如今却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不知对天下苍生,是祸是福。 孙世颖本来甚是健谈,一听到妖魔,却就闭口不语,只是上清宫的吴婉,却兴趣浓郁,连声催问易云:“听说易兄与孙师兄同时发现魔踪,不知是在何时何地?是否明日就带我等去查探一番?” 干咳了几下,易云才道:“那日我们杀了蜈蚣精正要分手上路,却有妖人现身,与我们恶斗,想来该是那蜈蚣精的同类,后来不敌,向南方逃窜”易云本不会说谎,但现在事态逼人,只有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支吾着替孙世颖圆谎。 方淑敏却接口过去问道:“那些妖人,都是长的何等模样啊?” 要回答这个疑问,对于易云来说却是简单,他小时候遭逢巨变,曾看见过漫天无数的妖怪,随便形容几个,就可应付过去,只是孙世颖却似乎怕他穿了帮,连忙接口道:“那些妖人,多手多脚,有些酷似人形,却不是人,有的没有头,眼睛长在肚子上,还有些就如野兽一般地面爬行,却偏偏生长着一颗人的心” 欧阳絮茹接过去道:“唯一的共同点,是那些妖怪都是身形巨大,力量惊人,若非孙师兄人懂得道法,还不是它们的对手,这伙师兄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亏你还问得出来。” 方淑敏涨红了脸,低声分辨道:“我还不是想听易大哥再说一遍嘛,人家,人家从来就没有见过,才会好奇啊。” 吴婉又道:“当时妖孽逃窜,你们知道是碧云山方向,却没有发现其藏匿的所在,诺大的碧云山脉,要腰可也不易啊。” 孙世颖和易云听她这话,同时嘘了口气。 一直沉默的杨郁亭,却突然道:“闻说太一师伯有一玄术,天下遍地,草木土壤皆有灵气,但凡有妖孽处,灵气尽被其吸尽或封锁,此地则成了凶煞之地,师伯的此一玄术,便是针对此种凶地进行感知,今日有灵宝的师兄妹在,何愁寻不到那妖魔藏匿之处?” 杜逸之脸色一红,开口道:“师兄言重了,师傅的‘玄光感灵术’,本也传授于我等,只是我道法低微,尚不曾领悟到其中真意说来惭愧,惭愧!” “万法天地,玄灵所聚,众妙之门,可开灵视。”突然一人曼声轻吟,似诗非诗,听来意态朦胧,却是柳若娴在话语,众人都听不明白,易云却隐隐觉得,她吟的句话语之中,似乎暗藏至理,却捕捉不到什么,她却又一次语出惊人:“‘玄光感灵术’其实是人类与天地万物感应交流所用之方法,若说可以用来寻找妖踪,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有此需要,我可以一试。” 众人骇然,不想这羞涩寡语的柔弱女孩,看来已是掌握了“玄光感灵术”的精要,不禁对其另眼相看。 杜逸之却窘然低下了头,似乎脸上火辣辣的,柳若娴入门本在自己之后,造诣却早已超过门中很多弟子,其实这也难怪,道之一途,本无常规长形,完全依询自身灵性悟力而论,资质绝佳者,一朝即可闻道,道家亦有所谓“一朝闻道”、“天才悟道”之说。否则纵修行千载,也难窥门径,无法寸进,才有了“朝闻道、夕死无憾”的感叹和遗憾。 易云却甚是惊奇于柳若娴的理论,疑惑问道:“柳姑娘所言,是说天地万物与人也可以交流感应?” 欧阳絮茹接口道:“那是当然,人生天地之间,本是与万物并存,万物皆有灵性,自然如人一般有所思所想,只是人类用语言可以沟通交流,其余的生物,自然也有其独特的交流方式,却是不为人所知晓,但我们道家崇尚的便是天地万物的自然,即所谓道法自然,当我们自身修为的道法超过一定界限,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不但能够长生,而且也与万物融为一体,就可以跟所有的生物沟通了。” 方淑敏拍手叫道:“那么,我们岂不可以跟花草鸟鱼等说话交流了?就像平日被师傅罚面壁一般,却可以跟小虫小草一起聊天……”她一边说话,一边却闭上眼睛,想像那种情况,脸上居然满是笑意和痴迷。 欧阳絮茹笑骂道:“真没出息,你修道就只为了不被师傅惩罚而已?” 柳若娴微微一笑,为她人掺杂的如此一个小笑话,并未有所责怪,反而道:“师傅曾言曰,无论谁有此参悟的兴趣,皆可授之,我就将‘玄光感灵术’的要诀细述一遍,易大哥若有兴致,也不妨慢慢体悟一番,或许能明白天地间些许至理。” 易云一笑,点了点头,柳若娴就开始吟诗一般的娓娓而述: “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虚与实、有与无,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万物虚空,阴阳和合,天地实盈,玄气弥天。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天地何仁,万物视刍狗,天地之间,其玄有之,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虚无实有,虚无中有实,实物存于虚,物以动形,静于虚空,阴阳合一,化生万物。大窍而大鸣,小窍则小鸣,其窍不同,其鸣亦异,吹万不同,而使其自也,咸其自取,则怒者其谁?自生自化自形自色,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箫笛本虚空,气运而成音;积草本多窍,气蒸而成菌,若明此道者,气运于虚耳。”(注一) 她的话已没,众人却犹在脑中盘旋,艰深枯涩,晦涩难明的如许语言,她居然似乎毫不费力就口述了出来,听在大家耳中,无不为其记忆和玄思赞叹。 易云苦苦思索着,似乎也是大惑不解,她前面所述口诀,该是道家关于天地起源的介说,中间突然一转,却说的是“实”与“虚”、“有”与“无”的和合统一,最后说的,却似乎又朦胧晦涩,无从理解,似乎都与其“玄光感灵术”丝毫没有关联之处,越是不明,他却越是思索。突然,在易云的脑中,出现了一个虚无空蒙的无边世界,黑暗空虚之中,有物混成,漂浮旋动,无止无休。风狂啸于耳边,似乎有不明的水气,围绕身体流动,将自己吞噬包围其间。 阴晴不定、飘忽不明的物事无法捉摸,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在运动运行着,呼啸辗转,空间无限扩展延伸,毫无穷尽。 易云意识停顿,脑中却灵光一闪:虚无实有,虚无中有实,实物存于虚,物以动形,静于虚空,阴阳合一,化生万物…… “我明白了!”易云突然一声长啸,身子站立起来,吓得以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屈膝盘坐、闭目苦思的身边众人皆是一惊。 易云眼神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目光如炬,所有人的面容表情,这一刻在他眼中,竟是无比的清晰明净,通透自然。 欧阳絮茹担心的走上前来,用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缓缓道:“易大哥,你……没事吧?” 场中所有的人,都是诧异莫名,大家听完柳若娴口述的“玄光感灵术”口诀,都沉醉其中,苦思不得其解,过了一会,大家都看见易云安详的闭上了眼,大家都以为他因为无法听懂所以睡着了,也都不曾在意。 没想此时他突然高兴欢呼的跳了起来,难怪大家都诧异的看着他。 唯一没有诧异的人,却是柳若娴,她仍然默默含笑的坐在那里,那种无言的笑意,却是让人感觉莫测高深。 易云镇定一下表情,语中仍不乏欣喜之意:“天地本源,是虚无。” 众人嘘声一片,笑骂不绝于耳,孙世颖道:“还以为易兄有什么惊为天人的议论要发表,不想却是三岁孩童皆知的言论,果然够新奇,够独一啊。” 易云哪里知晓,在座皆是道教中人,对于天地本源等事,皆有师长解说过,所以易云体悟出来的至理,在他们看来却是老生常谈的不屑一顾。 这次欧阳絮茹却并未取笑,也不说话,似在思考着什么,只有那柳若娴,轻声压下所有人的笑声,柔声道:“易大哥,你继续说下去。” 仙踪 第一集 第十章、交战之前(上) 易云得到鼓励,才道:“我也不知道说的可对,你们,就当笑话听好了。”然后他才又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天地虚空,无边无极,混沌一片,虚无中却有实物充盈,就是气,气运行而不悖,最终虚实融合,阴阳为一,化生了天地万物……” 欧阳絮茹惊呼一声,愕然道:“这些都是你刚才自己体悟出来的?” 易云缓缓点了点头,众人大奇,都疑惑的看着欧阳絮茹,只见她欣喜的道:“虚(无)则空间,实(有)则一气,虚实相成,万物化生……” 柳若娴接了过去道:“天地各乘气而立(老子之主张),可见天地既成,无限之气仍包裹天地,故虚(无)与实(有)统一而不可分,亦即空间与物质统一而不相离。” 旁边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有霍然开阔的神情,似是平日苦索的道理,此时突然开窍一般,无不雀跃欣喜。 欧阳絮茹又道:“气存于天地,与万物合而为一,能感应此‘气’者,当能与天地和合,通达世理了,而掌握这一”气“的玄妙之所在,就当是‘玄光感灵术’的所在了,易大哥并非道教中人,却能以自身悟力明白这我们平日都不明白的道理,谁还能说这是小孩皆知的言论?” 她这话显然是针对刚才孙世颖的取笑而说,此时孙世颖涨红了脸,却不反驳。柳若娴微笑道:“易大哥既然已晓天人之理,何不当场示范‘玄光感灵术’,让大家开开眼界。” 易云苦笑,心想自己刚才虽然或有所悟,却没有多大的把握,见欧阳絮茹也以支持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程可风的脸上,亦是兴奋莫名的支持神色,杨郁亭微笑不语,方淑敏欢欣雀跃,孙世颖和其余的人也专注的看着自己,忽然感觉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有了些微压力。 他慎而重之的屈膝座了下来,柳若娴悠然吟声道:“通达天理,感玄灵气,可别忘了法诀最后两句……” 易云曼声回忆道:“箫笛本虚空,气运而成音;积草本多窍,气蒸而成菌,若明此道者,气运于虚耳。” 欧阳絮茹赞许的看着易云,眼中露出莫名的欣喜,那段艰辛晦涩的文字,除了她及少数几人外,恐怕都没有记下来,他们都是道教弟子,能记下口诀其实并不困难,易云对于道家之理,却从未涉及,居然也能一字不漏记牢,已然可以看出他记忆灵力,非同一般。同一时间,杨郁亭也佩服的看着易云,显然,他也是牢记刚才那段口诀的少数人之一。 易云缓缓闭上了眼睛,引气自丹田而起,灵力汇聚,达于全身,他任督脉已通,迅速控制内息绕身体一个周天,天目顿明,感受周围灵力,如鱼游水中般灵气流动,百脉舒畅,灵台顿时一片空明。 到了这一刻,他却不知晓该如何去做,脑中闪过柳若娴的提醒,心中亦慢慢浮现燎几句口诀:箫笛本虚空,气运而成音;积草本多窍,气蒸而成菌,若明此道者,气运于虚耳。 箫笛内部本是空的,空穴无风,何来音色?气运而成也,此“虚”与“气”,本就是形成万物的元素。万物相代,推陈出新,不知其所萌?由此观之,万物之形成,皆由气运于虚之所致。 口诀的最后一句,在易云的胸中,如火焰一般炸开,弥漫填充脑际。 气运于虚! 一阵灵感拂过,易云似乎漂浮海洋天际一般,抓住了救生的浮木和落脚之地,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入道,也领悟到了常人所不敢想像的至理。 灵气在体内盘旋徘徊,周行游走,此为一气,何处为虚呢?身体之内,奇经脉,五脏腑,内息徘徊,血液奔流,皆是实物,何处是虚? 易云脑中天人交感,挣扎嘶吼,却寻不到那“虚”之所在,感觉烦躁,身体也开始发起热来,豆大的汗珠已经挂在了额间,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繁杂起来。 围观众人,却发现易云的身体,散发淡淡的烟气,凝聚而不散,袅袅将他环绕其中,一股热力,自他身体之内透射出来,使得周围的空气,也似变得焦灼热烈,让人感觉烦闷坑热。而随那热气自他体内穿透而出的红色光芒,竟照得人脸上红光满面,在此刻暗夜之中看来,竟有几分狰狞的鲜红如血。 方淑敏焦急的取出手帕,本想给他擦去额间汗水,却被欧阳絮茹拉住,轻声道:←现在进入天人交感、长生久视之境,旁人骚扰,或会令他走火入魔,此际舍他自己,再没溶帮他。“ 其实何尝方淑敏焦急,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欧阳絮茹比她更加不安,那种不安,何止是担忧而已? 程可风握紧了拳头,连指接都发白了却不在意,只是用期待和希望的表情,专注的看着他通红的脸,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可再也不能割舍失去啊! 虚无……虚无……易云脑中不停回荡着这个词语,突然想起听完柳若娴口述法决时,自己的意识进入的那个虚幻飘无的混沌空间世界的情形,其中有物体不停运作,流动如云霞,充斥于虚空,虚无的空间静寂,却包容着那物体,浑然天成,协调如一…… 灵感再闪,人生天地之间,人若是那运作不停的“气”,何为虚空?既然气运于虚,天地万物皆在其中,那么天地岂非就是一个虚空的空间? 想到这一层,易云的脸上浮现了笑意,围观人众看见那笑意,都舒缓了一口气,看他脸上笑容,并无妖颜诡异之象,并不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都放下了提到嗓子的焦虑。 易云却还在摸索着。气运于虚,气在体内,天地为虚空,如何在此虚无之中,来运作那奔流不息的“气”?易云强行将体内奔涌的内息,聚集于脑际,催动着念力,将灵气悠悠缓慢的自脑间散发出去,只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找不到方向。 急切之下,他继续催持灵力,不息的前行探索,又过了久久,突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天地悠悠,广袤无际,身边清风,温柔如许,空气中充斥着清雅芬芳的香味,天空,就连微弱眨眼的星星,都似乎散发着灵性,默默的抚慰轻拥着自己,天地万物,都温柔如水……那感觉,就像自己遨游天空中,却与天地合为了一体一般,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无处不在,那种舒心的感觉,如同生活在绝美的天堂,没有仇恨血腥,只有无比的温暖极乐…… 渐收回心神来,他同时感觉到了周围人的期许,特别是欧阳絮茹的念力,竟是如此的强烈而幽深,那种感受,让易云感觉到淡淡的缠绵悱恻、幽怨凄清,似乎就要掉下泪来…… 程可风的担忧也是那么强烈,那担忧的深心之下,还有一丝淡淡却感伤至深的悲愁,竟似一片浓雾,遮挡着他的灵性,让他的真性情,无从宣泄发挥出来。 孙世颖对自己却异常的并没有多大担忧,他的全部身心,都在师妹身上,对易云,他居然有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 柳若娴和方淑敏胸怀坦荡,前者虚怀若谷,后者与世无争。柳若娴并不担心自己,因为她似乎成竹在胸,才会没有多大焦虑,方淑敏却是发自内心的在不断呼唤自语的祈祷着:别让易大哥出事……易云又感觉一阵温暖,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她可能是第一个发自身心的希望自己平安的人。 杜逸之、修文修武兄弟等人,却只是好奇的用灵思锁定着自己,没有太大主观喜怒意识,似乎一切只是无关紧要。易云知道,其实像这一类的人,也许连自己如何修道,为何修道都一窍不知,也许是人生无意走上此道,也许是人云亦云将此作为人生一项事业而已。 只有那神霄的两个弟子,易云感觉甚是怪异,那杨郁亭,似乎竭力在隐藏自己的内心,使得他整个人,沉默寡言,心中却所想甚多,却不知所想何事,也许连他自己,也理不清个头绪,他的性格,应该是属于那种“想得太多,却心有余力不足”的类型,有着悲天悯人的慈悲,奈何却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是可悲,还是可叹?易云也无从知晓。 更奇怪的是林晋,他体内幽深,宇宙开阔,像是一座无形的宝藏,只是却似乎被一种天然或偶然的屏障阻隔,对他造成了束缚和牵绊,使得其灵性流逝,无从汇聚,否则,众人中若论天赋资质,除欧阳絮茹之外,也许就只有他了。 易云缓缓收回灵觉,又将其向远处散开,思感悠悠,遍布出去,似乎感觉到厨房后那一方深井,与地气连接。深入其中,冷森冰爽,水中游鱼,却潇洒追,自由而无所牵绊……再及远处,那些繁复的竹林,在星光沐浴之下,清风温柔抚弄之中,似乎满足而慵懒,飒飒有声,那声音,竟像是欢乐满足的歌唱…… 翠竹何来满足?是自己意象心生?还是天地万物真的有灵,可以与自己作那灵性上的交流? 催持着灵思,易云神游太虚,思感犹如爪鱼般向面延伸,感觉身心如明镜,天地却似不波的古井,陶醉其中,与天地浑然相溶,无分彼此,就如水乳交融的密切无间。 突然,一丝阴霾,却从远方袭来,使得宁静祥和的虚境,颤抖如风中柳絮,飘摇欲止,仔细分辨,那股阴郁之气,是南方,易云长长呼了口气,灵息流动,渐往回收,众人只觉空气开始变得平静,那耀眼红光,渐渐暗去、隐没,最后消失,隐隐吸进了易云体内,隐没在他的奇经脉中,然后易云缓缓睁开眼来。 众人大喜,纷纷表露关怀之情,唯独欧阳絮茹,沉吟不语,幽怨的看着他,易云却只是笑笑,脸上有明显的疲惫神情,刚才一次太虚神游,如简短的历经生死一般,耗费了太多真元灵气,易云却只不过稍有倦容而已。 “魔踪,似乎就在正南方向。”易云缓缓带点微乏的口气道:“那里灵气流失,阴郁之气弥漫,隐隐有厌世的悲愁气息,戾气充盈,遍布野,我的灵觉,却是无法进入……” 众人惊叹不绝,一为多日寻找的妖踪,眼看有了眉目,再者,或是惊艳易云的悟力,竟可以作那“神游太虚”之法,犹如亲眼目视、身临其境。 孙世颖疑云重重,魔踪一事,本是他杜撰瞎编,易云却说得如此坚决明快果断,他不由为之诧异。 当时天色已不早,众人随意计划绸缪一番,便安排就寝,一楼易云的卧室自然安置一众女流,男弟子打地铺睡楼客厅,易云却因异常兴奋,无法入睡,悄然上了顶楼,仰卧靠椅之上,独自想些心事。 他小小年纪,若非幼时家逢巨变,此时亦不过是个无知少年,思来想去,除却父母之仇,似乎并没有多少心事来咀嚼,却为何有一丝淡淡愁绪? 道教年青一代,皆已出动来勘察魔踪,是否峨嵋也会参与呢?想到此处,易云不禁摇头苦笑,他明白这一切本是孙世颖一个谎言而起,并非确有其事,那么峨嵋又何来劳师动众的参与此次“盛会”? 难道自己的心中,确实希望真有妖魔?那么,至少身为正派之首的峨嵋,是否就会出动?到时,自己是否就能见到她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傲绝天人色,飘渺云水间! 那一丝哀怨淡淡的倩影,若有似无,又浮现心头,还有那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竟是挥之不去。 “晴儿。”易云喃喃呼唤:“你……现下可好?” 星光朦胧,清风无声,在如此静夜,显得忧郁哀怨,悱恻缠绵,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愁绪感染,一丝薄雾,缓缓遮去星光,大地静寂,黑暗了许多。 如此深夜中,谁能听见他无力的呼喊? 神念动处,一人猝然出现在易云的身旁,易云微闭着眼,淡淡道:孙兄为何还不安睡?也是在思念心上的人么?“ 那人正是孙世颖,在易云靠椅边,屈膝坐了下来,他开朗而明快的脸上,却也有几分哀愁,曼声道:“不想易大侠倒真是我的知音,如此静夜,有挂念之人,确实不是睡觉的时刻。”他语声一转,不再那么豁然幽默,反而变得酸愁苦楚起来:“易兄有人可想,却不知那远方的人儿,说不定此时也正如你一般,也然记挂着你,辗转难以入眠。两心如一,自然是天涯若比邻,千里共婵娟。而我……却跟你不同。” 看着他哀愁的情绪,易云反而心里震动,此时的孙世颖,哪里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英武不凡、锋芒毕露的少年英侠,不过是一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儿。 “有何不同之处?” 孙世颖幽深的叹了口气,黯然道:“你思念的人远在天涯,能得易兄记挂之人,自然有其值得记挂之处,她若知你心意,必不至拒你千里之外。而我……明明人就在身畔,也知我意,却犹远在天涯,叫人情何以堪?所以咫尺天涯,不过是两心之间距离而已,只是距离有远近,人心却无边际了。” 想起孙世颖暗恋的欧阳絮茹,对孙世颖总是珊然有礼,甚有节制,让人琢磨不透其心中所想,孙世颖有此愁绪牢骚,也属情理之中。易云只有暗自叹气,安慰鼓励一番,想这情之一物,果然高深难料,鬼神莫测,没有发展发生到最后,谁也无法预知后果,世人皆困在其中,如何自拔? 过了半响,孙世颖情绪稍有回复,曼然带点责怪语气道:“你明知我说碧云山有妖怪是一时情急的谎言,为何还言之凿凿的说魔踪在正南方向?我若果被拆穿了,也必将拖你下水,到时候,要死我也拖你垫背。”他说话嘿嘿冷笑,看起来奸猾无比。 易云正色道:“这你大可放心,我确实感应到正南方向有魔气侵扰我的灵觉,虽不敢断定是魔教妖人,至少也有魔物藏匿,若真被我们诛杀几个妖孽,到时你不是正好交差?” 孙世颖邪笑起来,笑容已经将他的眼睛都挤在了一起,模样有点滑稽,那声音更像一个奸人刚做成一件大坏事,迫不及待要向人展示夸耀一般:“那我得去睡觉,养足精神,杀妖时好多争取表现的机会。” 易云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去吧。好好休息!” 孙世颖从地上弹跳起来,满心欢喜的去了,到得下楼的楼梯边时,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易云忧郁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却还是毅然下去了。 也许,他也知道,若是用语言就能劝解易云控制住思念,那就不是爱情了。 仙踪 第一集 第十章、交战之前(下) 过了许久。 一声幽怨的叹息,响起在易云的耳畔,叹息声中有不尽的怜惜,和痴迷的哀怨。易云本无睡意,听见这声响,从靠椅上坐了起来,心里想:今夜真是热闹! 白影一晃,一个女人就出现在了竹楼边缘之上,窈窕身姿,裙袂飘飞,清雅绝世,她的身体似乎没有一点重量,似乎风再大上一点点,她就会随风飞去,若是今夜有月,易云一定会怀疑,那人是从九天之上,自那月宫飞落下来的嫦娥。 欧阳絮茹! 在此静夜之中,她为何不睡,莫非,她也有心上思念的人儿? 她就站在那里,背对着易云,看她的样子,却是在看着那白天摇逸生姿、绿意盎然,现在却只有微影摇晃的竹林。 易云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淡淡道:“欧阳姑娘好兴致,夜观竹影,静听春风,只是若不睡觉,明日何来精神对付妖魔?” “叫我絮茹。”她轻声呵念道:“易大哥,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叫我姑娘显得太陌生。” 易云一窘,不置可否,干咳连连的掩饰自己的窘态,只是她还是没有回头,悠悠叹息道:“怎么夜晚是用来睡觉的吗?那么为何,我却听见有人深夜漫谈,说夜晚是思念人的时候呢!” 想必刚才与孙世颖的谈话,尽被她听去了,想起他人所说的话,已经表明了孙世颖说谎一事,易云暗自流汗,若是因此孙世颖被师门责罚,恐是不妙。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气恼之象,所以也不敢说话,看她是何态度。 “在青城山上,有松涛阵阵,绵延千里,眼望无极。”欧阳絮茹又似乎回忆的曼声细语:“若在白日,清风徐来,站立轻松古柏顶上,迎着阳光,看那无边松涛,心胸为之开阔,神清气爽,总能感觉到生存于此世间,是无比快乐之事。” 易云听得一愣一愣,他根本听不出来她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只有敷衍道:“青城古松,历来就是一大奇景,青城山一直是道教修仙之胜地,也是我一直向往一观的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欧阳絮茹悠悠叹了口气道:“无论多美的胜地奇景,其实也是难以平静人的心灵的,象由心生,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飘逸天外,不在尘世中,就是最大的极乐,现在却另外有了看法。” “哦?”易云有点惊奇。 欧阳絮茹微微低下了头,声音细如蚊蝇:“就像现在,我只看看星光,听听竹涛,内心的喜悦却远比看那天下奇景更感觉来得强烈,甚至沉醉其中,宁死无憾……这才是世间的极乐……” 易云反应不过来,喃喃道:“若真如此,你就在此多住些时日。” 欧阳絮茹悠悠一叹,俏脸含羞,娇嗔的看了一眼易云,易云只觉得那白皙的脸庞,上面居然有娇羞的红晕。 黑夜之中,连那淡淡的红晕,易云居然都可以看得清晰,甚至连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现在的灵力,竟强烈如斯,耳边却听得欧阳淡淡的叹息,如风吹过:“如此良辰美色,也当与人同享,才显绝世美景啊……” 她的语声甫落,人也飘然飞起,离开了楼顶,却传来她一声娇斥:“你真是个呆子……” 易云听在耳中,一脸茫然。只是那如怨如诉,如幽似幻的叹息,响在耳边,他心里也有细微的震撼。 曾几何时,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看在自己身上时,似乎也带着这样淡淡的哀愁和凄许? 躺靠椅上,不觉迷糊睡去。 碧云山脉。 沐浴朝阳之中,仍然绵延千里,延伸不绝,那碧云主峰,烟霞缠绕,飘渺隐约,仙气缭绕,不带丝毫尘世凡俗,巍峨壮伟,直插天际。 灵气汇集处,便是那清丽的竹楼——云竹居的所在。 易云就在那晨光之中,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耳中响起人语,他便又将眼闭上,灵思在这灵气充盈的清晨,竟是如泉涌般清晰流畅。 他能听得出来,在自己那小小的厨房后面院中,那几个女孩子,在唧唧喳喳的打着井水,还一边谈论着聊天。 女孩子在一起,总是有很多的谈资。他不愿听她们的闲谈,所以将灵思回到楼,只听见匀称的呼吸之声,此起彼伏。却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在说话:“众位师兄,天色已不早,该起床了。” 听那柔弱中尚带点稚气的语声,却是那神霄派的林晋。 接着却传来孙世颖不耐烦的呵斥:“去去去,先到外面练练剑,等你练完,我们就起来了。” 林晋“哦”了一声,居然顺从的携了自己的剑,出到云竹居外面,缓缓捏了剑诀,刷刷有声,练起剑来。 易云不禁扭过头来,向下望去,只见他握了一柄苍青古拙的七尺长剑,脚踏七星方位,迎风施展起来。那身子竟如行云流水,飘洒自如,婉转飞逸,手中长剑似有灵气,每一招一式刺出,似乎都暗藏至理,暗合天地间一些微妙的玄妙奥秘,但那剑法的本身,却是浑圆流转,一气呵成,流动间,若有似无,竟与周围的空气奇迹般的融合汇聚,那孱弱的身形,就像是鸟飞天际、鱼游水中一般自然随意,洒脱质朴。 若以自己的“峨嵋剑法”与之相比,高下如何? 易云心中突然闪过如此一个奇异的想法,但看场中,林晋的剑仍然优雅自如,似与天地合而为一。暗自在心里比较,峨嵋剑法飘扬俊秀,如奇峰突起,凤舞九天,无迹可寻,林晋的剑法却流转自然,如巍峨群山,大气磅礴、浑然天成、返璞归真。 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高下之分,却是殊途同归,都以“天人合一”为最终的目标,引人去体悟那玄妙的天地至理。 一道身影,迅捷的从碧云山方向飞驰而来,打断了易云的沉思感悟,也打断了林晋的剑术。却是程可风。 远远的,就传来他的话语:“林师弟好刻苦啊,一大早就起来练剑。” 林晋悠然道:“原来是程师兄,我怎比得上你早?是孙师兄叫我练剑的。”语声一转又道:“杨师兄与你去打探道路,却不知有何收获?” 程可风面色一正,肃然道:“进去再说。” 两人进屋到了楼之时,易云却远远看见杨郁亭脚踩着一柄通体乌亮,散发着银色光芒的仙剑,远远飞来,那俊逸潇洒的身姿,漂浮空际,洒脱得像是一片流云。 易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徐徐站起,缓步走下楼。 没想欧阳絮茹迎面走来,手里抬着木盆,盆沿放了布巾,温婉的对着易云道:“易大哥早,该洗脸了。” 易云吃惊的向孙世颖他们望去,只见一众人都已经起身,还收拾了平铺地上的被褥,孙世颖不言不语,一脸茫然,也分不清此刻他脸上是何表情。 还好杜逸之和李修文兄弟同时走过来,调笑着就抢过她手中的脸盆,走去一边洗脸去了,那杜逸之还笑道:“谢谢师姐。” 欧阳絮茹娇嗔的笑骂道:“你们几个懒小子,好歹易大哥也是主人,你们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三人嘻哈着伸了伸舌头,李修武还向她做了个鬼脸,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杨郁亭赶到,众人也都迎了上去,他却摇了摇头道:“我御剑空中,勘察了碧云主峰的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然后他就向程可风望去。 程可风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幼时也在此处长大,对附近环境还算稍微了解,方圆数里之外,该没有怪异之处,所以我就绕过碧云山,直接向南边搜寻,大概出去十里许,应该是碧云山脉的后山山脉处,终于看见了异状。” 众人一惊,但脸上都同时浮现了喜悦之情,足见初生牛犊,的确捍不畏虎。 “是什么样的异状?”最先开口的却是孙世颖。 程可风又在沉吟,似在措辞,生怕自己表述不清,沉声道:“那里一派荒芜,草木不生,戾气遍布,连阳光都似照射不到,隐隐有怨气聚集,阴风处处,我不及深入,就急忙赶了回来。” 众人一阵沉默,听他的描述,那里居住的,也许不是一两个妖物而已。唯有孙世颖与易云,却是暗自欢喜。 前者欢喜的是,他随意的一个谎言,居然不幸说中,世间能有如此巧合之事,真是极尽讽刺了,后者的欣喜,是自己无意中领悟那“玄光感灵术”此时得到了印证,如何不觉得欢喜? 其余的三个女人此时手抬了托盘进来,托盘上竟是热气腾腾的清粥,人手一碗,各自发了,易云接过一碗来,见那米粥熬得火候恰好,还有几片绿色野菜漂浮其上,清香扑鼻,喝了一口,润滑可口,恬淡怡人,不禁佩服女人的手段,的确高明。 众人喝过米粥,就聚在一起商谈,唯有易云和天真率性的方淑敏,依靠窗边,贪婪的品尝着清粥。 方淑敏突然低声道:“易大哥,你以前喝过这么香甜爽口的粥吗?” 易云一愣,想起儿时喝过的母亲熬的小米粥,但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此时却也记不起来了,只有淡淡的摇了摇头。 方淑敏呵呵一笑道:“我也还是第一次喝呢,以前师兄们做的粥菜,都没有这么香。” 易云若有所思,淡淡的“哦”了一声。方淑敏却又道:“絮茹师姐的厨艺真是没坏,以后若有时间,我还要多多向她请教,若是烧得一手好菜,哄得师傅开心了,以后也许会少罚我了,呵呵!” 易云回应性的问了一句:“今天的粥和昨天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吗?” 他所说的,当然指的就是欧阳絮茹,自从第一次见面,易云把她当成了秦碧晴而将她抱进怀中,还对她说燎些内心”感言“之后,易云总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似乎对她只有莫名的尴尬,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中眼光向她看去,不想她也正朝这边看来,眼光交接,易云却像受惊的鸟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装作看窗外的景色。 方淑敏却道:“那是当然了,絮茹师姐的厨艺,在道教七派之中,可是公认的呢。” 易云点了点头,不敢再跟她说话,放下手中的碗,见他们也似乎商量好,各自散开了。 孙世颖一大步走上来,拉住易云的手道:“我们决定一齐出动,去妖魔出没聚集之地,探查虚实,若是与敌交锋,难免是一场血战,若是打不过,就依然撤回来此地,呼唤援兵,终于有再一次与易兄并肩作战的机会了。”言下似乎兴奋异常。 易云忙低声对他耳语道:“你知道我道法低微的,若有危险,你要照顾一点。” 孙世颖猛拍了一下胸脯,大有天塌下来我一人承担的气势,但眼睛扫过欧阳絮茹的时候,却又似乎变得犹豫了一点。 易云只能在心里暗笑,要是欧阳絮茹和他同时有难,孙世颖不用说,根本不可能会救自己的。 仙踪 第二集 第一章、初现锋芒(上) 一行人收拾妥当,就浩荡出发。 所有人中,只有易云和程可风,还有林晋、方淑敏四人不懂御剑飞天之术,便分别由别人带着,孙世颖的眼睛,一直就不曾离开过欧阳絮茹,所以带易云的,却是杨郁亭。 杨郁亭用的仙剑,通体乌蓝,沉郁古拙,刚离了他的手,见风即长,瞬间变大数尺,霞光流动中,虚浮空际,杨郁亭拉了易云的手,飘然而上。 仙剑轰然离地,呼啸飞去,易云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身子竟如平地一般的稳当,看来杨郁亭的道行,居然还在孙世颖之上,流动的霞光,紧裹着二人身体,就像一层保护网,易云顿时感觉有如烈日照身,温暖舒适,不禁轻声道:“杨兄的仙剑,不知何名?” 杨郁亭淡淡道:“金乌。” 记忆中,苗淼曾教过易云,“金乌”乃是太阳的意思,但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太阳与这仙剑的相同之处,杨郁亭似乎总有一种淡淡的冷漠忧郁气质,易云虽然好奇,却也不便再问。 欣赏着风景,感受着充盈的天地灵气,看淡淡云气,从脚下游移,飞速向身后疾驰,易云虽然并非第一次如此腾云驾雾云海飞翔,也还是忍不住感叹非常。 这时欧阳絮茹却赶了上来,那身姿轻盈妙曼,衣袂飘飞,说不出的萧逸。与易云并肩飞行着,绝美的脸上一片茫然疑惑的对易云道:“易大哥,怎么你道法高强,却不会驭剑呢?” 易云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孙世颖此时也驾驭着“铜祖”赶了上来,他就像是欧阳絮茹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片刻不能稍离,高声道:“易兄并非道教中人,自然没有学过御剑之术。” 欧阳絮茹显得更加惊奇:“并非道教中人,是谁传你的道法?” 抢答的还是孙世颖:“天地之大,卧虎藏龙,除却道教七派之外,不知还有多少高人隐士,孤立天地之间,独自修行,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 看见欧阳絮茹的白眼,他立刻收声止息,再不敢妄发高论。 此时,带着程可风的吴婉,身子一晃,驾驭着紫青色的仙剑,临空一个转折,迎着众人,严谨肃然道:“此处戾气浓郁,掩盖了所有灵气,就连这空中,也似充满了怨气,我们降下去看看。” 说着转过身去,缓缓降落,大家立刻跟上,易云转回过头去,看见碧云山,远远遮盖在雾气之中,朦胧难视,却仍然是直插天际,高耸巍峨。 转眼之间,众人已经降下地面,入眼之处,果然如程可风所述,荒凉败落,杂草不生,本来舒适的微风,吹过这里,都似乎变得阴冷颤抖。烈日强光,也似被淡淡雾气所阻,柔弱的穿透,洒照众人身上。 吴婉肃然道:“大家小心戒备。”说完当先走在前面,紫青仙剑横移身前,自然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走得许久,入眼是荒丘处处,其土质泛黄,微带焦色,天空中的云,却浓稠如血,隐隐还有血腥之气,一股奇异的怪味,充斥其间,就像是枯枝败叶腐烂的气息,令人闻之难受。 山丘普遍都不高,就像一堆堆毫不规则的蜂巢,凌乱而无频率,进入其中,回过头去,竟然看不见来时的路,不禁让人幻想,这些山丘,是否是一个天然的阵法? 众人凝神戒备,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走出这些小山丘的范围,却奇异的走入了一个深山大泽的世界。 其中沼泽处处,瘴气密布,只是却有了草木古树,显得有了些许生机。 程可风从袋中拿出一瓶丹药,说是避毒解毒的丹药,给各人分发服下,眼前的远古森林,无边浩瀚,上空满布了瘴气毒雾,也不能升空飞行,只有在林中四处搜索着。 忽然,不远之处的密林中,一朵烟火迅速升上天际,“啪”的一声炸开,虽然在朗朗白日,看来竟是灿烂得夺目。 方淑敏轻笑道:“这里深山野岭,居然有人放烟火?” 杨郁亭却是面色一沉,严肃道:“不对,这也许是谁放的呼唤讯号,大家小心了。” 就在他将话说完的同时,异变已生,众人前面不远之处的土地,竟然在剧烈的颤抖,其上的野草藤蔓,仿佛有了生机,散发着逼人的妖艳气息。一股妖异的无形压力,隐隐向众人压来。 欧阳絮茹飘然越众而出,手上诀印连施,仙剑已出鞘,漂浮胸前,口中疾呼:“土木之精,法剑威力,为我任用,破除玄煞。”吟完纤手引处,杏黄色光芒的仙剑“嗤”的一声,竟然深深插入了脚下大地。 同一时间,一股杏黄色的光晕,从周围的土地之中,逼射而出,瞬间弥漫了方圆数丈的距离,以她为中心,向远处扩散。 那些妖艳迷幻的草藤,如被烈日暴晒后一般,生气全无,垂头无力的黯然下去,同一时间,竟又传来数十声怪异的巨响,异变再起,那草木之下,一根根粗如儿臂的藤蔓,已然破土而出,卷动犹如灵蛇,迅速滋长蔓延,瞬间就将众人包围其中,不觉细数,怕不下千多根,交织交缠,竟是无视欧阳絮茹的杏黄色光晕,李修文当先被缠上,惊恐的却是无法挣脱。 李修武及林晋离他最近,抽出宝剑就是一阵劈砍,却如金铁交织一般叮当有声,那怪异的枯藤,居然坚硬如铁。 就在众人错愕惊异之际,枯藤又已经缠上了当先挺立的欧阳絮茹的腰,“恍”的一声巨响,“铜祖”砍上那野藤,只是擦破一点藤皮,却还是无法将之斩断。 一时间众人都慌了手脚,只是都苦无良策,一个不察,杜逸之、林晋及李修武三人,又被藤枝缠上。其余的人,也只能凭借快捷的身形,飘忽挪移,以躲避那铺地盖天的藤蔓。 被最先缠上的李修文,此时面色通红,骨骼轻响,那怪异的藤蔓,竟然在收紧,如此下去,被缠上的人,迟早被活活勒死。 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快,根本没有思索细想的时间,易云催动灵力,仙灵剑立刻光芒大盛,向着欧阳絮茹腰间的藤条,砍了过去。 “嗤嗤”几声,如中败革,那坚硬如铁的藤枝,竟被斩断了数根,甫获自由,欧阳絮茹临空变换身形,杏黄仙剑,再一次破土而出,矫卷翻腾,带出一阵阵巨芒,盘旋痛击向藤怪。 紫青光芒也一时大盛,冲天而起,两种光芒交错交织,艳丽灿烂,那万千的藤枝,似有一刹惊惧的停顿。 易云趁机数斩,解救了被缠住的几个人。仙灵到处,藤蔓应势而断,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势如破竹。 但众人还是被团团围困在中央数尺之内,形式不容乐观。 忽然听得柳若娴沉声道:“这些藤怪属木性,须得火才能克制,杨师兄,看你的了。” 会意的杨郁亭,点了点头,口中慢慢念动咒语,“金乌”缓缓离开了他的手,升上众人头顶的空际,乌蓝的光芒,逐渐明亮起来,那流动的霞光,如日光一般洒下,将众人环抱紧裹,同时见他双手挥舞,手印呈“朝天”之状,口中疾呼:“法剑威力,咒符功德,斩灭诸秽,解除诸煞。急急如青玄上帝律令!” 霞光顿涨,光亮刺眼,同时,吴婉手中飞起一张符纸,迅速在空中燃烧,也不听她念动咒语,“轰然!”一声巨响,方圆数丈之内,但凡金乌霞光笼罩范围,烈焰喷射而起,仿佛整个天地,都陷入了火焰之中,一片火海,以众人为中心,迸发燃烧而去。 熊熊的火光,烧得那些藤怪兹兹有声,青烟直冒,过不多时,风停火止,刚才还密布充斥的野藤,全都化为了灰烬。 杨郁亭与吴婉配合的玄术,竟强霸如斯,易云也有点目瞪口呆。 “咦?”的一个声音此时从古木参天的林中传来,杨郁亭与吴婉同时交换了一个眼色,人如急箭,向传声处急射而去,可是他们到达那里的同时,易云和欧阳絮茹也到了,可见无论是应变还是急智,他们都不差分毫,简直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眼前所见的是一众杀气逼人、神情妖异、打扮也异于常人的“人类”,说是人类,不如说是只有七分像人三分什么都不像来得接近。 因为他们的五官,几乎都有些扭曲变形,有的肥头大耳、尖嘴猴腮,有的体胖手长却腿短,有的眼睛和鼻子似乎都长到了一块,可是偏偏他们都有手有脚,有头有脸…… 不觉细数,这一众“人类”,怕有不下百人,对着四人怒目而视,其中有几个鼻子奇大的,正在愤怒的喘着粗气,样子却有几分滑稽。 但是谁也没笑,虎视眈眈的相持着。 其余的人以孙世颖为首,此时已经赶了过来,见此情境,方淑敏和杜逸之已经悄悄躲到了修文修武兄弟的背后,但还是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对面那些“奇异”的人。 柳若娴私下轻声道:“此时魔气甚浓,聚而不散,这些可能不是人类。”看着她凝重的神色,谁也不能怀疑她的话。 就连修文修武兄弟,也有点开始紧张了起来。 欧阳絮茹眼色从易云脸上扫过,看见了他心底的愤怒仇恨之火,已将他烧得双眼血红,随时可能喷薄而出,连忙轻声的,似乎告诫大家的道:“大家别紧张,收敛心神,小心魔气袭体,失去本性。” 易云却不说话,“锵!”的一声,仙灵剑已出鞘,高举而起,洁白的强光,已似一轮小小的太阳,照得那些“人类”,也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面露惊惧、惶恐战栗。 于是那妖群之中,才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其人天庭饱满,神色悠然,一身蓝布长衫,剪裁合体,竟有几分威严的大将风度。只是他的眼睛,精光四射,散发出惨绿色的关芒。更增加了其狂放不羁的野性。 也只有他,没有任何地方不似人类,若是平时走在大街之上,谁会说他是妖不是人? 他一出来,先看了看易云手中发着强光的仙剑,才缓缓道:“我正好奇,谁能破去我幻天魔藤呢,原来是正道之首的高足仙驾到此,那倒不足为奇了。”显然刚才那声“咦?”也是发自其人口中。 杨郁亭接口道:“仙驾不敢,四年前碧云一战,魔教气数,已不复存,如今竟死灰复燃,我们自然是要来看看,究竟是谁在作浪兴风。” 那人神情一紧,但渐渐又和缓下去,才道:“我们虽不属人类,却也是天地之灵,难道竟连生存的权力,也是没有吗?” 吴婉冷冷一笑,接口道:“你们要生存,就要杀伤生灵,到处骚扰人类。你等妖魔,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妖群中又是一阵咆哮骚动,皆手握了千奇百怪的武器,就欲动手,那杀机弥天盖地,逼人而来,原本就森然的林中,一时间显得狰狞肃杀起来。正道这边的几人,除却前面的几人,都襟若寒蝉,何曾见过此等阵仗? 孙世颖握剑在手,也就要冲了出去。 没想那人却伸出手来挥了挥,那错综群愤的咆哮,竟在他这一挥手之间,平静了下去,看来他在这些妖魔之中,还是颇有威信,只见他并未动怒,只是用眼光向吴婉看来,淡淡道:“人类要生存,可以杀害一切的异类,我们要生存,却只有远避人类,这是何故呢?仅因为人类是万物灵长?可是人类根本没有慈悲之心,只是贪婪、自私、虚伪的动物而已,又凭什么可以做万物之长呢?” 吴婉一愣,一时却也为之语结,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易云,脸上青筋显露,面色燥红,双眼也似要喷出火来,显然忍得很辛苦,随时可能冲将出去。柳若娴忽然放下仙剑,二手心向内,右手小指勾左手小指,由上向下外旋转,二名指压住大指,二手中、食二指向上。口中轻呼:“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然后手印翻飞,向易云头顶扣下,只见一股清辉,仿佛天外,像雨露一般飘然洒下,自易云的头顶灌入,也将他笼罩其中。 易云只觉得一股清流,自天灵盖而下,流过全身,气血为之舒畅,心境也同时一片空明,沐浴其中,清凉又温暖,心头愁云也散开,脸色才逐渐平和了起来。 道教弟子都知道,她用的乃是道教玄术《快乐印》,意在赐福清心、平气舒郁。 看见对面的妖众,易云才终于开口,声调虽然有几分平和,却仍然难以掩盖仇恨的怒火,似乎《快乐印》,也无法减灭他心中的恨意:“我不懂大道理,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四年前碧云一役,你是否参与?” 那人淡淡一笑,道:“在下苦随,人称‘无情火’。” 孙世颖一声惊呼:“原来他就是幽劫身边四大护法之一的‘无情火’苦随!” 看着易云深沉的眼神,苦随又道:“四年前,我的确曾参与了碧云一战,可惜当时我们准备不充分,才一败涂地。” 易云用力握起了仙灵剑,连指节,都已经发白,却还是保持平静的道:“当年你们杀害碧云一村纯良平民之时,心中可有一丝不忍?” 苦随神情一转,道:“杀人虽非我本意,但是弱肉强食,却是自然界本来的规律,一如人类吃鸡鸭牛羊猪狗牲畜之时,你心中又可有不忍?” 易云大怒,身形一闪,白光夹着愤怒,已如闪电一般劈了出去,这一变化,出人意料,根本不给人任何思考回旋余地,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若非苦随人生急智,微微向左一个侧身,此刻他的头,已经被仙灵削了下来。 即使如此,也能看见,一缕发丝,轻飘自他肩头落下,那一剑的威力,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应付。 白色光华仍未停歇,惊若飞鸿,一直冲进了妖群之内,数声惨呼嚎叫,随之响起,血花飞溅、惨嚎处处,易云犹入无人之境,断金切玉、砍瓜切菜一般,瞬间就有十数个妖魔,死于仙灵之下。 但是心中的愤怒火焰,却烧得更旺。苦随居然把自己的爹娘,比作猪狗牛羊,当年那一场屠杀,清晰的浮上心头。无助、绝望、恐惧、寒冷,每一种感觉,就像尖针一般刺入易云的神经,撕扯着他的灵魂,只有用无边的杀戮,才能够止息心中的仇恨。 妖魔群中,一时就像一锅煮沸的水,轰然炸开,嘶吼、叫嚣、愤怒、喊杀之声,响彻林中,群魔如潮水一般淹过,将易云围在了中央,只能看见一团白光闪烁其中,看不见了易云的人影。 “锵!锵!”几声,孙世颖的“铜祖”和欧阳絮茹的仙剑,也同时加入了战圈,其余众人,也纷纷祭出了宝剑,完全无视如海浪般席卷而来的魔人。 仙踪 第二集 第一章、初现锋芒(下) 孙世颖杀红了双眼,“铜祖”幻化光幕,翻腾飞卷,疯狂如虎,每一次引回,都带起飞舞的血花。斜眼看去,欧阳絮茹飘飞穿扬,虽然风姿绰约,但那一身纯白如雪的衣服,也遍染了斑斑血迹。 杨郁亭和吴婉漂浮空中,缠斗着“无情火”苦随,林晋方淑敏一等道行较差的人,应对这些道法低微的妖魔,也还算游刃有余。 突然,一片烟火又升上了高空,轰然炸响,瞬间,“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喊杀弥天,人影晃动,四面八方又涌出数之不尽的魔人,有些还是御空而来,即使是跑步蜂拥而至的魔人,也雄壮高大,体若铁塔,那喊杀的声音,直震人心,似乎单单是那种灭天的气势和杀气,就足以将易云等一众人生吞活剥。 大家也都清楚的知道,今日一战,稍有闪失,即将万劫不复! 突然,鲜血遍布的妖群中,传来一声疯狂的狂笑:“幽劫老儿,为何还不现身受死,送来这些乌合之众的废物,就想保命吗?哈哈哈哈哈……”那笑声放肆而猖狂,甚至有几分西斯底里,这狂笑声,居然是易云的口中。 苦随扭头看了一眼易云的狂态,眼中居然有了几分悠悠的赞许之意,可是左掌一翻,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缠绕着他的手臂,向一株古树引去,那怪异的焰火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引力,杨郁亭和吴婉的仙剑,就像被一股无形巨力所吸,不由自主射向那粗大的巨树。 同一时间,右手一招,周围空气中的戾气,浑然笼聚,轰的一声,燃烧成一片光柱,竟然向易云所在之处,当头催逼过去。 那火焰燃烧的光柱所及之处,林木随之燃烧,化为灰烬,一时之间,林中的空气,也似被燃烧,变得炽热焦灼。 只听一人高呼:“易大哥小心!”满含焦虑、担忧之意,却是发自欧阳絮茹的口中,她此时被虚浮空中的几个强悍魔人缠斗,根本无暇分身。 易云仰天狂笑,挥剑逼开一众妖人,横移三尺,又是一声大吼,手中仙灵再发强光,挥舞得密不透风,幻化一股纯白的光华,如一柄利刃,迎头向那股燃烧的光柱刺去。 没有发出想像中的巨响,却如雷电交接般的迸发强烈的光芒,这一刻,连天地也似为之失色…… 一股无边无形的巨浪,像涟漪、似怒涛,汹涌向四围激射荡去,接近一点的妖人,全部身首异处。那一招毁灭性的火柱,竟是就此被易云破去。 苦随轻轻皱眉,眼中赞许之意,又增加了几许! 突然,临空传来一声嚣张的狂笑:“小随,几个毛头小孩就让你出绝招了?来的可是上清宫的清风?”同一时间,两声惨呼同时传入各人耳中,但见李修文和林晋二人,狂喷着鲜血,如遭雷击一般飞了起来。 紫青光芒一闪,堪堪接住二人身躯,原来是吴婉及时赶到,出手救助。她扶了二人,飘然升上空中,不敢降下。向来处望去,一人体态高大雄伟、满头毛发冲天而起,状如怒狮、眼如铜铃,狂暴的像一头发怒的老虎,踩在妖魔的尸体之上,气势威严逼人。 一边却传来孙世颖的惊呼:“幽劫座下烈风也来了,大家小心了……” 杨郁亭一边苦苦支撑着苦随的无情炎火,一边高声道:“敌锋甚锐,大家速退!” 众人听他这话,知道今日已无胜算,尽皆绝招尽出,逼退敌人,以觅退路。 苦随哈哈一笑道:“退?有这么容易么?小子,你也练的是火系法术,就让我看看有几分火候吧!” 轻松谈笑,手里却没闲着,见他双手互握,却闭上了眼睛,轰然一响,身体内却迸发出烈焰,那熊熊的炎火,竟将其包裹,似乎火焰,都是从其身体之内燃烧出来的。 杨郁亭脸上已微现汗珠,同为修炼火系者,他清楚的明白,将体内真气引燃,外显于体外而不伤其身,需要何等高深的修为? 连忙法决手印连施,“金乌”随之闪亮,乌黑幽亮的火焰,也随之燃起,呼啸一声,烈焰滚滚,飞射向苦随而去,这一击,已经穷尽了他所有的修为,孤注一掷。 苦随身体一振,双手却如翅膀一般的张开,胸怀大露,似乎等待那疾驰而来的“金乌”,将自己身体贯穿。 可惜的是,“金乌”在他胸前寸许,却突然停止住,纹丝不动,难作丝毫的寸进,那乌亮的火焰,也似被苦随身体燃烧出来的炎火吞噬,一阵怪异的炽热感觉猝然涌上杨郁亭心头,他能感应到,自己的法宝仙剑“金乌”,在那强烈的炎火之中,居然有快要溶化掉的势头。 如此僵持下去,“金乌”誓必熔化成铁水,消失无踪。 修道之人,对自身修习的法宝,无不视为生命,杨郁亭此时已冷汗直冒,要收回仙剑,却被牢牢吸住,甚至连自己与“金乌”的感应,也似被硬生生切断,无法掌控。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只见易云踏上一个魔人肩头,飞跃上一株古树,借助高度,奋身而上,身体幻化一道白光,竟是疾刺向苦随临空燃烧着的身体。 仙灵剑临空挥舞,道道纯白霞光,灿烂如盛开的百合,就似要盖过苦随那连空气都燃烧的炎火之芒。 地面上,烈风一掌击去,方淑敏和杜逸之被掌风所及,气血翻涌,飞身退出一丈之遥,烈风怒目横眉,拔身而去,飞击空中的易云。口中还在狂骂:“背后偷袭,这就是所谓的正道,我呸!” 狂风突卷,草叶飞舞,弥天盖地,烈风双掌交错翻飞,牵动一股无形气流,旋转成圈,套向易云的双脚,周围妖魔的兵刃,刀剑枪叉,无不拿捏失准,被狂卷了进去,一时间,数十件兵器,纷乱繁杂旋转搅动,形成一圈庞然的风暴,任何人若是被卷了进去,都必将被绞成肉酱。 面对如此强横风暴,易云却并没有丝毫惧色,咬了咬牙,心头闪过一丝回忆:“仙灵剑之威力,在于使用者灵力的强弱……” 如此强烈压力的催逼之下,体内潜力顿然被激发,只见他潇洒的举剑、转身,面露惨然微笑,嘴角一丝鲜血,触目惊心,红光浮面,已将所有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尽数聚集在了仙灵剑之上。 一声似乎是对命运控诉的震人心魄的狂吼,从他喉间发出,悲壮、嘶哑、却绝不向命运低头。仙灵剑光辉剧增,气势大盛,夹带着无边的气流,似狂风、如雷霆,幻化成一片照亮永恒的光幕,轰然迎上了那片无坚不摧的风暴。 风停了,时间静止了,所有的人包括妖魔,脑中都有一刹那的空白停顿,耳中都嗡鸣不绝,周围方圆十丈之内的树木,在这一强大交接之中,全都破土而出,草木枝叶,漫天飞舞,形成一个妖异绝伦的景象。 还有满地的尸体、残肢断臂、血腥哀号、鲜血狂涌……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易云的身躯,被剧震之后,反弹而上,却是更接近了苦随,他用仅有的能量,奋力刺出了最后的一剑,直逼苦随的后背。 苦随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眉头一皱,却也是仰天狂笑,大声道:“刚才你破去我‘戾炎’,再来尝试一下我的‘幽炎’如何?” 说着双臂一振,杨郁亭的“金乌”被弹射回去,杨郁亭惨白的脸上,终于回复了一丝生机,俯冲而下,抓起了还在妖群中奋力拼搏,此时却也显得有点虚脱乏力的方淑敏和程可风,引过金乌,跃然飞起。 易云这边,苦随已转身面对了易云,双手平展开来,掌心向上,左右手掌之中,居然有两团火焰在燃烧着,忽然,他两掌心向内,合拍一起,硬生生将那两团一明一暗的火焰,二合为一。 轰然声中,一团火球临空成形,发出幽深的紫色光芒,易云人剑合一,已冲进了那火球…… “不要……”一声绝望的高呼,自地上堆积而起的尸体残肢间传来,清丽脱俗,尖锐凄迷,正是欧阳絮茹。 可是易云的身躯,已完全冲进了那火球之中,自另一端穿出之时,易云似乎已经昏迷过去,超然无悔的闭上了眼。 却不知,他是否听见那一声,满含了关切的呼唤? 仙踪 第二集 第二章、世间情何物(上) 欧阳絮茹飞身而起,急射向易云飘然而去的身躯,几个妖魔的兵器,也同时脱手飞击她的后背,去势之急,快如疾风。 “叮叮叮叮”数响,现出孙世颖鲜血满布,却仍然英姿不减的脸庞来,“铜祖”漂浮在他身前,嗡嗡有声轮转不休,凡是近身的利器,无不被弹射开去。 杨郁亭扶着两个人,临空高呼:“大家速退!” 李修武及杜逸之拼尽余力,堪堪杀退狂涌上来的魔人,连忙临空飞起,御剑而去,紧随了吴婉和杨郁亭的身形。他们远遁的方向,是碧云山,却跟易云飞去的方向,刚好截然相反。 孙世颖此时虽然全身浴血,却将“铜祖”操控得风雨不透,替众人断后,临空而立,气势逼人,状如天神。 易云的身体,却已经飞得远去,后面紧跟着的,是欧阳絮茹苗条婉约的身形。 烈风苦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心意相通,猝然离地,竟是向易云身躯之处飞射而去。也许他们都同时明白,易云若是不死,他的仇恨,足以颠覆魔道,他有这样的潜力。 孙世颖大吼一声,铜祖洒出一片金光,却迎上离地而来的数十个妖魔,再无余力阻拦苦随二人飞身而去的身影。 “师妹……易兄……当心啊……”喉咙沙哑的孙世颖,呼唤出的声音,也如他此时手中的铜祖,显得几分微弱和无力。 …… 易云的身体,仍然被燃烧着,那熊熊的火焰,包裹着他的身躯,身上的衣物,却居然完好无损,似乎那炎火焚烧的,是他胸中的血液,和他的灵魂。 那无情的炎火,似乎就要带着他的躯体,坠向万劫不复的地狱,无边黑暗的深渊。 欧阳絮茹的手,惨白如玉,终于轻柔的触及到了他的肩膀,将他托起,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痛楚,喃喃道:“这幽火阴炎,竟是自体内烧出,此刻的你,承受的是何种的痛苦?”柔语轻喃中,一滴眼泪落下,却被那幽火无情的燃烧、蒸发。 身后,两声长啸,破空而来,欧阳絮茹神色一紧,咬了咬牙,杏黄色的光芒突涨,她紧紧抱起易云的身体,竟再也不愿松手,仙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思,托着二人升高数尺,顿然呼啸,绝尘而去。 后面两条身形,却仍是紧追不舍、如影相随,却离那窈窕的身影,始终保持一段距离,难以触及。 烈风忽然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苦随道:“道教之中,何时出了如此出类拔萃的少年子弟?” 苦随并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因此减缓追逐的速度,淡淡一笑道:“爱情的力量,竟是强横如斯?”于是就这样,两人逃窜,两人追逐,在崇山峻岭间飞越,在茫茫云雾中穿行,欧阳絮茹脑中纷乱,一片空白,方才的一番血战,本已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此时又飞行千里,几乎已经有虚脱的感觉。 是什么,支持着她,一直苦撑到现在? 怀中的易云,紧皱眉头,俊秀的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双眼紧闭,汗水渗出,瞬息被蒸发,化为幽幽的青烟,随风飘去…… “怎么办?”欧阳絮茹脑中狂喊,即使躲开了后面的追踪,又有什么办法救治他危在旦夕的生命? 就在这一思索之间,身后的人影又接近了数丈,欧阳絮茹咬了咬已经微微泛血的嘴唇,仙剑一声嘶鸣,临空再次升高,忽然一个转折,投进了高远空阔的空中,那团飘渺巨大,淡疏淡缓的浓稠云雾之中。 两条人影,也如飞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投入了进去。 冷风袭体而过,露珠水雾刺激着面颊,有些冰冷,欧阳絮茹恢复了一丝冷静,“水能灭火”一个惊喜的念头掠过脑际,但是马上这一丝热烈,也被水气弥漫的雾气冷却,因为她突然想到,火是从他的体内焚烧而出,又如何去浇灭他腹内的火焰? 除非,有什么方法能够吸取他体内的热量,她忽然一阵狂喜,环抱易云的手,也有几丝颤抖。 从贴身的衣兜里,她取出了那颗孙世颖送给她的“冰凉珠”,撕开易云胸前的衣襟,将其揣进了易云的怀中,只见淡蓝色的珠子,散发出炫目的光晕,如沉睡千年,忽然苏醒了一般,光华流动,祥瑞之气,映照着欧阳絮茹的脸庞,此刻,那种喜悦,已经令她忘却身体的疲累。 猝然眼前一亮,她带着易云的身躯,迅速穿透了那片朦胧的云雾,又看见了高远空阔的蓝天白云。 烈日高照,艳阳满天,飞在此高度,抬头看流云,低头视天下山川,本是及其美好,赏心悦目之事,奈何,她们却是在逃命。 两声呼啸,接憧而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苦随和烈风并行着也穿出了云雾,欧阳絮茹急得秀眉一皱,呼啸一声,带着仍然昏迷,脸色却逐渐趋于平静的易云,猛然向下,朝着一片挺拔雄伟的山头,降落而去。 逐渐接近了地面,那巍然耸立的山峰,犹如一头庞然巨大的怪物,狰狞在眼前,随着人的接近,越显清晰而巍然。 “嗖!”的一声,苦随瞬间提高了速度,掠过欧阳絮茹降落之处,烈风却是不紧不慢,悠然跟随。 欧阳絮茹降落之处,是一片断崖,放眼四望,奇峰突起,巍峨群山,似天然的怀抱,将其轻搂怀中,烟霞处处缭绕,站立断崖之上,竟有几分出尘脱世的飘然。探头下望,是飘渺的云海,遮住了视线,不知此峰,离地面尚有多遥? 欧阳絮茹却皱紧了眉头,本来她可以借助周围的群山掩映逃窜,她降下山头,本来也是如此心思,可惜的是,苦随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只见苦随神情悠哉,虚浮在断崖之前的虚空中,双手背后,用一种欧阳絮茹恨不得将之撕烂的微笑眼神看着她。 背后,却是烈风那冲天的头发,在微风中飘荡摇摆,就像一头雄狮,随时可能一跃而起,扑食猎物。 腹背受敌,欧阳絮茹已经被夹在了中间,此时她芳心大乱,不知该如何,其实也许,她并不是单纯的怕死,从选择进入道教那天开始,生死之事,她已看得不是那么重要,身为正道弟子,随时准备为正道献身,与邪恶势不两立。 可是,怀中的人儿呢?从他第一次将自己紧拥在怀中,那么深情的倾诉别离之苦,虽然不是对自己,但是他的心,是如此的纯良如玉,情,也真挚而深邃。 也许就在那一瞬间,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对他芳心暗许。 如今,却如何能够,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她心乱如麻胡思乱想的时候,苦随的话音已经将她打断:“道教七派中,能有你这等新秀高手,可见那群老不死的还真费了点苦心来栽培。” 欧阳絮茹猛然抬头,眼中精光四射,矫声道:“技不如人,是我辈修行之人道行不够,唯死而已,休得口出放肆之言,辱我师尊,总有一日,正道不灭,誓将魔道铲除,让你们万劫不复。” 苦随微微一笑,缓缓道:“在你们正道人类眼中,我们早已经是万劫不复的了,可是我们既生天地之间,总是要生存的,看你一身修行也属不易,今日我不愿杀你,只要你放下那少年,你可以安然离去,我绝不阻拦。” 烈风须眉一竖,本想有异议,可是苦随话已出口,怎能收回? 魔教之中,虽然残忍嗜杀,却极重言诺,与之相比,即使人类,也自愧不如了。 不想欧阳絮茹此时,却面色惨然,笑得虽然很美,那笑容却很苦,幽幽道:“用他的生命,换得我的生存,我又如何能够苟活这天地之间?” 苦随和烈风都不禁皱起了眉头,从她视死如归的眼中,能够清晰的看出,今日之事,不死不休。 可是说句实话,他们二人,其实都不想伤害这虽然弱不禁风,胸中却暗藏坚忍不拔倔强性格的她。 欧阳絮茹轻轻抬手,拔出插在背后的仙剑,纤手一挥,竟将其向苦随掷了过去。对于这一奇怪的举动,苦随和烈风都似乎有点惊诧莫名。 就在这一惊奇错愕之间,欧阳絮茹带着易云,已经跃起,宛如飞鸟,翩若惊鸿,投进了身前不知深有几许的无底深渊…… 苦随接剑在手,眉头清皱,她修炼的本是仙剑,不如自己和烈风,自己飞行可以借助真气中的火焰之力,在体内燃烧而成为能量。烈风则直接利用空气流动而产生的风力,用自身修行的秘法,将之转化能量。 道教弟子多修仙剑,运用念力,催动法宝,其术玄奥深邃,威力奇大,只是唯一的缺点则是要借助媒介(即法宝),无论是仙剑还是草木寸土,只要修炼得法,都可以是无上仙家法宝。 一路行来,欧阳絮茹用的都是那柄杏黄色的仙剑,可见她一身修为,尽皆浸淫其上,如今她却毅然将之脱手掷出,在修道之人眼中,无异于放弃自己生命一般,所以苦随烈风都同时愕然。 就在这微一错愕迟疑之间,断崖之上,已失去了她和易云的身影。 苦随突然脱口惊呼:“糟!她竟是想自杀……” 烈风飞身而起,掠到断崖边上,入眼处,尽是飘渺游移的白云,夹杂着几株孤零零的古松,从崖缝中斜穿而出,傲立这绝顶之巅,显得如此的清高绝世。停立其上的几只鸟儿,受他的杀气所逼,惶恐的飞起,振动的双翅,似拨开了如水波流动的烟霞,但是无边浩瀚的云海,还是弥漫充斥着巨大而无边的空旷幽深…… 幽幽一叹,却是发自苦随的口中:“她已抱着必死之心,掉落这万丈深渊之下,岂能还有命在?” 烈风眉毛一竖,毛发飘荡,高声道:“死活要见尸,就算真的死了,老子也要将其尸身毁掉,方解我恨意!” 苦随轻轻摇头,道:“这次正道入侵,没理由只派出年轻一代子弟,当心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没时间再横生枝节,还是赶回去为妙。” 说完这话,他已回转了身形,手握着那柄杏黄色的仙剑,如风一般飞驰向南而去。留下烈风一个人,犹豫的站立断崖之上,眉头紧皱,过了半响,才终于急跺了跺脚,离地升空,尾随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形,都变成黑点,直至消失在广阔无边空际之时,又过了好半响。 突然,一只柔弱无力却坚毅沉稳的芊芊玉手,轻轻的搭在了危崖边,那块经风吹雨打已显得光洁圆润的岩石之上。 然后才缓慢的,如蜗牛般的一寸一寸向上,费尽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才从那高绝孤危的崖下,攀爬上了那一处断崖。这人当然就是欧阳絮茹,她只是用右手攀越岩石,左手,仍然将昏迷的易云搂得死紧,如同跟自己的生命绑定一般,只要命还在,就绝不会放手。 回过头去,那几株古松,仍然坚挺而毅立,虽然根是弯曲斜伸进岩缝之中,躯干却笔直迎向天空,即使是电闪雷鸣,还是雨打风吹,也不能令其低头,如同易云二人的生命一般,即使是死亡,也丝毫不能让她们害怕恐惧。 不过回忆起刚才那一瞬间,欧阳絮茹还是有点心惊,她本是抱定必死之心,可是就在他们身体下落之时,入眼却看见了那几株古松,出于本能反应,她不自觉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棵的树干,并借助其上繁密的枝叶,掩藏身体,不想却因此躲过一劫。 如今想来,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碧云山脉,高与天齐。 烟云环绕之下,那密如蜂巢的密穴,在阳光映照之下,显得森然静谧,庞然而沉寂,就像沉睡千年的巨兽,在云雾缠绕之中,收敛了毛发,蜷起了手爪,酣然入梦。 随着深入其中,穿过那笔直的通道,那巨大庞然的似乎不是人间土地的巨大空间,此时却居然显得拥挤而没有规律,黝黑的石板石壁依然,可是却充斥着严肃繁密的,仿佛地狱的血腥戾气。 诺大广阔,深邃庞然的空间中,在阳光聚焦的照射之下,还是显得有一点黑暗,万千魔影,翻飞飘忽,在紫黑色烟雾中穿梭往来,时而闪现时而隐没,暗黑之中,仿佛还暗藏着哀怨凄绝的呻吟和地狱魔鬼的哀号。 仙踪 第二集 第二章、世间情何物(下) 此时的这个空间,简直就似是人间地狱,哪里还像是易云刚发现时的那种祥和宁静、宛如仙境般庄严肃穆的灵境? 黑气渐隐去几分,自然向两边分开,空间正中的黑石之上,现出一张泛着蜡黄的苍白面孔来,却是当年那飘逸得似乎有几分仙风道骨,统领魔界的霸主——幽劫!他的气质一如当年,似乎就是个体弱多病常卧病榻的病人,弱不经风,当年那股傲世的霸气,却深藏在眉宇之间。 如今他的眼神,平静安逸中多了一份妖异,隐藏着一种莫名的,让人战栗的恐惧色彩,深无洞地黑色的眼瞳,似乎就象征着黑暗。 黑暗,在很多人的眼中,岂非本来代表的就是恐惧? 他微微皱眉,用那奇异的眼神下一扫而过,那原本光彩琉璃的万千阳光光束,也似乎为此而突然又暗淡下去了很多。而就在这一举动间,周围凄厉嘶吼的魔影,就在一瞬之间,竟都如幽灵一般,纷纷钻进了周围那黝黑的石壁和地板之中,瞬间隐去、消失无踪。 两声呼啸传来,两个人影突然闪现,来得竟是如此的快速。 人影淡定,却是苦随和烈风。 幽劫将修长的双手,悠闲如文士般的负在背后,淡淡道“你们两人,为何还是如此冒失,若非我感应到你们的气息,早在百丈之外,就可令你人身首异处。” 烈风一阵颤抖,那威严天生的怒颜,居然垂了下去,不敢应声。苦随表情较为随和自然一点,但那神情,也有片刻的沉吟,严肃的道“正道来袭,已被击退,我们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才” 幽劫挥了挥手,嘴角却出现了淡淡的微笑“来的人是谁?是清风还是太虚?” 苦随苦笑道“意料之外,来的只不过是道教辈份最低的青年一代弟子,其中,还有那叫易云的小子” “是他?”幽劫有一刹的疑惑,淡淡道“这小子倒是常创造奇迹,若非他的引领,我还真没法找到现在这充斥了天地灵气的绝境所在。”语声一顿,接着道←既然去了,那峨嵋叫秦碧晴的弟子,是否有参与?她可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能从幽劫的口中说出“难缠”这个评价的人,可以想见她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这次她却不在其中,但是道教之中,居然出了几个奇才,这次短兵交接,我们损失极大,伤亡惨重。”苦随原本平和的脸色,此时也有几分凝重起来。 意外的是,幽劫却并没有追究,却反而有几分欢喜喜悦的神情,对着烈风道“若水和云霓回来没有?” 烈风一直俯首垂立一旁,在幽劫面前,他似乎极为严谨而收敛,竟然完全没有平常那种狂怒暴躁的性情,拱手道“还没有,若是有事,属下可以立刻传呼她们回来。” 幽劫罢了罢手,缓缓道“那倒不用,你只需传我号令,叫她们办完事后,直接来此复命,不用再回去原来的住地。” 这次就连苦随,也疑惑的看着幽劫,却不敢问话。 幽劫嘴角又抽动,阴阴的一笑,才道“正道弟子此次铩羽而归,接下来会如何?” 苦随回道“必定回朝班师!” 幽劫点了点头道“那么这次再来的人,就应该是清风绝音和玄妙那秃驴。” 他的话音再次一转道←们若是出动,必要得到点好处,否则若是下搜索,难免发现此处绝境,听说,灵宝太一的‘玄光感灵术’已出神入化,若是再抢去此地,我们岂不得不偿失?“ 两人都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中深意,幽劫却突然对着烈风道“立刻传我号令,所有道术精深和有潜力的弟子,尽快乔扮易容,分批离开,来此地聚集,至于那些多年修炼,甚至连幻化人形都不能做到的废物,就保持原地待命。” 烈风的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脸上对幽劫极其崇拜的神采,又浓了几分,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突然看见出现在了眼前的血腥,只需稍动手指,就能满足心中那无边的杀戮残忍性情。 苦随却听得身体一颤,嘶哑的问道“原地待命?遇到那些自称侠义的正道人士,他们哪里还有命在?修炼一道,我们远不如人类得天独厚,占尽天时地利,我们同类之中,最少的也修炼了上百年之久,难道我们就如此看着他们被人类屠戮?” 幽劫眼神一缓,曼声道“我们的最终目的,岂非是为了建造一个太平的盛世,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远离血腥杀戮,没有纷争仇恨?要达成这个目标,牺牲在所难免,你若不能明白这个道理,与容相相比,又还有何分别?”说着他居然轻轻一声轻叹,接着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站在一边已显得有点狂热而焦灼的烈风。 烈风面容一亮,会意的轻轻举步,身形微闪间,就已消失在那阳光射进的通道处。 “容相是我道中百年难得一见,可谓不出世的奇才,只是可惜,他修炼成了人类,却无知的同时也具有了人性。”幽劫拍了拍苦随的肩膀,又是一声叹息道“百年大业,只有靠我们去完成了,怎能还有妇人之仁?” 苦随渐渐抬起了头来,迷惑犹豫的眼中,似乎也有了坚定的神色,仿佛看见了美好绚烂的光芒,和希望的方向。 峨嵋天下秀。 千百年来,峨嵋山一直伫立在那里。温婉,大气,端庄,若端坐绣楼窗口的女子。精致的妆容在偶尔的微风里浮现,一缕俏皮的秀发悄然溜至眉尖。灿然一笑,温煦的烈日失去了它强势的光。如此秀丽的山,汇聚天地之灵气,所以武林中人均以推崇峨嵋派为正道之首。 当然,除却秀丽景致外,峨嵋的剑法和道术,千百年来也自成一格,独领风骚,到了绝音这一代,更是以维护正义为己任,对待邪恶,辣手绝情,才让魔道中人,闻风丧胆,这也是其身为正道巨头的原因所在。 从远处看去,此时的峨嵋山才舒展自己的腰身。清晨的一缕阳光斜照上千年松林之上,可以看到松针顶端晶莹剔透的露珠,在远处偶尔飘来的风中颤栗。顶峰之上,有声音,一个人的喘息声。很清晰,又很微弱,不仔细听,会让人误以为是鸟鸣,是虫叫。用心倾听,可以听得出却是一个人的喘息,且是一个女子的喘息。 声音是自后山上传来的,这里是峨嵋的禁地。如果说整座峨嵋山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的话,这后山便是陡然变脸的女子,奇险而秀美、绝世而独立,也许,这里就该是整个峨嵋景色的精华所在。 山峰犹如刀削,光滑的石壁光鉴可照人,在石壁的接缝处长着一些青苔。那些青苔无边的蔓延,见缝插针。此地的松树也都是动辄九百年以上的,且生命力极强,在石缝中就凭空斜插出一棵来,如若不是仔细看,会让人误以为是石壁上长出此树。即使仔细看过去,你也是不得不去佩服这些松树的。有些根须就裸露在石壁面上,可是任你风雨如何交加,也是不能盘动根须分毫的。 当然不是整个后山都是这样的险境,也有特别的。现在就可以看到,穿过松林,视线陡然开阔,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竹林,翠绿翠绿的。在南方到处可见翠竹,所以竹子本身本不稀奇。稀奇的是竹子在此地生长,而且还是一大片,像是人工而为。是谁?是谁在这个地方煞费苦心侍弄这一大片的翠竹?穿过竹林,可以看到一个空地,空地本也没有奇怪的,只是空地的平整也如刀削刻一般,即使是人为,也要费时经年。如果从上空看这片空地,宛如镜面。 孤悬天之外、傲立尘世中,原来天地之间,真的还有如此的美丽绝景! 女子的喘息声就是在这片空地上发出的,待得近了,才发现这不是喘息,只是练武之人的调息。从这调息的均匀及轻缓来判断,此人功力尚属中等偏上。 高手,必定呼吸绵长悠缓,气定神闲,悄无声息,与自然天地,浑然如一。庸手,练气就是其精髓所在,练力则是其必然所在。高手练意、俗手练力,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眼前人所练的剑法,飘逸而凝重,婉约而肃杀,似乎已经突破了练神还虚的境界,浑然天成,即使其调息吐纳的缺点,也能被那飞舞奇幻、宛然幽绝的身形所掩去,这个人,就是秦碧晴! 剑在她手中,已经不是单纯的法宝或利器,剑术在她手上施展开来,也似乎不再是力量或者功力的所在,而成为了一种艺术,那变幻的步法,也似成了舞蹈。 ——剑舞! 意随心动,剑随意走,却似乎没有了以前那盛气凌人杀意弥天的专属她风格的剑意,反而多了一丝哀怨缠绵。 到底是谁,影响了她的心绪、改变了她的意念? 仙剑脱手,灵动婉约,飘然空中,那绿色光芒,与周围的翠竹相映、与她一身水绿的裙袂合一,昂然而富生气,围绕盘旋她身侧,流动如天边的云霞。剑势也在这生机之中,由急变缓,周围随剑气而飘落的竹叶,也似轻扬挥洒,与风儿缠绵在空中,不愿稍离。 随着,悠悠一声叹息传来,一声轻响,绿色仙剑失去了其念力的支配,化为一道绿光,深深插进了地面奇大的石板之中,人影黯然倒下,颓坐石板之上,眼中的忧郁凄迷和哀怨色彩,浓得就似无边的秋色,化解不开。 一声轻轻的咳嗽,打破了这沉寂。 地上的秦碧晴,宛如惊鸟,翻飞而起。看见来人,立刻谨身恭立,严谨而柔顺的道“师傅” 来人就是峨嵋掌门绝音师太,走在落叶之上,点尘不惊,施施翩然,一把佛尘,轻巧的搭在左手上,举止端庄,祥和而慈祥,谁也无法想象到,这就是以辣手狠毒闻名天下,让魔道妖人闻风丧胆的正道巨首,峨嵋一派的掌教真人。 她一脸的微笑,柔和的道“我叫婉婷去找你,却遍寻不获,我就知道你一定来了这里。”说着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的柔和起来,眼中也露出了回忆的光芒“从你十三岁开始,每当有心结或想不开的事,都会一个人独自躲在此地练剑。” 秦碧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微笑道“可能是最近无所事事,闲得太多,才觉得烦闷。”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傅找我有事吗?” 绝音脸色开始变化得有几分凝重道“从你带回‘万年玄冰水晶柱’以来,我曾试过用尽任何方法来将之毁灭,却都难损分毫,我怀疑那其实是上古的神器,除非天地之力,否则根本是不能也无法损坏的。但那毕竟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妖邪之物,为师参详不透,才想到叫婉婷找你来跟我一起参详参详。” 秦碧晴拔出了插在地上的绿色仙剑,轻轻归鞘,眼中若有所思,许久才缓缓道↑是打开‘邪灵’封印的钥匙,或许并非是邪物,反而或许是上古的仙家法宝,才能镇住危害人间的至凶邪物,我记得,当初那‘麒麟冰兽’竭力争夺的正是此物,要知晓此物的正邪,只有先查看关于‘麒麟冰兽’的上古记载。