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扮演手册》 001欢迎回到现实 许哲站在偌大的宫殿里，看着那位魔王，一脸凝重。 空旷巨大的宫殿之中，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暗红的雾气弥漫着，颇为诡异。 十几个魔王随从站在周围，皆身披黑袍，低头垂手肃立。 宫殿中央，白骨筑成的高大宝座，其轮廓因为外露的獠牙和尖刺而显得格外狰狞，令人胆寒。 坐在宝座上的那个身影，裹在猩红的披风之中，其面孔也被阴影和雾气所遮盖。但那双血红的眼睛，却穿透了阴影和雾气，仿佛能够直视心灵的最深处，令人胆寒。 而站在那里，面对着魔王的许哲，却是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他面貌清秀，甚至显得有些文弱。但身上全套的暗红色轻甲，昭示了他的身份——魔王直属的刺客。 “那个背叛我们的伯爵已经死了，”许哲汇报道，“但他家族的后人并没有死光，因为出现了一个冒险者。” 魔王：“多管闲事的冒险者？” 许哲点了点头。 魔王冷笑道：“把这家伙的人头给我带回来，连带着漏网之鱼一起，一个都别想逃！” 许哲低头应道：“明白了，陛下。” 大殿里，安静了几秒钟。 魔王一拍大腿：“还不快去？” 许哲叹道：“您忘了一件事情……” 魔王：“什么？” 许哲看了看四周，除了魔王，没有谁脑门上带着光标。也就是说，稍微出戏一下应该还好。 于是他用极快的语速说：“我这次是去送人头的，那把宝剑呢！” 魔王恍然大悟，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从王座下面抽出一柄长剑。 见这位魔王似乎有些发愣，许哲皱眉提醒道：“丢过来啊。” 魔王：“你接得住吗？” 许哲无奈道：“交给系统判定啊，你丢过来就好！” 魔王犹豫了一下，把宝剑朝着许哲甩了出去。只见那剑锋在空中划过一片银光，最后剑尖落地，插进大殿的地砖里，恰好竖在许哲面前。 拔起宝剑，许哲单膝下跪：“谨遵陛下命令，属下这就出发。” 然后他站起身，转身走出大殿。 在大殿门口，他叹了口气，无声地自言自语：“实习生就特么不靠谱。” ———— 许哲趴在山岩之上，看着下方的人影。 那个身背弓与剑的高大英俊青年，就是此行的目标。他的头顶上有个光标，标注着玩家的id。 眼看着目标即将走到自己正下方，许哲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但身为反派角色，他是不能偷袭成功的。要如何放水，如何做到自然而不露痕迹，这就是考验演员功力的时候了。 许哲故意蹭了一下旁边，蹭掉了一块小石头。 石头掉了下去，从玩家眼前滚落，落入山涧。 玩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现在，对于许哲来说，时机就差不多了。 于是他纵身跃下——从山岩到目标所在的小道，大概有五六米的高度差。现实中没人敢这样跳，但这里是乐园。 他稳稳地落在玩家面前，挥剑劈了过去。 玩家往后一闪，刚好躲开。 他拔出背后的铁剑，冷然道：“又是你这恶棍走狗，居然还偷袭！” 许哲哈哈大笑：“既然都说我是恶棍了，还扯什么偷袭不偷袭的？好心告诉你，我这把剑可是魔王陛下亲手赐予，普通的刀剑对它来说就像枯树枝一样脆弱，所以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玩家闭上嘴，坚定地挥出了手中的铁剑。 许哲横剑格挡，随着“叮”的一声脆响，不仅挡住了对方的剑，还让那把材质普通的铁剑断为两截。 可是玩家并没有惊慌。他干脆丢掉了手里的半截断剑，对着面前的敌人张开手掌，念了一个短促的咒语。 刹那间，许哲只感到自己的胸口遭受重击，仿佛一记重锤结结实实地敲在胸膛上，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 他无法保持平衡，直接滚落山崖。当然，那把锋利而又坚韧的宝剑留在了山道上，就插在悬崖边。这可是留给玩家的战利品，不能出差错的。 而在摔下深谷的同时，许哲还嘶声呐喊着：“猎魔法印？这怎么可能！”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 许哲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泛着白光的天花板。 作为照明用的光源，来自天花板的光颇为柔和，直视也不会有丝毫刺眼感，但亮度又足以让人看清屋子里的一切。 耳边，响起了柔和的中性声音，来自ai：“许哲先生，欢迎回到现实。” 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深吸一口气，从体验舱里翻身出来。 通过体验舱里的脑机接口，玩家和演员可以畅游于乐园之中，但在这个过程中身体是几乎一动不动的，所以在回到真实世界以后不能急着大幅度运动，要给身体足够的适应缓冲时间。 许哲扶着体验舱，站在那等了好一会，双腿发麻的感觉才缓和了一些。 突然，一个相当年轻的男生冲了进来——相比于年轻的许哲，这男生更加稚嫩，就是个尚未毕业的学生。 他是田榆，入职只有几天的实习生。正因为经验极其匮乏，所以上司才会把魔王这种角色交给他。毕竟，只需要端坐宝座之上，偶尔说几句话，这种连ai都能胜任的角色实在很难出纰漏。等到最终boss战的时候，魔王这个角色还是要交给许哲这种成熟职业反派演员。 但就凭之前那个忘了递剑的低级失误，这实习生的岗位貌似都不稳了。 田榆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许哥！” 许哲转过身看着他：“给我道歉没用，我不负责绩效考核。” 田榆抬起头，讨好似地笑道：“先不说绩效考核的事……许哥，我刚才在公司门口碰到了一个人。她说，她是来找你的。” 许哲：“找我？” 田榆：“对，是个妹子，长得还很不错的样子……” 实习生很有些眉飞色舞，显然对妹子的来意非常感兴趣。可是许哲的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有点想笑。 ———— 002我杀了她 许哲跟着田榆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就看到了夏晓冰。 一眼看去，她无疑是个文静可爱的女孩。短发过耳而不及肩，样貌清秀，似乎没怎么化妆。一件黑色的长袖卫衣，衣服上也没什么图案，比较朴素，但与之搭配的是短裤和运动鞋，让那双白皙修长的腿，成了无法忽视的亮点。 许哲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依旧面无表情。 “您好，我叫夏晓冰，你……”少女小心翼翼地说，“你就是许哲吧？” 他点了点头：“是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微笑着说：“果然，你在乐园里的样子，和现实中的差别不大呢……” 许哲稍稍端详了一下。这个名为夏晓冰的女孩的容貌，让他也想起了不久前经历过的某个剧本。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有种熟悉感。 旁边的田榆忽然说：“你们找个地方慢慢聊呗，我先撤了啊。” 可这时，许哲却拉住了这家伙，说道：“你先别撤，在这等一下。” 田榆：“在这儿？” 许哲点了点头。 田榆忍不住问：“你们不找个地方坐下聊？” 许哲：“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比较好。” 田榆看了看许哲，再看看夏晓冰的姣好脸庞和双腿，挠了挠头，凑到许哲耳边悄声道：“许哥，我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吗？” 许哲摇摇头，看向面前的少女，再次问道：“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晓冰微微有些脸红，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几秒之后，她低声说：“就是前两天的那个乐园剧本，里面的反派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我想办法查了一下……” 许哲打断道：“通过什么渠道查的？你是通过乐园平台进的剧本，按理说应该连我们公司都查不到，为什么能查到我头上？” 夏晓冰眨了眨眼，慌忙道：“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这不是坏事吧？” 许哲：“很抱歉，乐园平台有严格的制度，禁止演员跟玩家建立线下的私人关系。如果被发现，是会被取消演员资格的。我们公司也有规章，处罚非常严重。为了我的房贷，拜托你，请不要和我联系。” 夏晓冰瞪圆了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哲等待了一会，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夏晓冰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什么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再见。” 说完，许哲走了出去。 进电梯的时候，田榆快步赶了进来。电梯门关上，而夏晓冰还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从被拒绝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电梯向下运行，里面只有许哲和田榆两人。 田榆忍不住问道：“许哥，这么干脆啊？” 许哲面无表情地说：“你进来的时候应该拿到了员工手册。那上面的规章制度，这么说吧，一半是可以忽略的，一半是不能忽略的。不能和顾客私下里有关系这一点，就是最不能忽略的一条，比迟到旷工什么的严重太多了。因为这种事会牵扯整个公司，连累大家的饭碗。” 田榆挠了挠头：“为啥这么严格啊……” 许哲：“这是为了保护，保护演员，也是保护玩家顾客。乐园平台几十亿的用户，难免会有很多不清醒的蠢货。之前出过类似的事情，有反派演员在剧本里折磨了某个玩家，那玩家气不过，就想办法查到了演员的身份，把人弄成残疾了。” 田榆不由愕然：“这么夸张啊？” 许哲嗤笑道：“夸张的事情多了去，演员在线下危害玩家的事情也有。毕竟是脑机连接，太真实，就总有很多人当真。” 到了一层，电梯门开了。 许哲迈步往外走，田榆跟在他侧后边。 琢磨了一会，田榆又问：“那乐园应该严格管理，不让玩家接触到咱们的身份信息才对啊。刚才那个妹子是怎么查到你的？” 许哲耸了耸肩：“系统越大管理难度越大，那么多管理者，总会出些蛀虫。” 两人走出大楼门口，也就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田榆还在住校，而许哲要回自己家，方向并不一样。 分开之前，田榆忍不住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许哥，那个叫夏晓冰的妹子……你在剧本里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念念不忘啊？” 许哲想了想，答道：“我杀了她。” “啊这……”田榆愣了，“抖m呀？” 许哲耸了耸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戴上了眼镜。 ———— 许哲和田榆的眼睛都没有近视，视力很正常。之所以戴眼镜，和以前的人们带手机的原因是一样的。同样是便携移动终端，只是用增强现实的ar镜片取代了一般的显示屏。 戴上智能眼镜，就能看到以3d形式展现在眼前的操作界面。操作方法很简单，就是用双手去“摸”。 眼前的整个视野，就是一块大大的3d触摸屏，并且与现实完美契合。 走在大街上，随时都能看到挥舞着双手的行人，取代了曾经拿着手机的低头族。当然如果想要清静，也随时都可以关闭ar系统，只让系统在特别必要的时候打扰自己。 许哲走在人行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流，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区别啊……” 从二十世纪末到如今，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城市面貌都没有什么变化。高楼大厦、匆匆而过的路人、拥挤的车辆，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繁忙与喧嚣。 当然，许哲关闭了眼镜里的广告和社交系统，否则他会看到更加五光十色的世界。不过与那些虚拟的繁华相比，他还是更喜欢清静。 踏上共享电车，许哲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家里。 这间不到一百平米的公寓房，是父亲在破产之前出的首付，至于房贷当然是他负担。平时住在这屋里的，也只有他自己。 但这时，他看到了ar镜片提示——有陌生的通讯请求，对方自标注名为‘夏晓冰’。 许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接通来电，本想把乐园平台的规矩好好重复强调一遍，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了夏晓冰急促的声音： “快点跑！” ———— 003要配合 “他们马上就要到你家楼下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夏晓冰的声音很是急切，但听在许哲的耳朵里，自然是一头雾水。 他们？他们是谁？ 不等许哲问出声，夏晓冰又道：“当初把你爸妈抓走的人……抱歉，可能就是因为今天我和你见了一面，让你重新被他们注意到了。” 许哲愈感奇怪。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明明是离家在外工作，为了还债选择了远方的高薪。虽说很久没有回家了，但他俩几乎每星期都会跟自己视频通话，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但许哲还是拉开窗帘，往下看了一眼。 小区里似乎一切如常。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妻、遛狗的老人、蹦蹦跳跳的孩子……等等，那家伙是什么人？ 从十几层的高度往下看，就像是站在讲台上看学生搞小动作的老师，确实能注意到不少细节。再加上有柔和的路灯照明，于是许哲就注意到了一个浑身黑西装的男人，还戴着墨镜。 晚上戴墨镜？ 更有意思的是，他很快又看到了个装扮一模一样的家伙，同样是黑西装配墨镜，而且已经走到了距离自己家楼下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于是许哲干脆问道：“我能往哪儿跑？” 夏晓冰连忙说：“去楼梯间！我马上就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要……” 话还没说完，通讯却断了。 许哲试了一下，发现不只是和夏晓冰的通讯，自己的眼镜甚至连不上网。很显然，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他没有再犹豫，披上外套换鞋就出了门。 按照夏晓冰所说的，他没有乘电梯下楼，而是进了旁边的楼梯间，免得和人家迎面碰上。 楼梯间的门上镶着一块玻璃，让他能够看清家门口的动静。 靠着楼梯间的墙壁，许哲低着头，一脑门的疑问。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境况？这些黑衣人到底干嘛的？夏晓冰的目的又是什么？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夏晓冰真的可信么？ 他就这么琢磨着，直到电梯开始动了。 要不要待在门后，看看那些黑西装的举动？许哲只是思索了两秒钟，就决定放弃这个略显危险的念头。 他蹑手蹑脚地往上登了一层半。这样感觉似乎安全一点，至少不会让人家一推门就能发现自己。他们如果撬门的话，那响声在这里也可以听得很清楚。 坐在楼梯上，许哲控制着呼吸声，静静地听着，听到了电梯门开启时那“叮”的一声。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听那杂乱的脚步声，在自家门口的肯定不止一两个人。除了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他在哪儿”“看看”之类的对话声音。 然后过了几秒钟，楼梯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两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快步跑上楼，而许哲刚刚站起身，就被摁倒在楼梯上。 许哲一脸错愕：“你们……” 第三个西装男踏步而上，走到许哲面前，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他的额头上，冷然道：“配合一点，好吗？” 许哲点了点头。 “谁让你躲这儿来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联系？” 问话的同时，那人还稍稍加重了力道。 枪口顶着脑门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许哲咽了口唾沫，低声吐出一个字：“是。” “是什么人？” 许哲并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 此时，他是躺在楼梯上的，而这三个西装男都低头盯着他，自然看不到上方——夏晓冰就在上面半层，探出身子，手里也拿着枪。 夏晓冰忽然眨了眨眼，俏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许哲看懂了口型：‘让他把枪拿开’。 许哲忽然挤出一个笑脸，谄媚道：“大哥你别拿枪指着我啊，搞得我怪紧张的……我又不可能跑，没必要嘛。” 西装男冷笑一声，收回手枪。 而就在这时，夏晓冰扣动了扳机。 少女手中的枪射出的并不是子弹，而是两枚闪着电弧的飞镖。那两枚细小的飞镖扎进西装男的背部，让他一阵猛烈抽搐，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怎么回事！” 另一个西装男愕然出声，可是还没抬起头来，就被夏晓冰从天而降一个膝击，顶在后脑勺上，当场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夏晓冰一拳砸在最后那人的脑门上，把他打得忍不住抱着头呻吟。可是这呻吟也只有两三秒就戛然而止，因为少女把电击枪抵在他肚子上又来了一发。 在楼梯转角处，三个黑西装男几乎滚作一团，有的昏迷不醒，有的抽搐不已，都没了反击的力气。 夏晓冰拉起许哲的手：“我们快走！” ————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许哲还有些心有余悸，夏晓冰却并不怎么紧张。 “放心吧，他们对你的重视程度也很有限，派个三人小队来搞你就是极限了，暂时不会有更多措施的。”少女如此劝慰道。 许哲：“但愿如此。” 旁边的公路上，依旧有车辆不断驶过，只是车流的密度比高峰期低了许多，也就没那么吵嚷了。行人则更少，两人边走边聊倒也无需担心被人听到什么。 夏晓冰忽然问道：“对了，我提醒你的那句话，你是不是没听到？” 许哲：“哪句话？让我进楼梯？” 夏晓冰：“再往后的那句，我给你说要注意和他们保持距离，尽快爬到顶楼上去。因为他们都带着超声波雷达，离得太近肯定会被发现。” 许哲叹道：“就是这句话我没听到，怪不得……” 夏晓冰微笑道：“我猜就是。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你都安全了。” 安全了吗？对此，许哲非常怀疑。 他问道：“那三个人是哪来的，你知道么？” 夏晓冰：“竖列公司的人。准确地说，是竖列公司的资本，组织起来的秘密打手，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竖列……” 许哲的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 众所周知，通过脑机接口带来全沉浸式体验的乐园平台，是如今最为强大的商业联盟。它遍布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国家和地区，有着几十亿的忠实玩家。跟传统的各种娱乐活动相比，它的优势都是碾压性的，除了某些碎片化的小游戏，没有什么能跟乐园平台争夺用户。 竖列公司就是组成乐园平台的十大巨头之一。而且在世纪初的互联网启蒙年代，这个巨无霸就已经成立并且发展壮大了。从当年的全球社交巨头，到如今的乐园基石，它始终都是不可忽视的庞然大物。 许哲：“所以说……我爸妈究竟干了什么？” ———— 004难以置信的目标 “我爸妈究竟干了什么？” 