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的十字军远征》 第一章 十字之军 李昂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所以当眼前的景物发生了重大改变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鬼打墙”一类的灵异事件，而是一个似乎更接近事实的词——穿越。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否则前一秒还和一众“驴友”在戈壁滩里跋涉的李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茫茫的大海上。沧海桑田，当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啊！ 此时，李昂整个身体泡在海水中，仿佛下一个波浪就会将他淹没。 欲哭无泪！这便是李昂现下最真实的内心写照。恶劣的处境已经迫使他接受眼前的事实，现如今他的当务之急便是：活下去！ 李昂感觉到冰冷的海水正在渐渐带走自己的体温，这无疑是致命的，也许几个小时后，自己的体温便不足以维持肌体的正常运转了，到那时，茫茫的大海中就会多出一具浮尸。 然而，李昂无法自救，他只能绝望地漂浮在海上。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既然自己拥有穿越时空的“狗屎运”，那么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了能活下去的可能？ 狂喜极悲，能使人灵魂出窍。李昂无疑属于悲观到极点的那一种，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远处的一片帆影映入眼帘！ 天啦噜！奇迹出现啦！李昂立刻调动起自己还能活动的脑细胞，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应对办法：他将手腕上的手表取下，将光洁的表面对准帆船出现的方向，不断进行上下调整，同时另一只手伸出两指，虚罩在表面前方。 这是李昂和另一名驴友学来的求救方法：在大海、沙漠、雪山这类空旷的环境中，这样做可以利用阳光反射在对方视野中形成一个闪烁的光点，如果幸运女神眷顾的话，对方会在很远的地方看到这种不断闪烁的光芒。特别是在大海上，航海船大多会设有瞭望哨，李昂被观察到的概率又能增加不少。 上天眷顾！在李昂看来，那片帆影越来越大了，自己与船的距离正在接近！ 事实上那并不是一艘孤立的帆船，而是一支浩荡的船队！只不过一开始李昂只看到最前面的一艘，随着距离接近，海面上逐渐露出了数十面帆。 无论是自己的求援方式起了作用，还是自己的位置恰巧处于帆船船队的前行途中，反正李昂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愈发卖力地摆弄表盘，在觉得距离合适后，他从背上的旅行包中掏出一枚哨子，鼓足腮帮吹了起来。 由于经常出门旅行的缘故，李昂的背包中少不得此类求生装备，原想着是永远用不上的，谁知今天便救了命。 眼见着船上的人已然在奔走相告，在确定对方看到自己的情况下，李昂才有时间观察这支帆船船队：清一色的木制单桅帆船，船帆统一采用白色的帆布，上面绘有鲜红的十字。 李昂不会傻到认为红十字会会拥有这样庞大规模的中世纪帆船船队，结合着风帆上的十字式样和所学历史知识，李昂认定自己极有可能穿越回了中世纪，碰上了十字军的船队！ 十字军东征，历史上有名的宗教性军事行动，参加远征的士兵统一配有十字标志的战袍和军旗，因此称为十字军。越来越近，李昂甚至已经能看清船上的人穿着十字战袍和金属链甲，这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救命！救命啊！help！help！”强大的求生欲望迫使李昂喊叫起来。 航行在最前方的帆船船头避过水中的李昂，却在在船侧抛下数条缆绳，船上有人示意李昂抓住那些绳索。最终李昂将之死死抓住，被人拖上了船。 得救了！李昂的双脚落在甲板上后，没来由得感到一阵轻松。 然而，气氛有些不对，只见甲板上的十字军战士如临大敌，渐渐围拢上来，他们甚至有人将手放在剑柄上，就差兵刃相向了。 李昂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和恶意。 一个看上去像是军官的人向前走了一步，只见这人2年轻且英俊，即使在帆船上他也穿着全套的链甲和战袍，与其他水手一类装扮的人截然不同。 “你是谁？” 言简意赅的问题。 “我叫李昂，是一名朝圣者！” 李昂的答案也许是对方最愿意听到的——他必须要撒谎，要知道十字军可是群狂热的战士，他们不相信自己所信奉神学理论以外的一切解释说明，如果自己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么自己是有可能被当成异端杀掉的。 “里昂，你的姓氏是什么？” 我姓李啊！李昂本欲脱口而出，但忽然间他意识到对方是将自己的全名当作英文名中的“leon”了，他曾在一次出国旅行中经历过类似的误会。这样也好，如果自己将自己东方人的姓名解释出来，难保不被当成异教徒。小心使得万年船，李昂决定自此以后在这个世界改掉名字，永远不要让人发现端倪。 “格林，我的大人。”里昂随口说了一个姓氏。 “我是杰弗里，一名圣骑士。”十字军骑士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 里昂急忙依样照做，同时他暗暗心惊：中世纪的圣骑士可非同寻常，对方有可能服务于王室！ “里昂·格林，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允许你留在船上的前提便是让我的人对你进行搜查，毕竟我们是一支远征军，有安全方面的考虑。” 完全没问题，为了不被扔回海里，里昂痛快地答应了。他主动将旅行包递过去，脱掉湿漉漉的外套抬起手臂让对方搜身。 杰弗里的手下翻检着里昂背包的时候，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停止。 “你怎么会流落到这儿？” “我的船沉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大人。很难相信这发生在朝圣之旅上，也许是我不够虔诚的缘故吧，神明希望我到达圣地前多经历些磨难。”里昂已经“入了戏”，他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为真实可信一些。 里昂的旅行包里不会有能引起对方敌意的东西，里面不过是些水壶、指南针、望远镜等旅行者常备的东西，除了一把水果刀几乎没有金属制品。虽然那些物品的材质是中世纪所没有的，但还不至于引起这些军人的大惊小怪。 杰弗里见手下点头示意没问题以后，便将旅行包拿回来递还给里昂，“你有什么打算？我们正要前往收复圣地，跟着我们的话，你便可以到达那里。” 圣地？应该就是耶lu撒冷吧？历史上的十字军东征就是以收复被侵占的土地为名，看来眼前的这些人果然是十字军没跑了。 “我对前路很迷茫且困惑，但是跟着你们让我的内心得享安宁。”里昂只能这么说，这茫茫大海上他又能去哪里？ “也许你可以考虑加入我们，这是一次神圣的远征，只要你拿起武器，你便可以赎清所有罪孽。” 如果可以选择，里昂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冷兵器时代上战场和人火并，但事实就是要他谨严慎行，如果当场拒绝的话，难保对方的态度不会变得恶劣。而如果成为十字军一员，对方总不至于坑自己人吧？另一个让李昂没有拒绝的原因就是他自认为对于十字军的历史还熟，什么时间发生过哪场战斗、争斗的输赢、致胜或败北的原因等等都铭记心中。这可非同寻常，因为知道这些信息可以让里昂知道如何趋利避害，只有战功而将危险减到最小，这岂不等于开了外挂一般？ “我愿意，大人，我愿意加入到收复圣地的战斗中。”里昂信心满满地答应了，他仿佛看到辉煌的未来在等着自己。 杰弗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命令手下安排里昂的食宿后，便打算离开。 好歹算是熟人了，在对方离开前里昂高声问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靠岸？还有多久才能到耶路撒leng？” 杰弗里面露疑惑地转回头，“耶lu撒冷？那是什么？真是个奇怪的词儿。你是说我们何时才能到达圣地伊利亚吧？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里昂呆立当场：伊利亚？什么鬼？！ 第二章 海水淡化 “……圣历653年，为将圣光的福音传播至世界彼端，圣光使者夏亚组建十字军，横跨大洋前往蒙昧而尚未开化的大陆先祖之洲，开启第一次东征的神圣之旅……次年，十字军登陆先祖之洲并击溃野蛮的兽人部落，而后于部落原址建立永久性城邦，取名伊利亚……657年，十字军主力踏上归途，而留下来的战团推举夏亚为王，建立亚特兰蒂斯王国……” 里昂坐在船舱里，借着昏暗的火光阅读着一本名为《圣光指引》的书籍。这本书可不简单，它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圣经，不仅记载了圣光的前世今生，还忠实地记述了相当一部分历史。此时距离里昂获救已然过去了两天，他正在靠着这本书来恶补这个世界的知识。 “……亚特兰蒂斯王国立国百年，虽经几代王者励精图治、开疆扩土，却最终覆没于地狱军团无休无止的打击之下。王国虽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王位的传承却从未断绝！任何圣光的信徒光复圣地伊利亚，他都将被赋予继承王位的权力，加冕为亚特兰蒂斯之王！” 里昂终于看完了《圣光指引》中的一章，他放下书本，闭目思索：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和自己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不仅是物种和人文，就连十字军东征这段历史也极为雷同。 两个世界的远征都是带有宗教性质的军事行动，它们都有各自的圣地，分别建立了各自的王国，而后又像约好了似的一同覆没。最为神似的一点就是两只远征军都以十字为神圣的标志，不同的是基督教的十字是为纪念在十字架上殉难的耶稣，而圣光教会的十字却是代表着惩戒异端的刑具。 然而，相似并不等同于一模一样。虽然《圣经》上也记载着种种神迹，然而却大都是时间久远的故事，可《圣光指引》这部书上却言之凿凿地写明了圣光的存在，甚至注有运用圣光的方法。按照书中所说，圣光是一种神术，存在于世间的形式是金黄色的光芒，它可以由虔诚的骑士或牧师运用，既可伤敌，又能疗伤！这引起了里昂的极大兴趣，若真如此，那么圣光可就属于魔法的范畴了，难道这真是一个魔幻的世界？里昂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要见识一番。 正在里昂神思遐想的时候，头顶上方的甲板传来声响，片刻后便有水手进入船舱，他们带来了今天配给的食物和淡水。 船舱内有几十名十字军士兵在休息，然而他们似乎对于食物和淡水并不怎么感冒，只有包括里昂在内的寥寥几个人起身接过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一份，其余大多数人是靠着水手们走到床铺旁分发的。 这也难怪，食物只有黑面包和熏咸肉两种，连吃两天已经让里昂对于这些食物有了抗拒情绪，更别说与这两种食物相伴月余的十字军士兵们了，应该是除了厌恶便只有厌恶。不止如此，湿热的船舱里还传来阵阵异味和嘶鸣声，这是因为船舱中圈养有几匹马的缘故。没办法，骑兵是这个时代的主力兵种，骑士们怎么能够没有马呢？于是，人们只能将战马带上船，忍受着刺鼻的马粪味儿了。在这种环境下别说进食，能够忍住不呕吐就已十分难得。 里昂不同，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环境极端的地区旅行，经历过许多次没有食物的困境，所以他更懂得食物的难能可贵。所以忍受着难闻的气味，里昂风卷残云般将食物咽进肚里。 唯一让里昂有些不爽和担忧的是水，配发下来的淡水已经发臭，长期饮用是会生病的。在这个没有青霉素和抗生素的时代，这无疑很致命。 不过里昂有办法，他将杯中的淡水“慷慨”地让给别人，换回不住声的感谢。而后，里昂起身，决定自己制作一些清洁的淡水回来。 ******************* 要想在大海上获得淡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于掌握了“海水淡化技术”的里昂来说，却也不难。至于他用来制作淡水的关键材料，便是高端的现代化科技产物——黑色塑料袋！ 里昂寻来绳索和水桶，施施然地走上甲板。 此时正值晌午，强烈的阳光炙烤着海面，这为“海水淡化工程”创造出了优异的条件。 里昂用绳索将水桶系紧，扔入海中取回半桶海水。而后他将水杯固定于水桶底部，小心地不使海水没过杯沿——这一点尤为重要，水杯是用来装淡化后的饮用水的，若是与海水混在一块儿，则无法饮用——做完这一切后里昂用旅行包中携带的黑色塑料袋遮住水桶口，并用绳索密封。最后一步，里昂将一块重物置于塑料袋上方，人为地使黑色塑料袋向下凹陷，凹陷的尖角直指水杯口。 如此一来，一个简单的海水淡化装置便完成了。 其原理很简单：利用黑色塑料袋吸收阳光的热量，将水桶中的海水加热蒸发。由于水桶口已被密封，水汽上升后只能附着于桶口的塑料袋上并凝结为水珠。又因为黑色塑料袋向下凹陷的缘故，水珠会沿着倾斜度向下滑落，到达凹陷尖端后则从塑料袋上滑落，滴入桶中的水杯里。 这种方法其实是制作蒸馏水，一个蒸发的过程就会使海水脱去盐分，从而变得可以饮用。千万别小看这个听起来“高大上”、做起来却十分简单的小技巧，据里昂所知，在曾经的世界里有一名海员流落于海上，就是靠着这个法子获取淡水，并在一艘救生艇上漂泊了七十余天，直至获救。 诚然，这个方法获取淡水很慢、很有限，但维持一个人的生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里昂将水桶置于阳关下暴晒，而自己躲在船帆的阴影下等待。仿佛仍觉不足，里昂又将沾湿了的毛巾系于头上，以达到减少身体水分流失的目的。他必须这样做，要知道他费了一番功夫就是要补充淡水，若是身体中的水分在阳光下被蒸发、丧失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做完了这一切，里昂靠着桅杆坐下来休息。海风轻拂，海浪低吟，这些让里昂不知不觉中在摇摆的甲板上渐渐睡去。 第三章 坏血诅咒 里昂在凉爽的海风中醒来，发现已经到了黄昏，中午的燥热尽数散去。 他起身第一时间查看睡前制作的“海水淡化装置”，打开后发现里面已经生成了小半杯蒸馏水。小心翼翼地将黑色塑料袋上的水珠滴入杯中，而后他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啊！久旱逢甘霖呐！里昂惬意地享受水流从喉咙中流过的感觉。正当他沉浸在幸福的感觉中时，杰弗里慢慢地走过来。 里昂听到了杰弗里脚上铁履踩踏甲板的声音，他带着笑意看向对方，心中暗爽不已：怎么样？看到老子的“先进生产技术”了吧？能制作纯净的淡水哦！开口吧，求我吧！ “那真是个聪明的办法。”杰弗里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强挤出来的，他眉间的愁云没有散去丝毫。 嗯？不对劲儿啊，难道这支船队不缺水？可真如此他们为什么提供已经发臭了的淡水给船员们？他们看到了我的办法应该马上会向我请教才对啊。里昂不动声色的暗想道。 “这没什么，简单易行的小方法，如果你有足够多的容器，我想我们能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奢侈地使用淡水了。”里昂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虽然这种东西不好找，可我们总能找到替代品的。” 里昂主动出击了，他就不信对方对于新鲜的饮用水不动容。 杰弗里继续苦笑着说：“水并非是我们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如果我们都死了，还要水有什么用呢？” 仿佛是为了给杰弗里的刚才的话做注脚，下一刻里昂看到了杰弗里身后的情景：两名水手抬着一具尸体走出船舱，即使相隔甚远，里昂也看到那具尸体上浑身血污、面色青紫、关节扭曲，甚至有些部位已经发生了腐烂。 “他受诅咒而死，虽然他生前是信仰圣光的战士，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是选择在黄昏将之海葬。此时是光与暗交会的时刻，就让圣光决定这可怜灵魂的归属吧……” 杰弗里还在眼前喋喋不休，里昂却已恍然：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船舱里会有无休止的怪味儿，那不仅来自于马匹，还夹杂着尸臭；明白了为什么配发给养时应者寥寥，因为船舱里可能还有不少人“受了诅咒”或已然死去；也明白了为什么杰弗里总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天！黑暗的船舱里竟然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自己竟与所谓诅咒共处了两天！ 此时的里昂毛骨悚然。 “诅、诅咒什么的有没有办法解除啊？是不是上了这艘船的人都会受诅咒啊？”里昂结结巴巴地问道，目前他最关心的是这里会不会变成一艘所有人都死光光的幽灵船。 杰弗里看出了里昂的担忧，他轻轻地摇头，“没有办法解除，圣光只对于身体表面的伤口有效，这种产生于体内的诅咒是无法治愈的。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出现了受诅咒的征兆，大概只有一半。就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是我们不够虔诚，圣光希望我们经受更多的磨难吧？” 说着，杰弗里伸手扒开自己的上下唇，只见他的上下牙龈在同时流血，将牙齿染得血红一片。乍一看，仿若恶魔！ 里昂似乎是被吓得愣住了，杰弗里对此也只是笑笑，他回身叫停抬着那具尸体的两名水手。杰弗里走上前去，将尸体上的十字战袍解下来，回身递给里昂，“这个归你了，十字军战士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战袍呢？你还要披上它作战，如果你能活着到达先祖之洲的话。” 里昂恍若未觉，他径直从杰弗里旁边走过，扑倒在那具已经气绝多时的尸体上，开始尝试将尸体的衣服脱下来。 “虽然他死了，可你不能亵du他的尸体！”杰弗里皱着眉走上来，想要将里昂拉开。 其他船员发现这边的情况，也渐渐围拢上来，试图将“发了疯”的里昂与尸体分隔开来。 里昂却用力地挣脱杰弗里的手，他急促地说道：“我知道了！这不是什么诅咒！这是坏血病！快让我看看他的身体！” 杰弗里从来没听过“坏血病”这个词儿，但里昂的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当机立断，转而帮助里昂将尸体的衣服撕开。 尸体腐烂的程度很严重，尤为可怖的是，尸体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的尸斑，肢体形状异常地扭曲，皮肤下有着斑驳的血痕。 里昂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坏血病？那是什么？”杰弗里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能确定吗？” 方才里昂还无法确定，但目前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我来猜一下，那些所谓受诅咒者的表现。开始时他们会变得情绪无常、不想吃东西、面色苍白？” 杰弗里立刻点了点头。 里昂继续说：“接下来就是牙龈出血、关节疼痛、皮肤下形成血液淤点？” 在场的水手们都是“诅咒”的亲历者，他们眼见着身旁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正如里昂所描述的那样！他们不约而同地称是。杰弗里也下意识地用手去触摸的自己的嘴。 “再然后，就是全身广泛性出血，可能引起血脓感染、发烧、肠胃出血、骨折、肝肾衰竭，直至死亡！” 最后一句专业性比较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听懂有些困难，不过此时已经没人质疑里昂的话了。 “那么，你能治愈坏血病吗？”杰弗里关切地问道。 “必须能啊！”里昂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啊，缺少维生素c！吃点水果保证好。” 现场只有里昂一个人在笑，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里昂还以为自己说出“维生素c”这个词儿说漏了嘴，他胡乱解释着，“哎呀，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就是你们身体里缺营养……” “可是，我们没有水果啊。”一名水手说了一句。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杰弗里也面有难色地说：“是啊，这一次远征，我们人数众多，为了尽可能地节省空间留给人员、武器和马匹，所以只带了黑面包和熏咸肉，并没有携带那些容易腐化变质的水果。假如没有水果的话，这个坏血病还可以治疗吗？” 里昂一听头就大了：没有水果？没有水果你说个卵啊？！这茫茫大海之上，我上哪儿给你找维生素c去？大家一起等死好了！ 第四章 维生素C 坏血病，学名维生素c缺乏症，在历史上曾是严重威胁人类健康的一种疾病，其中又以军人、海员和探险者为高发人群（因为这些人往往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导致食物结构单一）。尤其是海员，一次出海几个月时间，在海上长时间无法接触到富含维c的果蔬，以至于他们是最易被坏血病夺取生命的人群，因此，这种病又名“海上凶神”或“水手的恐惧”。 坏血病的可怕性，是里昂这个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但在中世纪甚至大航海时代，这可确确实实是一种致死的疾病，而且如果不补充维生素c，几乎必死。 历史上有多少军队和航海船被坏血病摧毁？里昂没办法统计。然而，长时间问题得不到解决，一个团体因为这病症崩溃的情况并非没有。远的不说，例如日俄战争中的沙俄军队，他们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坏血病的爆发。而如果当前的远征军减员到一定程度，那么可能没到达目的地，军队就会因为该返航还是该继续下去而发生分歧乃至分裂吧？ 为了避免看到那样的情形，一定不能任由坏血病发展。而治疗坏血病的方法，也很简单，吃几个富含维生素c的水果，过两三天就会明显好转，但是如果没有，呵呵。 此时里昂抬头远望，看到船队的其他船上，正在有人陆续地将尸体抛入海中，看来坏血病并非只存在于脚下的这艘船，而是渐渐作用于整支十字军身上了。里昂记得，历史上关于坏血病最早的记录，实际上就是发生于十字军东征时期，所以说这个世界的十字军摊上了这种事，那是一点也不冤枉。谁让他们自己作死，只带了品类少得可怜的食物呢？ “如果你还知道其他方法，请务必告知，现在到了向圣光表明忠诚和怜悯的时候了。”杰弗里紧张地看着里昂，生怕后者说出一个不字，要知道这次远征已然因为“坏血病”而岌岌可危。 围拢过来的水手们纷纷在胸前画起了十字，各个口称“仁慈”。 里昂当然不是见死不救，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要是能凭空弄出来维生素来，难道还会自己藏起来么？咱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现在里昂已经失去了发现病灶的喜悦，他无法给杰弗里肯定的答案，只是要求先到船舱里查看一番船上的物资。 杰弗里自然应允，并且亲自带着里昂前去查探。此时在杰弗里看来，能说出“坏血病”各个阶段状况的里昂不亚于一个先知先觉的先知——要知道里昂可是前几天才刚刚获救上船，他是如何对事情如此了解的？再不济，里昂也是了解这种病的人，他是整个十字远征军的救命稻草。 里昂随着杰弗里走进了船舱，过了好一会儿，他们又在一众水手的簇拥中重新走了出来。现在里昂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要了亲命了！杰弗里这个骑士说话可真是不带打折扣的，说带了黑面包和熏咸肉，还真就只有这两种食物，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剩下能吃的，也只有为船舱中马匹准备的草料了，可那玩意儿也不含维c啊！ 里昂真的很无语，他本人作为一个旅行者，平时什么维生素c、维生素b1b2的几乎是常备身边，可偏偏这一次短途旅行让他以为无事，所以什么都没带。要早知道某宝上几毛钱一个的维生素c泡腾片到这里能救命，那里昂是不吝于倾家荡产购买的。哎，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杰弗里看出了里昂的无奈，他略有失望地劝慰道：“如果没办法的话就无需勉强了，圣光会指引我们未来的路。” 里昂犹豫了一下，支吾着说：“要不，咱们把船舱里那几匹马吃了？生吃的话也许会起些作用。” 提议将战马吃掉，可不是里昂在心血来潮地瞎胡闹。事实上除了人类等少数灵长类动物需要依靠食物摄取维c以外，其他动植物大多都可以自行在体内合成维c。所以只要将船舱里圈养的那几匹马给吃了…… “不行！没有战马的骑士，简直是被拔了牙的狮子！”杰弗里断然拒绝了里昂的提议，“我猜你的办法也许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失去马的我们根本没有赢得战争的机会。你并不清楚，先祖之洲上的敌人有多强大，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王国！而如果没有马匹的话，我们的远征一定会失败，这样我们苟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杰弗里的理论是里昂所无法认同的，在里昂看来，还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人都没了，还远征个屁啊！ 不过里昂不打算和杰弗里争辩。首先，对方对于所谓的圣光很虔诚，应该是非常固执的那类人，劝也没有用。其次，吃掉战马本来就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且不说马肉里能含有多少维生素，就算把带来的马全部杀掉，也未必够整支十字军吃多久。 杰弗里见里昂不说话了，以为是自己的恶劣态度伤害了对方，他有些难堪地说：“我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道歉。” 里昂表面上示意无妨，心里却继续愁苦地考虑解决办法。 现在的问题就是船上的食物种类只有两种，万万生成不了人体所需的维生素。所以，里昂只能将目光投向大海。 海洋里的食物资源丰富，各种鱼类富含蛋白质……一想到这里里昂便摇了摇头：绝对不行，海鱼普遍含砷，和维生素c在一起会生成有毒物质。现在没有维c也就罢了，有了就更不能让人吃了。 思来想去，里昂也没想到有什么好办法，不得已又打起了船舱里那几匹马的主意：你说这个杰弗里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为了活下去几匹马有什么舍不得的？吃生肉就能活，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不懂呢？ 里昂还记得，有一次他随科考船去北极圈内旅行，曾受邀去部分现代化的因纽特人家中做客。据介绍，这些因纽特人的祖先就是靠着吃生肉来补充维生素的，所以说，吃马肉是百分之…… 等等！里昂脑内灵光一闪：因纽特人！捕鲸！ 瞬时间，里昂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充满了轻松感，因为他最终还是想到了，另外一个获取维c的办法！ 里昂记得那一次，自己曾受热情的因纽特人招待就餐。席间，自己对于一切冻起来的生肉都敬谢不敏，坚决不肯入口分毫。直到主人拿出了“特制冰淇淋”，自己才同意品尝。 那一团“特制冰淇淋”被冻为冰碴状，中间间杂着诡异的红色。当时的里昂还以为那暗淡的红色是草莓一类的水果，可谁知“冰淇淋”刚一入口他就知道上当了。席间的所有因纽特人都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原来，所谓的“冰淇淋”是冻住的鲸鱼脂肪！上面的红色自然是残存的鲸鱼血。 里昂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滋味：刚入口还好，正如冰淇淋一般冰凉爽口，可片刻之后嘴中便布满了无法言说的鱼腥味儿，随之而来的是整张嘴被融化了的鲸脂糊住…… 后来的事情里昂不愿再回忆了，他只记得，主人向自己道歉，并尴尬地解释说：鲸鱼脂肪里富含丰富的维生素c，同等质量下含量不逊色于橙汁，我们因纽特人在漫长的极夜环境下无法捕猎，肉类消耗极快，就是靠储存的生鲸脂和鲸鱼皮来补充维生素c的！ 第五章 捕鲸计划 “我有办法了！”里昂兴奋地一拍掌。 周围的人连忙问计。 里昂当众将捕鲸的想法公之于众，但将得知此事的经过稍加杜撰，只说是从海边渔夫口中偶然听说吃鲸鱼脂肪和鲸鱼皮可以治疗坏血病。 方法已经有了，剩下的便是实施，没人愿意放弃这个可能救治战友和同僚的机会。 “想要捕获一头鲸鱼的话，我们需要什么？”水手们开始自发地讨论起来。 “鱼叉！”一名水手说出了他能想到的第一个词儿。 “船舱里有一些小号的，刺穿你足够了，但是鲸鱼就别想。”另一个人泼冷水。 “捕鲸船！”又有人“开动脑筋”了。 “拜托，我们向东航行一个月了，哪里有港口让我们征调捕鲸船？！” “我们需要渔网……” 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让所有人嗤之以鼻。 “有没有捕鲸船并不重要，我们需要的是关键设备。”里昂补充道：“我们需要的是能够将鲸鱼刺中并钩住的鱼叉，最好是由弩炮远程发生的那一种，我们可以在鱼叉末端系上缆绳，使鲸鱼无法逃脱，等到它伤重后精疲力竭，我们便将其拖上船。” 听了里昂的话之后，众人反倒沉默了，因为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们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月光洒在海面上，让人们的视线能够到达很远的地方。在水手们的注视中，左舷方向一艘硕大无朋的航海船正劈开波浪向前航行，它像一个沉默的王者引领着船队。在其船首部位，一门金属制成的弩炮格外引人瞩目，即使是夜色也无法掩盖它的峥嵘。 “荆棘女王号，人类联盟为支持此次远征，将它捐赠给了十字远征军。整个船长五十码，配有强力的金属弩炮一门，最多可搭乘两百名水手。它是整支船队里最大的战舰，任何船只被他的弩炮击中，都会因为钩锁而无法逃脱，最终只能接受接舷战的命运。也因此，它成为了船队的旗舰，远征军总司令阿比迪斯将军暂代船长，只有他能够对这艘船的行动下命令。” 杰弗里面露难色地对里昂解释道。 五十码，即使换算过来也有四十五米长，作为捕鲸船来说应该是合格的——毕竟在这个时代你也无法苛求更多——在它的对比下，其它最多载员一百多的运兵船更加不够看。 “太好了！有了它，捕获一头鲸鱼应该不成问题。” 忽然间，里昂看到了杰弗里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你该为患病的士兵感到欣喜不是吗？”里昂不解地问。 “我在担心，阿比迪斯将军不会同意他的旗舰参与捕鲸行为。”杰弗里说出了担忧。 天！这又是为什么？不愿意杀掉骑乘的战马也就罢了，毕竟今后用得着。用那艘什么什么女王号干点副业又怎么了？难道会少块肉？ “这很难说，荆棘女王号是我们在海上最为倚重的战力，将军他在临行前便要求船上所有人员时刻处于临战状态。这就是它不能用作他图的原因。” 人命关天的事儿也不能通融？里昂希望立刻见到那个阿比迪斯，然后用大道理啐他一脸。 多说无益，想要面见十字军的指挥官阿比迪斯，必须要等到第二天用旗语沟通。况且夜间也不便于登船，里昂和杰弗里只能相约到第二天。 这一晚，里昂回到了船舱里自己的床铺上，可他却再也无法像前两天那样安然地入睡。因为他知道，就在同一个船舱中，有些人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他们在流血、在疼痛、甚至在腐烂。而黄昏时分亲眼见到的那个死者，也如同梦魇一般折磨了里昂很久。 ************** 第二天清晨，里昂早早地便被叫醒，他被通知将要前往荆棘女王号上面见远征军司令，阿比迪斯将军。圣骑士杰弗里作为担保人和引荐者，将随同前往。 来到甲板上，里昂看到了杰弗里的黑眼圈，显然对方同样没怎么睡好。也许对方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自己还要多，自己只想着如何才能够说服阿比迪斯捕捉一条鲸鱼，而杰弗里则会有更多方面的顾忌，对方有没有没完全信任自己还是两说。 刚一碰头，里昂便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要带一名坏血病患者一同去见你们的将军。最好病重到惨不忍睹的那一种！我就不信，那个将军看到了患者这么惨，还会墨守成规，不同意捕猎鲸鱼？” 这是里昂用了半个晚上想出来的办法：必须要让对方亲眼见到坏血病的可怕，让触目惊心的事实打动他，然后再说出“不作为是一定会死人的，甚至你的远征都搞不下去”等等道理。 里昂不得不考虑到这一层，否则空口白牙地去说服一支军队的指挥官，确实是有些难度。万一这个世界再官僚些，上面不体恤下面的境遇，那可就真的借不到船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要说的是，阿比迪斯是一个关爱普通士卒的人。当他年轻时，甚至和最基层的士兵们一同食宿。”杰弗里听到里昂的建议后轻笑起来，“不过你所说的仍是一个好办法，我这就去找一个合适的志愿者。” 杰弗里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等他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走路都困难的病人。 里昂仔细观察，只见那人身体佝偻、皮肤斑驳、口鼻附近还有尚未干涸的血液，这正是一个典型坏血病患者的模样。 点了点头，里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凯文。”几个字似乎耗尽了凯文的所有力气。 “好的凯文，到了向圣光证明自己的时候了。你要随我们去见一个大人物，能否治好你自己和船舱里其他人的病，就要看你的了。”里昂笑眯眯地说着，他在尝试着用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去激励一个人。 果然，在听到“圣光”后，原本佝偻的凯文用力地直了直身体，就连他苍白的面色似乎都红润了几分。 就这样，临时拼凑出来的三人团队成行了，其中包括忧心于集体和个人的圣骑士杰弗里、刚刚入职不久胡乱披着十字军战袍的里昂、以及仿佛被打了针鸡血的坏血病患者凯文。 第六章 计划受挫 荆棘女王号的戒备等级很高，即使有杰弗里这名圣骑士作担保，旗语发出的请求还是过了半个小时才得到肯定的答复。然而，荆棘女王号不允许任何船只靠近，三人只能乘坐用来登陆的小船划桨过去。 船队为此放慢了速度，最终在数名水手的努力下，三人才得以接近并被放下的绳梯接上船。 “矫情啊，装得还挺像回事儿似的。”虽然里昂在心里对登船的麻烦程度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承认这样做很有必要，否则两艘海船接近后靠着“跳船帮”的方法进行人员交换，还是较为危险。 “将军大人将战马视为他的同袍战友，所以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有过杀掉战马的想法。”杰弗里最后一次低声提醒着，“谨言慎行！” 里昂本打算开几句玩笑，然而他看到了船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紧张的气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人被带到戒备森严的船长室里，见到了这支十字远征军的领袖，阿比迪斯将军。 弗雷德·阿比迪斯是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他和杰弗里一样穿着全套的护甲，端坐于长桌后。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在向别人诉说着沧桑，虽然军旅生活弄瞎了他的一只眼，但余下的那一只仍在向外射出着凌厉的目光。 除了阿比迪斯之外，船长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只见她身材高挑挺拔，手扶着剑柄侍立于阿比迪斯身旁。 里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极品！极品啊！此女不仅颜值极高，而且身材极好，同样一件战袍，穿在人家身上那真叫一个凹凸有致。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女人战袍下是穿着链甲的！饶是如此，胸部仍然顽强地将链甲给支撑了起来。 我去，难道这个世界的女人胸前多出一块骨头么？否则这么反重力的现象只能用隆胸来解释了，就是隆的也没这么挺不是？这得多有韧性啊？难得，实在难得。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不仅上身可观，而且还有一双漂亮的大长腿。她的腿如此修长，以至于她身上的链甲显得略短，要靠高筒的皮靴来补足。 “我女儿克里斯汀的衣着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吗？”阿比迪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里昂回过神来，尴尬地抬起头，发现被阿比迪斯称为女儿的克里斯汀俏脸寒霜。阿比迪斯本人轻笑，而杰弗里则为里昂感到脸红。 里昂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好在阿比迪斯并未想要深究。 得，连互相介绍都省了，会见在尴尬的气氛中开始了。 “如果你不是我最为倚重的弟子，我想我不会同意放慢整支船队的速度为了见你。说吧，杰弗里，你一定有重要的事。” 哦，感情上杰弗里和这个阿比迪斯还是师徒关系！前途无量啊！就算这次抱不紧将军本人的大腿，以后也得将杰弗里巴结好喽。 “老师，您一定知道远征军军中大规模发生的诅咒事件，已经不断有士兵被夺走性命。直到昨天，我们的新兵里昂·格林说，这并非诅咒，而是一种名为坏血病的疾病，他建议我们应该猎杀一头鲸鱼来治愈患病的士兵。”杰弗里将事情说了个梗概。 阿比迪斯的表情稍动，能看得出他对治愈士兵是很感兴趣的。 然而，阿比迪斯并没有马上答复是否同意捕鲸，而是将审视的目光投向里昂。 “我能够叫出每一个我麾下士兵的名字，可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你，里昂。”阿比迪斯在等待解释。 糟糕！开始问出身了，这摆明了是不信任我啊。 好在杰弗里主动将解释的工作承担了过去，他将救起里昂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来历不明，我无法信任你。”阿比迪斯紧紧盯着里昂，“试试看说服我吧。” 很难说是对方小心过了头，如果换做里昂坐在阿比迪斯的位置，他也会对来历不明者起疑。特别是一个刚加入进来没几天就声称能够帮助整个集体的那种人，更加容易引人怀疑。 遗憾的是里昂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阿比迪斯。 “我只能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曾经去过很多地方旅行，在北方的海边知道了鲸鱼脂肪可以治疗坏血病。”里昂说着走向病恹恹的凯文，开始打情感牌了，“将军大人，请你看看这个年轻人，他正在忍受折磨，甚至会因此死去！他有父母，未来还会有孩子，可他却要在这里，因患病提起离开这个世界！” 说着里昂上前几步，慷慨陈词道：“将军大人，这支船队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患者，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即使我的办法不成功，我们也该尝试去帮助他们不对吗？现在，只有你的荆棘女王号有这样的能力，它足够大，有犀利的弩炮可以击毙鲸鱼……” 阿比迪斯抬手，示意里昂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对士兵们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是，我不能为自己的情绪所左右。如果我同意了你的捕鲸计划，难道我们就要在漫无目的地在大海上寻找鲸鱼吗？不，那不是我们的选择，我们该尽快登陆，寻找解决办法。” 对了，还有这一茬，现在海面上一望无际，可没有人们所需的鲸鱼啊！现在就算下决心捕鲸，也无的放矢不是？不得不说阿比迪斯考虑得更全面，而且他的思路也没有错，只要登陆了，找到水果，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问题是里昂害怕有许多人等不及便病死。 失败了，里昂无比失望，他在为自己无法救下像凯文这样的人而感到绝望。他在反思自己的得失，这次会面自己不该像一幅猪哥那样盯着克里斯汀·阿比迪斯看，这样给了别人一种不可靠的感觉，如果自己不那么做……恐怕结果也不会改变。 接下来就是阿比迪斯、杰弗里和克里斯汀三人围在一起叙旧，看得出来他们三个有着家人一般的情谊，里昂和凯文完全被边缘化。 临走时，还不死心的里昂向阿比迪斯建议，如果船队在海上发现鲸鱼的踪迹，那么就派出荆棘女王号捕猎。 然而，这个提议还是被拒绝掉，阿比迪斯不想用旗舰冒险。这毕竟是在海上，与鲸鱼那样的庞然大物作斗争总归是有很大风险。 无奈之下，里昂只好随杰弗里离开。 第七章 收获尊重 回到原来的运兵船上，三个人迎来其他人期待的目光。可惜，他们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无需解释什么，在尴尬的沉默中，其余人或是摇头、或是叹息、或者干脆走开了。 无言的应对愈发让里昂和杰弗里感到难堪，仿佛是他们没有尽力或是亲手摧毁了他人的希望。 “很抱歉大人，我没能帮助你说服将军。”身后的凯文开口了，他说完这句话后慢慢挪向了船舱。 杰弗里握紧了拳，饶是他本人已经出现了坏血病的先期症状，仍是被羞愧弄得面颊通红——该说抱歉的人到底是谁呢？！ 里昂在一旁看出了杰弗里的内心挣扎，对方是一个正直、善良和仁慈的年轻人，拥有一切骑士应该拥有的美德。可惜对方的地位还不够高，至少无法左右荆棘女王号的动向，没有能力救活这些坏血病人。 “看来，我们要靠自己了。”里昂悠悠地说。 “我们？没有能够刺穿鲸鱼的弩炮，没有足够大的船，我们真能捕获一头鲸鱼么？”又燃起了希望，杰弗里诧异地问。 “当然，只要我们愿意。”里昂说：“听着，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死去了，直到靠岸，说不定还有多少人会死。那么我们是该冒险，还是任由事态继续恶化？我知道捕鲸有危险，但即使我们失败了，也不过是这一艘船沉入海底。可万一成功了，整支船队都会获益。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那么等到靠岸时，这支船队还有多少活着的人？一半？或者更少？” 其实里昂知道说服杰弗里的难度并不大，既然对方都已经带领自己去面见阿比迪斯了，就说明对方是个想要做出改变的人。 果然，杰弗里说：“好吧，你需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你的帮助很重要，但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加快船速，我们需要一个开阔的视野！” 说干就干，里昂本人负责做捕鲸的先期准备工作，而杰弗里则负责让运兵船行驶到船队的最前方。这非常重要，里昂需要在第一时间发现海面上是否有鲸鱼的动向，否则任何准备都是徒劳，这在“千帆竞渡”的船队里可无法做到，所以运兵船必须处于一个有利位置。 杰弗里下令满帆，亲自拿着令旗到船头与其他船只协调去了，要求他们让开航道。同时，里昂也被赋予了调用船上一切物资的权力。 里昂在船舱中找到了用来捕鱼的鱼叉和绳索，紧接着清空几个用来储水的空木桶，把它们全体弄到甲板上。接着，里昂将中空的水桶密封好，再将之用绳索与鱼叉系在一起。 如此一来，简单的捕鱼工具便制成了。接着，里昂接替了瞭望水手的工作，他亲自爬上桅杆顶部的瞭望台，用旅行包中的高倍望远镜观察海面。 这对于拥有过攀岩经历的里昂来说并不困难，当他爬上瞭望台将自己固定好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成败与否就只能看运气如何了。 里昂真心希望运气能够再一次眷顾自己，同时他也感谢自己多年来的旅行经历，否则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捕鲸和坏血病，更不可能随身携带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倍数最高的一台望远镜。这些经验和工具，简直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金手指，现在，里昂要靠着它们来扶危济困了。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天便过去了，这些天来里昂一直在观测台上用望远镜瞭望，可惜他一无所获。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身心也愈发疲惫。 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里昂每天都要忍受阳光的炙烤不敢有片刻松懈，否则他担心自己错过海面上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的心态也愈发地焦急，因为就在这三天，光是脚下的这艘运兵船，便又有两人死去，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时间拖得越久，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掉。 不过，这几天来里昂还是有收获的，最起码他收获了别人的敬重。因为里昂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没人会质疑一天天端坐于桅杆上接受暴晒那个人的态度。 所以，这天的午饭时间，运兵船原船长，一个年迈的老人几乎是怀着崇敬的心情将午餐送到了瞭望台上。 这名老人名叫库克，说来也巧，和历史上发现青柠汁能够防治坏血病的那名库克船长同名，这不得不说是冥冥中的巧合吧。可惜，在这个时空，治愈坏血病的荣誉要落到里昂的身上了。 “该吃点东西了，小子，毕竟你不是个雕像。” 里昂笑着接过午餐篮，并道了谢。 这几天来每次库克船长爬上桅杆都要与里昂闲聊几句，他们已然混得熟络。里昂也因此获得了更多关于这艘船的信息：比如，这艘十字远征军旗下的运兵船原本是一艘远海渔船，是老库克船长的财产。直到十字军开始筹备远征，库克才连人带船一起接受了雇佣。 “你这样努力，到最后却很有可能是一场徒劳，你后悔了吗？”库克看着被阳光晒得褪了皮的里昂，笑着问。 “对于已经做了决定的选择，我是不会后悔的。就像你，后悔受雇佣去另一块大陆了吗？”里昂笑着回敬库克，却惊愕地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库克的鼻孔中流出来。 靠！又是坏血病！这个世界的人都怎么回事？！平时都吃草过活的么？通常来说，人体不补充维生素也需要三到四个月时间才会开始患上坏血病，结果船队才出海一个多月，就已经有大部分人出现症状了，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死去。 看着里昂要死了的表情，老库克哈哈一笑说：“我早有死在大海上的觉悟，哪里会有后悔的心思呢？只是你这个年轻人还要努力啊，我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这里成了你的归宿。” 里昂有些感动，他相信在这种情形下，老库克所说的是真心话。看来自己是被他接受和认同了的。 库克拍了拍里昂的肩膀，慢慢地沿着桅杆回到甲板上。里昂一边大嚼着干巴巴的黑面包，一边叹息着抬起望远镜继续瞭望，这一次，他从座位上腾地站起了身。 库克船长的脚刚刚落在甲板上，正准备去船舱和其他人一起休息，却听到来了来自桅杆顶端里昂的喊声：“鲸鱼！左舷两千码处出现鲸鱼！” 第八章 露脊鲸鱼 随着里昂的一声呼喊，船上所有还有力气活动的人都跑上了甲板，朝着船舷左侧的大海望去。只见辽阔的海面上升起一道水柱，仿佛那是生命的源泉。 里昂不管不顾地从瞭望台上滑了下来，他也没想到，和库克说几句话的功夫，便真有一头鲸鱼潜游到了目力所及范围以内！他和其他人一样趴在木质护栏上，眼热地看着远处喷完水柱，还在水面上逡巡的巨鲸。 杰弗里和库克一左一右地来到里昂旁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是它了！露脊鲸！”里昂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条鲸鱼，第一时间说出了这种鲸鱼的名字。 之所以里昂能够叫出鲸鱼的品种，还是要得益于他的旅行生涯。记得曾经有一次，里昂到美国的旅游胜地科德角，专门乘游船出海观察过这种鲸，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捕杀它们。说起捕鲸，露脊鲸可能是捕鲸船最希望看到的那一个鲸鱼品种。 首先，这种鲸的鲸脂占到体重的百分之四十左右，不但鲸脂产量大，而且死后尸体完全可以漂浮在海上。其次，露脊鲸的速度很慢，每小时最多只能游5海里，不用担心它跑了。最后，露脊鲸属于须鲸的一种，性情温顺，相对而言易于捕杀。 即便隔着老远，但经验丰富的老库克还是估测出了这条鲸鱼的长度，“天啊，这是个大家伙，它的身长足有20码！我们没有机会的。” 里昂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库克的估算和自己在望远镜中观察到的差不多，这头鲸大概有十七、八米长的样子，是成年露脊鲸该有的长度。只是对方说“没机会”让里昂无法认同，要知道鲸鱼的捕猎难度和身长的关系并不大，露脊鲸这种性格温顺的须鲸应该是容易捕猎的一种，如果换做是一头性情凶猛的虎鲸，那样里昂才该考虑放弃。 饶是身为圣骑士的杰弗里也认为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纵观一艘运兵船才不过三十码，凭借上面的几个人该如何捕获这么一条庞然大物？ “它凶起来会将整条船掀翻吧？”杰弗里不无担忧地问道。 “所以我们不能让船靠近它，我们需要将一艘小艇划过去，把可能的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 在杰弗里惊讶的目光中里昂转回身，说：“各位，我需要几名志愿者同我一起完成这次捕猎，这是一次危险的旅程，很有可能我们回不来，但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会解救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有愿意和我一起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时，年迈的库克站了出来，“我会和你一起，我也患上了你说的坏血病，也许活不了多久了，与其受病痛折磨，还不如去冒一次险。再说我捕了一辈子的鱼，还从来没对付过这么大个儿的。” 库克的话感染了其他人，也让人意识到这是关乎他们自己生死的事。于是，又陆续有人站了出来，他们有些是随船的水手，有些是披着战袍的十字军，有些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坏血病病兆，有些则完全健康。 “我也去！” “算我一个！” “愿圣光庇佑我吧！” 民心可用啊，里昂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对于成功又增添几分信心。然而他只能尽量选择身体强健和原本就是水手的人同去，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也许有些热心肠的人去了也是添乱。 最终，里昂选择了六个没有患病的水手划船，并选中了库克操舵，捕鲸敢死队正式成立。 “让我去吧，身为圣骑士的我更有力气。”杰弗里拦住了准备出发的里昂，眼神火热地说道。 “还是那句话，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里昂与对方擦肩而过时侧头说道：“我们的行为应该会引起船队其他船只的注意，他们会不知所措或为之鼓舞，而你需要说服更多人来帮我们，否则即使我们杀死了那头鲸鱼，也无法在船队离开或天黑前收集到足够多的鲸脂，我们需要更多人的参与。你能胜任说客的工作吗？” 杰弗里不语，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但里昂却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在他看来，这比什么赌咒发誓都要管用。 事不宜迟，捕鲸队正式出发，他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所需要的工具装入登陆艇，然后坐在船中等待靠近露脊鲸后被放入大海。 两千码对于顺风顺水的帆船来说算不得什么，在经验丰富的操帆手控制下片刻即至。里昂等人的小艇在他人担忧的目光中被下放到海水中。 被选中的六名水手不用说也知道他们自己该做什么，刚一入水便各自拿起船桨推开与运兵船的距离，而后奋力向着已经不远的露脊鲸划去。 今天的海况出奇地好，这让登陆艇靠近露脊鲸成为了可能，立于船首的里昂在心中感慨不已：没想到捕鲸计划的难点不在于鲸鱼本身和自然条件，而是固执的阿比迪斯拖了后腿，若是对方同意荆棘女王号捕鲸，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事？远远地一巨型弩箭射出去，直接将鲸鱼来个对穿，等它在水中扑腾够了没力气了就派小船靠过去杀鱼取鲸脂，这多省事？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带着人去冒险？ 多想无益，事到如今里昂只能面对这份风险。他只求此时的自己被因纽特人人附体，能够无所畏惧地面对那头庞然大物。 越来越近了，露脊鲸巨大尾巴掀起的浪花已经能溅到里昂的脸上，身后水手们划船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显然是事到临头有些畏惧。里昂只能再次为众人打气，好在库克船长在这些水手们中拥有一定威望，在他的呵斥下，水手们再一次奋力划船——死就死吧，空手回去难保自己不会不患上坏血病，到时候也难逃悲惨的命运。 在众人的努力下，登陆艇有了一个短暂的加速，甚至从侧后方赶上并超越了鲸鱼鱼尾，只见巨大的鱼尾拍打着水面，时而上浮时而下沉，掀起的浪花将小船中的人尽数打湿。 就是现在！里昂抄起鱼叉，奋力向身侧几米开外的鲸鱼掷去。一击得手，里昂将用绳索连接着那柄鱼叉的密封水桶扔到了海里，接着他回头大喊：“左满舵！左满舵！” 库克用力将舵扳向一旁，原本与鲸鱼平行的小船在海面上向左打了个半圆，下一秒，吃痛拍水的鲸鱼掀起巨浪，几乎整条小船淹没！ 第九章 捕鲸之法 常年户外旅行，偶尔攀岩和划船，里昂的臂力自然是没得说，这一掷势大力沉，在转向的时刻他便已看到鱼叉深深地刺入鲸鱼体内。类似于他所使用的三叉鱼叉，不仅不会被甩掉，反而会随着鲸鱼的挣扎，愈发地钻入其脂肪和肌肉，让它承受更大痛苦并失去更多血液。 巨大的浪花险些吞没小船，在见到随着绳索扔入海中的水桶消失不见后，里昂明白鲸鱼已经潜入了水里，他一边抓紧将小船里的海水淘出去，一边急促地说道：“转回到原方向，轮流休息，保存体力！” 既然是露脊鲸潜入海中了，那么相同时间内它水平游出的距离就一定没有在海面上那样远，这样就可以让水手们放慢些速度，一直高强度地划船，那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船速慢慢地降了下来，在等待鲸鱼第二次上浮的过程中，里昂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处于茫茫海上，为了不把鲸鱼弄丢，只能用绳索配木桶的笨方法，利用木桶的浮力加快鲸鱼的第二次上浮，这种笨法子吃力不讨好，哪如集体作战的因纽特人来得安逸？ 每年到了渔汛期，因纽特人便会成群结队地出动，几个人负责一片海区，在海面上围猎鲸鱼。他们会分别向鲸鱼投掷鱼叉，如果鲸鱼游过他所负责的海区后，那些人便可以上岸向神明祈祷，把继续猎杀鲸鱼的任务留给同伴。这样鲸鱼遭到多个团队的围捕后往往就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再等待一到两天，鲸鱼就会死去而尸体漂浮在海面上。由于因纽特人人多力量大，他们也不必担忧鲸鱼尸体回收的问题，只要四散开来的人手中有一个看到鲸鱼的尸体，就会立刻联系其他人将之拖到岸上，而后共同分享劳动成果。 反观自己呢？就算自己用鱼叉击中了鲸鱼，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离开吗？当然不行，自己可没别人帮忙，不会有人帮忙“补刀”。