“ 绝音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赞许意味,微笑道“晴儿,众弟子之中,我本是最疼爱你的,因为你的聪明和对道法的领悟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的,我苦思不解的难题,在你看来,却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迎刃而解。” 秦碧晴羞涩的一笑,忙道“师傅过奖了,要了解知晓那上古神兽的渊源,也需要何等的博学和见闻?这些,可是晴儿永远也不及师傅的地方,弟子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绝音笑得很开心“得啦得啦,我们就别在此互相吹捧了,回去吧!” 秦碧晴微微点了点头,低头随着绝音的步伐而去,只是进入那竹林之时,微侧身子,悠然回头,又看了几眼那作剑舞的光洁石板,似乎那里,有她埋藏的记忆,还是,有她深藏的、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仙踪 第二集 第三章、跳崖(上) 峨嵋绝顶。 傲然挺立巍峨巅峰之顶端,那一排排青石造就,雕栏玉砌,红檐绿瓦铺就的屋宇,沐浴在月光之下,屋宇被罩了一层柔和的光,给人一种错觉,误以为此地是天上神仙的某一处宫殿。白玉栏杆冷幽幽的光返回檀木门上,门框上雕刻的仙过海图案立时唯妙唯肖呈现。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寂静,风也寂静,唯有几片不甘寂寞的叶子在那儿徒劳的试图摇动自己的腰身。星星在这个时间显得异常慵懒,偶尔打个哈欠,给天空也只平添一丝触摸不到的亮点。在这样的夜里能够看的也就只有月亮了,看那被天狗吃掉半拉的月儿还在卖力维持自己的光亮。 秦碧晴觉得自己有点像这弯月,但又不完全像。月光透过朱红色的窗棂,洒照在她肩上,使得她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清辉照孤影,应怜月光寒! 她不禁想起了白天师傅的话:“碧云山脉再现魔踪,佛道两教都已派出门中得意弟子,锁定地点,对其围剿,为师最得意的弟子,唯你而已,你就带同婉婷一众师妹,明日下山,与各派汇合,誓必将魔教妖人赶尽杀绝,还我浩然乾坤” 下山,是否意味着就能够见到他? 秦碧晴轻轻挥手,轻抚及肩的秀发,那月光,便从发丝之间,穿透而过,照在对面的木桌上,显得柔和而迷蒙。 简单的桌椅,一盏青灯,已陪伴她度过了很漫长的人生,但这些,都是自己义无反顾所追求的吗? 浩然正气?仗义行侠? 这些真的就是自己一生最大的追求,即使为之付出一切代价,自己仍然可以义无反顾? 一生求道、修道,可以为道献身,但是现在的她却有几分的犹豫和不知所措,自己的“道”,在哪里?什么才是“道”?是否,自己的求道之心,在此刻,已经有所动摇? 为谁动摇? 她陷入了矛盾的挣扎中,但无论怎样去辗转思考,那一个清晰的身影,还是不自觉的在内心深处徘徊呈现,挥之不去!到得后来,她的脸上,却显出了淡淡的微笑,这时的月光,似乎也不是那么寒冷,反而变得更加柔和,轻快的柔和。 原来,怎样的景物,都是随心而变化,随情而转移的。 天亮得很快,仿佛就在眨眼之间。一夜未睡,秦碧晴却毫无疲惫的感觉。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几个昼夜不睡觉,本就是平常之事,根本不伤元气。 夜色渐浓,碧云山脉一片寂静,白日里鸣叫的鸟儿此时也栖息在树枝上没有了欢跃的活力。一轮弯月斜挂在天边,将碧云山脉笼罩在寒凄凄的月光里。 由上而下俯览,他们此时身在的整座山犹如一副静怡的山水画,那傲挺的松柏,翠绿的玉竹,还有山涧潺潺流淌的河水,说实话,竟是一处人间美景的所在。 欧阳絮茹右手无意识的拨弄着地上的火堆,眼睛却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人,那眼神迷离幽怨,又有些坚毅,她的嘴角便闪过一丝疼惜。 前几日和苦随一战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身体滚烫如火,紧皱眉头,俊秀的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双眼紧闭,汗水渗出,瞬息被蒸发。如果不是冰凉珠护住胸口心脉,想必他的身体早已经被烧成一堆焦炭。 看着易云受这幽炎之苦,欧阳絮茹却觉得自己束手无策,难道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躺着不成?她在这几日的观察里,不但了解到此处的断崖实属绝壁的一个突兀处,也因此有时间认清了自己的心思。 孙世颖对自己的心思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毕竟那也算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可是欧阳心里很清楚,她对这师兄根本就不来电,但是女儿家本就容易羞涩,所以尽管是心理上不接受,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更为妥善。而且身边也一直没有令自己心动之人,孙世颖的温柔体贴自然让欧阳有做女孩的骄傲。 这一切自易云出现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有让自己痴迷的忧郁,仿若天下间的忧伤皆凝聚在他的眉间,有几次,欧阳絮茹甚至都有了伸手抚平那眉间忧郁的冲动。 此时在断崖之上,欧阳絮茹原本是欢喜的,能够和自己的心上人独处,可是却不愿意这份欢喜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这个崖边有几株斜伸的松柏,经常可见飞过的雏鹰,欧阳絮茹轻轻挥手,鹰身便如断线风筝一般落下,用泥土裹住,穿入树枝,慢慢转动树枝烤着,空气中的香味几乎是无孔不入,从身体上下的毛孔钻进去,即使是闻上一闻,身子也觉得飘然了许多,至于吃入口中,味道更是极其鲜美。 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承载着煎熬,欧阳简直爱死了这个地方,她愿意在这里就此住下去,哪怕就这样风餐露宿,也会觉得幸福。 断崖下漆黑一片,远远看去,在黑暗的深处仿若还有几点鬼火闪烁不停。 “晴儿晴儿等我等” 易云的声音突然想起,欧阳絮茹吓了一跳,向他看过去,却见易云脸色赤红,双眼紧闭。将双掌抵住其双肩,柔和的纯阳灵气,缓缓输进他的体内。 绵延汹涌的内息,立刻吸引了她的灵力,一股火热滚烫如火山喷发的热烈,沿她的手掌,瞬息就倒灌回自己的体内,欧阳絮茹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怪力,秀眉一皱,连忙抽回手掌,轻抚胸口,调息内气,平复着体内翻涌的血气。 易云此时,胸前原本散发蓝光的冰凉珠此时被一团火红给包围起来了。欧阳絮茹猜想,这一定是冰凉珠的凉气无法对抗幽炎的火力,怎么办?不走是个死,走也是个死,因为谁也不知道断崖下面究竟有多深。 一定,要离开此地! “晴儿晴儿”易云只觉得呼吸也渐渐开始有些困难,吸进去的空气也是滚烫的,燃烧着自己的肺,顺着自己的经脉运行全身,只有胸口处一点清凉的感觉,可是那个感觉是如此微不足道,热浪一点点吞噬着自己,恍惚间,看见远处一个人走过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穿着翠绿衣裳的年轻女子似天使一般凌空而落,袅袅走来。 月光如水,轻轻照下。 那女子低头顾影,长长的睫毛,掩着她清泠的眼睛。近了,易云觉得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不需要她抬头,他就知道她是谁,这许多的日子自己不就是在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仙踪 第二集 第三章、跳崖(下) 女子抬起头,那如水的眼波,盈盈荡漾。 是她,秦碧晴,黏住自己心思的女子…… 易云轻轻伸手,想拂去她脸颊的散发,却被人抓住了即将伸出去的手,手指芊软,却坚定如铁。是欧阳絮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并在秦碧晴快要到身边的时候出现了,不早不晚,还把一双手伸进了他的胳膊,虽然温柔,那份霸道即使不是明眼人也可以看得出这姑娘的情意。 “云,你要陪着我啊,我害怕。”欧阳絮茹吐气如兰。 “我?……” 易云不敢应允欧阳絮茹,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况且秦碧晴是个很淡漠的人,即使是心里不舒服,在脸上也不可能看得出来的。只是易云觉得自己能感觉得到那如水的眼睛里发出的不解与哀怨。就在易云左右为难之时,秦碧晴已经转身,飘然而去,那份决绝让他惊醒。 只是此刻的清醒,也似沉迷梦中,因为他根本没法分辨,何时是现实、何时是梦中? “晴儿,晴儿,等我……” 可是佳人无论易云如何呼唤,都不肯停下身形,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转一下。 晴儿,晴儿! 易云觉得自己还有好多的话闷在胸膛里,快要爆炸了。可是为什么晴儿就不肯给自己一点时间呢,只是这也不能责怪她,毕竟是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欧阳絮茹,尽管自己对她没有生出任何情愫,却也是不能在心上人面前拿出一个满意的解释来。唯有不停的呼唤着日思夜念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嘴唇咬破,鲜血流出…… 那每一声呼唤,却让欧阳絮茹心碎欲裂。每一声,都如同巨锤,重重敲击在心头,使得自己的心脏,也似乎就要为此停顿。看着微睁开眼,眼神却空洞迷蒙的易云,她咬紧了嘴唇,做了人生的第一个重要的决定——跳崖。 我要让他活下去,若不能见到她的“晴儿”,他将死不瞑目! 这也许才是真爱——爱其所爱,既然爱他,所以即使是死,也要成全他。欧阳絮茹并不懂爱的真谛,她只是单纯的作如此想。 一条洁白的绸缎带,将易云紧绑在欧阳絮茹的身上,欧阳絮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大火炉里,火焰扑面而来,那种灼热才一分钟,就已经让她汗流浃背了。她的上身只有一件薄薄的亵衣,在这样的夜晚,即使没有一丝风,也还是周身透着凉意。可是洁白色水袖外套已经变成了腰间那条维系自己和易云的唯一。 又向崖下看了看,漆黑的崖底在白天还看不清,这样的夜晚就更不用说了,那无边的黑暗,似乎暗藏联名的恐怖。只是此时,即使生死,都已无法让她感觉恐惧,何况黑暗?欧阳絮茹再次检查了一下腰带,双手反背,闭上了眼睛,屈膝、弓腿、深呼了一口气,绝不后悔、义无反顾,就这样飞射了出去,向着那幽深恐惧的悬崖,跳了下去…… 眼不能视物,唯一的感觉,只是耳边狂乱呼呼的风声,那冷风挂面而生疼,背后却传来燥热的滚烫。寒冷与火热,同时折磨着欧阳絮茹,除了咬牙死撑,她又能如何? 只是希望,如此的痛苦,可以快点过去。 恍惚之间,她却感觉腰际一紧,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同时涌上了心间。睁开眼睛,似乎有一种刺眼的红光,将自己包围。 自己的腰际,竟是易云的双手,如此轻缓而温柔,将自己环抱。背后,本该炽热的感觉,也被一种舒适祥和、飘然欲仙的感觉替代。 纯正的真气,如泉涌一般自背后奔涌传来,进入自己的体内,驱散了所有的不适,与自身的内息相连、水乳交融。 欧阳絮茹舒爽的闭上双眼,沉浸在这种飘然出尘、宛若飞升成仙一般的感觉之中,陶醉的似乎就想撕天长啸。那是怎样的一种舒服?怎可用言语描述! 耳边传来易云平缓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辛苦你了,都是我连累零,对不起!” 欧阳絮茹本想回答:“都是我心甘情愿,即使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对你,不离不弃。”只是那如泉涌一般的灵气,排山倒海,狂灌进自己的体内,如同百年难遇的甘露,灌溉着将失生机的枯木。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小心的引导着那奔流,回归自己的丹田,如贪婪的婴儿,吸允着母亲的乳汁。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她此时片刻的所得到的,或许就是常人终生修行都不敢企求、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那幽炎之力,竟然被易云硬生生在体内,借助“冰凉珠”的神力,同化为自身的能量。但是那力量太过强大,本不是易云一人的血肉之躯所能承受吸收。如同一个常年体弱的人,如何能承受天下至补的补药。 所以那强横的力量,一直徘徊盘旋在易云体内,找不到出口,只能在他的奇经脉中,奔涌穿行,以至于使得他大脑晕眩混沌,始终无法完全清醒过来。 只是霸道的幽炎,还是伤及了易云内部的器官,人类毕竟是血肉之躯。否则,他也不至于昏迷如此之久。 幸好欧阳絮茹不顾炽热,强行将易云和自己缠在一起,那至强的能量,才借助她的身体,宣泄出去。同时,她也因此获得了修道之人梦寐难求的无上玄力,因祸得福了。 但见那红色的光芒,此刻在黑夜之中,如同红火的太阳,耀眼而刺目。光华流动中,渐隐没在他人的体内。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耳中只能传来“扑通!”的一声巨响,就连欧阳絮茹,也跟着昏了过去。 幽幽醒来,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她却奇异的发现,在这讨厌的漆黑之中,自己的眼睛却是大异从前,居然能够将近处的事物,看得一清楚,如同白昼。 黑夜视物,本也是道家修行中,难以练成的一项玄术。即使道教几派中的首座宗师级别人物,都不一定达到这个境界。所以他们有的大多另辟蹊径,改修耳力,既用耳朵,去听外界事物,灵觉加上耳力,本来就可以弥补眼睛的缺陷,如同亲见。 众所周知,人眼之所以能看见外物,是因为光,光照万物,反射进人的瞳孔,人便能感受到万物的存在。 但是如同欧阳絮茹这般,可以将漆黑的环境,清晰的看在眼内,而根本不借助灵觉或者耳力,这本来就属于天方夜谭,可是她却是真的能够看见: 潺潺流动的溪水、水中石头光洁的露出水面,其中一块,巨大而光滑,似乎是被水常年冲刷,消磨得圆润平坦,就像一张天然的床。 欧阳絮茹此刻就身在这天然的石床之上,身前的水潭,是溪流汇聚之处,虽然能够依稀看见水中的游鱼,却是深不见底。暗想刚才若非就是掉落这小水潭中,才得以不粉身碎骨吗? 抬起头来,对面的岸边,几颗松树挺拔傲立,似乎就像自己的生命一般,宁死不愿向命运低头! 他呢? 一个奇怪的念头迅速充斥了欧阳的脑中,自己身在此处,为什么他却不在身边? 迅速调整视线,却看见那些松树的后面,易云正挥舞着“仙灵剑”,劈砍削剁,松叶飞舞着。额间两滴汗珠,晶莹闪亮,而他所对付的,居然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只是此时那平凡的石块,在他的刻苦劳作之下,已经渐成形,却是一方正方体的床。 将砍下的松叶,铺在其上,俨然就是一张舒适写意的床,做完了这些,他才向欧阳絮茹这边看来,轻声道:“为何如此诧异?我只是想做张床给你睡觉,这些日子,你一定很累了!” 声音在此刻静夜中,听来是如此的清晰可闻。他能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证明,他也如自己一般,具有了黑夜视物的能力。 欧阳絮茹却没有多想,只是脸上幸福的微笑,此刻再也掩饰不住。站起身来,娇羞含笑的向着那石床,飘飞了过去。 此时,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仙踪 第二集 第四章、阴环幽壁(上) 无论多黑暗,总会有光明的时候,据说,人间最初的一点光明,其实就是从最黑暗的地方衍生出来。 罪恶衍生善良、丑恶衍生美好,所以黑暗才会衍生光明,这也是道家所谓:道生一、一生、生三、三生万物之理了。 草草收拾,秦碧晴等人就动身下山,说是下山,其实却是驭剑飞行,像她们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从来就是高来高去,司空见惯,没什么悬念。 仙剑破空,呼啸天际,用不到一盏茶时分,已经离开蜀山,连峨嵋的影子,都在视线里模糊了,根本看不分明。 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给人懒洋洋的感觉,特别是飞行空中,是如此的接近太阳。徐婉婷半眯着眼睛,跟随在秦碧晴的身后。这一刻原本是享受的时间,周围众师妹都是那样兴奋,毕竟虽然平时都是一起练功,起居也都是相隔不远,可是同入江湖的机会并不多,况且没有师父的同行,自然是少了很多的约束。 峨嵋派一向规矩甚严,平日里能入江湖的也就属大师姐秦碧晴,即使是徐婉婷自己,也是今年才被师父允许下山锻炼,所以一路行来,平日经常入眼的景观也觉得煞是好看。 下山前徐婉婷曾偷偷问过大师姐此次下山的任务,师姐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说了句:“下山看看。” 只是下山看看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也许是现在还不能把任务公开吧,婉婷没有再追问,既然是没有任务,更是乐得和师妹们在江湖中历练一回,常听师父教育江湖的奸险,这次想必是可以见识一下了。想到这儿,婉婷的心情更是好。 秦碧晴的心情却没有婉婷这般好,她的心情很复杂,即对师父对自己寄予的厚望深感压力,另一面,一个少年的英姿时时闯入脑海,令她不堪烦忧。一路下山来,众师妹有说有笑,秦碧晴觉得自己站在人群里依然孤独,一丝冷意始终围绕着她,甚至阳光照在自己身上,也不能让自己暖和几分。 一行人除了秦碧晴经常出入江湖中走动,其他师妹都是难得下山一次,有的还是第一次下山,所以一出峨嵋领界,就一致请求大师姐同意便装走路前行,不再驭剑。 秦碧晴也不想太过招摇,毕竟峨嵋派是正道之首,出行必是引人注目,这样想着也就点头默许了。但秦碧晴还是太年轻,她没有想过几个年轻的女子虽是便装,却是每个人身背宝剑,稍有常识的人也知道是身怀绝技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一同走在江湖路上,前方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长途跋涉,反而是一种乐趣。一路行来,非但不觉得乏味,反而显得新鲜。一路见闻,也显得惊奇无比。 中原富庶之地,本非蜀山峨嵋地处边荒可比拟! 这一日,众人来到了一处繁华的城市。天空灰暗,雾气缠绵,显得阴郁而冷森,即使是喧哗的闹市,繁华的市容,也掩盖不了这城市一股莫名而诡异的气氛。城中居民,尽都面色苍白,如同病夫、多日未见阳光一般。 秦碧晴何等警觉,早已感觉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上来,直觉却告诉她,即将有事发生。 修道中人的直觉,其实是修炼到一定境界,能对周围环境一种纯天然的感知,相当于“预感”,所以道家之中,常有“未卜先知”、“预测过去未来”的玄术, 只是能完全掌握“卜卦”预测玄术,又可以保证精准无误的人,屈指可数。 她们是从侧门入城,所以尚不知晓此城地名。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订了饭席,才向店小打听。 小儿见一时来了如此多肩背宝剑的女人,加上此店常日不见来客,所以毕恭毕敬的回话:“此地名为‘幽都’。” 众人之中,以徐婉婷最为精通地理,娓娓而谈道:“幽都,天下阴气聚集之玄地。有‘鬼都’之称,据闻天地人三界,皆有交接之处,幽都,实为‘人、鬼’界之交接处,史上有‘鬼门关’之称。” 秦碧晴微微点头,喃喃道:“原来是传言中的鬼都所在,怪不得我感觉有几分阴森诡异。” 一弟子低声道:“这城里的人,都似常年不见阳光,脸色苍白的可怕,原来,竟是以鬼为邻,居然能生活的相安无事。” 秦碧晴眼光扫过她的脸,那年轻弟子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敢言语,这时秦碧晴却又稍微的缓和了神情,道:“人鬼殊途,各有规律,三界生灵,皆有生存定律及法则,只要不相互扰,自然无事。”她其实是一时想到师傅所言,既然是带众师妹出来历练,自然应该以增广她们的见闻为要。 见她如赐心的解释,一时严肃的气氛也和缓了下来,于是又有弟子好奇的问:“此地是人、鬼界的交接之地,不知道何处是人与天界的交接处?” “还有还有,天界跟鬼界,也有交界处吗?” 一弟子斥道:“要是如此,三界岂不变成了一个首尾相顾的圆圈了?” “也有可能哦,天地万物,阴阳气成,阴阳相合不正是一个圆圈吗(太极图)?”又一个弟子接口而言。 此时,饭菜已经上来,徐婉婷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秦碧晴,挥挥手道:“都不要讨论了,先吃饭。” 秦碧晴缓过神来,却一反常态,缓缓道:“天人界,其实也有交接处的,就在东海以东的‘蓬莱仙山’,至于鬼界与天界,就不知道了,毕竟此界都是我们未曾去过的地方,对于未知之事,我们可以思考,却无法下定论。”她脸上出现回忆的神情,接着道:“只是除却人鬼神三界,尚有诸多不明的空间,我以前曾进入一个名为‘魔界虚空’的地方,里面充斥了血腥戾气和无数阴灵及嗜血魔物,没有实地只有无限虚空,或许,接近鬼界空间的可能多一点……” 她娓娓而谈,众人都觉得,这个师姐,非但道行精深,更是见识广博,对她的崇敬之心,不由又多了几分。 众人开始吃饭,长途跋涉,还是有些消耗体力,毕竟都还没有修炼到“餐风露宿”的境界,所以食物,还是要吃的。 就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门外几股阴风吹过,原本已经暗淡灰蒙的天空,更加变得阴霾起来,小已经点起了灯,只有这客栈之内,还显得光明。那阴风之中,居然还隐隐夹杂鬼哭似的凄厉的哀嚎呻吟之音,听来有几分诡异的毛骨悚然! 秦碧晴皱起了眉头,对着来去奔走的小道:“这幽都的天气,都是如此反常吗?怎么青天白日,也似风雨欲来的样子?” 小眨了眨眼,叹了口气才到:“原本并非如此,只是近几日,白天变得短暂,黑夜变得漫长了。官府说有厉鬼横行,所以一般到晌午时刻,我们都是早早打烊,在家里睡觉,不敢上街走动,原本就死气沉沉的城镇,一到午后,就都变得冷清了。” “近几日才是如此的吗?”秦碧晴若有所思。 小回忆着道:“应该是从五天之前就这样的,对对,五天前徒刮阴风,阴云遮盖了阳光,官府天前贴出的告示……” 又一阵阴风吹过,大街上尘土飞扬,草叶漫卷,这个繁华的城市,竟是显得荒凉凄冷,店内的灯烛,也在微微颤抖着,似欲随时熄灭。秦碧晴突然问道:“幽都最古老宏大的建筑在哪?” 小一愣,随着道:“城东的神庙啊,供奉的是钟馗老爷呢。” 秦碧晴暗暗点头,不再说话。 草草用过饭,大家跟随小,上到了楼上的客房。 小不停的嘱咐众人晚上千万别上街走动,然后就退了出去。他刚步出,关上房门,秦碧晴就脸色一变,对着跟自己一个房间的徐婉婷严肃的道:“有问题,你立刻通知众师妹准备,随我到城东圣庙一探!” 婉婷知道事态严重,也不敢多话,紧了紧神色,退出了房门。 是夜,阴云密布,黑暗阴森。 城东神庙,建筑古老而雄伟,在如此黑夜里看来,犹如潜伏的一只巨兽,占了不下十亩之地的面积,庞然而浩大,幽都本非富庶之地,却能建筑如此手笔的工程,甚是令人费解。光是那建筑之材料,全是重逾千金的巨石,镶嵌拼凑而成。虽然年代久远而不失其整体威严的结构,历经千年风吹雨打仍然屹立不摇。 居住此地的人,就连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无法说出此神庙的历史渊源,似乎幽都尚没有人居住之时,就已经有了这座神庙。所以关于其神秘的传说,有众多版本,只是都已无从考究。 此时神庙大殿之中,却光明一片,诺大的殿中,只供奉了一尊怒目奇丑的神像,传说之中,捉鬼的钟馗,本就是奇丑无比、以鬼为食。即便如此,这座神像还是威严绝伦,让人心怀虔诚,不敢亵渎。 光华钟馗头顶,他的头像离地高达数丈,几乎已经顶到殿的顶端,但是那发光的物体,还是悬挂在他的头顶。 那是一个散发强烈蓝光的圆形玉璧,将空灵巨大的大殿照得明亮清晰。可以看到殿中两个女人,在如此空旷的殿中,显得渺小而柔弱。 其中一个素衣紫裙,面容清丽,柔弱的发丝在额前飘荡,美艳不可方物,温婉如水,朴素的衣饰,根本无法掩饰其美艳。 另外一个,衣饰花花绿绿,打扮得花枝招展,无形中显得妖娆多姿,媚惑诱人,虽然也姿色不俗,却给人妖艳惑人的邪气感觉。 她人都用一种奇怪难言的眼神,紧盯着神像上空那发光的玉璧。此时那玉璧飞速旋转着,丝丝黑气,从面方向此处聚集,以其为中心,似乎渗透进去,被其吸收,不时发出如鬼夜哭喊的凄厉声音,令人闻之心颤。那玉璧吸收了黑气,光华内敛,蓝光却更见幽深。 忽然,那妖艳的女人开口道:“尊,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被称为‘尊“的美丽女人并没有收回对那玉璧的注视,只是淡淡道:”什么想法,若是从云尊的口中说出来,应该都不值得奇怪。“ “云尊”突然大笑起来,水袖如云一般挥舞,花枝乱颤的道:“在若水妹子你的面前,我果然如透明一般,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简直太了解我了。” 若水淡淡一笑,只是她所谓的笑容,也只不过是嘴角微微的抽动一下:“吾道之中,只有云霓最为善变,拥有面具千万,其实却是带刺玫瑰,岂是我等能招惹抵抗?所以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妥,毋庸拉近关系。有什么就直说吧。” 云霓并没有解释,反而面容一改,变得严肃起来,道:“‘阴环幽壁’本是我道镇教至宝,今日若非亲见,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你说我两联手据为己有,借助其力,修炼百年,天下还有谁能与我人相抗?” 若水收回眼神,向云霓看了过来,冷冷道:“我对神教,忠心可鉴,云尊似乎不必试探我的。” 仙踪 第二集 第四章、阴环幽壁(下) 云霓微微一笑,身子又如舞蹈一般扭动起来,全身的饰物似乎都在发光:“哪里是试探了,姐姐我只是在想,若我们拥有了它,起码也可以如容相一般,潇洒另立门户,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约束,岂不快活?” 若水不置可否,还是淡淡的道:“只需一日,鬼气吸收就大功告成,其间不得出半点差错,否则你我都难以复命,你还有精神开玩笑?” 云霓收起了扭动的腰身,神色也趋于严肃,不再说话,只是把眼神投向了空中仍自旋转不休的魔界至宝“阴环幽壁”之上。 徒然之间,狂风顿起,夹杂了尘土树叶,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气,破空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就像一股狂怒的龙卷风暴,吹散了夜的宁静,那弥天狂风之中,一股青绿的光华,辉煌灿烂、去势如电,竟是向着那临空犹自旋转不休的“阴环幽壁”。 秦碧晴清雅带怒的声音,随之传来:“大胆妖孽,敢在我中原之地聚收鬼气,破坏三界秩序,难道无视我正道存在?”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光华摇曳,绿色仙剑夹带着劲风,已经实实在在的击打在了阴环幽壁之上。一时间,沙飞石走,整个大殿都似在颤动,犹如发生地震一般。 同一时间,宝光异彩流动。各色仙剑,随秦碧晴迅捷的身形,已经冲入了殿中,将满殿照耀得七彩缤纷,亮如白昼。十几位妙龄少女,也同时出现在了大殿之中,以徐婉婷为首,暗踩七星方位,临空操纵着各自仙剑,无形之中,居然将空旷宽阔的大殿,每一个缺口都牢牢占住,显得严整而紧密,那情形,即使是一只蚊子,也休想穿透她们所布下的让天下妖魔都闻风丧胆的“峨嵋剑阵”。 若水云霓人脸上变色,那吸收鬼气的魔门法宝,此时已缩小成一块微小的玉璧,拿在若水的手中,刚才那明亮的蓝光,此时也变得忽明忽暗的闪烁不定——秦碧晴那狂怒的一击,可能已经损害其力! 绿色仙剑已回到秦碧晴身前,横空而立,光华流动、仙气弥漫,映照得她的脸,冷艳而迷离。看着秦碧晴冷若冰霜的眼神,云霓却笑了起来,她一笑,全身都在如蛇一般的扭动,那一身七彩艳丽犹如舞娘所穿戏服一般的舞衣,还有全身颈上手上肩上腰上腿上脚上所挂满的饰物,七彩迷幻,似乎都在一齐飘动起来,她的笑声,也是夸张得做作而矫情:“峨嵋剑阵?据说天下无双,今日我总算开了眼啦!” 秦碧晴看见她的打扮,已经恶心得想呕吐,哪里还会跟她废话,法决连施,绿色仙剑漫卷而起,直逼中宫而去。剑阵显然是以其为枢纽,她一动,所有宝光溢的仙剑,也随着展动,兵刃弥天,脆响连连,空气也焦灼得肃杀起来、杀意弥天! 若水人已不能不动了,没有溶在享誉天下的“峨嵋剑阵”中,以不变应剑气万变,当先不退而进的反是云霓,七彩舞衣飘忽,不知动用了何种法宝,轻易的撞开了绿色仙剑,长袖舞裙飘扬中,已急冲向大殿入口之处,若水却根本没有动作,只是紧贴了她,显然是在保护着那魔道至上的法宝。 眼看人身形将接近大殿正门,秦碧晴的眼中,却浮上了笑意,对于这奥绝天下的“峨嵋剑阵”,她有绝对的信心。 果然,她人身形刚接近殿门时,漫天的仙剑,已疾飞而超前,穿出门外,忽然临空呼啸,倒卷而回,十几柄宝剑,相互搭配整合,竟然组织成一柄奇大而威严的巨剑,以无坚不摧之势,破空向云霓迎面射来。那巨剑呼啸中,瑞气环绕,竟又分离出数十柄无形剑气,如同铺天盖地的剑雨,封锁了敌人一切的退路,势将敌人万剑穿心。 而此时的人,眼前却出现了幻境,如同置身冰河之中,漂浮冰块之上,既不能前,也无路退,对那即将穿胸而过的剑雨,竟是无法看见,就这样站在那里,等待死亡! 可是异变突起,一片灿烂的蓝色光华升起,竟然压下了所有的剑光,只见若水闭上眼睛,唇角微动似在念动咒语,右手捏兰花指,左手中那诡异的“阴环幽壁”缓缓变大、升起,那蓝色的光晕,竟似有形有质,在她人的头顶,聚集散开,形成一个有形的光盾护罩。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峨嵋众弟子的仙剑纷纷被弹开,看那殿门边站定的人,居然完好无损。 秦碧晴脸色一变,柔身而上,绿色仙剑再次盘旋而起,引领着漫天宝剑,变化着不同方位,组织第次攻击。 “峨嵋剑阵”,共有一百零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有不同的威势玄力,刚才幻化巨剑,让她人产生幻觉,只不过是其中两种变化而已。 只是若水云霓人的反应应变能力,似乎也不在秦碧晴之下。七彩裙袂一闪而过,却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都能听出来,惊呼之声,竟是由徐婉婷口中发出来,都微微一愣,就在这微顿的时间,又见人影一闪,殿中已失去了若水的身影。 惊魂稍定,却见婉婷已被云霓挟持,众人不得不投鼠忌器,纷纷接剑在手,不敢妄动,都看着秦碧晴,慌乱而不知所措,毕竟,她们都没有太多的江湖经验,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在了秦碧晴身上。 秦碧晴并未有害怕的样子,镇定而面不改色。仍然用那种足以将人冰封的冷冷眼神,注视着云霓,却是对着徐婉婷道:“峨嵋剑阵一旦启动,每一个布阵之人都是剑阵的组成部分,她能轻易将你生擒,你待如何解释?” 众师妹诧异莫名,眼睛一下看看秦碧晴,一下又看看被云霓掐住咽喉的徐婉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连云霓,眼中也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徐婉婷却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口吃着道:“师……师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心不在焉……刚才没有集中心神……” 就在这时,秦碧晴突然口中高呼:“看剑!”身体随着紧凑而上,高空之中,那柄绿色的仙剑无声无息的在云霓的头顶出现,疾射而下。云霓错愕之间,秦碧晴的手,已搭上了她掐住婉婷脖子的手。 只是云霓之应变,也是不同凡响,决然放开了手,身子飘然而退,扭动的腰肢和狂笑声迷惑着所有人的耳目:“峨嵋秦碧晴,果然厉害!” 绿色仙剑,转向紧随而上,紧追不舍。云霓飘扬的身体,在鲜艳的舞衣配合下,流动如云。但是绿色仙剑,去势却比她更快,绝对可以在她身体飞出殿门之际,穿透她的身体。 云霓转身,水袖外翻,白如莲藕的手臂出现,手中,却握有一方尺见方的玄铁,赤黄似如上好的铜铁,却隐隐有几分乌黑,无柄无锋,就这样握在手中,来挡那飞射而来的绿色仙剑。 秦碧晴却明显一震,手中法决连连变换,却仍然无法掌控那绿色的仙剑,此时,就像那自己修炼了多年的仙剑,竟是如有自己生命了一般,虽然还能够与自己心生感应,却是活跃得似乎想冲破自己的控制。 这是一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微妙感觉! 修道之人对自己的法宝,如同常人使用自己的双手一般,可以灵活操控自如,挥洒轻便,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能清晰感应得到。但是在刚才某一个瞬间,绿色仙剑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再不是秦碧晴所能掌控的法宝。 透过绿色仙剑,她清晰的能感觉到,剑身之上传达给自己的那种微妙感觉,如同沉睡千年,突然苏醒了一般,绿色仙剑显得莫名的兴奋,似欲挣脱秦碧晴的控制,去与那赤铜玄铁,依偎、纠缠。 如同千年不遇的恋人,邂逅在刹那未知的空间…… 云霓也明显的有所感应,借绿色仙剑失控的那一刹那,裙袂飞卷,只见七彩炫目的衣襟,犹如风卷残云般的在众人眼前一晃,让人的瞳孔还没有完全脱出那迷幻而美丽的色彩束缚之时,她的人已飞起,一片赤黄的光芒,托起她纤细的身体,已经呼啸而去。 众弟子尾随秦碧晴飞身追出大殿,仰头而望,只有漆黑的夜幕,如同狰狞的怪兽,在择人而嗜。 哪里还有妖女的踪迹? 秦碧晴紧抓了绿色仙剑,不解的沉思,片刻后才咬了咬嘴唇,激怒的在地上跺了跺脚,无奈的挥手,示意众人回去。 仙踪 第二集 第五章、人间修罗场、是为除魔地(上) 崂山,份属道教发源地之一,山脉起伏,卧虎藏龙,有连续一十三岭十七峰,绵延不绝。其年代久远、历史悠渊。 太清宫,坐落最后一峰绝顶,俯视天下、藐视众生,仿若运筹帷幄的霸者,凭借着天然的屏障,深居幕后,调度着人世间的死别生离,漠视着天下的兴衰荣辱。 数千年以来,历经劫难,又大兴土木,传道天下,享誉中土。 秦碧晴偕同众师妹,降落最后一峰腰处,各自收起了仙剑,徐步登山。近百年以来,若非重大变故,谁也不曾胆敢御剑直走崂山太清宫。 这是道教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天下人都自觉去遵守的定律。但凡人类,莫不对其顶礼膜拜仰视,怀着虔诚崇敬的心,丝毫不敢损犯其分毫。 本该崎岖的古道,尽被青石铺就。拾级而上,眼光尽处,仍不见穷,不觉细数,怕不下数十万条石阶。那块块青石,匀称协调、圆润沉实,突显得如此平凡的古道,也如宏伟的建筑——浩大而艰巨。 ——人为建造如此大手笔的古道,需要何等的人力物力财力? 一路云气流动环绕,似乎就在身旁左右,将人轻拥环抱,如走在云端,轻飘虚浮。景物远近交融,天地如一,朦胧如梦,如此人间仙境,本不该用语言能描述其万一。 几乎顿饭工夫,一众人才到了终点,这还是以修道多年的她们的脚力而计。若是常人,即使走完这石阶,至少也需时半日。 一众师妹中,显然有不少是第一次踏足此地,都为这绝世雄伟的建筑,惊讶得目瞪口呆:古老的楼亭,屹立天地之间,古拙苍劲、金碧辉煌,连绵的屋宇房舍,挺立山巅,如星点点,竟有一望无际之势。 其格局井然有序,暗合两仪象卦方位排列,正殿处,更是雄壮威武,宝光溢,那建筑带点古老而神秘的色彩,其实却集合了中华数千年的文明。正中高空篆书“太清宫”三个大字,字迹走势苍劲、龙飞凤舞。殿中供奉太上老君神像,威严又祥穆。 其威武豪华之处,即使是九五之尊的皇宫,怕也不过如此。 此时的殿中,却已经座满了人,都是各道派的首座长老弟子等人众,分散左右两边而座,议论纷纷,显得有点喧闹而繁杂。即便如此,空旷的大殿仍然毫不显得拥挤。 如此宽阔的殿堂,几可容纳千人! 秦碧晴等人的到来,场面有一瞬的宁静。只见衣袂飞扬的一众女弟子,在秦碧晴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走到大殿正中,对着端坐神像之前,那唯一一张椅子上的清风真人,隐隐下拜:“弟子秦碧晴,奉师命偕同众师妹赶赴崂山,听凭真人差遣。” 她的语声响亮清脆,气度非凡,就是这份气势,也令道教各派在场的年轻一代弟子暗自心折。只是那一丝淡淡的冷傲,让人无法平视。 此刻能站在殿中的人,不是一派宗师,就是各派之中出类拔萃的人才。 清风眼角含笑,还是那种孤高清绝如出尘、飘然若仙风道骨的气质,轻轻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弟子在他的身侧,摆上了坐椅,那位置,竟然与各派首坐长老平起平坐。这也难怪,秦碧晴此次前来,代表的却是整个峨嵋派,俨然也是一派宗师的身份。 众师妹都自然的走到她的身后站定,也都小声的议论起来。 斜眼看去,清风的另一侧,站着几个神情疲惫,面有焦色的弟子。秦碧晴不识,却是孙世颖杨郁亭及吴婉等人。 清风又挥了挥手,大殿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在此刻空旷的大殿之中,这一刻的沉寂,又显得大殿似乎又宽阔了许多。 就在这沉寂之中,传来他幽雅的话语声:“正道三派,除‘般若寺’外,人都到齐,我们可以开始商谈一些关于此次正道联盟除魔卫道的细节了。” 只见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胡子都花白了却显得仍然健硕,只是微显清瘦,面色慈祥而肃穆,身着道装的道人站了起来,娓娓道:“地之极南,灵气充盈,虽然被魔教占据数年之久,贫道借助‘玄光感灵’之术,居然不曾发觉异象,说来实在惭愧……惭愧!” 原来他,就是柳若娴和杜逸之的师傅,灵宝道派的太一真人。 另外一个人站了起来,却道:“师弟未免过谦了,那碧云山脉,历来就是魔教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灵气充盈自不用说,如今被占据,必是用尽了方法来封锁灵气外泻,一时不察,也不是罪过,非你一人之误。只是……” 说话之人,是神霄道派的首座真人,太虚。秦碧晴听到“碧云”两字,面上冰冷的神情明显一变。只是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轻微的反常。 对于他的欲言又止,正一派的首座徐成玄突然站了起来,脸有温怒道:“只是什么?师兄为何说话含糊吞吐,今日联盟灭魔,难不成还有所顾虑?”看来他暴躁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不止是对魔教妖人,就连对自己人,也是如此的不客气。 太虚真人清咳了几下,才缓缓道:“当年碧云一战,已该知晓魔教意图,虽大获全胜而告终,但魔教妖人的意图,明显是为了独霸碧云山脉,何以近五年以来,我正派除了收留碧云遗孤外,对碧云一带却不曾丝毫留意,以致于让妖魔有了喘息之机卷土重现,这其中,是否有个人判断失误的原因所在?……” 众人都能听出他的话外有音,徐成玄眼光转了转,却是看向了正中而座的清风真人。 清风本是道教掌教真人,也俨然是正道三派的首领人物,太虚所言,明显是对其领导和调度有所质疑。 又一个道人徐徐站起,口诵了一声“无量天尊”,压下众人的议论,才道:“此次会盟,并非为追究功过。魔踪初现,该商讨如何尽早扑灭其蔓延趋势,不该为已过去的事闹得内部不和。”此人却是全真一派的首座,姓项名处极。 他一番话,不卑不亢、义正严辞,对于当前局势,也分析合理,那太虚真人和徐成玄都缓缓入座,不再言语。 秦碧晴却又站了起来,先对着各位长辈轻轻一礼,悠然道:“此次魔教初出,却似乎暗藏玄机,我赶来崂山之时途经幽都,见魔教妖人用法宝聚收鬼气,扰乱冥界平和,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出手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可惜,让妖人逃匿而去……” 此言一出,满殿轰动。 谁也无法想到妖魔,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在正道管辖的眼皮底下横行无忌,完全没有将正道放在眼里。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清风,此时才缓缓起身,瞬间大殿中的喧哗尽被压了下去,只是他却语出惊人:“五年前碧云一役,魔教元气大伤,仓皇逃北,我道秉承爱惜天下苍生善念,方没有赶尽杀绝之举。同为天地生灵,是我有意放其生路。师长有言曰:”不与人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辈中人,实不该争强好杀,而应低下头来,修行参详长生之秘……“ 大殿一片宁静,老一辈的人,都面色沉重,暗自点头。年轻一辈,却听得一脸疑惑,不知甚解。 “如今魔道元气稍复,却再次妄动邪念,扰乱冥界。身为正道之首的我们,也不益独善其身。待得‘般若寺’高僧一到,我们还是立刻动身,去那妖魔聚集之地走一趟。” 他说出的话,似乎就是严令,道教弟子,尽皆恭立。许多人的脸上,却出现了狂喜神色。千百年来,正与邪、魔与道,本就水火不容、誓难并存。 清风却又补了一句:“若是此次能击杀魔教领头幽劫等人,其余的也不该尽诛,但有善念,还是放生而去,不必妄杀,多增屠戮杀孽……” 众痊然,自入道家的第一天始,道教就有明文条律:爱惜天下苍生、珍惜生命、心存善念、清净无为、不与人争…… 秦碧晴突然打破了沉静,问道:“据闻,已有我道弟子与魔教初交锋,不知敌我虚实如何?” 清风朝杨郁亭等人所在处遥遥一指,道:←们都是我教中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此次探询魔踪,却铩羽而归,竟然,还失踪了人手。“ 杨郁亭步出,对着清风的方向,眼光却向秦碧晴看来道:“我们此次本出动了十一个人,却只回来了十个……另外,一个道法高深的朋友易云,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秦碧晴突然身体一颤,眼光似一把利剑,冷如冰雪的向杨郁亭刺来:…?你说的是谁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杨郁亭有一刹的惊愕,纳纳不知所言,孙世颖却开口道:“是易云,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我们曾在峨嵋一带山脉一起并肩击杀蜈蚣精,可是此次探寻妖魔,却连累他……”他似乎已经说不下去,脸上的感伤和悲痛,显然并非伪装。 此刻若是易云在,一定也会感动不已。只是不知,他的感伤到底是因为易云,还是仅为欧阳絮茹。 如一声惊雷,敲击在秦碧晴的头顶,她感觉有一刹那的晕眩,眼前一黑,颓然坐倒椅上。对于众人的议论和分配调度,她也一句没有听进去。 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只有这个大字在心内盘旋徘徊,就像一座无形的山,当头压下来,压得就连呼吸,也似就要停顿。 原来他的生死安危,对于自己是重要如此。 “云儿……”秦碧晴喃喃自语着:“你没事的……你一定没事,对吗?”没有溶回答,取代的是殿中众人的争议和阔论声音,在这一刻,天地之间,有谁能体会她心里那揪心的不安和无边的思念? 碧云山脉,沉寂依然。 只是这几日,这样的沉寂却被喧嚣所打破,正道弟子,三五成群,都在向此聚集。其人数之多,俨然有将此地包围的趋势。 碧云山脉靠近那次决战之处,此时星星点点的置满了帐篷。只待上面的人姗姗赶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拔出修行的剑,大肆屠戮那些不同于人类的“生灵”。 最先赶到的居然是“般若寺”的人,在玄妙大师的带领下,居然有不下百人身披袈裟的出家人,面色严峻又祥和,当年那随行的五人包括玄忍大师,也都在其中。 荒丘处处,其土质泛黄,微带焦色,天空中的云,却浓稠如血,隐隐还有血腥之气,一股奇异的怪味,充斥其间,就像是枯枝败叶腐烂的气息,令人闻之难受。 山丘普遍都不高,就像一堆堆毫不规则的蜂巢,凌乱而无频率,进入其中,回过头去,竟然看不见来时的路,不禁让人幻想,这些山丘,是否是一个天然的阵法?就在这天然阵型外侧,已经满布了大小各异的帐篷,似乎就像一个大军交战前的军营。 七派中的弟子,按分派编制游走其间往来巡视,使得如此浩大的军营,杂乱而有规律,似乎按照精心的编排罗列,统一而协调。 晚饭时分,秦碧晴带同众师妹,尾随清风赶到,与玄妙大师密商之后,决定将人手分成三路,前一次在此地与魔交锋的弟子带同七派首座最前,正派弟子中精英居中,清风和玄妙带同稍弱一点的弟子压后,同时向妖魔驻地推进。 前面一波人马,由杨郁亭、孙世颖及吴碗、柳若娴几人带头,就连林晋方淑敏和修文修武兄弟,因为道法低微,都被编排进了最后一路,由清风和玄妙两大正道巨头保护。 吃过晚饭,第一波人马就开始出发,因为先锋部队最有可能与敌初交锋,所以同行的还有正一的首座徐成玄、神宵首座太虚真人、净明首座郑若隐以及全真的首座,灵镜道长项处极,道教七派,已出其,可谓阵容强大了。另外,还有不少弟子自告奋勇参与先锋部队,竟有数十人众。 灵宝的太一真人,金丹的冯逢居中策应,带同了般若寺和道教的主力弟子,人数在数百之外,在先锋开拔的一盏茶时间就动身,与前锋呼应。 最后一波人马,剩下的就是正道之中资历较浅、入门较晚,道术平平的弟子了,只是如此盛况,带同他们参与,可以提高见闻经验而已,不然完全可以留在山上看家。而且有两大正道巨头带领,足以保证安全! 秦碧晴夹杂在中路与后路人马之间,相隔并不太远。 这可是清风真人特意的安排,他素来知道峨嵋一派的行事作风、辣手无情。与敌交锋,难免血腥残杀无度,这违反了他的本意和初衷。 “碧晴,你等一下!”清风遥遥轻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远在丈远外的秦碧晴听见。 果然,秦碧晴原本心不在焉的走着,听见呼唤身子轻轻一怔,但是立刻收敛了神思,停步向清风和玄妙看来,不顾欢欣激动的弟子,已然超过了自己,就站在那里等待着。 清风真人走到了她身前,却并未停步,背负了双手,一派悠闲神色,淡淡一笑道:“据闻峨嵋已得了‘万年玄冰水晶柱’,不知尊师打算如何处理?” 秦碧晴举步,与他人并肩而行,恭敬的道:“师傅本打算毁去……” 话未说完,玄妙低颂了一声佛号,就把话接了过去:“道派素修仙剑,须知剑的本身,并无凶邪之分,在于运用之人心术而已……有所谓:剑不杀人、人杀人!” 仙踪 第二集 第五章、人间修罗场、是为除魔地(下) 清风似乎并未听明确,疑惑的正欲言语,秦碧晴却已回道:“上师所言甚是,师傅用尽方法,也不能将其毁去,已怀疑可能是上古神器或者仙家至宝,如今正闭门参透玄机,是以此次才没有赴约盛会。” 玄妙又颂了声佛号,缓缓闭口,不再言语。面上神情,却平淡自若,看不出喜怒。 清风哈哈一笑,道:“你们都在打什么禅机啊?” 秦碧晴正欲回话,玄妙却又抢了过去道:“佛曰:不可说,所以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真人何必好奇如此?” 清风碰了个软钉子,又打了个哈哈,果然也就不再问了。 前面不远之处,就是那山丘的地带。山丘普遍都不高,就像一堆堆毫不规则的蜂巢,凌乱而无频率。 他们本来已经属于最后一波人马,只是三人闲谈之间,明显已经落在了人后。何况这最后一波人马,本就是佛道两教中最弱的弟子,修为不高、见识极少,可是好奇却是最重的,眼见师叔师伯师兄师姐等厉害人物已前面去了,自然有赶去观看与妖魔争斗甚至想参与盛会的无限欲望。 初生牛犊,怎会有清风玄妙等惹种恬静高远、淡泊名利的胸襟和心怀? 所以无形之中,众多弟子都已经超前而去,进入了荒丘地带。 三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也闪身进入燎似乎天然形成的无限山丘之中。秦碧晴偶然的一转身,却看不见了来时的路。 三人同时神情一紧,面容色变! 秦碧晴是辈分较低的弟子,感受到危险气氛而变色本不为奇,但另外两个却是正道中的大师级别人物,此时也明显惊异,却有几分诡异了。 徒然,原本就带有点阴风腥味的空气,戾气顿然多了几分,此时本是黑夜,无星无月,就连吹来的微风,也显得森森凄然。 同一时间,前面的不远之处,数声乃至数十声惊呼,此起彼伏的响起。年轻一辈的弟子,镇定的涵养功夫,显然没有修炼到家。那些高矮不等的小土丘,居然如长了双脚一般,在土里钻动,瞬息变换方位,让人看不清方向,也无法找寻出口。 玄妙神色一肃,低颂了一声佛号,手中禅杖飞起,迅速升到高空。一时间金光大放,嗡嗡有声,瑞气豪光如旭日东升,立刻照得方圆之地亮如白昼。口中却道:“不想这寸草不生的荒丘,真是一个凶煞杀阵,今日来了这么多大师人物,居然都给蒙骗了过去而不自觉。” 清风也没有闲着,口呼:“无量天尊。”一身天蓝色道袍无风自鼓,一声清脆的龙吟之声响起,只见一柄玄青色的仙剑升腾而起,直向天际刺去。同时道:“初来时见这里怨气弥天,土质焦黑,戾气充斥,本该察觉异常,我还以为是魔教妖人吸尽了土壤中的灵气所致,没有过细勘察。” 青光大放,甚至有掩盖金黄光晕的趋势,道教至宝“擎天剑”,是上古仙家神器,一施展开来,那气势已震慑了全场所有的弟子。 空气中一片鬼哭嘶吼,阴风再起,漆黑如墨的苍穹,就像一片乌云,似乎沉沉压了下来,使得漂浮天空的那佛门至宝“般若禅杖”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众年轻弟子莫名的恐惧,都纷纷向三人所在之地聚拢过来。 清风微微皱眉,却不失一派宗师的气度,淡淡道:“凶煞之气弥天,似在操控运作着这天然的杀阵,需得找到煞气本源,方可破阵。” 玄妙催持这法力,般若禅杖发出声声脆响,天空中幻化出万千狰狞的妖怪鬼物,龇牙咧嘴,咆哮翻腾,却都只能漫天飞舞,不敢破入被佛光笼罩的范围。 “擎天剑”在空中翻飞游走,斩杀鬼影,人一守一攻,配合得天衣无缝。 突然,漫天的鬼影同时发出一阵铺天盖地的嘶吼,声音凄厉,刺耳生疼,修为低下的弟子,已有不少迷幻了心智,跟着天空时隐时现的鬼影手舞足蹈起来,面容之上,却惊现诡异扭曲的笑容。 在地上移动着的山丘,也加快了速度,如人长了双腿一般奔行,数声惨呼清晰的传来,已有不少弟子被迎面撞到,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这最后一波人马,加上清风玄妙等三人,也不过数十人众,此时疯狂的疯狂,死亡的死亡,失踪的失踪,仅剩下十来人,惶恐的聚集在清风人身侧,一脸茫然。 敌人还没有出现,己方却已损失惨重,这还是在正道两大掌门的守护之下。不敢想象前面的两拨人马,遇到的又是何种惨烈的情况? 一直不曾言语的秦碧晴,突然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禀告真人,这漫天纠缠的魔影本源,似乎就在这移动的山丘之内。” 清风闻言,手诀一变。天空中的擎天剑一声呼啸,转折而下,如天外陨石,“轰然”劈在了一座山丘之上。那座山丘那经得住如此毁灭的一剑,立刻变得粉碎散。 “嗷……”一声如数百妖魔齐声惨呼的嚎叫响起,惊得还活着的一众年轻弟子双腿都不听使唤,瑟瑟发抖。 一股黑气,从那消失了山丘的地底冒起,迅速升上天空,融入燎翻滚纠缠、咆哮嘶吼的鬼影之中。风声凄厉,那夺人魂魄的凄惨嚎叫似乎又重了几分,声闻数里,震慑天地。大地在这弥天而悲鸣的惨呼之中,也似在动摇,一开始轻微,慢慢的却如地震一般开始摇曳,众人都觉得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玄妙突然道:“这应该就是魔道失传的‘生魂凶煞杀阵’,此等凶阵,有伤天和,早已为人神共愤,不料今日居然惊现,罪过、罪过!” 这时就连清风,也紧锁了眉头,若有所思道:“生魂凶猛,以怨念为其本源,却并非不可镇压,今日有‘般若禅杖’和‘擎天剑’两大镇魔法宝在,居然无法克制,可见还有依托凭借所在。” 秦碧晴微微沉吟,忽然道:“此地方圆数里,寸草不生,荒芜凋零,土质却呈焦黑,难道真是土灵流失的结果?” 这时,人群之中,一女子蹒跚步出,奇怪的对着秦碧晴问道:“师姐,何谓‘生魂’?”她问出心中疑惑,其余的弟子也都好奇的睁大了眼,向秦碧晴看来。显然,连他们,也从来未曾听说过这个词。 “婉婷?”秦碧晴此时本来正在思索,突然被她打断思绪,似乎有点茫然。 “人有三魂七魄……”话却被清风接了过去,对于解释这些,没有人比他和玄妙更有资格:“人可以死,既是佛家所言的肉身死亡。”说话同时向玄妙看了一眼,见和尚不置可否,就继续娓娓而谈:“人死后,神识却不灭,呈气体游离状漂浮天地间,生前执念重,其魂魄不入轮回,是为游魂、又叫幽灵。” 玄妙接口道:“生魂不属于自然死亡,是有人刻意抓了活人,生生铸练而成,其怨念之强,甚至可以超越修行的妖魔。若被其吞噬,万劫不得超生……” 冷森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众人都觉得不寒而栗,似乎天空凄厉嘶鸣的怪异鬼声,又强烈了几分。 秦碧晴还有疑问:“这魂魄,也可以铸练?”这显然也是周围众人的疑问。 回答的却是清风:“铸练生魂的人,抓到了活人,严刑拷打、万般折磨、惨绝人寰的摧残蹂躏,使其心中恨意累积到极限,再用卑鄙的手段,硬生生将那满含无边怨念的魂魄抽取,生人死了,其强大的怨念却保存了下来,这样的魂魄无法轮回,甚至其人阳寿也未尽,所以不在三界道之中,这样游魂的存在,就是‘生魂’。” 修道之人皆知,宁愿遇到厉鬼一百,也不愿碰见生魂一只。 如此想来,那铸练生魂的人,又是何等的惨无人道,为众生所不耻? 一声呼啸,那漫天的鬼影,竟然在向一处聚集。瞬间,拼凑成了一个狰狞而巨大的人头形象,看不清楚面容,因为那阴森恐怖的脸上,肌肉都已经扭曲变形。那鬼面猝然张大了巨口,吞吐着丝丝黑气,迎面就向众人咬了下来。 青光一闪,擎天剑化作一道光芒,护住清风身体,人剑合一,已向那鬼面迎了上去,清风镇定的声音也开始有点颤抖:“聚而成形,看来生魂的数目,得以千计。今日我们要出阵,恐不容易。” 玄妙在身蛆结的法印,催持着空中的法宝禅杖,被无形的黑气压抑,也显得有点气喘,以至于手都已在轻微颤抖,忽然高声道:“灭魔法阵!” 一声断喝传出,人群中迅速走出来个满头光亮,面容却显得幼稚而年轻的小和尚,面对面相对而座,围成一个方圆大小的圈。这一刻,脸上再无惊惧惶恐神色,微闭上了眼,双手合十胸前,口中梵语轻念,瞬间即如老僧入定,显得庄严肃穆。 果然不愧为侠义正道的弟子。盛名之下,果然不是乌合之众。 玄妙大师身躯缓缓飞起,盘腿漂浮在人头顶端虚浮,金光洒下,九个人就如木雕,只是那阵阵梵音,将那弥天的嘶吼嚎叫都压下去了不少,玄妙此时身在半空,宝相庄严,俨如如来降世。 忽然,玄妙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口大张,一声惊天动地的高音,从他那作佛门狮子吼的口中激发了出来:“唵、嘛、呢、叭、咪、吽” 个宏大的声音从他口中传了出来,震得众人耳朵发聋,周的大地也都嘶吼哆嗦颤抖起来。 佛教密宗的无上降魔真言! 声震野,加上清风天人合一的飞剑,散发出强烈的豪光,卷动翻滚带动着气流,像狂风、似怒涛,痛击向那巨大无匹的鬼面,迅速一阵颤抖摇摆,鬼面发出一声惊天的痛苦嘶鸣,渐渐隐没在无边黑暗之中,同时传来众弟子的一阵欢呼。 但是险势明显没有过去,在周围快速移动着的土丘影响下,黑气又在席卷漫腾,那狰狞的鬼面似乎又在天空隐隐浮现,嘶吼着冷眼注视地面上的人类。 “土灵地脉!”秦碧晴突然一声高呼,使得所有人都诧异的向她看来,不知道在这个时刻,她何以会出椽名其妙的话语。 不想清风却身子一震,脑中思绪也渐明晰起来,一道灵光似乎撞击在脑际,手中的擎天剑也发出轻微的龙吟之声,强烈的自信,自他飘逸如出尘的身体内部迸发出来,同时高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 悬浮空际的玄妙微微皱眉,却不失大家风范的道:“真泉非已知道了破阵之法?” 清风言笑隐隐:“生魂凭借的是怨念,有道家神兵和佛门至宝,本可轻易破煞,为何那凶煞却似源源不竭?” 这的确令人费解,所以玄妙也是莫测高深。 清风接着道:“布阵之人对道法颇有研究,所以将生魂注入这周围山丘之中,施禁制困住,依靠那不断生出的怨念操控阵法,同时,用类似我教的‘地灵玄术’提取地脉作为根源,所以凶煞怨气只会源源增加,生生相吸,往复循环,自然无法破除……” 气有尽时,但天地间的自然之力,却是生生不息。这布阵之人居然懂得运用玄术接引地脉作为怨气的后盾,果然是天纵奇才。 而且,地脉气息接近天地灵气,以之掩盖生魂散发出的凶煞怨气,自然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怪不得就连正道的两大宗师,都没有看出此地暗藏的玄机! 但是能看出这一点的人,更加的不容易了。清风对着秦碧晴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赞许,天下间能得他青眼相对的人,恐怕也仅她一人而已。 为今之计,当切断地脉灵气与生魂的联系,镇魔自然轻松了。但是五行之中,土灵之术最为难练。却不知,清风的级别,是否已超越突破上善若水的炼气化神阶段,因为只有此等修行的人,才能五行合并、阴阳调和,也才能吸引转移开地脉的土灵之气。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清风本身,主修的就是土属性,如欧阳絮茹一般,以剑为媒,可以与灵沟通,生生调动地脉之气,为己所用。 在这一耽搁间,天空的鬼面又已经成形,而且其声势形态,远比刚才被两大掌门击溃的那一次更加浩大狂暴,黑云翻滚卷动,阵阵狂风吹得众人站立不稳,似乎就要随风飞去。同时地面上移动着的荒丘,速度也提高了数倍,带动着焦黑的尘沙,弥天席地,那威势,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阴阳颠倒、时空交错…… 就在此时,一声清音响起,众人虽被沙尘弥漫了双眼,却仍然听得清楚:“土木之精,法剑威力,为我任用,破除玄煞。” 这是标准的调动土灵的法决,狂风在这一刻顿然停歇,只见清风道袍飞舞,英姿绝世而清雅的站立着,手中擎天剑散发出强烈的玄青色光芒,“嗤”的一声,竟然深深插入了脚下大地。 大地一阵颤抖,天空已经成形的鬼面张大了口,仰天又是一声惊天的狂吼,只是那凄惨哀怨的气氛,又浓重了几分,似乎也预示到了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玄妙突然道:※有弟子,尽力斩杀生魂聚合的鬼面,不要让其有喘息之机。“ “恍啷啷……”十几声脆响发出,所有的弟子都抽出了自带的兵器,能操控飞剑的都离了手,飞击天空中的鬼面。不能操控飞剑的也拔了兵器在手,嚎叫着助威。 但见绿影一闪,却是秦碧晴,仙剑与身体化为一道绿光,超越了所有弟子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去的飞剑,带动了漫天的沙尘,迅速壮大成一片绿色的光幕,向那狰狞的鬼面绞杀而去。鬼面没有惧怕,怒吼一声,犹如晴空一声焦雷,向着秦碧晴的光幕就咬了过来,黑气袅绕中,似乎有几十上百只手爪,时隐时现的翻飞飘扬,似要将秦碧晴撕成碎片。 秦碧晴带起的狂风和众弟子飞剑组成的光幕,与之相比,如同蝼蚁一般的渺小,眼看黑气就要缠绕上她的身体,将之吞噬。地面上突然传来一声祥和庄穆的梵音吟唱,正是玄妙口中发出的字无上降魔真言。那音波如浪潮一般的涌来,如狂风一般,瞬间将已接近秦碧晴的黑气卷起、飘散,不露痕迹。 同一时间,清风拔出了深插土里的擎天,一股豪光,如初升烈日一般,有形有质的强烈光束,自那插剑的微小洞口,如岩浆一般的喷射而出,瞬间将洞口扩大了数百倍。那祥瑞而升腾的宝光,一直冲上天去,不知高有几万丈…… 仙踪 第二集 第六章、放下屠刀(上) 百里之外,易云盘膝端坐一块平铺的大石上面,紧闭着双眼,手捏诀印,用意念调控着体内的内息流动,如用土灭火一般,将体内仅存燃烧着的零星幽炎,一寸一寸的扑灭、并吸收。 同时,他还有多余的时间,施展着“玄光感灵术”,神游太虚,感受着外界气息。他明显的能感觉到,对面那潺潺流动的溪水中,一块大石之下的夹缝里,一只螃蟹舒展着夹手,无聊的挥舞,探测着水流…… 溪边那棵高大的松树上,有成熟了的松果,在微风中颤抖着,似乎就要随着清风,无奈的离开树枝,落进那缓慢的奔流中。 树腰之间,那小洞中的松鼠,换了个自觉舒适的睡姿,怀里抱了松果,嘴角似乎还流着口水。 甚至于,岸边那用树枝简陋搭建起来的屋子里,那张用松叶铺就在巨石的床上,欧阳絮茹匀称的呼吸声音,听来就如同在耳边…… 忽然,一股强大的灵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被易云自头顶吸入,如一个口渴之人喝水被呛到一般,猛然觉得大脑发胀,急忙迅速的收回了灵思。 缓缓张开眼睛,只见前面那几颗星宿下面,一股豪光冲天而起,深植进广袤深邃的夜空之中,如天际打开了一道缺口、烈日光束照射而下。易云跳跃起身,奇怪的注视着那极南方向,正是碧云所在。 一条窈窕人影,飘然落在易云身侧,如水眼波,温柔的看着易云道:“云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奇景在前,她却没有发觉,神念只在易云身上,似乎她的眼中脑中,除却易云,再没有别物所在。难怪乎,都说女人的爱,是盲目的了! 易云抬手,遥遥一指。 碧云山脉之广大,简直匪夷所思,当日欧阳絮茹带着易云亡命奔逃,御剑空中,不知飞行了多遥,此时人的所在,却还是碧云山脉延伸的山峰底部。当日没有法器在手,又为了脱离那孤悬的断崖,找寻救命的药材。欧阳絮茹忍泪跳崖,施展轻功攀岩而下,居然平安落地,可是这崖底,却是一块围都是山峰的绝地。 于是只能在这幽谷之中,暂时安定下来,欧阳絮茹用自身的真元,与“冰凉珠”配合,渐去扑灭易云体内燃烧的幽炎。同时还把自己所修的五行“土系”真法,言传口授给易云,也顾不得,这已犯了师门大忌。 此时看着百里之外天际的那股有形有质的强烈光芒,欧阳絮茹若有所思道:“好强的地脉土灵之气,是何方高人,居然能够驾驭如此强大的灵气?” 强光之下,清风手捏诀印,擎天再次飞起,迅速变换方位,穿突间,在巨大的鬼面之前,居然幻化出一片纯圆的太极阴阳鱼图案,飞速旋转着。那土灵之气,则突然折向,直插进那旋转的太极图形之中。 “嗡!”的一声巨响传来,玄青光芒大盛,发出了一股惨然而有毁灭性的光柱,笔直飞射,目的就是那鬼面的眉心之处。 “轰然”一声大震,天际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狂吼,如困兽到了绝望边缘的呻吟嚎叫。秦碧晴面色惨然,缓缓降落地上,目视着天际。 地底移动的土丘,顿然停止了移动,如寒风中的羊群,瑟瑟发抖。在那声嘶鸣嚎叫将尽未尽之时,同时发出一声类似鬼哭的巨响。由里而外,迅速开裂,爆射开去。一时间漫天的尘土飞扬,能飞的人都飞到天上躲避,不能飞的只有用衣襟袖子遮盖着头,任由那铺天而来的尘土,没头没脑的披脸盖下。 半晌过后,风停灰止,一片安然。只是一地的尘土,和灰头土脸的弟子,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山丘没了,地面一片豁然,众人就站立在这平地之上,脚踩着松软的微微泛黄的土地。此时天已见亮,初生的朝阳,就快从东边的山头,露出脸来,笑看天下。这劫后新生的土地,已经具有了无限的生机。人人心里都欢欣不止的想着同一个问题:“这凶煞之阵,就这么破了?!” 清风却似乎并未因破了凶阵而显得兴奋,反而对着玄妙道:“前两拨人马,不知道都怎样了,我们还是速速前去看看为妙。” 玄妙单手抓了禅杖,左手合十胸前,凝重的点头道:“正是如此!” 穿过了深山,进入了大泽,其中沼泽处处,瘴气密布。眼前的远古森林,无边浩瀚,上空满布了瘴气毒雾,正是当时易云等人遇见容相的“幻天魔藤”的所在,只是此时,天色已大亮,满地芳草凄凄,看不出有何异状。 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屏住了呼吸,正下搜索着。因为空气中充斥着的浓烈的血腥味,已使得人闻之欲吐。虽然是在白天艳阳下、青青草地上,众人却觉得无形的压力,如同身在地狱中。 小心翼翼的走过那片草地,进入了原始森林。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似乎又浓重了几分。突然传来一个弟子的惊呼,清风一跃就已到燎个弟子身前,顺着颤抖着睁大了眼惊恐的用手指着的前方看去,不由人不吃惊。 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丫上,一个半人半猴的尸体,横挂其上,鲜血顺着树干流下,触目惊心,再细看,只见从它的腰际,大概是利器一扫而过,拦腰斩断,竟是被活活分尸。 浓烈的杀气,掺杂着幽深的怨气,弥漫在尸体的周围,恒久不散! 清风忽然转身看着玄妙,眼中的神情,却是复杂难明。玄妙却道了声“阿弥陀佛”才道:“真人自去,我在此诵念‘往生之咒’,超度亡灵。”说完双掌合十,将禅杖插在身前,盘膝而坐,那些年轻的和尚,也尾随着坐下,梵音声中,齐诵佛经。 秦碧晴偕同众弟子,尾随了清风,继续前行。 那血腥而惨烈的场面,却是越走越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待到后来,他们所到之处,树上、地面、枝叶间、草藤里,全都是鲜红的,似乎整个天地,都已被血充斥。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腥之气,充斥了整个世界。 诺大的森林,几乎被鲜血洗礼过,就像一个悲壮的劫后战场、一个惨烈的屠场。置身其中,如入了修罗地狱。 清风仔细查探,但见遍地的尸体,皆是半人半兽,有些根本就是动物,完全没有幻化人形,却没有正道弟子在内,稍微舒心。一阵微风吹来,浓烈的血腥味中,夹带了利器交接的微弱打斗声响,隐隐飘来。 那声响虽然微弱,大概还在数里之外,众人却听得真切。 “铮!”的一响,清风已顾不上跟周围诧异好奇处打量的弟子说话解释,擎天剑出鞘,身体化为一道玄青光芒,呼啸着飞身而去。 秦碧晴也祭起仙剑,紧紧跟随。其余的人,能飞的飞,不能飞的跑,都是向着那传来打斗声的地方掠去。 打斗声越来越接近,惨呼嚎叫声就在眼前。身在空中,就连一向坚毅冷峻的秦碧晴,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入眼之处,两军对垒,踩着漫天遍地的尸体,状如疯狂,撕咬抓扯,喊杀声、惨叫声、刀剑交接声、剑劈骨头声……纵横交错,不一而足。 正道中人,上至首座,下至弟子,无一不被鲜血染就,沐浴鲜血中。而且似乎人人杀红了眼,施展绝学,对着那几乎都没有能力还手只是嗷嗷呼叫的魔人,大肆疯狂的屠杀。 由远及近,一股股的鲜血,映着朝阳,破空飞起。 原本的森林,此时周围大树尽被法宝利器削平,成了一个方圆极大的空地。还剩下上千的妖魔,被正道弟子围住在中心,发出近似地狱群鬼或万兽齐鸣的嘶吼,在这样显得惨烈而恐怖的气氛之下,那呻吟的嘶吼是如此的绝望悲凉。 上百件法宝仙剑,在空中飞腾穿行,以一柄火红的仙剑为中心,盘旋着组成一片可与日月争辉的玄光,向着那群绝望嚎叫的魔人当头压下,眼看瞬间就可将它们绞杀。 一声龙吟,天外,玄青光芒一闪,已切进那玄芒之中。天地一时为之失色,风起云涌,一股浑厚无匹的气流,翩然卷起,将那漫天飞舞的法宝仙剑,统统吸引。“叮叮叮叮”数十声响过处,那些法宝全部掉落地面,再没有天际飞舞的张扬。 云雨过后,清风一剑在手,脸色铁青,虚浮空际,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不怒自威,锋芒弥天盖地,逼人眉睫。 擎天剑在他手中,发出强烈的光芒,震慑着在场群雄。 “万剑随心、天人合一?”一个人震惊的喃喃轻言,却是神宵的太虚真人:“难道他已经达到至高无上的炼气化神境界?”说着低头看了看倒插在地上的自己的那柄火红仙剑“赤芒”,竟是无法将头抬起,来看那天空悬浮着的清风。 他的眼中有无奈,面上却没有责备,只是任由身体悬浮,对着天下正道弟子,也包括那上千的妖魔,悠然曼声道:“精,并喻像池水,身为池堤封,善行为水源。若斯三备,池乃全坚。心不专善,无堤封,水必去……” 众人疑惑,不知其所云,但是道教首座及秦碧晴,却都能明白。道家坚持“善行”,以之为基,方能“结精自守”、“结精成神”。 “上善若水”本就是道教弟子共同追求的境界,他此刻说出这话来,并非是责备众人,却是叫众人自我反思了。 “扑通扑通”几声传来,地上跪倒了几个弟子,也包括了程可风在内,几个人几乎同时呼道:“是弟子等人当先出手带领杀妖,请掌门师伯(真人)降罪处罚!” 看着满身满面鲜血的几人,清风淡淡道:“将你等姓名报上。” 当先一人,是个头大耳肥,面宽体粗的和尚,其腰肩浑圆,两个人似乎还合抱不下来,状如铁塔,即使是跪着,也如半截山岳插在地上一般,口音也浓重如洪钟:“弟子石坚,小名石头,师傅法号玄忍,赐我法号亦为石头,请真人降罪。” “弟子刘义海,正一门下,恳请师伯责罚!” “弟子万小山,全真门下,向师伯谢罪。” “弟子杨杰,净明门下,祈师伯处罚。” 其中,还有几个和尚,也纷纷自报姓名:“弟子出家般若寺,法号了无,师尊玄觉。”看他神色,似乎慌张异常。另一个则气定神闲,神态自若道:“弟子吴景泰,般若寺俗家弟子,师从玄鉴。” “弟子了空,师尊法号玄苦。” 仙踪 第二集 第六章、放下屠刀(下) 清风淡淡点了点头,眼光却向并未说话的程可风看来。程可风似乎在思索考虑什么,此时众人看他不言语,徐成玄突然怒斥大吼道:“掌门师伯问话,你胆敢矢口?” 程可风身子微微一震,却站起了身子。此刻就连一边旁观的秦碧晴,也为其倔强的性格,暗自担心。道教之中,首重尊师重道。 中国历史中,也是道教首次把“师”,列入“天、地、君、亲”的行列,可见对师长的尊崇。而此时本来跪着的程可风,没得到师长许可,居然长身而起,还能神态自若、面容不改不卑不亢,这简直是离经叛道的行径。 徐成玄一声怒吼,就要扑过去,却被太虚拦住,迅速递了个眼色给他。他便疑惑的僵立,神情却显得有几分茫然。 “弟子名叫程可风。”他终于开口,却还是面无忧色:“原得全真灵镜师伯施恩收留,后来觉得弟子在炼丹一道有所天赋,所以将弟子推荐给了师傅冯逢,所以是金丹门下。” 清风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未插话,因为他直觉的认为,这个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的弟子,身体里却暗藏了无边的智慧,他一定有话可说。 程可风没有让他失望,只是他说出的话却似乎有点偏激:“魔道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我正道弟子?本该不落人后,将妖魔杀之而后快。” 他的话语似乎深得人心,周围弟子虽然都浑身浴血,却都睁大了眼,虽不敢出言支持,但神情已经激昂,就欲蠢蠢欲动。 “弟子自入道门而始,曾发下宏远,绝不与妖魔共存于天地之间。”程可风仍然豪情万丈,神情激昂:※以,弟子确信此次杀妖,并无罪过,也不敢祈求师伯惩罚。“说完语声一顿,又道:”若是此举有碍修行,弟子今后当奋发潜修,以弥己过。“ 清风淡淡一笑,身形微转,用手指着那挣扎呻吟惨叫着的不堪入目的各种仿佛地狱的妖魔。那哀怨诡异的各色嘶嚎声音,听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有些已经几乎成为人形的魔人,看起来更是狰狞而恶心,但是它们的眼神,都满含了哀戚和幽怨,让人觉得它们似乎也并非是那么可怕。 “你可以不费力气的杀了它们。”清风淡淡道:“但是你能从这杀戮中,得到什么?” 程可风在沉思,所有人都在沉思。只有清风的声音,高高早上,仿佛天外,清晰的传进所有人的耳中:“是否能从中,体验到屠杀的快乐?还是以此证明,人类的至高无上?抑或,体验了所谓的报仇之心?还是,满足了所谓的除魔卫道理想?” 跪着的人包括程可风在内,身体都明显的一震,耳中又传来清风那似乎带有璃力的语声:“你们都是五年前碧云一役的遗孤,所以对妖魔有了仇恨之心,这不但是我辈修道之人的大忌,也是你等的心结。”他的话一度停顿,然后才接着道:“若是此刻你们能抛开仇恨,一夕顿悟,会使你们的修道,更上层楼,若是仍然执迷,解不开心结,日后的修道境界,也就仅止于此,永不会有所突破了。” 此时就连其余派的首座,也都黯然低头,沉思其语言中深藏的至理。因为他们都明显的能感觉到,这至理中,暗藏了何等精深的修为境界?同时他们也清楚的明了,清风此时的境界,大概已经进入燎至高的“练气化神”阶段,也是自己等妊以望之项背的境界。 秦碧晴此时也若有所悟,加上听说跪地的众人,都是当年碧云一战的遗孤,也就是易云的亲人,不免因他们残忍屠杀而起的厌恶感,淡了许多。 有所谓:爱屋及乌!爱情的力量,果然强横。 “可是……”程可风仍然道:“毕竟是它们杀了我们的父母亲人,若是就此放过,岂非违背了我等为人子辈应尽之孝道,与禽兽何异?” 清风用手缓缓扫了一下周,才道:“从这遍布的尸体和血腥之中,你本可找到答案,解你心中疑惑。” 跪地众人,都缓缓站起身形,放眼望,但见遍地尽为修罗场,残肢、断腿、呻吟、血腥,已经将这本来充满生机的世界,彻底换粒样,微风轻吹之中,浓烈的血腥,使得人的大脑都迷糊沉混,再不似平日修道之时,可以保持心境一片空明,犹如光洁平静照见万物的明镜,徒然蒙上了尘埃……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响起,玄妙大师在弟子的尾随之下,步入了这惨烈无边、戾气遍野的世界,同时也传来他那似乎漂浮在众人耳际的声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不存在绝对,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一切皆有定数。不必执着,何必执着?心如明镜,方能照见万物,即被尘封,拂拭则净,切不可执迷。” 众人都听得迷惑不解,他转过了身子,对着跪地刚站起的弟子道:“石头、了无了空、景泰,你等从小入我佛门,受佛性感化熏陶,本该比别人更能领悟其中真意。” 三人低头沉默不语,只有吴景泰,眼中慧光一闪,曼声道:“师伯所言,是否意示当年一役,本是天定命数使然之因果,我等……不该执迷其仇恨之中?” 玄妙大师微微的点了点头,面容浮现了笑意,这吴景泰,貌似憨厚朴实,但是深具慧根,本是与佛有缘之人,只是他与红尘尚有千丝万缕的牵连,劣根未除,所以当年自己才坚持不让他剃度出家。 其余的人,却似乎还是不能进入禅境,寻找那放下屠刀、还心境空明的“拂拭明镜”之法,不得解脱。 此时却又一人步出,缓缓对着程可风一众人道:“若是实在无法放下执念,摒弃心魔,你等何不换一种思路?”说话的却是灵宝的太一真人。 众人的眼光都同时转向了他,在场数百名弟子,眼光都齐刷刷盯在了他的身上,就连清风,也满含了笑意看着他,并不插话。 “看看遍地的尸首血腥,如此惨烈的杀戮场景,在你等想象中,与当年碧云一役的劫后战场,有何相异之处?” 