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美景》 第一章 逢罗裙 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 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 ——周濆 新来的同事萧恬是个美女。这一点孙明明十分确信,因为萧恬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他看了一眼之下就激起他内心那种野兽欲望的女人。 自从到设计院工作之后,孙明明几乎就没有笑过。虽然才工作几个月,他就已经对这份工作深深地厌倦了,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不说,还要有事没事就无偿加班,这些倒没什么,只是在这都市化严重的环境下,他每天上班要对着电脑,下班还是得对着电脑,生活没一点乐趣。渐渐地,孙明明发现他身上仅存的幽默感也逐步地消失了,以前读研时被他调侃能力吸引来的msn好友现在基本上都不怎么和他交流了,即便他一整晚挂在网上,对方最多也就是来个“hi”和“88”之类的问候而已。 忘了那是什么时候,孙明明从一个同事那得知一个成人网站。从那之后,每天晚上浏览那些赤条条的美女照片成了孙明明研究生毕业以后的必修课。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挺看不起那些喜欢上黄色网站的哥们的,说他们没素质,现在他自己也掉进了这个泥坑,用他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说,就是因为大学时候身边美女如云,现在,想看美女,只能在这些网站里找找看了。也是在那个时候,孙明明开始发觉原来自己的左手可以发掘出许多不可思议的效用。于是,所谓性欲,在孙明明的世界开始变成一种纯理性化的东西,甚至可以定时定点。 孙明明的左手最近一次在双腿间做类似于活塞式的运动是在办公桌前,就是老板把萧恬带来给大家介绍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孙明明做的摩擦运动不是为了解决性欲,糟糕的是,萧恬显然看见到了他的手在两腿间摩擦,更糟糕的是,萧恬肯定不会认为孙明明不是为了解决性欲。 应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恬来的不是时候,或者说,是因为萧恬长得太漂亮,反正孙明明始终不觉得这事能怪到他的头上。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早上喝咖啡是他的习惯,这对于一向爱睡懒觉的他来说,是保证正常工作的必需品。刚把热水倒上,几个男同事就往这边拥了过来,兴奋地嘀咕:“美女来了!美女来了!”孙明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正朝他们去的方向看,又一个同事挤过来,把他刚刚泡好的咖啡从桌子上碰了下来,正洒在孙明明两腿之间的要害处。 孙明明那天刚好穿了他唯一的一条正牌西裤,那是他上个月下了很大决心才舍得买的,他觉得一个男人,不能没有一条正牌的西裤。咖啡淋到这条裤子上,孙明明哪还能顾得很多,习惯性地用左手拿纸巾在被淋的部位猛擦。 这个时候,萧恬进来了,办公室里响起一阵欢迎的掌声——这是设计院的规定,每来一个新同事都要这样欢迎,用院长的话来说就是为了打造一个人性化的办公氛围。孙明明抬头一看,顿时被萧恬的样子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停止左手的上下抖动。这是孙明明第一次见萧恬,尽管是第一次,孙明明却感觉和这个女孩很早就相识的,就像小时侯家对面住的小女孩,有一种想和她一起搭伴玩家家酒的感觉。萧恬穿的好象是件粉红色的外衣,要不就是黄色的,孙明明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萧恬当时的样子。白皙的脸蛋上挂着迷人的笑容,那温暖,充满诱惑力,孙明明才领悟到,可爱这个词的真正意思。 老板让萧恬和每一个同事握一下手。直到萧恬走到孙明明面前的时候,孙明明的手还在无意识地蹭着自己的裤子。萧恬的表情略划过一丝不自然,旁边的同事推了推孙明明,让他回到现实。孙明明这才缓过神来,他右手还拿着纸巾盒子,便把左手伸出来和萧恬握了握。孙明明的世界似乎在那一秒钟完全定格了,接触萧恬的手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很刺激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他的心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人家所说的触电感觉,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将是他的女神。而且,她碰的是他最亲密的“左手”。想到这,他整个人都是酥的。 孙明明敢保证,那天,整个设计院就他一个人是用左手和萧恬交流的。 听同事说,孙明明挺不知廉耻的,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儿,孙明明和萧恬握手的时候竟然抓着人家萧恬的手不放。对这事,孙明明始终矢口否认,他在设计院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老实到几乎窝囊的程度,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他怎么能做得出来呢。话虽然这样说,可孙明明自己也说不清当时的情况,他只记得和萧恬握手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就昏了,那天剩下的几个小时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晚上回到设计院宿舍,孙明明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把电脑硬盘里的黄片彻底删除了,还有那些打印出来的美女图片以及刻录的黄碟,他全都翻了出来,用纸箱装成包,封了口,又在箱子外面打上了一个大大“x”。 躺在床上,孙明明辗转反侧,兴奋得睡不着觉,一直到第二天天亮,第一缕晨光从窗子里射进来的时候,孙明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要追到她!” “我要的不是事业和性欲上的满足,我只是渴望爱和被爱。” ——孙明明 第二章 锦鳞饵 尽日池边钓锦鳞,芰荷香里暗消魂。 依稀纵有寻香饵,知是金钩不肯吞。 ——李舜弦 周大伟算是孙明明参加工作后唯一的一个朋友。尤其是在萧恬来单位报到之后,孙明明对周大伟更加的好了,动不动就请周大伟吃饭,这对一向不是很大方的孙明明来说可是比较少见的事情。这还是次要的,孙明明的变化可不只这么简单,那几天只要一下班,他总要拉上周大伟去逛商场,不是牌子货的服装店孙明明还不去,几天下来就购置了几套新衣裳,让孙明明看上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孙明明对周大伟也不吝啬,还专门送了一套衣服给他。忽然间有了这么好的待遇让周大伟有些受宠若惊,在昧着良心狠吃了孙明明几顿大餐之后,周大伟终于忍不住试探般地问孙明明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猜孙明明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周大伟是真心慌了,这无功受禄的事再这么干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呢。孙明明却不以为然,他说,周大伟,你,现在就是我的恩人。 这话可把周大伟说糊涂了。直到听孙明明把话说完,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那天就是周大伟把孙明明的咖啡碰洒的,弄湿了孙明明几百块一条的西裤。孙明明提到这事儿,周大伟还吓了一机灵,心里琢磨着这孙明明是要讹上了他了是怎么着,可又一想,就为了一条裤子,又请吃饭又送衣服的,也划不当啊。现在的孙明明压根就没把裤子当回事,可就是因为这被咖啡,孙明明的左手才被萧恬握到,这点缘分还是靠周大伟修来的呢。 周大伟用手点点孙明明坏笑:“你小子是想追人家萧恬了!” 孙明明在这事上是真下了心思,一天到晚的就在琢磨着怎么能让萧恬注意到他,说起来,孙明明虽然长得不差,但在设计院来说也不是最显眼的,工作上,他也是刚来不久,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这样的条件,让萧恬注意确实有些困难。 周大伟笑孙明明,这么大的人了,还研究生毕业呢,思想还停留在小学生的阶段。现在的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谁还会主动注意男的?追求者还注意不过来呢,你孙明明这想法就是太天真,你真喜欢人家就赶紧动手去追,要有点献身精神才行。 孙明明琢磨着,人家周大伟说得有道理,萧恬这样的美女,追求者肯定很多,何况现在又是自己看上人家,哪有不主动献殷勤的道理?让女孩子喜欢你,讨她欢心才是关键。 周大伟说,讨欢心这事,可得抓紧,晚了,这朵鲜花可就被别人摘了去了。 这一句话,孙明明可就着了急。萧恬可是属于他的女神,怎么可以被别人抢了去?为这事,孙明明费劲心思,一天到晚都在寻思怎么才能让萧恬高兴。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女孩子嘛,都是爱浪漫的,有男人追求肯定就特高兴。关键就在这表白,一定要强烈地满足女方的虚荣心,气势越强越好,在场的人越多越好,最好能让萧恬感到自己像个公主一样,那才好。 孙明明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绝顶浪漫的示爱方法。他跑了几张专门搞婚庆的店,买到一个透明的心型气球。里面灌满了氢气,气球下面系上“明明喜欢你”的字幅,然后把气球连同字幅一起装进一个大纸箱里。他想着,就在上班时间,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把气球用ems快递送到萧恬的手上,她一打开,嚯!气球带着字条就飘出来了,多浪漫!所以,这气球一定不能太俗气,要选这种透明时尚的款式,要不,肯定破坏气氛。 一切准备就绪后,孙明明当天就把箱子送去邮局。看着邮局的人把箱子封好,孙明明从心底有一种满足感,只要一闭上眼,他似乎就能看见明天这个时候萧恬收到他这份礼物时激动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情绪过分紧张,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孙明明竟然没有听见闹钟报晓的声音。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街上的小雨让很多人心情烦乱,孙明明却一点也不在乎,尽管他因为睡迟了而没时间吃早餐喝咖啡,仍然精神振奋。在办公桌前一坐下,孙明明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他忍不住不时地往办公室的门口看,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精心打造的ems快递礼物就要送到萧恬面前了。 “孙明明!” 召唤孙明明的这个是规划设计室的主任,叫赵瑞。赵瑞今年才三十多岁,这样的年纪在像这样级别的城市设计院能混上个主任,那就算是很不错了。孙明明学的就是规划设计,脑子里有无数的设计理念和思路,这和他小时侯喜欢画画是分不开的,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本来想去考美术学校,家里人死活不同意。那时候老一辈人都讲究,孩子嘛,学好数理化才是正行,画画算什么本事?就这么着,孙明明带着他对这个世界独特的艺术视角走上了学设计的道路。研究生毕业以后,他就来到这家城市设计院,就在这赵主任的手下,干起了规划设计的活。孙明明签合同的时候是他有生以来最有壮志豪情的时刻,那一刻他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知名的设计师。可真正干起来,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每天都是无聊的生活,每天干的都是一些打杂的事,最多就是给设计院里的老前辈打打下手。孙明明算是赵瑞手下一个比较出色的年轻人,新进来的同事里很少有人能给赵瑞提供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孙明明就是其中一个,他想出来的很多点子被赵瑞用到实际的设计规划中之中,效果明显,像是市休闲文化广场的设计、市工业区道路工程以及一些办公楼、写字楼商厦的设计都有孙明明的心思在里面。可这些,只有孙明明自己心里有数,毕竟那设计图表上又没署他的名。好在,这几个月的表现明显让赵瑞对孙明明有了一些偏宠,有点什么活儿,最后把关的时候总是要孙明明给点意见。设计室有机会和客户见面洽谈的时候,赵瑞总不忘把孙明明带在旁边。这倒是让孙明明比其他同事多了许多往上晋升的机会。 孙明明被赵瑞的声音吓了一跳。 赵瑞见孙明明的样子便问:“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孙明明赔笑道。 “那就好,走,上午跟我去一趟区检察院。”赵瑞说。 “检察院?” “是啊,上次不是跟说了吗,现在基层检察院搞‘两房’建设,这可是个大活儿,政府机关的基建能给咱们院设计多不容易啊。已经和人家说好了,今天上午那边的负责人要和我们谈谈设计方面的事儿,耽误不得。” “啊?可是,我这手头好多事情要做,要不,我就不过去了吧?”孙明明支吾道。 “什么事还能比这个重要,先把别的放一放,走。”赵瑞下了命令。 主任这般执意,孙明明也不敢多说,应承了一下就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正这时,ems快递员抱着一个箱子从外面进来,那个箱子孙明明认识,那就是他要送给萧恬的礼物!眼看着萧恬出来签收了快递,孙明明开始越加的兴奋,期盼已久的这一刻就要来了! 萧恬现在在办公室跟着做一些联系晒图出版的工作。只见萧恬带着一脸的疑惑把箱子抱回办公室。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孙明明可以看得到萧恬把箱子放到了办公桌上,刚要打开,忽然停手回头看。应该是有人在叫她。萧恬应了一声,便把箱子放到一边,转身跑去办公室主任室。 孙明明在心里暗叫,哎呀!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能看见萧恬惊喜的样子了! 赵瑞又催了孙明明一遍,孙明明便不得不起身。临走之前,刚好碰见周大伟迎面走来。孙明明一把拽住周大伟:“等会帮我留意一下萧恬拆箱子以后的表情,等我回来告诉我。” “光是留意表情啊?”周大伟问。 “越多信息越好,最好能套出她对我印象怎么样……”孙明明说。 “那箱子你送的啊?那我帮你打探消息,你是不是……” “知道啦,晚上我请!”孙明明拍拍胸脯便一溜烟地跟着赵主任进了电梯。 在去检察院的路上,赵瑞给孙明明说,准备让孙明明主攻检察院大楼的设计,就挂孙明明自己的名。说这话的时候,赵瑞的语气十分平和,反倒让孙明明顿时紧张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孙明明还没有独立设计完成过一个项目,赵瑞现在让他上阵,他当然有些担心。赵瑞笑着给孙明明打气,他说通过这么多日子的观察,他知道孙明明肯定能行,一来孙明明的业务能力够硬,二来说是孙明明主攻,设计院也不是说放手不管,而且,大楼设计的细节,还是要经过人家业主方审核的。 得知这个消息,孙明明心里开始悸动和不安,尤其是赵瑞那句“年轻人早点上位是好事。”更让他愈加的兴奋。就在刚刚他还不想和赵瑞一起去业主方,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过幼稚。 设计院这边,周大伟并不是嘴上说说就罢了的,从孙明明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开始他就盯着人家萧恬的办公桌。看起来这孙明明送的礼物还不小,周大伟也不由地想知道这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孙明明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萧恬才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看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开心,不过这谁说得准呢,萧恬上班这几天,在办公室都是笑脸迎人的,这叫交际手腕儿,至于开不开心,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是猜不透的。 “哎,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周大伟跟萧恬打趣道。 萧恬看看周大伟,双眼一眯,笑道:“没有啦。” 