光是那一根鱼叉，并不足以杀死一个庞然大物，更别说回去等待了，很可能片刻的功夫，用来救命的鲸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悲催啊！人家是一击得手后就算完成了贡献，而自己呢？需要反复冒险靠近鲸鱼投叉，还得将眼睛瞪圆了，以免“到嘴的鲸鱼”跑掉。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的海面被上浮的露脊鲸破开。它负了伤，再加上密封水桶的浮力，使其无法在水中潜游得太久。鲜血在海水中氤氲开来，露脊鲸本就不快的游泳速度仿佛变得更为缓慢。如果更多连着水桶的鱼叉插在它身上，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连潜入海里的力气都失去。 里昂发现目标再次出现，他立刻打起精神，指挥着水手们加速，继续朝着负伤的鲸鱼追过去。 **************** 这时，船队中有几艘船上的人已经开始注意到海面上发生的情况：一艘登陆艇脱离了运兵船，悍不畏死地朝着巨大的鲸鱼追逐而去！ 当第一根鱼叉击中那头鲸鱼的时候，许多人都为之欢呼起来。吵闹声不仅引来了更多的人走上甲板观察发生了什么，也惊动了荆棘女王号上的远征军指挥官，阿比迪斯将军。 阿比迪斯将军带着他的女儿克里斯汀来到船头，惊讶地看到海上发生的一切：只见几个人乘着一艘小艇，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去挑战海里的巨兽。而且，似乎他们成功了，他们的勇气正在迫使鲸鱼逃走，而他们仍在继续追逐！ 阿比迪斯所不知道的是，鲸鱼的习性就是在受到攻击后马上受惊逃走，除了虎鲸和抹香鲸等少数齿鲸以外，几乎没有鲸鱼会去寻找攻击自己的敌人。所以在他看来，仿佛是划着船的几个人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巨物，并在勇猛地驱赶和追猎。 “是他！”克里斯汀眯起了漂亮的眼睛，看着船头的身影。她回忆起几天前来到自己面前，很不绅士地盯着自己看的那个人。 听到女儿的话语，阿比迪斯也回想起了里昂，是前些天由杰弗里带来并引荐的新兵。当时对方的提议是调用荆棘女王号去捕鲸，并未获得自己的同意，然而几天没见，这个印象里轻浮的小子竟然自己带人去捕鲸了？ 越来越多的船只和人群注意到海面上的捕鲸行为，现场气氛也变得愈发热烈起来，每一次里昂掷出鱼叉，都会换来热情的呐喊和尖锐的口哨声，让平静的海面似乎沸腾起来。 阿比迪斯是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的，自从誓师出征以来，远征军已经很久没这样士气高昂过了。 就在此时，卫兵向阿比迪斯汇报有人请求登船，在得知来者是杰弗里以后，阿比迪斯允许对方登船。 “不愧是经过你引荐的人，他确实拥有勇气。”阿比迪斯在见到杰弗里后说道。刚刚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远眺海面上的情况，在鲸鱼几度潜入海中后，里昂已经让鲸鱼身上插有五根鱼叉，可那个里昂似乎仍觉不够，还拿着鱼叉继续瞄准，准备投掷。 “他确实让我感到惊奇，将军大人。如果您觉得他足够英勇的话，那么在他杀死了那头鲸鱼后，您是否能够派人帮助他处理后续事宜呢？”杰弗里小心地说道，在这种公共场合，他只能称阿比迪斯为“将军”。 阿比迪斯扬起了嘴角，“是我太过小心翼翼了，失去了尝试一番的勇气，如果几个人凭借几根鱼叉和一艘登陆艇就敢于去挑战鲸鱼，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帮忙呢？我这就命令荆棘女王号出击，去击毙那头鲸鱼。” 杰弗里连声称谢，但却欲言又止。 看到杰弗里的样子，阿比迪斯便猜到了对方要说的话，“放心吧，无论他的方法能否治愈我们的士兵，他的勇气都该得到嘉奖。而一旦他使远征军免于病痛折磨，那么他就是我们的英雄。” 听到这些杰弗里才彻底安了心，他当即想要告辞离开，准备回到船上接应里昂。 “留在这儿，我们一同迎接勇士们的归来。”阿比迪斯说完，向副手下达了满帆向前的命令。 眼见着旗舰扬帆向前，众人都知道主帅阿比迪斯不打算坐视不管了，海面上爆发出新一轮的欢呼。 第十章 荆棘女王 此时，登陆小艇上的几人已经累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连续不停的追击，使得里昂这个投叉手和充当舵手的库克也加入到轮流划船的行列。这工作对于身强力壮的里昂来说还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已经患上坏血病的库克来说则很繁重，可老船长一言不发，挥浆的速度丝毫不慢。 好在露脊鲸也已经被伤痛和失血折磨得放慢了速度，它的速度越来越慢，潜游时间越来越短，数根鱼叉拖行木桶的浮力对于受伤的它已然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里昂却开始变得焦急起来，看样子这头鲸还能撑很久，一旦到了晚上，追击无法继续，鲸鱼就算失血过多死去也有可能被海浪冲走，这样的话半天功夫可就白废了。 里昂不是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欢呼声，但那声音越是震耳欲聋，就越是让他气愤不已：有加油鼓劲的功夫，你们倒是过来帮忙啊！ 登陆艇上的鱼叉也已悉数被投掷出去，正当里昂考虑要不要回去补充些“弹药”时，却被身后渐增的呼喊声吸引走了注意。 回过身，他看到荆棘女王号正破浪而来，船上的人们大多在朝着自己呼喊，也有少数人在调试船头的那门弩炮。 靠！早干嘛去了？里昂在心中腹诽着。 但迟到的援手总比不到好，里昂知道接下来可能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他下令登陆艇停止追击，让出航路规避荆棘女王号。 战船不必像里昂等人一般小心翼翼，它的攻击距离足够长，不必靠得很近。 弩炮调整了几次角度后，猝然间将粗*长的弩箭射向了刚刚浮游上来的露脊鲸。“嗡”地一声，弩箭撕裂了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而后它径直没入了鲸鱼的躯干。 效果立竿见影，如果说里昂投出的几柄鱼叉如同深深刺入人体的几根长钉、导致人不断流血消耗体力的话，那么用来攻击敌舰乃至攻击海港城市的弩箭，正如可以将人体刺穿的箭支，是可以直接将鲸鱼击毙的。 只此一下，受创的露脊鲸便停止了摆动身躯，它失去控制的身体被弩箭的余力推离了原本的航道，无力地向一旁漂流。大蓬的鲜血从可怖的伤口流入海中，瞬间将海水染红，庞大的身躯也再不能动弹一下。 至此，大局已定，里昂看到荆棘女王号上的人在示意其登船。 再一次登上荆棘女王号，里昂受到了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礼遇，所有人都面向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振聋发聩的呼声使得他感到极不适应。 阿比迪斯将军带着人来到里昂等人面前，用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后，看向里昂说：“是你策划并带人实施做了这些？” 里昂看着严肃的阿比迪斯，拿不准这名将军的心思，但他看到杰弗里在对方身后点头微笑，便肯定地说：“是的，大人。” “你若继续如此英勇，我必将对你委以重任。”阿比迪斯的严肃表情融化开了，里昂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将军，我建议你立刻派人打捞鲸鱼的尸体，等到天黑或鲨鱼群到来，一切就都太晚了。”里昂仍不忘冒险做这一切的目的，他趁着对方心情大好，立刻提出了建议。 “杰弗里会负责完成后续工作，而你们应该休息。”阿比迪斯看着疲惫不堪的几人说道。而后他将头侧向卫兵，“带他们去休息。” 杰弗里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前去分解和收集鲸尸，即将被带走休息的里昂还不放心，特意叮嘱道：“鲸鱼皮和鲸鱼脂肪一定要保留！那是救命的东西！别忘了我们做这件事的初衷。” “我会亲自监督他们做好这件事，放心吧。”杰弗里郑重地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眼见着一切被安排好，里昂也感到倦意来袭，跟随着卫兵前去休息。 *********** 再次醒来时，位于船舱里的里昂听到了头顶甲板上的欢歌笑语，他心忧鲸脂的收集工作，没有唤醒其他人便走出了船舱。 此时里昂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在十字军们面前提升了，尽管一路上仍是戒备森严，可却没有人阻拦里昂，每个人看到他都露出友善的微笑。 里昂走上甲板，看到了整支船队都因为捕获的鲸鱼而停下来。这就像一个节日一样，每条船上的人们都在做一件事——享受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补充的新鲜食材，鲸鱼肉。 里昂并不反对也不打算破坏这欢乐的气氛，但他心忧事情有跑偏的危险：坏血病人有食用鲸脂吗？要知道应该还有不少人处于危险的状态，现在可不是狂欢的时候。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海面上收集鲸鱼尸体的工作仍未完成，仍在加班加点的作业。最终里昂在船舷上看到了亲自到现场监督水手工作的杰弗里，这名年轻的骑士在践行他的诺言。 海面上的的登陆艇往来不觉，却在杰弗里的督促下显得井井有条。 里昂搭上了一条船，来到了杰弗里身边。 “鲸鱼脂肪呢？你有将它们分发给坏血病人吗？”里昂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杰弗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尽可能地下令将鲸脂收集起来了，可是很少有船愿意接受那些腥臭的东西，他们派来的人对于鲸鱼肉更感兴趣。即使我说了脂肪可以治疗坏血病，也只有很少的人答应拿一些回去试试。我只能将那些脂肪用桶装起来，运回到我们自己的运兵船了。” 还好，情况不算太糟，好歹没把救命的生鲸脂倒进海里。里昂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人是功利性的，他们只盯着新鲜的鲸鱼肉，完全不乎散发着异味儿的粘稠脂肪能够救人性命。 “他们会后悔的！”里昂恨恨地说着，“我这就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些坏血病病人将它们吃下去，当别人看到被治愈的患者，他们会回心转意的。” “圣光庇佑，你一定能成功。”杰弗里仍有公务在身，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第十一章 里昂大人 里昂乘小艇一靠近运兵船，便险些被鱼腥味儿熏得晕眩过去，刚刚在分解鲸鱼尸体的现场，气味儿都未如这里一样般刺鼻。 此时，运兵船上摆满了收集来的鲸鱼脂，各种容器齐上阵，就连船舱中一直吃灰的洗澡盆都已经拿出来盛放这些臭哄哄的粘稠物。饶是如此，鲸鱼脂肪也已无处安放，它们被直接堆放在甲板中央。这也难怪，露脊鲸身体的脂肪含量约为百分之四十，那么一百多吨的鲸鱼，足足能出产四十吨鲸脂，现在船上的这些，还远不及那个数字。 里昂捂着鼻子来到甲板上，看着成吨的鲸脂直皱眉头：怪不得没有别船上的人愿意将这些东西运回去，这味道，真是三生难忘啊。 不过，食用生鲸脂的工作必须要推行下去，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此时，里昂在船上的地位今非昔比，杰弗里和库克不在，他就是船上实际的最高长官，他将留守的船员唤来，给他们分配了任务：立刻用杯盘等容器盛装生鲸脂，给所有出现坏血病病症的船员食用！ 里昂特意强调，一定要是生的、未经过加热处理的鲸鱼脂肪，必须保证原汁原味儿！这可不是里昂的恶趣味，实在是维生素c遇热后会分解掉，那样的话就不能治疗坏血病病人了。 留守的十字军士兵和水手们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容器去了，但很快，他们又无可奈何地回来了。 “里昂大人，病患们的抵触情绪很大啊！即使最虚弱的病人，也因无法享用这样的‘美味’，做出了最坚决的抵抗。”一名士兵说话时还捂着鼻子，说话声有些阴阳怪气。 “里昂大人，有几名病人在听说食用鲸鱼脂肪后能治愈坏血病，还是勉强试吃了的。但是他们大都发生了呕吐或干呕，难以继续食用。”一名水手如是说。 “里昂大人，据我观察，没有水的话，这样的食物是难以下咽的，可以增加病患们的淡水配给吗？”又有人建议道。 里昂被人称为“大人”，不得不说这个称谓还是让他很受用，但听到食用生鲸脂的任务没完成，“里昂大人”就立刻变了脸色。 “吃不下去？吃不下去也要吃！从现在开始，不吃生鲸脂的人没有饭吃！发生呕吐？那就先吐一遍，然后继续！要水喝？没问题啊，一份配给不够就给两份，两份不够就三份，一定要让他们给我咽下去！”里昂面露狰狞。 铩羽而归的人们再一次去了，带着“里昂大人”的命令和决心。 放完狠话的里昂十分汗颜，没人比他更知道鲸鱼脂肪的难以下咽。记得那次被因纽特人欺骗吃了“特制冰淇淋”后，里昂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将那一口给咽下去，事后好几天都还觉得口腔中有鱼腥味儿残留，刷多少遍牙也没用。要知道那还是经过冷冻后的鲸鱼脂，想要咽下去相对容易，而这些“新鲜出炉”的鲸鱼脂肪又另当别论，里昂甚至能想象到：油腻混合着血液的脂肪粘在口腔里、能将人呛得背过气去的怪味儿、无论如何吞咽都无法咽下分毫的痛苦…… 但是没有办法，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想要活命，无论多难吃也得吃下去。 这一晚，在李昂的监督下忙活了很久，人们才确保了每一个坏血病病人至少食用过一小碗的生鲸脂。期间，海面上分割鲸鱼尸体的工作仍旧没完成，不断有鲸鱼肉被分散到各个船只上去，而无人问津的鲸鱼脂也源源不断地被送到了里昂所在的运兵船上。 清晨，当彻夜不眠的杰弗里回到自己的船上时，他也被鱼腥味儿弄得直犯恶心。但当他看到累倒在鲸脂旁沉睡的里昂后，觉得自己必须以身作则。 ************** 露脊鲸的尸体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被收集掉，即便几乎整个船队的人都派出了人手和小船负责分割和运送，但还是没有快过闻着血腥味儿而来的鲨鱼群。不过好在人们在这之前还是收集到了足够多的鲸肉，这一点还是能让每个人都开心起来的。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件事让参与分割鲸鱼尸体的水手们感觉到不爽：那就是鲸鱼这种生物虽然看起来个头儿很大，但实际上身上的肉占比并不多，反倒是鲸皮下那层厚厚的脂肪占了大多数，收集完一桶又一桶，简直没完没了。 提到鲸鱼脂肪，人们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此时已经被孤立出去的那艘运兵船。那艘运兵船几乎收纳了所有的鲸鱼脂，其腥臭味儿可用“顶风臭十里”来形容也不为过。 说起来那个牵头捕猎鲸鱼的什么里昂，可真是个大傻瓜，他不急着瓜分本就不多的肉食，却将那些难闻的粘稠物视为宝贝。虽然人群中已经开始流传，吃生鲸脂可以治疗坏血诅咒，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对这传言不屑一顾：开什么玩笑，那么腥臭的东西还得生吃？不如死了算了好吧？ 无论如何，船队继续启程了，将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海域抛在了脑后。 再次起航后日子仿佛又陷入到了无聊和孤寂中，获取新鲜肉食的兴奋也被冲淡了不少。不过人们很快发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观看那艘“臭不可闻”的运兵船。那艘船上的里昂大人又傻出了新高度，他在将盛放鲸鱼脂的容器收集到船舱内部后，又开始带着人处理剥下来的鲸鱼皮。他们的做法是——盐渍。 天啊！难道他是准备将鲸鱼皮长久地保存下来，以便日后食用吗？不是没有人见过那些鲸鱼皮，干瘪坚硬的质地用来做皮甲和皮衣还差不多，哪里能用来吃呢？用力撕咬的话不会将牙齿扯下来吗？ 胡闹归胡闹，“里昂大人”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虽然他傻得可以，但毕竟还是凭借一副悍勇为众人博得了鲜肉的。所以这个冷嘲热讽嘛，就免了，相反，人们在心中还是对那个傻瓜抱有感激情绪的。 只是，人们不知道的是，里昂大人很快就要来影响他们的生活了。 第十二章 黑暗料理 猎取露脊鲸后取得了大量鲸肉，意味着十字军有了新鲜的食物，这着实提振了远征军的士气。虽然坏血诅咒的阴影仍笼罩着船队，但较以往的愁云惨淡已经有了很大程度改观。 不知不觉，距离猎杀鲸鱼的日子过去了三天，在第四天的一早，里昂、杰弗里和凯文又再次请求前往荆棘女王号。不同的是，这时的凯文精力旺盛，身上的疼痛和皮下出血情况得到遏制，正如大病初愈的病人。 阿比迪斯再一次于船长室内会见了三人。 “即使你不来，我也要派人去找你了，里昂·格林。”阿比迪斯将军揉着太阳穴，看的出来这三天他过得不怎么好，“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功臣，你应该得到奖赏，这些天来我有些忙碌，还没顾及到你的事。” 空头支票！绝对是空头支票！里昂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虽然阿比迪斯有些烦恼地闭着眼睛，可他的女儿克里斯汀可还在一旁，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看过来。 “老师，这一次我们前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杰弗里开口道：“请您看看这个人。” 阿比迪斯睁开独眼，看到了走上前一步的凯文。 精明的将军不会注意不到此时的凯文与前些天判若两人，他看到精神和身体大好的凯文后猛地站起了身。 沉默片刻，阿比迪斯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么说，鲸鱼脂肪真的能治疗诅……坏血病？” 这些天来阿比迪斯正是为这件事忙碌和忧心，船队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患病，而早先的患者，开始大量地死去。光是昨天一天，就新增了十个死亡病例。这样下去可不行，死亡人数在呈现递增趋势，一个月后，死者的人数可能就要累计为成百上千了！ 可问题是无论阿比迪斯与手下的将领如何讨论、做出何种应对、祷告多久，问题都不见丝毫的好转，直到他看到气色已经大好的凯文，才想起前些天里昂声称的“生鲸脂能够治疗坏血病”言论。 “是的，老师！”杰弗里兴奋地说：“原本我还心存疑虑，可事实证明，里昂说的是对的。这些天来，我们强迫坏血病患者将生鲸脂吃下去，结果他们的情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凯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您移步到我们的运兵船上去，会见到更多实证！” 兴奋之下的杰弗里甚至直接张开嘴，将自己的牙齿展示出来，“我的牙齿已经停止流血了，这也是明证！” 阿比迪斯又惊又喜，毫不顾忌地贴近杰弗里，果然看不到牙齿和牙龈上有一丁点血丝。阿比迪斯还是了解杰弗里的，这个从学徒到扈从再到骑士的年轻人，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不会说谎。 此时阿比迪斯有些后悔，他痛恨没有一开始就相信里昂的话，竟然在捕获鲸鱼后也忘记了鲸脂这一茬。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再一次提醒我？！三天前捕获那头鲸鱼后我们就该马上将鲸脂分发给所有船只！” 阿比迪斯这样说有些不讲道理，但没人反驳他，杰弗里笑着将解释的机会留给了里昂。 原来，里昂是本打算拼死谏言要求在整个远征军推行食用生鲸脂的，可在亲自领教了鲸鱼脂肪的恶臭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有人心甘情愿吃这种东西的，就算自己能凭借威望在自己所属的运兵船上推行下去，其他船上的人也难保阳奉阴违、打折扣地执行这一政策。 于是他决定暂缓，等几天凯文初步好转后，再将他带回到阿比迪斯面前，用事实证明鲸脂对于坏血病的疗效。而一旦自己说服了固执的将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将军，我的等待是为希望换取您的坚定，如果您的命令够坚决，相信事态会很快得到控制。我们没时间等待了，需要立即行动！”里昂为自己的行为和话语做出了总结。 “这一次我将亲自将命令传达给每一艘船，不会再假手于人。”阿比迪斯在胸前划了十字，随即将守在门外的卫兵叫了进来。 “下令船队所有船只降帆！通知每一条船的船长到里昂所在的运兵船上去，我有话要亲自对他们说！”阿比迪斯叫住了即将出门传令的卫兵，“还有，逾期一个小时不到者，必将受到圣光和我的惩处！” 卫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正色后匆匆地走了。 安排好一切后，阿比迪斯便邀请屋内的所有人移步到里昂和杰弗里的运兵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收集来的鲸鱼脂存放在那里。 走出船舱后，荆棘女王号上乃至整个舰队的人都在朝着这边看，他们不明白为何旗舰突然下达了停船的命令。而阿比迪斯一言不发，径直带着里昂等人坐上小艇，前往满载鲸脂的运兵船。 到达运兵船后，阿比迪斯不顾恶臭，在甲板上接见了全体船员，他发现这艘船上的人们被乐观和向上的情绪所笼罩，与其他被坏血病影响和死亡阴影笼罩的船只截然不同。就连荆棘女王号上的士兵和水手，也没有他们的精气神儿。问题出在哪儿，不言自明。 简单的见面后，已经陆续有船长来到运兵船上，这些船长无一例外都是远征军的军官，他们在出征后临时充任各船的船长。 阿比迪斯见到他们后，下达了坚决的命令：带着足额分量的鲸脂回去，并确保每一名坏血病患者每天都要吃够一定量的脂肪，如果各船出现没食用过鲸脂而病死的患者，那么该船的船长也要陪葬！ 阿比迪斯的话在一开始还是引起了一阵议论的，但当他将最后的话说完后，众人反而都没了异议——明白了，您老人家早说嘛，又不是吞刀，这点小事情有什么难办的？臭点就臭喽，我们也没说不吃不是？ 众多船长领取了提供给自己的那一份鲸脂，带着尴尬的笑容准备离开，他们都已经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决定不折不扣地完成命令。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一旁的里昂忽然提出了建议：他希望没出现病症的人也能每天适量食用鲸脂，这样可以防患于未然，毕竟鲸脂无法长时间保存，腐坏后舰队将失去治疗坏血病的手段。 阿比迪斯当即应允，当着众多船长的面，亲自将一碗鲸鱼脂肪倒进了嘴里。 这就没话说了，就连阿比迪斯都以身作则，远征军上下自然没有例外。 船长们带着惆怅的情绪离开了，当天晚上就有言论传遍了整个船队：食用生鲸脂的办法是猎杀鲸鱼的勇士里昂·格林提出来的，拜他所赐，远征军所有人无论患病与否，都要食用“里昂大人的黑暗料理”。 第十三章 圣墓骑士 阿比迪斯将军下了死命令，所以虽然还有不少人抵触将带有腥臭味儿的脂肪放进嘴里，可最终他们还是在威逼利诱下就范。 在这个过程中，赌上性命的船长们可谓功不可没，他们各显其能：有的开出高额悬赏、有的对不合作者施以重罚、有的直接捏住人的鼻孔待其张开嘴来呼吸时再将一碗鲸脂直接扣入嘴里…… 总之，吃鲸鱼脂肪的活动到底还是推广和普及下去了，而其取得的成果，也在接下来几天内获得了验证。阿比迪斯命令下达的第一天，仍有四人不治身亡；第二天，死者减少到了两名；第三天，船队中的几十艘船再无上报的死亡病例。 这让性格坚毅的阿比迪斯将军大为欣慰，连称“圣光庇佑”。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跟圣光的关系不大，是鲸鱼脂肪的神奇效果治愈了坏血病。说来也神奇，无论坏血病病人的身体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只要他坚持服用鲸脂，要不了两天，作用就一定会在其身上得以体现。一开始就是鼻孔和牙龈部位停止出血，然后是疼痛减轻和体力恢复，最后病患便可以活动如常。即便是那些已经全身溃烂、积重难返的病患最终死亡了，他们在服用鲸脂后也会觉得身上的痛苦减轻。 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好，没几天时间，原本那些卧床不起的患者们，大多数都可以恢复行动。虽然个别病重的船员需要渐渐康复，且康复者的皮下淤血情况也需要一点一点消除，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因此否认鲸鱼脂肪的效果。在这种前提下，人们对于鲸鱼脂的感官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由一开始的深恶痛绝，变为视若珍宝。随之而来的，则是里昂·格林个人声望的提高，人们都知道，是里昂的“黑暗料理”救了他们的命。 这一天，荆棘女王号上派出的使者来到了里昂所在的运兵船，声称阿比迪斯将军邀请里昂前去接受奖赏。 “那么，是什么样的奖励呢？”里昂很高兴，他急忙问道。 使者对于里昂这个挽救了远征军的人抱有极大好感，所以他破例将所听到的透露出来，“将军大人已经邀请了圣墓骑士团的大团长雅克·莫莱，请求他将您吸收入圣墓骑士团！” 里昂愣在原地：这不像是奖励啊，成为所谓的圣墓骑士，应该会多出一大堆麻烦吧？ 谁知道，一旁的杰弗里听了比自己获得奖励还要兴奋，他一把抱住里昂，开心地喊道：“今后我们就是同袍兄弟了！” 里昂尴尬地问：“那个，圣墓骑士是什么？” 杰弗里被欣喜冲昏了头脑，他完全不在乎为什么里昂不知道家喻户晓的圣殿骑士团，“我们需要从‘圣墓’开始说起：第一次十字军的组织者和发起人、后来的亚特兰蒂斯王国国王、圣光先驱夏亚陛下，他在建立王国不久后便驾崩了。人们为纪念他，于国都伊利亚城内修建了他的陵墓，而这座陵墓即为圣墓。在他死后，有一批他曾经的追随者发誓要永远守卫其建立的王国以及神圣的墓葬，所以追随者们组成了以圣骑士为中坚的军事组织，自称‘圣墓骑士团’。这是一个神圣的组织，受先代大主教确认为是‘圣光的仆人’。骑士团是为所有圣骑士所渴望加入的，就像现在的我、克里斯汀、甚至是阿比迪斯老师本人，都是骑士团成员。” 嗯，又一个与曾经世界相似的地方，这个“圣墓骑士团”就是异世界中的“圣殿骑士团”吧？里昂在心中暗想着。 这时，杰弗里凑过来低声道：“圣墓骑士团是阿比迪斯老师手下最为倚重的一支力量，如果他收复圣地伊利亚，那么他将继承亚特兰蒂斯王国的传承，他将会成为一名王者！那么这个时候，他最得力的那批手下又会怎样呢？” 不待里昂回答，杰弗里直接说出了答案，“我们的身价自然会水涨船高！新王国的贵族、官僚、富翁将从我们这些骑士团成员之中产生！只要我们努力作战，又有圣墓骑士的身份，是不愁荣华富贵的！” 第一次，年轻的骑士杰弗里显得有些狂热。但在里昂看来，对方只见到了光辉的未来，却从未想过远征军也是有可能失败的。 里昂不想说扫兴的话，只能微笑回应。直到在使者的催促中前往荆棘女王号，里昂仍能感觉到杰弗里那灼热的目光。 途中，里昂并未闲着，他试着从使者那里进一步了解骑士团。 在使者的回答中，里昂也大概有了个概念：那就是所有能够掌握圣光力量的人都可以自称为圣骑士，而圣墓骑士团只收纳其中的少数精英，也就是说成为圣骑士才刚有了加入骑士团的资格。 直到现在圣墓骑士团还十分活跃：在亚特兰蒂斯王国覆灭后，骑士团失去了他们的立身之所，成为了一群落魄的流浪者。但它的成员并未放弃信仰，而是远渡重洋回到了索兰西亚大陆，继续未竟的事业。 一方面圣墓骑士们招募和训练新成员，与此同时他们不断游说有实力的贵族、军阀甚至是君主组建新的十字军前往先祖之洲收复圣地。而一旦十字军建立起来，圣墓骑士团必定随军参战。 里昂恍然：想来阿比迪斯就是被游说的那一群人了，他在索兰西亚应该是拥有一定财富和地位的，而后接受感召组建十字军，踏上了征程。这可真是需要非凡的勇气了，他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赌上身家性命发动一场战争，这一切也许真的是源于对圣光的信仰吧？ 可惜里昂并没有阿比迪斯一样的觉悟，如果能选择，他还是倾向于远离争斗，不去加入什么十字军和骑士团。然而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并非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了，里昂已经被捆上了十字军的战车，现在更需激流勇进。 带着惆怅的情绪，里昂跟随使者前去见阿比迪斯。 第十四章 神圣奖励 当里昂来到荆棘女王号的甲板上时惊讶地发现此处站满了人，他们似乎要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 而阿比迪斯一身戎装，双手拄剑，他背上的猩红色披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其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刚刚登船的里昂。 这阵势，有点吓人啊…… “快上前去吧，这是个神圣的场合，而你是主角。”带着里昂前来的使者止步不前了，他低声说道。 里昂有点懵，但他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阿比迪斯。 眼见着里昂来到自己面前站定后，阿比迪斯轻声说：“跪在圣光面前。” 对于里昂这个现代人来说，跪还是一个比较难以接受的姿势，但想到自己毕竟处于另一个时空，面对一名将军，所以他还是屈膝跪在了甲板上。由于里昂事先知道了阿比迪斯要将自己吸收进圣墓骑士团，所以他按照曾经影视作品里中世纪骑士的样子，采取了单膝跪地的姿势。 嗯，周围还是一片肃穆，貌似这样做是对的，没出什么丑。 “里昂·格林，鉴于你的英勇和无私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我和雅克·莫莱团长一致同意授予你加入圣墓骑士团的荣誉。但在那之前，你需要接受洗礼，以确认圣光是否肯将你接纳。”阿比迪斯说完将身旁的雅克介绍给了里昂。 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他和他身后的一群人头戴尖盔，身披绘有十字的白袍。阿比迪斯从其手中接过一个水罐，俯瞰里昂说：“里昂·格林，我以圣光之名为你授洗。” 说完，阿比迪斯将水罐里的水倾倒在里昂的额头上。 阿比迪斯的动作出乎里昂的意料，他本要下意识地伸手阻挡，但当圣水——事后里昂才知道水罐里装着的水充满神圣力量，拥有让邪魔辟易的威力——接触到他皮肤那一刻起，舒适感便席卷了全身。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身着战袍和衣物的情况下，里昂竟然有中全身泡在温泉中的错觉。 里昂任由圣水倾倒在自己的身上，只想让这感觉持续得更久一些。忽然间，里昂闭着的眼皮前感觉到亮光，像极了金黄色的阳光。 这时，周遭响起了一片惊叹之声。 当水被倒空以后，里昂用手抹了一把脸才将眼睁开，他看到笑意盈盈的阿比迪斯。周围的人们也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大都是惊骇和艳羡，甚至有些人的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妒忌。 “刚才的光……” “你被圣光接纳了，里昂。而且你的资质绝好，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圣骑士。”阿比迪斯似乎心情大好，笑着强调道：“是我所见过骑士中，最好的。” 里昂一愣，他觉得这个评价应该不低了，阿比迪斯贵为一军统帅，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他见过的最好，应该足够好了吧？ 阿比迪斯没理会沾沾自喜的里昂，而是后退一步转向一边去了。他身旁的雅克·莫莱则走上前，抽出佩剑立在里昂面前。 “我，雅克·莫莱，圣墓骑士团第二十三任团长。谨以圣光的名义加封你为圣墓骑士，愿你忠诚正直、谦恭英勇、仁慈公正。”雅克用剑在里昂的头顶和肩部点了三下，“起身吧，骑士。” 至此，整个册封仪式结束，人们唏嘘着四散开来，纷纷议论着方才所见。 ************* 之后的几天里，里昂一直被安排住在荆棘女王号上，无所事事地度日。直到这一天，他见到了他的圣骑士教官，克里斯汀·阿比迪斯。 “根据领航员的经验来看，我们距离到达先祖之洲大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将由我来训练你，好让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圣骑士，以免在未来的战斗中你会轻易地死去。”克里斯汀将里昂带到甲板上，“你在看什么？” 当克里斯汀转回身时，看到了流着口水的里昂。女骑士美目一颦，面色变得极冷。 里昂这才回过神来，收起自己的猪哥像，表情变得严肃无比。然而内心的活动却仍未停止：赚到啦！有这样的美女教官，别说是当骑士了，就是被骑也心甘情愿不是？！ “呃，没什么！”里昂急忙解释道。 克里斯汀当然知道里昂的心理活动，从小到大，她没少被各个年龄段的男性用目光和思想冒犯过。美丽，对于别人来说求之不得，但对于克里斯汀来说却确确实实是一种烦恼。 女骑士暗自摇头，后悔自己答应父亲了的要求，来将圣光的力量传授给里昂。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这段时间内我要求你至少能熟练地掌握一种兵器，以及两到三种圣光魔法。”克里斯汀将甲板上的武器箱打开，说：“选择吧。” 对于里昂来说，他并不追求到战场上去杀多少敌人。相反，在未来的战斗中他是以保住性命为第一要务的，所以，他没经过太多思索便选择了一套剑盾。 “聪明的选择，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身体素质如何。”克里斯汀微微一笑，猛地挥剑斩向里昂。 里昂还在适应手中的武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显得无比慌乱，他下意识地举盾去格挡。 克里斯汀的双手剑重击在里昂的盾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引来一旁水手们的关注。 “菜鸟！还击啊！” “将盾举高！” “你拿剑的手残废了吗？！” 周围的人幸灾乐祸，大声起哄。 里昂没想到克里斯汀说来就来，他听着周围人的话不知所措。 “跳过基础学习部分，我们直接进入实战。”克里斯汀说完，再次挥剑砍来。 里昂心中戚然，暗想也许是自己方才的冒犯得罪了眼前的女骑士，以至于她采用了极端的训练方法。完了，自己的悲剧来了。 就这样，完全不懂战斗的里昂，跟随从小接受骑士训练的克里斯汀在荆棘女王号的甲板上开始了战斗训练。多年以后，当两人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才知道那是接下来十几年战斗生涯的开始，也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 第十五章 骑士训练 时间过得飞快，继远征军船队猎获巨鲸后，又已过去了一个月。 鲸鱼脂的神奇作用，使得远征军彻底摆脱了坏血病的困扰。除此以外，军中的每个人都赶在鲸脂肪腐坏前尽可能多地食用了足够的分量，以使自己免于疾病的困扰。虽然鲸存放几天便发生了变质，但好在新晋的圣墓骑士里昂棋高一着，在此之前他便已将腌制了的鲸鱼皮完好地保存起来，每日切割分发给病患，直至所有人痊愈。 然而这些事已与“功成名就”的里昂没有太大关系，也并非是由他本人完成。因为在此期间，里昂一直在荆棘女王号上接受克莉丝汀的特训。 很难说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所谓“临阵磨枪”，对于里昂未来的战斗生涯是拥有绝对好处的。然而，训练过程则可以称得上是里昂的苦难史。 每一天，天还没亮里昂就会被克里斯汀叫醒来到甲板上，不断用剑盾承受克里斯汀的攻击。大多数时候克里斯汀会选择用木质的刀枪来训练，而有的时候，也会挥舞真正的兵刃。她会不断变换武器种类，为的就是里昂能够适应任何敌人。 不得不说这些天来里昂还是有一定进步的，从一开始的只知道被动挨打，到后来偶尔能做出一些反击，给克里斯汀造成点麻烦。可是绝大多数时候，里昂还是一次次地被克里斯汀打翻在地，甚至在克里斯汀使用真正的兵器时受伤。 第一次里昂被划破手臂鲜血长流时，他的内心是庆幸的，以为可以就此停止这样残酷的训练。然而，克里斯汀的行动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绝望。女圣骑士会使用圣光魔法治愈里昂的伤口，紧接着便会再次投入到训练中。 当里昂见识到了圣光的神奇效果后，克里斯汀也开始逐渐传授其圣光魔法。她要求里昂保持内心的平静，然后利用圣水或自身的力量将圣光注入到里昂体内，以使其拥有操控圣光的力量。 接触到圣光的感觉让里昂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神奇，仿佛任何事情都变得拥有无限可能。但开始时他这个初学者对于圣光的掌控却无比糟糕，他只能学着克里斯汀的样子用手掌将金黄色的光芒缓慢地释放出去，根本谈不上威力，效果和另一个世界的手电筒差不多。这时候克里斯汀则一改实战训练中的严苛，不断予以鼓励，安慰里昂说这也能算作是基础的圣光魔法“圣光冲击”，只不过是破坏力不足。 得到克里斯汀的鼓励后，里昂不断进行祈祷和冥想，终于在接触圣光半个月后，使得自己身体内也开始逐渐生成这种神圣的力量。对此克里斯汀毫不吝于溢美之词，她称赞里昂确实极具天赋，即使经过系统性训练的骑士学徒平均也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才能够自行生成圣光。尽管现在的里昂使用一次“圣光冲击”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已经做得足够好。 这一天，二人像往常一样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在吃午餐时进行片刻的休息。这段时间以来船上的水手们早已习惯了兵器交击的声音，声音突然消失后反而会不习惯。当他们转过头来关注这边情况时发现里昂和克里斯汀并排而坐时，这让他们无不露出羡慕的目光：阿比迪斯将军指派自己的女儿来训练里昂这个幸运的小子，其意已不言自明了。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克里斯汀看着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大海，而里昂则在偷偷地观察着她。克里斯汀才是被圣光眷顾的人，她拥有极为白皙的皮肤和美丽的容颜，即使在不便洗漱的航海途中，大量出汗的她依然能偶保持整洁和美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刚才你打得很好，看得出来你模仿了我的攻击方法和脚步，你是个很有悟性的人。”克里斯汀突然间说道：“真难想象你对战斗一无所知却又身强力壮，你的身体素质比许多圣骑士还要好，所以你才能承受这样强度的训练。” 那是！里昂在心里想：没有个好身体哪儿敢满天下地旅行啊，要知道旅途中不仅要对付疲劳、饥饿和长途跋涉，有时候还需要和小偷甚至强盗打交道！里昂本人对于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自信的，曾经一次他和伙伴们在小巷里遭遇打劫，结果是对方三、四个劫匪被他爆捶一顿。不仅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还让同行的女驴友将里昂视为英雄，发生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故事…… “哦？有多好？我现在能打败多少个圣骑士了？”里昂好奇地问道。 克里斯汀笑了笑，“一个也不能，虽然你确实很强壮，但还不会用圣光攻击和防御，是无法击败任何一个圣骑士的。” 里昂被打击到了，另一世界打架斗殴几乎没输过的自己，到了这儿原来是排不上号儿的。 克里斯汀安慰道：“别灰心，圣光会慢慢使你变得越来越强壮，等你能熟练地操控圣光并成为一名一级圣骑士的时候，那时你应该是同等级骑士中的佼佼者。” “哦？圣骑士还有等级划分吗？我距离一级还差多少呢？”里昂立刻来了兴趣。 “当然。”克里斯汀点头说道：“一级圣骑士的评定标准是打击力达到两千磅左右，可以连续使用任意三个圣光魔法才算达标。虽然你距离这还差的远，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里昂对于这个世界的重量单位还不是很了解，他也不去深究两千磅到底是什么概念，而是追问道：“那么，你是多少级呢？” 仿佛被人问过许多次这个问题，克里斯汀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是名四级圣骑士。” 此时的里昂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他继续追问道：“那么，四级圣骑士很厉害吗？” 这一回，克里斯汀并没有马上回答里昂，而是笑着转回头说：“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这样一问一答了，让我将力量等级都说给你听。” 第十六章 等级体系 “古时候，世界上的武者们用信仰或圣光淬炼自己的身体，使用威力绝大的技能。他们虽有强弱之分，却没有严格的等级界定。直到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圣骑士，他的实力得到世界上所有势力和个人的认同，认为他已然达到了人类的极限，确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位。此人便是‘圣光使者’夏亚·兰斯洛，后来创立亚特兰蒂斯王国的夏亚王。” 里昂曾在《圣光指引》这本书上见到过“夏亚”这个名字，对方贵为开国之君，竟还是一个绝世的强者！他对世界的影响绝大，创立的王国虽然覆没，但直到现在还有人矢志复国。现在听起来，这个夏亚和后世等级体系的创立还有很大干系。 “世人既已有了公认的‘最强者’，便以他为参照创立了圣骑士们的等级概念。最强的夏亚王等级为十，在其之下，还有一到九的等级划分。高一级圣骑士的力量，约是低一级的一倍多。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便是继夏亚以后，再也无人可及的第十级。 “等级的出现，使得人们心中拥有了一个标准，它就像一根尺，使得平民百姓也可以清楚明确地认清一个人的强弱，为世人所欢迎。不久以后，依靠祈祷获得神赐力量和技能的战士们也将等级概念引入了自己职业中，同样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藉此激发了战士们提升等级和变强的信念，进而壮大了战士人群的数量。渐渐地，就连法师和刺客们也接受了等级概念，只不过各个职业评判的标准不同，法师们以魔力的多寡为标准，刺客们则是将力量和敏捷度综合起来进行评定。” “到了最后，世间的每一个战斗职业都拥有了自己的等级划分，虽然都是一到十级，然而同等级的两个职业之间却相差甚远，且有相互克制的关系。一般来说，同等级的法师可以毫无悬念地战胜战士，而缺少防护的法师又最怕擅长近身格斗的刺客，可刺客则无论如何也无法抵御防护力优异的圣骑士……” 克里斯汀说到这儿，里昂却听出了异样，“同样一个等级，能决定胜负的恐怕不仅是职业吧？方才你说过，圣骑士是以力量为参照划分等级的，然而实战之中可不是力气大就一定能赢，还需要看对战双方的战斗技巧等等，对吧？” 里昂的想法很简单，就好比原来的世界中两个武林高手过招，绝不是力气越大就越厉害，也是需要看技巧的，否则也不会有“四两拨千斤”之说。 “你说的对，除了等级以外，对战双方的经验、技巧和心态也是重要的因素。”克里斯汀赞同地点着头，“在骑士训练中我便见过许多这样的例子，一些二、三级的圣骑士，他们空有一身蛮力，却没参加过多少实战，疏于对技能和技巧的钻研，以至于在真正的决斗中败给身经百战的一级圣骑士。 “其实我们都清楚，单以力量作为划分等级的依据，是有一定缺陷的，毕竟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因素实在太多了。可是目前我们还没有其他更合理的测试等级手段，我们总不能把全世界的武者都聚集起来进行一场循环赛，以考验他们对力量和技能的掌握程度吧？就算我们能，到时也一定会出现彼得打败杰克，杰克打败大卫，大卫又打败了彼得这种事。所以我们无法将战斗技巧和其他因素考虑到等级划分当中。” 里昂也觉得这是个头疼的问题，人们战斗水平也不是恒定不变的，有可能第一场发挥得很完美，第二场又很糟糕，这实在是难以分说的。与其说去较真，还不如干脆采取力量评定法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里昂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暗自计算了一下：克里斯汀是四级圣骑士，那么她的力量可能就是一级圣骑士的两三倍…… 靠！岂不是说她一拳就能把自己给打飞？！这样说来，这些天的练习是对方控制了力道，在照顾自己这个初学者了！ 里昂的表情由若有所思变得惊骇异常，克莉丝汀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自得的微笑。 “那么，你……我是说四级圣骑士，在我们的远征军当中，属于什么水平？算是厉害的角色吗？”里昂试探着问道。 克里斯汀的笑意更浓，她知道里昂是在问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实力，“当然，通常来说我们认为三到四级是一个分水岭，一到三级，人们可以通过努力来实现，而想要达到四级，便需要一定的天赋了。所以说四级圣骑士是绝对意义上的高手。要知道在成员全是圣骑士的圣墓骑士团中，四级圣骑士也极为稀少，更别说平均实力更逊一筹的远征军了。一百名圣墓骑士中大概也只有两、三名四级骑士。如果再进一步成为五级圣骑士的话，在任何军队中都是少有的强者，毫无疑问会从那支军队中脱颖而出，进入领袖阶层。” 至此，里昂已经对等级有了一定的概念，他干脆将最后的疑问也问出来了，“那么，当今世上的最强者是谁呢？他多少级了？” 第一次，克里斯汀露出迷茫的表情，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都摇头，“不知道，最强者，一定会从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势力中产生吧？大概是圣光教会、黑暗王国和地精商会这三家了。” “什么？！我们的十字军不算在内吗？！”里昂惊呼道：“我们军中的最强者是谁？！” “我父亲，他是名七级圣骑士。”克里斯汀看着里昂惊讶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阿比迪斯，身为十字军的主帅才七级！靠！那还搞毛啊？遇上十级的强者，岂不是要团灭了？ 仿佛猜出了里昂的心思，克里斯汀笑道：“放心吧，继夏亚王之后，世间再无人能达到第十个等级，毕竟那是人类的极限。即使是九级的强者，当今之世也无一人。其余的，我们可以依靠团结来将其击败，没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我们的军队。”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敌人里别出个“一骑当千、无双割草”的猛人就好了，里昂惴惴不安的心绪平复下来。 结束谈话，克里斯汀站了起来，说：“好了，我们继续练习吧。” 就在里昂站起身来准备投入到训练当中时，桅杆上顶部的瞭望台传来喊声：“陆地！发现陆地！我们到了！我们到达先祖之洲了！” 第十七章 圣光之愿 ?所有战斗人员集结在甲板上，传令官来回奔跑踩得甲板“咚咚”直响，大军整装待发，只待登陆作战。 此时人们的视野中出现了绵延不绝的海岸线，而正前方，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海湾。视线中的海湾尽头，已能看到一幢幢建筑和微小的人影。 阿比迪斯将军听完向导的汇报后，对着所有人发表了演说：“奴隶湾，我们此次远征的终点，亦是起点！这里是一处天然深水港，近几百千码内我们唯一的登陆点。傀儡政权王国阿尤布在此设立了名为‘阿克’的海港，所以我们远征的第一战，便是攻占此处！这是圣光对我们的考验，乃是圣光之愿！” “圣光之愿！圣光之愿！”成百上千人一起呐喊起来，他们感染了船队中的所有人，相邻船只上的人们也开始一遍一遍地重复同一句话。此时的气氛之热烈，远非当日里昂前往猎杀鲸鱼可比，看来信仰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里昂站在人群中，头脑乱糟糟的：我还没准备好啊！才被训练了将近一个月，这就要上战场了，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除了临战的紧张和慌乱，里昂还在思索未来的出路：自我训练增强圣光的力量，不断提升等级，说到底还是有些神乎其神，自己到底能不能成为所谓的强者，实在是没底的事。未来连年征战，自己如果实力不济的话，还需要另外一个出人头地的手段。 里昂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把现代的知识带到这个世界中，届时自己发明火药，制枪造炮，在战争中大显神威，岂不威风？这可比自己上阵和人厮杀靠谱多了。武功高还怕菜刀呢，就算七、八级的圣骑士，也应该会害怕火枪的吧？ 嗯，还是这样靠谱，到时候自己依靠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和武器碾压一切军队，成就个开国元勋的丰功伟业，也算不枉此生了。如果阿比迪斯再看自己年少有为，把大美女克里斯汀嫁给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里昂越想越美，竟在十字军战士之间笑出了声：不就是火药吗？简单的很，硫磺、硝石、木炭，三样东西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就是最初级的黑火药。以此为基础造出来的实心弹丸火绳枪，足以穿透一切铠甲了，什么四五六七八级的圣骑士，都不在话下！ 然而，现实很快打破了里昂的幻想：远处传来一声轰鸣，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带着呼啸声飞出海湾，飞向远征军的船队。那飞来的物体不断旋转着，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击中了一艘船的桅杆。只听粗大的桅杆一声脆响，无力地倾斜向一旁，慢慢倒入海中！ 一时间，十字军战士们惊讶得说不出话。可是，他们所有人的惊讶犹不及目瞪口呆的里昂，因为他看到了，从远处飞过来、击断了一根桅杆的物体，乃是一颗圆形的铁球，确切地说，那是一枚实心炮弹！ 里昂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瞬间提升了一大截，一下子从冷兵器时代，进入了火器时代！ 人们快从震惊当中回过神儿来，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他们纷纷请战，要求阿比迪斯下达攻击命令。 阿比迪斯见军心可用，当即命令船队开进海湾，于阿克港两侧设立登陆点，对海港形成夹击之势。 命令通过旗语被传达出去，舰队的船只依次升帆，浩浩荡荡地驶向海湾入口。 或许是上天眷顾，又或许是对方火炮不够精良，在舰队通过狭窄的海峡时，虽然仍然不断有炮弹飞来，却无一命中目标。要知道一旦有船只中弹后搁浅在海湾入口处，任后面有多少船只，都会被挡住去路。 里昂看着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才松了一口气，他所在的荆棘女王号在十几艘船通过海峡后，缓缓驶入海湾。 此时，先期进入海湾的船只已然组织兵员在阿克港两侧的无人空地上登陆。岸上一片人喧马嘶，显得混乱不堪。 里昂暗地里摇了摇头：如此混乱，简直就是在给对方机会啊！连自己这个战争外行人都看出来了，如果此时阿克港内组织人手对登陆中的十字军进行突袭，那取胜简直就是十拿九稳的，再不济也能对十字军造成重大伤亡，因为己方根本就组织不起来抵抗嘛！ 然而，也许是圣光眷顾的原因，阿克港内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只是不断用数量有限的火炮进行射击。问题是对方的火炮完全没有准头，所使用的也是不能爆炸、威力极其有限的实心炮弹，偶尔有一发落入人群中的松软沙滩上，连再次反弹伤人的动能都没有。 这样的反击可阻挡不了士气高涨的十字军。 很快，整船整船的士兵们登陆成功，他们组成了松散的队列，一窝疯似的冲向阿克港。在这之前，骑士们骑上运到海滩上的战马，三五成群地冲上阿克港的街道…… 灾难！里昂看得浑身发抖，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到目前为止，攻守双方的表现算得上是“平分秋色”，同时显示出了他们对于战争的无知以及战斗素养的缺失。 虽然阿克港的守军没有出城打击登陆中的十字军，算是错失良机。然而里昂还是倾向于他们会获得胜利，因为己方的表现更糟糕：我嘞个去！那一股脑儿往前冲的步兵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正规军还是洗劫港口的海盗？那一马当先的骑兵又是怎么回事儿？以为自己能一骑当千进去开无双么？ 没指望了，里昂心中戚然，对方既然有火炮，一定也研制出了火绳枪。即使那些枪支的性能不见得如何好，但组织起来对付一群披甲的乌合之众也足够了。 现在里昂只希望阿克港内守军不多，十字军可以用人数和死伤堆积出一场胜利。 悲观的里昂甚至开始考虑出路了，跟着这么一群人，还谈什么收复圣地？一两场仗就该被打得散伙了吧？为保全性命，里昂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脱离他们。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又所谓“珍爱生命，远离十字军”…… 可事实再一次摧毁了里昂的感官，他发现隆隆的炮声停止了，眼前的海港内一幢建筑物上出现了一面十字战旗！ 那些人占领了港口！ “圣光之愿！” “圣光之愿！” 港口上士兵们的呼声，变得愈发响亮和清晰。 第十八章 如此父女 里昂目瞪口呆，阿比迪斯喜出望外。 “靠岸，登陆！”阿比迪斯下达了此次远航的最后一个命令。 港口已经被十字军士兵全面接管，虽然他们并未经过多么激烈的战斗，可还是军容不整地站在那儿，迎接荆棘女王号的靠岸。 阿比迪斯微笑着走下渡桥，仿佛他的部下们刚刚取得了一场多么了不起的胜利。 里昂跟随人群踏上陆地，发现带队迎接的人竟然是杰弗里。 “将军大人，守军的抵抗已经被我们粉碎了，这座城市是您的了！”杰弗里热切地说道。 阿比迪斯拍了拍杰弗里的肩膀，“做得好，和我一起迎接圣物回归这片土地。” 里昂从未听说过所谓的圣物，但当一座高达两米的镶金木制十字架从荆棘女王号的船舱中被运上岸时，他还是被震惊了。看着所有人都露出狂热的目光、纷纷在胸前划起十字，里昂才联想到为什么当初阿比迪斯对于捕猎鲸鱼的计划如此谨慎，想来是眼前的圣物不容有一丝闪失吧？ “真十字架，自从上次十字军远征失败以来，它已经阔别这片土地三十年之久。如今，它将在我们的守卫下重回伊利亚！我们将在它的激励下光复圣地！”阿比迪斯高声大喊。 里昂没有和别人一样狂热的呐喊，反而有点懵：据他贫瘠的历史知识可知，另一个世界中，真十字架是确实存在的。传说中的圣物能够激起十字军战士们无穷的战斗力，毁灭一切敌人。 他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同样有一个真十字架，只不过它变为了长宽都十分惊人的巨物。越来越多相同点，也越来越多异同的两个世界，已经让里昂完全相信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自己怕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宇宙当中…… “其他人没有前来迎接圣物，是他们的损失。”阿比迪斯问：“告诉我，情况如何了？” 如何了？看着阿克港内直冲云霄的浓烟，听着越来越嘈杂的喊叫，里昂就知道战事已经进入到胜利方对于失败者的劫掠阶段了，他已越来越不对这支十字军抱有敬意，因为对方的纪律败坏到极点。 “雅克大团长带领骑兵追击残敌去了，而海港东部的战斗还在进行中。”杰弗里回答道。 阿比迪斯点了一下头，“带着你的人，清理这片区域，剩下的战斗交给别人。” 杰弗里领命去了，经过里昂时他只来得及露出一个微笑便匆匆而去，这让里昂怀疑年轻的圣骑士会不会也是忙着去抢劫。 接着，阿比迪斯转过头，“克里斯汀，你带着剩下的人去城东，瓦解敌人的抵抗。” 在平时，克里斯汀是阿比迪斯的女儿，在战时，她则化身为了阿比迪斯手下的军官。女骑士似乎对于这种任务习以为常，她点齐了人手便要离开。 “别忘了，留几个有价值的活口。”阿比迪斯叮嘱道。 留活口，大概是阿比迪斯想要问出些情报来了，例如此处的食物储备、附近的敌军动向、此地的人口地形等等。 里昂在一旁静静地观察阿比迪斯，在心中多了几分赞许。他觉得虽然十字军普通士兵素质堪忧，然而指挥者阿比迪斯发布的几条命令还算有些章法，他在海港两侧设置登陆点，无形中暗合了双管齐下的钳形攻势，又懂得安排人手扩大战果和善后，应该是在为战后做打算了。 直到跟随克里斯汀离开，里昂还不断回望码头上的阿比迪斯，他在几个守卫的陪同下，对后续登陆的部队下达命令。 ***************** 轮到自己所在的部队奔赴火线，可此时的里昂却没有多少紧张情绪，因为他刚刚目睹了糟糕的十字军取得胜利，由此猜想到敌人的战斗力应该更为不堪。 