程可风低头叹息道:“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一颂了一声道号接着道:“如此血腥的杀戮,你们的复仇之心,该当可以平衡。我叫你们换一种方式来思维,即是把此次的杀戮,当成你们已经报了当年的灭村之仇如何?得偿心愿、大仇得报,尔等此刻心中又还有何样牵挂?” 众人沉思,片刻后,程可风的脸上,缓缓露出了微笑,如同严冬季节,千里冰封之中,突然露出的太阳一般,温暖、炙热。这阳光迅速也同时感染了周围的人,人人都似乎找到了打开心结的钥匙,拨开了一直以来弥漫在心头的迷雾,看清了前进的道路…… 清风赞许的看了一眼太一,太一却向着玄妙含笑点头,三人眼光交接,都彼此会心一笑。无论佛道之修行,其实都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唯有神宵的太虚真人,弯腰拾起了自己的“赤芒”,轻轻归鞘,红光消失,不露一丝痕迹。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抹看不见的阴云,却似乎悄悄升起在他的脑中。别人并不清楚,但是他自己却是再明白不过,若非自己授意支持,就凭程可风吴景泰石头和尚等人,即使复仇之心如何浓重,也翻不起风浪,指挥道佛两家的所有精英弟子,将妖魔屠戮殆尽。 清风已经从虚浮的空中,降落到了地上。面对着眼露凶光本能自保的妖魔,淡淡道:“你们中,可有懂得语言的?” 魔群中一阵骚动,片刻之后,走出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来,年纪看来十岁左右,面容俊秀文雅,只是双手下垂在袖子里,从破烂的长衫之中,露出身后一截毛茸茸的尾巴,拖在地上,他这样一站,却与那些形容扭曲、面目狰狞的妖兽,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风对着他道:“你懂人类语言?” 那妖人点了点头,发声有点诡异,像是婴儿啼哭,又像夜鬼惨叫,但幸好还可分辨:“要我们投降,万万不能,我们打不过,却都不怕死……”清风没有对他的无礼影响丝毫心境,而是面容祥和、微带笑意的道:“你们可以继续居住此地,继续修行,但是你们不可骚扰人类,要与人类和平共处。” 他的坏完,不但妖魔,就连正道群中,也发出了一声惊诧的嘘声。 仙踪 第二集 第七章、千里搜寻(上) 千百年来,人与妖、正与邪,从来水火不相容、生死两难存。如今清风真人,居然给妖魔留了一席之地生存,而且告诫它们,要与人类和平共处,这在以前甚至前一天说来,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如今,却已经成为了现实。这是个多么讽刺的笑话?又是个多么大胆的创新? 但是奇怪的是,包括历来与清风格格不入的太虚真人在内甚至是佛教掌门玄妙大师,似乎都没有明显反对的意见。 秦碧晴此刻也没有心情去深思其中深意,在回山的路上,却是与程可风等人并肩而行,其中当然包括了石头和尚和吴景泰。门中精英弟子,凡是能御剑飞天的人,都已经绝尘破空而去,剩下不能操控法宝飞翔的弟子,只能徒步行走回去。 之所以不似来时一般由人载飞,是两大掌门人商量的结果。有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们徒步回山,正是一大历练的机会。 对于这正道第一辣手人物,传言中的“冰雪美人”。程可风本来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可是毕竟人家还是自己师姐级别,此刻代表的还是一派宗师身份,是以也不能肃然相向。 但是佛门中弟子尚且不晓,道教弟子却多诧异奇怪,在他们心中,秦碧晴可是正道中年轻一代弟子里风头最盛、声名最响、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的人物,此时却与己方等人同行而走,难不成,是师尊等人不放心自己等人的安危,故意派遣她保护? 峨嵋一众本是女流,此刻掺杂在和尚道士群中,显得醒目而突出,犹如鹤立鸡群般的超然而不协调。但是她们都不敢有异议,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这个大师姐的脾气,她想做的事,有时候就连掌门师尊,几乎都不加反驳,若是门中没有师尊,她俨然就已经是峨嵋掌门。 程可风此刻却显得有点不自然,因为他一边走着,却感觉秦碧晴的眼光,若有似无,在看向自己等人。与石头等人一别数年本该有的喜悦,也被这种不安的感觉冲淡了不少。 “你们……”秦碧晴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带点迟疑的口气对着程可风:“都是易……云的……儿时玩伴?” 程可风张口结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惊艳绝世的人物,是在跟自己说话。 回答的却是吴景泰:“你说小云啊?小时候他的确是常跟我们一起玩。”说到这里,石头和尚及了无了空几个人的眼光,都向他看来,吴景泰的神色,也在这一瞬间黯然了许多,缓缓道:“如今,他就是我们的至亲之人了,只是不知,他现在如何……” 秦碧晴截口道:“是否现下仍然不知其下落?”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前后弟子都止步向此看来。秦碧晴自知失态,忙低下了头,继续走着,但是脚步却不快,明显是在等待他们几人。 石头和尚憨厚的一笑,声如洪钟道:“师姐不用担心,小云从小机灵过人,如师傅所言,‘吉人自有天相’,他从来都是这性子,说不定此刻,一个人躲了起来,在你一不经意间,突然就跳出来吓你一跳。” 他们都不知道秦碧晴与易云之间,有何恩怨纠葛,但是她关切的神情,却不似作假,自然也对她显得亲切了许多。 一旁那个净明门下,叫杨杰的却突然插口道:“怎么你把小云说成像是鬼一样,喜欢吓人的?” 秦碧晴扑哧一笑,被这年青弟子一句话,逗得心里的愁云,也似乎淡了许多,幽幽曼声道:←……小时候很顽皮的吗?“ “那当然,他鬼得很呢。”石头和尚那洪亮的声音又把话接了过去:“不过他真的很聪明,若不是他的聪明,我们又怎么会常常被他捉弄。” 程可风突然插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笨?你肚子里总共就只有一条肠子,也就只能随时被小云唬得一愣一愣的了。”话语一转又道:“可还记得那次,小云骗你说你爹娘上山去打猎烤肉吃,叫你快点跟去,你果然就独自摸上山去,结果迷了路在山腰上冷了一个晚上?” 秦碧晴奇怪道:“这很平常啊,谁也无法推测这是谎话嘛。” 吴景泰截口用手指着石头笑道:“可笑的是他上的是当时被天火烧光了的一座荒山,试问荒山之上,何来猎物?” 众人一片轰然大笑,又引得无数弟子侧头观望。秦碧晴看着石头涨得通红的脸,也忍不住抿嘴低笑。 秦碧晴身后,那一众刚才还保持淑女矜持的女弟子,见大师姐如此,也纷纷与年青的道教弟子,嬉笑着高谈起来,隐约还能听见“峨嵋顶上风景清幽”、“峨嵋的剑法以柔克刚专破道教剑法”等等言语…… 毕竟都是年轻弟子,而道教也不似佛教一般严守“婚戒”。年轻人在一起,也总是有特别多的话题。所以一行人聊着天,到傍晚时分,已进入了蜀川境内。 道教七派,雄踞中原各大名山仙境。比如全真一派,坐落在终南山,神宵一派在青城山,以清风为首的上清一派,却是在崂山。相隔遥遥、不下千里,年轻弟子都按照各自的派系,回归其所在之地。所以这一路下来,到现在都已各自分散。甚至峨嵋的女弟子,都被秦碧晴授意,在师妹婉婷带领下,提前回了蜀山。 现在剩下的人,就只正一的刘义海、全真的万小山、净明的杨杰、了无了空和尚,以及吴景泰、程可风、石头以及秦碧晴共九个人。他们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借助这个时间,探寻易云的下落。这也是清风和玄妙首肯授意,只是此时,多了一个秦碧晴。 他们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就是自蜀川边境,一直延伸向南,一搜索。因为从妖魔口中得知,当日欧阳絮茹救了易云,是向南边逃去。但是高空飞行,不免折向迂回,所以谁也无从得知,他们会停留何处。 这一日,他们又回到了碧云山脚下。 广场主楼依旧,只是易云,却已不知生死,失踪近三个月,所以人人都高兴不起来,数月的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也让他们都有了疲态。所以这次,他们在“云竹居”,休息了五天之久。 此刻,秦碧晴躺靠在易云最爱靠卧的竹椅之上,斜眼看着不远处微风吹动中飒飒有声的翠竹,黯然神伤。 吴景泰和程可风两人却走了上来。一声干咳,打断了秦碧晴若有似无的思绪。她缓缓侧脸,曼声道:“你们来了!” 人点了点头,程可风道:“附近就是当年儿时的村庄,小云若是在这附近……应该知道回家的路……” 说到此处,他的语声有点哽咽。这几个月下来,易云犹如石沉大海,他们的搜索,也根本毫无头绪。每想至此,他们都不禁黯然。 “我却觉得,我们似乎入了歧途。”吴景泰淡淡的声音,让两人身子一颤。 “什么意思?”秦碧晴道,对于易云的安危,她似乎比任何人都在意,这在大家的心里,其实都是一团疑惑,只是从来没有人说破。程可风也诧异的看着吴景泰,希求他把坏得明白一点。 吴景泰还是那副表情,淡淡的道:“小云失踪是在我们除魔的半月左右之前,当时有各派的师兄师姐参与,他们的修为道行绝对在我们之上,却让小云失踪,说明魔教有高人在场。可是,我们所遇到的,却只是些乌合之众,这其中是否有可疑之处?” 秦碧晴眼睛一亮,道:“不错,据我所知,魔道妖人,并非如此不堪一击,光是屈居幽劫之下的容相,就已经有了控制‘魔界虚空’的道行。幽劫更是不惜动用璃教至宝‘阴环幽壁’为何此次交接,魔道高层人物一个也没见到?” 程可风道:“也许,是它们收到风声,知道我们此次出动一切力量,自知不敌,飘然远遁也有可能,只是,这些与小云的失踪有什么关联?”说完用眼角扫了一下吴景泰,有一点责备之意。 仙踪 第二集 第七章、千里搜寻(下) 吴景泰微微一笑,曼然道:“若欲修行、必先修心、定性、凝神,以大神通克制己欲,方能超脱物外,看清局势,了然于胸……” 程可风立刻严肃正身,弓腰一礼道:“谨受教!” 秦碧晴的眼中,也渐渐露出了光芒,眼瞳清澈如水,缓缓道:“不错,关心则乱,也许,我们真的是因为太在乎他的安危,反而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所以舍本末、舍近求远,迷失了方向、误入了歧途。” 吴景泰谦厚的一笑,才缓缓分析着道:“魔道敢公然进入中原,在幽都之地吸收鬼气扰乱秩序,可见并非胆小。为何却只留下一些乌合之流以拒敌?做此事以盖彼事,欲盖弥彰,是否有瞒天过海掩人耳目的嫌疑?” 人都为其推断的合理而暗自心折,陷入了沉默。 久久,程可风叹了口气打断了这沉默:“想来想去,我还是无法参透,这其中,有何地方是跟小云的失踪有关联的。” 秦碧晴沉吟不语,吴景泰含笑低头! “欲盖弥彰、瞒天过海?”秦碧晴喃喃道:“有什么东西,比得上那些魔子魔孙的生命,在幽劫的眼中更值得重视的?易云的失踪,跟这些是否有丝毫的牵连?” 吴景泰侧脸,看向碧云山,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就像孤危高绝的山腰处,那如沙一般飘渺幽深的雾气:“真相,应该就在这碧云山脉之中……” 程可风有点头大:“此处是我们的家乡,我们从小在此生长,如果这里有什么秘密,我们是否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 “那倒未必。”秦碧晴突然的言语,让他又如同坠入了云里雾里:“以前你们村中的男丁,有谁上过碧云山?”她的眼中已露出了光亮的色彩,犹如无边黑夜里徒然出现的明灯一般明亮。 “从来没有!” 这次却是他们人同时回答。程可风又补了一句:“小云的父亲,曾上到过山腰处,还砍回硬竹给小云制作纸鸢。但他曾说过,峰腰以上,山体徒变,根本无法攀登翻越……” “我却去过。”秦碧晴话一出口,引得人诧异非常。她缓缓道:“我曾与小……云去过,却不是从山下上去,而是从另一个地方瞬移过来。” 〔移?“程可风吃了一惊:”那可是道家玄术里最最高深的一门奇门遁甲之术,听师傅说可以缩地成寸,即使遥遥千里,也能够瞬间即至,难道师姐,已练成燎无上玄妙的道术?“说着眼中已露出了无限敬仰的神色,如同看见了神仙下凡一般,恭敬莫名。 吴景泰道:“这种道法,与佛门的‘如来分身挪移术’可能系出同源,言曰如来化身千万,瞬间上天入地,只是不知是否言过其实?” 程可风轻笑道:“你这个和尚,对佛祖还有怀疑,不知何年何月方能修成正果,唉!”言下甚是唏嘘。 “玄门异术,都暗藏天地至理,不容质疑。只是我还没有领略到真意。”秦碧晴道:“可惜此时没有精通道门阵法的人在,不然可以请教一番,因为我怀疑,当时我们是触动了机关阵法,才会传送到碧云山。不排除利用阵法,也可以做到千里传送效果的可能。” 程可风笑了起来:“小杰不是净明道派的高足吗?天下若论五行阴阳阵法,有谁能出净明之右者?只是不知这懒散的猴子,这几年都学到了几成师门绝学?” 小杰名叫杨杰,只是幼时身材矮小,加上本身瘦弱,就被他们叫做“猴子”,只是现在这只“猴子”,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一身灰色道袍加身,虽然还是显得有点矮小,但神情刚毅,眼神清澈,肩背三尺长剑,有几分“大侠”风范。 他说出来的话,却也有模有样像是个博学的老人,有点大家的风度:“天地无极,阴阳气成。世间万物,唯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成也,五行相生,又复相克。生克对立之间,方生生不息、流转绵延,成就天地万物,繁衍不息故……” 一边说着,一边还闭上了眼睛,头也从前到后的摇晃了起来。石头和尚跳起来就一个巴掌打在了他头上,吓得他转身躲在了秦碧晴身后,胆怯的看着众人,吃吃道:“我说错什么了?” 石头和尚将手中粗如儿臂的木棍重重插在地上,这座由竹子搭建的主楼,也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才传来他轰然如雷的声音:“叫你没事妄发高论,我平日最恨人长篇大论婆婆妈说教。” 众人只有窃笑不止。吴景泰道:“师姐是想请问你,是否有一种阵法,可以达到将人传送去千里之外一个指定地点的效果?” 杨杰正了正神色,脸上露出了沉思的样子,一边还偷偷用眼角瞄着石头,害怕他突然又给自己来上一下。 似乎想了一段时间,忽然,他面露喜色,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同时又看了看石头,确认他不会再打自己,才接着道:“师傅曾说过,我们道派的确有一种阵法,在一个地点,强行破坏其地的五行生克之力,切断其与外界联系,在外围布下结界,自然就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是为‘阴’阵,用玄术将其与外界的某一地点遥相对应,在这个对应的地方,也布下相同的一个阵法,是为‘阳’阵。者遥遥相感应,借助五行生克之玄理,可以将阵中的人,传送到另一个布阵的所在,没有路程距离的限制。这个阵法,就叫……就叫‘阴阳传送阵’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名字。” 说完,他像是在长辈面前背书通过了一般,居然轻嘘了一口气。 “看不出来哦。”程可风笑侃道:“猴子居然能花时间来记这么复杂的阵法,甚至连阵法的功效都记得一清楚,可喜可喜!” 杨杰“嘿嘿”一笑道:“那是。其实说来,这个阵法我们经常见到,而且前不久还亲身体验过,才会记得如此清晰的。” “亲身体验过?”秦碧晴似乎吃了一惊:“何时何地?” “就是前次崂山集合啊。”杨杰笑笑道:“本派与崂山之间本就设有这‘阴阳传送’之阵,所以本派弟子要到崂山,都不用费力的了,呵呵,呵呵。” 可惜就在他笑得最得意的时候,他的头上又被石头狠狠的敲了一下,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了出来,莫名其妙的捂着头道:“为什么又打我?” 石头恶狠狠的道:“既然是如此清楚,刚才为何还装出一副深思沉想的样子,这不是讨打吗?”说着又抬起了他那巨大的手掌,就要打过来。 杨杰一声怪叫,早飘然远遁了,石头却不肯放过,追了上去,两条人影一翻,就从楼上都跳了下去,众人不禁莞尔。 秦碧晴却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碧云山顶,也该布有一个类似‘阴阳’的阵型,作为接收当日我跟小云的地点,这其中,必有疑处,唯一查证的方法就是。”她的话语稍微停顿,才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上碧云山!” 众人的眼光,也随着她的眼,移动向了眼前那巍峨庞然、似乎暗藏了无边玄机的仙山——碧云山。 仙踪 第二集 第八章、天外有道(上) 一行人向碧云山出发。一路之上,除秦碧晴一人之外,所有的人都黯然感叹,这本是他们儿时常来的场所,时隔五年,却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很快就到了当日易云等人比赛放纸鸢的空地,几年不曾有人来,此刻已荒芜败落,杂草丛生。 石头口沫横飞,绘声绘色描述着当年赢易云的场面。在他的心中,能有一样胜过易云,似乎是无比的荣幸。 从程可风的口中,秦碧晴也可得知,幼年时的易云,虽然顽皮,却聪明机灵,用吴景泰的话来说:←想出来的鬼点子,就连当时的大人都被蒙得晕头转向……“ 过了这块平地,众人都神情有点凝重起来,关于这座仙山,以前可是有很多很多的传说,都是他们幼时耳熟能详,这一生都会永远铭刻在脑子里的故事。以前每到初一十五,村民都会带了香烛礼品,来这山脚祭奠。 据村内老人所言,山上住着神仙,眷顾着它的子民,只要诚心膜拜,就能够丰衣足食,不受天灾,还能解除祸患病痛,福寿延年…… 往日的祭台已风化,被荒草淹没,如同当年的亲人,已化为了黄土! 但是他们都来不及悲伤感怀。死去的人只能凭吊,活着的却需要救援,他们都知道此次是为了寻找易云,他或许就在这山上的某一个地方,被妖怪折磨着,等待着他们去救助,这唯一的还活着的亲人。 山路陡峭,越是向上越是险峻,但是五年的成长让他们已不似当年一般柔弱,相比常人,此刻的他们,已堪比神仙一般的人物。 最弱的可能还是杨杰,但是此时被石头一把抓了背在背上,他高大坚定的身形,却没有因此有丝毫的显得蹒跚,反而矫捷如奔行的雄狮,跳跃闪烁,一直走在最前面,如一座山,替众人阻挡一切可能会来的危险。 向山上走了很久,突然眼前一闪,入眼的却是如海洋一般的翠绿竹子,竹叶青葱,竹竿也葱翠,一片绿意盎然富有生机的世界。山形有一度的由陡变平,进入其中,仿似这竹林,不是在山上,反而是处于平原之地。 秦碧晴的脸,却沉了下去,无限的哀怨,出现在了眼中。 景物依旧,蓉? 这里就是当日易云递给自己“万年玄冰水晶柱”和送别之地,往日情境一一呈现眼前,如在昨日,却触手难及。 “晴儿……” 仿佛易云那温柔的话语,就飘荡在耳边:“我们……几时才能再见?” 清风吹来,竹叶飒飒有声,似乎都化成了易云的声音: “情之……所致,今生,不悔!”霍然转过身来,只有迷茫的众人,哪里去寻那心上的人儿?微风吹着的竹叶,却似乎还在向她诉说着: “要保重自己,开心的笑,愉快的活,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如果……你师傅不让你下山,我……我也会去找你,相信我!” “嗤嗤”几声轻如耳语的尖音,猝然响起,似乎远在数丈之外,众人无所觉察,但那声响却足以使秦碧晴,从梦中惊醒。 “锵!”的一声清吟,碧绿仙剑迎风而出,顾不得别人惊诧的眼神,秦碧晴已人剑合一,化为一道似乎可以与这世界融为一体的绿光,从吴景泰和了空了无两个小和尚身边疾穿而过。 两声如中败革般的声音响起,但见两段枯枝,此刻已变成了段,被碧绿仙剑斩断,颓然落在地上。 只是两截枯枝而已?却已堪比任何毒辣暗器! 程可风已经惊呼出声,却掩盖不了远处传来的一把怪异的人声:“居然能破我用‘分光破影’手法掷出的暗器?……”那声音,如同牙齿磨合才发出来的一般,尖锐而刺耳,怪异至极。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秦碧晴柳眉一竖,娇喝道:“装神弄鬼、暗箭伤人,也不见得有多高明。给我出来。” “来”字话音刚落,绿色仙剑已在手中旋转了起来,如同一架高速旋转的风车,以其手心为轴,迅速脱离了她的手,带着一阵疾风,飞速绝尘而去,所过之处,硬竹倒塌大片,“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声音又起,却似乎到了他们的身后之地:“‘峨嵋旋风斩’?原来是峨嵋的人到了,难怪如此嚣张。” 绿光一闪,仙剑已回到了秦碧晴手上,她接剑在手,迅速递了个眼色给程可风等人,身形也渐向后退却,后面,是刚才仙剑砍倒的竹子,此刻已如同一个宽敞的平地。 大家都知道其用意,迅速围成一个圈,渐向后退去。身在林中,无从掌握敌人踪迹,敌暗我明,的确难以对付,进入宽敞的平地,敌人自然无所遁形。至少,对付他们的暗箭也方便许多。 秦碧晴口中却没闲着,仍然道:“嚣张,总也好过只敢躲着不敢见人的缩头……鼠辈。” 她本想骂□头乌龟“,但立刻觉得面对这程可风等人,是该保持一点形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可都属于是易云的亲人,所以临时改成了”鼠辈“ 但是听在杨杰的耳中,却是觉得她不好意思骂人,所以就接口高声骂了起来:“就是就是,只有乌龟才只会缩起龟头,怕自己的丑样,吓着了别人。”。 见对面没有声响,他又提高了几分声音道:“我说的乌龟可不是说人,如果你是人,也许连乌龟王都不如了,哈哈,只会背后偷袭的小人,又会比王好到哪去?哈哈,哈哈。” 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又到了众人的后面:“不要用激将法,我不吃这套,我只负责不让人上山,你们乖乖退出去,我决计不加害你们……” 如此飘忽的行踪,不禁让人吃惊。 但是秦碧晴却突然眼光一闪,高声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说完左手捏兰花诀,右手仙剑脱手飞起,口中庄严念道:“天地元灵,听我号令,破!”宝剑破空飞起,临空飞舞,形成一股无形气流,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周围数丈内的翠竹,发出“嗤嗤”声响,纷纷破土而出,随着这股气流,轰然向外飞射。 顿时,他们所处之地,现出一大片空阔的空间。她手诀再变,仙剑呼啸着落下,插进了土地,方圆几丈的空地,犹如凭空被大力所压,硬生生凹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犹如水池一般的离原地尺许的圆形大坑。 众人就站立在这凹下的大坑中心处!仙剑飘然升起,悬浮身前。 “噗!”的一声传来,他们身前的地底,喷出一股鲜艳的血剑,映着阳光,落在了土地之上,触目惊心。原来那人是将身体掩藏土中,穿行移动,难怪飘忽无踪。 一条人影翻飞而起,从地底冒了出来,灰头土脸如同街边的乞丐一般,躺靠在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神威凛凛的秦碧晴,又张口吐了一口鲜血才用那怪异独特的语声道:“能一瞬间任用土木之灵,化为玄杀之力,你难道就是峨嵋绝音?” 秦碧晴并不答话,却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那尽被泥土掩盖了脸,一双眼珠却灵动闪烁着的人,激声道:“你是人是妖?为何阻挡我等上山?” 不及那人说话,一条人影,踿的一声,绿影一分,就从那翠绿群中,穿行出来,口中言道:“好一招土木玄术,果不愧是峨嵋第一大弟子。” 来人一口就道出秦碧晴的身份,难道是旧识之人?秦碧晴疑惑的看去,眼睛已咪了起来,同时露出戒备神色。 这个人,并不陌生。只见他身形修长,一身道装,神色微显疲态,却是童颜鹤发,有几分超然绝世风采。 曾几何时,京阳城外、断崖之上,他从容挥洒,轻轻挥手间,虚画圆弧,竟利用一人之力,引导出“魔界虚空”之无上魔力,将秦碧晴硬生生拉进了虚无。 他就是魔教“太平教”之主——容相! 身形站定,已可以看清他脸上明显的诧异和震惊:“能从‘魔界虚空’之中,全身而退,正道之中,何时多出了此等奇才?”他的话语,却是感叹多过震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秦碧晴一剑在手,直指容相,怒斥道:“我没有死在你歹毒的魔功之下,是否很不甘心?今日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要你等为祸苍生的妖孽血溅当场。” 轻轻一叹,容相出指如飞,连点了地上那快要半死的人身上十几处穴道,无视秦碧晴丝毫不显颤抖的剑尖,正直指着自己。 石头巨棍一轮,就欲出手。秦碧晴忙伸出左手拦住,轻声道:“不可妄动!” 刚才秦碧晴施展玄术,其功法在众人眼中,已是惊为天人,连她都如此小心翼翼,别人也只好冷眼而观,不敢造次了。 容相将那人扶起,又叹了口气才道:“当时,为求自保,我是出于无奈,否则对于人类,我怎会使用虚空的魔力?我爱好的是和平,是天下太平,杀人本非吾所愿也。” 被救起的人弯腰向他鞠了一躬,恭敬的道:“叩谢地尊出手相救!” 容相淡淡挥手道:“什么天尊地尊,我已不耻幽劫所为,步出神教,自立门户,不再是往日的尊使了,你可以叫我容大哥甚至教主,却不要再旧事重提。” 那人恭立一旁,垂首不再言语。 秦碧晴冷冷一笑,道:“那你现在就开始自保吧!看你今日,又如何出于无奈”说完身形腾起,一股旋风悠然而生,狂卷过处,地面灰尘竹叶随之飞起,密布空际。 天地一片肃杀,劲风扑面而过,强劲如刀锋拂面,隐隐还有几分生疼。秦碧晴剑人合一,化为一道绿光,疾射而出,那股霸道毁灭的气势,一如当年。 剑气破空,袭体而来,容相却面色悠闲。身形一动,奇事就在此时发生,只见本来挺立的容相,突然之间,凭空异变,化身成了十几个容相,站立一排,都是同一神情,潇洒从容的看着突来的仙剑。 绿影一分,现出秦碧晴真身,却是呆立当地。风停叶落,在座众人也都惊诧莫名:十几个容相,哪一个才是其真身? 秦碧晴突然道:“好厉害的‘分身’之术。” “错了。”那十几个容相,居然同时开口,却是并无拖沓,犹如只有一个人说话一般齐声:“我这不是‘分身术’,分身术是幻术,只是以迷惑人的双眼为目的,我这是‘身外化身术’现在的每一个我,都是真的我,但是所有的我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我,这就是这种术法的妙处所在。” 众人都听得疑惑的头大如牛! 道家秉承虚实相生、气物相乘而成物之学说,认为天地万物,都由微小的元素实体集合了阴阳气组合而成。而人类,更是天地间一种特殊的个体,虽然有强大的精神内在,却只有一副躯体一个元神。虽然也有将人一分为几的道法,却都如容相所说,是幻术,或用自己的头发,或者用符咒借人灵气幻化人形。其根本是在迷惑人的双眼,让看的人在自己的脑中虚幻出本来没有实物的存在,将结果传达给双眼。所以眼睛就被大脑所“骗”,认为自己的确“看到”了实物的存在。 仙踪 第二集 第八章、天外有道(下) 可是如今容相简短的一句话,却已颠覆了众人传统的世界观。 其中一个容相开口道:“这就是精神念力的玄妙所在。”另一个容相接着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若能将自身精力完全投注其上,即可强行占有其身。形成物既是我、我既是物。”又一个容相接口道:“佛教分支的密宗,就有活佛转世一说,其实本质就是用强大的精神念力强占另一副躯体,让前世的记忆保留的玄术。” 又一个容相开了口:“道家还不是有‘冤鬼缠身’的说法吗?”再一个容相接着道:※以天地万物,若能投注你自己的精神念力在其上,都可以成为一个完全的自己,这也就是我‘身外化身术’的真正奥秘。“ 说完这些,人影突闪,十几个“容相”的身体,都在往一处聚集,又一闪,竟然全都变成了一个。空中,十几片竹叶飘然落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竟是借助竹叶,作为自己化身的借物。 容相淡淡道:“佛家有言:人身体内部即是一个独立的‘小宇宙’,已经很明显的说明了人的精神念力的强大,有些时候,亲眼所见未必是真,因为即使是你自己的眼睛,也有骗你的时候。”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却都不明白,他既是魔教的人,为何会对自己等人如赐心的解释玄术中的至理。 吴景泰突然道:“你难道不怕我们学会零的道术?” 容相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共存天地之间,本该相互交流修道心得,共同去参悟‘长生’之秘。你们若能学会我的道法,我自欣慰不胜,又怎会有‘怕’之一说?”众人都不言语,似在深思其话中含义。他接着道:“千百年来,佛道两家就是放不下门户之见,将各自修行的成果敝帚自珍孤芳自赏而不拿出来相互切磋交流,抬头顶礼膜拜所谓的‘神仙’‘佛祖’。” 说到此处,他忽然黯然一叹道:“殊不知,道家真言就有所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否?天地既已不仁,何苦还要苦苦去膜拜祈求给予恩赐?茫茫千年来,‘长生’尚未求得,却只懂得相互残杀,排除异己。” 大家都似乎听得暗自点头,秦碧晴却突然大喝道:“妖孽贼子,也敢妄论吾道是非,强词夺理,痴想蛊惑我等心魔,即使你道玄通天,大不了也是一死而已。”说着一剑横胸,就欲再次出手。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暗自惭愧自己等心神,竟差点被其迷惑! 容相微微一笑,道:“你们心中的道德观念,看来已经根深蒂固,看来短时之内,是无法透彻真正的是非之道了,但是我送你们一句话:真正的修道,并非是一味的抬头观望神迹,反而是该低下头来,用谦卑和诚实,先了解自身。”说完轻轻一叹又道:“这本是你们佛家讲的‘体悟自性’道家说的‘长生久视’,前人或有所得,只是你们却歪曲了他们的本意。” 说完了这些,他就矢口不再言语,扶燎个重伤的人,就欲离开。 见秦碧晴等人并不阻拦他的离去,他又回过身来,看着秦碧晴道:“你要找的人,并没有死,天地之灵,以人为最,我能清楚感应到他的灵力,充斥在天地之间。但是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如今并不在这碧云山上,所以我劝你们,还是都回去吧!” 秦碧晴鼻子冷冷一哼道:“若非山上藏有不可告人之密,为何一再阻止我等上山?是否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容相轻轻一叹,道:“我是怜惜你等生命,能修到如此境界也属不易,为何不能诡自己的性命?” “照你所说,我们要是上山,就一定会死?”石头和尚怒目而出,声音洪亮,震动野:“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阻我?”说着高大如铁塔的身躯大步踏出,手中巨棍横起,毫无惧色的看着容相。 容相淡淡一笑,指着石头道:“我对你的唯一评价是:肢发达、头脑简单。我要更正的一点是:我不阻止你们上山,只是劝告,若真有所谓生命安危,与我无干,我也不会负任何责。” 石头大怒,就要出手。忽然一阵狂风吹起,带来了一片狂傲而霸道的大笑之声,和威严而中气十足的话语:“容教主,什么时候也开始怜惜起这些无知小辈起来了,真是有悲天悯人的胸怀……” 众三神戒备,容相却谈笑自若道:“初生牛犊,悍不畏虎,却罪不止死,教训一下,也就是了,本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的。” 狂风定,人影现,宽阔的空地之上,已出现了五个人,当先为首一个,霸气十足、不怒自威,竟是魔教之首——幽劫! 他每一次出场,都有不同的风姿神态,即使是善变的风云,怕也不如他,但是现在他看起来,的确光芒毕露,如同一把离开了剑鞘的神兵宝剑,无坚不摧、锋芒绝世。 秦碧晴本不惧怕于他,但是看见他身后规规矩矩站立的若水和云霓人,瞳孔却有一丝的收缩。另外两个她并没有见过,但是也能猜想出来身份,魔教大护法,被称为“尊”。分别是:水、火、风、云。也即是:若水、苦随、烈风、云霓人。 魔教声名最盛的人,如今竟然全都身在眼前。 “锵!”的一声龙吟,绿色仙剑再次出鞘,横在身前,那袅绕蒸腾的绿色光芒,如水一般流动,气势逼人。在秦碧晴的眼中,从来就没有“害怕”一说,即使面对的是整个魔教最厉害的人物。 一片杂乱的脆响声中,秦碧晴身后所有的人,都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幽劫没有动作,眼睛却向容相看来,面上神色,莫测高深,不知喜怒。 容相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年轻人,一身修行不易,何必动不动要亮武器动杀念?若听我一劝,还是珍惜羽毛,乖乖离去吧。”说着向秦碧晴等人挥了挥袖子。 幽劫却脸色一变,但是修养也很到家,淡淡道:“今日既上了此山,岂可就此离去?” 容相哈哈一笑道:“无知小辈,歪打误撞来此,大可放他们离去,你所俱者,无非是怕他们回去搬来救兵,夺零这所谓的宝地吧?” 幽劫仍然淡淡道:“莫非,地尊想要硬插一脚,干涉圣教大事?” 容相理了理衣襟,道:“我非圣教之人,也属自由之身,如今更已自立门户,崇尚平和,今日见这些年轻人,确有一护之念,大哥若卖小弟这个面子,请高抬贵手,饶过他们算了。” 幽劫冷冷一哼道:“如你所言,放过他们不难,你可知道我整个圣教将放过这最后栖身之所,你对圣教无情,怎能对圣教兄弟无义?” “好一个最后栖身之所。”容相大笑了起来:“五年来,正道人士可并未赶尽杀绝。天大地大,何处不能栖身?况且……自古最危险的地方,最是安全,殊不知最安全之地,也是暗藏汹涌危险,是福地还是绝地,又怎能有个清楚绝对?” 秦碧晴等人听的头大,幽劫也在沉思他话中深意,所以没说话。 容相接着道:“若论对圣教兄弟情义,不久之前一役,大哥似乎比小弟做的更加绝吧?” 幽劫一时为之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场面一时变得沉默下来,还是秦碧晴打破了沉默道:“想要我等性命,原也不难。只是魔教驻扎碧云山,妄图挺进中原,怕也并非易事。” 幽劫有一度莫名的惊惧,开口道:“我们驻扎碧云山,你是如何得知?” 秦碧晴冷冷一笑道:“不久前卫道除魔,杀的尽是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妖,即便五年前一役魔教精锐尽丧,该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必是魔教掩藏了实力,故意送些不成器的东西来给我们杀吧?如此瞒天过海之计的确高明,却并非是天衣无缝。” 幽劫咳嗽了几声,并不说话,秦碧晴接着道:“吾道之中,早已透析你等苦肉之计,只是不曾知晓魔踪掩藏之所,故而分批搜寻。今日竭力阻挡我等上山,可见魔教精锐余孽,竟是藏于这碧云山上?” 幽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难得你有此独到的分析,但是却明白晚了,只要你们无法活着离开此地,即便清风怀疑又如何,暂时我们还是安全的,只是,你不该如此聪明的提醒我,今日绝不能放你们离开。你这是被聪明反误啊!” 不想秦碧晴也冷笑了起来,看得幽劫惊诧莫名。冷笑过后,她才道:“未免小看了我正道,既然是有计划的分散搜寻魔踪,怎会不相互牵连感应,让你有杀人灭口的机会?” 所有人,除了秦碧晴自己外,都没有溶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仙踪 第二集 第九章、竹林之战(上) 秦碧晴也不说话,却转过身,纤手抬起,眼睛看着程可风,那眼神里,有些微复杂难明的神色。可风有所诧异,却不开口。 只见她芊芊玉手,五指不停变换,瞬间就已改变了数次法印手决,然后食指轻轻,在程可风的额间一点。众人都在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此时就连竹叶落地的轻微声响,也似乎清晰可闻。 就在她那手指一点之下,程可风的额间,却显现出一个图案来,一个道教普通之极的符录图案,散发出幽幽的绿光,清晰得如同从皮肉之中浮现出来的一般。 秦碧晴转身看着幽劫,并不说话,但是能看见幽劫脸上似乎有不安的神色。他身后的烈风徒然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相脸上微微一笑,环抱了双手,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就像在看戏一般。 秦碧晴悠然道:“你连道家‘千里追踪术’都不识,看来也是孤陋寡闻得紧。” 一直悠闲站定的苦随忽然道:“千里追踪术?不是道家追寻负伤逃跑对手的道术吗?难道……” 他没有说出来,证明他已经明白! 秦碧晴悠悠道:“追寻敌人,只是这种道术的一种效果而已。不错,被下了这种道术的人,即使远在千里,施术者都能感应到一切,因而迅速而准确的找到敌踪,让敌人无所遁形。”说到此处突然一顿,似乎是让大家都有时间来明了她话中之意。然后她才接着道:“我们出发之时,所有人都被道中长老施与术法,只要任何一个人有任何轻微动作,立刻就有人朝此处赶来,我们相隔之距离,可没有千里之远……”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却是云霓:“这么说来,我们非但不能摄们一根头发,还得恭恭敬敬的送你们走咯?” 秦碧晴冷冷道:“不用,既然目的地已经找到,即使你杀了我们又如何?正道三派,倾巢而出,必定踏平这碧云之山。”说到此处却又扭头对着自己身边最近的程可风和吴景泰低声道:“等会一有机会,立刻朝山下逃,能跑多远是多远……” 吴景泰神色一紧,也低声道:“那么你呢?” 秦碧晴嘴角微动道:“不用管我,我可以御剑,实在不行,跑得比你们快,绝不会轻送性命,我会尽量拖着他们,让你们远遁。” 幽劫此时已经面如死灰,神情变得也很透彻,就像一个本来气冲牛斗的牛人,突然被人一巴掌打下十层地狱,又恢复了他原来那种弱如病人的苍白。 若水抬手,轻轻将他扶住,否则他似乎就欲被风吹去。 苦随轻轻一叹,道:“我们回去吧,至少,在大敌到来之时,可以尽早离去,他日……尚可东山再……”看见幽劫的脸色,他已经实在说不下去。 烈风大吼道:“那也待我杀了这些无知小辈再说。”说着就要动手,那怒如雄狮的毛发冲天而起,一阵莫名的劲风吹起,周围竹叶飒飒有声。 “嗡!”的一声,绿色仙剑升腾而起,彩光流溢,丝毫不显得胆怯。 云霓呵呵娇笑着道:“今日就看烈风大哥大发神威,手刃这些正道无知小辈。” 容相在一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了起来,眼睛却盯着漂浮着嗡嗡有声的绿色仙剑,似疑惑,又似沉思。 幽劫以为容相要动手制止,突然道:“地尊,今日之事,你若一定要插手干预,就是我圣教大敌,若非得以,我绝不想与你为敌。” 容相一怔,才道:“你我身份,本不该与小辈动手,若你都放下了身份,我又何尝害怕与谁为敌?”言下之意,若是你要亲自动手,我也可以陪你玩玩。已经表明了立场,誓要保护秦碧晴等人。 秦碧晴等人虽然奇怪他为何要维护自己等人,若非真如他自己所言:“爱好和平!”却都对这个魔教的地尊,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觉得他有几分平易近人。 幽劫一叹道:“好,你我各重身份,今日就都不插手,让小辈自己了结,如何?” 容相微微点头,又将眼光投向了绿色仙剑,心下却道:“我能帮你们的,仅此而已,生死胜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但是形式对秦碧晴等人也并不乐观,两个小和尚道法如何虽不清楚,但是程可风吴景泰加上石头几人,明显属于道法初学阶段,没有多少突破,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相比魔教的大护法,仅秦碧晴一人,似乎没有多少胜算。 但是时局已经不容她思考,烈风手中一双七彩灿烂的小旗,已经祭起,一股无形的狂风,漫卷沙尘、临空而上,双旗迎风而展,迅速变大,发出猎猎声响,如一片彩云,向着秦碧晴等人所在之处,当头罩下。 秦碧晴口呼法决,双手手印连变,身形腾空而起,一片碧绿光环,将其紧紧包裹,向着那呈龙卷风的风柱迎去,口中同时娇呼:≠退!“ 程可风等人得令,回转身形,展开所学轻功,刷刷刷数声,已如箭一般飞射出去。容相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同一时间,那漫天凝而不散的尘土,波的一声炸开,方圆丈远之内,看不见任何东西,正好掩藏了石头等人逃窜的踪迹。秦碧晴人剑合一,幻化剑气,硬生生破进了两股风柱中的一股,在场之人都能听见,一丝清脆响亮的声音:嘶!的一声过处,那两面迎风呼啸的大旗其中的一面,已经撕裂,破碎成一片片寸断的彩布,飞散在风中。 风停,尘定,人影静,秦碧晴一人一剑,飘飞在空中,神情冷峻,出尘如九天仙女,那绿色的仙剑,仍然散发着玄光,横在她身前,傲视众人。 只有她一个人,石头等人,早已逃去不知多远,但是所有人都看着,却没有人质疑,因为,幽劫居然没有吩咐去追——莫非,他真的不想与容相为敌,所以不敢妄动? 烈风颓然坐在地上,神情颓废,面容憔悴。对于自己一向自傲的“七彩烈风旗”法宝,就这么被对方似乎轻而易举的毁了,一时还没缓过神来,无法接受这做梦都不能想象到的结果,但是输赢,已经明显的摆在了眼前,绝不会改变。 一声娇笑传来,云霓彩裙舞动,已如流云一般移动到了秦碧晴身前。七彩流动之间,那翻飞的裙袂,仿若云霞,已将秦碧晴包裹在了其中。她那鲜艳如舞衣,复杂而烦乱的衣裙,居然似乎是一件霸道的法宝,临空飞舞,无穷延展,大开大扩,娇笑之声不停传来,瞬间就如春蚕吐丝作茧一般,将秦碧晴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能看见临空旋动的一个圆形球体,带起阵阵急风,吹得在场众人长衫飞舞。 片刻之后,云霓娇笑着降下,吃吃笑着道:“我这天蚕丝,可是极寒之地的冰蚕所出,这种罕见的冰蚕,终年冬眠,百年苏醒一次,其所吐之丝,柔软如棉,但是质地坚硬,可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人类被困其中,若无外力,即使到骨头都化成灰烬,也无法出来。”说完又自顾娇笑起来。 悬浮空际的白色巨茧,仍然转动不休,但是其内部,却传出剧烈的犹如金铁相交的声音,激烈而繁杂。 云霓仍然娇笑连连,道:“居然还在作垂死的挣扎,你若有能力破我这冰蚕之丝,除非道行在我之上,即使你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道术,也不过几十年光景,能胜我三百多年修炼?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不是人了,那么你可就跟我们是同道了,哈哈,哈哈……” 容相用鼻子轻轻一哼,淡淡道:“但是这次你错了。” “我错了吗?”云霓言笑晏晏道:“你凭什么可以肯定我错?” ↓道法的确不如你。“容相缓缓道:”至少目前来说,她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云霓又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你为何说我错呢?莫非,您老对这冷艳俊俏的丫头,起了色心,所以打算忍不住出手救援?”说着自己觉得这个笑话确实有点好笑,就又笑了起来。 容相也微微一笑,却并未因她的取笑有丝毫生气,反而似是司空见惯了一般,道:“要破这冰蚕之丝,也不一定需要三百多年的道行。” 苦随突然开口了:“不错,若有神兵利器,的确轻易可以破茧。” 幽劫眼光向容相看来,悠悠道:“莫非,她手中的绿色仙剑,是仙家神兵?” 容相还是保持微笑道:“若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碧’,也是上古神器,其渊源,也许可以追溯到上古轩辕大帝时期。只是如今似乎时机未至,不曾冲开封印。” 众人暗自摇头,在座诸人,皆是道术修为精湛的人物,对于典藏古籍,皆有研究,却似乎穷尽记忆,都无法找出任何与这“青碧剑”相关的任何文献资料。 “封印?”云霓收敛了笑声道:“既是上古神器,封印它的也该是上古魔神,却为何要将之封印,又如何解开封印?” 容相只是微小,却不答话,一副莫测高深的姿态。 这时,空际的巨茧似乎已在呻吟,一声声撕裂的破响,已清晰的传进众人耳中。然后一声巨响过处,一片绿光破茧而出,秦碧晴的身影,飘扬而出,徐徐落下,站立满地竹叶之上,点尘不惊! 只是她耳间的发丝,有些微的凌乱,白皙的脸上,也有微弱的苍白、颓然而略显疲惫。但是她的眼神,仍然坚定而寒冷,如同手中利剑,刺向幽劫,冷冷道:“邪魔歪道,也不过如此,还有更厉害的法宝么?都使出来吧!” 幽劫对着苦随,幽幽叹了口气,道:“火尊,速速解决了吧,我们得立刻撤离,如今还不是与正道正式交接的时候。” 苦随凝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向秦碧晴看来,缓缓道:“为何?你仍然不选择逃走?”在他的心里,浮现出了欧阳絮茹的影子,坚定而决然、宁死不屈服…… 看着他莫名的关怀,秦碧晴惨然一笑,道:“人与魔、正与邪,绝不能共存天地之间,今日,唯死而已,何必多说废话?岂能让我向妖魔低头?要我逃,却是万万不能的。” 嗡的一声轻响,容相所言的“青碧”,在次升腾而起,那炫目的绿光,却是有增无减,似乎,它也感应到主人,誓死的决心! 苦随翻身而出,一个起落,已漂浮起来,双手平展,幽幽的火焰,在他的手心之中,燃烧而起,摇曳生姿,两股不同的火焰,分别托在左右手掌之中。只是一边是赤炎,另一边却是幽火。周围的空气,在这一瞬之间,也变得莫名的炽热焦灼起来。 秦碧晴握剑在手,急退三尺,脚踏七星,刷刷刷连挥仙剑,真气透过剑尖,凝聚成形,口中娇喝一声:“御!”。异变徒生,一阵寒风,刺骨而来,无数森寒的气流,就在剑端与绿气交织纠缠,然后猝然在自己身前,凝起数尺之高的几座寒冰,散发着淡淡的冷气,燥热焦灼的热力,就此急降而下。 五行之中,阴阳相克,能灭火者,唯水而已,秦碧晴竟然能将周围流动的气流,凝聚成水雾,并结成冰块,这等道法,何其精湛? 冰块既可做盾防御,也可融化灭火,战术运用之上,秦碧晴已略胜一筹。况且她还没有停止,水袖一翻,“青碧”急插进土,大地在这一举动之下,剧烈颤抖摇晃,周围竹林,也似在瑟瑟发抖,竹叶漫天而飞,整个成了绿色的世界。 “轰!”的一声巨响下,苦随漂浮身躯所在的地底,犹如凭空突起一座座峰丘,一些坚硬锋利的花岗岩石,破土而出,攻击的却是苦随离地数尺的身躯。 原来她防御的同时,也不忘攻击,这一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但是苦随悠然挥手,一团火焰包裹着他的手,烈烈燃烧着,向那些岩石拍去……没有丝毫声响,他手掌所及之处,所有的物质,尽数化为飞灰,掺杂了漫天的竹叶,纠缠在空中。 临空一个转身,那幽幽的炎火,柔软得如同一段衣服带子,带起大大一圈如波涛般的涟漪,缠向那几块坚冰,只能听见“嗤嗤”的几次声响,那所有被秦碧晴强行用真气凝聚成水雾又冻结而成的坚冰,突然就失去了影子,重变成蒸气,消散在空间之中。 仙踪 第二集 第九章、竹林之战(下) 水能灭火,是千古不易的定律,可惜,火也能将水蒸发,化为乌有,就得看到底是火势强呢?还是水势更盛? 明显,秦碧晴的道法,与之相比,还是差了许多,这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无法改变的。可是秦碧晴的骄傲和倔强,让她宁死,也绝不会低头。 用衣袖轻轻擦去唇角那一抹惊心的鲜血,她握紧了“青碧”,再一次柔身而上,临空飞舞中,绿色的光华已将之完全包裹,已分不清人是剑?还是剑是人? 修剑之人,从最初与剑交涉之时,是否已经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剑? 人剑合一! 剧烈的风,平地刮起,带起漫天飞舞的青叶,都似在幽幽叹息。但是剑光交错交辉之中,显得她那用生命幻化的一剑,去意是如此坚决,一任是死亡,也无从挽回…… “嚎……唔……”天地变色,狂沙弥天,毁灭的气息,充斥了全场,明明晴天白日,却连太阳,也被这种杀气遮盖掩去,不敢露出容颜。 那狂怒而青翠的身影啊,化为一道眩光,向着苦随敞开的胸膛,激射、逼近,虽近在咫尺,却如一世般的漫长。 容相双手舒展,怀抱大开,抬起头来,仰望着空际,似乎在等待那毁灭的一剑,将自己刺穿。 只是一红一蓝的两股炎火,已经从他的手中升起,交错成一片半月形状的火焰,在身前如一把伞一般撑开,挡住。“轰!”的一声巨响过后,秦碧晴人剑合一已击打在那伞状的火焰上,但是,仅仅剑尖紧贴火焰而已,却犹如坚硬铜铁,丝毫刺不进去分毫。 “噗!”的一口鲜血,喷在燎炎火之上,却被迅速蒸腾而起,化为袅袅的青烟。一种虚脱晕眩的感觉,在脑中盘旋而起,秦碧晴抓住“青碧”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但是她硬生生猛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了仙剑,强行调动体内所有的内息真气,咬破了嘴唇,再次向那炎火光盾刺下。 苦随眉头一皱,“青碧”猝然刺进数寸,眼看就要插进其胸膛。但是停顿在哪里,却是总也无法再作寸进了。 那炎火的热力,已使得秦碧晴汗如雨下,汗水混合着刚才喷出的鲜血,凌乱的发丝飘荡在额间,使得她此刻看来,如同疯妇,但是那凌厉的眼神,冰冷而傲然,似乎就连无情的火焰,也无法使之能有丝毫温暖。 苦随双臂一震,仰天一声长吼,那奇异的火盾,瞬息隐去,秦碧晴的身体,却因此被震飞,轻轻飘扬,就似要脱离了这血腥的人世间。 突然,天空一声绝望的嘶吼,破开云层、穿透而来,如同野兽被激怒、恶狼啸夜空一般,悲切而苍凉,紧接着,一道亮丽的白光,仿佛天外,瞬息而至,托着秦碧晴的躯体,缓缓落地。 人影落定,当先一人亭亭玉立,一身白衣胜雪,衣襟飘飞之间,如同脱尘出世的仙女,眼光直看着苦随,但是她的眼神,满含了幽怨,空洞无物,或许,她虽然看着苦随,心里却想着别物——欧阳絮茹! 她的身后,是半跪地上,抱着秦碧晴,绝望嘶喊着的易云:“晴儿……你怎么了?你不会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秦碧晴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心中所系的面容,近在咫尺,疑是在梦里,轻轻抬起左手,抚摸着易云英气神骏的面颊,微弱的道:“云……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晴儿……”易云道:“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语声哽咽不已。 殊不知,他的每一声呼唤,听在另一个人耳中,都会有轻微的颤抖,如同身在寒冰之中,冷入了骨髓…… 烈风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易云道:。下万丈悬崖,居然还没有死?今日我就送你归西。“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手中一翻,已祭起一件微长扁圆而全身都是薄薄锋利刃片,类似于狼牙棒却又不是,一眼看上去就是杀气腾腾的怪异法宝。狂风顿起,威势绝伦,那法宝带起无形的狂风,竟向着易云飞射而来。 欧阳絮茹脸色一变,水袖轻挥,也看不清用了什么法决,大地似在脚下晃动,泥土犹如水流一般流动,她与易云所在的地面,竟连带着人一齐向后移动了一丈多遥,并非瞬移,而是整个地面硬生生连带着其上的人一齐移动,就像一座山,没凭空抬起移动到另一个位置一样。 轰然声中,那怪异的法宝砸在易云刚才半跪之处,溅起无数泥尘,而易云,却已原封不动的身在丈外,痴痴的看着怀中的秦碧晴,那半跪的身形,并无丝毫改变。 这次就连幽劫容相,都悚然动容! “移山填海!?”是苦随首先惊呼出声来:“数日不见,你竟然修炼出如此强横的法术?” 需知,这“移山填海”的道法,并非一般普通的土系道法,土系玄术,虽可以调动五行中的“土”灵,随施术人的玄灵修为的高低,作为攻击或防御的力量。但是都要借助土灵为媒介,如她这般能无损周围土质,硬生生将一片土地,连带着人一齐移开丈远,已经达到了传说中“隔空移物”的至高境界。 欧阳絮茹之前的修为,虽然激发体内潜力,勉强可以抵挡苦随烈风之流,却离这种高深的修为,何止千万之遥? 而她此刻,明明已经做到了。短短数日之间,修为能提升到这样高绝的阶段,绝对是人类,即使是魔功之中速成的捷径,亦无法办到的。 所以苦随等人,无不惊诧莫名、惊为天人。 欧阳絮茹惨淡一笑,道:“要打,至少也先还给我兵器,今日,即使是死在此地……”说到此处,回头看了看易云才道:“又有何憾?” 苦随长袖一卷,“锵!”的一声龙吟,一柄杏黄色,灵巧纤细、优雅苍茫的古剑,从他的衣袖之中飞出,漂浮在他的身前。欧阳絮茹纤手一引,那仙剑如同宝马识主,挣脱了苦随的控制,疾飞向欧阳絮茹。 她接剑在手,手指温柔的抚摸剑身,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觉浮上心头,喃喃道:“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那杏黄的仙剑,色泽流动,似在倾诉委屈…… 幽劫狠狠的瞪了一眼苦随,他不知道苦随为何要替她保管仙剑,更不知道他为何还要把剑归还给欧阳——如他一般自私而不能容物的胸襟,又怎能体会苦随那“宁做真小人、不耻伪君子”的宽广情怀? “飞絮满天下、摇曳杏花村!”苦随悠然吟道:“果然是把深具灵性的仙剑,好剑,好剑,我曾用过各种意念强加其上,却都还是不能控制其剑灵。” 欧阳轻轻移开看着仙剑的眼神,向苦随望来,淡淡道:“你知道它的来历?” 苦随微微点了点头道:“飞絮仙剑,的确大有来历,它既认零作主人,除非你死,否则剑灵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绝不会再认第个人为主人。”说到此处,悠然一叹又道:“其实世上的人,远不如它,沉寂、忠诚、绝不改变。” 关于这柄“飞絮剑”,本也有段凄美的故事,每一柄仙剑,其实都何尝没有一段故事?巧的是苦随和欧阳一样,都知道这个故事。 欧阳絮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淡淡道:“要打的话,就来吧,毋庸废话。” 苦随又叹息了一声,道:“姑娘能施展‘移山填海’的道术,修为已在我之上,这一战,已分胜负,又何必还要动手?” 幽劫狠狠的看了一眼苦随,似乎想用那眼光,就将其化为灰烬,苦随却似乎没有看见,静静的退在一边,也不言语,如容相一般作壁上观。他这样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自己认为对的不想去做的事,即使你杀了他,也无法改变其思想,苦随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奈何幽劫本人,与容相早有约定在先,是不能出手的,但是就这样退去,也不是他的风格。当年一役逃离,本是无奈之举,今日面对几个小辈若还是无措,就显得魔教,的确没有进军中原的资本了。 “我来!”一声坚定的声音,从幽劫身后传来,一条单薄芊瘦的身形,缓缓走上前去,却是素衣紫裙的若水。幽劫并未说话或出手拦阻,但是其眼角,却轻微的有几分抽动,只是绝没有人,看见他这一丝的反常。 但见紫芒一闪,两柄古拙而形式古雅,呈半月弯曲的弯刀,猝然出现在她的双手,无形的杀气带起微风,将其两颊的垂发吹起,那苍白失血的脸色,看来有几分柔弱的萎靡,但是眼神却很坚定,看着欧阳絮茹。 欧阳握剑挽诀,脱手向天掷出“飞絮”,杏黄的光芒,被周围绿色的世界衬托,显得格外鲜艳而耀眼…… “等等!”一声微弱的声音,却让欧阳絮茹身子一颤,那飞起的仙剑,只能停留半空,没有飞射而下、刺向敌人。 说话的是易云,只见他缓缓放下秦碧晴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就像大病初愈。刚才,他已将自身玄力,灌注秦碧晴体内,帮助其调息运行周天,直到确认她已无碍,才让她放松沉睡。 他的眼光看向幽劫,冷冷道:“灭我族人、伤我晴儿,我与你之仇,不共戴天,怎能假手于人?”龙吟声中,“仙灵剑”散发出强烈的豪光,冲天而起,任谁,都能感应到他那无边的杀意:“今生今世,吾与魔道,誓不并存天地之间……” 那种强烈的仇恨,竟能化为无边的压力,压得在场的人,就连欧阳絮茹,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冷。容相却紧皱了眉头,暗自摇头! 白光耀眼,仙灵剑已脱手飞出,攻击的却是幽劫…… 似乎这次,幽劫该被逼出手了,但是他若出手,容相势必不会旁观,因为他毕竟有言在先,要保几人周全。 仙灵破空,落地的竹叶和尘土,再次激荡飞射,仙灵剑在他强烈的灵力操控之下,似已少燎仙逸空灵的仙气,反而像是地狱恶魔的屠刀,充满了毁灭的凌厉邪恶之气,那种气流牵动着在场所有人,感觉都不寒而栗,如站立寒冷凄风之中,只能战栗颤抖,根本无法反抗。 幽劫赫然变色,但是那仙灵宝剑,已经到了他眼前,即使出于本能反应,这次他也似乎非出手不可。 但是,突然紫芒一闪,“叮!”的一声脆响,仙灵剑就在贴近其衣襟之时,被弹射开去。易云手诀一变(欧阳所传道术),那斜飞而去的仙灵剑,化为一道白光,再次转折冲下。又一声脆响,又被弹了开去。 盘旋在幽劫身前的是一个圆形的飞环,紫霞飘渺,光芒流动,临空一变,飞环拆了开去,形成两柄弧形的半月弯刀,交错着又变形为一把剪刀模样,向白光剪去。 “鸳鸯飞环刃?”欧阳絮茹在一边出声道:“果然是魔教奇宝!” 易云却不管到底是什么宝物,但是数次出手都被拦截,不由收回了仙剑,眼睛却定定看向若水。 若水很镇定,古井不波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抿着薄薄的嘴唇,她的脸苍白,似乎弱不禁风的身子,却是坚定得让人感觉吃惊。如此柔弱的身子里面,到底隐藏了多么坚强的信仰和视死如归的苍茫? 仙踪 第二集 第十章、天劫(上) 易云淡淡道:“你是否一定要替他出手?”言中所指的←“,当然就是幽劫。 “恍”的一声,那“鸳鸯飞环刃”回到她的手里,却合并为一,成了一柄半月形的弯刀,她用左手轻抚着刀锋,回应道:“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嗡”的一声响,仙灵剑腾空而起,传来易云的话语:“那就接招吧!”这次仙灵不再攻击幽劫,而是向着若水,迎面而去。 “鸳鸯飞环刃”立刻脱手,一分为,又组合拼凑成圆环,迎上仙灵剑。轰然巨响之中,飞环与白光相撞在空中,一触即分。那白若云彩的光芒,再次大盛,嗡然有声。但是若水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许多,却丝毫没有怯弱,那紫芒异闪的圆环,又迎上了强横的仙灵神剑。 再次交接,两件法宝都被弹开,易云身子一震,后退了数步。若水面色一寒,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在自己身前形成一片血雾,却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圆环飞回到其手中,再次一分为,两手分握双刃,数十道紫霞光芒迸射,将其重重包裹,一时竟看不见其身影,只见一紫芒妖艳的圆球,向易云飞撞而来。 易云接剑在手,猛吸一口气,身形一顿,拔地而起、扶摇直上青天,一声龙吟九霄之外,白光与易云合为一体,剑人合一,冲天直上。 若水那幻化无形的一击,就这样被他躲过,身形急闪,也飞纵上天。向着那白日青天看来,也然刺目耀眼的白光,飞掠而去。 易云身在半空,举剑狂声呼啸,嘴角似乎还在念动着咒语,只见一时间,狂风顿啸、乌云流动翻滚,一片肃杀之气,仿佛天地也在为之变色。 观战众人无不惊骇莫名,都屏住了呼吸,仰望空中的易云。他竟以一己之力,妄图调动天地之威? 但是他们却不曾发觉,最最吃惊的人,却是欧阳絮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易云此时的虚实,因为易云此时所掌握的道术,都是她一手传授。欧阳主修的本是土系道法,但是此时易云所施的,却是天人合一境界才能施展的无上道法——调动天地之威、强驭自然之力——驭雷玄术! 这种道术,可以开山断流、倒海翻江。但是易云本身的修为,却明显不到驾驭的地步。但凡威力至高的道法,都有反噬之力,施术者本身修为不够,难免控制有误差。所以最终的结果,将是自伤其身、万劫不复! 乌云起、狂风啸、冷雨飘、雷电闪。 在这气势之下,若水已经睁不开眼睛,那强大的气流,已经激得她气血狂涌,耳边,也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就连手中深具灵性的法宝,也似就要脱手飞去。 但是她的身躯,却飞速而上,毫无停留之意,即将要触及了易云举剑擎天的身体。手中双刀挥舞得风雨不透,形成一个圆弧的气罩,像是一颗飞速的陨石,朝着易云那伟岸如天神的身躯,轰然撞去。 忽然,雷声从天外传来,旱雷阵阵,原本晴朗高阔的天空,此时已变得漆黑,暴雨狂风,来势如山。闪电在乌云中交错、电流狂奔、驰骋天地之间。 一声怒吼,从易云口中传出,仙灵宝剑如同毁灭天地的雷击,接引汇聚了天边闪烁耀眼的电流,夹带着绝对的威势,一道仿佛天外的白光,像是要毁天灭地一样,从九天之外,横切而下,临空向若水劈了过来…… 若水面容惨淡一笑,手中双刀迅速变成飞环,脱手迎了上去。只听得一声惨呼:“儿回来……”这声惨呼,却是从幽劫的口中发出。 她那微笑而惨淡的面容,在这一刻,被炫目的白光映照,猝然清晰了起来,映着闪电的炫目光芒,迎向了易云那似乎要将整座碧云山生劈成两段的光柱。 渐近了,那纯洁而灿烂的光芒,就在眼前。渐渐的、她微合上了眼。 死,应该是没有痛楚的吧? 千古艰难唯一死,若是连死都可以抛开了,又何必去惧怕痛苦? 强光近了、近了,迎接死亡的时刻,此时似乎就连时间也停顿住、不复流动!没有语言能形容这一瞬间,那么的美,那么的灿烂、辉煌。 若水能感觉到,那白色的光,已经将自己包围,完全罩在了其中,她无法分清楚,这一刻,是在现实,还是身在梦中。她只能看见,一张英俊的脸,正在用一种复杂而微带痛苦的神色,看着自己,一如梦中,那双怜惜迷蒙的眼睛…… 突然之间,风停了,雨住了,云开雾散。 没有想象中的痛楚,若水感觉自己的身躯,脱离开尘世俗物的束缚。临空虚浮,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舒适而写意,飘然若仙。 解脱了吗? 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了么? 这一瞬之间,周遭万物,都似为其停顿止住,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这时间。 就似天地,也不复存在。这一刻,已经是永恒。只有她一人,漂浮在空中。清风徐徐,吹动着她的衣裙和柔发,飘然作舞。 她的面容,安详而凄迷,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为她吟唱。 然后,她单薄而柔弱的身躯,如同一颗受尽隶难、燃烧殆尽的天外陨石,向着大地,落下! 幽劫闪电一般,接住了她,慌张的从袖中找出许多不知名的药丸,通通给她服下。任何人都能看见他明显的紧张惶恐失措。但是他眼中却含着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却向容相望来。 天空之中,却已失去了易云的身影。 他的蓉? 欧阳絮茹痴痴的看着云开雨收的天空,怔怔出神。她清晰的记得,那道白光,轻易的撞开紫气缭绕的圆环,就在触及若水身体的时候,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巨大幽深的漩涡,像是空间破碎扭曲一般,硬生生将易云,吸收了进去,连同他的仙剑,一齐吸收进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那一瞬之间,消失、蒸发! 他到底去聊里? 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她所能看见的,除却青天白云,却什么都没有。一丝彻骨的寒冷,涌上心间,使得一贯坚强的她,几乎摇摇欲坠,就要倒下。 苦随、烈风、云霓,还有那个魔教的小人物。皆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像是哑了一般,也都在看着天空出神。刚才那一幕,显然并非欧阳絮茹一人看见。若非亲眼看见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又有谁能相信发生在当前的事实? 天威难犯! 若非,易云强行调动天地巨力,所以就连苍天,也容不下他,所以要给他惩罚,让他万劫不复? 容相突然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站了起来,幽幽叹了口气,指着地上已经清醒,却无法起身,也是一样被眼泪迷蒙了双眼的秦碧晴,对着欧阳絮茹道:“带着她走吧,已经有太多人受到伤害,不能再让悲剧继续发生。”语声一顿,再道:“就当是做了场噩梦,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他看着欧阳絮茹的眼睛,有一丝复杂难明的含义。但是身在悲恸中的她,又如何去分辨其言语中的真意? 说完了这些,他缓缓转过身形,竟连对幽劫,也没有去看上一眼。身形一闪,已失去了他的影子,如易云一样,凭空消失。 瞬间移动?他竟然不依靠飞行,就可以来去任何地方?欧阳絮茹此时却来不技考,她的心,就在易云消失那一刻,几乎已经死了。 但是她咬了嘴唇,也不骨触目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扶起秦碧晴的身体。光芒闪现,扶摇上天,转瞬间就消失在茫茫的虚空之中。 幽劫果然是沉着冷静的人,抱起昏迷的若水身体,脸上居然回复了镇定和平静,犹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淡淡道:“回去!” 仙踪 第二集 第十章、天劫(下) 蜀山、峨嵋! 调养了数日,秦碧晴身体已无大碍。原本,她就是因为耗力过度而虚脱,加上受苦随的玄术反震,伤了元气。所幸她自小修为精深,所以尚不至于伤及内腑。 她犹记得那天,欧阳絮茹送她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就黯然离开,但是她的失落和无力的虚脱,是如此的明显。 女人的心思最是细腻敏感,她又如何能看不出来,欧阳絮茹对易云的心思? 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每每想起易云被虚空漩涡吞噬的那场景,心头都会莫名的痛楚,本来想竭力的去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总会在一刹那间,那身影又突然间浮上了心头。 能够自由控制的感情和思念,又怎称得上刻骨铭心? 暗自调和了一下内息,发觉灵力澎湃充盈,奔走于全身奇经脉之中。这一次大战,竟然对自己的修为,无形中又提升了几许。 但是自己为何却高兴不起来? 是他,在施展道法之前,已将自身的灵力,尽数传输给了自己…… 相思,又一次涌上心头,淡淡的并不汹涌,却像尖针,轻轻的、缓缓的、一下一下,刺在心头。那种痛苦其实也并不强烈,却如渔形、挥之不去。而且,其力量神奇,就连自己所有的精神气力,也随之松散、手脚麻痹,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神来。连日以来,自己就像行尸走肉,找不到一丝凭借、一点心灵的寄托。 这就是爱吗? 万念俱灰,心死的感觉? 为何,爱是如此痛苦的?找不到一丝光明? 那刻骨的缠绵,和易云一声声关切的呼唤,似乎再一次响起在耳边。泪水,再一次无力的席卷了她的身心。为何要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对自己,是如此的重要? 一声轻叹,在窗棂边响起。清脆的脚步,明显是向着自己的房间而来。秦碧晴挥手,擦去脸颊的泪水,左手轻轻触及了桌上放着的绿色仙剑。 叩门声响起,秦碧晴强作镇定道:“进来!” 门“呀”的一声敞开,进来的是徐婉婷,她的眼神也幽幽,满含了关切的意思,轻声道:“师姐,师傅她……有事找你。” “嗯!”秦碧晴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眼睛却痴痴的看着桌上形式古雅的绿色仙剑,怔怔出神。徐婉婷默默退了出去,眼带怜惜,又看了一眼形容憔悴的她一眼,终于还是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绝音的房间,跟所有人的房间一样。朴素、简单。一张硬木床,靠墙处写了一个大大的“道”字,笔走偏锋、凤舞龙蛇,显是出自名家之手。一张檀木桌,桌上有清茶一壶。一盏青灯,伴古书数卷。 现年已九十高龄的绝音,看上去也只不过三十中年的样子。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守恒炼体、守淡节欲,自然能承袭天道,虽不能长生不死,却足以益寿延年。 秦碧晴来时,她正在打坐。守时节律,一向是她的习惯,每日早午晚三课必备,风雨不改,并能持之以恒,暗合道家养身之道。 道家有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合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注一)又曰:“上古有真人者,提挚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故能寿敝天地。”(注) 所以道家修真之人动辄两三百岁,容颜不老,神情健硕,并非稀奇之事了。光是其“守恒”一点,经年不变,已是常妊以做到的。 门并没有关,秦碧晴轻轻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仙剑放在桌上的声响惊醒了打坐入定的绝音。睁开眼来,淡淡道:“晴儿,你面色欠佳,可是元气尚未恢复?” “可能是吧,连日来都提不起精神……”秦碧晴轻轻的低下了头。第一次,面对着师傅,她违心的说了慌。但是却没有多少自责的悔意,原来说谎,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不可饶恕。从不曾尝试的东西,此刻却似乎变得理所当然。 绝音陷入了沉思,喃喃道:“魔教护法之一的‘火尊’,竟有如此精深的修行吗?他的火系修为,达到了何等的境界?” 秦碧晴道:“是弟子辜负了师傅的厚望!” 绝音挥挥手,道:“对你的道法,我是很有自信的,切勿妄自菲薄。罢了罢了!”说到此处时,她却放下手中拂尘,伸手入怀中,似乎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盒子,打了开来,一股幽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吃了这个,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绝音道:“这次,我将亲自出山,去会会这魔教的火护法,是怎样的道玄通天。” 那盒子中,有药丸三粒,色泽腊黄,本不起眼。但是秦碧晴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面容也显得惊异,就连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师傅,这‘峨嵋金丹’,炼制需时,光是其中所需药材,更是稀有珍奇。徒儿有罪之身,不配师傅如此厚爱。” 说着人已跪在了地上,身形微显蹒跚! “痴儿。”绝音责怪的斥了一句,眼神却爱怜祥和的道:“天材地宝,的确难求,但是留着不用,又如何显出其神妙功效?” 需知,峨嵋“金丹”,是峨嵋独有的秘制丹药,其所需的奇异药材,无不是旷世难寻的绝珍。天下独有、调配有方,只要炼制得当,食之可以水火不侵、长生不死。有言曰:“五谷犹能活人,人得知则生,绝之则死。又况于上品之神药,其益人岂不万倍于五谷耶?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销;埋之,毕天不朽。服此物,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注三) “长生不死”之说固然夸张,但是其神奇功效,峨嵋的人该都知道,起死回生、解万毒、除百病……只是炼制非常费力,须得天时地利人和万事齐备,还不见得一定能炼制成功,稍有差错、前功尽弃,只会浪费燎些得来不易的异宝玄材。所以即使是在峨嵋,也属镇山至宝灵药。 绝音下得床来,将秦碧晴扶起,硬是将那装有珍稀灵丹的盒子,塞进秦碧晴手中,眼光触及桌上古卷,欣然道:“可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秦碧晴茫然摇头。 绝音座了下来,娓娓道:“我听你所言,遍寻古籍,搜查关于‘麒麟冰兽’的上古记载,可是遍阅了群书,依然一无所获。后来在藏经楼的书架后石壁缝隙之间,找到了这个。”说着从古卷之中抽出了一本页面发黄,显得残破而陈旧,一看就知道是年代久远几近失传的孤本遗篇。 秦碧晴用眼睛瞟了一眼,只见封面上模糊不清,字迹是远古时期所用的象形古文,依稀能分辨出封面上几个字:《上古玄灵志异录》(注),旁边还有一段小注,但是字迹已模糊不清、无法考究,只能最后看见三个字:易木撰。(注五) “师傅兴奋如此,该是找到了灵兽的上古记载?”秦碧晴强提精神,实在不忍扫了师兴高采烈的雅兴。 “不错!”绝音道:“这位奇人,在《奇兽篇》中,清楚记载了‘麒麟冰兽’的来源出处。原来这异兽,乃是上古洪荒之时,秉承天地灵气中的‘水灵’而生,其御水的神力,可堪比古往今来所有道法高手的水系法术,甚至有过之。” 往事如烟,再一次飘上心头,当日寒潭之中,两心如一,携手齐抗异兽的场景,就像鲜明的画面,飘渺在眼前。秦碧晴的泪水,又要止不住滚落。强行眨了眨眼,将那就快决堤的泪水,生生压下。 但是这次那个人影,已经充斥了所有的大脑,任是修为精深、坚强果敢的她,竟也无法不再想起。 绝音的话语娓娓传来:“这异兽本一直生活在大海之中,就连当年大禹治水,都未能将之收服,一直潜伏到轩辕黄帝出现,才将其收归,成为其坐骑。后来,黄帝仙游,命之守护邪灵封印之守护兽。所以,你抢夺那‘万年寒冰水晶柱’的时候,它才会竭力抗拒,你能从它口中逃生,也属奇迹了。” 惊心动魄的从麒麟冰兽爪下逃生的那一幕,不停在脑中回旋。以至于秦碧晴痴呆的坐着,全不知师傅还在说话:“这‘万年寒冰水晶柱’,在《神器篇》中也有记载,水晶,在西域传说中,有无上的神秘力量,暗藏了天地玄灵之气,与寒冰融合,可说是天人合一的杰作,况且这寒冰还是极北之地至阴至寒的千丈玄冰之下,提取而出的万载寒冰,即使烈火焚烧也不能损其分毫。这本是当年黄帝的一件法宝之一,因具有镇邪辟魔的功效,所以才被用来镇压邪灵。跟当日你分析的一样,果然是仙家至宝。” 她见秦碧晴不说话,只是痴呆的看着桌面,疑惑道:“你在想什么?晴儿……晴儿。”她提高了音调,秦碧晴才豁然清醒。 