许哲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乐园演员而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引来竖列公司的关注。那么，惹事的就只可能是那对搞科研的父母了，毕竟夏晓冰之前还说过，他俩是被抓走的。 少女想了想，问道：“你清楚你爸妈的研究领域吗？” 许哲：“研究大脑的。” 夏晓冰：“据我所知，他们的最新成果，跟记忆屏蔽有关。” 许哲：“记忆屏蔽？” 夏晓冰郑重道：“现在的脑机接口，能够让玩家沉浸在虚拟世界里，让他们看到的、听到、摸到的……总之就是感受到的一切，都是乐园给他们的电子信号。但有一点没法改变，那就是大家始终记得，自己不是什么穿越者或勇者，而是乐园里的玩家。” 大家始终记得，自己是玩家。 那么，记忆屏蔽之后呢？ 许哲想象了一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喃喃着说：“如果能够屏蔽记忆的话……” 夏晓冰接道：“对，玩家忘了自己是玩家，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侠客、魔法师、超级英雄，就能彻底投入乐园之中。在竖列公司的高层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乐园，真正的沉浸式体验。” 许哲皱起了眉：“不会吧，我爸妈有这么厉害？他们能做出这么强的成果？” 夏晓冰：“当然没这么简单。现代科学是很复杂的，专业分工很细。你爸妈的工作，只是‘记忆屏蔽’这个大目标下的一个小小环节。当然，这个工作很重要，否则竖列公司也不会派人绑了他们，还定期用ai应付你。” 用ai应付？ 每周的视频通话，都是ai造出的幻影？ 许哲陷入了深思。 沉默半晌，他给父亲拨去了视频通话。 使用ar眼镜，无论看还是拍视频都没有问题，但没法自拍，因此通常需要一个带摄像头的手环或者固定摄像头。 不过许哲现在没带手环，就这么接通了视频通话。这样，他可以看到对方，对方却看不到他。 视频里出现的是许光远，他的父亲。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对面的背景也是正常的实验室环境。 父亲开口就问：“最近怎么样啊？” “还行，”许哲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哦对了，我前几天看了比赛，你的主队最近成绩不错嘛！” “哈哈，是啊……” “等一下，我约的朋友到了，你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我回头再跟你聊。” 说完，许哲就挂断了视频。 夏晓冰：“刚才是什么意思？” 许哲：“我爸是兵工厂死忠。可那个球队刚刚三连败，催主教练下课的横幅都挂到天上了。” 夏晓冰：“所以你验证完毕，确实是赝品？” 许哲：“如果是真的我爸，他刚才应该吐槽球队董事会，说些‘换汤不换药啊脸都不要了’之类的话。” 夏晓冰：“你以前没注意到父亲的异常吗？” 许哲反问道：“谁会整天关心自己爸妈是不是假的啊？” 夏晓冰：“倒也是……” 许哲又说：“这两年他们都忙着搞科研，跟我聊的也很少。我爸上一次跟我吐槽兵工厂，还是他们去年联赛争四失败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应该还没被竖列绑走吧？” 夏晓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默默地走着。 秋天的晚风越来越凉，而夏晓冰只穿着卫衣和短裤，就显得有些单薄了。于是行走间，那略显纤瘦的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 许哲忽然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少女的身上。 他说：“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要谢谢你，虽然我知道你的背景肯定也不简单。” 夏晓冰笑了笑，裹紧了外套——这件衣服对她来说还算比较长，能遮到她膝盖以上的部分，至少起到些保暖的作用。 “没错，我能知道你父母的下落，还敢跟竖列这种巨头作对，背景当然不会太简单，”夏晓冰微笑道，“实际上，我背后的组织，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 许哲试探着问：“难道比竖列更大？” 夏晓冰想了想，俏皮地皱了皱眉：“那可不好说哦，看站在什么角度上衡量吧。” 许哲摸了一下鼻尖：“既然你背后的组织这么厉害，那么之后到底打算干什么？你肯定不是单纯来做好人好事的，救了我以后，打算怎么利用我？” 这话委实有些直白，让夏晓冰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做好人好事啦？” 许哲耸了耸肩，盯着她，目光里的意思分明是——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坦诚点吧。 夏晓冰收敛了笑容，思索半晌，说道：“不瞒你说，我们是一个反对乐园的组织，所以不能容忍竖列公司弄出记忆屏蔽技术。这个新技术，能让玩家更沉迷于乐园之中，就像是精神毒药一样。” 许哲：“你们不能容忍，所以要搞破坏？” 夏晓冰板着脸郑重道：“我们要破坏竖列公司。” 许哲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们疯了？” 夏晓冰摇摇头：“我们只是比较有自信。” 许哲盯着夏晓冰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也陷入了深思。他意识到，无论夏晓冰及其背后的组织能否成功，至少可以帮助到他自己。毕竟，此时的自己肯定已经被竖列公司的打手盯上了。 “但刚才拿枪指着我的人……” 夏晓冰猜到了他的意思，眯了眯眼：“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竖列公司的。空口无凭，你不可能彻底相信我。” 许哲点了点头。 夏晓冰却笑了起来：“很好，合作的前提是相互信任，那就让我拿出一点证据吧，顺便进行下一步计划。我们去你供职的公司里看看。” 许哲：“那家小公司？” 夏晓冰：“我猜，收购应该已经完成了，咱们或许可以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 于是，两人转而朝着许哲上班的地方赶去。 赶路用的是共享电车，在街边零零散散地停了不少，用眼镜一扫就能开。这东西实际上是电动体感车，主体结构是两个轮子和一根扶手。踩在上面，用扶手和重心控制即可。 这东西比自行车省力，而且更方便停放，技术也相当的成熟。 踩着车往办公室去的路上，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夜晚的街景依旧如常。但许哲明白，自己的日常生活肯定是回不去了。 光是那些黑西装能用枪顶着自己脑门，这就不是日常生活里能遇见的事。 ———— 005男人的直觉 博达娱乐有限公司，这就是许哲目前供职的企业。就像许多背靠乐园生存的中小公司一样，博达娱乐也是专门做剧本内容，提供编剧和演员服务，以此从玩家们的手中赚钱的。当然，玩家氪的金一大半都必须分给乐园平台。 像是许哲这样的在职演员，能从中分到的就更少。不过尽管如此，在如今这个乐园时代，他的收入水平已然处于平均线以上了。 “在许多人看来，最有前途的莫过于乐园里的岗位，跟人演戏的工作……”夏晓冰的语气有些低沉，“不创造任何现实价值，纯粹虚拟的最吃香，你觉得这好么？” 许哲耸了耸肩：“多少年前不就是这样了？乐园诞生以前，最吃香的是程序员，他们不也是玩虚的？” 夏晓冰：“但他们至少还会产生代码。” 许哲想了想，问道：“容我冒昧问个问题啊，你上学时候学的专业是什么？” 夏晓冰：“航天工程。” “怪不得……” 于是许哲就知道这个话题没必要再继续了。人类在太空中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变过，几个大国的宇航局很久没有搞出过大新闻。这种现实，当然不是航天工程专业的人愿意看到的。 “资本只看眼前。” 夏晓冰冷笑着说的同时，顺手打开了一个箱子。 此刻，两人正在博达娱乐公司对面的高楼之中，一间空置的办公室里。窗户边上有个箱子，而这显然是夏晓冰早就准备在此的。 箱子里面，是三架无人机。这些无人机的外观构造很是简洁，只有巴掌那么大，而且通体覆盖着不反光的涂层，隐蔽性极佳。 “要用这玩意儿潜入吗？”许哲问道，“可是办公室里有摄像头，没问题么？” “它就是用来对付摄像头的。” 说完，夏晓冰拉开窗户，拿起一架小无人机，直接丢了出去。 无人机只自由下落了几米，便悬停在空中。 夏晓冰戴上眼镜，挥挥手开始操作。 许哲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那无人机稳稳地往前飞，飞到了博达娱乐办公室的窗边，钻了进去——办公室的窗户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正好能够让无人机进去。 许哲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你那天说是去找我，其实是事先踩点，为了摸清地形……” 夏晓冰点点头：“这种不涉密的小公司，安保意识很弱的。用不着太刻意，走一圈就能找到好多漏洞。” 许哲又提醒道：“可是那里就有摄像头。” 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连划带点地操作了好一会。 然后她浅笑着说：“ok，摄像头已经废了。” 许哲不由问道：“怎么做到的？” 夏晓冰：“这摄像头都多少年前的老旧型号了，劫持很容易的。” 许哲喃喃自语：“这就是黑客啊……普通公司的安保意识，在你们眼里确实就跟不设防似的。” “严格意义上说，我其实不是专业黑客，”夏晓冰扭头看向他，“而且不只是公司，你的老板也几乎没有设防。” 许哲：“你已经入侵他的电脑啦？” 夏晓冰微微颔首：“我正在找……这样吧，我把我的操作界面给你共享一下，你帮我一起来找吧。” 她是用眼镜的ar系统操控无人机的，包括无人机入侵电脑的操作，都是可视化界面。这个界面自然可以和许哲的眼镜共享。 很快，许哲就看到了自家老板的计算机。 他随意一翻就愣住了：“这不是……那个女秘书的果照吗！” 夏晓冰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干正事？” 许哲：“我随便点开看看啊，鬼知道会看到这种东西。” 夏晓冰：“随便一点开就发现了？你怎么发现的？” 许哲：“这个‘竞品资料’的文件夹，里面就几张图，结果整个文件夹有几十个g……嗯，不只是照片，还有全息视频呢。” 夏晓冰：“干正事吧，别看这个了。” 许哲当然也没打算在这种时候欣赏老板的收藏，可是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少儿不宜图标，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在这些照片和视频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他找到了一个电子表格，点开一看，是许多串链接。 链接的格式让他相当熟悉。公司内部使用的oa办公系统，生成的不就是这样的链接？ 许哲：“看看这个。” 少女一脸的无可奈何：“你居然还在看……” 许哲打断道：“不是，你看这个链接。拖到公司的oa系统里看看。” 夏晓冰照做了，然后就看到了链接指向的系统内隐藏文件。这个文件名是：【竖列的实验计划】。 她无比的错愕：“不是吧，这么重要的东西，跟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玩意放在一起？” 许哲两手一摊：“谁让我们老板是个老色批呢？这或许，就是老色批的格调吧。” 夏晓冰点开这个文件看了看，越看越是确定。 她喃喃着问：“那你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发现？因为你也是老色批？” “怎么说话呢？”许哲皱眉道，“我这只是一种直觉，男人的直觉。” 夏晓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仔细看起了那份文件。 文件里的内容并不多，不到五分钟，许哲就先看完了。 他问道：“实验计划说的很简单啊，好像没有涉及到核心机密，只是说要在公司内部做实验，让演员们先来体验一下记忆屏蔽技术。” 夏晓冰自信地笑了起来：“这就够了。明确到实验开始的日期，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许哲：“可我已经跟你接触上了，竖列的人也知道，我这算是彻底的暴露。他们不可能让我参与到这个实验里来啊。” 夏晓冰想了想，解释道：“用不着你来参与。你只需要当个诱饵，引动他们的注意力就好。在你们公司内部，我们其实还安插了一个人。” 许哲毕业之后就入职了博达娱乐公司，干了整整两年，内部的诸位员工他就算没有交情，也早已混了个脸熟。那些同事里，要说有哪个是潜入的特工，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他问道：“不会吧，安插的谁啊？” 夏晓冰：“新来的实习生，田榆。” 许哲不禁表示怀疑：“这人……靠谱吗？” ———— 006短期雇佣协议 一身休闲装的严凯帆站在办公室里，双手环在胸前，脸上写满了冷漠。 他的背后是落地窗，透着窗外的灿烂夜景。 他的面前，是三个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下属。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却显得颇为狼狈，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站都有点站不稳。 严凯帆沉默许久，忽然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确定，那个目标人物确实和敌人有了联系，他……他叫什么名字？” 居中的那个西装男连忙答道：“许哲，他的名字是许哲。” “那么，带走他的敌人呢？” “我们都没看到她的脸。但能听出来，那家伙是女的。” 另一个西装男补充道：“年轻女孩，带着电击枪，可能有别的武器，而且身手也很厉害。” 严凯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一个年轻女孩，把你们三个都打到人事不省？她带的是电击枪，你们带的还是真枪！” 下属们顿时噤声。 思索半晌，严凯帆淡然说道：“我会安排更多人，加大对许哲的搜索力度。而且，既然他已经选择了立场，那我们也没有留手的必要。底线是不要当场杀人，其他的都没问题。” “是！” 三个西装男异口同声答道，声音里都多了一丝振奋。 只要不当场杀人——这就意味着，哪怕把目标弄成重伤残废，都没有问题。 这可太解气了。 严凯帆微微摇头：“但我们的近期重点还是保障实验的安全。那个不要出问题，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 “明白！” ———— 离开了办公室附近，许哲就随着夏晓冰回到了她的住处。 这里的地段还算不上郊区，但委实偏僻荒凉。周围没有热门的商圈，只有已然倒闭关门的老式商场。没有繁忙的写字楼办公间，只有愈发冷清的小学校和老年活动中心。 夏晓冰的房间是个地下室，看似普普通通，但却有两条隐秘的地道，一条通向旁边的那栋楼，另一条直接通向最近的街区。 “这才是字面意义上的狡兔三窟啊，”许哲不禁感叹道，“不过，你就这么把秘密告诉我了，没问题么？” 夏晓冰：“没关系的，反正你肯定已经上了竖列的黑名单。以他们的风格，接下来对你就是穷追不舍，一失手把你杀了也很正常。” 许哲：“……” 夏晓冰：“你会不会想要喷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应该会先和你谈判，而不是暴力胁迫。” 许哲开玩笑似地说：“没事，我谢谢你全家。” 夏晓冰解释道：“其实我来接触你，也是你爸妈的请求。他们在竖列的秘密实验室里，除了自己逃跑，还要我们带上你。所以要谢，你还是谢谢你自己的全家吧。” 许哲：“……” 这地下室的面积并不大，还堆放了各种电子仪器以及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箱子，很是逼仄。说话间，少女就随意坐在了一个箱子上，而许哲也学着她坐了另一个箱子。 夏晓冰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们目前的计划，就是破坏竖列的实验计划。如果能够拿到他们的记忆屏蔽技术，那就更好了。” 许哲反问道：“我又不是竖列的员工，也没什么特长，你现在跟我聊还有什么用？” 夏晓冰缓缓摇头：“不，我们组织什么人才都不缺，可唯独没有乐园里的职业演员。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专职反派，机灵、敏捷、对乐园的各种剧本了如指掌的人，我们是真的很缺。所以我希望和你签一份短期雇佣协议。如果合作顺利，以后也可以转为长期合同。” 说完，她就从旁边翻出个信封，从中抽出了两份合同，递到许哲的手里。 许哲看了一遍，发现这确实是短期雇佣协议，里面标明了酬劳，短短一个月就抵得上自己原本一年的薪水，无疑很有诱惑力。 除此以外，合同里还列出了可能遭遇的风险，包括工伤赔偿和…… “意外死亡的保险受益人？”许哲眼角一跳，“这个也要填么？” 夏晓冰：“你可以不填。” “我还是填上吧……”说着，他先在受益人那一栏上填了自己父母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已经决定合作了？”夏晓冰微笑着问。 许哲叹了口气，反问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夏晓冰只是鼓了鼓掌，没有多说什么。 等许哲签好了两份合同并摁了指纹之后，夏晓冰便拿出一枚圆形的印章，盖在了甲方签字处。那印章只有瓶盖大小，而印上去的图案很是精致，看起来像是简化的海浪和冰山。 然后少女又拿印章盖在合同的正面，摁着不放。 许哲：“需要这么用力么？”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那份合同开始收缩，越变越小，最后变得和印章一样大。 夏晓冰将两份合同都用这种方式变成了瓶盖大小的圆片，然后将其中的一片递给了他，才说：“喏，需要稍微用点力才会变形。” “高科技啊……”许哲接过缩小后的合同，掂量了一下。 压缩过后，无论是摸起来的触感还是重量感，都跟之前的纸张形态不同。再加上圆形薄片的形状，放在手里感觉就像是硬币一样。 夏晓冰提醒道：“合同一式两份，你自己那份要保管好。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你以后也打算进我们组织的话，这合同就是你最初的档案履历。” 许哲：“我还不知道，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呢。” 夏晓冰：“极光。” 许哲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某个名为极光的组织。如果这个组织的实力真的像夏晓冰所说的那样强大，那么他们的保密工作无疑相当厉害。 少女微笑着，目光柔和了许多。她抬手理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轻声道：“我们隐藏的地方在……算了，现在先不说。总之那个地方很美，我希望你能去看看。” 但许哲并没有被姣美的笑容所迷惑，而是冷静问道：“工资待遇呢？” 夏晓冰打了个响指：“放心，性价比不会低于反派演员的。” ———— 007这很正常 签好协议之后，许哲就有了第一个任务。 “你要见的人就在这栋楼19层，4号房间，他应该正在等你。我就不下去了，在这里给你望风。” 夏晓冰说这话的时候，她和许哲正站在一栋居民楼的顶层天台上。 许哲问道：“第一次任务就是我一个人行动，你放心么？” 夏晓冰：“任务内容很简单啊，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开着眼镜共享，我随时都可以看到你那边。” 许哲：“如果竖列的打手突然闯过来……” 少女拍了拍鼓囊囊的背包：“没问退，老娘带你飞。” 许哲知道，那背包里装的是滑翔伞，可以承受不止两个人的重量。可是夏晓冰的言语，似乎有些……歧义？ 他耸了耸肩，转身走进楼梯间，然后乘电梯到19层，摁了门铃。 竖列公司的实验目前尚未正式开始，但计划已经确定，实验用的小白鼠也选好了。参与实验的当然不只是博达娱乐那一家公司，也不仅仅只有职业演员们。乐园的骨灰玩家们，自然也是实验所需要的。 在对外招募实验玩家的时候，竖列用的名义是‘绝密不删档内测’，参与的玩家也仅限于一小部分核心骨灰乐园用户。但尽管如此，还是让神通广大的极光找到了漏洞。 许哲此时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漏洞，将之变成痛击竖列公司的机会。 