此时，镇内的街道上已经一片狼藉，散落的货物和零星的尸体清楚地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过战斗。路旁两侧的建筑物不是大门洞开便是熊熊燃烧，竟然少有完整的门廊，这让里昂不得不感叹十字军的破坏性之大。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兵啊…… 道路直通镇中央广场，在这里，人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上百名身着异域服饰、失去抵抗能力的男男女女被聚集到这里，十字军士兵们正在将他们一排排拖到广场中央的喷泉边，执行枭首之刑！ 显然这残酷的行为已经进行了好一会儿，石砌的喷泉已然被尸体环绕，泉内的水池已漂满了头颅！ “停下！” “停下！” 里昂听到，克里斯汀和自己一起喊了出来。 显然克里斯汀对于这种残忍的屠杀行为更加无法容忍，她快走一步，用剑将将行刑的刽子手驱散。 “你们在做什么？！”女骑士怒目圆睁，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处决这些异教徒，他们是为圣光所背弃的人。”一名军官走上来，理所当然地说道。 里昂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对方应该是某一艘运兵船的船长，当初曾在自己手中取走过鲸鱼脂肪。 “异教徒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克里斯汀反问道：“我们为这片土地带来圣光和福音，而不是死亡和杀戮。” “他们是敌人，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们或他们的后代早晚会加入阿尤布王国的军队。” “你无法以他们还没做出的行为为理由，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利。”克里斯汀用剑指向对方，“我奉将军大人命令，前往城东歼灭残敌，我命令你，立刻带着所有人向东进发。” 对方屈服了，他带着所有的人手，在克里斯汀的监督下踏上了向东的道路。 克里斯汀环顾四周尚在瑟瑟发抖的平民，眼中露出难言的悲悯神色。 里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发现阿比迪斯父女，算得上是远征军中难得的亮点。 “离开这儿！很快还会有军队通过这里，你们最好在他们到达之前离开。”克里斯汀给予幸存的人们以忠告，随后率众离开。 第十九章 恶魔之火 里昂心情沉重地离开身后的修罗场，跟随大部队继续向东，思绪却早已飞往了别处：他早该想到的，历史上的十字军便是毁誉参半，一方面他们促进了东西方文明，另一方面却给其他民族带来无尽的苦难。 历史上的十字军，每到一地必大肆劫掠和杀戮，甚至连骇人听闻的屠城事件也发生过不止一次。即使是信奉骑士守则的圣殿骑士们，其主要任务为保护朝圣之路，实则也顺带劫掠外族的商队，达到获取财物的目的。 里昂怎么也没想到，换了一个时空的十字军，还是一个样，这让同样披着十字战袍的他感到羞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的吵闹声吸引走了里昂的注意，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战斗。 那是一座二层的石制建筑，建筑上方耸立有石刻雕成的火焰形标志，彰显了建筑物与众不同的地位，乍一看，像是个行政厅或教堂。 然而，此时的它已经被当做了堡垒来使用。不断有箭矢和枪弹从窗口或门廊内飞出，这让十字军的士兵们难以继续前进。在建筑前方，已经倒伏了数十具尸体，看得出来是敌我双方曾在此处进行过混战。 克里斯汀快步来到一名躲在街垒下的士兵身边，问：“里面有多少敌人？” “老天啊，我不知道！但是里面有一个厉害的魔法师，我亲眼看到罗恩爵士被他烧成了灰！” 那士兵显然已经被吓破胆，表情陷入到极度惊恐当中。 和众人一样蹲下身找掩体的里昂观察了一下前方建筑：其实对付这类借用房屋做困兽犹斗的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把火把建筑点着了了事。可问题在于石料无法被点燃，火攻的办法作用有限。 许是被压制得太久，激起了士兵们的愤怒和凶性。有几人高举盾牌从掩体后跑出来，猛冲向建筑入口。冲动让他们变为众矢之的，瞬时间建筑内的火力一齐调转向这几人。 好在那为首的十字军士兵手持钢盾，饶是箭矢和枪弹打在上面“叮叮咣咣”不绝于耳，终究没能阻挡他们的步伐。冲到门前后，几人鱼贯而入。 正如那一日乘船捕鲸的里昂，这几人的英勇行为也让其他人感到振奋。就在十字军准备一拥而上之际，骤变突生！ 原本漆黑的门内忽然火光一闪，紧接着从里面喷涌出熊熊烈焰！那火势极为惊人，喷出门外的火舌仍长达三、四码。若是算上门内的部分，堪比有人在用军用火焰喷射器纵火！石质的建筑仿佛化身为喷火的巨龙，将那几人一口吞噬后，狰狞着喷吐出烈焰。 门内的惨叫声在下一刻响起，方才最后入门的一名十字军士兵挣扎着逃了出来。他的上半身已沾满火焰，虽然他已极力扑打，火势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见此情形，里昂没有贸然地冲过去营救，他发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那名士兵身上穿着的金属链甲，此时竟在火焰的炙烤中逐渐融化、化为铁水散落到地上！这可不同寻常，里昂想不出有哪种燃料能够达到这种热度，能在开放的环境下熔化钢铁。难道对方用了铝热剂？！ 克里斯汀给出了答案，她沉声说：“这是恶魔的火焰。你们搞错了，那里面的不是什么法师，而是一名术士，恶魔术士。” 里昂并不知道“术士”这个词在这个世界里代表什么，他只知道己方遇上了个狠角色。正当里昂以为战况要就此陷入僵持和胶着的时候，克里斯汀站了出来。她果断地抛弃了带来的士兵，独自冲向犹在冒烟的门洞。 里昂并不认为克里斯汀的举动是有勇无谋，相反她觉得女骑士有胆有识。在这种情况下越多人进入建筑，就可能带来越多的死伤。想想那可怕的火焰，入门的人在狭窄空间内避无可避，若是他们实力不济的话，只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但克里斯汀不一样，她的实力可以自保——里昂只能如此祈祷了。 克里斯汀攻入建筑的效果立竿见影，所有对外的弓弩和火枪都停了下来，反而对内在建筑里鸣放个不停，各种击打和爆裂的声音纷至沓来，听得在外的士兵们心惊不已。嘈杂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如同一场舞台剧落幕一般，所有声音在一瞬间又全都停下，建筑物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十字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克里斯汀是死是活。 里昂猛地站起身，他目呲欲裂地看着沉默的建筑。 “她需要支援，我们冲进去！” 然而，没有人按照里昂的话去做，他们仍旧惊疑不定，看着被烧焦后倒在门口的尸体不敢稍动。 靠！这群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家伙！里昂暗骂：这群人对于平民和弱小的目标能够毫不犹豫地挥剑，可碰上了危险却又畏缩不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以里昂的现代人思维所想，他自己也没有送其他人去送命的权利。于是，他不对这些人抱希望了。 好在里昂还能决定他自己的行动，他本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的克里斯汀身陷危险。 于是，里昂咬了咬牙，抓紧剑盾，躬身跑进建筑物的入口。 门内便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好在这里尚存一丝光亮，让里昂能够看清内部的情况。只见数具焦尸倒毙于地，正在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快步走过长廊，里昂进入到一楼大厅内。这里的情况，像极了人们印象中的炼狱：所有装饰和摆设都在燃烧着，火红的一片让里昂的视距缩短到身前不到几米的距离。墙角的一具尸体正在燃烧，它还在不时地抽出…… 忽然，一双孔武有力的手从里昂的脑后伸到他面前，下一秒将里昂的嘴死死捂住！ 里昂受制于人，立刻不断挣扎想要反抗。然而从背后偷袭他的那个人却比他有力得多，硬是将他向后拖拽，直至拖倒在地。 里昂内心一片死灰，他在想下一刻自己的脖子上就会挨一刀，或者自己的头会被钝器砸扁。可这些都没发生，躺倒在地上的里昂看到头部上方的一张脸，那正是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第二十章 声东击西 里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大喊大叫，克里斯汀这才拿开捂住里昂嘴巴的手。 既然是让自己噤声，也就意味着此处还有敌人，里昂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半跪在克里斯汀身旁。 “他还在里面，我没办法靠近他。”克里斯汀恨恨地说：“那个疯子！为了阻止我，他不惜烧死他的同伴。” 里昂心中一寒：方才屋内一下子万马齐喑，原来上是所谓的恶魔术士放火把整个屋子点燃了！这样不分敌我地杀伤，真可用疯狂来形容。这样做，恐怕他自己也难以独善其身吧？ “我知道你还活着，出来吧！我可以让你少受些折磨！”火场里传出来一个阴阳怪气、怨毒无比的嗓音。 虚张声势！里昂走南闯北多年，也算有识人之能，他能听出来对方的语气中带着胆怯。 刚想到这里，一道火舌便从烈焰中爆射而出，喷射在里昂身边不远的空地上。那火焰呼呼作响，声音像极了户外野炊用的喷火枪。 额，虽然对方胆怯了，危险程度却没减轻啊…… “那个魔法名为‘焚灭’，只有达到4级的术士才能够使用，你在这里帮不上忙，立刻离开吧。”克里斯汀低声说道。 里昂咽了一口口水，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里昂已经清楚地知道同为4级的克里斯汀有多大能力。而对方的职业叫做“恶魔术士”，听上去就让人腿软。可他更不打算就这么离开，毕竟克里斯汀是女性，而自己，是个男人。 里昂在克里斯汀的耳边说：“单打独斗的话，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让我帮助你。” 克里斯汀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里昂皱着眉陷入思考：对方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在远距离喷射火焰，即使再快，由远及近也需要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对方的攻击是有可能被规避的。如果自己吸引了他的攻击并且躲避掉，而克里斯汀在此时进行攻击，甚至有可能无毫发无伤地将之打败！ 这应该是个可行的办法！刚才自己闯进来时，这里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能见度变得极低，对方精神紧张之下很有可能会贸然出手。在其一击不中、后继无力时，正是击败他的最好时机！ 声东击西，可是战斗乃至战争中屡试不爽的手段。 里昂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克里斯汀，女骑士在仔细思考后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据我所知，绝大多数魔法在施放前，都需要进行吟唱。短则数秒，长则几个小时，我的骑士教官就曾教给我观察魔法师嘴唇来躲避魔法攻击的技巧，只是……” “怎么了？”里昂不解。 “圣光还没有强化你的身体，凭借你现在的实力，无法承受对方一击。一旦你躲避失败的话，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克里斯汀指着墙角的尸体说。 这是无解的，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而里昂是敢于面对风险的人。 里昂坚持自己的计划，克里斯汀怔怔地看了他几眼后，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很快分散开来，分别前往房屋的两端。里昂匍匐着就位以后，看到克里斯汀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在里昂准备一跃而起之际，忽然，他面前的火焰自动分开了！ 那是一个矮小、纤瘦而又佝偻的人形生物，它通身赤红，长有尖尖的耳朵、突出眼眶的双眼、以及一个大大的鹰钩鼻。 对方的形象让里昂实在不敢恭维，可在这种情形下却又不得不小心应对。好在似乎对方并没立刻发现自己，自顾自地从火里完全走出，口中还念念有词，“好吧，好吧，危险的活儿都让克洛普来做！哼，这完全是多此一举，这种情况下人类哪有可能活下来呢？我的主人啊，你可真行，叫我这个小个子来，要知道这可不在契约范围内啊……” 里昂惊讶地看着这个明显不是人类的生物在口吐人言，而且对方明显是高智慧生物，不仅能说话，还拥有人类的情感！它抱怨不断，牢骚满腹。随着那丑陋的小东西完全从火焰中走出来，里昂还看到它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尾部尖端的三角形骨骼使得它像极了西方神话里描述的恶魔。 对啊！恶魔术士，这可不是光用来叫着玩的！ 远处的克里斯汀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她沉默地指了指小恶魔，再用手做出刀状向下一挥。 里昂当然明白这动作的含义，克里斯汀是叫自己除掉这个小东西。这很容易，小恶魔距离自己不远，一挥剑就能砍中它。问题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发出声响，届时偷袭术士的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 小恶魔没给里昂多长时间用来思考，它走出火场后煞有介事地看了几眼，便尖声道：“没有敌人！好了，我要回来了。” 完成任务的小恶魔一边转身，一边继续抱怨道：“真是的，你们人类都有暴力倾向，大家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小恶魔一下子停住了，它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近在咫尺的里昂，这意外的遭遇让它只想高喊救命。 眼看着名为克洛普的恶魔嘴巴渐渐咧开，马上要发出尖锐高亢的求救声，里昂顾不得许多，慌乱中用出了克里斯汀教授给自己的那招“圣光冲击”。 如有实质的金黄色光芒从里昂手心喷薄而出，正中克洛普的前胸，可怜的小恶魔胸腔受创，它肺里本来要用做叫喊的空气被强行挤出，闷哼一声便向后飞去，撞在门框上人事不知了。 “那是什么声音？克洛普，你还在吗？”火场里传来询问。 就是现在，迟恐生变！里昂猛地站起来，高喊道：“束手就擒吧！你的怪物已经被我杀掉了！” 里昂身材高大，起身后他的目光越过火焰，看到了屋内的敌人。对方一身长袍，也正在用阴鸷的眼神看过来。 恶魔术士也不答话，他双手虚抱成球状，嘴唇翕动着开始施法。 里昂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明显地感到危险临近。毫不犹豫地，他转向一旁，用力第地鱼跃开来。 “去死吧！” 随着恶魔术士的喊声传入耳中，里昂明显地感受到了背后的灼热。在落地前，他看到克里斯汀周身环绕着圣光，大步冲入火海…… 第二十一章 军务会议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里昂从地上站起身揉着痛处的时候，穿着长袍的恶魔术士便被克里斯汀从火海中扔了出来。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满脸鲜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鼻梁凹下去，看上去凄惨无比。 转回头，里昂看到克里斯汀微笑着从火焰中走出来，她全身沐浴在金色光芒中，免受火焰吞噬，身材凹凸有致看上去如同美丽英武的复仇女神。 “没有你的计谋，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打败他。”克里斯汀笑着说。 “我的荣幸。”第一次，里昂由衷地说出这一句。 接下来里昂将昏迷的术士抗在肩上，跟随克里斯汀离开。经过门口时，里昂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打晕过去小恶魔。 想了想，里昂终究没有随手补上一剑，而是将它提起来，走出了建筑。 当二人从屋内走出时，获得了英勇行为应得的礼遇，只是所有士兵在看里昂的时候，目光都有些闪躲。 里昂明白这些人的心虚，可表面上却如同得了健忘症一般笑脸迎人——他必须这么做，他绝不想在远征军中受到排挤。 与此同时，阿克港守军的抵抗也被完全肃清，阿比迪斯将军带着后续登陆的大部队来到这里。 “那是魔火！它象征着阿尤布王朝的统治权威，这里是阿克港的行政厅！”随大部队赶来的向导指着建筑上的火焰标致解释道。 阿比迪斯满意地点了点头，用骄傲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克里斯汀，并走上前去勉励几句。然后，他发现了克里斯汀身后的里昂。看到里昂的衣服上和克里斯汀一样出现了被烟熏出的焦黑，肩膀上还抗着一个人，阿比迪斯便将来龙去脉明白猜了个大概，他转向里昂说：“我说过，当你继续表现得如此英勇时，我将会对你委以重任，让我好好考虑你接下来的职务吧。” 这就要升职了？里昂觉得自己开了个好头。 这时，向导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叫起来，“这花纹！也是魔火！他是阿尤布王室成员！” 人们循着向导的目光看向里昂肩膀上的术士，只见他那身黑漆漆的长袍上确实带有一些暗纹，近距离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是一个个火焰标记。 “你们抓到了一名亲王，或是一名王子。”向导深吸了一口气，“这会触怒国王尼泽尔，我们很快就要面对阿尤布王国的报复了！” “我们不就是来干这个的吗？”阿比迪斯似乎并不担心未来要面对的挑战，他举起长剑高声说：“我们攻陷了阿克！圣光在上，愿我们越战越勇，直捣伊利亚！” “圣光在上！”所有人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呐喊。 ***************** 由于行政厅仍在燃烧，阿比迪斯便将距离此处不远的一间空屋作为临时指挥所。哨兵们被派遣出去召集所有军官来此，远征军登陆后的第一场军务会议便在这种情况下召开了。 很快，四散到阿克港内的军官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这里，会议也正式开始。十字军领导者们所要商讨的内容极为繁复，从统计大军到此途中的损失到攻陷这里后获得的补给情况，又从阿克港的布防到下一步远征军的攻略方向。事无巨细，搞得人头大。 里昂也被允许参加这次会议，正是在旁听过程中，他对于远征军有了进一步了解：当初大军于索兰西亚大陆出发时，统共拥有一万余人，然而途中历经风暴（圣光保佑里昂是在那之后才加入进来的）和坏血病，再加上占领此处付出了一些死伤，导致如今的兵员只有八千余人。其中航运不便的关系又导致马匹运输不易，使得远征军只能拼凑出二百名骑兵，数量少得可怜。 随着会议的进行，里昂还从向导的话语中不断获取新的信息，例如阿尤布王国足足拥有十万常备兵，所辖国土面积广大，人口不下两百万。 这、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听到的越多，里昂就越对远征军的前景不看好，这舟车劳顿的八千人，死伤一个就少一个，如何去挑战一个兵力十余倍、后勤充足、兵源不绝的王国呢？更糟糕的是，阿尤布王国似乎是一个傀儡政权，在它背后还有魔幻色彩很浓的地狱军团作为支撑。除此以外，阿尤布王国还有强援，他们控制着几个异族部落，还有雇佣兵可以用…… 靠！这还打什么打啊？赶紧坐船回去好了！ “在圣光的庇佑下、在真十字架的激励下、在阿比迪斯将军的领导下，我们的骑士和士兵无不以一敌十，终将赢得最后的胜利！”一名军官站起身，握拳高喊道。 群情振奋，无不一一应和。 信仰，确实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它容易和迷信混淆，使人变得盲目。里昂忧心忡忡，却没有办法在这种场合下插话。 接下来，阿比迪斯给手下军官分派了职务，安排哨兵巡逻，分配物资和收集情报。 “大人，他醒了，一直叫骂不绝。”一名士兵走进来，向主持会议的阿比迪斯报告道。 “把他带到这里来，如果他真是王室成员，一定知道我们需要的信息。” 被里昂和克里斯汀俘获的术士被带了上来，他的伤口经过简单处理已经不再流血，但看得出来他的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应该是十字军士兵们用拳脚给他留下的。更糟糕的是他被捆绑得很紧，双臂甚至被掰到了背后。与他一起被带上来的，还有那个叫做克洛普的小恶魔，它倒没被捆绑，只是脖子上带了一个金属项圈。 这倒霉二人组的到来，引起了屋内人们的哄笑。 “如果不想受更多苦的话，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阿比迪斯对术士说：“你的名字和身份。” “我叫维齐尔，是阿克港的领主，一个被流放、远离权力中心而又无足轻重的人。不过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哥哥的名字，他叫做尼泽尔。”术士很配合，回答了阿比蒂斯的问题。 虽然对方的鼻子受伤，导致话语含混不清。然而，他的回答还是让人震惊：尼泽尔，阿尤布王国的国王。眼前的维齐尔真的是名亲王，而且从名字上来判断的话，这两人很可能是一对亲兄弟…… 第二十二章 圣光献礼 维齐尔满意于众人脸上的震惊表情，他接着说道：“我是阿尤布王国苏丹尼泽尔的孪生兄弟，是一名亲王。虽然我的哥哥对我并不友善，但他不会坐视我被俘，如果我沦为奴隶，他的权威就会受到挑战，人民就不会再惧怕他。所以我奉劝各位立刻释放我，否则你们会迎来阿尤布王国军队的报复。” 人们沉默了，一齐看向阿比迪斯。 “恐怕我不能那样做，你所知道的对我们很重要。而且我们也并不害怕你口中所谓的报复，因为我们会消灭你的王国。” 维齐尔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太剧烈甚至触及伤口，这让他咳出了一口血，“消灭我的王国？我祈求你们那样做！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可是然后呢？没有了我哥哥那条忠诚的狗，来自地狱的主人们会很不高兴的，到时候烂摊子就要留给你们处理了。你们不仅会害死你们自己，还会害死所有人，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 维齐尔说完继续大笑，他形状疯癫，让人不明所以。 阿比迪斯皱了皱眉，“来自地狱的主人？你指的是地狱军团？” 维齐尔笑着摇头，“看来你们也并非很无知，可惜我不会再透漏给你们任何事了。” 阿比迪斯相信维齐尔所说的是真的，对方确实不会再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但他不但算就这么放过对方，他对门口的守卫说：“把他带出去，想办法说服亲王大人向我们开口。” 十字军士兵们当然知晓该如何进行“说服”工作，他们狞笑着走过来，将维齐尔连拖带拽地拉出房间。 一旁的里昂仔细观察了维齐尔的表情，不似作伪。当对方提到那个“来自地狱的主人”时，脸上流露出最真实的恐惧。这让里昂更加好奇了，所谓“地狱军团”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呢？竟然能够让位高权重的亲王恐惧到这种程度。 此时，现场还剩下名为克洛普的小恶魔。 “我本该立刻将你杀掉，说个理由说服我不那样做吧。”阿比迪斯对克洛普的态度极为恶劣，他看克洛普的目光里明显流露出厌恶，像是在看蛆虫一类比较恶心的事物。 “我、我会做您最忠诚的仆人！”克洛普一迎上阿比迪斯的目光便浑身发抖，“我的主人，虽然我是一个最下级的恶魔，一个火焰小鬼，可我对您忠心耿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和您订立契约！永远为您服务！” “然后在某一天被你害死，本该去拥抱圣光的灵魂被你拖入虚空，成为你的仆人？”阿比迪斯冷笑着说：“不必了。” 阿比迪斯说着便去握剑柄，克洛普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上，“天啊！请不要这样做！我会为您偷东西、帮助您打架、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您！我不要死啊！” 里昂看着克洛普，他发现小东西的眼眶中竟然流出了泪水，对方的话也让他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在克洛普的概念里，阿比迪斯这样的将军竟然会因偷东西这种不道德的事情而手软。要知道盗窃的名声恐怕是任何一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啊，他这样说，简直就是堵死了他自己活下去的路。看来小恶魔对于这个世界了解的还不是很多，也许它还处于幼年时期吧？它个子那么小。是啊，它又懂得什么呢？但那毕竟是有悲喜和感情的一条生命，里昂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他如同牲畜一般被杀了。 “将军大人，请您饶恕他吧。我请您把他送给我，我缺少一个宠物。”里昂向前一步道。 阿比迪斯的剑停住了，他和所有人一齐看向里昂。片刻后，屋内爆发出哄堂大笑。 阿比迪斯的脸上也有着一丝笑意，“你要拿一个恶魔当宠物？你知道他们有多残忍和邪恶吗？” 里昂对于恶魔一无所知，但他坚持说：“知道一点，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养它的。好的猎人是不会惧怕饲养一条凶猛的狗的，不是吗？” “它可不是狗，它是一匹狼，即使表面驯服于你，也会在你做梦的时候撕开你的喉咙。”阿比迪斯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剑柄上的手拿开，“但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因为你有功于我们所有人。” “感谢您，大人。”里昂急忙鞠躬。 阿比迪斯挥了挥手，然后指着克洛普脖子上的项圈说：“那是秘银制成的，能够抑制任何种类的魔法。我要求你永远都不能将那东西取下来，这样才能保证它不会使用恶魔魔法。记住，小鬼是一种被术士从虚空中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它们是魔法的奴隶，必须服从于原主人。即使它不想做恶，那个叫做维齐尔的术士也有可能交给他恶毒的命令，只有秘银项圈才能使它免于听命于人。所以那既是束缚它、也是保护它的一种手段，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将项圈取下来。” 里昂发誓自己不会忘记阿比迪斯的忠告，于是，有人将克洛普的项圈连上锁链，交到里昂手中。 里昂看着阿比迪斯，由衷地觉得对方是个很有领袖气质的人，也许效忠于他是个极好的选择。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的克里斯汀则在观察着他，女骑士觉得里昂同情弱者的表现才是更为可贵的品质。 这时，房门被打开，身上满血污的雅克·莫莱大团长走入屋内。 “将军大人，很抱歉还是有敌人的骑手逃脱了，我带人追出很远，最终却没能够追上，我们马匹太久没有活动过了。”雅克一进来便报告道。 阿比迪斯并没有因此而责难对方，因为没有围城下的单个方向攻城，有人逃脱是必然的。 “另外，我建议各位能够移步出来，看一下我们奉献给圣光的礼物。”雅克眉飞色舞地说道。 阿比迪斯答允，屋内的众人在雅克的带领下一起出门，走向城市广场。 当众人看到所谓的“圣光献礼”时，大都露出了喜悦或赞赏的表情，再不济也是神情镇定。只有里昂，他睁大双眼，呆立于当场。 广场中央的喷泉里已经摆满了砍下来的头颅，喷泉中的水因此而溢出，流淌到地上，冲刷地面形成一条血河。 里昂认出来了，刚才被克里斯汀救下来的阿克港平民，最终还是被屠杀在了此处，唯一不同的是，刽子手从一群人换做了另一群。 第二十三章 奴隶统领 该死！里昂气得浑身发抖，他怒目圆睁地看向还喜形于色的雅克：我早该想到的！狗改不了吃shi！在另一片时空里，历次十字军东征几乎都有屠杀暴行，其中第一次攻陷耶路撒leng时，十字军们便屠杀了七千人。第三次东征，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狮心王也杀了两千六百人。甚至紧接下来的第四次，十字军干脆不收复圣城了，而是借道攻打了拜占庭帝国，一路烧杀抢掠…… 总之，要是不搞屠杀，简直是对不起十字军这个名号。 里昂暗骂自己太笨，竟然会以为在这种动乱的环境下，那些被克里斯汀救下来的平民能够逃出去。结果，他们最终没能躲过悲惨的命运。 此时，里昂的信念甚至为之动摇，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根本不该冒死去捕杀那头鲸鱼，也不该将这群杀人魔王从坏血病的诅咒中解救出来。 里昂将手放到剑柄上，当场便要发作。然而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他的前臂上，及时阻止了他将剑拔出来。那是克里斯汀，女骑士不知在何时走了过来，对里昂微微摇头。 里昂想要挣脱克里斯汀的手，然而较力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克里斯汀这名四级圣骑士的对手。纵使如此，里昂还是难掩心中悲愤，继续用力拔剑，直到克里斯汀默默地伸手指向里昂胸前的战袍。 白底战袍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十字。 瞬间，里昂的力量被抽空。哈，自己和凶手穿着一样的战袍，甚至还加入了主犯所在的骑士团，哪里有立场和原则为亡者讨回公道？ 阿比迪斯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但面对不断解说自己如何斩杀异教徒、杀死圣光敌人的雅克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仅如此，在我追击敌人骑手的时候，我还在距离港口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奴隶营！那里足有几千名奴隶，男的女的都有。看守已经逃走了，留下他们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猪猡。”雅克哈哈大笑道：“我们可以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和这些奴隶主一起杀掉。或者干脆放一把火，将他们烧死在那里好了。” 里昂绝望地看到，阿比迪斯似乎动心了，将军大人微微点着头，马上就要说出同意的话了。 “不可以！”里昂终于还是高喊出了声，他挣脱克里斯汀的手，大步来到两人面前。 阿比迪斯皱了皱眉，而雅克根本都已经忘了里昂这号人，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别傻了，孩子。他们是群异教徒或无信仰者，他们的存在就是对于圣光的亵du。回到队列里去。” “不！”里昂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抗拒，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雅克团长也终于开始重视起里昂来了，他转过身，一步步走近与里昂面对面，“你可以再说一遍那个字，孩子。” 雅克发怒了，他话里已经有明显的威胁意味。雅克·莫莱，圣墓骑士团大团长，本身是名6级的圣骑士，一旦他选择动用武力，里昂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打死。 眼看着两人的冲突便要爆发，杰弗里从人群中冲到近前，“抱歉，我的大人，我想他的话里并不包含对您不敬的意思。” 杰弗里用力将里昂推开两步，背对着雅克、直面着里昂说：“我说的对吧？” 看着杰弗里不断眨着的眼睛，里昂渐渐清醒过来，他回忆起自己不应该被此时的十字军排挤和敌视，尤其是雅克·莫莱这样的人。 “是，是的。”里昂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是说，这些异教徒活着，比死了对我们更有益处。” “活着？”雅克冷笑一声，“我们终究是要离开这里前往圣地的，你准备让我们把后背留给几千名异教徒吗？要知道我们可是孤军深入，面前的敌人就够让我们头疼的了，我可不想再让人从背后捅刀子。” 雅克的话在情在理，人们点头附和。 “我们可以训练他们成为士兵啊，让他们为我所用。”里昂解释道：“这样我们不仅少了群敌人，更有了生力军，这不好吗？” 一旁的阿比迪斯没有阻止两人的争吵，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看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远征军中扶植一股新势力，用来制衡雅克的权力，无论在当下的战事中，还是在未来可能建立起来的王国中。 雅克势必是要以骑士们为主的，他能够很好地胜任骑兵团统领，可是步兵呢？没人能与雅克相提并论了，杰弗里还太年轻，其他人又不堪大用。倒是里昂似乎是个好选择，他拥有治疗坏血病的声望，还有用计谋抓住维齐尔的智慧。最重的是，他似乎有些迷恋于克里斯汀…… 雅克更加不屑了，“你说那些奴隶？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我看你是疯了！你是要把我们的军粮和军械分出来一半给他们吗？！” “即使多一些炮灰和敢死队也比没有更好，对吧？他们还可以作为辅兵，为我们修桥铺路。”里昂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支持者，“我并不想将军粮和军械分出去，相反，他们要为他们自己和我们种植粮食和制造盔甲武器！” 雅克一愣，当场语塞。 众人则无不暗自点头，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杀戮确实可以宣泄心中的情绪，但不比更多食物和更多军械来得实在。 里昂张开双臂，说：“想想看吧，他们本来就是奴隶，还有比他们更好的劳力吗？它们不仅能够直接参战，还能为我们提供后勤补给。我坚信我们一定能够攻陷伊利亚，可我无法保证那要用去我们多久。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到时候，一旦我们粮饷告罄，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如果我们的背后拥有一座属于我们的城市呢？我们会有更多选择，战斗顺利时，我们可以战斗下去，战斗不顺利时，我们可以回到这里休整。我们进可攻，退可守！” “将军大人，请允许那些奴隶活下来，让他们为远征事业贡献力量。”里昂直接向阿比迪斯请愿了。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阿比迪斯，等待他的裁决。 “我记得在刚才，我已经奖励过你一次了。”阿比迪斯微笑着说：“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你便有了新的要求吗？” 里昂心中一沉，暗想事情不妙。 突然阿比迪斯话锋一转，“这一次，我不会再无条件地答应你的请求。如果你想让这些人活下去，那么你将负责管理他们。他们活着，你负责养活他们；他们死去，你负责埋葬他们；他们叛逆，你也难辞其咎！听好，现在我任命你为奴隶营统领，我命令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这些人恢复生产。” 阿比迪斯说完转身便走，在里昂还被突如其来的任命搞得头脑发昏时，将军又转回身说道：“对了，在那之前，先组织人手将城市全部清扫一遍，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 第二十四章 奴隶营地 在中世纪的欧洲，很多时候是没有明确的军队编制的，士兵们归属于自己的领主管辖。例如一名国王想要发动一场战争，他首先会下令手下的骑士们集结起来，然后向麾下的领主们发布召集令。而受召集的领主们也是一个样，最中坚的战斗力便是他们手下的骑士和少量被称为“军士”的职业军人，然后他们也会向各自领地内的平民们发布召集令。其结果往往就是某某公爵召集了一千人，某某伯爵召集了五百人，而某某男爵又召集了三百人。领主们再将队伍带到国王指定的地点，凑出个一两万人来，再稍加整编，军队便可以拉出去打仗了。 但是，战场上的形式可是瞬息万变的。有可能某个领主战死了或者国王需要把力量统合起来，这种时候就会出现临时任命的现象。国王将由不同领主带来的士兵们编成一支军队，取名某某（通常来说是地名）战团，再为这支战团任命一个长官。这样一来，新成立的战团就能更好地战斗下去。事实上类似的临时任命并不鲜见，国王或领主们为了激励士气，在阵前临时分封骑士和贵族的搞笑事也是平常。 而里昂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也碰上了类似的狗血事件。阿比迪斯给自己封了官，还封了个巨难听的“奴隶营统领”的头衔，这让里昂觉得自己和奴隶划上了等号。而阿比迪斯的目的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差遣自己去带领奴隶们为远征军劳作，以免让劳师远征的十字军战士们为琐事困扰，以便让他们一直保持充沛的精力，应对后面的战斗。 这不，任命刚过，第一个任务也跟着来了：清扫街道。 靠！说的倒是简单，要知道现在的阿克港街道上，尸体无数，又有谁愿意做这种活计呢？至少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道理的里昂是抵触于命令奴隶们去做这项工作的。可如果不清理，过不了多久尸体腐败，就会爆发瘟疫，到时候这里就会变为一座死城！十字军老爷们当然不会“屈尊降贵”地亲力亲为收拾他们自己创造的烂摊子，所以项工作只能落在奴隶们的头上了。 好在阿比迪斯念在奴隶营里奴隶人数众多、难以管理的事实，调派给了里昂五百名士兵，以更好地管理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暴动。 里昂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却也只能被“赶鸭子上架”，他带领着五百人进驻到奴隶营中。 里昂硬着头皮，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开展工作：他命令十字军士兵从营房中驱赶出一千名奴隶，平均分为五组。再找来一张阿克港的地图，然后开始下命令：你们几个，带着第一组人手，去清理城东这块区域。你们几个带着第二组，负责城南。三组负责城北，四组负责城西。最后一组，在远处空地上挖坑，准备填埋尸体。如果有不配合的，可以适度使用暴力！ 然而，让里昂没有想到的是，事情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极为顺利地进行了下去。那些从营地里出来的奴隶们看到倒毙在街道上的尸体，第一反应不是战栗和恐惧，而是欣喜异常。他们纷纷表示原来压迫自己的人死掉了，现在愿意为解救他们的“十字战士”效力。没过多久，已经陆续有奴隶们将残破的肢体放在手推车里运送到城外了。 所谓万事开头难，里昂想到过需要杀掉几个人才能迫使奴隶们屈服的情况，可那仅存在想象中，根本没发生，这让他非常诧异。此时，里昂觉得已经有必要了解一下这群被束缚的奴隶了，他们的所思所想对于未来的管控极为重要。于是里昂亲自带人，走入奴隶营的营房。 *********** 整个营地极为简陋，一排排木质板房便是奴隶们世世代代的住宅，而无法遮风挡雨的生锈铁栏，便是他们的门窗。 里昂慢慢地从两排板房之间走过，仔细观察铁栏里那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活人。是活人啊！那些人从一出生便被打上奴隶烙印，他们的眼神空洞，十字军士兵们的陌生面孔甚至没有让他们多看两眼。那是对于生活的极度无望，对于生死的极度漠视。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看到，蓬头垢面的孩童因饥饿而瘦骨嶙峋；他看到，年老体衰的的老人因疾病而咳嗽不止；他看到男男女女被关进同一间板房，却习以为常…… 至此，里昂对于奴隶们的服从也就释然了：他们还有什么可失去？事情还会变得更糟吗？不会了，曾经的压迫者死去，换一批人来对于他们来说没区别。 可里昂不想这样下去，他不忍再看到奴隶们的惨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一开始他想到自己应该下令将这些奴隶全部释放，以便让他们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可马上他就自我否定了这主意，姑且不说被放走的奴隶会被会阿尤布王国的人抓回去，光是近在身后的十字军战士们就不会同意，毕竟他们不是自己的私兵。里昂又想着要去请求阿比迪斯给奴隶营里的可怜人以更好的待遇，却想到即使是十字军的境遇也不见得有多好。他还想要立刻组织这些奴隶进行自救争取他们的自由，可想到阿克港内的士兵们刚进行完一场屠杀，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最后，里昂不想了，他觉得空虚且无力。奴隶们的惨状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他决定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从长计议。 “等到那些奴隶将城市清理干净了，便立刻将尸体掩埋起来，然后带他们回到营地里去。记住，尽量不要虐打他们，更不要无故杀害。哪怕少了一个，都是对我们远征事业的重大损失，是对圣光的亵渎！”说完，里昂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好。 他当然知道凭借几句话不可能长久地抑制住十字军士兵们的残暴，可借用圣光的名义，应该会有一点帮助吧？至少能将这个夜晚坚持过去。 里昂的房间原本是奴隶营看守们住的，这里虽然一样简陋，可好歹算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里昂一进屋，便坐在书桌前，找来纸笔，想要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他想要改变奴隶们的现状，可条件改善的前提是要完成阿比迪斯交给自己的恢复生产任务。如果自己做不到，奴隶们就会成为十字军眼中的无用之人，到时候他们的下场一定很悲惨。 第二十五章 自由萌芽 里昂正打算俯身奋笔疾书，写他个未来三、五年规划，以求让奴隶们逐渐摆脱现在的尴尬身份。可就在这时，异常的响声使他警觉起来。 “谁？！”里昂下意识地去抓剑柄，却看到声音源自于叫做克洛普的小恶魔。 “哈，原来是我忙得忘记了。”里昂在心中暗想。 方才，里昂从阿比迪斯剑下救出了痛哭流涕的克洛普，谁知下一刻便受命成了这个“奴隶统领”，这让他疲于奔命带人进驻到奴隶营中。里昂一到这里就将困住克洛普的铁链锁在床腿上，而后便急着下令去了，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这小东西来。 现在的小恶魔正蜷缩在床下，睁着大大的眼睛，畏缩地看过来。 里昂回想起来，克洛普请求阿比迪斯饶命时，最后的一句说的便是“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现在，里昂倒是想咨询一下他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克洛普连忙点头，“这里是阿克港，阿尤布苏丹国的一个港口，而你们刚刚攻陷了这里。” 阿尤布苏丹国，大概是本地人对于这个奴隶制国家的称呼吧，记得维齐尔也称他的哥哥尼泽尔为“苏丹”来着。可惜，这不是里昂想要的答案。 “我是说，我们所在的营地。”里昂向下指了指。 “哦！”克洛普恍然，“这里是奴隶营地啊，这些奴隶属于阿克港的居民，而就在刚才你们将这些奴隶的主人都杀掉了。” 虽然克洛普的话语不含褒扬贬义，但里昂还是有些脸红，因为自己也是那些屠夫中的一员。 “你了解这些奴隶吗？他们是被抓来的？如果我释放他们，他们可有安全的去处？有没有可能使他们变为平民呢？”里昂直接发问了，他并不担心克洛普会出去告发自己。 没想到，克洛普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反问道：“主人，您知道阿克港前的那片海湾吗？” 这个里昂依稀记得，阿比迪斯在战前动员时曾称之为“奴隶湾”。回忆使得里昂没有注意到克洛普对于自己称呼的改变。 “奴隶湾！”克洛普没有等里昂的回答，直截了当地说：“之所以当地人会给这里取这样一个名字，并非是没有缘由的。因为此处是整个先祖之洲奴隶贸易的中心！每年的贸易季到来，各地的海盗船便会蜂拥至此，将他们从世界各地掳掠来的奴隶带到这里来与阿尤布王国交易。而一旦经过交易，奴隶的身份便不可更改，他们会被运送到王国内部去，世世代代作为奴隶繁衍生息下去，除非他们因意外死去。所以只要他们还在阿尤布王国的领土内，是绝对无处可去的，更不要提及变成平民这种事了。” 里昂勃然变色：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奴隶制度的残酷程度，世世代代被人困锁于牢笼中，那是何等绝望的一件事。 “不过，我想主人和您的同伴们一定不一样吧？假使你们可以赢得对于阿尤布王国的战争，乃至将其推翻的话，就可以终结奴隶制度啦。”克洛普试探着说道，小恶魔还无法揣摩清楚里昂这个新主人的心思。 里昂的脸上露出不屑：就凭外面那群十字军么？若是让他们统治这片土地，对于奴隶们的剥削恐怕只增不减吧？ 挥了挥手，里昂开始俯身制定自己的计划了。 ********* 远征军经过了两个月的艰难航行，其中历经风暴与疾病困扰，死伤无算。登陆后又血战一场，使得众人都有了劫后余生之感。于是，感慨生死无常的士兵们血洗了阿克港，而在那之后，又在死者的尸体上开始了狂欢。 他们闯入当地居民的家中、打开维齐尔的私人窖藏和仓库、搜刮霸占一切他们看得上的食物与财宝，并彻夜饮酒放纵。而十字远征军主帅阿比迪斯，深谙统军的张弛之道：想要让经历艰难困苦的十字军士兵们继续战斗下去，就必须给予他们一个放纵的假期。所以，无论是在攻占阿克港时还是在那之后，他都对士兵们出格的行为视而不见。 有了指挥官的默许之后，士兵们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彻夜不眠、饮酒作乐、胡吃海塞，使得喧嚣嘈杂的声音一直到清晨才渐渐平息下去。 而里昂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制定出了未来对于整个世界都拥有极为深远意义的章程，后世史学家称这一夜发生了“自由的萌芽”。只不过，在自由刚刚萌生的那些日子里，它也只被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当作一个笑话看待。 里昂一样彻夜不眠，第二天清早他便拿着草拟的章程出门，迎回劳作一夜归营的奴隶队以及押送他们回来的十字军。这些奴隶经过一夜的搬运和填埋，在士兵们们的狂欢之下战战兢兢，将将把陷入血泊的阿克港清理干净。此时，他们只想回到营地中的稻草上睡觉。 然而，他们却被里昂拦住了。 此时里昂一人站在营地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之感。奴隶们虽然又累又困，却也不敢惹恼这个胸前绘有十字的家伙。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请你们相信，从今以后你们的每一分汗水都会换来回报。听清楚了！我许给你们自由！”里昂振臂疾呼道：“但是自由，是要靠你们自己去争取的！你们必须努力劳作，才有可能迎来那一天。如果你们怠惰，我会像你们死去的主人一样给予你们惩罚，而如果你们服从我的命令和任务，总有一天你们会获得自由的身份。记住我，我是里昂，可以成为你们的噩梦或救世主，结果如何要靠你们自选择了！” “我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我所说的话，也不管你们会不会回去睡一觉便把这些都忘了。但记住，你们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转动了。现在，回去将我的话转告给其他人！”里昂从营门口让开，目送奴隶们进入到营地当中。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在意里昂说了什么，奴隶们被整夜的工作弄得头昏脑胀，只当里昂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大概是在告诫他们以后要好好工作吧？所以，奴隶们回到各自的板房里，很快便呼呼大睡了。 第二十六章 红脸白脸 接下来的几天，十字军上下继续沉浸在狂欢中无法自拔。反观城外的奴隶营地，则悄然开始了改变。 几千名奴隶被分为大大小小的若干个生产队，并在统领里昂的指令下回归到生产生活。每天的清晨，农耕队会前往田间地头工作；采伐队会就近砍伐树木收取建材；渔猎队去海边在库克船长的带领下打渔；冶炼队和手工队则干脆将营门一闭，不断生成军械和工具…… 应该说阿尤布王国对于奴隶们的剥削是全方位的，住在简陋营地中的他们要负责生产和制造所有种类的物资和器具，以至于奴隶们对于所有种类的工作都不陌生，工作效率和质量都有一定保证。 在最初的几天里，里昂预想到奴隶们可能是会有抵触情绪乃至是逃走一类的行为，所以他派了许多士兵去看守外出务工的奴隶，并下达了可就地格杀的惩戒命令。谁知，实际情况是奴隶们畏惧有屠城之威的十字军而不敢逃走，同时他们更加畏惧受阿尤布王国的管控。所以，工作展开的几天里竟从未发生过一例叛逃事件。 与此同时，里昂在奴隶营中制订了一些让别人闻所未闻又看不懂的规矩：第一，八小时工作制；第二，工分制度；第三，老弱病残免于劳动。 这些规矩的订立，遭到许多十字军士兵乃至军官的质疑和诟病，他们认为里昂太过仁慈，以至于拖慢了物资器具生产的进度。为此，阿比迪斯将军特地将里昂叫到已经修缮一新的行政厅，对其进行问询。 而里昂的解释是：八小时工作制为的是提高奴隶们的工作效率，在劳逸结合之下只要效率提高了，生产量是不会受损的。工分制度则是一种奖励机制，只要给获得工分高的奴隶们一些小恩小惠——例如多分配食物或更换更宽敞的板房——就足以让人迈力地干活。而老弱病残免于劳作，则体现了圣光的伟大，它同情弱者，符合骑士精神…… 正当里昂快要编不下去的时候，阿比迪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使得里昂能够涉险过关。同时，十字军官兵们也明白了，阿比迪斯将军再一次默许了里昂的作为，他们也不得不停止了非议。 而事实也正如里昂所说的那样，奴隶们脱离阿尤布王朝的残酷压迫以后，觉得已经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所以他们在奖励机制和十字军的逼迫下，每天都在热火朝天地工作。 眼见着渔获乃至猎物存量日渐丰盈，而军械等物资也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十字军上下开始愈发心安，他们渐渐停止了每日的胡闹，开始渐渐恢复训练，准备未来对阿尤布王国的战争。 ********** 这一天，被任命为军需官的克里斯汀带着一批人前来奴隶营接收物资，顺利交接以后女骑士没有随着手下返回阿克港，而是叫来一名守卫问道：“你们的统领呢？” 谁知，负责戍卫营地的十字军竟不知里昂的去向，“统领大人他可能在田地里教授奴隶们耕作的知识，也有可能在冶炼队那边教导人们要安全生产。” “安全生产？”虽然克里斯汀可以明白字面上的意思，但她从未听过有人提起过这个概念。 “我曾听过里昂统领的讲解，安全生产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注意防火、工作中的一些小心事项和佩戴手套口罩一类的工作服，统领说这样子可以减少工伤，避免不必要的减员。” 克里斯汀对于里昂越来越好奇了，她觉得这个家伙的头脑里应该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见到里昂的想法更加强烈，克里斯汀索性走出营地去寻找。 最终，克里斯汀在营地外不远处的田地里找到了里昂，只见他人正坐在田边，给围坐在身旁的奴隶们讲解着什么东西。 “……我和你们说啊，要想使农作物免于虫害，有非常简单的法子。怎么办呢？播种以后将蓖麻碾碎，洒在土地里就能有奇效！不是我和你们吹啊，用我这招，即使你们不用每天在田里捉虫，那虫害最少也能减轻一半……” 能够看得出来，里昂和奴隶们相处得很融洽，每一个奴隶都不自觉地围拢在他的身旁，而远离一旁树荫下的十字军看守。虽然里昂现在取代了奴隶主的身份，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可一点也不像是个“主人”。 这时，里昂看到了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克里斯汀，他立刻便将一众奴隶抛下了，“好了好了，继续去干活吧，今天再开垦出一块新田，就能回去休息了！” 虽然劳动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但开垦一块田似乎并非什么难事，奴隶们当然想要尽早回去休息，这使得他们的身体和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克里斯汀看到里昂脸上的笑容，她很满意于对方见到自己时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你懂得的还真不少，可是这样没个上位者的样子，会不利于统管他们吧？” 里昂哪里懂得许多，他给人讲的都是曾经在网上无意间看来的知识。至于所谓的上位者，里昂根本没有那个自觉，“这些奴隶好惨的，这些天我通过了解知道，他们中间好多人从一出生便是奴隶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对他们好一点。不过你放心，我唱红脸，其他十字军战士唱白脸，不怕奴隶们造反的。” 克里斯汀不懂什么“红脸白脸”，她暗想那或许是个古怪的代指或比喻吧？ 她笑了笑，“我所说你要统管的，可不是那些奴隶啊。” 里昂一愣，下一刻他便明白过来了：克里斯汀的意思是，自己以后还要统领十字军士兵。 “这、这个嘛，我没想过……” “可现在你已经是五百人的指挥官了。”克里斯汀坚持着说：“我不会对你进行说教，但你必须准备好面对未来。我父亲很看重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带着成百上千人踏上战场，我希望到时你已经准备好了。” 里昂呆立于原地：是啊，早晚有那样一天的。现实很残酷，如果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坐镇指挥的统帅，那么就会充当冲陷阵的士兵，两者孰优孰劣，傻瓜也该明白了。自己确实该考虑一下统兵的事情了…… “你足够聪明，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克里斯汀继续鼓励道：“要尽快在军中树立你自己的威信，那个‘红脸’的角色可以留给别人去做。因为要不了多久，战争就会来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克里斯汀所说的话，远处的警戒哨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呼喊：“敌袭！敌人的骑兵来啦！” 第二十七章 马穆鲁克 在场所有人警觉起来，奴隶们不知所措，十字军士兵如临大敌，克里斯汀下意识地去摸武器，而里昂最先反应过来，“撤退！撤回到营地里去！奴隶们先走，十字军保持秩序！” 有了指令就什么都好办了，人们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纷纷按照里昂所说的话去做。 克里斯汀诧异地看着里昂，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可不像是一个和奴隶们打成一片的老好人所能做出来的。 也难怪克里斯汀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并不知道里昂曾经的经历：出门旅行，无论是什么狗血的事情都能遇上，曾经有一次里昂和一群驴友在山里宿营，晚上竟然发生了“喜闻乐见”的泥石流！虽然那一次并没有任何人死伤，但可以说泥石流是追着驴友们的脚步冲入营地的，所有的帐篷和食物全被冲走或掩埋。自那以后，里昂对于突发事件的反应便异乎常人的迅速。正常人听到警讯后可能会惊愕个两三秒，而里昂能够利用那两三秒蹿出老远的距离，过程中甚至已经想好了该跑去哪、怎么跑。 而这一次，里昂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丢下同伴。他大声叫喊，组织撤退，“把农具都扔下！拖着那东西怎么跑得快？！别想着趁乱开溜啊，你们和十字军已经穿一条裤子了，阿尤布骑兵不会放过你们！” 所谓话糙理不糙，听了里昂所说，确实有几个渐渐脱离队伍的奴隶调转方向，朝着营地跑去。 