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眼光所及处,却是那绿色的仙剑,忙道:“弟子从太平教主口中听说这柄剑,名曰‘青碧’,不知在那位奇人的记载中,可有关于这仙剑的渊源典故?” 绝音欣然道:“我查一下看看。”说着竟就地翻起那本古书来,样子痴迷而执着,显然竟是被这古书上博大精深的知识所吸引了。 “师傅,弟子有点疲累,想先行告退。”秦碧晴轻声道。 “嗯,你先去休息吧。”绝音挥了挥手,眼光却未从那古书之上移开,待得秦碧晴走到门边的时候,她才又抬头补上一句:“快服用了灵丹,打坐调息一番,以吸收药力。”说完又将眼睛移到书上。 秦碧晴行了一礼道:“弟子记住了,谢师傅关怀!”然后退下。 第集完 注一:《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 注:《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 注三:《抱朴子-金丹》 注:《上古玄灵志异录》:上古奇人易木所撰,今已残失,无法可考。存世有篇者,《奇兽篇》、《神器篇》是也。 注五:易木,生年不详,卒年亦不详,有野史记载,已飞升成仙矣。天纵奇才,幼时即有“神童”之称,七岁过目乃不忘,五岁学剑十岁成,乃入“剑仙”之流,看破红尘,其后不知所踪。有名篇《上古玄灵志异录》传世,惜多已散失,仅《奇兽篇》、《神器篇》可追溯其人风范,天妒英才,呜呼哀哉。 仙踪 第三集 第一章、神剑青碧 碧云山,高与天齐,终年云雾缭绕。 其山脉绵延不绝,景色奇险仙幽。山间溪流、怪岩飞瀑、走兽珍禽,随处可见,端的是人间福地,绝美天堂。 但是这样宁静祥和的局面,很快就要被打破。整个碧云山脉,此时几乎已被人流切断。那成千上万的人流,人人手持利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孤危高绝的碧云山,孤立在包围之内。 天空中往来飞行穿梭的,是各色或僧或俗或道打扮的人,星星点点、密密麻麻,不一而足,各色法宝,在天空飞翔往来,炫耀抢风头的人,比比皆是。 “兄台,你那块木板,也可以作为法宝来攻击人?” “木板怎么了?它可是刀枪不入的,必要时还可以作为护盾,抵挡攻击。怎么说也比你那花枪实用吧?” “什么,你说我的是花枪?没听说过‘霹雳旋风火焰枪’的名号吗?” …… 孙世颖偕同着欧阳絮茹御剑从空中飞过,听见那一段对白,暗自哑然失笑。扭头向欧阳絮茹看来,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往日爱笑的师妹,已经有半月之久未曾露过笑颜。平素言语幽默机智过人的他,此刻却硬是想不起一句话,能用来劝导于她。 抬头看了看高绝的碧云山,叹息道:“这次太虚师伯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区区一座山,只要出动咱道教七派的能手,加上峨嵋掌门亲自出马,又有般若寺高僧助阵,也该是绰绰有余了,何必还摇旗呐喊,广邀天下修真人士,出动上万的人手,就连掌门师伯,也退居幕后了。” 说着向欧阳看去,见她还是一副寒冰冷面,也不知有否听到自己说话,就加重了声音道:“师妹,你有空也劝导一下太虚师伯,他好歹是你师傅,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肝火还这么旺盛?咱修道之人不是讲求的平淡无为嘛……” 他还在喋喋不休,但是眼前人影一晃,已失去了师妹的踪影。当下大惊,施展了全身法术,连脸都涨得通红,“铜祖”似乎都发出了与空气摩擦而有几分“烧焦”的青烟。才算勉力跟上欧阳絮茹的身影。 “飞絮”忽然折向,呼啸降下。孙世颖的铜祖却急冲而过,差点就要撞向雄伟的碧云山。慌张折向,向地面落下。 入眼处,是翠竹处处,一片青翠的世界。远远的,看见欧阳絮茹孱弱的身影,站立在前面的空地之上,抬头仰望,泪水涟涟,从颊边滑过,腮边落下,一滴一滴,低落在枯叶上。头上,除却碧云山伟岸的身躯,只有青天一片,还有数不清的细点,飞来飞去,往来不息。 看见她的眼泪,孙世颖大大吃了一惊,铜祖握在手中,连连怪叫道:…?是谁伤了我师妹?“ 到处看尽,不见半个人影,才收起剑来,慌乱而手足无措的道:“师妹,我求你了,当师兄拜托你了,不要哭不要哭,若是有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零,师兄我给你下跪了还不成吗……。” 但是任他如何劝慰,欧阳絮茹的眼泪,就像黄河决堤一般,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住了。伤心,就像慢性的病,你坚持一下、忍耐一下,的确可以暂时忘了过去、挺了过来。但是偶然的一个瞬间,却会更加激烈的爆发,而且,一发不可收。 她没有悲嘶,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就这么默默的流泪。殊不知,伤心的极限,本就不觉得悲恸的,心死了,可还有表情? 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孙世颖几乎都想陪她一起哭了(其实他根本就哭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絮茹抬起的头,再也回不过来,就这样定格住,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看那天空中穿梭往来的黑点,何时会出现一个人来? 幽幽看天、幽幽流泪,天地悠悠,伤心,可有尽头? 全不知,身后不远处,一条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也幽幽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就在孙世颖挠头抓脸急得跳脚的时刻,幽幽退却。 天色渐暗,欧阳絮茹的泪,似已流尽,脑中一阵晕眩,身子瘫软的倒下,若不是孙世颖及时托住,她将倒在这撒满竹叶的土地之上。 孙世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她弄回去的,其间甚至不能让同门弟子看见。这段回忆,即使是在三五年后,他回忆起来,都还是心惊肉跳: ↓当时是昏迷的,我根本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她送回去。若被师长看见,我跳长江黄河都洗不清。“ ↓哭红的双眼,又红又肿,谁都能看出她哭过,而且哭的很伤心,更要命的是,她并非是为我而哭,不然,即使千刀万剐我也甘愿。“ “人尽皆知,师妹的修为绝对在我之上,所以我根本没有能力将她放倒,只有被她放倒的份。除非,使用卑鄙的手段。” ※以,要是被人撞见,会有什么结论?结论就是:我使用卑鄙手段,将师妹放倒,然后让她很伤心,哭红了双眼,甚至昏迷……“ 然后听的人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他到底是用了何种神通将师妹送回驻扎之地。孙世颖的回答很简单:“等,一直躲藏在树林里,直到晚上半夜。” “但是。”孙世颖又补充:“没有溶理解我那种痛苦,偷偷摸摸、掩藏行迹。最痛苦的,是当时那种恐怖绝望又无助的心情。若没有亲自尝试过,谁也无法了解那种痛苦……” 对于他的“痛苦”,听众只能莞尔! 第日。 云淡天高,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道教中所有的长老首座重量级人物,一应到齐,唯独没有来的,只有清风。据传,他因闭关修炼,参悟生死奥秘,所以道教一切俗务,皆由除他之外道教第把交椅的神宵太虚真人,全权代理。 但是实情到底如何,谁人知晓? 昔日易云等人放纸鸢的那块山脚空地,此时显得热闹非凡。满地的帐篷,占据了诺大的空间,凌而不乱。西边是峨嵋的所在。十几个帐篷,严谨排列,布局井然。但是相比东边的布局,就显得渺小而稀松。 东面营地,被道教七派占据,其规模宏大,竟依稀按照九宫方位罗列编排,如星点点,森然而有序,显得威严十足,果然是正道大派。加上江湖上那些依附趋炎的门派散仙之人,都尾随了七派,将住所安扎在其后,其势头更是远远盖过了峨嵋,蜿蜒庞大得如同一条吃得很撑的长蛇。 “好大的手笔,如此炫耀摆谱?”绝音清斥了一句,回头对秦碧晴道:“不就是弟子多一点而已?要是斩妖除魔是靠人多的话,完全可以跟朝廷申请调动军队了,即便是他道教七派出马,其人数也足够压下魔兵,何必还要峨嵋跟般若寺出马?难道我们只为助拳呐喊而来?” 秦碧晴不置可否,神色淡然,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就是就是,他们就仗着人数众多而已,这么多年来,斩妖除魔的责任,谁能与我们师傅的功劳相比?”徐婉婷附和着道。 绝音眉角微动,虽没有表露于形,但是听在心里已经十分的受用。 “晴儿。”绝音突然的说话让秦碧晴明显一愣。但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垂首道:“请师傅吩咐。” 绝音面上神情变得有点莫测高深的道:“那天你问我‘青碧’的渊源,我已经查了出来。这个易木前辈果真是奇人,包罗万象、学究天人……” “哦?是吗?”秦碧晴不得不打断了她赞美的言辞,但是又不敢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连忙道:“那位前辈奇人,是如何记载这柄仙剑的?” 绝音缓缓道:“一直以来,这柄仙剑就是峨嵋的镇山之宝,但是却没有名字,我只知道是我们师门先贤流传下来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现有什么奇异的功效,只以为是先辈的佩剑而已,你入门之时,因你素喜绿色,就传给零。” “但是不想,这柄剑居然真的大有来历,竟也是上古神器之一。” 秦碧晴有一刹的怔住:“上古神器?” “不错!”绝音侃侃而吟道:“青碧神剑,大地自然之力所成。天地初开,阴阳气成,清浊气相混,阳气清者上升为天,阴气浊者下降为地,地承至阴之灵,孕育纯阴之气,凝而成形,是为青碧也,自然之力隐含其间,有呼风唤雨、调度自然神力之效。亦是象之一的‘地’象神器。”(注一) “这是记载的原话吗?听起来好像很神奇!”徐婉婷看见绝音在点头,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道:“但是这神兵是怎么成为我们峨嵋的宝物霖?还有其名和施展之法,为何峨嵋典籍都不曾记载?” “问得好!”绝音道:“传说人类之祖炎帝,纯阳之体、金刚不坏。但是一生唯一一次失败,却是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下,这女人属玄阴之身,以阴克阳、以柔克刚,仅凭一柄剑,竟然击败了炎帝的法宝‘九阳量天尺’,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青碧剑’的拥有者,后来,雌雄相吸,阴阳互引,他人萌发了感情,但是因为难测的变故,最终没能在一起,这个女人,就是我们峨嵋的先祖创始人。” 秦碧晴低头沉思:“原来真情,终是敌不过难测的变故?” 徐婉婷却被这个故事吸引得入了迷,连声催问道:“好凄美的传说,师傅您知道的真多,但是为何都从未跟我们提过?” 绝音道:“因为之前,我也不知道这段典故。” “这也是那位奇人留下的古籍上记载的吗?”徐婉婷道。 绝音点头,脸上也浮现了兴奋的神色,能得到这本奇书,她简直奉为至宝。见秦碧晴还在低头沉思,她才道:“晴儿,我回去搜索一下,师门先祖既然留下神兵,该当有与之配合的玄法典籍,只要能找到,为师答应传授与你。” 徐婉婷的脸上,已经浮现了痴迷向往的神色,但是她也清楚的明白,除了师姐,峨嵋没有谁能比她更有资格。 绝音突然道:“晴儿,你带着众师妹,也出去到处看看吧。般若寺人不到,看来这一战暂时也打不起来,带上所有能御剑飞行的人,都去碧云山周给我闲逛,我见空中那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晃来晃去,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会飞一样,你们也去,别坠了峨嵋威风。” 徐婉婷拍手叫好,秦碧晴点头受命。 数十个妙龄少女,在秦碧晴的领头之下,飞行在空中,周遭事物尽在眼底。不时有人驾驭着各式法宝,从身边呼啸而过,凡是男人,都不免为空中裙袂翻飞的她们侧目而望,尤其是秦碧晴,面色若霜雪,风姿绝世,身形灵动如仙女。 “砰”的一声传来,两个人的怒骂声,在身后响起:“瞎眼了,你第一天操控法宝吗?撞坏了我的‘飞霞流星锤’,你掉几个脑袋也陪不起。” “一根洗衣棒子而已,还又‘飞霞’又‘流星’呢,看看我的‘天玄无量砖’,撞零还纹丝不动,这才叫法宝。” …… 冷风拂面,吹得秦碧晴发丝飘扬,在这样晴朗的天气,高空中享受着清风,本是一大快事,但秦碧晴却感觉,有万千愁绪,郁结心头,沉闷得连呼吸也不甚顺畅。幽幽绵绵,那怅然的心结,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开。 漫无目的,带领着师妹们,绕着碧云山周而复始的兜圈子。身后的师妹都兴高采烈,但是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心头,就如同那山上飘渺虚幻的薄雾云气,驱之不散、绵绵若存。 仙踪 第三集 第二章、战前筹谋出奇阵 忽然,天空中一阵骚动,不少人如同流沙一般,向自己等人这边涌了过来。吆喝之声大起,纷纷争先恐后,向着这边飞射而来。 秦碧晴本能的握住了“青碧”。徐婉婷跟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乎是般若寺众人来到了。“ 秦碧晴回过头去、俯视下望,只见驻扎营地也是人群涌动,向着自己等人涌来的人,都是向地面降落而去,才道:“我们也回去看看。” 一众人扭头转身,向地面落下! 般若寺来的人并不多,甚至不如峨嵋派。其中领头人,只有玄字辈的玄远、玄鉴、玄苦、玄觉位高僧,就连暴躁而火爆的玄忍,居然也没有来。 人流涌动,除却没有门派独自修行的散仙修真人士,有点杂乱无章外,道教七派的弟子,都调动有素、规划而齐整,以太虚真人为首,向那大概一百人众的和尚迎去。 一时之间,巨大广阔的山脚空地上,万头攒动,竟然显得有点拥挤不堪。太虚的身后,紧跟着派首座。远远的就高声招呼道:“般若寺高僧,不远千里,终于来到了,太虚特来接驾。” 和尚中显然以玄远为首,双掌合十颂了声佛号道:“真人何须客气如此,亲来迎接?守正辟邪,乃是我佛门历来崇尚的理念,自当不落人后、义不容辞。” 太虚真人又连打了几个哈哈,寒酸了一阵,就将位高僧引进大帐之中,留下一百多人的佛家弟子在外面,席地盘腿而座。 赶来得慢一点的人群,都没有目睹到佛门高僧的法相,只看见一众光头。不免都有些微词。秦碧晴的旁边,就有人细碎起来: “哎呦,谁踩了我的脚啦!” “对不起兄台,人太多了,我不是故意的。这不,还不是想一睹佛门高僧的法相和道家真人的风采?” “道家真人仙风道骨确值一观,佛门的和尚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光秃而不长毛的一颗头而已。” “你有所不知,最近我手气奇差,逢赌必输,听说只要求得佛门高僧施法开过光的随身物品……” “我也是啊,最近生意连连失利,也想能跟佛门高僧求教一下,若能沾染到一点点福气,也可以保证一本万利、赚他个晕头转向的。” “你是修真之人还是商人啊?” “嘿嘿,经商只是我的副业。再说了,修真也是要吃饭的呀!” ……。 秦碧晴并非喜好热闹之人,再加上身处如此龙蛇混杂的人群中。她那惊艳绝世的容姿,已开始引起人群不小的骚动。连连对徐婉婷道:“我们快回去通报师傅,般若寺高僧一到,可能有所行动。” 徐婉婷应了一声,指挥着众人退离。但是人流实在太多,加上刚来的一百多个佛门弟子,此时还有不少的人影,飞的飞、跑的跑,都还在拼命朝这边赶来,她们已经身在人群核心处,前进不得,退也不成。 原来人的好奇心,竟是强烈如此! 无奈之下,秦碧晴一声吆喝,身子离地而起,化为一道绿光,向西边营地疾驰而去。其余的人,也纷纷效法。一时间,数十个女子裙袂翻飞,飘然而起,在围观众人的眼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所有人都争看这些身材窈窕的女子腾空而起的身形,大家都目瞪口呆,也不记得都是来看佛门高僧,还是来看美女的了。 果然,在秦碧晴赶回到营帐时,太虚派来请绝音去大帐议事的人也到了。来的人是程可风,看见冷面寡言落落不欢的秦碧晴,他也知道,易云的死(至少目前看来,他的确是死了),对她的刺激不小,本想劝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发觉,自己也悲伤无法释怀,又有何种胸襟,去劝导别人?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道:“秦师姐,太虚师伯吩咐请峨嵋过去议事,商讨对付妖魔之事。” 看到他,她的脑中就又联想到易云,眼眶一红,似乎就要掉下泪来。却强自镇定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们稍后就来。” 程可风本想再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诺诺的回去。 绝音此时却走了出来,问道:“是否般若寺的人到了?” 秦碧晴忙道:“正是,适才还派人来请师傅过去议事呢。” 绝音轻轻一哼道:“大派就是大派,做什么事情都要讲个程序,远不如我们山野小派来得干脆果决、逍遥随意,晴儿,你就随我走一趟吧。” 神宵道派的驻地,就是道教七派的本部,是用硬木和篷布搭建起来的。虽然仓促,仍不失风范,占地宽广,即使容纳数十人,也不显得拥挤,里面居然还有茶几桌椅,真无法想象是从何处运来! 太虚此时高座首席之上,一脸的趾高气扬、意气风发,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吩咐人来给绝音和秦碧晴安排了座椅,又打了个哈哈,才对着与绝音对面而坐的位圣僧道:“这次三派齐集,大家都不远万里赶来,可以休息几日,稍作调息。现在先商谈一下如何应敌之策,这次联手,势必将妖魔邪道彻底铲除。” 绝音突然截口道:“人既已到,为何不及时出手,难道还等魔人准备防御好,让我们多损伤人手?” 太虚哈哈一笑,道:“师太有所不知,这次我广邀了天下修真界的能人异士。已将碧云山与其后的山脉硬生生切断,形成包围趋势,让山上妖人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并切断其后路。先给他们看看我方绝对的优势。兵法有云:攻心为上,如此消耗几日他们的士气,可一举而全歼矣!” 绝音似乎对这太虚真人,似乎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讽刺道:“如此一来,激起妖魔的必死决心,誓死背水一战,恐怕适得其反吧?” 太虚一愣,却被刺得说不出话来! 和尚中一人忽然道:“对于如何灭魔,我们都没意见。敝寺掌门人吩咐过,只需配合行事即可。只是贫僧等都奇怪,为何贵派掌教清风真人,尚不见仙驾到此?” 问话的是玄觉,他这话问的绝妙,既说明自身立场,又影射质疑太虚的掌教身份。太虚真人连连干咳,还是全真派的灵镜道长项处极出来圆场道:“师兄闭关潜修,所以……现下一切世物,由太虚师兄全权打理。” “闭关?”绝音质疑道:“如今正值斩妖除魔最关键时机,他怎会突然闭起关来了?” 净明派的郑隐接口道:“实不相瞒,掌门师兄对此次灭魔,似乎极是迟疑。但是,正邪自古不两立,除魔卫道、守正辟邪,历来又是我辈天责,所以他也无法阻拦,才借口闭关,其实却是不想屠戮生灵。” 在座之人皆是正道中的重量级别人物,本也不该再有所隐瞒,所以他干脆直接把事情先挑明了。 灵宝太一真人也道:“掌教师兄仁慈,已修至‘上善若水’的大爱境界,自然是不愿双手再染血腥。但是妖魔不除,对人类始终是个隐患危害,是故唯有抽身出尘,不理尘务,但是如此反而像是优柔的逃避,唉……”言下甚是唏嘘。也为清风的左右为难而感叹! 如此看来,太虚这次纯粹是因为竭力主战,而清风又不愿杀生,所以才捡了个便宜的“代掌教”名衔。话一说出来,他脸上就有几分挂不住。 绝音有点不屑的看了一眼太虚,才道:“不知代掌教对如今的战事,是如何运筹的?”她故意将那个“代”字说得拖长了音调,谁都能明显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但是太虚真人也实在不敢得罪这个出言不逊的老尼姑。三道之内,谁都知道这个老尼姑是最最难缠的人物,非但邪派人士闻风丧胆,就连正道之中,也是没有人敢犯雌威的。 只因她手中拂尘,本是天下修真界最强横绝世的法宝“绝灭丝尘”,施展开来,灭绝一切生灵,可无形中暗布毁灭结界,封锁对手一切退路,端的是威力绝伦、辣手无情。更可怕的是她的一身道行,据说已超越了百年来所有峨嵋掌教,是峨嵋一派历史上最光辉修行最精深的人物,就连正道巨首的清风和玄妙,也都要忌她三分, 这样的人物,谁敢跟她放肆? 太虚也不敢,只有转移话题,来谈他对攻打碧云的策略:“连日来,我派出各界精英和我道中弟子,将整座碧云山前后左右上中下全部打探了一遍,发现魔人盘踞之所,应该就在山峰半腰之处,离地九万多丈的高度。其形如蜂巢,围面皆有通道出入。妖魔该在山之内腹中隐藏。” 话一说出,道教众人并无表情,般若寺的人和绝音却面露惊异之色。暗叹造物神奇,竟有如此诡异奇绝的所在。 秦碧晴低头沉思,脑中又回忆起与易云当年身处其中的画面,脸露悲伤,只是没有人发觉她的异常。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般若寺玄苦忽然道:“既然已经对敌人了解至此,为何还要多等几日?当可速战速决!” “众位有所不知。”太虚突然脸色有几分莫测的神秘,缓缓道来:“我们还打探到,山峰绝顶之处,长着一些浑圆结实奇异的藤蔓,从山峰南面一直垂下,将那些出入的洞穴包裹覆盖住……” 坏到此处突然打住,让听者甚觉奇怪。还是性急的徐成玄接着道:“这些藤蔓在绝顶之处,竟然暗自布下一个高深而奇异的结界。” 绝音轻斥道:“什么结界如此厉害,连正一的首座都能用‘高深’一词来形容?” 绝音对道家结界,研究得特别透彻,用其法宝“绝灭丝尘”所布的结界,可困住三界众生,封锁五行阴阳。所以对结界布阵玄术,一向自负得紧。所以对他夸张的形容,自然甚是不服,嗤之以鼻。 太一真人道:“若我所估不差,应该是类似于我道的‘玄天五行阴阳伏魔大阵’,但是其阵的深邃,似乎还在此阵之上。因为主阵之中,又暗藏了数之不清的上百个小阵,贫道不才,只能从其中看出暗藏的‘阴阳传送阵’、‘降龙伏虎阵’来,前阵之效,与佛教‘如来分身挪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金丹派冯逢也道:“其中那些不知名的小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都高深绝伦,暗藏天地致密,深邃悠远,让我辈望尘莫及!” 郑隐也忍不住道:“不错,对于‘阴阳传送阵’,我是再熟悉不过,只是碧云绝顶的阵法,竟是比我教的阵法更完善齐备,其布阵之人,真可谓天纵奇才了。”天下若论五行阴阳阵法,有谁能出净明之右者?但是就连净明的首座,也对此阵推崇备至,其余的人除了惊叹,又还有何坏? 仙踪 第三集 第三章、神剑开封 几根毫不起眼的藤蔓,就可以布出如此奇绝古今的大阵来。即使高傲如绝音之辈,也自叹不如,暗自沉思。 大帐内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绝音忽然道:“你们说那些藤蔓,都是天然生长,难道不是人为种植?” 派首座及佛教僧都听得身子一震。冯逢道:“是天然生长的。”众人又都无言而沉默起来。如此一个妙绝天下古今的大阵,竟是“天然”而成? 这其中,到底暗藏了多大的秘密? 太一忽然道:“主阵是‘玄天五行阴阳伏魔阵’这点绝不会错,虽然高深莫测,其功效却在镇魔,对人类是没有丝毫作用的。但是那些布阵的野藤,却是天然生长而非人为。若说是自然形成如此繁复浩大的奇阵,又太勉强。矛盾就在于此。” “而且却又为何?”太一真人继续补充道:“此阵对身居山腹之内的魔道妖怪,竟无丝毫牵制?莫非,只是一个死阵?” 天地由阴阳气而成,最初却是混沌一片。道生一,为混沌,是为无极。混沌初开,由无极衍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相,象生卦。两仪是阴阳双分,相乃地火水风种元素,然后衍生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此为构成天地万物之根本。 天下奇阵,皆以阴阳气,配合五行之相生相克,形成万般变化,诸多神奇。但是都暗合卦、无极之象,可生生不息,运行不悖。 是故阵成之时,除非找出其阵所依之元素及与其对应之玄妙,切断其连接,方可破阵。奇阵一破,恢复天地本来面目,亦即其能消失不复存。 道家所曰±阵“,其意有:一为已破之阵,与天地五行没有联系,是故其能亦不复存,不成阵形。为隐藏阵眼之阵,这种奇阵要以天地灵物为引,否则除却布阵之人外,难以找到阵眼所在,也就无法催发阵法的运行,所以阵形尚在,却不运行。 众人对太一的分析,显然都接受了,暗自点头。 如今所见之阵,阵形完好,但是却似乎属于后者,完全没有展现其玄妙奇能。但是任谁也想不通,为何在此处会有一个庞然浩大的玄奇±阵“? 还是徐成玄按耐不住道:“难道就因为这个玄妙的奇阵,我们就一直如此按兵不动,任由魔道妖人安闲舒适的休养生息不成?” 太虚很坚定的道:“打,此战一定要打,只是跟大家说清情况,既然正道三派联手除魔,就要保证万无一失,将魔道彻底歼灭。” 一直不说话的秦碧晴却突然道:“若是能找出奇阵枢纽阵眼所在,启动它,我们岂不是可以不动一兵,就可以彻底消灭妖魔?” 般若寺高僧对她的想法显然很支持,都赞许的向她投来目光。但是天下阵法大家的净明首座郑隐,却微微摇头道:“此阵我研究了好几天,也翻阅了师门的典籍珍藏,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这次问话的却是绝音。 郑隐摇头叹气道:“神鬼莫测、玄异莫名!” 绝音颓然,也叹了口气道:“可惜,《上古玄灵志异录》中最后一篇上的《阵法篇》已经缺失,不能找出答案?” 太虚疑惑的道:“什么志异录?” 绝音忙道:“没什么。”说完又一转话锋道:“为今之计,是按兵不动等待,还是速战速决攻击?” 太虚作沉思状道:“等待,无非也是弄清楚这个奇怪古阵的来历,既然已经无望,是等是战,但听师太决断。” 他坏得很好听,似乎也很谦虚求教,其实却是一顶无形的高帽子,把难以决断的难题,顺水推给了绝音。绝音何尝听不出来,暗自鄙视了一下他,眼光却向般若僧看去。 玄鉴大师颂声佛号道:“一切但听师太决断。” 绝音暗自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却有一刻的意气风发,无形之中,她却似乎是取代了清风的地位,统领三派,俨然已是正道首领。 只听她缓缓道:“那就如此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各带门中精英,正式宣战。”一顿再道:“七派弟子众多,加上几日打探,对妖魔巢穴必定熟悉,就由你们打头阵如何?” 本次出动,本是太虚一手策划,也是其派人去邀约两派参战,所以叫他打先锋,虽有不愿,却也无法推脱。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明日一早,攻山。 是夜。 繁星点点,夜幕低垂。欧阳絮茹在上山前的小树林里,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抬头看着天上星星,痴痴出神。 曾几何时,也是身在此碧云山脉之内,似这般宁静之夜。有人相伴周围,共同观望这繁星漫天? 此情可待,但是那思念的人,却已骑鹤西去。 泪流双颊边,如珠轻滴落。此刻能有谁,能解心中柔情千万、愁肠百结? 一声幽幽叹息,从身后传来。欧阳絮茹轻轻回首,看见了峭立的秦碧晴,轻轻挥袖擦去泪水,强颜微笑道:“秦师妹,别来可好?(其入门在秦之先,故称师妹)” 秦碧晴没有说话,黯然走了过来、坐下,幽幽道:“你还在想他么?” 惨然一笑,欧阳絮茹道:“你呢?又何尝不失眠辗转?” 秦碧晴无言、欧阳也无语!心有所系,又如何能安然入睡? 重情之人,又有谁能忘却曾经的真心? 那相思,本已深入骨髓,渗进血液,烙印进灵魂,又岂是如窜够,轻易忘怀? 只是两个悲苦伤感的可怜人,却终于彼此敞开了心扉,接受了对方的存在,没有嫉妒,更无排斥,彼此都将那静如止水的心扉,打开了少许,来容纳对方。或许,因为她们,都有共同的深情,都共同深爱着同一个人,所以,也都深刻了解相互的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们两人,并肩而坐,互相依靠在了一起。 配合着无声的夜色,竟是如此和谐、宁静。两个人都默然无言,垂首感悟这夜的静寂,一如心里那如死灰般的沉寂的心,与天地合一,平静无波。 突然,青碧与飞絮两柄神剑,似在轻微的颤抖,一黄一绿两种光芒,竟如烟云一般蒸腾而起,纠缠在一起。 那颤动的两柄仙剑,似欲脱鞘而出,仿若有了灵性一般,就要活了过来。 黑夜之中,那夜色就像是凝聚成形的烟雾,如水一般波动、流淌。然后,那黑色的烟雾,竟然向着两柄仙剑,迎了上来。 仙剑发出灿烂的光辉,脱离了主人的手,升上空际,如长鲸吸水,竟将那如有实质的夜幕,吸引了过来。然后,三种若虚若实的霞光,缠绵纠织。看得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奇景。 “碧云山的灵气,竟然强大如斯。”欧阳絮茹惊叹道:“就连仙剑都能感应。” 仙剑本是灵物,自是天地灵气聚集而成,所以灵气,就该是灵剑的本源和基础。欧阳絮茹和秦碧晴微微闭上双眼,将神识投注剑上查探,就明白了一切。 神剑通灵,自然是跟主人有微妙的牵连,所以神剑感应到的一切,其主人又焉能不查觉?同样,主人的心思,剑灵亦是有感应的。 就在她人闭上眼,将神识投注上仙剑之时,就如置身温泉之中,那如水的云霞,轻吻着身体,瞬间贯穿了肢百骸,清洗着身体内的经脉和五脏。犹如醍醐灌顶、伐毛洗髓一般的舒畅莫名。 下一刻,她们的意识,竟似不受控制,扩散、飘扬,融入进天地之中,直上天际,与天空繁星、清风白云,合为一体。整个宇宙,似在缩小。不禁让她们同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天地是我、我亦是天地。 好强烈的灵力!人心头同时缠绕着这个疑惑。只有盖世无双的灵气,才能让这两柄仙剑如沐浴水中一般,光华激增,如被重新开封了一般! “吼!”的一声惊天长吼,破空而来,那声响,竟震得整个碧云山,轻微颤抖,就像要天崩地裂一般。人惊异的收回神识,睁开眼睛。只见天空就似被撕裂一般,出现一道扭曲的缺口,一团白影,迅如闪电,从那缺口之中,电闪而出,向着人所在之处,风驰飞射而来,扭曲的天空,在那白光身后,迅速合拢,不露一丝痕迹。 一眨眼之间,那白影就已接近了人,气势如涛,似乎要强行撞击人。那威势,居然还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使得人感觉胸口沉闷,似欲窒息。 她们本能的伸手,紧握仙剑。灵气催动、法诀暗握,仙剑在主人的催控之下,光芒大盛,却没有丝毫杀意,而且似乎,对那如山一般逼来的白光,隐隐有一丝依恋,如久别重逢的老友,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她们能感应到仙剑的波动。 人心头疑惑更重,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那炫目的白光,一直近了,直到眼前。 奇怪的是,那白光竟在她们身前丈远之处停下,细看之下,竟是一头全身银白色铠甲的奇兽,巨大如山岳,尾长如巨蛇。人在它眼中,简直渺小如蝼蚁。一身纯白洁净的白毛,随风飘散,却像是一头雄霸森林的霸者怒狮,獠牙森森,不停喘着气,但是那些从它鼻中呼出的白气,却像青烟一般,流动如飘渺的云,那赤红的双眼,凶相毕露,只是却看着人手中的仙剑,显得有一丝的疑惑。 秦碧晴突然惊呼出声:“麒麟冰兽?!” 同一时间,周围呼声起,一时显得热闹了起来。招呼吆喝呼啸声音,此起彼伏,显然那些正道人士,都被那一声巨大的嘶吼吵醒,正朝着这边蜂拥而来。 眨眼之间,小小一个树林,就被人类完全充斥占据。地上、天空、树顶、枝头,瞬间就被修真人士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光华充斥辉映。将麒麟冰兽所在之地,里外数十层密密麻麻的包围了起来——原来正道人士的办事效率,还是不差! 一时间场面变得浩大而壮观。 但是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人类也似乎没有办法。已经有不少“高手”,在开始低声埋怨:“若是魔界都是这般强大的怪物,我们怎么能对付?” 不少人面对这威严盖天的巨兽,手中兵刃也在颤抖。在麒麟冰兽的眼中,这些人类本也是不堪一击的微弱渺小,只需它巨尾一扫,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命丧当场。它却似乎并无恶意,只是不停的呼着白气,站在那里不动。 这个时候,人群自觉向两边一分。太虚绝音协同般若高僧及五派首座等一众人,姗姗而来,但是看着如此巨大的怪兽,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其实绝音是知道其来历的,但是为了看太虚真人的洋相,所以居然垂首不语。 上千人的眼睛,全部看向太虚,他若是一声令下,看来只能出手应对。太虚正欲说话,麒麟冰兽却“嗤!”的一声打了个响鼻,身形摇摆,就向秦碧晴和欧阳絮茹人走了过去,其双眼,一直未曾离开过她人手中的仙剑。 不少人发出惊呼,战事一触即发! “恍啷”一声,一片黄芒闪现,一柄宽大而巨阔的仙剑展了开来,漂浮挡在人身前,却是孙世颖的“铜祖”。 麒麟兽右爪一挥,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巨响过处,铜祖被其如拨开云雾一般的挥开,远远破空,一直斜飞上天而去,任孙世颖用尽玄法,竟是无法收回。那平日操控自如就像自己双手的仙剑法宝,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迅速疾飞而去,不作丝毫停留。 其间,空中的人纷纷躲避飞来的巨剑,天空中虚浮的人群顿时一度骚动,怒叫、斥吼、惊呼之声不一而足、不绝于耳! 仙踪 第三集 第四章、四象初现 另一个地方。 就在碧云山腰间。 那奇幻空阔的空间之中,此时也是显得拥挤不堪。一张张怪异扭曲、恶心狰狞的面孔,东倒西歪横七竖,充斥了这里,随处可见。还有些不能直立只能在地上爬行的动物,遍地皆是,还在轻微蠕动着,显得恶心。巨大的山壁上,爬满了各种怪异绝伦的生物。各种怪异奇特的呼吸唤气之声,让此地显得繁杂而琐碎,没有夜的沉寂。魔教的精锐,早在前一次正道讨伐之时,就已尽数迁移至此,所以诺大的空间,也实在有点负荷不了而显得拥挤。原本是要离开这里,回归森林自然的,可惜正道来攻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来不及撤走,就已经被包围了。 空中,漂浮着漆黑如墨的黑气,腥味浓烈,闻之欲吐。 但是苦随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这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世界。深山大泽、沼气密布,恶臭、毒物、弱肉强食……那原本才是自己的家。 思绪起伏,那深藏的记忆,在脑中盘旋,使得自己丝毫也没有睡意。 两百多年了,永远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本是一头不驯的野狼,但是在自己还没有学会狼的凶残和野性的时候,就被猎人带回了家,细心的饲养和训练。接触了人类,自己却没有学会残忍嗜杀,反而学会了仁慈和忠诚。 一次猎人带自己上山,因为天性使然,抵挡不了森林那自由气息的吸引,不幸失落在山上,从此回归了自然母亲的怀抱,自由自在,一度认为如此美好的家园,本是天赐。 但是那场莫名的天火,将森林烧了个精光,只剩下满目的苍夷和冒着烟的树桩。本己应该就此死了的。就在自己呜咽着,流着泪看着美好家园化为一片焦土之时,无意中看见了断树残肢中那一点赤红不灭的幽幽火焰。 因为好奇而接触,不想却因此吸收燎团焰火,抑或可以说,是那团火吸收了自己。永远忘不燎奇异火焰给自己的感觉。亲切、包容、无私、温暖,就像一个慈爱母亲,在向自己的孩子,展开怜爱的双臂…… 从此,自己与这人间,似有了不可分割的关联,怪异的能量填充了自己的身体,就凭着这份能量,苦修百年,终于如愿修成了人形…… “吼!”一声似欲将天空撕破的吼叫声传来,整个山体都在震荡、摇晃。 周围酣睡的同类纷纷惊恐醒来,各种惶惶嚎叫,响起在耳边。烈风粗狂的声音响了起来:“正道来袭,大家准备迎战。” “先看看情况,不要自乱阵脚。”幽劫一声断喝压下所有的惊惶,他声音虽不算响亮,却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能安定魔心,所有的妖魔,都在一时之间收声止息,诺大的空间居然沉寂了下来,居然比刚才更沉寂。 所有妖魔,没有一丝声响传来,仿佛就连呼吸,也都停顿。 外面也不再有动静,但是苦随身子一颤,心生感应,只觉得一股熟悉而不可捉摸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久违已久,一如两百年多年前,自己孤单绝望的面对那团火焰之时一样,亲切、包容、无私、温暖。苦随身子不住颤抖,那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两百多年来,从不曾有一刻如此这般,连自己的心绪,都无法自控掌握。 那奇异的感觉仿佛外面,从山脚间幽幽散发出来。就像母亲满怀期许的眼,和慈爱祥和的敞开的怀抱。 几乎有一度,自己想忍不住冲出去。胸中的火焰,猝然燃烧,那种澎湃汹涌的热浪,就像一把无形的鞭子,不停抽响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那奇异的感觉,也纠缠在身体流动的血液之中。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来,轻轻搭在他肩上。是幽劫! 幽劫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寻常,淡淡在他耳边道:“现在不是冲出去的时候。他们若不进来,我们就不出去。我们都不可以轻易的死,别忘了,我们那梦想的世界!” 苦随强自安定了心神,诸般牵挂涌上心头,终于压下燎奇异的力量,看着黑暗中那无数哀怨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缓缓坐了下来。 麒麟冰兽已经走到了秦碧晴三人身前几尺之处,低下那足有十颗人头一般大的巨首,鼻子蠕动着,向几人迎了上来。 周围的空气一时变得焦灼而紧张,太虚也轻轻祭起了仙剑“赤芒”,那殷红的血色,已照得他的脸看来有几分恐怖而扭曲。只要他一出手,成千上万的法宝,都必定同一时间向冰兽招呼。 天空中、树巅上、枝叶间、那些密密麻麻将整个空地,围成一个半圆形状空间的人,都目不斜视的看着那团如鲜血一样闪烁的红芒。 那些道教的弟子,脑中也同时想起前些日子,太虚那杀入魔群,如入无人之境的残酷手段,那鲜红的光芒,似乎就是血腥染就。 气氛越来越紧张,似乎已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时。突然,绝音师太一声夹带兴奋的欢呼道:“晴儿,它跟你手中的青碧仙剑,极有渊源,所以不会摄,不用害怕。” 秦碧晴疑惑的看了看手中剑,握着向冰兽伸了过去。 那祥瑞绿气环绕的剑鞘接触到麒麟冰兽的鼻子时,只见怪兽一声似欢呼的尖啸,然后歪斜了脸,就像狗一样的用耳朵来摩擦其手中的剑,果然不再有凶狠的样子,反而显得有点滑稽可爱。 围观上千人都一时愣住,只知道看着这一幕奇异的场景。 秦碧晴只感觉触手之处,润滑柔腻,它身上的毛发,竟是柔软如丝。她同时也能感应到青碧的感觉,犹如老友重逢般的雀跃欢腾,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微妙感觉。所以她的脸上,浮现了欢欣的笑容。 欧阳絮茹也如她一般,将飞絮剑托起,轻抚它左边的脸颊,笑容如花。 殊不知,她那冰冷如霜的面容,早已在正道之中,成为了不变的神话。如今初展笑容,恰似千年玄冰中盛开的繁花,加上欧阳絮茹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还有各色光芒的交织交辉掩映衬托下。本身也是一道亮丽无双的风景,已经有不少修真子弟,被这绝世的姿容深深吸引,呆立当场。 空中一阵骚动,几乎有不少人差点驾驭不了自己的法宝,从空中跌下,那周围的树枝也不住颤抖,似乎是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就要折断,地上的人虽没有太失态,却是因为已经看呆了,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举动…… 不少的女弟子修真者,则是一脸嫉妒之色,冷眼轻斥。 忽然,奇迹再现,那状如山岳的麒麟冰兽,身子不住左右摇摆晃动,然后庞大的形体,居然在一寸寸的缩小,瞬间,就变成一只只有成年狐狸大小模样的小冰兽,显得可爱非常。围绕着秦碧晴和欧阳絮茹人周围不住穿梭往来,跳跃辗转,哪里还有刚才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绝音突然出声问道:“你那柄仙剑,可是名曰‘飞絮’?” 欧阳絮茹一愣,连忙道:“正是!” 绝音微微点了点头,喃喃沉吟着道:“象灵物,居然同时出现其三,莫非明日一战,真乃天意?” 太虚早收起了仙剑,看着绝音,似有坏,却欲言又止。 绝音道:“没事了,都回去休息吧。”她说这话时是看着太虚,所以太虚自然立刻会意,步出两步,高声对着尚未回神的人道:“今日之事,仅是误会,并非妖魔偷袭,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听调度。”俨然一个首领的模样。 众人嘘声一片,却还是渐退去。 仙踪 第三集 第五章、无极长生道 道教本部大帐。 成千上万人已去安睡就寝,只有这里却灯火通明。十几根巨烛,将诺大的帐中照得亮如白昼。 派首座、般若僧、绝音及秦碧晴等人都在,分别围坐。而且多了欧阳絮茹,还有那可爱的小冰兽,一直不曾离开她人,形影尾随。 对他们来说,一夜不睡,绝不会影响明日一战。 众人都目视着围着人走来走去的冰兽,神色一片疑惑,太虚开口道:“麒麟冰兽,乃是上古神兽,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但是关于其更透彻的了解,我们似乎都没有师太清晰了。”说着眼睛向绝音看来。 所有人的眼睛,一齐都看向绝音。 绝音暗自得意的一笑,她无意之间得到上古奇书,自然了解的比别人多一点,缓缓道:“天地本是无极混沌,为何有今日万物衍生的奇妙景致?人类又是如何能从微渺的一种生物,一跃成为天地万物之灵长?” 这本是老生常谈,但是却没有人不在脑中思考着她的话。 太一真人道:“天地无极,是为道,道生一,是为太极。当年盘古先祖开天巨斧一劈之下,一分为,气化阴阳,阳气清者上升为天,阴气浊者下沉为地,这便是万物的由来。” 若在平日,听到这些话,人人都会觉得无聊,甚至厌厌欲睡。但是此刻众人,却都在不住的思考,因为心中疑惑,似乎与这段过往历史有莫大的渊源。 绝音道:“天地既成,却是洪荒沙漠,如何有今日万物兴旺的不世繁华?以及万千生灵的息息相代、交替轮回?” 和尚玄觉答道:“这些贫僧或许知道一点。阴阳气化为天地之后,由此两仪,又衍生出象,是为地、火、水、风,这本是构成天地的最基本元素。” 到正处了,绝音站了起来道:“两仪象,就是衍生天地世界的基本。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两仪象”既能创世,也能灭世了。” 众人听得一片震惊,太虚道:“两仪象,皆是不可捉摸的虚无体。天地已成,其暗藏天地之间,充斥运行,必定有其必然的运行规律和法则。怎可能毁灭天地世界?除非……” 郑隐接口道:“除非有溶了解其运行的规则,并加以控制掌握。” 天地阴阳及象元素,属于创造本天地的基本所在,若有溶完全将之控制,岂非就能掌管天地、凌驾众生之上? 谁能做到? 即使是那开天辟地的盘古,虽能将混沌无极一劈为,却也无法掌握其运行繁衍。有谁,能掌控天地? 绝音道:“事实是,象成时,皆有与之对应的灵物,具有其本质的属性,若然物齐聚,就具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也能再造世界。” 象对应灵物?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其话中含义。所以她继续道:“两仪分阴阳,象为地火水风,地者,即为晴儿手中的青碧剑,这麒麟冰兽,远古之时就有御水神力,自然是对应的水相。”说着她的眼睛看向欧阳絮茹,淡淡道:“这柄‘飞絮’的来源,你为何不讲与众人听?” 欧阳絮茹娓娓站起身形,那小冰兽顽皮的就跳上了她所坐的椅子,其模样滑稽而可爱。但是众人除秦碧晴外,似乎都没有多少的童心,她轻轻伸手,将它抱了过来。 “这事,得从江南杏花村说起。”欧阳絮茹淡淡道:“年多前,我修炼突破吾道‘无极长生道’第层境之‘念物境’,所以奉师命游历天下修炼属于自己的法宝。” 太虚呵呵一笑,傲然道:“这事我尚记得,我玄门之中,虽有不少天纵奇才,但在入道短短不足年时间内就能一举突破‘念物’境界的弟子,屈指可数。当时的确是我命絮茹去天下游历,增长见闻,对了,你自修的那柄仙剑,你是曾禀告过我,说是江南杏花村的灵器,只是我杂务繁多,还不曾亲见。”对于这个神宵弟子,他是一向自负而有信心的。 般若僧还不显得如何惊诧,其余的道教五派掌门包括绝音在内,却都暗自心惊的目注欧阳絮茹,眼中不乏欣赏惊艳的神色。 殊不知,“无极长生道”乃是道家镇教绝学,其术悠远繁沉、高深莫测,只是晦涩难明,艰辛而繁复,却是道家弟子必修的玄术。 第一境,名曰“引气”,是初学弟子的入门功课。道家认为,天地之间,阴阳气充斥,只要能排除杂念,修身摒性,调匀呼吸吐纳,就可将灵气吸进身体,为己所用。 第境,为“结丹”,源自道家“内丹修炼”之术,将引进体内的灵气,在下腹丹田凝聚,往复不休、循环不息。天地灵气无有穷尽,故内丹自炼亦有强弱高低之分。 第三境,“通络”,既结内丹,当能自守。是故身体脉络,自身必须尽数了解。以丹田为中转,将灵气导引全身,疏通奇经脉。至此,其精神修炼就到了一定境界,可作为下一境界的起步。 第境,即为“念物”,用纯精神的念力,可以操控一些事物。到此境界的人就有了驾驭法宝的资格。 一般人到达了第三境后期,就出现了明显的分水岭,不能修炼出“念力”,所以只能修炼“外功”,即为武术之类,永远也无法调动法宝,修习玄术。 而一举进入第境,最少也要不下七瓣的时间。但是如太虚所说,欧阳絮茹不过入门年。道教之中,似乎极少有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领悟第境的奥妙。这也是程可风等人为何入道五年仍无法御剑飞行的原因所在了。 越到后面,要领悟玄术越是极为困难。“无极长生道”第五境界,为“上清境”,到此已经是出神入化般人物,超然物外,淡薄了荣辱名利,能基本运用天地自然威力,为己所用。易云显然未修到此境界,但是又强调天地神力,所以才被外力反噬。 第境,“玉清境”,能自由调动天地玄力,虚怀若谷、返璞归真。是道家中的贤者,已经可遇而不可求! 第七境,“上清境”,所谓“上善若水”的境界,博爱天下、泽被苍生。已经窥视天道,上达天听,堪称神仙人物了。 除此之外,尚有两层境界。也就是“无极长生道”的九重天至境。分别是第层的“长生”和“飞升”境界。只是古往今来,这最后两层甚至是上清境界,一直都是道者追寻的终极。尚不曾见人真正修炼到如此高深的境界。 震惊归震惊,目前还是欧阳絮茹的话属当务。 “当时,我到达杏花村时,那里的整个村落,都被狂风吹走,显得没落不堪。往昔的文明繁华,青山绿水,也只剩下了满目的苍夷。” 绝音大奇:“什么风竟有如许威力?听说南海风向不定,常由海上吹来风暴,更有甚者还爆发海啸,天威难犯,当地人都称为‘台风’。中原内陆地带,却不曾听闻。” “不错!”玄觉和尚突然道:“风起云涌,本无根由。但是危害到了人类栖居,就一定得有因果了。” 太一真人接话道:“风无常势,但也并非无据可查。天地阴阳气,纠缠渗透、相互充斥天地,但是若出现了不平衡,气相冲,就产生了风(气流变动)。”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说法暗藏明理,但是也是第一次听人说出如此有新意的见解。所以都默然不语,领悟其语中含义。秦碧晴却突然道:“定然是有物体,阻碍或者牵绊了阴阳气之平衡,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强烈的风暴。” 众人眼光都向欧阳絮茹看来,都想知道答案。 “其实当时我也没法找出原因所在。”欧阳絮茹道:“据活下来的人说,风暴来得太突然,却只是持续了一天一夜。而且是呈波浪旋转形状的龙卷风暴,其强烈程度,可将人生生卷到空中,撕成粉碎,不见尸骨” 听众都觉得毛骨悚然。 “风之来源,的确怪异,但是若能找出‘风眼’所在,也许就能知道结果。”秦碧晴淡淡道。 欧阳絮茹举起手来,托着手中的“飞絮剑”,道:“若有风眼,就该是它了。” 所有人震惊莫名,只有绝音却含笑点头。 欧阳絮茹只能解释道:“村子被毁,自然要重建。但是当时活下来的人,都认为是天神降罪处罚,不敢再居住当地。因为连日来风暴虽然停止了,却还有不停歇的狂风,呼啸来回、丝毫不止息。于是我顺着风向,就在村子后山的崖壁之间,找到了它。”她爱怜的抚摸着飞絮,眼角的微笑浓郁:“我得到它时,突然风就停了,然后我试着运功与之沟通,发现灵力往复徘徊,居然能相互感知。然后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完全驾驭,只是我第一次御剑飞行,还是费了些时日才回到青城山” 其实面对的全是长辈,她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会御剑飞行激动莫名,所以基本在中原上空绕行了一周才回去。 但是停在众人耳中,又是一阵唏嘘惊叹。 一开始她只是修到“无极长生道”的第层境界的“念物”境,但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不但找到了适合自己用的仙剑,还能御剑飞行,根本就已经达到了无极长生道的第五层“上清”境界。看她的年纪,不到5岁,所以谁能不惊为天人? 绝音的话打断了所有人:“现在大家明白了吧?飞絮,其实就是对应天地象的‘风象’,其渊源,可以追溯到远古伏羲之时。” 太虚叹了口气,道:“师太学究天人,所知皆是逸闻秘史,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表面上,她不露痕迹,但是心里,却已经心花怒放了,却还是淡淡道:“哪里哪里,只是我峨嵋门中先辈,有搜集天下典故的志趣。所以即使是失传万年的典故,也都详细罗列记载”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却已经被徐成玄打断:“如此说来,岂不是我正道中同时拥有了象灵物中的地、水、风三样,那又还有何惧怕?明日必可将幽劫生擒之,斩草除根。” “讳如此,但是如今象不齐,或许”绝音迟疑道:“无法发挥出那毁天灭地的绝对威力。何况,即使象齐备,又有谁有玄术,能测知其配合的方法?” 众痊然。 不知不觉,天已初亮。 仙踪 第三集 第六章、灭魔大阵 碧云山前。 道佛两家弟子,整装待发。此战,已经是必然。 按照原定计划:正一道派弟子已从各处收集来木柴,一捆一捆,将营地围堵得密密麻麻(其实就是原来碧云村柴草堆搬过来)。金丹和全真两派弟子,则准备了燃油材料,都是道家用来炼丹所用的素材,可以迅速将木柴烧成飞灰,提取最大的热量。神霄派弟子穿梭往来,充当“调配指挥”的角色。 这是太虚的意思。敌人高高在上,无法直接攻击,所以用火攻,将是上策。 至于灵宝净明太一三派,因觉得向邪道宣战用火攻,有伤天和及残忍,所以没有动向。上清道派,则是因为清风未至,长门弟子,多少有点傲气,太虚也无法任意差遣。 此时,千万人聚集平地上,人人严谨蓄势,显得战意弥天,阵容浩大。昨夜虽然人多,却都是分散聚集、杂乱不堪,不似此时这般井然,似乎神霄一派弟子的调度能力,果然不差。 太虚咪笑着眼,看着各派领头人,颇有威严风度的道:“按照原定计划,各司各职,出发!” 命令一下,神霄正一两派弟子,纷纷提了柴草,升空而去,其余人等,跟随而上。般若僧人,也在大高僧带领之下飞起。 太虚看了看站立不动的绝音,缓和了一下神色道:“师太深谙结界玄术,就随我等堵住敌人退路如何?” 绝音随便的“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秦碧晴欧阳絮茹尾随着绝音太虚,也各自御剑,向那高绝飘渺的高峰,缓缓升去。身后是那群衣袂飘飞的峨嵋弟子。 穿过薄纱般的云雾,可以看清了庞然而壮阔的峰体。那万千低垂而下的野藤,将峰间无数的通道覆盖。整座山体看起来显得神秘而飘渺。此时,各派弟子已经将此山的南面围堵,如同一把刀,放在咽喉,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退逃的空间。 太虚看见来的人都漂浮空际,却未放火烧山,似在等待什么,眉头轻皱。 徐成玄驾驭着橙色的仙剑飘了过来,道:“般若高僧说要布阵,让我们先等待片刻。” “布阵?”太虚一窒,但随即舒展眉头道:“原来高僧还有秘手,竟是不可小看了。” 徐成玄疑惑道:“师兄,何谓‘秘手’?” 太虚又是一窒,用眼神责备的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绝音,干笑道:“秘密杀手锏简称秘手。” 绝音轻斥道:“真人真是幽默。” 太虚忙收起赔笑,转眼向前看去。只见般若的高僧,百多人众,都在僧的带领下,飞升到那覆盖低垂而下的野藤边,洞穴入口之上。忽然人群分开,以一个奇怪的阵型散开各处。但是人却并不散乱,反而似乎暗合某种规律。人皆盘腿而虚浮,那情形,飘然而壮丽。 玄苦大师顿然一声佛号过后,一声高亢的梵音引领中,众僧都合十胸前。然后所有和尚,全部一起跟随念起经来。 那悠扬而有节律的梵音,似如声浪,向面方扩展开来。正道中人,听得那梵音,都觉得心内顿生祥和意念,人心振奋。那盘膝临空在所有人头顶齐颂经文的僧人,迎着初升朝阳的金色霞光,所有人都一阵晕眩,眼光所及处,那百人大阵,居然渐浮现出一尊飘渺朦胧的佛祖形象来。金光射,无数佛门标志“卐”字,漫天飞舞。 白云缭绕,阳光普照,梵音阵阵。那尊佛像,越来越清晰,就像佛祖降世,来普度众生。万道金光,从那一尊临空的佛像身上放射出来,似乎发光的已经不是太阳。 山腹之内,密集的魔道妖人也都严阵以待,只要幽劫一声令下,就会随之冲出去。 幽劫却一直很沉得住气,居然还慢条斯理的照顾着受伤初愈的若水。 但是那梵音传来,听在所有妖人的耳中,都感觉烦躁不爽,更有甚者,连体内的灵力血气也随着那亢长烦闷的梵音节奏,而隐隐有翻涌的趋势。 苦随也为之暗自心惊,眼见周遭一些修为稍浅的同类,脸上都出现裂看扭曲的神色,似在努力运功抵抗。但是那无孔不入的音波,却是如海涛波浪一般,一波紧接一波,一波强过一波。暗藏在其中的佛教密宗降魔字真言,更是被大高僧用佛门狮子吼玄功发出来,其威力绝不在当日玄妙所布“灭魔大阵”来对付碧云山脉那些生魂之下,甚至远远有过之。 此时几乎整个碧云山峰,到处都充斥着梵音,声传数里,那组成佛门镇魔大阵的一百多个弟子,显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临空入定之后,佛门无上降魔大阵的威力更是显露无遗。 天空中那雄伟而庄严的佛像,还在无边的扩大,最后似乎就连整个碧云山脉的天空,都被那耀眼的金光笼罩,小小天地,似乎都快容纳不下 ——佛,本无处不在! 如此持续了半盏茶时分,山腹内,已传出阵阵哀号惨叫之声,凄厉而惨然,不绝于耳。 很显然,如此佛光普照的天地之下,修炼专走捷径偏锋的魔道中人,除非修为出众者,否则几乎都难以对抗这以无上功法施展出来的灭魔音波。 太虚看时辰差不多了,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强行攻击。 一时间,万千黑点人影临空穿梭飞翔,将一捆一捆干柴堆积在那密如蜂巢的洞口处。 第批人跟上,在干柴上洒上了火油。风长火势,弥天的大火,腾空而起,似乎整个山峰,都将被焚烧殆尽。 许多年轻弟子,以杨郁亭为首,在最接近洞穴的地方,不停手捏着法决,对着那蔓延的火焰,远远操控,大概都是道教中火系法术修为的佼佼者。 漫天的大火,滚滚的浓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尽数从那洞口倒灌而进去,如同洞内有只无形的手,将虚无的火焰,硬拉进了虚无的空间。 一切都在太虚的预料之中。火烧碧云,这本就是他原来定下的计划。此刻看着自己的“杰作”和漫天纷飞的人影,他的眼中露出了些微的笑意——只是他的笑,包含了残忍而嗜杀的意味,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 突然,异变顿生。那接近洞穴的弟子们,发出了一片惊呼之声,间或还有几声惨呼。混合着充斥天地的阵阵梵音,显得格格不入又凌乱刺耳。 太虚收敛了笑容,“锵”的一声呼啸,一片红光闪烁,已急如流星飞射而去。绝音带着峨嵋弟子和欧阳絮茹也向那洞穴处,电射跟上。 原来整齐画一的由道教弟子组成的阵型,居然凌乱不堪。一丝幽幽的黑气,混杂着浓烟,从那万千洞口飘了出来。黑气之中,还闪烁着电芒和火焰,那些火系的高手弟子,凡沾上那黑烟,不是惨叫惊呼,就是驾驭不了自己的法宝而摔了下去,幸好穿梭飞翔的别派弟子接住那些掉落弟子的身体,否则从如此高度跌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意。 杨郁亭狼狈的带领弟子,慌乱身退,迎上飞来的太虚等人。远远就道:“师尊,那些火焰完全不受我等控制,我们反受其害。那黑雾之中,还有雷鸣电闪,触之即受重伤” 徐成玄此时也飞了过来,道:“魔教之中,还有如此修为高绝的火系能手,不如让我亲自带人冲了进去,杀个片甲不留。” 秦碧晴微皱了眉头,道:“一定是‘无情火’苦随,魔教大护法的火尊。” 与他的一战,犹在昨日。虽不愿去回忆,那段记忆却是如何也忘却不了的清晰浮现眼前。 反看一眼欧阳絮茹,也如她一般,愁容浮面。 不多时,那弥天的黑雾,冲天而起,渐遮盖了山腰,将万道金光,阻挡在外。 派的首座都围聚了过来,人人如临大敌。 黑雾之中,喊杀之声,铺天盖地夹带着风雷之势,席卷而来。几个人影幻出身形,却是烈风苦随等人冲了出来。魔道妖人终于出来了,狂风带着热烈的火焰,直冲而上。去势,却是攻击那空中虚幻的佛像。 太虚真人面色一变,一人当先。高呼一声:“杀!”,那赤红的“赤芒”仙剑,已如闪电一般穿进了浓雾。杀声再起,所有人都祭出了各自法宝,纷纷冲进黑雾,与隐藏其中的妖魔正式交锋。 一时之间,喊杀声、惨叫声,弥天盖地,就连那飘渺而高昂的梵音,也似就要被盖了过去。 天空之中,人影往来,剑气呼啸纵横,整个天地,一片肃杀气氛。 各种各式的法宝仙剑,散发着令瓤眩的光芒。金光仍如太阳,普照着这处空间,任由那无边的黑雾升腾,却是如何也无法将那庄严肃穆的巨大佛像虚影遮盖。 数之不清的人众,在黑雾之中来去,不时有人从其中穿突出来,其中包括正道弟子和妖魔,纷纷向地面坠落。但凡妖魔,即便落地不死,也势必被地面围堵的正道人群攻击杀之。 秦碧晴随同绝音冲进了黑雾,发觉其中全不似外面看来这般简单单纯。那成千上万的邪魔,张牙舞爪、烦乱狰狞,与正道人士交手,居然丝毫不见下风。它们之所以隐藏浓雾之中,显然是龃龉那无边佛力所聚成的佛像散发出来的金色佛光。 所有人都祭出仙剑,随着投入进燎无边杀戮中。黑雾下方,鲜血如雨下,地面的人看见漫天飘洒的血雨和不停掉落的也不知道是正道还是邪道的尸体,都惊诧于这惨烈的战阵,宛如无边地狱。 如此惨烈的决战,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突然,整个天地一阵摇摆晃动,一声惊天的嘶吼,震得所有人和魔内心颤抖,都渐停止下打斗。 整个天地仍然剧烈的动摇,就连身在空中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空间似乎也在随之扭曲的飘摇感,不少人惊异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血腥之气,迅速充斥了天地,那浓稠的黑雾被风吹时,缓缓散去,瞬间又在山腰间聚拢。高空中,白日的太阳不见了,被黑色的阴云遮盖,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天地色变! 那庄严肃穆的佛像,也在以人类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在迅速消逝,瞬息间就渐隐去,显现出那百多人众的身影来。刚才的黑烟,在般若寺僧人的头顶聚集起来,配合着凄厉的嘶吼鸣叫声音和天空无边而浩瀚的阴云,居然渐聚集成一只巨大而阴森的手爪模样。 那只巨大的手爪成形之后,忽然就向着那百位僧人当头没顶的拍了下来。 大高僧呼唤一声,百余人众似训练有素调动有序的士兵,纷纷化为光影,向太虚这边飞了过来,居然完全脱离燎手爪笼罩的范围之内,没有人受伤。但是不少弟子的脸上,都阴云密布,似乎在苦苦支撑身体内的痛苦,但是却都看不出来他们有受伤的人。 仙踪 第三集 第七章、邪灵现世 太虚身边的太一真人,此时脸色巨变,喃喃道:“好强的戾气,几乎能够毁天灭地啊” 峨嵋绝音也有感应,此刻天地间的血腥戾气,似乎都在向那山顶的黑气聚集,让人感觉身体如坠冰窖,心生寒冷之意,寒冷而恐惧。似乎那黑气,会让泉名的产生恐惧的寒冷,而且这种感觉,是从自己内心深处自动生发出来。身体的温度,也在一丝一丝被其抽走,让人感觉那种恐惧的寒冷,足以彻骨。内心深处,无边嗜杀的狂暴邪恶一面,也渐的蔓延起来。不少弟子开始产生了幻觉,居然拔剑相像,砍向自己的同门 一时之间,原先的战阵布局立刻变得混乱起来。许多人的眼中,都出现了狂暴的血色,似乎只有无边的杀戮,才能满足身心的需求 只有秦碧晴和欧阳絮茹人,感觉手中仙剑生出一股纯正而浩然的正气,从剑柄徐徐传入身体,非但不感觉异样,反而全身舒爽、气脉顺畅。 魔群之中,却纷纷狂啸起来,显得亢奋莫名。或许,血腥戾气,本就是魔道的本源。太虚感叹道:“那魔头幽劫,竟然修炼了如此厉害的魔功,难道我们此战,将要功败垂成?”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徐成玄冯逢和郑隐等人,眼中的无奈,同为修行百载的同门师兄弟,很明显的能看得出来。 太一道:°了师兄,我们撤退吧,那灵异所在,我用玄光感灵术查探过,似是天地间戾气血腥的玄阴聚集,深不可测,若要继续打下去,我正道今日将万劫不复。“ 太虚无奈的惨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项处极得令,御剑升高十丈,迎空一声高声的尖啸。这是撤退的号令。 七派弟子,强忍杀意,依照原定的计划,步分批退走,居然凌而不乱,规划整齐,不愧为名门正道的高足,心志坚定。 般若寺的大高僧,脸色也失血而苍白,对着太虚和绝音合十一礼,玄觉道:“敌峰甚强,贫僧等也告辞了。待得日后商议对策,一切从长计议。看来今日欲一举消灭邪道,非强攻所取了。” 太虚不言不动,只有绝音回礼道:“大师所言甚是,此战已出全力,可先行离去,就让我峨嵋一派,来押路断后,日后再共商大举吧。” 寺僧无奈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太虚,呼唤一声,当先临空踏步,疾驰而去。百余僧人,尾随其后。 妖魔众人,也发现正道弟子在渐疏散人流后撤,却被苦随拦着,并不追赶。 片刻之后,异象突变,那阴风呼啸的黑手,只是在空中微微停顿了片刻,却似乎丝毫不留情面,也向着魔群拍了下去。 同一时间,一片七彩流云升腾而起,以绵软柔韧的曲线幅度,向着那来势汹汹的黑掌缠绕包围上去——以柔克刚? 可惜那汹涌而来的巨手,竟似完全不顾阻挡,夹带着一声惊天的咆哮,如同野兽获得自由、重获新生般的狂叫嘶鸣,向那七彩斑斓的云彩,扇了下去。 七色纷飞,流云流散,现出一个人影来,仰天狂喷了一口鲜血,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远飞而去,听得魔群中有人惊呼出声:“云霓” 巨掌去势更急,如此霸道恶毒绝杀的一掌,绝对能将所有聚集在一处,飘忽在空中的妖魔,一举压成飞灰。谁也不会怀疑这强大而恐怖的力量,这种力量,已该不是人类所能掌控! 太虚大讶,喃喃道:“莫非不是幽劫?他怎会杀害自己的同类?” 没有人回答,那巨掌,已经到达了妖魔的头顶。风云变幻、电闪雷鸣,阴风已经吹得烈风苦随等人,脸色苍白如白纸,那无边的杀意,已经足够震慑所有的人或魔。 但是空中气流一阵流动,又是一股光升腾起,如苍穹,如圆盖,形成一道巨大的弧形保护气罩,将所有妖魔与那毁灭的黑手,隔绝开来。 峨嵋女弟子大概都能看得出来,那蓝色的光华,就是当日鬼域幽都的神庙之内,魔道水尊所用的魔教秘宝“阴环幽壁”所发出的光。 “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天地,又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那雄伟而庞然的碧云山,也在不住激烈摇晃,似乎整座山峰,就要倒塌下来。 蓝色光罩轻易被毁去,又是一人狂喷鲜血,却是若水,及时被苦随扶住。上半数以上的妖魔,受不燎剧烈的震荡,漫天散翻飞,弹射而去。有的重重撞击在山体之上,眼见不活,于是又是一片血雨,临空洒下。 黑手也随之消失无踪,但是天空的阴云,却是越积越厚,整个天地,也似就要变得漆黑。咆哮的狂风,呼呼吹着,如同换了一个世界! 密布的阴云中,一道深沉亮丽的幽光,渐包裹围聚,从那幽光之中,透射出无边的怨念和杀气,天地间的腥风血雨,也更加的浓烈了起来。那团光似有深深的吸力,将天地之间,所有的暴戾血腥之气,尽数吸收而去。人道弟子,都有些人开始咳嗽喘息,甚至有人呕吐不止。 绝音脸色剧变,突然道:“妖魔即将成形,快快打散那黑光稠云。” 周围人众,只剩下少数断后的人尚在,其余的年轻弟子,几乎都已退走,此时纷纷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话。但是杏黄、青绿两道豪光,已经似有默契,冲天而起。向着山腰之上那不住吸收天空黑云的气流,汇聚阴邪戾气的光团击去。 “吼”的一声咆哮,一直乖巧的跟随秦碧晴和欧阳人的麒麟冰兽,身形腾空,身体迅速舒展,瞬间就变成一头怒如雄狮般高大的灵兽,又是一声惊天的咆哮,向那青绿杏黄两道豪光,期身跟随而去,象通灵,它自然是感觉到了青碧和飞絮,有攻击的意念。 然后天地间所有的人和妖魔,全都抬头,望向那最高处似乎所有戾气本源最引人注目的交接。 魔教之中,苦随也随之出手,双掌平举,一团强烈耀眼的烈火,将周围空气都烧得兹兹作响,也攻向那汇集阴气的所在。 于是,天空之中,白、黄、赤、青种光华,一齐击向那野兽嘶吼的来源之处。奇迹,也随之发生。 种光华,在空中交汇交辉,缤纷迸射出霞光万道,风流云散、天地间莫名的几股气流,从各处汇集而来,气流撞击纠缠,风向不定,不多时,形成了一个深邃而巨大的气流漩涡,绞转不休的直逼那暗黑魔气而去,所过之处,无论是枝叶岩石、烟霞流云,一切的实物虚物,只要触及到那旋转的漩涡,统统化为乌有,变成了虚无的气体。 整座山峰,如被一只无形巨拳,生生击毁成飞灰湮灭,打出一个空洞的缺口。若非几人收手及时,也许整座碧云山,都将被化为气体、随风而逝。 看见这一盛况的所有人和妖魔,都被惊呆了,包括苦随秦碧晴欧阳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此刻三人联手,居然有强悍如许的威力,简直匪夷所思。 那神威凌淩的麒麟冰兽,又恢复了幼小模样,依恋的偎依在女身侧,眼光却欢喜的看向苦随,鼻子轻轻的发着喘息之音。 汇聚的戾气,被凭空打散。冥冥之中传来一声惨然的嚎叫闷哼。 突然,异象再变。秦碧晴人回头下望,只见那太虚真人一马当先,亲率着五派首座,一齐杀入了妖魔的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一片惨叫之声,再次激昂传来。 谁都该想到,太虚绝不会放过这种难逢的机遇。重挫魔道,他便可功高盖世。 就连绝音,也没有闲着,挥舞着拂尘,带起满天霞光,大大小小不一的结界,如流云一般从她那拂尘一扫之间结布,将妖邪如施了定身咒一般一簇一簇的围困束缚,并亲自引领操控着峨嵋的女弟子,将峨嵋剑阵发挥到杀伤的极致,但见漫天剑影纷飞,将被结界围困的妖魔斩杀。 杀声震天,声传野。 已经退离的正道弟子,也纷纷回头,加入了战圈。此时,才是惨烈正邪大战真正的开幕。 魔教中人,只能节节败退,除却苦随、烈风、若水三人尚能苦苦支撑之外,其余的弟子,遇到峨嵋的剑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甚至是招架之功。妖魔万千,也全被绝音的无形结界所困阻,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任人鱼肉。 鲜血,已经满布了所有人的衣襟面颊,人人杀红了眼,漫天血雨,纷飞挥洒,似要将整个碧云山,遍染成鲜红。一阵疲惫脱力的晕眩感觉袭来,若水身子颤抖,似欲昏厥过去。一片剑光,霍然直逼面门而来。 ‘尊小心!“一边独立支撑太虚徐成玄和项处极还有郑隐人合攻的苦随惊呼一声,但是显然自己也无法安然脱身救助。烈风则被冯逢和太一真人缠住,操控着两面风旗,杀得双眼通红,哪还顾得了旁人? “铮铮”几声脆响,紫色的“鸳鸯飞环刃”如灵物护主,从空间里斜飞而出,弹开了好几柄仙剑,仍自轮转不休,横挡在其身前。若水揉身进,接过神器,再次杀入混战中,同时念动口诀,将“阴环幽壁”祭出,形成保护气罩,救助受苦的同类。 仙踪 第三集 第八章、苦撑战局 他们一直在此苦苦支撑,却一直不见幽劫现身。但是在此刻生死交战之际,居然却没有人发觉到。 又是一声闷哼惨叫传来,竟是一边的烈风,用法器与太乙真人硬拼了一记,被震得鲜血狂涌,法器也被冯逢一柄如冰魄般冷气萦绕的仙剑击打成粉碎。烈风的身体,重重撞击在山体之上,深陷进坚硬的岩石之中,激起了漫天的尘土,眼耳口鼻之内,都迸射出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若水咬了咬牙,飞身加入苦随的战阵,想为之减缓一点压力,因为她能清楚的看见,苦随嘴角那一丝惊心的血迹。可惜她的加入,却引得秦碧晴和欧阳的出手加入,压力更增。 决战不同平日交手比斗,只是一对一的各展术法。但凡修炼之人,皆有护身奇术,即使战败,也不至于死亡。可是如此一般的混战厮杀,极为耗损元气精力,又根本无暇他顾,只要心智不坚,求胜心切,就如烈风一般,惨死收场。 双拳难敌,苦随和若水同时应对如此多的高手,不出盏茶功夫,就已经险象环生,体力渐不支,身体伤痕累累,几乎体无完肤。 苦随仰天长啸,咬牙冲天而起,念动口诀。徒然之间,一片火焰,燃烧周围空气,仿若无边火海,又似有形的火墙,生生在身前布就,挡开所有正道的攻击。全身浴血的苦随,此时犹如天神,不怒自威,一时间,所有的正道仙剑法宝,竟攻之不进那烈烈燃烧的屏障。 一青一黄两柄仙剑,居然停顿在那火墙之外,不受秦碧晴女控制,各处穿突,弹射抵抗飞来的无数法宝。 那徐成玄一声怒吼,对着欧阳絮茹女高声斥责道:“你们为何助邪魔抵抗?”女不知如何解释,面现苦色。 “吼啊”一声狂吟,震得人心头一颤。麒麟冰兽又变身飞跃,与青黄色仙剑一起,横空拦阻在火墙之前,全身的毛发笔直耸起,居然调转了身体,威严的面对着天下正道。 又是一阵狂风,不知来由的刮起。火墙迅速吞噬了飞絮青碧和冰兽,一道豪光,冲天而起,诺大的空间,似乎又在变异扭曲,无数飞击而来的法宝兵器,全被吸收了进去,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声息,却都消失无踪,转化成了气体。 绝音忽然挥手,停止运行峨嵋剑阵,也示意众弟子收回仙剑,看着那气流翻滚如巨浪排空的豪光,喃喃道:“莫非,苦随竟然是对应天地象之一的‘火’象?” 象齐备,可毁灭天地,令天地重组再生再造。 如此强大的存在,绝非人类力量所能抗衡! 那豪光背后,苦随此刻感觉全身舒畅,气息往来运行不悖,所有的伤,就在一瞬之间好了,甚至似乎功力修为更是突发猛进,再上了一层境界。一边操控着临空布下的火墙,一边对身边的若水道:“你带着所有兄弟们,退进山腹内去,随天尊一起离开,我一人在此阻挡正道。” 若水没能听出他c天尊一起离开“一句话的含义,疑惑的看了看他,之见他面色祥和安然,内息镇定平和,也就不再多言。吆喝呼唤了一声,无数身影,飘然急射回山腹之内去了。 正道这边,此时所有人也都不敢再出手攻击那临空将整个山峰的千万洞穴都保护起来的火墙。修为稍浅的弟子,都不住后退远离,实在无法抵抗那空气燃烧的无边热力。 太虚若有所思的道:“象太极生两仪,两仪化象象对应的灵物,为何却是妖道中人?老天,为何要跟我们人类开如此大的玩笑?” “嘿嘿。”一声苦笑,却是太一真人,缓缓念叨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谓真正的天道,我们似乎都不如掌门师兄理解得透彻啊。” 其余的人,听得似懂非懂,感觉莫测而高深。 又是一声惊天的嘶鸣吼叫,震惊了所有的人。但是显然都能听出这声吼叫,并非发自麒麟冰兽的口中。因为这高昂凄厉的吼叫之声,隐隐有无边的邪恶意念掺杂其中,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象组成的豪光,已在开始摇曳,那凄厉的嚎叫,再一次震得整个山峰左右震荡摇摆。风云再起,天地再一次巨变。 这一次,比之刚才一次,明显强大了数倍。阴风再吹,遍野戾气又无边蔓延而来,遍布山野的血腥之味,浓郁了不知又有几分,不少正道弟子,似乎又要开始反胃呕吐。 从山脚底部,无数漆黑如墨的烟气,蒸腾起来,像是地狱的妖魔,都聚集在其中。凄厉的鬼哭惨叫,笼罩天地,那阴风,似乎能吹进所有人的心头。莫名的恐惧意念,从人的内心深处生发而出。本该是朗朗的青天白日,都被那漆黑的烟气遮挡,就连至阳至烈的阳光,也似穿透不出来,被隔阻在外。 绝音缓缓道:“我大概能猜到碧云顶峰的天然大阵,所为何用了。” 太一接口道:“不错,这碧云之山,灵气充盈,山脉绵延,灵气唯独聚集在此碧云山。却原来镇压着一个灭世的恶魔,引天地灵气,镇压至阴至邪魔物,此举确实高明。只是不知哪位奇人,有如窜耐?或者,是上古封神时期的圣人所为?” 此时,天已几乎尽黑。寒冷阴森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天地。黑云笼罩了整个碧云山,从山巅顶峰,那一片天空似乎已经破碎开来,一团魔影盘旋其中,变得越来越大,宛然一颗巨大狰狞的头,整座山峰,反倒成了它巍然而强大的身躯。 在这种惊天而慑人心魄的场面之前,人类,显得何等的渺小? 太虚叹了口气,颓然道:“为何会有如今局面?莫非此次出战,果真是失误之举?” 没有人回答他,在此天地巨变的莫大巨威之下,谁都感觉无力回天。只有绝音,似乎若有所思,定定的看着那山巅顶处,从碧云山脉各处汇集凝聚而来的黑气,不断充实燎幽深的魔影,无形的压力,渐深入人心,让人都感觉到强大的压力,压得人心头沉闷,呼吸困难。那无边的黑影中,仿佛还有一股莫名而巨大的吸力,似要吸尽天地万物,吞噬一切。