铃声响过两遍之后，门开了，一个肉乎乎还带着双下巴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个胖胖的年轻男生，用颇为轻柔的语气问道：“你找谁？” 许哲：“打扰了，我是之前约好的调查员。您就是周子超先生吧，我们进去说话？” 周子超犹豫几秒，将门拉开，侧身让开空间。 许哲走了进去。 这个名为周子超的男生，和许哲的年岁差不多大，也同样是单身宅男，但生活状态显然不同。在撞进竖列公司的漩涡以前，许哲是职业反派演员；而周子超是待业青年。 大学毕业之后待了两三年的业——在这个时代，通常意味着接下来的二三十年都很难有什么起色。 如今的社会救济和大企业救济，当然不会让人饿死。更何况据极光组织的调查，周子超的家境其实不错，光是父母留给他的房子就不止一套。但他的生活，似乎并不怎么舒心。 两人在柔软的沙发上坐稳，隔着茶几面对面，体型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子超坐在那里，腆着肚子，足足有两个许哲那么宽。 周子超的声音和神态都很轻柔，但由于体型吨位太足，所以一举一动都有些沉甸甸的感觉。他穿着简单的运动裤和t恤，都是超大码。因为脂肪的堆积，周子超的五官轮廓也很不分明，眼睛被迫眯成一条缝，双下巴的下面几乎看不到脖子。 许哲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房间的面积并不小，但杂乱的背包、衣服、手办以及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让客厅显得居然有些无处落脚。 周子超也没有弄点饮料什么的，两人就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许哲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我想先问个问题啊，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为什么愿意让出这个内测的机会呢？” 周子超像是早已考虑过许多遍了，此时便毫不犹豫：“我觉得没劲。” 许哲：“没劲？” “我一直都是乐园的忠实玩家，直到前几天……”周子超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我看你的颜值还不错，应该谈过吧？” 许哲点了点头：“上大学的时候谈过，现在是单身。” 周子超：“我不想说羡慕你，但是真的很羡慕。至少你还谈过。” 许哲微微皱眉：“但你可以做手术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做个抽脂，再来个塑形，应该很简单吧？” 周子超点了点头：“对啊，我做过。那段变瘦的时间是我的颜值巅峰，认识了几个女孩，但一个都没成。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只拿我当钱包，没有一个真的喜欢我。” 许哲：“这……” 周子超苦笑着补充道：“那天，我还记得是元旦。我请喜欢的女孩去吃饭，她笑得很开心，很好看。吃完以后说了拜拜，我没有走，躲在旁边听她和闺蜜通话。我还记得她说一点都不喜欢我，但是有人请大餐为什么不去呀？” 许哲：“……” 周子超挠了挠乱如鸟窝的头发：“后来我胡吃海塞，又吃胖了。而且比以前胖得更凶，还进了icu呢，哈哈。” 他说得很轻松，还故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但许哲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大概经历了怎样的心境。 许哲低声道：“所以你沉迷乐园，因为那里面可以谈恋爱。” 周子超笑了笑：“是啊，而且可以把自己变得特别帅，还特别强。我从小就没什么特长，硬要说擅长什么，那就是吃。我不会做饭，但会吃。在乐园里就不一样啦，我想干什么都行，比如最近的那个剧本，我花了大钱，当了主角，演的是c罗那样的球星。一身肌肉，女人都冲着我尖叫，那可真是……” 许哲适时问道：“那么，你现在又为什么厌倦了呢？” “就那个球星的剧本里，我交了女朋友，是个摇滚歌星。她又漂亮又帅气，我是真的喜欢……”说到这里，周子超不禁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周子超的声音低落了许多：“然后我去找了她。” 这话说得并不怎么清楚，但许哲却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不禁问道：“你找了现实中的那个女演员？” 周子超双手捂着脸，沮丧的声音从肉乎乎的指缝中钻出来：“我找了她，可她说，说……要我赶紧滚，不然就报警。她说不管我给她多少钱都不可能跟我交朋友，我送她的礼物她都丢了。第二天我又忍不住过去，可是她连家都搬了，连夜搬的……” 许哲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开门到刚才，周子超一直都试图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但聊到这里，这哥们终于忍不住破了防。 他抽泣着说：“可是我真的没什么想法啊……我从小胆子就小，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也没有异性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和她交个朋友，可是我话都没说完她就拿看变态杀手似的眼神盯着我，连防狼喷雾都拿出来了。” “你找到家门口去，那肯定会引起人家的警惕啊，她的反应其实蛮正常……” 许哲本想说自己最近也遇到类似的事情，同样选择毫不犹豫拉开距离。但再转念一想，这样说似乎有种炫耀的嫌疑，便闭上嘴巴，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周子超忽然抬起脸来，脸上满是泪痕与鼻涕：“所以我不想再玩乐园了，我觉得我病了……” ———— 008记忆屏蔽 周子超哭得很伤心。 对此，许哲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只能把转账记录给他看——出让内测机会，这当然是有报酬的，金额还很不小。 于是周子超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至少，就算桃花运惨不忍睹，他的财运还是不错的。 而许哲的正式任务就开始了。 周子超家的体验舱，跟他在博达娱乐公司里用的那台没多大差别。同样是一张供人躺上去的床，以及透明的舱盖。脑机接口在枕头上，只要躺在上面启动机器即可。 不过这台机器与办公室里那台最大的区别就是，尺寸。床的尺寸宽了一半，这当然又是因为周子超的体型需要。 许哲躺了上去，就好像一个人躺双人床。 高高的枕头自动凹陷，完全贴合着他脑袋的形状。尽管有头发的阻碍，可是这个枕头依旧能够将他的大脑神经信号编码为计算机电子信号，并且将电子信号转为神经信号输回到他的脑袋里——整个的输入输出过程，都离不开注射在颅腔内的纳米机器人。 如今但凡是成年人，基本上没有不做纳米机器人注射手术的。不仅登录乐园需要，许多高技术的岗位都需要。单单一副ar眼镜只能解决基础的生活问题。 “您好，周子超先生，请问您要现在登录乐园吗？选择登录，请轻微点头。” 柔和的中性声音。许哲知道，这嗓音其实不会真正响起，只是直达听觉神经的信号，让人脑感知。 他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蔚蓝的天空。扭头看看，自己正漂浮在高空的云层之上，挥手间能摸到自由不羁的风。 他的身体当然还躺在体验舱里。而意识感知到的一切，都是乐园之中的内容了。这个高空场景，是玩家可选的登录启动场景之一。 正常来说，接下来眼前就该出现一面光屏，选择乐园剧本了。但今天不同，在登录之前这台体验舱就设置好了要参与秘密内测。 于是他又听见了系统ai的声音：“内测模式登录，请问是否继续？” 许哲回答道：“继续！” 系统ai：“再确认一遍，您是周子超先生本人吗？” 没有镜子，许哲看不到自己此刻在乐园里的模样。但低头看看，体型似乎宽了一圈，身上的衣服也很是陌生，这就足以说明自己此刻是顶着周子超的惯用外貌。 他说：“没错，继续吧。” 系统ai：“请问，您今天登录乐园之前做了什么？” 许哲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可就像是刚刚醒来之后试图复盘梦境一样，他发现自己越是回忆，忘却的反而越多。忘得越多，越是心慌，试图追溯更多回忆，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越忘越多…… 到后面，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回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忆。追溯自己的记忆，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心理活动。 系统ai：“检测到屏蔽部分达到内测要求，载入中。” 载入？载入什么？ 自己在哪里？是乐园里面吗？ 等等……乐园是什么来着？ 在慌乱的沉思中，许言眼前一黑，就好像陷入虚空。 紧接着，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明亮的灯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位护士小姐姐的姣好面容。 护士微笑着说：“醒了吗？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慢慢康复吧，不要太心急哦。” 他不禁问道：“手术？什么手术？” 护士盯着他，目光中满是温柔的怜悯：“是车祸啊，你忘了吗？没关系，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 许哲从乐园中登出，在现实世界里睁开了眼睛。 “周子超先生，欢迎回到现实。” ai的提示音之后，脑机连接彻底断开，肢体的各种感觉迅速恢复如常。 现实中，站在床边的不是漂亮护士，而是一人顶俩的肥宅周子超。 等透明舱盖自动揭开，周子超有些好奇地问：“你体验到什么啦？” 许哲坐起身，反问道：“这个体验内容不是你预先设置的？” 周子超连连摇头：“不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好像要屏蔽记忆什么的。怎么样，很逼真吗？” 许哲愣了两秒，叹道：“相当逼真……太真了。” 刚才在乐园里，他完全忘了自己的演员身份，忘了自己身处于虚拟世界。别说入戏不入戏了，他甚至完全成了戏中之人。 经历了手术，在漂亮护士的照顾下缓慢康复……幸亏剧情只进行到一半，不然许哲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对那个护士动真情。 周子超：“那我就更不敢尝试这玩意儿了。没有记忆屏蔽我都能沉迷，有了记忆屏蔽，我得沉迷到什么地步啊？” 许哲翻身下来，站在周子超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得对，这玩意儿是真的恐怖。” ———— 夏晓冰背包里的滑翔伞并没有用上。 没有突然而至的敌人，她和许哲从电梯下楼，平淡如常地走出了这片住宅小区。 “记忆屏蔽的体验怎么样？”夏晓冰忽然问道。 许哲：“效果惊人。” 夏晓冰：“具体来说呢？” 许哲叹了口气：“具体来说就是，我真的忘掉了有关乐园的一切，忘掉了自己在乐园之中，成了剧本里的角色。这种沉浸感真的难以想象，就好像突然穿越到了某个精彩的故事里。” 夏晓冰微微颔首，喃喃着：“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许哲分析道：“系统提示我回忆，就是回忆乐园之前的记忆，在回忆的过程中遗忘。它应该是有个自动读取记忆的方法，然后把读取到的部分全部屏蔽掉。” 少女看了他一眼，嘴角翘起：“对了，你爸妈都是神经科学家，这一块你也懂些。” 许哲耸了耸肩：“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盗窃这个记忆屏蔽技术吗？” 夏晓冰沉吟片刻，说：“稍等，看田榆那边的进展。不过你也别闲着，先跟着我联系练习吧。” “练习？”许哲顿时精神起来，“用枪和格斗之类的练习么？” 少女故作老成地说：“这些都是行动组的基本素质。” ———— 009享受吧 许哲：“给博达娱乐的辞职信已经发出去了。” 夏晓冰：“嗯嗯。” 许哲：“上司挽留了一下，不过我态度很坚决，所以他也……” 夏晓冰：“很好很好，极光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加油！” 许哲：“那我这什么时候结束……” 说到这里，许哲紧咬着牙关，已然说不出话。因为此刻他正趴在地上，双肘和脚尖触地面，做着标准的平板支撑。 夏晓冰蹲在旁边，微笑道：“还早着呢！行动组的各种技能，都需要足够强的身体素质支撑。核心力量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咱们这几天要经常练，练到腹肌撕裂再愈合……诶，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哲当然不想说话。做平板支撑的时候腹肌绷得紧紧的，再一开口，就格外费劲。 夏晓冰拿起许哲的眼镜，给他戴上。 然后许哲就见了到账通知——整整十万元，相当于他以前一个月的工资，转进了他新开的账户。 少女双手支着娇俏的脸蛋，笑嘻嘻地问道：“还能坚持多久？” 许哲：“再来两分钟！” 夏晓冰：“加油！” ———— 田榆看着三万元的本月到账工资，不禁叹了口气。 放在几十年前，这个薪水对于实习生无论如何都不能算差，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慢通货膨胀，区区三万也就能维持一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几乎没什么结余了。 幸好，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极光组织的行动组成员。尽管只是基层，也有多出好几倍的薪酬。 但另一方面来说，极光是个隐秘组织，为了不被人怀疑，他只能把消费压在实习生水平上。极光组织给的酬劳，几乎全都存在另一个账户里，没怎么动过。 田榆看了一眼时间，早晨七点多，这么早就不用急着去办公室，可以先做点别的，比如……行动组的日常锻炼计划。 他下床穿好衣服，开始健身。 开合跳、深蹲、俯卧撑、卷腹……在只有十平米的单间里，这些健身动作都能施展开，没有问题。 做了十几分钟高强度动作之后，他停下来歇息片刻。拍了拍紧实的腹肌，不禁感叹：“今天的身体状况格外好啊！” 健身完毕，他从小冰箱里拿出点早餐，放在微波炉里热热就解决了。 差不多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但在出门之前，田榆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枕头底下——为防万一，他一向都会在这里藏一把电击枪。 但此时，田榆伸手一摸，却没有摸到该有的东西。枕头下面只有床单，没有电击枪。 他当场愣住了。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睡觉前……明明还在的啊！ 他慌了，连忙到处翻找起来。 区区十个平米的单间，很快就被他翻了个遍，可依旧没有找到那把电击枪。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房间里还少了许多东西。 原本应该藏在床底下的那把刀，不见了。 衣柜最内层的滑翔伞背包，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榆越来越心慌，上班什么的也完全顾不上了。他下意识地就想跟夏晓冰联系，但开了ar界面，手指却停在面前没有动。 极光有许多个行动组，夏晓冰的权力虽然不大，却也是本小队的队长，肯定掌握着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机密。如果她暴露了的话，那后果恐怕很糟糕…… 关键是，自己现在已经暴露了吧？ 稍微想想，田榆就意识到自己肯定是暴露了。要不然，那些藏得好好的秘密物品为什么会消失无踪？ 自己现在联系夏晓冰，肯定会牵连到她。 他坐在床上，无力颓唐，喃喃自语：“以前的秘密战线人员都是怎么做的？暴露了是不是要自杀啊……” 就这样发呆了好一会之后，他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沉睡。 ———— 田榆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博达娱乐的体验舱里。周围并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这几天以来已然渐渐熟悉的办公室。 “田榆先生，欢迎回到现实。”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ai声音，但他却只觉得错愕与恐慌。因为就在体验舱旁边，站着一个身穿休闲装的男人。 这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模样普普通通，说不上帅更谈不上丑，走在街上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但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就意味着…… 田榆想起来了，这家伙名叫严凯帆，昨天参与了公司的例会。例会上严凯帆几乎没有发言，只是自我介绍了一下，作为‘股东代表’。 也就是说，竖列公司某些不见光部门的负责人？ 年轻的实习生暗暗猜测着，缓缓坐起身来。 严凯帆盯着他，直勾勾地盯着，忽然问道：“你已经明白了，对不对？” 田榆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了。 今天上班，工作内容就是参与记忆屏蔽的实验。参与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样的副本，但现在他知道了，设定好的副本就是自己的日常生活。 田榆忍不住问道：“你们早就盯上我了吗？” 严凯帆悠然道：“其实我们并不是针对你。博达的每一个员工，体验到的记忆屏蔽副本，都是自己的日常生活。当然了，居住环境是用无人机拍摄取材，有点侵犯隐私。但别人都没问题，唯独你……” 唯独你有问题，唯独你是秘密组织的成员。 田榆突然有点想哭，但这种时候要是真的哭出来，未免太掉价。他眯着眼睛硬是憋住，低声问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人灭口还是严刑逼供？” 严凯帆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为什么？不，我们是正规企业，不会做那些事情。我们继续实验。” 说完，他点了点下巴，旁边就有四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快步过来，将田榆摁回到体验舱上。 “我的人已经去了你的住处，想必会找到很多好玩的东西。在此之前，我们继续实验，看看能从你的记忆里挖出多少东西……”严凯帆愉快地说道，“现在开始，咱们把登录的同意协议取消掉，让你好好享受吧！” ———— 010急，在线等 夏晓冰忽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身为行动组的小队长，她能够实时监控队员的状况，比如心跳、血压之类的——相比于直接监视人家的眼镜，这种方式显然更能让人接受。 所以这一天的下午四点，她就注意到田榆的状况异常了。 这位队员的心跳和血压时而飙升，时而又恢复平缓，就好像是在做一系列间歇性的噩梦一样，实在有些奇怪。考虑到田榆目前的工作应该是体验记忆屏蔽中的乐园副本，这似乎还算正常……吗？ 登上能够望见博达娱乐办公室的一栋高楼，站在空置办公室的窗边，夏晓冰给许哲拨了音频通话。 接通之后，她说：“我想问一下，人在乐园里面的时候，心跳和血压会来回变化吗？” 许哲答道：“当然会有变化。就像以前的人在看电影，看到飙车戏或恐怖场景的时候心跳就会加速，这很正常啊。” 夏晓冰又问：“那心跳和血压像是过山车一样，也正常吗？” 许哲沉吟片刻：“这个……不好说。一般来讲，乐园里的剧情是有讲究的，从玩家进入故事、故事发展，到最后的矛盾引爆，这是个很完整的流程。” 夏晓冰听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接道：“所以按理说不会有忽上忽下的心跳和血压，变化应该更平稳一些？” 许哲：“我也不知道你说的过山车有多夸张，所以这个……” “没事，不说了。” 夏晓冰立刻挂断了通讯，又看了看田榆的生理指标。 一般的过山车都很难形容了，这家伙的心跳一会是六七十，几秒钟之后突然又飙上一百三，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沉思良久之后，夏晓冰定了主意。 