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烈年代》 第一章 工作重心放在抗战 闻自省走进王伯启的书店，在书店的书架之间转了几圈，没有看到有别的人。 同一时间王伯启也盯着书店外面的街道，在往来穿行的路人中，没发现有行迹可疑者，佯作整理书架，走到闻自省对面。 二人隔着书架说话。 “上级有了最新指示，要求我们将工作重心放在抗战上面。” “明白……” 闻自省稍作思考，又说：“军统也已注意到日本情报机关的渗透，正做出一些应对，我现在就在监控一个日本谍报人员。” 王伯启记下闻自省的话，特意交代道：“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这里找我。” “暂时没有什么，”闻自省随意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了几张纸，“不过我希望夏涛以后只和我接触，让他没有必要不要来这里，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你。” 王伯启没有立刻答应闻自省的要求，只是说：“我会考虑。” 闻自省“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王伯启又说：“为了更好的配合你的工作，上级派了人协助你。” “谁？什么身份？” “这些我还不知道……” “也就是什么时间和我见面也不确定了？” “对。” 闻自省看向门外，说：“我等你的消息，还有别的吗？” “没了。” 闻自省走出书店，穿过几条街，来到停在路边的车前，进到车里后，开车来到一间名叫“丰盛”的商行附近。 丰盛商行在偌大的金陵根本不起眼，可是在激烈的商战中，丰盛商行三年五载之后仍屹立不倒，背后就是有高深莫测的人做靠山了。 有多高深莫测？ 闻自省这个行伍多年的老特务，在调查丰盛商行的员工时，都被人告诫不要打听太多，可见丰盛商行背景之深。 为了监控方便，闻自省安排赵熙在丰盛商行对面的旅馆开了一间长包房，全天不间断的盯着丰盛商行。 闻自省开车经过时，抬头看了眼长包房的窗户，窗帘挡住了视线，没有给监控目标露出破绽。 在丰盛商行的街道两边，江千水和马飞翔伪装成烟贩和擦鞋匠，守在街道两端，闻自省开车经过时，二人微微点头，表示一切正常。 闻自省将车停在路边，徒步走进旅馆，上楼来到长包房外，房间里的林杰将门打开，等闻自省进来后，再将门关上。 闻自省走向窗边的赵熙，经过桌边陈德利身边时，陈德利打招呼道：“闻队长……” “该干嘛干嘛，别跟我客套！” “是！” 赵熙坐在窗户边，通过窗帘缝隙看着丰盛商行，闻自省走过来，一手扶着赵熙的座椅，探身从窗帘缝隙看外面，问：“怎么样？” “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有。” 闻自省抬手看一眼手表，到了丰盛商行下班的时间，问：“范远还在商行后门吗？” “在，”赵熙对长时间的监控，却没有收获，有些抱怨，“队长，我们做这些有用吗？这么多天下来，厉金光也就是从家到丰盛商行，再从丰盛商行到家，我天天坐窗口盯着，脑子都嗡嗡的，怪不得于明悟会把线索给我们，他是想自己躲清净吧。” “于明悟是你能叫的？你要喊他于科长！” 赵熙意识到说错话，收敛一二道：“队长，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嘛，都是自己人我才这样说话的……” “什么时候都不行，你一旦养成了习惯，就会给你自己惹麻烦。” “我知道了……” 闻自省见到厉金光走出丰盛商行，又看眼手表，说道：“人出来了……” 坐在桌边的陈德利，在工作笔记上记下厉金光走出商行的时间。 林杰拨出两个电话，在街道两端驻守的江千水和马飞翔身边的电话亭，各自响了三声，二人听到后，更仔细的观察过往行人。 闻自省通过窗户缝隙见到厉金光出来后，从路边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站在街边翻看，之后没有和平常一样徒步离开，而是拦下一辆人力车，上车离去。 “厉金光走出商行，买了一份报纸，看过报纸后，拦了辆人力车，上车离开……”闻自省一边说，一边向门外走，经过正在记录的陈德利身边时，特意交代道，“把人力车标记出来，过后查一下。” 闻自省走出旅馆，和赵熙、陈德利上了一辆车，跟在厉金光后面而去，林杰开着另一辆车，先去街道一边接马飞翔。 赵熙开着车，跟在厉金光后面，很快从江千水身边驶过，陈德利坐在后座，在本子上记录厉金光走过的路线。 翻看本子上以前的记录，比对一番后，陈德利说道：“队长，这不是厉金光回家的路。” 闻自省猜测道：“可能是要去接头吧……” 这样走了一段距离，闻自省感觉奇怪，说道：“不对劲！” 开车的赵熙问道：“怎么了，队长？” “厉金光走到现在，都还没有试探身后有没有盯梢的人，这不是日本人做事情的风格。” 正在记录的陈德利顿了一下，问：“队长，要记下来吗？” “记下来，厉金光没有测试有无被跟踪。” 陈德利记录的时候，闻自省问赵熙：“赵熙，你说厉金光为什么这么做？” “日本人的秉性，很小心谨慎的，厉金光不这么做，可能是不需要做吧。” 闻自省认为赵熙的话，虽不中，亦不远矣。 透过车窗，闻自省观察一旁的建筑，他怀疑厉金光走过的街道两边，可能有日本人的观察哨。 看了片刻一无所获，闻自省看向后视镜，后面不远林杰开车接上江千水和马飞翔、范远后，已赶了过来。 “把车速降下来，我们不能跟太久，让林杰他们跟一会儿。” 赵熙将车靠边减速，林杰开车超过闻自省他们，跟在厉金光后面，这样又走了一段距离，厉金光在一间名叫“大城”的旅馆外，让人力车停下，他随后走进旅馆。 林杰开车从旅馆外驶过，在前面街角停下，赵熙将车远远停在路边。 闻自省在车里检查一下穿着，确认适合进出旅馆，又看看赵熙和陈德利的衣着，说道：“赵熙你留在车里，陈德利跟着我走。” 陈德利将本子递给赵熙，下车跟上闻自省。 第二章 监控目标逃跑了 闻自省走进旅馆，经过大厅走向前台时，侧头看到厉金光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正进入电梯上楼。 给陈德利使个眼色，让陈德利注意电梯口显示的楼层数，闻自省走到前台。 “你好，先生，请问您是要住宿吗？” “当然，”闻自省打量前台的衣着，没看出破绽，“能介绍一下你们旅馆的房间吗？” “好的，这位先生，我们旅馆在顶层有豪华包间，可以俯瞰街景，房间是西洋装饰，带客厅浴室，先生您要是在这里会客，会很有面子。” “嗯。” 见闻自省不置可否，前台继续说：“另外还有各种类型的单人间，我向您推荐的房间，床垫被褥全是进口，舒适软和……” 听着前台侃侃而谈，闻自省确认前台是旅馆的工作人员，而不是日本间谍临时伪装。 前台讲解一遍后，问：“先生，你想要什么样的房间？” 闻自省做出拿不定主意的神态，说：“我可以先看一下房间吗？” “可以的，”前台喊过来一个服务生，“阿细，你带这位先生去看看房间。” 站在不远处的阿细过来，摆手示意闻自省和他一起走，说：“先生，请跟我来。” 闻自省跟着叫阿细的服务生走向电梯，附近的陈德利伸出五根手指，闻自省见到后，和阿细说：“你们旅馆一共有几层啊？” “这整个楼都是我们的，有七层楼吧。” “我们先看一下五楼的房间吧？” “好的，先生。” 站在电梯口，闻自省等着电梯下来，可是等了一段时间，却不见电梯门打开，闻自省犹疑要不要先让陈德利走楼梯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电梯门开了。 电梯里有个服务生正背对着闻自省，手攥着抹布擦电梯间的四壁，等闻自省进来后，这个服务生绕着他出了电梯。 闻自省没有多想，等乘坐电梯到了五楼，出了电梯间，闻自省才后知后觉，刚才在电梯间擦拭四壁的服务生有问题，问身边的阿细道：“你们旅馆的卫生，平时都是怎么处理的？” “先生，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旅馆有专门的清洁人员，负责清理房间的卫生……” 打断要继续说下去的阿细，闻自省追问：“你们服务生不负责打扫卫生吗？” “那不是我们的工作。” 闻自省有了不好的预感，又想起有个服务生和厉金光一起进的电梯，闻自省看看走廊前后，哪里还有别的人影。 心中感到不安，闻自省急切的在走廊上走动，观察走廊两边的房门，寻找和厉金光有关的线索。 阿细见闻自省这般，追过来阻止：“先生，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这样……” 闻自省不理会阿细的劝阻，发现有个房间房门没有关好，留了一道缝隙，闻自省过去推开房门，看到房间地上倒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被扒掉，闻自省过去伏身查看，见是那个和厉金光一起上楼的服务生，而房间里也不见有厉金光的人影。 闻自省跑出房间，来到电梯处，见电梯短时间不会上来，低头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闻自省转身跑向楼梯，从楼梯跑下大厅。 守在大厅的陈德利见闻自省跑下来，起身迎过来，问：“队长，怎么了？” 闻自省手指电梯，说：“我进电梯的时候，有个服务生出来，他往哪儿了？” 陈德利想了想，明白了闻自省的意思，脸色一变，说：“他出去了。” 闻自省快步出了旅馆，站在旅馆门口看向街道两边，在街道上的行人中没找到厉金光的身影，闻自省不敢再多耽误时间，高举起手臂，示意赵熙和林杰他们开车过来。 赵熙和林杰看到闻自省的手势，将车开到旅馆外，纷纷下车在闻自省面前站定。 “队长……”赵熙见闻自省面容严峻，问：“怎么了？” “厉金光跑了！”闻自省说道，“他打晕了旅馆的服务生，换上服务生的衣服出的旅馆，你们守在旅馆外街道的两边，谁注意到穿旅馆服务生衣服的人？” “穿服务生的衣服？”林杰和坐一辆车的江千水几人互相对视，“从我的方向走的。” 林杰表情愧疚，说：“队长，我大意了。” 闻自省看一眼手表，说：“六分钟！从我发现厉金光逃走到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所有人上车。” 几人各自上车，赵熙发动汽车在前，沿着厉金光逃走的方向去追，闻自省在车里，透过车窗盯着街道上的人。 转过一个路口后，闻自省喊道：“停车！” 赵熙急忙刹车，不等车停稳，闻自省已开车门下来，捡起地上一件衣服，正是被厉金光丢弃的旅馆服务生的衣服。 闻自省回到车里，说道：“我们追的方向没错，厉金光是从这里逃走的，继续追。” 可是再追下去，闻自省便找不到有关厉金光的线索，厉金光好像已经逃之夭夭般，再没出现在闻自省的视线。 闻自省看看时间，已过去十几分钟，说道：“赵熙，把车停在路边。” 赵熙不解，但还是执行命令。 “下车！”闻自省推开车门，下车前又对陈德利说：“陈德利，把地图带上。” 闻自省站在路边，招手示意后面林杰车里的人过来，等所有人在闻自省面前站定，闻自省从陈德利手中接过地图，先看一眼街边环境，确认自己的位置，是在白下路。 手指着地图，闻自省和手下说道：“我们现在是在白下路，大城旅馆是在这里，厉金光是从大城旅馆向我们这个方向走的……” “我们不能盲目的胡乱追下去，必须有个目标，我假设没有人接应厉金光，厉金光是独自逃走，并且也没有提前准备交通工具，他是徒步走的，而我们是开车追的厉金光，要比徒步的厉金光快，如果以此设定，我们现在可能走到了厉金光前面。” “赵熙、林杰，你们俩人开车，带着兄弟们，在白下路附近的建邺路、新街口、夫子庙……” 闻自省手指向地图里白下路附近的几个路口，说：“按照从大城旅馆疾行二十分钟的路程计算，在这些主要路口布控，给我盯住路口经过的人。” “厉金光的样子你们都知道，他已经扔掉服务生的衣服，厉金光今天虽然穿着西装，但也有可能换成别的衣服，可是厉金光是在逃跑……” 闻自省特意强调：“你们在路口，要特别注意那些行色匆匆、着急赶路的人，或许会有发现，现在就行动！” 