甚至是,所有观看此盛况的人类和一切有生机生命的万物的血肉、生命,抑或是,灵魂。 秦碧晴突然道:“若推测不差,这应该就是太平教主口中所说,被轩辕大帝封印的‘邪灵’。” 道教派首座,听此言语,除却徐成玄,全都大大震惊颤抖。显然,他们都知道这“邪灵”的渊源。 郑隐喃喃道:“众妖之首,万魔之灵,群鬼之长,邪恶之源。邪灵?” 灵镜道长也道:“吸尽天地万恶戾气,幻化人形。邪灵降世,天地俱哭,暴雨盖天下,黑云罩乾坤。揣物千年之前即已被封印,但是却连黄帝轩辕,也无法将之完全毁灭,若真是它重生,天地三界道,都将万劫不复了。” 众人都听得内心颤动,毛骨悚然。 太虚却突然道:“不过据我所知,那魔物被封印了戾气,驱流放在天之涯、地之角,绵绵沉睡。为何却在这碧云山出现?而且既然沉睡,又有封印,是什么力量惊醒了它?” “是象之力,一定是。”绝音道:“邪灵,秉承天地邪恶戾气而生,与天地日月同在,自然能感应到组成天地的象神力。” 徐成玄道:“从先后顺序上来说就不对。象齐聚,本是在魔物苏醒幻化巨爪之后。” 太一真人却道:“若我推测,应该是这漫山遍野的鲜血腥味,唤醒了邪灵。如师太所言,邪物混成,乃是秉承天地邪恶戾气,吸收日月精华而生。碧云山脉灵气充盈,此碧云山更是灵气精华所聚之处,本不会有一丝暴戾邪恶之气,是故邪灵才会一直沉睡,只要灵气不灭,就永远没有苏醒的一日。但是如今,杀戮弥天、尸横遍野、碧云浴血,如此惨烈暴戾的血腥,的确足够唤起盖世魔物的苏醒,黑暗血腥罪恶,本就是魔物的本源。” 一直未曾开口的冯逢,忽然仰天一叹道:“若真是我等唤起邪魔的苏醒,我等都将是千古罪人”言下甚是唏嘘感叹。 此次攻打魔道,掌教清风本是一力反对的,但是自古正邪不两力。是非、对错、正邪,在他们这类人心中,本就分辨得清楚而绝对,所以清风才无法拦阻,只能任他们所为。 但是如今想起清风的话来,却是感觉有无上的至理: “天地之间,万法并存,既然道法自然,就要用博大的胸襟,来看待天地万物。” “妖邪既然存在,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如同有好就有坏、有丑就有美、自然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正义就有邪恶。” “人为万物灵长,自然该能包容万物。正、邪、人、妖之间,本不存在绝对的对错,妖不为恶,奈何杀之?也就不该有等级、对立,就更谈不上胜负。斩妖除魔,虽是我辈修道之人持剑卫道天职。但今日要灭绝妖邪,却非是如此容易,结果是我们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损失,引领无边的杀戮、涂炭生灵。” “若是付出牺牲去换得人类片刻的安宁,却要将原本安定的人类卷入是非战争之中,这本就违反了道法自然的本质,有干天道,何不一切顺其自然?” 言犹在耳,派首座,经此一举,才发现清风的修为,的确都在众人之上,虚怀若谷、大智若愚,应该已经是“上善若水”的至高境界了。所以这一刻,所有人都对其心悦诚服,甚至是一向冲动暴躁的徐成玄,也从内心深处,知道了清风的修为,是自己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的了。 道家修真,并非是单纯的修习玄法道术,对天地万物的认知和领悟,才是真正入道的关键。 唯有太虚,虽然明白自己错了,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只是凝重的默然沉思。 这一片刻的谈论耽误,那空中的魔影,已开始凝聚成形,居然是一个有三个头的由黑气组成的妖魔,整个碧云山,都被那无边的黑气包围,似变成了它的腹中之物,成了它身体的组成部分。山腰间延伸出无数巨大的黑云手臂,有不下千万多条,轮挥飞舞、上下扇动交缠,还有不少的烟气萦绕,夹杂着遍野的阴风。一种难言又诡异的似鬼哭神嚎的声音,充斥在天地之间,如此庞大恐怖的阵势,不禁让人联想是入了鬼域,但是即便是地狱,也不该是如此场景。 面对如此巨大强横的场面。太虚整个人似乎虚脱的道了声:“我们走吧!” “走?”绝音嘲笑道:“能走去哪里?邪灵已成,整个天地将被其吞噬,难道都回到我们的居处,等待死亡?” 太一真人叹气道:“不错,邪灵出,天地变,将是人间的末日,即使现在退回去,早晚也都是死,三界道,绝不会有一线生机。” 连一向支持太虚的徐成玄,也突然激动的高声道:“这灭世的妖魔,该会从此地向中原地带一路横扫过去,屠杀、灭城、伤害一切生灵。我绝不会看见人类被其屠杀而手足无措,我宁愿现在就死在它手里。”说完这句话。光芒一闪,那橙色的仙剑,飘然祭起,就要向那巨大而庞然的巨魔杀去。 “或许”秦碧晴突然的话让他停顿了下来:“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将眼光聚焦在她身上,此刻听见有生机,任谁都兴奋莫名。绝音道:“晴儿,说说你的看法。” 秦碧晴道:“象神力,既能毁灭重组天地,却不知能否毁灭天地怨灵戾气?” 所有人一震,都暗叹自己等人刚才张惶失措,竟没有想到此举。但是立刻,所有人的心都又冷了下来。因为刚才布下火墙阻挡众人的苦随,此刻已经失去了踪影,哪里还能寻到? 身后身下,漫空只有正道那些没有在战斗中战死的弟子,遍布空际,个个浑身浴血,大都身受创伤,惊惶的仰天看着那舒展万千手臂的巨魔,在呼啸来去的黑云妖风中摇曳摇摆,发出声声足以震惊天地的嘶鸣嚎叫。不少人甚至在开始瑟瑟发抖,只是上面的人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先行逃离。 所有人的希望,都在太虚一众人的身上,殊不知,就连这群道教首脑人物,此时也已束手无策。 世界末日了! 巨魔已经由飘忽的虚影,渐形成了若有实质的实体。谁都相信,只要它吸收了足够的妖邪戾气,天地在其眼中,根本没有意义可言。而且天地之间,邪恶戾气永不会消散,即便是杀了它,只要有血腥戾气的地方,它就会重生。这就是邪灵的诡异恐怖之处。 不破不灭,永生不死! 只是此刻,它似乎还没有恢复神识,只是一味的嗷嗷嘶吼。 但是所有的人,都无法控制天地间的气流邪力,能够不被它吸收,阴阳气,本就充斥天地,又是谁能掌控得了的? 仙踪 第三集 第九章、灭魔 “玄天五行阴阳伏魔大阵。”欧阳絮茹突然惊喜的高呼道:“那山顶的奇异阵法,应该可以镇住魔物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听得犹如醍醐灌顶。太一当先道:“此阵本就是镇魔所用,只是那阵法过于高深,如何操作和启动” 此刻所有人都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木板,本以为可以就此生存,但是却发现真正抓住的,只不过是一根稻草而已。这种从飘渺云端突然跌下深渊的感觉,的确让人颓废。 “万年玄冰水晶柱,应该是阵眼的启动法器。”秦碧晴面色惨然的缓缓道。那种欲哭无泪的心碎感觉,与之因飞絮剑而通灵而具有了灵犀感应的絮茹,明显的能感觉得到。她的心里,又想起了易云。当初,本是她与易云人,用生命去换来的万年玄冰水晶柱。 绝音惊喜的道:“对了,我因为一直研究不出玄妙所在,所以一直都带在身上。”说着从怀中取了出来,正是当日秦碧晴和易云在那奇异的空间世界带出来的宝物。只见那柱子是两个部分拼合,一边是寒冰,一边是水晶,晶莹透亮,有些微的白色霞雾,升腾围绕,似隐隐流动的水雾。 突然,那娇小的麒麟冰兽,一声咆哮怒吼,身体长大了不少,飞身一跃,就向着绝音扑击过来,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绝音身为一派宗师,应变自然敏捷。身形急退,手中拂尘以一个弧度弯曲挥洒,临空虚化一个圆弧,口中法决念动,九道无形的结界,已经在身前布下。但是冰兽嗷嗷咆哮,竟是不顾阻挠,生生连续冲破了五道结界,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绝音。能于一瞬之间,不费力气就轻易破除其布下的结界,绝音也暗自吃惊。需知她所布结界,能困三界众生,封锁五行阴阳。但是对这天地本源的象灵物,竟是没有丝毫作用。 秦碧晴突然道:“师傅,将玄冰水晶柱抛过来。” 绝音会意,临空将之掷了出去,秦碧晴稳稳接住。那冰兽缓过神来,回头看见那莹白的柱子,握在秦碧晴手中,低低的咆哮了几声,头晃了几晃似是沉思,但是终究还是无奈的轻轻吼叫了几声,摇动着身体,缩小成原型,飘飞到秦碧晴和絮茹的身侧,低头不再说话。 这一段小插曲并未用去多少时间,但是那伟岸巨大的妖魔,却似乎已经恢复了神识。一声嘶哑低沉的嘶吼过后,如天雷一般的生疏字句,响彻在所有人的耳中,几乎震破人的耳膜:“无知渺小的人类,妄图封印我通天的神力,简直痴心妄想。蝼蚁一般的存在,也配与我共同生存此天地之间。今日,就是你们的末日。”然后就是一阵强大狂妄的大笑,震慑天地。 如此强大的威压,让所有的人,都感觉死亡一般的恐惧,犹如潮水一般狂涌而来。 太一突然焦急的道:“火速启动伏魔大阵,妖魔已回复意识,迟则生变。” 秦碧晴看了看绝音,道:“师傅,徒儿不知阵眼枢纽所在,如何” 郑隐打断她的话道:“你与絮茹人同去,此以灵气聚集为基石支配的奇阵,本非人力能控制,你们只要将阵眼法器送至布阵之处,灵阵自然会生发感应,调动天地神力,催动法阵运行。”如此天然的法阵,当然是以天地灵气为其运行基石和源泉,非是人力所能控制,只要能找出其阵眼之处,天地灵气会自行按照一定的规律自动操作运行。 絮茹悠悠看了一眼秦碧晴,轻轻点了点头,人心有灵犀,顿然升空而去,白光一闪,冰兽也跟上,不离不弃。 人升到万丈高空,那狰狞的三头巨魔,就在眼前,诡异而扭曲。整座山峰,都被那黑气包围住,像是柔软飘荡的丝绸,将山体整个包裹起来。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冲进去!”絮茹坚决的道。秦碧晴轻轻点了点头,法决变换,青碧仙剑散发出鲜艳的绿光,在身前布下一个保护弧形气罩。絮茹也施展玄术,那杏黄色的飞絮,光晕从剑尖之上穿透而出,自然的融入穿透燎个绿色保护的弧形光盾。 人同声呼喝,人顶着那如同一把反转过来撑开的雨伞,向着那无边的黑气,冲撞而去,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瞬间就轻易的穿透燎层黑雾防线,到达了碧云山的顶端之上。 麒麟冰兽一声欢呼,似乎回到故乡一般的欢欣雀跃,身体散发出来的白光,也将这个平顶的山头,照得亮如白昼。它的身形不停飞奔跳跃,那白光融进了这个世界中,一时竟是找不到了它。 故地重游,秦碧晴心头有千头万绪,只感觉内心深处,纠葛着无法言表的痛楚。 往事,历历在目。 奇花异草,林木葱郁,平坦的孤顶之上,此时却被黑暗的烟雾笼罩,只能看见方圆之地,势力无法穿透那流动的黑雾。但是南边那些旺盛生长的野藤,浑圆结实,一直从顶峰,向下垂吊,如同一个人的头发一般,在这种环境看起来,更是显得诡异奇绝。 人死灯灭,若人真有一丝残魂停留人间。此刻的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在揪心的思念?是否也能看见自己此刻心中那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淹没的痛苦? 怀中震荡抖动,秦碧晴忙将玄冰水晶柱取了出来。 那洁白晶莹的圆柱,对周围的戾气似是自动生发抵抗,光晕不停闪烁变换,柱身也在不住颤抖震动。秦碧晴原本抓在手中,但是随着它越来越烈的震荡,不由松开了五指。那精致小巧的柱子,居然自动生发出白光来,那些白光游曳分散成星星模样,升华而起,临空飘飞,像是带着尾巴的蝌蚪,在空中游弋。 就在人惊异的同时,漫天飞舞的小星星,全都飞回柱体,并迅速缠绕柱身,那柱子已经升起到了人的头顶端,发出“嗡嗡”的轻吟声息,待完全吸收了点点星光,突然大放光明,一股凌厉无匹的光束,向着天空,直冲而起。那光,纯洁而透明,身在其中,感觉这俗世繁华中的私欲罪恶,一切都是那么遥远而渺小,恍如身在梦中。 同一时间,碧云山体震动,人的脚下,突然尘土翻飞,凭空冒出无数粗细一致的腾蔓,跟南边垂下的那些野藤一样。但是这些腾蔓却似乎是活的,就像扭曲卷动的灵蛇,毫无规则的交织编腾,一时之间,山顶所有的野草,不知名的小树,似乎同时都有了生机。 一瞬之间,那些腾蔓就编织成了一个奇异的绿色世界,秦碧晴人,则站立在腾蔓交织成的如同一张网的上面,空中的柱子,吸引着从天空传来的光线和灵气,如一颗小小的太阳,普照大地。 绿色的网开始抖动、变换,不多时,居然组成了一个阴阳太极的图案。一阴一阳,交织纠缠,融合天地,纠织五行。秦碧晴人,居然分别站立在阴阳鱼的眼睛部位,麒麟冰兽,却失去了踪影,似乎,已经与此世界,合为一。 一黄一绿两柄仙剑,飘到了头顶,自然而柔和的撒出清辉,将人笼罩其中。那光线融合了玄冰水晶柱生发的白光,似乎穿透了人的灵识,人同时感觉,自己与此世界,再不分你我,完全的融为了一体。一切的不舍、伤心、诀别、痛苦,在这一刻,再不复存于脑中,灵识所感知的,只有天地间那充沛游离的无限灵力,与自己身合为一、不分彼此。 莫非,这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仙剑本是灵物,与天地间至灵至善之气,自然是系出同源,何况还是天地象所对应的灵物。此时自然生发感应并调和阴阳,与仙人所布的奇阵非但不存在冲突,反而相互融汇调和,竟使得这停了顿千年之久不曾发动的仙阵,威力更巨。 只是此时的她们,哪里知道这些?但是她们都是修道日深之人,灵台清明,能感知到灵阵并无危险,所以暂时的抛开了所有,进入忘我之境,将修为意识,全部倾注在了其上。 地底,无形的灵气如泉涌一般,自脚底升起,贯穿进身体,再一直凝聚上人头顶已经升起与圆柱同一高度的两柄仙剑之上,女此时却成了传递土灵的媒介。一绿一黄两道光芒,汇成一条线,与空中白光聚集在一起,冲天而起。 山外的人,都能清晰的看见,一道祥瑞豪旷的宝光,从那空中凝聚成形的巨魔脖间射出,再从其恐怖狰狞的三头之间穿出,直上云霄、冲天而起。 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斯嚎从邪灵巨魔口中发出,震得碧云山抖动摇摆,如同凭空生发强烈的地震。所有正道人士,纷纷退逃,远离碧云山,却没有人远遁逃走,都想见识一下这空前的盛况。 天空之中,雷声骤响,像是天神的怒吼咆哮。闪电在空中不住游走,风声也呼啸盘旋,那道冲天的宝光,似是引来了九天之外的灵气,骤然之间强大了不知繁几,形成一根巨大而圆润的光柱,直插进巨魔的三头之中。 邪灵巨魔嚎叫连连,却是挥舞着万千条如有实质的巨大手臂,似乎对那道灵气所聚的豪光,束手无策。 风云色变、天地颤抖。豪光坚定如擎天巨柱,引得无数旱雷响彻九天之外,闪电如同下雨一般不停从天空落下,轰击在巨魔的三头之上。天空中传来“兹兹”的如同食物烧焦的声音,恶魔的撕天嚎叫越来越微弱。如此一直持续了一炷香时间,突然众人觉得眼前一亮,和煦的烈阳,终于穿透进来,照射在所有人身上,天空中,数声闷哼想起,如龙吟九霄的嘶鸣。 黑雾在阳光照射之下,纷纷飘散,但是明眼之人,都看见那道道黑气,不住向碧云山峰的山体之内,渗透了进去 不多时,风停云散,朗朗乾坤,青天如水,艳阳高照。千万正道弟子,顿然一声轰鸣,人人惊叹雀跃、呼啸欢呼,那喜悦欢呼的声音,响彻了碧云山脉,声传千里之外。再一次,坚定了他们心中“邪不胜正”的崇高信念! 谁能想见,不久前那惊心的一幕,确实就发生在眼前? 此时想来,恍如隔世,在这短短一天之内,似乎已经经历了好漫长的日子。 人生百年,岂不都是如此,仿似一梦? 秦碧晴协同絮茹飞了回来,手中握着那惊绝天人的“万年玄冰水晶柱”。女的眼中,都有微微的疲态。区区凡人,竟与天地身合,若不是仙剑护主,她人早就飞灰湮灭了。 绝音见此间事了,不愿逗留,再者心疼劳累负伤的弟子,所以向太虚辞行,偕同弟子御剑而去。 后来,据说太虚真人仍不甘心,带领弟子冲进碧云山腹之地搜寻魔踪。但是却只剩下空荡无物的那诺大宽敞的空间,还有,北面的山壁,被生生穿透,开采成一条通道。原来交战之时幽劫一直未曾现身,竟然是凿开坚硬岩石,破壁而撤了。 后山山脉的那些碍着道教面子前来助阵的正道小派及修仙人士,摇旗呐喊助威或凑人数是绝没问题,但要阻止幽劫等人逃走却显得勉强空洞而苍白。 百足之虫、死而不疆。正邪之间,争斗不休,持续了千年,到底谁胜了,谁负了?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彻底的输家! 无论是人,是妖,执着于俗念,皆想灭对方而甘心,却不注重更深层次的东西。到得头来,或许都是输家。 仙踪 第三集 第十章、孤峰论道 那么到底谁是赢家呢? 易云实在不知道,因为自己此刻也分辨不出,孰是孰非。更不知道,何谓对错、何谓正邪! 佛者,精修自身、无欲无求。万法天生,自由生灭,绝不为之投注主观意念,因为一切是空。须得心如明镜,方能照见万物。缘起缘灭,自是因果循环,自求千般悲愁、万种苦楚,渡今生之劫,享来世之福。慈悲善念,存乎一心,万物苦厄,皆是镜花,悲眼看天下。 道者,感玄天地、顺天应道。清净无为、出尘无垢。天地或不仁,因视万物如一,漠视外物,尽求自身修行,达天人合一。生命在其眼中,实与万物蝼蚁草芥等同,漠然冷眼看天下。 人既是万物之灵长,其优越性何以体现? 听了容相一席话,易云在脑中一直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 不周山,孤峰、危崖。 一道清泉,煮淡茶一壶。人围坐,优雅闲适。 容相优雅的替易云斟上一盏茶,开口道:“怎么样?数日思考,可有几许心得?” 易云轻叹了一口气,道:“弟子驽钝,不能明了!”他对容相的态度,竟然是如此的恭敬尊崇。是什么,让他淡忘了心中的仇恨?他与容相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容相叹道:“如此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中执念。”,易云陷入沉思,情仇、爱恨在心中纠缠,放下,谈何容易? 容相又道:“仇恨,掩盖零的灵智。道家驭雷神术,虽然强横霸道,却并非不可驾驭,此为其一。若水身为魔道护法,挺身拦阻,也属分内事,对付一介弱质女流,你却用如此毁灭霸道的术法,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可以想见,当时的你,已被仇恨的心魔驾驭,失去了分寸。” 易云身子一震,道:“不错,当时我只是一味想着杀戮,根本没有注意所用手段的残忍毁灭,不想,毁灭的是我自己。” “非也非也!”容相饮了口茶道:“若心中无善念,也就不会在雷电初聚时收回灵力,让天地巨威失控。至少,在最后那一刹那,你心中的善念,终是让你回复了清醒。” 易云又是沉默,谁也没有他清楚,在天雷将被引下天际之时,的确是自己一时手软,就在那片刻犹豫间,自然之力已然反噬,自己脑中一阵轰鸣过后,就失去了知觉。 却不知,是容相动用璃界虚空之力,将自己硬拖了进去,才逃过燎天劫。 “当年大地之母女娲,捏土造人,却是投注了其神识于其上。”容相继续道:“这就是人类为何是万物灵长的原因所在了。”易云补充道:※以人类体质虽远逊于野兽妖魔,只要能体察灵识,看清自身,所得到的修为成就却是万物所不及“这些本是容相说过的话。 “这些还不是我出手救你的真正原因所在。”容相语出惊人:“我能感知到,你身体散发出来强大的仙灵之气,只是,你心中的仇恨执念,压制其舒展发挥,同时也让你的修为,停顿不前。若你能放下一切,真正入道,我相信,人类第一个能突破长生成为仙神的人,应该是你。” 易云听得莫测高深,淡淡道:“若非我有如此与别不同的特质,你是不是就不会救我?” “不是!”容相的回答很肯定:“我救你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你脑中善恶观念并非如他们一般根深蒂固,救你,或有可能,我们能成为朋友。” “朋友?”易云喃喃道:“你很孤单吗?只有孤独的人,才很渴望朋友!” “怎会不孤单呢?”容相叹气道:“我痴活了百多年,一直都放不开看不透彻。也做过很多身不由己的错事,终是忙无目的,迷茫探寻着人生。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替我解惑,让我知道活在这世上的价值”那种无尽的苍茫,已经从他饮茶的表情中,显露无遗。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却是人间最大最强的力量,是什么?”易云道:“仇恨,让我迷失心智,变得冷酷残暴无情。情爱,却不能遂我心愿,连父母血仇,都无法得报,如何有双妙之法,让一切完美?” 容相严肃起来,道:“人追求长生,仇视除人类之外的一切生灵,还不是为了心中更美好的心愿。人类口中的异类,皆是想凌驾别物之上,也是美好愿望为前提。所以我的理解是,情!爱!才是真正力量的本源。”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但是”易云道:“姐姐曾教过我,人间情爱,是至善至美的,与丑陋邪恶本不该有丝毫牵连挂钩才对。” 容相笑笑道:“对与错、正与邪,何尝有绝对的划分标准?爱到极致,会是恨,恨至极限,何尝不能转换为爱?由爱生恨、由爱生怖,一切万恶,何尝不是从爱生发?” “一切万恶、从爱生发”易云喃喃自语:“至善至美是爱,却衍生出恨和丑?” 容相再道:※以,爱是一切的本源,若能放下一切,回归本源,就能体验到女娲投注于人类身上的神识,便可成佛升仙,这便是人类为何一直苦苦挣扎修道,却一直无法突破长生的关键原因所在。毕竟,放下一切,并非世人所能真正做到的。“ “或许”易云道:“并非是要放下一切,而是看淡一切,而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放弃这个世界,反而是对天地万物的关注,既然无法放下一切,就去接受关注一切万物生灵,岂不是也没有太大区别?” 容相听得身子一震颤抖,惊喜的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博爱,体察苍生,与完全抛开隔绝一切,有异曲同工之妙,天地归一周而复始的圆,零与无极之间,本就绝对相近。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你就能以‘情’入道,果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易云不解道:“何谓以‘情’入道?” 容相缓缓道:“道家谓‘道’,无处不在,所谓:道常在、道无名!(注一)只要能抓住关键核心,任何一种途径都可以入道。比如说,太清宫的清风真人,是以‘剑’入道,以他在剑术上的修为和体会,融入道之精义,达剑人合一境界,以剑为媒,感应天道。般若玄妙,佛法精深,慈悲绝世,以其佛法和对天地苍生的爱和愿代苍生受苦的慈悲心,摒弃心中杂念万象,所以是以‘慈悲’入道。” 易云道:“那么你呢?你是以何入道?” 容相微微一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已经达到能与天地合而入天道的地步了么?” 易云也笑了,此时气氛显得平和而自然起来。此情此景,本就该品茶闲谈,而不该被任何闲杂琐事困扰。 易云却突然又皱起了眉头,道:“为何峨嵋的掌门,在老师的眼中,竟是比不上清风玄妙之流吗?” 容相一愣,才道:“那老尼姑性情暴躁易怒,修为的确惊人,却未达至入天道的地步,她想走捷径偏锋,斩断自身七情欲,放下一切牵绊。可惜的是,心胸因此显得狭隘而不能容物,不能兼采百家之长,反而陷入了困局而找不到突破。只是经此一战,或有所得也未可知!” “绝情”亦能入道?易云虽有疑惑,却没有继续追问。 “那么”易云又道:“老师如何看待如今天下局势?” 稍微迟疑了片刻,容相才道:“碧云一战,正蝎方各有损伤,却未及根本。短时期之内,天下可得片刻宁静,不会再有大的争端。只是宁静之下,是暴风雨将来的沉寂。下一次斗战之爆发,会殃及三界,动地惊天” “莫非,就连玄妙清风,也无法阻止争斗?”易云奇怪道。 “人非圣贤。”容相道:“清风玄妙或有所悟所得,但是真正修道之境,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正邪之间,从来无法并存天地间,谁能保证所有正道邪教弟子,都达到出神入圣的境界而放弃杀戮?” 易云思索道:“正道不能,但是就连邪道的幽劫,显然也尚未达到出神入圣的境界。” 容相惊奇的看了一眼他,才道:“你看出了什么?” 易云缓缓道:“五年之前的碧云一战,大概并非单纯的争夺灵地吧?” 这次莫名其妙的反而是容相,但是易云没有让他惊奇很久,接着道:“碧云封印着邪魔,您是何时发现的?” 容相回忆着道:“就在万年玄冰水晶柱出世之时,我能感应到有一股毁天的邪恶气息,与之相互感知呼应。对于天地戾气,我敢大胆说一句,即使是正道高绝人物,也不如我们邪魔外道对之感应更为深刻。后来我经过几番搜索才在碧云山脉确定燎无匹邪气的确切位置。” 易云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京阳城”那片山崖之上,容相虚浮空寂,向群雄娓娓叙述“邪灵”的渊源。 “当时我确定了邪灵所在,正是碧云之山,所以还出口告诫过幽劫。”容相接着道:“只是他以为得到一块宝地,竟是一直不曾撤出碧云,才导致了这一场正邪大战。” 轻叹了口气,容相接着道:“碧云山脉,灵隐之气冠盖天下,其中尤以碧云山峰,最是集天地灵气之大成,不愧是仙家宝地所在。却不知那无限的灵力,竟是用来镇压强大邪魔所用。” “或许”易云再次话语惊人道:“多年之前,幽劫早在所有人之前,就知道了邪灵的所在,只是未曾确定位置,所以才有当年屠村之举。”说到这里,易云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父亲临死前那串鲜艳的血花,似乎就挥洒在眼前,还有母亲悬空飞起的身体,一股血剑,飞射而去,被幽劫吸纳,和幽劫那诡异的狂笑,似乎又响彻耳边 一股强大而痛苦的悲伤,自体内生发出来,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如此强烈的仇恨,又如何是能够轻易忘却得了的? 容相对他的话语,却是莫名的浮现出莫测的恐惧感觉来。若真如他所言,幽劫多年前已探知“邪灵”的存在。 而那一次屠杀村民之事亦非争夺灵地? 这能说明什么?邪灵之力,足以毁灭三界。幽劫探寻其所在,甚至不惜屠杀村民引起正道关注。最简单的一种解释是:他知道鲜血,可以唤醒邪灵复活!他要邪灵复活,自然对人类正道不利,但是即使是对魔教而言,又何尝有利可图? 莫非这背后,还有隐情? 阴谋? 容相不敢想像下去,毕竟牵涉太广,复杂而幽深。道家有言: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所以干脆摇摇头,看着微显痛苦的易云。 仙踪 第三集 第十一章、杀他、因想杀 容相一声叹息,道:“就是这份仇恨,郁结在你心头,还是无法放下。”说着起身,将手掌放在他肩头,一股醇和的玄力,缓缓输入进易云的体内,将那莫名的躁动,轻轻压下。 易云突然抬起头来,坚定如铁的道:“我从未想过要升仙成佛,即使那将会是我今生追求的极致,也绝对在我手刃幽劫之后。” 容相能感应到此时的易云,灵气并未波动,心如不波的井水。可见他要杀幽劫的心,并非是受仇恨所影响,或许,这种想法和决定,只是其追求的一个目标而已! 我要杀幽劫。 干脆而简短的话语,但是任谁也知道,若是不能达成这个心愿,易云永远也不能也无法真正的看清天道。 轻轻一叹,容相还想尽最后的努力:“可还记得,你父亲临终之时说过的话?” 易云身子轻轻一震,耳边想起了父亲的声音,遥远却清晰,如在昨日:“云儿,要学会坚强,要勇敢的活下去……” “要坚强勇敢活下去”易云轻声念道。 容相曼声道:←可有让你为之报仇?“ 易云摇了摇头,不说话。容相又道:“在临死那一刹那,他根本没有仇恨之心,反而是对你的爱,割舍不下,才会用尽最后一口气,劝解你勇敢坚强生活下去。就是这份广博的爱,掩盖了仇恨。所以说,大爱,可容万物。” “大爱容万物”易云喃喃自语着,但是迅速恢复了感伤,还是坚定的说道:“爱的确伟大,但是幽劫,我还是要杀,我要杀他,只因我想杀他,我要他死,不想他存活在天地之间。” 心念之所致,就要去完成,觉得该做,就要去做。这本已经是佛教“禅”的境界,但是容相却没法体会到这一层。他所说的以“博爱”入道,或许反而是他自身的写照。爱天下,爱万物,视众生平等为一,这本是其创建“太平教”的本意。 但是,正因为道常在、道无名,每个人都有自己悟道的途径,或许千变万化,却都殊途同归,易云心中的天道,或许更接近佛家“禅”道。 轻轻一声叹息,容相道:“杀戮,或许是终结,也可以是开始,既然杀幽劫已经成为你根深蒂固的信念,我也不必制止你,只是,如今想来,当年他利用我的帮助,屠杀碧云村民,或许真如你所说,早已知道邪灵之存在,有意利用或吸收其邪力。那么他的修为,该已在你我之上,断不是如今的你说能匹敌。” 易云淡淡道:“信念所致、金石为开,面对他,我可以没有仇恨,更不会有恐惧。” “好吧!”容相道:“你可以去杀他,但是,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易云道:“但说无妨!” 容相道:“你就在我这太平教总坛的不周之山,修行三年。这三年之间,我必将自身修炼体会心得,与尔分享。三年之后,任其去留如何?” 看着容相的眼睛,清澈纯明、满含期许,易云终于凝重的点了点头,并亲自替他,斟上一杯茶! 峨嵋绝顶。 孤悬天之外、傲立尘世中,那孤危高绝,如鬼斧神工雕琢而出的后山绝地平台,还是如此的仙灵绝世。 松涛、竹林交错,大气而磅礴的景致,此时却显得忧郁而凄凉。任何景致,本是随心境而转移的。 秦碧晴傲立其上,绿色衣袂飘飞,似与天地融为一体,沉寂、冰冷。 唯一不能沉寂的是心境,波动如水。万般愁绪,如丝纠缠,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其牢牢缚住,欲挣无力。 原本,尚可借助剑舞,一舒胸中郁气,但是时间越长,那相思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如渔形、挥之不去。 剑舞,已经根本不能平息心境。 到底是怎样的相思,才能如此缠绵而刻骨? 一声叹息,想起在身后。绝音师太手持佛尘,施施而来,轻声道:“晴儿,三年了,为师感觉你心不能静,也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碧晴回过头来,面上轻微抽动,本想作出微笑,奈何竟是无法如愿,轻声道:“师傅,弟子没事,您找我有事吗?” 绝音又叹息了一声,道:“从三年前碧云一战之后,为师已感觉绵力微弱。但是道术玄法已修至极致,苦不能有所突破。或许,对天道之感悟,还不能透彻领悟。” 秦碧晴道:“师傅言下之意是?” 绝音正色道:“我欲闭生死之关,所以要处理后事,峨嵋一门,交在你的手上我最为放心,但是见你整日如此神情恍惚,如何担当重任?” 秦碧晴轻微一震,其震惊的乃是绝音所言的“生死之关”。道家闭关,隔绝外界一切,潜心苦思,待到有所成时,就破关而出。但是也有预期不能完成功业的,却也能从入定中收回神识,若是提前完成预计修行,也可提前出关。 但是绝音所说的“生死关”,乃是预先设置一个极高的标准,一旦开始闭关,不能达成目标,或许一直到肉体死亡,也无法出关。所以一般闭这种关,轻则七瓣,重则数十年方能出关。乃是不成不休、不成不生的重大玄关。 “师傅一定要闭关吗?”秦碧晴小声的道:“弟子,或许没法将峨嵋治理得如师傅一般井井有条。” 绝音决然道:“为师意已绝,不用多说。我已经吩咐了下去,从今往后,你就是峨嵋第五十五代掌门人,待你寻回峨嵋镇山至宝‘仙灵剑’,派中长老自然会给你举行加冕仪式,为师言尽于此,以后你就好自为之了。” 这一刻,她的表情冰冷而决绝,仿佛已全然变换了一个人,再不是秦碧晴眼中昔日那眉目慈祥的师傅。 断绝七情、抛开欲、超然物外、不在五行。 以“绝情”入道! 或许,绝音已然真正开始入“天道”了。天道本不仁,连峨嵋掌门这样的地位都能随意放弃,看来她果然已经超脱。 只留下秦碧晴一人,怔在当地,一片茫然。 不周山。 相传乃是连接天地的唯一擎天柱之所在。 远古封神时期,共工怒触之,天柱倒塌,维绝,天不周载,地不能兼覆,日月星辰移焉(注一)。所以据说,不周之山乃是最接近“天”的极点所在。 还是那座孤峰,仍是那片危崖。此时云舒淡卷,天高地阔。易云仰天,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生长于此天地之间,是如此的幸福写意。 三年,足以让多少英雄沉没,或多少新星崛起? 容相坐在其身前,弯腰为之斟上一盏茶,开口道:“如何?三年的潜修,你得到了什么?” 易云谦卑的接过茶来,轻饮了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他的面上浮现了笑容,徐徐道:“我还是未改变初衷,幽劫,我一定要杀。” 容相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易云体内的内息流动,也无从感知其情绪的波动,他就像茶几旁边,那棵临空斜生而出的古松,沉稳、庄重、不露痕迹,任你风吹雨打雷劈,都不动如钟。 “如今,你是否就要下山而去?”容相问道。 易云点了点头,又饮了一口茶,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迷茫。 容相道:“是不是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丝轻微的失态,就被容相感知到心中所想,易云只能苦笑,道:“的确,杀幽劫,非是一时半刻之事。” 容相淡淡道:“如今,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易云的眼光,移向远方,那目光温柔如飘渺的云,是否表示,他心中除却杀幽劫的信念,也还有别物所在? 容相轻轻一笑,道:“儿女情长,最是纠缠人心。只是,或许连你自己,也无从去分辨取舍吧?爱情,甘甜如泉,却是致命的毒药,最是伤人心脉,无从查知” 易云身体轻微一颤,眼光看向容相,道:“或许只有老师,能解我心中疑惑了。” 一声轻笑,容相道:“对于此道,你可能找错了人啦,我从没有得到过,也就谈不上放下。你自己曾拿起过,自该知晓,求人,远不如求己啊!” “不曾得到,何谈放下?”易云叨念着容相的话,嚼嚼其中深意,眉头皱了起来。 容相叹气道:“既然无法取舍,何不看看她们的选择取舍?看看到底是谁,最不能失去你,我能想到的办法,仅此而已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易云长身而起,对着容相,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欲走。 容相却悠悠道:“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注) 易云似有所悟,转身又座了下来。 只听得容相继续娓娓念道:“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鉴,能无疵乎?(注三) 仙踪 第三集 第十二章、剑舞断情 容相淡淡一笑,缓缓道:“道家尊崇主张‘涤除玄鉴’,去体悟‘玄之又玄’的道,不能靠思维去把握,只能靠直觉。直觉思维,或称‘顿悟’,或称‘灵感’。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理体悟,不借助于推论,借助某种偶然因素的激发,使认识发生突变,得出某种异想天开的结果。” 易云似乎还是不懂,疑惑的沉思,片刻后道:“老师似乎想传达什么于我,却没有条理来由,实在” 容相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道:“选择取舍,何必要长途远涉?鲲鹏振翅,水击百里,掘起而飞,扶摇直上三千里,破云升空九千韧(注一),说的其实却是人之灵思,突破身体局限,本可自在遨游天地间,不受丝毫羁绊。” 易云缓缓闭上双眼,瞬息进入长生久视之境,依照那“玄光感灵术”的法则,将意识神思,投入进无边广阔的宇宙中去。 奇迹徒生,意念过处,神游太虚,易云感觉自己的身体,瞬息就到了从未去过的蜀山峨嵋之上,一直到燎孤绝天下的后山平台。 眼中所见,却是秦碧晴那委婉而飘逸的身子,站立绝顶平台中间,显得孤僻冷清。 飘忽的“青碧”,临空浮在身前,绿光流溢,祥瑞之气弥漫,如水波一般就要流淌而去。秋风无力,花已凋残。 怎样的一种心境,才能如此静如磐石? 悠悠一声叹息过后,秦碧晴忽然回过头来,眼光哀怨凄迷,却是看向易云所在之处。易云感觉心中一阵慌乱,莫名的热血澎湃,但是同时神思中浊气顿生,感觉自己就要随风飘散而去。耳中却传来容相焦急的言语:“涤除玄鉴。去甚,去奢,去泰(注)。不务荣华,远离得失,荣辱不惊。(注三)心若明镜,去除遐念。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注)” 强敛心神,天地间灵气越聚而来,易云压下心中的痴念,调节了呼吸。再次看着秦碧晴微红的双眼,透射出无边的痛苦时,易云的心,却是一如平镜,不生波澜。 突然,秦碧晴轻握“青碧”,纵身而起,手中剑势,连绵施展。翩然如诗,舞动如蛇,飘渺如云。诡奇幽秘的峨嵋剑法在其手中施展开来,竟是如此飘渺得不食人间烟火。宛如那一招一式已经不是武功,而是舞蹈! 漫天的竹叶,纷飞而起,缠绵紧拥着她的身体,纠缠在风中,绿色的裙袂飘飞,无边的绿色,看来却显得忧郁而黯然。 卷动的绿光,飞扬临空,与天地合一,秋意无边。 飘渺游移,剑势突转,柔和灵动,却如张扬的舞姿,衬托着柔弱的躯体。易云感觉那身姿,是如此的熟悉亲切,一如多年前,那玉璧幻化的人影,只是,少燎一份淡淡的杀意。 飘若飞絮、舞似飞鸿。 身子仿佛随风而起,飘荡,如飘絮,裙袂迎风,婉转挥洒,舞出了这世间凄美绝伦,孤寂莫名的身姿。孤、独,原也可以如此表述、传达。 绿色的光晕,瞬息增巨,从“青碧”之上,迸射而出。宛然漫天的秋水,都落到了她掌中。只是她真正想握住能握住的,却不知道在哪?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就闭上了眼,任心中无边的思念,在心中蔓延,再化作无边的剑舞,倾泻而出。 往事如烟似雾,飘渺就在眼前! 或许过了今日,再不能沉沦苦海思念中秦碧晴暗自在深心处告诫着自己。执掌了峨嵋掌门之位,就意味着,今生今世,再不能有个人情感,因为情感,只能给天下苍生。所以就更不能有,爱情! 但是真的能放下吗?那无边的秋意和绿色和为一体,却似乎在凝聚,渐交汇出一片图画。 ——一副容颜! 风起了,如刀,刺在心头,一刀一刀,似在折磨着这柔弱的心灵,残忍而冷酷,甚至是,无情! 回忆,再一次席卷了她,一幕一幕,恍若就在昨日,眼前。本该是幸福温馨的啊,为何,竟只有此刻的相思刻骨、痛苦缠绵? 她继续舞动着、不停的舞着,似要将心中牵拌,借助这灵动剧烈的剑舞,排出心间。 口中,轻吟出声: “愁绪三千理还乱, 三尺青锋难斩。 残魂一缕若有知, 今生情债、来世方还。 离合圆缺应有时, 此生诀别空遗憾。 死生不入轮回, 羡鸳鸯,不脱俗凡。 今夕誓兮, 为君一舞肝肠断! 以期来世,化蝶长伴 以期来世,化蝶长伴“ 意有尽时,但是那无边的遗憾和痛苦,绵绵无期。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淡忘一切,但是为何。却发誓±生不入轮回,不脱俗凡“? 但是,易云却能体会到,没有了自己,她还是能活的很好,因为她天生的骄傲,和坚强。脑中想起容相的话:“若实在无法取舍,何不看看她们的选择和想法,看看到底谁最需要你” 易云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匍匐在地,喘息着的秦碧晴,心中莫名的一痛。即使是不为外物所惑的心境,也似受不了这真情流露的一击。 这一眼,似欲将之刻进骨髓,记入灵魂…… 那是怎样一种撕心的眷念啊?即使在多年后,半夜醒来,可否还能记得,那曾经的沧海,也曾枯过?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股奇大的吸力,似从飘渺的苍穹间投射过来,将易云,吸了进去。 悠悠醒来,看见的是容相微微带笑的眼神,不无震惊的看着自己。 现在才得空开始心伤。秦碧晴那悲凄的容颜和痛苦的欲断难断表情,深深浮上心头,素来乐观豁达的易云,也为之暗自伤怀,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她,给她安慰,将她拥入怀中,用尽一生,给她关怀,给她呵护! 容相能感应到他的伤怀,以至于心中惊奇的赞誉,也并没有说出口。神思挣脱肉体凡胎束缚,遨游太虚,瞬息千万里,如在眼前,这已经是何等高深的道法玄术? 容相道:“太虚神游,最是伤身(肉体),若非必须,还是尽量不要费时太久。你休息片刻,调修内息,有我在此为你守住凡体肉身,你当可再去!” 易云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精神,并未损耗太多。感激的看了一眼容相,徐徐道:“我无碍,我再去青城山看看。” 思感延伸,如丝缕般投注进苍穹中去。飘渺的神识,瞬息就到了蜀中的青城山。 青城绝顶,是松的世界。千百年来,此处一直就是道家隐居修炼的盛地。经多年经营开辟,如今已是惊绝天下的所在,天下奇山之一。 道派神霄,一直是道家七派中的佼佼者。太虚之上,也曾出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奇人,其中,尤以最近年代的蜀才长生最为名扬天下、载入史册。 《汉之书》称:“姓范名长生,自称蜀才。” 《华阳国志》记载:“范贤,名长生,一名延久,又名重九,一曰支,字元寿。涪陵丹兴人。”丹兴,今重庆黔江县。 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云:“姓范,名长生,一名贤。隐居青城山,自号蜀才,李雄以为丞相。蜀才居青城山,从事道教修炼,欲为神仙,得长生久视之术。” 《资治通鉴》云:“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范长生,乃是道家修仙炼道中成就颇高的名人,亦是太虚真人的师祖。据说,青城一脉,乃是从其手中发扬光大。 如海松涛,一眼望无尽,连绵于云海中,身在此高度,已分不清是松涛,还是云海! 易云的神识,在此聚合起来,便看见了白衣如雪的欧阳絮茹,长身负手,站立在云海松涛之上,那无限的松林海涛,反而在其身后。 如此神仙绝地,凡人入眼,也必为之倾倒,俗念顿消,心生祥和之感,但是在她的眼中,却形同虚设。 “无论多美的胜地奇景,其实也是难以平静人的心灵的,象由心生,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飘逸天外,不在尘世中,就是最大的极乐,现在却另外有了看法”多年驱的话语,此刻回旋在心际,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就像现在,我只看看星光,听听竹涛,内心的喜悦却远比看那天下奇景更感觉来得强烈,甚至沉醉其中,宁死无憾……这才是世间的极乐……” “如此良辰美色,也当与人同享,才显绝世美景啊……” 记忆若水,绵延易云心头! 她的身前,是飘渺的云,与她的胜雪白衣,融洽如一。 白云之下,是万丈悬崖,险俊幽深。她就这样临风站立其间,面容若霜,不见喜怒。但是心境,却翻滚如波涛,此起彼伏。那绝望的离恨,无时不刻不在折磨这她的身心,让她活得犹如行尸走肉。 离得近了,易云的神识漂浮在云端,静静的看着她,此时与天地合一,他能感觉到她心里那澎湃的思绪,怅然若失。 “絮茹……”易云喃喃呼唤,但是他的声音,却被阵阵松涛,掩盖,只是似乎,与她心里的一声叹息,交织成一声令人心碎的叹息,从她的口中,幽幽发出。 欲哭,无泪。 融入进她灵思中的易云的神识,清晰的能感应到,那种无奈,是如此的让人心碎。 朱唇轻启,幽幽而叹,欧阳絮茹曼声喃喃自语道:“三年了……你果真已入了轮回吗?为何,魂魄没有一刻与我相接?” “黄泉路上……你是否孤单?若是九幽之下,灵识有知,能否感应到我……相思一片?” “或许……是否……我在你心里,不若半点尘埃,也就没有一丝牵绊?” “……尘世,没有你,即使修得长生,又有何用?” 听到此处,易云莫名一阵惶恐,似乎是感应到不可测知的危机。欧阳絮茹的自语,断断续续,仍在自诉着,但是那种坚决,却似乎是在告别: “能伴君侧……一夕足矣……何况长生乎?……” 易云大急,惊呼出声,但是他的声音,却消散在风中,被流动的云霞,完全遮掩了过去。欧阳絮茹的身子,却已经飞了起来。 翩若惊鸿,柔弱的身子,绝美如风中柳絮,从那松涛云海之上,飘飞而起,却投向那,万丈的深渊。 她竟没有御剑! 肉体凡胎,却放弃了道术玄法。若然落下如此深渊,定将粉身碎骨。难道,她竟是想放弃生命? 眼看她的身子,急如流星,向深渊坠去,瞬间就消失在云端。那去势,却是坚定无悔,生死无憾…… 仙踪 第三集 第十三章、选择 飘渺的神识,随了欧阳絮茹极速下坠的身子,紧紧跟随。但是那柔弱的身子,急若流星,去意坚决,已闭上了眼,完全没有自救的意识。 或许,她此刻所奢求的,本就是,死! 劲风呼啸在耳边,欧阳絮茹在心中默念:“云大哥,我来了……黄泉路上,你绝不会孤单,你要……等我!” 但是,突然之间,一丝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有一双手,轻轻的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拥抱。那感觉,一如多年前,从碧云山脉孤峰上跳下之时,那双火热的手,轻缓而温柔。耳边,也似乎又响起燎梦中纠缠了千万遍的耳语:“对不起……都是我连累零,你受苦了……” 已经死了吗? 还是,身在梦中? 絮茹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想睁开。就算是梦,只要能留住片刻,在深心之中,与真实何异?管它是真是假、是虚是幻! 但是一声清幽的叹息,为何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响起在耳边: “絮茹,你为何这么傻?” 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是梦呓?还是真的已经入了幽冥?絮茹还是没有睁开眼,却在心里狂喊:“我要跟你在一起,即使不能同生修道,惟愿比翼幽冥……” 那清晰的耳语,再次响起在耳中:“我……并没有死,所以,你也不能死,等我一天,我一定出现在你面前。” “真的吗?”絮茹喃喃道:“你没有死?你要我等你?”她猛然从虚无中,狂喜惊醒,但是入眼所见,却是不住向身后飞射的山体,自己面向大地,也不知坠落了多遥。 耳边,那声音却依然在徘徊:“等我,一定要等我,一天,我会来找你……”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无踪。但是这一次,她能肯定,那绝不是幻境。因为易云那独特的声音,依稀还徜徉在耳际,萦绕、徘徊。 锵!的一声清音响起,背上的“飞絮”,已然脱鞘而出,一个优美的转折,将其身躯,轻轻托起,原本极速下坠的身体,也顿然上升,飞向云霄。 一天,三年都等了,何在乎这一天? 只要有梦,就有希望!很快就飞上了青城,重新站立松海之巅,这一刻,却就连这片天地,也似重新有了生机。灿烂的笑容,浮现面上,如严冬之后,突然出现的温暖春阳。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不再是虚幻。 不周山。 易云神识回归体内,猛然醒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惊吓住了一派悠闲的容相。掌抵其背,真气缓缓送入。 过了许久,易云才悠悠张开眼来,面色却已经不再显得阴郁,多了一份豁然的笑容,开口就道:“过了这三年,我终于知道我回来要找的人,是谁了,多谢先生指点。”说着起身,向着容相恭敬的鞠躬。 容相叹气道:“神游太虚,居然妄动神识与人通灵,若非你体内有至强的仙灵之气护体,定然走火入魔,亏你还笑得出来。只是,你元气大伤,至少亦需数月调养,才不致伤及根本。” 易云摇头笑道:“身体之疾,何能与心灵之创相比?我不碍事,尚能驾驭仙剑即可。只是,要向先生辞行了。” “男女感情,真的具有如此强大的动力?”容相喃喃道。 “以前,我也不甚了解。”易云笑意不减的道:“即使与晴儿在一起时,也是单纯的觉得想保护她,似乎欠了她什么,即使用生命去换她的平安,也心甘情愿。但是就在絮茹为了我,连自己生命都可以放弃的那一刹那,我对感情,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所以我很清楚,这三年回去,该找的是谁。” 容相淡淡道:“或许,真的要得到过,才懂得真正意义的放下。如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才如坠迷雾,难言其感。情之一道,我不能给你什么意见,一切靠你自己了。” 易云感激的看着容相的眼,却一时不解其“未得到过,何以放下”之言论。亦不想多作深究,心中,却想着还在痴痴等着自己的欧阳絮茹。 容相知其去意坚决,也不阻拦,只是劝解道:“三月之内,切记别动用玄术道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易云洒脱挥手,也不再作那女儿之态,仙灵剑飘然而至,如一片白云,托起易云的身子,稍微空中停留,对容相道:“多谢先生三年教诲,日后易云会时刻谨记,若寻得那长生止戈之妙术,当共同分享。先生,不会是孤独奋战的。” 这最后一句,听得容相喜上眉头。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自己不是孤独的,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抬起头来,易云的身形,已遥遥远去。但是容相心中,却是暖暖的。与易云之间,亦师亦友,相处三年,容相对人间情谊,已再一次多了几分依恋。只是这种感觉,与自己心中信仰之“道”,不知可有冲突? 有冲突又如何,至少,此刻心中是温暖而充实的,这种感觉,千百年来何曾拥有过? 道,是什么?什么是道?若是追求的道一定要失去什么或者不能得到什么作为代价,如此求来的道,又如何会是真正意义的“天道”? 道无名、道常在。人修道,本就该持上善若水的心境。水贵柔,遇物则软,遇方则方、遇圆则圆。若追求死板而刻意的常轨,反而偏离了“道”。这一刻,容相似乎对“天道”,又有了一个新的体验和认识。 飘渺白云海、无尽古松洋! 青城绝顶之上,摇曳松海之间,那长身而立的纯白身影,依然矗立其间。眼睛,望向的是远处那七色的晚霞云彩。此时已是黄昏,落日烧红了晚霞,美得乱人心魄。 彩云之南,是碧云山脉。 欧阳絮茹的神情坚定,飞絮已经归鞘,反背身后,晚风吹拂着她的裙袂,显得飘逸灵动。柔弱的发丝,飘荡、摇曳,如天边流动的云。 保持着这个最优雅最有女人味的姿势,不觉已将天黑。 他,会来么? 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自问,但是其意念却坚定不摇。即便望穿了秋水,也誓将等到他的到来。 夜幕已垂,晚风猎猎。遥远处,黑暗如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吞噬着光明。 就在这望眼欲穿的时刻,一点惊心的白光,出现在漆黑的夜幕中,如同黑暗深处一点足以照亮永恒的光明,惊艳绝世。 脑中不觉一阵晕眩,站立松涛之上的双脚,也微微的显得颤抖:“是他!真的是他!” 道不清是怎样一种情境,突来的幸福,让她迷蒙了双眼。是什么,模糊了视线? 白色玄光升腾,瞬息万里,毫无来由的就出现在了眼前。那无边的喜悦和幸福,瞬间充满了她的身心。一身白衣的易云,与仙灵剑交融成炫目的一片光明,照亮了欧阳絮茹红肿的双眼。 那璀璨的光华,弥漫、将絮茹的身体,包围。易云的双手,轻轻的、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仿若久违了千年般,一切显得自然而随意。好像发生的一切,本该发生! 欧阳絮茹的泪,打湿了易云的胸膛。原本以为,泪已流干流尽,但是此时,却还是永无之境,都是欢喜的泪。 “絮茹……”易云喃喃道:“你愿意跟我走吗?不管,去何处!” 她只是拼命的点头,哽咽的道:“愿意,我愿意,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去哪,我的心中也只有欢喜。云大哥,你……再也不离开我了吗?” 白色霞光流动,仙灵剑将其人都托起,袅袅漂浮起来,盘旋在空中。在如此的静夜,缤纷而绚丽。 “不会……”易云坚定的道:“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絮茹娇羞的把头埋进他怀里,心中只有无边的甜蜜,疑是身在梦中。从来对自己保持冷淡的易云,何以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根本就是——承诺! 抬起头来,看见易云英伟不凡的脸,眉间暗藏无边的智慧,一丝淡淡的笑意,显露无遗。三年不见,他更显得成熟了许多,这是何样不争的真实,他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就在他的怀中…… 她再次闭上了眼,将脸颊帖上了他胸膛。若这一切是梦,她永远也不愿醒来! 但是突然间,易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似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凝固,形成一幕无形的压力,向着自己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催逼过来。 一片鲜艳的红光,划破夜空,带着无坚不摧的强劲气势,将自己人的所有退路都封闭了,隐隐有将一切生灵捆缚住的玄力。 眨眼间,那道红光已迫在眉睫,同时才传来一声爆喝:“什么人,夜扰青城,速速留下名姓。” “赤芒仙剑!”易云喃喃道了一声,却没有惊醒意识已进入沉睡状态的絮茹。转身,抱着她的身子,跳落。 就从那万丈悬崖之上跳落了下去。生生挣脱了赤芒的气机束缚,虚浮的仙灵,临空转折,向着赤芒来处,劲射而去。 其实,易云早该想到,青城仙山,千百年来就是道家仙境,自然有结界禁制。仙灵破空,进入青城范围,必然会影响干扰到青城山的灵气,只是不知来的人会是太虚。 “订订订订”一片脆响过后,神剑交接,那来势汹汹的赤芒,竟被仙灵剑强行击退了回去。 太虚真人接剑在手,轻“咦”了一声,喃喃道:“仙灵剑?” 仙灵此时突然折向,朝着悬崖之下,急射而去。下到数百丈高处,稳稳接住易云人下落的身体,一声呼啸,飘然远去。 留下莫名而诧异的太虚,负手站立古松之上,一片茫然错愕! 仙踪 第三集 第十四章、舍剑 这一日,易云偕同欧阳絮茹,来到了一个小镇。这座小镇离碧云山不远,名曰“西昌”。市容鼎盛繁华。如今天下太平,战事不兴,地处如此边陲之地,虽不如中原地带富裕,但是数十年休养生息,也独荣一方。 他们本可御剑高去,瞬息千里,但是人都想多见识世道,以增见闻阅历。是故一路南行,徒步而走,一路上风花雪月花前月下,自不用多言。目的之地,乃是易云投注心血所建的“云竹居”。 选择此处居住有两个意义,一乃易云故乡,为人初次见面相识,也在那里。 人进得城来,投店“高朋客栈”。易云入世不深,身上除却容相所送的一身白衣和一柄仙灵剑外,身无长物。一路上人餐风露宿,许久不曾进食。易云自从喝过那天下独有的“钟灵石乳”之后,似乎不必进食,从不会觉得饥饿,在不周之山三年,一般就喝点清茶,吸取天地日月精华灵气为食。 道家修炼之人,也多修习“辟谷”之术,所以一路行来,欧阳絮茹也不曾进食多少。但是毕竟肉体凡胎之躯,不食五谷,终会感觉饥饿的。 所幸絮茹行走江湖多年,身上带有银两,才能租下一间清幽雅致的上房,买到一桌丰盛的菜肴。 易云记忆里,那次“京阳城”吃到的菜肴,都辛辣难受,殊不知蜀中地带口味如此。所以被絮茹笑话得无言以对。但是在她的“教导”之下,也渐懂得了食材的美妙和烹饪的技术,吃得不亦乐乎。 一席饭吃到傍晚时分,人虽不觉长途跋涉之苦,却也没有多少心思上街闲逛,其实是宁愿享受在一起的宁静。所以就和衣睡下,漫无目的的闲聊,不觉已到夜晚。 就在人都微有睡意进入梦乡之时,却被外面强烈的豪光惊醒。 此时人的修为,方圆十丈之内若有任何异动,都能完全体察秋毫。易云身子一动,已经站在了窗前,这一跃之间,简短而干脆,心随意动,意随身动,丝毫不似受伤极重的残弱之躯。 欧阳絮茹睁开迷蒙的双眼,轻声而温柔的道:“云哥哥,出什么事了?” 他们所住的房间,乃是客栈的楼,这家客栈的客房,是围建成一个合院的式样,从窗口看出去,刚好是宽大的庭院。 易云斜眼而看,看见的是院中十来个身着道装,年纪都不超过三十的青年人,看来都是道家年轻弟子。 他们站立院中,头却仰望,手中不时变换着手诀。易云抬头看去,只见十多柄仙剑,散发着各色的宝光,在房屋之上盘旋飞舞,这宁静的黑夜,在仙剑的宝光映照之下,显得明亮如白昼。这样的排场,也只有身为道教七派的弟子,能够做得出来。 再看那些年轻的弟子,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易云淡淡道:“如此深夜,若非是追妖怪,就是寻人了。” 欧阳絮茹已经起身,站在易云的身后,并不言语,易云却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那些年轻的弟子,看来都是她的熟识。 周围的住客,纷纷紧闭了门窗,不敢参与这莫名的惊变。突听一人临空高呼道:“道家弟子办事,不相干者待在房间,以免误杀!”言语中,隐隐有大开杀戒的意味。 易云灵觉一动,道:“杨兄,是杨郁亭。”碧云一别,已有数载,但是易云认识的朋友本不多,碧云一役并肩作战杀敌,是易云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往事。 一把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絮茹师妹,你还好么?如果你身在此处,请现身一见。” 絮茹紧紧抿着嘴唇,却不说话。易云高兴的道:“是吴婉姐姐,怎么她也来了?”上清宫的吴婉,乃是清风真人高足,此时神霄、上清两派都来了人,却不知还有没有别派的人到来。易云整理了衣襟,就欲跳出窗去,却被絮茹轻轻拉了一下衣服。 疑惑的看了一眼絮茹,易云奇怪道:“杨兄和吴婉姐姐都来了,我们为何不出去?” 絮茹轻叹了口气道:“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是来抓我们的……” 易云眉头一皱,刚才是被喜悦冲昏了头。此刻静下心来思考,才发觉事态严重之处。如此静夜,劳师动众不惜惊扰平民,而且显然是追欧阳絮茹而来,就可以联想到很多的东西来了。 絮茹淡淡道:“匹夫无罪、坏璧其罪。你身怀峨嵋一派的镇山奇宝‘仙灵剑’,又跟我未禀告师尊而离开青城,若所料不差,我们在他们的眼中已是离经叛道之举了。” 易云看着手中仙剑,喃喃道:“这本是姐姐送给我的宝剑,莫非,真是出自峨嵋?” 絮茹道:“从我跟你在一起时就看出来了,此剑神华内敛,仙气袅绕。只是我不想你讨厌我,所以一直没有问过你。据传有妖人闯入峨嵋,盗走仙灵,但我绝不相信是你。因为你一身道法,多为我所传授。我虽疑惑,却不愿逼你,若是能讲,你一定会说与我听的,不是吗?” 易云将其轻拥入怀,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出去,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絮茹轻轻点头,此时,即使是易云叫她一起去死,她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人影一闪,人已斜飞了出去,临空而上,站立在了客房顶上。 “絮茹师姐!”一声微带幼稚的语声惊喜的道:“易云哥哥,你也在这里?” 易云看见前面站立瓦片之上的一众人,说话的却是“正一派”的方淑敏,其余的除了杨郁亭和吴婉,只有一个人是易云所熟识的,就是与杨郁亭和絮茹同为神霄一派的弟子,林晋。 几人看见易云的出现都是面色一变,不认识的人一声吆喝,法宝仙剑纷纷向着易云迎面砸了过来。易云轻轻挥手,一片白光掠过,将所有的仙剑都弹射了回去,才听得易云笑着道:“淑敏,你的‘玄光感灵术’习成了没有?不曾被师傅责罚了吧?” 方淑敏一声欢呼,竟向着易云的所在,飞奔而去,身子临空,犹如一只飘逸的蝴蝶。杨郁亭面容再变,吴婉却暗自摇头,林晋也跃跃欲试,但是看了杨郁亭的脸色,不敢踏前。 方淑敏已到了易云人身侧,亲切的拉着易云和絮茹的手,满面笑容。易云也喜悦的向杨郁亭和吴婉看来,道:“杨兄,吴婉姐姐,逸之,你们怎么都来了,别的蓉?”说着还摇动着头,在人群中搜寻着。 那些青年弟子,也都愣住了,原本站立各处,无形中将这家客栈来去所有退路都封死了,此时纷纷接剑在手,不知进退。 还是杨郁亭缓缓道:“易兄,我教已发出了‘斩秽诛邪令’,击杀一个入峨嵋盗走镇派仙剑‘仙灵剑’和于青城山劫持絮茹师妹的魔教妖人,七派弟子纷纷出动,严令格杀勿论,你所持之剑,可否是仙灵?” 他一开口就说明了前因后果,自然是有暗示易云的意味。既然说了是“魔教妖人”,自然就与大家所认识的易云区分开来。所有人都看向易云,气氛却一时显得肃杀起来。 易云却淡淡一笑,道:“不错,我手持之剑,却属仙灵。只是,杨兄是否相信我乃偷盗之人?” 吴婉接话道:“若说是你盗剑,我绝不相信,或许,你能告知我们此剑从何处得来。” 易云一窒,若说出苗淼所在,必将使其不得安宁,伸手入怀中,那圆润的白玉美人,触手生温,忙转移话题道:“为何,此时突然要找此剑?我拥有此剑本非一日半会,何以之前不曾听闻乃是峨嵋至宝?” 杨郁亭道:“不瞒易兄,峨嵋绝音师太已闭生死之关,首徒秦碧晴继任峨嵋掌门之职,必须寻回镇山仙剑,方能继承大统。数日前仙灵现身青城,并……并劫持师妹,所以师尊才发出这‘斩秽诛邪令’,追杀元凶,确不知竟是易兄你,或许其中……有诸多误会。” 易云沉默,脑中回旋着“秦碧晴继任峨嵋掌门之职”一话。易云虽入市不深,却也知道,道家虽不禁婚,但是一旦继承一派掌门之职务,是不允许结婚成家了的,也就是说,秦碧晴已经放弃了自己? 想至此处,虽知今生与她相守,已成不可能,但是多少还是有几分失落的惆怅,喃喃道:“寻回仙剑,她便可继任掌门,我……是否应该成全她呢?” 絮茹轻轻伸出手,握住易云的手臂。一丝温暖升上易云心头,抬起头来,道:“既然如此,仙灵剑就由你们带回去吧,也算是……给晴儿的恭贺之礼。”说完从背上徐徐解下仙灵,托在手心,那仙剑白光流动,缓缓离开了他的手,向杨郁亭飘了过去。那流动的霞光,缠绵着易云的手,似有依恋之感。 杨郁亭接剑在手,表情有一刹的呆滞,或许,他没想到得来如此轻易。 这边,絮茹拉起易云的手,眼波流动,温柔如水。杨郁亭道:“师妹……你不辞而别,师傅甚是伤怀,你是否……与我一同回去?” 絮茹抬头看着杨郁亭,淡淡道:“大师兄,这三年以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当比任何人清楚,心如死灰、绝望痛苦。如今我等到了云哥哥,心甚欢喜,自是不愿回去过那惨淡苦修的日子,你若怜惜师妹,应当随我心愿,成全了我跟云哥哥。断不该逼迫相加。” 杨郁亭为止语结,眼光却求助的看向吴婉。 吴婉眼波流动,道:“一切都是误会,絮茹师妹乃是遇到故交旧识,一同闯荡天涯,非是被妖人劫持,此次兴师动众本就是庸人自扰之举。仙灵剑既已寻回,我们都要去峨嵋参观掌门继任之大礼,勿需在此纠缠了。” 杨郁亭转过身来,对着天空飘忽和地面围着的弟子,朗声道:“仙灵剑已寻回,师妹出走乃是遇到……故交旧识,一切都是个误会,‘斩秽诛邪令’就此撤销,各派师兄弟可自行离去,回山复命。” 所有弟子都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但是都纷纷驾驭着自己的仙剑法宝离去,不出片刻,只剩下寥寥几人,显然都是吴婉和杨郁亭带队而来的弟子。 林晋也走到易云的身边,喜悦不甚。欢喜的道:“易大哥,当年碧云一别,我一直在苦练剑术,有空你可要给我点指点哦。” 易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神思却能感应道他体内的真气,潺潺如流水奔腾,悠悠不息,看来这几年来必有很大的突破。只是不知,那束缚牵绊着他,使得他体内灵气不能汇聚的莫名屏障,有没有冲破。却也高兴的道:“这次我们云游方,就要回去碧云山云竹居,若是得闲,欢迎来随时来找我们。” 方淑敏连忙雀跃的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 吴婉轻斥了一声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护送仙灵去峨嵋山。”转念对易云道:“峨嵋观礼,你们是否同去呢?” 易云一窒,絮茹忙委婉的道:“以后多的是机会,此去有各派掌门和首座还有诸多高人前辈,秦师姐也脱不开身招呼我们,想必秦师姐也不会责怪我们的。” 杨郁亭抱拳道:“如此,我们先行别过,改日一定到云竹居,向易兄叨扰!” 易云微微一笑,抱拳回礼。方淑敏却拉了易云和絮茹的手,不愿放开,轻声道:“我不回去可不可以?我要跟絮茹姐姐和易云哥哥回去碧云山。” 吴婉微微皱眉,不置可否,杨郁亭道:“跟易兄在一起,我们可以放心,就随你了,日后师叔若是责罚,你自己一人承担。” 方淑敏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呵呵直笑。剩下林晋,也诺诺的道:“我也想随易大哥去……” 吴婉叹了口气,道:c你们了,只是一切要听小云和絮茹的话,不能闯祸,否则我们也保不零们,听到没有?“ 方淑敏和林晋都一声欢呼! 杨郁亭呼喝一声,当先驾起“金乌”,飞身而去,剩下弟子,尾随跟上。吴婉似还要言语,却终没有说出来,看了看絮茹又看看易云,轻声道:“保重!” 易云回礼间,她已化作一道玄光,远远飞去。 仙踪 第三集 第十五章、守正辟邪 回到客房,已接近破晓。因为才租了一间客房,就显得有点尴尬。方淑敏不停的追问人如何睡觉,弄得人窘迫不已。 最后还是絮茹说教导吐纳呼吸打坐之法,易云与林晋席地而坐,两个女的坐床上,才分配妥当。 依照道家“无极长生术”的调息之法,很快人就望物忘我,进入空灵的境界,呼吸绵绵,却比沉睡更加节省体力。其实就是类似于秦碧晴所授的“龟吸术”相差无几。 第日,絮茹早起,出去点了饭菜。众人梳洗完毕,小已恭敬的送上酒菜。今天的饭菜与昨日不同,想必是絮茹为了换易云的口味。 大家都在吃饭,只有方淑敏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就是小每次端菜进来,都是一言不发,而且一直低头看地,从不曾抬头,就在他送上最后一道菜,躬身退出去时,方淑敏突然道:“小哥,地上掉了这么多金银,怎么你都没发觉呀?” 小一惊,诺诺道:“哪……有金银?姑娘说笑了。” 三人都知道她开始调皮了,莞尔微笑着自顾吃饭,她接着道:“既然地上没有金银,何以你一直低头看地?我还以为真的长出钱财来霖!” 她这一说,三人也感觉好奇起来,林晋飞快的咽下饭菜,道:“就是就是,你一直进出都看着地板,是天生驼背?” 除了窘迫的店小,另外的三人都笑了起来,此时直直站立的小,怎么看也不是驼背,亏他能看出来人家是驼背,而且还是“天生”的。此后,他这句话一直都是方淑敏取笑的话题,此为后话。 小脸涨的通红,小声的道:“你们,是道家神仙的弟子,我等凡人,在你们面前都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絮茹见他出口语言文雅,倒像个读书先生,也好奇起来,殊不知,那几句话,已经是小搜尽肺腑所能说出的高雅语言极致。 “你如何知晓我们乃是神仙弟子?”絮茹问出话就知道了结果,昨夜那些青年弟子,高来高去,在凡人眼中,何尝不已经是仙神般的人物? 小果然道:“昨天夜里,仙踪莅临小店,我从睡房中窥探到不少神仙仙驾,所以……” 此刻坏开了,小也就不再有惧色,居然与方淑敏和林晋谈笑风生起来。人吃过了饭,见小尚不曾离去,脸色变幻,欲言又止,易云道:“我们就要离去,麻烦小哥收拾碗筷。” 小连忙道:“你们,就要离开本镇了吗?” 方淑敏奇道:“怎么了,你还要留我们多住几日?” 小又开始窘迫起来,语言也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不是,你们要走了。但是,你们还是别走,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敢拦你们,只是……” 絮茹挥手止住林晋和方淑敏的调笑,道:“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好好的说。” 小又口吃了几下,才道:“事情是这样,我们,有事相求,详细的我也说不好,我去找掌柜,或者找村长给你们说,几位神仙能不能等待一会……” 絮茹看了看易云,见易云轻轻点头,道:“我们与你一同去吧!” 小欣喜若狂,连忙给人引路。下得楼来,绕道客栈前厅,小在不远处的柜台边与掌柜交谈,不时朝这边看过来。那掌柜的脸色也变幻不定,看得人更加好奇。过了片刻,才笑意盈盈的朝人走来,到几人面前突然跪了下去,吓得方淑敏手足无措。 还是絮茹比较镇定,道:“掌柜请起,有话就好好说,我们受不起如此大礼。” 掌柜的却不起来,只是道:“位小神仙,若是能解西昌镇上这个难题隐患,就是镇上所有人的恩饶,受我一拜是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居然真的磕起头来。 絮茹道:“到底什么事,你先说清楚了,我们在此,不会待太久时日,若是举手能助之事,我们绝不会推脱。”一句坏合理而适当,果不愧为正道之首的道家高足。 掌柜站起身来,弯腰毕恭毕敬的道:“位请随我去村长家里,路上我们边走边谈,也不耽误几位时间。” 几人随他出门,径直朝城西村长家去,掌柜的口才比小好一点,叙述也条理清晰: 原来,一年前,这个城镇天生大旱,五谷不收,城中农民无以为生,本欲迁徙离去,这时来了一对中年夫妇,跟村长说有办法祈天求雨。 村长自然喜出望外,奉为仙人。那夫妇人果然施展玄术妙法,天降甘霖,救助了全城百姓,本是城中百姓的恩人。可是后来,人却以此为据,向民众索要牲畜等活物作为回报。一开始,淳朴善良的民众,都觉得孝敬恩人,无可厚非,争先抢着送去活物作为祭品。但是日子长了,这事却成为一种负担,因为他们要的活物越来越多。 先前,谁家都养了鸡鸭猪狗牛羊等牲畜,但是一年下来,能送的都送出去了。到如今,每家每户都感觉沉重负荷,却敢怒不敢言。所以此事一直是城中百姓的一大隐患。 常此下去,供奉活物将成为全城百姓最大的负担。此次小知晓人是神仙人物,所以大胆提及请他们出面,能帮忙商谈调解一下。 到了村长家里,门前已经绑缚了不少猪狗牛羊,据说是今夜将要送去的祭品。掌柜与村长交代了来意,村长将人奉为神人,不敢有半分怠慢。 商谈决定,今夜暂时不送祭品,由人去与那对夫妇协商。林晋性子比较直接,大声道:“绝对是妖孽作怪,待今夜我们去将之斩杀,以除却祸患,还百姓安居日子。” 村长听得此言,满面笑容。 絮茹沉吟着,也道:“为侠者,当无私为民,不计回报,因有恩于人而索取祭品,本非正道所为,但是详情到底如何,就待今夜一探方知了。” 于是村长纠集了民众,宰杀牛羊,设宴款待人,忙得不亦乐乎…… 是夜,孤月高悬,人在村长带领之下,来到了位于城东的古旧破庙。此时夜黑,只有一轮明月,洒下清辉,照得入眼世界一片惨白朦胧。 村长小声道:“往常我们送来祭品,都是放置于庙门,然后磕头回去。那两位似不喜有人打扰,所以此城东已经成了禁地,平常一般都不会有人来此。” 人大量了一下周,只能看见一片废墟,就连庙门都已经不在,蛛网尘封了整座神庙,看起来残破没落,知道村长所言非虚。 絮茹对村长道:“你先回去吧,无论如何,明日一早,我们自然会回村告知结果。” 村长千恩万谢,然后急急退回。 絮茹当先进去,三人尾随而入。进入庙中,却发现所为的“神庙”,只有进来处有墙围,后面的却都已经倒塌,在冷清月光照射之下,却出现一条昏暗的道路。 道路直接进入庙后的树林,哪里有人居住的样子? 艺高人胆大,几人都步入了树林,但见林中树木高直,枝叶繁茂,遮挡月光,林中一片昏暗。 周一片寂静,从林子深处,仿佛飘起了轻纱一般的薄雾,将人的身躯,吞噬了进去,如同进入了一片迷幻而朦胧的世界。 走在前头的是易云和絮茹,人对望一眼,絮茹低声道:“小心。”易云点了点头,凝神望向林中深处。身后人都学絮茹一般,祭出了自己的法宝,提神戒备,向前走去。此时的方淑敏和林晋已不似多年前那般,未见过任何妖怪,恐惧而惊心,反而显得精明而果敢,借着仙剑散发处的光芒,下打探张望着。方淑敏突然道:“好强烈的妖气!”看来,近年来她对“玄光感灵术”,的确下过了一番苦心。至少,能够从周围雾气之中,觉察出此地的雾气,与世间灵气有别。 走了一会儿,只见林中古木参天,阴风阵阵吹,似乎已经到了树林的深处。就在这时,前方飘荡在林间的雾中,有西西索索的声响传来,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林间草地中爬行。半响后,一个柔和而带些凄婉的女子声音,悠然响起,那声音,如同飘荡在所有人的心间,飘渺却清晰。 那是一声清幽的叹息! 如此静夜之中,破庙荒林,却分明听得是出自一个女人的哀叹,若非人类,便只有鬼魅妖邪了。絮茹神色一紧,缓步向那发声之处,走去。 恍惚的月光,轻柔的洒下,在这昏暗的林中,迷蒙柔美。只是那哀怨的气息,如同无孔不入般,弥漫了满地的灌木和人的心田。静夜如诗,交汇着不远处传来的低低虫鸣声,加上那飘忽虚幻的哀叹,让几人神情凝重起来。 林晋忽然大声道:“何方妖孽,有胆现身出来。装神弄鬼,今日就让我正道弟子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一声轻笑,从黑暗中传来:“替天行道?天地不仁,天道何在?你等无知小辈,也敢妄论天道,呵呵……” 这次声音又清晰了几分,仿若就在前面不远。方淑敏也高声道:“天道我们虽不甚懂,但是师傅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们虽然救助了镇上百姓,却要索取回报,这就为道所不耻,非正道所为,你们若不是妖,只要以后不再向那些百姓索要东西,就没事了。”说完了,她似乎觉得意有未尽,又补充道:“兴许,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 又是一声呵呵清笑,林中人道:“小妹妹,你真可爱。但是,若我是妖呢?” 林晋接口:“那我们就与你等誓不两立,必诛之。” 林中人轻蔑的一笑,道:“何谓妖邪?在你等人类眼中,只要不是同类,都必是妖魔邪物。奈何千万年前,人类之祖女娲,既创造了人,就不该让所有生灵与之并存天地,惹得这千万年来,一味的厮杀略斗、纠缠不休。”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却是听得人一片愕然。细细揣摩其语中深意,却让人无言以对之。 林晋紧握了手中七尺苍青的古剑,斥道:“任你妖言强辩,也抹杀不零荼毒平民的罪责,多说无益,速速出来受死。” 一道天光,皎洁从云端射下,周围林木,自动向两旁移了开来,一个长发披肩,白衣胜雪的女子,就从黑暗中施施然走了出来。肌肤如雪,与白衣合,如同一团凄美的白影。那苍白的面上,不带半分血色,显得柔弱而清雅。腰肢柔软扭动,抚媚生姿,眼波却温柔,似带几分羞涩,向人望来。 每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柔弱而带几分妖异,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愕然愣住。林晋也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仙踪 第三集 第十六章、仙子赤炼 月光轻柔的穿透她的披肩长发,她看起来犹如透明的一般,虽然妖艳而抚媚,却实在看不出丝毫不似人类之处。 方淑敏却有点紧张而惶恐起来,她能感觉到,林中的妖气,又浓烈了许多。