她给小队里另外两个人发了讯息，都是短短的一句话：【暂停目前任务，抹除痕迹，注意隐蔽。】 然后，少女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给田榆布置任务的时候，应该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吧？ 可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对面楼上的窗户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田榆。 两栋高楼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加上绿化带和人行道之类的，相距足足一百多米。而两边都是玻璃幕墙的结构，近乎落地窗的大窗户。夏晓冰的视力不错，自然能轻易看清楚。 她看到，田榆正扒着窗玻璃，从肢体动作来看，情绪似乎很是激动的样子。 再看生理监控界面，田榆此时的心跳确实很快，足足飙到了一百四，血压同样不平静。 夏晓冰意识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几乎就在同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六个身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冲了进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枪。 夏晓冰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又扭头看了一眼。 很显然，田榆扒在窗边的动作，是为了警示，可惜这个警示实在是太晚了。而且此时，又有两个西装男摁住了田榆，把他从窗边架走了。 “不用担心他，因为待会你就……呃，不好意思，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夏晓冰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个身穿休闲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这家伙的年纪显然比周围的黑西装要大一些，相貌气质都很普通，却让少女格外的警惕。那六个持枪的黑西装，也向两边分开，给这个人让出位置。 她没有说话，只听着对方继续在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严凯帆。你肯定早就猜到了我是竖列公司的人。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背后是哪一家，剑湖？南丘？还是狼通？” 在国内的信息技术领域，这三家公司都是毋庸置疑的老牌豪门。跟总部位于北美的竖列一样，他们也都是乐园平台的组织者，位列十巨头之中。而且跟竖列相比，这三家在国内根基深厚，自然更能让严凯帆感到忌惮。 夏晓冰却摇了摇头：“都不是。” 但严凯帆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这空置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摆设或通道，不可能有埋伏。 然后，严凯帆笑着说道：“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别做无谓的挣扎。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绝不会危害你的人身安全。” 夏晓冰双手环在胸前，轻声道：“所以田榆并没有背叛，你们是用记忆屏蔽的方式，从他脑袋里挖出来的情报？” 严凯帆笑而不语。 夏晓冰又问：“可以透露一下你们怎么做到的吗？” 严凯帆：“为什么不跟我们坐下，喝点咖啡慢慢聊呢？放心，很多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少女巧笑嫣然：“好啊。” 但严凯帆并没有看到，她环在胸前的右手，捏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于是答应的话音刚落之时，少女身后的玻璃就动了起来。 一面玻璃窗变成了旋转门，而且是近乎失控的高速版。 夏晓冰几乎是倚靠着玻璃而站的，此刻，便被旋转的窗玻璃带着，直接飞了出去！ 那六个持枪的黑西装立刻开枪，但人的反应速度是有极限的。开枪前他们瞄着夏晓冰的腿，可是此时，子弹只击中了旋转着的玻璃。 ———— “是否确定挂单出售？” 许哲看着眼前的ar界面，又扫了一遍报价与交易流程，终于点了确定。 “系统预估成交时间，14小时。您的挂单价较低，是否需要调整？” 许哲点了【不需要】的那个虚拟按钮。 他此时挂单出售的，是自己的房子。那套父亲出了首付，而他还了两年房贷的公寓房，如今当然是没法继续住了。竖列公司的打手能直接找上门，再住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好在如今的大宗交易都可以走线上流程，而且在这个售房环节里，竖列公司这种外资很难掺沙子进来，还算比较安全。 点下最后一个确认的虚拟按钮之后，挂单生效了。 许哲忽然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回到自己的房子去看看，好好收拾一下行礼。可惜他也明白，那样凭空带来的风险实在太大…… 就在他坐在健身垫上默默发呆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夏晓冰的短信。 “到这个位置接我一下，拜托了。用无人机先观察，确定周围没有人跟踪，否则，你就自己跑掉。” 短信是语音短信，听起来，夏晓冰的声音很是仓促，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在几分钟之前，夏晓冰才跟他通过话。这短短的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都不可能坐在这不动了。 许哲从身旁的许多箱子里找出一个，打开，看到了两架无人机。而且跟前几天目睹夏晓冰操作的那一款相同，都是只有巴掌大小，覆盖防反光涂层，构造极简却颇具科技感。 但现在问题就来了。 许哲点开搜索引擎，输入一行字： 【无人机怎么玩？急，在线等。】 ———— 011下雨了 那扇玻璃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渐渐停下了。 而严凯帆早已离开了那里。他回到博达娱乐的办公室里，来到实习生的工位旁边。 田榆仍旧躺在那里。三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围坐在他跟前，双手不断划来划去。 “发现什么新鲜东西了吗？”严凯帆问道。 其中一个研究人员头也不抬地说：“我们发现了一个标志，好像是某集团商标之类的东西。” 另一个研究人员说：“更像是图腾。这次的对手似乎不是商业公司，他们的组织性质更奇怪。严先生，标志图样已经共享给你了。” 严凯帆看到了那个陌生的标志，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什么啊？” 最先开口的那位研究人员说：“好像是海里的冰山。” 严凯帆：“我看得出来，但这代表了什么？” 研究人员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耸了耸肩。 这时，一个黑西装冲了进来，报告道：“总监，我们找遍了，附近没有目标留下的痕迹。” 严凯帆点了点头，沉吟道：“定位有点问题……” “定位？”那个黑西装有些纳闷，“她应该是用了滑翔伞之类的东西，而且速度太快了，我们没法定位啊。” 严凯帆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一次的对手，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定位错了。看起来，确实不是南丘或剑湖那种公司。南丘和剑湖再霸道，至少还遵循商业逻辑，不会太脱离正常玩法……现在看来，我们也该拓展一下思路了。” 下属附和着点了点头，目光里却不免有些茫然。 ———— 对于夏晓冰来说，今天的一切似乎都有些不顺，意料之外的不顺。 田榆被抓这事，她其实预想过，而且也有所防备。比如说，她和另外两个队友如今的具体藏身处，田榆就并不知道。可是对方从田榆脑袋里挖信息的效率这么高，着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更麻烦的是，从写字楼里飞出来逃跑的这个过程。 严凯帆他们看不到，夏晓冰被旋转的玻璃抛出楼层之后，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便猛地一拉背包后的链子，让滑翔翼展开。 飞过那条宽阔的马路，从博达娱乐所在的写字楼旁飞过，她的高度就开始渐渐降低了。 这个滑翔翼没有动力系统，几乎全靠操控者的技术和精妙的空气动力设计，将下落的势头转为水平方向上的速度。这样，自然不可能往上升，只能缓缓下落。 又飞过几条街，她的高度已然落到了只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行人一抬头就能看到。 好在，她选的路线尽量避开了热闹繁华的区域。 降落的地点是一座公园。 办公园区附近的公园，在尚未下班的时间段里自然没什么人。而夏晓冰更是故意找了最清净的地方降落——这是公园湖水旁的角落，除了久未修剪的草坪以外，再无其他。 距离地面只剩下一两米距离的时候，夏晓冰猛地拉了一下另一根绳子，滑翔翼的形状转为全风阻状态，让她的速度骤然降低，紧接着，整个滑翔翼都脱落了。 少女落在草坪上，一个前滚翻，卸下了最后坠落时的冲势。 触地的动作，她练过不止一两次，按理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按理说。 但这里并不是训练场，公园的草坪，不会像训练场那样平整。 “呀啊！” 少女不禁痛呼了一声。待到稳住身形以后，她坐在草上，看了看自己的右腿。 膝盖上，有一道血红的伤口。一股鲜血，正缓缓从中流出。 夏晓冰连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了十几米，找到了跟滑翔翼一同脱落的背包。背包之中，就有消毒用的酒精，以及纱布和绷带。 她坐在草坪上，麻利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便给许哲发去一条消息： “到这个位置接我一下，拜托了。用无人机先观察，确定周围没有人跟踪，否则，你就自己跑掉。” 紧跟在这条消息之后，还有她此时所在的地点定位。 等待片刻，她听到了许哲发来的回复：“收到，马上就来。” 少女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脸上拂过一丝凉意。抬头看了看云，她不禁低低地骂了一声：“见鬼，怎么下雨了！” 夏晓冰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找个地方避雨。可是刚一动，右腿的疼痛就让她放弃了。低头看，右边膝盖已然肿了起来，颜色也有些乌青。 点开眼镜里的ai诊断系统，她就得到了这样的诊断：“膝部遭遇强力冲击导致的外伤，有出血和淤血症状，同时很可能有膝关节扭伤，后续并发关节积水。” “我……”夏晓冰咬着牙憋了半天，终于骂了个脏字出来，“操！” 她抬头扫视一圈，发现方圆百米之内，大概都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刚才为了降落安全，特意选了远离建筑物的开阔地带。这下可好，腿伤了走路都不方便，避雨的地方找不到，伤口进了水更要发炎。 夏晓冰站在那里，感觉雨势越来越大了。从刚开始稀疏的凉意，变得密集，迅速连成一片。摸一摸耳边，头发都已经湿了。 “那家伙什么时候能来……等下！”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许哲入伙以来，她只顾着训练这家伙的基本素质，忘了装备操纵之类的教导。就比如说无人机，这东西看起来简单，但一个从没接触过的新手，恐怕很难短时间掌握。 但如果不用无人机观察一下周围，夏晓冰又很难放心。田榆已经被抓了，自己现在也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要是再把许哲牵连进去，那麻烦可就大了。剩下那两位队员都是技术辅助型的，指望他们营救，还不如等着极光组织的其他同志把竖列扳倒。 于是她立刻给许哲又发去一条语音消息： “我自己想想办法，你别过来了！” ———— 012新手的计划 “我自己想想办法，你别过来了！” 发出这一条语音短信之后，夏晓冰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然后咬着牙迈开脚步。 尽管右膝的疼痛感越来越重，但她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按照行动组的惯例，在这种时候她应该找个孤立的隐蔽地点，等到确定不会有人盯着自己，再回到藏身处或者与队友汇合。 右腿的伤有些麻烦，但不算要害，应该还好…… 就在她一边艰难地挪动身躯一边思索着的时候，ar眼镜却显示，许哲发来了新消息。 点开这条语音消息，镜框的骨传导功能便将声音送到了她的听觉神经： “到这个地点，我有办法接你，应该还算安全。” 许哲的语气很沉稳，并不慌张。 夏晓冰看了看许哲发来的位置信息，发现这个地点距离自己还不到一百米，就在公园旁的马路边上。也就是说，自己慢慢挪也是可以挪过去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作为一个刚刚进入行动组而且还没接受过完整培训课程的菜鸟，许哲所谓‘安全的办法’真的足够安全吗？ 雨势更大了，密密麻麻的雨丝从天而降，已然将夏晓冰淋得湿透。冰冷的雨水顺着伤口往下流，右膝的疼痛感渐渐麻木，只是时不时有一丝刺痛。 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朝着那家伙定的地点走去。 此时，右脚几乎承受不了力道，她走路的姿势也就瘸得相当厉害。发力和承受身体重量的全是左脚，走一小段，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走出公园，她看到人行道上有几个路人。他们全都拿着雨伞。唯独她自己，任由雨水冲淋，而且每一步都那么吃力。 夏晓冰咬着牙，回忆起之前在极光的训练场上接受锤炼的日子。那段时日同样困难，按理说，比今天还更加困难。但此时少女却不禁有些彷徨。或许是因为如今自己是行动小队的队长，必须要担负起各种责任？ 短短的路程，她挪得很慢，而且想了许多…… 终于，到了许哲与她约定的地点，她就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就跟其他的出租车一样，眼前的这辆也是电动的自动驾驶车。用不着司机，只要直接坐上去就好。当然，如果乘客愿意，也可以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自己开车。 夏晓冰扶着车窗往里一望，没有看见许哲的身影，只是后座上放着一个眼熟的箱子。 这时，许哲发来通讯请求。 接通之后，夏晓冰问道：“这是你租的车？” 许哲：“没错，用的是虚假账号，不会追查到我们身上。” 夏晓冰讶异地追问：“这种反侦察手段，你怎么会用的啊？” 许哲：“我爸当年破产的时候，用这种假账号撸过贷、避过债。” 夏晓冰有些发愣：“……” 许哲：“他走之前把账号留给了我。不过我试了一下，这些假账号都被挂黑名单了，一分钱都借不着。好在还能用来租车，只要提前给押金，不涉及信用查询。” 夏晓冰：“听起来，这个反侦察技能的来源，有点悲伤啊。” 许哲：“所以你放心上车吧。无人机放在车里了，我不太会用，你自己弄。我设置的自动驾驶路线会经过一段立交桥。在立交桥下面，你可以把无人机放出去，应该不会有谁注意到。” 夏晓冰在脑海里预演了一下，发觉许哲的安排非常合理，她都挑不出什么漏洞来。 “你真的很有天赋啊，做这种事……” 许哲笑了笑：“呵，反派演员就是这样，预先规划，各种可能性都想好，执行上不能出问题。玩家都是花了钱进剧本的，你要是出问题绩效可就没了。” 说话间，夏晓冰已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确认乘客就位之后，出租车自行启动、加速，遵循许哲预先设定好的路线…… 夏晓冰忽然又问：“等一下，你定的目的地在哪？” 许哲：“一个废弃仓库。” 夏晓冰又愣了：“废弃仓库？” 许哲：“我爸当年躲债……” 夏晓冰：“懂了，咱们不揭疮疤，你不用说了。” 许哲：“好，你休息休息吧，待会我去那儿接你。” 夏晓冰本想说‘跟我保持距离’之类的话，可是低头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膝，她的喉咙动了动，低声说：“把急救包带上。” 许哲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嗯……带上就好，谢谢。” 说完，夏晓冰挂断了通讯。 正好，车行驶到了立交桥下。夏晓冰摁下车窗，感受着迎面进来的雨丝，将无人机丢了出去。 然后关好车窗，用ar眼镜操控无人机，打开了周边环境搜索模式，看是否有什么人或者监控探头正瞄着自己…… 隔绝了外面的雨幕，车里温暖又安静，只有发动机和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又轻又细。 过了好一会，夏晓冰终于长出一口气，说：“确定了，没有人跟踪我，安全。” 将这条语音消息发送给许哲之后，少女给无人机设定了自动巡航模式，便摘下眼镜。 她望着外面的雨幕，望着那些落在路边又溅起的水花，一时间，有些出神。 ———— 许哲走进那间废弃仓库的时候，夏晓冰已经到了。 他拉开大门，就看到少女坐在门口的地上，浑身湿漉漉的。 如同之前一样，今天的夏晓冰也穿着卫衣、短裤和运动鞋，简单而又有种青春感。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样子，恐怕都只会觉得是个单纯的学生，而不是秘密组织的行动队长。 但是跟之前的不同，此时，夏晓冰完全没了游刃有余的感觉。 少女的头发都淋湿了，还在滴水，不过好在头发长度有限，不算太乱，在狼狈中反而有种楚楚可怜的美感。 那双腿依旧白皙矫健，几乎没有赘肉，只有流畅纤长的肌肉线条。但右边膝盖处，却是鲜红一片，而且明显肿胀了起来。血迹之下的右膝肌肤，甚至隐隐有些乌青。 夏晓冰坐在地上，左腿蜷缩，右腿伸直。她双手抱着基本完好的左腿，愣愣地盯着已然不能动弹的右腿。 仓库的大门拉开之时，少女吓了一跳，抓紧了卫衣口袋里的电击枪。看清许哲的面孔之后，她才松了口气，放开了那把电击枪。 许哲走到她跟前，蹲下：“我来得是不是有点晚了？” 夏晓冰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晚……谢谢你。” ———— 013绅士的意志 许哲走进废弃仓库的时候，背着一个双肩包。 他把包放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个冰袋。双手用力揉搓了几下，让里面的内胆裂开，冰袋很快就开始降温。 夏晓冰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道：“你以前演过医生吗？” 许哲：“对，而且是专门摘人体器官，制造弗兰肯斯坦的那种反派医生。” 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少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许哲把冰袋先放在一边，拿出了酒精喷雾、纱布和绷带。他用相当麻利的动作，解开了之前夏晓冰潦草的包扎，喷了些酒精。 “咕唔……”少女忍不住闷哼出声，咬着牙，大眼睛里泛起泪光。 许哲很是干脆地给她消毒完毕，然后用纱布和绷带好好包扎了一下，还贴上了透气的防水纸。再接下来，就是敷上冰袋。 他拿着冰袋，轻轻放在少女那看似娇柔的膝上，时不时地还挪动一下，免得持续低温造成冻伤。 夏晓冰的脸颊隐约有些泛红，声音也细弱了许多：“不用这样，我自己来吧。” 于是许哲把冰袋递给她，而自己盘腿坐在旁边。 他的目光，在少女的脸和双腿之间来回游移——主要是没其他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最吸引眼球的无非也就这些了。 不过夏晓冰很快就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许哲当然不可能说我在欣赏你的腿，那样未免太过直白。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搞到这么狼狈的？” 闻言，夏晓冰叹了口气：“他们从田榆那里知道的。” 许哲：“田榆背叛了？” 夏晓冰：“应该不是。