第三章 你追我逃 安排赵熙和林杰各自带人分头行动，闻自省独自一人后，仰头喘一口气。 闻自省此刻的内心，根本没有表面上的淡定从容，他心中明白，如果大城旅馆是厉金光提前准备的撤离通道，就不可能不提前准备交通工具，那样的话，厉金光此时已经成功逃脱抓捕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厉金光只是发现自己身份暴露，匆忙逃离，他这时还在某处街道上逃跑，如果这样的话，厉金光迟早会被守在各个路口的赵熙和林杰等人发现踪迹。 也有一种可能，是厉金光发现身份暴露，知道闻自省在到处抓他，所以藏身在了周围的建筑。 这一带多都是民居，如果搜索起来，费时费力，闻自省决定先从街道上的商家开始盘查。 走了几条街道，闻自省搜索了这些街道上的店铺，也盘问了店铺老板，都没有找出厉金光的行迹，有些沮丧的闻自省在走出店铺时，发现厉金光从路边的胡同里出来。 厉金光此时上身只穿衬衣，见到闻自省后，表情有些恍惚，他在大城旅馆的电梯处，并没有见到闻自省的相貌，但是对闻自省的衣着有些印象，出于谨慎的习惯，厉金光走进了旁边的一间茶馆。 闻自省紧随其后，跟着进到茶馆。 正在上楼梯的厉金光，见到闻自省进了茶馆，加快步伐上了二楼。 闻自省推开上前招呼的店小二，小跑着从楼梯上二楼，身形刚在二楼闪现，闻自省看向二楼时，见到厉金光站在一处房门外，已掏出手枪指向自己。 缩头伏身闪避，枪响之后，闻自省身旁的扶手处溅起几处碎木屑，闻自省拔出手枪，再次探身看二楼，听到房门被撞开的声音，见到厉金光的裤腿在房门处一闪而过。 闻自省举枪戒备着来到二楼走廊，在靠近那处房门时，听到房间里男女惊恐的喊叫，以及厉金光的呵斥：“闭嘴！再叫就打死你们！到门口站着……” 听到房间里厉金光的的声音，闻自省加快脚步，来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查看房间里情况，里面跑出一个肥胖中年男人。 “不许跑！混蛋！”房间里厉金光“啪啪”打了几枪，一个青年男人后背向上倒在闻自省脚边，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惊吓喊声。 闻自省将中年男人拖到楼梯处，问：“房间里有几个人？” 中年男人大口喘着气，一脸惊魂未定神色，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伸出三根手指。 闻自省回到门边，稍探头看里面，却只看到一件艳丽旗袍遮掩的胸部，闻自省视线上移，见到一张已哭花了的脸。 “嘘……” 闻自省食指比在嘴边，突然出手拽住女人胳膊，用力将女人甩在身后的地上，眼睛趁机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厉金光正在推开窗户，听到女人的叫喊，回头见探头的闻自省，抓起旁边的花瓶扔过去。 闻自省回身避过，准备闯进房间时，迎面飞来一张桌子，被桌上的茶水点心淋了一身，闻自省只得又退回门边。 跟着飞到门边的桌子，是厉金光射出的几颗子弹，闻自省将枪伸进房间，开了几枪，再探身时，见到厉金光已从窗户跳到街上。 闻自省推开桌子，来到窗边，见到下面厉金光正从地上爬起，向街边一处房子的院墙跑去，闻自省纵身一跃，跟着跳到街上。 在地上翻滚几圈，卸掉下落的力道，闻自省起身跑向院墙，借助奔跑的惯性，闻自省脚踩墙面，借力向上，双手攀住院墙，要翻身进去时，见到厉金光在院子里向他开枪。 闻自省两手一松，摔回地上，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闻自省结实的摔了一下，忍着疼扶墙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大门处，用力撞向大门。 大门可能被从里面上栓，闻自省一时没撞开，心中意识到不妙，急忙闪身躲避，果然枪响之后，大门多了几个弹孔。 闻自省心里咒骂，凝神静气，这次使足了力道，侧身用肩膀撞门，门栓被撞断，闻自省也倒在了院子地上。 顾不得肩膀上的疼，闻自省在地上翻滚几下，找了个角落，背靠墙壁，举枪扫视院子。 院子里没有厉金光的身影，闻自省正疑惑时，见竖在房前的梯子向他倒来，闻自省侧身避开，原来是厉金光已借助梯子上到房顶，并将梯子推倒。 闻自省见到厉金光从房顶逃走，只得重新将梯子竖好，攀爬梯子上到房顶，见到厉金光已逃到几个院落外，闻自省追上去。 两人在房顶上你追我赶，跳跃翻腾，闻自省看到厉金光跳下一处街道，追过来跟着跳下。 起身后见厉金光推开人群，跑进一个窄巷，闻自省紧追不舍，冲进窄巷，厉金光回手打了几枪。 闻自省扑向一侧墙壁，接着向前一跃，趴在地上，两侧墙壁上先后闪过几个火花。 将枪口指向逃跑的厉金光，闻自省瞄准厉金光的小腿开了一枪，厉金光应声而倒，在闻自省从地上爬起时，厉金光也扶着墙蹦跳着出了窄巷。 闻自省追出巷子，见厉金光跑向了一个石桥，闻自省跑过去时，见到林杰带着江千水几人从石桥对面跑来。 石桥上的厉金光见前后都有追兵，翻身跃下石桥，跳进了河水中，闻自省一边跑一边大喊：“到对面，沿河岸找……” 闻自省说完也跳进了河水中，在水中晃动身形，将头跃出水面换气，同时寻找厉金光的踪迹，见厉金光正向岸边游去，闻自省双手用力划水，逼近厉金光。 厉金光小腿中弹，在水中速度不快，刚爬上岸边，闻自省便已追到，两人一追一逃，到此时都已筋疲力尽，大口喘息。 闻自省喘了两口气，就向厉金光而去，见厉金光手伸向裤兜，闻自省明白厉金光这是要准备“玉碎”，咬牙使出最后力道，扑到厉金光身上，双手摁住厉金光伸进裤兜里的手。 此时，林杰几人赶到，冲过来一起将厉金光压在地上，厉金光绝望的大叫。 闻自省和林杰几人说：“手雷……这小子要自杀……” 林杰脸色一变，两手压住厉金光的胳膊，喊道：“摁住他！别让他再动……” 厉金光进行最后挣扎，喊叫：“快来看啊……抓日本间谍了……” “嘴……这王八蛋……”闻自省提醒江千水，同时抬头观察正聚拢过来的围观人群。 江千水挥拳打在厉金光嘴上，厉金光的喊叫戛然而止，江千水担心厉金光会咬断舌头，又打了几拳，将厉金光的牙打掉。 接着在厉金光的衣领周围摸索一番，没找到自杀用的药丸，为了万无一失，江千水还是将厉金光的衣领撕下。 闻自省一手摁住厉金光裤兜里的手，另一手取出匕首，将厉金光的裤兜划开，露出里面的手雷。 手雷被胶带沾在裤兜上，厉金光的食指就在拉环上，闻自省扔掉匕首，将厉金光的食指掰开，林杰伸手将厉金光的手拿开。 闻自省将手雷上的胶带撕开，取下手雷，问林杰：“车呢？” 林杰看向街头：“赵熙开着车……” 见赵熙开着车过来，林杰说：“车来了！” 赵熙将车停在闻自省等人面前，陈德利推开车门，江千水和马飞翔、范远联手押着厉金光来到车前，将厉金光推进车里。 林杰见闻自省还拿着手雷，说：“队长，手雷给我吧。” 闻自省将手雷递给林杰，起身走到车旁，见周围全是围观的人，想起厉金光刚才的喊叫，闻自省两手插腰，做凶狠状，喊道：“都看什么看！没见过赌场追债？” 第四章 发现死信箱 喝退了围观人群，闻自省上车，几人押着厉金光来到一条街道，将车停在路边。 闻自省下车，走向一处院落，院落的大门打开，跑出来几个人，帮赵熙、林杰他们押厉金光进来。 走进大门，闻自省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个人坐在桌边，桌上放着笔记本，不远的窗户处，有人靠在墙上看向外面。 这些人见闻自省进来，纷纷起立：“队长！” 闻自省答应一声，来到桌边，拿起笔记本翻看。 这个院落的斜对面就是厉金光的家，为了方便监控厉金光，闻自省租下这个院落。 翻看笔记本上的内容，闻自省比对了最近几天记录的监控情况，厉金光的一切表现，都找不出异常。 这时，赵熙和林杰等人，将厉金光押进房间，反手背铐摁在闻自省面前的椅子上。 闻自省将笔记本放回桌上，双手环胸注视厉金光，闻自省心中判断，厉金光可能是得到了什么讯息，所以才会跑。 观察厉金光的状态，忽略掉厉金光被撕的七零八落的衣着，和鼻青脸肿的面部，这种处境下的厉金光，没有大喊大叫，没有东张西望，脸色平静，不悲不惊，如没有波澜的水面。 闻自省感觉到棘手，以经验判断，厉金光轻易不会招供，如果想要知道什么，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扒他衣服！” 闻自省一声令下，围着厉金光的赵熙和林杰几人一起动手，将厉金光的衬衣和西裤脱掉，就连皮鞋和袜子都没留给厉金光。 这个过程中，闻自省一直盯着厉金光的反应，没有发现厉金光的破绽，闻自省又说：“检查他的衣服。” 赵熙和林杰等人要拿走厉金光的衣服检查，闻自省阻拦道：“就在他面前。” 几人停顿一下，执行了闻自省的命令，就在厉金光眼前，用手一寸一寸的检查厉金光的衣服。 闻自省以为厉金光会有所动容，没想到厉金光竟然闭上了眼睛，这让闻自省彻底放弃了对厉金光的试探，转身走出了房间。 出来不过片刻，赵熙和林杰也来到闻自省身边，赵熙手里拿着厉金光的皮鞋，给闻自省看。 在鞋跟处，赵熙用匕首撬开一个口子，闻自省拿过来看看，问：“里面有东西吗？” “没有。” 闻自省将鞋随手扔掉，说：“用刑吧。” “我这就去……”赵熙要扭身回房间。 “你们别管这个了，”闻自省说，“把厉金光交给其他人练手，你们几个跟我走。” 林杰说道：“我去喊陈德利和江千水他们出来。” 闻自省出了院落，走到路边车前，拉开车门上车坐下，旁边是正在启动汽车的赵熙，等林杰和陈德利、江千水几人出来，各自上车后，赵熙问：“队长，去哪儿？” “白下路附近有个茶馆，我们先去那里。” 等车开动后，闻自省说：“我发现厉金光的时候，他刚从茶馆附近的胡同出来，身上的西装外套也不见了。” 后面的陈德利听到，问：“队长，这情况要写下来吗？” “写吧。” “是。” 赵熙开着车，说：“队长，你是觉得胡同里有问题？” “去碰碰运气，”闻自省手伸向后面，“陈德利，地图！” 陈德利将地图递给闻自省，闻自省摊开地图，在地图中找出胡同位置，然后找到大城旅馆，发现如果从大城旅馆到胡同这里的话，路线会有些绕。 闻自省多了几分信心，将地图收好，问后面的陈德利：“陈德利，写完了吗？” “队长，写完了。” “给我看看。” 闻自省将地图交给陈德利，又接过监控记录笔记本，翻阅记录的内容，和前几天的记录内容对比，厉金光今天有两个不同，他从报童手中买了报纸，并上了人力车。 “赵熙，到地方后，把车钥匙给陈德利。” 赵熙“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闻自省说：“陈德利，监控记录上写了厉金光今天和以往的两个不同之处，从报童手里买了报纸，上了人力车，人力车的事，我会告诉情报科，让于明悟的人去查，你一会儿亲自开车，回丰盛商行，找到那个报童，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报纸上，你要给我搞清楚厉金光今天看的是什么报纸。” “是，队长。” 来到白下路茶馆附近，赵熙脚踩刹车，说：“队长，到地方了。” “下车。” 闻自省和赵熙下车，陈德利将车开走，林杰走过来时见陈德利开车离去，有些疑惑：“队长，陈德利……” “陈德利回丰盛商行找线索了，你们都跟我来。” “是。” 闻自省将赵熙和林杰几人带到胡同里面，和林杰说：“厉金光是从这个胡同出来的，我看了地图，这里和大城旅馆不顺路，厉金光应该是刻意走这里的。” 林杰观察胡同，胡同的入口只有两人并排行走的宽度，走了十几步距离后，拐了个直角的弯，地面铺了青石板，两侧墙壁是砖石砌成，因为年代久远，地面和墙壁都坑洼不平。 “这是个好地方啊，旁边是喧哗大道，这里却环境清幽，平时应该没几个人走这里。” 闻自省盯着两边的墙壁，说：“闹中取静……” 几人纷纷对视，闻自省恍然大悟：“死信箱！” 闻自省振奋起来，说：“找！墙上的每一块砖，脚下的每一个石板，都给我仔细过一遍。” “是！” 