周大伟也笑了:“哎,对了,你桌上那纸箱子里装的什么呀?” “哦,那个啊,不知道,刚刚送来的快递,我都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谁送来的你都不知道啊?孙明明啊!”周大伟说。 萧恬不由地皱了皱眉,道:“孙明明……?” 周大伟呵呵地笑:“孙明明你不知道?就是这两天在办公室特拉风的那个!你刚来那天拽着你手发呆的那个……” 让周大伟这么一说,萧恬才恍然大悟地对号入座。孙明明,这个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到办公室的第一天就对这个人印象深刻,第一眼见孙明明,他那个猥琐的样子——痴呆呆地死盯着她看,口水在嘴角打转,差点就要流下来似的,那迷醉的神情,还有他用手在裤子间摩擦的那个动作,分明就像是一个发了春的男人在自慰!最让萧恬难以忍受的是她还要迫不得以地和这样猥琐的一个人握手,现在回想起当时和孙明明那只肮脏的手接触的时刻,萧恬就觉得恶心:当时孙明明那手上也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湿乎乎、粘乎乎的,萧恬是强忍着没吐出来,真是想不到,像这种级别的设计院里,怎么会这么不堪的人存在! 萧恬本来还对这个“神秘”的礼物很好奇,可经周大伟这么一提醒,忽然觉得对这个礼物一点兴趣也没了。 “哎,打开瞧瞧啊,看看是什么宝贝!”周大伟当然不知道萧恬的感受,还在一旁一个劲儿地怂恿。 萧恬不好推脱,便当着周大伟的面儿把箱子开了封。可能是外面下了雨的缘故,箱子上有些地方被淋湿了,打开盖子,一股难闻的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站在一边的周大伟也禁不住捂了捂鼻子,喃喃道:“什么味儿啊这是……” 萧恬没顾得上理他,往箱子里看去,一时间她竟然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偌大个箱子里装得竟然是一只用过的避孕套! 避孕套上面还有些水珠,湿漉漉的,就像是刚刚用过不久一样。 周大伟凑上来,拎起下面的字幅,道:“哎,你看,你看,这上面还有字儿呢嘿!写的什么啊这是,明……明……喜……欢……你!” 顿时,萧恬就觉得一阵阵的反胃,早上吃的那点东西不断地从肚子里要往外涌。她二话不说就把箱子扣上,嘴里骂着“变态!”,顺手就把箱子丢进了门外的垃圾箱。周大伟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孙明明自然不会蠢到送安全套——尤其是一只用过了的安全套的地步。可那箱子里的东西,乍一看不是安全套是什么?现在事情到了这种程度,面对着萧恬这么一个姑娘家,周大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替孙明明说好话了。 “呵……”周大伟一边傻笑一边支吾道,“孙明明……这人挺有意思啊,你说这礼物送的……” 一想起刚刚在箱子里看见的东西,萧恬就越发的恶心,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样,她忽然猛地一捂嘴。这动作吓了周大伟一跳,他忙问:“小萧,你没事吧?” 萧恬摆摆手,道:“没事,这两天老是想吐。” “哦。”周大伟支应一声。 “没什么的,周大哥你忙你的吧,我没事。”萧恬说。 周大伟见没什么好聊的,便从办公室出来。一出办公室,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琢磨着,这萧恬怎么说她自己这两天老是想吐,还说没什么的,什么样的人会老是想吐还没什么事呢?难道萧恬已经……? “什么安全套!?”这话几乎是孙明明从椅子上蹦起来喊的,看起来这个消息确实是让孙明明急了。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一个法式的西餐厅里,周围还有十几个用餐的客人,这下可好,宁静文雅的气氛被孙明明一下子给彻底破坏了。后来周大伟想想,当时也不应该怪人家孙明明,要是真说起来,还是自己的错,没把握好时机,偏偏在这种环境下跟孙明明说萧恬对他的看法,谁听了能不急啊?全餐厅的人都在往他们这张桌子看,看得周大伟开始难为情了,他赶紧尴尬地笑笑,拉着孙明明的衣角让他坐下。 “这是法式餐厅,素质!咱得讲点素质!你看你看,那还坐着老外呢,给中国人长点脸啊!”周大伟悄声对孙明明说。 孙明明哪能平静得下来?他指着周大伟说道:“不是,这事咱得说清楚了,什么安全套啊?我送人家萧恬东西,怎么就扯到安全套上来了?” 周大伟一脸无辜:“你跟我叫唤什么啊,我只是把淘来的事都告诉你,又不是我给你弄的这事,再说了,你那箱子里本来就是……就是一用过的……那什么嘛……” 孙明明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上面还绑着字条呢,写的什么‘明明喜欢你’,这个总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我想的,可是我那是绑在……哦!我知道了!”孙明明恍然大悟道,“一定是气球质量不好,加上天气湿冷的缘故,所以就蔫了,看起来就跟用过的避孕套一样。” “什么什么?你是说那是气球,不是安全套?”周大伟问道。 “哎呀,不是不是!”孙明明垂头丧气地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要给萧恬制造点浪漫是吧?哎哟,那这事你可得跟人家萧恬解释清楚了啊。”周大伟说。 “解释?我解释什么?难道我还跑过去低声下气地跟人家说‘萧恬,你可别误会,那是气球,不是避孕套!’我贱不贱啊?” “那倒是,萧恬倒是没明说把那东西当成避孕套了。”周大伟喃喃道。 “唉,我看我和萧恬是没戏了。”孙明明叹道。 周大伟拍拍肩膀,似乎对孙明明和萧恬的感情发展不下去表示开心:“我说兄弟,你能看开就好了。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你和萧恬不合适……” 孙明明把眼睛一瞪,说道:“你又要损我是不是?我就那么差劲吗?” “我不是这意思,”周大伟赔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那萧恬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丫头,这天底下漂亮女人不多了去了嘛,你又不知道萧恬家里什么样,说不定人家早就有了对象了,说不定啊,连孩子都有了。” “哎,你可别胡说啊,我俩成不成也不能这么说人家萧恬坏话,上次我跑你们人事那边看萧恬的履历,人家可是未婚。”孙明明说。 “瞧你这思想保守的,没结婚不一定就不能怀孕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规矩的?就萧恬那长相,经验肯定比你我丰富多了,你想想啊,要是没经验,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可能一看你那蔫了的气球就能联想到避孕套?” 听周大伟这么说,孙明明忽然觉得有点道理,这礼物是他准备的,气球也是他买的,他没联系到避孕套那去,看来这萧恬确实不是等闲人物啊。 只听周大伟接着说:“据我多年的经验和这双敏锐的眼睛观察,萧恬现在的种种表现就是怀孕初期的症状,真事儿,你还别不信,你留神观察一下。” “去去去!”孙明明不理周大伟那套儿,“等会陪我喝啤酒去。” “哎?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不会喝就不能喝啊?”孙明明答道。 别看孙明明嘴上硬是不信周大伟的调侃,晚上回去之后还专门上网查了一下这怀孕的早期反应。网页上的答案中有许多术语孙明明都看不懂,说实在的,活了将近三十年,孙明明对女性的生理问题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网上写着,早期妊娠也就是怀孕前三个月会有如下表现:首先就是月经推迟。孙明明心想,这萧恬的月经是不是推迟,他肯定不可能知道的。接着往下看——约六周左右出现早孕反应如晨起呕吐、恶心、喜食酸物或厌油腻等,还有就是尿频,怀孕的早期,小便次数是会有所增多的。这几个特征,孙明明还真没仔细注意过,都怪自己平时一见萧恬就被她那张迷人的脸迷得晕了向,哪还有工夫注意人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一天上几次厕所的事儿啊。本来他没想什么,可看了这网页,孙明明就像忽然中了邪一样,心里还真有点担心,这萧恬会不会真的怀孕了?难道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要不说也是,不怪人家周大伟说,像萧恬这样的美女,怎么会没有点感情故事? 关上网页,电脑屏幕上都是萧恬的照片。这是孙明明在周大伟那边弄过来,他把萧恬刚到公司时交的履历表上的照片重新扫描了一下,然后拿回宿舍,用平铺的方式设成自己的电脑桌面。 看着萧恬的甜美笑容,孙明明也笑了。这“相互”的一笑,似乎成了孙明明这阵子来的睡前固定动作。 第二天一早,孙明明早早地来到办公室。自从萧恬到设计院工作之后,孙明明几乎每天都这么积极,似乎他的世界因萧恬的到来开始萌发出无限的阳光和温暖。他总觉得萧恬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是最美的。 令孙明明意想不到的是,今天,萧恬进来的时候居然主动往他这边瞟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顿时让孙明明心花怒放。孙明明激动得连自己的双手都一时不知道往哪放,他极为笨拙地向萧恬招招手以示友好。 谁知道萧恬一见孙明明满脸堆笑地向她招手不但不笑了,竟然连忙用手捂住嘴,像是马上忍不住要吐出来似的跑进办公室。萧恬这举动让孙明明很惊讶,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他毕业后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尴尬。 萧恬现在的种种表现就是怀孕初期的症状!孙明明想起昨天周大伟的话,又联想起昨天晚上在网页上看的怀孕表现,第一个现象就是早晨起来恶心、呕吐!难道萧恬真的像周大伟说的那样是个不检点的女孩子? 正寻思着,周大伟晃晃荡荡地走过来拍拍孙明明的肩膀说:“哥们,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什么没骗我?”孙明明故意装傻。 “症状啊,别跟我说刚才那一幕你没看见啊!经我们哥几个讨论,一致得出结论,肯定是怀上啦!”周大伟一脸的坏笑。 “哎?你别乱说啊,这不是制造谣言吗?”孙明明道。 “什么制造谣言啊?我就是和几个关系好的哥们分享一下最新信息,研究一下,就当……学习一下、经验交流嘛。”周大伟解释道。 孙明明哼笑了一声:“你这是经验交流啊?你这一经验交流,人家萧恬的颜面往哪儿放啊?你这是毁坏人家女孩子的名声。” 周大伟一拱手:“别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就是简单说了一嘴,就一嘴,哥们,我知道她是你心中的女神,不过我们也是好奇心重嘛,萧恬要是真怀孕了,那早晚得生啊,咱是提前替人高兴啊。哦,怎么着,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家怀孕就对人家有偏见吧?” “我孙明明是那种人吗?”孙明明道,“不过昨天送礼物那事我是得跟人家道个歉去。” 孙明明起身要去办公室找萧恬,周大伟拉住他,往热水室指了指,孙明明一看,萧恬正拿着咖啡杯进去。周大伟没有说谎,萧恬被疑怀孕这事儿,他就在和单位的一两个关系好的同事闲聊的时候提了几句。谁知道,单位间传消息的速度是远超乎周大伟想象的,没多长工夫就传到了萧恬本人的耳朵里。萧恬去冲咖啡的时候刚好碰上出纳冯大姐,冯大姐是个出了名好事儿的人,一见萧恬就上上下下地打量,看得萧恬浑身不自在。 “小萧啊,多长时间了?”冯大姐笑呵呵地问萧恬。 这话可把萧恬问糊涂了:“冯姐,您说什么多长时间了?” 冯大姐笑道:“哎哟,还不好意思,我跟你说,这有了之后吧,就得注意着点,别累着,最重要的是,营养得跟得上。” “有了?我……”萧恬听这话,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拿咖啡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她强压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问道:“冯姐,您这是听谁说的?” 冯大姐呵呵地笑:“这还用谁说啊,整个设计院的人不都在说嘛。” 萧恬急得直跺脚:“这是谁传的谣言啊!” 冯大姐一看萧恬这神情不对,忙赔笑道:“冯姐跟你开玩笑呢。”说完就连忙笑着退出热水室。 萧恬被冯大姐这当头一棒砸得不知头脑,参加工作以来这让人苦闷的事接连不断,今儿早上还被那个猥琐的孙明明恶心得不行,现在居然得知设计院里有人传言她已经怀孕了!这稀奇古怪的事儿越来越过火了。萧恬觉得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差点儿就要掉下眼泪来。手里的咖啡已经从杯子里洒出去一大半儿。萧恬正生气间,孙明明进了热水室,表情很是腼腆地打招呼:“萧恬,那什么,你……你泡咖啡呢啊?” 萧恬见是孙明明,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孙明明不知道怎么开口为昨天的事道歉,忙凑上来说:“我帮你泡吧,泡咖啡我熟啊。” 萧恬皱起眉头说道:“谢谢!我不喜欢喝咖啡!” “啊?不喜欢喝咖啡,不喜欢喝咖啡,你泡它干吗啊?”孙明明被萧恬这话给说傻了。 周大伟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手里拿着两杯黑乎乎的东西,递给萧恬一杯:“来尝尝酸梅汤吧,我刚从下面的小店里买的,好喝解暑!” 萧恬一把接过周大伟手里的酸梅汤,瞥了孙明明一眼转身就出了热水室。孙明明看着萧恬的背影,张大了嘴,满是惊讶。周大伟笑得似乎不怀好意,冲孙明明说道:“怎么样,你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也不想想,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还咖啡,太不识时务了,人家现在喜欢喝这个,”说着,周大伟举了举手上装酸梅汤的杯子,“酸的!” 孙明明觉得周大伟是故意把这个“酸”字提高了个调子,让他听了觉得特别的别扭。不过萧恬毕竟是选了人家周大伟手里的酸梅汤,这倒是应了孙明明昨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个症状特征——喜食酸物或厌油腻。不管怎么样,这场游戏里边,他是个失败者,起码孙明明是这么以为的,跟在周大伟身后,他总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最后灰溜溜退场的那 第三章 山鹊飞 姊妹无多兄弟少,举家钟爱年最小。 有时绕树山鹊飞,贪看不待画眉了。 ——施肩吾 孙明明认识周大伟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周大伟完全自愿、主动地请他吃饭,就为了请他,还特意叫上单位几个同事作陪,把孙明明捧得似乎上了天。这顿饭的档次可不低,泰国菜,光看这饭馆的装潢就知道这家店的消费肯定便宜不到哪去。别说孙明明没想到,就连单位的这些个同事一个也没想到周大伟能如此大方。席间,周大伟一个劲儿地向孙明明敬酒,一口一个哥地叫着,叫得孙明明也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周大伟对孙明明这般的客气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要是追究起来,萧恬怀孕的谣言,归根结底还是在周大伟这编造出来的,诋毁了人家的声誉不说,要是让萧恬知道了是周大伟在造谣,以后肯定有周大伟好受的。要不说这孙明明还是比较够义气的了,萧恬当场抓住孙明明的时候,周大伟还真是害怕了,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就怕孙明明把他给供出来。 说到讲义气,孙明明知道自己根本谈不上。当时,孙明明看见萧恬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孙明明整个人都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始终相信萧恬的他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他看看周大伟,又看看萧恬,一脸的无辜和愤恨。萧恬当然没给孙明明澄清误会的机会,她用右手食指对着孙明明指了指,点点头,然后悄然回了办公室。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孙明明的心情跌入谷底。他的腿在一瞬间竟然失去知觉,尽管他多想马上就冲进萧恬的办公室和她解释清楚,却挪不动半步。 被吓傻的显然不只孙明明一个人,在场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保持静止状态。直到周大伟忽然站起来宣布中午他请吃全城最贵的泰国菜的时候,几个同事才恢复了正常的面貌。 菜一上桌,孙明明就彻底后悔了,他吃了这顿饭,表示什么?表示他这黑锅是背定了,这就叫吃人家的嘴短。