对方好像至今还不知道极光组织，只知道我们是跟他们对着干的。田榆很可能没有背叛，但中了招。你是专业演员，我问你啊，你觉得记忆屏蔽这个技术，可不可能用来窃取别人的记忆？” 许哲思索了半晌。 对于之前的亲身体验回忆一番，又捋了一遍其中的逻辑之后，他就比较有把握了。 “如果是竖列公司，应该可以。他们是平台十巨头，本身就是乐园的缔造者之一，握着不小的权限。再加上记忆屏蔽技术，他们就可以绕过隐私协议，还有玩家自愿协议，直接强迫让人进入乐园，进入记忆屏蔽状态。” 夏晓冰若有所思地问：“如果进入了记忆屏蔽状态，就必然会被窃取记忆吗？” 许哲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因为屏蔽是ai干的，那么复杂的工作，人是做不来的。所以乐园平台也很难知道你被屏蔽的记忆有哪些。但就像我说的，竖列公司的权限很高。所以他们可以特意做个剧本。” 夏晓冰：“特意做个剧本？” 许哲猜测道：“只要把人放在熟悉的环境里，同时让人忘掉进入乐园这件事，自以为还在现实世界里。那么，就很容易让人暴露出秘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具可操作性的办法。” 顺着许哲的思路，夏晓冰想了想，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那岂不是意味着……以后所有人在竖列公司面前，都没有隐私了？” “隐私？”许哲不由嗤笑，“在乐园诞生的时候，不，乐园诞生以前，大家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啊。” 夏晓冰反驳道：“像我们这种秘密组织的成员，还是有很多隐私的。” 许哲：“但有了记忆屏蔽，只要你们登录乐园，就随时都有可能暴露了，是么？那就别登录了呗。” 夏晓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我们是乐园的反抗者，不可能不登录进去的……”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夏晓冰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不禁抓紧了冰袋，似乎想要让伤口好得更快一些。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伤肯定需要静养好些天，急不得。 许哲也在看她的伤口，看着看着，视线范围又忍不住扩散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的腿确实好看……而且，哪怕他自认为自控能力很强，但身为男性的本能还是驱使着眼球，让他的目光离不开面前姑娘的腿。 男性的本能啊，真是可悲。 就在许哲暗暗感叹的时候，却又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无法改变本能，那为什么不利用本能呢？ 他猛地一拍大腿：“有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对抗记忆屏蔽。” 夏晓冰下意识地抬起脸来：“什么办法？” 许哲：“其实一直以来，就有很多人批评乐园平台，说它很可能侵犯隐私，读取人们脑袋里的内容。但各国政府都通过了审查，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晓冰想了想，答道：“因为人脑导出的信号太复杂，任何科学家或程序员都不可能解读。解读或传导脑信号这事，一直是深度学习的ai在做。而ai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所以没人能真的读取意识，谈不上侵犯隐私。” 许哲点点头：“没错。” 夏晓冰疑惑道：“可是你刚才也说了，竖列公司只要设定一个让你熟悉的场景，让你不知道自己在乐园里，自然就可以看出你有什么秘密了啊。他们用不着直接读取记忆，只要盯着乐园里的实时转播就够了。” 许哲微笑道：“那么问题就来了。现在看来，记忆屏蔽只会屏蔽掉一部分记忆，它如何确保，屏蔽掉的一定是跟乐园有关的记忆呢？” 少女歪了歪脑袋：“你是说……” “如果我控制住自己，在记忆屏蔽开始的时候完全不去想关于乐园的事情，满脑子想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让ai只屏蔽掉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么通过记忆屏蔽之后，我或许还记得最重要的事情。” 夏晓冰琢磨了几秒，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ai会屏蔽记忆，但只屏蔽一定量的记忆，比如说20%，或者30%的记忆内容。但具体要屏蔽哪部分的记忆，这一点上，ai很难判定。 毕竟，每个人的记忆结构都是不同的。同样的视觉信号、听觉信号，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往往有着不同的含义。 脑机接口能传递一首歌，可是对于不同的听众，激发起的情绪却全然不同。比如北美的国歌，非洲玩家听着并没有什么情绪，可北美玩家就不一样了。光是一首歌里就能蕴含那么多文化内涵，那些形形色色的记忆，ai如何甄别？ 夏晓冰却微微皱眉：“可是，只要你在乐园的登录页面，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关于乐园的事情吧？就比如说，我现在告诉你不要去想老虎，你会想到什么？” 越是提醒你不要去想，越是忍不住要想——正常来说，人们都是这样。 但她低估了绅士的意志。 许哲瞥了一眼少女的腿，微笑道：“我现在想的，还真不是老虎。” ———— 014残缺的圣人 许哲又来到了周子超的家。 依旧是他自己一人进去，但不同的是，这次就没有人站在楼顶上望风了——夏晓冰独自待在附近的出租车里，用无人机在周围巡逻，随时警惕着。 门铃响后，那个足有两三人吨位的宅男来开了门，圆润的脸上满是笑意：“欢迎欢迎，等了好几天，你可算是来了。” 许哲走进门，顺口问道：“最近戒了乐园，感觉怎么样？” 为了记忆屏蔽的算法检测出问题，极光组织在和周子超一开始就约好了——身为这个账号的主人，实验期间，他不能再登录。不只是内测的部分，整个乐园都不能进。 可是周子超却并没有老玩家断了瘾的那种感觉，反倒一脸轻松：“我现在发现，老式的娱乐也蛮不错的。半个世纪前的那些小说、影视剧、动画和游戏，好多我都没尝试过。最近开始看这些老古董，你还别说，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啦！” “那就好，”许哲微笑道，“又要借用一下你的体验舱了。” 周子超乐呵呵地摆了摆手：“没问题，没问题……” 许哲走到体验舱旁边，刚要坐下，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这个房间里，除了体验舱，还有大号的椅子和书桌。书桌上，摆着一台显示屏，以及……很多湿巾。 许哲顿时有所明悟。 周子超的目光也扫过那些湿巾，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搓了搓手：“有啥问题吗？” “你是不是找到了很多旧时代未经审核的存货？”许哲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给我分享一下呗。” 周子超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当然没问题……” ———— 许哲看了不少宅男的‘存货’之后，才躺进体验舱，开始登录。 登录进去的流程与上次一模一样，依旧是那个柔和ai声音，循循善诱着： “您好，周子超先生，请问您要现在登录乐园吗？选择登录，请轻微点头。” “再确认一遍，您是周子超先生本人吗？” “请问，您今天登录乐园之前做了什么？” 然而许哲此时却是全神贯注。 他回想着刚才在周子超的大屏幕上看到的存货，还有自己以前接触过的种种少儿不宜的场面，无论是虚拟的，还是现实生活中曾和前女友体验过的…… 一切基于下半身的情绪与感受，全都被他调动起来，浮在意识的最表层。也就是乐园里有和谐系统，否则，他现在裤子的形状肯定要发生某些变化。 在记忆屏蔽的作用下，这些东西越忘越多…… 终于，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检测到屏蔽部分达到内测要求，载入中。” ———— 许哲睁开眼，就发觉自己躺在病房里。 这不是手术台，也不是icu，只是普通的病房。但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病患，只有自己一个，只有这一张床位。 窗帘被微风拂动，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略微有些刺眼。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一位身穿制服裙装的小姐姐走了进来。洁白的护士裙，还有白丝包裹下修长的双腿，无疑足以让每一位正常的男性赏心悦目。 但许哲看着她，情绪却毫无波动。 “最近感觉怎么样？有好一些吗？”护士小姐姐温柔地问道。 许哲点了点头，冷静如常：“很好，谢谢你。” 护士小姐姐含情脉脉地盯着他。 许哲的目光无比清澈，不带丝毫情感。 因为关于乐园的记忆没有被屏蔽，他自然明白，面前的护士只是个……看这样子，连演员都不是，只是个ai操控的npc而已。毕竟如果是真人扮演，肯定会从他的反应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而且更关键的是，许哲发觉，自己完全没了欲望。 因为记忆屏蔽，让他忘掉了很多东西，而且全都是关于两性方面的知识。 他还记得，人类的繁衍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某些活动，而且依赖于互相的情感。但具体的过程，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要怎么追女生？除了牵手以外还有什么动作？追到女生之后要怎样？具体的繁衍活动如何进行？ 忘了，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由于许哲始终没有给出回应，护士小姐姐在例行检查之后就走了。 许哲猜测，如果自己表现得足够暧昧，或许能触发更多事件，推进与这个npc之间的关系，但问题是…… “暧昧有什么具体表现？有什么可做的？”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结果。 于是他不禁喃喃感叹：“我这是变成圣人了啊……算了，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正事吧。” ———— “周子超先生，欢迎回到现实。” 乐园里的内测实验告一段落，许哲在现实世界里重新睁开眼。 他翻身出了体验舱，就看到周子超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你居然还看实体书，从哪儿买的？” 听到声音，周子超抬起头来，乐呵呵地说：“前几天在旧货平台下的单，你要看看吗？” 许哲瞄了一眼书名，看到‘仙子请自重’几个字，就猜到这本书大概是什么内容了。 他微微摇头：“我现在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 周子超挠了挠头：“为啥啊？” 许哲悠然说道：“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是一种彻底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感觉。就好像你摆脱了红尘，太上忘情，明白吗？” 周子超放下了书：“不明白。太上忘情在修仙小说里有，但不就装逼的吗？” “忘却了那些烦恼之源，那些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事，才好站在一种更超脱的高度上看待……等等！” 话说到一半，许哲却有些愣了。随着那些两性方面的知识回到意识表层，他发现，纷扰的欲望似乎又回来了。 他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宅男存货，还有不久前在废弃仓库里，自己给夏晓冰包扎伤口时摸到的触感。当然，还有曾经与前女友欢度的时光。 刻意暴露给ai屏蔽的意识内容，全都回来了。 周子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又开悟啦？是不是要彻底脱离红尘啊？” 许哲：“红尘多烦忧……好在这一次的目标算是达到了。” ———— 015独特的办法 从周子超家出来，坐进出租车里与夏晓冰会合的时候，他就听见少女好奇的问题： “你成功了？真的抗住了记忆屏蔽，怎么做到的啊？” 许哲：“……” 夏晓冰：“不想说，还是不方便说？” 许哲：“不太好形容，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吧。” 然后他就酝酿了一路。直到从车里出来，又走了两公里，回到夏晓冰的藏身据点时，还没有说出口。 两人面对面坐下。 少女郑重说道：“我明白，你的方法可能涉及一些秘密，但这个事情非常重要。田榆还在他们的手里，要救他，首先必须让他能够像你一样，拥有对抗记忆屏蔽的能力。” 许哲表示怀疑：“就算能保证重要的记忆不被屏蔽，在乐园里也做不了什么啊……” 夏晓冰摇了摇头：“田榆是黑客，而且我们事先准备好了在乐园里面搞事情的办法。只要他醒过来，只要他在乐园里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就ok了。而且我也有一条紧急渠道，能够直接连到他的脑袋里去。” 许哲一愣：“直接连到脑袋里？” 夏晓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们之所以能进入乐园，都是因为这里面有纳米机器人，能够传导脑神经信号和数字信号。只要距离田榆足够近，我有办法给他传输一些数据，直达大脑。” 许哲想了想，问道：“传输数据的数量级是多少？” 夏晓冰：“数量级？你是说比特数吗？” 许哲：“对，比如说……几个g的视频？” 夏晓冰想了想：“如果只是kb级别的数据，可以距离远一些。但如果是几个g的视频，要送到他脑袋里，那就必须离他非常近才行。怎么了，你要给他传什么视频？” 许哲郑重说道：“*****。” 夏晓冰当场就呆住了。 一时间，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沉默好一会之后，夏晓冰的表情愈发奇怪，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她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道：“难道你对抗记忆屏蔽的方式，就是***？” 许哲：“准确地说，是在登录之前先看，登录的时候使劲回想，确保满脑子都是毛片。这样系统屏蔽掉的记忆，就全都是这方面的内容了。” 夏晓冰：“所以你是想说，咱们要往田榆的脑袋里传几个g的毛片？” 许哲认真颔首道：“而且最好戳中田榆的xp，越准越好。” “xp？这……” 少女的表情愈发奇怪。那嘴角、鼻翼，还有秀气的眉毛都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口大骂，又好像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许哲解释道：“关键是让田榆足够兴奋，让他暂时忘掉关于乐园的事情，彻底转移他的注意力。当然，最好先给他解释一下这个思路，免得他领会不到我们计划的精髓。” 夏晓冰抬起双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她觉得有些头疼。 之前望风的时候，还有回来的路上，夏晓冰就猜想过，关于究竟要如何对抗记忆屏蔽算法……现在看来，之前的猜想都太过高雅了。 她瞪着面前这个看似一本正经的男生，感慨道：“怪不得大家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支配的动物，怪不得。” 许哲：“所以你觉得可行吗？” 夏晓冰无奈道：“当然只能照着这个办法试试啊，要不然呢？还有别的法子么？” 许哲微笑起来，略感得意。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你现在腿伤了，很难行动。那如果要潜入到田榆身边，干这事的是不是只有我？” “你当然很重要，但咱们小队还有别人的……”夏晓冰沉吟道，“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让你和队友们认识一下。” ———— 赫特·爱德里安从体验舱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还有些头晕目眩。 他扶着墙站了好一会，才忽然注意到，体验舱旁边的柜子上，自己放在那的眼镜正在闪烁。 戴上眼镜，他就听到了队长夏晓冰的声音：“b点集合，五个小时以内。” 这条语音原本是汉语，而他听到的却是英语，汉语原音弱化到了背景音的程度——在这个ai翻译早已成熟的年代，不同语种之间的交流门槛几乎消失了。只要是那几百种常见语言的使用者，都可以通过ai翻译无障碍交流，面对面直接聊天都没问题，只是需要多等两三秒而已。 不过夏晓冰原本的嗓音比较清脆，而翻译成英语的那个ai女声，则略显成熟。 赫特又看了一下队长发信息的时间，正好是两分钟以前。 “路上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看起来时间还够啊，再玩一会？” 这么自言自语之后，他侧耳倾听。 ar眼镜将他刚才的自言自语翻译成了汉语，而他点了一下自播放，于是，就听到了翻译成汉语的ai男声： “路上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看起来时间还够啊，再玩一会？” 赫特微微眯着眼，长出一口气。 不管听多少遍，他还是觉得，自己特意挑选的这个汉语男声相当带感。虽然听不懂汉语，但总是能感受到那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咽了口唾沫，赫特摘下眼镜，又躺回到体验舱里。 “大鸟转转酒吧，我来啦！” ———— 同一时间，康月怡坐在轮椅上，也收到了队长夏晓冰的语音消息。 “b点集合，五个小时以内。” 康月怡：“是小队一起集合吗？” 说完，她将这条语音消息发送给夏晓冰。 很快队长就回复了：“对，而且有新人。” 康月怡：“新人是男的女的？” 夏晓冰：“男的。” 康月怡微笑着问：“那新人知道，咱们小队有个布列颠来的基佬吗？” 夏晓冰：“……” 康月怡：“要是赫特对新人下手怎么办？话说回来，新人长得怎么样啊？” 夏晓冰叹了口气：“你倒是提醒我了，得警告一下赫特，至少不能扒队友的衣服……” 虽然看不到夏晓冰的脸，只能听到叹气声，但康月怡还是不难想象到夏队长揉着太阳穴一脸纠结的表情，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 016你们都是精英 这一天夜里，又下雨了。 许哲撑着一把伞，伞下，身穿薄风衣与长裤的夏晓冰与他并肩同行。 少女的的右膝已然消肿，但关节并没有恢复，所以走在他的左边，扶着他的胳膊，走得缓慢且略显艰难。好在需要用双脚走的路程只有这短短几十米，大多数时间两人都是坐车的。 雨丝很密，但雨势并不大。走在草坪间的碎石小路上，脚下湿漉漉的，四面八方都是细密的雨声。 忽然，夏晓冰说：“我们到了。” 许哲抬头一看，就见一座两三层高的小楼，建筑规模跟一片篮球场差不多。它的外墙有着砖石与木头的古旧质感，还有藤蔓攀附其上。不大的窗户里，有略显黯淡的光芒透出。 小楼正前方的门，是两扇对开的拱门，有挡雨的门檐和路灯。有趣的是，那路灯忽明忽暗的，就像是燃烧着的油灯。 再走近些，许哲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最老式的那种油灯嘛！ 夏晓冰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勒德分子吗？” 许哲：“什么？” 夏晓冰：“几百年前的工业革命时期，自动化的机器取代了许多岗位，让一些传统的劳工失了业。后来，这些劳工秘密自发地组织起来，抗议、示威、破坏机器。后来，那些反对机械化，反对工业化的人，就被统称为勒德分子。” 许哲有所明悟：“所以，你们就是新时代的勒德分子？” “没那么简单，我们比勒德分子复杂得多，”夏晓冰瞥了他一眼，“而且你也不该说‘你们’。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许哲闭上嘴，点了点头。 “我们反对乐园，因为我们都认为，乐园这种虚拟世界不能代表未来。但我们并不是无知的勒德分子……算了，等下你认识了两位队友，就知道大家的觉悟从何而来了。” 夏晓冰说到这里，两人已然走到了门口。 许哲不由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旧时代的某种象征，图书馆。” 