赵熙和林杰几人在胡同里散开，各自划分了区域，寻找死信箱的线索。 闻自省盯着两边的墙壁，从自己的角度，思考如果要在这里布置死信箱的话，位置不能太靠近外面的街道，不能设置的太高，也不能太低，应该伸手就能触碰，又不遮挡自己观察胡同两边的视线。 在胡同里慢慢踱步，闻自省根据自己的判断，伸手触碰两边墙壁，抚摸到一块松动的砖。 闻自省停下步伐，俯身观察这块砖，确认没有别的机关后，手轻微晃动，将砖慢慢拽出来。 这块砖只有半截，闻自省看了眼里面，见空空如也，再举起砖看，见砖上用胶带粘了一个纸条。 闻自省取下纸条，举起来给赵熙几人看，说：“我找到了。” 赵熙他们都过来，闻自省将纸条打开让大家看，见纸条上写了两行数字。 “这什么意思？”赵熙有些烦，“日本人总是故弄玄虚……” “能有收获就不错了，”闻自省举着纸条，想起陈德利不在这里，将纸条递给赵熙，“先放你这里。” 闻自省说：“除了我和赵熙，所有人都留在这里，林杰，你负责指挥，把车钥匙给赵熙。” “是。”林杰掏出车钥匙，扔给赵熙。 闻自省接着说：“林杰，你的任务是守在这里，等待那个来取纸条的人，厉金光应该是从某个渠道，得知了我们监控他的信息，这个纸条我猜应该也是在传达类似的情报，如果发现了取纸条的人，必须要有收获，死活不论，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五章 时间越久，价值越低 嘱咐完林杰，闻自省和赵熙出了胡同，让赵熙开车，回到了关押厉金光的院落外。 闻自省在车里，和赵熙说：“赵熙，去把行动队的人集合起来，我们搜厉金光的家。” 赵熙答应一声，开车门出去，走进街边的院落，闻自省透过车窗，见没过多久，从里面跑出行动队的手下，这些人在街边整队，赵熙清点人数后，向闻自省这边走来。 闻自省想到陈德利不在这里，在车上找出笔记本和笔，拿在手中，不等赵熙过来，已推开车门下车。 赵熙停住，说：“队长……” “跟我来！”闻自省越过赵熙，向斜对面厉金光的家走去。 赵熙摆手示意行动队的人跟上，他自己也快走几步，来到闻自省身边。 闻自省问：“厉金光怎么样，跑不了吧？” “跑不了！”赵熙说，“小腿有枪伤，两只胳膊也被刑讯的人打断了，我还留了两个人看着他。” 闻自省“嗯”了一声，已来到厉金光住的房子外。 厉金光家的大门紧闭，门上有两个铜狮子头门环，门环下是门锁，闻自省站在门前，看了眼手表，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先在上面写下时间，接着观察两扇大门周围的缝隙，没有发现机关，在本子上进行记录。 然后观察门锁，闻自省发现锁芯里有线头，将这个情况在本子上记下，再将锁芯里的线头取出，夹在笔记本中，和赵熙说：“开锁。” 赵熙用开锁工具将锁打开，取下门锁，举着给闻自省看。 闻自省记录下门锁的样式，说：“轻点推门，注意有机关。” 赵熙轻手轻脚推门，将门推开一个身位，侧身进去。 闻自省跟着走进，观察一遍门后，没有找出机关，记录在本子上，和赵熙点头，示意他将门完全打开。 门外的人走进来，闻自省和他们说：“去看看院墙上。” 有两个人来到墙边，一人用手做梯，让另一人踩着他的手攀爬院墙，这个人一手扶墙，一手抚摸墙面，摸到一根绳子，说：“队长，墙上有根绳子。” 闻自省将这个情况写下来，说：“找这根绳子通到哪里。” 赵熙也对其他人说：“都过去帮他们。” 闻自省的手下都攀爬院墙，找这根绳子通往的去处，一直来到房间外的窗户这里，闻自省站在窗外，听到这根绳子被触动时，窗户里面会有铃铛声响起，将这些情况都记下。 在院子里搜索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后，闻自省来到房门前，检查一番，和赵熙说：“推门。” 赵熙推开房门，让开位置。 闻自省停在门口，看向门里，正前方是一套桌椅，桌上中间摆放茶壶茶杯，地面铺着木板，四周墙壁没有任何装饰。 整个房间的风格，单调朴素，没有多余物品，闻自省从这些观察中，可以判断厉金光是一个自律、坚韧的人。 将房间的陈设记录下来，闻自省转身和手下说道：“进房间搜索时，要轻手轻脚，不管触碰什么东西，都要先观察，确认没有陷阱后，才可以触碰，日本人很狡诈的，搞不好房间里就有炸药、手雷之类的东西，被做成机关。” 进到房间后，闻自省盯着手下对房间进行搜索，从家具陈设，到四周墙壁、地板，甚至头顶的天花板，闻自省都让人搜了一遍，没有找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电台，没有密码本，更没有密室、暗格之类的地方，连一些外伤药品都没有，干净的一尘不染。 最后来到一个房间，这里应该是厉金光的书房，房间里有个书桌，书桌上是一些丰盛商行的报表之类的纸张，闻自省将桌上的这些物品记录下来，说道：“赵熙，这些东西收好。” 赵熙过来整理桌上的纸张，闻自省抬头看向书桌后面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类型书籍，闻自省扫了眼，有金融商业类、外文书籍，还有小说。 间谍之间互相传递信息，通常为了保密，都会采用密写、暗语之类的方法，而暗语多会提前约定好要使用的书籍。 闻自省站在书架前，注视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在笔记本上将这些书摆放的顺序记录下来，说：“来几个人！” 过来了几个人，在闻自省身后站住，问：“队长，要做什么？” “来书架这里，你们几个人，各自负责一层，按照我的要求将一些书取下来。” 这些人在书架前站定，等待闻自省的命令。 闻自省说：“挑出那些崭新的不像是翻看过的书。” 这些人一番操作，将书架上的一些书抽出来。 闻自省又说：“挑出页数少的书。” 这些人又一番操作。 “挑出书中插画太多的。” …… 一番筛选后，看着书架上还剩下的书，闻自省问手下：“你们都带纸和笔了吧？” “队长，带了。” “好！”闻自省看向书桌那里的赵熙，“赵熙，纸条呢？” “啊？”赵熙在整理翻看书桌上的纸张，一时没明白，“队长……” “死信箱的纸条。” “哦！”赵熙从口袋里取出纸条，来到闻自省身旁，在递给闻自省纸条时，顺着闻自省的视线，看向书架，明白了闻自省的想法。 闻自省接过纸条，和书架前的手下说：“我念数字，你们从各自负责的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中，找出对应的字，记得先把书名写下来。” “是。” 闻自省读纸条上的数字，手下人先将数字写在纸上，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将书名写下，再从书中找出对应的字。 将纸条上的数字念完后，闻自省去看手下人破译的内容，居然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甚至还有外文单词。 闻自省耐着性子看下去，直到看到一张纸上有“静默”两个字，闻自省问：“这是从哪本书抄写的？” 有人回答：“队长，好像是边城。” 边城，是一本小说的名字。 闻自省在问的时候，其实已经在纸上看到了书名，他从书架上找出这本书，自己又亲自比对一遍，确认正确，将书扔给身旁的赵熙。 赵熙随手翻看，问：“队长，这就是日本人的密码本？” 闻自省正在笔记本上做记录，说：“我猜这应该是和厉金光有关系的上下线之间，小范围使用的联络密码。” 写完后，闻自省抬头又说：“别高兴太早，随着厉金光被抓，时间越久，这东西的价值越低。” 第六章 报纸上的广告 搜索完厉金光的家，闻自省和赵熙返回白下路。 将车停在路边，闻自省下车后，看到江千水正在茶馆对面胡同附近摆烟摊卖烟。 江千水佯作整理香烟，食指指向不远处一个二层小院。 闻自省和赵熙走过去，大门被范远拉开，等闻自省进来后，范远将门关好。 “林杰呢？”闻自省问。 “队长，林杰在楼上，还有……”范远接着说，“陈德利回来了。” 闻自省“嗯”了一声，和赵熙来到二楼。 房间里林杰正站在窗边，注视着外面街道，陈德利坐在桌边，桌上摆放了几份报纸，见闻自省三人进来，陈德利起身道：“队长！” 闻自省走到桌边，摆手示意陈德利一起坐下，范远走到窗边，接替林杰的位置，林杰转身也坐在桌边。 “林杰，你先说说这里的情况。”闻自省开口道。 林杰说：“到现在这个时间为止，胡同里一切正常，我是这样安排的，队长，胡同有两个出入口，这两个出入口都在外面的街道上，从这个二楼房间，可以看到胡同的两个出入口，所以我便把这里作为一个观察点……” “这里有人住吗？”闻自省问。 “有人住。” “人呢？” “我控制起来了。” 闻自省想了想，问：“查过住在这里的人的背景了吗？” “还没有。” “陈德利，把这个事记一下。” 陈德利进行记录，林杰脸有难色，问：“队长，我们人手紧张，这种事我们也要查吗？” 闻自省说：“回去把这个情况给情报科说一下，让他们查。” 见林杰不以为然，闻自省告诫道：“我们的对手是日本情报机关，这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如果想战胜他们，我们就必须比他们更小心，更谨慎，更细致，既然在这个房间的窗口，可以看到胡同的出入口，那么住在这里的人我们必须进行调查，哪怕查不出问题，也要宁枉勿纵，因为我们的一个小疏忽，对于国家就是不能挽回的损失。” “明白了，队长。”林杰神色郑重起来。 “接着说下去。” 林杰接着说：“我安排江千水和马飞翔伪装身份，守在了胡同的两个出入口，有人要是进胡同的话，他们会向这里发暗号，我再示意另一个方向的人进胡同暗中观察，如果有人动死信箱，当时进行抓捕。” “马飞翔在哪儿？” 林杰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胡同附近的地形图，指着图上的两个位置，林杰说：“马飞翔在这里，江千水在这个位置。” 闻自省看着地形图，确认了方位，起身到窗边，看向街道一侧，见马飞翔守在胡同的一个出入口，摆着擦鞋的摊子。 回到桌边坐下，闻自省问陈德利：“你呢，查出什么了？” 陈德利说：“队长，我找到那个在丰盛商行外卖报纸的小孩了，十一二岁的年纪，我盘问了几句，没有可疑，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子，他只卖申报，我买了一份他卖的申报……” 掀开衣服，陈德利从腰带上取出报纸，递给闻自省：“就是这份。” 陈德利继续说：“另外，我还从其他几个地方，也买了几份申报，刚才我已经把几份报纸都核对过了，报纸的内容全都一样。” 闻自省将手中报纸在桌上铺开，再拿起其他几分报纸，对标题、样式等明显的地方比对一下，见都一样，问：“都一样，那你找出问题了吗？” 陈德利说：“我看了几遍，报纸嘛，就是新闻、评论、奇闻轶事，但我觉得最有可能出问题的是广告。” 闻自省拿起报纸，找出广告，说：“你接着说。” “因为不论新闻、评论、奇闻轶事，这些内容都是由报社编辑根据一些事实采访而写，对于情报传递而言，具有局限性，如果调查的话，通过编辑很容易找出这个人，而广告不一样，只要掏钱给报社，谁都可以刊登，就是刊登内容，报社也多少睁只眼闭只眼，如果想查出这个人，更是找不出头绪。” “队长，你看右侧的广告。”林杰给闻自省提示一下。 闻自省看去，广告内容是：如归酒楼开业大酬宾，举行征文比赛，以“归”为题征文，优胜者，免单三天。 陈德利说：“我还没来得及核实有没有如归酒楼这个地方，但这个‘归’字，很令人疑窦。” 闻自省放下报纸，说：“陈德利，你记下来，这份报纸存档，以后给处里订一份申报，这份报纸的情况，要和情报科说一下，让他们……” 说到这里，闻自省怔住。 “队长？”陈德利抬头提醒一声。 闻自省一副惊色，说：“如果这份报纸是在给厉金光传递撤离的情报，我们不仅要查给厉金光传递信息的人，还要查他们为什么让厉金光撤离，一个情报人员，能潜伏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如非必要，不会轻易撤离，并且厉金光还在死信箱里留下了带有‘静默’二字的纸条。” 