一大堆的烦心事聚到心头,孙明明索性把心情都放开,脑子什么都不想,要了一瓶三斤装的洋酒,一杯接一杯地和周大伟对饮。这洋酒比起啤酒来,那味道烈得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喝下去之后就觉得像有团火在肚子里烧一样。孙明明心情郁闷,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不论人家给他杯子里倒的酒有多少都是一口喝完,边喝还边调侃周大伟:“咱俩干!我不会喝酒,但是这么贵的酒,喝下去就是钱,谁还管他会不会喝酒啊?喝!哎,周大伟,你也得喝啊,这顿可是你请的,这酒这么贵,你得多喝点,喝回多少赚多少啊!”周大伟嘿嘿地赔笑,也跟着孙明明一口一口地喝,只是他没孙明明表现得那么豪爽。看着孙明明这么大口地押酒,桌边的几个哥们说话了:“这洋酒好象不是这么喝的吧?” 孙明明也不理他们,喝到最后,他和周大伟两个人都只会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孙明明的那句似乎是他哭出来的:“我是被冤枉的。”周大伟的那句显得比较诚恳,他拉着孙明明的手不放:“哥,我这是第一次尝到洋酒是啥味儿呢!” 酒是能让人兴奋的东西,整整三斤的酒被几个人喝完之后,孙明明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虽然手脚晃悠得有些不听使唤,可头脑意识却是异常地清醒。周大伟说他已经跟院里请了假,下午可以不用去上班了。孙明明却像中了邪一样,死活要回单位去。从饭店里出来的那一刻,孙明明明显感觉到几个哥们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这眼神让他觉得自己似乎高人一等。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的阴雨天气,可孙明明坐在出租车上还是觉得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倒是车里劲爆的音乐让他莫名的兴奋,连他眼前的那天和地都随着音乐的节拍一起晃动。车还没停稳,他就看见前面不远的那女孩就是萧恬——萧恬总是按时上班的。 孙明明猛地一推车门,奔着萧恬就冲了过去。萧恬正在上班的路上走着,眼看着就到设计院门口了,就闻到一股酒味从身后飘来,回来一看,竟是同事孙明明在身后酒气熏天地扑过来。说起来也巧,孙明明马上就到萧恬眼前的时候,脚下不知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踉踉跄跄地向前倒过去。萧恬回头的时候,孙明明正朝她倒过来,她还哪来得及躲闪?孙明明正好扑到她身上,把萧恬搂了个满怀。 这意外吓得萧恬大叫了一嗓子,使劲儿把孙明明推开。哪知这孙明明晃晃悠悠地根本就站不稳,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就直接朝后面仰了过去,四肢平伸地躺在了马路上,那形状就是一个“大”字。 萧恬见孙明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开始有些吃惊,然后就是一阵害怕,赶紧凑上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之下,萧恬一下就傻了,孙明明的额头上渗出了血。只见孙明明两眼微闭,任萧恬怎么用力地摇晃都没有反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萧恬开始慌了神,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孙明明像是昏死过去了一样,怎么都不动。 正这时候,孙明明的直接领导赵瑞开车上班,看见一大堆人围着萧恬,地上还躺着一个,仔细一看,就是他手下的孙明明。见到这情况,赵瑞赶紧把车停到一边。 萧恬早就乱了阵脚,赵瑞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萧恬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赵瑞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将孙明明抱上车。萧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跟着赵瑞一起上了车。赵瑞把孙明明拉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才知道孙明明根本什么事没有,就是额头上蹭破了点皮,还有就是喝了太多的酒。 看着医生给孙明明打了吊针,萧恬的心情缓和下来。 赵瑞笑着安慰萧恬:“是不是吓坏了?” “我最讨厌喜欢醉酒的人。”萧恬嘟囔着。 赵瑞笑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孙明明喝得这么多,以前好象没听说这孩子会喝酒,不过这孩子是很才华,创意多,就咱们设计院的这些年轻人来说,他算是最优秀的了,这行要是干下去,以后肯定有发展。” “他?”萧恬有些怀疑赵瑞的话。 “是啊,”赵瑞接着说,“这孩子不错,检察院的规划设计图我准备让他主攻呢。” 萧恬被赵瑞的语气逗乐了:“你怎么叫他孩子孩子的,好象你很老一样。你能比我们大多少岁啊?” 赵瑞看着萧恬,眨着眼说:“对啊,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孩子。” 孙明明酒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赵瑞。他只觉得他的头特别的痛,听了赵瑞跟他讲述他酒醉之后发生的事,记忆里似乎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仅仅是画面,没有丝毫情节。 赵瑞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教育孙明明的话,诸如上班时间不能酗酒、年轻人要注重形象之类的话,孙明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记住了赵瑞告诉他萧恬亲自送他到医院的消息。这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啊!孙明明不禁在心里感叹。 外表的漂亮不是美,内心的善良才是真正的美。孙明明自打那次酒醉之后,就愈加疯狂地迷上了这个叫萧恬的姑娘。在他眼里,萧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迷人,就像天使一样,纯洁、神圣。就为这个,孙明明还故意把萧恬在他手机的姓名改成了“恬仙子”,意思当然是说这萧恬在孙明明的眼睛里就像个仙女一样美。每天在设计院,只要有萧恬在的时候,孙明明的眼神就是直勾勾的。 周大伟故意跟孙明明打趣:“哎,抱了萧恬是啥感觉啊?” 孙明明却一脸严肃地回答:“去去去,少亵渎我的梦中偶像!” 每每说到这,周大伟总是说孙明明这个人特虚伪,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点让孙明明非常不能接受,不过是酒后误打误撞地扑到了人家萧恬身上,这家伙,让周大伟说的好象是在萧恬非自愿的前提下和萧恬上了床一样。被周大伟这么嘲讽多了,孙明明也开始极力地回想当时抱到萧恬时的情景,那时候他的胸膛应该是紧贴着萧恬的前胸的,他努力地记忆自己的胸膛当时是什么感觉,柔软?感觉有弹性?都怪自己喝了太多的酒,即便是真有感觉,恐怕也反射不到他的大脑神经里。想多了,孙明明又在心里骂自己,竟然这么的猥琐,想这些不堪的事情,这样的话,自己不真成了周大伟说的那种虚伪的人了吗? 话说回来,孙明明觉得,再怎么样都应该给人家萧恬道歉,别的不说,你撞了人家,人家还能送你去医院,这就是份人情。没点表示,那也太不男人了。可看萧恬现在的态度,孙明明还真不敢主动上前跟她搭话。好在现在这个时代,通讯发达。对着手机整整一天,孙明明才憋出几个字的信息发了过去:“萧恬姐姐,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等待回信息的过程是痛苦难熬的。自从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孙明明就再也没心思去干别的事情,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不放。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萧恬才回了信息,孙明明紧张得深呼了一口气才把信息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我没空。还有,大叔!以后看清年龄再叫人。” 算上这次,孙明明已经两次诚心实意地给萧恬道歉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事后来被周大伟知道了,活活笑了孙明明一个星期,说孙明明恐怕是世界上现存的最土的年轻人了。现在人泡妞哪还有上来就叫人家姐姐的,也不考虑一下自己多大了,也难怪人家萧恬叫孙明明“大叔”,周大伟说,孙明明这是自找的,就是活该! 对于女人的了解,孙明明的确很肤浅,更难堪的事发生在这件事的第二天。 那天的天气特别热,孙明明的道歉计划还没有成功,于是他就又想到献殷勤这一招。天这么热,给萧恬买个雪条解渴也好。 趁萧恬去热水室的时候,孙明明赶紧凑过去,把从楼下便利店买的雪条递给萧恬:“哎,天气这么热,吃跟雪条吧,凉快凉快。” 萧恬瞥了一眼雪条,道:“我肚子不舒服,不想凉的东西,谢谢。” 说完,萧恬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办公室。周大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孙明明身后钻出来,趁孙明明发呆的时候夺过孙明明手里的雪条,撕开袋子就塞进自己嘴里:“我说,哥们,这你就外行了吧,我告诉你,女人啊,每个月都有几天不舒服的,不能吃凉的。笨。” 当孙明明再一次面对手机犹豫不决地想给萧恬发信息的时候,周大伟把孙明明手机上萧恬的名字给改了。这次倒不是什么恶作剧,而且是人家周大伟当着孙明明的面儿给改的。依周大伟的爱情理论,一个人因为爱被一个人吸引,那就是着了魔,这爱情的魔力是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为什么情人眼里能出西施?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完美的人,一个人能爱上另外一个人,完全是由于自我催眠的作用,就像现在的孙明明一样,你知道萧恬什么性格、什么脾气、什么人品啊?单凭见萧恬那一见钟情,那根本就不是爱情,肯定是在设计室呆久了,憋出的抑郁症。加上孙明明在手机给萧恬设的那个昵称——叫什么“恬仙子”,还整天对着这个号码发呆,明摆着就是在催眠自己嘛,不管着萧恬是什么人,他孙明明首先就在心里把人家给定位成仙女了,这还能有救吗? 周大伟让孙明明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颇为负责地告诉孙明明,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孙明明仔细想了想,这手机确实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他心里也知道不应该老惦记着萧恬,毕竟他们是没有什么未来的。可他总是管不住自己,动不动就把手机拿出来看萧恬会不会回他的信息,虽然他也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周大伟说的这个方法真的管用,索性就让他这么干了。 “等待发福的母猪”。这个外号是周大伟特意改的,周大伟似乎对自己的创意很满意,他把手机还给孙明明,然后一脸的坏笑:“看到这个名字,你还有想发信息给她、勾搭她上床的欲望吗?” 眼看着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从“恬仙子”一下子变成了“等待发福的母猪”,孙明明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毕竟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自从迷上萧恬之后,他的日常工作做得一塌糊涂,检察院的设计图迟迟交不出来,赵瑞催了几次,再不抓紧,恐怕真的要出问题了。 周大伟的馊注意没有改变孙明明时不时就看手机的毛病,即便是这样,却让孙明明产生了许多变化,每次他看到“等待发福的母猪”这个号码的时候,总会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发不发信息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孙明明恢复了他原来的生活,每天有太阳的时候就窝在电脑前设计他的图纸,一熬就是一整天,直到深夜。他从药店买的眼药水只要一两天就能点完一支。这段时间,萧恬似乎没在孙明明面前出现过,设计院的兄弟自然也知趣,不会上来跟孙明明拿这个调侃。孙明明的世界在那几个星期很安静,没有人打扰,却也过得充实。每设计出一个新的图纸小样,他就会主动地拿去检察院,给检察院的相关负责人,再拿回相关意见,重新修改。孙明明的工作态度让检察院的干部十分满意,每次见到设计院院长的时候,总会对孙明明大加赞赏,孙明明知道人家赞赏他,院长脸上也有了光。做检察院大楼的设计,他很兴奋,不是因为这次设计能让他的工作上有什么机遇,而是因为他终于可以自己创作一次属于自己的作品。听说检察院的这栋办案技术大楼要竞选市优良样板工程,孙明明更是兴奋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那是最后定稿前的一个晚上,设计院还亮着一盏灯,孙明明在办公室做完最后的一点修改。异常的成就感一下子涌上他的心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规划图样,他开始精神振奋。正这个时候,周大伟发来信息,说周末要去爬山,问他去不去。孙明明直截了当地拒绝,周末,他想在宿舍休息,一觉睡到天黑——他已经几个星期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周大伟却不死心,又发来信息问,大周末的,一个人躲在宿舍做什么啊?孙明明哼笑着准备回周大伟的信息,刚打字打到一半,忽然听见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响。 这响声吓了孙明明一跳,这个时间,设计院早就应该没人了,办公室的门怎么会响?难道是风把门吹动了?不对啊,他明明记得几分钟前那门就已经是关上的了!而且,办公室里面有一丝灯光,百叶窗也合上了,可就在刚才他还看见灯是关的,百叶窗也是开着的。难道说,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不成?想到这,孙明明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直接串上他的脑门儿,周围出奇地安静,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迟疑了几秒钟。仔细一想,亏自己念了二十多的书,这科学知识都学到哪去了?居然相信办公室会有鬼?就算有鬼也不怕,人家都说年轻小伙子阳气重,鬼见了都会怕的。孙明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自己壮胆儿,把没发完信息的手机放在桌上,战战兢兢地往办公室走去。尽管这样,到了办公室门口,孙明明还是有些害怕,他轻轻地扭动了办公室门的把手,果然没锁,门开了,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一点风也没有。孙明明试探地叫了叫,没人应,他便仗着胆子走了进去。 孙明明前脚刚进去,那边萧恬就从饮水室出来。原来萧恬下班的手机忘了在办公室,直到晚上吃过饭才发现,便匆忙回来取,谁知道一上来就看见孙明明坐在电脑前拿着手机一脸淫笑地发信息。孙明明那个表情,萧恬一见就打心眼里讨厌,索性进了办公室后就把百叶窗关上了。找到手机,忽然口渴得厉害,她便去饮水室打水,出门的时候没把门带上,这才吓了孙明明一跳。萧恬见孙明明不在座位上,又看到了孙明明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心想,赵主任老是夸这孙明明设计方面有天赋,我倒是想想他能设计出什么鬼东西。这一看之下,萧恬竟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以前认为是极其猥琐不堪的淫娃竟然能设计出这么漂亮的图纸来。她也是学的这个专业,当然知道这设计图的好坏程度。“没想到他这么厉害……”萧恬在心里自言自语。正寻思着,萧恬看见孙明明桌上的手机还在亮,便凑过去看,上面还是刚刚孙明明没发完的半条信息,写着:“你管得着吗,大周末的,我躲在宿舍可以做爱”。 看到“做爱”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萧恬顿时就脸红了,像有团火在脸上烧。她不由得在心里骂,这个孙明明,我一点也没看错他!他就是个流氓!再会做设计图,他也是个流氓! 萧恬越想越气,就往办公室跑。 