话说出口的同时，夏晓冰的手掌摁在门上的一个凹槽处。那门识别了掌纹，向内开启。 然后许哲就看到了一间只有两层的小小图书馆。不过规模虽然小，内部装修和书架上摆满的书却有种独特的风格。走进其中，就好像回到了一两百年前，吸收知识还需要纸和笔，而非ar眼镜与互联网的时代。 两人走进小图书馆，门在身后自动关上。 这时，一个颇具磁性的男声响起：“晚上好啊，队长。这位就是我们的新队友吗？” 夏晓冰与许哲稍稍转身，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西装的白人男子。这人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面貌英俊梳着整齐的背头，一身挺括西装，嘴角还挂着貌似真诚的笑容，看起来很有魅力。 许哲注意到，这人说的其实是英语，而自己听到的汉语，是ar眼镜的同声传译。 此时，大家都戴着眼镜，自然能无障碍交流。 夏晓冰介绍道：“对，这位是许哲，我们的新队友。许哲，他是赫特，全名赫特·爱德里安，前竖列公司员工。” 许哲不由一愣：“竖列？” 赫特爽朗地笑道：“我以前是竖列公司的法务。就跟很多类似的故事一样，升级的人工智能取代了我的工作。有了人工智能，他们就只需要那么几个总监和副总监。” 许哲问道：“然后你就被解雇了？等等，像法务这种比较关键的岗位，他们应该不会随便开除吧？” 赫特耸了耸肩：“当然，竖列公司给了我不少赔偿金，从法律上讲绝对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问题。但是说到底，法务部门要解雇的有那么多人，不可能照顾我这个中低层员工的情绪。” 许哲：“有了赔偿金，你还不满意？” 赫特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我读了那么多年的法律和哲学，不仅仅是混一口饭。如果只是想要吃救济，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 从对方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许哲看出了一丝决绝。 当人们满足了基本的口腹之欲，不再需要为了温饱而奋斗之后，自然会有更高的需求。很显然，赫特想要的地位、事业与成就感，乐园并不能满足。被斩断了常规的晋升道路之后，自然就要选择另一条路了。 这时，夏晓冰说道：“其实这位队友的故事更能说明问题，我来介绍一下，康月怡，我们的后备辅助。康姐是真正的黑客，而且不只是黑客……” 顺着少女的目光，许哲就看到了另一边的队友。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姐姐，从她笑起来而露出的皱纹来看，许哲觉得甚至够得上‘阿姨’这个称呼了。目测，康姐的年龄不会低于四十岁。 康月怡坐着的轮椅，显然可以用ar眼镜操控。她只是动了动手指，轮椅便缓缓来到许哲和夏晓冰面前，停住。 “我以前其实只是个程序员，写前端代码的那种。黑客什么的，只是我从小就有的兴趣。在结构优化以前，我是狼通公司的程序员。” 许哲：“结构优化？” 康月怡微笑着，目光中满是坦然：“解雇老员工不叫开除，叫‘部门结构优化’，你懂的，巨头企业讲究一个体面。” 许哲抿着嘴点点头：“懂。” 康月怡又说道：“我以前的工作，就是给乐园平台写代码。当然了，做的也是边边角角的小工作，而且项目一结束，hr就发现不再需要我了。所以你明白了吧？除了少数人以外，大多数程序员干的事情，都是给自己挖坟墓。” 许哲看了一眼夏晓冰。 少女微笑道：“我，你们都是知道的。我是学航天的，而且跳过级，两次。但我毕业之后，却没有任何一家航天公司或宇航局招人。我不愿意在乐园里做物理顾问，所以就来了。” 许哲叹了口气：“就我一个学渣，你们都是精英啊……” ———— 017行动的管理员 “我之前说过，极光组织不缺各行各业的精英，因为几乎每一个行业的岗位都在消亡。智能化和自动化的浪潮席卷一切，乐园平台成了唯一的经济增长点。所以，唯独乐园里的职业演员，是我们最缺的。” 说这话的时候，夏晓冰紧紧盯着许哲。 许哲：“那当然，没人愿意砸掉手里的碗。至于我，是碗已经被砸了。” 夏晓冰：“我很抱歉。” 许哲摆了摆手：“你别，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爸妈，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最开始就不可能被竖列的打手盯上。不，说到底锅都在竖列的头上，本来就是他们惹出来的问题。” 夏晓冰叹了口气：“大公司一向霸道，他们只尊重能够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沉默。 忽然，许哲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扭头一看，就见赫特的右手正搭在自己肩上。 “没关系，你已经是我们的队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赫特说的这句英语，语法很简单，在听到ai翻译之前，许哲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他笑了笑：“是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赫特盯着他，默默咽了下口水。 这时，夏晓冰拍了一下许哲的另一边肩膀：“让康姐跟你介绍一下图书馆吧，我和赫特有几句注意事项要说。” 于是许哲跟在康月怡的轮椅后面，往旁边走开，绕过一个大书架，来到了哲学图书区。 康月怡开始给他介绍起来——关于极光组织为什么要弄这种小型的老式图书馆，这象征着什么。 与此同时，夏晓冰扶着身旁的桌子，坐在了桌面上。这个高度正好合适，让她受伤的右腿一阵轻松。 她压低了声音说：“行动组内部严禁发展超越友谊的关系，你明白吧？” 赫特一脸无辜：“发展什么关系？我并不打算和谁发展关系啊！” 夏晓冰盯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那就好。而且我们的新队友是直男，你最好别吓到人家。” 赫特却笑了起来：“队长，你发出警告的原因，该不会是担心我和你抢吧？” 夏晓冰怔了一下，微微眯眼，娇俏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目光：“你说什么？” 赫特连忙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模样：“我错了，队长，我只是开玩笑，你千万别认真。放心，我一定会和新队友保持合理距离的。” ———— “在全球各地的每一座主要城市，也就是人口大于一千万的城市，都有极光组织的图书馆。这些图书馆的规模都很小，跟那些小众的茶馆、花店之类的地方比较像，所以也不会太引人注意。行动组招新的场所，基本上都在各个城市的图书馆里。” 康月怡如此介绍道。 许哲：“这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康月怡：“图书馆，是一种象征。” 许哲站在那里，看着那轮椅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让康月怡面对着自己。 他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图书馆象征着过去的时代吗？那个印刷机只受人类操控，而不是由人工智能来做决定，大家都还没失业的时代？” 康月怡摇了摇头：“重点有些偏差。图书馆象征的其实是一种精神，就是将所有学科的知识分门别类，整理清楚，并且试图用自己的脑袋理解……” 听她说到这里，许哲恍然：“哦，就是求知的精神嘛。是因为现在的黑箱越来越多了么？” 康月怡苦笑道：“没错，黑箱越来越多了。以前的机械还比较简单，像是杠杆、齿轮这些东西，经过简单的学习，大家都能明白它工作的原理。但现在，各种技术已经变成了黑箱。几乎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原理，大家也放弃了探求，要么完全拒绝，要么彻底信任。” 许哲：“那没办法啊，现在的技术确实太复杂了。” 康月怡：“但极光组织不一样。我们不认为科技进步是能够阻止的，但更不认为应该为了科技进步而放弃人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聚集在这里。不仅仅是要找回我们的工作岗位，我们要做更多的事情。” 许哲不禁有些肃然起敬，不过更重要的，是安心。 越是长远伟大的目标，越是难以实现，也难以轻易否决。这就意味着他能靠着这个组织吃很久，只要自己不掉队就不会轻易失业。 康月怡沉默了半晌，总结道：“所以我们行动组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正式成员，都会有个身份，那就是图书馆管理员。” 许哲：“这……确实要搞大事情啊。” ———— 许哲和康月怡回到了夏晓冰跟前，而本次聚会也进入了正题。 夏晓冰说：“大家也都知道，现在的问题是田榆被逮住了。他确实能够时刻进入竖列公司的内测剧本，但因为记忆屏蔽，我们预先准备好的手段用不出来……不过，我们的新队友想到了一个办法。” 听到这，康月怡与赫特齐齐看向许哲，目光里都满是讶异。 在他们看来，许哲这个新人能不出问题、不拖后腿就很不错了。刚一进来，连基本的培训都没有接受过，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夏晓冰看了看两位资深队员，解释道：“许哲是职业演员，对乐园平台的很多细节都非常了解。这也是我们组织需要他的原因。以后我们的招新工作，也可以多关注一些职业演员。” “但是像他一样，能够站在我们立场上的演员，太难找了啊……” 这么说着，赫特又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拍拍许哲的肩膀。可是手伸到一半，对上了夏晓冰略带深意的目光，他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夏晓冰清了清嗓子：“那么现在，聊聊这个计划吧。” 轮到许哲发言了。 其实夏晓冰同样清楚这个计划，也更适合给两个队友解释。不过许哲很清楚，夏晓冰肯定不愿意替他发言，毕竟计划里的重点实在是……有点奇怪。 他摸了一下鼻尖，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谁知道田榆的癖好？” 霎时间，周围都安静了。 许哲又加了一句：“没错，我说的就是那方面的癖好，你们懂的。” ———— 018他，异于常人 营救田榆的计划，拢共分三步。 第一步，准备某种小电影，而且必须精准戳中田榆的癖好，让他欲罢不能。 第二步，潜入田榆被关押的地方，往他的脑内传输这一大坨数据，并且提醒他，要在进入内测剧本的时候回想h场景，以便对抗记忆屏蔽。 第三步，让田榆对抗记忆屏蔽，在内测剧本里保持重要的记忆，然后搞事情。只要田榆的黑客行动成功了，自然就能发现新的漏洞，到时候随机应变即可。 关于这一整个计划，许哲讲的很清楚，但康月怡和赫特都听傻了。 全部讲完之后，许哲闭上嘴巴，发现周围出奇的安静。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而屋里人们的呼吸声则愈发粗重，在雨声的背景音里越来越明显。 终于，赫特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简直是个天才！用本能对抗算法？真有你的！” 许哲问道：“所以，你知道田榆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吗？” 赫特：“当然不知道。” “你和田榆的关系不好么？”许哲合理推测道，“男生之间私聊的时候，往往会提到这方面的话题吧？” 赫特使劲摇头。 夏晓冰当然不会对赫特抱太高期望。尽管同为男性，但这家伙与田榆的兴趣几乎完全相悖。她看向年龄最大的程序媛，问道：“你知道么？” 康月怡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队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知道？” 夏晓冰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康月怡顿时明白了这目光中的含义——当初就是你最先发现了赫特的取向，那么田榆的兴趣，你应该也有办法知道。 “好吧，我确实有办法……”康月怡无奈道，“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好歹那是田榆的隐私。” 赫特不禁有些好奇：“你居然真的有办法？康，你怎么知道田榆喜欢哪种女性？” 康月怡犹豫了一下，说：“因为我能入侵他的助理，所以就能入侵他的云盘。” 就像当年手机里的siri和小爱同学，如今的ar眼镜当然也自带ai助理，而且远比那种初级产品更为智能。很多人习惯了把各种事情都交给ai助理，还为自己的助理设置了各式各样的虚拟形象。 赫特愕然道：“可是组织的第一堂培训课，就是不能依赖ai助理……” 康月怡：“但据我所知，在未经审查的互联网角落里找片子，这种事情基本只能交给ai助理。它们的效率高得多。难道你没有类似的经验吗？” 赫特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脸：“我喜欢更真实的体验……” 夏晓冰打断道：“行了，那就抓紧时间吧，拜托你了，康姐。” 康月怡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通过ar眼镜的操控界面，顺着些许蛛丝马迹，她很快就找到了田榆的隐私云盘。而破解这一步骤，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可是破解完毕之后，康月怡的脸色却变了。 就好像看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事物，好像目睹了克苏鲁现身似的，康月怡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夏晓冰紧张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不可能有陷阱吧！” “不，不是陷阱……”康月怡咽了口唾沫，“都是田榆的东西。” 夏晓冰：“田榆的收藏，那有什么问题？难道有他背叛组织的证据？” 康月怡：“也不是，这里只有他的兴趣癖好……” 夏晓冰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地问：“那能有什么问题？” 康月怡看了看在场的两位男性，又看向少女队长，小声道：“我分享给你看？” 夏晓冰意识到，田榆的‘收藏’可能有些异常，要不然康月怡不会是这等反应。在场四个人里康姐年龄最大，又是常年泡在网上，按理说最为见多识广。 但这时，许哲强调道：“最好给我们也看看。我知道这属于隐私，但为了确保计划成功的概率，我们都需要知道，应该往田榆的脑袋里发送些什么内容。具体选择什么样的片子，可能还得我们讨论一下呢。” 赫特也在旁边点头，表示赞同。 夏晓冰犹豫了一下，说：“不就是男生的那点幻想吗？有点异常就有点异常吧。而且他俩也是男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分享给大家看看吧，这好歹是正事。” 于是康月怡把云盘分享给大家，然后大家都沉默了。 光是那些文件夹的名字，就让人颇有些不妙的感觉。点开一看视频内容，那就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皮下、拳头、缠发、触手、酷刑、神职制服、花式绳缚、盐水注射、肉体改造、家具y、极端bdsm、多重ntr、阿拉斯加雪龙……有的是真人演出，但更多的还是动画和仿真cg。这或许是因为某些非人般的场面，在真实世界里难以合法实现。 图书馆里安静了很久，很久。 不约而同地，四个人纷纷摘下了眼镜。 夏晓冰揉着太阳穴，一脸纠结。 康月怡在轮椅上瑟瑟发抖。 赫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着“oh-my-god”。 许哲默默回想着自己和田榆那短短几天的相处，回想着那个年轻而略带羞涩的笑容，有了种怀疑世界的感觉——真的吗？那个看似单纯的年轻人，真的有这么多邪恶的癖好？ 相比于博达娱乐的老板，那个和秘书乱搞还拍下来的家伙，田榆的癖好反倒更像是个反派。 夏晓冰忽然看了过来，冷声问道：“你看这些东西，有什么感受？” 许哲毫不犹豫地说：“恶心、反感。” 夏晓冰：“没有快感？” 许哲：“一点都没有。” 夏晓冰喃喃道：“真的有人会看到这些还觉得兴奋吗？田榆那小子，到底怎么想的？” 许哲总结道：“我们只能说，在兴趣癖好这一块，他，真的异于常人。” 四个人，又安静了几秒。 忽然，康月怡问道：“那我们要把这些东西发到田榆的脑袋里吗？” 许哲想了想，微微摇头：“既然他的癖好这么奇怪，那就要慎重一些了。我们必须要确保，发给他的内容足以占据他的主要意识，让他兴奋起来……” 康月怡坚决道：“反正云盘我是打开了，要选片子，你们选，我不干！” 夏晓冰没有说话，但目光里是同样的意思。 赫特依然没有戴上眼镜，他又不懂汉语，这就是暂时拒绝交流的表现。 许哲：“……你们看我干嘛？我又不是鉴黄师，这种任务别甩给我啊！” ———— 019大佬云集的小队 “我必须要说，这就不是人干的工作。” 将田榆的收藏品浏览了一遍，并且剪辑出了一段几十分钟的精华视频之后，许哲是这么说的。 四人小队在图书馆里已经坐了将近五个小时，此刻已是午夜后的凌晨。大家的脸色都不由得有些困倦，不过，许哲的脸色尤为僵硬。 在这段时间里，他看遍了田榆的种种收藏，并且根据云盘主人的浏览记录，挑选最有可能令那小子感到兴奋的片子，剪辑成了一个十几分钟的精华视频。 最终的成果实在是太‘精华’了，夏晓冰、康月怡、赫特三人都有些承受不住。但因为这是正事，他们又不得不从头看到尾…… 赫特感叹道：“许，辛苦你了。” 康月怡：“你是怎么忍住看完这些东西还没吐出来的？承受能力真强啊。” 许哲扫视一圈，问道：“你们对我剪辑的有异议么？”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夏晓冰故作镇静道：“要传输给田榆的信息包，咱们搞定了。多亏了许哲的辛苦工作。那么接下来，就该讨论一下怎么潜入到田榆附近的问题。” 说话的同时，她共享了那栋写字楼的总体结构图。 “田榆是在博达娱乐的办公室里被抓住的，而且从定位可以看出，至今他也还在那个地方。田榆身边应该有人在24小时看守，而且，竖列公司里那个姓严的，也在那附近。我怀疑，博达娱乐被收购以后，可能已经成了竖列的一个据点。” 听到这，许哲补充道：“博达旁边就有闲置的办公室，所以竖列要往那里塞人，非常简单。我以前上班的时候，那里是没什么安保措施的，但现在肯定不一样了，咱们怎么办？” 夏晓冰：“这种时候就轮到我们的社交达人出马了。赫特，你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赫特的脸上挂起了自信的笑容：“我以前在竖列工作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叫严凯帆的家伙，很多东西查起来并不难。他的爱好，就在我擅长的领域里。” “擅长的领域？”许哲下意识地问道，“你擅长什么啊？” “从他在阿姆斯特港的消费记录看，那家伙就喜欢火辣的金发女郎，恰好，我擅长女装。” 赫特说这话的时候眨了眨眼，那张与马尔福颇为相似的英俊脸庞，居然流露出一抹媚意。 许哲顿时愕然：“这么强的吗？” 康月怡捂嘴笑道：“不开玩笑，咱们小队可都是有绝活的人。” 夏晓冰抬手打了个响指，说：“ok，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赫特。你负责勾引严凯帆，我们在暗处支援。” “没问题！” 赫特答应得非常干脆，仿佛早已对此有所期待。 ———— 第二天傍晚，再见到赫特的时候，许哲差点没认出这位队友。 原本是深褐色的短发，被浅金色的长发，这显然戴了假发。而在那金色的刘海之下，是俊俏又柔媚的脸庞——深邃的眼窝、柔顺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略有些尖的下颌，还有带着粉色光泽的柔嫩双唇，无不透着浓郁的异国风情。 那略微突起的喉结，也被一个精致且蓬松的项圈遮挡，让人看不出破绽。 更骚气的是，这哥们穿着一袭镶亮片的红色低胸连衣裙，还用了大号的义乳。身体稍微一动，便格外吸引眼球。 赫特摸了摸眉毛：“我的化妆技术还不错吧？身材呢，你觉得有问题么？” 许哲竖起大拇指：“没有，绝对没有问题。” 赫特笑着打开出租车的车门，高跟鞋踩出“噔噔噔”的声音，走向不远处的酒吧。 只剩许哲一人的车子继续启动。 夏晓冰和康月怡都不太方便行动，此时都在另一个藏身处，负责无人机监控和网络支援。 车子继续往前，将酒吧所在的那条街抛在后面——等到任务完成，赫特要离开酒吧的时候，许哲会再让车过去，负责接应。 悠然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眼前的ar界面显示了夏晓冰的来电。 