奔跑当中里昂抬头远眺，发现一支排着密集阵列的骑兵队已经出现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上。假使骑兵们立即开始冲锋，那么极有可能在奴隶们跑进营地以前发生接触，结果就是己方没有人能活下来。 奴隶中也有人抬起头向远处看去，而后他们惊恐地喊道：“马穆鲁克！马穆鲁克兵！” 克里斯汀听到这个词之后表现得更加焦急，她语音急促地向里昂解释道：“马穆鲁克是古代语言中奴隶的意思，用来称呼那些被迫参加战争的奴隶。后来这名字演变为了一支军团的名称，据称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 里昂心中呼了一声惨，因为他也听说过马穆鲁克这个名字，那是事实存在于另一片时空当中的军事集团。记忆中这支军队使人闻风丧胆，帮助著名的穆斯林英雄萨拉丁赢得了哈丁战役，结束了耶路撒冷王朝，又曾击败过横扫欧洲的蒙古骑兵。他们甚至与拿破仑的军队发生过战斗，虽然失败了，但仍旧得到拿破仑很高的评价。 马穆鲁克军团无疑是阿尤布王国军队的核心了，里昂没想到远征刚刚开始便发生了遭遇。 好在里昂担忧的集群冲锋并没有被发起，骑兵们保持着严整的阵型、放慢了马速向前逼近，放任了原野上的军民跑回到营地中。 辅一进入营地，里昂立刻将手下所有的五百名十字军集合起来，令他们用长矛和弓弩坚守栅栏。一旦这些马穆鲁克骑兵冲破了木栅，他们甚至不用砍杀，只消在相对狭小的营地里策马奔腾，引起的混乱就足以让奴隶营毁灭。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理会里昂可笑的抵抗，他们的目标是阿克港。 几千名马穆鲁克骑兵大摇大摆地开到阿克港外后停下，他们的旌旗蔽日，人喧马嘶声不绝于耳。里昂粗略估计一番，这群骑兵的数量不下两千。 里昂手持兵器和士兵们并排站在栅栏后，开始观察不远处的敌人。这群人没有任何奴隶的样子他们，穿着质地考究的长袍，头戴铁盔或护面链甲，腰间跨有名贵的宝刀。 里昂注意到了骑兵们的旗帜上绘有魔火标志，他记得那是阿尤布王国权力的象征。考虑到阿尤布是一个集权制的奴隶国家，那么这支军队只有可能听命于阿尤布国王尼泽尔。 身后奴隶们的议论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们在窃窃私语，“苏丹的马穆鲁克，我们的末日来了。” 阿克港内的十字军主力也已注意到了来犯之敌，他们筑起街垒，开始与停在城外的骑兵们对峙，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这时，马穆鲁克骑兵中有一人驱马走到两军阵前，开始高声对城内喊话。 由于距离较远，附近又有很多人马的喧嚷，使得里昂无法将对方的喊话听得很真切，他只能凭借断续的词组自行判断。 大抵是对方认为十字军的偷袭很无耻，此次兴兵而来正为问罪，伟大的尼泽尔苏丹要求十字军退出阿克港，并归还维齐尔亲王。最后，那人提出了决斗的要求，规定败者必须答应胜者的条件。在说了很难听的话后对方还在阵前小解，引得几千名马穆鲁克一齐哄笑。 里昂有点懵，他没想到在这个具有魔幻色彩的、类似中世纪背景世界里，也能见到两军阵前的决斗。这让里昂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三国演义》当中，他在想会不会出现小说里的情节，胜者“一枪将敌将挑落马下，而后挥军掩杀”。 事实证明里昂想多了，阿克港内虽然派出一人应战，可他是走着出来的，显然双方都认为决斗理所应当发生于地面上。 “敌人不会遵守约定，即使我们赢得了决斗，他们也不可能按照我们的话去做。”里昂对身旁的克里斯汀说。他不明白阿比迪斯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决斗请求，要拿一个手下的生命去做赌注。 “我们也不会，即使对方赢了，我们也不可能按照要求归还维齐尔，更不可能退出阿克港。”克里斯汀理所当然地说道：“但我们不得不答应这场决斗，如果拒绝，会被敌我双方视为怯懦，士气此消彼涨，会让情况变得很糟糕。” 里昂暗骂自己还是一副现代人思维，连这些发誓遵守“诚实”信条的骑士在战争中也不在乎这些，而自己还在犯傻。 随着决斗双方的靠近，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甚至喧闹的马穆鲁克骑兵们也摒住呼吸，开始关注于将要发生的决斗。 终于，刚刚小解完系好裤带的马穆鲁克拔出腰间的双刀，猛扑向手持剑盾、前来应战的十字军骑士。 第二十八章 神赐技能 马穆鲁克双刀平举，向前猛冲，只见他助跑几步，用力一蹿之下身形如炮弹般飞出。他动作极快，以至于里昂的视界中出现一道残影。 下一刻马穆鲁克冲到十字军面前，双刀一齐斩了下去。 十字军骑士急忙举盾，对方的双刀砍在他的盾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虽然他用盾将这一击接下，却因承受不了巨力而向后连退几步，狼狈地稳住身形。 里昂在一旁看得真切，他明白这一下固然有马穆鲁克斩击凶狠的原因，却也有己方准备不足、立足未稳之下猝然受袭的缘故。因为那马穆鲁克的冲击实在太快，甚至有悖于常理。 “那是神赐技能。”克里斯汀解释道：“圣骑士的力量来源于圣光，而信仰不同的战士们，他们的力量来源于所崇拜的神祇。这马穆鲁克的冲锋速度与冲击力，不是勤学苦练所能得来的。” 里昂释然了：这个世界果然是公平的，虽然拥有圣光力量的圣骑士们在与普通武者的战斗中大占便宜，然而世界上也出现了能与之抗衡的近战职业，他们依靠神祇的力量得到不可思议的技能效果，补足甚至超越同等级的圣骑士。 两人的决斗渐渐变得激烈起来，那马穆鲁克左右开弓，不断劈砍和挑刺，逼得拿盾的圣骑士穷于招架，几无还手之力。 许是试图改变被动局面，圣骑士将盾紧贴在身前，合身撞向敌人。马穆鲁克则不紧不慢向后一跃，试图拉开距离后再做反击。 可圣骑士并没有放弃这机会，他在撞击扑空后毫不停顿，以剑为承载，劈出一道白光攻击对手。 马穆鲁克尚在跳跃过程当中，无处着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避过这一下。果然，那道白光转瞬及至，正中其前胸。隔着老远，里昂也看清了他胸前飞起的血花。 “这、这不是圣光。”里昂愕然道，他分明记得自己用的圣光冲击所发出的是金黄色的光芒。 “这正是精纯圣光能量。”克里斯汀嘴角含笑道：“对圣光的控制和掌握到达这种程度，已经形成了质的飞跃。普通圣光冲击击中人体，如钝器猛击，而精纯的圣光，可以破开护甲和皮肉，形成砍伤。圣光冲击练到这种程度可以定义为新的技能，我们称之为‘圣光斩’。因其威力绝大，施用者身体无法承受，需以兵刃为载体。” 看着里昂心驰神往的样子，克里斯汀补充道：“非4级圣骑士，无法使出这一招。” 4级？！那岂不是和克里斯汀同等级？里昂明白了，这种级别的决斗，自己就是被秒杀的份儿。 马穆鲁克身负重伤，里昂原以为大局已定。谁知己方圣骑士不进反退，再一次用盾牌护住身体，那姿态比方才还要小心谨慎。而重伤的马穆鲁克也没有让自己的敌人失望，他中招后身体晃了两晃，随后便如同没事人一般再次攻上来，那挥舞的双刀丝毫不慢，反而更加凌厉，再次将圣骑士罩在一片刀光当中。 “难道他没有受伤？”里昂看着生龙活虎的马穆鲁克目瞪口呆。 没道理啊，那种程度的胸腔出血，不死也没半条命了，恐怕一抬胳膊都会牵动伤口而法动弹，这马穆鲁克竟然还能打？ 克里斯汀看出了里昂的疑惑，作为老师的她耐心解释道：“这同样是神赐技能的效果，对方应该是用神祇的力量压制住了伤势，以保持继续战斗的能力。这样做可丝毫不比圣光魔法的治愈效果来得差，据我所知，有些精锐的战士能将垂死的伤势压制一个星期，这段时间足够他找到一名医生来为他疗伤了。不止如此，有时候，受伤对于战士来说反而是绝地反击的良机。” 克莉丝汀的话马上得到印证，再次攻上来的马穆鲁克刀速越来越快，他的身体也渐渐发生异变。只见他双目变得赤红，肌肉渐渐隆起，就连身体也拉长、弯曲了一点。 “狂暴。”克里斯汀的眉眼间流露出担忧。她知道，学会了这样神赐技能的战士，等级较之自己只高不低。这技能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技能使用者会越挫越勇，越是严重的伤就越能提高其战力。 她只怕在这样疯狂的攻击下，己方圣骑士连受伤后自我治愈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圣光可以治疗肉体，但伤及脏器或遭肢解的情况，是任何魔法都无力回天的…… 马穆鲁克的攻势愈急，逼得圣骑士连连后退，偶尔刺出的一剑打在刀锋上，如同击中了机械齿轮般被弹开。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偏在这个时候，圣骑士的盾牌发生了碎裂。 “咔嚓”一声脆响，骑士用橡木制成的盾牌被战为两截，且敌人的刀锋余势未消，直接将金属链甲划开，砍得圣骑士手臂鲜血长流。 这一下势大力沉，让在场的十字军看得倒抽一口冷气：单以打击力度来测算，狂化后的马穆鲁克恐怕已触及到6级的边缘，若不是盾牌和链甲消去了大部分力道，圣骑士就要连人带手臂被分为两截了！ 就在众人担心圣骑士就要败战身死的时候，变化又发生了：圣骑士不顾左臂的伤势，强行释放魔法。 这次技能，乃是圣骑士在其受伤后用他的伤臂所释放，威力不仅不可与刚才的“圣光斩”相提并论，恐怕就连新手里昂用的圣光冲击也比它强上不少，然而圣骑士这一下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所打击的目标是敌人的头部。 马穆鲁克只觉眼前强光一闪，眼睛被晃得失去了焦点。圣光冲击在下一秒击打到他的面颊，只可惜全无力道。 马穆鲁克因狂暴而混沌的头脑闪过一丝灵光，他在想眼前的圣骑士已然是个死人，竟然还在垂死挣扎，自己一定要将他的头砍下来，而后用马拖着尸体回去向尼泽尔请功！ 马穆鲁克因狂暴而强大，因强大而自负，又因自负而愚蠢。若在平时，他在对战中视力受限，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后退避开对手，可此时他的停顿注定了他的悲剧。 机会！眼见着敌人停顿下来，受伤的圣骑士奋起全身力气，抬剑一个直刺，正中马穆鲁克胸前伤口。 方才那里已经受创，再次遭受打击，伤势便无法控制，马穆鲁克闷哼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随着圣骑士将剑拔出，马穆鲁克胸口处的血也如流水般汹涌而出，他手中的双刀掉落在地上，本人无力地跪倒。片刻后，马穆鲁克向后仰躺到地上，已然气绝。 赢了！我们赢了！ 里昂和其余十字军一同发出呐喊：在见证了圣骑士取得这样凶险战斗的胜利后，里昂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有荣焉。 此时，阿克港内和奴隶营中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同在庆贺着胜利。就连现在与十字军“穿同一条裤子”、同时害怕阿尤布王国报复的奴隶们，也不自觉地开始欢呼。 与十字军截然相反的是其他马穆鲁克骑兵，他们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神情懊恼而沮丧。然而，他们中间的一些知情者，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取胜的圣骑士精疲力尽，他扔掉手里的剑，调动圣光治愈左臂上的伤口。可以预见，下一秒他的手就会完好如初，休息一会儿，他便又是那个可以上阵杀敌的英雄了。 毫无征兆的，一柄利刃贯穿他的身体，锋利的剑刃穿过心脏，直接从他的胸口透出。 圣骑士下意识地将闪耀着圣光的右手移上前胸，可惜，他手中的光芒如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了。 第二十九章 合围 一剑穿心，圣光也无法治愈这种伤。圣骑士的手垂落下去，死不瞑目。 杀死出战圣骑士的是名黑衣人，他就是那样凭空出现于受害者背后，用一把尖锐的刺刀将之刺穿。 那黑衣人的面孔隐藏于黑色兜帽之下，一身劲装符合人们对于一名刺客所有的想像。只见他缓缓地将武器拔出，任凭身前的尸体倒在脚下，而后转身凭空消失了。 “见**鬼了！”里昂立刻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 无耻啊，真是无耻，这群自称马穆鲁克的混蛋输了也就输了，就算他们不遵守约定也不见得会遭人唾弃，可就这么派人将虚弱的胜利者杀掉是几个意思？这还能称得上是决斗了么？这种行为的恶劣程度比起前些天十字军的屠城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旁的十字军也被激怒了，他们愤怒地呼喊，用最恶毒的语言去问候马穆鲁克骑兵队。 “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是什么？他难道是鬼魂吗？”里昂愤怒之余对杀死圣骑士的刺客心生恐惧，那样的刺杀根本就没有防范的方法啊。 “潜行者。”克里斯汀很意外里昂不知道这个职业，“他们所崇拜的神祇赐予他们另外一套技能，其中的核心部分便是刚刚你看到的，隐形。” “那他们岂不是无敌了？”里昂吃惊地说：“只要隐身之后搞偷袭就行了，无论多少等级的武者，统统一招毙命。” “事实却并非如此，随着我们的等级提升，通过圣光获得越来越强大的力量，随之而来的是我们会获得侦测隐形的能力。刚才发生的刺杀有其偶然性，如果圣骑士没有经过一场恶战、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有双方呼喊的噪音干扰，那么他应该能够发现那名背后偷袭的潜行者。并不见得一定能够躲开偷袭，但至少不会死得如此冤枉和窝囊。而其他的一些职业，甚至拥有侦测隐身的魔法或技能。”克里斯汀无奈摇头，她觉得己方被害的圣骑士不该获得如此下场，这名圣骑士的死对于远征军来说是莫大的损失。 就在这时，阿克港内的十字军主力做出反应了，他们呼号着向前进军，决意为死者复仇，惩罚卑鄙的暗杀者。 眼见着大军从街垒后走出，里昂立即变得紧张起来：如此冲动冒进，应该是犯了兵家忌讳的，以步兵为主的十字军在城外空旷的原野作战，未必是几千名马穆鲁克骑兵的对手。 果然，马穆鲁克骑兵队中发出阵阵呼啸，他们举起马刀和长矛，对敢于出城战斗的十字军阵列发起冲锋。 双方距离太近了，以至于马穆鲁克兵的马速尚未达到最高，便与迎面而来的十字军接触和战斗在一起。如同两面移动的冰川，碰撞时发出巨大的声响，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十字军们用长矛和盾牌来抗击骑兵的冲击，而马穆鲁克则用马匹和长兵器撞击试图撕开十字军的阵形。双方互不相让，在狭小的空间里进行肉搏。 然而这情形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马穆鲁克骑士们在统一的号令下一齐调转马头，利用速度优势脱离了战线，将无数尸体和残破的阵型留给十字军。 正当十字军们以为取得胜利，准备继续追击时，变化又发生了。马穆鲁克们如同心有灵犀般一齐纵马在原野上画了一个圈，从另外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发起冲锋。 “进退有序，令行禁止，这是一支强军啊。”远观的里昂感叹着。 通常来说，一个英明的指挥官是不会在战斗中下令撤退的，因为有序的撤退在追兵的压迫下，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混乱的逃亡。可眼前的马穆鲁克骑兵队做到了，他们的骑士听着指挥官的一声声呼啸，便能立刻做出相应的战术动作，不仅不乱，还能很快地组织起反冲击。这对于骑兵来说尤为难能可贵，因为机动性和冲击力是骑兵的灵魂，几次有效的冲锋很可能将敌人冲垮，而与步兵缠斗在一起则不是个好选择。 这一次马穆鲁克们冲击的是十字军右翼，在这个角度上他们没有被步兵合围的危险，又能够面对更少的敌人。左翼的十字军显然没有准备好，面对第二轮冲锋他们并没有中军那样坚定，他们的阵列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没有人会放过这种机会的，马穆鲁克们蜂拥而上，以锥形阵势纵马冲击被撕开的裂口，迫使十字军的阵列不断收缩。来不及后撤的军人们纷纷被马撞倒、被刀砍中、被后续的马蹄踩踏…… 短暂的混乱过后，十字军重整态势，中军和左翼分别从两侧绕行，试图将马穆鲁克骑兵们包围起来。届时敌人没有提高马速发起冲击的距离，只能被合围的十字军围拢起来蚕食掉。 然而马穆鲁克的指挥官早已看出了十字军的企图，他再次呼啸示意撤退。很快，马穆鲁克骑兵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殿后，加速逃离战场。 这时中军和左翼军队还未到达合围的指定位置，人们只能眼看着马穆鲁克们要从他们自己撕开的口袋里逃走。 远处传来一声号角，打着十字军旗的少量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刻加入进了战场！恰好挡在马穆鲁克们撤退的方向上。 为首的是雅克·莫莱，他带着十字军的全部二百名骑士，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出现在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位置上。这两百名骑士的出现，比刚刚黑衣刺客的出现对于里昂的震撼还要大。 瞬间，里昂脑海中产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认为也许阿比迪斯派出一名圣骑士前往应战，正是为己方骑士们的行动争取时间！若真如此，那么圣骑士的牺牲是值得的。同时，里昂心中又替那名圣骑士感觉不值，他的战斗无论输赢与否对于战局的影响都不大，而是他用生命作赌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打开营门！全军出击！”里昂高喊道：“友军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要参与到合围当中去，不能放走了一个敌人！” 众人轰然应诺，打开奴隶营的大门，争先恐后地奔赴战场。 第三十章 奇兵 “圣光之愿！”雅克大团长发出冲锋的命令。 二百名十字军骑士举起盾牌、架起骑枪，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试图逃走的马穆鲁克军团。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马穆鲁克骑兵们顿时慌了心神，他们中的一些人没有勇气去面对神兵天降的十字军骑士，在未与之接触前便向两侧分开，开始逃走。 避战的行为能够传染，出现一个就会马上出现第二个。不过几秒钟，零星的脱队行为演变成了溃逃的洪流，马穆鲁克们纷纷逃向两侧，试图在前后夹击的包围圈合拢之前逃出去。 这情形让雅克兴奋不已，他立刻命令己方骑士展开队形，一字排开去堵截这些试图逃走的敌人。他对己方骑士充满了信心，他认为装备有加长骑枪和金属链甲的骑士们冲锋起来是不会输给眼前这些异教徒的，即使阵型单薄了些，也足矣挡住溃逃的敌人了。 结果正如他所料，马穆鲁克们失去了交战的念头，各顾各地逃跑，只有少数人因去路被己方人堵死，才不得不做困兽之斗。可这样无组织的零星抵抗，自然很快消弭于气势如虹的十字军骑士面前。 马穆鲁克骑兵受阻，速度放慢了下来，这让他们身后追赶的十字军步兵有时间赶到，渐渐完成包围。 马穆鲁克们发出绝望的呐喊，他们在马上怨天尤人，用颤抖的手试图勒住胯下不安的战马。终于，他们中间的聪明人开始组织自救，一小股马穆鲁克趁追上来的十字军步兵立足未稳之际，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这群人绝大多数被弓弩射中，他们中间只有少数人冲到了十字军队列前，制造出一些混乱。绝望中的马穆鲁克们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们不管不顾地冲向了混乱的薄弱环节，企图逃出生天。他们任由马匹踩踏先前中箭落马的同伴，不分敌我地冲撞制造混乱，只为杀出一条血路。 终于，这样疯狂的冲击起了作用，十字军围拢上来的步兵队列又一次被撕开一道裂口，并有越开越大的趋势。马穆鲁克们纵马向前，从出口鱼贯而出。 第一线的指挥官雅克·莫莱见此情形，虽然不甘却鞭长莫及，他只能催促手下骑士继续缩小包围圈，挤压马穆鲁克的生存空间，同时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逃走。 此时的包围圈就如同一个漏了气的气球，正在失去它存在的意义。 这时，又一支奇兵出现了，这支匆匆赶来的十字军人数仅有几百，相比倾巢而出的全体十字远征军显得微不足道，也不比骑士团更具威慑力。可他们的出现，完美地堵住了马穆鲁克们逃走的出口。这些人组成弧形战线，如同一个碗一般将先前逃出包围圈的马穆鲁克“扣”住。 这让一场追击战，变回了完全包围的歼灭战。 带队的正是里昂，他率人及时赶来了。此时他站在队伍前排，抗击眼前马穆鲁克骑兵的疯狂劈砍。 里昂情知不能如此被动，虽然已经完成了包围，可还要在气势上将敌人击垮，以免时间拖得太久，夜长梦多。 他高抬盾牌抗下马上骑兵的攻击，同时右手出剑刺中眼前战马的脖颈。伤口里立刻喷出鲜血，将里昂淋了一头一脸。 好在这一剑的效果立竿见影，被刺中的战马嘶鸣着倒下去。它背上的骑兵随之跌倒，重重摔在地面上。里昂抓住机会，抢上前去用剑将马穆鲁克结果掉。 “攻击他们的坐骑！杀了他们！”里昂高声喊道。 此时的里昂沐浴鲜血，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刚刚杀了一打敌人。这幅“英勇”的形象自然是让人信服的，于是周围的十字军人人奋勇，上前抢攻。 马穆鲁克们一排排倒下去，包围圈逐渐缩小，大局已定。 而刚刚杀了一名敌人的里昂站在原地思绪万千：也许，眼前的杀戮，才是真实而残酷的世界吧。 ************ 最终，马穆鲁克军团少数人脱逃，大部分在绝境中奋战而死。 战后统计，十字军伤亡六百余人，但利用人数优势和良好的配合，围歼马穆鲁克骑兵一千五百。遗憾的是还是有为数不少的敌人趁乱逃走，数目无从统计。 在战后打扫战场时，出现了一个让人不安的现象：许多十字军士兵的死因是被人从背后刺穿心脏导致死亡。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在混乱中，被隐形的刺客暗杀了。 这件事冲淡了胜利的喜悦，阿比迪斯将军下令，所有十字军将领立刻前往指挥所，开始战后总结。 里昂和克里斯汀一起回到了阿克港内的指挥所。 这一场仗下来，不同人的心情是不同的：阿比迪斯将军从全局考虑，觉得此次虽然取胜，可未来要面对的困难只多不少，所以忧心忡忡；雅克·莫莱没什么大的战略眼光，只考虑他自己的骑士团，他觉得此役缴获不少战马，可以培养出更多骑士，简直不能再开心；里昂则觉得战损比太高，虽然己方死的人数少，可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远征军就要被消耗干净了，所以他愁眉不展。 “此次战斗事发突然，我们只来得及做出简单部署，却忽视了刺客对于我们的威胁，使得死伤加剧。从今天开始，巡逻人数加倍，人与人之间形成联防，以免潜行者们再次偷袭。同时，以后的战斗中一定要将真十字架抬到战场上，激励士兵的同时，震慑宵小。”阿比迪斯恨恨地说。 里昂心中不以为然，他不觉得那个巨大的十字架真的具有什么神力，也许它出现在战场上能够让己方士兵获得精神上的鼓舞，可所谓的“震慑宵小”却无从谈起了。 “将军大人放心，此次战役我们战胜的是阿尤布王国最为精锐的马穆鲁克骑兵，以后遇到的敌人，只可能较之弱小，而非更强。”雅克·莫莱高兴地解释道：“而且此战过后，我们缴获了二百多匹毫发无伤的战马，这让我们可以训练出更多骑士。骑兵数量比战前翻了一倍，我们虽然死伤很多，可实力却反而增强了。” 的确，雅克团长手下的圣墓骑士团确实骁勇异常，他们个个能以一敌十。今天他们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用最少的人数，组成了包围圈最为狭长的一部分，他们的出现也是战役的转折点，可谓是此战的首功。 今天里昂观察过圣墓骑士们的战斗，他觉得圣骑士们与战马的配合相得益彰，实力增长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圣光与马匹的契合度会如此之高，这可没辜负了“圣骑士”这名字。今天他看到马上的圣骑士们用圣光治疗自己的坐骑，让受伤的马匹恢复健康和活力，像永动机一样不断向前围剿马穆鲁克。直到此时，里昂才觉得，当初杰弗里宁受坏血病折磨也不杀马取食的坚持是对的。 反观马穆鲁克们则被自己的坐骑害惨了，被包围后的马匹不但成了累赘，还成为了他们坠马后死伤的一大原因。 正在里昂思考的时候，阿比迪斯将目光投了过来，说：“里昂，今天的战斗中你表现得很出色，除了雅克团长之外，就属你的功劳最大。可你也见到了，我们的损失并不小，这样下去我们的有生力量会被消耗殆尽，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第三十一章 谎言 里昂捕杀鲸鱼治疗坏血病的事情让阿比迪斯记忆深刻，在将军的印象中，里昂总有一些出人意料却行之有效的办法。就像他和克里斯汀一起活捉维齐尔，以及他组织奴隶们为十字军服务，这些都取得良好的效果。 所以，阿比迪斯第一时间想到了咨询里昂，他记得，里昂曾说过要培养奴隶成为士兵的。即使现在里昂没什么好主意，自己也可以催促他将奴隶兵的事情落实下来。 谁知，里昂语出惊人，“将军大人，我们应该立刻派船队返航，将我们已经攻陷伊利亚的消息带回索兰西亚去。让那里的国王和贵族们组成新的远征军，前来支援我们的神圣事业！”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旁的杰弗里怎么也没想到几天不见里昂便得了失心疯——远征军明明连阿克港都没走出去，何谈攻陷了伊利亚？ “可是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里昂解释说：“可我们必须这样做，让船队离开，是断了士兵们回家的念头，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使我们坚持下去。而谎称攻陷伊利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们需要援军。阿尤布王国有十万常备军，还可以征发不计其数的民兵，再加上雇佣军，总兵力恐怕不下二十万。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就这样被敌人消耗的话，是绝无胜算的。” 在座的都是些军官，虽然他们没听说过“破釜沉舟”的典故，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明白的。只有让奴隶湾中的舰队离开，才能坚定士兵们战斗下去的决心。只是谎称攻陷伊利亚让人实在难以接受，撒下这弥天大谎，搞不好会弄巧成拙沦为笑柄的。 “这样做不妥，如果王国或教会们真的组织远征军前来，发现我们没有占领伊利亚的话……” 里昂笑了，“这样的话，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众人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里昂继续说道：“想想看吧，船只往返两块大陆，需要四个月的时间。再加上组织军队，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到达这里。而这段时间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我们有可能真的攻占了伊利亚，即使没有，我们也可以说我们曾经攻陷过那里，只是又失去它罢了。总之，我们的目的就是援军，达成了目的就是我们的胜利。而据我了解，只有光复圣地的壮举才能让其他信仰圣光的人们无条件支持我们，我们只能这样宣称。至于脸面这种事情，无需过多考虑。” 若是在今天以前，也许里昂不会提出这样的办法，可今天克里斯汀对于双方决斗的评价给了里昂启发。他知道，眼前的圣骑士们不是视荣誉为生命、不懂变通古板至极的那群人。 有人动摇了，“那么，我们就这样做吧……” “不是‘就这样做吧’，而是必须这样做！这就是事实！”里昂强调道：“这样做，也是在坚定各位的信念，一想到我们已经将光复圣地的牛皮吹了出去，就没人会不努力为此奋斗了吧？让船队离开，是断了士兵们的退路，而夸出海口，也是让各位没有退路。否则犹豫不定、临阵不决，更加没有可能取得远征的胜利！” 里昂的话发人深省，在座的所有军官都觉得确实该如此行事，这让他们仿佛回到了远征军刚刚组建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不也是凭借一腔热血和对于圣光的信仰而加入进来了吗？如今断了退路，正是让自己大干一场的契机。 “好！就这样做，会议结束以后，我们立刻着手落实这件事！”阿比迪斯将军一锤定音了。 里昂见到自己的提议获得肯定，立刻提出第二条建议，“还有，我们需要更多对抗骑兵的手段。今天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虽然我们努力奋战，但毕竟人体无法承受战马的冲击，所以我们必须要拥有更多的对敌手段。传统的弓弩、拒鹿角、地钉都不可或缺，除此以外，火药也是一个好选择，还记得我们刚刚到达这里遭受过的火炮攻击吗？一艘船的船桅被击断了，想像一下那样的实心炮弹打入冲锋的骑兵队伍里，能造成多少死伤？而且，没受过训练的马匹极易因炮声受到惊吓，混乱也会削弱敌人的骑兵。” 雅克团长对里昂的说辞并不感冒，他傲慢地说道：“敌人的骑兵，只消交给我和圣墓骑士们来对付就可以了，只要我们有足够多的骑士，就不必担心敌人的骑兵。何必要我们的士兵去使用异教徒的武器呢？” 今天的战斗中，雅克·莫莱手下的圣骑士确实表现出色，说“以一敌十”也并不夸张，但仅凭这点就放弃其他作战方式却并不明智。 里昂不打算与雅克开启一场辩论，他说：“没错，我们的骑士能够以少胜多，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可以升级和强化我们自己的武器装备，火药对于敌人的步兵也同样有效，甚至能够攻击敌人的城墙。” 里昂将“城墙”这个词咬得很重，他在提醒人们，骑士再厉害，也无法骑着马去冲撞城墙。 雅克不说话了，他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阿比迪斯对里昂说：“从现在开始，我授予你调动我军所缴获的所有火炮、火药以及其他相关物资的权力，稍后军需官克里斯汀会将你需要的东西移交给你。” 里昂有些意外，虽然是自己提出了建议，但阿比迪斯给予自己的权力也过大了些。直到此时，里昂开始明白了阿比迪斯对于自己的倚重和信任。 “还有，我授权你从奴隶营中抽调人手，组成新军。” 毕竟己方在今天的战斗中出现了六百人的死伤，阿比迪斯希望能尽快将这些损失弥补回来。 可这一次，里昂却有些为难了。 “将军，奴隶们归附的时间尚短，目前我最为担心的是一旦放开对于他们的管制，会出现大规模的逃亡。我认为现在并不是组建新军的好时机，因为奴隶们们根本不知道为了什么去战斗。我觉得，应该等到他们适应了新生活以后才挑选人员组成军队，届时他们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自然会拥有战斗力。” 阿比迪斯再一次认同了里昂的说法，他责令里昂可以见机行事。 散会以后，无论是谁看里昂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们知道，此时的里昂已经成为了阿比迪斯面前的红人，成为了搅动十字军权力架构的那个人。 第三十二章 备战 第二天清晨，阿比迪斯将军便将停留在奴隶湾中的船队遣散，给予他们超额的佣金令他们回到索兰西亚大陆去散布十字军已然光复圣地伊利亚的消息。同时阿比迪斯挑选了最为忠诚的使者携带自己的亲笔信返程，以觐见和游说各国国王组建新的十字军前来。 十字军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让尽可能多的士兵来到码头上目送船队离开，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当原本遍布海湾的数十面帆减少到只剩下以荆棘女王号为首几艘船时，人们的心理是失落的，他们觉得自己被抛弃在这片土地上，同时他们心中暗藏的希望也被浇灭了，转而只能通过战斗来谋求一条出路。 送走舰队后又过了一天，十字军上下进入到紧张的训练以应对未来的战争：阿比迪斯走访每一个团队进行战争动员，强调士兵们对于圣光的信仰和忠诚；雅克·莫莱大团长以新缴获的战马为基础训练新的骑士，每一天骑士们都要出城训练马术和作战；克里斯汀则负责指导士兵们的剑术和阵列…… 其他事项也在有条不稳地进行着：物资被征集起来备战、哨兵前往更远的地方测绘地图了解敌人动向、奴隶营投入到更火热的生产工作中。 里昂也失去了闲暇的时光，他再不能来到田间地头和奴隶们闲聊，相反在收集了火炮和火药后，教导自己麾下十字军士兵们如何操控新式武器。 接手火炮以后，里昂发现从阿克港内缴获的几门炮是相当原始的前膛铸铁炮，它们装填的是实心炮弹，以引爆黑火药作为动力。 这些炮没有膛线、金属冶炼工艺不过关、准头差得惊人。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十字军到达海湾时只有一艘船被击中，剩下的船只则安然无恙地驶入海湾乃至放下士兵登陆作战，因为那唯一命中的一发炮弹纯粹靠蒙。 即便如此，里昂仍然开始着手训练士兵们熟悉和使用火炮。一开始时，里昂将炮筒固定在基座上发射，等到士兵们熟悉火炮装填的程序并试射了几发炮弹以后，他又制作了用来转运火炮的铁车。将两者固定在一起后，火炮初步具备了一些的机动性。 不过这样一来，火炮的操练也变得更加困难了。在开炮前，人们需要挖坑，将炮车半埋在土坑中，再把挖出的土方垒成土坡放置于火炮之后，这样做的原因是防止开炮后炮车因后坐力而移出太远。 自此十字军战士们反复练习开炮流程：他们轮流装填火药和炮弹、点燃引信管、清理炮膛并冷却炮筒，周而复始。 事情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有门火炮发生炸膛，当场有一名十字军战士殒命为止。 事故发生的原因很复杂，光是里昂就罗列出好几个可能性：装药量太多、炮膛连续击发过热、炮膛内有异物残留、或者根本就是铸炮的钢铁不过关。 总之，在事故发生以后，里昂便停止了实弹发射，训练现场出现了这样的奇景：士兵装填完弹药以后，由炮手用未点燃的火把去假装引燃导火索，而后由旁边的另外一人高声大喊：“炮弹成功发射，落入敌阵造成敌人重大伤亡！” 这样的场景自然是引起了以雅克·莫莱为首的骑士团们的友军部队嘲笑，可里昂不以为然，仍旧坚持让士兵们如此训练，除了最后的点火以外，其他步骤都要严格按照操作流程来办。他坚信，训练是有效果的，即便无论怎样训练也不及骑士团一次冲锋带来的效果更直观，但火炮作为划时代兵器，终有一天会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除了操演火炮以外，里昂还继续致力于改善奴隶们的待遇，他从奴隶中选出人手，训练他们成为专门的清洁工和伙夫，逐渐改善奴隶们的生活环境、饮食条件。等到奴隶们习惯了集体生活、舍不得逃走的时候，就是该按照计划让他们逐步获得自由的时候了。 做完了这一切，里昂仍旧闲不下来。他一边督促奴隶们跟随十字军自带的工匠学习制作武器，一边在阿克港内收集物资，以期能够制出威力更大的军火。 结果让里昂很失望，十字军的破坏性太大了，阿克港内原本物资充盈，但大都被十字军士兵搜刮一空。金属物件被当作了他们的私产，矿石等物资被他们收集起来准备以后带走卖个好价钱，就连木材也被他们劈砍后准备用来点燃篝火进行狂欢。 对此连身为军需官的克里斯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连阿比迪斯将军本人也不可能向士兵们讨取这些物资，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明面上十字军士兵是为了信仰而战、为了圣光而战，可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一旦触碰了士兵们视为私产的东西，是要遭到一致反对的，甚至可能引起哗变。 搜索了无数被搬空的仓库和被烧毁的废墟，里昂终于找到了几间用来存放辣椒的仓库。这发现使得他欣喜若狂：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由于十字军士兵们的生活习惯接近于中世纪的西欧人，使得他们在吃饭时只放盐这一种调料。生活在另一块大陆的他们甚至没见过出产于阿尤布王国这个东方国度的作物，这一点与另外一个世界的现实情况再一次不谋而合。里昂记得，辣椒原产于墨西哥，直到15世纪哥伦布将它带回到欧洲栽培，世人才逐渐接受并喜爱上辣味。 虽然辣椒对于十字军士兵们一文不值，可它们在里昂的手里却能发挥出无限的价值。有了这些辣椒，他就能制出一种威（sang）力（xin）奇（bing）大（kuang）的武器了！ 里昂立刻调来一支工作队，将几个仓库的辣椒统统转移到了奴隶营里去。他又顶住压力拆毁了一间酿酒坊，将里面的酒水和设备全部运走。 原本里昂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士兵们的面前将酒桶搬走，这简直就像“虎口夺食”一样不自量力。好在酒精这种东西并不稀缺，为了应对远洋航行，十字军的船队一早便携带了大量酒水。因为酒精可以让士兵们忘记对于大海的恐惧，且相对于淡水来说不易变质。 几天前船队离开时，大量未喝完的酒桶被运上岸，这给了士兵们储备充足之感，这才让里昂侥幸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搜刮走了一部分。 里昂集齐了自己所需的物资后，专门在奴隶营中清空了几幢房屋作为兵工厂，且对外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开始紧张的研发工作。 第三十三章 杀器 辣椒，在普通人群眼中不过是一种蔬菜，可事实上它的作用并不止于此，现代人会从其中提取出辣椒精，用以制作可驱散人群的催泪弹。里昂的想法便是利用这些辣椒制成一些仿制产物，以备在今后的战争中使用。 可以想象，当大量催泪弹被投入到敌人军阵里的时候，会迫使敌人的大军撤退或溃散。这样一来十字军便可以坐享胜利果实，而无需像对阵马穆鲁克军团时那样，付出巨大的伤亡。 其实利用辣椒制敌，并非里昂原创。早在抗战时期，已有八路军官兵制作并妙用辣椒炮弹攻陷日军碉堡的记录。当时时任炮兵团主任的赵章成将军率部攻打日军据点，却为混凝土所筑的碉堡所阻，后来有人提出用辣椒逼熏敌人的方法。其制作过程也很简单，不过是将炮弹中的引信和炸药拆出，倒入事先研磨好的辣椒面，再将炸药引信等物安装回去，炮弹便算是制作完成。 据记载，八路军共制作辣椒炮弹二十枚，在同一时间打向日军碉堡。炮弹炸裂开后，瞬时间“红烟”弥漫，熏得碉堡内日军失去战斗能力。八路军官兵所组建的突击队一拥而上，在很短时间内便结束了战斗1。 而这，也绝非个例。历史上到底是谁率先将辣椒应用到战争当中的已不可考，然而无数流传下来的事例却证实，如将辣椒巧妙运用，是确实能够发挥神奇作用的。 八路军用来制作炮弹的原料，不过是经过简单研磨后得出的辣椒面，而里昂所要做的，可是堪称“武器级”的大杀器，辣椒精！ 辣椒精的好处就在于，它的“杀伤力”极大却又相对安全。少量进入眼、口、鼻，可使人在20分钟以内受到强烈刺激，大量流泪、剧烈咳嗽、喷嚏不止，难以忍受只能选择逃走。然而20分钟以后，这些症状又会逐渐消失，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里昂就曾“有幸”被辣椒精所折磨，他是最为知道那种痛苦滋味的人，确实是常人所难以承受。那是驴友们组织起来的一次鬼屋冒险，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约好在夜间去当地一幢有名的鬼屋“探险”，好寻求刺激的感觉，里昂也在受邀之列。哪只当晚到达集合地点时，才发现临时加入一名女驴友，对方自然而然成为了一群糙汉子们所要重点“关心”的对象。 进入所谓的鬼屋以后，里昂在其他几人的怂恿下“消失”，潜伏在走廊转角处准备吓唬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驴友。而他们的计划也非常成功，里昂的突然出现换回了女驴友的惊声尖叫，以及迎面而来的防狼喷雾剂。不幸的是，该喷雾内装有浓度极高的辣椒精，正中里昂双眼及口鼻。 其后果便是探险立刻结束，里昂被众人护送着返回，直到第二天清晨红肿的眼眶才渐渐消退。 而最终，里昂也因祸得福，面对愧疚无比的女驴友，他无情地讹了三顿路边摊才算作罢。 在亲自接触之前，可能会有人觉得辣椒精使人失去自控能力太过危言怂听——不就是辣椒么？谁没吃过？ 产生这种思想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人没有尝试过经辣椒精浸泡制成的“bian态辣鸡翅”。在那次探险事件过后，里昂经多方打探寻得一间打出“吃五串bian态辣鸡翅，一切费用全免”广告的小店，他多次带领友人前往挑战，无任意一次成功。无论是铁骨铮铮的好汉，还是苦守寒羊的烈女，统统败下阵来。 多次尝试未果后，里昂也终于明白了：要不怎么说“辣椒水”也能成为一种逼供的刑罚呢？ 辣椒精威力绝伦，这已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下面就是制取它的方法了。 里昂所采用的方法，是酒精浸取法：即将辣椒充分切成碎块，置于高纯度酒精中浸泡，等到辣椒精最大程度上溶于酒精以后再将残渣过滤掉，获得辣椒精溶液。而后再将辣椒精分批置于蒸馏瓶中加热，待酒精大部分蒸发后即可获得高浓度的液态辣椒精。 这些步骤都不困难，只消里昂讲解一遍奴隶们即可掌握。再加上拥有了酿酒厂里搜刮来的设备，更是为制取创造了有利条件。 当然，里昂还缺少另外一样至关重要的原材料，那就是酒精。可这也难不倒他这个现代人，早先搜刮来的烈酒，正是为提纯酒精所准备。 酒，实则便是酒精与水的混合物，只消将水去除掉大部分，剩下的高纯度酒精即可用作萃取辣椒精。里昂用来提纯酒精的方法是在酒中倒入生石灰，利用生石灰遇水反应的原理来对酒精进行蒸馏。因为生石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与水反应生成固体氢氧化钙并释放热量，这样一举两得：形成氢氧化钙的过程消耗了大量的水，而释放的热量又足以使酒精蒸发。因为酒精的沸点比水低且易挥发，所以过程中只消注意温度不达到100摄氏度即可。形成的蒸汽通过导流管进入另外一个容器，会凝结成近乎脱水状态的高纯度酒精。 里昂的理论和计划都很完美，可过程却很费工夫也经历过失败：光是浸泡辣椒取得辣椒精溶液可能就需要两天时间，而这是急不来的，必须等待辣椒精充分被酒精提取；包括里昂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做过这么精细的工作，他们屡屡犯错不是将水同酒精一起蒸发到容器中便是将辣椒精溶液烤干成为糊状；生石灰也一度发生短缺，好在在里昂决心自己烧制之前负责统管物资的克里斯汀帮了忙；酒精消耗过快，里昂不得不在提取辣椒精过程中加盖将酒精回收…… 总之，“武器级”辣椒精的研制工作在跌跌撞撞中完成了，连续好几天下来，生产队才勉强制取了区区几坛而已。就这还把秘密兵工厂内的所有参与者辣得涕泪横流，在大热的屋子里以面罩遮面。 面对生产出来的辣椒精，里昂满意地笑了：这就是未来战争的底气啊！虽然还没想好合适的投放方法，没彻底制出催泪弹，可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后续的工作反而简单。 眼见着工厂中的奴隶们都已学会并熟练进行各个步骤，里昂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好躲避无所不在的辣椒熏蒸。他给出的理由也冠冕堂皇：本统领还有要事需要去办，你等好自努力，表现优秀者当天工分加倍！ 有了这样鼓励，奴隶们自然是乐见的，这总强过每天被鞭笞和无休止地劳动吧？何况这样的劳动可以得到工分，工分又能用来换取食物，何乐而不为呢？ 面对积极性被调动起来的生产队，里昂统领抹着他那红肿的眼睛，施施然地离开了。 ********************** 注1：请参照百度词条“辣椒炮弹”，此为真人真事，绝非笔者杜撰！ 第三十四章 联军 而事实上里昂也确实去忙于其他事务，他要不停地往返于奴隶营和阿克港，还得抽时间去火炮训练场巡查。他既要关心奴隶们的生产和生活，又要过问手下士兵们的训练情况，同时还需要经常前往新设立的兵工厂，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这一天，克里斯汀从阿克港来到奴隶营中，前来看望里昂。可她却被告知里昂统领正在研制新式武器，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克里斯汀暗自点了点头：工厂外的这些看守当然认识自己，可他们仍旧没有放行，可见里昂管理手下人的严格。她并不知道，里昂早在几天前就规定了：任何不遵守自己命令的人，要前往进行火炮的实弹射击！鉴于已经有人因此而死亡，十字军士兵们自然是屈从于里昂的“威严”之下了。 克里斯汀却不急也不恼，耐心地呆在门外等待里昂。半个小时过后，她才看到里昂从门内走出来。 此时的里昂吓了克里斯汀一跳，只见他双眼红肿、不停地流着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克莉丝汀心中一凛：难道是里昂遭到军队里兵痞们欺负了？这还了得？！她这个作老师的，定要为自己的学生找回场子啊。 “太美了，太美了，我看到你之后都感动得哭泣啦！”里昂连连摆手，笑嘻嘻地示意自己没事。他的表情配合着仍在流泪的双眼，有说不出的滑稽。 克里斯汀感觉好笑，她还从未试过被人这样赞美：明摆着不想告诉自己里面发生了什么嘛，却扯到别出去了。 饶是如此，被赞美后的克里斯汀还是心情大好，“你似乎很会讨一个女士开心，你有妻子或爱人吗？你到底来自哪里呢？” 这可问住里昂了：自己来自哪里？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里昂只能继续欺骗克里斯汀，用含混的话语蒙混过关。至于自己有没有妻子和爱人，这倒是很好回答，聪明男人面对一个漂亮女性所会说出的正确答案：没有！绝对没有！ 里昂在心中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曾经的那些女驴友，可是没办法啊，要想泡眼前的克里斯汀，自己只能这么说。 克里斯汀对于里昂的回答并不满意，对方并没有明确地说出一个地名，她认为里昂对自己有所隐瞒！虽然另外一个问题的回答让她心中有了那么一点欢喜，可仍旧无法填平欺瞒所产生的愤怒。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克里斯汀的身板挺得笔直，高傲地说：“既然如此，我要回去了。”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克莉丝汀的内心写在脸上，里昂岂能不死缠烂打地将之留下？ 就在他考虑说辞，想要邀克里斯汀到自己房中一叙的时候，一个怪异的声音传了过来，并且那声响在不断增大。 克里斯汀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参与了几乎全部火炮实弹射击训练的里昂再清楚不过了，那是火炮开火时的轰鸣，以及炮弹由远及近的破空之音！有人在炮打奴隶营！ 里昂不假思索，朝着克里斯汀猛扑过去，将女骑士压倒在地上。 下一刻，里昂耳畔传来木板碎裂的声音以及实心炮弹落地的闷响。里昂完全是下意识才这样做的，事实上他的做法有些多余，因为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研制出会爆炸的开花弹，站立的人是不会受到爆炸余波冲击的。但他还是那样做了，下意识地将克里斯汀保护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将对方护住。 里昂原以为这是自己胆小贪生怕死才作出的反应，就像自己听到警报后总是第一个开始逃走一个样。但事后过了好久，里昂才否定了这想法，如果自己真的那样胆小，为何要护住克里斯汀呢？也许，船上一个月的训练时光，已经让克里斯汀变成了自己很在乎的那个人吧？ 事后无论是里昂还是克里斯汀，在回忆这件事时都是脸红心跳的。可是，在事发的那一刻，克里斯汀却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冒犯，她奋力将身上的里昂推开，恼怒地打了对方一个巴掌。 “这样对待一个女士，实在是太过分了！”克莉丝汀的脸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来。 里昂张了张嘴，决定不就此事作出辩解。他站起身，大声斥骂道：“是哪个混蛋开始实弹射击训练了？！让他滚到生产队去干活！” 更多的炮声对他进行了回答，负责瞭望的哨兵趴在营房上颤声说：“不是我们的人！是敌人的军队来了！” 里昂的表情变得很精彩，他下意识地看向克里斯汀：为什么每次女骑士来找自己，都有敌军找上门来呢？ 这样的吐槽只能在心里完成，里昂高声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说：“去通知生产队撤回营地！让在外训练的炮手们携带火炮前往阿克港，协同主力作战！” 里昂如此安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让己方仅有的几门火炮撤回到相对安全的阿克港，是考虑到万一奴隶营沦陷，好减少损失。同时己方的火力点远离奴隶营，也免遭对方的炮火覆盖。 作出安排以后，里昂和克里斯汀登到高处，试图观察敌人的情况，可他们却只见到远处火炮开火时闪动的火光，以及呼啸而来的炮弹。地平线上的阵列让他们无法估测出这一次阿尤布王国派了多少军队前来。 里昂一边暗骂己方的哨兵不作为，竟然让敌人悄无声息地到达了火炮的射程范围内，另一边他急于弄清楚敌军的情况，这让他拿出了穿越时装在背包中的那架望远镜。 里昂的望远镜可绝非凡品，是他穿越前在某宝上花了几千大元淘来的，绝非这个时代用来航海的那种劣质单筒望远镜可比。 通过望远镜，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前来攻击阿克港的军队，竟然不是由人类所组成！只见一群滑稽的绿皮肤小矮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正在指挥一群膀大腰圆的巨人装填炮弹，而后他们自己站在箱子上点火开炮。在绿皮小矮人们前方不远的地方，一群呲着獠牙的丑陋生物正骑着坐骑、手持兵刃耀武扬威、纵横驰骋，而他们所驱使的，是一些个头极大的巨狼！那些狼骑士正在火炮的掩护下，朝着阿克港飞奔而来！ 里昂张开的嘴吧合不拢了，他无声地将望远镜递给克里斯汀。 显然望远镜这种东西还没有超出克里斯汀的认知范围，虽然造型和制作材料特殊，但现在并非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克里斯汀将望远镜放在眼前，惊呼道：“是地精的军队！他们的队伍还雇佣了食人魔。那些是……兽人的狼骑兵。阿尤布王国还真是神通广大，连异族的军队也受其驱使。” 克里斯汀将望远镜递还给里昂，说道：“得赶快派人去父亲那里，将我们所看到的告诉他。” 相比于镇静的克里斯汀，里昂的心里一片凌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食人魔和兽人都是什么鬼？叫做地精的那些小人怎么还会操控火炮？最关键的是这三种生物竟然组成了一支联军，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第三十五章 火器之威 魔幻世界！这可是魔幻世界！里昂劝自己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不就是一群组织严密的绿皮小矮人，雇佣了一群平均身高三米左右的巨人，以及一群獠牙如匕首、骑着和马差不多大小巨狼的丑八怪吗？ “别着急，将军大人他可能已经在准备反攻了。你先将这些地精、食人魔和兽人的情况告诉我。”里昂拉着克里斯汀躲到掩体后。 克里斯汀见里昂态度坚决，只好从头说起，“地精是生活在南海群岛上的种族，他们身材矮小，所以又被称为‘半人’。这个种族从来不以身体素质见长，可却极为聪明，依靠着工程学制造的装备和发达的经济体系在这世界上占据一些之地。食人魔则恰好相反，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族群中的大部分在野外过着原始的生活，但他们中间也有少部分较聪明，通过受地精雇佣的方式融入进文明社会。至于兽人，他们是生活在先祖之洲上的原住民，曾经建立起鼎盛的部落社会。只不过他们的氏族在几百年前为‘圣光使者’夏亚所击溃，从此一蹶不振，分裂为大大小小的氏族，在这片土地上艰难过活。” 里昂沉默了，听完克莉丝汀的讲解后，他明白眼前的这些敌人可都不好对付。地精聪明，食人魔强壮，两者的结合形成了优势互补，那是如鱼得水，战斗力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再加上所谓工程学制造出来的火炮，更加坚不可摧。至于兽人，恐怕也不是好对付的，那是一个背负了深重苦难的民族，他们能在阿尤布王朝的统治下存留到现在，并非没有原因，狼骑兵的战斗力怎么也不会比马穆鲁克弱便是了。 “我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和敌人正面交锋。”里昂颤声说道。 “为什么？”克里斯汀颦眉，不解问道。 “因为敌人是有组织的进攻，步骑协同，既有远程炮火又有近战的食人魔。他们既然敢来必然准备充分，前些天败退的马穆鲁克很有可能已经将我军的数量和配置情况告诉了他们，而我们对于敌人却还一无所知。以有心算无备，我们即使强攻取胜，也必然死伤惨重。你知道的，现在的我们承受不了继续减员。” 里昂所没有说的是，他认为地精的军队已经有了现代化军队的影子。方才他在望远镜中注意到了，地精们统一配备有火枪作为主武器，辅以挂套在枪管上的刺刀，这显示对方已经完全进入了火器时代，即使己方有圣光强化过的圣骑士，也难与之匹敌。可偏偏这些话里昂无法对克里斯汀讲，他总不能说自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中火药和大炮粉碎了曾经辉煌的骑士阶层吧？ 好在克里斯汀相信里昂所说，她紧张起来，“我们得立刻去见父亲，告诉他我们不能轻敌冒进！” 就在克里斯汀想要离开的时候，阿克港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 “已经晚了，骑士团已经出击了。”里昂面如死灰。 ************** 阿克港以外，除了奴隶们开垦种植、已经泛起绿意的农田，继续远望则是无尽的荒野。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显得极为刺眼。再加上隆隆的炮声和不断飞过来的炮弹就更加不能不引起阿克港内十字军的注意了。 雅克·莫莱原本在城外操练新近组建的骑兵，骤然遭遇炮火袭击让他麾下许多骑士的战马都受到了惊吓。虽然那些炮弹的准头奇差，只有少数落入了远处的奴隶营中，大都不知飞往了何处。但骄傲的雅克大团长如何能忍受这般挑衅？他立刻命令所有骑士上马，向远处的敌军发起进攻。 坐在颠簸的马背上，雅克豪情万丈。通过上一场战役，他手下的骑士数量不降反增，已经达到了四百五十的数量。如此多的骑士，让雅克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独立打赢一场战役。虽然新近成为骑兵的十字军战士还未被册封为圣墓骑士，可也已经具备了初步的战斗力，绝非那些自称马穆鲁克的杂牌军可比。 想到马穆鲁克和骑士册封，让雅克不得不想起一个人，他就是里昂·格林。这个家伙让雅克怎么看都不顺眼，就在不到两个月之前，对方还是一个跪在自己面接受册封的无名小卒。可短短的一个多月，对方已经蹿升为统兵五百、被阿比迪斯将军赋予特权的统领了！五百十字军，比自己手下的骑士还要多！这让雅克如何甘心？他已然察觉到了，无论是阿比迪斯将军还是将军的女儿克里斯汀，都对里昂那个小子青眼有加。而且里昂在军中的声望也要隐隐超过自己。 该死！里昂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发迹完全得益于被自己册封为圣墓骑士！他不过是自己的手下，一个暴发户罢了！ 雅克越想越气，他打算率先领兵歼灭来犯之敌，在阿比迪斯派大军前来之前结束这场战斗。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谁的战斗力更强大！要让人知道战争是骑士们的舞台，不是让里昂那种跳梁小丑胡闹的！ 雅克信心满满，他下令稍稍提高马速，准备到达敌人阵前再全速冲锋，一举奠定胜基。 越来越近了，雅克已经能看清楚眼前的敌人，那是些骑着巨狼的兽人。他们见到自己和骑士团过来，离着老远便向两侧分开。 哈！那群乡巴佬当然不敢正面对抗骑士团！雅克心中得意无比。从小在骑士团中长大的他研读过上几次十字军远征的战例，知道骑士团曾经与狼骑兵遭遇过，结果往往是大胜。因为兽人氏族的生存状态极为原始，他们顶天配备些狼牙棒或大砍刀之类武器，并且几乎不着甲。这样的状态下与普遍装备骑枪的骑兵们对冲，当然没有好下场。至于那些巨狼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罢了，它们被骑枪戳中，一样是呜咽着死去。而现在，这一切都要重演！ “圣光所愿！冲啊！”雅克·莫莱疯狂地大喊道，狂热的他已然忘记了思考炮弹是从何而来。 几百匹马一起冲锋的声势是惊人的，无数马蹄踏在荒野上，伴随着隆隆的声音一往无前。每个骑士都认为现在胜局已定，因为敌人胆怯向两边逃跑了，己方会没有任何危险地从敌人侧方向上用骑枪刺入他们的身体…… 骑士团与狼骑兵越来越近，就在雅克·莫莱准备撕裂敌人的阵势，第一波攻击就带走几十条性命的时候，他的前方突然一空。 原来是狼骑兵的队伍完全分开了，处于锋矢位置的他看到了敌人身后的景象：一排地精严阵以待，他们每个人都将火枪端平进行瞄准，在他们的身旁则站着高大的食人魔和炮口幽深的大炮。 一阵火光过后，雅克·莫莱陷入了晕眩，恍惚中他从马上跌落下来，耳畔响起巨大的轰鸣和嘈杂的惨叫…… 第三十六章 保卫阿克 奴隶营中的里昂通过望远镜将这一切看得真切无比，他看到骑士团无所畏惧地冲向敌阵，在狼骑兵主动避让以后直面地精的火器阵列。