其实易云与絮茹何尝不能感觉到,只是她并无所动作,都不愿打草惊蛇。 那女子温婉的看着人,眼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淡定而自如的道:“你们,非要杀我而后甘心,是吧?” 林晋神色一紧,横剑当胸,傲然道:“除魔卫道,本就是我道中弟子的责任。” 女子媚眼朝林晋深深的注视而来,缓缓悠悠的道:“你要杀我,就因为我是妖吗?莫非,妖就不能如人类一般,有好坏之分、善恶之辨?” 林晋为之一呆,心头浮现出一片迷茫,大脑一阵朦胧,喃喃道:“是啊……我为何……要杀你呢?” 絮茹脸色一变,急忙手心向内,右手小指勾左手小指,由上向下外旋转,名指压住大指,手中、食指向上。口中轻呼:“千灵重元和,常居十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然后手印翻飞,向易云头顶扣下,只见一股清辉,仿佛天外,像雨露一般飘然洒下,自林晋的头顶灌入,也将他笼罩其中。 这正是道教玄术《快乐印》。林晋立刻收敛了心神,暗自调息。只听絮茹怒斥道:“好厉害的‘迷幻勾心术’,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妖了吧?” 女子纤手葱翠,梳理着披肩的柔发,淡淡道:“一开始我就说明我是妖的啊,谁说我没有承认呢?” 絮茹手诀变换,祭出飞絮,道:“如此甚好,我乃正道之人,为民除害,你为邪魔歪道,作恶多端。就手底见真章吧。” “好一番义正严词的话语。”女子又轻笑道:“那些老不死的正道牛鼻子,看来从小就灌输了不少的所谓真理给你们吧?果然是煞费苦心了。”她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所以絮茹也没有出手,僵持着,气氛急切的一触即发。 她还在似乎自语般的道:“作恶多端,为民除害,你以为你所知道看到的,就是事实了吗?还是我们这些妖魔在你眼中,本来就是极恶,为祸一方,必先诛之而后快的?” 絮茹道:“摆在眼前的事实,可容你狡辩?” “事实,什么是事实?”女子幽幽道:“当初大旱,颗粒无收,多少人类饿死迁徙,家破人亡,若非我夫君出手求雨,能有今日一派繁荣景象?我们既非抢夺,更未豪取,只是如商人一般与之交换,你情我愿、两不相欠,你说我们何恶之有?” 絮茹也为之语结,买卖交易,本是两厢情愿。当初城民为得生活自保,自然是首肯愿意以祭品作为交换条件的。 “一年来,但凡需要,我们都要不停施术求雨,城中有恶贼暴乱,亦是我们出手暗中解决。”她继续娓娓而诉道:“整个城镇,都靠我们暗中保护维持,才能风调雨顺,平安繁荣。但是贪婪的人类,却认为付出一点牲畜祭品反而成了负担是吧?” “人类宰杀一切生灵,万物在其眼中都是异类。”女子哀怨的道:“可惜我夫君生性善良,不愿以人类为食,才靠吃毫无神识的低等生物生存,苟延残喘。但是在你们眼中,我们还不是妖魔邪物而已?” 说到这里,她不停的笑了起来,神色幽怨而哀戚。同时无形的妖气,似乎又增加了几分。黑暗中,似有莫名的邪物涌动,随时准备冲将出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易云,突然开口道:“我想,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女子收敛笑态,诧异的向易云看来,如水的眼中,有几许莫名的惊异。如一个委婉的妇人,静静的看着易云,她知道,易云必然还有后话。 易云徐徐道:“大哥曾叫我避而远之的一份名单中,就有你夫妇人的名字。他说,妖魔中能守住一点善心,不愿与幽劫等好战嗜杀者为伍的少数妖类中,就以赤炼仙子伉俪最重感情。” 赤炼仙子微微一怔,道:“你大哥是谁?” 易云道:“太平教主,容相。” 她发出一声娇笑,正视着易云道:“正道弟子,也与魔教妖人为伍,还称兄道弟。如此看来,你的是非善恶观念,与那些只知道以杀戮换取同类尊敬的你们的师长相比,相差奇远了。看来正道中,你属异类。” 易云淡淡道:“其实我并非道教弟子,自由天地间,只为寻找真正的修道之途。” 赤炼仙子的态度,一时和缓了很多。也似乎深有同感般的道:“道可道,非常道,管他天道人道妖道,我自寻吾道。你的话,与夫君所说的,似有相似处。”说这话时,她眼神飘渺,似在思索回忆。 “赤炼郎君,百年前纵横三界,是魔教中超凡人物。”易云试探着问道:“何以隐逸多年,不曾入世了?” 悠悠一声轻叹,赤炼仙子的脸,又苍白了许多,哀怨诉道:“我夫妇本不与世争,自修己道。奈何难遂心愿,一百三十多年前,我与夫君度劫重生之际,被所谓侠义正道的弟子偷袭。夫君散功救我,身受巨创,多年来一直依靠低劣无识的生灵之血,给养残喘……”说到此处突然敏感的一震,喃喃道:“我今天是怎么了?竟与你们几个小孩子诉说衷肠?” 但是大家都听出了个大概,也就是说,赤炼郎君度劫重生之际,被正道中人袭击,身受巨创一直到现在不曾恢复。而它们所要来的祭品,只是维系其生命的必须。 蛇类所谓的“度劫重生”,乃是“蜕皮”,传说蛇可以永生不死,身体机能老化后,只需蜕皮换壳,就可以重获新生,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只是蛇在蜕皮之时,要承受无比的痛苦,如此当时的法术能力显然会大打折扣,但是即便如此,能一举重创魔教中超凡人物的赤炼夫妇,看来也是正道中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絮茹才好奇的问道:“当年,到底是谁重创于你们?何以我道教中,并无相关记载和言传?” 赤炼仙子一声轻轻的怒斥,道:“是全真派的项处极,当时用的是一面灵镜作为武器。在同辈之中,他的道术或许算是佼佼者,但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不入眼的三流货色。只是我们的功力都用于重生,能动用的玄术不到十分之一。” 方淑敏和林晋人脱口道:“原来是‘灵镜’师叔。” 赤炼仙子“哦”了一声,才道:“灵镜道长?原来他竟然是当今全真一脉的首座。若是有机会,我会十倍偿还于他。” 林晋斥责道:“你以为你还能活过今夜吗?当年师叔不曾斩灭妖秽,今日就让我们来清理。”说着又一次轮起了手中长剑,并暗聚灵力于其上,发出苍青的光芒。 赤炼仙子的眼波,不住流转,一时看看林晋手中的剑,一时又看看易云,似乎连她自己也迷惑了。或许,刚才与易云的一番交谈,她已将易云当作同类的自己人。 只是她低估了易云外的三个人,她们都是从小耳濡目染受正道思想熏陶长大的,心中正邪不两立的观念影响深远,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能放下武器任其离去的。 絮茹的眼光却看着易云,或许,只要易云开口拦阻,她绝不会动手。她的全部身心,都系于易云身上。易云只能无奈的苦笑,对于正邪是非,他自己心中也没有完美和标准的界定。况且,他也不想阻止絮茹的任何决定,因为他知道,阻止她,或许会令她不开心。 毕竟,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思想,因他而改变,多少会有点难以适从。所以他微笑的看着絮茹。眼神的交流,絮茹已明白,他已经将决定的权利,交给了自己。 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受宠的喜悦! 絮茹低声嘱咐方林人:“小心一点!” 人会意,林晋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青峰长剑,无情的劈向了赤炼仙子。劲风涌动,月华淡去。这无声无息的一剑,已经超越了多年前易云观看其练习剑术之时的威力,如天外神来,悄无声息、不露痕迹。 看着突来的一剑,赤炼仙子反而笑了,淡淡道:“果然要大动干戈吗?那我就陪你们玩玩。”说完纤手一挥,似乎完全无视肃杀的这一剑,足以将自己劈为两段。 但是她这一挥手间,奇异的一股气流,便聚集而来,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将林晋的剑,托在了空中,便是任林晋使尽了全力,那苍青的宝剑竟是无法再作丝毫寸进。 一片灰白色的光幕,却从仙子的身边布起,如柔软的布帛,摇摆着向其笼罩过去,竟然是方淑敏的那柄狭长的仙剑。 她与林晋人同时出手,却是配合得默契而天衣无缝。 赤炼仙子面容一变,声音清晰的传进所有人耳中:〉好听是配合,其实却还是偷袭,原来道家真法,传到你等凡人手中,只能学到如此精髓了。“ 娇笑声中,只见她双臂一振,一片繁杂的黑物,从黑暗的林中,汹涌而出,竟是凶残恶心的各类魂魄虚物,张牙舞爪,叫嚣声闻之欲聋,那扭曲狰狞的面目,亦是铺天盖地,不计其数。扑面冲进那仙剑所布的灰白色光幕之中,撕咬抓扯,那淡淡的玄光,竟是被冲破撕裂,不成形状。 听得她嘲笑正道真法精髓只是偷袭,絮茹怒斥一声,纤手一引,飞絮已经脱鞘而出,祭到空中时,口中念动咒语。周围的林木,突然有了生机,竟然迅速在土中移动,纵横冲撞,但凡撞在其上的妖物,纷纷惨呼嚎叫,瞬间化为乌有。 赤炼仙子脸色一变数变,飞身而起,临空踏步,长长的衣袖如舞蹈般挥舞,又是数不清的鬼魅妖兽,呼啸着冲出。 絮茹纵身而起,玄力倾注飞絮之上,那灵气充盈的仙剑,滴溜溜转个不停,瞬间以其自身为中心,凭空凝聚成一个圆形球体形状,随着絮茹的一声娇喝:“破!” 顿听得“波”的一声爆裂的声响,黄色的光晕以仙剑为中心,如水中涟漪一般散迅速扩开。漫天临空的妖物,尚来不及惨叫嘶鸣,顷刻之间,硬生生凭空化为丝丝青烟,缓缓升起,随风飘散。 赤炼仙子脸色一变,赞许道:“以灵聚气,化破魔煞力,你的道行不弱。” 絮茹飞舞空中,宛若仙子,淡淡道:“邪魔外道之前,怎敢示弱?” 赤炼仙子呵呵一笑,道:“气质不错,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真功夫。” 语音刚落,身子已在空中柔软的舞动,空气突然似乎凝固起来,以其为中心的流动聚集。方淑敏及林晋都收回了法宝,奈何却用尽力气,竟是施展不出来。她临空所布的漩涡气流,竟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可以牵制别人身体内的真气流动,让人力无所继,即使有绝世的玄术,也施展不出。 同一时间,狂风顿作,呼啸卷动汹涌,原本昏暗的树林,似被无形的黑暗吞噬,几道气流,左右穿插如潮水流动,将人围了起来,断绝了一切生机和退路。 易云也能感觉到,暗自心惊:“果然不愧是魔道潜伏多年的人物!” 絮茹面色凝重,深呼了一口气,提剑举天,口中轻吟:“阴月光华,赐我玄力,土木之精,为我任用。”吟毕一剑刺天,林中树木再次流动,数十道黄色光芒,也从土地之中迸射而出,如有形有质的利剑,剑柄交接在人头顶,俨然一道保护之网。 那些林木,莫名的如有生机的活物,如刀、如棍,向赤炼仙子横扫而去。她这一招,既有防御,也有攻击,看来已是道术真法的玄妙极致。 赤炼笑声盈盈,对横扫而来的林木,视若无睹,身子犹如落叶,轻盈飘飞,总在不可思议的空隙处,轻易躲避开了攻击,同时道:“五行妙术,能将几种融合贯通,调度自然之力应敌,果然修道有成,怪不得敢大言斩妖除魔了。” 坏完,絮茹已感觉压力大减,念动法诀,收回了飞絮,看着依然临空漂浮的赤炼仙子,肃容道:“月之精华配合大地土木之力,竟不能摄分毫,看来你修行亦是不浅。但是我正道弟子秉承除魔卫道重任,今日即便血洒此处,也要铲除你等妖魔。” 听得她如此激昂的话语,林晋与方淑敏也都持剑挺胸,跃跃欲试。 赤炼仙子低头顾影,曼声道:“我杀不零,你也莫奈我何。若真要分个生死胜败,这又是何苦?”说完一声清叱,身子迸出幽光,人看得清切,她那一头迎风飘荡的发丝,竟如尖针一般根根竖起。然后她的身子临空旋转了一周,停住,一种奇异而莫名的声音,从她那苍白失血的唇角散发出来,听起来清脆而缠绵,却难懂其意。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异象已生。 月华似被雾气遮去,数声惊雷,凭空而作,大地不由一片晃动颤抖,声势惊天。人暗使玄术,才能稍定身形,无形的气流,卷动无常,让人感觉就要离地飞去。 一种犹如发自身体深心之处的压力,如一片阴云在心头聚集,隐隐压下,似要破体而出,身处如此压力之下的人,不由想狂呼斯啸,狂吼以泄。 无数赤红光芒,在林中突然出现,却没有定位,下飞散。最后终于在赤炼仙子的身边,凝聚成形。 却是一个年约十左右,着道装,文士打扮的一个人。异象淡去,人都能清楚的看见他的出现存在。 心头的莫名压力,已然减去。如此阵势,出现的人却似乎毫无危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儒雅的文士,脸色也显得有几分苍白,更像是一个病怏怏久病不轻的病人。 只是林中,突然多了一分血腥味,显得诡异而肃杀! “赤炼郎君?”易云对着突然出现的人问道。 中年文士咳嗽了几声,眼光却深情的看着飞舞空中的赤炼仙子,淡淡道:“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们。” 赤炼仙子妙目流转,道:“是啊,这个少年似乎来头不小,居然与容相称兄道弟。而且居然是正道中人。” “哦?”那人似乎不是很耐烦的道:←们来找我们,有事吗?“ 赤炼仙子笑声如铃:“是来斩妖除魔,杀我们的呢!” 赤炼郎君淡淡一笑,眼睛看向易云道:“你,何以杀我?”大概他也看出来,易云手中连兵器都没有。正道中人多修仙剑,虽然也有各种有异于剑的兵器法宝,都是稀有材质练就的武器。人类以此为媒,沟通天地,驾驭自然五行之力。但是如易云这般空空双手,除非道术超凡入圣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举止之间,即可任意调动天地之灵,驾驭自然神力。 但是易云怎么看,也不像高手之流。他甚至能感应到,易云的内息紊乱,精神力量及其淡弱,若非受伤之人,便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故而有此一问。 易云却似乎并未听出其语中的藐视意味,语出惊人道:“以道制道、以魔制魔!” 仙踪 第三集 第十七章、以道屠龙 所有人都没听懂易云话中意思,就连赤炼郎君,也微微一怔,道:“如何以道制道?以魔制魔?” 赤炼仙子呵呵娇笑道:←的意思,或许是说‘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 赤炼郎君再次好好的大量了一眼易云,道:“是这样吗?” 易云所学知识并不多,只是随苗淼学了几年时间,此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懂表达,但是你们能听懂是最好了。” 众人一惊,道家玄法,注重内养,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感悟天地造化,天地一息,身同自然,以身御自然造化,化为大威力。魔道法术则不然,皆是寻求偏锋,走捷径速成法门,偏于阴柔诡异、飘忽无迹,不求根基稳固,但愿威力绝伦、残忍嗜杀为主。 道魔自古不相容,其追求自根本上就有截然反差、鲜明对比。 易云既是正道中人,其修行法则自然跟魔道妖术背道而驰。试问他如何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在此需要提及一下:易云随容相不周山三年,得容相倾囊相授,其中多有魔道不传秘诀法术,与苗淼数年学艺,自然对魔道之术有所涉及,其虽不求甚解,亦不乏窥视秘术之机。至于修习道家真法,先是从秦碧晴口授得晓门径,后得欧阳絮茹私传“无极长生道”。 道魔两家修真法门,本是极端对立,但是其体内仙灵之力亦是奥妙无穷,生生将两种真气兼纳,虽不能完全融合为一,却如阴阳太极图一般,将两道真气聚为一体,散布全身奇经脉中,对身体并无影响,这个秘密,至今不曾有人知晓。 也就是说,他言下之意,是可以用魔道法术克制赤炼郎君。这是何等的托大和自傲?赤炼看着易云,眼中有赞许和深思之意,道:“尚不曾听说,有人道魔两家真法兼修的奇人,小友今日可开我眼界了。” 易云干笑道:“我大哥说过,半月之内不能妄动真气,与人争斗,否则自伤己身,为祸不浅,虽然我有把握能胜你,却不在今日。” 他不懂人间世故,本是说的实话,但听在别人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藐视、调侃、戏耍、愚弄,各种含义皆有。 果然,赤炼郎君眉毛一竖,怒斥一声,大袖一挥,一股无形而凌厉的气流,吹得周围树木飒飒摇晃,整个树林中一时间阴风狂吹,咆哮嘶吼,简直如突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飘渺的月光,也在这飘摇的境地中,显得莫名的冷森诡异,惨淡而恐怖。 人感觉一阵莫名的晕眩,心中压力骤增,气血也为之翻涌,空气中漂浮着难言的腥气。眼中能看见的事物,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间或听到赤炼仙子的格格娇笑之声传来。 易云脸色一变,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类似于容相“魔界虚空”一般的高强结界,进入其中,完全隔绝外界一切灵气,任由施术人掌控生死,找不到一丝凭借。 思考之间,脚下的泥土也开始变化,呈一种如鲜血凝固后的暗褐色,隐隐还有蠕动的趋势,最最惊心的,是有一种身体被缚的感觉,随之传来,就像被冰冻结住一般,行动受阻。 方淑敏开始感到害怕,紧紧抓住易云的衣襟,林晋也有点手足无措。絮茹咬了咬牙,极速一跺脚,身体与飞絮幻化成一道黄色光芒,纵身而起,口中咒语念动,法诀变换不停。一道豪光,冲天而起,空气流动中,疾风狂涌,呼啸有声。 絮茹的身体,消失在风中,似乎与这天地海啸,融为了一体。 山崩地摇,云破天开! 这奇异的境界,竟被那狂风吹动后,如飘散的烟霞,随风而散。耳中听见赤炼郎君惊异的声音:“天地之威,也能任意调遣任用,怕是清风之流亦难以做到,你是何人门下?”他当然不会知晓,象灵物之一的飞絮仙剑,自从碧云山开封以来,已是天地间至强至威的上古神器法宝之一,剑灵护主,只要感觉到主人的危险,会自动运行无限神力以保护主人,却非是絮茹的道法修为以至天道至境。 树林再现,月光透出,回复真实之境。絮茹身体曼飞,从空际落下,淡淡道:“邪不胜正,魔道妖术,怎敌我正道真法?” 林晋人立时有了同感,摩拳擦掌,准备随时动手除魔,完全忘记了刚才手足无措的景况。 赤炼郎君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欲与人类为敌,尔等修行亦是不易,何苦一定要杀个你死我活?” 易云正要表示同感,却被絮茹抢先道:“正道弟子,与妖魔誓不两立。除魔卫道,本就是我等的责任。”几句坏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声。赤炼仙子娇笑一声道:“今日若不杀了我两,他们是绝不会走的。” 赤炼郎君面容再变,却是淡淡的道:“如此甚好,我就在此,你来杀吧。”说着眼睛却放出了杀气,逼人眉睫,朝絮茹看来。 絮茹手一紧,握住了仙剑,一丝温暖的感觉随着升上心头。也再不说话,缓缓举起了手,仙剑迸发强光,直刺苍穹。 一声呼喝,飞絮直斩而下,激起草木枝叶,漫天飞舞。那声威,却如盘古开天一劈般的强横霸道,无形气流随之卷动,一道有形有质的剑气,若半弯之月,临空飞射而去,所过之处,一条幽深的深痕,划破地面,直冲向赤炼郎君的所在。 如此神威浩大的一剑,大可断山截流,天地动容,但是接近赤炼郎君之时,他的身子轻轻飞起,若树叶飘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穿突,悠然躲了开去。 但是飞絮已经幻化千百道剑气,立刻迎上,若无孔不入的雨水,将其周围方圆之地,寸寸包围。 多年修习的道术,在这一刻,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 赤炼郎君身形临空,躲避着风雨不透的剑气。一声怒吼,腾空而上,一片赤红光芒闪现中,发出一声龙吟九霄般的狂啸,大地一片战栗震荡,云层突现,本是黑夜的天空,迸射万道金光,映射得天空中云层,透出飘渺变幻的巨影,时隐时现。 狂风呼啸,天地变得莫名的震撼,强烈的光芒,不但将飞絮的剑芒遮盖,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絮茹喃喃道:“莫非,他已修脱凡躯,化身龙神?” 传说中,龙的前躯,本是蛇体。此刻看见繁天之上,那云端闪烁隐含的龙躯,还有天外传来不停的龙吟,就连自恃甚高的絮茹,也感觉惊心动魄。 但是手中飞絮,非但不曾有惧怕之色,反而剑芒骤聚,不停伸缩,大有蠢蠢欲试之感。絮茹对天长啸,道:“即便你修得神躯仙体,也不该荼毒人类生灵,与妖魔合流,今日既然遇见,我便以道屠龙……” 一道劲风,平地狂卷而起,托起絮茹身躯,幻化玄光,向天空翻腾吟叫的那巨大身躯,激射而去。 空中巨影摇晃,一片赤红之光映照而下,如一张巨口,向絮茹迎了下来,那深洞之中,似有电芒火光闪动,隐隐生出一股无匹的吸力,要将絮茹吸食进去。 易云暗道一声:“不好!”随着身形腾空而起,身体内也迸发出红光,如一团火球,直撞向那如血盆大口一般的赤芒散发处。 下一个瞬间,易云与絮茹,同时被那赤红光芒吞噬。一声龙吟响自九天之外,随着云收雨散,那强烈光芒以一个点收缩起来,最后消失于无形。然后只见赤炼郎君缓缓从天而降,落在一株巨树的顶端,面有无奈之色,停留在树叶上,夜风吹起他的衣襟,看来竟有几分飘飘若出尘脱世的感觉。 树下,赤炼仙子一脸的笑容,向剩下的方淑敏和林晋看来。 方淑敏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林晋却一声悲呼,手中宝剑落在地上,插进土中,无力的嘶鸣道:“师姐……易大哥……” 蛇食万物,从来都是整个吞噬,此刻易云和絮茹人,似乎都是入了赤炼郎君的腹中。呆立的方淑敏,在这一个瞬间,终于反应过来发生的事,却是出奇的并没有呼天抢地,紧握了手中仙剑,决然腾空,向站立树尖的赤炼郎君飞射而去。 脑中,似乎响起师傅昔日的话语:“蛇食动物,先将其吞进腹中,然后找地方躲起来,慢慢消化……” 如此说来,此刻只要能杀了赤炼,还有救回易云和絮茹的可能。林晋微微一愣,却也拔起地上之剑,飞身而上。 灰白苍青两道光芒交织,如交缠的匹练,带动流动的劲风,竟然有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气势。 赤炼仙子纤手一挥,水袖如云舞动,已将两道光芒接了过去,一时间,三条人影纠缠翻滚,紧紧缠斗在一起。林晋人此时悲愤交加,全然不顾防御的一味蛮力相斗,使尽了浑身气力,赤炼仙子一时也无法取胜。 本以为树巅的赤炼郎君会出手相助,但是苦苦支撑了盏茶时分,仍不见其出手,而林晋人,战意越来越强烈,多年苦修的道术,也渐施展出来,令她居然有种无力支撑的脱力感觉。 与夫君多年双修,本是深有默契灵犀,但此刻看飘逸的站立树巅的夫君,竟有几分莫名的怪异。一种奇怪的恐惧感觉,升上仙子心头,不由向夫君的所在,多看了几眼。 只见他仍凝然不动,林晋的仙剑,却似乎有了灵气,剑身之上隐隐有风雷之声发出,气机流动变幻,压力骤增。 突然,一声撕裂的声响,似盖过了仙剑交织的金铁交接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诡异复杂。那是一种布衣撕裂的」嘶“声音,又像皮肉生生撕裂,被强力撕扯拉开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不由渐停止了打斗,都像树顶的赤炼郎君看来。 赤炼的身子似在微微颤抖,一丝血迹,从嘴角涌出。眼中,透射出复杂的神采,有悲哀,有不信,更多的,却是一种不舍与依恋。 赤炼仙子能读懂他眼中的悲情,心中莫名一痛,脸色煞变,似乎更加的苍白了几分。 」嘶“的声响又在扩大,竟是从他体内传来。然后,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意识的时候,一道红光,透体而出,将他的脸色,映照得难言的诡异恐怖。 他张大了口,却似乎说不出话来,哀怜的眼,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赤炼仙子。 深深、深深,似乎这一眼,足以抵挡万年! 百年之后,你可曾会记得,曾经有人,用这种眼神,哀怨的看过你?身处当时的你,是否曾张开零的怀抱,将他(她)拥入怀中,矢志不忘? 只是此情或可待,当时却惘然了吧。 红光遍布,赤炼的整个身体,突然炸开,两道人影,冲天而上。轻飘飘的落在地面,就是易云和絮茹人。 絮茹的脸色苍白,却扶住易云,易云身子不动,但是眉头紧皱,汗珠不断涌出,全身湿透,似乎是受了重创,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颓然弯曲,坐在了地上。吓得絮茹手足无措、花容失色。 林晋人忙飞奔过去,查探伤势。 另一边,仙子定定的看着漫天飘飞散落的衣服碎布,却没有悲呼,口中似乎在轻吟,面容之上,居然有淡淡的笑意。 “你说过,今生今世,不离不弃,不死不离。”她的语调轻柔,却幽怨凄迷,仍在喃喃低语:“十数载、百年,不想今日竟已到头,终点又如何?能得君一片怜爱厚意,死生又有何憾?” 哀戚的声调,飘忽在这片天地,月光也变得凄迷了许多,这一刻,月光照射在她纯洁如雪的长衫上,温柔的从她发丝间穿透,折射在草地之上,她看起来竟是美丽得惊心。 一道赤红的光芒,从她发丝头顶升起,一颗圆珠,赤红如血,飘然升起,停留在她的顶端,映衬着皎洁幽暗的月华,灿灿生辉。月光如水,隐隐流动,像是青烟,向那颗圆珠汇聚,赤芒不断急剧增加。 一声叹息,响起在这幽幽的天地。易云突然挣扎而起,蹒跚飞掠过去,口中惊呼:“不要……” 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只听得“波”的一声巨响,那圆珠已经爆炸开来,毁灭性的气息,散荡射,如一圈巨大的涟漪。易云首当其冲,被那气劲迎面撞击,惨然闷哼一声,身子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去。 一串鲜血,如雨一般飘洒而下,才传来絮茹的惊呼,随着易云的身体,急掠而去,林晋顿足咬牙,身形电射,也跟了上去。 唯独留下方淑敏,呆立原地,却茫然回首,看那一片葱翠之地,随着那突发的爆炸,化为一片焦土。 赤炼仙子,也随之化为飞灰尘埃了吧? 本该有除魔后的喜悦,为何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妖魔邪物,尚且如此重情,不惜性命牺牲,相随九泉,人类却又如何? 感觉太过高深复杂,方淑敏不愿再想,转身,口中惊呼:“师兄师姐,等等我……”声音渐远去。 留下一片残骸,还有微风猎猎吹动,似在诉唱着曾经发生的哀怨,和生离死别的缠绵! 仙踪 第三集 第十八章、解甲 碧云村、云竹居! 离开“西昌”,一路南行,御剑而飞,终于回到久违的故地。 其间,易云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形若死人。任是絮茹拼尽余力灌输真气,皆如泥牛入海,不见起色。终于在第七日,悠悠醒来,似无生命之碍,其实却异常虚弱。 妖修百年,内结玄丹,乃是玄力精华之所聚,数百年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而成形,本是妖类第生命,赤炼仙子当时见夫君万劫不复,心若死灰,决意同生咐,自爆内丹。其霸道毁灭之力,可以想见。易云神灵受创在先,强运真力突破赤炼郎君身体而出,本身已至油尽灯枯之境,又受到内丹爆炸之力反震,能保得性命已是奇迹。 只是此次震荡,其体内仙灵之气严重受损,真气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稍聚真力,便如有万千利剑刺激心脉,剧痛难当。只能平心静养,再不能施展玄术,变成与常人无异。 林晋经此一役,极度心灰,知道自己法力低微,难挽狂澜,决意回青城山闭门苦修,才能仗剑卫道,所以辞行而去。 方淑敏停留了半月之久,因恐晚归受罚,亦向人辞行。唯留易云絮茹人长伴相依,隐居灵地。 山间清苦,所幸碧云灵气充盈,风幽雅静,离尘出世,乃是避世隐居之桃源,人相濡以沫,反而觉得清净无为,回归自然,自觉逍遥,更接近于“天道”之境。 易云内心平静,与絮茹朝夕相处、论典谈轶,加之絮茹本是修道之人,心性恬然,比较能适应环境、随遇而安,如逮静无波的生活,本就习以为常。 就这样,宁静的生活,转眼已过三年。 此时的絮茹,大腹便便,临近生产。就快当父亲的喜悦,让更趋成熟伟岸的易云,终日眉开眼笑,如同幼时。 三年的时间,有苦有乐,有酸有甜,却平静而充实。短短三年,却让易云如同经历了漫长的一生,能抵挡一世轮回。 因为,如此平静的生活,终将一去不返。 这一日,易云起了个大早,准备上山找点野菜,或者捕些猎物回来,给絮茹补充营养,他发现近来絮茹的食量,相当惊人。一个月前从小镇上买来的粮食,也差不多吃完了,他听镇上的大夫说,山间野菜,对孕妇生产所需,有极好裨益。 三年以来,他从絮茹身上学到不少烹饪厨艺,幼时他也曾见母亲做过,却因为母亲的疼爱而从不曾自己动手,颇觉乐趣。一个大男人做饭洗衣,调味炒菜,却也能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他带上捕兽夹,拿了柴刀。 虽然每次运行体内真力,便有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但是其身体强健硬朗,跋涉山野间挖些野菜打点猎物,还是能够胜任的。 准备好了一切,他踏出了云竹居。但是就在他步出门外时,身子却凝然顿住,僵立当场,呆若木鸡的直直看着前方,如一尊石雕。 前方不远处,是那片青翠的幼竹。此时已是春天,绿意盎然,那绿意之中,一条淡绿色的身影,临风矗立。 轻柔的眼波,从易云略显沧桑的脸上扫过,语声清脆宛柔,如轻风中的风铃般,悦耳、飘荡:“小云哥哥,你,还好吗?” 这一个瞬间,如同梦里,飘渺如雾,似幻似真。 深心处那一丝久违而不灭的情炎,若死灰复燃一般,骤然而起,似乎欲将易云烧得昏厥过去,手中柴刀脆响落地,喃喃而带诧异的自语道:“晴儿……?” 那淡绿的身影,翩若蝴蝶,已经扑在了易云肩头,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在易云的耳际:“小云哥哥,我终于回来了,终于还是再见到你了,可是爹爹和娘,还有易伯伯、大娘他们却都已经不在……” 易云身子猛然一震,大脑回复了清醒,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如清水芙蓉,些许的稚气,亦难掩逼人的丽质,冰肌雪肤,身体芊瘦苗条,亭亭玉立,尚存的几许形色,几可分辨昔日容颜。 易云脱口呼唤道:“珠儿,是你,真的是你,你终于……回家了?” 珠儿喜极而泣,梨花带雨,显得楚楚动人,道:“若不是师姐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爹娘不在人世,我可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易云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轻声呵护,突然脑中闪过一丝灵识,问道:“你说是谁告诉你我在此地?” 珠儿朗声道:“师姐啊,也就是秦碧晴掌门师姐。” “掌门……”易云脑中一阵轰鸣,喃喃道:“原来她一直知道我在此,何以不曾来找我呢?”对于秦碧晴,他自是有无限的内疚。曾经,他本想付出一生,去潜心对待她,给她幸福,却是有缘无分,终没有在一起。 天意弄人,何尝由得人来选择取舍? “……叫你来找我……”易云思索道:“是有什么事吗?” 珠儿已经被眼前壮伟的“云竹居”所吸引,眼光下到处的扫描着,漫不经心的道:“师尊出关,追究当初盗走‘仙灵剑’一事,说堂堂正道大派,镇山法宝都被轻易偷走,传出去难以在江湖立足。师姐就私下派我提前赶来,给你通风报信。”说道此处,珠儿做了个鬼脸,道:“小云哥哥,我这么辛苦的赶来,你准备怎么答谢我呢?” 她见易云在低头思索,自己反而又道:“其实呢,我不是要你谢的,只要是小云哥哥的事,就是珠儿的事,若是要你感谢我,就变得……变得……小云哥哥,这竹楼都是你建的吗?我记得以前没有的啊?”说着就去研究那密集串联在一起的竹墙,留下易云一人沉思。 “绝音要来?”这问题困扰着易云心头。绝音已闭生死之关,短短三年,就能突破玄关,看来果然是绝世之才。 但是想到仙灵剑,再想到苗淼,易云开始发愁。回想当初,或许真是苗淼从峨嵋盗来仙灵剑,但是她对自己这么好,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出卖她的。 再想起容相的话语:“绝音走捷径偏锋,斩断自身七情欲,放下一切牵绊,绝情以入道……”绝情以入道,换种坏,也就是亲不认,绝情绝欲,那么其镇山法宝被盗,自然引为奇耻大辱,怎能轻易放手?若是不说出苗淼的所在,是否她就会绝情对待自己? 易云并不是害怕,当初幼小的年纪,独面生死,尚不曾有过惧怕。但是现在,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牵绊。 絮茹,还有那即将出世的孩子,无论是为了谁,自己都绝不能有事。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如丝般纠缠在心中,挥之不去。 楼上突然传来珠儿的惊叫声:“你就是青城的絮茹师姐吗?我常听门中师姐门提起过你,说你的道术,跟掌门师姐相差无几,呵呵,你要教教我哦……” 易云笑笑,摇头,转身进了竹楼。 从此,珠儿就在此住了下来,陪着絮茹,每天总是开开心心,似乎儿时的记忆,从不曾给她带来丝毫影响伤害。 或许,这样反而更好。人生,有了仇恨的种子,就很难活得洒脱。终生有个阴影,缠绕心头,又怎能有开心的笑,和开怀的哭? 这一日,易云如常早起,准备了捕兽夹和柴刀,悄悄离开了云竹居,穿过原来堆放柴草现在却荒废的一片空地,进了小树林。 一路行来,感觉有不少心事郁结心头,压得胸中闷闷不快,放好了捕兽夹,在林中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已穿出了树林,到了儿时放纸鸢的地方。 此处已经是碧云山脚,当初道教七派的人扎营此地,荒草已被除去,剩下宽敞却凌乱琐碎的一片空地。抬头看去,是雄壮屹立的碧云山,山腰之上,云雾飘渺缠绕,如一道幽幽的帘子,将浩大的山体,盈盈遮去。 莫名的想起与秦碧晴当初分手的情景,不禁想看看,薄雾后那滕曼掩藏的洞穴之内,庄严肃穆的诺大空间。 心随意动,按聚玄力,一道温暖的气流,自腹中丹田升起,手中柴刀自然脱手,漂浮了起来,猛吸一口气,本想跃上那生锈的柴刀去。 他只是单纯的想飞去碧云山腰以上的那处空间,但是突然感觉那温暖的气流,突然冲上了头顶,一阵燥热,内息无法控制,散乱的在体内穿突,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气流,也随之激起,无法控制,在体内横冲直撞,突然两道气流撞击在一起,脑中“轰然”一声轰鸣之音传来,大脑莫名一阵晕眩,红芒从心头闪过,张口,鲜血如箭,狂喷而出。 那漂浮的柴刀,也颓然落在地上,没有丝毫生气。 身子,也随之颓然倒地,渐失去了意识。犹如过了一世般的漫长,一种无言的呼唤在脑际响起,如同一种强大力量的所在,在向自己招手、呼唤。 悠悠醒来,日正当空,感觉体内内息紊乱,再不敢妄动真力。但是那种难言的奇异感觉,却不曾淡去,来源之处,就是那飘渺薄雾之下,碧云山腰之上的地方,似乎有人,在不停的呼唤自己。 这纯粹只是一种感觉,越是放任灵识,由大脑支配行动,凭感觉去体悟(直觉思维),越是强烈的感觉到那种召唤。 易云不由自主,举步前行,向碧云山走去。 山间清风徐吹,心境为之空灵一片,那如烟似雾而朦胧的召唤,更加清晰了起来。到得那片翠竹林前,眼见景色清幽,绿意惑眼,丝丝绿色之气,浮动游移,如烟霞般在眼前飘荡,美不胜收。 易云轻轻举步,走入其中。 那清逸的绿色霞光,在林中围绕,如云如雾如水,轻轻流动。轻丝一般的烟霞,竟似有灵气,向易云所在处漂移过来,环绕了他的身体,如一层薄纱,将他围绕在其中。 奇迹发生了,那流动的绿色烟霞,和土中透射出的地灵之气,合为一,竟产生了奇怪的力量,将易云的身体,轻轻托起。 易云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地面,一直向空中漂浮而去,却似乎没有惊异的感觉,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本来就应该如此一般。 心境,也保持在空灵的状态,迷糊如在梦中。 不多时,已经升上高空,脱离了竹海,临空漂浮在碧云峰前。入眼处,是飘渺的云气,凝而不散。 体内仙灵之气,随之似有感应,神识脱离身躯,投注进那虚幻如梦的云霞之中。云雾流动,飘荡凝聚,在空中,竟然形成一个人形。 栩栩如生,一个人悠闲的从那云里走了出来,满面红光,轮廓之间,竟有几分熟悉感。脑中思维不停变换搜索,易云突然脱口惊呼道:“清风真人?” 面容慈祥、飘飘欲仙的雾人,轻缓而平静的道:“是我,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光阴飞纵,回到十多年前那夜黑风高、暴戾血腥的场景,一声关切的呼唤,响起在易云的耳边:“小孩,危险,小心了!” 下一刻,易云幼小的身躯,紧握了生锈的柴刀,迎面向那穷凶极恶的巨大鸟妖的腰际,拼尽所有力气,狠狠砍下…… 那一个瞬间,已经融进了易云的血液之中、灵魂深处,怎能忘却? 易云缓缓道:“我怎会忘记?你……怎么会来了此处?” 清风真人微微一笑,道:“人间凶煞处,正是仙踪地,我时间不多,唯一能感觉到世上的人,仅你而已,所以才来相见。” 易云一惊,喃喃道:“神游太虚?” 清风微笑点头,算是解答了易云的疑惑。神灵离体,纵横天涯,却能如他这般凝聚成形,并生出无限神通,借助地灵之力将易云带来此处,这是何等高深的境界? 仙踪 第三集 第十九章、仙踪 一片疑惑,升上易云心头,所以问道:“您说时间不多,不知何指?”他明显的能感应到,将有大事发生。 清风突然肃容,道:“我以剑入道,飞升在即。不日之内就要离开这处空间,只是……”他突然叹了口气,才道:“人道成仙,抛却凡俗一切,不再有牵绊、眷念,殊不知,即使升仙得道,也有烦恼之事,不能释怀。”言下唏嘘之意,易云明显的能感觉到。 “不知真人之烦恼,所为何事?”易云奇怪的道:“我,能否帮上点什么?” 清风眼睛一片纯明,突然向易云看来,道:“我挂心之事,只怕,只有你一溶帮忙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尘世之间,我并没有留下什么,只有深深的内疚。”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之间突然暗淡了下来,颓然道:“其实严格的说来,我甚至不属于一个称职的人,一个称职的掌教,一个……称职的父亲。” 易云心头一震,据自己所知,一派掌教真人,除非中途晚年出家,否则都不能结婚生子,享受只有凡人才能享受的天伦之乐的。据闻清风真人,惊才绝艳,幼时即随名师入道出家,是道家三百年来最精绝的人物,却从不曾听说其有家室妻儿。 飘渺的云雾,向两旁自然分开,现出清风挺拔的身躯来,外表看上去,是辉煌灿烂的形态,头顶之上,七彩的光晕凝聚,如一顶皇冠,仙气逼人。 但是又有谁能够体验,其内心的苦楚和悲哀? 易云小心翼翼的道:“真人言下之意,是……?” 清风似乎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神情面色并无波动,道:“不错,我也曾年轻过,也曾拥有过爱情。”他的声音,此刻便如飘渺的云气,高远飘忽,如梦如幻:“不曾得到过,怎能体会那美妙的感觉?又怎能以无限的念力,来克制五彩世界带来的虚幻吸引,突破自身局限,去领悟那玄之又玄的道之精义?” “放下,必先得到。舍弃,定要获得?”易云心有所悟,回忆容相的话语,似乎捕捉到一丝什么,却不甚清晰。 清风惊喜的道:“唯只有你,能明白其中真意,看来我找对了人。” 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无法拿起来,易云道:“我现在已是废人一个,或许,还是要令真人失望了。”说着苦笑不已。 清风不置可否,道:“晴儿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你,这孩子,只是个性比较倔强,将所有的心酸苦楚,都深藏内心,折磨自己。她并不如你一般,能领悟到如此深邃的道理,有些东西,一味的去逃避抵抗,远不如放开怀抱去接受感知,更加的获益匪浅……” “晴儿……”易云再次震惊,喃喃道:“莫非……?” 清风淡淡微笑,道:“不错,晴儿是我,和绝音所生的孩子。” 如同一颗响雷,在心头炸开,感觉惊骇莫名。秦碧晴,居然是正道首领的清风真人和峨嵋掌门绝音所生的孩子? 这其间根本没有丝毫的联系,如同风牛马不相及一般,但是此时从清风的口中说出来,证明这就是事实。 事实,从来就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清风已在娓娓而谈:“当初,年少轻狂,并不觉得那是离经叛道之举。即使到了现在,我还仍然觉得,当初我们并没有错。似这般压抑情感,百年苦修,才真正歪曲了感情原该有的美好……” “但是后来,我师傅离世,受命我接掌上清宫,必须斩断情丝,承担正道首领该负责的压力。”说到此处,他再次叹息:“晴儿她娘恐怕我们的恋情,有损我身为正道首领的尊严,所以一直秘而不宣,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清明之夜,我最后一次与她们分别,一直到现在,都不曾相认……” 易云无语,沉默。 “晴儿她娘未出家前姓莫,名晚晴,我俗家本姓秦。”清风接着回忆道:“晴儿出生后,就以我人之名姓,命名秦碧晴。当时我接位在即,就连晴儿出生我都不在场,如今想来,负疚良深。” 易云默然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若是晴儿知晓这段隐晦秘史,必定不会怪责于您。”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语言。 “我还记得那个名叫‘亦昂’的小镇,晴儿出生后,就托付给镇上接生的一个叫陈婆的大夫收养,直到其岁之时,才被接上峨嵋学道。”清风面上浮现回忆的神色,道:“如今我将离开这里,最放心不下的,只有晴儿,若是今后有事,你能否答应我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易云感觉一阵窒息,非是不愿,而是此时自己已经选择了絮茹,如何去答应他临别的请求?若是答应,岂非对她们人,都不公平? 清风似乎看出了易云的难处,似乎感应到自己女儿今后的危机,忙道:“晴儿从母学艺,自小感染了其母的偏激绝情性格,乱造杀孽,我怕终有一日业报反噬,无论如何,你要保护她不受到伤害,你……能答应我吗?” 易云点了点头,回忆起秦碧晴道:“若是她有危险,我自然是要帮的,真人可以放心。” 清风见他答应,脸上浮现了笑容,似是了结一切心愿一般,浑身一种强大的仙灵之气迸发而出,汹涌澎湃,直冲上天际。天空,流云滚动,就在碧云山顶峰之间,形成一道庞大而急速滚动的漩涡,犹如天空被一道无形而强大的气流牵引撕扯,扭曲了整个空间。 再次向易云望来,清风的眼中以失去了凡俗气息,易云能感觉到,他的眼,似乎深深看进了自己身体内部去,若洞察世情的神仙,看着生存大地之上的蝼蚁,慈悲祥和、却不带喜怒,没有自身半点感情色彩。 但是清风的语声中,却还有一丝的惊奇与诧异:“你体内,竟有无限的仙灵气息,可惜,受创甚深,我现在没有时间帮你调和。” 易云身子一颤,苦笑道:“真人法眼,明察秋毫。弟子知道,是福是祸,一切自有主宰,强求不得。” 清风淡淡一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胸襟。你,是用剑的吧?” 升仙在即,易云明白其法眼自然是通透睿智,知晓一切的,也并未为其知道这个而感觉诧异,恭敬的回道:“弟子却是用剑的,只是,用的是峨嵋的仙灵神剑,如今已被峨嵋收回,所以无剑可用。” 清风道:“仙灵剑?以你体内的仙灵之气,若是驾驭此剑,的确风生水起、水到渠成。若非我的‘擎天剑’已有传人,倒可以传授给你。” 易云正要回话,只听得一声霹雳雷鸣,天空中的那道漩涡旋转得更加急剧起来,偶有轰鸣巨响之音,从中传来,动地惊天。 清风却似乎并未紧张,反而缓缓道:“剑术,如琴曲,如心念,如川流,亦如天地,可随万物而生。是故修习剑术,亦要顺应时,吞饮日月,此间之功,非是朝夕可成……” 易云不明所以,本想问询,但是清风急切的继续道:“体悟剑道,本需多年静心修行,一旦悟道,顿觉投足举手分外自如,行止间内息清沛稳固,气韵自敛,返璞归真。” 清风突然向易云看来,眼神定定的注视着他,问道:“你用剑日浅,何以体内已经有剑气?竟如修行了数十年无上剑道一般?” 易云自小开始,便在孤峰之上,对镜习剑,修习的还是正道峨嵋最纯至正的剑法,虽不是修习了数十年,大概也有十年左右吧。世上或许就有此等天才,一日之功,可抵别人一年苦修。看来,易云就是这一类的人。 易云没有解释,清风抬头看了看那急速旋转的漩涡,又道:“或许,你可以修炼‘气剑’。” “何谓气剑?”易云一片茫然疑惑。 清风道:“御剑之道,在心而不在于形,剑道之追求,本在于天人合一、人剑合一,人与剑灵身合,感应天机,化为大神通,以其身御自然造化。或许,你此次失去仙灵剑,就是一个契机,一个你入道之契机。” 易云似乎能领悟到一丝真意,喃喃道:“有得到,就有失去,反过来,有失去,也就是得到的契机?” 清风赞许的一笑,道:“你果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有如此奇高的悟力,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你此刻心中本已有剑意,要达人剑合一的境界,又何必一定要手中有剑?” 易云突然抬起头来,强大的自信浮现容颜之上,微笑道:“失去了仙灵剑,但是心中却有仙灵剑,其实仙灵剑已经融入了我的胸中,与我合为一体。御剑之道,在心而不在形,只要心中有剑,何必强求手中之剑。真人的意思,我懂了!” 我懂了。 区区简单的一句回答,其中却包含了多少痛苦的挣扎和领悟?多少人费尽一生,耗尽心力,能真正说出“我懂了”三字? 清风微笑,点头,缓缓道:“我该走了!” 易云躬身作礼,微笑道:“躬送仙驾。” 清风含笑转身,身体与云气合一,天空之中,一道七彩玄光突破云层,照射而下,那七彩的光华,凝聚成一个光环,围绕在清风的头顶,这一刻,他看起来光芒射,辉煌逼人。易云感觉一阵晕眩,那飘逸的人身,已经随着轻风,缓缓飞去。 光芒再聚,清风的身体,便没入其中,与那七彩的仙云,和为了一体,无分彼此,远远升空而起,洒下辉煌一片,照耀九州。 再然后,天空漩涡卷动,七彩的云气被吸纳而去,如在水中投入一块石子,扭曲的天空荡起层层涟漪,最后,涟漪散尽,渐趋平静,清风的身子,和七彩的流云,都融入了进去,看不见丝毫痕迹。 碧空如洗,蔚蓝如水。阳光穿透云海,照耀在大地,若非亲眼所见,易云都会怀疑是身在梦里。 一阵困意袭来,易云昏昏睡去,浑不知身在何处。 仙踪 第三集 第二十章、斩相思 悠悠醒来,已不知何日。 入眼所见,是絮茹和珠儿关切而焦急的眼神。易云淡淡一笑,柔声道:“让你们挂心了,我没事。” 絮茹也淡淡含笑,温柔的用眼角嗔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心中了然,一切尽在不言中。珠儿就不同了,立刻像爆炸一般的吆喝起来:“为什么你会昏迷在碧云峰下的竹林中?为什么你明明是去打猎却会昏迷?为什么你一昏迷就是三天?……” 太多的“为什么”从她的口中蹦了出来,根本不给人喘气的机会。易云微笑道:“我看见了仙踪。” 这次珠儿却没有连珠炮一般的问为什么,因为她的口,已经张大到了极限,合拢不起来。这时絮茹突然道:“前几日,中原地带的天空,有祥云环绕,瑞气蒸腾缠绵不散,不知道中原发生了什么大事?” 身在深山,但是她的心里,看来还是心怀天下,没有一刻或忘自己乃是正道大派弟子。 易云从床上坐了起来,淡淡道:“清风真人飞升了。” 这一次珠儿的嘴终于合上了,却呆呆的发愣,说不出话来,似乎易云的每一次语言,都能激起她最大的好奇,絮茹微微皱眉,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易云道:“我在碧云山,遇到了他。” “你……你遇到……清……。”珠儿已经语无伦次。 看见她如此辛苦,易云只有急忙的道:“是他飞升之前的最后一丝灵识,脱离身体,神游太虚找到我,他还告诉我‘人间凶煞处,正是仙踪地’,似乎是说,这碧云峰顶,便是升仙的接引之处,只是我也不甚理解。”他自然隐藏了清风所托之事,所以眼睛都不敢看着絮茹。 只是絮茹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如此轻微的反常。 珠儿突然一声惊呼,高声道:“糟了,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看着她夸张的表情,易云怜爱的看着她,缓缓问道:“什么事如此重要?” 珠儿伸手入怀中,取出一个精巧至极的盒子,道:“就是这个啦,是大师姐临行时给我的,叫我务必要交到你的手中。”说着就朝易云递了过来。 易云接了在手,并不觉得沉重,缓缓轻启,打了开来,一股绝世无匹的香气,顿时弥漫了开来,让人感觉如在云里雾里一般,飘飘欲仙。 盒中,却只有蜡黄而不起眼的药丸两粒。 只听得絮茹一声惊呼:“峨嵋金丹!?”同时脸上浮现出莫名而难言的神色。易云看在眼里,知道这或许是什么绝世的宝物。但是看见她的表情,明显有醋意弥漫,忙伸手揽着她迁细的腰身,柔声道:“既然是故人所赐,却之不恭了。”同时亦在其耳边轻声耳语:“我人都在你身边了,你还心伤什么?” 絮茹被他逗得一笑,甩开他的手,嗔道:“不知羞!” 珠儿却没注意到他们的打情骂俏,只是定定的看着两粒金丹,暗自吞着口水。易云笑着递了过去,道:“你这个馋鬼,一点也没变,看见好吃的东西就吞口水,拿去吧!”说着就将手中盒子递了过去。 这举动使得絮茹和珠儿同时一惊,珠儿连连摆手道:“这是师姐送给你的东西,珠儿万万是不敢要的……” 絮茹什么也没说,幽怨的看着易云。 易云确实不知道这“峨嵋金丹”的奇绝妙用,看着她人神情,茫然而尴尬,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絮茹道:“既然是故人所赐,当是有心之人,你先收起来吧。” 易云干笑两声,只好随手装进怀中。 却忽然看见絮茹脸色一变数变,秀眉紧皱了起来,身子弯曲,手扶了床沿,坐了下来,不住喘气。面上的神色,似乎痛苦不堪。 易云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絮茹似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微微摇头,只是用手紧捂住肚子。珠儿大声道:“莫非,是要生了?” 易云手足无措,慌张而焦急的不停踱步转悠,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珠儿“扑哧”一笑,道:“女人家生孩子,你急个什么劲?快快去准备热水,还有毛巾,送来门口处,你不要进来,就在外面等着,需要什么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她看易云还在一愣一愣的怔在原地,忙催促道:“快去快去啊。” 看来女人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比男人细心冷静一点。易云若奉圣旨,连忙慌张的下去后院打水,心情紧张得比上阵杀敌更加的烦乱。 到得后院,刚刚把水桶放进井中时,突然,外面传来“砰砰”两声巨响,像是有人在重重的砸门,甚至有不住的吆喝之声,隐隐传来。 同一时间,絮茹惊天的惨叫之声,也随着响起来。 只感觉到心中一阵莫名的撕扯,脑中似乎停顿了一刹那,还是放下水桶,疾步走了出来,到了门口处,却见外面站了两个女子,束发背剑,英气逼人,正用手在敲打着竹扉。 易云确定自己不认识,忙强自收敛心神,故作镇定的道:“两位有事吗?” 其中一个女子,口气有几分强硬,微带傲慢的道:“你就是易云?” 幽居深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呼其名的来找他,其在江湖上亦并未走动多久,所以有刹那的惊奇,道:“我是叫易云。” 另一个女子道:“那就没错,我们找的就是你。”说着身子向后一指,道:“你请出来。”虽然语言中含有一个“请”字,却丝毫没有请的意味,反而强硬得像是毫不礼貌的说:“你立刻给我出来”一般。 易云脑中懵懂,本能的踏出竹门,眼睛朝前看去,却立刻为之怔住。 前方不远处,有十来个装束打扮跟面前女一样的女子,前面为首的两人,其中一个正是易云从来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的秦碧晴。 此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而哀怨,一如梦里。 猜想其身边的老人,必定就是峨嵋绝音,此时一身玄黑色道袍,面色如霜,冰冷刺人,一双眼睛像是能将人封冻结冰的向易云看来,森然冷峻的道:“你,就是易云?” 在易云的眼中,因为听了清风的一番话,对绝音反而有一丝莫名的怜悯。严格说起来,她其实真是个可怜的人。 爱,本无罪,情,亦不是错。 一切本都是真实而伟大的,却成为了负累。爱了,却得不到,甚至不能与外人道,只能独自深藏深锁,默默承受。 易云并无惧怕的与其对视,道:“易云,就是我!” 绝音怒极而笑道:“好、好,果然有几分气质,只是如此不入流的角色,没有胆量亦没有能力从我门中盗走神器,说,你还有什么同党,我或可饶你一命。” 要来的,始终要来,只是似乎,一切来得太快了一点,快得易云措手不及。 絮茹的又一阵撕天惨叫,随着传来,听得易云心头一阵颤抖,眼光向秦碧晴看去,口中道:“今日,是拙荆生产之期,可否……” 话未说完,却已被绝音打断:“毋庸拖延时间,若不说出与尔合谋之同党妖孽所在,今日就是你之死期。” 秦碧晴移开了眼睛,不敢看着易云。 听着妻子的声声惨呼,易云却也笑了起来,有泪水,在眼眶中盈动,道:“你,亦有生产之劫吧?当时,孩子的父亲不在身旁,却又是何种感觉?却为何,将己之所不欲,强施于人?莫非这就是正道所言之道乎?” 绝音身子明显一颤,突然杀气迸射,临空一掌,向易云拍去。但听得“砰”的一声响,那一掌竟生生击打在易云胸膛之上,一口鲜血,喷然而出,溅得身前土地,一片殷红。 秦碧晴闭上眼,转过脸去,不敢再看!易云的身子,受了这一掌,却没有丝毫退后,仍然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注视着绝音。 “这一掌,教训你出言不逊。”绝音冷然道:“若再不说出同谋,休怪贫尼辣手无情。” 又一声高昂的惨叫,迎风传来。易云眉头一皱,强自吞咽下就欲吐出的鲜血,心中,却想起了朝夕相处一年之久的苗淼。 在其身心中,那可是自己世间仅存的亲人,从她身上,自己学会了为人之道,学会了人间真情,即使为之粉身碎骨,又怎能出卖于她? 絮茹的惨叫呻吟,再次清晰的传来,伴随着一声高昂而清脆的啼哭,易云心头猛震。这一刻,自己已经身为人父,似乎对这世间,已经得到拥有了太多。 一种莫名而复杂的意念,升起在心头。 抬起头来,眼睛坚定的看向绝音,淡淡道:“你,杀了我吧,我,绝不还手。” 绝音狂笑,声震野。这在其眼中看来弱小而卑微的人,居然对自己说出“不还手”的话,一声咆哮,大怒呼道:“晴儿,给我杀了他。”语声尖锐而冰冷,不带一丝情分。 秦碧晴身子猛震,眼光向易云望来,神情哀怨、欲哭无泪。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青碧仙剑,内心却激荡欲裂。 对师尊的命令,十多年来从不曾有过一次的违逆,但是这次…… “给我杀了他……”耳际再次响起绝音的断喝,脑中顿时不知所措,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再看易云,竟然面含微笑,闭上了眼睛,张开怀抱。 纵然死在自己的剑下,他也毫不知悔么? 这一剑,是否应该刺出? 无数的问号在秦碧晴脑中闪过,何去何从,如何分辨抉择?心底深处,似有一幕鲜红的血光,迅速升起,模糊了视线,弥漫了心神。 一种恐怖而莫名的嗜杀冲动,涌上心头,麻木了神经,闹钟一片晕眩,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苍白。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不断的呼喝在耳边围绕,最后都凝聚成了一个字: 杀!杀!杀!…… 秦碧晴仰天,悲呼尖啸,发出似乎不是人类一般的嘶鸣长吼。“呛啷”声中,青碧终于出鞘,剑人合一,飞身而起,刺向已等待多时的易云。 易云能感觉到那迎面而来的剑气,逼人肌肤、迫在眉睫,反而更大开了胸怀,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如同等待千年,只为这一剑的冰凉刺骨,带走自己的生命、重入轮回。 死亡最接近的刹那,你最挂念的是谁?是什么让你用尽一生,亦无法忘怀的,即使死亡,也不能阻止你去思想去牵挂? “嗤!”的一声,剑入肌肤,穿透心脏,鲜血迎着红日,飘然飞起,这绝情冰冷的一剑,终是带走了生命。 还有什么? 所有的情缘、牵挂、心痛、伤情,在这一剑之后,都带走了吧。或许,斩断的还有 ——相思! 仙踪 第四集 第一章、两地天涯无重数 从短暂的迷糊中清醒过来,易云却并未感觉痛楚,只觉得身体一沉,有人软软倒入自己的怀中,冰凉如雪。睁开眼来,一股气血突然涌上头顶,几欲昏厥。 ——絮茹! 被青碧穿透心脏的,竟是絮茹。在最后剑及身体的那一刹那,居然是她,突然冲出来,替易云挡下燎一剑。 秦碧晴猛然清醒,心丧若死,颤然放开了握剑的手,无力的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不,不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絮茹睁开眼来,凄迷的看着秦碧晴,声音微弱而断续的道:“秦……师姐……不是他……的错……你,放过……” 一阵痉挛的颤抖,竟不能继续说下去,她柔软的身子,已经渐在易云的怀中,变得冰冷、僵硬,却挣扎着回头,柔情万分的看着易云,挣扎着,用尽余力,说出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语:“云……你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 下一刻,只剩沉寂。沉寂,代表着死亡,易云仰天,鲜血狂喷而出,泪洒下,湿了衣襟。手探其鼻息,已然没有了丝毫生气,芳魂一缕,早已魂归了天外。 为了自己,她不惜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她终于做到了,可是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回忆。 原本应该是幸福的一世,何以会有如此的结局? 为何?为何所有的亲人,在易云感觉到温暖的时候,却匆匆的离去?为何每一个离去的亲人,离去后都只留给自己这一句话: ——活下去! 你们既然已带走了我的一切思念,何以还要我独自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世界,忍受无尽的孤独和痛苦折磨? 猛然抬头,向绝音看来,那满布血丝的眼瞳,似乎已没有了生机。几个女弟子,被这凌厉的眼神,激得向后连退了数步。 绝音没有丝毫的动容变色,依旧冷冷道:“你说是不说?” 易云突然诡异的一笑,起身,从絮茹尸体上拔出青碧,脱手掷向绝音,顺势将絮茹的尸体一推,却是推向秦碧晴。这一举动干脆利落,灵动迅捷。一举一动,流畅而不停滞,一气呵成,似是经过无数次纯熟演练一般。 同时,他的身体向后急退,那两个敲门的弟子,猝不及防,被其从中间穿过,眼看就要闪进竹门。 绝音一声清斥,高声道:“魔道妖人,果重情义,妻子尸骨未寒,便可弃之如履。”同一时间,身子离地飞起,手中拂尘,优雅挥洒,那飞来的青碧仙剑,居然折向,林空一错,向竹门劲射而去。 仙剑破空,风声清作,刺激得易云头皮发麻,易云无奈急退。听得轰然巨响之中,青碧已直插在竹门之前,断了易云退路,激起灰尘无数。 易云急退的身躯,迎上两个女弟子的剑,强行提气,不顾体内真气乱串带来的万箭穿心苦楚,躲避着矫捷如灵蛇吐信般的两柄仙剑。 绝音临空高呼:“给我退下,我要亲自收拾了这妖孽。” 女闻声,飘然身退,绝音临空舞动拂尘,易云只感觉天地突然失色,凌厉的劲风飘荡在耳际,前后左右尽是狂流涌动,毫无半点闪避腾挪空间。 “绝灭丝尘”,看来已经暗中布下了无数结界,封锁了五行阴阳。 气流涌动,十几道无匹的气流,呼啸着向易云全身各大要害处,劲射而来。那强烈的气流,不动如山,易云有一种错觉,若同面对的并非一件武器,而是面对整个暴怒的大自然。 易云紧紧咬牙,咬破了嘴唇,鲜血淋漓。运起全身的真气,在身前身后布下一道圆弧形的气罩,堪堪抵抗着无数道暗涌气流。但是体内的疼痛,如被火焚烧,不亚于凌迟苦刑。 只是疼痛,反而更令人清醒,絮茹的声音,和父亲的临终话语,还是不住飘荡萦绕在耳边:“要坚强……要勇敢活下去……” 只是以人类微小之力,如何应对无情的天怒? 疼痛终有极限,当那刀割般锥心的痛楚,达到神经麻木的时候,体外那无数道致命的气流,无形中似又增加了几许。 天地之威,怎有穷尽? 或许,今日是无法逃过此劫了吧? 何必还要苦苦支撑,何必还要如此痛苦的活下去?易云在心里暗自问着自己。 死,或许反而不会如此痛苦的吧? 或者,死后还能再见到爹、娘,还有絮茹。模糊中,仿佛看见絮茹和爹娘,在看着自己,招手。 “我来了……你们,等我。”易云喃喃自语着,同时,突然放弃燎微弱苍白而空洞无力的无谓抵抗。 “嗤……”一连串的声响,清脆响起,数十根纤长的拂尘之丝,从易云的身前身后穿透而出,深植进地上,将易云的身躯,生生贯穿在地。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丝尘上流淌而下,身下之大地,尽被鲜血染就。 这一个瞬间,似乎已经是永恒。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秦碧晴口中发出,她再次的恢复了意识,放下怀中絮茹的尸体,挪动着麻木的双腿,向易云所在之处,爬行过来。 在她刺出那一剑之时,她其实就清晰的知道,已经斩断了跟易云的一切恩怨、一切相思。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残忍得让其看见他,死在自己的眼前。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和遗憾,莫过于此。 易云面色惨然,苍白如纸。却看着她,微微而笑。这一副笑容,代表的是理解、还是宽恕?抑或,是说明了他,临死,亦没有仇恨? “我答应过的事,终究……还是无力办到了,你,要保重自己,勇敢的活。”易云喃喃低语,却不知,她能否听到,能否明白。 易云缓缓闭上了眼。 但是一股莫名的震惊,却从深心处涌上来,惊异莫名。自己体内的真气,竟被一股大力压制,不再出现繁乱迹象,更没有了痛楚。恍若百川归海、万剑归宗,一股生力注入进自己体内,将自己的内息调和,自觉的在筋脉中,穿突于任督脉中,依照应有的轨迹,运行着周天。 空中的绝音,也在暗自叫苦不矢,自己真力灌注的丝尘,穿透易云身体各大命脉要害,自己的内劲,也连连施加上去、毫不停歇,按说该耗尽了易云所有的生机。更奇怪的是初时不觉查,待得后来想收回时,竟发现无法收回。 对方体内,似乎有一股莫大的吸引之力,在抽取着自己的真气,灵力流失,若长流细水、毫不止息。奔腾而去的真气,却如进入了无底深渊。 易云的体内,犹如一个永无止境的巨大江河,永远也填充不满,自己已经有些微的脱力虚乏感觉,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真气不再外泄出去。那平日运行自如的真气,在此刻竟然已经完全失控,如水一般注入易云的体内,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当下不由莫名大骇,苦苦支撑着,面上隐现汗珠。 灵气若潮水般涌来,流转不休,在易云的意识里,形成无边的气流,无意识的想起清风真人的指点。那玄妙而高深的御剑之道,在脑中不住回旋。 一时间,风云变幻,无形之气在天空之中,凝聚成一柄有形的气剑,渐汇聚了天地之灵,在空中变得壮大起来。 易云突然睁开眼来,那巨大的气剑,横空直插而下,深刺进面前的土地中。 “轰然”巨响,大地颤动,尘土翻涌,一股反弹之力,将绝音震得蹒跚翻飞出去,所有的峨嵋女弟子,也都东倒西歪、各处纷飞。易云则借助这股力量的反弹,飞身而起,身形数闪间,已然从楼的窗口,跃了进去。 入眼所见,只有床头静静矗立的“飞絮”仙剑,不住颤抖晃动着,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离去。 剑灵识主,何况是惊绝天下的象灵物? 楼中空空,哪里还有珠儿和自己未见面的孩子身影?易云却心头一喜,知是珠儿见机,早带着孩子逃走了。 眼光留恋的从屋中扫视了一遍,伸手进枕头下,取出栩栩如生的白玉美人,再没有伤感的时间,从另一头的窗口,翻身跃出,发足狂奔而去。事已至此,物是人非,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身后传来绝音的冰冷的暴吼:“给我追,格杀勿论!” 离开云竹居,几个起落,易云的身形已投入了原来村民居住,如今已是残垣荒废的屋宇之中。暗自调息,发觉体内真气散乱而奔腾,如翻江倒海般奔涌不息,身体膨胀,像是要破体而爆裂开来,只有强敛心神,发足狂奔,借助残垣断壁隐藏身形,亦不敢掠起飞行。 但听当空头顶“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峨嵋弟子仗剑御空,正在处搜索追其身影。 突然,一声吆喝从头顶传来:“在这里……在这里。” 易云一惊,双足顿地,急掠起身,向小树林投去。刚才立足之处的空间,数道光芒轰然击下,打出一个深坑,激起灰尘漫天。易云悲愤欲裂,奋起逃窜,全然不顾林中土木深浅高低,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 空中剑气纵横,但凡看见易云身在之处,一片呼啸,便有无数飞剑轰鸣击下,但是易云总在生死刹那之间,身形急窜,逃离开去。 也不知就此追了多久,易云一路南逃,已到了当日正道修罗屠魔之地,毫不思索,身展如鹏,扑进燎阴森原始的古木密林之中。 地势突变,不少山丘土垒交错,杂草繁叶,沼泽密布。深山密林更好掩藏身形,却根本失去了道路,入眼尽是繁杂荒草荆棘密林和沼泽毒雾。易云慌不择路,但凡有空间之处,便毅然投身其间,浑然不觉草刺荆棘划破了衣襟,鲜血如注。 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流?胸中却有热血,坚定着易云的信念,一定要活下去! 天色渐黑,空中追的吆喝之声也渐听不到,想必,她们都撤退回去了吧。在这样的险山恶水之中,藏起一个人,要寻找到并非易事。 一阵虚脱乏力感觉,突然涌来,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感觉一脚踏空,身子若风一般飘然失重,易云便昏厥了过去。 仙踪 第四集 第二章、魔教 月华高悬,幽幽升起,一片原始森林中,一具看来孤寂而凄惨的人影,沐浴在月光下,轻轻喘息。 幸喜还有一息尚存,能活着,就还有希望。 月光轻柔,从枝叶间穿透洒下,照着这形单影只的身体上,惨白的光晕,如同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软语呵护。只是此刻,纵有再温柔的手,只怕也无法抹平他心中的创伤。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世间能有几人,承受得住如此打击? 其实易云早就醒了过来,昏厥前,只是跌下一座土垒。但是心神恢复过来的同时,痛苦的记忆却同时也涌上了心头。 此时,方有时间来回忆,来哀痛。 心痛欲裂、伤心欲绝,是谁说,男儿铁血,英雄无泪?只怕是热血流尽,欲哭已无泪。 天地之大,却何处再去寻那,如花笑颜、温柔缠绵?“絮茹……”一声沙哑而沉痛的呼唤,似乎从喉间心田,惨然发出,冰凉的灌木草丛,刺激着面颊,刺骨而寒冷,一如心中,那不堪的记忆,不寒而栗。 一丝飘渺的神识,荡然在心头,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呼唤,响起在耳边,怀中,似有东西颤动。伸手入怀,触手温润,却是那皎洁无暇的白玉,轻轻取出,白玉美人映照着月华,散发出幽幽而惨然的白光。 “姐姐……”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发现自己的肋骨,已断了无数根,虽然痛楚已深入骨髓,变得麻木,却是再不受自己控制的。 白光冉冉而起,如烟一般蒸腾,一个窈窕的身影,从烟霞中盈盈走了出来,轻轻伸手,抚摸着易云的头顶,淡淡道:“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易云默默流泪,道:“姐姐,感情,我曾得到过了,但是若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宁愿从不曾拥有,也就不会有如此锥心,如此的痛。” 苗淼轻轻一叹:“傻弟弟,拥有了,得到了,无论好坏,永远是你一生的珍藏,美好的,本是过程,何必强求结果?情无限,是没有结果的,强求结果的感情,又怎称得上是真情?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路,看清自己的道,所以才会执迷不悟。” “道?”易云喃喃道:“我的道?什么是道?什么又是我的道呢?” 苗淼微笑,却不回答,反而道:“有一天你会懂的,却不是假我之手。现在,姐姐能帮你一件事,或许,能让你有所寄托,不再如此悲观。” “是……什么事呢?”易云似乎已经懒得去思考。 苗淼仁慈而祥和的微笑,缓缓道:“你,有个女儿,我帮你收养了她,只是你得先给她,取个名字。” “易……”想起还未见过面的女儿,易云心头如有刀割,絮茹的音容笑貌,出现在眼前,不禁脱口道:“就叫茹儿吧,易茹。” “易茹,忆茹。”苗淼曼声而叹,目视了易云许久,才幽幽道:“如此,我就走了,你,一定要坚强些,若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回姐姐这儿来,姐姐和易茹,会一直的等着你……” 易云努力的挣扎着,居然坐了起来,勉强的想做出微笑的神色,道:“谢谢……姐姐……”只是说到后边,语声也有些哽咽,那勉强的笑容,却更是比哭还难看。 烟雾飘渺,淡淡散去,易云躺倒身体,手中,却是紧握着那白玉的美人。 易云缓缓闭上眼,感觉恢复了一丝生气,至少,毕竟,世上还有亲人,还有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一声幽怨的叹息,再次在林中响起,飘渺若梦幻,清晰飘荡似就在耳边。如此深山荒野,夜深人静,恐怕只有鬼魅妖邪,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但是不管是什么,对易云来说,似乎都没有多少的影响,心冷若死,又怎会害怕世间鬼魅? 从黑暗深处,徐步走出一个飘渺的人来,在黑夜月光之下,只能看见淡淡的一丝影子,在易云身前丈远之处,定定的看着易云。 易云却连眼都懒得睁开,道:“是在考虑要吸我的血,还是要勾我的魂魄?你若是考虑好的话,能否提前告诉一声,我现在很累,只想休息一下。” “你,受了伤?”那人影开口,听来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荒山黑夜,似乎正是女鬼横行之地,只不知月黑风高,可是杀人之时? 但是易云听来,竟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徐徐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熟悉的人,易云本有黑暗视物的本事。素衣紫裙,单薄芊瘦身体,却似乎隐藏了无限的力量——若水。 易云讽刺的耸了耸肩,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再见到你。” 若水表情没有喜怒,淡淡道:“你,为何会来此处?为何受伤?” 易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再次提起伤痛,也淡淡道:“你呢?为何也来了此处?” 若水仍然用那种不带喜怒的眼神看着易云,面前这个男子,给自己太多的迷一样的感觉,明明可以取胜,却突然住手,明明似乎有一腔的仇恨,甚至被仇恨掩盖了理智,却可以在紧要关头放弃。 “为何……要对我手下留情?”最后她却只问出了这一个问题,当问出口,却又开始后悔了,但是话已出口,收回已是不及。 易云不再回答,或许认为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回答。但是记忆之中,却浮现出她曾经那悲凉而哀怨的眼神,还有她视死如归的气势。 在其身上,有几许絮茹的影子! “你受伤极重。”若水还是淡淡的道:“需要及时救治、调养,在这里,你……随时会没命。” 死亡此刻对易云来说,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苦苦一笑,道:“莫非,恶贯满盈的魔道中人,还会出手救治于我?” “我……”若水咬了咬薄薄的嘴唇,道:“不想你死!” 不想你死!简单的一个理由,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深意。易云感觉一窒,说不出话来。 若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终于坚定的道:“其实这里一带,是我们同类从碧云山撤出来后掩藏之所,你既是正道中人,若撞见的不是我,必死无疑。” 易云一惊,却道:“我现在已是废人一个,没有击杀幽劫的能耐,你们也休想拉我入魔道,我虽不论正邪,却决死不会与幽劫合流。” 轻声一叹,若水道:“我也不知道救你是对是错,也不想去管以后是何样结局,更不会强迫你入我道中,你只要听我的话,在我们的驻扎之处养伤,痊愈后可自行离去。” “救我……”易云突然道:“你不怕别人追究?” 若水古井不波的脸上,有一刹复杂的表情变幻,却还是道:“哪里还会有人,关心我的举动?我已经说过,你只要听我的话,就不会暴露身份,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 这次轮到易云惊奇诧异:“你到底,为何要救我?” 若水一顿,面色却并无变幻,缓缓道:“如同你当初对我留情一般,或许,直觉告诉我应该救你,还是那句话,我不想你死。” 易云是被两个似人非人的“异类”,抬走的。用一根竹子做成的简单的担架,抬进璃教目前的驻地。因为有若水在,一路畅通无阻。 一路行来,入眼景致,虽不能用“宏伟”来形容,却庞然而大气。几乎所有的房屋建筑,都是无数巨大的石材搭建而成,辉煌天然、占地极广。说不上高大味,却坚固而稳定。能在如此原始森林中,开辟自然,建筑出如此浩大的大面积犹如石质城堡一般的所在,却是人类无论如何也无法办到的。 如此看来,魔道妖人,其生存的力量,远远超过人类了。 房屋社宇的构造,杂乱五章,层层叠户,却并不显得拥挤,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规律,深入其中,有让人入了迷宫般的错觉。 还有乱石铺路,奇花异草掺杂其间,徐徐穿过,眼前出现了天然的浓雾,弥漫着天地,俨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入得雾区中,眼难视物,更难以分清东南西北。 