接通了通讯，他就听见队长那略显清脆的声音：“我和康姐在找那栋楼的安保漏洞。目前来看，直接用无人机飞进去，可能很难成功。田榆周围一直都有人驻守，无人机过去，不可能不被发现。” 许哲：“也就是说，必须要真人闯进去么？但是人脸识别就通不过啊。” 如今大多数商业写字楼都有类似的设置，就是要通过入口处的人脸识别，才能进去。博达娱乐所在的那栋楼也不例外。 夏晓冰：“人脸识别是ai算法，而算法都是有漏洞的。” 许哲：“怎么骗过算法？戴面具吗？” 夏晓冰：“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而且太危险。康姐会直接黑进大楼的安保电子系统。到时候，你稍微乔装打扮一下，确保不要让你以前的同事认出来就好。” 乔装打扮？ 许哲打了个寒颤，连忙强调道：“女装可不行啊！” 夏晓冰笑道：“放心，用不着女装。不过话说回来，赫特的女装你也看了，感觉怎么样？” 许哲：“以假乱真，确实厉害。” 夏晓冰：“赫特这家伙，其实是为了这次行动，最近才加入我们小队的。他虽然是男的，但很擅长化妆，身上的肌肉还少，特别适合女装。如果我不告诉你他是女的，你会不会对他有感觉？” 许哲顿感一阵恶寒：“抱歉，他女装的那个风格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已经知道他是男的，那就不可能有感觉了。” 夏晓冰沉吟几秒，有些犹豫地说：“你确实是直男，但……” 许哲忽然有了些不妙的预感。回想起认识之后的这位女装大佬的表现，他忍不住问道：“赫特这家伙，该不会是弯的吧？” 夏晓冰沉默了，没有回答。 有的时候，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许哲吐槽道：“等等，咱们这小队都是什么人啊？田榆口味是那样，赫特口味又这样，你们呢？你们俩是正常人吧？” 夏晓冰立刻就说：“康姐不知道，但我，当然正常得很！” ———— 020万事俱备 赫特在酒吧里勾引目标人物的时候，许哲已然下了车，找了个小公园练跑酷。 对于行动组的队员而言，跑酷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能。在大多数情况下，最可靠的交通工具，终究还是自己的双腿。有的时候，比如说遇到需要攀爬的墙壁，那么还要加上双手。 许哲两步蹬在树干上，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树。然后，再跳下来，以前滚翻卸力，稳住身形。 而在他锻炼的过程中，与夏晓冰的通话并没有结束。 “喂，徒弟你练得怎么样？有没有底气啊？之后的正式潜入，很可能还要靠你哦。” 许哲蹲在地上喘了口气，说：“考虑到教我的师傅伤得都走不动路了，底气就不太足。” 夏晓冰当即反驳：“伤归伤，我可是从竖列打手的包围圈里逃出来的，这种事你做得到吗？” 许哲笑了笑。说实话，现在的他确实没法做到。但继续训练一段时间，尤其是滑翔翼之类的技能都掌握熟练以后，他估摸着就没太大问题了。 而且在他看来，夏晓冰之所以会受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 “队长，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的装备不行啊。” “装备？”夏晓冰的声音里透着愕然，“这有什么问题？” 许哲：“光着腿真的太危险了，别说碎砖碎石，就是稍微硬一点的杂草都有可能划伤你。现实又不是魔幻世界，并不是穿的越少越强大的。” 夏晓冰：“……其实我训练的时候都穿长裤。那天，只不过没想到会那么惊险。” 许哲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如果你不喜欢长裤，想要随时展现自己魅力的话，还有个办法。你可以穿丝袜啊！” 夏晓冰：“……” 许哲又补充道：“高分子材料做的，特别柔韧的那种丝袜，组织肯定可以弄到吧？穿上那个，又透气又性感，还有保护作用，多好？” 夏晓冰：“好好训练，别乱想！” ———— 夜色悄然降临，严凯帆走出了酒吧。 城市的街道上，除了橙黄的暖色调路灯以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光源。相比于世纪初的喧嚣，如今都市商业区的夜景，反倒静谧了一些。 但如果戴上ar眼镜，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酒吧、餐厅、酒店、体验馆、健身中心……它们的广告会在路边蹦跶个不停。有娇艳的姑娘，也有憨态可掬的小动物，都拿着各店的招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要戴着ar眼镜，就不得不面对这些广告。但严凯帆点选了视野里的一个虚拟按钮，便关闭了所有的广告。 关闭广告模式需要额外付费，而竖列公司的安全部门东亚区总监，自然不会缺钱。 然后他摸了摸嘴唇——不久前在酒吧里，那个金发美女的红唇带来的滋味，仿佛还有些许残留。柔嫩又有弹性，而且唇齿之间颇有热情，令他不禁有些意乱神迷。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姑娘似乎是个哑巴，全程没有出声。即使面对面，也几乎全靠ar眼镜的文字框交流。不过没关系，因为…… “下次到了酒店房间里，一定能让她叫出声来。” 严凯帆笑了笑，突然看到一条文字短消息，就来自那个自称为‘赫特琳娜’的美女： 【我这周末都有空，你呢？哪一天可以带我去玩？】 他思考了一下。 身为竖列公司的中高层，他当然考虑过这个美女不怀好意的可能性。但现在既然是自己来定时间，那就很好办。先安排好安保岗位，确保自己赴约的时候，各方面都达到最高警戒，这就没问题了。 于是他回复：【周六晚上，不见不散。】 跟美女商量妥当以后，他又开始给下属们布置——除了始终要固守的博达娱乐办公室以外，他自己，也要得到下属的保护。否则万一‘赫特琳娜’把自己绑架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时，一辆保时捷停在了严凯帆的面前。 他开门上车，车里没有别人。但他很清楚，此时自己周围至少有两个小队的安保在盯着，基本不可能让自己遭遇危险。 于是严凯帆吹着口哨，又点开了联系人列表，选定‘赫特琳娜’，将这位美女的备注名改成了‘海马六号’。 像今晚这种令人期待的场面，他经历的当然不止一两次了。 ———— “确定了，安保最严的时候是周六晚上，所以我们周五晚上开始。正好，到了周末，就是那些打手换岗的时间，更容易把握机会。” 在熟悉的藏身据点里，夏晓冰看着许哲，如此说道。 而此时，许哲正趴在健身垫上，拉伸腹部肌肉——刚才的激烈锻炼过后，为了防止肌肉酸痛，就需要认真拉伸一下。 他咬着牙，一边用力拉伸一边问：“我独自行动么？” 夏晓冰：“康姐会始终盯着大楼的安保系统。竖列的内部通讯很难破，但赫特会用激光窃听，随时帮你留意他们的动向。” 许哲：“那么，整个行动计划就是我带着那东西进去。” 夏晓冰点了点头：“没错，带它进去就好，其他的你都不用考虑。” 少女的手里，拿着一颗小小的珠子。 这东西看起来就像个半透明的玻璃弹珠，平平无奇毫不起眼。但许哲知道，它的内部颇具科技含量。要传输给田榆的数据包，都装在里面。 而且不只是数据包，这颗弹珠还会自己滚动。夏晓冰的工作，就是操控它，滚到田榆身边去。 许哲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夏晓冰盯着自己的目光。少女的眼神里，隐隐有些担忧。 两人沉默半晌，然后夏晓冰低声说道：“后天晚上就行动了，这两天你悠着点，不要练得太猛，保持身体状态就好。” 许哲微笑道：“保证逃跑的最佳状态，对么？” 少女缓缓点头：“自身安全最重要，我们不能再折队友进去了。最好，你不需要逃跑，全程平平稳稳的。” 许哲：“你这个话，就是老一辈人口中的立g啊……” ———— 021行动从社死开始 许哲走进那栋写字楼的时候，正是周四晚上八点半。 大多数正常下班的员工都离开了，只要少数尚在加班，大楼里人不多。他一路走进去，几乎没看到几个人，其中更是连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门口的面部识别，直接通过。 走到电梯跟前，他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甚至感觉有些陌生——变长了不少的陌生发型，还有略微增肥的面部轮廓，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 他今天穿的衣服也跟以往不同，换上了西装，还故意垫了些东西，显得比真实状态更胖。 进电梯，上楼，到了博达娱乐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当电梯门开启时，许哲不禁瞳孔微缩——出现在面前的是个老熟人，博达娱乐的老板。 不过老板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地比划着，显然是忙着弄ar界面。 许哲尽可能平静地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他暗暗松了口气，朝着露台走去。 这栋写字楼的每一层都有个露台，而田榆被软禁的那个房间，距离露台并不远。 许哲动了动双手，装模作样的，仿佛是在操控ar眼镜。过了一会，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还有个打火机。而这个时候，拿着烟的右手里，还多了一颗小小的弹珠。 他抽了一口烟，但并没有让烟进肺，在喉咙滚一圈就吐了出来。 毕竟，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 然后在抖烟灰的时候，他把玻璃弹珠丢在了地上。 “唉……这单又凉了。” 自言自语地说完，他摇摇头，转身走出露台，又进了电梯。 这次，直到乘电梯到底层，再走出写字楼，他都没有再碰见什么熟人。 “任务的第一步完成了，”夏晓冰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略带一丝欣喜，“你可以先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许哲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愁眉苦脸。毕竟他现在给自己定的人设是个失败的业务员，那么在写字楼周围的所有摄像头里，就都要保持表演的连贯性。 ———— 田榆觉得，自己大概快要崩溃了。 这些天以来，他除了躺在体验舱里，就是发呆。没有其他要做事情，也没什么能做的。周围是竖列公司的黑西装和白大褂，让他没有逃跑的空间，只能默默发呆。 吃的喝的倒是没什么问题，招待标准还不低。每天晚上，还可以睡在舒适的床垫上。只是在强烈的不安情绪之中，他经常失眠到天明。当然，不管作息时间再紊乱，只要他醒来，解决了生理需求之后，就会被那些黑西装强按着躺进体验舱，而白大褂们在旁边对着仪器分析。 他的ar眼镜当然早就被收走了，看不到什么时间，也没法联网，无从得知外界的消息。唯一的希望，恐怕就只有等待队长伸来的援手。 那天下午，他亲眼看到，即使是那位‘严先生’带人亲自出马，也没能抓住夏队长。对于如今的田榆而言，自然只能寄希望于队长的神通广大了——无论夏晓冰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 此刻，晚上八点四十，田榆正在吃牛排。 美味的牛排切成了方块，搭配酱汁、环状意面和蔬菜丁，还有鲜榨果汁，味道相当不错。只是周围有三个黑西装盯着他，这晚饭吃起来就很没有滋味了。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推开门，走进来说：“我这边随时都可以，你们呢？还没吃完是吧？没事，慢慢吃。” 田榆狠狠咀嚼着嘴里的牛肉，泄愤一般。可就在这时，他发现那个白大褂的脚边，滚进了一颗几乎不反光的小小弹珠。 这是……极光的微型数据传输器？ 田榆顿时振奋起来。 他很清楚，只要能够对抗记忆屏蔽算法，自己就能黑进这里的服务器。 那些白大褂收走了他的ar眼镜，把里面的数据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还拷贝出来，放在了内测剧本里——这样更拟真，就能从他的脑袋里挖出更多情报。 但ar眼镜里有黑客脚本，也被一起拷了进去。 换言之，只要他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在内测剧本里激活脚本，就足够了。 那么，队长会给什么秘籍吗？ 满怀着期待，田榆感觉剩下的晚餐都好吃了许多。每一口牛肉，每一口意面，蘸着的仿佛都不只是酱料，还有胜利的味道…… 于是他很快就吃完了。 一个黑西装收走了空餐盒，另一个则说：“现在可以开始了吧？需不需要我们帮你？” 田榆摇了摇头，乖乖躺进体验舱。 那个黑西装戏谑笑道：“不错，还挺自觉的嘛！” 田榆抿着嘴，压住了下意识想要上翘的嘴角。 按照这些天来的惯例，只要他躺下，脑袋挨着枕头，乐园的登录程序就要启动。然而此时，在程序启动之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 首先，是夏晓冰的一段话：“对抗记忆屏蔽的最好方法，是转移注意力。我们给你准备了一段视频，应该能转移你的注意力。所以不要害羞，专心享受这段视频就好。” 害羞？为什么要害羞？ 享受？享受什么东西？ 田榆还在想着这些问题，突然意识到了一大堆东西，而且似乎……有些熟悉？ 等等，那不是埋藏在云盘最深处的小电影吗？还是特别激烈、不走寻常路的那种！ 田榆顿时明白，队长肯定是看到了自己云盘里的收藏，才剪辑出来的食品。等等，很可能不止是队长，她说的是‘我们给你准备了一段视频’，这个‘我们’的意思是还有其他队友，对吧？ 霎时间，田榆的脑袋里就一个念头： 什么叫社会性死亡，这就是社会性死亡啊啊啊！！！ 什么任务，什么黑客脚本，什么记忆屏蔽，什么乐园内测，这些问题刹那间变得无足轻重。他只想立刻跑到队友们面前，好好解释——自己只是在研究算法的时候，弄到了鉴黄人工智能的资料库，而这纯粹是用来学术研究的。他想让队友们知道，自己的口味绝对没有这么猎奇！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进入了内测剧本。 ———— 022有攻有防 田榆睁开眼，看了看周围。 这里显然是自己的卧室，十平米的逼仄空间，还有熟悉的桌子和衣柜……等等，刚才自己是不是登录了乐园？ 为什么要登录乐园呢？ 田榆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肩负着某种任务。而且此刻自己所在的剧本，正有敌人在监视…… 于是他戴上ar眼镜，装作在玩扫雷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启动了一个黑客脚本。 这样，好像就可以了吧？ 田榆试图回忆起更多关于任务的细节，但这时，他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任务是极光组织给自己的，那么，自己在组织里是什么样的角色？好像是负责行动的人员，那么，有队友吗？ 按理说应该是有队友的，但为什么自己一个都想不起来……等等，除了队友，自己有朋友吗？ 田榆愕然发觉，从童年到如今的成长记忆里，似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可是自己好像并不是这么孤僻的人，也从来没有过交不到朋友的烦恼。 好像有点奇怪，记忆中的朋友呢？ 记忆屏蔽为什么会把关于人际交往的印象全部屏蔽掉呢？ 田榆百思不得其解。 ———— “成功了！” 通过ar界面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夏晓冰忍不住猛一拍大腿。 这时，许哲已经回到她身旁，便问道：“田榆开始行动了吗？” 夏晓冰点了点头：“木马脚本已经开始执行，我收到了启动的信号。稍等一会，它就会把竖列的算法拷贝出来。” 许哲：“我丢过去的弹珠，就是信号的中转站？” 夏晓冰：“没错。” 许哲：“等咱们破解了内测剧本的核心算法，就可以随时打断，让田榆脱离。然后，我只要把滑翔翼送到他手里就行了，是么？” 夏晓冰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 就像那颗弹珠一样，这个滑翔翼也可以远程操控。所以，只要搞点事情引起混乱，让田榆醒过来有足够的行动空间就可以。 但就在这个时候，赫特发来一条紧急讯息： 【队长，我监听到了异常！】 夏晓冰不由一怔：“什么异常？” ———— 离开虚拟空间，回到现实世界后，田榆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真的是好手段啊！” 田榆睁开眼，就看到了严凯帆站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自己。这家伙面无表情，而目光里仿佛透着杀气。 体验舱的透明盖自动揭开。 严凯帆伸出手，拎着田榆的衣领，把他就这么拎了起来。 “在这跟我演硬汉也就罢了，你特么还敢偷东西？可以啊，胆子真够大的！” 脖子受到的压力，让田榆有些难受，他双手抓住严凯帆的手腕，试图掰开。可是稍一用力就发觉，这家伙的右手就像是钢铁打造的，怎么掰都没用。 田榆咬牙道：“我偷什么了，你们的算法吗？那你们非法拘禁科学家，强迫人家干活，这种事都做出来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听到这话，严凯帆骤然瞪大了眼睛，目光里那种恐怖的杀气仿佛直钻田榆脑海，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严凯帆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高高提起，然后往墙上狠狠地一甩！ 田榆在空中飞出两米，撞在墙上，后背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落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严凯帆又冲过来，把他拎了起来，愤怒地咆哮道：“你还知道什么！说，谁告诉你的！” 田榆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言。 严凯帆瞪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敢玩真的，是么？行，咱们就来玩玩看。不动真格的，你们还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恶狠狠地说完，严凯帆就把田榆摔在地上，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黑西装赶过来，一左一右把田榆架了起来。 严凯帆又吩咐道：“把他带走，这里不适合见血。” ———— 激光窃听，是个诞生近百年的老技术了。 用激光照射远处房间的窗玻璃，得到返回的激光信号，再转换为声信号，就可以直接听到那个房间里的声音。 赫特窃听到的内容，全都录了下来，再转给了夏晓冰。 于是，夏晓冰和许哲就听到了严凯帆与田榆的对话，以及肉体撞在墙壁和地板上所发出的闷响。 当严凯帆说完“这里不适合见血”之后，田榆就被架走了。严凯帆也离开了，窃听频道里只剩一片安静。 许哲颇有种坠落谷底的感觉。再扭头一看，就见夏晓冰眼神发直，小脸僵硬无比。 这时，小队交流频道里，康月怡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刚刚发现，脚本拷贝出来的算法里，附带了一个隐藏的报警进程。非常小，就那么一小段的代码！我分析了一下这个进程的作用，就是当他们的算法被拷贝的时候会发出信号，而且只要连上网络，这东西都会自动给竖列报告地址……” 听着康月怡的分析，许哲思考了一下。 夏晓冰小队窃取算法的手段，是在田榆的眼镜里放黑客脚本，只要他们扫描了田榆的眼镜，自然就会把脚本拷进去。 而竖列的防盗手法，是在算法里安插报警进程。只要算法被窃，那么几乎必然会实时发现。而且这个报警进程优化得极好，在它起效之前，连康月怡这样的资深老手都完全没有发现。 一来一回的攻防倒是精彩，一方成功窃取了算法，另一方迅速识破并且拿捏着人质。可是，对于需要做决定并且承担责任的队长而言，眼下的局面实在有点棘手。 许哲又看了看夏晓冰，只见少女的眉头紧紧皱起，连表情都淡定不下去了。 “我们怎么办？”他小声问道。 夏晓冰揉着太阳穴，苦思半晌。终于，她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队友。而且，他们既然要转移田榆，那么我们就可以在路上发起袭击。” 许哲冷静分析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你想啊，严凯帆就算对极光组织再不了解，可现在咱们都偷了他们的算法，严凯帆不可能再小瞧我们。” 夏晓冰看着他，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听到的，可能正是他想让我们听到的？” 许哲点了点头。 