敌人只是一轮齐射，便将包括雅克·莫莱团长在内的几十名骑士轰下了马，现场一片狼藉。 无望的冲击只不过带来更多死伤，里昂甚至不忍继续看下去。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骑士们在混乱中掉头加速撤离，而原本分开避让的狼骑兵，已经从两侧开始包抄！ 这是有组织的战争啊！里昂相信在到达之前，地精和兽人的统帅们一定经过商谈，他们对于遭受骑士团的冲锋是有预案的。那就是兽人诱敌，再让地精的火器部队对骑士们造成杀伤。而己方愚蠢的雅克·莫莱还轻敌冒进，让骑士团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中。 里昂相信，骑士团的冲锋乃是自发行为，而并非经过阿比蒂斯将军同意。因为里昂对于自己人也是有一定了解的，阿比迪斯坐镇阿克港内，而雅克莫莱在城外训练骑兵，没那么快就完成命令的传递。最关键的是如果这是阿比迪斯下的令，那可真是大失水准。里昂认为，对阵马穆鲁克军团时，派出手下决斗争取时间、暗中调动骑士团断绝马穆鲁克骑兵后路的手笔才是阿比迪斯将军的正常水平，而眼前的轻敌冒进，是笨蛋才会做出来的行为。 里昂收起望远镜，想要拉着克里斯汀离开。 “怎么了？情况如何了？”克里斯汀没有望远镜，因此看得并不真切，她大概看到骑士团的进攻受挫。 “雅克的马被枪弹打死了，他本人生死不明，骑士团陷入包围。”里昂匆匆解释道。随后他叫来手下，在对方耳边轻声几句。 “什么？！雅克团长可是六级的圣骑士，是索兰西亚有名的强者，如果他死了，对于我们的事业打击可就太大了。”克里斯汀惊骇地说道。 切，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不是？何况面对的是初速度极高、能打穿盔甲的火枪呢？现在里昂只能祈祷雅克没有被枪弹击中头部和内脏等重要器官，这样也许圣光还能救他一命。 “我们必须支援骑士团！” 这恐怕很难，光是对付狼骑士可能还好，若是让己方的步兵遭遇地精们密集的火枪方阵，几乎没什机会。 克里斯汀是四级的强大圣骑士，她自然是艺高人胆大，就算她步战，也应该能够杀掉几个狼骑兵，甚至有办法防御火枪枪弹。可她代表不了所有普通人，一旦部队遭遇连排火枪的枪击，外加时时窥伺机会的巨狼，非得崩溃不可。 其实聪明如克里斯汀也知道骑士团的下场堪忧，只不过难以接受。女骑士失落极了，她面露悲戚。 里昂不懂得该如何安慰克里斯汀，他只能说：“我们去见将军，商讨破敌的办法。” 克里斯汀经过短暂的调整后重新变得坚强起来，她开始准备与里昂一起离开。 很快，几个背着大坛子的奴隶从兵工厂中走出来，他们背上的坛子被密封好，显得有些神秘。他们刚一出来，其他十字军士兵立刻将工厂的门锁好，紧张地将工厂包围起来。 “在我没回来之前坚守这里，如果敌人闯入营地，你们便放火将这里烧成灰烬，然后自行撤退到阿克港。”里昂下达命令，众人轰然应诺。 没穿越之前，里昂忘记了自己曾组织过多少次旅行。在那些旅行当中，他都是作为领队带领着别人的，久而久之让他自然有了一种领袖的气质。加上这些天来他所做的事有胆有谋，使得他的威望极具提高，士兵们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最主要的是里昂没有在自己离开的情况下命令手下死守这儿，而是给了士兵们应对敌人的方法，给了士兵生的希望，这让他的命令得到很好的执行。 交代好一切，里昂带着克里斯汀和几名奴隶奔赴阿克港。 奴隶营位于阿克港之外，然而两地的距离却并不远。此时无论是兽人还是地精都应该在忙于杀死尽可能多的骑士，是来不及将两地分隔开来的。但一路上里昂还是极为忐忑，自己遇袭了不要紧，奴隶营近在咫尺，援军应该来得及赶到，何况还有克里斯汀这个“高手”保护。重要的是几名奴隶背上的坛子可一定不能出事，那面装着十字军击败敌人的辣椒精。 自从上一次战斗己方出现了几百人的伤亡以后，里昂就明白绝不能用人命去填出一个个胜利。否则阿尤布王国坐拥两百万人口，可接受的死伤数量远超十字军，很可能十字军还没看到伊利亚的城墙，就已经被耗光了兵员。为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一是组建新军，二是用尽可能少的伤亡来取得胜利。这就要涉及到里昂在秘密工厂中所制造的辣椒精了，它有让十字军兵不血刃取得胜利的作用！ 好在一路上平安无事，里昂等人顺利进入阿克港。 此时阿克港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点，士兵们集结起来在军官的高喊中保持纪律。可惜走在街上的里昂仍旧能够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大抵是骑士团惨败的消息已经传到城中。惊慌中人们的议论内容早就走了样，他们所说的愈发危言耸听：什么巨狼食人啦、雅克团长被砍了脑袋穿在长枪上啦、己方骑士被完全包围啦等等。 其实这些都是没经过证实的消息，里昂知道骑士团遭到打击肯定无法继续战斗就是了，但还不至于连有组织的突围都做不到，即使悲观一些，也该有几百人逃回城内吧？ 然而，里昂知道和士兵们解释是没有用的，即使自己能够说服一百个，也没能力对所有士兵传达正确的信息，流言照样会传遍全军。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取得局部胜利，坚定士兵们的信心，否则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是有不战自溃风险的。 找人问清了阿比迪斯的所在位置，里昂带人匆匆赶赴过去。 第三十七章 灰老鼠 此时的阿比迪斯将指挥所设在了经过翻修的市政厅，他正在参照阿克港地图来组织防守。很明显阿比迪斯的想法是和里昂不谋而合的，他也认为此时军队不宜出战，在远程火力和机动性全面落后又失去骑兵的情况下，与敌人野战实属不智。 阿比迪斯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他最为关切的是骑士团的情况，因为那仍是他手下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里昂到达时阿比迪斯正在向身边的人询问：“我们的骑士突围了吗？损失有多少？” “大人，骑士团被狼骑兵冲散了，他们被切割开来，不过已经陆续有人逃回到这里了。” 对方的话让阿比迪斯心下稍安，在看到克里斯汀后更是精神一振，只是发现里昂也在此时开始有些不悦，“里昂统领，难道你已经放弃奴隶营，不战而退了吗？！” “不，将军大人，你派遣给我的大部分士兵仍在坚守营地。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指挥另外一部分手下，我们新训练的炮兵，他们应该已经撤退到阿克港内了。”里昂尽量让自己不露怯，否则阿比迪斯给自己安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可是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阿比迪斯闻言一喜，目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步兵无法出战，敌人又不主动攻进来，造成己方龟缩在港内被敌人的炮火按着打的局面。要知道阿克港可没有城墙一类的防御设施，临时搭建起来的街垒挡不住炮火，届时炮击之下一片瓦砾，己方的士气一定会降低到极点。好在里昂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己方也有火炮的话，好歹能够还击，即使火力被压制也强过光挨打吧？ “你的炮兵在哪里？” “我还不知道，敌袭刚刚发生时，我便命令外出训练的他们撤回阿克港了。” 阿比迪斯不以为杵，他命令其他人去寻找里昂训练的炮兵。 “将军大人，请问这次来了多少敌人？”里昂很关心这个问题，他害怕自己准备的大杀器不足以应对敌人的人数。 “哨兵观测，狼骑兵不下五百，地精的大部队不下三千，其中夹杂着两百到三百个食人魔。” 三千名火枪手，在大炮的掩护下足以抵御十字军的步兵方阵冲击了。虽然己方仍旧兵力占优，但敌人的武器更先进、火力更强。正面冲突之下，失去骑士的突击能力、光靠步兵正面冲锋的话，胜率几乎没有。 里昂立刻变成了苦瓜脸，“该死，这些异族为什么来攻击我们？难道他们也听命于阿尤布王国吗？现在看来，阿尤布王国应该不止十万常备军了。” 阿比迪斯同样一筹莫展，将军本人也从未考虑过会对阵这样的军队，看来在组建十字军之时，他还是低估了所要面对的困难。 这时，一个怯弱的声音传过来，“大人，兽人确实听命于阿尤布王国，而地精应该是受雇而来的。” 里昂猛转回头，看到说话的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奴隶，对方因为需要背负坛子而跟随自己来此。由于平时里昂对待奴隶们很宽容，经常与他们闲聊，所以这个大胆的奴隶才敢于在这种场合将所知道的说出来。可当他看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来时，却又诚惶诚恐地闭嘴了。 “里昂，让他说下去。”阿比迪斯示意。 里昂点了点头，柔声问：“我记得你叫灰老鼠，对吧？不要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承诺还你自由。” 奴隶营中的奴隶们大都命运悲惨，他们中一部分是被抓来的，这部分奴隶拥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一部分，他们的父母便是奴隶，而他们出生于奴隶营中，至于这部分人，名字便往往就用虫子、老鼠、臭虫或者花花草草之类的来代替了。 灰老鼠从小便是一个奴隶，他似乎受到了自由的诱惑，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说：“兽人们是服从于阿尤布王国的，他们也是尼泽尔的奴隶，只不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奴隶罢了。他们受阿尤布王国军队的胁迫，要贡献猎物给尼泽尔苏丹，同时兽人氏族的武装也必须听命于尼泽尔。可地精们不一样，我听说他们来自于海上，只有用金钱才能命令他们的军队打仗，我的一个同伴原来是自由人，可他在海上被地精们抓住了，然后被卖到奴隶营里，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惨啊，兽人们的部落被毁灭以后，分裂为大大小小的氏族，结果还得受阿尤布王国的剥削，甚至于派人参加战争。这样看来他们也不过是些可怜人罢了，当然，现在他们的身份是敌人，必须被消灭。 而灰老鼠对于地精的描述也符合他们住在南海群岛上的描述，那个所谓的奴隶同伴可能是一名水手或海商，只不过被类似海盗的地精们抓到，被卖到了阿克港。地精不比可怜的兽人，他们是一群可恶的小绿皮。 “那你知道，尼泽尔手下有多少兽人吗？”里昂想知道，除了十万阿尤布王国常备军以外，十字军还要面对多少敌人。 灰老鼠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大概不是很多，我记得有人提起过，最大的兽人氏族也没有我们的奴隶营人数多。而尼泽尔只能控制一些较小的氏族，大多数兽人都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阿克港的奴隶营中存在有奴隶五千余人，如果说连最大的兽人氏族都无法达到这个数字的话，那么尼泽尔所能控制的兽人数目就更少，适合战斗的还要打几个折扣。还好，算起来这五百名狼骑兵应该已经是尼泽尔所能调动的极限了。 “你做得很好，我会兑现我的承诺，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说着，里昂将灰老鼠背上的坛子取下，交给旁边的奴隶并告诫其妥善保管。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匆忙跑回指挥处，告诉阿比迪斯和里昂，他们已经找到了撤回城内的己方炮兵。 “他们在主街两侧的辅路里躲避，现场太混乱了，他们无法将火炮移动至此处，所以……” “既然这样，我亲自去找他们。”里昂在得到阿比迪斯的首肯后，匆匆离开。 还站在原地的灰虫子则陷入迷茫，他眼见着现场人员各忙各的没人理睬自己，让他的内心中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默默地，灰虫子从同伴的手中将坛子接回到怀里，这才让他有了莫名的心安。 第三十八章 炮击 此时的主街，已经被集结起来的士兵们和一层层的街垒所占据。因为这里最为宽阔、最有可能为敌人所突破，所以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十字军布防的重点。军官们站在高处大声喊叫着进行战争动员，士兵们则在备战之余窃窃私语，讨论骑士团的败北和茹毛饮血的兽人。 军心已经开始动摇，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遭受更多损失！ 里昂心焦地拨开人群，费了好大力气才在主道的支路中找到同样焦急的手下。 “统领大人，我们本想去找您，可街上的情况让我们寸步难行，炮车根本无法移动哪怕一丁点儿。” “既然这样，我们便不走了。”里昂严肃地说：“将大炮从车上拆下来，准备绳索，我们在房顶射击。” 里昂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决定的：这个时代的大炮，发射的炮弹主要还是实心弹，火炮的杀伤完全靠横冲直撞的实心弹击中敌人来实现，而不是人们普遍观念中的开花弹，依靠内部炸药爆炸威力伤人（事实上这片时空中似乎还没有人发明出tnt一类的高爆炸药，如果光靠黑火药那点可怜的威力，很有可能只是将一个大号的炮竹扔到敌人阵地中）。己方缴获的这几门炮是这样，刚刚地精们用来攻击骑士团的火炮也同样如此。 这种实心弹被发射出去以后，虽然动能很大，但受重力的作用仍会逐渐下落，这就是为什么古代大炮在发射炮弹时人们要将炮口调整为一个微微向上翘的仰角，因为这样能让炮弹飞得更远。如果选择平射，炮弹很可能没到达敌方阵地便在逐渐下坠过程中触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且双方的火炮性能又基本相同，那么想要在炮战中取得优势，可就需要借助些小技巧了。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点，便是将己方的阵地设在水平位置比敌人更高的地方。 这样一来，将屋顶作为炮台的己方火炮，其射程能得到少部分提升。而地精们的火炮想要将炮弹仰射到屋顶，就需要走的更近些，在他们将火炮阵地向前移时，便早已落入了十字军炮兵的火力覆盖范围。 己方更安全，而敌人要冒更大风险，这就立刻积攒起了优势，是里昂在火炮数量少的情况下敢于与敌人对轰的资本。而如果地精们也想将火炮的水平位置抬高，就需要涉及到制造攻城器械或堆积土方了，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期间变数也大，将留给十字军更多的备战时间。 很快，士兵们便将己方的五门大炮先后从木车上拆卸下来，再合力将之用绳索吊上房顶，设置炮位。 里昂在第一门炮被安置好后迫不及待地爬上屋顶观察敌军，他看到骑士团被分割为数块，有些人在竭力突围，而有些人虽然侥幸逃脱，却正在被狼骑兵衔尾追赶。而更远处的地精方阵在食人魔巨人的掩护下，慢慢向前推进，他们的阵列就像一只慢吞吞向前走的怪兽，当他们走到骑士团跟前，毫无疑问会将受困的骑士们“吞噬”。 “开火！”里昂第一时间下了命令。 伴随着“轰隆”一声，仓促就位的十字军炮兵发射出了自己实战中的第一发炮弹。这发炮弹声势极大，呼啸着撕碎空气，在空中划出一个平滑的弧线，最终落在距离狼骑兵大队二十码开外的地方。没打到敌人不说，反而差点将一名刚刚死里逃生的己方骑士砸中。 那名炮兵登时涨红了脸，目光惴惴地看着里昂。 里昂面上阴沉似水，内心却对那炮手有着深切的理解。其实，打不中才是正常的现象。 这种比较原始的火炮没有膛线，外加使用的炮弹大小不一、表面粗糙、没有尾翼，使得发炮谈不上什么精准度，打中了才是小概率事件，更何况第一发炮弹往往是用来调试角度的。 可现在不是一个安慰手下的好时机，里昂说：“不要紧张，调整角度继续瞄准，我们的骑士需要你来做掩护！” 那名炮手不过是名普通的十字军士兵，自身实力和社会地位远远不及受封的骑士。当他听到骑士老爷们需要自己去拯救的时候，立时变得亢奋无比，满脸通红地准备第二发炮击。 其实，刚刚的炮弹虽没有击中任何敌人，但它已经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首先便是己方在街道上布防的军队受到鼓舞：那可是我们的火炮啊！卑鄙的地精用大炮和火枪使骑士团陷入困境，而我们也要用大炮来回敬！ 其次则是敌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最为直观的表现是原本追逐骑士们的狼骑兵畏惧炮弹，勒转狼头，参与围剿其他骑士去了。 在里昂的命令下，一发发炮弹被不停地发射出去，随着其余四门火炮也被安放在临近的屋顶并实现开火以后，逐渐开始出现炮弹命中敌人的情况。一群狼骑兵原本在环绕着受困的几名骑士奔跑，想要伺机冲上去砍杀。这时，一枚炮弹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他们组成的包围圈，正中一名高声咆哮的兽人。 那兽人当场便被砸得骨断筋折，他的巨狼坐骑也因此折断了脊柱，倒在地上呜咽不止。这一发炮弹的命中还引发了连锁反应，使得其他狼骑兵的奔跑方向受阻，包围圈出现了一个大空当，这让受困的几名骑士立即抓住机会，纵马突围成功。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战场中，让狼骑兵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向后撤，更多骑士因此脱困。 眼见着火炮发挥出效果和威力，而更远处的地精团队又似乎静止不前，这使得里昂脑海中产生了大胆的念头，他要带领步兵帮助骑士团突围！ 说干就干，里昂叮嘱炮兵继续开火，本人却从手下那里接过盾牌和长剑，一跃从屋顶跳下，回到地面。 “上一场战斗，是骑士团大放异彩，奠定胜机。这一回，该轮到我们步兵做英雄了！”里昂将剑举高，大喊道：“有胆量的跟着我，我们去将骑士接回来！” 里昂的到来让战场情况逆转，本就鼓舞了士气，再加上他之前捕鲸救人的事迹几乎所有人都知晓，所以这句煽动性的话语由他说出来，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军官们带头响应，士兵们群起景从。 于是，原本人人自危、士气低落到极点、只知躲在街垒后的十字军们变了个样，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在里昂的带领下列队出城。 第三十九章 解围 “长矛手上前，弓弩手靠后，列队前进！”里昂高声命令道。 虽然里昂通鼓动的方法让这群十字军跟随自己出城、迎击狼骑兵并试图为己方骑士解围。但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取得胜利。相反，里昂步步为营，根本不让士兵们走得太远——开什么玩笑，走得远了就进入己方炮火的打击区域了，如果再受到前方敌人的攻击，那可是实打实的“腹背受敌”，想不死都难。 其实就算没有真的接战，只要十字军的阵列在荒野上摆开，便已经达到了战术目的。这样做可以阻断狼骑兵对于落单十字军骑士的追击，鼓舞受困的骑士们继续突围，给敌人施加压力并分散包围圈上的兽人们的注意力。 可是，敌人似乎不想给里昂这样的机会。两排十字军还未到达指定地点，狼骑兵们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们有组织地分出人手，冒着炮火呼啸而来，想要一举冲垮十字军的队列。 里昂立刻下令停步，准备迎击这群兽人。 “第一排架矛，第二排放箭！” 里昂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指挥官，但聪明人大都明白这种时刻该如何做——总不能让弓箭手去肉搏吧？ 大批箭支被射出，纷纷射中迎面而来狼骑兵。可令人气馁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巨狼身上长着又厚又硬的长毛，弓箭打在上面如同绵软无力的飞镖射中棉被，根本无法将之刺破。有些座狼明明身中三、四箭，仍在高速向前飞奔。至于狼背上的兽人则更让人无语，他们明显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只见他们统一趴伏到狼背上减少受攻击面积，降低被箭矢击中的概率，有的还干脆将头探到狼毛之下，与狼“融为一体”了。 “换近战武器，彼此靠近，不要与队伍分开！”里昂暗叫不妙，但此时退便是死，他也只能坚定信念准备同兽人们殊死搏斗。 好在座狼并不像战马一样一冲击力见长，十字军战士们也没差到连一次冲击都承受不了，他们在狼骑兵到达时齐齐将矛抬高，瞬时便有几匹座狼被穿透身体倒地。然而，更多的座狼高高跳起，从十字军队列的头顶上一跃而过。更有少数机敏的座狼矮身避过如林的长矛，而后一口咬住最近的那名十字军。 但十字军的反击也很迅速，他们用矛将敢于近身缠斗的座狼或兽人刺死，再回身防御那些跳到身后的狼骑兵。里昂被士兵们簇拥着高喊道：“圆形战阵！围拢起来！” 阵型的变动使得现场混乱起来，绝大多数士兵遵照命令围拢到一块，而来不及反应的那部分人落了单，他们立刻成为狼骑兵攻击的对象。好在在危险的迫使下，十字军很快组成了一致对外的圆形，开始与狼骑兵对峙。 里昂紧紧盯着在防御圈外徘徊奔跑的狼骑士，准备在阵型稳固后缓缓移动，逐渐接回骑士团成员。 可那些狼骑士着实难缠，无论是兽人还是座狼，个个野性十足，面对着如林的长矛，还是有悍不畏死者冲上来攻击。更糟糕的是，有些狼骑兵随身携带有用麻绳编织的投网，他们将一张张投网扔向士兵们的头顶，往往一张便能引起人群的混乱。 万幸的是，狼骑兵在数量上并不占优，他们要分出大量人手围剿残余的骑士，剩下的才来堵截十字军步兵。而里昂鼓动起来出城的步兵人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是少量狼骑兵所能撼动的。况且座狼没有如同战马一般的冲击力，一靠近人类它们会在第一时间张嘴撕咬，自行发生的停顿阻止后续部队向前，这样可是无法冲破人类战阵的。 随着逐渐有冒失的兽人倒在长矛和弓弩之下，步兵方阵取得了主动。里昂组织起几次不怎么成功的反冲击，迫使剩余的兽人操纵座狼离开。 里昂暗呼侥幸，这些以氏族为主组建起来的狼骑士，似乎没有接受过人类骑兵们那样系统性的训练，他们并不懂得集群冲锋，也没装备骑枪，只是凭借着一腔悍勇来杀敌，战斗方式也只有砍杀这一种。这样的他们，挡不住十字军的战阵。 狼骑兵散去以后，人类步兵与骑士团之间的道路被打通，离着老远里昂便命令弓箭手放箭，骚扰围困骑士们的兽人包围圈。在前后都受到压力的情况下，包围圈渐渐松动了。 不知谁在包外网中吹起了骑士团进攻的号角，大规模突围开始了。阻截不成、围攻不克的狼骑兵损兵折将，他们似乎有些气馁，有的干脆目送骑士们离开。身陷重围的骑士们因此侥幸得脱，死里逃生。 步兵们兴奋地迎接骑士团归来，几乎个个带伤的骑士们则在马上低头行礼，或亲吻佩剑致敬。这让步兵们个个兴奋难言，他们的奋战成功拯救了友军。 大多数骑士绕过步兵阵列，率先返回了阿克港，其中却有一骑来到步兵阵前、停在里昂面前。 马上的骑士将铁盔摘下来，里昂看到对方竟是多日不见的杰弗里。 年轻的圣骑士脸上洋溢着微笑，似乎他从来没遭受过包围、面临被杀死的危险。 “日安，统领大人，你拯救了我们。” 里昂和杰弗里算得上是密友了，对方称自己为大人，更大程度上是在打趣。 “杰弗里，你不是该带着士兵在地面上作战的吗？怎么也来做骑士了？” “拜托，我本来就是圣墓骑士团成员来着呀。因为上次战斗后我们俘获大量战马却没有合适的骑手，所以我便将统领的士兵交给老师直辖，自己骑马作战喽。” 面对笑容满面的骑士，里昂心中一阵感慨：两人刚见面时，是对方带着一票人将自己从水里捞上来，而今时不同往日，是自己带人来救他了。而且，通过杰弗里自请成为普通骑兵的事情上来看，里昂认识到对方并不是那种贪恋权势的人。也许，他才是真正能够配得上“骑士”这称号吧。 “幸好是这样，否则，谁来拯救我们的雅克团长啊。”杰弗里笑着拍了拍横在马上的人。 因为刚才的战斗，里昂体内肾上腺激素狂飙，直到对方提醒他才注意到马上横亘着的人，正是失去意识的雅克·莫莱。 “他……”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他被踩死的。” 杰弗里说得很轻松，但里昂知道要在乱军中救下人来，一定艰险至极。 “我先去回去将大团长安置好，你自己小心。”杰弗里行了一礼，纵马离开了。 而里昂率领着步兵们迎回己方最后一名骑士，确保将敌我双方分割开来以后，他才带人缓缓退去。 第四十章 敌人 残阳如血，打了一天仗的双方都陷入疲惫。不止撤回阿克港的十字军们需要休整，兽人和地精组成的联军也是一样。 狼骑兵们席地而卧，趴伏下来的座狼就是他们夜间遮挡风寒的帐篷。 此时，普通兽人可以自由的休息和进食，而他们的酋长、萨满祭祀盖罗则无法享受这种安宁，因为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 今天，他手下的五百名狼骑士承担了主攻任务，也承担了所有的死伤。五去其一，战损比例高得他差点将牙齿咬碎。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己方友军、地精们的不作为！他们不肯快速行军和加入战斗，要知道原本己方是有机会全歼那些人类骑士的。结果却是骑兵们得到了人类步兵的接应，其中大多数从容撤去，将原本该是己方全胜的战役变成了夹生饭。 盖罗拒绝了随从的跟随，他独自驱使座狼前往地精的营地。 这个时候，地精营地里已经搭建起大量的行军帐篷，炊烟袅袅一副安乐平和的景象。脏活累活都是由粗壮的食人魔完成，他们的地精主人只消擦拭一下枪炮，安逸得紧。与浑身血污染、疲惫不堪的兽人们不可同日而语。 盖罗刚一接近营地便遭到地精警卫的阻拦，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才被允许进入到营地里的主帐中。 在那里，一个头戴圆形钢盔、穿着黑色军服的地精正被一群和他穿着差不多的手下环绕。对方就是这支地精雇佣军的指挥官，宾其休克上校。 “盖罗酋长！我的朋友！”宾其休克脸上露出地精们特有的那种虚伪笑容，站起来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盖罗，“今天你和贵氏族的狼骑士们让我印象深刻，你们的表现太完美了！” 兽人们的身材普遍高大，且拥有一个宽肩膀，这些特征在酋长盖罗的身上更是明显，以至于宾其休克的个头只到他的腰间，这个拥抱一开始就注定难产了。 “可你们的表现却不怎么样！”盖罗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 “哦？”宾其休克的眼珠转了转，“这我可听不明白了，我们不是按照战前说好的那样、各自分工好了吗？你们诱敌，我们阻击，再由你们包围。” “可那之后呢？！为什么不全速前进，参与对人类的骑士的围剿？”盖罗怒道：“我们已经将他们包围住了，可你们的怠慢却让他们又逃走了！” “人类骑士逃走，可是因为有步兵接应啊。”宾其休克狡辩。 “你们本能够在敌人的步兵之前进接触到那些骑士！他们根本抵挡不了你们的火枪！” “那可就难说了。”宾其休克啧啧摇头，“如果真的发生接触，那些不要命的骑士骑马冲进我们的方阵怎么办？你知道的，我们地精在身体上可不占优，只消一个骑士，就能引发很大骚乱了。” “你们不是还有强壮的食人魔可以对抗骑士？”盖罗压抑着怒火。 “就是那些食人魔才麻烦，别看他们平时挺老实的，其实满脑子想得都是将活着的生物扔进油锅里煮。他们是无法抗击骑士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先乱起来了，掉头冲回来的话，我们可吃不消。” “所以你们就避战不前？慢慢吞吞地在后面看热闹？！” 宾其休克绿色的脸颊连红都没红一下，理所当然地点头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直接加入战斗风险太大了，我手下的士兵可都是好不容易招募来的，一个个金贵着呢。在你来之前，刚吵着要发工资呢。” 盖罗气结：你的手下金贵，难道我氏族的勇士们都是贱骨头么？！ “可是这样一味避战，我们是无法取胜的。” “那可就不是我所需要考虑的了，我受雇于尼泽尔苏丹，契约上写得清楚：协同阿尤布王国军队围困阿克港，迫使来犯的十字军离开。可没说要歼灭他们啊。” 天！如此不思进取，如何能够取得全胜？类似今天的事情，恐怕还会发生。 宾其休克看出了盖罗的心思，他似乎是有意地刺激对方，“我知道，你的部落依附于阿尤布王国，如果无法在战场上取胜，全族的老幼妇孺都会遭受迁怒。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让我和我的手下拿命去填啊。” 气得说不出话来，盖罗转身便想走——大不了立刻带着人离开，回到部落去集体迁徙，走得远远的，离开阿尤布王国的控制范围，再不受人盘剥和逼迫。 可刚一回身，盖罗便发现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这让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其实，盖罗作为一名酋长，将部落人民放在首位，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倒不是害怕那黑衣人会突然捅自己一刀，而是后怕自己说出什么想要脱离阿尤布王国或对尼泽尔本人不敬的话。这要是让黑衣的刺客听了去可就糟了，自己的生死是小，全族人的性命攸关啊！ 那蒙面的刺客属于阿萨辛组织，该组织直接对尼泽尔负责，既是阿尤布王国的监察机构，又替尼泽尔暗杀他的政敌。这组织全部由会隐形的潜行者组成，因为他们利用神赐技能“隐形”进行渗透、窃听和暗杀，可谓无往而不利。也正是这个组织，维持着尼泽尔的残酷统治，将整个阿尤布王国陷入到恐怖的铁幕中。 如果十字军中有任何一人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惊叫起来，因为他们会认出，正是这名黑衣人在几天前在对阵马穆鲁克阵前，暗杀了取得决斗胜利的圣骑士。 黑衣的刺客带着审视的眼光绕着盖罗走起来，他用喑哑的嗓音说：“盖罗酋长，今天的战斗中，我为何没见你用出元素之力，难道你对于尼泽尔陛下的命令有疑问，想要有所保留吗？” 元素之力，乃是萨满祭司们所掌握的神奇力量，与法师们的冰火魔法同宗同源，却又有着很大的差异。 “我要慎用元素之力，留着对付十字军中的圣骑士强者。据我所知这支十字军的统帅是一名七级的圣骑士，如果他突然加入战场，没人能够阻挡。即使是火枪和大炮，也无法有效地对其造成打击。届时将只能寄希望于元素的力量，阻挡其一二。”盖罗的心脏抽紧了，他生怕对方不认可自己的说辞。 幸运的是黑衣刺客似乎不打算深究，他绕过盖罗，面对一脸谄笑的宾其休克。 “您来了，大人。”宾其休克小心翼翼地说着。 黑衣刺客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今晚，我将率领阿萨辛刺客潜入阿克港，尝试找到维齐尔亲王。过程中我会故意制造一些混乱，以帮助你完成部署。” “我的荣幸，大人。”宾其休克笑得愈发诡谲。 旁听的盖罗感觉到羞辱和难过：原来，这两人早有后续的作战策略，只不过自己并不知道。可怜今天部落的勇士们一心奋力死战，他们算是白白牺牲了。而自己的忠诚，竟是喂了狗！ 第四十一章 军议 当出城激战的步兵们回到阿克港时，受到了其余人的夹道欢迎，其中包括许多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的骑士，他们刚一回城便前来迎接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欢声笑语使得每一个出城的十字军步兵都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如今载誉而归。 里昂自然是受到喝彩最多的那一个，可惜他还没享受着荣耀的一刻多久，便被人群中的传令兵通知去指挥室参加会议。 叮嘱士兵们固守街道以后，里昂匆匆离开。 当里昂赶到市政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阿比迪斯和其他军官正在屋内的灯火中听取杰弗里的汇报，因为雅克·莫莱昏迷不醒，由杰弗里暂代骑士团指挥一职。 进到屋内时里昂示意卫兵不要出声打扰，他本人找了一个角落，听取杰弗里的汇报。 “……不仅仅是骑兵不宜再正面冲击地精的火枪队，就连拿着盾牌的步兵也不行。即使我们将所有弓箭手集中起来，其火力恐怕也不是敌人的对手。刚才的战斗中，许多中弹的圣墓骑士甚至来不及使用圣光治愈自己便死去，而普通骑士只要中弹，便立即失去战斗力，要知道我们可是全副武装的状态！枪弹所造成的杀伤，是弓箭所无法比拟的……” 嗯，这倒是真的，历史上的十字军对阵的阿拉伯骑兵，多数善骑射。据战后许多人回忆，十字军骑士的防护力极好，以致“许多人身中十箭仍可继续冲锋”。但枪弹不一样，它的初速度极高，可以轻易地击穿锁甲，而子弹一旦进入人体，还会发生翻转，造成更大创伤和内出血，导致只要中枪立刻失去战斗力的后果。 里昂暗叹这支十字军倒霉，该碰上的风暴、黑死病和马穆鲁克一样不少，不该碰上的热兵器乃至奇幻生物竟也纷纷登台亮相，真不知此次远征该如何收场。 现场的杰弗里还在继续汇报，他说：“虽然骑士们英勇作战，最大程度上用圣光治愈了自己、坐骑和友军，并在援军的到来后用圣光冲击等魔法突围，可还是有超过两百名骑士没能从包围中逃脱……” 里昂只能苦笑，这可真是“一战回到解放前”，原本雅克莫莱还因为新增了两百名骑士而耀武扬威地不可一世。可现在骑士所剩的数量恐怕还不比刚刚抵达这里之时，再加上战死者中多有精锐的圣墓骑士老兵，使得骑士团实力反不及最初。 看着在军官们面前侃侃而谈的杰弗里，里昂不禁觉得佩服：没想到这年轻的圣骑士竟是个赵云式的人物，他于乱军中救下雅克·莫莱，随后又率部从包围中突围，可谓是一员悍将了。而任何战争，都是此类悍勇者的舞台。 这时，杰弗里的汇报完毕了，一直闭目倾听的阿比迪斯睁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间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里昂。将军本人早就听说是里昂在炮火的掩护下带人解救了骑士团，这让他对里昂的好感愈发增强。 “我们的英雄回来了。”阿比迪斯亲自站起身以示欢迎。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里昂，只见他征尘未洗，战袍上还残留着血污。众人无不面带微笑地将目光投向里昂，其中便包括杰弗里和克里斯汀。 简短的欢迎过后，阿比迪斯说：“里昂，据杰弗里所说，我们的军队无法从正面击破敌军。而除了他以外，今天就数你最为接近敌人，据你观察，果真是这样吗？” 事实就是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十字军，确实没能力与装备火枪大炮的地精们硬撼。 在里昂也给出相同的结论以后，众人神情黯然。 “既然如此，就只好将命运交付于于圣光了。”阿比迪斯咬牙道：“传令，军中所有2级及以上圣骑士集合起来，今晚随我夜袭敌营！我们要动用真十字架的神力，在敌人到来之前给予他们最致命的打击！” 众人轰然应诺，便欲离开准备。 一旁的里昂却为之一惊：虽然现在的情况是敌强我弱，但还不至于组成敢死队突袭吧？还有，阿比迪斯身为全军统帅，亲自上阵也太过冒失了。里昂不是不相信7级骑士的能力，而是觉得这样做实在没有必要。其他圣骑士无谓的牺牲事小，若阿比迪斯本人阵亡，远征就要毁于一旦了。更让里昂揪心的是，克里斯汀和杰弗里都符合“2级及以上圣骑士”的条件，这岂不意味着他们也要冒着枪林弹雨去拼杀了？不行，绝对不行！虽然这次夜袭行动还有所谓的真十字架作为保险，但里昂并未见识过其威能，所以在他这里，那是不作数的。 “等等！”里昂大声阻止，众人再次一齐看向他。 “我觉得，还有其他办法！”里昂急忙解释。 阿比迪斯用剩下的独眼审视里昂几秒，说：“什么办法？” “是我制作的特殊武器，就在与我一同前来的几名奴隶那里存放。只要再稍加加工，就足以成为破敌的利器。” “上一次我没有听取你的建议捕猎鲸鱼，那让我一直后悔和后怕到现在。这一次，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那么，是什么武器呢？” 这一回里昂犯了难，他语焉不详地表示需要在战前保密，但他承诺等击破地精兽人联军以后，一定将这神秘的武器制法贡献出来。 “你是在担心，我们中存在敌人的奸细？”阿比迪斯皱眉。 “不，我相信跨洋而来的诸位都拥有坚定的信念。可这是决定性的武器，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保密的时间越长，就能利用它取得越多的胜利。相反，如果敌人知道了制作武器的原理，恐怕我们自己就要遭殃了。”里昂解释道。 里昂的话在情在理，阿比迪斯点头说：“好，既然这样，你要在什么时候开始……加工？” “可以立即开始，但武器的制作成功，还需您帮忙收集一些东西。” “那是什么？” 里昂不答，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阿比迪斯。 将军知道这又是需要保密的缘故，他将纸条展开，看到纸上简单写着两样东西：硝石，白糖。 这两种东西并不难获取，硝石是制作黑火药的原料，在攻陷阿克港后十字军便缴获了一大批。而白糖就连普通民居里也很常见，再说城内应该有专门的存放点。 “军需官克里斯汀会为你搜集这些东西，另外城中其他的物资也以你的需求为优先，另外你可以占用城内任何一处地方完成你的加工。”阿比迪斯郑重地说道。 第四十二章 奴性 离开指挥室以前，里昂本想劝告阿比迪斯要做好今晚的防务工作，因为他觉得敌人的行为很不寻常。地精军队的行动不止像避战不前，他们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再联想到马穆鲁克军团曾在战前要求十字军送还维齐尔，使得里昂几乎要猜测地精们会发动夜袭来将维齐尔抢回。 可这推论站不住脚，地精们的火器在夜晚很难发挥出效用，他们应该不会愚蠢到进行巷战，里昂遂打消了劝告的念头。再说了，敌人兵临城下，阿比迪斯也不可能不严防死守。 于是，里昂同克里斯汀一同走出指挥室。 克里斯汀派出了直属于她的士兵，这些人带着命令很快便集齐了里昂所需的物资。 与此同时，里昂也将制作新武器的地点选在了维齐尔的私宅。因为维齐尔本人除了是名术士以外，同时还拥有炼金师的身份，在他的官邸里，有里昂所需要坩埚等物品。 在前往目的地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里昂派人去找自己从奴隶营中带来的那几名奴隶，因为他们背负的坛子中盛有新武器的关键原料，辣椒精。而当几名奴隶一同来到里昂面前时，那个刚刚获得自由身份、原本是奴隶的灰老鼠神情激动地说：“主人，我不需要自由的身份，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让我继续服侍您吧！您对待我们很友善，不像那些奴隶主一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里昂知道灰老鼠是对以前的生活习惯了，刚刚获得自由很不适应，这就像劳改犯人出狱后很难回归社会一个道理。他耐心地说：“这可不行，你是个自由人了，再不是奴隶，我也不是你的主人。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暂时……” “不不不，主人！请不要抛弃我！离开这里的话，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活下去！”灰老鼠声泪俱下。 唉，奴性一旦形成，很难改的喽。里昂柔声说：“别担心，我会为你安排一些工作，付给你薪水，这样你……” “不行啊！我会很孤独的！我也不会使用金钱！”灰老鼠哭得愈发大声，甚至放下坛子、跪在地上抱住里昂的大腿。 对此里昂只能继续劝导，可灰老鼠就是不听，嚎哭不停让里昂心烦意乱。 劝了许久都无果，里昂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一脚将灰老鼠踢开，怒斥道：“闭上嘴巴，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说了你是自由人，你就是自由人，更改不了了！再罗嗦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这下灰老鼠不吭声了，只是不住地流眼泪。 看着对方没出息的样子里昂更加愤怒，破口大骂道：“哭什么哭？！还不快把那该死的坛子给我捡起来！” 灰老鼠更适合接受强硬的命令，他听到里昂的话后浑身一个激灵，马上端着坛子站起身。 里昂和灰老鼠可能是最奇葩的一对主仆了，一个拼命给人自由，另一个拼命拒绝，二人的表现让周围的十字军战士偷笑。 将灰老鼠稳住以后，里昂不由得暗叹：看来想让奴隶制社会的人们进入封建社会，还是任重而道远啊。这些人被奴役的时间太久了，沾染上一些奴性，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其实里昂并非是心血来潮才宣布灰老鼠获得自由，他早就有这方面的打算，计划是以灰老鼠做榜样，让奴隶营中的人们渐渐看到成为自由人的好处。一方面是激发他们的劳动热情，另一方面也是逐渐使这些可怜的奴隶统统获得自由。这都是写在逐渐解放奴隶们的计划书中的，里昂一刻不敢稍忘。 值得注意的是，让奴隶们获得自由的过程一定得是“逐渐”进行，让这些没怎么受过教育的奴隶懂得自由的可贵以及感恩。否则里昂突然间来个“大赦天下”的话，先不说阿比迪斯会不会同意，奴隶们首先会不知所谓。没人驱使着他们会让他们一下子懒惰起来，不可能有改变自己生活的觉悟。而且他们也未必会感激里昂这么做，他们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反过来反对里昂的管理。升米恩，斗米仇，前人的经验让里昂不得不深思熟虑。 计划很美好，可惜碰上了灰老鼠这么一块烂泥，搞得里昂头大。又呵斥了几句，他才带着一大群人前往维齐尔的官邸。 在官邸的二楼卧房里，里昂见到了被囚禁的维齐尔。只见对方也戴着旨在限制其使用魔法的秘银镣铐，鼻青脸肿的样子昭示出他曾吃了不少苦头。 “维齐尔亲王，我想白天时你一定已经听到过炮声了，也知道城外存在着一支军队。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您的安危，根本没有与我们进行交涉。”里昂试探道。 “他们当然不关心，因为他们的主子、我那敬爱的哥哥一样不在乎。”维齐尔没好气地说：“他大概会期待我死在乱军之中吧，那样的话我对于他来说就不再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了。” 嗯，看来眼前的人对于他的国王哥哥有着很深的成见啊。维齐尔并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一大队马穆鲁克来犯，所提出的要求便是将之释放。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里昂说：“我们要在今晚借用你的炼金器材了，我想你一定会同意的。” 维齐尔本人已经身陷囹圄，根本没有选择权，他看着里昂的目光能冒出火。 当里昂想要离开房间时，维齐尔突然将他叫住，不自然地说：“我想请求您为我做一件事，请释放克洛普，我的火焰小鬼。” 看着维齐尔的表情，里昂哑然失笑：没想到维齐尔这样的贵族和奴隶主也会开口求人，想想当初他是何等恶毒，面对刑讯都疯狂地不吐露一个字。 “释放它，让它来救你或者去给外面的敌军通风报信？” 维齐尔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不会取信于里昂，可他还是想尝试一下，“克洛普是一个处于幼年期的低级恶魔，他的实力不足以来营救我。至于通风报信更是可笑，你以为在阿萨辛们的面前你们还有秘密可言吗？” 里昂从未听说过“阿萨辛”这个词，他只当是维齐尔在说胡话，“可是，释放你的恶魔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因为那是一个可怜的小东西，尽管他牢骚满腹又好吃懒做，可却很善良，这一点作为他主人的我能够感知到。”维齐尔是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后他的表情像是刚吃了只苍蝇，仿佛马上就要不承认刚刚的话是自己所说。 似乎不想让里昂觉得自己软弱，维齐尔补充道：“如果你这样做了，而我又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会报答你的。” 里昂倒不在乎维齐尔的报答，但对方的话让他陷入思考：恶魔，也分善恶的吗？ “我会考虑你的话。”说完，里昂大步走出房间。 第四十三章 催泪弹 里昂来到维齐尔位于二楼的炼金室，着手制作可以发挥出辣椒精威力的载体武器。 若是想让有限的辣椒精制服尽可能多的敌人，就一定要做到让辣椒精飘散在空气中，并扩散到尽可能大的范围里。就像另一世界的催泪弹，在使用后不停地产生刺激性烟雾。 催泪弹所使用的挥发剂，大概是液溴一类的化工产品，里昂没有这个条件，他只能制作一些粗陋的替代物。 给里昂以灵感和启发的，还得追溯到他的旅行生涯：但凡是旅行，总要涉及到组团和集体活动问题，而大多数时间作为组织者的里昂便会挖空心思将例如篝火晚会、野餐、露营等活动做好，这让他学会了自己动手diy烟幕。用硝酸钾制和糖为主料制作的烟幕多块好省，还能按照需求自行加入不同颜料，到时七色烟幕一起，往往能将活动推向gao潮。 里昂决定预热一下，先制作一个不添加辣椒精的烟幕弹，以测试收集来的硝石和白糖纯度如何，如果发生烟幕弹燃烧太快或太慢的现象，也好在正式制作时加以调整，毕竟辣椒精宝贵，不是可以随便浪费的。 里昂先是点燃坩埚下的火炉，减少燃料将火焰调整得较小，等到坩埚受热均匀后先后倒入主要成分为硝酸钾且研磨过的硝石粉与白糖。这两者的比例为三比二，并不停用钥匙进行搅拌，以使其受热均匀。硝酸钾和白糖的比例一定要严格控制好，因为过多的硝酸钾会使烟幕弹烧得太快，而过多的白糖则会让烟幕弹出现点不着的现象。 等到坩埚中的物体熔化，呈现出咖啡色以后，里昂将基本成型的发烟剂倒入事先准备好的瓶中，再在发烟剂尚未固化前插入导火绳，这样等到固化以后，一枚烟幕弹便制成了。别看这过程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非常不容易，当初里昂可是反复制作了好几次才最终成功。新手的问题就是控制不好温度，容易在加热过程中出现大量的烟甚至直接将发烟剂加热至燃烧，提前消耗掉材料以致失败。又或者是受热不均，在加热器具里把发烟剂整个或一部分烤糊了。 其实刚刚发烟剂烧成以后，正是放入颜料并搅拌的好时机，只不过里昂准备将颜料改换成辣椒精，但那还要等到在这枚烟幕弹成功以后才付诸实施。 做完这一切后里昂觉得有些可惜，因为烟幕弹还缺少一种材料，那就是小苏打。在发烟剂混入小苏打以后，可以使发烟剂燃烧得更慢一些，因为加热后的小苏打能够产生二氧化碳，起到一个阻燃剂的作用。可惜小苏打制取不易，里昂不认为阿克港内能够找到。 不过里昂也拿不准缺少小苏打到底是好是坏，不加入小苏打他担心发烟剂烧得太剧烈而产生不了足够的烟雾，而加入的话他又怕烟幕弹燃烧太慢导致在实战中被敌人扑灭。对于这种担忧，里昂只能尽可能多做出一些配比不同的烟幕弹来解决，以免明天的烟幕弹不成功，战斗受挫。 在用来试验的烟幕弹凝固过程中，里昂默默思考自己有没有疏漏的地方：硝酸钾和白糖的分量比例应该差不了，那是里昂用炼金室内的天平称量出来的。只是他担心硝石粉或白糖成分不纯，其中有杂质的话多多少少会影响到烟幕弹的效果，一会儿且看看试验弹的燃烧情况再来调整好了。 另外里昂比较担心的一点是加入辣椒精溶液后效果：一方面他担心辣椒精溶液放得少了，导致烟幕弹燃烧时将辣椒精全给烧毁——虽然生成的水汽应该会将辣椒精带到空中形成辣椒云雾，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另一方面辣椒精溶液放得太多的话，他又担心溶液中的酒精会消耗硝酸钾或白糖。而辣椒精溶液浓度已经很高无法继续去除酒精，继续蒸发酒精的话会使辣椒精糊在锅底。 这个问题让里昂很苦恼，最终却索性不管了，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发烟剂总重100克左右的烟幕弹，加入15到20克左右的有机颜料是恰到好处的，已经能营造出色彩鲜艳的烟幕效果。到时就按照15%或20%的比例加入溶液好了，酒精大概会在坩埚中挥发一些，剩下的部分应该会助燃，大不了提高白糖比例。反正原本也打算制作配比不同的烟幕弹来着，只消大量制作，总有几枚可以将效果发挥出来，造成敌人的混乱就应该足够了。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且无聊的，眼见着发烟剂渐渐干燥，里昂却想起了维齐尔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对方要自己释放克洛普。说起来当初里昂从阿比迪斯手中救下克洛普，就是本着一颗善心。里昂能够老好人到将奴隶变成自由人，自然对于释放克洛普没有一点心理障碍。但是他又不得不考虑到阿比迪斯对于自己的忠告，将军认为凡是恶魔都是会做恶的，并要求他不得将秘银项圈从克洛普脖子上取下来。 里昂在考虑如果释放克洛普的话，这个小东西会不会助纣为虐，残害其他生灵。虽然维齐尔关于克洛普很善良的言论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里昂的忧虑，但在这件事上他不得不慎重，至少也要等到推翻阿尤布王国之后，这样就不担心他去向别人告密了。在内心深处，里昂还是很看不起克洛普的，那么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家伙，战斗力实在堪忧，大概也就能做做告密和侦查之类的活儿。 想到克洛普，里昂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那个小恶魔确实挺有意思，是个合格的宠物。在里昂将他锁在卧室里的这么多天，他一直不哭也不闹，像是猫狗一类不会说话的动物，就是那样睁着大眼睛，带着一点畏缩地看过来。 里昂曾想到要喂东西给克洛普吃，但却被拒绝了。克洛普声称他自己是靠着魔法的力量维系着生命，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这一点倒和维齐尔的说法一样——哈，多适合用来当宠物啊，既然不用人喂，里昂也省去了做铲屎官的烦恼。 正当里昂胡思乱想之际，他听到门外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谁？！”里昂猛地拔出剑，高声大喊。 第四十四章 刺杀 里昂知道，脚步声的主人绝非十字军士兵。因为十字军们穿着制式的硬底长筒皮靴，踩在木质地板上会发出很大的声响，此时门外之人的脚步却如此之轻，定然偷偷潜入进来的。 敌人夜间偷袭！这是里昂最先想到的可能。 “守卫！”里昂一边大喊，一边用另一只手拿起盾牌。想了想，他又将还散发出余温的烟幕弹踹入怀中。 接着，里昂将盾牌架在身前猛跑几步，硬生生地撞向房门。门板直接被撞开，木屑纷飞中伴随着一声惨叫，有人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撞个正着，从二楼的平台上冲破护栏，直挺挺地掉到一楼地板上，发出“咚”地闷响。 从护栏的破口处向下看，里昂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人倒在一楼地板上，对方似乎是摔伤了，连声****却无法起身。 被里昂所召唤的守卫无一人应声，空气中隐约有鲜血的气味。 里昂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他大声质问摔伤的黑衣人道：“你是谁？！” “我们是阿萨辛刺客，见到魔鬼后你可以这样对他说。” 近在耳畔的回答让里昂毛骨悚然，他想也不想便将盾牌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抡去，正中隐形的某种物体。 另一名黑衣人的身形从空气中出现了，他因受盾牌击打而倒退着坐倒在地上。 眼前所见让里昂回想起那天两军阵前受刺杀而死的圣骑士，倒霉的骑士被一名隐形的刺客从身后偷袭，一剑穿心。里昂马上意识到自己也有受偷袭猝死的可能，他下意识地转身挥剑。视觉和触觉再次发生了冲突，里昂眼见着剑锋划过空气，手臂上传递回来的力量却证实剑锋已经将什么物体割裂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篷血花。 又一个黑衣刺客显出身形，只不过他的肚子已被歪打正着的里昂划开，直接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死去了。 鲜血刺激着里昂的神经，他条件反射般反冲向那个被盾牌击倒的刺客，一个直刺将剑送入对方的身体。那刺客正谋求着重新站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便再次中剑，复又躺倒回去，再也不能起身了。 连续杀伤三人的里昂没有丝毫懈怠，他后退几步紧贴墙壁，用盾牌护住前身。虽然他的视野里再无一个敌人，可难保下一秒又会有刺客从空气中跳出来。 目光划过二楼上两具黑衣人尸体，里昂发现他们穿着形制统一的皮甲，又都以双匕做武器——幸好如此，若是他们也用单手剑一类的长兵器，倒在地上的也许就要换人了——这大概是匕首更便于携带、适用于秘密潜入任务的关系。 这时，里昂听到镇外再次响起隆隆的炮声，而窗外燃起的大火和渐渐嘈杂的喧嚷声证实了还有其他敌人也渗透入了阿克港！ 该死！里昂的心绝望地沉了下去。而在混杂的声音中，他隐约听到人们的对话声。 ************ 在里昂与人奋战的同时，二楼隔壁维齐尔的房间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那人同样黑衣黑甲。此时这间屋子的门窗紧闭，成为了与外界隔绝的密室， “霍加，我哥哥派你来救我，还是杀我？”维齐尔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被称为霍加的蒙面黑衣人发出一声轻笑，说：“亲王大人，难得您能在死前聪明一回。这些年来您一直小心谨慎，不给尼泽尔苏丹借口和口实除掉您，可惜最终仍旧无法逃脱命运。很抱歉，苏丹他觉得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如果您死在十字军的占领区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这样一来苏丹便能够免于残害亲生兄弟的恶名。” 维齐尔愤怒极了，他恶毒地辱骂了他的兄长尼泽尔以及“狗腿子”霍加。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被这批十字军击败！最终尼泽尔和你都要被处死！” 霍加原本已经准备动手，听到维齐尔这样说似乎是起了戏谑的心思，“亲王大人，您所说的不会发生了，因为明天，我们便会完成对阿克港的封锁。尼泽尔陛下花费重金从地精商会雇佣来了军队，在白天时已经将十字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骑士团击溃。今夜他们还将趁乱在城外构筑阵地，天明时即可近距离炮击。届时来自外海的地精炮艇一到，便会将十字军的出路和退路完全堵死，十字军骑士们的结局便是受围困而失败。” 维齐尔已经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他大喊着卑鄙、狡猾、诡计一类的话，完全忘记了使出诡计的一方是他的祖国，而十字军是使他身陷囹圄的罪魁祸首。 霍加的面罩下传出冷笑声，“可您知道为什么在陛下还没继承王位时，我便选择了支持他吗？正是因为卑鄙、狡猾和诡计多端啊，这些对于一名君主来说可都是优秀的品格。而您呢？沉迷于魔法和炼金术，甚至不能完全控制由你自己召唤出的小鬼！他叫克洛泽还是克洛普来着？他甚至连人都不愿意杀，这样的废物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而你和他一个样，在王权争夺中表现出来的愚蠢和无知已经葬送了你的未来。” 维齐尔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气喘如牛。如果不是有锁链固定，恐怕失去魔法的术士已经赤手空拳地冲向霍加了。 “还有，你以为为什么你能得到阿克港这块封地？尼泽尔陛下盼望着你在这里开展海运贸易好多交些赋税么？”霍加的嘲笑更加肆无忌惮，“别做梦了，因为尼泽尔陛下早在几年前便知道十字军会来，他们会从这里登陆！把你送到这里来正是要借十字军之手除掉你，偏偏你还感恩戴德来等死，真真是笑死人了。” “放心吧，尼泽尔陛下已经对未来所要发生的事进行了妥善安排，苏丹国不会倒下，您可以安心地去了。” 随后，屋内传来兵刃入肉的声音。 躲在门外偷听了半天的里昂知道对方已经将维齐尔杀死，他蹑手蹑脚地想要从门口溜走。 “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吗？我既然敢将这些说给你听，就不怕你有命出去多嘴。”门内传来的霍加的声音，他的脚步由远及近。 里昂以为对方使诈，他继续踮着脚从门口移开。片刻后，门被打开了，霍加从中走出来，开心地说：“准备好死了吗？骑士。” 第四十五章 缴械 里昂转回身，忌惮地看着从门内慢慢走出来的霍加，他看到对方手持一柄状如缝衣针、长如短剑的兵器。里昂立刻认出来，正是这兵刃在几天前曾刺穿一名骑士的心脏。 里昂的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即使没看到那凶器，但眼前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也足以使人战栗。 霍加见到里昂的表现后笑意更浓，慢慢向前逼近。 眼见着对方如闲庭信步般走来，里昂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高举盾牌慢慢向后退却。 “你的计谋不会得逞！杀死维齐尔也无法将罪责嫁祸给我们！” 其实里昂深知，这个锅十字军背定了，他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只要维齐尔的死讯一传回去，阿尤布王国上下会立刻齐心协力对付十字军，什么国内矛盾统统消失不见，就算尼泽尔残暴不得人心，他的手下们也要等到消灭了十字军后才找他的麻烦。