如此浓烟密雾之中,若水却神情淡定,在前面急步而行,似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莫约顿饭功夫,眼前赫然一亮、顿觉豁然开朗,却是穿过了浓雾范围,入眼所见,乃是与外面绝对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仍然用巨大石材建构的屋宇,却结构严谨、布局井然。凉亭楼阁环饲、大道小径交错,建筑威严大气,堪称大手笔,即使是躺着看这个世界,易云都能感觉到,逼人的霸气,扑面而来。 在若水的带领下,左穿右突、绕道穿插,俨若入了皇宫,那道路纵横交错,繁复无数,在易云看来,到处都是一样,走来走去,似乎都是在原地打转。 猛然心里一震。 与絮茹隐居三年以来,耳濡目染,易云对道家易学,虽说不上精深通透,却也略闻一。就眼蛆见,似乎暗合易学中五行卦象术。 魔教驻地能在与外界隔绝的原始森林中,开辟出如此浩大的一片天地,虽然是魔道中人苦心经营多年之故,却已足够惊世骇俗。但是若说这些建筑,居然是秉承九宫卦之易象原理而建造,就更加是天方夜谭了。 魔教之中,居然有精通五行阴阳、奇门遁甲的人物存在? 今日所看到的一切,太过诡异奇绝,易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不想、不看,闭上了眼睛。既来之,则安之! 但是心里还是莫名的惊奇,这一路行来,居然没有遇到半个“人”,如此浩大的一个空间,难道只是一座空城? 仙踪 第四集 第三章、震惊 走了没多久,易云感觉身子一沉,落到了实地之上,缓缓睁开眼来,是身在一间雅致的房间。从入眼处摆设的妆台和房中柔和却芬芳的香味来看,应该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房间分两进,此刻身在外间,有石桌石椅和妆台,却看不到床,看来卧室尚在内间。易云眼光从室内扫视一遍,停留在若水纤瘦的背影上。她背对而坐,正在石桌上,用剪刀剪裁着一件衣物。 感应到其投注自己背上的眼光,若水却未回头,淡淡道:“你肋骨断了好几根,我等会会给你接上,然后用布条缠裹缚住,事先我会点你昏睡之穴,不会让你太痛楚,所以你不用担心。” 易云苦苦一笑,并未说话。疼痛,在易云来说,早已麻木,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心伤,肉体的痛苦与之相比,反而轻松得多了。 没有经历过心痛欲碎的人,永远也体会不了这个道理吧! 她出手很轻柔,在易云的睡穴上轻轻拂过,易云便沉沉睡去,其体内的真气,居然没有出于本能的做出丝毫抵抗。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根本就对若水,没有半点防备。 “唉……”若水曼声而叹,喃喃道:“世上竟有人类,如你这般轻易信人,若是我要杀你,你便有九条性命,也必死无疑。”眼光一转,不再显得冷漠,看着睡在自己床上的这个男人,她的眼神变得疑惑而迷茫,甚至,还多了一些别的什么意味。自语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云无语,鼻息匀称,沉沉入睡。或许,痛苦也有饱和的时候吧。痛到极限的时候,反而可以安然。 梦中,只有欢乐喜悦,有父母亲人,有妻子女儿,一家团聚、共叙天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没有一丝的缺陷。 但是突然之间,天地变色,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踪影,人间只剩下黑暗一片,没有了光明。易云挣扎,想摆脱这无边的黑暗,他嘶吼、呼唤,他发足狂奔、找寻,却只能看见到处的血腥。 鲜血流成了河,汇聚成海洋,一片红光,铺天盖地而来。无数凄厉的叫喊声,交错,心里只有无边的嗜血狂杀之意,如狂怒的波涛,将自己席卷、淹没。那种逼人的闷气,压迫得自己难以呼吸,胸口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堵塞,无论如何的逃避,都甩不开,丢不掉。 猛然醒来,眼前一片陌生,身体并无疼痛,只是大脑有点晕眩,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却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触手碰到一件物事,感觉有点冰凉,却是絮茹的“飞絮”仙剑。但是那丝冰凉,却比不上心头的寒冷,原来清醒之后,痛苦的记忆又再次涌上心头。很奇怪的,在这身子极度困倦无力的时候,神志却是渐清晰起来。 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冷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起来,感觉虚脱乏力,如同要死了一般。 侧眼而看飞絮,杏黄色的光泽,有细微的暗淡,瑞气若有似无,显得几分无精打采,莫非,就连死物的剑,也是有情感的? 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绑上了米白色的布条,易云发现,正是昏睡前若水用剪刀裁开的衣服,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动荡。 此时,有步履声传来,若水从外间,施施然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个托盘,居然是香味射的饭菜。 她眼中明显有喜悦的光芒,却是一闪而过,道:“你终于醒了!” 易云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若水却并未因他的无礼而怪责,道:“你已昏睡了三天。肋骨已经接上,你只要躺着不动,应该会很快恢复,只是你流血过多,损伤了元气,需要时日静心调养。” “人身气血,命脉之根本,你们人类有个叫李时珍的,是个奇才,我研读过他的《本草纲目》,所以只要你血没有流尽,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你死。” 易云突然发现,她今天的话,无形中多了许多,却没有心思去在意。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端了碗,斜坐床沿,用调羹盛了一口汤,向易云嘴边送过来,浓烈的香味,刺激得易云的鼻息颤动,这鸡汤的火候,浓郁清幽,恰到好处。 突然又想起了絮茹,记得曾经的一个早晨,她面含笑意,温柔如水,指导着自己如何才能熬出一碗清香的鸡汤…… 只是此刻,这一切,都只能在梦里,才能再现了吧。 眼眶一红,忘记了张嘴,那一勺汤,都撒到了裹伤的布上,微烫的感觉,刺激得易云的肌肤抖动。 若水一惊,花容失措,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丝方巾,轻轻擦拭,连呼“对不起。” 易云却突然说话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轻缓的起身,坐了起来。若水一惊,脱口道:“你的伤,已经好了吗?人类,竟有如此奇快的复原能力?” 其实她哪里知晓,易云体内的仙灵之气,奇异的被绝音传输的真力修补上,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强大浩瀚,几日以来在体内纵横奔腾,如今终于呈现出调和平息的趋势,安然隐没在奇经脉之内。 仙灵之气的功效,本该不止于此,只因易云此时已经十多岁,身体骨骼构造已基本稳固定型,非是幼年时候的成长时期,若第一次喝到“钟灵石乳”时,仅一日之功,即恢复正常。 其实在第日的夜晚,易云就已经苏醒。只是心冷沮丧,伤痛欲死,一直睡去醒来,不愿说话。 这三日来,其内心痛苦的挣扎纠缠,又岂是言语所能表达形容? 虽然没有食欲,却不想违逆了她的苦心,强自喝完了鸡汤,生涩的说了句谢谢,他又倒在了床上,手碰着“飞絮”,睁大了眼看头上的帐纬。似乎那绸布所制的帐幕,都比若水好看。 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若水轻轻一叹,回复了淡淡的表情,收拾好碗筷。再次幽幽的看了一眼躺着的易云,见他没有丝毫的变化,轻轻道:“你好好休息。”说完抬了托盘,缓缓走了出去。 似有未尽的话语,卡在了喉咙。 看着她走了出去,易云却身子微动,又坐了起来。他不明白目前的处境,也不明白她救护自己的真正原因。所以,此时离开,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不愿,再受一个女人恩惠! 心念一动,真气澎湃自丹田涌起,迅速在体内全身运行,身上缠裹着的布条,片片寸断,落在地上。 扭头看到床边,有一套干净的蓝布衣衫,整齐的堆叠。原来的衣服,在森林中逃窜,应该已经完全破烂了吧。女子的闺房中,却有男子新衣,显然是为自己准备的。 一阵温暖的感觉,涌上心间,让冰冷的心里,似乎莫名的涌动——这人世间,还有人关心着自己? 再次想起絮茹,心里又是一阵寒冷。她尸骨未寒,自己却抛弃了她,就连她的遗体,也不能保存。峨嵋的人,会好生敛葬她么?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看看吧! 在这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就在自己眼前。 不再多想,迅速穿上那套蓝布衣衫,居然剪裁合体,衬托着他的身躯,更加的挺拔俊伟、灵动自如。 无意间看见枕头上,那一方丝巾,软软的放置在那里。那是刚才若水替他擦拭洒出的鸡汤所用。易云缓缓伸手,拿了起来,感觉丝质柔软,触手纤滑,是上等的丝绸所制,有些微泛黄的污渍在其上,隐隐还有匀称的黑色,掩映其中。 摊开来看,丝巾正中,竟有小诗一首: 清明夜,别亦昂, 风流云散泪两行。 绝决意,惹相思, 音容缕刻怎相望? 对古诗词格,易云从絮茹身上学到不少。这首小诗,是一首诀别诗,似乎是说两个人在清明的夜晚分别,却依依不舍、缠绵难分。最后表明,矢志不忘。但是易云却身子一震,脑中不住闪现“亦昂”两个字,在深心处搜索,却清晰的想了起来,是出自清风真人临别所言: “晴儿她娘恐怕我们的恋情,有损我身为正道首领的尊严,所以一直秘而不宣,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清明之夜,我最后一次与她们分别,一直到现在,都不曾相认……” “我还记得那个名叫‘亦昂’的小镇,晴儿出生后,就托付给镇上接生的一个叫陈婆的大夫收养,直到其岁之时,才被接上峨嵋学道。” 一种莫名的震撼,在脑中炸响。这种震惊,不亚于看见絮茹死在自己面前。再仔细的看了几遍这首小诗,易云更惊奇的发现,这是一首藏头诗,分别取每一段开头一个字,组合起来,竟然是“清风绝音”字。 清风绝音! 这其中,隐含了多大的隐秘?这样一块丝巾,怎么又会出现在身为魔教护法之尊的水尊手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日来,易云所经历的一切,仿佛都身在梦里一般,来得突然而诡异。易云迅速调节着思绪,渐的冷静了下来。再分析一遍这首给自己带来莫大震撼的小诗,从全诗整体来看,这个语气,应该是出自清风。 清风写这首诗,自然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刻在丝巾上的字迹,娟秀灵隐,应该是出自女人,用针线缝上去的。他作此诗既是针对绝音,应该就是绝音最有可能做出这块丝帕。 绝音做了这丝帕,又要隐瞒和清风的一切情事,自然不会将其出示于众,必定深为珍藏,但是为何到了若水的手上呢? 想起苗淼从峨嵋盗走“仙灵剑”,易云有了个大胆的假设,这是若水从峨嵋偷盗而来。但是这也于理不和。 一、既然是偷盗,该当以神兵(如仙灵剑)异物(如峨嵋金丹)为主,谁会去偷这样毫不起眼的一块丝帕? 、这块丝帕除了对绝音来说深具意义之外,世上所有人看来都是不值一文,何以若水竟会珍藏如此,甚至随身携带? 想得头都大了,易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现在,没有明了事情真相,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去的了。 易云苦苦摇头,颓废的坐在了床上。 仙踪 第四集 第四章、炎帝转世、赤炎之血 “铮”! 一声脆响,在静寂的此刻听来,悠然而清晰。如同絮茹温柔的耳语,就在身边。只是短短数日时间,竟已是天人永隔。 飞絮仙剑静默,虽然出鞘,却暗淡无色,显得无精打采。易云用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喃喃低语:“你,也是如此的感伤吗?” 飞絮无语,光华却轻微的闪烁了几下。这上古神兵,竟似听得懂人话。一滴清泪,轻轻滴落在剑柄之上,从剑身,一路滑过。易云感伤的道:“絮茹把你留给了我,我会像对待亲人一般的对待你,绝不会让你的锋芒,被埋藏!” 仙剑颤抖,光华袅绕,瑞气蒸腾。一股温暖的暖流,从剑身上,自易云的手指,传入体内。似对他的话,作热切的回应。 易云淡淡一笑,将剑归鞘,用布条,背在了背上。 外间,门扉轻响,步履轻盈,若水依然端了托盘,轻盈的走了进来。易云忙站起来,帮忙接过,放在石桌上。 但是眼睛扫过若水今日的容颜,却发现她的脸色,竟比以往似乎更加苍白了许多,整个身子,都有点摇晃,就像随时可随风飞去一般,显得更加柔弱。 若水眼神飘渺,道:“你,要走了吗?”看见易云此时的打扮,身背仙剑,蓝布衣衫合体,衬托得更加成熟几分,面上虽有愁容,却是健硕强劲。便是任谁,也能看出他的去意。 稍微迟疑,易云缓缓坐下来,道:“谢谢你的衣服,很合适。”说完,自顾吃着桌上饭菜。一丝惊喜从若水的面上闪过,眼波流转,嫣然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易云手拿筷子的手,突然怔住,眼睛看着若水,有一刹的呆滞。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柔情的一面,一直以来,她都是冷眼示人,神情淡漠,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这般言笑盈盈,竟有说不出的迷人风韵。 “怎么了?”若水莞尔微笑道:“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易云一惊醒来,忙夹菜遮掩窘迫,道:“没有,很好,很好。”但是发现这回答,还是没有对应其所问的“你是否准备要离去?”的话题,忙又道:“我只是想活动活动,暂时……可能还不离开。” 若水高兴起来,也坐了下来,看着低头吃饭的易云,道:“那就好,看来陈厨艺还是不错的,只是她虽然教了给我,却从来没有时间实践,你们人类,可真懂得享受。” 易云身体一震,以至于就连握住筷子的手,也差点落下,脱口道:“可是名叫‘亦昂’的小镇,镇上接生的一个叫陈婆的大夫?” 这次轮到若水震惊起来:“怎么,你竟然认识陈妈?” 脑中千丝万缕的疑虑,瞬间闪过,易云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若水似乎颇有兴致的容颜,道:↓是你什么人?“ 若水看着易云严肃的脸色,也严谨了起来,回道:“是我的奶妈啊,我娘因生我时难产,是陈妈吧我从小养大的。”语气有几分幽怨,她的脸上,也被一种哀伤的气色所替代。 但是易云脑中,却还是疑虑重重。事情,绝非如此的简单。“亦昂镇”既是清风和绝音相守之地,为何会跟魔教的若水扯上关系? 陈婆是给秦碧晴接生的人,甚至收养她到岁(清风所言),才被绝音接上峨嵋修道,又如何会如若水所言的“从小把我养大”? 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关联? 若水与秦碧晴之间,又有怎样的一丝联系? 看见易于停下筷子低头沉吟,若水又道:“怎么了?为何你会认识陈妈?” 易云不说话,却放下筷子,缓缓伸手入怀,轻轻的取出燎一块手帕,慎重的对着若水道:“这个,是你的吧!” 若水一惊,将手帕接了过来,脸上一阵疑惑,慌张的道:“这个,为何会在你的手里?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丢失霖。” ↑对你,很重要吗?“易云试探着问道。 若水面容幽怨,定定看着手帕,幽幽道:“这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娘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自然比世间一切,都来得重要了。” 易云感觉一阵窒息,这如迷雾一般的事情,竟然似乎更加的复杂了起来。纳纳不知所言,只是怔怔的看着若水手中的丝帕,脑中千头万绪,却总理不出个头来。 突然,他看见若水握住手帕的左手,那手腕之处,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痕,皮肉外翻,有的已经结疤,有的却红润鲜艳,似是新伤。 “你的手……”易云小心的道:“怎么受伤的?” 若水忽然一阵慌张,慌乱的拉了衣袖,似是想遮盖,显得手足无措,忙乱的道:“没什么,不小心割伤而已。”同时急切的将那手帕收入怀中,起身收拾着桌上碗筷,急急忙忙的带走,到了门口处时,才急急丢下一句话:“你好生休息。”便疾步而去。 易云心念一动,起身,一个健步,就到了门边,打开门扉,身子如鱼一般游移而出,看见若水的身子,在前面不远处一个转折,消失了身影。 身形灵动,悠然跟随而上,尾随着她的身影,穿过庭院长廊,到了西方的小小庭院。闪进那道月牙形的拱门,看见若水的身影,闪身进了前方那道门中。这间房屋,高大挺立,气势威严,与别的房屋相比起来,似是威严中更显霸气。 暗自猜想,这里住着的,一定是个人物。 在门前一顿,再不思索,轻轻推开房门,身轻如落叶,飘然而进。入眼所见是一间客厅模样的房间,大厅正中,摆放供奉一尊黑石塑像,却是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妖兽模样,原本是明亮的白天,但是房中却似乎没有透光的窗口之类,显得有几分黑暗,而且就连灯柱,也似乎没有准备,显得幽暗诡秘,易云暗想:魔道中人,行事果然大异人类。 只见刚才若水所抬的托盘,就放在塑像前的石桌神龛之上,微微偏向于右方。 猛吸了一口气,易云向右边廊道,急窜而去,所幸一路行来,不曾遇到半个人影,通道也只有一条,越往里走,越显得黑暗,若非易云能黑暗视物,也必定迷失在其中。左拐右拐,到了尾进的最后一间石屋。 里面隐约有灯光,照射而出,有一丝淡淡的语声,响起,却听不真切。易云徐步走了进去,看见那微弱的灯光,是从一道临门而布的屏风后面映射而出的。屏风左右,皆有高低不等的石柱若干,也不知所为何用。 屏住呼吸,轻轻走了过去,在那屏风之后,贴耳而听,一丝淡淡的血腥煞气,从那屏风后面,投射出来,易云感觉身体一颤,似乎寒冷起来。 “爹,你感觉怎样?”竟是若水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微弱的烛光闪烁跳动,显得莫名的压力,无形的在这空间中,压得易云感觉很不舒服。一阵沉默过后,一声嘶哑微弱的沉重鼻音响起:“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称呼,怎么总是记不住?” 这声音,像是从一个病人的口中发出来,孱弱而微渺,有气无力。但是易云却觉得,甚为熟悉。 “爹,你怎么总是这样?此处又没有外人……”若水的话音,显得委屈而伤心。 ‘儿,你有所不知,为父都为零的安慰着想,要是被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难免生出波折……我虽在道中,高高在上,却有不少同类,觊觎这个位子,如今我又这样,若是发生变故,实无能力保你周全……“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听得易云心里暗暗心惊。 幽劫!? 即便是化成了灰,易云又怎能或忘,他的声音。 心头一阵狂热,一种莫名的嗜杀情绪,涌上心间,无边的杀意,从易云的身上,无声的散发出来,背上飞絮,也感应到这丝气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传入其体内,平息着他的狂热嗜杀情绪。 但是气机一变,一股无形的戾气,突然向自己袭击而来,隐隐有厉鬼惨叫,夹杂其中。一道蓝色的幽光,无声无息,向易云直射而来。这一击之威,不同凡响,俨然有毁灭一切的气势。 易云一惊,心随意动,身子飘然而退,斜斜向左翻飞,隐没在旁边那巨大的石柱后面。那蓝色光环,飘然而起,飞射回去,稳稳落在一个人手中,光华内敛。 那道屏风,却已被打成碎片,临空纷飞。却再没了阻隔,能看清这间屋子里的一切。易云没见过这魔教至宝的阴环幽壁,但是幽劫的模样,却是死也不会忘记的。此时的他面容憔悴,显得苍白失血,手握了阴环幽壁,不停的咳嗽喘息。 “怎么了?”若水惊恐的道。 幽劫坐在了床上,脸上神情也有几分疑惑,虚弱的道:“刚才我感觉到一丝强烈的杀气波动,不想却是错觉。” 若水一脸忧郁,道:“您的病,是否又加重了几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声叹息过后,幽劫才徐徐而道:“有什么办法,这世间至阳的‘赤炎之血’,天下何处可寻?” 远古相传,炎帝身有神龙之血,吸收了太阳至刚至强之热力,化为人间至阳的‘赤炎之血’,克制世间一切邪秽。 道家所言,能用五行推衍卦易术,推断出炎帝转世之人,是故凡是每一代炎帝转世之身,身具‘赤炎之血’,乃是邪道妖魔天生的克星。 若水眼波流动,无限哀怨,曼声道:“人活着,就在等待死的那一刻,让我转世成为魔教中人,本就是苍天所开最大的玩笑。我之命系您所出,为龙的身体,我自然是愿意牺牲一切。” 她的语声哽咽不已,神色更加哀怨凄迷:“我之一生,能得父亲怜爱疼惜,本无遗憾,只是从不曾相认于人前,活得极是压抑沉闷,本已做好一切准备,随时为您牺牲……” “但是……”她突然语气一转,引得幽劫面色有一刹的转变,幽幽道:“再等几日,就几日时间,女儿了了未完心愿,自会为您,献上一切……” 易云听得心胆俱裂,内心狂热,若水似乎竟是这一世的炎帝转世之人,拥有‘赤炎之血’。而且从言语之中,明显能听出,幽劫所得之“病”,要靠‘赤炎之血’方能救治。这也正是易云心情激动震荡的所在。常言道:“虎毒尚不食子。”这幽劫又是怎样一种心肠,能牺牲自己女儿的生命,作为自己痊愈的器具? 但听得幽劫又在剧烈的咳嗽,道:“你,有何未了心愿,我,可否帮上你的忙?”言下之意,似是接受了若水牺牲的意思。 这就是魔吗? 与正道中根本区别的所在吧?若水哀怨凄凉的一笑,面容浮现出思索的神情,娓娓而道:“这个心愿,谁也帮不了的,终其一生,我只想放纵这一次,虽仅几日之期,却也足够。” 是什么心愿,能让一个将死之人,感觉知足? 那凄凉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动人心魄,易云有一种冲动,想冲出去,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帮她完成那未了的心愿…… 幽劫突然叹息,道:“只是,恐怕我已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吧,最近我感觉体内的真气,已经翻滚反复,渐失去了自主能力,再不受我控制,无边的戾气,吞噬着我的五脏腑,无法压制。说不定明天,就将破体而出。” 若水一惊,道:“就连阴环幽壁,也不能吸嗜魔气吗?” 幽劫惨然一笑,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许,摇头道:“阴环幽壁虽是魔界至宝,能吸天下灵气戾气,转化成玄力,却不能根除治病。怎能与赤炎之血相提并论?”说着又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身子弱得就像随时都会倒下。 这个时候,应该是杀他的最好时机吧。易云心中一动,若是杀了他,若水也就不用牺牲,可以安然的去完成自己的心愿。 这次易云学乖了,缓缓聚气,充满身体,感觉身体内息不住回旋流动,随时准备作雷霆一击。 若水却袖子一翻,“恍”的一声,抽出了一柄“鸳鸯飞环刃”,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划下,一丝鲜血,奔涌而出,沿着雪白的手腕,滴落。 她面上表情,却并无痛苦感觉,只是秀眉紧锁,似在思考回忆着什么。或许,美好的回忆,能减弱几分这种丑陋的气氛吧。 石桌上,竟有一口石碗,稳稳接住了从她身体内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那血液滴入碗中的声音,宛若天籁。稍微运气,血液便奔涌如注,瞬间就注满了石碗。 赤炎之血? “不要……”一声惊天嘶吼,易云身剑合一,化为一道杏黄光芒,向着面色抽动,似在狞笑的幽劫,疾如流星,飞射而去。 这一刹,若水在易云眼中,幻化成了絮茹的身影,是如此的柔弱和需要保护。莫名而无边的愤怒,掩盖了他所有的灵智,便是再也无法忍受。 仙踪 第四集 第五章、池护魔兽 看见冲出来的易云,若水面色惨然,嘴角抽动,仿佛有一丝安慰的笑意浮现,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地面一阵颤抖,石头铺就的地面,也在易云这一剑下,龟裂,现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直达幽劫身前。 但是蓝色幽光一闪,一面透明的墙壁,已然在幽劫身边塑起。一往无前的一剑,轰然硬击其上,整个石室,都在战栗颤抖。无形的撞击气流,在屋中激荡射,似要摧毁这坚固的房屋,破壁而出。 易云的身体,被反弹而起,撞上那些圆柱,脑中一黑,一股血气在体内汹涌翻腾,差点就喷了出来。 好强的力量,竟似还有一种诡异的吸力,将易云的力量,吞噬、吸取,根本对其造不成丝毫伤害,立于不败之地。 还来不及喘息,看来柔弱得就快要死的幽劫,突然起身,抬起桌上的碗,就着嘴,竟将刚才从若水手上流出的鲜血,仰头喝了下去。 顿时,一种血腥掺杂着恶臭戾气的莫名气息,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刺激得易云就要忍不住呕吐。空气一阵“孜孜”的声音,似乎被火点燃,就要爆炸一般。 下一刻,那泛着蓝色幽光的法宝,临空洒下一片光辉,将易云笼罩在了其中,一阵强大的吸力,无形产生,似要吸尽易云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灵魂。易云猛然一咬嘴唇,疼痛使得自己清醒了许多,心念渐进入忘我境界。 仙灵之气,从其体内散发迸射出赤红光芒,将那幽幽蓝光顶了回去,同时,易云睁开眼睛,身子一闪,异像突变,易云好好一个人,突然一分为,两个“易云”突然同时向幽劫出手。 幽劫有一刹的愣住,不曾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拥有如此高强的道法。身形一闪,却已到了墙边,贴着墙壁,飞舞而升起,飘然的长衫临空而动,眼中露出诡异凶光,在这黑暗中看来,似乎还比那阴环幽壁发出的光更加强烈,看起来威严霸气、盛气凌人,哪里还有刚才那奄奄欲死的病龋样? 两个“易云”一个转折,临空迎上,几乎就要顶到石屋的顶端,但是,异变再生,两个易云,突然又是一阵变化,化为了个,各个栩栩如生,与真人完全一样,展动着身形,施展着道术,从各个方面,向幽劫围攻过去。 这是容相的魔道功法‘身外化身术’,此刻却被易云用来应敌,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是就在幽劫从容不迫操控着阴环幽壁对抗的时候,其中一个易云,悄然接近了若水的身边,将其扶起,一纵一跃,向入口处急退而去。 看见若水被其救走,幽劫似有一阵慌乱。 只是,不知是担心若水的安慰,还是担心自己的性命?有父如此,易云开始理解若水以前为何总是一副冷冷而悲愁的表情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得到过什么父爱,更加是活在阴暗的阴影里,空虚孤寂、悲苦无奈,自然是活得痛苦不堪。 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奉献生命,牺牲自己,这是怎样的一种不完整的人生啊?可是她却从没有怨言,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活着就是为了等死的那天。 她并不怕死,只是想得到一点温暖和爱。可是幽劫甚至不曾公布自己和她的父女关系,这也许才是她最痛苦的所在吧。虽然有魔教水尊的虚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谁能了解她内心的孤寂? 这些,本全不是自己想要的! 易云低头看了看脸色苍白,却安详沉睡的若水,心中莫名一痛,此刻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势必要保护她。 不为别的,只为她那悲苦凄迷的眼神。和出手救助自己的恩情! 幽劫暴怒,长声一吼,阴环幽壁风云变幻,蓝色幽光激增数倍,带着毁灭的气势,向那几个纠缠的“易云”当头压下。 “噗噗噗”三声脆响,三个易云在其盛怒强击之下,瞬息化为灰尘。 幽劫身形再闪,也消失在了石室之中,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那口被鲜血染红的石碗,似在见证着所发生的这一切。 易云闪出屋舍,心念动处,飞絮呛然出鞘,光芒顿涨,漂浮横在身前。猛吸一口气,扶了若水柔软的身子,飘然而上,临空疾驰,离开了地面,向空际飞升而去。 但是身子刚刚升起数丈,头顶一暗,一幕黑云,像是突然聚集,当头向自己人压下来,丝毫没有先兆。黑云中,怪声连连,喊杀震天,隐隐有高大威猛的怪物妖兽,隐藏其中,强悍而奇诡,恍然若天兵天将,阵势逼人。 整个天地,也开始变得黑暗起来,普照万物天地的阳光,在这处的空间,丝毫显不出光明。 身下,传来幽劫一声冷冷的狞笑:“入我圣教之地,妄想尝试逃走,也太小看了我圣教力量。” 急切中,易云操控着飞絮,向旁掠开,可惜,无论从哪个方位,都脱不出黑云笼罩的范围,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其中,难以冲破。充斥天地的喊杀之声,荡人心魄。 这里,本不是人类的所在,而是魔教。易云来时,根本无法看到这些的。 脚下大地,却尽是林立的石屋,参差不齐,高低有致。在空中这种高度看去,仍然眼望不到边。看来幽劫在此所花的心血,怕不下数十年的苦心。 这一沉吟间,黑暗已完全吞噬了光明,整个天地似乎突然就进入了黑暗。无边的戾气,呼啸聚集,充斥了这个天地,看着这诡异的世界,易云也不禁暗自心惊。 阴风阵阵,吹响在耳边,戾气血腥,浓烈得让人想吐。凄厉的哀号,从脚下发出,似乎汇聚成海洋,随时可将自己淹没。头顶,则是无边的黑暗和令人心惊的喊杀嘶鸣之声,像无形的压力,随时把易云整个覆盖吞噬,连魂魄都吸食干净…… 第一次面对如此浩大的阵势,而且是独自一个人,怎能不心里发寒? 但是却没有恐惧,连死都不惧怕的人,天下又还有什么,能让其害怕?是怀里仍然昏迷的人吧? 可怜的人! 她此刻弱得就像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羊,面对这周围恶狼千万的环饲。若是自己不能保护她,还有谁,能解救她于水火? 蓝色的幽光,托着幽劫的身体,飘身出现在易云前方,他双手负在身后,深沉的眼神向易云看来。那种威慑群伦的气势,竟有无边压力,让人感觉卑微、渺小。似乎在他面前,人人都只能暗自低头。 “放下她,我可留你个全尸。”幽劫悠然而言,似乎此时易云的生命,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好强大的自信。 易云苦笑,道:“十多年前,你们本该就杀了我的,既然多活了这么多年,已是上天恩赐,既不畏死,又何惧死后有无全尸?” 幽劫淡淡一笑,道:“你想以你一人之力,独对我魔教高手百万?” “可以试试!”易云的口气坚定而沉稳,这种一往无前绝不后悔的气势,已非昔日的易云所能有。 这一刻,他似乎又精进成熟了许多。 幽劫眉毛一挑,那无边的黑云里,便有一个妖兽怪叫一声,扑了出来,向易云临空跃去。易云用手环抱了若水,飞絮一声呼啸转折,向一旁闪避开,下沉了身形,但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根类似塔一般的方形柱子似的建筑,从地面直插天际。 当下毫不犹豫,操控着仙剑飞身而上,上面的顶端,有三尺见方的一块平地,可供人立足,也不知是所作何用。 在这种高度,临空孤立天地间,独自面对铺天盖地的阵势,一股豪气,不由升上易云心头。 把若水轻轻放了下来,伸手入怀,微微颤抖,取出了当日秦碧晴托珠儿带来的峨嵋金丹,犹豫片刻,终是取出一粒,轻启开她的嘴,送入进去。 但听得身后一阵劲风,吹得自己头皮发麻。迅速将剩下半颗金丹放进怀中,回过身来,却是刚才那怪物攻了过来。这时易云才看清了这妖兽的全貌,居然是一头有三个人左右加起来一般高度,豹头、人身,一身毛发泛着金黄色泽,长尾如剪,鼻子呼呼喷着云气,分不清是人是豹的巨大形体的妖兽(注一)。 易云自然不识这是上古异兽的“池护”,据说是保护南冥天池的守护兽,但是那逼人的气息,已经迎面而来,不敢迟疑,手诀变幻,催持着飞絮,“无极长生道”已施展开来。 但见黄芒闪处,幻化成数十道流光,漫天缤纷,甚是好看,那每一道流光,都是一道无匹的剑气,易云手握了飞絮,独自站立在巨柱之上,俨然威如天神。那迸射的霞光,从他手中的剑上射出来,交织成有形的剑,刺向池护。 那池护神兽虽然体型高大,却并不显得笨拙,矫健的临空踏步,挥舞手臂,居然将漫天的剑气,荡开,迅速向易云扑击过来。 迎面当头,巨掌如一片云,灭顶拍下。易云剑作龙吟,幻化光幕,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过处,池护被临空弹开,易云的身子,也摇摇欲坠,体内内息激荡,气血翻涌,险些受伤。 但是他却不作停歇,欺身而上,飞絮光芒突涨,如一道匹练,击向池护。但是下一刻,所有的光芒,都立刻隐没在黑暗的空中。 易云握剑的手,竟被那魔兽闪电一般的抓住,动弹不得分毫,另一只手臂,也立刻被其握住,整个身体,似乎都被其所控制。 但是易云的手指却还能用,捏了法诀,口中念动真言,飞絮脱手而起,灵动的一声呼啸,就向池护砍了下来。 池护魔兽一声高昂的仰天嚎叫,“叮”!的一声清脆响声过后,易云心胆俱裂,莫名的感觉到恐惧。原来飞絮剑砍在魔兽身上,居然如砍在坚硬的铁石上一般,竟被弹射开去。那魔兽硬挨了一剑,却似没有丝毫损伤,张开了豹子一般的巨口,向易云咬来。 易云渺小的身躯,在它看来,如蝼蚁般的微小,这一口下来,绝对可以将易云的头,整个吞噬。易云已经感觉到它口中发出浓烈的腥味,黏黏的口水,从衣襟渗入进去,感觉刺骨的冰冷。 不想会是这样的死法,易云虽不怕死,但是想到成了这丑陋魔兽的食粮,心里确实也不好受。 已经无助、绝望了。这一刻,易云的心里,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侧过头,想看看昏迷的若水,最后一眼。 在你临别的最后一刹,你最想看见的人,是谁? 只是这样微小的愿望,也似乎无法达成,因为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池护控制,根本动弹不得,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只有闭上了眼睛。 “筝、筝”两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光芒,从易云眼前一闪而过,接着,身体剧烈动荡,一股冰冷的血箭,从自己头顶猛然洒下,淋湿了衣襟,顿觉清醒了许多。 池护抓着自己的巨手,有一刻的松弛。易云运气提身,猛然挣脱了它的手,身子临空翻飞,脱出它的范围。 两道紫色光芒,旋转飞舞,稳稳托住易云下落的身体,意念动时,杏黄光芒的飞絮,也飞了回来。 鸳鸯飞环刃! 在最后的那一关头,竟然是若水及时出手,在池护没有防备的时刻,打掉了它几颗牙齿,魔兽吃痛,鲜血狂喷,才一时松手,让易云惊险逃过一劫。 若水临空而立在易云身边,面色红润,飘逸如仙,看着易云的神色,羞涩中带点含蓄,说不出的温婉柔顺,再不是苍白柔弱的样子,轻声道:“你为何,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救我?”峨嵋金丹的功效,果然惊绝天下。 易云却道:“因为,我不想你死。” 扑哧!一声,若水笑出声来,这本是当初她回答易云的话,此刻却被他原样说出来。两人都感觉恍若隔世,尽在不言中。 仙踪 第四集 第六章、魔道之秘 一男一女,就这么站立在离地数十丈的高度,凛然面对这片,黑暗的天地,阴风吹拂着人的衣襟,飘扬在风中,人的发丝,也在风中飘扬,面对已遮盖天边最后的一丝光亮的黑云,仿佛这一刻,便是永恒。 幽劫神情变幻,阴晴不定。 但是那被打掉了几颗牙齿的池护魔兽,却是沉不住气了,豹头上金发竖立而起,咆哮了一声,凶相毕露,再一次挥舞着巨手,扑击的却是易云,似乎对于若水,它多少还是有几分忌惮。 魔影未到,劲风扑面,巨尾已先行临空扫来,这一扫之威,足够将易云打成碎片。心里一紧,飞絮已脱手而祭起,宝光流转不休,无形牵引着周围的气场,等待着那威力十足而霸道尾翼的临空一击。 “嗡嗡”!两声轻响,紫芒刺眼,鸳鸯飞环刃却已盘旋飞卷起来,越前而去,光芒闪处,忽然交错,变成剪刀状,向那强劲而粗大的尾巴,横剪而去。 池护魔兽一惊,应变却不差,矫健的刹住身体,腰身一摆、一扭,迅速而及时的收回了巨尾,大手举起,横拍而下,向那紫光抓去。它竟然想凭着一双坚硬巨大的手,将其抓住?还是想把其拍开? 看来魔兽的智商,还是不够。但觉紫芒一闪,光芒之去势突然临空一个转折,改变了方向加速急进,“叮”的一声宛若天籁的清脆响声后,鸳鸯飞环刃法器突然分开为,直取魔兽的双眼,眼看就可刺瞎其一双豹眼。 但是周围空气突然一阵热烈,一团幽炎的火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却快捷的在池护魔兽的身前,凝聚,并形成了一道光盾。“叮叮”!两声,鸳鸯飞环强击在幽炎光盾之上,迸射出两点亮丽的火花,然后倒射而回,“叮”的一响,又拼合成一个圆环,回到若水手里。那幽炎火光,却明显的为之暗淡了下去。 池护魔兽吓了一跳,再不敢恋战,飞身远远离去,回到空际,隐没在黑云之中。黑云一片晃动,如水波流淌,却有一个人飘飞了出来,易云认得,这个人就是曾与自己有过几次交接的故人,魔教尊之一的“无情火”,火尊苦随。 他信步而移,就像是走在地上一般的平稳。一身墨绿色的长衫,看起来显得文弱,倒像个私塾的先生,只是蓝碧的双眼,神采挥发,充满着说不出的野性。 ‘尊,功力怎么突然激增如此?“苦随淡淡而言:”毕竟是系出同脉,亦无宿怨,何必痛下杀手?“他明显的能感觉到,刚才那一击,远远超过若水往日的功力。 峨嵋金丹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短短时刻,竟无形中提升了若水的功力,胜过多年的苦修。 若水看了一眼临空矗立的苦随,面色一变,却道:“非是痛下杀手,只为自保而已。怎么,火尊今日也要出手‘痛下杀手’?” 苦随没有理会她的挖苦,却用那深蓝色的眼神,向幽劫看了过来,徐徐道:“天尊,当日入教之时,圣教宣誓,可曾说过,只为共同志向而聚,若有去意,但可自便,圣教不予强留之言?” 幽劫面色从容,淡淡道:“确有说过。” 苦随叹了口气,又道:“既然如此,今日水尊要离去,必是对圣教行事所为有不满,不愿留恋,何不随她去就是了。”一顿后,再道:“圣教中人,出去自然是被正义人士所不耻。道魔皆不容她,也唯有幽居深山一途,对我圣教,不会再有威胁的。” 幽劫沉吟着,突然长袖如云,大手一挥,天空中的黑云,若被风吹动一般,渐淡去。但是入眼所见,更是令人心惊动魄。 苍穹之上,竟全是妖物魔影,万头攒动,尽都整奏容,似乎整个天空,一时都显得拥挤不堪起来。 易云也在暗自心惊,如此强大的阵容,怕不下百万之众。这么多的魔军,若是一拥而上,便有惊世道术,怕也无能挡其锋锐。即使是一个一个打过去,至少也会打得手软,虚脱力竭而亡。 天际黑云已散去,却还是透不进阳光来,整个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似乎就连强烈如阳光,都被这千万的魔军,遮挡在外,无法穿透进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效率?在片刻刹那之间,这么多的妖魔就可以聚集起来,平日,它们又是居住在何处?何以为生? 那万千妖魔邪兽,都成群簇在一起,临空漂浮在天际,密布野。一眼望去,竟达至天边而无穷尽。这情形,远比易云幼时所见之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震撼的是,这些妖魔狰狞乱舞,妖异扭曲、婉转扭动,竟似是训练有素,都不发出声响丝毫,而且个个临空而立,密如云层,竟然不似正道人类,要依靠法器玄术才能立身空中,可见道行修为皆不差。这样一支强大恐怖的军队,若到了人间,会是怎样一副天地? 越看越惊,不敢再看魔群乱舞,将头低下来,入眼的却是一片茫茫。 一直不曾细看,此刻才发觉,地面上千万的石屋,七转九曲,似是绵延百里。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一层神秘的面纱,在眼前晃动飘渺,莫名而诡异。其中,到底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 清风吹来,感觉莫名的寒冷。这种寒冷并非外面,而是从深心中透射出来。 反观若水,面上亦是惊骇莫名,似乎就连这尊之一的水尊,也不明其中奥妙。易云顿时觉得,眼蛆见的幽劫,似乎更加飘渺莫测,高深难言。 ‘儿若要离我而去……“幽劫终于开口,沙哑着声音道:”我又怎会强留?只要她喜欢和开心的,自小到大,哪一次我没有满足过她?“ 苦随也在暗自点头,若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很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圣教天尊对若水的宠爱,却是有目共睹。否则以其年纪轻轻,如何能做到“尊”之一,万魔敬仰? “但是”幽劫突然语声一转,抬起手指,临空向易云指来,道:“这个人,今日既来到我圣教总坛,怎能任其离去?”转眼看着苦随,眼中波动,眼中似有不为人知的神采,才又道:“若让正道中人知晓我圣坛所在,这一百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定将毁于一旦,你可明白?” 苦随听得一震,思及其中内涵,顿觉额上冒汗,低头不敢再看其眼睛。 幽劫又转移了眼神,却是看向若水,似乎自语般的低沉了声音道:“儿,你……是否真要离去?” 若水面容一窒,低头片刻,终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坚定的道:“您答应过我的,给我几天时间,我自然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幽劫若有所思,眼光再看向易云,淡淡道:“你所谓的心愿,竟然是他?” 若水不予回答,但是那坚定的目光,却能够直视幽劫。从小到大,幽劫在自己的心里,都是高大威武的光辉形象,从没有一刻,能够觉得自己可以跟其平等相对。 这一刻,有一种莫名的快意,升上心间。 幽劫长长一声叹息,淡淡道:“放其离开此地,是万万不可能的,你知道,我圣教在此苦心经营了数百年之久,这里,是我们最后的栖身之所,此间秘密,断不能让外间……任何人类知晓。” 这“任何”一词,自然包括了易云在内。 若水一惊,以为他已经对易云,动了杀意,忙道:“若是我……可以劝服他,为我们隐瞒此事呢?”说着眼睛却看向易云。那眼神幽怨而哀切,易云本要发怒的言语,被硬生生逼了回去,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易云,却不知是何样的一种心情? 淡淡一笑,幽劫缓缓道:“可怜的水儿,你真是太幼稚了,你可以为其不顾性命,却不知他,能否会答应你这小小的要求?” 苦随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若水以为其话中,有可商量的意味,顿时一笑,道:“这么说您是答应放过他了?” 幽劫又是一叹,道:“刚说你幼稚,不想却一至于斯。这少年视我为杀父杀母仇人,即便此时为求自保答应下来,又怎能另人相信?” 冷冷一哼,易云一剑横胸,丝毫没有惧意,寒声道:“今日杀不零,唯有一死而已,即便你佣兵百万,能颠覆天地,对我来说,又何惧之有?” 群魔骚动,愤怒之声响彻云霄,如九天震雷。易云却当真横胸挺身而立,没有一丝怯弱,这一丝胆识,果然过人。 一时间,紧张气息弥漫,风雨欲来,整个魔界的天地世界,似乎都在轻微的颤抖战栗,大战一触即发。 “杀你,跟碾死一只蚂蚁有何分别?”幽劫淡淡一笑,强大的霸气,透体而出,威慑群魔:“只是,你若死,就不能完成水儿的心愿。” 这时的若水,也莫名的睁大了眼,看着幽劫,不知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幽劫却又看着苦随,道:“从此地往南,多久可到达南冥?” 苦随一震,眼中却有了笑意,恭敬的回道:“御空而行,一日可至。” 幽劫再面对若水,道:“儿,我给你半月之期,你觉得够了吗?” 若水眼含幽怨,知道要救助易云性命,非是易事,但是眼下情形,为求缓兵之计,也只有默然点头答应下来。半月之期,该当有回旋余地了吧? “火尊,你偕同兽和十长老,即刻启程,务必将他们送到南冥。”幽劫似乎显得有点疲惫,淡淡下着命令:“半月之后,水儿心愿一了,便一绝后患,带水儿回来。” 这“一绝后患”之言,显然是指杀了易云。 苦随有一刹的呆滞,魔教十长老,一直镇守要地,为数百年。就连当年攻占碧云和数年前的碧云山邪灵一战,都不曾离开过半步,等于是魔教秘密力量的最后王牌所在。十长老一旦离开,等于分却璃教一半的力量,为何为了易云一人,动此牛刀?但是看着幽劫目视若水的表情,却明了其中深意,幽劫对若水,果然是爱护有加,缓缓点头,道了声:“遵命!” 仙踪 第四集 第七章、南冥天池 《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 其修也。“ 只是世人皆不知,地之极南,亦有冥海,与北冥相对而立,遥遥呼应,只是上古洪荒封神之时,已为非人类的“异物”生灵所占,是故根本没有人类能到此处,也就没有留下典籍史册能流传后世。 南冥亦有池焉,因故名“南冥天池”。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汪洋千里,万里冰封,不见黑夜,一切鸟兽走禽绝迹,没有一丝生机。 冰天雪地,飞行了一日夜后,终于到达量的地,那是一块长宽纵横若千亩,漂浮在海洋之上的奇大一块浮冰。浮冰并不移动,足见其底已然结冰,贯穿汪洋之底部,固定住了。造物神奇,神奇若斯。 浮冰之中心点,居然真的有一池如湖水的冰池,烟雾袅绕,竟然还是温热。在此严寒之地,一开始易云本觉得寒冷异常,后来体内仙灵之气自动护体、抵御寒气,却不觉甚寒。苦随一众并非人类,也有数百年修炼之功,对抗寒冷自然有法子。唯独若水,根基或许坚固,但毕竟只是十多年沉积,竟也能抵挡严寒,反叫易云莫名。 其实他何尝知晓,服食了“峨嵋金丹”,她的功力无形中相当于激增了百年以上,区区严寒,何足挂齿? 天池的水,居然是热的,这却叫易云惊诧莫名。而天池边上,居然有房屋社宇,坚固高大,气派严谨,而且居然全是用坚冰构造铸成,门上有匾,亦是固冰雕成,能清晰分辨字迹走势,古意苍劲,书“天池行馆”。却不知是何人居住之所在? 若水并不随兽和苦随进入屋内,而在靠近天池的门外冰凳上坐下来,伸手试探着冉冉生烟的温水。 随行的有苦随和大魔兽,池护已是见过的,其余的三兽,一为“鲲”,是飞禽类神兽,鼻尖嘴长,眼巨毛丰,跟幼时挟持自己的鸟妖相比,更是巨大了无数,其背有翅,煽动间,海洋中水都澎湃翻涌,足见其力之劲,不亚天威(注一)。 为“亚龙”,是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阴阳不定的人类模样,却身着大红大绿的鲜艳服饰,不时吐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额头,诡异而恶心(注)。 三为“幽游”,虽有人形,却嘴圆而突,下巴像极了鱼鳃,竟然还有两根火红的须子,长可及地,临空舞动,肚子与头和脚相接,呈椭圆形状,像个畸形的人,若非满眼凶光,样子反而滑稽可爱(注三)。 加上原先交战的“池护”,这大魔兽都呈现人形,足见其修为魔力,已是寻常妖类所不能比拟。 听幽劫吩咐苦随,偕同所谓的“魔道十长老”共同“护送”人达至南冥,易云却并未见到人影半个。唯有若水不时低头沉思,面容凄苦,原是在替易云担心。 “魔道十长老”,等同于整个魔道一半的力量,若水却甚为清楚,此次名为“护送”,实为“押解”。不见人影,自然是暗中尾随,想要说动苦随让易云逃之夭夭的本意,看来已经无法实现。心内盘算着如何助易云潜逃,才愁容满面。易云看在眼里,只以为她失血伤了元气尚未恢复,沉声道:“你还好吗?” 其实若水对易云的心思,他又哪能看不出来?一个自闭身心已久,只为等待死亡而活着的女子,其实暗藏了多少憧憬和愿望,在救得易云及后几日的照顾相处,才得以决堤宣泄而出,此刻已然是一发而不可收了。 偏偏自己要完成自己的承诺使命,而他,也将要死去。 若水抬起头来,哀怨的看着易云,似乎这一眼,便是永诀,眼泪无声、滑落,悠悠道:“你说,真有九幽阎罗、地府黄泉么?” 易云先是一惊,接着是一窒,惊的是她不明所以的就流下泪来,窒息的是她这看似无心,随意的一问,其中却似乎暗藏了多少心酸苦楚,一时呆立在旁,无法言语。 若水伸袖,轻轻擦去腮边清泪,看着易云的模样,却没来由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幽幽道:“你,怕死吗?” 易云身子一震,却道:±有何惧?只是有憾。“ 若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有什么遗憾,可以说与我听么?” 靠着她边上坐了下来,易云才缓缓道:“觉得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没有杀了幽劫,甚至没有见过我那刚出生不足月的女儿。” “啊!”的一声,若水惊呼出声,花容失色,道:“你已经成婚了吗?女儿都有了?”似乎对于易云“未杀死幽劫”的话都不如这句来得更令她震惊。 苦苦一笑,易云手握了飞絮剑,手指轻轻在其上抚摸,似乎絮茹温柔的脸庞,就在上面浮现一般,痴痴道:“可惜,她已离我而去,我甚至,都不能给她报仇……” “你夫人已过世了吗?”若水又是一惊,却明显的嘘出了一口气,但是随即想到此刻人的生命,也不过只有短短半月之期,不竟又黯然下去,哀怨的道:“你若死了,自是要去九泉之下找你的夫人的,对吧?只有我,伶仃孤苦,却不知我的娘亲有否转世投胎了?”一边自语着,却怔怔的掉下泪来,任凭泪水如潮,缓缓流淌。 易云想着心事,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但是片刻之后,若水又突然惊奇的道:“你为何,说不能替她报仇?莫非她竟是死于仇杀?” 面容明显一暗,易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这本是他内心最大的创痛,甚至有时连自己,也还不能完全接受秦碧晴亲手杀死絮茹的这个事实。 若水伸手入怀,取出那方丝帕,向易云挨过来,伸手在其眼角,拭去湿润欲滴的泪水,强颜道:“你若不想说,就别说了吧,好好一个男子汉,也学小女儿般流泪。”这刚毅冷漠的女子,此刻对易云敞开了胸怀,却也温柔如水、热情似火。 却不知这一举动,让易云更加是悲从中来,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无声的滑落。 从不曾有一刻,可以如此这般的放开心胸畅快淋漓的流泪! 若水挥手拍着他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肩上,细语安慰,俨如慈爱的母亲,呵护着自己的孩子。或许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有母性的一面吧。易云轻靠在她的肩上,哽咽出声,哭得累了,便沉沉睡去。 而这一切,全都看在一个人眼里。 冰屋之中,高有三层,跟人类居住的房屋一个模样,只是全是坚厚的冰石砌成。最上一层,有窗外露,苦随就站在那冰窗之前,看着若水人互相依偎的背影,眼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易云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在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明亮的,根本不会有黑夜。易云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寒冰石床之上,北方对面有一道巨大窗口,却似有雾气作屏,使得外面风雪不能吹进来,周围空空无以,只有洁白的冰块,因不平之故,反弹折射着光线,使得这里更加的明亮异常。 起了身来,沿着东北面那出口走去,看见的是石梯,一共九级而上,心知此刻自己当是身在冰屋第三层。 下得楼来,楼布局跟上面一样,却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站立在窗口之前,远眺外面,正是苦随。 易云缓缓走近,与他并肩,随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入眼苍茫,洁白一片,身处之地,全被冰封,虽然纯洁而无暇,却显得死气而没有生机。运极目力,远投其外,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洋,却都无声的波动,似乎不能流走,似是一潭死水。 只是世间上,何处能寻得如此浩瀚无边的±水潭“? 苦随突然开口道:“你看见了什么?” 易云身子一动,正欲说话,却回忆起与容相不周之山的那三年,容相言论谈笑,俱都隐含深意。眼蛆见,也不就是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而已,只要有眼之人皆可看见,而他却有此一问,其中必有隐意。 当下又用心的看了一遍外面的世界,才道:“我看见的是一处绝境,没有生机,没有希望,看不到方向。” 苦随容颜淡淡一笑,却低头沉思起来,过了片刻,才道:“那是你的心境所致,你自觉深陷铁笼,自感势小力微,心生绝望之意,所看到的便随了心境,不得开阔。” 易云听得心头猛震,只觉得他话中有音,有未尽之意,忙道:“如何能敞开心胸,开阔视野?还望先生明示!”说着居然弯腰作礼,深深鞠了一躬。 苦随并未谦让,却道:“你,是否真的爱惜水儿?”在其心中,从小看着若水长大,自小百般呵护,也知其身世凄苦,同病相怜。相处日深,难免会有感情。 但是这话听在易云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本欲实话相告,转念想到此刻局势,易云叹了一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怜惜了。”稍微沉吟,又道:“若我不能站在她身边,她又如何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其父如豺狼虎豹,欲吸尽其生命而后甘,她之遭遇,远比我更伤楚千倍万倍了。” 苦随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没有听懂他的话,问道:“天尊自小爱惜水儿,圣教中人无不亲眼看见,水儿自小万金之体,集诸般宠爱于一身,何来伤楚之言?” 易云摇头,苦笑,道:“幽劫得了一种怪病,非得炎帝转世之身所具有的赤炎之血方得解救。不幸的是,这炎帝转世之身,偏偏竟是一女子之体,又偏偏是魔教之人。”讽刺的又苦笑了一下,接着道:“自小爱惜、万金之体、诸般宠爱集一身,幽劫真正爱惜的,怕是自己的身体吧?” 苦随明显震动莫名,这一段隐秘,自己是从未听说甚至想都没有想到过的,此刻从易云口中说出来,一时根本没法接受。但是冷静下来思考,发觉近五十年来,幽劫之行迹和所做之事,的确多有破绽隐秘,不为人所理解之事,也在所多有。 看着他沉思之状,易云以为他明了一切,心生怒气,不禁提高了声音接着道:“虎毒不食子,我亲眼看见他饮下若水之鲜血,其手上伤口,历历在目。这或许就是邪不同正的根本所在了,简直荒谬绝伦、骇人听闻。” 苦随还是皱眉沉思,脸上出现疑惑茫然的神色。 易云再道:“知道他为何给若水半月之期吗?为期半月,是我之死期,亦是若水为他献出生命之时。” 苦随再次身体一震,一脸莫名的惊异和痛苦愁思之状,欲言又止,似在犹豫着什么,忽然抬起手来,指着远方冰湖,随着他的手势看去,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冰洋,一直延伸到了天边,不见尽头。 却听苦随沉声道:“眼中所见,静止而沉寂,没有生机,但是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眼睛所看见的,有时候,眼睛所看见的东西,往往会欺骗零。” 易云听得疑惑,不知其话中所指。 苦随又道:“但是你若抬起头来,天空蔚蓝而无极,碧泻千里,心胸怎不为之开阔?即便是低下头来,坚冰之下,暗潮汹涌翻腾,永不止息,不也孕育着无限生机?”坏到此处突然打住,再不言语,负手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但是易云却隐隐听得出来,他是在劝解自己,放开视野,去发掘生气。猛然一震,心中自语:←莫非是在暗示我逃离此地之途径? 注一:《上古玄灵志异录奇兽篇》:上古有飞兽,其名为鲲,一名为鹏,擅飞翔,双翅灵活,羽厚若壁、宽如桨。振翅间,可行万里,上九重天,以食毒虫为生。 注:《上古玄灵志异录奇兽篇》:亚龙者,次于龙也。舌长而无牙,乃巨蟒所成,身长可曲,五百载吸取日月精气,可化人形。喜阴冷潮湿,其血冷、剧毒。 注三:《上古玄灵志异录奇兽篇》:深地之下有幽河,一称暗河,有生灵隐藏其间,名曰“幽游族”,是为鱼类也,吸取地灵水气,可成精体,长寿,能逾千载。 仙踪 第四集 第八章、元神出窍、神游太虚 冰天世界,不分昼夜,也难以分辨时日。易云只依稀记得,来此有五日的时间了吧。半月之期,并不久长,如此等待死亡的滋味,也的确不好受。 这段时间里,兽经常不见踪影,偶尔与易云相接,也都凶相毕露。对这“人类”,并没有多少的好感。 唯独苦随,一直不曾离开过“天池行馆”。 闲极无聊,易云和若水也曾于天池围散步闲游,却都没有离开天池甚远。因为天池的周,都是林立的冰山,冰山之后,亦是一望无际的冰海。本该是汪洋的水面,尽被冰冻封沉,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冰原。身处其中,就连东西南北,都难以分辨。 凿开厚厚的冰块,能轻易的打捞到里面的鱼类,可作为食物。人每日的乐趣,也就仅止于此。 在人稍微偏离天池不远之际,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有无形的压力,像是从内心生发出来的阴影,笼罩。 暗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人的行迹锁定,根本没法越雷池半步。越是看不见,却越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易云不禁在心里暗想,“魔教十长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若水每天都显得很有兴致,拖着易云陪她东奔西走。若是除却被监视软禁的处境,在这样一片天地,倒是的确能放开沉闷的心情,开怀畅玩。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时间,若水就开始显得有点焦躁起来,原本开心无邪得像个小孩的容颜,也变得深沉而变幻。 是对死期将至的恐惧?还是对赤诚深情的眷恋? 这一日,易云独自一人,坐在天池池畔,天地一片静寂,野无声,只有温水中游鱼,往来游弋,尚有几分生机。处于这样的天地,仿佛就连时间,也停顿了一般。 “云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娓娓而来的,是若水。此刻她一身白衣如雪,虽然容颜略显憔悴,但是秀气绝艳,身子修长纤瘦,发丝飘扬,与天地间的洁白混为一体,看起来简直美得飘逸,却近在眼前。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 看得易云有一刻的呆滞住,与秦碧晴和絮茹人相比,她更显得随和而自然。秦碧晴冷艳,似乎不容于世,美得大气,动人心魂;絮茹清丽,如幽谷百合,美得哀怨缠绵,让人不禁有保护她的感觉,心生怜惜。 但是若水,气质朴素,明艳照人,放开那冷漠肃然的表情,却也美得温婉贤淑而柔情,一举一动自然散发随和自然的气息,更贴近于生活的气息。 道法自然,一切自然的东西,才是真正美的东西。 易云突然转过头来,不敢再看她的脸庞,抚摸着手中飞絮仙剑,神情迅速暗淡下去。脑中,不住闪过秦碧晴的青碧,插入絮茹胸膛的那一个刹那瞬间。 似没注意到他的反常,若水靠着他的边坐了下来,缕了缕如云的秀发,轻轻将头,依靠在了易云肩上。 不觉心中一荡,猛然身子一震,易云正要起身,耳际却听到若水微不可闻的细语声传来,断断续续,却听得很真切:“……就在……明……早……” 听不明白,扭头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微闭了眼,似乎已睡着。她的右手,带点亲昵的环了过来,拉着易云的左手,扳开,食指微动,在他手心写起字来。 凝神分辨,却是:“不要说话,进入冥想状态,快!” 易云不懂什么是冥想状态,但是想来与“神游太虚”没有多少分别,忙收敛了心神,眼观鼻、鼻观心,神识已然透体而出。却看见若水就在自己眼前,眼睛大睁着,只是她却似乎看不见自己,脸有焦急之色。 “云大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耳中听见若水焦急的呼唤,易云调皮之心大起,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想若水却如受电击,身形颤抖,如盲人一般呆立,摇摇欲坠。 易云一惊,伸手拉了她的手,体内仙灵之气,缓缓传输过去。不想这仙灵之气,跟其体内诡秘的魔道功法,竟似没有冲突,可以融洽的结合在一起。若水感应到她的内息,才呼出一口气,道:“你竟然,能元神出窍?”眼睛还是看向别处,似乎还是无法看见易云。 魔道功法,与道家真法,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所叫术语有区别,若水功力不够,虽能将体内元神集中在一处,脱离本体出来,却无法如易云一般纵横天地、来去自如。 易云道:“我不懂什么元神出窍,只是学过道家灵宝一派的‘玄光感灵术’,你引我出来,是有事要说么?” 若水睁大着眼,道:“你真笨,外面有十长老监视着,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是看在他们眼里,自然不能随意畅言。” 对于那从不见踪影的“十长老”,易云从不曾在意,此刻听她如此说来,似乎他们的魔力,竟是强大如斯,连一丝一毫的举动,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不禁暗自侥舌。 ←们,真有如此恐怖的能力?“易云喃喃道。 “那是当然。”若水道:“魔道栖身南鄙,数百年来不曾被中原正道人士所发现,便是十长老施展奇术,生生掩藏了我们圣坛之所在。” 易云大奇,想这魔教所在,秘则秘矣,但凡是天下之地,能有人类不至之处?仅凭十人之力,便可将如此一片天地,隐藏起来,这需要何等神秘强大的力量? 看来魔道能存在至今,果然有其庞大的体系,和其存在的必然。 若水接着道:“连日来,我也曾数度打探其存在,但是根本接触不到分毫,但是又明显的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回忆起那漫天飞舞就连阳光都能阻挡的妖魔,易云不禁奇怪的道:“魔教佣兵百万,早已具有了荡平人类的资本,为何一直按兵不动,鄙处南荒,而且数度与正道交锋,都兵败而退,似乎苟延残喘一般?” “中原强大,有道家七派和峨嵋坐镇,你以为要踏平中原,真的如此容易?”若水娇嗔的回了一句道。 “但是就我所观,魔教兵力雄厚,调度有序,胜在数量。”易云还是奇怪的道:“即便是道教七派和峨嵋所有的人手加起来,也不过区区数千人众,要是魔军大举北进,即使拥有惊天奇术,也难抵挡锋锐啊!” 若水的脸上,浮现处夸奖的神色,道:“不错,其实真正所惧者,却是佛门‘般若寺’了。” “般若寺?”易云再度吃惊,道:“据我所知,般若寺的全部僧人,也仅在千人之内。如何抵挡这百万魔军?” 此刻,若水却似乎忘了易云非是同类,像是一个老师对待学生一般的有耐心,道:“你有所不知,般若寺有一件上古神器,名曰‘九阳轮回珠’,据传是当年后羿射落的九个太阳的残骸,结合了佛教无边大神通的佛力加持炼化而成的绝世奇宝,刚好是我圣教魔兵的克星,便是千万之众,也难以抵挡此神器的一击之力。” 易云又是一阵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强大的法宝存在,为何却一直不曾听说过呢? 这时的若水显得特别的有耐心,接着道:“我们圣教僻处南荒,深山沼泽,瘴气毒雾,密林遍野。天地阴阳气,则以‘阴’为主,凶戾残暴,性喜阴霾幽暗,对至阳至刚之物,天生恐惧。便是修行千载,亦难突破这宿命……” 易云突然接口道:“我明白了,佛教至宝‘九阳轮回珠’,必是至阳之物,用佛力发挥出来,可以克制天下所有的阴暗邪物,是这样吗?” 若水赞许的一笑,道:“便是如此了。”转而一叹,再道:“其实像现在这般,正道发现不了我们,我们也不去攻打人类,各自安居乐业,又有什么不好?” 受她感染,易云也在心里一叹。要是人人安居,没有私欲争斗,自己与絮茹隐居碧云,平淡一生,儿女成群,了此残生,又如何会有这般痛苦的波折? 忽然若水一声惊呼,道:“我差点忘了要说的正事了。” “什么正事?”易云喃喃道,似乎还没有从伤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你可记得,我们来此几日了?”若水不答反问。易云回忆思索了一下,道:“怕有十日左右了吧,半月之期,转眼将近。” 若水幽幽道:“你就没有想过逃走吗?就这般乖乖等死,束手待毙?” 听她的话,却是支持自己逃走,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走了,她又如何?还是要献出生命给幽劫?自己何尝没有想过逃走,只是好几次运用灵识探查,总感觉有一种莫名而诡异的能量,将自己锁住,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摆脱不了。所以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我们一起逃走!” “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若水幽幽一叹道:“但是我不愿看见你陪我等死,所以你一定要逃。外面,也一定还有很多你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吧,能得你陪伴这几日,已足够我今生,不再有遗憾了。”她的语言哀怨而凄楚,听得易云皱起了眉头。 美人恩,最难消受! “那你,可有什么逃走的办法?”易云暗想,若有万全之策,到时只有硬把其拖走,只要能保住性命,什么事都好说。 若水正色道:“明日,是本月的‘阳光节’,阴气虚,阳气盛,长老们的法术,会有短暂的薄弱,到时候我尽全力拖住它们,你则尽全力逃跑,切记,先朝东行,感觉不到乱你心念的魔气之时,再向着北方,应该就能进入中原。” “什么是阳光节?”易云似乎对于逃跑一事没有多热心,反而更关心魔教隐秘所在。 “据古籍记载,一年有十天,是阳光最盛的时间,分布在每个月中,所以每月的这一天,就是俗称的‘阳光节’。”若水有点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有没有记下我说的话?” 易云道:±,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拼着一死,也未必会输给燎神秘的十长老。何必一定要逃呢?况且有火尊和兽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恐怕并非易事。 仙踪 第四集 第九章、逃亡路线 说得没错! 突然一个声音在人耳中响起,易云没怎么吃惊,若水却惊得呆住。他们人此时是神识出窍离体,不想竟有溶不声不响的掺和了进来。那岂非也就是说,他们刚才所有的对话,也一样在十长老的监视之中? 想到这一层,若水只感觉手足冰冷。一切的希望,看来都成了泡影! 一人施施然走来,竟是苦随。看他如此信步而走,神色悠然自得,可见他的修为,竟然还在易云之上。 这次吃惊的不但是若水,也有易云了。想那“太平教主”容相,也为易云能神识离开肉身纵横天地的异能所震惊折服。难道这火尊苦随的修行,竟然还在容相之上? 其实他哪里知晓,苦随修为远不及容相,但是其体内有天地象之一的火象,其肉身又已修炼数百年,蜕化为人,其肉体已充分吸收同化了火象之神力,此刻已经非是凡躯。其元神受天火常年炼化,早已可来去三界、上天入地。他强大的精神力量,已非人间任何人类妖物所能比拟。 没有丝毫征兆,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人的面前,有几分凝重,看着若水缓慢的道:“天尊他,得了何病?为何一定要你奉献生命和鲜血,方能治疗?”如此看来,他对于易云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若水身子一颤,面色惨然,却很坚定的道:“自古以来,没有同类能修炼成圣教的‘绝灭大法’,你可知道为何?” 苦随也明显的一颤,对于这“天魔绝灭大法”,除了幽劫之外,没有人比他能清楚明白。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是一种“法术”,而是一种控制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邪恶戾气,并将之化为强烈毁灭力量的一种霸道而绝情不该存在这世上的玄术。 要修习这种魔功,必先放弃自身的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是用自己的身躯,奉献给魔神,召唤九幽地狱的魔神,蚕食自己的血肉,凭借自己的躯体复活,虽然拥有无上的毁灭力量,却会变得如同疯子一般的行尸走肉。是故虽然魔教中人都知道这种功法,却从来没有谁去真正修炼过。 如此说来,已经不用解释,苦随已该知道若水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阴不克阳,所以他不惜引天地间至阴至邪的戾气入体,本想将魔功修炼到极致,来克制‘九阳轮回珠’的至阳力量。”若水一叹道:“可惜邪力太强,非肉体凡躯所能承受,那阴戾之气在体内渐不受控制。功力越是增强,邪气也随之膨胀,而且渐有了意识,吞噬着他的灵智,俨然如一个巨魔,就要借助他的身体复活……” 没有人比苦随更清楚其中的诡异恐怖,因为曾几何时,他也有过类似的尝试,好在收手及时,才保持了灵台一点清明,没有坠入万劫不复的魔道。 “这本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只是想借助南荒天地独有的邪恶戾气,助自己超越魔功的顶峰。”若水苦苦一笑,继续道:“可是如今所面临的,只有两个结果。” “哪两个结果?”苦随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 “第一种结果,邪力破体而出,回归深山大泽,溶入自然天地。结果,强行封锁在体内,并奉献自己的灵魂,让邪魔在体内复活,但是这样,他的身躯将被完全占据,也就不会再具有记忆和灵智,最终成为凶残嗜杀、亲不认的真正邪魔。”若水每说一句,表情都明显暗淡一分,说到后来,根本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苦随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一定还有第三种办法,是吗?” “不错,的确有。”若水变得淡然而不带丝毫感情,默然道:“天下间并非只有九阳轮回珠具有至阳之力,炎帝转世的人,身体内的血液,也是至刚至纯、至阳至正,那就是‘赤炎之血’,只要用道家太极之法,将其导入自己体内,与阴之气戾调和,融为一体、阴阳和合,非但能够突破魔功,也能将邪魔之力量,纳为己用,成为人世间独一无的真神。” “成神?”易云突然想起清风飞升之前的那一段,不禁暗自心惊。所谓“飞升”,只是道家的术语而已,却也是离开了这个人世间,换句话来说,就是±“了,岂能如若水所言一般,肉身不灭,成为人间的”真神“,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苦随微微沉吟,道:“你,就是具有那‘赤炎之血’的人吧?” 若水没有答话,但是面色惨淡,泪水,已经沿着脸颊,滑落。生在这样的环境如此的人家,有何选择的余地? 苦随又是一阵沉吟,最后长长一叹,坚定的道:“你们,都走吧!” 人同时一惊,似乎都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听着他坚定的声音,又丝毫不似作假。 “但是你们不能朝东走,你们能想到的,他们又岂能不考虑到?”苦随道:“整个南冥,早已是圣教掌控的天地,又哪里还有你们藏身之处?” “莫非要朝西?”易云甚感惊异道:“既然整个南冥都是魔教的天下,朝哪个方向不都是一样?” 苦随淡淡道:“都是一样!” 易云突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不再说话。若水便道:“请先生明示。” “整个南冥,都被十长老用神识封锁。”苦随淡淡道:“无论从哪里逃走,都是一样的结果,但是,世事无绝对。”说着抬手望前一指,接着道:“越过这边的几座冰山,会进入一个绝谷之地,若是你们能在追捕之前,逃入其中,或可躲过一劫。” “南边!”人同时惊呼出声,在他们心中,南冥就已经是南边的极地,从不曾想过,南冥以南,居然还有土地?天地之大,果然不是想当然尔。 但是他们都还有疑问:为什么朝南边走能脱离魔教的监视?为什么那里会有个绝谷是魔教势力所不及的地方?那里到底是什么的所在? 苦随没有让他们迷惑,已经在解释:“大概在三十年前,有一个人类,悄无声息的破开了我圣教的‘幻天迷雾’,闯入了圣坛的所在……” 易云依稀记得,若水救助他的时候,曾带他经过一片天然的浓雾区域,此时回忆起来,该当就是所谓“幻天迷雾”的所在了。 雾气本是天然形成,若说用人力,也能制造出如此浓烈而弥漫天地的雾气,需要的是何等的玄力? 他不能再继续思索,因为苦随的语速有点快,似乎也带有几分焦急。 