夏晓冰抿了一下嘴，闭上眼，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她睁开眼，正视着面前之人，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队友。” ———— 023菲妮克斯·加西亚 菲妮克斯·加西亚是一个颇具拉丁风味的成熟美女，有着亚麻色的柔顺长发，纤长有致的身材，以及深邃而精巧的五官。但认识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颜值上。 因为加西亚是极光组织行动组的教官，以及首领之一。 这一天的黄昏，她站在高楼顶上，任金色的夕阳洒在身上。 加西亚没有戴眼镜，但同样可以看到ar界面，跟别人一样操控——她把ar眼镜植入了自己的眼球。这就像是戴上了一副隐形眼镜，而且还是半永久的那种，随时都可以上网，并且进入各种电子仪器的操控界面。 而植入耳道的微型耳机，正放着夏晓冰那边的实时声音。 夏晓冰正在对她的队员们说：“对不起，行动出了问题，这是我的责任。等行动结束以后我会主动向上级请示，承担责任。但是现在我拜托你们，无论如何，我们要先把田榆救出来……” 听着少女那清脆而略显单薄的嗓音，加西亚笑了笑。她的眼前，浮现了一行字： 【你认为，夏晓冰的表现怎么样？】 加西亚斟酌着说：“考虑到她还没接受过升级改造，应该说，算是很不错的了。我其实没想到居然真的把算法偷了出来……当然，很大程度上，这应该归功于那个新来的许哲。但是坚持把许哲招进来，也是夏晓冰的主张。” 【也就是说，你认为夏晓冰的表现很不错，她的功劳大于过失。】 加西亚微笑道：“功劳远远大于过失。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能太小看十巨头。竖列可能是十巨头里最僵化的那一批，但安保措施肯定也非同一般。靠一般的方法不可能解决掉的。要不然，我就没必要找那三家谈了。” 【我们相信，你和他们的谈判，必然是站在极光的立场上，为我们大家考虑的。】 加西亚嘴角上扬，笑得更开了：“那当然啊！我们做出的让步并不大，而且还能让他们再次形成误判，对我们可太有利了。” 【好的，接下来的收尾对你肯定不成问题。我们就在冰山里等你凯旋归来。】 “放心……” 眼前的交流窗口关闭，加西亚又听了听夏晓冰那边的动静。然后，她迈出一步。 她所站立的地方，是高楼顶层的边缘。但往前一步之后，却并没有往下坠落。 从她的风衣后面背部的位置，探出了三根喷射管。管口里喷出的高速气体，推动着她飞了起来。 ———— 夏晓冰、许哲、赫特坐在一辆出租车里，行驶在通往西南郊外的路上。 此时，夕阳已经半落到地平线之下，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挡住了最后一点阳光。天穹愈发黯淡，照亮视野的光线更多来自于路灯。 许哲与赫特都坐在后排，看着外面的灯光。 夏晓冰坐在前排驾驶位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正在开车。 许哲忽然收回了目光，说：“其实你没必要来。你的腿伤还没好，不方便行动……” 夏晓冰打断道：“我不可能不来。我是队长，而且这次的行动太危险了。戴上保护圈，至少踩油门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需要跑得太快，走路也问题不大。” 许哲：“你其实可以放心，我和赫特不会太鲁莽。” 赫特弱弱地补充道：“我们也想救田榆，但前提肯定是保证自己安全……” 夏晓冰：“所以你们需要火力支援。我可以待在车里支援你们。而且需要逃跑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们吸引注意。” 许哲还是不太赞成，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驶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夏晓冰稍微提速，超了前面的车。而再往前几个车位，就是竖列安全部门的车队了。 两辆黑色的面包车、一辆重型越野车、一辆保时捷。 半个小时前，严凯帆带着下属以及蒙着眼的田榆分别上了车，然后夏晓冰的小队吧就跟在他们后面，已经跟了一路。 可就在这时，小队的三个人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成熟且略带一丝慵懒： “车不要停，也不要有应激反应，我来了。” 许哲扭头一看，只见话音刚落，本来松散坐着的赫特就变成了正襟危坐的姿势。赫特的脸色，也僵硬了许多。 虽然坐在后排看不到夏晓冰的表情，但许哲也看得出来，少女的背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于是他问道：“这人谁啊？” 忽然，夏晓冰踩下了刹车。 许哲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颇具拉丁风韵的美女，亚麻色的长发披散肩头，黑色的长款风衣显得颇为高冷。而那双碧绿的眼瞳，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夏晓冰喃喃道：“加西亚教官，她怎么来了……” 赫特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许哲不由问道：“怎么了，这位御姐很可怕吗？” 此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加西亚大步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却并没有坐进来。 她冷然说道：“你们这群菜鸟，早就暴露了。” 许哲：“？” 夏晓冰深吸一口气：“可是……” 不等少女说完，加西亚打断道：“没什么可是的，竖列的人不是傻子，你们抱着侥幸心理就等于送人头。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就现在，竖列的卫星正盯着这辆车。” 夏晓冰抓紧了方向盘，看着前方，却说不出话来。 前方，竖列的车队已然远去。 “让我给你擦屁股，夏晓冰，这种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加西亚关上车门，朝着前方迈开脚步。 许哲忍不住低声问道：“她是你们领导吗？” 夏晓冰沉重地点了点头。 许哲：“我发现她好像没有用ai翻译，直接说的汉语啊……怎么，她很厉害么？” 夏晓冰低声道：“她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任务就结束了。” 这时，赫特也小声补充道：“加西亚教官跟我们可不一样，她不只是强大。接受过升级改造以后，那就不是一般的人类了！” ———— 024这世界观有点不对 小队的三个人坐在车里，看着那位身穿黑色风衣的高挑御姐。 许哲回想着她刚才的言语，吐槽道：“既然卫星在盯着咱们，那她不也暴露了吗？就算升级改造，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徒手掀翻人家的车子吧？” 然而夏晓冰和赫特都没有回答。 出租车停在路边，见识过加西亚教官厉害的两人也沉默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许哲只能继续看，看加西亚打算怎么做。 她一开始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可是走出几步以后，速度越来越快。直到那风衣的后摆飘起，飘得越来越高…… 许哲愕然发觉，那位御姐飞起来了。 双脚离地，风衣像翅膀一样展开，在几乎无风的傍晚，她成了一阵风。 路上，向同个方向行驶的车流，转眼间就被抛在了后面。 许哲：“这可是市区啊，周围全都是目击证人……” 夏晓冰：“就因为周围都是目击证人，所以严凯帆他们肯定不敢随便开枪，这就是个机会。” 许哲：“机会？可是加西亚教官也不能开枪啊！” 赫特喃喃道：“她不需要开枪。她的身上有刀，各种刀都有。” ———— “严先生，他们停下来了，要不要……” 严凯帆哈哈一笑：“事到临头还是怂了吗？没事，不急，卫星盯得紧紧的。既然他们敢冒头，那就藏不回去了，怂也没用。” “好像有个人在接近……飞起来了！” 严凯帆的座驾前后左右都有摄像头，不需要往外伸脑袋，镜头会将拍摄到的实时景象，传给他的ar眼镜。 听到下属的惊呼，他立刻就切到后摄像头。可是看到的那一幕，却让他忍不住怀疑——摄像头是不是坏掉了？ 他看到一道黑影在半空中，高速飞了过来，而且似乎并没有用什么载具。 “超人？钢铁侠？这什么玩意儿？” 没人能回答严凯帆的问题，因为下属们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只能握紧手中的枪，但又不敢扣扳机。 眨眼间，那道黑影飞到了跟前，减速，落到车顶上。坚硬的靴底，踩出了“嘭”的一声。 下一刻，刺眼的光芒穿透车顶钢板，将内部的车厢照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下属忍不住叫道：“激光！” 用不着提醒，严凯帆当然知道敌人在用激光切割屋顶。然而，他有办法拦住人家吗？且不说光天化日之下是否方便开枪，就算开枪，也不敢用枪口顶着烧灼的激光吧？万一开枪之后激光失控，割到自己头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只能双手抱头，往后缩。 短短十几秒，车顶上就被切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大洞。 被切掉的车顶钢板落下来，砸在严凯帆的脑袋上。好在他双手抱着头，只是眼镜被砸掉了。 严凯帆抬头看去，就见一张高冷的面孔，以及一双碧绿的眼睛。那双眸子美极了，泛着荧光，像宝石。 他捏着怀里的枪，却没敢掏出来。 ———— “只有极少数人能接受改造升级，那很难的！”赫特解释道，“首先，你的身体素质要强到一定程度，无论是肌肉强度、骨骼密度、神经系统……各方面的素质要相当强。而且为了适应那些电子设备，大脑也要足够强，换句话说就是足够的聪明，否则没法处理那么多信息。” 许哲打断道：“你就直接说吧，她到底改造了什么？升级了什么？” 赫特挠了挠头，用更简洁的语言概括：“她把ar眼镜植入体内了，还有辅助cpu和人造肌肉。她的核心力量，可能是我们的五倍都不止。” 许哲愣了：“这怎么可能？她身体受得了吗？” 夏晓冰叹了口气：“所以说她不一般啊！换成其他人用上那种人造肌肉，稍微一使劲，可能全身都要拉伤。像她那样行动，分分钟关节磨损。但她就能控制得住。” 许哲想了想，说：“所以这位加西亚教官，其实是一个经过了全方位改造的……人形兵器？” 夏晓冰：“不只是兵器。考虑到她还安上了辅助cpu，记忆力和计算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得多。而且就算没有别的电子设备，她自己也能连上互联网，还可以徒手当黑客。” 一个肉体战斗实力非常强大、且擅于运用各种武器、精通黑客技巧可以直连电脑的‘人’，她还真的能算作是人类么？ 许哲：“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夏晓冰：“哪里不对劲？” 许哲：“我本来以为这个世界很正常的，没有什么超自然因素……” 夏晓冰扭头看向后排，就看到许哲皱着眉，一副世界观受到了猛烈冲击的模样。 她说：“确实没有超自然因素，科技改造。” 许哲：“科技太猛的话，看起来就像魔法一样了。” 赫特弱弱地说：“加西亚教官就像魔女，不，比魔女还可怕！” 许哲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就见这哥们缩在车座上，瑟瑟发抖的样子活像是见了猛虎的羊羔。很难想象，他在加西亚教官手下受到过怎样的摧残。 夏晓冰又说：“所以我给你说，极光组织的实力超出你的想象啊……加西亚教官这样的升级者，不止一个。” 许哲注意到，强化改造之后的人，被称为‘升级者’。这似乎暗示着‘升级’是一种宝贵的机会。 于是他问道：“你以后有可能升级吗？” 夏晓冰苦笑着说：“我当然希望啊，但又不是只要希望就可以。改造强化的机会很珍贵，需要有大成绩才行。我，这次任务的评价可能不会太高，所以……” 所以估计很难。 许哲想了想，拍了一下少女的肩：“其实我觉得，你把任务完成得很不错了。在竖列的手里弄来核心算法，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夏晓冰沮丧地说：“可是队友陷进去了。” 许哲分析道：“加西亚教官，应该是你们组织内部非常重要的人吧？既然她出现在这里，给你擦屁股，就说明她很重视你。想想看，你这是得到了大人物的重视啊。” 夏晓冰：“虽然我感觉你只是在安慰我，不过……反正谢谢了。” ———— 025只是个开始 面对着超乎想象的敌人，严凯帆终于鼓起勇气，拔出了枪。 可是枪口还没对准加西亚，就被她抓住了枪管，轻松夺了过去。 “啊啊啊啊——”严凯帆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的右手食指，皮肉还好端端的，但明显有不自然的弯曲，因为里面的骨头已经断了。夺枪的瞬间，严凯帆的食指还在扳机护圈里，于是就被那不可抵挡的力量直接扯断了指骨。 加西亚扫了一眼，确定了这车正处于自动驾驶状态，没有人操控方向盘。 她的另一只手拿出了电击枪。 车里，那些身穿黑西装的竖列打手来不及反抗，便被当场电翻，抽搐着无法再行动了。 加西亚握着激光枪，又把车顶上的洞扩大了一圈，于是就看到了田榆——这小子被被绑得严严实实，正缩着身子侧躺在后备厢里。 看到了加西亚教官，田榆浑身一颤，目光里顿时溢满了惊喜。只是他此时嘴巴也被塞着，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加西亚抓住他脖子后面的衣领，就像是提小猫一样把他提起来。 这时，严凯帆忍着痛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加西亚俯视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请律师吧。” 说完，风衣御姐腾空而起，就这么飞走了。 自动驾驶的车子仍在向前。 严凯帆仰面望着，通过车顶上发大洞看到了渐渐降临的夜幕。而他的脑子里就一个疑问——为什么要请律师？ ———— “队长，事情闹大了！” 小队的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了康月怡的声音。 夏晓冰、许哲、赫特这三人正坐在这里，聊着加西亚教官的战斗力有多么恐怖，而康月怡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康月怡激动地说：“竖列非法拘禁科学家的事情被爆出来了，国内、国外，好几个大社交平台上都是热度最高的话题！好多的视频证据啊，而且还有……还有田榆被他们囚禁的视频，也一起挂上去了！” 车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夏晓冰忍不住问道：“这怎么可能？谁爆的料？” 康月怡：“不知道，就是今天一个小时前开始出现这些实锤黑料，然后爆火了。我看看啊，这肯定跟剑湖、南丘这些大公司有关。” 夏晓冰猜测道：“这是国内大资本的动作吗？” 众所周知，运营乐园平台的十巨头之中，南丘、剑湖、狼通这三家是国内的大企业，而竖列、机译、密西比、阿尔法等企业则是北美的大资本。 就在这时，车门被拉开了。 加西亚把田榆放在副驾驶位上，然后扶着车门，说：“资本不分国界。是我搜集的证据，然后跟剑湖、南丘、机译谈判出来的结果。” 三个人齐齐看向加西亚。 夏晓冰问道：“这三家巨头，想要把竖列干掉吗？” 加西亚想了想，说：“我很难给你一个确切答案，因为涉及到他们的合纵连横，有些事情我也不太能猜到。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我拿出了竖列研究记忆屏蔽的证据以后，他们就蠢蠢欲动了。” 许哲忽然问道：“所以，十大巨头可能会变成九大巨头么？” 加西亚眨了眨眼睛：“没有谁能预言未来。我只能说，你们要做好准备，因为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说完，高挑御姐甩了一下那亚麻色的长发，关上车门，转身搭上了另一辆空出租车，就这么离开了。 “唔唔唔……唔唔……” 听到田榆的声音，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田榆这小子刚刚被救出来，还没松绑呢。 夏晓冰拔出了他嘴里的布团，笑道：“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什么伤？” 田榆急忙说：“队长，我云盘里那些都是研究资料！你知道吧，我的毕业论文是研究鉴黄算法的，所以那些东西都不是我喜欢看的，只是研究资料而已！” 听他这么说，队友们才想起这茬。 夏晓冰的笑容僵硬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哲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我们相信你，兄弟，那都是研究资料。” 田榆扭头看着许哲，两人眼神对视。可是许哲目光里的深意，仿佛在说‘放心我懂的’。 田榆悲愤道：“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小队的通讯频道里，响起了康月怡的声音：“没事，小田，我们相信你。” 赫特也说：“对对对，我们相信你。” 夏晓冰拍着他的另一边肩膀：“没事的，平安就好。” 田榆：“……要不然你们还是把我送回竖列那边吧，我想死，真的。” 这个瘦小的年轻人依旧被绑缚着，却丝毫没有想要解开的感觉，姿态很是颓然。而他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生无可恋。 ———— 两辆黑色的面包车、一辆重型越野车、一辆保时捷，这四辆车此时都停在路边。 一个黑西装下属拉开车门，扶着严凯帆出来。 关上车门的时候，严凯帆看了一眼里面。那几个被电击枪命中的下属已经停止了抽搐，但一时间还是有些动弹不得。 “严总监，我们……” 严凯帆看了一眼开口的下属，说：“这不是你们的责任，用不着担心。” 然而下属的表情依旧如临大敌：“不是，这……” 严凯帆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冷声道：“你不会是想说，还有更糟糕的消息吧？” “您最好看看网上的热搜……” 严凯帆连忙戴上ar眼镜，点开新闻平台。而顶在最上面的新闻标题，就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法外狂徒，竖列集团！】 严凯帆一手扶着车门，另一手点开了眼前的新闻页面。 “作为一家全球知名的大公司，竖列的安保部门全像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犯罪分子，在各国干出了绑架、监禁、严刑拷打等令人发指的罪行。甚至有证据显示，他们还与好几起命案有关……” 他突然回想起了不久前，那个人形兵器一般的可怕女人飞走之前撂下的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请律师吧。” 此时，他已然生不起气来，只觉得通体发寒，如坠冰窟。 ———— 无限期停更公告 如题，非常抱歉。 今天跟责编聊了一下。她告诉我，这书的追读率很低，上了推荐位也大概率pk不过去。也就是说，最好不要这么写下去。 然后我考虑了一整天。 当然了，考虑的同时，还看了看过往成绩，以及银行卡账单什么的……可以这么说，写作如果只为了钱在我看来是很无聊的，但如果没有经济收入，我很确定自己难以为继。 心路历程倒也没必要多说，总之就是，这本书进入无限期断更状态。 如果什么时候有空，比如说中了彩票或者染上新冠无法再去工作的话，大概会捡起来再写一写吧。毕竟这本书的构思算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就是没有任何的超自然因素，比较纯粹的科幻。直接彻底断掉，我自己有点受不了。 关于这个题材，关于这个推演中的未来世界，我想过很多，而且还有很多没写到的细节。比如说在有钱人家里，各种家务活几乎完全由一种自动化的智能工蚁代劳。 比如各国规定，达到一定产值的企业，必须雇佣一定数量的员工，如果雇员数量不足就要缴纳‘自动化税’，用来分发给低收入或者无收入人群。 比如说本来想在之后的几章里提到的，未成年不允许登录乐园，因为过于逼真的虚拟世界会影响大脑发育。以及由此而生的，孩子们的吐槽和违禁操作…… 经济、法律、政治、教育——除了一些实在不能写的东西，其他的社会方方面面，在科技的影响下产生的变化，以及极光组织的真正目的都在写作计划里。 总之，想写的东西确实很多，所以这书就放在这。以后如果再也不需要考虑稿费，不需要考虑读者口味的话，再回过头来写吧。幸好，这书目前还没有上推荐位，我自己也没有在读者群里打广告，应该不至于太伤人品。至于打赏了的读者，可以到我的读者群里找我，如数退还。 至今为止追读的那几十位读者，很抱歉。 最近有点破防，我稍微缓缓，但愿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