刚跑到门口,刚好见到孙明明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萧恬的反应更大一些,她不仅尖叫了,而且还把一杯热水正泼到孙明明的身上。 孙明明见是萧恬,赶紧缓过神来,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萧恬本来挺气的,可看自己把热水都泼到了孙明明身上,便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道歉,便岔开话:“你的设计图很不错。” 孙明明看了看她,笑了笑:“谢谢!” 萧恬不敢看孙明明的眼睛,匆匆回办公室拿上东西,就下了楼。 孙明明不知道萧恬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很是奇怪,莫名其妙地回到座位上把剩下的短信发完:“大周末的,我躲在宿舍里可以做爱做的事。” 手机上的电话薄掠过萧恬那一格时,孙明明看着周大伟给萧恬起的绰号,想想刚刚萧恬的举动,自言自语道:“等待发福的人就是奇怪。” 孙明明设计的规划图得到了业主方的认可,敲定之后不久,施工单位就开始破土动工了。这一切来得似乎很意外,但细想一下又顺理成章。孙明明一下子就成了设计院的名人,倒不是因为设计图的成功史无前例,而是因为孙明明的年轻。在赵瑞为孙明明摆的庆功宴上,孙明明明显能感觉到赵瑞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得力干将。看着手中的高脚杯,孙明明忽然意识到,他的事业已经踏上了起航的第一步。他也知道,他要的不只这些,现在的他,就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鹰,未来肯定越飞越高。 “因为想恋爱而去恋爱的人,最终都不会得到真爱。真爱就像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不由人准备,砸着谁算谁。” ——孙明明 第四章 月下情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常照金樽里。 ——李白 “什么?要我和孙明明搭档?我不干!”萧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五官几乎挪了位,虽然她事先也想到了会有这样的可能——设计院居然安排她跟着孙明明一起做设计。一个新人一定需要一个老手带带,这几乎成了这所设计院不成文的规矩。说起来,孙明明也刚参加工作没多长时间,可是没办法,人家的才能和成绩显然最有说话的份量。在孙明明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随便带个新人,依设计院领导层看来,不是什么问题。 萧恬知道,能发生这样的事,归根结底还是由于她自己的不断“争取”。自从来到设计院工作之后,萧恬做梦都想早日能到业务部分操起自己的专业。她是学规划设计的,没理由一直在办公室里负责一起基本的内勤工作,就好象晒晒图,做做接待,这根本不是她——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想做的事情。 她当然明白领导层的想法,现在设计院里几乎满员了,缺的都是一些后勤工作人员。现在,新进的人在后勤部门先做一阵子几乎已经成了惯例。参加工作的第三天,就是收到孙明明那份“安全套”礼物的那天,萧恬就早早地跑去主任办公室说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怎么样,她都要争取一下。主任似乎还没睡醒,含含糊糊地回答要考虑一下。 那天可能是萧恬生命里最不幸的一天。她到现在都认为她那天所有的不幸都是孙明明带给她的。 萧恬这么想不是没有原因的。主任答应她要考虑一下,证明就是有希望。可没过多久,就在她收到了孙明明这份礼物之后,一切都变了,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十分肯定地跟她说,调到别的部门的事情,不行。 主任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萧恬无话可说,接下来,萧恬在办公室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甚至可以用倒霉来形容,包括后来的“怀孕谣言”,而这一切,源头都是单位这个叫做“孙明明”的家伙。 好在,事情没有绝对,在这么多不幸的环绕之下,总算有一件事让萧恬有些开心,那就是孙明明喝醉了那次,让她有机会和规划设计室主任赵瑞说上话。在萧恬看来,赵瑞的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出头,可是为人办事却远比一般的人成熟稳重。尤其是那句“你在我眼里就是孩子”让萧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知道赵瑞是不是也和萧恬有一样的感受,但萧恬能感受到赵瑞身上的亲切感,而且,赵瑞也很帮萧恬办事情。比如工作岗位调动的事情,萧恬只是跟赵瑞诉了诉苦水,赵瑞真的就跟上面提了建议。这不,今天主任就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有没有兴趣到规划设计室去锻炼一下。 萧恬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可萧恬见到赵瑞后,赵瑞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萧恬和孙明明做搭档。 其实,赵瑞这样的安排不是顺便决定的。孙明明检察院大楼的设计已经得到了设计院的重视,连院长都对这设计特别满意,孙明明现在就是设计院的未来之星。让萧恬跟孙明明一组绝对是最佳人选。 可这却让萧恬非常难以接受。萧恬的反应并没让赵瑞多诧异,他只是笑着问萧恬是不是还在记恨上次孙明明喝醉酒的事。 萧恬似乎没打算正面回答赵瑞的问题:“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赵瑞笑了笑,这笑容倒像是一个长辈在教导自己的孩子:“要是因为上次的事,我觉得就没有必要了,而且,说不定在那件事上有什么误会呢。孙明明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你要是连他都不满意,我在整个设计院还真就挑不出别的人给你了。” “你不知道,”萧恬急了,“我和他根本就不合拍,工作起来肯定困难!” “这有什么,是让你暂时和他搭档,又不是让你一辈子跟着他混,有什么困难的?”赵瑞说,“而且,最近我们要参加市城东音乐厅的规划设计竞标,院长特别交代让孙明明负责初稿。你跟着他正好锻炼一下。” 从规划设计室出来,萧恬知道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要和孙明明成为名副其实的战友了。虽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想想人家赵瑞说的话确实有道理,现在是工作需要,工作上遇到不喜欢的人就不跟人家合作了,这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不怪赵瑞听萧恬不愿意和孙明明一起工作的时候会笑了,萧恬自己想了想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像小孩子了。 孙明明知道自己马上又要接另外一个设计,很意外,又得知单位要把让他和萧恬一起搭档,他就更加的意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缘分啊,绝对的缘分!孙明明以前不觉得,现在是彻底相信这世界上有缘分这么一说了。周大伟也悄悄地戳孙明明:“哥们,你的艳福来了!” “什么艳福?”孙明明故意装傻,其实他是满心欢喜,说实话,他巴不得每天和萧恬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就让他这么看着她也好。在孙明明看来,他所有的艺术灵感都是源自于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女人就是神创造的最神圣的东西。 “把握机会,培养感情啊!”周大伟给孙明明出主意。 孙明明觉得周大伟说这话有道理,在心里憋了一把劲,一定要用心感动萧恬,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彻底爱上他! 赵瑞把萧恬安置在孙明明位置旁边的办公桌。从萧恬搬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始终沉着脸,丝毫表情都没有。孙明明忍不住主动上前问好,萧恬直接来一句:“除了工作上的事以外,别的事我们没必要交流。” 一句话把孙明明噎得下不来台,而且是当着办公室这么多人的面儿。刚好赵瑞过来打圆场,说萧恬第一天来规划设计室,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就算对新同事表示欢迎。晚上,周大伟也跟着过来要蹭吃,这家伙是设计院的滑头,哪个部门有饭局都少不了他的份。还没等下班,周大伟就带着这群哥们先去了饭庄。 孙明明跟萧恬一起下楼。一向对他有所偏见的萧恬居然没有避讳,这让孙明明有些意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味道。萧恬说:“别误会,我们一起走,只是因为我们是搭档而已。” 出了设计院,一个满面污垢的乞丐拦在孙明明和萧恬的面前伸出乌黑的手向两人乞讨。孙明明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的硬币递给乞丐。乞丐接过硬币,冲着孙明明和萧恬笑,看得出,那是充满感激和善意的笑。 萧恬哼了一声,便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孙明明也赶紧跟上去坐上车。 “你刚刚哼什么?”孙明明问。 “你是在表现你的爱心吗?你不用表现给我看。”萧恬说。 “你不觉得刚刚那个人很可怜吗?”孙明明问。 “不觉得,现在什么社会了,借行乞骗人的多得是,真看不出你是真的天真还是故意装傻。”萧恬说。 孙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恬的话,只好不出声。不一会儿,就来到赵瑞订好房间的饭庄。看得出,赵瑞这顿饭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欢迎新的同事,其实是为了增进孙明明和萧恬之间的关系,减少摩擦。席间,赵瑞时不时地就跟萧恬夸夸孙明明的才华,又时不时地向孙明明说说萧恬的好。一顿饭下来,孙明明和萧恬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因为有萧恬在场,再加上上次喝醉的经验,这次孙明明说什么也不敢再沾酒。倒是周大伟跟其他的几个哥们喝得醉醺醺的,开始说起醉话来。 结帐之后,赵瑞用车送周大伟他们几个先回宿舍了,还特意嘱咐孙明明一定要把萧恬安全地送回去。孙明明跟着赵瑞出了饭庄的房间,却见萧恬迟迟不出来,于是又倒回去看,才发现萧恬在房间里到处找东西。 “什么不见了?”孙明明问。 “我的手机……”萧恬似乎有些着急。 “找不到吗?别急,好好想想是不是忘在哪里了?”孙明明说。 “把你的手机借给我。”萧恬说。 “我的手机?”孙明明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萧恬边莫名其妙地问。 萧恬接过手机,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我给我的手机上打个电话,就知道手机在不在这里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孙明明手机显示萧恬的号码称呼是“等待发福的猪”。 萧恬瞥了孙明明一眼,又把孙明明的手机对着他晃了晃。那眼神就是在质问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孙明明这才想起来,周大伟早就把自己手机里萧恬的称呼给改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没记起把称呼改回来。 “这个,不是我改的。”孙明明支吾道。 萧恬点点头:“对,不是你改的,是我改的。” 说完,萧恬就把手机把孙明明怀里一揣,转身出了包间。孙明明看看手机,想起在单位时周大伟那句“把握机会,培养感情”,他哭笑不得地喃喃道:“周大伟啊,我可被你害的不轻啊。还培养感情呢,不结仇就不错了!” 萧恬在饭庄包间和大门之间来回找她不见的手机。孙明明追出来,一边打手机一边对萧恬说:“别找了,肯定不在这了,你看都没有动静的。” “这里这么吵,说不定掉在什么地方我们没听见呢!”萧恬皱着眉头说。 “手机丢了就丢了吧,再买一部新的吧,能要多少钱啊?”孙明明说道。 “我的手机上有我的狼牙链子呢,你上哪买去啊?”萧恬的声音似乎有点呜咽。 孙明明不知道萧恬所说的狼牙链子是什么,不过听萧恬的语气一定是对她很珍贵的东西,萧恬快哭了似的语气让孙明明的心像被绞了一样的痛。他忙俯下身,边打手机边到处仔细看仔细听:“我帮你找,别急,我帮你找,一定找得到!” 饭庄的门口和大堂人来人往,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很多客人都是刚刚吃好饭从里面出来。孙明明却丝毫没顾及自己的形象,蹲在地上一边打手机一边找,时而到这边的角落听听有没有声音,时而到那边的缝隙看看有没有手机的亮光,根本没把往来客人奇怪的目光放在眼里,来往的人踩到了他的手,他还要连连地跟人家说对不起。那认真专注的表情萧恬看在眼里,心下仿佛有了些许感动。 找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找到。萧恬一把拉起孙明明:“走吧,不找了。” “对了,会不会落在出租车上了?”孙明明说。 “哎呀!”萧恬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是了!我记得上车的时候好象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那还想什么,回去找啊!”孙明明说着就到街上拦了辆车回设计院。 两个人在刚才上车的地方下来。这个时候,设计院里除了保安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都是漆黑一片,好在借着路灯的光线还可以看见周围。 “应该就在这一带吧!”孙明明边四处看边问。 “好象是。”萧恬说。 “别急,我打电话手机还通,说明不是被人偷去的。”孙明明安慰萧恬。 正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萧恬的手机铃声,由远及近,原来越清晰。两人抬头一看,一个人远远地朝他们跑过来,到了近前,孙明明和萧恬才发现,这人竟是出门时碰见的那个乞丐。 乞丐把手里拿的手机递给孙明明,脸上依旧露着刚刚那种笑容。萧恬才明白,想必是她上出租车的时候手机掉了下来,刚好被乞丐捡到。再看看四周,这个时候,这条路上都没什么人,看来这乞丐是专门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找手机的。 孙明明接过乞丐手里的手机,看了看,上面果然有一个链子,只是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饰物。他把手机交给萧恬,又对乞丐说道:“谢谢!” 乞丐“阿巴阿巴”了几声,没说话,只是笑,然后就笑着离开了。孙明明和萧恬这才知道这乞丐是个哑子。 萧恬拿着手机,愣在那里:“这……” 孙明明笑道:“这叫善有善报!你还说人家是骗子不了?” 萧恬哼了一声。 “我送你回去吧!”孙明明说。 “不用了!”萧恬道,“本小姐自己能走。” 萧恬嘴上不服软,可经过这件事之后,萧恬似乎改变以往她对这些乞丐的偏见,见到路边的乞丐总会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施舍。虽然她仍然认为这世界上有不少行骗的乞丐,让她施舍的原因就是,眼前的这个有不是行骗的可能。 孙明明对音乐厅的这个设计非常重视,这是设计院交给他的第一个大项目,初稿的编绘是很重要的,让他设计初稿,就意味着以后的修改都要在他设计的基础上进行了。自从选择读了设计专业后,孙明明就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设计出像悉尼歌剧院一样的建筑。现在有了机会做这个音乐厅,倒是合了孙明明的心愿,他喜欢设计这种艺术气息浓一点的建筑。 任务接到手之后,孙明明不敢耽搁,连吃饭睡觉都在寻思着怎么去构思。为了能中标,孙明明还特意去问了问身边几个同事,周大伟他们都笑孙明明,不过是一个初稿,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吧。孙明明却认为这是自己的头等大事,更是设计院的头等大事,马虎不来的。为了及早拿出自己的稿子,孙明明经常要到办公室加班。这倒没有领导要求,完全是孙明明自己主动加班。 这个星期六一大早,萧恬还没起床,手机就吵了起来。萧恬揉了揉眼,看看墙上的钟,六点整。接起电话才知道竟然是孙明明打来的。 “喂!今天是星期六!周末!”萧恬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去办公室改设计图,可是我钥匙锁在办公室了,”孙明明在电话里解释,“你不是有办公室钥匙吗?