可明知如此里昂还是要将话说出来，他寄希望于用对话来拖延时间，否则一旦冲突，自己绝非霍加对手。 可偏偏霍加不接里昂的话，他已将里昂视为必死之人，现在正要全力将其杀死！ 助跑几步，霍加用奇形兵刃直直刺向里昂。 霍加出手极快，当里昂反应过来之后，敌人已经欺身到跟前，压迫得里昂避无可避。 狭路相逢勇者胜！里昂抬起盾牌格挡的同时挥剑，试图反击。可在电光火之间，他挥出去的兵器砍了个空，同时左边半个身子一麻，瞬间失去知觉。 里昂不可置信地看到，霍加的兵刃穿透了自己的肩胛骨，而原本该挡住这一击的盾牌竟消失不见了！若非霍加为避剑而身体发生移动，恐怕里昂中剑的部位就要变成心脏。 虽然惊骇莫名，可里昂还是立即做出了反应，他后退几步从针形短剑里脱身，继而从护栏的破口处跳下。方才里昂撞破门板的同时，还将一名刺客和一段护栏一并从二楼撞击到一楼地板上，而这处缺口恰好成为了他迅速逃离的通道。 霍加紧追一步出剑，却眼睁睁看着里昂靠着跌落的方式躲过了自己的攻击。 刚刚掉落在一楼地板上的刺客还在躺原处，因伤动弹不得。而里昂的坠落恰巧压在他身上，使其感觉仿佛被一匹烈马给撞了个正着。吐出一口血，倒霉的刺客已是气若游丝。 掉落下来的里昂也不好过，疼痛从他左肩胛处的伤口蔓延开来，使他真切地品尝了一回“痛入骨髓”。 但这痛楚使他更加警醒，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抬起了右手，朝着二楼楼梯破损处用出了一招“圣光冲击”。 下一刻，如有实质的圣光击打在出现于护栏缺口处的霍加身上。可惜，里昂的圣光魔法还太弱小，这极佳的反击只使得霍加的身体晃了晃。 霍加承受了里昂的一击却浑若无事，他纵身一跃从二楼平台跳下，想要用剑将里昂结果掉。对此失去半边身体控制能力的里昂无能为力，他只能用右手将剑举高，做出徒劳的反击。 光凭着霍加能用身体承受圣光冲击而丝毫无损的情况来看，他至少也应该拥有四级甚至以上的等级。而里昂和这个层面的高手过招，结局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里昂绝望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举剑的反击只是徒劳，霍加会再次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和速度避开剑锋，而直接用奇形兵器刺中自己。那时，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预期中的情形没有变为现实，当霍加在里昂的视野里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大时，一道金黄的圣光由从斜刺里冲杀过来，击打在刺客的躯干上。同样是一招圣光冲击，可其威力与里昂所用的那一下可谓天差地别。 被击中的霍加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面上。 里昂知道己方来了援手，他挣扎着起身，看到了自己的救星，正是站在门口的克里斯汀。 里昂踉跄着逃向门口，而克里斯汀也快步迎上来，开始用圣光治愈里昂的伤口。熟悉的温暖感觉从克里斯汀手心传递到里昂伤口上，先是痛楚消失，紧接着还在流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逐渐恢复，最终完全愈合。若非里昂血染衣襟，恐怕没人能看出那里曾被兵刃刺穿。 被治愈后的里昂有些虚弱，他被克里斯汀护在身后。 女骑士憎恶地看向被击飞的刺客霍加，此时对方正从墙角处站起身，同样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能让他逃走。”里昂说道：“他杀了维齐尔，准备嫁祸给我们，若是让他逃回去胡乱传扬的话，接下来我们会面对阿尤布举国的愤怒。” 克里斯汀无声地点了点头，抬起双手剑，准备好了战斗。 “逃？不不不，你们没搞清楚状况，是我要将你们两个统统杀掉才是。”霍加用兵器向前指了指，而后他的身体渐渐消散，直至完全消弭于空气当中。里昂和克里斯汀的视野里只剩下空白的墙壁。 对手进入了隐形状态，克里斯汀如临大敌，嘱咐里昂道：“保护好自己。” 面对克莉丝汀的叮嘱，里昂的勇气反而回到了他自己身上。因为不想在克里斯汀面前出糗的关系，里昂告诫自己必须勇敢。 主动向后几步来到门边，里昂将门锁死，防止霍加借着隐形逃走。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要杀死自己和克里斯汀，但也不能排除那是暗度陈仓的妙计。 做好这件事后里昂回到克里斯汀身边，紧张地等待霍加的出现。 就在这时，里昂感觉左臂一沉，他惊讶地发现刚刚不知去了哪里的盾牌回到自己手上。 “这……” “是神赐技能‘缴械’，战士和刺客共同拥有的技能，它的作用是暂时将敌人的武器剥离到虚空中。”克里斯汀匆匆解释道：“对于同等级的对手，缴械技能的时间只能持续几秒。可若是等级差距过大，缴械的时长则可能延长或缩短，甚至无效。” 虽然克里斯汀在戒备中的解释有些语无伦次，但里昂还是听明白了：霍加的等级比自己高出不少，所以使得盾牌消失的缴械技能持续了长达一分钟左右。但如果霍加对阿比迪斯那样的高手使用缴械，可能所谓的神赐技能会归于无效。 弄清楚了一切的里昂安下心来，他知道那不过是个技能而已，更何况自己没了盾牌，也还有单手剑可以用来防卫。 里昂与克里斯汀背靠着背，紧张地防备着可能突然现身的霍加。感受背上传来女骑士的温度，里昂的内心安宁得如一片湖水。 第四十六章 暗影迁越 空气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声响，里昂警惕地转向声音的来源方向。而克里斯汀的反应更快，她的圣光冲击已经呼啸着从那片空气中划过。 然而圣光并没有如预期中的那样击中什么，反而是两人的转向使得他们紧贴在一起的后背出现了小小的空隙。而微小的空隙对于霍加这样的高阶刺客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的身体出现于里昂和克里斯汀之间，奋力将两人分开。 里昂只觉背上遭人猛踢，他毫无疑问地被巨力推开，失去重心向前猛跑几步后还是狼狈地扑倒在地。 而另一边克里斯汀的待遇则比里昂要恶劣得多，她的后背被刺中，若非反应及时恐怕已被刺中要害。与里昂不同，女骑士被霍加分开，更多是出于躲避兵刃进一步刺入身体而向前的移动闪避。她没跑几步便折回身，将一道圣光洒在自己身上，随即与紧逼而来的霍加战作一团。 里昂见状立刻起身想要加入战团：显然霍加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威胁，他不管不顾地去攻击克里斯汀，而将后背留给自己。若是反过来的话，霍加决计不敢背对克里斯汀这名四级的圣骑士。 里昂觉得自己遭到了轻视和侮辱，他决定要让霍加为此付出代价。 冲上前去，里昂准备用剑攻击霍加的后背。此时，黑衣刺客与女骑士战斗正酣，他那柄细长的兵器与粗重的双手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却毫不退让。直到里昂靠近以后，霍加才翻转身体跳起来，躲过克里斯汀横扫的同时一脚踢在里昂的盾牌上。 尽管竭力站定，可里昂仍旧无法承受高级别敌人的拳脚攻击，仿佛有一块巨大的落石击打在他的盾牌上，迫使他后退，同时他的手臂被震得酸麻无比。 里昂急于支援克里斯汀，他再次挺剑而上。可惜，这一次他同样无功而返，霍加高高跃起落到了克里斯汀的背后，让里昂的剑直接面对女骑士，吓得他赶紧收剑躲避。 接下来，无论里昂如何努力，但凭借他那可笑的剑术、力量和速度都无法对霍加造成哪怕一丁点威胁。霍加轻描淡写的一个反击或走位，便可立即化解他的攻击。若不是克里斯汀攻势甚急，里昂觉得霍加甚至能倒出手来结果了自己。 恼羞成怒之下的里昂瞅准机会，再次冲着霍加用出圣光冲击。 这一次的攻击恰到好处，霍加正在躲避克莉丝汀的双手剑，重心不稳之下被圣光击中。虽然他没受到实质伤害只如被人轻推一把，可这一下恰好让他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 克里斯汀的长剑接踵而至，势大力沉地砍了过去。 可敏捷的刺客还是躲过了这一击，他的身体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于克里斯汀背后，瞬间转守为攻，再次威胁女骑士的后背。 里昂虽然弱小，却极聪明，刚刚他和克里斯汀被霍加分开之时便已经意识到，如同瞬移般突然出现的这一招恐怕又是某个神赐技能，与长时间的隐身不同，它的效果虽短暂却可以跨越距离的限制。 对此里昂早有准备，他提前将单手剑轮圆了向克里斯汀背后的空气砍过去，霍加现身后还没来得及出手偷袭克里斯汀，便立即中剑。 里昂亲眼看到自己的剑锋划破了黑衣人的皮甲，入肉寸许。 哈！这下他跑不掉了。里昂兴奋至极，正想继续攻击扩大战果时，霍加就地一个翻滚，逃出了战圈。 由于对方穿着黑色衣服，里昂无法看清楚对方是否流血，也许霍加已经用神赐技能压抑住了伤势。 受伤的霍加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里昂这样的平庸对手那里栽了跟头。此时他目光游离、喘着粗气，已无心再战。 “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才能够再次使用暗影迁越，我们要尽快制服他。”克里斯汀出声提醒里昂。 里昂点头的同时明白了，类似瞬间移动的神赐技能大概名叫“暗影迁越”，并不能毫无限地使用，每次使用后都需要经过时间才可以进行下一次。按照以前玩网游的经验来说，这叫“技能cd”。 可霍加不想给两人机会，他再次隐身，从两人面前消失。 对于隐身后想要逃跑的霍加，里昂和克里斯汀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的。若是防备隐身对手的突袭，还可以背靠背地紧靠在一起，可现在是对手想要逃跑，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的。虽然刚刚里昂将门给锁死了，可这栋二层建筑还有其他出口。楼上楼下加起来，总共多达十几扇的门窗，霍加诚心想跑的话，不愁没有出路。 情急之下，里昂想到了自己制作的那枚烟幕弹，他快步走到壁灯边将之点燃，而后丢到大厅中央。 白色的烟幕喷薄而起，迅速占据了建筑的内部的空间，最妙的是那层淡淡的烟幕没有阻挡两人的视线，却能有效标记出隐形物体的所在位置。 里昂发现，烟幕中出现了一片“真空”，那片“真空”被烟雾环绕，隐约是一个慢慢移动的人形，正背对这两人走向楼梯。 嗯，从二楼逃走是比较聪明的做法，若是没有烟幕提示，里昂觉得自己恐怕会先去一楼的窗户附近检查，用碰运气的方式来防止霍加逃走。 里昂无声地指向那个方向，克里斯汀会意，她对着搅动烟幕行走的“真空”使用出杀招“圣光斩”。 精纯的圣光能量极速飞向隐身状态的霍加，这一次，攻击正中目标并带给对方巨大的伤害，里昂也终于看到了飞溅起来的血花。 霍加再次受创，他情知已经暴露。刺客索性显出身形，开始夺路狂奔。 霍加距离楼梯口极尽，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一头扎入维齐尔所在的房间。 里昂和克里斯汀见状急追。 上楼梯时，里昂看到几乎每一级台阶上都掉落有霍加的血液，这证明了对方受伤不轻。 当刚刚两人跑到二楼平台上时，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破窗之声。 转入门口，映入眼帘的是维齐尔的尸体，以及窗口处破开的大洞。 第四十七章 夹攻 透过破损的窗户看向外面，里昂只见到黑漆漆的街道、十字军的火把以及被控制住的火势。 “我们有麻烦了。”里昂转回身看着维齐尔胸口处的血洞说：“刺客一定会对外宣称维齐尔已死，我们会面对阿尤布王国的倾国之兵。” “我们并不惧怕任何敌人。”克里斯汀不为意。 对此里昂不予评论，他认为敌我双方的战争，需要积攒每一分优势再将之转化为胜势。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受益的也许就是敌人，此消彼涨之下这场战争就会越来越难打。想像一下，阿尤布王国的臣民见到维齐尔以亲王之尊都死在了十字军手中，他们一定会做殊死抵抗。 “我们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克里斯汀点头，跟随里昂下楼。 在一楼，烟幕弹已经燃烧殆尽，它生成的烟幕还萦绕在房间内。这枚烟幕弹燃烧得过快，这应该是白糖纯度不够的原因所导致的，里昂打定主意在制作新烟幕弹的时候要适当调整配比。 将紧锁的门打开，里昂和克里斯汀准备进入阿克港平息骚乱，可他们却看到阿比迪斯将军正带领大队人马赶来。 “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阿比迪斯如释重负，“这一定是敌人的诡计！他们在城内破坏并在城外开炮，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罢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这里。” 阿比迪斯不愧是全军统帅，他在没见到霍加的情况下便迅速反应并带人前来支援了。很显然他是对的，此时城外的炮声已经停息，而城中的火势也得到控制。 “维齐尔死了，敌人想将他的死嫁祸给我们。”里昂急促地说：“刺客在杀死他前曾提到过，明天会有来自海上的地精炮艇夹攻我们。” 这可是重要的情报，阿比迪斯的独眼中射出精光，“如果是真的，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沉吟了片刻，阿比迪斯说：“或许，我们可以在海湾入口处凿沉一艘船，使敌人的炮艇无法进入海湾。” 阿比迪斯所说的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但这样做并没有完全解除来自海上的威胁，而无法保证海洋安全的话，十字军将失去重要的补给来源。 “将军，更好的办法是将敌人的船只放入海湾，我们再将海湾的出口堵住使其无法逃脱。利用现有火炮攻击的话，我们是有机会击沉那艘船的。” 阿比迪斯也知道一劳永逸地解决敌人、保证海运有多重要，至少理论上是会有援军乘船而来的。 “我们分出火炮对抗敌舰的话，如何抗拒城外的地精军队？” “用空间换取时间。”里昂答道：“我们大可将城镇外围的建筑让出来，留给地精们，由他们用大炮和火药摧毁。这样只守不攻的话，敌人也未必敢深入城中与我们进行巷战。而一旦我们解决海上的敌人，就轮到他们遭殃了。” 没经过太长时间的思考，阿比迪斯便同意了里昂的观点，并迅速作出安排：第一，将缴获的五门火炮全部调往港口，交由里昂抗击来犯的敌船。第二，所有己方船只连夜起航，在克里斯汀的带领下驶往外海躲避。第三，杰弗里暂代步兵统领，在城内坚守阻挡地精军队入侵。最后，阿比迪斯本人带领其余人手作为预备队，坐镇市政厅。 做完如下布置以后，阿比迪斯又向里昂询问秘密武器的加工工作做得如何了。对此里昂只能报以苦笑：他的工作被霍加打断，现在又有军令在身需要为战斗做准备，辣椒精催泪弹的研制只能推后了。 ************** 身负重伤的霍加从阿克港逃出，没跑多远便遇上了前来接应的地精军人。 此时，地精军团已经趁着夜色前进到距离阿克港不足一百码的距离。方才他们利用城内的混乱和隆隆的炮声作掩护，已然将防御阵地修建好，毕竟有着食人魔这样强壮的劳力在，一切工作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 霍加被带入阵地后方的行军帐中，在这里，宾其休克和盖罗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您回来了，大人。”宾其休克笑盈盈地站起身，“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凭借现有的阵地，我们能将十字军困死在这里。” 下一秒宾其休克的笑容便垮了下来，因为他面前的霍加吐出一大口鲜血，扑倒在地上。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为他治伤！”宾其休克对一旁的萨满盖罗吼道——这可由不得他不心急，若是霍加死了，他的佣金朝谁要去？ 一旁的兽人盖罗先是一愣，而后也忙不迭地上前救助霍加，尽管他很乐意看到和刽子手无异的霍加就此死掉，可那样的话难保自己的部落不会受到迁怒。 盖罗先是撕开霍加伤口处的衣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罐，将里面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绿色的药膏一触及血液便发生凝固，将大出血止住。 不要小看这种发出难闻气味的绿色药剂，它是由盖罗所在部落的巫医们特别调制的，拥有止血止痛、去腐生肌的神奇功效。果然，在涂抹了药膏不久以后，霍加的伤势便得到控制，他本人也清醒过来。 “我的手下回来了吗？” 霍加的手下自然是阿萨辛派的刺客们，他们今晚潜入到阿克港内进行破坏制造骚乱，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返回。既然霍加这个首领都受了这样重的伤，那么其他人的下场是不言自明的。 见宾其休克不答，霍加也就心中了然，他闭上眼吩咐道：“天明以后我就离开，将这里的战况告知尼泽尔陛下，而你们两人要继续对阿克港进行围困。除此以外，盖罗酋长的狼骑士要深入到城中进行攻击，引诱敌人出城战斗。而宾其休克你，用火枪和大炮将他们轰杀干净！” 盖罗听到这命令后恨不得立刻将伤重的霍加掐死，他愤怒地咬紧牙关，迫使自己不那样做。要知道白天平原作战的情况下狼骑兵队伍已付出了重大伤亡，孤军深入到城内打巷战与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盖罗酋长！你可听清楚了？不要忘记，贵族的先知可还掌握在王国手中！”霍加虽然虚弱，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听清了。” 第四十八章 暗炮位与葡萄弹 在克里斯汀带领船队离开之前，里昂在码头上为其送行。 “舰队的回援对于我们非常重要，一旦你在远海处发现地精的炮艇进入海湾，便立刻率领船队回来。” 克里斯汀微笑着说：“你要小心。” “但千万不要将我们的船只驶入海湾，接舷战没有出路的。还没等我们的木质帆船靠近，应该就已经被敌人的炮火撕碎了。” “你要小心。” “封锁海湾出口，必要时舍弃一艘船将之凿沉，一定不能令敌人逃脱。” 里昂正焦急地将自己的战术思想传达给克里斯汀，可女骑士仍旧用简单的话语回答：“你要小心。” 直到这时里昂才发现异常，他定睛一看，看到克里斯汀的表情：女骑士的双眼清澈见底，正轻笑着看过来。 里昂能察觉得出来，此时的克里斯汀对于自己的感情，是超越战友情谊的。就拿刚才克里斯汀对于自己的救援来说，她比任何人都先到达维齐尔的官邸，这是巧合么？当然不，在霍加等人偷袭之前，克里斯汀就已经距离不远。而骚乱发生后，她第一时间选择过来保护自己。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有人关怀自己，让里昂有了一种从心底涌起的温暖感觉。 “当然，我会小心保全自己的性命，等着你赶回来救我。”里昂大胆地上前拥抱了一下克里斯汀，“如果你愿意，后半生都要靠你来保护啦。” 如此胆大的言行是克里斯汀始料未及的，她觉得两人的关系发展跳过了好多个步骤。这让她羞红了脸，准备登船离开。 里昂却不依不饶了，他将自己穿越时带来的望远镜放在克里斯汀手中，“这是定情信物，拿好了。” 早在船队未到达阿克港时、克里斯汀在船上教授里昂武艺及圣光魔法的期间，里昂就曾将望远镜展示给克里斯汀看。如今他将这件东西交到对方手中，实则是为了便于瞭望观察。但饶是克里斯汀知道里昂在调侃自己，还是忍不住害羞，抓起望远镜落荒而逃。 感慨地目送克里斯汀乘船离开，里昂开始着手做战斗准备。 借助地图，里昂将十字军仅有的五门火炮围绕着海湾分散开来，隐隐形成一个口袋。因为白天时已经见识到了地精军团的火枪大炮，里昂认为有理由相信地精们已经进入了工业时代，自己要对前来的炮艇有所心理准备。虽然敌舰应该还不至于像现代化的驱逐舰或巡洋舰一般恐怖，但应该可以达到大航海时期的风帆炮舰水平。若是地精炮艇的船舷两侧各布制十几门火炮的话，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己方火力的。 所以里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火炮布置在阿克港内，他担心阿克港成为敌人的重点攻击对象，在那里布置炮位会使己方陷入被动。所以他选择在海滩上布置暗炮位，干脆把阿克港内的无用建筑留给敌人狂轰滥炸。 与居高临下占领有利位置的炮台不同，暗炮位的作用是在一定程度上隐藏和遮蔽己方火炮的工事。最简单的式样便是就地挖坑，将火炮隐藏在地面之下，等到敌人停火时将火炮推出炮坑，进行射击。而敌人火力强大时又可以将火炮拉回到坑内，暂避锋芒。 里昂已经考虑过了，地精的炮艇就算再厉害，也只有左右船舷能够布置数量足够的火炮，这就意味着无论他们怎样调整舰艇角度，都无法将形成包围圈的己方五门火炮全部纳入打击范围。这样一来，暴露在敌人侧舷炮打击角度内的火炮便可以躲入暗炮位，其他的角度的己方火炮进行射击。如果炮艇转向去打击开火的炮位，那就又正中了里昂的下怀，因为别处的火炮又可以被推出来攻击。火力强大的炮艇疲于奔命的时候，便是自己的制胜时机！ 在里昂的指点下，五门火炮的炮位都很快被确定下来，士兵们就地挖坑，放置足量的炮弹和火药。并在炮坑的前方挖出斜坡铺设木板，便于火炮的上下移动。而后里昂将每名士兵的任务详细安排下去：有人负责校正角度、有人负责装弹点火、有人负责观察敌舰动向…… 不止如此，安排好炮位以后里昂又在炮弹上打起了主意。他决定教给己方炮兵制作“葡萄弹”的方法，用以增强火炮的威力和命中率。 葡萄弹，其原理就和散弹一样，是将数枚体积较小的炮弹捆扎在一起进行发射，因为捆扎后的形状像一串葡萄，因而得名。使用时便是将捆好后的“葡萄”放入炮筒并开火，几枚炮弹受发射药爆炸的冲击一同射出炮口，起到一门火炮发挥出数门火炮的作用。虽然炮弹体积和质量减小会导致穿透力不足，但因为数量提升了，能够提高命中率。 此时的里昂已经顾不上什么威力和射程了，他认为只有打得着敌人才算达到目的。否则己方火炮的数量本来就少，一次一发打中敌人的可能就更低。笨重的炮弹虽然威力强大，却不容易砸中敌舰，威力等于零。况且奴隶湾并没有多大面积，距离够近的话，散弹的威力也是有保证的。 里昂将士兵们聚集在一起，交给他们捆扎葡萄弹的方法，以求连夜赶制出足量的炮弹。捆扎葡萄弹的关键就在于，一定要将数枚炮弹整齐地排列起来，这样受力更均匀，可以保证炮弹减少在炮筒内的弹跳，而大致朝前飞行出炮口。为排列整齐，还可以利用布袋等工具达到目的，但却绝不可减少捆扎环节，因为火药爆炸时一定得保证葡萄弹是一个整体，受力朝一个方向飞出（虽然最终捆扎的束缚一定会被冲破），否则极有可能发生炮弹互相挤压摩擦的问题，那样的话轻则弹体无法飞出炮口或射程过短，严重时则可能发生炸膛。 为此里昂努力回忆起曾经见过的葡萄弹式样：那是一次去欧洲的旅行，将要返程时他匆匆游览了一处军事博物馆，其中就有成型的葡萄弹展品。编制方法大概是以绳索为纵向线固定，以铁丝为横线分出炮弹的层次，一层一层进行捆扎。 里昂万万没有想到，那次经历的记忆如此深刻，以至于教会了自己制作这种武器。 反复讲解了其中的要点并监督他人制作完成几枚合格的葡萄弹以后，里昂才放心返回海滩，准备明天与敌人的炮战。 第四十九章 炮艇 地精的炮艇和黎明一起如约而至，睡在海滩上的里昂被来自海上的轰鸣声吵醒。 埋伏在海湾四周的十字军士兵们离着老远便能看到一股黑烟直上云霄，而生成这股黑烟的怪物正发出“轰嗤”、“轰嗤”的声响。 “圣光啊，这是什么东西？” 士兵们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家伙，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可里昂不同，当他这个现代人看到越来越近炮艇时，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他一眼便认出，地精的炮艇实则是一艘由蒸汽机提供动力的轮船。之所以对方还未接近里昂便如此断言，那是因为对方有着蒸汽轮船的两大特征：第一，航行时滚滚而出的黑烟，这是因为轮船的锅炉要以煤为燃料运转所产生的。第二，这艘铁甲舰的两侧有两个硕大无比的明轮，外形像极了水车的明轮既重且笨，取代了风帆为轮船提供动力。 看到这样一艘蒸汽船，让里昂有了一种身处工业时代的错觉。虽然当前所处的世界与曾经的地球有着诸多的不同，可工业的发展让两者都不约而同地研发出了明轮船这种形状怪异的过渡产品，这也许就是科学发展过程中不得不经历的一个步骤吧。 这种蒸汽轮船相比于老式风帆战舰来说，自然是更胜一筹，它拥有更大的动力、更快的速度和更大的运载力。不仅如此，地精们还在船体上装备了金属装甲，使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铁甲舰。这让里昂感到绝望，己方的火炮恐怕很难伤及敌人的船体。 如果不是这艘铁甲炮艇的体积较小，且有左右明轮这两处弱点的话，里昂几乎要率部撤退了——反正炮艇最多只能封锁海湾，并不能对十字军造成实质性威胁，己方放任它不管的话，它最多也只能从船上派出一百人左右的陆战队，掀不起什么风浪。 饶是如此，里昂还是打定主意，要尽量将它击沉或击伤，现在的十字军需要用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 “准备作战！炮手注意了，瞄准轮船两侧的水车打！只要毁掉一个，敌人便是困死在海湾里的乌龟，任由我们宰割了！” 里昂的比喻将其他人逗笑了，他们打起精神，静待地精炮艇进入海湾。 ************* 格拉维斯是一个聪明的地精，三十岁刚过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名海军上尉，被破格提拔指挥一艘工程学炮艇。 升任艇长之初，格拉维斯的任务是保卫地精商会的所在地，南海群岛。世人皆知地精商会富甲天下，这自然要引起无数海盗的觊觎，因此格拉维斯便成为了这些海盗的死敌，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在几年的战斗生涯中，格拉维斯击毁海盗船无数，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得到了地精股东会的褒赏和赞扬。也因此他有机会接受奖励更丰厚的任务，那就是远洋到先祖之洲大陆，加入到阿尤布王国阵营，打击前来入侵的十字军。 平心而论，格拉维斯认为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并不困难，不过是摧毁十字军的船只、封锁出海口以及阻断十字军的援兵。这对于拥有一艘蒸汽炮艇的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任何木制帆船在他的铁甲舰面前都不堪一击，最后只能沦为海面上的几片碎木。 “打完这一仗，赚到的钱就够我用余生去挥霍啦。”格拉维斯在心里默念着，同时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此时，他立于炮艇船头，面对着闻名遐迩的奴隶湾。 “我们借着涨潮进入海湾，然后给右侧锅炉熄火减压，调转船头用左舷的所有舰炮一齐开火攻击阿克港！” 格拉维斯向水手们发号施令，他要给阿克港内的十字军们来个下马威。虽然他是海军上尉，并不负责登陆作战，但在海面上造出些声势来吸引十字军的注意力还是十分有必要的，可以减少隔城相望的宾其休克上校那边的压力。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炮艇径直驶入海湾，而后右侧锅炉熄火，右侧明轮停转，左侧的明轮带动着船体在海湾内划出一个完美的右转弯，最终缓缓停在了海面上。 格拉维斯来到船舷边观察，他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港口以及不设防的海岸。 敌船竟然一个不剩地全跑了！这让格拉维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惧怕自己是对的，但不至于胆小成这个样子吧？ 不疑有他，格拉维斯下令炮击阿克港。 于是，左侧的舷窗依次打开，黑黢黢的炮口从里面探出头，做好了射击准备。 格拉维斯对于所辖炮艇的火力极有信心，除了明轮部位以外，船侧的其他位置全被安置了舰炮，光是一侧便多达九门，一轮齐射之下足以让普通的帆船残破不堪了。至于一座城市，将之摧毁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开火！” 随着格拉维斯的喊声，九门舰炮一齐发威，轰鸣着将铁质炮弹吐出炮口，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飞入阿克港。港内的建筑多为木质，根本无法经受如此威力的炮击，一时间木屑纷飞、房屋倾倒，实心弹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废墟。 见此情景，格拉维斯志得意满，他下令继续开火，务必要将人类的十字军吓得统统尿裤子。在他的大笑声中，舰炮连续击发，没过一会儿便将阿克港的一角夷平！ 发泄般地狂轰滥炸一通，格拉维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些受自己的欺负的旱鸭子们不是早该徒劳地在岸边朝自己放箭或气急败坏地乱吼乱叫才对吗？怎么这会儿连个人影都没有？光是躲避炮弹并不足以说明问题，即使是一群乌和之众聚集的海盗窝里也该有几个具有血气之勇的“笨蛋”存在。难道号称信仰圣光的十字军骑士们真的怂成这个样子？ 似乎是为了回应格拉维斯的疑问，阿克港另一端隐约想起了炮声。 嗯，这就对了，那边的宾其休克也该配合着骚扰敌人了。虽然作战主旨是以围困为主，但怎能让十字军过得安生了？ 就在格拉维斯考虑要不要继续炮击的时候，异变陡生！几声突如其来的炮响从不远处传来，让他的神经紧绷：自己受到攻击了？ 急忙朝四周看去，格拉维斯惊讶地看到密集的炮弹正朝着自己的炮艇飞过来！恐怖的是几乎每一个方向都有四散的炮弹，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自己被包围了！ “找掩护！”格拉维斯声嘶力竭地大喊，随后他一头蹿入旁边洞开的舱门。紧接着，是让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第五十章 炮战 “装弹！趁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能打出去多少就给我打出去多少！”里昂厉声命令着己方的炮手，焦急地看向海湾中的炮艇。 刚才，里昂以令旗为号，指挥五个炮位的火炮在同一时间开火攻击地精炮艇。虽然葡萄弹散开后遮天蔽日的样子很吓人，可他知道，光是这样的攻击难以给敌舰造成实质上的创伤。所以他下令继续开火的同时焦急地看向海湾，估测炮艇的战损。 第一轮炮击大概只有三枚炮弹落在炮艇上，给对方造成的损伤应该是微乎其微。没办法，里昂没有足够的火炮，只能在威力上做出让步。虽然三枚炮弹击中敌舰的成果看上去很吓人，但那是以巨大的基数作为代价的。一颗葡萄弹至少要由六枚小弹丸捆扎而成，五门炮齐发的话便是三十枚弹丸的散射，结果竟然只有三枚击中目标，这样的命中率可以说有点凄惨。 但是里昂也只能用这种“大水漫灌”的方式来招呼敌人的炮艇，他期待着能有一发炮弹击中并毁坏敌舰的明轮，一旦炮舰失去动力的话，那么它便调整射击角，己方只要占据敌船的舰首或舰尾方向开火的话，是没有任何风险的，慢慢磨也能将敌人磨死了。 很快，敌人做出了调整，船侧的明轮开始转动起来，将满是炮口的船舷转向里昂所处的位置。 “停止射击！进行规避！” 看到敌舰的“死亡船侧”转向自己，里昂吓得头皮发麻，他忙不迭地命令炮手停火，亲自将己方的大炮推入后面的深坑，而后纵身朝坑内一跳。下一秒，一枚炮弹呼啸着从弹坑上方飞过…… 险险避过一枚炮弹的里昂有点想骂街，凭什么己方的命中率是十分之一，敌人却一打一个准？都是滑膛炮，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事实上里昂忽略了炮艇一侧拥有九门舰炮的事实，地精们的命中率充其量也就是九分之一。按概率来说与里昂的葡萄弹是半斤八两，上帝神明之类的并没有偏袒谁。 里昂没时间深思熟虑这些事情，此时的他趴在炮坑内，决意一时半会儿不再露头，等到船侧的射角转过自己所在的炮位以后，再将推火炮出去射击。 负责观察战场情况的十字军战士极为勇敢，他在又一轮炮击后冒险将头探出炮坑，惊喜地说：“统领，炮艇的侧舷转过去了！” 一开始里昂还有些不信，他以为敌舰会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轰击一会儿才会作罢，谁想这么快便调转过去了。但在他亲自查看情况后便释然了：只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组炮手正慌乱地将火炮拉回到炮坑，以躲避地精的火力覆盖。 “原来是去追击冒头的火炮了啊。”里昂暗笑不已。 一开始里昂将己方的五门火炮分散开来布置，是未免尽数被敌人的火力压制。想着即使有几门炮被侧舷火力压制得不敢抬头，也终有其他角度的火炮继续攻击。谁想到实战中却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不同位置的火炮使得敌人的炮艇疲于奔命，一个炮位刚刚压制住，便急于去攻击另外一侧的火炮了。 其实从敌人的角度考虑来思考，这样做无可厚非：难道要放任还在开火攻击自己的火炮不管，同时对着藏起来的炮位做无用的打击吗？换做里昂当炮艇指挥官，也不会那样做。 眼见着炮艇一侧最后一面舷窗转过去，里昂立刻下令将火炮从暗炮位中推出来，继续进行攻击。 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艘威力强大的炮艇在海湾内划着圆形绕圈，两侧火炮不断吐火发威，却无论如何也命中不了任何一个敌人。毕竟移动一门火炮要比转动一艘船省时省力得多，还没等炮艇的炮口调转过来，狡猾的十字军们早已连人带炮藏到了坑内。等到炮口一转过去，他们又很鸡贼地将火炮推出，继续射击。 现场的情况有些滑稽，这让十字军一方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憋着笑，不断重复进行着这种“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游戏。 ************ 另一面则是完全不同的光景，船舱里的格拉维斯心急如焚，听着头顶上接二连三传来的“咚”声闷响，看着窗外如地鼠般上上下下就是打不死的十字军，急得他都想要上岸和敌人肉搏了。 其实格拉维斯也看出来了，十字军的火炮并不多，区区几门而已，即使自己的船停住任由他们炮击，敌人也得靠时间和运气攻击许久才能对船体造成真正的损伤。理论上如此，可事实却不是这个样子，想像一下己方只守不攻，任凭挨打的话会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不说别的，光是士气就丢光了。自己的水手们即使明着不说，暗地里也一定会笑自己无能。况且时间久了的话，谁知道十字军一方还有没有更强力的武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走运地击穿装甲，击中蒸汽机或锅炉？那时候就不是自己封锁出海口的问题了，是在船上等死或投降的问题。 所以格拉维斯不能等待，他恼怒地命令道：“舷窗限制住了我们的射角，不利于火炮瞄准射击。我命令你们将舰炮运到甲板上去，一定要弄死这些渣滓！” 地精水手们觉得格拉维斯疯了，为什么要我们放弃安全的船舱，到外面去送死？要知道每时每刻都有炮弹落在船上啊！ 虽然心有抱怨，但地精水手们敢怒不敢言，他们消极地执行命令，提心吊胆地将火炮推出船舱，布置在甲板上。然而，开阔的环境不比安全的舱内，地精水手们无时无刻不再小心敌人那如“天女散花”般的射击，生怕有一发不长眼砸在自己的身上。在这种环境和情绪下，在不断转动摇摆的轮船上，面对“时隐时现”的十字军炮位，地精一方的炮击命中率可想而知，他们盲目的将炮弹发射到海滩上，甚至组织不起一轮齐射。 更糟糕的是船舱内空有十八门舰炮，却无法很快地被布置到甲板上，它们只能一门一门地转运。偏偏在这个时候，十字军的炮火开始猛烈起来，他们放弃“打地鼠的游戏”，不闪不避，一齐朝炮艇开火，这进一步加剧了地精一方的混乱。 可格拉维斯已经没有办法制止这场混乱了，战场上最忌朝令夕改，如果他取消前令，威严受损事小，很有可能会导致甲板和船舱两部分人马拥堵在一起，那可就是乱上添乱了。 当格拉维斯发现事情越来越脱离控制时，他干脆下令停船，想要拼着船体受损，也要稳定住射击角度，好将敌人的炮火压制下去。 只是在他停船不久以后，十字军一方便统一更换了他们的炮弹，将数颗细小弹丸组成的葡萄弹更换为了又大又沉的铁弹，继续朝着炮艇猛轰！ 第五十一章 胜利 见机行事和把握时机是战场指挥员必备的能力，而今天的里昂便很好地做到了这些。 由于己方几乎无损地将敌舰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让十字军士兵们的士气开始高涨起来，他们虽然疲惫但还是卯足了劲地重复着机械动作，不断转移火炮、观测、瞄准射击。 就在事情渐入佳境的时刻，里昂敏锐地发觉出敌人的火力弱了下去，直到敌人将第一门舰炮推上甲板以后，他才明白一定是敌人因无法命中己方而做出了调整。但可喜的是十字军一方并不害怕这种调整，等到他们将每一门舰炮都安置在甲板上以后，恐怕时间就要过去一个小时。而先行登上甲板的火炮也未必能形成什么攻击力，地精们再也无法进行恐怖的齐射了。 于是，里昂立刻发送旗语，命令五个暗炮位里的火炮放弃规避，全力以赴发射葡萄弹给敌人造成麻烦。事实证明效果明显，即便无法对炮艇造成实质性危害，可落在炮艇上发出的脆响便足以让人混乱和心神不宁，偶尔有炮弹掉落在甲板上更是加剧了敌人的混乱。地精炮手的水准一降再降，无法再对十字军一方造成威胁。 又过了一会儿，海湾中的炮艇干脆停了下来，这大概是敌方的指挥官想要创造一个平稳的平台，好进行还击。而如果敌人得逞，那么十字军的努力和优势将化为乌有，里昂决定孤注一掷，在敌人稳住阵脚以前，分出个胜负！ 里昂命令全炮更换炮弹，将葡萄弹更换为大型实心炮弹，抢在敌人恢复以前结束战斗。他相信，此时己方军心可用，能够发挥出超常的水准，同时停滞不前的炮艇更是炮手们的靶标，更增添了几分胜算。 总攻的旗语打出以后，五个炮位内的炮手一起将炮退出炮坑，更换更大的实心炮弹，朝着地精炮艇疯狂倾泻弹药。 然而，虽然十字军一方群情振奋，但奈何受限于火炮不精，并没有取得立竿见影的成绩。大多数炮弹没有击中炮艇，而是射入海中，激起大大的浪花。即使有少部分炮弹正中船体，也不过使得船体发生晃动，在装甲上留下些弹痕罢了。 其实可以看得出来，十字军炮手们确实超水平发挥了，尽管命中敌舰的数量还很少，但较一开始十分之一或九分之一的命中率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如此进行下去，敌人的炮艇早晚会被击沉。可是现实并没有留给十字军们足够的时间，炮艇上的地精们正在逐渐恢复状态，已经有零星的舰炮进行还击。 情急之下，里昂命令炮位前移，继续对炮艇施压。 炮位的前移，并不能提高炮弹本身的威力，但它可以一定程度上提升命中率。无论是滑膛枪亦或滑膛炮，由于没有膛线的限制，导致子弹或炮弹飞出一定距离后都会发生偏移。一开始还不明显，但飞得越远，偏差就会越大。拿滑膛枪举例，它的有效射程只有一百米，不是说子弹飞了一百米后便失去动能打不死人了，而是飞到这个距离以后子弹就脱离原有轨迹，飞到别处去了，这样自然无法造成杀伤。 滑膛炮也一样，距离越远，命中率越低，离得近了，命中率自然提高。事实上如果射击距离降到二三十米以后，粗制火炮也一样可以达到百发百中。 里昂便是寄希望于此，他期待可以有更多炮弹命中敌舰，尽可能造成损伤。当前的里昂，做出过捕鲸救人、活捉维齐尔、支援骑士团等壮举以后，在十字军成员中威望如日中天，可能仅次于将军阿比迪斯。所以他的命令就是神谕，接到旗语的炮手们不断将炮位向前移，在射击间隙向前猛推，而炮弹则由战友转运到前面来。在这样的边打边进情况下，有的火炮已经前移至海边，眼看就要推入海水当中了。 虽然经过努力，有越来越多的实心弹击打在地精炮艇上，甚至有炮弹横穿甲板造成了数名地精的死伤。但那些绿皮肤的半身人还是顽强地克服了心中恐惧，渐渐开始了有组织的进攻！ 眼见着越来越多炮弹落在己方火炮四周，里昂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再这样下去己方就要顶不住了。看着不惧敌人炮火、还在向前射击的十字军士兵，里昂觉得心中不忍，他不愿见到有人无谓地牺牲。 也许，撤退是一个好选择吧？就算没有消灭地精炮艇，十字军也不会面临灭顶之灾，等到自己凭着辣椒催泪弹击溃陆地上的地精和兽人联军后，缴获了大炮再回过头报仇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在里昂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远方海上传来地精们的哀嚎。 里昂急忙放眼望去，只见炮艇一侧的一只明轮已经脱离船体，正渐渐倾倒入海中。 “统领大人！是我打中的！是我打中的！”身旁一名十字军士兵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美滋滋地向里昂邀功。 而里昂也是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他一把将对方抱住，用力地举高。 大局已定！被炮弹击断一侧明轮的炮艇瞬间失去平衡，倾斜着让好几门火炮和不知数量的地精水手一同掉落入海中。而倾斜的甲板也使得地精们再无法瞄准和射击，地精水手只能竭力使自己不落入海里，操炮根本就变成了奢望。 没过多久，炮艇上已经打出了白旗。 “他们投降了！”其余几个炮位的十字军同样停止了射击，满心欢喜地看向炮艇。 这是一场纯粹的胜利，己方以少数兵力和火炮，取得的对敌人的大胜！光是缴获炮艇一艘，就足以让战友们惊呆吧？每个士兵都自豪无比，将灼热的眼光投向里昂。 “好了，我们立刻将火炮转移，移回到城镇里抵御地精和兽人的进攻。” 胜利固然可喜，但里昂尚未忘记己方仍处于危机当中。 “可是，我们就放任他们不管吗？”有的士兵提出了疑问，虽然炮艇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和逃跑的能力，但长时间将他们晾在一旁，难保不出什么新的祸患。 “自然有人来关照他们。”里昂遥指海面。 只见荆棘女王号正带领着其余几艘帆船驶回海湾，他们返航是防止炮艇逃脱的，谁知里昂已经先一步结束了战斗。 “留下人手与克里斯汀取得联系，要尽量将炮艇和舰炮保存下来，那些装备将为我们所用，其余人立刻回援阿克港。” 将地精炮艇和俘虏留给克里斯汀来处理，是能够让里昂放心的。想当初攻陷阿克港时，克里斯汀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一个阻止十字军滥杀的，光凭这一条，她就比其他人都有资格来管理俘虏。 将胜利的喜悦抛在脑后，里昂率先离开海滩。 第五十二章 诱敌 从声音上可以得知，方才炮艇进入奴隶湾之后不久，阿克港外另外一个方向的地精兽人联军便发起了攻势，里昂有理由相信两个方向上的敌人是相互呼应的。 虽然里昂率人将炮艇击伤并俘获，破解了敌人的夹攻，但城市另一端的战斗着实令他担忧。失去火力支援，十字军恐怕难以凭借弓弩和血肉之躯阻挡联军。即便是只守不攻，应该也已经付出了一定的伤亡。 因为急于想要知道另一片战场的情况，再加上火炮在松软的沙滩上转运不便，所以里昂干脆丢下大部队，自己带着寥寥数人先行离开。 很快一行人便再次进入港口，他们从舰炮击毁的那些建筑中跑过，赶往阿比迪斯所在的市政厅。 然而，当里昂等人赶到市政厅时，惊讶地看到这里只有很少的士兵驻守。 “将军大人在哪里？”里昂诧异地向一名十字军军官询问道。 “由于兽人狼骑士的挑衅，导致将军大人震怒。他与杰弗里统领汇合，一同前去杀敌了。” 对方的回答让里昂眼前发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十字军士兵们在地精的火枪队列前被一排排击倒的情形。 “将军他是如何安排的？有没有分兵出去包抄？有没有压制住敌人火力……”里昂问到一半便问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处于冷兵器时代的十字军们，不可能在远程火力上与进入工业时代的地精抗衡。 发现里昂脸色极差，那军官劝慰道：“统领大人不必担心，阿比迪斯将军携真十字架出击，听说已经杀死了许多攻入城里的兽人，大概马上就要乘胜追击、杀出城去了！” 杀出城去？那岂不就落入到地精们的圈套中了？！里昂再不理会眼前自我感觉良好的军官，发了疯似地朝镇外跑去。其余人等不明就里，也赶紧尾随。 沿着主街跑，越向前血腥味儿就越重，渐渐地，里昂已经能看到倒毙在路上的人类和兽人尸体，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兽人这个智慧种族。只见兽人们大都身材壮硕，肩膀骨骼较宽，拥有灰色或绿色的皮肤。另外他们呲出嘴唇的獠牙、披头散发的装束和粗制兽皮缝制的衣甲证实，这还是一个相对野蛮和原始的种族。 但不过无论他们有多凶恶，生前是多么骁勇的战士，此时都已经死去，尸体和十字军及座狼们混杂在一起。 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死状也愈发惨烈，他们中很多人都肢体残缺、互相重叠、彼此纠缠，他们死后的手还紧握插入敌人身体中的武器，他们身中无数箭矢倒在血泊中，他们的牙齿或手指因为激烈碰撞而折断……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巷战，想来十字军们能够将兽人赶出阿克港，也是付出了惨烈代价的。 看到的尸体越多，里昂越是想要阻止十字军继续追击，因为他们绝难从地精那里讨得便宜。继续奔跑，里昂终于来到了长街尽头。在那里，他绝望地看到十字军已出城列阵，正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杀。 ****************** 宾其休克看着从自己阵地前方败退下来、绕路而逃的兽人狼骑士们，笑意愈发浓烈。他没想到这些野蛮人真的能完成任务，将十字军给引出了城。这样的话，胜利便已经到来啦。 本来，宾其休克接到的命令是围困阿克港，配合海军将十字军困死在城里。谁知昨夜霍加受伤而归，再加上其他阿萨辛刺客损失殆尽，使得他恨透了十字军的骑士们，所以他突然改变了部署，要求兽人狼骑兵入城诱敌，将敌人引诱出来后再交由自己消灭。 对于情况的改变，宾其休克是很不情愿的，可考虑到丰厚的佣金，他还是忍耐并接受了这个任务。并配合兽人萨满盖罗，制订了诱敌策略。 宾其休克命令士兵们连夜赶制了一些投网，交给兽人狼骑士使用。经过一夜的加紧练习，狼骑兵们已经能够熟练地在座狼上甩出投网将敌人罩住，而后拉动绳索，将被网中的敌人拖着返回阵地。 宾其休克料想到十字军就算再当缩头乌龟，也是无法忍受战友被拖走俘虏的，他们定然会追赶出来。而只要有了个别的鲁莽行为，十字军整体的出击就不可避免。 果然，今天早上盖罗率领几名狼骑士一冲入阿克港，立刻引起了极大震动。十字军们怒吼连连，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等到盖罗返回时，甚至有几名士兵追出了城外。虽然最终十字军一方进行了克制，返回城中防守，但从盖罗手里那张残破且沾有血迹的投网上来看，说明了诱敌方式是成功的。 一次不成功，就多试几次。盖罗的手下数次往返于阿克港和己方阵地，有时空手而回，有时带回拖行至死的人类，有时还能带回一两个活的。活着的俘虏更有用，宾其休克立刻下令将活着的十字军士兵吊死在阵前，以诱使十字军出战。 然而，十字军一方的指挥官似乎打定主意当乌龟了，仍旧坚守不出。 迫不得已，兽人盖罗只得继续入城抓捕敌人。但是，这一次入城的几名狼骑兵没能活着回来。十字军布置了埋伏，将深入的狼骑士捕获并带到阵前乱刀砍死。 阵前杀俘的行为，使得事态被严重激化，双方的情绪陷入到不稳定之中。最后萨满盖罗无法约束手下，狼骑士们集体出击，狂躁着冲入城中。诱敌者被引诱，佯攻的策略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攻坚战。 城中的激战持续了很久，直到刚才，兽人一方从城内败退出来。他们因为几个同伴的死去，而损失了更多人。宾其休克粗略计算一番，能从城中逃回的狼骑士，不过十之二三。 但是！但是兽人们的牺牲，到底还是达成了目标，十字军在同样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杀出了血性，他们出城来野战了！ 宾其休克欣喜地看着狼骑士们绕过阵地，自己直面列队而来的十字军。 “现在开火吗？上校。”身旁的副手发问了，他的声音里透露出紧张。 “不，派食人魔出击，消耗圣骑士们的神圣能量。”宾其休克下达命令后笑意不减。 第五十三章 真十字架 食人魔是一种巨大且丑陋的智慧生物——虽然有人认为这样说侮辱了“智慧”这个词——他们平均身高达三米，体重400到500磅。如此体型自然让他们成为了天生的战士，任何一个成年食人魔自然而然能够拥有相当于二级战士的打击力。 相比于强大的武力，食人魔的脑子却不太灵光。即使他们也拥有自己的文明和语言，且少数聪慧者掌握魔法，但他们还是因智力上的缺陷导致了整个族群发展缓慢。甚至有人类的学者断言，食人魔的社会结构较兽人还要原始，恐怕再过几百年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食人魔族群的这种现状引起了地精们的注意，不知从何时开始，极为聪明却身材矮小的地精开始用食物或财富引诱食人魔成为他们的雇员，以弥补他们本身在力量上的不足。食人魔的加入极大程度上促进了地精社会的进步，他们获得了廉价的劳动力，自此无论是生产建设亦或商贸运输，食人魔都能快速地将极为沉重的工作完成。 渐渐的，地精们甚至让食人魔加入到他们自己的军队中，作为己方的近战力量与敌人进行肉搏。而食人魔也再一次胜任了这项工作，他们的强大力量可以使任何敌人闻风丧胆，巨大的身躯跑起来的话，比骑兵更具冲击力。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宾其休克将己方的食人魔战队投入到战场中，让他们来迎击十字军的冲锋。运气好的话可能直接便将人类冲散，即使未能如愿，也能杀伤大量敌人，到时再靠枪炮和阵地来歼敌。 随着宾其休克命令的下达，食人魔们叫嚣着飞奔出去，他们的身体像一座座小山般耸立，踩着沉重地步伐朝着迎面而来的十字军狂卷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十字军士兵眼见着有大量魁梧的食人魔朝自己冲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自知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这种体型不在一个量级上的敌人。短暂的犹豫是致命的，后续的士兵推挤着让他们继续向前，十字军一方先头部队出现了混乱。 然而，头脑简单的食人魔们不知何为恐惧，他们手持粗大的木棒，狂暴地杀入十字军队列。 屠杀开始了，食人魔们的木棒每一次挥舞下去，都能将一个人类打得骨断筋折。在这种力量对比下，盾牌和盔甲统统成了摆设。木棒打在用硬木制成的盾牌上能够一下子将之砸碎，连带的人们持盾的臂骨发生骨折；打在金属链甲上，能够直接人类的肋骨打断，造成内出血和体内器官损伤；有些运气不好的人被打到头，那么无论佩戴头盔与否，直接便会被开了瓢，又或者颈椎骨折断，脑瓜陷入到脖颈里…… 食人魔们有如进入无人之境，他们肆意地挥舞大棒，毫无章法地乱抡一气，这样的攻击偏又效果拔群，将十字军士兵如同羔羊一般驱赶开来。 当然，人类的反击也在展开，后排的士兵们用弓弩攒射那些冲在最前头的食人魔，试图阻挡住他们的步伐。可惜远程的攻击收效甚微，食人魔各个皮糙肉厚，即使被射得像只刺猬，一样能够屹立不倒，偶尔有一两个被射中要害倒下，却又有后续的食人魔快速补上前来。 近点的战斗同样在展开，有少数掌握圣光的圣骑士们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与强壮的食人魔硬撼。虽然身高臂展处于劣势，但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是能够抵御敌人的。可惜，也仅仅是在一对一的情势下。由于食人魔大举进攻，将普通的士兵冲散、打杀，导致拥有等级的圣骑士们渐渐陷入到孤立境地，他们如同狂潮下的礁石，稍稍阻挡海浪后，便被围拢上来的食人魔从侧面攻击击中，淹没于滔天的骇浪中了。 人类一方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极少数类似杰弗里这样的圣骑士还是能够在最严峻的攻击下幸存下来的，他们且战且退，配合着圣光攻击偶尔斩杀一名食人魔。还有十字军士兵反应过来，四五个人协力用长矛轮番突刺，终将高大的食人魔刺死。 但是，局部的抵抗无法扭转局势，几百名食人魔的战队能够承受住这样程度的死伤，他们愈战愈勇，眼看就要将十字军的战阵冲散。即使是对形势最不敏感的指挥官也能看得出来，人类的溃散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扭转战局的事情发生了。十字军后阵传来一声“嗡”响，一道金黄色的波浪快速扩散开来。它从人类的头顶上越过，拨动着涌入食人魔的队列中。 由金黄色光芒形成的波浪如水般从食人魔身侧划过，并未对这些高壮的生物造成任何伤害。正当他们打算继续用木棍痛殴人类之时，却突然间使不出力了。 食人魔们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力气，一种强烈的虚弱感自体内传遍全身，他们摇摇晃晃地试图稳住身形，却相继躺倒。他们无力抓握手中血痕累累的木棍，任凭那些武器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闷响。方才那金黄色的光，虽看上去软弱无力，却在瞬间使几百名强大的食人魔失去了战力。 而人类一方，还保持着躲避、抵抗、逃跑的姿势，食人魔群体的异状发生后，他们统一呆住，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片刻后，阵后传来阿比迪斯将军的呐喊：“神迹已现！真十字架惩戒了我们的敌人！士兵们，杀光圣光的敌人！” 本已处于崩溃边缘的十字军战阵里爆发出欢呼和吼声，他们省去了重整态势的过程，立即反身加入到屠杀食人魔的行列中。只见他们争先恐后地反冲锋回去，用刀剑或长矛刺穿食人魔们的脖子，任由鲜血喷出，染红他们胸前的白底战袍，使得猩红色的十字愈发妖艳。 神迹！是真十字架的威能助我们击败了敌人！圣光庇佑了我们！ 每一个前来参加远征的士兵，都是圣光的信徒，他们或多或少都拥有狂热的信仰。而当圣光真正展现于面前时，就是他们的狂热爆发出来的时候。 战场上的形式反转了，方才还杀戮无数的食人魔们立即成为了受屠戮的对象。十字军方面则进展迅速，眼看着就要将倒在地上的几百名食人魔杀戮一空。即便有几个食人魔凭借着求生欲望摆脱了虚弱感并且站起身来，可他们形单影只，最终仍旧倒在十字军的乱刀之下。 第五十四章 神勇 鲜血和死亡激活了剩余食人魔们身上无形的“锁”，眼见着杀伐的十字军越来越近，他们克服虚弱感，集体站起身来进行殊死的抵抗。 这部分食人魔数量不过十几个，但挥舞着大棒进行困兽之斗，竟然在短时间内将十字军的反攻阻挡了下来，食人魔的个体战斗力之强悍，由此可见一般。 事实上，如果是人类一方陷入到类似境地，他们更有可能会集体逃跑或投降。但食人魔的脑筋转不过来这个弯儿，他们疯狂地想要打杀到底。 人类一方反攻受阻，正准备将剩余的食人魔聚而歼之的时候，却有人按捺不住了。一道冲天的圣光自军阵中升起，它的神圣能量如此浓厚以至于让前军感知到而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那是阿比迪斯，他周身为圣光所笼罩，慢慢起步、加速、奔跑…… 在很短的时间内，阿比迪斯将军这名世所罕有的7级圣骑士便冲到了敌人面前，他身旁的圣光如同一股风暴般卷动起来，无比悍勇地杀入了食人魔中间。 阿比迪斯身旁的狂乱神圣能量是圣骑士的独有技能“神圣风暴”，如同电鞭般的圣光抽打在食人魔身上，逼得他们连连后退——要知道这些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对于迎面而来的弓箭都是不闪不避的。 阿比迪斯冲得太快了，饶是十几名食人魔被神圣风暴所驱散，但仍有个体来不及逃走。对于这种拦路者，阿比迪斯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他挥剑由上而下斩落，将个体庞大的食人魔一分为二！ 在阿比迪斯的剑面前，食人魔宽厚的身体和粗壮的骨骼仿佛如同纸糊一般，它们无法让剑锋停顿丝毫，被轻而易举地分成两半。在强大的阿比迪斯面前，仿佛物理规律都失灵了，直到食人魔的内脏和鲜血洒落在地上，人们才回过神儿来，认识到造成眼前食人魔惨死的，乃是阿比迪斯的一剑之威！ 被逼退的食人魔们吼叫起来，他们不顾刚刚被神圣风暴击中后身体上留下的红肿伤口，悍不畏死地围拢上来。 面对十几个大块头的围攻，阿比迪斯凛然无惧，在食人魔的大棒砸下来之前，他猛地向左侧飞扑过去。将军的身形极为矫健，猛扑之下不仅避过了迎面而来的攻击，还让围拢上来的食人魔互相撞到一块儿，造成不大不小的混乱。 阿比迪斯相对瘦弱的身躯蕴含有强大的力量，他左臂横在身前，将挡住去路的高大食人魔压倒在地。食人魔如同小山般轰然倒塌，迫使他的同伴纷纷向后退去，阿比迪斯趁着敌人攻击的间隙挥剑猛砍，一下便将倒地食人魔的脖子切开。 做完激烈动作的阿比迪斯气息平稳，他立刻转过身，在食人魔合围之前反冲向另一边。 一时间，阿比迪斯在一群高大的食人魔之间左冲右突，让十字军官兵神为之夺：己方有战斗力强悍的阿比迪斯，想来今后的战斗无论有多残酷，但胜利终将到来吧？ 短暂的时间里，阿比迪斯便连杀五、六个食人魔，按照这样的效率，将十几个食人魔杀光也不过是分分钟事情。可这毕竟是战场，十字军们无法坐视统领单打独斗。 在军队最前方的杰弗里发了一声喊：“杀光他们！” 士兵们轰然而动，刀剑长矛齐出，将余下的食人魔给杀了个干净。 食人魔战队覆没，十字军与地精军团之间再无阻隔。 “惩罚卑鄙的地精，碾碎他们！”阿比迪斯于阵前高举大剑。 “圣光所愿！”十字军群起响应，他们不顾疲劳和伤痛，继续冲向距此不远的地精阵地。 **************** 眼见着最为强悍的近战力量被消灭，阵地里的宾其休克却不急也不慌，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最后一名食人魔被杀死。 