林杰和陈德利很讶异，问：“死信箱的纸条内容，破解了吗？” 思考中的闻自省给了赵熙一个手势，让赵熙讲一下搜查厉金光家的情况。 赵熙说：“我和队长搜了厉金光的家，在书房的书架上，找到了这本书……” 将小说边城这本书放在桌上，赵熙继续说：“已经对在死信箱里发现的纸条进行过破译了，内容是让来取纸条的人静默下来。” “让来取纸条的人静默下来，”林杰说，“队长，如果是报纸里的广告给厉金光传递撤离情报，那么厉金光会逃跑，责任就不在我们，不是我们的活没干好，而是……” 林杰停顿一下，还是说出来：“有什么人在给日本人做事情。”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闻自省冷静下来，“厉金光是有机会逃走的，但他选择在死信箱里留下纸条，延误了逃走时间，才被我们抓住，只凭这一点，这个来取纸条的人，身份就不会简单。” “我们手中的线索杂乱，根本没有指向性明确的情报，”闻自省看向窗外的方向，“所以，必须抓到这个取纸条的人。” 第七章 守株待兔 赵熙、林杰几人深以为然，几人在房间蹲守，直到天色暗淡。 闻自省在窗边看到街上行人渐少，为了不暴露目标，和范远说：“范远，去把江千水和马飞翔他们喊回来，注意不要太惹人注目。” “是。” 范远下楼离开，闻自省又和陈德利说：“陈德利，你来盯着外面。” 陈德利接替闻自省，在窗边观察街道。 闻自省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纸笔，将胡同周围的街道在纸上画出来，和身边的赵熙、林杰说道：“赵熙、林杰，你们俩人来看……” “我们现在的房间在这个位置，对面是厉金光放纸条的死信箱胡同，中间是一条街道，对面胡同仅有的两个出入口，都必须经过中间这个街道。” “天色黑了，江千水和马飞翔再守在外面，会暴露目标，我们必须做出改变，我的计划是这样，林杰……” 闻自省和林杰说：“你带江千水，开车到这条街道的左侧路口停下……” “这条街道的左侧路口？” “对，赵熙……”闻自省又和赵熙说，“你带着马飞翔开车在胡同右侧出入口附近停下。” 赵熙瞄一眼林杰，盯着地形图，说：“我守在胡同出入口的右侧……” “对，”闻自省解释原因，“你们不能都守在街道两侧的路口，那样的话，距离太远，会给取纸条的人太多反应时间，也不能全守在胡同出入口周围，这样等同于打草惊蛇，我只能这样安排。” 林杰看一眼赵熙，点头道：“我明白。” “好，”闻自省说道，“你们两人把车开到指定位置，就在车里藏身，不要暴露位置，如果看到这个房间里有手电筒闪了两下光，赵熙，你和马飞翔从胡同最近的出入口冲进去抓人，最好是在胡同里抓到人，如果对方逃跑，让他从另一个出入口逃，向林杰他们方向去。” 又和林杰说：“林杰，你的位置离胡同有些远，到时候让江千水下车徒步向胡同这里，你开车在后面押阵，如果这个人突破了江千水，你要开枪把这个人打倒，死活不论。” 林杰点了点头。 闻自省说：“你们去行动吧。” 赵熙、林杰各自带着江千水、马飞翔在指定位置藏身，闻自省在窗边观察，一直到夜半时分，闻自省见一束车灯在街上闪过，接着一辆车驶来，却又很快消失在街头。 片刻后，这辆车又回来，停在路边，关灯熄火，等了三两分钟，车上的人下来向胡同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跑向车边，打开车门上车。 闻自省心中一揪，看向守在胡同出入口周围的赵熙方向，没找出什么破绽。 身旁陈德利小声提醒：“队长，发信号吧？” 闻自省说：“再等等。” 那人回到车里，打开车灯，发动汽车，将车开出街道。 这让闻自省有一瞬间认为自己判断失误，内心产生动摇，大约半炷香时间，闻自省看到汽车离开方向走来一个人。 这个人戴了毡帽，穿了一件大衣，衣领竖起来，看不出身材，因为戴了帽子，就是身高也只能估计，无法确定，这个人走到胡同出入口，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闻自省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转身下楼前，说：“发信号。” 陈德利握着手电筒，伸出窗外，闪了两下光，然后跟在范远后面下楼。 闻自省来到赵熙车外时，赵熙已经带着马飞翔冲进了胡同，闻自省便停在原地，听到胡同里几声呵斥，接着就是奔跑的脚步声。 从胡同左侧出入口跑出一个人影，向闻自省这边跑来，闻自省和身边的陈德利说：“把手电筒打开。” 陈德利明白闻自省的用意，用手电筒发出的光照向那个人，大声喊道：“站住！别动！” 这个人见闻自省堵住了去路，转身跑向另一边，没跑几步，前面一束车灯照过来，依稀还见到江千水的身影。 车灯的光晃了这个人的眼，他伸手挡在眼前，身后追过来的赵熙一个跳跃，将他扑倒，江千水、马飞翔几人也冲上去摁住他的手脚。 林杰将车停下，用车灯给赵熙他们照明，然后下车过来，和闻自省一起来到这个人身前。 这个人挣脱不得，被赵熙用手铐铐住，江千水检查了这个人的嘴和衣领，没有找到自杀用的毒丸，马飞翔也在这个人身上一番摸索，没发现有武器。 闻自省蹲下身子，将这个人的帽子摘下，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容，虽然眼神惊慌，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秀。 掀开大衣，闻自省见到里面是一身军装，不禁脸色一变，伸手去摸军装的口袋，掏出一个证件，打开看一眼后，闻自省起身想要跳脚。 “怎么了，队长？”林杰不解的问。 闻自省将手中的证件递给林杰，林杰看到证件上“国防部”三个字，打开证件看了里面的内容，盯着地上这个人，幽幽说道：“还是个中校……” “带过来！”闻自省脸色冷了许多，转身回二层小院时，交代范远：“范远，你去找这个人开的车，看看有没有发现。” “是。”范远离开。 赵熙站起身，将这个人交给江千水和马飞翔带走，注意到闻自省情绪的变化，疑惑的看林杰。 林杰将手里的证件给赵熙，赵熙打开证件看，这是一个叫贾壮的国防部中校参谋的证件，看过证件后，赵熙抬头盯着贾壮的背影，心情也和闻自省一样糟。 闻自省回到二层小院，没心情上楼，就在一楼客厅找了个位置坐。 江千水和马飞翔押着贾壮进来，将贾壮带到客厅中央，两人摁贾壮的肩膀，让贾壮席地而坐，之后两人在贾壮两侧戒备。 赵熙和林杰进来后，各自站了一个方位，观察贾壮的神态。 陈德利搬动桌子，找出纸笔，在桌前坐下，准备记录。 贾壮表情慌乱，但也没到吓傻的地步，一双眼睛左右游移，观察闻自省几人，主动开口道：“几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自省有些诧异，贾壮居然会主动开口说话，观察贾壮的神态，发现贾壮样貌甚是好看，是那种男人嫉妒，女人心动的类型。 “你是国防部的？”闻自省问。 “对，在国防部谋个职位，几位兄弟在哪儿高就？” 不理会贾壮的问询，闻自省又问：“黄埔几期的？” “我是在日本学的军事，没在黄埔上过军校，不过再过几天，我就会把这个履历补上。” “补上……”闻自省问，“怎么补？” “当然是到军校里补了……” 赵熙几人不由耻笑贾壮。 闻自省问：“读军校哪有这么容易，谁推荐的你？” “这位兄弟，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此时贾壮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赶紧把我放了……” 闻自省起身，走到不停晃动身体的贾壮身前，居高临下冷眼凝视。 贾壮居然就怂了，躲闪闻自省的目光。 “看好他！”闻自省和江千水、马飞翔说道，然后给赵熙几人摆手，一起出了房间，来到院子。 第八章 日本人要炸军列 在院子里找了个阴暗处，闻自省转头看一眼客厅方向，判断贾壮不能从客厅看清他们几人的举动后，低声说：“都说说看，你们对贾壮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赵熙嗤笑一声：“队长，这小子说他要读军校，哼，就他这种货色，还想读军校，什么时候连阿猫阿狗……” “小点声！”闻自省向客厅方向使一个眼色，提醒几人。 赵熙、林杰和陈德利都看一眼客厅方向，再回过头说话时，都将声音压低。 林杰顺着赵熙的话，说：“一个留日的，我观察他年纪并不大，能在国防部混到中校，肯定有过人之处，不是阿猫阿狗了，并且上海正打仗呢，很快就会遍地烽火，军校的学生都提前毕业上前线了，他却这时候去读军校，是个趋利避害之徒。” “还不止如此，”赵熙说道，“在军校镀一层金，就算是自己人了。” 闻自省对赵熙和林杰二人纠结于贾壮读军校的问题，有些失望，这二人的格局有些小了，太执着于派系之争，这时看向陈德利，想听听陈德利会说些什么。 陈德利有些谨慎，见到闻自省看向他，斟酌后说道：“队长，我们对贾壮这个人并不了解，他的背景、人际关系都一无所知，要不要我现在给国防部打个电话，查一下贾壮的底细。” 闻自省略想一下，说：“不，你明天亲自去国防部，直接找人事部门，调贾壮的档案，要低调点。” “是。” 闻自省只得自己说：“我说说我的看法，我认为虽然贾壮来取死信箱里的纸条，但他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们一起分析一下，”闻自省将自己的看法，讲给几人听，“我们是通过厉金光找到这个死信箱的，厉金光通过死信箱传递的情报，是让接受纸条的人静默，证明这个人很重要，并且值得厉金光冒险，你们看贾壮这个人，值得厉金光这么做吗？” 赵熙几人看向客厅，贾壮坐在地上，抬头和江千水、马飞翔说着什么，神态举止尽显谄媚。 “队长，”赵熙说，“贾壮已经在国防部混到中校了，可以接触很重要的情报。” “如果我们在日本重要部门发展了一个线人，我们会怎么做？”闻自省自问自答，“我们会千方百计的保护他，要如何保护这个人？首先是提高这个人的保密层级，降低他暴露的风险，接着就是必要的训练，让他成为合格的间谍，间谍这个行业，专业性是很高的，大家都清楚，不需要我多说，现在你们想一下贾壮的表现，像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间谍吗？日本人做事情，以心机绵密着称，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赵熙回忆着说道：“我们抓到贾壮时，他有些惊慌，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抓，一直到刚才在客厅里，和队长你聊了几句，情绪才平稳下来……” 似是想到什么，赵熙神情一震，说：“贾壮这小子，主动开口说话，三言两语间，全是在漏自己的底细，这是外行人的表现……” 陈德利提醒道：“可是……队长，贾壮在进入胡同前，应该是开着车侦查过一遍，并且有反侦察的举动，接近死信箱时，也进行了简单的伪装。” 闻自省说：“这更能证明贾壮不够专业，谁伪装身份，是在军装外面套一件大衣，除了贾壮开车在胡同出入口附近反侦察的伎俩，其他方面都谈不上专业……” 一阵声响，院门被推开，范远闪身进来，见闻自省几人站在阴暗处，不由诧异。 闻自省问：“找到那辆车了吗？” 范远说道：“找到了，就是先前的那辆车，不过车里除了一顶军帽，再没别的线索，我把车牌摘下来了。” “给陈德利。”闻自省说道。 范远将车牌给陈德利，陈德利借着黑暗中羸弱的光打量。 林杰似乎有些忧虑，这时开口说道：“队长，不管贾壮是不是我们最终要找的人，我们今天必须要有收获，因为厉金光逃跑，我们已经忙一天了，还得给处里一个交代呢。” 闻自省点头，认可林杰的话，如果不能从贾壮身上有所收获的话，回到处里，确实不好交差，便说：“我亲自审，不管怎样，贾壮今天必须说些什么。” 回到客厅，闻自省拖着一把椅子来到贾壮身边坐下，问道：“贾壮？” 贾壮不解。 