能不能今天过来单位一下?” “让我去开门也不用六点钟这么早吧?”萧恬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是要时间梳妆打扮的嘛。我寻思着,早点叫你,就当叫你起床了。”孙明明精神十足地说。 这个周末的气温足有三十多度。设计院大楼的中央空调利用周末紧急维修,整个大楼活像个蒸笼一样。这点孙明明似乎早就有准备,也不知道他从哪掏弄来的台式电扇,一早就在设计院的门口等着萧恬了。 萧恬看着孙明明就一肚子火气,一个好好的周末,本来打算在床上好好睡到自然醒,这下可好,全被孙明明给搅了。 “你平时也这么勤快吗?”萧恬给孙明明开了门,“带个电风扇来干什么?” “呵呵,今天冷气维修,没办法。”孙明明笑道。 “啊?没有冷气你还跑来加班啊?”萧恬道。 “没办法,赶赶进度嘛。”孙明明说,“而且啊,灵感这东西,一旦来了就得把握,时间长了怕忘了。” “你这灵感可真是啊,还有时间性的。哎,你怎么不找周大伟你那帮兄弟给你开门呢?”萧恬埋怨道。 孙明明嘿嘿地笑:“赵主任不是说了,咱们现在是搭档,现在同负责初稿的设计,工作上的事,我肯定先找你啊。” “哦?那你就大清早地把我叫起来啊?还星期六呢!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萧恬说。 “哎?我一向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你不知道吗?而且,”孙明明故意顿了顿,“而且,这是我事业腾飞的第一步,马虎不得。” 萧恬瞟了孙明明一眼,似乎有些不屑。 孙明明收起认真的表情:“当然了,你跟我搭档这么辛苦,我腾飞,你也会腾飞的。” 萧恬哼道:“我怎么没看出你哪里开始腾飞啊。” 说到这,孙明明蹭地一下跳到椅子上,撰着铅笔的那只手指向窗外的天:“我孙明明一定会成为全中国,不,是全世界知名的规划设计大师的!我要成为全世界的设计师天王!” 孙明明的样子稚气十足,引得萧恬不由地噗嗤一笑:“下来吧,天王,小心你的雄心壮志把你摔死。”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孙明明就被手机叫醒。原来萧恬临睡前就把闹钟调好,故意等到早上五点多的时候给孙明明打电话,叫孙明明起床。 “今天周日。”孙明明说。 不知为什么,听到孙明明迷迷糊糊的语气,萧恬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成就感,这成就感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叫你起床加班呀。” 听到萧恬的笑声,孙明明也就来了精神:“哎,昨天你不是还叫苦连天的说单位没冷气你不去加班的吗?” “是啊,我没说我去啊,作为你的搭档,我有责任叫醒你,然后让你去实现你的鸿鹄大志啊。” 孙明明听出来了,萧恬这是故意报复他昨天那么早打电话吵醒她。于是一骨碌地爬起来:“那可不行,咱俩是搭档啊,要一同上进。你说,加班这事,要是我去你不去,让赵主任知道,好象不好……” 萧恬听孙明明把赵瑞搬出来,也就不好再拒绝,毕竟自己刚到规划设计室,要给领导留个好印象。虽然嘴上嘟囔着“你真够狠的”,可萧恬还是早早地跟孙明明来到办公室。 孙明明带来的电风扇吱悠吱悠地转,转得让萧恬开始心烦。屋里的温度却丝毫得不到改善。忙了一阵子,孙明明口渴,跑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橙汁上来。这天确实热得厉害,三伏的天,单位的空调又坏了,这橙汁一下肚,顿时觉得畅快无比。孙明明三口两口地就把一整瓶的橙汁都喝了下去。他还在舒服地回味,忽然发现旁边的萧恬正狠狠地瞪着他,这眼神凶神恶煞一般,吓了孙明明一跳。 “你干什么?”孙明明问。 “我的呢?”萧恬没好气地反问。 孙明明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你的呢?” “喂,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绅士啊?我现在是给你干活诶!这么热的天,又没有冷气,你去买冷饮也不说随便给我带点什么回来?” 孙明明呵呵地笑:“哦,那你刚刚又不说,再说了,我喝的这个可是冰冻的,我又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喝凉的东西,上次给你买雪条你就不吃,这次哪敢随便给你买。”自从有了上次送雪条的经验之后,孙明明可是有了教训,送女生东西都要事先考虑再三,哪怕是一根小小的雪条。 萧恬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孙明明当然不知道这两天刚好萧恬来例假,说到这个话题反倒让萧恬难为情起来。孙明明见萧恬把脸扭到一边,以为她生气,赶紧陪了笑脸:“哎哟,我错了还不成吗?我现在就下去给你买上来。” 说完,孙明明转身就要下楼,萧恬忙叫住他:“别买凉的!” 一听这话,孙明明反倒站住了,回头冲萧恬哼笑:“你们女人就就难伺候,那你自己去吧,我给你钱。随便帮我再带一瓶橙汁上来,我还有点渴。” 萧恬有些害羞,不想跟孙明明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一把接过孙明明手里的钱。 “还不是不能吃凉的?被我说中了还逞强。”孙明明小声嘟囔。就这小声的一句,萧恬却听得真切,她回头冲孙明明喊:“谁说我不能吃凉的?我只是不愿意吃!” 说着就下了楼。 临下楼前,孙明明还补了一句:“别忘找回钱啊!” 不一会儿,萧恬就拎一个塑料袋回来,里面是两瓶饮料,她挑了比较冰的那瓶递给孙明明,自己留下另外一瓶。 孙明明看萧恬没有找零钱给他,便问:“剩的钱呢?” “什么剩的钱?”萧恬故意装傻。 “哎?找回的钱?这饮料一瓶三块,我可给你十块钱呢。” 萧恬只说了一句不知道就开始忙活自己的活,不再理会孙明明。孙明明无奈地摆摆手,只好作罢。萧恬见孙明明不再追问,便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雪条来,撕开包装,再往嘴里塞。这一连串动作,孙明明当然看在眼里,他把手里的铅笔往桌上一扔,抱起肩膀来:“哎,我说萧恬,你真行,买雪条也不预我那份啊?” 萧恬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日本进口的红豆雪糕,要四块钱一个呢,你剩的那点钱,就够买我这一个的。嘿嘿。” 说着,萧恬还故意用舌头把手里的雪条舔了个遍,大有向孙明明炫耀的意思。这动作在孙明明看来,像足了a片里的女主角口交时候的样子,只是a片里的女主角远比不上萧恬好看,比不上萧恬性感。想到这,孙明明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不敢多看,忙把头转向一边,盯着自己桌上的设计图草案。 萧恬见孙明明丝毫不被自己的小把戏捉弄,也就觉得没趣,也就扭过身来。其实萧恬是很喜欢吃雪条的,只不过这两天确实不舒服,怕吃了之后肚子受不了,可偏偏在楼下发现有卖这种红豆雪糕,再加上刚刚下楼前被孙明明用话一激,萧恬就忍不住买了回来。现在,雪条刚吃了几口,萧恬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唤,很不舒服。她一手拿着雪条,一手悄悄地捂着肚子,手上的雪条再好吃,这个时候,萧恬也是半点胃口都没了。 “喂!”萧恬开口叫孙明明。 “干吗?”孙明明道。 萧恬把雪条伸到孙明明眼前:“你不是想吃吗?给你吧。”那语气显得十分可怜,再看这雪条,四周都被萧恬舔得化了大半。 孙明明哭笑不得,哼道:“谢谢!不用啦!” 经过几个星期的奋战,音乐厅的设计图终于成功的拿出了图纸小样。赵瑞对这个设计非常满意,亲自拿给院长去审批。听说院长也比较满意,稍加了修改之后,就拿去参加竞标了。萧恬跟孙明明一样兴奋,虽然说她只是给孙明明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但是这图纸里面也有她的辛勤汗水。竞标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孙明明设计的音乐厅大堂名举榜首。知道这个消息,孙明明笑了,这么久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萧恬也跟孙明明一样兴奋,毕竟这是她进设计院以后参与的第一个设计项目。 看着萧恬在孙明明身边高兴得蹦蹦跳跳的样子,周大伟禁不住过来打趣:“哎哟,这对冤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 萧恬却不以为然:“去去去,你懂什么,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 知道消息的当天下午,萧恬就迫不及待地拽着孙明明去音乐厅旧址看设计图,听说他们的设计图就挂在旧的音乐厅大堂里。萧恬这么高兴,孙明明忽然很感动,想想这么多日子来萧恬一直在支持他这个项目,很多灵感都是在萧恬的启发下找到的。孙明明很严肃地对萧恬说了声谢谢。萧恬急着去看设计图,根本没时间去体会这谢谢二字的含义,直接拽着孙明明来到城东音乐厅旧址。 果然,孙明明他们的设计图已经作为中标的图纸展示了出来,挂在大堂的正中间。可令孙明明和萧恬意外的是,设计图下面的作者写的却不是孙明明,而是设计院的一个副院长。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恬看着设计图。 孙明明看看设计图下方的名字,想了想,然后微微一笑,黯然道:“算了,没关系。” 萧恬可急了:“什么没关系,这怎么行呢?那我们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吗?” 孙明明笑道:“刚出来做,是这样的。” “这不公平!”萧恬说道。 孙明明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回到设计院,孙明明就被赵瑞叫到办公室,还没等赵瑞开口,孙明明就先跟赵瑞说:“我知道 第五章 伤桃叶 几许伤春春复暮。 杨柳清阴,偏碍游丝度。 天际小山桃叶步。白头花满湔裙处。 竟日微吟长短句。 帘影灯昏,心寄胡琴语。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贺铸 “你傻啊?!” 当孙明明把在天台的故事讲给周大伟听之后,周大伟冲着孙明明破口大骂。什么那个他?你孙明明就被这么简单的一个小故事被打败了么?这也太熊了!都什么年代了,敢爱就要敢追,要不就别爱,就孙明明这样,干脆就没资格谈什么爱人家,丢不起那人都!谁还没点感情往事啊?哦,就因为人家萧恬以前喜欢过别人,你孙明明就退缩了?萧恬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她又不是石头人,你还指望她这二十年来一点感情都不动? “孙明明啊,兄弟啊,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发现你的处女情结这么严重。”周大伟感叹道。 “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了,什么处女……唉,你不懂,人家萧恬有喜欢的人了。”孙明明说。 “有喜欢的人怎么了?现在什么时代了,讲究的是恋爱自由,别说有喜欢的人了,就是结婚了,不是还能离呢吗?”周大伟说,“这点你就没有我看得开了,我跟你说,萧恬那时候才大一,大一是什么概念,就是小孩子,懂什么叫爱情啊?她那时候觉得她那位多么英俊潇洒,可你要知道那时候她不过是以一个小姑娘的眼光看,现在萧恬所说的‘他’要是站在面前,说不定就是一个绝世丑八怪呢!” 孙明明喃喃道:“可是他认识萧恬比我早……” “什么早晚的,”周大伟说,“你以为是搭车买票吗,还排队?你倒是懂得礼让了,等你礼让完,人家早就嫁人了。” 周大伟的话把孙明明的伤心冲淡了许多,孙明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为了爱情不惜一切的冲劲现在荡然无存,倒在宿舍的床上就像个尸体一样,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做,几个小时下来,不渴不饿也不困,他想,这或许就是传说的失恋滋味。 孙明明觉得自己不应该死心,就像周大伟说的那样,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萧恬和那个他之间有些什么,而是在于孙明明自己。孙明明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正视自己的爱情,更不懂得如何追求自己的幸福。想想也是,萧恬口中的那个他似乎离现实太过遥远,不过是她大学时候的同学而已,而且只做了一年时间的同学。他现在远在加拿大,没有地址,没有电话,连e-mail都没有,孙明明甚至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有一天他回国了,而且还有意要找萧恬,中国那么大,他怎么会找得到萧恬?对于孙明明来说,这个人,的确就是虚幻的。 可是,孙明明万万也想不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三天之后,在市体育中心召开了亚洲地区的规划设计展。对业内人士,尤其是像孙明明这样的新人来说,这是个大开眼界的好机会,届时,很多设计界的名师名家都会到场。经赵瑞再三申请,除了院长之外,赵瑞带着萧恬跟孙明明也一起参加了这个设计展。 就是在这个设计展上,萧恬竟然意外的遇见了这个“他”。 这个“他”很年轻,年龄应该和孙明明差不多,显然他的知名度要比孙明明强得多,因为孙明明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台上向众人解说他新设计的构思和创意。一开始,孙明明只顾着欣赏这个大师级人物的讲解,却没留意到萧恬激动的眼神。等到他被这讲解打动,连连向萧恬夸赞这年轻人的时候,他才发现,萧恬脸上早已挂了两行泪痕。 解说结束的时候,萧恬鼓起勇气走过去,冲那位设计师打招呼:“腾飞师兄!” 这位设计师回头见到萧恬有些茫然,稍想了一下,笑道:“你是萧恬?”孙明明就跟着萧恬身后,他这才知道他为之烦恼了三天三夜的这个“他”的名字叫做“腾飞”。那一刻,孙明明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如此大的一个展厅,竟然找不到能容下他小小身躯的地方。 从回到设计院开始,连续几天孙明明都没有笑过。他当然知道,萧恬的“他”回来了。想想在展厅看见那个叫腾飞的人,孙明明就更伤心了,以他的条件要和人家比争心上人,恐怕孙明明连那么一丁点的胜算都没有。论相貌,这个“腾飞”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他就是那种走起路来带着风,随时都会在路上吸引无数女孩子注意的男人公敌!论事业,他和孙明明年纪差不多,事业成就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应该说和他比起来孙明明的成就是在地底下!更不说钱了,他那样的怎么可能会比孙明明穷呢?光看名字就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差距有多大,孙明明,这什么破名字?在事业上,充其量也就是混了个明白,可是人家呢,腾飞!那是什么概念啊!能是你一个混得明白就能比的吗? 孙明明这次彻底伤心了,心情一度跌入谷底。只是这次,没有人再主动约他爬山了。 孙明明想不到的是,和这个腾飞的第二次见面更加令孙明明伤心。这个周末,孙明明起了大早,跑去市场买鱼。上个星期他和萧恬约好的,萧恬要到他的宿舍给做她的拿手好菜。这还是孙明明头一次这么早去菜市场——这是他妈告诉他的,早上市场的菜够新鲜。孙明明喜欢吃鲫鱼,虽然里面的刺多,但是味道好,萧恬也说过,她擅长做鲫鱼,熬汤或者红烧都可以。为了这顿饭,孙明明下了不少工夫,他把宿舍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自打搬进这个房子,他就没这么细致地收拾过。他专门跑去买了围裙、纸巾,还买了各种各样的饮料放在冰箱里。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孙明明特意跑去接萧恬。他本打算到了萧恬住处的楼下才打电话跟萧恬,车还没停稳,他就看见萧恬从楼里出来。那一刻,孙明明高兴极了,萧恬一定去找他的,没想到她还记得上个周末答应给孙明明做鱼吃的事情。 孙明明赶紧让出租车司机停车,付了车钱,匆匆下了车。很显然,萧恬对孙明明的到来比孙明明遇见萧恬更加意外。 “这么早!”孙明明打招呼。 还没等萧恬回话,一辆银色的雪拂莱轿车停靠过来,冲着萧恬按了按喇叭。孙明明回头一看,竟是那个叫“腾飞”的人从车上下来。 “喂,你说今天去我那开火做鱼的。”孙明明小声提醒萧恬。 “哎呀,我这不是有正经事了嘛,没看到吗?”萧恬嘟囔道。 “可是,我的鱼都买了!”孙明明道。 “笨,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买了?”萧恬说。 “可是……” 孙明明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萧恬就打断他的话:“留着,会有机会做给你的。”说完,她就笑着迎了过去,孙明明这才意识到,原来,萧恬不是打算去他那里的。心里不由一阵失望,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象孙明明自己是一只鸟,越飞越高,就在它飞到最高点的时候,翅膀忽然不见了。 “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师兄,关腾飞,我跟你说起过的。”萧恬笑嘻嘻地冲孙明明眨眨眼睛。姓关,孙明明不喜欢这个姓氏,更不喜欢萧恬给他介绍关腾飞时候的表情,那表情似乎在告诉他,萧恬的爱情回来了。 孙明明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他边自我介绍边和这个关腾飞握手:“我叫孙明明。” 关腾飞满脸笑容:“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和萧恬去吃饭,一起去吧?” 其实孙明明当时很想一口就应承下来,去和你们吃饭当然好了!早知道你这个姓关的有的是钱,去吃饭我就专挑那些好的菜点,什么鲍鱼、熊掌,什么贵点什么,能点多少就点多少,吃不完我就打包回去给兄弟们吃!最主要的是,我要看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当着我的面能做什么!不对,应该说只有奸夫,没有淫妇。萧恬不是淫妇,是仙女,只不过你关腾飞这只赖蛤蟆想吃我孙明明的仙女的天鹅肉而已!我孙明明要是在你们身边,别说吃天鹅肉,你关腾飞就连萧恬的手也休想碰一下! 萧恬推了推孙明明,让孙明明从遐想中回到现实:“喂,发什么呆啊你?” “哦。”孙明明这才缓过神来,他看着萧恬望着他的眼神,心里琢磨,萧恬肯定不希望自己跟着参合,这顿饭对于萧恬来说是多么重要,人家等了那么久的意中人终于又在身边出现了,这个时候我要是打扰人家,萧恬会恨我一辈子的,别说萧恬,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还有事,以后会有机会的。”孙明明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看着萧恬上了关腾飞的车,孙明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种强烈的落空的感觉。远远地看见渐渐远去的雪拂莱金黄色的十字标志,这个曾经他觉得很美的标志,现在却让他觉得自己非常的贫穷。回到宿舍,看见早上被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孙明明莫名其妙地不适应,索性把鞋子往一边一踢,一头栽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许久,他忽然一个打挺,起身把买来的鱼放进冰箱的冷冻室里。说不定萧恬晚上或者明天会有空呢? 这个星期六,孙明明在宿舍静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看电视,没有上网,只是坐着。奇怪的是,几个钟头过去,他既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孙明明以前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喜欢工作的人,可现在他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怕寂寞,怕一旦闲下来,就会遭遇寂寞。是的,作为一个男孩子来说,如果连寂寞都熬不过去,是多么可耻的事情。这个下午,当孙明明对着干净的房间发呆的时候,总能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要坚强,他知道,那是他内心的声音,他不想被自己看扁了。可是,就是在这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从心底发出的那种依赖感萦绕身边。就像大冬天的清晨不愿意离开热乎乎的被窝的感觉,整个人在被子上蹭来蹭去,居然分不清自己需要的是不是仅是个温柔的棉花团而已。 晚上七点,孙明明边摆弄手机边想自己是不是该给萧恬打个电话呢?萧恬现在应该在干什么呢?想到这,孙明明的脑子里又一次出现关腾飞的身影,于是他从床上下来,翻出包泡面,算是自己的晚餐。 第二天早上起来,孙明明一身的冷汗,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被昨天晚上成宿成宿的噩梦惊醒的还是被窗外的阳光刺醒的。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害怕一个独处的时间,宁愿加班,宁愿辛苦。看看表,七点钟不到,很少见的,星期天,他居然在早上七点就自己醒了。 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一个人跑去爬了山,清晨的气氛有点奇怪,毕竟他是很少在清晨出来的那种人。登到山顶,孙明明觉得没什么成就感,就算有,他一个人也感觉不出来什么。这里的视线很好,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这山应该有个属于它的名字了,他想。下山的时候,孙明明从路边折了一根草梗,拿在手里玩耍,忽然发现这样其实满有趣的。于是开始大踏步地往山下跑,用力地前后甩着胳膊,放纵心情,放纵自己。 回到宿舍的时候,周大伟正约了几个哥们在客厅里看碟,一见孙明明回来,赶紧召唤他:“哎,快过来看,变形金刚,真人版的,可好看啦!” 孙明明摆摆手:“你知道我不看盗版的。” 周大伟道:“效果都一样的,盗版不盗版的,有什么差别?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盗版?” 这一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让孙明明一下子想起昨天萧恬跟她说话时的语气。顿时,整个人又变得无力起来。下午四点多,孙明明的肚子好象已经饿得没力气再叫了,头也有些晕。他想了想,觉得无论怎样都要照顾好自己身体,翻了冰箱,才发现挂面没了,菜也没了。于是去买了菜,回来做了炸酱面。一个人吃了以往三个人分量,说来奇怪,居然不觉得饱。 吃完饭,碗筷堆在桌子上,懒得去收拾。要是这世界上真的有田螺姑娘该有多好?孙明明想。再打开冰箱时才想起他本打算这个周末做的鱼还冻着,于是孙明明盘算着索性让它再冻一个周末好了。 “她纵有一千一万个优点,但她爱的人不是你,那么,这个缺点就足以掩盖她所有优点。所以,她就算真的是一个仙女,你也得忍了,忘了。” ——孙明明 第六章 相思意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 孙明明从来没奢望过自己能有什么艳遇,能和像萧恬这样让他一见之下身体就会发生化学反应的美女做同事,对孙明明来说已经是算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尤其是在萧恬再一次遇见了她当初心仪的关腾飞之后,孙明明就确定,他是没什么福气得到萧恬的。尽管这样,萧恬仍然是孙明明心中的女神,孙明明时常幻想着萧恬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在他眼里,那都应该是如玉一般的珍贵,即便是萧恬的眼泪,也应该像珍珠一样价值连城。 这个星期的第一天,孙明明发现,原来萧恬的眼泪不光是珍珠,还是利刃,每滑落一滴,就会让他的心无比疼痛。早上十点钟的时候,萧恬都没有出现在办公室。孙明明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事,而且,直觉告诉他,萧恬的事应该和那个关腾飞有直接关系。他忍不住给萧恬打了几个电话,没通。电话不通?这个时候萧恬会在做些什么事呢?孙明明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类事情,可是却始终不能静下心来。赵瑞最近让他负责设计的某商场大楼内部设计,他也没有一点心思,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像是失了魂一样。 周大伟跑到孙明明办公台旁边,神秘兮兮地对孙明明鬼笑。 “干什么?”孙明明问。 周大伟做了个让孙明明等一等的动作,然后从孙明明办公台上拿了一支笔,在自己手上写了些东西。然后对孙明明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什么魔术?”孙明明问。 话音刚落,周大伟“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颇为神秘地在孙明明面前的空气中抓了一把,似乎抓住什么东西,然后又将这似乎抓住了什么的手伸到孙明明眼前,慢慢地打开手掌。只见上面写着:“什么魔术?” 这不是刚刚自己说的话吗?孙明明有些意外。 “这是……?”孙明明问。 “告诉你,我是能抓住别人说出来的话的。”周大伟笑道。 “真的?”孙明明笑道。 说到这,周大伟又迅速地打了响指,再把他的另一手摊开,上面写着“真的”两个字。 孙明明笑了。 周大伟说,这个魔术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虽然有点弱智,但是却特别好用,操作起来十分简单,只要先猜出对方会说什么,然后提前写在手心上就可以了,最主要的是,很容易讨女孩子欢心,用这招骗女孩子最合适不过了。 在周大伟兴致勃勃地向孙明明介绍这个哄女孩子的招数的时候,孙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一脸的不屑。孙明明从来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在他看来,爱情是不需要这些手腕和伎俩的,在这方面,他甚至有些瞧不起周大伟。 孙明明想不到这种招数会在他身上派上用场,更加想象不到当天晚上他就愚蠢得用了同样的招数。 那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孙明明忽然来了兴致,整个设计院的人都走光了,他却还在电脑前开始铺写自己的灵感。大概六点多的时候,萧恬来了。这让孙明明很意外。 萧恬直接把手上的背包往办公桌上一摔,开了电脑,打开音响,一屁股做在椅子上。 “你可够准时的,人家下班,你来上班……”孙明明半开玩笑地说。 萧恬好象没听见孙明明的话,她在电脑里放起了音乐,又把音响开得很大声。是首伤感的曲子。没唱几句,萧恬竟然流下眼泪来。 孙明明眼睁睁地看着萧恬的泪珠儿从眼里滴出来,落在桌面上,溅成几瓣。这一刻,孙明明呆住,他分明地感觉到,那根本不是萧恬的眼泪碎成了几瓣,而是他的心碎成了几瓣。 萧恬的眼泪让孙明明顿时慌了神:“萧恬,萧恬,你干吗哭啊?哎哟,我错了,我开玩笑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萧恬擦去眼泪,道:“跟你没关系。” 知道萧恬难过不是因为自己,孙明明才稍稍放下心来,可看到萧恬还是时不时地抽噎,孙明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他忽然想起周大伟上午给他变的戏法,于是跟萧恬说了句“等我一下”,便拿起笔跑了出去。 也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孙明明又从外面跑了回来。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孙明明颇为兴奋地说。这是上午周大伟用过的套路,尽管如此,孙明明觉得由自己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有刺激性的。他的手心当然早就写好了字,一边是“什么魔术?”,一边是“真的吗?” 萧恬泪眼朦胧地看看孙明明,说道:“那你变吧。” 不是这句! 这跟孙明明事先想好的答案不一样!还好孙明明够机灵,他马上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要给你变的是什么魔术吗?” “你不变,我怎么知道是什么?”萧恬冷冷地答道。 孙明明很是无奈,只好放弃左手手心写的字,又说道:“我可以抓住你说的话哦!” 萧恬点点头:“哦,那你抓给我看啊。” 这句也不对! 孙明明很扫兴地彻底放弃了。他把双手一甩,道:“算了,不变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啊,是不是觉得骗我好玩啊?”萧恬把脸一沉,似乎有些生气。 孙明明无奈地在萧恬面前摊开双手:“你看,就是这个抓住你说的话的魔术啊,谁想到一句都没猜中。”萧恬看看孙明明的手,便知道了孙明明要耍的把戏,便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原本哭丧的脸立即绽放出笑容。 萧恬的笑让孙明明觉得难堪,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会让他显得肤浅和不可理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这么傻地做这些事情。短短两分钟,孙明明似乎丢足了面子。不过算了,反正在萧恬面前丢面子的事他干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孙明明边用力搓手上的印记边嘟起嘴问萧恬:“你为什么哭鼻子?” 看着孙明明孩子气的样子,萧恬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很可爱,便小声对他说:“嘘!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孙明明说道:“我不是想猜你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 这句话虽然简单,可萧恬却觉得有些感动,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动了。 “陪我走走吧。”萧恬说。 “啊?”孙明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分明是萧恬向他提出的邀请。于是他又试探地问道:“你是让我陪你散步?” “不行算了。”萧恬说。 “哎哎,行!行!当然行!”孙明明急忙喊道。 迎面的夜风扑在脸上,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双婴儿稚嫩的手轻轻抚摩。孙明明心底不由有些陶醉,这正是他以前时常幻想的画面:月色撩人的晚上,身边有娇美的爱人相伴,静静漫步,体验无限温馨舒适的浪漫。他开始喜欢上了这夜的妩媚,假如白天可以比作一个懵懂少年,那么夜晚就是一个多情的少女,给人无限的遐想。 许久,孙明明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萧恬,微风浮动着她的发梢,丝丝黑发荡起来,似乎把孙明明的心也跟着一起荡了起来。 萧恬说她喜欢这种华灯初上的景色,路上的繁华点点像是正要点燃整夜的浪漫,让人心旷神怡。再抬头看看夜空,看着月亮,感受那阵阵的晚风,其中的乐趣难以言表。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乐趣,大都市的人却很少能发觉。 孙明明边听萧恬的话边在人行道旁的台阶上走,显得比萧恬高了不少。 “我上午打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孙明明问。 “手机没电啦。懒得充电。喂,你下来走好不好?”萧恬说道。 “好。”孙明明走下台阶。 萧恬绕到孙明明的另一边,自己在台阶上走。这样一来,萧恬刚好和孙明明一般高,她用目光比了一下,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笑。 突然萧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孙明明一把抢过她:“小心点。” 就这一下,是孙明明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萧恬这么近的接触,他用手撑住萧恬的胳膊,萧恬几乎就倒在了孙明明的怀里。这一秒钟足以让孙明明这辈子都刻骨铭心,当他和萧恬的目光相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酥的,后来孙明明回想起来,那一刻,就算让他死在萧恬怀里,他也是十分愿意的。 他不知道当时萧恬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萧恬的脸红了,红得极具魅力,那样子让孙明明有想把她一把搂在怀里不让她跑掉的冲动。 迟疑了也就是几秒的时间,萧恬从台阶上下来,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还是孙明明先干咳了两声打破尴尬:“你还要去哪里啊?” 萧恬抬起头四处望望,忽然指了一下路边的一家店:“走,跟我去拍大头贴!” “大头贴?那不是小孩子玩的嘛?”孙明明说。 “我就是小孩子呀!”萧恬的语气带着几分倔强,“你很老吗?” 孙明明猜想,爱美应该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就像萧恬这样,在拍照的机器前面一张接一张地拍,不断地变化姿势,拍了很久也不嫌烦。终于,萧恬把孙明明也拉了过去,让他一起拍。能和萧恬合影,是孙明明盼望已久的事,虽然嘴上不说,但孙明明很高兴。 “我警告你,不许装酷耍帅!”这是萧恬让孙明明拍大头贴之前下的命令。萧恬说,拍大头贴就要这种搞笑的效果,她要求孙明明拼命地扮鬼脸,能多夸张就多夸张。孙明明不知道萧恬为什么要这样,又不敢逆她的意思。 