倒是从阿克港内撤出来的兽人萨满盖罗心急如焚，看着冲杀过来的十字军，他急切地说：“宾其休克上校，若是你再不做抵抗的话，等到人类冲上阵地，我们便大势已去了！到时我手下的狼骑士们也只能先行撤退。不过您大可放心，届时我会亲自护送您离开的。” 宾其休克的脸上还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挑起眉毛说：“撤退？不不不，酋长大人，您思虑过多了，我们还有百分之九十的弹药储备，足够将这里的人类军队轰成渣滓。不过，我倒确实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十字军越来越近，急得盖罗脑门上的青筋直跳，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只要我能做得到。” “我想要你帮忙的，便是在十字军溃退后，挡住那个圣骑士。”宾其休克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冲在最前头的阿比迪斯，“情报显示敌人的首领是名7级圣骑士，这样的强者是枪炮所无法阻挡的，那就只好由你出面用元素的力量抵挡了。” 盖罗面色惨白地看向阿比迪斯，虽然他极不情愿对上如此神勇的对手，可他知道，自己必须那样做。单是阿比迪斯所使用的技能“神圣风暴”，就足以将地精军团摧毁，那是能对强壮食人魔造成创伤的力量，如果打在瘦小的地精身上，恐怕能直接将周围的地精击毙。 若是让阿比迪斯冲到阵地里肆虐，地精军团很快就会覆灭。而自己所在部落的存亡是与地精军团捆绑在一起的，一旦地精们溃散，自己独力难支也会失败。那个时候，自己部落的人民和作为人质的本族先知，就要承受阿尤布王国苏丹尼泽尔的怒火了。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盖罗咬了咬牙，“好，虽然我只是名6级的萨满祭司，但也不会害怕挑战。” 宾其休克鼓起了掌，他一边笑一边摇头说：“盖罗酋长，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可是，我并没有说要让你一个人面对他啊。” 宾其休克偏过头，对副手说：“通知穆戈尔，让他准备出战。” 副手领命而去，宾其休克这才直面眼前的十字军，高声喊道：“所有人员注意，全火力覆盖！方位正前，开火！” 第五十五章 药剂 随着宾其休克命令的下达，所有地精都动了起来，他们从连夜挖好的战壕里露出头，连带着将各式各样的武器展现出来。 大多数地精都是装备有火枪的，他们站在战壕里，将火枪端平、瞄准、射击；少部分地精操控大炮，他们击发食人魔们搬运过来的火炮，将炮弹射入人类阵列；还有一些地精使用迫击炮，那些迫击炮的炮身短、仰角大，坐落于战壕内，将炮弹抛射出去落在阵地之前；而最前沿阵地上地精们则拿出一些手雷，拉掉保险栓后投掷向已经近在眼前的十字军…… 一时间，枪声大作，炮声隆隆。 受到攻击的十字军们则如稻草一般躺倒，他们的盾牌和盔甲无法阻挡沉重的炮弹、密集的枪弹和纷飞的弹片。他们一排一排地倒下，喋血当场。这些冷兵器时代的军人毫无抵抗能力，因为他们与所面对的敌人，相差了一个时代。 强大的火力激起了泥土，产生了浓烟，渐渐地竟然将十字军的军队全部笼罩进去。而地精们对于眼前的情景无动于衷，在明知已经给敌人造成了重大伤亡的情况下，却没有停火的意思。他们机械地装填子弹和炮弹，将之发射到阵地前的浓烟里。 枪炮声一直持续着，即便是没有任何一个十字军从浓烟里冲出来，地精们还是不停手，他们将弹药流水般发射出去，像是在倾倒垃圾般自然。 在一旁观战的盖罗也知道了什么是“火力覆盖”，就是将人打到尸骨无存的攻击战术！ 地精的射击持续了十分钟，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食人魔被带到宾其休克面前。 即使盖罗贵为酋长，曾游历过半个大陆见过许许多多食人魔，但是眼前的这一个，仍是他平生仅见。这个叫做穆戈尔的食人魔实在是太高太壮了，他比普通同类还要高出半截身子。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身体结实，全身上下处处是致密且隆起的肌肉，这与普通食人魔肥胖又顶着个大肚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据盖罗估计，名叫穆戈尔的食人魔恐怕经过严格的训练，至于他的实力则实在难以估计。即便这食人魔不掌握任何神赐技能，光凭力气也应该能与5级战士打个旗鼓相当。若是拥有了神赐技能甚至魔法的话，那就能够对阵6的强者了。 “喏，这就是你的战友了，盖罗酋长。”宾其休克朝穆戈尔努了努嘴，说：“在你看来，合你们二人之力的话，能否挡得住人类的7级圣骑士？” 盖罗的脑子飞速旋转着，他回想起自己所掌握的每一个魔法，仔细考虑穆戈尔可能达到的力量。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上校，单论力量的话，穆戈尔应该是无人能及，但战斗却并非只以力量强弱决定胜负。真正的强者，会在力量、速度、魔法、技能、经验等等方面没有任何短板。而一个人纵然力量可以达到7级的评判标准，可一旦某个方面缺失，那么他可能早就死在战斗中了。这也是为什么世界虽大，达到7级的人数不超过十个的原因。” 宾其休克却不认同盖罗的说法，“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取巧者都会败得很彻底。你以为现在穆戈尔的力量无人能及？那你就错了。” 说完，宾其休克不顾诧异的盖罗，直接对食人魔说道：“穆戈尔，我的敌人将你的同伴们都杀死了，你生气了吗？” 穆戈尔的头脑结构似乎比他的同伴们还要简单，听到宾其休克的话反应了半天才有了回应。只见他大声咆哮起来，面目狰狞地将双拳撞在一起，接着不断捶打胸口，甚至将特制的大号皮甲撕烂。 看着发狂的穆戈尔，盖罗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瘦小的宾其休克却一点也不害怕，他高声笑着说：“好的穆戈尔，既然这样，我要你去将杀害你同伴的人类给砸扁。” 接着宾其休克从怀中掏出一支密封的玻璃试管，“张开嘴巴穆戈尔，这是奖励给你的好吃的。” 穆戈尔顺从地张开血盆大口，而宾其休克不顾对方嘴里发出的腐臭味儿将试管抛入其嘴中。穆戈尔不管不顾地用牙齿将试管咬碎，将里面的药剂和着玻璃碎渣一同咽入肚中。 “特制的炼金学药剂，它能在短时间内将个体的力量提高一倍！”宾其休克笑望盖罗，继而大喊：“停火！” 宾其休克的声音并没有盖过枪炮声，然而地精士兵们由近及远，渐渐停止了射击，展示出他们训练有素的一面。 硝烟渐渐散去，宾其休克满意地看到阵地前摆满了人类的尸体。虽然更多的人类见势不妙重新逃回到阿克港，但这一轮攻击之下应该已对十字远征军造成重创了。他们会记得己方的强大火力，在想到长达十几分钟的火力覆盖时，甚至失去再次进攻的勇气。 但是，宾其休克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阿比迪斯，如果所谓的7级骑士死于枪炮，那可就太让他失望了。 终于，一个身影从死人堆里站了起来，那正是幸存下来的阿比迪斯。 此时的将军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的战袍被烧毁一大半，半边身上的链甲也脱落到地上。 “这才对嘛！”宾其休克一挥拳，“盖罗酋长！穆戈尔！到你们表演的时间了。” 食人魔穆戈尔的肌肉颤抖起来，他的骨骼发出“噼啪”的声响，双目更是变得赤红。听到宾其休克的命令以后，穆戈尔颤颤巍巍地走向阿比迪斯。 盖罗不安地看了一眼宾其休克，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使得他稍稍安下了心。将背上的大锤取下来，盖罗紧跟穆戈尔的步伐。 而另一边的阿比迪斯，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虽然幸存下来的十字军已经返回阿克港，但将军本人决定战斗下去。 阿比迪斯将剑插在泥土里，双手虚扣在一起默默吟唱。圣洁的光芒自他双手间亮起，而后洒满骑士的全身。 圣光将阿比迪斯整个人笼罩进去，所及之处的每一个伤口都发生了惊人变化。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瞬间凝血，烧焦的皮肤焕发生机，更有弹丸和弹片被聚集起来的肌肉从身体内挤出，而后伤口处马上愈合完好如初！ 圣骑士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此，只要是未伤及脏器和大脑的外伤，圣光都能将之治愈。光是阿比迪斯的强大战力就已经令人头疼，再加上圣光，真可谓是无懈可击。 穆戈尔喝下去的药剂发了作用，他在走过来的过程中躯体膨胀了一圈，咆哮着大步奔跑起来。阿比迪斯见此毫不犹豫，抓起剑柄，迎面而上！ 第五十六章 美化 里昂站在城镇边的屋顶上，将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食人魔的凶悍，真十字架的神奇，阿比迪斯的勇猛，以及地精们的强大火力。 硝烟笼罩战场以后，里昂陷入了思考：如果说强壮的食人魔战队还可以用人力去填补、去阻挡的话，那么地精们的火力之强大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个bug。该死！他们已经是现代化的军队了！ 地精们人手一杆火枪，团队配备的火炮数量相当可观，并且熟练地使用策略：可以想象，昨晚以霍加为首的一干刺客在阿克港内搞破坏，除了吸引十字军注意力、为刺杀维齐尔作掩护之外，同时应该也是为配合地精们抵近阿克港布置防御阵地。 而白天一到，地精们恢复了火力优势，又有了可以凭恃的防御阵地，便派出狼骑兵前来挑衅了。虽几经反复，但最终终于将十字军主力引出城外，予以大量杀伤。 不得不佩服这些矮小的绿皮半身人，他们的计划一环套一环，先是击溃骑兵团，再来抵近围困，最终打败十字军于城外。 甚至他们还懂得挖掘战壕！站在高处的里昂看得很清楚，地精们的战壕分为几排，是层次分明、前后左右互通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散兵坑。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战壕这种东西的大规模运用，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那时的交战双方普遍配备有机枪大炮，催生了战壕的成熟使用。 里昂不认为十字军的那点可怜火力会迫使地精们连夜完成了这么大的工程，只能说明地精军团在以往的战斗中就习惯性地使用战壕这种辅助工事。里昂猜测如果自己进一步与这些地精打交道的话，可能还会发现地精们拥有成熟的军事编织、完整的后勤补给、甚至军衔制度。 虽然十字军一方没有能够威胁到地精们的火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地精们挖掘的战壕没有用处。首先，能够进一步减少十字军一方弓弩带来的伤害；其次，骑士团失去了用武之地，让战马去跨越战壕简直不可想象；最后，战壕的出现很好地掩护了迫击炮——这又是一种跨时代的武器，迫击炮最早出现于二十世纪的日俄战争时期。 里昂分析，地精们的迫击炮虽然不见得质量如何优秀，但已经有了基本的功用。一颗颗迫击炮弹从战壕里抛射出来，掉落入十字军战阵里，着实造成了不少死伤。可以想见即使十字军拥有大量火炮，也是无法击中这些隐藏在战壕里的迫击炮的。 总的来说，地精军团的武器种类齐全，配合着防御工事围困阿克港，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而十字军一方的秘密武器真十字架，与完美配合的地精团队相比，则要相形见绌了。虽然它的出现帮助了十字军反过头来击败食人魔战队，然而它的作用距离十分有限，达不到枪炮那样的效果。里昂亲眼所见，真十字架释放的圣光波浪虽神奇，但却只能影响到近在眼前的食人魔，而没有波及稍远的地精阵地。 更糟糕的是，真十字架施放过一次攻击后，便不能继续使用了。刚才，里昂远远地听到“真十字架需要充能”这样的话语。 就在里昂胡思乱想的时候，战场上的硝烟已经散去，阿比迪斯与异常高大的食人魔极速接近，看来是要拼个不死不休的结局了。对此里昂无能为力，像他们这个级别的战斗自己无法参与，可能双方一个不小心触碰到自己，自己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里昂索性不去理会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此时正有大批的十字军败退回阿克港，他们急需安抚和治疗。 里昂从屋顶回到地面上，迎接这支败军之师。 “圣光会为你们感到骄傲的！你们太英勇了！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里昂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地对归来者喊道。 里昂的表现让他身旁留守的十字军战士们面面相觑，他们分明看到己方军队败退回来，死伤无算。 可能是发现了自己在唱独角戏，里昂立刻对周围的守军说：“把你们的情绪调动起来！我们的战士在真十字架的引领下打了一场大胜仗，现在每个人都必须为他们欢呼，否则军法处置！” 十字军对待自己人和对待敌人一样严苛，任何违反军令的行为都有可能被处以吊死的极刑，所以虽然他们很困惑，但在里昂的威逼下，一个个都强行挤出了些笑容。 其实，无论是从战略目的的完成情况来看，还是从人员死伤的数量上来看，十字军一方都得算是经历了一场惨败。但里昂认为，士气可鼓不可泄，远征才刚刚开始，未来还要经历许多次战斗，绝不可让士兵们在这个时候就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所以，他决定将这场失败美化为一场胜利。 还没等十字军们退回到近前，里昂便开始了他激情四射的演说： “你们击退了兽人的狼骑兵，为骑士团报了仇！” “你们全歼了地精军团中强大的食人魔战队，剩下那些可笑的小矮人就留到明天再杀死吧！” “卑鄙的地精啊，见情况不妙竟然用枪炮拖延时间，明天定要给他们好看！” “敌人的火药已经不多了，明天再来一次进攻，一举将他们击垮！” 眼见着里昂说得唾沫横飞，他身旁的守军也多少领略了他的意思，附和着说起来： “是啊！敌人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们都是好样的！愿圣光庇佑你们！” “快回来休息吧，明天再将敌人杀光！” 守军中机灵的人开始有样学样，而比较笨的那些也开始跟着欢呼，竟然造成了一个万众欢腾的情形。等到败军退回到阿克港时也受到这样的情绪感染，与守军们热烈地汇合到一起。 其实，那部分战败的军队还没从战斗中回过神儿来，他们只知道死伤惨重，需要逃命。等到他们到达阿克港时，发现败退已经被里昂美化为了攻击受挫。 而战败的十字军自然是乐于接受这样的结果的，虽然他们中的少数人心知肚明，但没人愿意破坏这个欢乐的气氛。随着守军一方的热情欢迎持续、伤者得到救治、其余的人得到休整，以至于所有人都开始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攻击受挫，己方只是返回城内调整。 随着军队被妥善安置下来，里昂也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将注意力转回到战场上，在那里，阿比迪斯和穆戈尔的战斗，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第五十七章 恶战 阿比迪斯与两名敌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虽然他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但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两个敌人很难缠。 光是一个力大无穷的食人魔就已经难以对付，再加上一从旁侧援的兽人萨满，会让任何人都感觉棘手。 首先阿比迪斯无法与食人魔硬撼，对方的力量之大是他平生仅见，虽然7级圣骑士所拥有的力量已经世所罕有，但还不足以与这食人魔相提并论。看得出来，食人魔一定经历过药剂或魔法的改造，他的皮肤肌肉坚硬无比，已经到了普通武者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的程度。这食人魔甚至无法感觉到疼痛，阿比迪斯在逆境下数次劈砍和刺击，但以他的力量也仅在对方身上留下浅浅的伤痕，食人魔则浑似被挠了痒痒一般，丝毫不停顿继续攻击。 阿比迪斯向后一跃躲开攻击，食人魔穆戈尔的拳头砸在他刚才立足的地方。被拳头击中的地面发生凹陷，形成一个浅浅的坑。 如果说正面的食人魔杀气腾腾地话，那么在一旁进行骚扰的兽人萨满则暗藏杀机。阿比迪斯在索兰西亚大陆上就曾多次与不同种族的萨满祭司交手，但这个兽人却是他所见过最难缠的一个。 因为有食人魔主攻的关系，那个兽人可以从容地在一旁使用元素的力量进行偷袭，他一会儿释放一道闪电，一会儿刮起一阵狂风，让阿比迪斯不胜其烦。这使得阿比迪斯无法全身心对战食人魔，必须分出精力注意萨满的动向，事实上阿比迪斯曾有几次机会击打食人魔的要害，却都因为萨满的干扰而功败垂成。 阿比迪斯开始考虑优先解决掉那烦人的萨满。 食人魔穆戈尔狂吼一声，举拳朝着阿比迪斯横扫而去。身经百战的人类将军从容闪过，导致食人魔的拳头扫在土地上，刮起大量尘土。 毫无预兆地，阿比迪斯脚下金光一闪，以极快的速度绕过攻击范围极大的食人魔，朝着兽人萨满所在的位置冲去。与战士们的神赐天赋“冲锋”不同，阿比迪斯的技能“圣光加速”所提供的移动速度稍慢，然而胜在可以在移动中调整方向。面对食人魔的堵截，阿比迪斯从容转弯闪躲，只将脚下拖长的圣光留给对方。 阿比迪斯实在太快了，他转瞬杀到兽人盖罗面前，挥剑便砍。而盖罗来不及闪躲，他只能选择面对，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用出一个魔法。 一根巨大的石刺在盖罗面前轰然而起，试图先于阿比迪斯的攻击将两人隔离开来，如此一来若是阿比迪斯强行施为，是一定会被石刺击中的。 但阿比迪斯就是不闪不避，挥剑的同时召唤出一团圣光护住周身，不管不顾地砍向盖罗。 盖罗在召唤出石刺后便已经打算逃遁，却终究没快过阿比迪斯。以身体硬受了一记挥砍，而后盖罗整个人迅速后退。过程中他的身体渐渐化为了狼形，以高速脱离战场。 阿比迪斯本欲追击，但凸起的地刺打在他的护体圣光上发出金属撞击之音，使得他失去重心，摔倒在地面上。 摔倒的阿比迪斯仿佛脑后长眼，他用力滚向一旁。后一秒，食人魔穆戈尔如同战车般冲了过来，将巨大的地刺撞了个粉碎。 纷飞的碎石阻挡了视野，因炼金药剂的副作用而神志不清的穆戈尔胡乱挥舞，试图找到不知躲到了何处的人类。 在他身后，神圣的光芒大炽！ 那是躲开撞击的阿比迪斯，面对将背部留给自己食人魔，他用出了攻击力最强的杀招：复仇之怒。 圣光凝成的金黄色羽翼出现于阿比迪斯背后，此时的他受圣光赐福，攻击强度将远超平时。将神圣能量注入到武器当中，阿比迪斯高高跃起，当空斩下。 而穆戈尔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机，他狂扭着身躯轮起双臂，不管不顾地要与阿比迪斯来个鱼死网破！ 这样的对决恰巧是阿比迪斯所希望见到的，复仇之怒所提供的攻击加成虽凌厉，却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必须要在这段时间里解决对手。而现在，正是分出胜负的时机！ 穆戈尔的身躯避开了阿比迪斯的剑锋，用如同人类腰肢一般粗细的胳膊迎了上来。 而此时的阿比迪斯无坚不摧，他手中的剑一闪而过，将坚如铁石的臂膀一截两段！ 胜负已分！阿比迪斯一击得手后便已知道结局了，双臂健全的食人魔尚不是自己的对手，截去一臂的对方只会死得更快。 然而，穆戈尔没给阿比迪斯庆祝胜利的时间，受伤的他狂性大发，另一支健全的手臂更如链锤般悠荡过来，狠狠击中还保持着劈砍姿势的阿比迪斯。 体型和力量的巨大差距让阿比迪斯无法承受这一击，他倒飞出去，还在空中时便吐出大量鲜血。 “砰”地一声，名动大陆的7级圣骑士，阿比迪斯将军凄惨地摔倒在地面。 而另一头的穆戈尔更加不好过，炼金药剂的效果正在消退，同时他大量失血，连同着他的力气一同快速流失。穆戈尔本想着走过去将阿比迪斯踩碎捏扁，但没走两步，他便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面上，气喘不止。 这竟然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然而虽然阿比迪斯伤重，但他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还是应该得到应有的尊敬。 眼见着战斗双方都无力再战了，观战的人们同时反映过来，开始采取行动。 地精们再一次将大量弹药投放到战场上，试图将重伤的阿比迪斯击毙。而以里昂为首的十字军一方迎着炮火出击，将他们的将军抢回到城里。 里昂是最先来到阿比迪斯身边的那一个，在别人抬起将军之前，他便试图用圣光治疗阿比迪斯身上的伤。 然而，阿比迪斯似乎伤及心肺，他体表的瘀伤虽被治愈，却不断吐出鲜血。 混乱中，十字军们簇拥着他们的领导者返回阿克港，在街垒后他们关切地围拢在一起，呼唤着他们的将军。 “慌张什么……”阿比迪斯挣扎着说道：“我曾受过的伤，比这要严重得多，你们以为我会撑不下去？” 听到阿比迪斯如此说，众人的心才稍稍放下。 但是，阿比迪斯的下一句话又让人们的心沉了下去，“在我休养的时间里，由里昂·格林暂代我的职务，统领十字军。” 说完这句话，阿比迪斯挥手示意人们带他去休养。自始至终，阿比迪斯都没有看里昂一眼，却轻飘飘地将如此重任赋予了他，这让里昂有点懵。 阿比迪斯走后，所有人都向里昂看来，而里昂若有所思地看向城外地精们的阵地。在那里，如小山般壮硕的食人魔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条断臂、大量鲜血和无数碎石证实着刚才那里有过一场恶战。 第五十八章 防务 里昂进一步安抚了众人，在从海滩返回的火炮配合下，他重新对防御进行了安排。而地精们也很配合，没有进一步攻击阿克港。 其实里昂能猜到这种情况，因为地精们的枪炮已经进行了长时间的使用，这个时候正是枪管炮膛因黑火药爆炸而开始发烫的时候，继续使用不仅有很高的炸膛风险，甚至用来击发的火药一进入枪管都有可能因高温而被引燃，这让地精们不得不停止攻击。 其实这是十字军反攻的好时机，但里昂却不能这样做，现在的十字军人心不稳，反攻过去结果殊为难料。 安排好一切后，杰弗里来到里昂的身旁。 年轻的圣骑士似乎刚哭过，他的脸上还留有泪痕，“这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你说过只守不攻的，可我没忍住愤怒伏击了兽人们，让冲突升级了。这让老师不得不参与进来，因此我们死了很多人，就连老师他也受了伤……” 在正式场合，杰弗里都是称阿比迪斯为“将军”的，现在的他却下意识称呼阿比迪斯为老师，证明了他此刻确实是真情流露。 杰弗里是能够“单骑救主”的英雄人物，但因为十字军的重大死伤和阿比迪斯本人的受创，还是让他崩溃了。 “不不不，你听我说！嘿！看着我，听我说！”里昂用力扳动杰弗里的脑袋看向自己，“这不能归罪于你一个人，你伏击兽人是防守时应该做的，杀死大量狼骑兵也有功无过。至于后面的出城决战，那并非是你所能左右的，你不能把所有罪责包揽到自己身上！” 虽然里昂并不清楚每一个细节，但他能猜得到，狼骑兵攻入阿克港时，阿比迪斯应该就已经率预备队加入战斗了。至于将所有十字军拉出城和地精决战，也确实不是杰弗里所能决定的，特别是调用真十字架的行动，应该只有阿比迪斯有这个权力。 忽然间里昂想到，刚刚阿比迪斯一直没有看自己，也许真是出于没听自己的劝说而出城战斗却遭受失败、进而感到脸上无光的缘故吧？ 想到这儿里昂不禁感到一丝寒意，虽然阿比迪斯受伤后委以自己全权，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万一自己在此期间遭到更大失败，那阿比迪斯会不会借故惩处自己呢？如果胜利，那么自己的风头就超过了阿比迪斯，人们会认为将军做不到的事自己却做到了，这可又是件麻烦事。古来功高震主者，往往没有好下场。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里昂不认为阿比迪斯是个嫉贤妒能之人，可真实情况谁又知道呢？毕竟人性太过复杂。 输也不是，赢也不是，里昂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放在了火上烤。 一旁的杰弗里无从知晓里昂的心理活动，但他听后表情好了许多，这让里昂更加相信自己所想的是对的。 “杰弗里，我需要你坚强起来，因为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由你来完成。” “是什么？”杰弗里擦干脸上的泪痕。 “我需要你继续主持阿克港的防务工作，因为我要去制作击败地精们的武器。你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吗？” 杰弗里刚刚在这任务上失败了一次，但此时里昂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他只能再将这任务委托给杰弗里来完成。 “你大可以去做你的事，这回我一定能够完成防守的工作！”杰弗里咬着牙说：“除非我死，否则地精们别想从我这里讨得便宜！” “就像捕猎鲸鱼一般，我们的紧密配合让军队摆脱了坏血病的困扰，这一次，还是我们两个来拯救一切！”里昂继续激励杰弗里道。 而忠勇的圣骑士还就吃这一套，他立即赌咒发誓要坚决完成里昂的任务。 安排好防守，里昂又派人到海边通知克里斯汀，要求她接受地精的投降后立刻将炮艇上的舰炮转运至阿克港的另一头，以加固防守。 做完这些，里昂回到维齐尔的官邸，继续完成烟幕弹的制造工作。这一回而他在楼内楼外加派了大量人手，防止工作像上一次被打断。 里昂投入到工作之前不禁想到，霍加的偷袭虽然在战术上只成功了一半，但却在战略上取得了全功。正是他的偷袭打断了辣椒精催泪弹的生产，以至于第二天十字军要用血肉来面对地精们的枪炮。 造成了十字军一方的大量伤亡不说，还间接使得十字军统领阿比迪斯身负重伤，这下可好，阿比迪斯和雅克两人双双脱离管理，要靠自己来挑大梁了。 不断唏嘘着，里昂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 萨满盖罗逃回到了营地中，他化身狼形逃跑时掩盖住了伤势，但这不意味着他伤得不重。此时的他躺在座狼们围成的营地里，胸腹的伤口处涂满了巫医们制作的药膏。 其实萨满祭祀像圣骑士一样拥有治愈外伤的魔法，然而源自于元素力量的魔法和圣光一样拥有缺陷，那便是会透支伤者的生命力。盖罗并不清楚大陆上的其他流派和职业是怎样的，但他和所有萨满祭司们相信，任何治愈魔法都是代价的，用魔法快速治疗好任何一个伤口，都会或多或少地减少伤者的寿命。 所以盖罗宁愿承受痛苦，用药膏缓慢地疗伤。这并是非因为盖罗怕死，而是他自觉死不起，他还有部落和人民需要守护。 这时，围拢起来的座狼们一阵骚动，而宾其休克从座狼们让出的空荡里走了进来。 “我没想到这里的条件这样艰苦。”宾其休克啧啧地看着简陋的露天营地，说：“酋长大人，你的伤势如何了？” 盖罗指了指身上的药膏，接着用手从前胸到腹部比划一下。宾其休克耸耸肩膀，示意自己知道了。 “上校，刚才的战斗中，我手下的狼骑兵伤亡过半，而我本人也为阿比迪斯所伤，实在无力继续战斗下去。请准许我们离开此地，回到部落中休养吧。” 看着盖罗心痛的表情，宾其休克相信盖罗所说不假，但他摇了摇头说：“如果你离开，该如何向尼泽尔苏丹解释呢？你和你的人民承担不了临阵脱逃的罪名。虽然你的伤很重，但有穆戈尔的伤情更严重吗？他失去了一条胳膊，神经也被炼金药剂摧毁，整个后半生都要靠我来供养了。” 盖罗恼怒之极，他简直无法相信对方会如此刻薄，难道非得等到自己和所有兽人全死光这个地精才开心吗？ 面对马上要爆发的盖罗，宾其休克解释道：“我的食人魔战队损失殆尽，你和你的族人们是唯一的近战力量，假使十字军溃散也只有你们能够追击并扩大战果了，所以你们不能离开。但是我保证，再不需要你们进行强攻，如何？如果你不答允的话，我保证一定会向尼泽尔苏丹报告你临阵脱逃，你知道后果的。” 盖罗没有办法，他只能用愤怒的目光送宾弃休克离开。 第五十九章 问情 里昂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他小心地烧制烟幕弹，在其凝固前将辣椒精溶液混入其中并小心搅拌。最终，溶液的酒精部分在坩埚里被蒸发和烧干，辣椒精则彻底与凝固的发烟剂融合到一起。 制作好的一枚燃烧弹摆放在里昂面前，这使他看到了击溃地精军团的希望。然而一枚燃烧弹无论从作用范围上来讲还是保险程度上来讲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于是里昂继续埋头烧制他的大杀器。 里昂的投入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因为无法假手于人，他只能自己一锅一锅地烧制。直到外面的光线暗下来，他才起身点起油灯，以便继续工作。 里昂工作的期间好几次有十字军官兵前来给他送晚餐，却都被他置之不理。最终，外面的人不再请示，而是直接打开房门走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里昂恼怒地转回身，他可不想辣椒精催泪弹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去。 然而，里昂看到是克里斯汀走了进来。女骑士手里端着餐盘，显然是她亲自来给自己送吃食了。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里昂说完将身后的坩埚从火焰上挪开，借以掩饰尴尬。 克里斯汀不以为意，她大方地走进屋内，将餐盘放在桌上。 “你想自己动手，还是我喂你。”克里斯汀的态度坚决。 里昂无奈，只好走过去拿起餐叉将食物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房间又陷入到尴尬的沉默中，只有里昂吃饭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嗯，将军大人如何了？”里昂问道。 “他的一条肋骨被打断了，虽然已经被圣光治愈好，然而肺部却被断开的肋骨戳伤，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显然克里斯汀已经去探望过阿比迪斯。 “那地精炮艇……” “我将上面的地精俘虏全部妥善安置好了，而缴获的舰炮也按照你的要求被布置在城镇边。” 得，话题用尽了，里昂再一次词穷。 里昂的尴尬来自于克里斯汀登船离开前他与对方的几句对话，当时两个人之间流露出的一些男女之间的暧*昧。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后，里昂却又失去了当时的自信。因为克里斯汀的美丽实在有点让他自惭形秽，而且对方又贵为将军之女，两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再加上里昂不确定阿比迪斯对于两人关系的态度，使他进退为难。 克里斯汀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里昂，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你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 糟糕，小娘皮要和自己摊牌了！这一定是近来自己的表现太高光，得到了对方青睐的缘故。里昂意识到，克莉丝汀与那些印象中的中世纪女性完全不同，她不需要通过女仆人为她传递情书或在宴会上跳舞之类的手段表达爱意。相反她是个敢恨敢爱的姑娘，如果她喜欢，那么她就敢于去索取。 里昂支吾着不说话，让克莉丝汀觉得极为气恼，“既然里昂统领还有要务，那么我就不再打扰了。” 说完，克莉丝汀将里昂戏称为“定情信物”的望远镜递还过来，表情极为冷淡。 完，一定是自己犹豫不决的样子惹克莉丝汀生气了，里昂为两个人刚开始便要结束的感情感到惋惜，他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架望远镜。 在里昂的手接触到望远镜的前一秒，克莉丝汀慌张地将望远镜收了回去。 里昂一愣，抬头看到女骑士涨红的脸。 克莉丝汀则又羞又气，这样一来等于表明了自己不忍和里昂决裂了。她想要愤怒地将望远镜扔回给里昂，却又实在舍不得。情急之下克莉丝汀抬脚，重重地踩在里昂的脚面上。 里昂吃痛大喊，引得门外的卫兵探头朝里面看，他们却只看到克莉丝汀气冲冲地从屋里走出来。 克莉丝汀离开了，而里昂的心却再无法平静。实话实说，里昂对于克莉丝汀还是很有好感的，但两人之间有太大差异，更何况很有可能没有未来，毕竟连十字军的未来都是个未知数。 里昂带着纷乱的思绪回归到工作中，期间镇外又传来隆隆的炮声，弄得里昂更加心烦意乱。 **************** 第二天清晨，里昂拿着二十枚制作好的烟幕弹——准确地说是催泪弹——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在卫兵的簇拥下回到城镇边上准备对地精们做出反击。 显然响了一夜的火炮不是没效果的，阿克港变得更加残破了，就连城中心的房屋也遭到炮弹波及而损毁。更糟糕的是，昨晚十字军军中又出现了100余人的死伤。 “这是怎么回事？！我说过只守不攻的啊！躲在掩体后都不会么？！”里昂彻底愤怒了。 杰弗里也一夜未睡，他尴尬地解释道：“我们确实是躲在掩体后防守的，然而敌人拥有那种可以抛射的火炮，能够将炮弹吊射入我们的人群中间，掩体没办法挡住这种炮弹。” 所谓“可以抛射的火炮”其实就是迫击炮，杰弗里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 哦，这就难怪了，迫击炮的一大优势就是可以攻击障碍后的敌人，一夜的狂轰滥炸才出现100人的伤，应该说是难为杰弗里了。 “而且，虽然克莉丝汀又送来许多火炮，但在对射之下我们完全不占优势，我们的炮无法击中躲在战壕中的敌人。”杰弗里也是一肚子苦水，不断向里昂诉苦。 而里昂也确实明白了杰弗里的难处，改愤怒为安慰道：“不要紧，我们很快就要发动反攻了。” “不行啊，敌人的枪炮太厉害了，军队中许多人都出现了避战情绪，这个时候出击，可能没冲到阵地前我们就自动溃散了。” 杰弗里的担忧是对的，十字军接二连三地在地精军团面前吃亏，已经被打怕了。 此时里昂不禁想到，假如自己没穿越到这个世界里，那么地精军团就此围困，是有可能将十字军一方困死在这里的，以光复圣地为目标的远征也就此失败。这支十字军也就止步于阿克港——不，很可能在海上就被坏血病击溃了。 这样看来，自己的作用还是蛮大的，也难怪克莉丝汀看上了自己。 “里昂，你没事吧？为什么你脸上的笑容那么怪啊？”杰弗里问道。 里昂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急忙收起表情说：“没什么，总之，立刻即刻集结军队，准备出城与地精决战！” 里昂以下达命令的口吻说话，不得不引起杰弗里的重视，他高声应诺。 第六十章 决战 十字军正面临着一个阶段性的决战，打破地精军团对阿克港的围困，他们才能走出阿克港，将远征进行下去。相反，如果十字军止步于此，那么在长期围困之下，远征很可能到此即功败垂成。 所以接下来战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不少人对于里昂所提出的出城战斗的策略提出疑问，他们认为在阿比迪斯将军负伤、雅克·莫莱昏迷的情况下，十字军不该贸然反攻。但里昂对于这种想法嗤之以鼻，难道一支军队因为一两个人的缺席就能避战吗？那么敌人主动攻过来就要因为那一两个人的缺阵而投降吗？阿比迪斯的伤不知何时能好，雅克·莫莱能否醒过来尚未可知。至此，军队分裂为主攻和主守的两派。 虽然里昂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优异，然而他成为十字军最高决策者不久，威信未稳，以至于下面的反对意见此起彼伏，有出现抗命的危险。 对此，克里斯汀和杰弗里两人表达了对于里昂的支持，他们两人站出来帮助里昂弹压了其他的反对声音。有阿比迪斯将军的女儿和英勇无比的杰弗里站在自己这边，里昂终于集结了军队准备出战。 在这天的正午，海风如约而至，为里昂的催泪弹攻势创造了条件。 里昂在制作催泪弹之前便考虑过风向的问题，假使风忽左忽右的话，极有可能发生烟幕被风吹向己方的乌龙事件。好在这是海边，风向的规律有迹可循：白天因为阳光的照射，使得比热容较海水小的陆地温度升高过快，空气受热膨胀上升导致压强小，这时海面上方则压强大，使得风从海面吹向陆地。 这样一来，海风从海面上吹来，经过阿克港吹向地精们的阵地，正好可以将里昂创造的烟幕裹挟着吹向敌人。 一切都很完美，里昂命令克里斯汀和杰弗里分别带着两队人对地精的阵地进行包抄，并一再叮嘱他们要避开一会儿所产生的烟幕。 在两人离开之前，里昂犹豫了片刻后又说：“包围后尽量将地精们俘虏，如遇顽抗也应先进行劝降。敌人投降之后，更要约束手下杀俘。” 虽然里昂这样说，但他清楚地知道应该没有人能在辣椒精攻势下进行顽抗。至于杀俘问题，克里斯汀那边不用担心，杰弗里忠勇异常，也不是抗命不遵的人。至此，里昂稍稍将悬着的心放下。 两人带着人马就位以后，总攻开始了。 里昂将制作的二十枚催泪弹捆绑在箭支上，点燃它们的长长引信，而后由二十名弓箭手将这些箭同时射向地精的阵地。 弓箭手们的素质良莠不齐，导致箭支的飞行远近不一，有的还没射到地精阵地便发生下落，而有的则直直被投送入地精们的战壕。又因为里昂制作催泪弹时的配比不同，使得引信烧尽后发生了各式各样的情况：有的催泪弹落地后将玻璃瓶摔碎，整个催泪弹稳定燃烧起来生成烟幕；有的可能是硝酸钾占比过量，落地后烧为一团火球；还有的因为引信过短等原因，在地精们的头顶上发生了爆炸…… 总之，二十枚催泪弹或多或少地都生成了一些淡红色的烟幕，在海风的作用下，渐渐将地精们的阵地笼罩。 里昂曾与克里斯汀和杰弗里两人约定，红烟一起，便是攻击的信号。这时，两人率领的两支军队一左一右齐齐冲出，准备将地精军团包抄起来，不放走一个。 “坚守此地！如果地精们从烟幕里冲出来，我无论你们用何种办法，炮轰也好，箭射也罢，就算拿命去填，也得将他们给打退回去。绝不能让他们占领阵地的上风向！等到烟幕散去，第一时间出击，攻陷地精们的阵地。”里昂对剩余的守军下达命令后高声喊道：“我们的骑士团在哪儿？！” 里昂当然没有忘记，敌军还有一支重要的机动性力量，那就是兽人的狼骑兵，他准备亲自对付那些蛮族。 **************** 结束了昨晚一夜的炮击，宾其休克下令军队休整。毕竟弹药量不是无限的，炮筒也需要养护。但他相信，炮击阿克港所获得的一片空地，给己方赢得了视野、摧毁了敌人的掩体，也足以给人类很大震慑，使得十字军们龟缩在城市深处了。他相信，接下来战况将进入到围城阶段，自己只消封锁阿克港，要不了多长时间，十字军们的军粮就会告罄。届时敌人只有投降的份儿，自己就可以开心地领取佣金走人了。 宾其休克有些无奈，其实凭借自己纸面上的实力，是有机会直接击溃这支十字军的。昨天食人魔战队就险些冲垮了十字军们的防线，要不是出现了真十字架这个东西，胜利早就是自己的了。就算对手有7级圣骑士又如何？照样约束不了部下，终将倒在食人魔们的围攻之下。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宾其休克失去了食人魔这支近战力量，没能力将围城战变为巷战了。凭借地精们那瘦弱的身体和人类肉搏，简直就是找死。 围城战会很艰苦，但那也只是针对普通的地精士兵来说，像宾其休克是不会在这其间感到无聊的。他命令手下拿出遮阳伞和蜂蜜酒，准备以度假的心态度过接下来的一天。他带着太阳镜，穿着沙滩裤，瞭望远方大海，却在心里盘算着战场上是否还有什么变数：情报中的阿比迪斯和雅克·莫莱两人都已被自己击伤了，即使他们伤愈也已经无力回天，这二人已经不足为虑；真十字架虽然难缠，但使用过后需要一段时间的静置来充能，至少一个星期后才能用下一次，况且它的作用范围太小，没靠近就已经落入到自己的炮火范围内，威胁性不大；骑士团也已经被打残，剩余的人类骑士应该没那个胆量向着阵地发起冲锋的，大不了就是一轮齐射的问题。 嗯，万无一失。宾其休克下了定论，他安下心来，在温暖的阳光中渐渐入睡。 只可惜，聪明的宾其休克无论如何也算不到穿越者里昂这一步。横空出世的里昂既没有出现在地精商会提供给他的请报上，也不会按照规则和常理出牌。所以等待宾其休克的，是一场噩梦后的噩梦。 第六十一章 崩溃 耳边传来手下的惊呼声，导致宾其休克从噩梦中醒过来。他梦到十字军们在夜晚的时候偷袭，悄悄地摸上了自己的阵地，而后自己的军团遭到了近距离的屠杀！这个噩梦如此真实，以至于他醒来后还心有余悸。 镇定下来的宾其休克打定主意，一定要布置好晚间的防务工作。 不远处传来的呼救声越来越大，这让宾其休克不耐烦起来，“怎么回事？！” 实际上他身旁的地精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定定地看着那团飘过来的红雾。而最前线的战壕已经被那团红雾所笼罩，呼救声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哼！想借着烟幕来偷袭么？没门儿！”宾其休克立即下令道：“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朝着前方的扇形区域进行火力覆盖！” 宾其休克只当这是十字军一方遮蔽自己视线的手段，好让自己的枪炮无法进行瞄准。自负的他却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视野，只消朝着烟幕进行饱和性攻击就好了。 然而，他的第二个噩梦来临了，火炮没发射几轮，海风就将烟幕带上了他的阵地，所过之处一片鬼哭狼嚎，火炮齐射也因而停止。 宾其休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知道自己的军队是多么训练有素，无论如何也不该狼狈到这种程度。可是只要那红雾经过的地方，士兵们必定发出惨叫，连开一枪还击的勇气也欠奉。更重要的是宾其休克看出来了，敌人根本没借着烟幕攻上阵地，否则呼喊声不会一浪高过一浪，应该很快就会因杀戮平息下来才对。 该死，真是见鬼了，再这么下去军队非得崩溃不可！宾其休克拿起一杆火枪，准备督战，一旦有人胆敢脱离阵地，他便要将之就地击毙！宾其休克打定主意了，他绝不后撤半步——也不能撤，离开阵地在平原上被人类追击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倒要看看那红雾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虽然宾其休克打定了主意，可他却并不傻，他意识到那红色的烟雾可能是du气一类的东西。为此，他特地给自己带上了用来度假的太阳镜，又将一块布沾了水用以遮住口鼻。他相信这样一来就足以抵御那红烟了。 而宾其休克身旁其他的地精也有样学样，纷纷用布片蘸水，遮挡住了口鼻。做完这些后他们心下稍定，严阵以待等着红烟散去。 终于，红烟飘到宾其休克等人面前并将他们渐渐。 嗯，这烟幕似乎是水蒸气和固体的混合物，粘在皮肤上温热，除此以外没什么感觉。 “该死！那些没用的饭桶，竟然被这样的烟幕搞得鬼叫一片。”宾其休克在心里暗骂，他决定这场战斗之后要狠狠地处分几个人，杀一儆百。 正当宾其休克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落有红烟的皮肤上产生灼烧感。开始时他还不明所以，但十几秒以后，疼痛感渗透到了他的神经。 “天！这是什么？！”宾其休克痛得大叫起来，他拎起一旁的水桶，当头淋了下去。 舒爽的感觉自上而下淹没了宾其休克，但当水流从他身上冲过以后，那股灼痛感又回来了。这一次，痛感沿着水流过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啊啊啊啊啊……” 宾其休克成了叫喊声最大的那一个。 可怜的地精不知道，烟幕里的水分太少，并不足以充分发挥辣椒精的效果，而他的这一桶水下去，彻底将辣椒精冲散泡开到全身，所以痛感也分散到了全身上下。更糟糕的是红雾仍旧源源不断地飘落在他身上，使得痛感愈发强烈起来。 宾其休克疯狂地擦拭自己的身体，却全无用处，慌乱当中他错手将墨镜和面巾打落在地上。这一下更是不得了，那红雾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他的口鼻和双眼。几乎是瞬时间，宾其休克涕泪横流，粘上辣椒精的呼吸道如同着了火一般，痛得他只剩下在地上打滚的份儿了。 宾其休克只是这场面中的一个缩影，此时阵地上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类似的情形。地精们抛弃了自己的武器，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他们中有些人为争抢饮用水缓解疼痛而大打出手，更多的人则只能徒劳地在地面上打滚。 正所谓祸不单行，摧垮地精团队的最后一件事发生了。受伤的食人魔穆戈尔在营地中养伤，断去一臂的他正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可受到了辣椒精烟雾的影响，穆戈尔立刻痛得大叫，对于地精们来说无异于泰坦巨人一般的穆戈尔在阵地上横冲直撞，如同坦克般将大量的地精踩死、碾碎。 粗重的大炮和弹药箱在食人魔穆戈尔面前如同个玩具一般，被重伤的他轻松击飞。于是，穆格尔所过之处炮弹横飞，炮筒乱滚，甚至有些弹药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疯了，地精们彻底疯了，他们的阵地乱作一团，失去了恢复秩序的可能。 而来到阵地两侧的人类士兵们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使地精们崩溃的烟雾，听着里面的惨嚎和嘈杂声。大约十几分钟过去，红烟终于从上阵地飘过，而原本严整有序的阵地已经一片狼藉。十字军们根本不用战斗，直接进入到了打扫战场的阶段。 所有地精都处于失控状态，他们的绿色皮肤因辣椒精而泛红，或是倒在地上打滚，或是疯狂地用各种物品擦拭。 对于这样的敌人，十字军一方毫不费力地将他们俘虏。只消走过去和捆起来这两个步骤而已，即使地精们疯狂地挣扎，但瘦小的他们没有了火器，在人类面前就如同哭闹的孩童一般。 打扫阵地的工作进展得飞快，杰弗里和克里斯汀两批人马已经能遥遥相望。 可是在阵地中央，十字军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食人魔穆戈尔死在了战壕旁，他在跨越战壕时一条腿踩空，失去平后摔倒在地上，断臂的伤口因而崩裂，造成大出血。但很难确定食人魔的真正死因，因为他身上还有火药爆炸留下的伤痕以及大面积灼伤。 这场面让所有人唏嘘不已，一个拼了命将阿比迪斯将军打伤的强大食人魔战士，就这么不知所谓地惨死于此。 十字军继续清理战场，突然间一个裹着毯子的地精从地上站起来，高喊道：“我是地精军团的指挥官，宾其休克上校！我要向你们投降，请你们快给我水！要快！” 第六十二章 骑术 最终宾其休克也没能得到他想要的水，他和所有其他地精一样被捆了个结实，扔在一旁无人理会——十字军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因为他们清楚地记得还有一支兽人狼骑兵在这附近。 克里斯汀和杰弗里两人碰面以后，决定派人向里昂请示后出击，好消灭这个隐患。 然而，阿克港内的守军来到了阵地上，他们一路上兵不血刃地俘获了大量地精士兵，但带领他们的却并非里昂本人。 “里昂大人呢？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杰弗里诧异地问道。 “没有，里昂大人率领骑士团出击了。”从阿克港里来的十字军战士回答道：“他说兽人狼骑兵有可能攻击你们两队人马中的一队，所以在总攻发起后他便带上骑士团的骑士们离开，主动寻找兽人去了。” 该死！里昂没有忘记潜在的敌人，可他却忘记了风险。 “那些兽人可不好对付，我与他们交过手，骑士团没有必胜的把握。”杰弗里一边摇头一边说：“应该是我带领骑士团完成这个任务的。” “他还只是一级的圣骑士。”克里斯汀喃喃道。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他们该做什么了。留下少数人看守地精俘虏，克里斯汀和杰弗里立刻分兵，前往寻找可能已经开战的第二战场。 ************ 而第二战场上的战斗也确实在进行着，只不过没有克里斯汀和杰弗里想象的那么激烈，场面上完全是人类的骑士们在追赶着兽人一方。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狼骑兵在阿克港内的一战中减员一半，在数量上已经不占优势，加之他们发现地精的阵地沦陷后，情知大势已去，所以当十字军骑士们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时，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带队追击的里昂有理由相信，兽人们是一早就准备好逃走的：刚才的情形是兽人们在露天中休息，与座狼互相倚靠在一起，看到人类骑士们的第一眼之后，马上跳上座狼，集体出逃，没有丝毫犹豫。 与地精不同，兽人们没有受到辣椒精催泪弹的影响，虽然他们处于海风的下风向，但他们的阵营中有着盖罗这样的萨满祭司。 刚才，发现地精阵地混乱后，受伤的盖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想要集合族人们出战，帮助地精粉碎十字军的进攻。但发现红烟将阵地彻底覆盖后，他知道为时已晚。 但盖罗想到了就此脱离战场的后果，自己的部落将会面对尼泽尔苏丹的滔天怒火，没谁能够承受得了。所以他还在观望，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地精们能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就连红烟飘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没让盖罗退却。好在盖罗是能操控元素力量的萨满，他在红烟飘入露天营地之前召唤出旋风，将烟幕吹散。 可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就在盖罗焦急等待结果的时候，十字军骑士赶来了。他们绕了一个大圈，绕过孤悬城外的奴隶营，出奇不意地出现在兽人们的身旁。 在看到十字军骑士后第一时间，盖罗下令撤退——再坚持下去没有意义了，与其说在这里和十字军骑士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如留着力气面对阿尤布王国的报复。 虽然兽人们撤退了，但里昂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们。刚才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操纵旋风的兽人萨满，认出正是对方配合着食人魔将阿比迪斯击伤。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敌人，里昂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虎归山，否则下一次催泪烟幕攻击，会被对方一个人就给粉碎掉。 “杀死那个兽人萨满！为阿比迪斯将军和雅克团长报仇！”里昂煽动骑士们的情绪。 骑士团立刻爆发出喊杀声，平举骑枪，义无反顾追上前去。 但是骑士们很快发现了，天天和战马相处的他们，速度竟然快不过刚加入骑士团不久的里昂。 只见里昂双腿夹紧马腹，双手紧握缰绳，臀部离开马鞍呈半蹲状，不用靠马鞭或马刺也将坐骑驾驭得飞快。不一会儿，里昂便将骄傲的骑士们甩出了一大截。 这些中世纪的骑士们，他们需要在马上作战，从小被要求稳稳地坐在鞍具上，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怪骑术。偏偏现实让他们大跌眼镜，不伦不类的骑术让里昂超越他们，一马当先地冲锋在最前。 骄傲的骑士们无法接受技不如人的事实，他们连续用马刺催促马匹前进，使得战马没了命似的向前猛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追赶上冲在最前的里昂。 其实这不奇怪，里昂的怪异姿势是从现代的职业赛马骑手们那儿学来的，这样的姿势一来可以免于骑手在马背上的颠簸，二来可以减轻马匹脊椎上的负重，令战马从容发力，从而跑得更快。里昂曾多次造访国内外的马场，很是学了几招，这令他掌握了这种骑术。 值得注意的是，里昂的前蹲式骑乘方法非常危险，非职业骑手所不能驾驭，而且对场地的要求非常高。此时十字军们在平坦的荒野上驰骋，里昂才敢小试身手，若是在崎岖的路面上，他是万万不敢这么浪的！ 曾经，里昂在国外的赛马场上学了些技巧，自以为国际范儿的他将这些技术拿到内蒙古草原上，在牧民们的面前炫技。谁知草原上虽水草茂盛，可草下却是崎岖不平，再加上牧民们的马匹性子野，没跑几步便将里昂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若非当时他机灵地没将脚掌全部探入马镫、一落马后就人马分离的话，恐怕后面就没有穿越这档子事儿了。 加速离开战场的兽人们发现了率先冲过来的里昂，他们的队伍中分出一名狼骑兵，试图截杀追赶上来的敌人。 对此里昂不敢怠慢，他稳稳地坐到马鞍上，抽出佩剑迎敌。 狼骑士们的座狼生得极为高大，单论步幅已并不逊色于人类的战马，相向而行之下两骑转瞬间便交汇到一块儿。座狼上的兽人轮圆了大刀，想要将里昂砍为两截，可里昂则机敏地将剑探出，先于兽人将剑锋送入了座狼的大口。 座狼呜咽着向前扑倒，连带着将背上的兽人甩飞出去。 那兽人到底也没能用他那柄夸张的大砍刀砍中任何东西，他向前扑倒，凄惨地摔了个面部着地。 里昂与对方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跑出几步后便调转马头，回过身来查看。只见那兽人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却摔得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活捉他！”里昂对着后续赶来的骑士们喊道。 至此，里昂认为追击任务已经结束了，兽人们并没有支援地精军团的意思，那么就由他们去好了。所谓穷寇莫追，骑士团不该孤军深入到阿尤布王国腹地。 骑士们操纵马匹将那兽人围绕起来，将骑枪对准他。而后骑士们统一看向里昂，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而里昂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我们击破了地精和兽人的联军，我们胜利了！” “圣光庇佑！”骑士们同声发出呐喊。 第六十三章 军权 阿克港破围战，是十字军登陆先祖之洲大陆以来一系列战斗的统称，最终结果是以十字军一方获得全胜而告终。这场战役的胜利，标志着十字军远征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夯实了远征军在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落脚点，更为后续的战斗奠定了坚实基础。 战斗中，奴隶统领里昂功不可没，他在主帅阿比迪斯与宗教领袖雅克·莫莱同时受伤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凭借着闻名后世的辣椒催泪弹，终于连破地精与兽人的联军。俘虏地精军团近三千人，杀伤兽人狼骑士逾三百。虽然仍有兽人的残部逃离战场，但这一战使得他们元气大伤，直到阿尤布王国覆没，兽人们也再未能与十字军为敌。 战后里昂率部返回阿克港，半路上他便与前来迎接的克里斯汀和杰弗里会师。里昂意外地发现，没有人欢迎自己，相反所有人都直愣愣朝自己看过来，不发一语，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这是什么情况……”眼见着杰弗里和克里斯汀从人群里走出来，里昂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们认为你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着神祇的力量，你制作的红色烟雾是神迹。”杰弗里笑着说，他与从马上下来的里昂拥抱。 “可是你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我不过是一个需要你来打捞的落水狗罢了。” 里昂说完，与杰弗里相视大笑。 克里斯汀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两个人，等到两个人分开后她走到里昂面前，沉默着张开双臂。 里昂稍加犹豫，与克里斯汀抱在一起。随后，他们三个人带着得胜的消息一同去面见阿比迪斯。 阿比迪斯虽然伤重，却并未出现因发炎而引起发烧的迹象，这说明他的肺并没被肋骨戳破，不过是挫伤。这让里昂极为欣慰，因为一旦阿比迪斯因伤而死，十字军所取得的胜利将通通失去意义。 阿比迪斯得知十字军取得胜利后极为高兴，他不顾伤病的躯体坚持站起身来迎接里昂。 “做得好，里昂·格林。如果我们能够光复圣地，你居功至伟。”阿比迪斯肺部受伤，没说几句话便开始喘息，“而一旦我们恢复亚特兰蒂斯王国的传承，你将不失公爵之位。” 里昂对于公爵的爵位没什么概念，大概就是封建王国里除了国王之外最大的贵族了。因为他从未真正见过一名公爵所拥有的权势，所以他并未感到如何欣喜。但表面上的功夫必须要做足，里昂装出欣喜异常的样子，立刻单膝跪地，宣誓效忠于阿比迪斯。 眼见着十字军上下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里昂趁机提议道：“将军，虽然我们已经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阿克港遭受重创，重建工作迫在眉睫，请允许我返回奴隶营，带领奴隶们着手重建工作。至于阿克港的防务，我实在无暇兼顾，还请您出面统领大局。” 虽然里昂没明说，但意思很明白：仗打完了，兵权还给你，我还当我的奴隶头儿去，你丫可别猜忌我啊！ 在场的没人是傻子，多少能明白里昂的用意，只是他们也不好讲明，所以干脆沉默不言等待阿比迪斯来裁决。 