赵熙厉声提醒：“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贾壮，我叫贾壮。” 闻自省又问：“你是在国防部谋的差事？” “嗯。” 闻自省掀开贾壮的外套，盯着里面军装的肩章，说：“混的不错啊，老子拼死拼活，都没你吃得开，你还是个中校，凭你自己，能混到这个军衔吗？” 贾壮只觉得自己是被逼到角落的小猫，随时会被闻自省几人撕碎，惶恐戒备着闻自省。 “说吧，今天为什么来这里，你的上线是谁？” “兄弟，你们是什么人？” “装蒜呢！”闻自省拍着贾壮的脑袋，“你今天是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就是干什么的，还有，不要提问题了，再提问题，就是讨打。” 贾壮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招供。 闻自省便恫吓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你是中校，还是非黄埔系的中校，那个提携你的人，肯定比你官阶更高，至少是个将军吧，他为什么提携你，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很亲厚，你今天做的事，就是我们的把柄，你说我们要是把你今天的事，告诉提携你的那个人，他会怎么样，还会继续看重你吗？” “不要说出去，那样的话，我会很惨……” “对！就像现在这样，你对我们提出要求，那么我们就可以谈了，”闻自省逼问，“我可以替你保密，但前提是我们之间进行交易，我为你保守秘密，你拿什么交换？” 贾壮做的卖国勾当，闻自省从贾壮的反应看，提携他的人应该不知情，并且这个提携贾壮的人，对贾壮应该很强势，能够对贾壮予取予求。 “我今天看到了暗号，到这里来取东西的。” “什么暗号？” “就是……有一间房子，如果房子的衣柜里多了一件衣服，我就来这里取东西。” “房子的位置？” “就在不远的几条街道。” “你今天看到的是什么衣服？” “一件西装的上衣。” “你的上线是谁？” “啊？”贾壮讶异。 闻自省换个问法：“谁叫你今天去看暗号的？” “今天是约定的时间。” “谁和你约定的？” 贾壮开始抗拒。 “陈德利，那个纸条呢？” 陈德利递出纸条。 闻自省接过，打开给贾壮看。 “这是你今天要取的东西。” “那本书！” 陈德利递过去。 闻自省将小说《边城》这本书，举起给贾壮看。 “你应该也有这么一本书吧。” 贾壮的脸都快拧成一股绳子了。 “你已经开始招供了，说一点和全说了，对于日本人没有区别，你都是背叛了他们，我要是把你招供了的事说出去，你说日本人知道了会怎么做？” 贾壮痛哭流涕：“我很后悔，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步田地，呜……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你的忏悔不归我管，我只想听一个名字，对于现在这种境地的你，这不难吧。” “我没有出卖过重要的情报，我给日本人的都是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情报，我没忘了我是中国人，我其实是耍日本人玩呢，我可以给你们做事……” 贾壮想到了什么，急切说道：“我有重要情报提供，日本人要炸军列，就在城外的大桥那里……” “你说什么？” “日本人要炸军列，三十六师……三十六师的军列。” “骗我不会给你带来好处。” “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详细点！” “是，”贾壮看到了希望，开始交代，“日本人想要知道我们对于上海战事的应对，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正从各地调兵增援上海，其中就有三十六师乘坐火车增援，日本人找我核实过三十六师经过南京的时间，我是中国人呐，我是被逼的，我不甘心被日本人摆布，所以我就偷听，听到了他们准备在城外的大桥设置炸弹，等三十六师的军列经过时，把桥炸了……” “三十六师什么时候经过？” 贾壮有些畏惧，说道：“明天。” 闻自省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核实具体真实的时间，说：“现在是晚上，已经过了十二点，我要你再重新说一遍，三十六师什么时候经过？” “要是这样，就是今天，”贾壮又补充道，“白天。” “如果中国军人都是被日本人这样杀死的话……”闻自省忍住心中的翻腾，现在不是他发泄的时候。 闻自省站起来向外面快步走，一面交代下属：“把他带上，我们回处里。” 第九章 戴春风的办公室 来到漆黑的街道，闻自省走近车前，手摸到车门把手，好像是顿悟出什么，转身来到贾壮所在的车旁。 江千水摇下车门玻璃，问：“队长，怎么了？” 闻自省盯着贾壮，而后对江千水说道：“看好他。” “放心吧，队长。” 江千水抬起自己的手，原来他已将贾壮和自己用手铐锁在一起。 闻自省回到自己的车前，拉开车门进去，赵熙轻踩油门，汽车向前行驶。 “陈德利！”闻自省喊道。 “队长？” “一会儿回到处里，你亲自带着江千水他们，把贾壮送进牢房，告诉负责的看守，贾壮需要最高级别看护。” 闻自省说道：“贾壮这小子，刚才又是哭，又是求的，把我都给绕进去了。” “他不是已经供出日本人炸军列的行动了吗？” “这就是他狡猾的地方，我问的是他的上线是谁，他兜了一圈，愣是没告诉我。” 汽车疾行，回到处里，陈德利推开车门下去，找到江千水几人，亲自押送贾壮去牢房。 闻自省下车前，和赵熙说：“赵熙，检查所有汽车，都加满油，剔除有故障、可能耽误一会儿行动的车辆。” “是！” 下车后，闻自省视线找到林杰，喊道：“林杰！” 林杰跑过来：“队长？” 闻自省看了眼周围的人手，吩咐林杰：“你回队里看一眼，把还在队里的所有人都叫上，带去枪械科领取武器，要快抢，要重武器，告诉枪械科的人，处长批的条子，我马上给他们补上。” 走进特务处的建筑，闻自省快步走到情报科的房间。 房门这时洞开，三两张桌子周围，或是趴着，或是斜靠着情报科打盹儿的值班人员。 闻自省闯进来，情报科的赵明凯闻声睁眼，见是闻自省，喊了声“是闻队长啊”，然后才睡意朦胧的起立。 “你们科长呢？” “我们科长……”赵明凯还不太清醒，想了一下，才说，“在处长那里。” “别睡了，把你们情报科的人都集合起来，到枪械科领武器，一会儿有大行动。” 赵明凯眯着睡眼，对闻自省的话不做回应。 闻自省说：“我这就去找你们科长，你要是去晚了，你们科长都饶不了你。” 赵明凯露个笑脸，说：“闻队长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了我们科长的事。” 闻自省懒得在情报科饶舌，从情报科出来，直奔处长办公室。 处长办公室外有张桌子，秘书正在打盹儿，听到脚步声，立马正襟而坐。 见是闻自省走过来，秘书起身拦住闻自省：“闻队长，来找处长的？” “处长在里面吗？” “在是在，”秘书拦住要进去的闻自省，“处长在开会，闻队长如果不急的话，再稍等一下……” 闻自省绕过秘书，推开房门闯进去。 秘书话都顾不得说完，只得追着闻自省进去：“闻队长，你不能强闯……” 走进处长办公室后，闻自省谨慎的在门边停下脚步，秘书也站好，和处长说道：“处长，闻队长他强闯，我拦不住……” 处长办公室里，戴春风坐在主位，隔着一张桌子，情报科长于明悟和电讯科长吴若言分左右而坐，见到闻自省闯进来，都是感到意外。 戴春风将桌上的一份卷宗合上，转过头看向闻自省时，那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扑面袭来。 闻自省抢先开口：“处长，十万火急的事。” 戴春风给秘书使个眼色，秘书后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什么事情？” 闻自省屏住呼吸，说：“我刚得到的情报，日本特务准备在今天白天，袭击经过南京的三十六师军列。” “消息可靠吗？” 闻自省回答：“事关重大，时间紧急，我还没顾得上核实。” 戴春风手指桌上的一部电话机。 吴若言起身，抓过电话，开始拨号。 戴春风对闻自省说：“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闻自省看一眼于明悟，说：“根据情报科提供的情报，今天我们在监控丰盛商行的厉金光时，发现厉金光要逃跑，于是我们进行了追捕，找到了一个死信箱，通过死信箱，抓到了国防部的一个日本线人……” “你都查到国防部了？” “是一个叫贾壮的中校参谋，他供出来的，说是日本人找他核实过三十六师经过南京的具体时间，贾壮后来偷听到日本人准备在桥上安放炸弹，炸掉经过的三十六师军列。” 吴若言先是接通总机，小声说：“接国防部。” 接通后，吴若言问戴春风：“处长，找国防部的哪位长官？” 戴春风看看手表上的时间：“这个时间……国防部现在能做主的人。” “是。”吴若言和电话对面说，“找你们国防部现在能管事的……我们是特务处……” 又等一会儿，吴若言将电话递向戴春风：“处长……” 戴春风接过：“喂……我是戴春风啊……国事艰难，大家相忍为国……哈哈……上海战事如何……嗯，仗打的这么艰难……需要增援吗……我们特务处也组建了忠义救国军，也是要上战场的……” 一通电话，戴春风从前方说到后方，最后谈到各地增援的部队：“老同学啊，各地增援上海的部队，有经过南京的吗……当然是为了警戒保护，最近日本谍报人员活动猖獗……” “哦，川军团……还有桂系白崇禧的部队，中央军呢……” 戴春风放下电话，说道：“三十六师会在今天白天经过南京。” “处长，我们必须阻止日本人的行动！”于明悟坐不住，站了起来。 戴春风点点头，看向闻自省，眼神里满是期许和嘉奖：“闻队长，干的不错。” 闻自省自是客套谦虚，并标榜一番自己的忠诚。 戴春风说道：“于科长，你和闻队长集合各自的人手，先赶去阻止日本人的行动。” “是！”于明悟答应一声。 “我随后会带人支援你们，去吧。”戴春风说道。 “是。” 闻自省没有和于明悟一起出去，而是说道：“处长，这次行动我需要从枪械科领取一批武器，得你给批条子。” “你直接去枪械科，我这里给枪械科打电话。” “是。” 闻自省转身出去时，见到吴若言正拨通了枪械科的电话，递给戴春风。 第十章 到桥上找炸弹 走出处长办公室，闻自省快步追上于明悟：“于科长！” 于明悟停下，等闻自省的下文。 闻自省说：“于科长是去集结人手吗？” “对。” 闻自省说道：“刚才我来找处长前，先去你们情报科找你了，正好你不在，我就先让赵明凯带人去枪械科领武器了。” “……”于明悟说，“那我们现在去枪械科。” 闻自省解释道：“于科长，事情重大，时间又紧迫，我当时找不到你，就越俎代庖了，于科长……” “哎……不要这么说，些许小事，无须挂齿，”于明悟打住闻自省的话，“上海战事危急，中日全面战争已不可避免，你我正是同心协力，报效国家的时候，我知闻队长没有私心，闻队长也该知我。” 二人来到枪械科，这时行动队和情报科可以集结的所有人手，都在排队领取武器，检查枪支。 赵明凯正在检查一支德国造mp18冲锋枪，见到于明悟和闻自省一起进来，放下枪支，立正道：“科长，是闻队长说有大行动……” 于明悟伸出手掌，拦下赵明凯的话，问：“情报科现在有多少人？” 赵明凯说：“值班的人全在这里，外出的人一时赶不回来，无法参加这次行动。” 于明悟点头，和闻自省说：“闻队长，行动的事情你更擅长，就有你指挥吧，我协助你。” 闻自省当仁不让，扫视一眼房间里的大小特务，说：“这次行动，事关数万将士生死，处长已命我和于科长联合行动，我们的敌人是日本特务，我们的任务是阻止日本特务爆破城外的大桥，袭击增援上海的部队……” 说到此处，闻自省投桃报李：“具体行动计划，有我和于科长商议之后，再告诉大家……” “于科长，”闻自省小声问询，“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了。” 