莫非那十长老,竟能破入这虚空世界,感知到他们的交谈? “当时,圣教的力量没经过碧云战役的损耗,本处于巅峰状态,但是都被他击杀了无数精锐高手,最后还是天尊地尊联合十长老,一起围攻,轮流损耗其真元。”苦随说到此时,脸上也显现出钦佩的神采,眼中,也有光辉流动:“那人独力难支,向南逃窜而去,最终在这天池之南,隐身绝谷之中。也不知道动用了何种法宝,使得整个绝谷阳气大盛,我同类进入其中,顿觉功力难以发挥施展,如被束缚住了一般,而且他还布下了极为厉害的迷幻结界,进入其中,便会产生无数幻觉、扰乱心神,任是费尽了各种玄术奇法,竟不能破。” “最后,我教只有撤了出去,以天池为界,再不敢进入其中。所以即使是十长老奇术惊天,也无法进入那个绝谷,探知一切。从此后,那里,也被教主列为圣教禁地。不得许可,任何同类不得踏入半步。” 如此,也就是说,只要溶进入其中,就可以脱离魔教的监视,甚至,没有幽劫的许可,即使如十长老之流,亦不能擅自闯入,人可保安全了。 易云还在沉浸在对那个人类的钦佩之中,暗叹人类正道之内,竟还有如此惊艳绝伦的人物存在,却为何都没听容相提过呢? 若水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云大哥,你都听明白了吗?” 易云不解,道:“为何问我,我们不是一起逃走吗?” 幽然一叹,若水道:“原定计划还是不变,你一定要逃,我则负责断后。如今,有火尊相助,兽该不会为难于你,我尽全力拖缠住十长老,你逃走的希望,就增加了几许。” 看着她哀怨的表情,又看了看苦随,却见他沉吟不语。易云突然下了个决定,坚决的道:“我绝不会舍你而逃走,若你一定要回去魔教,我就跟你一起去,跟幽劫理论,他对你多少尚有父女之情,未必便会牺牲零的性命。” 他这句坏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有一种便是死亡就在眼前,也誓不低头的气势。看得苦随暗自点头,唯独若水,却潸然泪下。若非是立场不同,苦随有一股冲动,很想结交这个年轻的少年,作为良朋。 苦随突然开口道:“你们,都离开吧,邪恶戾气,或许……也并非绝对没有办法能够克制,举全圣教之力,当不至于完全没有法子……” 若水擦去腮边泪水,突然一笑,道:“好吧,那我就陪云大哥一起离开这里。”易云表情一怔,随即狂喜,多日以来,尚是第一次如此的开怀开心。似乎那弥漫在心头的愁云惨雾,终于透进来些许阳光。 其实他又何尝晓得女人的心思,她之所以答应,本是暗自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助易云逃得生天。必然要弃了他,再次回到魔教,完成自己的使命。 因为奉献和牺牲,本就是她认为必须要承受的责任。 她的道! 至少目前来说,她是如此认为。她并非是如欧阳絮茹一般,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放下可以抛开的人。 或许这一方面,她更接近秦碧晴。 仙踪 第四集 第十章、冰峰对局 睡醒过来,易云感觉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经过一夜的调息运行,体内的仙灵之气在身体奇经脉中奔行穿梭、畅通无阻,身子轻飘飘,似乎就要随风飞去。抬手拿起床头边的“飞絮”仙剑,感觉流畅的一丝暖流,从十指传入身体,似乎就连飞絮,也有不甘寂寞跃跃欲试的感觉,充满了活力。 但是易云提醒自己,不能太过于大意,因为即使是内息的流动和心里产生的杀意,也瞒不过十长老的神思,此刻的自己,一切都在它们的掌控之中。 步出“天池行馆”,看见若水在靠近行馆的天池边上,已经等待多时。今天的她,一身劲装,衬托出她窈窕仟瘦而高挑的身材,更趋于完美。美目流转,灵动矫捷,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充斥在她身体里面。 她看着易云一笑,易云已经会意,走了过去,她轻轻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亲昵而温柔,无一丝的矫情造作,自然而随意。 “云大哥,今天我们去哪玩呢?”若水提高了声调,用似乎很欢乐畅快的语气问道。 微作沉吟,易云淡淡道:“天池南边,前几日你不是发现了有七彩的游鱼吗?不如我们再去寻找一番。” “好啊好啊,正有此意!”若水兴奋得如同一个小女孩。 人向前徒步,沿着天池边缘,一路散步,都感觉到有几分紧张,却不敢情绪波动太大。过不了多久,已经到了天池南面极处,回头远看天池行馆,因距离而显得渺小,洁白一片,与天地溶为了一色。 中间的阻隔,是眼前飘渺的,尽是天池中散发出的蒸腾而起的白色雾气,显得几分迷蒙而飘渺。 迎面一座冰山,浑然天成。巨大而雄伟,阻挡在身前。人相视一笑,会心了然。顿足而跃,身形急速沿冰而上,拔高数丈,力道衰竭之时,同时催动念力,各自的法宝猝然祭起,托住身体,呼啸声中,身体再次迅速飞升。 但见一黄一紫两道光芒,在这雪白洁净的世界中,显得如天边的彩虹,惊艳而美丽。色相互交织变幻,眨眼之间,已越过了孤危高绝的庞然冰山。 人只觉眼前一片豁然,远看天边,云层滚动,大海汪洋,一去万里,在如此高度看过去,入眼的全是无尽的景象。顿时感觉一己之力与这天地自然相比,竟是如此的渺小细微。 但是天空突然一阵霹雳巨响,沉闷的传来,震得人心跳加速,似乎就要跳出胸腔来。一抹黑云,竟已悄无声息,在人的头顶聚集,迎面当头,笼罩而下。 若水面色一寒,低声道:“十长老已发现,你快走,我来断后。” 易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伸手拉起若水的纤手,道:“我绝不会看着你,再次回到那没有感情的冰冷世界,独自去承受痛苦。”说着不顾她的反应,纵声一跃,从那高绝的冰峰之上,跳了下去。 纵在多年后,若水还在对于他这句话,有诸多非议,或许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易云也没空去思考话语中有否存在歧义了吧。 身形急坠,只闻耳边生风,为了使下坠速度保持最快,他并没有祭起“飞絮”,眨眼之间,已经坠下千万丈,但是那莫名而诡异的黑云,似乎还是在头顶处盘旋。似乎是无论离开了多远,都仍然如渔形。 黑云之中,有沉闷的雷声响动,震怒的巨响传来,居然是人类的语言:“尊,请立刻止步,否则休怪我等无礼!” 无形的压力,像是无边从各个方向,以人为中心,蔓延汇聚,似乎天地巨威,随时会强加在其身上,若水感觉莫名的烦闷,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易云也同时觉得一种恶心难言的诡异气息,将自己身体缠绕,似乎无形中有一个包裹,将自己层层裹住一般。甚至感觉到呼吸困难起来。 仰天长啸,仙灵之气迸发,透体而出,神思投注飞絮之上,黄芒顿涨,易云握剑在手,向着若水,迎面劈下…… 一缕发丝,在剑下飞散,瞬间被急速下坠的身躯,抛弃在了上面,一声如布帛撕裂的惊人声响传来,若水感觉身子一轻,顿时畅然舒爽了许多。 这一剑干脆利落,仿佛神来之笔,一气呵成。那辉煌的一剑来时,她没有丝毫的惧怕和惊慌。即便是死在这一剑之下,她也感觉是理所当然一般。 一切,只为了易云那若有似无的,淡淡的一丝情丝! 运用仙灵之力驾驭的一剑,斩去的,竟是那无形之气对她的束缚困扰。易云对剑道的修为,似乎无形中又精进了几分。 眼前什么东西一晃,视线已被遮挡住,竟是一座雄壮巍峨的山峰,但是也尽被冰封覆盖,冷气森然。也不知是这座山有古怪,还是十长老施压的法力所致,易云竟感觉一刹寒冷刺骨的凉意,瞬息之间就透体而入,感觉不寒而栗。 拥有仙灵之气护体的他,在这南极之地都不曾感觉寒冷,此刻竟对这刺骨的冰凉寒冷似乎突然间有了感觉一般。 侧首看了一眼若水,也牙齿打颤,只是一直在咬牙硬撑。但是这样无力的忍耐,对那股异常的寒冰之气,丝毫不起作用。有一个瞬间,或许是错觉吧,他竟然感觉自己体内流动的血液,也都似乎要凝固停顿,化为寒冰。 猛然一惊,心里却暗暗叫苦,这魔道十长老,果然有不同凡响的能量,到现在为止还没亲眼看到过,也就更增加几分神秘的气氛。 易云伸出左臂,将若水搂进怀中,希翼如此,能带给她一点温暖。 这坚强的女子,便是冷得发丝打结了,都不曾开口哼过半句。或许在她看来,能跟他在一起,便是痛苦再甚十倍,也是甘愿而开心的吧? 易云突然惊奇的发觉,身体越是往下坠落,那寒冷的感觉就越是强烈。怜惜的看了一眼若水,心随意动,飞絮翁然一声,已然祭起,托住了人下坠的身躯,临空停顿住,既不上升,也不继续下坠。 周围空气一阵变动,似是无形的风,吹拂流动。眼蛆能看见的实物一阵诡异的扭曲,阴风一吹,一幕奇异的景象,在人身前,如水波一般凝固起来,渐成形,却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如雾一般的烟霞之中的人形,在人眼前的空中,虚浮出来。 能清晰的看见人形,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见人的样子,因为薄薄的黑雾轻纱,已经将其所有的轮廓,都完全遮盖了起来,神秘飘渺而朦胧。 ‘尊,你似乎忘记了答应过天尊的话。“那人形淡淡的道,言语冷淡而平静,不带丝毫感情波动,就仿佛是一座冰山,冷峻、稳立、不动如山、冷血无情。 若水面容一暗,未曾说话,易云冷然道:“你待如何?”在他心中,从来没有过惧怕和求饶,无论怎样,都是要去面对的,一如当年,幼小无知之时,就独自一人,面对这无情的世界。 那人向易云看了过来,其实根本看不见他的容颜和眼睛,只是直觉的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易云挺胸,傲然道:“不是有十长老吗?怎么才来了一个?” 轻声嗤笑,还是不带半分感情色彩,那人道:“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对付你,出动一个已是多余,你若要见他们,却也不难,天地之间,我们无处不在。”说着手轻轻一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间中涌动,那寒冷刺骨的感觉,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若水忽然一阵胆怯,飘身后移,也自然放开了被易云牵着的手,易云也才发觉,一直到此时,都是拉着她的。 “来吧!”易云握着仙剑,凭借一口真气漂浮着,张开手臂道:“要来的总是要来,你们既然是无处不在的,就一齐上吧!” 那人没有理会,却还是锁定着若水,淡淡的又道:“尊,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 若水再次身体一震,咬了咬嘴唇,道:“我绝对会遵守诺言,只是,你们要放他离开。他本不属我教中人,你们何必要赶尽杀绝?” ←知道的太多,若是放他离开,对圣教的威胁将会多大,你该比我清楚。“ 一声冷哼,若水道:“你们的责任和任务,就是保护圣教总坛,不被人类发现,是吗?”同时伸手向前方一指,再道:“那么前方绝谷中的那个人类,你们为何不去将之除去?” 微微沉吟,那个人竟似是无言以对,再听若水的声音质问道:“既然万事皆有例外,为何不能为我,破例一次?你们该当知晓,我对天尊……有多重要!” 十长老显然都是知道那件隐秘之事的,所以此刻那人对若水的话,也在低头思考。突然,天空那一直不曾消散的黑云中,一阵怒声传来:“功过不能相抵,完成你的使命,是你必须做的事,不能用来谈条件,别忘记你自己,也是圣教中人。” 易云仰天清啸,也狂怒的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全都放马过来吧,今日之事,不死不休。” 冰山回应,不死不休……不死不休……不死不…… 有回音,说明有山峰,有山峰就有绝谷,易云脑中突然清晰的想起苦随的话来,飞絮紧握,人剑合一,化为一道玄芒,就向眼前的黑气飞射而去。但是剑刺进其身前一尺来处,就凝固停顿在了半空之中,不得寸进。 那就像是一道柔软而带黏性的软墙,由无形的空气组成,横挡在易云前面,便是任你用尽了全力,也进不了分毫。而那股诡异而莫名的寒冷感觉,便随了飞絮的剑尖,一直过剑刃,到剑柄,传入到手中,然后一直沿着握剑的手臂,传入身体,在体内奔行穿梭,瞬间攻上大脑,一声轰鸣,眼前一黑,似乎就欲弃剑而晕眩过去。 体内麻木,没有感觉,就连血液,似乎都冻结成了冰,不再有一丝生机。 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易云用仅存的一丝神识,侧首看去,原来是一团蓝色幽火,虚浮在右侧的空中,其上,站立着苦随,他的身侧,是魔教的大魔兽。 鲲鹏振翅,空气中气流涌动,似风雨欲来一般;亚龙不住吞吐着鲜红的舌头,似在探测着空气的流向,鲜艳的衣服被冷风吹得飘散,像是一朵七彩的云罩在头顶;幽游一脸凶相,注视着易云人,须子在空中摇来晃去,就连滚圆的身子,也似乎在左右摇摆;池护则摇动着尾巴,一身的金黄色毛发迎风竖起,看着易云,那有几分怪异的脸上,有疑惑的神色。 他了解易云的能力,此刻居然倾尽全力,也无法将那仙剑,刺进长老的身前一尺?看来似乎就连它,都不了解十长老的真正实力。 此时人已被魔道中人围困住,看来今日想要脱身,极是困难了。 “你笑什么?”天空黑云中那浓重而沉闷的声音响起,看来竟是在质问苦随。莫非他们之间,也有不为人知的鸿沟? 苦随负手而立,道:“有十长老坐镇,我本可高枕无忧,又何必杞人忧天焦急的赶来?您说这不是庸人自扰吗?” 此时易云感觉长老的法术有轻微松动的异象,忙强行提气,夺剑反身,竟被其挣脱了控制和束缚,回到若水身边,黑雾中人也似乎不以为意。 那沉闷的声音一声冷哼,却道:“你与他们相隔如此之近,却被其逃到了这里,直到此刻方才姗姗来迟,若没有特别的原因,怕是难以跟天尊交代吧?” 苦随被其言辞激得一窒,微作沉吟,道:“有各位长老在,他们是没有机会飞天遁地的,在下只是尾随了长老们,作为副手而已,所以无论是应变还是灵智,自然都不会比各位长老更高的了。” 一个无形的高帽子扣了下去,黑云中人“哼”了一声,道:“现在就看火尊,将其人押回去吧,半月之期将至,可不得再出现丝毫变故。” 苦随看了看易云,又看了看若水,却抬头对着黑云道:“在下不能动手,也不敢动手。” “为何?”沉闷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焦灼的怒意,黑云翻滚流动,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此处方圆十丈之内,都被笼罩起来,形式险峻,似乎随时就要动手。 苦随抬手对着易云一指,道:“若出手对付他,我还可以。但是水尊……”微一停顿,继续道:“我刚知晓其乃是天尊的掌上明珠,跟她动手,若输了会让我在圣教中颜面尽失,说我数百年修行,不若几十年苦练;若是我赢了,难免伤到她,教主若是怪责下来,我人微言轻,恐怕无能承受罪责。所以,还是得假手长老们,施展神威,将其生擒了。” 同一时间,易云的耳际振动,一丝微弱的神识涌入大脑,心里听到一个声音道:“眼前的长老,善用幻术,你带了水儿,全力脱逃,翻过对面冰峰,转向下沉,当可进入绝谷。” 易云向苦随看去,但见他悠闲站定,看不出丝毫异象。 若水是幽劫的女儿,这一事看来也是十长老早就知晓的事情。所以十长老似乎微微一顿,黑云渐收拢,又缩为了一团,在高空中,虎视着这处空间,淡淡道:“老九,尽快解决了。” 仙踪 第四集 第十一章、长啸人间心酸事 易云面前的虚影,看来就是十长老中排名第九,此时黑雾渐浓,杀意弥天。 再不多想,易云毅然拉了若水的手,飞絮神威再展,化为一道光芒,向着九长老,飞速激射过去。 那黑雾变幻,竟化为了一柄刀,寒气森森,刀尖直对着易云飞来的身体,空间一阵扭曲,周围似乎都充斥了黑气,看不见一丝光明,无形的气势,带起劲风狂涌,势欲将易云的身子,吞噬、吸收。 易云狠狠咬牙,闭上双眼,向着森寒的刀尖,迎面撞了上去,一往而无前。就凭这份气势,足以摧毁世间一切阻碍。脑中不住回旋苦随的话语:“善用幻术……善用幻术……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只要没有恐惧,就能面对一切。” 」、嘶“几声清响传入耳中,顿觉身子一轻,尚未看清眼前景况,易云将所有仙灵之气和精神念力,尽数投注在飞絮之上,带着若水,呼啸而冲天而起,再不管强敌环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升到冰峰之顶。 苦随等所见,却是一道黄色光芒,生生穿透了九长老的身躯,呼啸而上天而去,传来黑云中惊呼阵阵。那九长老,黑雾散开、淡去,化为了一道淡黑色的青烟,渐在随风飞散,如树叶飘落、残花凋零! 一声怒吼咆哮而起:“苦随,你为何不出手阻拦?眼看着他伤害老九?” 苦随突然仰望空中,大怒而吼道:“以你圣教十长老的力量,都不能阻止他离去,天下还有谁能留住他?技艺不惊,竟然怪罪于我?你当我圣教护法之一的火尊,便真的就怕零整日神秘莫测装神弄鬼的十个缩头乌龟?” 黑云中人似乎都一时愣住,不知道这个平日素以文雅谦逊、谦谦君子著称的火尊,何以会突然发下如此大的怒火来。 但是十长老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莫名损失了一个,自然也不会有好的心情,天空黑云滚滚变幻,似乎就要盛怒出手。 苦随不言不动,冷冷一哼,身边大魔兽便凶相毕露、咆哮连连,也随时准备动手。就在这对峙停顿之间,易云和若水人的身形,已经登上燎座山峰。 十长老似乎终于恢复了冷静,道:“现在不是内讧之时,先把人擒回再说。” 苦随佯装焦急,道:“怕不容易了。”说着当先飞身而起,向山峰攀去。黑云如被风卷动,也向那边的天空,席卷而去。 易云人,却早已立在了山峰顶端,不作丝毫停顿,纵身跃下了冰峰,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尖锐而刺痛肌肤。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如一片乌云,向着自己人迎面而来,待得近了,狂风乱卷,气劲面方飞射流动,竟阻挡了人下落之势。近到眼前,才终于看清,竟是大魔兽中的鲲鹏,振动着双翅,就向人无情的拍击过来。 看来,所有魔教众中,还是这鲲鹏,飞行的速度最是快捷。这如山一般压倒过来的攻击,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的。 但是,此时却发生了奇迹,只见若水手中的“鸳鸯飞环刃”,紫光暴涨,迸射出霞光千万道,也强大如流云,居然向着巨大的翅膀,迎面撞击而上。易云都明显能够感觉到她法器之上,透射而出的气劲,甚为惊人,波动的灵力,刺激得自己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轰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易云脑中嗡嗡作响,似乎一颗心,就要剧烈得跳出身体来一般。随即听得一声犹如撕心裂肺的沉闷惨叫,那巨大若山的鲲鹏,竟然吃痛受伤,极速退却。人受此反弹巨力,超越了光速,再次下沉。 曾几何时,她竟拥有了如此恐怖惊人的力量? 易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中,听到若水欢欣而兴奋的声音:“云大哥,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能量,充斥了这处的天地,竟能尽为我所用,真是太神奇了,刚才那一个瞬间,我感觉自己不是人,而是神……” 突然眼前一亮,更为惊摄难言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一片绿洲。 在如聪极的地带,居然能看见葱翠而充满生机的绿洲?这种震惊,不亚于当初易云看见清风飞升一般,如同置身梦中。 面山体环绕,不再是冰冻的白茫茫一片,而是绿意盎然的一片天地,眼蛆见,是一道峡谷,谷口有路,却似乎被一片波动的云气笼罩着,周围林木苁蓉,奇花异草遍布野,这一切,跟中原的景象完全没有丝毫区别,甚至更加的美好。 本应是汪洋的地带,为何竟会有土地? 如此严寒的地方,怎能生长植物和花草? 或许,也只有神奇如上天造物主,才能解释这一切了吧!易云仰天,长啸数声,来抒发连日来郁结心头的阴影。 他拉着若水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仿佛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一般。从恒古之时,就这样一直牵着,不曾也不会松开。一直前行,就要穿进谷口那飘渺的云雾之中时,身后几声异响传来。 回过头去,除了受伤的鲲鹏,苦随和三大魔兽都到了,旁边,还有十几个诡异莫名的,用漆黑的长袍和斗篷,严实的包裹住根本看不见脸庞的黑衣人,应该就是神秘的十长老。 稍微细数了一下,有十一个之多,刚才那九长老,难道已经死了吗? 无法可退,敌人就在眼前,这次都是有备相对,看来要逃走已经只能是梦想。易云一剑横胸,没有丝毫惧色,傲然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是一起上吗?” 十长老道:“我最后问一句,水尊,你决定是要离去,不顾自己的责任和承诺了吗?”因为十一个人,都是低着头掩藏在黑布之中,声音听来也飘忽变幻而捉摸不定,根本无法知晓,这句话到底是出自谁的口中。 若水斩钉截铁,坚定的道:“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们若能放过他,我就跟你们回去,绝不食言。” 易云欲言又止,因为想到要他们放过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此刻要若水回去,看来也成为了不可能。 “如此,就不要怪我等手下不留情了。”话音刚落,那十一个人便在地面上游移奔行起来,步伐穿梭、往来行走若流云,仿佛按照一种暗藏至理的神秘方位行走,在布一个奇幻诡秘的阵势。只是不知,少了一个人,是否也能发挥其应有的功效。同时也传来语声道:“火尊,此刻不亿斗,是否你也不该袖手了?” 苦随变幻了几下脸色,也伸出了左掌,手心中,一团火焰闪烁跳动,看来也被逼非得出手不可了。若水面色一寒,鸳鸯飞环刃脱手掷出,盘旋飞上头顶,在空中,形成一圈急速旋转的光圈。 万道紫气霞光,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突然散发出来,照得所有人的脸,似都变成了紫色。苦随身边的亚龙和幽游兽,发出怪异的尖叫,但能从其中,听出惊恐的意味。苦随也暗自叫绝,自语道:“好强劲的能量波动。”同时也感觉体内真气,有随之牵引、蠢蠢欲动的趋势。 非但他有此感觉,易云的感觉更为微妙,手中的飞絮,也被这气机牵引着,似乎就欲挣脱易云的掌控,自行出鞘一般,嗡嗡直震动轻吟。 但是就在这一个瞬间,那十一位魔教长老,突然隐去身形,就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人身下的大地,却在隐隐蠕动、颤抖,似乎风雨欲来、山洪欲爆、地震前期、火山就要喷发的感觉。 天地巨威,人力如何相抗? 十一位长老,似乎已经与脚下大地,融为了一体。大地震怒,随时会带给人间,无情的天灾…… 人世间,居然有溶将道法,修炼到如此境界,与自然之力,完全融合?这是何等高深的道法? 若水一跺脚,咬了咬牙,双手交错,不住变换着法诀,口唇翕动,咒语真言随之念动:“无根之源、天一神水、借我能量、润泽大地,起。” 随着这一声“起”的暴喝声响,狂风突然平地刮起,天空异变连连,响雷阵阵,闪电交错闪耀在天边,乌云如从各处聚集而来,劲风狂啸中,再听几声霹雳,撕破天际,无边的暴雨,瞬息而至,如倾盆、如飞瀑,将眼前身处之地,尽数笼罩在了其中。 若水应该是修习‘系“法术的,但是这般凭空借水,却似乎已经突破了水系法术的极限。想当年秦碧晴施展水系法术,也只是能将空中流动的空气,凝聚成水雾,再将水雾凝结成冰,作为冰盾来做防御之用。 兽首先发出惨呼之声,却是池护和亚龙兽,那漫天的大雨,打在其身上,竟似是如利剑,刺进肌肤,又如毒液,腐蚀着它们的身体。鲜血狂涌,呻吟惨号之声,直震人心。唯独幽游,在地面上滚来滚去,样子滑稽可笑,却是不能被剑雨所伤。看来,它应该也属于水系,但是显然也是在苦苦支撑了。 至于苦随,则面有苦色,临空离地漂浮起来,双手斜上展开,一道蓝色幽幽的光芒,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其遮盖起来,雨水离那气罩几寸之处,便化为气雾,蒸腾而袅袅升起,却立刻又被无边的雨水,打散。 只有易云最为悠闲,站立在若水身后,竟是没有一丝雨水,击打向他。 那漫天而激烈的暴雨,打在地面上,竟然发出犹如金铁交接似的“叮叮”巨响,水花飞溅,如火星乱窜。 但是大地一片颤动,轰然一声,若水所立之地,突然突兀出一块巨石,自下而上,直攻向若水,劲气狂涌,若山崩地裂,若水一声娇呼,离地而起,身子瞬间漂移退开,却已到了谷口那白雾之前。狂风退却,云收雨散,一瞬之间,一切就回复了原貌。看来若水的法术,还是被十长老破了。 若水的嘴角,有鲜血流淌,看来那一击,已然伤箭的真元,震动了心脉。 “突突突”一片杂乱的响动,地面之上,居然又出现了十根方形的柱子,深植大地之内,以那块巨石为中心,急速的旋转穿梭行走,不住变幻,看来果然是一种调动大地自然力量的奇阵。 易云拔剑,长吼,凄厉的啸声,悲凉而苍劲,撕破了天地。 曾几何时,自己就由于脆弱无能,不能保护身边的人,只能眼看着爱妻,眼睁睁死在自己眼前……如此的事情,又怎能再次重演? 即便是耗尽生命,流干了鲜血,亦势必不让,历史重演。 飞絮临空,狂风呼啸,一道黄色玄芒,如天外电闪,横空落入了人世间,一路横扫,直逼那十根柱子而去。所过之处,尘草飞扬、劲气乱飞。 “彭!”的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大地再一次剧烈摇晃动荡,似乎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天可荒过?地可老过? 若今生已然看不到海枯石烂,何不将此怨气,化为至杀的一剑,即便是就此将人世间毁去,亦有何憾? 这用无边怨念幻化的一剑,可堪称魔剑,那强烈的哀怨愤怒之气,若不能毁灭别人,或许,能毁灭的,也只有自己。 可惜的是,十长老本就是秉承人世间邪恶的怨念而生,对这样的一剑,自然不会有损伤,反而,这一剑强烈的怨气,反被其吸收。 石柱晃动,闪动几下,又化为了十一个黑衣人,不带喜怒,没有感情,冷冷的看着易云。易云的身体,却被自己那竭尽全力的一剑,反弹而起,一口鲜血,狂喷而撒,布成一道雨雾,俨如天边彩虹一般,美得凄凉。 身子若断线风筝,朝着谷口白雾,疾飞而去。 若水挥手,擦去唇边鲜血,惨然一笑,顿足、离地,向着他的身躯,飞射而去,再也不会,有丝毫的遗憾! 十一个黑衣人,发出一声近似叹息的声音,道:“合我整个圣教及天尊之力,尚不能破除这诡异奇绝的结界,凭他人,看来也得困死其中了。” 苦随若有所思,看着那迷幻封锁着谷口的白雾,定定入神。 易云和若水,会被困死在谷口迷雾结界之中么? 仙踪 第四集 第十二章、地狱、天堂 世事无绝对! 魔教的人以为易云人入了地狱,却不知,他们其实是到了天堂, 这里或许并非天堂,但与冰天雪地的南冥相比,这里就是天堂。这里有绿树,有红花,有小溪瀑布,有青草遍野。 真的难以让人相信,这个地方,居然是处于南极汪洋之中。 从苦随口中了解,此处应该有一个很是高深厉害的结界法阵,禁止一切生灵踏足其中。但是一路行来,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让人很是疑惑。 记得当时,易云脑中晕眩,狂喷着鲜血飞进白雾中,若水也随后即至,人进入雾中,却发现雾气并不甚浓厚,回过头去,依稀还能看见外面的苦随等人,而且身处其中,也能清晰的看见道路。 幸喜的是,人受伤皆不重,随便调息片刻,便可恢复,未及根本。易云有钟灵石乳的仙灵之气护体,如此小伤,自然不能奈何于他。 于是人相互搀扶着,沿着那唯一的谷道,走进了深藏的绝谷中,但是里面荒无人迹,只有漫山遍野的青草翠绿。除却进来时的道路,根本没有别的出路,即便是御剑升空,难保不会又进入璃教的范围。 想起那九长老曾说过的话:“我们,是无处不在的……”,只感觉不寒而栗。 谷中面环山,山形都是环环相接连成一线,谷中林木繁密复杂,虽然地势平坦,却也显得广阔无际。 人走得累了,到溪边就唇喝了清水,席地而坐,暂作休息。 靠着他身边坐了下来,若水温婉羞涩一笑,悠然道:“云大哥,我总算是助你脱离了圣教。当初救你时承诺过你的话,也终于办到了。” 看着她的眼睛,易云感觉她话里有话,直觉告诉自己,她可能想要离去,回去完成她那所谓的“使命、责任”。 “不行。”易云截口而言道:“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怎么又还能回去送死?无论你说什么,我也绝不会让你回去的。”语言坚定、倔强,一如他面对强敌时那种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是……”若水低头道:←毕竟是我的……父亲!“ 易云冷冷一哼,道:←若诡亲情,又怎会舍得牺牲你?他既然已不当你是女儿,你又何必要去认他?“ 若水眼神幽怨,看向远处的空洞,曼声道:“但是,我能来到这世间,能认识你,这都是他的恩赐啊,他赋予了我生命,养育了我长大,我又如何能够,看着他受尽折磨,失去自我?我的命,原该还给了他,才不会有牵绊……没有负疚。”说到此处,她已悠悠流下泪来,哽咽着继续道:“能得大哥拼死救护,水儿一生,已无遗憾了。我不想欠任何人,但是自己的使命,就让我独自去面对、去完成好吗?” 她的口气,似乎变成是在跟易云商量了一样。 易云沉默,久久,才呼出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却道:“你不想欠任何人,难道,便可以欠我了么?” 若水一惊,记忆里,她似乎并没有欠过易云任何东西,甚至,她救助易云,给他疗伤,虽然将他卷入了危险,却最终不顾生死,平安将其送出璃掌。说起来,原该只有恩义,没有亏欠才对。 “你欠我的,是一份真情,便是牺牲性命,亦难以偿还。”易云悠悠道:“你又如何能够忍心,弃我而去?” 一份真情? 若水一时愣住。不知多少个辗转失眠的夜,在心里反复思量幻想过千遍万遍的话语柔情,似乎都不及这句“真情”更加的甜蜜而震动灵魂。若水只感觉一阵晕眩,有刹那的血光,自脑际闪过。 天或荒了、地也老了! 在这一刻,管它什么责任承诺,管它恩情还是绝意,统统都抛开了吧,便让这刻骨的柔情,填满了心胸,直至沧海枯竭、地老天荒。 即便是梦吧?也宁愿永世,深坠其中,再不愿醒来。 若水身子一软,躺倒在了易云怀中,泪湿了衣襟,穿透了易云胸膛。多少年苦苦支撑的坚强果决,在这一刻,终于能找到一座山,让自己来依靠。假装得太累的坚强,也该轻松卸下,找岸停靠。 只是,一句话而已,却,仿若永恒。今生,或许已经找到,能让自己完全放松自我的人了吧!在他面前,自己永远不用封藏身心,可以随意流露真情、无所顾忌。 柔弱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便不可收。在他怀中,若水呢喃如幼童梦呓,再不顾今夕何夕,悠然睡去。 谷中灵气,充盈弥漫,竟然比之碧云山,更见强烈。易云百思不得其解,封锁很久的柔情,也再一次弥漫了心胸,随意的躺倒溪边巨石之上,酣然而睡去。 迷糊朦胧中,似有一长者,面目慈祥,姗姗走来,易云感觉自己很累很乏,竟似是睁不开眼睛,来瞧上一眼、 长者走到他身边,轻轻伸手,慈爱的拍打着他的额头,祥和的声音,穿进他的耳中:“我就知道会有人来陪伴我,只是我还不到功成之时,你们得在前方洞中,耐心等待三日,或许,我能解开你们心中的结。” 话音落,人已转身,缓步离去…… 易云猛然一惊,回复神识,一纵而起,视淫及,看不见一丝人影,只有沉睡的若水,躺在身畔巨石上,好梦正酣。 却哪里去寻,那心慈而祥和的老者? 回想梦中情形,却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低头沉思,感觉怪异莫名。 若水悠悠醒来,看见易云看着自己沉思,一抹红霞,悄然浮上面颊,衬托着绿树红花,娇艳绝丽。 羞涩的一笑,道:“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易云全身一震,忙道:“是不是一个面目和善的老者,说什么山洞,叫我们等待三日?” 这次若水也奇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易云说不出话来。久久才道:“我圣教中有一个梦魔,专事进入别人梦中,吞食人类梦境为生,莫非,你竟学会了它的入梦大法?”转念一想,又道:“可是我梦中情形,竟是如此清晰逼真,并未因你吞食了梦境而丧失了记忆,这却又是为何?” “我哪里会什么入梦大法?”易云道:“只是我做了跟你一样的梦!” “这怎么可能?”若水一惊,道:“梦境,是有别于现实的虚境,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独立的存在,我们两的梦境,怎么可能重叠交接在一处?” 人均感觉不可言喻、匪夷所思。 最后还是易云道:“不管了,既然有所提示,我们便找寻一下他所说的山洞在什么地方,再从长计议。” 此处是谷底,溪流从山涧落下,穿过谷中地带,流向不知名的远方。溪水润泽了谷中土地,到处生机盎然,一派绿意。谷中不知名的野花,遍布满地,芳草萋萋,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谷中没有道路,但是凡是山洞所在,便与山有关联。人只有靠近山壁,沿途而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眼前一亮。一座钟灵隐秀的山峰,屹立眼前,峰体笔直,直插天际,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顶,其中异响连连,似闷雷炸响。走得近了,却是一座怪岩组合而成的山峰,一幕飞瀑,迎头盖天而下,怕有万丈之高,轰隆阵阵,震耳欲聋。 山崖被这巨大的瀑布,遮去了三分之,眼前景象,一潭碧波,广有数里,飞瀑落处,水面翻滚、水花跳跃。但涟漪荡出数丈外时,却平静无波,潺潺而流。 山峰倒映入碧波之中,宛若高与天齐的山峰,藏入了水下,又似乎巨阔的水潭下,隐藏了神秘的建筑,古意盎然。 如此仙境,本只天上可寻! 碧水清波和雄伟山峰,挡住了去路,已经无路可走。易云正自沉吟,是否退回去,从另一边山崖搜索。 若水却突然步出,飞身而起,临空矗立碧潭边上,左右双手法决一握,也不知念动了什么口诀,潭中透明而洁净的水,居然凌空飞起,数十道水柱,以一道弧形,交错成一面网状,随即水柱散开,如一面薄纱,形成一个圆形球体状,将其包裹进了其中。 从外面看去,视线穿过透明的水幕,看见微闭双眼的若水,长发飘荡,停留在其中,煞是好看。易云呆呆的看着她这一举动,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若水修习的本是水系术法,但是观其此刻御水的能力,竟然似乎还在专以御水之能名列天地奇兽的“麒麟冰兽”之上。 片刻过后,水幕轰然炸开,落入水中,激起水花无数,层层涟漪,无边扩散。若水凌波踏步,回到易云身边,面上颇有喜色,道:“云大哥,我们要寻的山洞,就在这幕水帘之后。”说着抬起芊芊手指,朝远处瀑布一指。 阳光自山峰顶端照射而下,穿过她的素手,只见纤手白皙透红,手指晶莹剔透,宛若白玉,易云一时看得呆了,连问她如何知晓的话语,都不及问出。 紫光一闪,鸳鸯飞环在空中优美的转折,呼啸而下,若水拉起还在发呆的易云,身形灵动跃起,已稳稳的站立在飞环之上,向着瀑布,缓慢飘然飞去。 这一个瞬间,仿佛便是天地的永恒。骄阳温柔、山峰雄壮挺立、碧波荡漾,闪烁银光、人飘飞在空际,和着伟岸峰体,一起倒映在水中……还有遍野葱绿陪衬、满地野花相和。天高云淡,微风轻吹,水气弥天,仿佛世俗丑恶、人间丑陋,在这一刻都不存在。 这一幕绝美的画面,便是世上最好的丹青能手,恐怕也不能描绘出其绝美风景之万一。(祈求书友,有能做此场景的制图高手,能否帮我设计一张图片,易木想以此作为本书的封面,能施与援手者,易木感激不尽!) 待接近了瀑布之时,那轰然的巨响,就在耳边,壮阔的景致,也在眼前,若水左手朝前一伸,作兰花指诀,那极速落下犹如美女秀发的瀑布,居然自行向两边一分,现出一片幽深的空间来。 人踩着鸳鸯飞环刃,径直飞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竟然似乎是被人工开采而成的,有长宽过丈的一个平台,正对面正中,还有一道古朴而厚实的石门。易云惊诧不已,不想这瀑布之后,竟然别有洞天。是谁,能在如此绝地,开采出这般天地?脑中想起苦随描绘的那个绝世人物,以一己之力,可独对魔教百万之众,尚可全身而退。若是真有这等人物,便是做出再大的事来,也都不足为奇了。 人走过去,石门虚掩,门上居然有字,分刻两边,似诗非诗,似禅非禅,一边一首: “藏身无迹更无藏, 脱体无衣便厮当。 古镜不磨还自照, 淡烟和露湿秋光。“ 右边的却似是字禅语: “我有明珠一颗, 久被尘劳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 照破山河万朵。“ 两首之中,似乎暗藏哲理道义,人却思索不明其理,眼光搜索,竟又见石门顶头之上,还有字:“廓然无圣”。就像是一副对联的横批一般。 易云暗暗心惊,这些字,入石三分,竟似都是用手指所刻,特别是那“廓然无圣”字,力透石上,深入寸许,苍劲古拙,隐隐有脱石而出的气势。 “我知道这个。”若水突然高声道:“我听过这个典故。” 仙踪 第四集 第十三章、古洞奇人 易云不想打断她的思路,只是疑惑的看着她。若水才曼声道:“廓然无圣,这是佛教一代奇人达摩的著名言论,大意是说:空空荡荡,并无佛圣。教导世人礼佛,要做到清净智慧、微妙圆融的境界,本体就能自然而空寂,若带了世俗眼光,就求不到大功德。佛教历来主张‘真佛无形、真法无相’,便是这个道理。” “真佛无形、真法无相?”易云喃喃念着,觉得其中或有深意,却一时说不出来,却道:“你怎么会知道佛教的理论?” 若水做了个鬼脸,嬉笑道:“我虽身是圣教人,却自小对人类的知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所以私下里有所涉及,对于另外两首诗,大概都是佛家的真义,只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已。” 易云微微一笑,道:“你也不错了,不像我,虽身为人类,却根本不知道这些。”同时脑中却在思索:“居住此地的人,莫非是佛教中人?” 想到若水的身份,易云心里一惊,要是这里的人知晓她是魔教中人,会不会加害于她?再看石门上用手指书刻的字迹,可以想见此人的功力,已经惊世骇俗。一时间,不禁额上冒汗,不敢踏足进入门中。 若水看见他的异样,柔声道:“云大哥,怎么了?”语声温婉,隐含关切。 “我在想,你不是人类,那人……会不会对你不利?”易云焦急的道:“不如,我们还是离开此地为妙。” 若水脸上一喜,眼波流动,道:“云大哥,你,真的如此在乎我的安危吗?” 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神,易云心里一荡,口吃着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说着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等一等,云大哥。”若水轻声叫住他,道:“你想想,那位奇人若是要对我不利,也就不会施展玄术同时进入我们两个的梦境,指引我们来到此地了,你说对吗?” 易云沉思不语,她继续道:“既然指引我们来此,必有深意,我们何不耐心等待几日看,只要提高警惕,若有变故,已然有防范之心,我们从圣教都能逃至此地,九死一生,又何惧不能逃离呢?” 仔细想想,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既来之、则安之。凶险的魔教之行都从容过来了,对生死之时,他也看得没这么重要了,既然她坚持要留下,又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毅然转身,运力掌上,缓缓推开石门,步入了进去。 洞中,极其广阔,不似易云猜想的水气弥漫、阴暗潮湿,入得洞中,干爽温和,就连外面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响,也微不可闻。虽然略显得黑暗,但对于能黑暗视物的他来说,明亮反而显得多余。 沿着山壁内进,绕过灵秀钟灵石,突然眼前一亮,居然似见到了天光。几可容纳过百人的山腹洞中,一轮圆形如太阳一般,非金非铁的物事高挂洞顶处,散发出金色灿烂的宝光,照耀得整个山洞,明亮如昼。 佛道魔三教之中,只有佛教的人,才会修习这等法器“法轮”。 洞顶离地尚有丈余,但是那光晕却不烈不强,照射得各处都清晰了然,仿佛一轮太阳,高挂在洞内的天空。 到处怪石铺地,高低不等。但是都打磨得光滑圆润,像是天生的凳子。 易云左顾右探,下搜寻着。忽然感觉左袖一紧,却是若水拉着他的衣袖扯了一下,她的面上有对陌生事物的恐惧惊慌,圆睁着眼睛,手指向正南方。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有一块石头,打磨得方圆润,竟有丝丝白雾,蒸腾袅绕,将其笼罩其中,似是天然蚊帐一般包裹住,以致于刚才都没有看见。专心注视,竟发现向是一块白玉,洁白透明,但是隐隐还有一分阴冷气息,从上面透发出来。 “万载寒冰玉!?”若水突然道了一句。 看她表情,似是知晓这块石头的来历,易云又凝神看了几眼,却感觉平平无奇,只不过是一块白色透明的石头,样子有点像自己幼年时居住的孤崖上那块能照见人影子的石头,苗淼说那是玉石。 这是眼前这块,冷如寒冰,丝丝阴寒之气,在其周围袅绕弥漫,却不向外扩散,感觉是有几分悬奇怪异。 若水悠悠道:“这是上古寒玉,在南冥最苦寒之地的数百丈坚冰之下,费尽心血才能挖掘出来,即使对于我圣教中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易云吐了吐舌头,道:“数百丈坚冰之下生长的古玉?看来一定很珍贵了。” “那是当然。”若水莞尔道:“第一,南冥坚冰过千里,要找寻到其的存在,已经不是易事,更枉论挖掘了。第,没有上千载的吸收寒气成形,将寒气纳入玉质之中,普通的寒玉本身不具有寒气,若到了炎热地带,就变得跟一般玉石没有分别。这块玉能凝住寒气不扩散,阴冷之气可保万载,所以就叫‘万载寒冰玉’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它有什么样的用途。”易云道:“为何魔教的人也引为至宝?” 若水找了个圆滑的石头坐了下来,娓娓道:“这寒冰之玉,寒冷之气已渗进玉质之中,得到它,可以坐立其上打坐练功,增益颇丰。修仙炼道之人,真气结于丹田,到要用时,凭借念力催发方能调用。但是在上面练习之时,为了抵御寒气入体,常人会自然运输真力来抵抗,可使真气保持循环复始,但是那奇异的寒气,会将人体内的经脉穴位变得细小或几乎不存在,所以内息游走身体内,大大缩短了时间。常人运行真气一周天如果需要一天,但是若你的经脉和穴位变得细小甚至隐没时,运行速度自然加快,内息真气运行周天的时间也就缩短数倍,一个时辰或许就做到了。” 听了个大概,易云道:“也就是说,常人修炼真气一天得到的成果,在上面修炼或许只需片刻时间就能得到?” “真聪明!”若水夸奖道:“这就是我圣教中人,为何道术都是趋向于速成走捷径偏锋之道理了,寒冰能灭心火,修炼时自然能心无杂念,可大大避免走火入魔的机会。这可是正道中人修炼身息之时不能具有的。” 易云暗自心惊,不想这一块石头,竟然具有如此惊人的能量,有如许之多的好处。便向其走了过去,欲好好感受一番这奇妙的天地至宝。 走得越近,那森寒之气越是浓烈,进入了雾气笼罩的范围之内,古玉寒冰上的水雾冷气,便散飘荡开,易云却突然惊呼出声。 那透明洁白古玉寒冰之上,却是躺着一个人,一个年纪大约十左右,面色苍白,却没有褶皱,头上发丝似乎已有数年之久未曾梳理过一般杂乱,但面容却安详的老人。横躺其上,沉寂静灭,宛若死人一般僵硬笔挺,就连胸膛,也不见起伏。 听见惊呼之声,若水也跑了过来,看到那±人“,也是吃了一惊。还是易云较为镇定,伸手,试探其鼻息,微弱的气息,若有似无。抬起他的手来,伸掌抵住,内息悠悠涌进去,能感觉到他的脉搏,有跳动的迹象,但是其心跳的频率,根本不像正常人类。 内息行走到其丹田之内,一股醇和却雄浑的暖流,与易云的仙灵之气有了感应,绵绵不绝,随着易云灵气的加持,显现出一种空灵无边之气,顺着易云的手臂,一直倒灌而回,蔓延进易云的脑中。 易云只感觉脑中神思也随之停顿,似有天外梵音,庄严祥和,在耳际回响。 脑中狂震,突然莫名的空白一片,神识也突然脱出体外,像是瞬间进入了“神游太虚”的境界一般,多少郁结心头困扰不明的至理,在这一刻,突然瞬息贯通,宛若一夕得到,大彻大悟一般,心胸顿时一片豁然开朗,仿佛一阵光明,将自己吞没其中。 下一刻,那股暖流竟然与自己体内的仙灵之气似乎有融汇调和的迹象,如同醍醐灌顶,脑中的混沌空白似被什么东西瞬间填充满,感觉无限的生机,弥漫了一切身心空间,内心淡淡,没有丝毫惊奇恐惧,神识再次重新回到体内,仙灵之气,也在全身体内,按照某种既定而暗合的轨迹,遍布行走。 缓缓收回手掌,易云常长长呼吸,脑中空明一片,面上笑容淡淡。 若水突然觉得,此时站在身前的他,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暗合某种至理,像是无形的散发着用肉眼看不见的光辉,平和而淡定。 “你,没事吗?”若水轻声道:“云大哥!” 易云微笑,道:“我没事,这位奇人,既然引我们来此,我们就在此等候三日吧,三日之后,他必醒来!” 他说得很肯定,似乎一切的事,都了然于胸,这一刻,他似乎突然变得睿智而明晰了。若水也欲言又止,不再相问,其实她的心里,的确有很多的疑惑:为什么你知道他就是引我们来此的人?为什么能肯定他三日必定醒来? 她选择不问,因为他相信易云。信任的极限,便是将自己的生命交托,亦不会有丝毫半点的怀疑。 仙踪 第四集 第十四章、风动、幡动、心动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来熟悉整个谷中的形势:面环山,处处灵气充沛异常,但是灵气只是像一弯苍穹,将整个绝谷罩在其中。只要御剑冲出这处的天空,便似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归了冰天雪地的南冥地境。 这里便似乎是一处凭空从天而降,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虚拟空间。 世外桃源! 这两日来,易云脸上总是不时浮现似乎能包容万物的笑容,若水亦如沐春风,一生以来,这或许该是她第一次感觉最舒畅快乐的生活,从不曾如现在这般,整个人敞开心胸放开怀抱,想什么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不受羁绊。 或许最重要的,还是陪伴身边的人! 怎样的情境,怎样的景物,其实都是随着心境而转移的。谁没有尝试过,跟真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破屋烂瓦,也感觉如置身皇宫,青菜豆腐,亦觉得鲜香若山珍? 谷中不似外面,终日都暖和舒适,易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水潭碧波中游泳,身在水中,与洁净的水融为一体,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最是能涤荡心绪,除尘去垢。那柄絮茹留给他的“飞絮仙剑”,也被他操控施展得得心应手。 象灵物之一的飞絮,与这处天地的灵气,亦是相互感应交融,更见威力。 其间,若水亦跟其讲解魔教修行的心法道术,其实却与道家法门,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大凡天地万物修炼法则,皆是修心引气,以控制天地自然之威力为根本所在。 其最终的目的,都是利用充斥天地空间的“气”,按照秘门术法,化为自己能掌握的“力”,修为深浅的不同、领悟到的天地隐秘不一,便有了高低强弱的分别。其实对于魔教的修行法门,易云在不周山三年,已经掌握了根本,并以之与道教“无极长生道”对比印证,取长补短,此刻他的道术,已经进入了一流境界,直追道教七派的首座等人。 只是应变和操控自然神力的具体方法步骤,从经验和经历上,还有所欠缺。 终于到了第三日,人不再出去,一直等待在寒冰古玉旁边,等待着那位奇人苏醒。可是一直到了黄昏时辰,仍然不见动静。 若水有点气馁,在靠近发光的法轮下面,找了块石头,坐下,沉吟不语。易云则站立在法轮之下,抬头仰望,似乎那金光之中,有特别吸引人的东西。 若水终于忍不住,轻轻问道:“云大哥,你看见了什么?” “空明、澄净!”易云淡淡道:“这圆盘法轮,从我们来此之时便一直在此,从不曾移动过,独自发着光,它应该是一件法器宝物,本不该属于这里,但是此刻它却一直就在这里,好像本来就应该在这里。” 若水幽幽道:“云大哥,你在说什么?怎么颠三倒,没有条理似的。” 易云没有收回眼光,但是脑中却似乎把握住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一丝头绪,时而明慧,时而模糊,就在脑海中闪烁跳动,却无法用确切的语言,将之描绘述说出来,沉思着喃喃自语道:“三日前我们到此,这里就是这般景象,但是此刻,我却感觉此处变了。这却是为何?山洞依旧,法轮依旧,景物也该依旧,可是为何我总是感觉变霖?到底是什么变了?是它变了吗?还是这个山洞变了?” 若水有点惊慌起来,她感觉此刻的易云,喃喃的自言自语,却都是在胡说乱想,说的话也没有丝毫条理,大异平常。不禁站了起来,拉了拉他的衣袖,紧张的道:“云大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事,只是进入了禅定冥想状态。“一把醇和的声音,传进若水耳中。 若水大惊失色,本能的双手一番,“铮”的一声脆响清吟,紫色光芒毕现,与洞中金光辉映,说不出的绮丽绝伦。 “鸳鸯飞环刃”横空祭起,挡在胸前,透过紫光看去,只见那寒冰古玉之前,那躺着不言不动的老人,此刻已经站立起来。双掌合十,眼神中祥和仁慈的情绪,立刻平息了若水心中的不安。 “你,终于醒了?”若水强自镇定心神,问道。再她来说,即使面对天下最强大的所在,也不会感觉恐惧。 老人缓步走了过来,面色祥和红润,哪里好还像躺在古玉冰床上那般的苍白失血模样?只见他微微笑着,那笑容,像是能消融寒冰一般,一直暖入人的心里,淡淡道:“不错,我这一睡,竟是三年之久,已不知,今夕何夕,外面是何样天下?”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是若水却只问了一句:“您说,云大哥怎么看着那法轮呆住了,像是元神出窍了一般。”此时就连老人所言的“一睡三年”的奇语,也似引不起她的好奇惊诧,远没有易云的安危更让她心思关注。 老人一直面带着微笑,道:←只是进入冥想状态,是心中有东西,困住了他的思维,只要找到突破,自然能使他的修为,精进不少,但是若不能顿悟,或许也就只能停顿不前,甚至被尘封了身心,随波流的放任了。“ 若水听得不是很明白,疑惑的看着他,老人又道:“其实老纳能助他一臂,你看好了。”他自称“老纳”,看来果然是佛门中人,只是此刻若水已经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却见他轻伸了左掌,放在易云的头上,眼中笑意更甚,道:“你因何苦恼?何必苦恼?” 易云喃喃道:“洞府未变,法轮未变,为何我感觉景物却变霖?到底是景致变了,还是这法轮变了?” 老人面生喜色,柔声道:“清风吹幡旗、幡旗迎风荡,你说是风在动,还是幡旗在动?” 易云沉默,若水却急躁起来,这老人所问,毫无来由,风吹幡动,自然是幡在动,但是若思量深入一点,没有风吹,幡怎么会动,如此说来,动的是风,不是幡,他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回答,似乎都是对的,又似乎,都是错的。 也就是说,没有最佳的答案。 但是易云却面上一笑,突然就清醒了过来,转身对着老人,当头拜下,深深的鞠了一躬。那老人也不谦让,仿佛该受此拜,祥和微笑着颂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若水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打哑谜机锋?” 易云笑笑,道:“怎么你还没有想到答案吗?” “答案很简单,但是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够好。”若水撅嘴道:“还说能从中悟出道理来,我看根本就是戏弄三岁小孩子的把戏。只是云大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怎么了?” 易云答道:“我刚才只是沉思问题,可能太过投入了,所以忘记了外物的存在,只以自我为中心。” 老人忽然接口道:“能得如此的境界,真是难得,你的悟性,奇绝当世,他日成就,不可限度,不知你,是中原哪个道派的门下?” “我无门无派,此刻还是整个中原正道人士追缉的恶人,说来惭愧了。”易云娓娓而言,却没有情绪上的波动流露,似乎在讲一件与自己丝毫没有关联的事情一般,始终保持淡定的笑容。他这一举动,又让敏感的若水感觉怪异而好奇起来。 老人呵呵一笑,对着易云一指若水道:“你还是先满足了她的好奇再说吧,否则这位女施主都急切攻心了。”说着就走回寒玉床去。 易云也淡淡一笑,对若水道:“你还在奇怪刚才那个问题吗?” 若水不说话,只是狠狠的点头。于是易云再娓娓而言道:“风吹幡动,风既动,幡亦动,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动。” “这又是怎么样的道理?”若水大奇:“既然都动了,为什么又说没有动?云大哥你今天怎么糊涂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易云还是笑容满面,不骄不躁的继续道:“不是风动,亦不是幡动,而是人的心在动。”他还怕若水不能明了,补充道:“风动幡动,都有道理,但是没有看到本质,只是看到了事物存在的一面,然而最根本的,还是人们的心中,对外物起令头,若心不动,外物怎能对我们产生影响呢?” “同样的道理,这处的山洞,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我的心,却已经不是三日前的心境。三日前初到此地时,我心烦意乱,想及前尘往事、顾虑你的安危,感觉这里充满了诡异恐怖气氛。但是今日,我知道一切都到了结的时候,反而没有燎种风雨欲来的压力,此处的景致,却又显得宁静而祥和了。” 但是若水还是有疑问:“是什么,让你突然陷入沉思,以至于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易云若有所思,回头看着空中高挂的圆轮,道:“我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召唤,引领着我去思索,脑中心绪便跟了这召唤去思考,这一丝感应,似乎就是于这个法轮。”说着手指向法轮一指,也在回味那一丝淡淡的气息。 寒玉床上的老人突然说话了:“看来你与这法宝,有千丝万缕的缘分牵连。” 一怔过后,易云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您可就是那三十年前独闯魔教的奇人?”言中对其的尊敬敬仰之情,不作丝毫掩饰。 老人双手合十,颂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老纳佛号‘玄机’,只是当年不曾参透玄机,心有挂碍,不得超脱自在,才有大战魔教一事。”这话,其实已经承认了苦随所言魔教一事,的确就是他,毫无丝毫悬念。 易云却再次心中巨震,据他所知,般若寺高僧除“玄妙”之下,还有玄忍、玄远、玄鉴、玄苦、玄觉,都是佛门高僧,归真返璞、慧心暗藏、韬光养晦,都是一代佛门宗师级人物。眼前人自称“玄机”,亦是玄字辈,想来也该是一方大师,为何却一直不曾听闻过呢? 脑中思索回旋,却还是诧异莫名。 仙踪 第四集 第十五章、若水是人类 “我说过要解开你们心中疑惑,自然不会隐瞒。”玄机缓缓娓娓而谈道:“三十五年前,我心胸狭隘不能容物,未能体悟我佛明心见性之理,嫉恶如仇,在师兄玄妙不赞同支持的情况下,盗走了佛门至宝,遍行天下,搜寻魔教踪迹,欲将其完全歼灭,一举屠杀殆尽。” 如此豪言伟业,此刻在他口中说出来,就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一般,说明此刻,他已然超脱一切,放下了贪、嗔、痴的杂念纠缠。 “佛门至宝,虽威力奇大,却非是我当时修习领悟的那一点佛力所能驱驰驾驭。”玄机继续道:“魔教中人,亦有无数异人奇才,我奋战不支,只能逃至此处,利用法宝的无上玄力,形成一个保护罩,润泽这一处天地,脱离魔教掌控。” 若水突然道:“据传,您在入谷谷口布下奇绝古今的上古结界,阻止一切生灵踏足,为何我们进来时却只看见白雾锁谷,并没有一丝异象?” “迷幻雾境,只是秉承我佛‘万象皆是水月镜花’之义而生。老纳借助了至阳玄力布下那个幻境,只为阻止魔教中人的追缉,却不是针对人类而设。”玄机微笑道:※以一切魔教妖人,一旦进入其中,都被至阳神力封闭了五识,宛如进入了自己的内心天地一般,没有大彻大悟之慧能,根本破了不幻境,相反,若你们一般的人类,却不受幻觉影响,可来去自如了。“ “人类?”易云一声惊呼,看着玄机,偟目结舌,呐呐不知所言。再看若水,亦是一样的惊诧莫名。 “您是在说……”若水急迫的问道:“我是人类!?” 玄机微笑道:“怎么你不觉得自己是人类?” 若水的面上,分不清是什么表情,道:“我自小在圣教中长大,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魔物阴灵,见得多了,熟知一个道理:圣教之中,绝不会有人类,能够生存,千万年来,从未有过例外。现在您居然说我是人类?” 玄机还是微笑,这次却显得有点莫测高深,悠然道:“身为炎帝转世之身,怎么可能不是人类?这几日,被至阳神力激发,你体内的赤炎之血,也应该发挥出能量了吧?” 若水只感觉一股郁气,结在心口,闷的发慌而难受,脑中,一片混沌朦胧,如置身云里雾里。且不论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乃是“炎帝转世”,拥有“赤炎之血”。光是他能看出近几日自己体内的变化,就已经匪夷所思。 连日来,就有股无形之气,像是游走在血液之中,随着自己的血液流淌奔行,与这处天地充斥的灵气,交互感应,让自己感觉有一种强大而莫名的能量,深藏在体内,便如自己曾跟易云所言:“我感觉我不是人,而是神!” 而最大的震动,莫过于他告诉自己,不是魔,而是人! 易云也惊诧,但是此刻他所想的,却是若水身上的那块丝帕,和那首“清风绝音”的藏头诗,这其中,到底蕴含了多大的秘密? “你是否还在怀疑我的话?”玄机道:“神灵转世之说,本就源起于我佛门。我佛教分支之中,就有一系拥有转世再生的佛法,转世的人叫做‘活佛’。可以保留前世的修为知识,借助初生的婴儿,投注神识于上,如此轮回,永不离世。是故我能轻易的感应出来,你就是当世的炎帝转世,所以,你绝对是人类,不是妖魔。” 对于自己是炎帝转世之说,若水从来就没有过怀疑,但是若说自己是人类,此刻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而你。”玄机对着易云道:“身体内流淌奔行着女娲的血液,仙灵之气,深藏奇经脉,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难得你还有如此奇高的悟性,三十年不见同类,今日一次却能遇见两个出类拔萃的人中之龙,看来我从此后,绝不会再孤单了。” “女娲血液?”易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过“仙灵之气”这个术语,也一直不求甚解,此时才感觉有点好奇,问道:“到底什么是仙灵之气?” 玄机缓缓道:“人类是女娲的后裔,所以体内流淌的都是女娲的血液,女娲造人之始,就投注了自己的灵识于人类身上。所谓的仙灵之气,其实就是人体内的五行阴阳之气,只要是人类,都具有这种灵气,只是常人不能找到途径来激发。只有修身炼道的道、佛两家,才有专门的练气法门,将之利用,其威力能驾驭自然法则规律,也就是所谓的玄法道术。而你体内的仙灵之气,却是特别的浓厚、灵隐超凡,比之任何人类,都强烈了数倍。” 这一切,自然是得益于幼时喝到的“钟灵石乳”之效。 易云沉思不语,老和尚却突然眼中精光一亮,兴高采烈道:“刚才你说被正道中人追缉,是怎么回事?” 易云不便隐瞒,将得到仙灵剑和与绝音的冲突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玄机听得目眩神迷,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你至今未遇名师,我对那绝音老尼,也没有什么好感,终日冷冰冰的,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欠了她什么似的。正好,我有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前辈若不嫌弃,易云求之不得。”易云面有喜色道。从小到大,对于情感,他是特别渴求的,与玄机虽只是短短一日相处,他却感觉亲近贴切,从他身上,能感觉到久违的和善温情,能拜在他门下,凭空多出一位长辈,自然是喜不自胜。 易云见玄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还在沉思的若水,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若水惊醒过来,却诺诺而茫然道:“佛门不是不收女弟子的么?” 玄机冷冷一哼,道:“那些都是不可理喻的臭规矩,佛曰:不执着于外相、不执念于五色。性别之别、门户之见,本应早早抛开舍却,但是那些臭和尚却看得甚是神圣,在我看来却都是臭屁不如、一事不通……” 易云忍住笑意,他说佛门的人都是“臭和尚”,却不知就连自己也骂了进去。但是反而因此,感觉他更为平易。 或许,这才是佛门宣称的“真性”之境。 暗自给她使了个眼色,若水立刻会意过来,忙对着他盈盈下拜,道:“敢请师傅也将我收录门下,弟子当克尽所能、奉师长若圣明,将……佛门,发扬光大。”想起堂堂佛教,要靠自己一个小女子来发扬光大,委实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心里也在暗自隐笑。 玄机大袖一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我收徒,但求衣钵有传人,有责任有担当即可,率性而为,方是我佛本真。再者,我亦并非圣贤,不必将我奉为神明,至于发扬佛门精神,慈悲救世,自有那玄妙玄鉴等人去做,不用我等操心。若心中有了天下,便是生发了执念,又怎能明心见性,净化吾心?” 斜眼看了一眼若水和易云,都在心不在焉的听他“大谈”佛理教义,他便又干咳了几下,接着道:“既然看你这么有诚意,我今日便破此先例,收你们人为俗家弟子,你们觉得此计如何?” 人都强忍笑意,他收徒弟,却反过来问徒弟的意见,这般的师傅,怕也是空前绝后不曾见过的了。但是亦不敢怠慢,连连叠声道:“此计甚妙、甚妙!” 行过大礼,人面向座在寒冰玉床上的玄机而立,一齐异口同声,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傅!” 玄机此刻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滑稽,却有模有样的应了一声,道:“我先要理一下你们的排名问题,既然同是我的弟子,自当长幼有序、先后有别。” 人不语,听他继续道:“易云……易云……你呢?叫什么名字?” 若水“扑哧”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拜师大礼都已经行过,他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易云却恭敬的道:“禀师傅,她叫若水。” “姓呢?难道没有姓氏?普天之下,我似乎还没有听说过有姓‘若’的哦。”玄机用手抓扯着头上凌乱的发丝,似乎在努力的思索。若水却正了面色,道:“我爹就是魔教的幽劫,女从父姓,我该姓幽,幽若水,师傅就叫我水儿好了。” 玄机有一刹的呆滞,该是为其“幽劫即是我父”的言语所震惊,但是片刻后却又和缓了笑容,却喃喃自语道:“又是一个奇怪的姓氏。” 易云轻轻摇了摇若水的手臂,该是安慰着她的伤情。却听玄机又道:“云儿的年纪,应该大你几岁,便做师兄好了,你做师妹,日后自然能得他们照拂,有什么苦重的活儿,都由他们去做,你说好吗?” 若水想起父亲幽劫,本来泪水就要掉落,却被他言辞一激,破涕为笑,应道:“谢谢师傅!”但凡投拜门庭,皆是争先为要,此刻叫她做师妹,她居然反而感谢,这次就连玄机,也一时怔住了。 若水心思敏捷,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傅,您刚才说‘他们’照拂我,莫非除了云……师哥,您还有别的弟子?” 玄机干咳了一下,道:“事实上,我的确还有一个不成气候的弟子,他该是你们的大师兄。但是,他若跟你们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了,非但悟性驽钝,人也憨厚耿直,一点也不如我这般天资聪颖、惊才绝艳。” 易云正色道:“那师傅也该跟我们描述一下他,若是日后遇到,也好知晓。” “一提起他来我就一肚子火。”玄机道:←为人啰唆,陈旧迂腐,教他练气静心之术,他竟然自修成了一种逃命的本事。我佛讲究沉静恬然,摒除外物,自观内心,他却偏要反过来修习那奔行飞动的法门,真是气死我了。“ 若水试探着问道:“师傅,什么是‘逃命的本事’?” 玄机白了她一眼,道:“不就是所谓的轻功了嘛,道家称飞行术,魔教曰御空诀……” 易云忽然一震,道:“是不是一个身高与我差不多,身披黄色袈裟,身形快如鬼魅,无论你怎么飞奔,他总能像影子一样的帖着你的身体,甩之不掉的和尚?” “可不是?那是他的所谓‘压箱绝学’,其实是利用你奔行时周围流动的气,作为他自己前行的动力,他还起了个挺威风的名字,叫什么‘如渔风步’,其实是狗屁不如。”玄机没好气的道。随即看着易云道:“你见过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等我回去揭了他的皮。” 易云忙道:“没有没有,他可没有欺负我,我是在蜀中‘京阳城’的野外见过他,还是他给我带路,跟我耐心的讲解江湖局势和门派的呢。” 玄机这才道:“这还差不多。”说着转身看着若水,笑得有几分尴尬腼腆的道:“儿,我一觉睡了三年之久,此刻腹中空空,感觉很是饿了,能否找点吃的来,今日喜收高徒,也该庆祝一番吧!” 俗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谷中飞禽游鱼在所多有,但是想到他乃是佛门高僧,必是宁死不愿杀生,既不食荤,却如何寻得食物? 这本是一大难题,可是若水居然言笑盈盈,回了一声:“请师傅稍等,水儿片刻就来。”说着笑着看了一眼易云,脸上神色莫测高深,竟然转身走了出去,似乎成竹在胸。 易云淡淡一笑,问道:“师傅,大师兄的法号,叫什么?” 玄机道:“了净!” 仙踪 第四集 第十六章、相思若有尽时 若水果然有能耐,片刻功夫,居然真的弄回来不少的食物。有野果,有竹笋,有白芍地瓜,还有猎物山鸡跟活鱼,看来在野外生活的技能,她学的也不少。 生火烤了猎物,整个山洞里香味溢。她的理由很简单:“师傅是出家人,自然不能吃荤,但是我们只不过是俗家弟子而已,所以可以杀生,也能吃肉。” 直看得玄机暗暗皱眉,但是看着人吃得津津有味,也只有暗吞口水,却任凭若水百般鹊,也不敢尝试。当下只有烤了地瓜,和着野果来充饥。似他这般,若水简直怀疑他在此生活三十多年,都是吃什么为生? “实不相瞒,这是我三十年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餐。”玄机一边大嚼狼吞,一边道:“这三十年来,我一共吃过的食物,不超过十顿。” 易云喝过钟灵石乳,虽不曾修习道家“辟谷”之术,却也能支持很久不用进食,但是毕竟血肉凡躯,没有营养供给,却是万万不行的。只是若他所说的三十多年不食过十顿的东西,不禁一惊,道:“师傅的辟谷之术,不知道修炼到何种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非也。”玄机面有得色,放下烤地瓜,道:“我思想不会陈旧古板,若玄妙那般的抛不开执念,放不下门户之见。”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其实是在修习道家的玄妙术法。” 若水也突然放下手中的烤鱼,惊呼道:“师傅你背师偷艺?” 需知道当今天下,论道术精绝奇世,呼风唤雨感玄天地,控制天地自然法则之大能力,唯独佛、道、魔三教最是鼎盛,但是魔道法术,诡异血腥、残忍嗜杀,一直为正道所不耻不容,但凡修习魔法的人类,都统统归并为“邪”之一道,为全人类的公敌。而道家玄术,幽深隐秘,却有惊天动地之能,玄法口诀咒语妙术,尽皆口传相授、不立文字;佛家大能,亦是神鬼莫测、博大精深、正气凛然,自成一格。 是故三教之间,各有长短、别具威势,久而久之,形成了特别浓重的门户成见,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三派都有私心,妄想已方之能,压倒三教,独霸众生。所以不苦苦钻研修习自己所属派系的玄法,而觊觎别派秘术,就是若水所说的“背师偷艺”,会为三教所不容,共同摒弃之。 易云不了解详情,所以无甚反应,猛啃了一口鸡腿,满嘴油脂道:“道家有什么玄术妙法能如此了得,竟能三十年不吃不喝而不死,这岂不是已经是传说中的‘长生’境界?” 玄机有一刹手足无措,对着若水连连“嘘”了几声,还条件反射的处张望了几眼,才道:“儿切记,以后别到处乱说,我虽超脱世外、不在五行,但是这话若传到般若那群老头的耳中,会定我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 见若水不说话,低头又吃起鱼来,才接着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玄法,而是道家的‘锁鼻飞精术’,也叫‘蛰龙法’说的简单一点,也就是道家的胎息之术,一睡可达十年,若是功力深厚,便是数十年后方才苏醒。”(此术乃是道教圣人陈抟,据《先天太极图》而悟出,后代邋遢道人张三丰尤擅此道,有兴趣可参阅《武当总真集》或《太华希夷志》卷上。陈抟,字图南,自号扶摇子,活了岁,道家有名的长寿得道高人。) 他或许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功力,已经达到了“深厚”的境界,又补了一句道:※以这并非是一般的胎息之术,而是功力修为极高的人才能练的一种极为罕见的道家功法精粹。“ “哦!”易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睡觉的功夫,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玄机睁大了眼睛盯着易云,那样子就像随时要撕破脸将易云生吞一般。只是眼睛大睁,嘴就显得小了起来,样子倒有几分滑稽可爱。若水自然是站在易云这边,也帮腔道:“这睡觉的功夫,是否以能睡长久的时间来说明功法的高低?” “那是当然!”玄机顿时沾沾自喜起来,道:‘得越久,说明功力越是高深!“ 若水却淡淡道:“如此说来,死人,能永远睡下去,绝不会醒来,是否就达到了胎息术的最高境界?” 玄机一窒,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竟是将自己给问住了。那副表情,就像是刚吞下一只鸡蛋,突然有人告诉他这是只臭鸡蛋一般,呐呐说不出话来。易云看看他夸张的表情,又看看若水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终于忍俊不住,张口“扑”的一声,将口中尚未嚼碎咽下的鸡肉,都喷了出去。 若水偏头避过,也失声矫笑起来,这次就连还在生闷气的玄机,也跟着哈哈大笑,一片笑声中,三人都感觉久违的温情充溢洞中、其乐融融。 峨嵋山,翠竹林。 已至残秋,竹叶纷落,点缀得这处天地,凄迷若梦境。竹林深处,有黄土一丕、香烛几只,以及野花一束。那花蕊中,尚有露珠几滴,晶莹剔透,定是刚采摘不久。 土丘前有一块木牌,上边字迹,入木几寸,娟秀纤细、婉约灵动,显是出自女子之手,却书:“爱妻欧阳絮茹之墓”,但是没有立碑人名姓。是不为?还是不能为? 绿意闪烁,一条纤瘦的身影,站立在墓前,眼神痴迷,喃喃轻语着:“原想,我若死后,便与这绝顶竹林为伴,生机无限,心情也会不再迷茫……却不曾猜想,竟是你,替我了了这个心愿。我们……竟是如此的相似,注定今生,都不能与他白首、齐赏烟霞……” 一声哀怨叹息,黯然响起。使得这初秋季节,宛若入了深秋! 这人自然是秦碧晴,青城与峨嵋,本就相隔不远。禀明一切,并取得太虚真人的首肯后,她便将欧阳絮茹的尸体,葬在了这常日往来之地,芳心落寞,与之为伴,来弥补自己那一剑,铸下的懊悔。 只是死人若泉下有知,可能感应到她的这深深的自责内疚? 此刻的秦碧晴,虽然身为一派掌门,对门中之事,却无心打理,终日守着墓碑,黯然神伤、凄切度日。 一声龙吟清音,骤然响起,绿光闪现,“青碧”仙剑,已然祭起。横在身前三尺许,灵气如丝,缠绵飞散,仿若那一丝飘渺烟霞,流动在绝顶之巅。 “我便……再为你一舞吧!”秦碧晴凄然叹息,法诀一引,身子偏然飞起。绿气流动如云,如一朵冬日寒梅,在林中绽开。 舞姿轻柔婉约,卷起落叶弥天,动静和谐。虽没有绝色丝竹之声相和,那委婉扭动、飘然若风的身姿,与此处天地,仿佛融为了一体,可堪绝世。 为君一舞,肝肠断! 飞絮漫天,荡在空中,人影与剑光,交融辉映。这样绝丽的风景,可能抒发心中,郁结的悔恨和撕心的哀伤? 原本的美好,何以会变成今日的结局? 刻骨沉痛,是必然乎?是天意乎? 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风吹过林间,树叶飒飒作响,宛若,离人的叹息。便是天地悠悠,也似在为其叹息。但是究竟是何样的概叹,才能有如此的哀怨缠绵、无力痴癫? 相思若有尽时,却教她,如何才能放下,萦绕心头千百次、挥之不去的痴缠!爱别离、求不得、得不到、放不下、忘不了,迷失孤寂的芳心,何日才能渡此劫? 剑气千幻、风云起!绿裙翻飞,竟渐渐带起了肃杀之意。剑势如狂风骤雨,纵横来去,急如怒涛、迅若闪电。形随意转,狂风顿作,落叶飞舞三千尺,一地凄凉,漫天飞花。就在这急切的当下,突然云收叶落,杀气顿失,光芒也立刻消融暗淡了下去,那柄青碧仙剑,竟被她脱手远远丢了出去,落在竹林的深处。 眼中,还有莫名的震撼和复杂紊乱神色。看着仙剑脱手飞出去的方向,一丝恐惧的心情,涌上心头。 刚才那一刻,她竟然似乎生发了毁天灭地的杀意,而且那种心态,竟似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仿佛一直存在,由深心中自然生发。莫名的狂热、血腥的嗜杀。 恐怖! 她唯一只有这一种感觉,便如同当日,冰冷的剑锋刺入欧阳絮茹的心脏那般,根本不受自己控制驾驭,似是有一个恶魔,暗藏在自己的灵魂之中,诡异绝伦。 “我,到底怎么了?”秦碧晴喃喃低语:“为何如此的残忍凶杀?” 最后一叶落尽,像晚风中的残花,在空中摇曳、飞荡,最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