而阿比迪斯显然没里昂想想的那样内心阴暗，他笑着说：“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军医对我说如果不静养一段时间的话，恐怕会留下病灶，所以就仍由你来代我管理军队吧。” 里昂相信阿比迪斯是真心说出这一番话的，也相信对方并没有猜疑自己的想法。可人是会变的，现在他不这么想，不代表这个人以后永远不这么想，军权这东西还是早点交出去省心。更何况一个军队只能有一个首脑，自己又是一个外来户，最好还是有点自觉。 里昂立刻说：“将军您身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军医提议静养，我们确实应该遵守医嘱。不过在您养伤期间，我提议由克里斯汀小姐来负责阿克港的防务工作。并非是我懒惰和推卸责任，实在是因为奴隶营的事务繁忙。就拿现在来说，我们有战场需要打扫，有尸体需要掩埋，有半个城市的废墟需要清理，没有专人负责是不行的。” 里昂一口一个“防务”，绝口不提敏gan的“兵权”二字。而将克里斯汀推上前台，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一步，这样可以很好地将自己摘出来，抛掉烫手山芋。阿比迪斯和克里斯汀毕竟是父女，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他们两个好商量，总之是别把自己牵扯进来就好了。 阿比迪斯仍旧出言挽留里昂，但这一回里昂去意坚决。最终，阿比迪斯还是同意了里昂所说，由克里斯汀暂代十字军统帅一职。 从阿比迪斯的临时官邸出来后，里昂立刻骑马返回奴隶营，安排各个生产队投入到工作中。 奴隶营虽然孤悬于阿克港城外，但由于所处位置低洼没有什么战略价值的关系，竟奇迹般地免于战火，任外面的十字军与人打生打死，这里却风平浪静。里昂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无论是守军还是奴隶，各个安然无恙，先期回到这里的灰老鼠不用劳动了，更是好吃好睡，甚至比前些天还胖了一圈。 里昂立刻出动全部生产队，让他们清理战场和废墟，并在第一时间将尸体处理掉，以免遭瘟疫。而里昂为了做足样子，不让刚才自己在阿比迪斯面前说的那些谎言太明显，他也亲自来到城外的阵地上，假装指挥奴隶们的工作。 “你们两个，把那具尸体抬走。” “动作利索点，没吃饭啊？！” “加快速度啊，要在天黑之前清理完这一片。” 里昂在工作现场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奴隶们喊话。实则他根本就不关心工作进度如何，完全是在没事找事。没办法啊，既然说了是忙于奴隶营的工作，总不能一点表现都没有吧。 就在里昂百无聊赖的时候，无意间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具尸体，感觉有些面熟。里昂定睛一看，发现死者是名叫凯文的十字军士兵。 凯文，曾患有严重的坏血病，后来被鲸鱼脂肪治好，先后两次陪同里昂去面见阿比迪斯。过了这么久，里昂都快要将这个长得有点帅的年轻人给忘干净了，没想到再见到对方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凯文是被枪弹打死的，可怜他逃过了坏血病，却终究没能躲过子弹。从尸体残破的情况来看，他和他身旁的同伴们应该是死于地精军团的火力覆盖。 莫名的，里昂有些感伤，一条生命……不，成百上千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里昂作为一个现代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性。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昂一直在凯文的尸体旁坐了很久，直到奴隶们将尸体抬走时，他才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对于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他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还活着的人们。 穿越后所认识的面孔一个个地从脑海里飘过，有杰弗里、阿比迪斯、灰老鼠，以及克里斯汀。里昂觉得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帮助十字军尽快完成这场战争，只有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才能给杰弗里这样的十字军、灰老鼠这样的奴隶、克里斯汀这样的女性搏出一个未来。如果十字军失败，那么所有人的下场都不可能好。 坐在战场上，里昂第一次坚定了信念，也第一次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今天往后，他有了战斗下去的动力。 第六十四章 吸血 里昂带领着奴隶们工作到很晚，当他返回营地中的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打开门进入屋里，里昂正准备好好睡一觉，缓解这些天来的疲惫。只是他一进屋就听到微弱的呼救声，“救命……” 里昂一惊，循声望去发现声音来自于床脚。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红皮肤小恶魔，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板上。 里昂一拍脑门：自己竟然把克洛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连续很多天没回这里，被囚禁克洛普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里昂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失去力气动弹不得的克洛普扶起来。由于秘银项圈的关系，里昂并不担心克洛普会暗算自己。 “怎么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里昂惊讶地发现，此时的克洛普瘦成了皮包骨。 小恶魔的眼睛失去了往昔的灵动，如死鱼眼一般无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起来看清是里昂回来了。 “饿、我饿……” 可不是么，这都快饿成一堆柴火了。 里昂立即起身倒了一杯水，回来后不由分说地朝克洛普嘴里灌，同时大喊道：“卫兵！” 频繁的旅行生活使得里昂面对这种情况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清楚地知道救助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该怎么做：在这种时候，绝不是简单喂食物给那个人。因为食物在人的胃中存留时间约为四到五个小时，还要经过肠道吸收才能将营养提供给人体，所以往往受救助者还没等到食物消化完就饿死了。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静脉注射葡萄糖，这样才能最快地补充能量。现在的里昂当然没有这种条件，退而求其次，他决定给克洛普喂一些糖水，这样也能够较快地为身体所吸收。 可是，克洛普对里昂喂的水很抗拒，尽管他很虚弱却仍旧拼死挣扎。 卫兵闯了进来，他看到里昂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将那小恶魔抱在怀里，场面说不出来的怪异。 “统领大人，您没事吧……” “我好得很！快去给倒一碗水来，在里面多放些白糖。”里昂说。 卫兵领命去了，里昂继续将水杯里的水喂给克洛普。可小恶魔宁愿让倒下来的水流进鼻孔被呛到，也不愿张开嘴将之喝下去。 这可让里昂犯了难，他猜想也许是克洛普是怨恨自己，不肯接受自己帮助的原因吧。 无奈，里昂只好将克洛普放下，劝说道：“你一定要喝下去才行，如果不配合，你会死的。” 里昂知道，自己将克洛普这样锁在屋里，还一锁就是二十多天确实很过分。但这总比当初被阿比迪斯杀掉好吧？而且他也确实不敢将克洛普放开，谁知道这个小东西怀着什么恶毒的思想。 克洛普像一个溺水的人将进入呼吸道的水咳出来，他喘息着想要说些什么。 “好吧，我向你道歉总行了吧？”里昂无奈道：“我再也不将你当成宠物一样锁在这里了，只要你肯喝水吃东西，我就恢复你的自由。” 当初里昂从阿比迪斯手下救回克洛普，压根也没打着收养宠物的心思，他只是不想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而已，这就和里昂同情奴隶们的际遇一个样。而既然里昂愿意为了奴隶们的自由制定一个计划，现在他也一样愿意释放克洛普。 克洛普挣扎着抬起头，微微张开嘴，似乎是想通了。 里昂大乐，端起水碗来再一次给克洛普喂水。 可是，克洛普的目标并非里昂手中的水杯，他将嘴巴靠近里昂拿着水杯的手，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克洛普的牙齿如一根根钉子一般扎入里昂的手掌，虽然里昂痛得大呼且猛甩，仍未能挣脱。反而使得伤口进一步扩大，流出更多血液。 里昂恼怒地用另外一只手将剑拔出来，想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但是，他发现克罗普并没有进一步啃咬自己的手，而是嘴部保持不动，用力xi吮。看着克洛普一动一动的喉结，里昂明白了，对方是在吸血。 如果自己从来也不认识克洛普、没有将对方锁在屋里二十几天因而略带负罪感、没有维齐尔死前声称克洛普很善良这些事，里昂发誓自己已经用剑砍了下去。而现在里昂并没有这样做，虽然疼痛难忍，但他还是耐住性子不动，任由克洛普来吸血了。毕竟人家快饿死了，喜欢喝血就喝血吧…… 过了好一会儿，克洛普才心满意足地张开嘴，他恢复了活力，自己站起身来，干瘪的肌肤重新变得饱满，且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里昂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惊诧地看向克洛普，对方身上的光芒很怪异。 那光芒是红黄相间的颜色，大体上呈赤红，与克洛普的体色相近，而红芒中淡淡的金黄，则像极了自己修习的圣光…… ************** 卫兵赶了回来，他端着一碗糖水走入里昂的房间。 “你怎么了，统领大人？” 此时里昂的表情有些古怪，卫兵不禁问道。 “没什么，把糖水给我……不，放到桌上吧。”里昂双手背在身后，如是说道。 卫兵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走进屋中，将水碗放到里昂的书桌上。 “对了。”里昂叫住卫兵，说：“你去阿克港找克里斯汀小姐，就说我有急事想要见她，请她过来一趟。” 卫兵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在听到新的命令后他明显的愣了一下，而后眼中露出“了然”的目光以及ai昧的笑容。 糟，对方会错意了！里昂叫克里斯汀过来的原意是想让对方来来看一下自己的伤口，没想到被卫兵联想到男女那方面去了。 可现在里昂又没法和对方解释，他只有进一步催促道：“还不快去么？” 卫兵以为里昂生气了，他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匆忙逃出门。 听着卫兵逐渐远离的脚步声，里昂将背起来的双手拿回到自己面前。此时他的一只手抓着克洛普脖子上的项圈，另一只手还握有佩剑，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否则的话，我现在就劈了你！” 第六十五章 契约 克洛普已经恢复成原来那个机灵的小恶魔了，他尖声道：“原谅我，主人。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我会死的！” 这一次，里昂注意到了对方称呼的变化，他恼怒地说：“谁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难道不是维齐尔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里昂觉得自己和克洛普的关系就是农夫与蛇，明明自己救了对方，对方却恩将仇报。 “没错……”克洛普被里昂摇晃得直吐舌头，“可是，维齐尔主人已经死了啊！” 里昂一愣：克洛普是怎么知道维齐尔死掉的？要知道对方可是一直被锁在这儿的啊。 “谁告诉你维齐尔死了的？” “这哪里需要别人来告诉呢？我被维齐尔主人召唤到这个世界里，靠着他的魔力维持生存，他不幸死去后我就失去了魔力来源，我自然就知道了。”克洛普理所当然地说：“要不然，我怎么会被饿得快要死掉？” 里昂一愣，他回想起来了：克洛普被锁在这儿的最初十几天里，的确是不吃不喝的，莫非对方所说的魔力维持生命一说是真的？ “那你咬我干什么？！”里昂还是无法原谅对方的行为，逼问道。 “我说过了，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会死掉的。”克洛普辩解道：“我需要从主人您的血液中吸取魔力，这样才能使我免于被饿死。” “活该我倒霉是吧？你这个吸血鬼！”里昂用力将克洛普丢开，“滚吧！你留在这儿，我里早晚被你吸干！” 克洛普被丢出去后敏捷地用手抓住墙壁，落回地面后说：“那怎么行呢？自此以后主人您就是我的生命之源了，供养我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魔力由您提供，我不可以离开您太远的。就像我和曾经的维齐尔主人一样，我留在他身边，受他驱使。” “我不想驱使和奴役你，你也不要来吸我的血！”里昂一指门口，逐客了。 “不会了，我再不会吸您的血了，因为我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完成了，再不需要以血作为媒介了，魔力会自动从您身体中流向我的。请您不要将我赶走。” 契约？里昂猜想刚才克洛普身上发出的光芒就是那个什么契约的缘故吧。 克洛普继续说：“请您放心，主人。维持我生命的魔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并不会影响到您自身的魔法使用。而且随着我的成长，我甚至会反哺于您，使您的能力也得到提高。” 里昂并不想从对方身上获益，他一听到“反哺”这样的词脑海中立刻出现一些很邪恶的画面。他的脸垮了下来，说：“我们取消那个契约还不行吗？” “当然不可以，除非我们中的一方从身体上被毁灭。”克洛普立刻摇头，“我也是在上任主人维齐尔死后，才能够和您订立恶魔契约的。” 完了，这算是无解了。里昂本打算立刻对克洛普大打出手，将其从肉体上毁灭，可最终却无法下手。对方一不是战场上的敌人，二没有像刺客一般来杀自己，这使得里昂无法痛下杀手。 没办法，里昂将两个人关在屋里，保持着距离大眼瞪小眼。 ******************* 克里斯汀见到替里昂传话的卫兵后立刻启程前往奴隶营，纵使此时的她身为十字军统帅有忙不完的工作，可她还是决定将一切都撇下去见里昂。因为克里斯汀相信里昂派卫兵来找自己一定是遇上了麻烦。 克里斯汀甚至带了一队十字军前往奴隶营，以确保万无一失。 很快，他们来到奴隶中。正当克里斯汀想要带人手冲进里昂所在的小楼里时，那个自作聪明的卫兵说话了，“克里斯汀女士，我劝您单独进去见里昂统领。” 克里斯汀看向卫兵，发现对方在朝自己眨眼睛。她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羞红，轻轻点头后独自走进了建筑。 当克里斯汀见到里昂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在和那个叫克洛普的小恶魔对峙。 里昂见到克里斯汀来了，立即如同受了委屈后见到家长的熊孩子一般，将一肚子苦水倾吐出来。 里昂哭丧着脸将伤口展示给克里斯汀看，说：“你看啊，这是被那个恶魔咬的。” 克里斯汀一惊，她急忙查看里昂手上的伤，仔细用圣光将之治愈。 其实里昂不是不懂处理伤口，相反，总是在外旅行的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但他担心伤口被克洛普咬后会伴随一些其他麻烦，所以他还是差人将克里斯汀叫来。没有办法，里昂遇到麻烦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便是克里斯汀，他知道自己对对方产生了依赖。 手被女骑士握住，里昂一边感受对方手掌上的温度一边说：“会不会中毒啊？我被咬了会不会变成恶魔啊？” 克里斯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刚才已经仔细检查过了，里昂所说的不过是杞人忧天，“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昂如实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这不可能，神圣能量虽然同属魔法范畴，但怎么能够用来供养恶魔呢？”克里斯汀听后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转向克洛普威胁道：“你最好说实话。” “我说的是真的！”克洛普分辩道：“黑魔法也好，神圣魔法也好，其实都是同源的……” “住口！”克里斯汀俏面含霜，“我不允许你说出这样亵du圣光的言论！” 此时的克洛普却大起胆子来，“这样的现象很少见，通常来说圣光是恶魔和亡灵的克星，但你不能否认这这种现象的存在！圣光一样可以为我提供生存下去的魔力，也许这样的魔力来源会抑制我的成长，但足以……” 克里斯汀听不下去了，她抬手使用了出一道圣光冲击。 克洛普早有准备，他敏捷地躲闪过去，使得圣光击中了困住他的锁链。克里斯汀对于圣光的掌握已经到了一定程度，由她使用出的圣光冲击威力绝伦，这一下使得铁链因扭曲而断裂开来。 克洛普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铁链，一转头发现克里斯汀正拔剑冲过来。 要了亲命了！克洛普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克莉丝汀的对手，这种情况下他决定还是先逃跑，等以后再回来分辨。 拼命躲过克莉丝汀的剑锋，小恶魔逃向窗户，攀上窗台后他转回头来说：“里昂主人，我会回来找您的！您要相信我对您的忠诚！” 说完，克洛普破窗而出。 当克里斯汀追到窗边向外看时，发现小恶魔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六章 王牌 “你是怎么搞的？竟然会被那样一个弱小的恶魔咬伤！”克里斯汀恼火地转回身，责问里昂。 里昂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徒弟，他这样轻易的负伤，让克里斯汀也觉得脸上无光。更重要的是，克里斯汀从心底为里昂的安全感到忧心，她甚至不敢想象里昂受伤乃至死亡的后果，对方可不仅仅对于远征的事业很重要…… “我这就去组织人手，彻底搜查奴隶营，务必要将那个恶魔找到。”克里斯汀说着便要离开。 里昂被女骑士呵斥得噤若寒蝉，眼见着对方要离开时才急忙出声阻止。 “不不不，随它去吧。”里昂连连摆手，“我们刚刚取得大捷，无论是你还是军队，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忙。” 即使克洛普咬伤自己，但里昂还是不希望它被十字军抓到，那对于它来说就是死亡的结果。里昂希望克洛普能知难而退，只要它不来骚扰自己，自己不介意放它一条生路。 克里斯汀定定地看了里昂一会儿，说：“好吧，但你的安全同样重要，从今天开始我住在这里保护你。” “你？住在这里？”里昂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床铺。嗯，足够宽了。 克里斯汀本就是难得的美人，当她生气的时候，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腰杆挺得笔直、上下起伏的xiong部都使得她看上去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可惜男人的思想总是不自觉地跑偏，里昂看着克里斯汀咽了一口口水。 克里斯汀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但她没有退缩，只是面颊微红地补充道：“隔壁，我是说我要住在隔壁！” “当然，当然了。” “一会儿我就命令士兵清理你隔壁的屋子，将行政厅设在这里，届时你也可以过来帮我处理一些政务。”克里斯汀的目光有些闪躲，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郑重地说：“里昂，你对远征军来说越来越重要，可你的战斗能力却并不与身份相匹配。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将恢复对你进行特训，就像当初在船上时一样。登陆以来我们经历了一系列战斗，是时候回归正轨了。” 里昂知道，现在的自己迫切需要提升实力，这一点在对战霍加的时候已经被证实了。如果不是克里斯汀及时赶到，里昂活不到现在。 “可现在的你是整个军队的统帅，你的时间很宝贵，为了我一个人劳心费力的话，会不会太不值得了？” “值得的。”克里斯汀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也许整支十字军也未必有里昂更加重要。 “我真是个自私的坏女人。”克里斯汀在心里默念着。 ************** 克里斯汀言出必行，且极具行动力和效率。第二天清晨，睡梦中的里昂便被隔壁传来的声响吵醒。 原来克里斯汀起了一个大早，已经将办公地点迁到奴隶营中，现在的她正听取军官们的汇报和建议，并对这些事务做出批示。 里昂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自己不可能再睡下去，他起身洗漱后来到隔壁旁听。 此时的十字军高层，正被悲观的情绪所笼罩。 “……击破地精联军后，我们彻底统计了一下人数，发现还能战斗的只有五千一百余人了。也就是说登陆以后的一连串战斗让我们损失了将近三千人，而直到目前为止我们甚至还没有踏出阿克港一步……” 对方所说的战损人数和里昂估计的差不多，而大部分的死伤都出现在与地精军团的战斗中，那些小绿皮的火力实在太强了。 “将军大人负伤了，雅克大团长昏迷不醒，再这样下去我们别说收复圣地，很可能在这里就被消耗干净。克里斯汀女士，我们不能不考虑退路啊！” 那名军官做完了消极的汇报，屋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 里昂在一旁嗤笑不已：看来克里斯汀的威望还是不及阿比迪斯将军本人，这不，克里斯汀刚站出来主持大局没两天，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便想打退堂鼓了。这让里昂觉得当初自己建议阿比迪斯遣散船队的建议是有多么英明，如果现在船队还在海湾里，说不定已经有更多的人考虑“退路”了。 而这个时候的克里斯汀一定不能软弱，如果她也动摇去想什么退路的话，那远征军可就真的完了。 眼见着克里斯汀因气愤而身体微微颤抖，手指因抓握而微微泛白，里昂知道自己低估了女骑士的意志，这个时候是该自己站出来了。 “退路？我们能退到哪里去？”里昂从角落里走出来，审视着提议的军官，“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船了，难道你打算丢下一部分人先离开吗？” “我没有那么说！”军官听到有人这样诋毁自己后立刻转身反驳，当他看到说话的人是里昂时立刻蔫了下来。 毕竟里昂在十字军中的威望已经到达了极点，曾经代理阿比迪斯将军的职务不说，研制的新武器更是拥有神鬼辟易之威。被质问的军官是名三级圣骑士，但他此时就是不敢面对咄咄逼人的里昂。 “既然你没有这样的意思，那就不要再提什么退路，我们没有退路，我们的身后就是奴隶湾！”里昂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更何况我们的情势一片大好，正该稍作休整后乘胜追击，哪里需要退却呢？” “情势大好？我们有将近半数的士兵战死了！骑士团也被打散……” “但是我们有了强大的武器，敌人最好别再集结起来对抗我们，如果他们那样做了，也许只需要再经历一场战斗我们就胜利了！”里昂提高了声调。 人们沉默下来，他们想到里昂制作的催泪弹，开始觉得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糟。 “哦？我们还有多少那种能生成红烟的武器呢？”有人试探着问道。 “只要原材料够用的话，制作多少都不成问题。”里昂微笑着说：“不过，我所说的强大武器，可是另有它物啊。你们都见识到地精军队所使用的武器了，较之阿尤布王国只强不弱，甚至我们的骑士团也在那上面吃了亏。可是我们取得了对地精作战的胜利并缴获了这批军火，如果善加利用的话，又是一张我们制胜的王牌！” 说完，里昂像克里斯汀看去，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第六十七章 科技树 牛皮顺利地吹出去了，动摇的思想顺利地打压下去了，而新的任务也顺理成章地被布置在身上——里昂需要负责操练十字军士兵学会使用缴获的地精火器。 此时，里昂面前的桌子上摆放有三件武器：火枪、手雷、迫击炮。由于最后的决战中地精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以至于十字军缴获了他们的全部武器和弹药，所以十字军寄希望里昂能够合理运用这些火器。如果不是军中已经有人掌握了对于火炮的操控，他们恐怕还会将一门火炮抬进里昂的房间里。 里昂将桌上的武器依次拿起来，查看它们的结构和性能。 地精们所使用的火枪是普通的滑膛枪，前膛装填发射药和弹丸，装弹时需要靠通条依次将两者送入到枪管底部。击发时靠着击锤上的燧石撞击引燃火药，再由火药爆炸的气流产生动能将弹丸推送出枪管。总的来说原理和这个时代的火炮一样，简单易懂，相信十字军战士们通过简单的学习就能够掌握。 里昂将火枪放回到桌面上，将地精们所使用的手雷拿起来观察：这种手雷呈卵形，采取拉发火设计，拉动引信时内里的铜线会与燧石摩擦形成火花，进而点燃并引爆整个手雷。这种手雷的结构虽然复杂了一些，但在技术上较之火枪并没有什么质的飞跃，里昂注意到手雷里面装填的一样是黑火药。由于火药威力不足，地精们为了保证杀伤性使用了铸套外壳，并在内里嵌有钢珠，靠着手雷爆炸后形成的破片和飞射的钢珠形成杀伤。 至于迫击炮，就更为复杂了一点。弹尾具有尾翼，好在发射时起到稳定作用。炮弹底部的击针配有保险栓，使用时需要先将保险栓拔出，底部朝下放入迫击炮炮口。这时弹体靠自重下坠，触碰迫击炮底部触发发射药，将炮弹射出炮膛。由于没有除了黑火药以外的高爆炸药，迫击炮的威力同样靠破片和钢珠来实现。 里昂将这些武器大概看了一遍，除了了解了武器之外，对于地精们所谓的“工程学”也有了初步的了解。里昂认为，地精们的工程学算得上是现代物理学的初级阶段。他们掌握了一定的锻冶技术，一定的设计能力，可惜由于种种原因限制了他们将这物理学发扬光大下去。 直到很久以后里昂才知道这是因为地精们的工程学还采取作坊式的生产方式，是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法将技术和手艺代代相传。每个所谓的“工程师”彼此之间敝扫自珍，这就非常容易导致工艺失传或新技术得不到推广和应用。能够看得出来，地精们的武器大都很粗糙，无论是火枪还是手雷亦或炮弹，都是靠手工打磨一点一点制造出来的，导致不同“工程师”生产出来的产品之间差异很大。里昂猜测他们可能会有车床一类的工具来做辅助，可也仅此而已了，地精们还没有发展出先进的流水线生产方式。 总得来说，这个时代的物理学被叫做“工程学”，而化学被叫做“炼金学”，两者无法有效地结合起来。“工程师”们大概沿袭了铁匠文化，他们固执地钻研新式材料并以手工的生产方式传承发展。而“炼金术士”们整天忙着将各种草药放到坩埚里面煮，以求发明出可以增强肌体能力乃至长生不老的药剂（事实上他们取得了一定成果），完全不考虑其他。而里昂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化学不能支持批量生产硫酸的话，那么是无论如何也制造不出高爆炸药的。这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地精还在使用原始的黑火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里昂只知道地精们的成就不可以被小觑。里昂清楚地记得，奴隶湾里还停靠着一艘被俘获蒸汽动力明轮船。这说明地精们在金属冶炼上走出了很远，并且初步解决了工业发展上的动力问题，也许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阉割般的工业时代。里昂不知道地精们如何造出了巨大的金属轮船和蒸汽机，但这足以说明地精们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合作生产。 想到这里，里昂不由得变得焦虑起来：他并不担心十字军无法驾驭这些武器，因为这些武器操作起来非常简便，很容易就能够掌握。他焦虑的是既然地精们已经进入到工业时代，那么人类可怎么办？ 里昂原想着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帮助人类文明快速发展起来，自己也可以靠着船坚炮利创造一番伟业，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里昂的计划是：凭借自己现代人的优势研发一些划时代的工业产品和武器，利用它们赢得生前身后名再培养出大批人才，建设大量工厂和学校，给人类留下一个基础的工业底子。但现在看来地精们早已领先了不知道多少年，即使自己能够生产一些先进的武器，也极其容易被对方给学了去。 比如说，自己研制硫酸和硝酸进而生产出高爆炸药，那么要不了多久地精们也会掌握炸药的生产方法，届时可就是人类的灾难了。因为这片时空中的人类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精锐的十字军面对滑膛枪和滑膛炮尚且没有还手之力，面对威力几十倍的tnt炸药又该如何呢？地精们身体素质堪忧，他们更知道技术所能带来的好处，而仍处在蒙昧当中的人类绝不可能比他们更好地利用炸药。而凭借里昂一个人的力量去推广和使用，是无法与整个地精社会相抗衡的，一旦那些先进的武器为进入到工业化的地精们所掌握，那么潘多拉的盒子便被打开了。 比较悲观的预想是人类沦落为类似食人魔的地位，人类文明被地精们击败，所有人类成为绿皮小人的附庸，届时人类的命运也许会比阿尤布王国的奴隶们强一些，也许更加悲惨。 所以，里昂决定彻底放弃技术流，他宁愿将炸药、化工、先进的生产方式这些知识带到坟墓里面去，也不愿意透露出一丝半点。 但是，里昂知道自己和地精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就算他们现在不来找自己的麻烦，未来的某个时刻也会跳出来和自己“掰手腕”。不过即使有那种时候，里昂也并不惧怕挑战，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就算他手里的工业实力永远也赶不上地精们，也将有种类繁多的“黑科技”用来制敌，绝对可以将地精们搞到哭爹喊娘，就像辣椒精催泪弹那样。 呵呵，老铁们，你们这是逼着我把天赋树往歪了点啊！ 第六十八章 忙碌 收起碎碎念，里昂着手于训练事宜。 接下来的日子中里昂变得更加忙碌，他既要指挥奴隶们继续清扫和生产，又要亲自操练士兵们使用新式武器，还得接受克莉丝汀的特训——克里斯汀无法原谅里昂被弱小恶魔克洛普咬伤的事情，她决意迅速提高里昂的实力。 好在里昂身强体壮且精力充沛，面对繁重的事务仍能忙得过来。 奴隶们组成的生产队并不需要花费里昂多少精力，奴隶们早就习惯于辛勤的劳作，不必抽打呼喝也能将工作做得很好。反而是训练新成立的火枪队，花了里昂不少心思。 里昂先从军队中筛选出那些相对弱小的非圣骑士士兵，将他们按照现代军制整编起来：十二人为一个班、十个班为一个连、三个连为一个营，而后再从队列行军开始教导。 训练之初，有许多人认为里昂没有在第一时间训练士兵们如何使用火枪的行为是舍本逐末，人们觉得整齐地走队列不过是方便敌人的骑兵将队形冲散罢了。 可里昂不这么觉得，他认为没有严密组织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可能未战即溃或因自身的混乱发生溃败。 再者，火枪的使用方式也决定了士兵们必须先开始学习最基础的部分。这个时代的火枪，准头极差，威力也远不及现代的枪支，必须要依靠士兵们排成密集队形一齐开火，才能够形成有效的杀伤。单单一杆火枪的话，它的威力甚至不如弓箭，因为弓箭还能通过练习箭术来提高命中率，火枪枪弹的飞行轨迹则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宾其休克击溃十字军的战役，靠的也不仅仅是火枪，在火枪齐射的同时还要有手雷和迫击炮的配合。里昂甚至怀疑，正是因为地精们没能力继续提高火枪的命中率，才发明出破片手雷和破片迫击炮这两样以杀伤人员为目的武器。 训练十字军的过程是艰难的，里昂用了一个星期来让这些中世纪的士兵分清左右。尽管里昂三令五申，可每当他下达“向右转”这个命令的时候，原本整齐的队伍还是会立刻散乱开来。人们会面对面地看向对方，而后爆发出哄笑…… 终于，里昂忍无可忍了，他采取了极端的方式来让士兵们正视这件事情：里昂会惩罚那些分不清左右的士兵，每当有人错一次，他就会在犯错的士兵右臂上划一刀——反正十字军军队里多得是掌握圣光的骑士们，片刻后便能将伤口治愈。 说起来也怪，自从里昂采用了这种方法以后，火枪队的训练进展神速，新军规施行的第一天结束时，士兵们已经能走出整齐划一的队列了。 通过这件事，里昂明白了一个道理：慈不掌兵。 接下来便是火枪的训练，这门功课相对来说则更为容易，因为俘获了大量地精的关系，再加上军队中有一部分训练出来的炮手，让里昂可以不必亲力亲为。所以他索性放手不管，等到火枪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学会装填弹药和瞄准射击后，他会回来教导士兵们协同作战。 暂时将火枪队放到一边，里昂又面对了新的问题，那就是被俘获的地精炮舰。十字军内部的意见是让己方的水手登船，由十字军来操控这艘铁甲舰以确保大海方向的安全。可当里昂实地考察了以后却觉得这并不可取，因为地精炮艇的船舱过于低矮，只合身材矮小的地精们在里面走动，人类总不能蹲在里面作战吧？ 所以，里昂力排众议，决定拆毁这艘炮艇。 换了一个思路看问题，眼前豁然开朗：这艘船上可都是宝贝啊！拆开它获取零部件，收益一点也不比拥有一艘炮艇来得差。 两台蒸汽机不用说，是超越人力和畜力的存在，有了它，里昂便可以着手成立间小型的兵工厂；各类金属制品也很珍贵，地精们的冶炼工艺较之人类更强，熔炼后可以用于制造优秀的兵器；最后便是各种金属管，里昂将它们视为宝贝，有了这些结实耐热的管道，他便可以制造更强的黑科技产品，要知道他用来蒸馏酒精的器具还都是些空心的木管。 对地精炮艇作出安排后，里昂原以为自己可以空闲一段时间，然而很快他又有了新挑战：不足两千名伤痕累累的地精俘虏被送到奴隶营中交由他处置，原因是阿克港留守长官杰弗里认为继续让十字军来管理这些地精的话，那么所有俘虏都会被折磨致死。 里昂原本并不愿意接收这些俘虏，这意味着他多出了两千张嘴要喂饱，可当他看到那些幸存的地精时，立刻改变了主意。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短短的几天里地精们便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从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上来看应该是几天中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脏兮兮的面孔和身上散发出的恶臭证明了他们没有清洁的用水、各式各样的伤痕说明他们经历了各类殴打和酷刑…… 总之是一言难尽，十字军们的残暴再一次让里昂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他明明记得，最后的决战中几乎所有地精都被俘虏，加上从炮艇上捉来的水手，战后本该有近三千名战俘才对，可现在站在里昂面前的仅有不到两千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几天时间里，便有将近一千人被十字军折磨致死。如果不是杰弗里竭力管控，恐怕早就发生大规模的杀俘事件了，就像当初十字军攻陷阿克港后发生的屠杀一样。 其实里昂能够理解十字军们的行为，毕竟地精一方也从来没表现出过对于人类的善意，他们对着十字军进行“火力覆盖”的时候也没想过“仁慈”这档子事。如今战败被俘，就不可能有好下场。 可里昂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漠视生命的事情发生，杀掉自己的仇人是一回事，对一个团体进行集体的nve杀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圣母biao”，而是人性区别于兽性的原因之所在。 最后，里昂命令将营地中空置的板房留给地精们入住，让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与此同时，一队十字军押送着两名地精和一个兽人来到里昂面前。 “里昂统领，杰弗里大人特意交代过，这三人的身份特殊，请你来对他们进行发落。” 第六十九章 俘虏 被送到里昂面前的两名地精分别是宾其休克和格拉维斯，里昂并不认识他们，反而是对那名兽人略有印象，他记得是自己杀死了对方的坐骑，导致对方被活捉。 “把他们带到我的房间……” 里昂的话还没说完，那个饱受折磨的兽人便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导致自己被俘的罪魁祸首，他咆哮着挣脱人类士兵的控制，想要冲向里昂。 然而因为他带着脚镣的缘故，没跑出几步便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便挨了十字军士兵们的一顿暴打。 “抱歉，统领大人，您没受到惊吓吧？！”负责看守的士兵很紧张。 里昂摆了摆手，将注意力放到被按在地上的兽人身上，“我叫里昂，是十字远征军中的一个统领。看来你还记得是我俘虏了你，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尤舒拉！”兽人被按在地面，可他还是竭力昂起头颅，挑衅地看着里昂。 里昂却在心里偷笑，明白了对方是那种一用激将法就什么都说出来的耿直boy。 “你并不服气是吧？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来挑战我，只要你配合我的问话。”里昂的谎言是张口就来，问题也接踵而至，“你所在的部落还有多少人口？在什么位置？距离这里多远？” 谁知兽人却不买账了，他骄傲地说道：“我是战歌氏族酋长盖罗之子，我不会出卖自己族人的！宁愿死！” 耿直却不愚蠢，不好办了啊…… 里昂转向另外两名地精寻找突破口，“你们呢？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两名地精没有兽人那样的火气和体力，他们按照军衔大小依次说出自己的身份。 “我叫宾其休克，海牙陆战团的指挥官，是一名上校。” “我叫格拉维斯，海精灵号炮艇的指挥官，是一名上尉。” 里昂扬了扬眉毛，没想到正是这两个人指挥着军队夹击了十字军，差一点就毁了这次远征。 宾其休克上校见里昂是十字军军中的高级军官，立刻抓住机会说：“大人，虽然我战败被俘，然而我还有许多财产存留在南海诸岛上，如果您允许我送一封信回去的话，会有人带着金银财宝来将我赎回去的。我发誓是许多金银财宝！一个人类一生都不可能见过的那么多！” 相比于宾其休克的急不可耐，一旁的格拉维斯则相对冷静，他彬彬有礼地说道：“阁下，我和所有被贵军俘虏的地精军人一样，同属地精商会管辖，如宾其休克上校所言，如果您允许的话，商会会花高价将我们赎买回去。所以，我恳请您立刻停止对于我方俘虏的虐待和杀害，给予我们最起码的人道待遇！” 身为上校的宾其休克贪生怕死只顾自己，而军衔远比他低的格拉维斯则不卑不亢，赢得了里昂的尊敬。 里昂没有回答格拉维斯的话，他转向宾其休克说道：“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并换取利益，然而你和你的人在战争中杀死了太多十字军，如果我放过你会失去人心，所以你必须死。” 宾其休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不相信命运对自己如此残酷。而里昂已经开始对人下命令了，“我判处他死刑，立即执行！将他的尸体挂在镇中央广场上。” 宾其休克发出凄厉的叫喊，然而一柄剑刺透他的胸膛，使得尖叫戛然而止。 现场安静极了，格拉维斯面如土色地站在原地，而兽人尤舒拉兀自喘息个不停。 宾其休克的价值已经被里昂利用完了，那就是稳定军心。陈尸与广场上是告诉所有人他们战友死去的仇已经报了，而现在，里昂要从宾其休克和尤舒拉身上攫取剩余的价值了。 “通知克里斯汀小姐和杰弗里，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他们商量。” *************** 很快，里昂、克里斯汀和杰弗里三个人就在奴隶营中的临时行政厅里见了面，他们并排正襟危坐，颇有一番“三堂会审”的架势。而里昂正抓紧时间和另外两个人交待此次会议的目的。 “……其实我们的真正的敌人只有阿尤布王国，兽人和地精们不过是那个尼泽尔的帮凶罢了。虽然他们两股势力率先与我们进行战斗并且杀了我们很多人，但是我们最好的选择还是与他们双方和谈甚至是结盟。这样敌人的力量被削弱，就等于我们被加强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就要继续付出死伤来对付他们，我们永远也无法确保阿克港不受地精海军的攻击，永远要担心兽人狼骑兵对我们发动突袭……” 里昂苦口婆心递给两人讲解“合纵连横”的大道理，寄希望于两人能够支持自己，不要迂腐地拒绝建议。 说服杰弗里相对容易，他是名真正的骑士和军人，只考虑打仗的事情，对于政治和外交完全不关心，听了里昂几句话便开始不住点头：没错、你说的对、我是该那样做…… 克里斯汀则很犹豫，她迟疑着说：“可是，无论兽人还是地精，他们都是些异教徒，按理来说都该被净化，而且不清楚其他人会不会同意与这些人和好。” “我们的远征，就是要将圣光带给这片蒙昧的大陆，不是吗？杀死愚昧的人当然是一种方法，而把他们变成圣光的信徒岂不更好？我们当前的任务是结束这场战争，只要战争结束了，我们有都是时间来传教，逐渐同化这些异教徒，把圣光的福音带给他们。相信用不了几代人的时间，他们也会变成虔诚的信徒。至于基层士兵的心态确实需要我们去注意和安抚，不过只要我们肯给出利益和好处的话，相信他们能够理解。” 里昂开始给克里斯汀洗脑了，其实他清楚地知道，宗教同化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地精们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兽人们信奉萨满教，无论他们两方中的任意一方都不太容易接受圣光这种新的信仰。尤其是兽人，搞不好就会演变成另一个世界中基督教和绿教那样互相攻讦的问题。 可现在的里昂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十字军只剩下几千人，还要面对阿尤布王国的大军，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剪除阿尤布王国的羽翼，积累每一分于自己有利的因素。 终于，克里斯汀被说服了，她同意按照里昂的意思来办。 第七十章 赎金 里昂争取到了与地精和兽人们和谈的权力，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不能让地精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真正意图是和平，否则对方也会坐地起价，增加谈判的筹码。所以里昂准备以格拉维斯作为切入点，因为对方提到过要用金钱来赎买被俘的地精士兵们。 里昂并不在乎最终地精商会能花多少钱来赎人，只要他们象征性地付出一些钱就成。而在付赎金的同时，里昂准备将和平条约作为附加条件。 不过未免提出来的赎金金额太过离谱，里昂还是需要在谈判前做做功课的。 “我准备让地精商会送钱来将他们的士兵赎回去，你们觉得一个俘虏多少金币合适？” 面对里昂的问题，克里斯汀和杰弗里一头雾水。 “赎金吗？我想一个俘虏怎么也要一个金币才合适吧。”克里斯汀思索道。 “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杰弗里思维里残存的奸商属性开始作祟了，“一个人起码两枚才行！” “这样会不会太为难对方了？每人两个金币的话，地精商会就要一次性付出将近四千枚金币。” “那不如我们就凑个整数，五千好了。” 眼见着杰弗里和克里斯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来，里昂也明白了：这两个家伙都是新手，听取他们的建议还不如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等等！”里昂让两人打住，“这样吧，你们谁能告诉我一下，我军士兵的工资是多少，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指标来制定敌人俘虏的赎金。通常来说想要赎回一名士兵，怎么也得用相当于那名士兵几年工资的金钱才可以。” 里昂看着另外两个人陷入沉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怎么？我想这不是什么秘密吧？我军士兵的薪金难道不可以对我说吗？”里昂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于这件事讳莫如深。 “别误会，这并不是秘密。”杰弗里笑着说：“事实上，我们并不付薪水给军中的任何一个人。” 里昂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杰弗里说得对，事实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并不付钱给士兵们，因为我们与士兵不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克里斯汀怕里昂不理解，“我们的士兵是受领主征召或自愿前来加入到军队中的，他们因为信仰聚集到十字军的战旗下，圣光的庇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偿。” 里昂哑口无言，他无法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可是没有薪水的话，士兵们靠什么维持士气？怎么确保他们遵从命令？他们真的不获取任何物质利益吗？” “靠战利品啊。”杰弗里理所当然地说：“战斗后甚至战斗进行的过程中，我们允许士兵们搜集他们想要的战利品，有朝一日他们回到索兰西亚大陆去将战利品变卖，是能得到相当丰厚的回报的。至于军令，他们必须去遵守，任何人违反，我们就有权将之处死，既然踏上了为圣光而战的道路，那么就容不得反悔。” 里昂明白了，十字军的残暴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一支靠劫掠来实现自身利益、用精神du品自我麻醉的士兵，不残暴就怪了。也许他们对待自己人还能保持彬彬有礼的状态，但面对敌人和俘虏，可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了。而至此里昂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攻陷阿克港后士兵们将所有的物资和金属制品搜刮一空，并禁止他人染指，因为那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啊！也许后半生的幸福就全指望在上面了。 想通了这一点，里昂觉得来自阿尤布王国外界的压力还不是十字军的头号敌人，十字军需要优先解决的，是内部自身的问题。里昂觉得，地精商会的赎金至关重要，而奴隶们的自由进程，也迫切需要开展。 虽然讨论陷入了僵局，但杰弗里想出了办法，他找来一名加入十字军前便是职业军士的战士，向他询问关于薪水的问题。 “大人，我曾在雷霆王城的城防团任职，我的薪水是每个月十五枚银币。”对方老实地回答道。 里昂知道，这个世界仍以贵金属金、银、铜作为流通货币，100个铜币换1个银币，100个银币换1枚金币。15枚银币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维持一个人的生计绰绰有余，普通的一顿饭用几个铜板就能解决。 里昂沉思了片刻，决定向地精商会提出每名地精俘虏需付10枚金币的价格，这相当于一名人类士兵五年的薪水还要多。说实话，里昂都觉得自己有点黑，但是谈判嘛，就是需要狮子大开口，更何况现在的十字军需要钱，大量的钱。 里昂决定了，他要利用这笔钱建立起一个简陋的经济体系，他信奉“钱让这个世界运转”的真理，有了一个可控的经济体系，他便能渐渐实现自己的目的。 “可以了，让那个叫做格拉维斯的地精进来吧。”里昂对卫兵喊道。 地精上尉被带入房间，可怜的他因亲眼见证里昂处死宾其休克的经过而被吓得面如土色。饶是如此，格拉维斯还是尽量挺直身板，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看到格拉维斯倔强的样子，里昂暗自点头，对方比那个贪生怕死的宾其休克强多了。 “格拉维斯上尉，你和你的手下因战败而被俘，很抱歉在短短几天里就有许多俘虏由于各种原因死去，这并非是我们愿意看到的。所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同意将所有俘虏释放，但是我们是有条件的。”里昂顿了顿，“我们决定，每名俘虏需贵方支付十枚金币的赎金，并且贵方需要保证，从此再不得与我方为敌。” 格拉维斯听完后猛地抬起头，“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格拉维斯的动作太大，让他身后的人类看守紧张起来，险些就要抬起武器来招呼了。 里昂仔细观察格拉维斯的面孔，只见绿皮小人的脸上写满了欣喜。嗯，知道能活着离开这里，对方一定很开心吧…… “没错，我提议地精商会用金钱将你们赎回，同时商会永不得与我军为敌，需要签署落实在纸面上的协议，以及有身份的人质做担保。”里昂的思维高速旋转着，又将内容充实了一下。 格拉维斯已经不能再兴奋了，他竟让当中啜泣起来。 里昂不介意对方的失态，毕竟能保住性命确实值得欣喜。稍等了片刻，里昂继续问道：“如果没什么疑问的话，我们决定先行释放你回南海诸岛传讯，由你将我们的条件上报给商会的领导人。不过你可不要耍花招，别忘了2000个地精的生命……” “不不不！我不走！那样做太没有诚意了！”格拉维斯猛地抹了一把眼泪，“放心吧，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商会的使者赶来将我们赎回去。而你们的条件太过宽厚，赎金很快就会被交付的！” 第七十一章 美人 里昂等三人因格拉维斯的话而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不可思议”几个字。 里昂沉思了片刻，说：“你不必害怕，放你回去是与地精商会取得联系的必由途径，我们并非是在试探你……” “我没有说谎！”格拉维斯迫不及待地说：“不需要我离开，地精商会一样会派人与你们商量赔偿问题的。” “可是据我所知，地精商会远在南海诸岛，他们又是如何知晓你们战败消息的？就算从你们失利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有人逃回去报信，也没这么快吧？难道你们的领导者有千里眼么？”里昂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说道。 刚刚的一瞬间里昂曾经考虑过，他想到地精们发明出了电话一类通讯工具的可能，但下一刻他便自己将这假设给否决掉了——开什么玩笑？绿皮小人是用火药将通讯卫星轰上太空的么？！ “骑士大人，您并不了解地精商会的运行方式。”格拉维斯耐心地解释道：“众所周知我们地精的身体十分弱小，迫不得已我们必须靠工程学武器、炼金学药剂以及食人魔帮手才能立足于这个世界上。可是鲜为人知是的，地精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团结。 “任何一支出征的地精军队，都不会是单独行动，地精商会会在其出发后派出特派员和观察团，尾随这支军队去打仗。这个特别的团队绝不参与战斗，他的任务就是在地精军队战败后用和平的方式来挽救活着的地精军人。商会的大股东们会委以特派员全权，任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你是说，在我们战斗的时候，不远处隐藏着一群你们的同伴，而他们并没有现身参与战斗，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俘虏？”里昂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不敢想象战斗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候有一支地精援军出现在战场上的情况。 “没错。” “我可以理解所谓的观察团没有在战斗中对你们提供支援的假设，然而你们被俘几天来遭到大量虐杀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呢？你说过他们的任务就是挽救活着的地精军人。” “他们在观望，在分析十字军是否是一支可以与之打交道的军队。也许您并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军……我是说种族，它们是不会为任何条件所动，他们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活着的生灵。包括一部分野性未驯的食人魔，他们抓到俘虏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吃，这种情况下观察团出面，不过是将他们自己给搭上罢了。” “所以他们就看着你们成批地死去？” “大概就是这样了，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他们必须先确保自己的安全，我相信不会有地精责备他们的。” 里昂无语了，他觉得地精还真是个值得自己来深入研究一番的种族，这些绿皮肤小人为了种族的延续，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方式。 “好吧，那么你如何能肯定他们一定会来交赎金？也许他们会认为十字军不可理喻，进而一走了之呢？” “如果虐杀继续进行下去，观察团确实有可能认为十字军是一群狂热的极端分子，不可与之交流。不过现在不会了，您的出现会让他们觉得十字军中还是有理智的人……” 里昂按住了差点跳起来的杰弗里。 格拉维斯说不下去了，“总之，只消您稍微提高一下俘虏们的待遇，观察团就一定会出面的。多则十天，少则三四天就可以了！” 对于格拉维斯的猜想，里昂不置可否，不过他当即命令部下善待入住奴隶营中的地精们。他规定，地精们的膳食等同于奴隶。” ************* 等待的过程是难捱的，里昂无数次想象地精观察团出现时自己该如何与他们交涉，不过很快，里昂就面临了新的挑战。 那就是灰老鼠，昔日的奴隶已经成为了一个自由人，生产队已经没有了容纳他的地方，他成为了一个介乎于十字军和奴隶之间的新阶层。 针对这种情况，里昂专门将灰老鼠叫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和他长谈一番。 “大人，请您让我继续干活吧！现在的日子虽然更舒适一些，可是我觉得很惶恐和孤独！我失去了朋友，昔日的伙伴已经与我不是一路人了，我总会在夜里思考，为什么别人需要劳动，而我却不用……” 里昂静静地听着灰老鼠做了十分钟的思想汇报，而后，他抬手制止了仍旧喋喋不休的灰老鼠。我的妈呀！这个灰老鼠极有做一名哲学者的潜质，他的演讲功力不下于大学里的那些教授。 “我大概听明白了，你和孤独和惶恐对吧？好办，我给你找个同伴好了，再给你找些事情做。”里昂站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自由的生活，至少你得给自由一个机会。” 随后，里昂叫来了卫兵，命令道：“带着人手，去营地里将最漂亮女奴隶挑出来。记住，给我按个排查！” 里昂的命令使人遐想联翩，得到命令的卫兵搓着手离开了。 筛选的工作进行了很久，引起了很大的动静，迫使一半的生产队停止工作，甚至连克里斯汀也派人来向里昂过问此事。终于，接受命令的卫兵回来了，很明显他是这方面的老手，找到了一个隐藏得极深的漂亮女奴隶。 当那女奴隶经过简单洗漱以后，一个漂亮到让人惊讶得美人站在众人面前，在场的人见证了一番灰姑娘的转变过程。对方的美丽不同于克里斯汀，女骑士是一种英姿飒爽的美丽，而眼前的美人则是让人怜惜的柔美。 里昂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奴隶营中有几千人，这样的人口基数，一定会出一个特别出色的美人才对。想想上学时一个班里几十人，便有女神若干，这几千名奴隶中一定会有那么一部分特别一些的。 “你叫什么名字？”里昂大大咧咧地问道。 然而对方显然吓坏了，她不住地颤抖，就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会对你做一些很恐怖的事情，对吧？你在奴隶营里见到过男人是怎么对待女人的，对不对？”里昂笑着摆了摆手，“现在不一样了，我宣布你成为一名自由人，从此以后你将拥有一种叫做‘人权’的东西，它会保护你的安全使你免受侵害。” 里昂张开双臂，“欢迎来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