闻自省命令道：“所有人！领取武器后，到外面各自乘坐车辆，等候出发。” “是！” 闻自省找到陈德利，问：“贾壮的事，安排好了吗？” 陈德利答道：“单人单间，不准任何人接触、探视、交谈，手脚都是重铐，他就是想自杀都抬不起手，迈不开腿。” 闻自省放下心来，走出特务处楼房，院子里大小各种车辆，已整齐排成车队，司机发动汽车，随时待命出发。 赵熙和林杰站立车队旁边，等待着闻自省。 闻自省过来后，林杰说道：“队长，行动队能集合的所有人手，我都已经集结，领取武器后已上车待命。” “车检查了吗？”闻自省问赵熙。 赵熙说道：“保证没有问题。” “上车！” “是！” 赵熙替闻自省拉开车门，闻自省上车坐好，身边坐着于明悟，前面副驾驶坐着赵明凯，赵熙上车后，发动汽车，问：“队长，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 赵熙摁了两下喇叭，车队的各种车辆都打开车灯，缓缓驶出特务处，在夜色中，向城外而去。 车里，闻自省找出地图，和于明悟一起商议行动计划，坐在副驾驶的赵明凯侧身举着手电，给闻自省和于明悟提供照明。 闻自省指着地图上的铁路标识，手指移动到一处地方，说道：“我估计就是这里，如果要是炸桥的话，这个地方最合适。” 于明悟说道：“三十六师是乘坐火车增援上海，日本人又是要炸桥，只要寻着铁路线找，找出日本特务行动的地点不是难事，你准备怎么阻止日本人？” “日本人的目的是杀伤我军将士，如果要阻止日本人，必须要准确找到炸弹的埋放地，阻止日本人引爆炸弹，炸弹无法引爆，日本人的行动也就失败了。” “问题是如何找到炸弹……”闻自省说。 于明悟也觉得棘手。 车队在夜色中行驶，在清晨时纷纷将车灯关闭，而后缓缓停在路边。 这里距日本人要炸的那座桥，还有一段路程，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闻自省命令车队停下等候，派林杰到前方侦查。 林杰很快回来，找到蹲坐在路边，盯着地图的闻自省，说：“队长，前方路边有一片树林，车辆可以到那里隐蔽，我已对那片树林周围侦查过了，没有发现有日本人活动的痕迹。” 闻自省身边围坐着于明悟、赵明凯、赵熙几人，他对赵熙说道：“赵熙，你和林杰带着车队，到林杰说的那片树林，要注意隐蔽，所有人不准下车，不准说话，保持安静，等我新的命令。” “是。”赵熙和林杰离去，随后汽车响起发动声，车队前往树林中隐蔽。 闻自省和于明悟说道：“于科长，你我一起亲自去那座桥附近侦查一下吧，不过为了不惊动日本人，我们只能徒步去了。” 于明悟毫不在乎：“只要能阻止日本人的阴谋，多走几步路有何妨？” 几人不走大路，沿着小径走到那座桥附近，趴在一个山坡的草丛中。 于明悟举着望远镜，观察那座桥，桥是钢铁结构，桥下是平静无波的江水，这座桥横跨江面，联通南北，只有几个桥墩扎进江底，托举着桥梁。 “炸弹会放在桥的什么位置？”于明悟放下望远镜，看向身边的闻自省。 闻自省也举着望远镜，不过他并没有去看桥，而是观察江水两边的岸上，道路两边植被茂盛，想要从中找出藏身的几个日本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让闻自省放弃了通过寻找日本特务藏身之处，直接消灭日本特务，阻止日本人炸桥的计划。 “桥是钢铁结构，这种桥梁坚固、稳定，不易毁坏，如果想要把桥炸毁，是需要一定工程设计，甚至数学知识的，你我都是外行，不可能就在这里看一眼，就能找到这座桥的弱点……” 闻自省说：“日本人也一样，他们想要炸桥，一定会进行提前侦查，将这座桥的样式画图，然后请教专业人士。” “嗯？你想说什么？”于明悟问。 “我们在这里只凭借眼睛看，是猜不出炸弹的位置的，必须到桥上找。” 第十一章 关键的线 “到桥上？” “对。” 于明悟盯着前方的大桥：“这么大的桥，人少了耽误时间，人多了暴露目标……”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闻自省用望远镜观察了整座桥，没有发现桥上有人的踪迹。 “桥上没有人，那么炸弹该如何引爆？” 闻自省已有了对策，成竹在胸的神态，让于明悟很不甘心，将视线挪开。 “桥上的空间有限，在桥上安置炸弹后，引爆者没有太多的逃生选择，”于明悟思索着，“跳到下面的江水里，是一种选择，可是军列被炸翻后，也会落入水中，有可能会将引爆者砸到……” “所以，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在桥上，而是两边的岸上。”于明悟分析一番，视线回到闻自省时，已猜到闻自省的想法。 “日本人不可能使用导火索引爆，除了引爆时间太长外，引爆的时间也无法准确掌握，最有可能的引爆方式，是在岸边设置起爆器，等军列行进到他们预先设定的位置，按下起爆器，然后拍几张军列被炸毁的照片，拿回去交差。” “找起爆器和炸弹之间的线路？” “对，这样工作量不大，并且十分有效，只要找到了那根线，将它弄断，炸弹当时就无法立即引爆，我们只要守住铁轨，不让日本人靠近，等军列通过后，再对日本人进行清剿。” 于明悟盯着前方：“你准备怎么过去？” 闻自省手指江面：“从江里游到桥下，然后上桥。” 于明悟说：“你只能到桥的一侧去找那根线，另一侧你管不过来，而我们又不知道日本人具体的线路经过哪边……” 没做多想，于明悟说：“我和你各自负责一边吧。” “你会游泳吗？” “这你放心，误不了事。” 闻自省看一眼于明悟旁边的赵明凯，说：“于科长，让你的人去把我手下的赵熙他们几个喊过来吧。” “去，”于明悟吩咐赵明凯，“把咱们科里的骨干也喊几个过来。” 没过多久，赵明凯带着几人弯着腰过来。 闻自省和于明悟向后退回到山坡下，看到行动队过来的有赵熙、林杰、陈德利几人，情报科那边赵明凯也带来了两个人。 “我说一下行动计划，”闻自省小声说道，“情报科和行动队分成两组，我们行动队从江水里游到对岸……” 闻自省看了眼赵熙和林杰，说道：“由林杰你带队。” “是！” 闻自省说：“游过江后，检查一遍武器，要确认能够使用。” 闻自省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大桥附近的地形图，说：“我们初步判定，炸桥的日本人距离桥的位置应该不远，就在大桥两侧一两百米处……” “林杰，你带队游过江后，不要靠近这个距离，以免惊动了日本人，你的任务是潜伏、等待，等军列过江时，日本人无法引爆炸弹，那时候他们可能会有备用计划，在那个时候，所有意图靠近铁轨的人，都当场射杀。” “情报科这里，除了不用游到江对面去，其余的都一样，至于你们由谁指挥，交给你们科长决定。” 闻自省最后和于明悟说：“于科长，你我游到桥下的行动，各自要有两个人行动，我这边是我和赵熙……” “我和赵明凯一起。” 闻自省点头表示明白，说道：“大家还有要说的吗？” 见没人开口，闻自省说：“各自行动吧。” 闻自省带着赵熙来到江边，先伏下身用手试试江水的温度，七八月份的天气，江水的温度没有那么冰凉，闻自省又观察了江水的流向，如果想要靠近大桥，正好是逆流而上，需要耗费更多体力。 退回到隐蔽处，闻自省拔出配枪，将枪支和子弹用防水的油布包裹，固定在腰间，再将匕首用布条捆绑在手臂上。 赵熙也同样准备一遍，来到闻自省面前。 “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了。” 闻自省替赵熙检查一番，之后二人便做起入水前的热身。 下水前，闻自省弄来两根芦苇，交给赵熙一支，说：“换气用的，水里温度比岸上低，并且是逆流，要保存体力，上岸时先观察，动作要隐蔽。” 闻自省和赵熙一前一后，从岸边走向江水，当水面漫过胸口后，闻自省向前扑进水里，借助水的浮力，向前游动一些距离，离开岸边的浅滩。 游到江水深处后，闻自省翻转身体，让自己仰面朝上，将芦苇含在嘴里换气，控制自己的呼吸，腰腹向上挺，两腿上下微动，保持浮力，手臂划水，控制自己游动的方向。 闻自省没有直接向前，而是利用水的流向，斜着向江对面游去。 这个从江水里游到对岸桥下的过程，是安静、缓慢的，需要闻自省保持足够的耐心。 游到对岸桥下后，闻自省和赵熙藏身在浅水处的草丛中，一边恢复体力，一边观察岸边的情况。 “队长，”赵熙轻声道，“什么都没发现……” “日本人要是没这点能耐，敢侵略中国吗？”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找不到他们，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闻自省手抚过身边的杂草，说：“把这些草弄到我们身上做伪装，先不要暴露自己。” 赵熙摘下绑在手臂上的匕首，就要割身边的杂草。 闻自省用手拦住，说道：“别动！这里的草不行，这里的草都沾了江水的湿气，我们一会儿是要上岸的，草如果太湿，会让日本人看出破绽……” “再向前一段距离，找那些比较干燥的草，动作慢点，不要弄出声音，更要注意身边的草丛，不能让这些杂草晃动的幅度太大。” 闻自省和赵熙在向前的过程中，每呼吸一次，就要停顿一息，离开浅水区，踏上岸边的土地后，两人都慢慢趴在地上。 先观察周围，确认没有日本人后，闻自省和身边的赵熙点点头，然后摘下匕首，一手抓住一根杂草，用匕首轻轻割断草的根茎，再缓缓将草放下。 如此重复不知多少次数，闻自省身边堆叠了不少杂草，便先收起匕首，用身边的杂草给自己做成伪装，直到全身上下都用杂草覆盖才停下。 将自己伪装好后，闻自省将绑在腰间的配枪取出，确认枪支可以正常使用，又检查了身边赵熙的伪装情况。 “赵熙，日本人如果要引爆炸弹，需要用线连接炸弹和起爆器，我们要找出那根线，然后用匕首割断。” “队长，我知道了。” “你我分开行动，在铁轨两侧搜索，最后到铁轨处碰面……” 第十二章 还有备用引线 闻自省和赵熙分开，慢慢爬向不远处的桥梁孔洞。 在从桥下的孔洞经过时，闻自省抬头观察，孔洞上方全是钢铁支架，上面锈迹斑斑，没有人为触碰过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引爆炸弹所需的引线。 闻自省穿过桥梁孔洞，来到桥的另一侧，手握着匕首轻轻扎进地面，没有感觉地面泥土有松动的迹象。 不过，并没有因为这样，闻自省就拔出匕首，而是握着匕首轻轻向前划动一段距离，在匕首划动的这个过程中，闻自省没有感觉匕首有触碰到引线之类的物体。 闻自省便把匕首拔出，记下这个位置，然后四肢贴地向前移动一个身位，从刚才拔出匕首的位置，再重新继续刚才的动作。 一直前行到铁轨附近，闻自省还没有找出引线，正要将匕首刺进铁轨周围减震用的石子时，因为身体贴着地，听到铁轨上传导过来的响动声。 闻自省停下动作，原地趴好，判断声音的来源，应该是有人踩在铁轨上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 这个脚步声很悠闲，不时还会用脚踢几下铁轨。 闻自省将侧脸贴着地面，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一个铁路巡查工。 铁路巡查工身材不高，面容苍老，却没有疲态，走了没多久，铁路巡查工停下脚步，眼睛在铁轨旁边来回扫视，似乎是在找寻什么，最后将视线锁定在闻自省的方向。 闻自省握匕首的手一紧，目不斜视的盯着铁路巡查工的动作。 铁路巡查工快走几步，在闻自省前方停住，弯下腰用手里拿着的铁道铜信号，在铁轨附近的石子里拨弄几下，之后站直身子，沿着铁轨又向前一段距离，接着拨弄铁轨附近的石子。 如此两次，铁路巡查工才重新回到铁轨上，脚步声回到了先前的悠闲，向桥上走去。 闻自省等铁路巡查工走远，才继续用匕首在地面搜索引爆炸弹用的引线。 过了一段时间，闻自省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当匕首在铁轨周围的石子里向前划动时，闻自省又听到从铁轨上传导过来的脚步声。 