拍完大头贴,两个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从去吃饭到吃完出来,萧恬一直拿着拍的这些大头贴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说孙明明扮得表情都很好笑。 “你可以去好来坞当造型演员了!”萧恬说。 “哦?我可以扮谁啊?”孙明明问。 “你可以扮很多角色啊,比如星球大战里面的那些怪兽,呵呵。”萧恬说。 “那些我都不会扮。”孙明明说。 “你会扮什么?”萧恬问。 “我会扮汽车!”孙明明道。 “汽车?汽车怎么扮啊?我就听说人家会扮各种动物,还从没听说过有人会扮汽车的,那你扮一个给我看看!”萧恬说。 孙明明便停下来,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萧恬问。“我在扮汽车呀!”孙明明说。 “你在扮汽车?”萧恬围着孙明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孙明明的样子哪里像一辆汽车,“你在这哪像什么汽车啊,倒是像个雕像,一动不动的。” 孙明明抓起萧恬的胳膊,让她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这么一碰,孙明明立刻吹起了口哨,声音有些刺耳。萧恬才看出来,原来孙明明是在模仿汽车上的报警器装置。 萧恬被孙明明逗得哈哈大笑,拍拍孙明明的肩膀道:“看不出,你还蛮会哄人开心的嘛!” “我?”孙明明笑道,“我可不会,是因为小时侯学人家吹口哨,一直不成调,练来练去都觉得自己吹的口哨和汽车上的防盗报警器声音一模一样。” 萧恬笑了,她把手里的大头贴递给孙明明:“本姑娘发善心了,决定送你一张,你选一个吧。” 孙明明从这些贴纸里选了一张。所有的大头贴相片里面,孙明明最喜欢这一张,画面里,他在做着鬼脸,一张丑到不能再丑的鬼脸,五官全部都挪了位,连他自己几乎都认不出,而画面的另外一边是萧恬,她正望着孙明明,在孙明明看来萧恬望着他的眼神里好象充满了深情。尽管这张把孙明明照得无比难看,可孙明明却对这张相片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他觉得这张的感觉很好,照片里的人,活活就是一对情侣。他把这张相放到钱夹里,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钱夹里放别人的相片。 孙明明和萧恬在路边的石凳上并肩坐着,这让孙明明感到惬意,和萧恬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值得珍惜的,起码他觉得很珍贵。孙明明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和萧恬一起分享这美好的夜晚,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其他的那些所谓的人生理想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个晚上,孙明明得知了一件令他高兴的事还有一件让他伤心的事,高兴的事在于萧恬显然把孙明明当成了知己,因为她愿意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和孙明明分享,听取孙明明的意见。伤心的事是,萧恬的心事全部都是关于关腾飞的。 “我发现他这次回来和以前不一样了。”萧恬说。 “哦,可能是你长大了,所以看人的眼光也不同了吧?”孙明明说。 萧恬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好象和我疏远了很多,简单说,现在和他面对面我只能感觉到他只是我的一个师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你……还很喜欢他?”孙明明试探着地问。 萧恬点点头。 虽然孙明明心里明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可见到萧恬亲自承认,还是很失落,他的世界像是忽然地震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在颤抖。 “要是喜欢的话,就主动一点喽。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呢?”孙明明说。其实,这句根本就不是孙明明的真心话,他当然不希望萧恬跟关腾飞示好,说这话的时候,孙明明才真正地体会到言不由衷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女孩子是不是不应该太主动?”萧恬问。 “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吧?喜欢一个人嘛,谁主动都一样。”孙明明说。 萧恬往孙明明身边凑了凑,笑嘻嘻地说:“哎,像你们这样搞设计的男人最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 孙明明想了想,道:“我嘛,喜欢温柔点的喽……”他本来还想加一句“就像你一样”,可说到这忽然觉得说不出口,便顿了一下。 “就是,我觉得腾飞师兄也应该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唉,怎么样才算得上是温柔呢?”萧恬喃喃道。 “温柔是一种品质,不需要你做什么,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足够了。”孙明明说。 “一句话?一个表情?”萧恬问。 “是啊,比如一句关心的、亲切的话,一个充满爱意的表情。”孙明明说。 萧恬说道:“这句怎么样?‘这些年,你好吗?’” 孙明明摇摇头:“不够亲切。” 萧恬想了想,说道:“快到秋天了,天气转凉了,记得加件衣裳……” 孙明明还是摇了摇头。 萧恬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冷不冷,小心着凉,别总让人心疼你。” “深情一点,再深情一点。”孙明明很是认真地指导萧恬。 萧恬再一次整理情绪,然后轻轻说道:“冷不冷?每次见到你都忍不住心疼你。” 孙明明觉得还是欠缺些什么,仔细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哦!是了,你把眼睛闭上,然后再说一遍!” 萧恬微微闭上,稍稍地昂起头,柔声道:“每次见到你,我都忍不住心疼你。” 萧恬太美了,美得令让孙明明浑然忘了自己的存在,所有的心思都凝聚在萧恬的身上,他才发现,萧恬的美是根本不能用什么话或是什么比喻来形容的,光是看着她,孙明明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醉得很彻底,似乎早就已经不醒人世。望着这娇美的脸庞,孙明明的心早就飞了,这一瞬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他常常做的那个梦里! 有一种吸引是毫无道理的,这一点孙明明深信不疑。因为这一刻,他竟像着了魔一样,不知不觉地朝萧恬贴了过去。 萧恬睁开眼,笑眯眯地问孙明明:“怎么样?还可以吧?” 孙明明恍若从梦中惊醒,勉强地笑笑。 萧恬给关腾飞打了电话,孙明明就在她身边,好在电话没通,否则,孙明明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萧恬旁边掉下眼泪来。 送了萧恬回去,孙明明的心似乎也跟着她一起飘走了。孙明明不断地告诉自己,萧恬是别人的,她那些表白是要跟关腾飞说的,可是,越是这么催眠自己,他越是忘不了萧恬的那个表情,根本就是深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了。 于是,孙明明开始莫名其妙的伤心,觉得伤得很重,重到心口都隐隐发麻的程度。这种感觉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失去了知觉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感觉不到自己心的存在了,那颗心,似乎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掏空了。 “我终于知道心疼是什么滋味了。”孙明明回到宿舍之后对周大伟说了这样一句话。 周大伟正在网上和网友pk游戏,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回答孙明明:“是什么滋味?” “空荡荡的滋味,其实,很多时候,人本来就是个空壳子。”孙明明感叹,“原来,很多时候,美丽的事物都是在于它的空空荡荡。” 周大伟似乎没听清孙明明说了什么,边打游戏边说:“这么有感触?你可以把你领悟到的美丽发挥到你的设计图里嘛。” 孙明明本不想在设计图里突出他现在的灵感,因为他发现的美丽是一种悲伤的美丽,可是想想,世间又有哪种美丽能不带有一丝悲伤呢? 从赵瑞这次把设计的任务交到他手上时,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为这个充满商业气息的建筑打造一个人性化的构想。对于这个设计,孙明明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赋予这个大厦生命。一楼的大堂是直通到顶层的,每层都是环形设计,从正门进去,可以直接看到顶层蓝色的玻璃天花。就好象人身体里面的腔,多了空间,少了压抑,孙明明想让每个来商场的人都感觉很舒适。他把一层的地面全部铺上棕色的大理石,棕色是大地的颜色,让人很容易将这个颜色与土地、肥沃、宽厚联系在一起,稳重而大气。加上蓝色的顶层天花,分明就是天与地的对比。在设计上,孙明明很少用玻璃装饰,即便有,也尽量避免用那些艳色的玻璃。珠光宝器不是他要的效果。独特、美丽、自然,对于一个设计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更重要呢? 当孙明明把这段设计解说讲给业主方听的时候,明显博得了业主方的倾心。赵瑞非常为孙明明高兴,他说,孙明明的才华令他佩服,还说孙明明是个大有发展的年轻人。孙明明笑了,他开玩笑般地说:“我的灵感都是来自女人身上的。” 后来赵瑞把孙明明的这句话原封未动地转述给萧恬听,萧恬只是呵呵地笑,她说,她就猜到孙明明会这么说,因为她了解孙明明,孙明明就是这么没正形的一个人。萧恬没想到自己会和孙明明变得这么熟络,可是仔细想想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是能事先就想得到的呢?在关键时候,孙明明是个靠得住的人,这个萧恬敢肯定。她见过孙明明认真的表情,也见过孙明明全神贯注做出的成果。可大部分时候,孙明明还是个靠不住的人,这点萧恬也知道,她甚至怀疑孙明明是不是荷尔蒙分泌太多,因为他总表现得像个色鬼——只能说是色鬼,不是色狼,因为萧恬觉得孙明明胆子小、好面子,还达不到“狼”的程度。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对性的需求似乎远大于对爱的追求。萧恬觉得这一点她应该没有误会孙明明,应该说,是孙明明间接承认的。她约孙明明爬山的那个周末,爬到山顶的时候,她摘了一根蒲公英,兴奋地冲孙明明喊:“你看,是蒲公英,多浪漫!” “蒲公英有什么浪漫的?”孙明明无精打采地问。 “它的浪漫在于它的种子,风一吹就飘落四面八方,风吹到哪里,种子就落到哪里。来,送给你!”萧恬把手里的蒲公英递给孙明明。 谁知道孙明明不仅没接,反而笑道:“算了,我浑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种子。” 一句话把萧恬羞得脸通红,要不是因为和孙明明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萧恬一定会把孙明明列到自己心目中坏人黑名单的头一个。虽然孙明明是一个不着边际的人,可是他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可以掏心的那种,起码,萧恬是这么想的。和孙明明拍大头贴的那晚,孙明明的话似乎让萧恬打开了心上的死结。关腾飞的回来,彻底打破了萧恬平静了四年的生活。得知关腾飞也和自己在一个城市,萧恬激动极了,一天到晚脑子都只有关腾飞一个人,甚至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听着音乐就会流下泪来。萧恬怀疑自己病了,于是请了假没去上班,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都市的繁华并没有让她静下心来。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回到办公室,听着音乐,还是忍不住哭了。萧恬自己也奇怪,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还死守着所谓的矜持不放,为什么面对自己守侯了四年的爱人却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何况她还深深地相信腾飞师兄也喜欢着她。 就是那个晚上,萧恬终于鼓起勇气,放下了她强烈的自尊,勇敢地拨通了关腾飞的电话。 说起来,全怪孙明明教萧恬温柔的表情之后看着她的眼神,在萧恬看来,那坚定不移地眼神充满了鼓励和支持,就是这眼神让萧恬下定决心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碰巧,那天萧恬的手机刚好没有电了,于是她干脆把孙明明的电话拿过来。 “你这么晚还给人家打电话?会吵到人家休息的。”萧恬觉得孙明明当时的语气似乎很在乎她打这一个电话的电话费。 电话通了,随着电话那边嗵——嗵地等待音,萧恬的情绪开始紧张,这等待音每响一声,她就更加紧张一分,她忽然开始害怕,不知道自己要跟腾飞师兄怎么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真的被孙明明说中了,关腾飞过了很久才接电话,那声音有些哑,显然就是从熟睡中被吵醒:“喂?哪一位?” 萧恬迟疑了两秒钟,也就是这两秒钟,让她瞬间感到喘不过气来。她猛地按下了手机上的挂断按扭。 “怎么不打了?”孙明明很是好奇地问。 萧恬把手机塞到孙明明手里:“我明天手机充好电再打,免得你说我浪费你电话费!” 孙明明笑呵呵地收起手机。孙明明是个很够哥们的朋友,萧恬要孙明明送她回去,孙明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直陪萧恬走到家门口。萧恬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孙明明:“如果明天腾飞师兄给你手机打回电话来,你千万别说今晚这个电话是我打的哦!” 孙明明的表情让萧恬有种得逞的胜利感,虽然这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其实很多时候萧恬觉得自己是喜欢恶作剧的女生。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萧恬还梦见孙明明第二天接到关腾飞电话时的尴尬样子。 梦到孙明明让萧恬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好象从来没有过,而且,不只梦到他一次。 “我这是怎么了?”萧恬不禁这样问自己。 好在有腾飞师兄的陪伴,这种类似罪恶感的东西才在萧恬心里渐渐淡化。这些天,萧恬和关腾飞一起吃了几顿饭,每次关腾飞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心里暖暖的。毕竟,腾飞师兄比起那个孙明明来说可是好多了,事业成就、相貌仪表暂且抛在一边不提,论人品和格调,腾飞师兄就比孙明明高尚不知道多少倍。关腾飞带萧恬去了他的住处,听说是关腾飞所在的设计所给他安置的临时住所,说是临时住所,就是设计所为关腾飞在一家四星级宾馆长期租的套房。一进屋,就能明显感觉着屋子到比孙明明的宿舍阳光多了。起码,萧恬知道,腾飞师兄的房间里肯定不会有色情光盘之类低级趣味的东西。 尽管这样,萧恬心里还是有些潜在的不安,这种不安尤其在她一个人独处的 第七章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欧阳修 这个周末,关腾飞向萧恬求婚了。 应该算是求婚,起码萧恬这么觉得。尽管关腾飞从头到尾都始终没提到“结婚”这样的字眼儿。 在萧恬印象中,求婚应该会是一件比较浪漫的事,可那天她却丝毫没有浪漫的感觉。关腾飞把萧恬带到一间川味馆,点了水煮鱼。关腾飞说,他很喜欢吃辣的,可是却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会胃痛。辣椒看上去那么鲜美,都吃下去未必就一定好,要看自己适不适合。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关腾飞颇为神秘地问萧恬。 “什么日子?”萧恬问。 关腾飞笑笑:“是我的生日。” 是呀,萧恬这才想起来,关腾飞的生日,这她是知道的,就在前几天,她还专门去珠宝店为关腾飞选了生日礼物。只是这生日礼物一直没有送出去。萧恬自己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把关腾飞的生日忘掉,这些天她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整天心不在焉的。 