闻自省侧脸看过去，是那个铁路巡查工去而复返，闻自省准备停下动作，等铁路巡查工离去再继续。 匕首在从石子中拔出时，向前轻微划动一下，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闻自省不由全身一震。 用另一只手插进石子里，闻自省摸索一番，手指摸到了一根线，将这根线从石子中拽出一部分，闻自省确定这就是引爆炸弹用的引线。 将这根线压在匕首上方，闻自省准备用匕首割断这根线时，铁路巡查工已走到了近前，闻自省只得先停住动作，静候他离开。 铁路巡查工的视线扫过铁轨附近的某处时，发现那里的一堆杂草和脑海中刚才经过时的位置不一样，铁路巡查工的脚步不由谨慎起来。 来到闻自省面前，铁路巡查工俯身去看这堆杂草，居然看不到这些杂草的根茎，铁路巡查工眼睛一眯，举着手里的铁道铜信号就砸下去。 闻自省匕首向上一挑，将引线割断，同时身子向一侧翻滚，躲开铁路巡查工的一击，再抬腿踢向铁路巡查工的小腿。 铁路巡查工站立不住，身子向前摔倒。 闻自省爬起压到铁路巡查工的身上，铁路巡查工后背发力，试图将闻自省顶下去，同时大声喊叫：“龟田君，快来……” 在远处的杂草中，龟田蹲坐在掩体中，听到了铁路巡查工的呼喊，龟田起身看向铁轨方向，没有见到铁路巡查工的身影。 龟田问身旁的观察哨：“松井，山下君呢？他应该还在铁轨上！” 松井回答道：“山下前辈刚才是在铁轨上，忽然就不见了，看着像是脚滑，摔倒了吧。” “你是蠢猪吗？”龟田骂道，“吉野，你带着松井过去看一下。” 吉野爬出掩体，准备匍匐过去。 龟田催促道：“不用这么小心，快过去看一下。” 吉野这才站起，和松井弯腰快步跑向铁轨。 龟田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来到起爆器处，命令身边的山本：“警戒！” 山本答应一声，传达龟田的命令，掩体中的日本特务纷纷站起，将手中的枪伸出去，注视着铁轨方向。 闻自省听到铁路巡查工山下的喊叫，心里暗叫声“糟糕”，借着被山下顶起的力道，身体向前倾，两手用力将山下的头按向地面。 山下的喊声戛然而止。 闻自省手抓紧山下的衣领，手上使出力道，在身体翻滚中，重新将山下压在身下，而后用匕首在山下脖子处快速刺了几下。 吉野带着松井赶过来时，正好见到山下被闻自省按在地上放血，当时两人举枪就打。 闻自省在地上翻滚几圈，躲进了旁边的草丛中藏身。 吉野和松井枪口追着闻自省向草丛中连续射击，打光子弹后，一边换弹匣，一边回头叫喊：“龟田君，有中国便衣！” 龟田指着几个部下说：“你们几个，去支援吉野他们。” 这几个日本特务，从掩体里跃起，冲向铁轨处。 闻自省趴在草丛中，举枪瞄准吉野，还没有扣动扳机，远处响起一阵各种枪支的射击声。 吉野听到枪声的一霎，就趴在了地上。 闻自省只得将枪口转向松井。 松井反应慢了一拍，已趴在地上的吉野伸手向下拽松井的裤腿，松井身体向后仰倒。 这时闻自省刚射出子弹，子弹擦着松井的鼻梁而过，闻自省一枪不中，不禁窝火，眼睛盯着铁轨处，搜寻吉野和松井的身形。 在视线经过铁轨旁边的铁道铜信号时，闻自省想起了些什么，眼睛又盯着山下的尸体看一眼。 山下利用铁路巡查工的身份，当时在从闻自省面前经过时，曾经用这个铁道铜信号，在铁轨附近两个地方的石子里拨弄过什么。 其中有一处位置，就在那时闻自省的正前方，闻自省回忆了一下，就是在这个位置找到的引爆炸弹用的引线。 按照日本人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只准备一根引线，那山下拨弄过的另一处地方，未必不会有日本人的备用引线。 闻自省弯着腰冲出草丛，来到铁轨附近，搜寻山下曾经用铁道铜信号拨弄过的地方。 此时，在铁轨的另一边，已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第十三章 不认输 此时，在铁轨的另一边，已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原来是林杰带着行动队的人从江水对岸游过来，按照闻自省的命令，潜伏到铁轨附近几百米远的位置，隐蔽下来。 听到铁轨这里响起枪声，林杰明白是闻自省这里发生变故，又看到有许多日本特务冲向铁轨，林杰当即命令开火。 当时林杰等人的枪口，多都瞄准了吉野和松井，只是距离有些远，没能打到他们两人。 枪声一响，让掩体里的日本人有片刻的惊讶。 山本指着枪声的方向，说道：“龟田君，我们背后有中国人。” 龟田从掩体里微微抬头，看向侧后方林杰这些人，正或蹲或站，向冲向铁轨的日本特务射击。 “他们没有掩体，”龟田做出判断，“子弹全是打向铁轨的方向，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这个位置。” “龟田君，引爆炸弹吧。” “引爆炸弹？”龟田恶狠狠问山本，“炸什么？” 山本回答：“把铁轨炸掉。” “混蛋！我们是来炸军列的，炸铁轨算什么？” “我们被包围了……” “我说过了，他们的子弹是打向铁轨方向，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可以击败他们。” 龟田举起手腕，让山本看手表上的时间：“军列马上就到，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消灭了他们。” 山本虽然不认同龟田的话，但在龟田的威吓下，还是点头表示顺从。 龟田说道：“把机枪拿出来，向我们后方的敌人扫射，山本君，你亲自带队冲锋，消灭他们。” “是！” 到这个时候，围绕着铁轨周围，其实已经出现了两个战场，一个是铁轨附近，闻自省和吉野、松井，以及正冲向铁轨的日本特务，另一处战场便是林杰他们，和即将向林杰发起冲锋的山本。 从战场形势分析，我方没有能占据优势，因为闻自省和林杰他们距离太远，属于被龟田分割的一方，相互不能驰援。 在龟田的命令下，两个日本特务将一挺捷克造轻机枪取出，向林杰他们射击。 林杰这里没有防备，被日本人的机枪一通扫射，有几个行动队的人中弹倒地，其余人纷纷趴在地上躲避。 趁这个空隙，山本跃出掩体，当先向林杰方向冲锋。 而铁轨这个方向，因为没有了林杰的火力压制，日本特务纷纷起身，冲向铁轨，向吉野和松井靠拢。 吉野拉住了想要起身的松井，手指向跑到身前的一个日本特务，说：“你！上去看一下！” 这个日本特务冲上铁轨，看到了闻自省正趴在铁轨下方。 闻自省趴在地上，用匕首在石子中搜寻，找出那根备用引线，用手将引线拽出。 正准备将引线割断时，闻自省抬头看到一个日本特务冲到铁轨上方，向他举起了枪。 闻自省瞪着眼睛，盯着这个日本特务，只见从一旁站起一个人，正是一直没有现身的赵熙。 赵熙扑向这个日本特务，一只手将枪口挡开，另一只手握着手枪，抵在日本特务胸口，在扑倒日本特务的过程中，扣动扳机。 吉野还在愣神的工夫，赵熙已滚下铁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若不是赵熙出手，闻自省明白自己绝躲不过去，见赵熙来到身边，闻自省用匕首割断引线，感激的用手掌在赵熙肩膀拍了两下。 “队长……” 闻自省摆手不让赵熙多言，一切都无须说出来，全都记在心中。 吉野回过神后，感觉受到了羞辱。 这时被龟田派来支援吉野和松井的日本特务，全都到达吉野和松井身边。 吉野和松井站起身，说道：“冲！都跟我冲！” 日本特务纷纷冲上铁轨。 闻自省虽然和赵熙只有两只枪，却全然不惧，只要敢冲上铁轨的日本特务，都会遭到闻自省的射击。 吉野和松井爬上铁轨，刚要站起身，忽然从侧方飞过无数子弹，身边有日本特务中弹倒下，吉野和松井只得又转身退了回去。 闻自省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见到于明悟正带着人从桥对面冲过来。 掩体中的龟田，见吉野和松井已冲上了铁轨，却最终又被打退了回来，同时铁轨附近闻自省这边又有了于明悟的人支援，吉野和松井的兵力不再占有优势。 龟田又看向后方的战况，原本林杰这里，因为被机枪一通扫射，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林杰等人纷纷趴在地上躲避扫射。 当发现山本等日本特务时，双方已不足百米，在这个危急时刻，从枪械科领取的一批mp18冲锋枪之类的快枪，发挥了重要作用，一通集火射击，打死了几个日本特务后，双方都趴在地上，形成了火力对射的局面。 …… 于明悟弯着腰来到闻自省身边趴下，想抬头看看铁轨的另一边，被闻自省用手拉住。 “于科长，别冒头，日本人的枪口就顶在对面。” 于明悟没有坚持，学着闻自省的样子隐藏自己，问：“现在怎么办？” “引线已经割断了，我的人都在几百米外，看日本人的阵势，是不想认输，准备和我们耗到底呢，把你的人在铁轨这一边撒开，别散的太远，容易被日本人吃掉。” “然后呢？” “等着。” “等着？” 于明悟求战心切：“你听！对面那枪声，日本人正收拾你的人呢，你就不让我冲一波？” “你少来这套！”闻自省不上当，“铁轨这里是分胜负的关键点，日本人的目的是炸军列，我们守住铁轨这里，就立于不败之地，你要是想冲一波，等军列快要经过时，那个时候我们冲一波，将防守线推进到铁轨另一边去。” …… 龟田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此时两处战场都陷入僵持，越来越少的时间，让龟田必须做出选择。 “去把山本君找来。” “是。”一个日本特务冲出掩体，不一会儿山本赶来。 “龟田君，你找我？” “山本君，形势对我们不利……” 山本从掩体中看向铁轨方向：“我看到了，铁轨方向我们失守了。” 龟田不承认失败：“不，我们只是还没有夺取。” “龟田君，我们该撤退了。” “我们还没有等到军列……” 山本走到起爆器前，用手摁下起爆器。 龟田冲过去阻止：“山本，你做什么？” 起爆器被摁下，炸弹却没响。 “显而易见，这一局我们输了……” “不，只要夺取了铁轨，将引线重新接通，我们仍是最后的胜利者。” 山本很无奈：“你下命令吧。” 龟田道：“留下机枪组，阻击后方的中国人，其余人，随我一起进攻……” 第十四章 军列安全通过 山本将进攻林杰方向的日本特务，重新在掩体中集结，排成一列，龟田检阅一番后，用言语鼓动这些日本特务。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但对于我们，战争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打响了，我们抛弃了自己的姓氏，远离了自己的家园，忘记了自己的母语，对中国人不择手段，等待的就是战争的来临，前方……” “那几根铁轨，这一两百米的距离，就是我们创造一场奇迹的最后考验，冲过去，炸掉军列，让中国人承受失败的一切痛苦，诸位……” 龟田跃出掩体：“随我一起进攻！” 山本紧随其后，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掩体中的日本特务，发起了决死冲锋。 侧后方的林杰，见到这种阵势，清楚最后的决战时刻到来，集合所有火力，向冲锋的龟田方向射击，却立即遭到了掩体中日本机枪手的反击。 闻自省躲在铁轨后，听到了龟田这些人的鬼叫声，想要抬头观察情况，刚把头伸出去，吉野就打来几枪。 无奈退回来，闻自省和于明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面容上的严峻神色。 “疯了……”于明悟握紧手里的枪。 闻自省退出弹匣，检查一遍后，重新装好，视线沿着铁轨看向远方。 “日本人这是搏命了，于科长，和日本人过过招？” “行啊，谁都不是吓大的！” “准备！”闻自省身体半趴在铁轨下的石子上，于明悟也跟着一般动作。 闻自省听着龟田这些人的叫声，估计着双方的距离，等待着迎战的时机。 “迎着日本人，冲上去！” 闻自省第一个冲上铁轨。 “杀！” 于明悟踏上铁轨，见到闻自省已杀向敌阵。 