只听关腾飞接着说:“本来我是不过什么生日的,生日对我来不过是一排数字而已,可是,我想送个礼物给你,总得找个借口……” “礼物?给我?”萧恬问。 关腾飞点点头:“我要去澳洲了。” “哦?”萧恬问道。 关腾飞笑道:“别担心,我的礼物就是,我想带你一起走。” “什么?”萧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你陪我一起走,我知道,你爱我。”关腾飞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让萧恬感觉似曾相识,笑容里充满自信,是了,这种自信的笑容,在关腾飞对他的设计发表解说的时候,萧恬也曾经见过。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萧恬说。 “我以前是把你当成妹妹一样看,可是现在不是了呀,你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关腾飞说,“跟我去澳洲吧!” 萧恬看着关腾飞,她忽然觉得这张面孔很陌生。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我给你考虑时间,明天给我个答复好吗?”关腾飞说,“明天,明天我去接你。” “你这么有把握我会跟你一起走?”萧恬问。 关腾飞仍是十分自信地点点头。 此刻,萧恬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时间,她彻底乱了头绪。看着桌上水煮鱼里面一层鲜红的辣椒,萧恬呆住了。这天晚上,孙明明做了一个梦,那梦境很清晰,清晰得直到梦醒后,孙明明还记得梦里的情节。场景是在设计院的办公室,孙明明猜那时候应该是假日,因为办公室里除了他和萧恬之外一个人都没有。萧恬在问孙明明她要是嫁不出去该怎么办。 当时孙明明的心情很急噪,好象一不留神萧恬就会丢了一样。 “嫁给我!”孙明明说,“我要你啊!” “什么?”萧恬惊讶地说,“嫁给你?” “是啊!”孙明明目光很是诚恳。 萧恬莞尔一笑:“你养得起我吗?” 孙明明连连点头:“可以,可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萧恬似乎在难为孙明明:“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啊,女人应该嫁给一个喜欢她的人。” “我喜欢你,真的,真的,我特别喜欢你。”孙明明表白时候的语气有些颤抖,即便他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可仍旧有些语无伦次。 萧恬笑了,这笑容让孙明明捉摸不透,笑里似乎透着一些幸福的甜,可又像是在嘲笑孙明明的笨拙。 “不是,你别笑,我说真的,真是这么回事。”孙明明着急了。 “你喜欢我?”萧恬笑着盯着孙明明的眼睛。 孙明明觉得萧恬这眼神分明就是在怀疑他的诚意,便说道:“是啊,你觉得我在说谎?” “那你有多喜欢呢?”萧恬问。 “我……”孙明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萧恬的爱,越是急越想不出词来,也不知道自己平时读的那些爱情故事里的台词都跑哪去了,脑子中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支吾出个所以来。 萧恬呵呵地笑个不停,反问道:“你喜欢我,还给我起外号?” “什么外号?”孙明明问。 “等待发福的猪啊。”萧恬说,“你不是想不承认吧?” “不是,那个是……”孙明明想解释。 萧恬却打断他的话:“你喜欢我,还到处造我的谣言说我怀孕了?” “那是误会……”孙明明道。 “你喜欢我,还教我怎么去对别的男人示好?”萧恬问。 孙明明不说话了,是啊,发生了这么多事,其实他应该知道,他早就错过了和萧恬的缘分。 从梦中惊醒,孙明明仔细想了很多,直到上班的时候,孙明明还在想:或许他应该做个负责的男人,为自己的感情负责的男人,爱就爱了,总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 “我应该和她在一起。”孙明明想。 这念头产生也不过几分钟的工夫,萧恬拿着文件在孙明明面前一晃,孙明明就崩溃了。不行!对着萧恬,孙明明整个人都是软的,让他示爱?简直是笑话。 下班的时候,孙明明又是像以往一样最后一个走出设计院。街上华灯初上,迎面感受着阵阵秋凉,他喜欢这种感觉,这是最近他才发现的,每当这个时候,他一个人走路散步,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最舒服不过了。 在一个太繁忙的城市里生活,一切都是快速的,而这黄昏总是能让人更真实一些面对生命,放松而充满飘逸。如同幻觉一般的松弛在一步步夸大,旋转,如同悬在天顶上巨大的飞碟,一往情深地旋转下去,漫无天际…… 夜幕笼罩了大地。夜晚显示出格外的诱惑力。孙明明走到广场附近,已经可以看见一些男男女女三两成群,小孩子在玩耍,老人们准备舞剑,人们在摆脱白天工作压力的同时,寻求夜晚所能给予的精神舒展。广场的轻音乐奏起,这音乐似乎是另一条通往梦想的隧道,里面拥有无限的温馨和浪漫。 渐渐的,天阴了下来,似乎马上就要落雨下来,街上的人也渐行渐少。太多时候,孙明明是喜欢这种阴阴的夜的,走在路上,仿佛整个城市都是他的王国,莫名的自由感觉。孙明明正陶醉着,忽然发现广场边的一辆车很熟悉,这车离孙明明也就是几步远的距离,再仔细看,才想起来,这不是关腾飞的车吗? 意识到这个,孙明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走开,走得越远越好,免得看见了萧恬和关腾飞卿卿我我弄得大家都尴尬。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车子的车门打开了,萧恬从车上下来。紧接着,关腾飞从另一边的车门下来。 这距离太近了!要是现在孙明明转身就走,肯定会引起萧恬和关腾飞的注意的,那样肯定不好,会被人家以为好象是他孙明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可是就这么迎上去吧,也难免尴尬,孙明明知道,因为就在他准备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发现关腾飞追到萧恬这边,直接将萧恬抱在怀里。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想的不想!” 孙明明靠在一根路灯后面紧紧地闭着眼,把这句话小声嘀咕了十来遍。说了不该看的不看,可是还是看到了。孙明明总觉得自己是个倒霉的人,事实也是,仿佛老天总是不眷顾他一样,有什么倒霉的事都让他摊上,就说萧恬这事吧,孙明明失恋,失恋而已,老天还三番五次地刺激他,好象非要让他觉得撕心裂肺才肯罢休。 “路灯是挡不住你的。” 这声音如此熟悉!孙明明睁开眼,发现萧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旁边。他本能地往关腾飞停车的地方看了看,原来那车早已开走了。 孙明明很不自然朝萧恬挥了挥手,表示问候。 “你跟踪我?”萧恬问道。 孙明明很是无奈地说:“碰巧经过。” 萧恬摇摇头:“你说谎话的技术太不高明了。” 本来孙明明还想进一步解释,还想说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可既然萧恬说出这话,孙明明就知道他再怎么说别的也是白费,说什么萧恬也不会相信,这种情况下,换了是谁,恐怕也只有选择沉默。 孙明明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平静的夜晚,他居然有机会和萧恬一起谈论人生,谈论理想,这事要是放在一个月前,那是孙明明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出乎人意料的,就拿今天遇见萧恬来说,虽然是偶然,可是孙明明知道萧恬绝对不会这么认为。不过,看萧恬的样子似乎没有因为孙明明跟踪她而生气的意思,孙明明甚至感觉到萧恬的嘴角略微有一些笑意。 不止如此,萧恬竟然选择和孙明明一起散步回去。从萧恬早在孙明明旁边的那一刻开始,孙明明就紧张起来,再也不能像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那样悠闲,甚至连周围的景色也无暇顾及。孙明明尽量不提及刚才看到的尴尬场面,和萧恬聊起以后的打算,未来的理想。 不知道是萧恬今天晚上的心情特别好还是因为她对理想这类话题非常有兴趣,孙明明总能感觉到萧恬的话比以往都多了很多,这让他也变得轻松起来,不管怎样,今天晚上萧恬带给他的天空是晴朗的。 萧恬说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说起理想基本上都是和爱情、家庭有关的,希望自己能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最后和自己的王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这样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萧恬问。 孙明明道:“怎么会呢,这是很正常的呀。我的理想生活就是以后有个自己的家,房子的格局、装潢都是靠我一个人设计的,家里要有一位贤惠的妻子,还要有一大堆可爱的孩子,一家人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说到兴致所至,孙明明的神情飞扬,一时收不回来,扭头看看萧恬,见她正呆呆得看着他。孙明明才觉得不好意思,便停了下来。 萧恬笑了笑:“你要一大堆孩子,找到人帮你生了没?” 孙明明笑着摇头。 萧恬忽然说道:“你不会找我帮忙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拳直打在孙明明的心房,把他的心连同灵魂一并击得粉碎。以至于之后的许多对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脑子里始终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句。 孙明明在想,这算不算萧恬对他的示爱?可是听起来又不像,但毕竟是这么亲密的言语,分明就是充满了挑逗的味道,这一点他怎么会读不出来呢? 更让孙明明确认这点想法的是,到了分手的岔路口,萧恬居然没有走,反倒是跟着孙明明一起回到孙明明的宿舍门口。 孙明明很不自然地问萧恬要不要上去坐坐,萧恬却摇摇头。孙明明看萧恬那眼神似曾相识,就像恋人要亲吻前的眼神一样。 那一刻,孙明明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嘴凑过去,胸膛里一波又一波的激流不断地汹涌,一直涌到脑壳。 可是他最终也没能挪动半点步子,只是礼貌性地和萧恬道别,甚至连手也没去拉一下。 看着萧恬,孙明明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而且,孙明明觉得不光他自己会这么觉得,想必萧恬也会这么认为。尽管这样,孙明明却觉得这种若即若离地感觉非比寻常,像是萧恬在他心上栓了那么一根线,只要一想到萧恬,就好象被这线把心提了起来,有些痛,有些痒,又有些甜。 孙明明和萧恬还是上了天台,一起抬头看这夜空——尽管今天的夜空阴得厉害,漫天的乌云,一点星星也看不到。可和萧恬一起,孙明明忽然感觉到即便是漫天黑压压的乌云也一样好看。孙明明清楚地记得这是他和萧恬第二次一起看星星,严格来说,这次应该不算是看星星,因为天上根本就没有星星。但无论是有星星也好,没有星星也好,每次和萧恬一起看的时候,孙明明的心情总是特别舒畅。奇怪的是,每次这样和萧恬在一起,孙明明都觉得和眼前的画面应该只能是自己梦中一个不可能的奢望,而奢望成真,每一秒都是意外的收获。 萧恬看夜空的样子很美,风将她的头发微微拂起,孙明明能感觉到无限的柔美又是无限的自然。 “可惜今天看不到星,”孙明明说,“不过这云也不错,你应该没试过和别人一起在夜空下欣赏乌云吧?” 萧恬笑了笑:“星星就在那云的后面,只是它们害羞,所以躲起来而已。” 孙明明奸笑地挑挑眉毛:“害羞?这大半夜的,你说他们在做什么事呢?还需要躲着别人。” 萧恬推了孙明明一把,笑着说孙明明太不正经,孙明明也就笑笑作罢。 “知道么,天上的每一对遥相照映的星星都是一对凄美的爱人。”萧恬说。 “哦?那他们一定爱得很苦,只是看到却走不近。”孙明明感叹道。“在一起就不苦么?星星在天上虽然不能拥抱靠近,但是每个夜晚都能和心爱的相视,一直到永恒。这不好么?”萧恬问。 “当然不好了。” 孙明明说,“要是好的话为什么牛郎织女每年都要拼命地争取相聚?能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 萧恬望着天上繁星摇了摇头。 许久,萧恬又说:“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喜欢一个人?”孙明明问。 “或者被人喜欢。”萧恬说。 “不知道。”孙明明挠挠头说。不知怎的,孙明明总觉得萧恬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质问他心底里那些坏念头,这让他觉得尴尬,以至于头皮又莫名其妙地痒痒起来。 萧恬转头笑着看看孙明明,孙明明忙又补充道:“我是说,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萧恬露出奇怪的神情,说:“怎么会呢,上帝是最公平的,它给一个人残缺就一定会还他一个优秀的地方。” “我哪有什么优秀的地方啊。”孙明明嘿嘿地笑说。 “怎么会没有呢?你会很多东西啊,而且,你很可爱啊。”萧恬说。 “可爱?”孙明明问,“你觉得我可爱么?” 萧恬噗嗤地笑出声来,孙明明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孙明明觉得可能是自己问的问题太过于白痴和幼稚,可就是这么白痴的问题,他还是很想从萧恬嘴里知道答案。 “你有没有看到过流星?”萧恬问。 孙明明摇摇头,所以说孙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个浪漫的人,像是流星这种东西,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亲眼看到过。他活这么大,倒是有两次接触流星的机会,一次是和高中的同学,在下晚课骑单车回家的路上,他那同学突然大吼一声“流星”,孙明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单车上摔下来,等他静下神来去看的时候,那流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一次就是读研的时候,据说是狮子座百年一遇的流星雨,本来,孙明明全宿舍的人约好凌晨准时起来看流星,结果那天晚上宿舍聚会,一屋子人喝得东倒西歪,虽然闹钟定在凌晨,可全宿舍的人一个都没起来。就这样,孙明明错过了有生以来第二次看流星的机会。 孙明明把这些经历讲给萧恬听之后,逗得萧恬都笑出了眼泪来:“流星就是这样的,很快就消失了。有人说那是有情人的眼泪,很珍贵的呢。” 孙明明点点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转瞬即逝,当你想去好好把握的时候,它已经离你很远了。也许正是因为它的转瞬即逝,才能突显出它的美好。 “流星很美,”萧恬接着说,“美就美在它明知是毁灭,却要用生命去换取这最后的光芒。” “流星的火焰是靠摩擦燃烧才有的,如果不燃烧自己,哪会有这份绚丽呢。”孙明明说。 “是啊,流星追求的是那份美丽,所以不惜生命,那我们现在活着又是为了追寻什么呢?”萧恬问。 “为了改变,把自己周围的世界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改变。”孙明明说。 “假如有一天你面对这个世界,而又无能为力,你该如何选择?”萧恬问。 “不会的,”孙明明说,“只要用心,就可以改变自己,可以改变自己就能改变世界。” 萧恬呵呵地笑。 孙明明也跟着笑,并且越说越起劲:“假如我要是会飞,我就在天上找一颗最大最漂亮的流星,然后追上它……” 萧恬问:“然后呢?” 孙明明看着萧恬好奇地样子,忽然为自己的调侃能力得意,女孩子都是这样,明知道是不存在的谎话,只要编得美丽就喜欢追根问底地听下去。他抿抿嘴说:“然后啊,我就把它拦住,再轻轻地摘下来,回来送给你,送你挂在你房间的墙上,让这份美丽永远也不会消失。” 萧恬哼笑道:“那你不就成了天使了?” “我不是天使。” “那你是什么?” 孙明明想了想,道:“我是站在天使对面的人啊!”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萧恬就是他孙明明的天使。萧恬听了,竟从眼中掉下一滴泪,然后悄悄地把头埋在孙明明的胸前。这感觉很温暖,温暖得孙明明忍不住轻抚着萧恬,不愿意分开。可仔细琢磨一下,孙明明知道自己这话的原意是说,他没有天使那么善良,更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反倒是那个时候,他就站在萧恬的对面,萧恬以为孙明明是把她比做天使,所以在靠过来。 孙明明轻轻地抱着她,算了,怎样都好,毕竟,萧恬就是他孙明明的天使嘛。 “女孩子有时候是需要编故事哄一下的,那不是欺骗,只是爱的装饰,因为那背后有一颗深爱她的心在支撑。” ——孙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