双方都是一边冲向对方，一边将枪里的子弹打出去。 不时有人中弹倒地，却没有人退缩一步。 当子弹打光后，彼此也都冲到了面前。 闻自省一脚踹倒一个，被另一个拦腰扑倒，就在地上来回翻滚，争着要把对方压在身下。 杀的难解难分时，一阵火车的轰鸣声传来，龟田看到远方驶来的军列，躲开厮杀的人群，跑向铁轨处。 闻自省挥舞拳头，将身下的日本特务打死，在看向铁轨方向时，见到了奔跑的龟田，闻自省爬起来就追。 龟田离铁轨越来越近，看到身后追来的闻自省已经跑到脱力，感觉胜券在握，露出得意笑容，忽然脸色一变，见到铁轨另一侧出现一队士兵。 这些士兵冲过铁轨后，沿着铁轨排成一列，举枪半跪在地，瞄向所有靠近铁轨的人。 龟田见到士兵的枪口，转过身子，就向一边的江边跑去。 闻自省因为跑到脱力，又见到增援，这时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冲过铁轨的士兵越来越多，之后分出兵力，从两侧迂回，包围正和于明悟等人搏杀的日本特务。 山本见到中国士兵正在包围他们，而龟田又不见人影，他便主动指挥：“撤退！快走，我们要被包围了……” 日本特务匆忙逃离，中国士兵一直追击，直到这些日本特务退到江边，纷纷跳江逃走。 …… 闻自省坐在地上，没喘息多久，于明悟也摇晃身形，来到他身边坐下。 两人肩抵着肩，于明悟摸身上的口袋，发现没带烟，问闻自省：“带烟了吗？” 闻自省说：“我们行动队戒烟。” “为什么？” “盯梢的时候，抽烟会有味，鼻子灵的人能闻出来。” 于明悟遗憾的呻吟一声：“可惜啊，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根烟，就完美了。” “你们俩人原来在这里啊……” 闻自省循声看去，原来是戴春风的秘书肖逸，闻自省不敢托大，和于明悟互相搀扶着起身。 “肖秘书啊，是处长来了吗？” “处长早来了，正找你们俩人呢。” 肖逸在前面为二人引路，闻自省眼角看向铁轨远处，在那个方向，军列已经停在铁轨上，正有士兵跳下火车，在军官的指挥下，布设警戒线。 闻自省和于明悟被肖逸带到火车处，接受检查后，进入火车车厢。 车厢里将官三两个，校官摩肩接踵，闻自省不敢托大，和于明悟站直身子：“报告！” 戴春风笑着招手让二人走近，为车厢里的军官介绍道：“这就是今天阻止日本人炸军列的英雄，情报科长于明悟和行动队长闻自省，我的两个得力干将。” 听到戴春风介绍，一名英气逼人的将官来到闻自省面前，握着二人的手道：“谢谢，我替三十六师数万将士谢谢二位了。” 闻自省肃穆道：“此乃报效国家，不用谢！” “好！”戴春风说道，“说得好！不拘小节，宋师长，大家同为袍泽，报效国家，说谢就见外了……” 宋师长注视着闻自省，点点头后，说：“报效国家，正逢其时，我宋某人也不能落人后，戴处长，军列现在可以通过了吧？” 戴春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一番。 闻自省这时说道：“处长，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宋师长不解原因。 闻自省看向戴春风，见到戴春风点头许可后，才说：“虽然日本特务已经逃走，但是我们还没有对桥梁进行检查。” 宋师长皱眉：“需要多久？” “人手如果充足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你们要快一点……” 闻自省和于明悟离开车厢，先赶到日本特务的掩体位置，这个掩体有一人深度，可以并排行走五六个人的宽度。 掩体尽头是坑道，里面全是一些生活物品，林杰正带人在这里搜索，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闻自省来到掩体的另一个尽头，龟田的起爆器就是安放在这个位置，闻自省拿起起爆器，检查上面的引线，发现是三根引线。 抓着三根引线，闻自省跃出掩体，顺着引线来到铁轨处，其中有两根引线是被闻自省割断。 闻自省抓着第三根引线，来到铁轨下的石子处，发现这根引线已被割断，心里明白是赵熙做的。 捡起割断的引线，闻自省一直顺着引线来到桥上，找出日本人埋设的炸药，将炸药清理，检查一遍桥梁，确认安全后，才放军列通过。 第十五章 梳理案情 闻自省坐在特务处食堂的饭桌旁，将筷子夹的菜塞进嘴里，再将碗中的米饭扒拉几口，后厨的伙夫用托盘端着一盘盐水鸭过来。 “闻队长，”伙夫将盐水鸭放在饭桌上，“这道菜是处长特意交代给加的，说是犒劳有功将士。” 闻自省看看同桌的赵熙、林杰等人，用筷子夹了一块鸭肉，咀嚼了几口。 “嗯，味道不错，”闻自省挥手示意同桌的几人，“都吃几口尝尝。” 闻自省将碗中的米饭吃完，放下碗筷，看着赵熙等人风卷残云，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都吃饱了吗？” “队长，饱了……” “我说一下……” 赵熙、林杰等人，将碗筷放回桌上，坐好看向闻自省。 闻自省说：“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吃完饭后，所有没有任务的人，全都去咱们行动队的办公室睡觉，条件艰苦了点，把桌子、椅子拼一下，大家在一块挤挤……” “没有命令，不准外出，可能随时都会有行动。” “是！” “队长，”陈德利小声说道，“我一会儿还要去国防部……” 闻自省记起这件事，“嗯”了一声，嘱咐道：“快去快回。” “我这就去，尽快回来。”陈德利站起身离开。 闻自省看向赵熙和林杰，说：“赵熙、林杰，你们两人先去会议室，我一会儿就到，其余人去休息。” “是！” 闻自省离开食堂，来到情报科于明悟的办公室外，敲了几下房门。 于明悟正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拉开抽屉，将桌上写了字的纸塞进去，才看向门口，说：“请进。” 闻自省推开门，看向房间里，见于明悟坐在桌边，而眼前的桌面空无一物，便没再进去，站在门外说：“于科长，关于厉金光的案子，我想和你开会讨论。” “都是谁参加？” “我，赵熙和林杰，你们这里，你决定。” 于明悟说：“我会带上赵明凯。” “嗯，我先去会议室了。” 闻自省关上房门，来到会议室。 没过多久，于明悟带着赵明凯也来到会议室。 各自坐下，闻自省将监控笔记递给于明悟，说道：“这是监控厉金光的记录，厉金光每天只往返他的住处，和丰盛商行之间，我的人连续多天监控，没有发现厉金光去过别的地方，直到监控的最后一天……” 于明悟随手翻阅监控笔记，听到闻自省说到监控最后一天的事情，手指翻动纸张，找到监控笔记中最后一天的记录。 “厉金光在下班的时间走出丰盛商行，他做了两件事情，买了一份申报，然后坐人力车去了大城旅馆。” 闻自省拿出申报，放在桌上，手指摁在那则可疑的广告上，将申报推向于明悟。 “这份报纸有问题吗？”于明悟拿起报纸，看向那则广告，“如归酒楼……以归字征文……” 放下报纸，于明悟问：“厉金光是看过这份报纸，才去的大城旅馆吗？” 闻自省回忆一下，说：“是看过报纸后，去的大城旅馆，并且在大城旅馆，打晕服务生，换了服务生的衣服逃跑。” “之后就是追捕过程，我是在白下路的一个茶馆附近，找到厉金光的，他在那里有一个死信箱，留下了一个纸条。” 闻自省递出纸条，于明悟看过后，眉毛一挑：“这是密写，你破译了吗？” “我在搜厉金光的家时，从书架上找到《边城》这本书，应该是厉金光上下线之间，小范围使用的密码本。” “给我看看……” 于明悟从闻自省这里接过《边城》这本书，将纸条上的内容破译一遍。 “这应该就是密码本了，”于明悟伸手拍拍身边的赵明凯，“去把电讯科吴科长找来。” 看着赵明凯离开，闻自省提醒于明悟：“于科长，价值不会太大。” “电讯科在破译日本人的密码方面，一直没有进展，这本书或许价值不大，但也许能给电讯科提供一种思路也说不定。” 闻自省点着头不再说话。 吴若言很快赶过来，她走的很急，经过闻自省身边时，闻自省能听到吴若言有些急促的呼吸。 闻自省侧仰着脸，看到吴若言抿着嘴唇，眼睛看到桌上的纸条后，伸手抓过去，嘴唇上下翻动，默念纸条上的数字。 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吴若言看完后，眼睛带着光芒看向闻自省，白净的素手捏住纸条的一角，另一只手扶着桌面，上身微微斜向闻自省。 “闻队长，你找到破译这张纸条的密码本了？” 闻自省微微叹气，指着桌上的书，说道：“就是这本书。” 吴若言拿起那本书，两手捧在胸口翻看，原本还上翘的嘴角，在看过几页后消失不见，盯着书的眼睛涌起一股怨念，好似在说“就这”？ “没用！” 吴若言咬着嘴唇，从鼻孔里呼出一股闷气，解释道：“密码本从来不是书籍，它是数学题的答案，而这……” 将书举在半空，吴若言仰起鼻孔，一脸不屑道：“一点用处也没有。” “一点用都没有？”于明悟对破译密码一知半解，见吴若言这个行家一槌定音，也不好再置喙。 “对！”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问题，吴若言容不得被外行质疑，学着自己大学时期的老师作派，给于明悟科普知识。 “这本书其实就是一本书，我把我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把语言变成文字，然后再从这本书中，找到相同的文字，记下这些文字出现在书中的第几页、第几段、第几行之类的信息，这些信息会是数字，就是这张纸条上的东西了。” 吴若言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闻自省继续和于明悟梳理案情：“于科长，从时间顺序上看，厉金光是看到了申报上的内容，然后通过大城旅馆，摆脱了我们的监控，在死信箱中留下这个纸条……” “纸条内容通过破译，是让接收纸条的人静默，我对静默这个词汇的理解，是觉察到危险后的保护机制，而这种危险的感觉，我回忆整个监控厉金光的过程，以及监控笔记中的记录，都不是我们让厉金光有所察觉的……” “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这份申报里的广告……” 第十六章 档案的记录 “有我们还不知道的人，通过报纸给厉金光传递了危险的信号？” “我的看法是这样。” 于明悟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写下这个情况，然后在笔记本上重重划了一条线，把笔向桌面一扔，身体仰靠在座椅上，双手环绕胸前，舌头在牙齿间来回舔舐。 “不会是我的人……”于明悟回忆之后，确认自己的人没有问题，后背离开座椅，恢复先前的坐姿，右手压在笔记本上，轻敲几下。 “如果我的人有问题，厉金光早跑了，不会让你监控这么多天。” “我们行动队也不会有问题，因为如果要通风报信，在监控厉金光的过程中，装作不小心暴露自己的目标就成了。” 闻自省眼睛上下打量于明悟，言语试探问：“厉金光这个情报，是你们情报科告诉我们行动队的，我的行动队没问题，你的情报科也没问题，那么你有把这个情报再告诉别人吗？” “嗯……”于明悟排斥这个话题，想要尽快跳到下一个议题，“先各自把这件事记录在案吧，这种事情要悄悄的查。” 闻自省视线看向笔记本，用手握着笔在笔记本上随意涂了几条线，似乎漫不经心的问：“这件事我可以查吗？” “我来查吧……” 闻自省突然抬起头，眼睛盯住于明悟。 于明悟没有提防，措手不及下，话说到一半停下，舌头舔着嘴唇，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这是情报科的工作。” 闻自省肯定于明悟是想掩饰什么，他让自己面容保持正常，视线放空，不让于明悟看出自己心底的忌惮。 “在蹲守死信箱的时候，我们抓到了国防部参谋贾壮……” “就是他交代了日本人要炸军列的情报？” “对。” “他还交代什么了？” “只交代了这个……” 闻自省讲述自己对贾壮的感觉：“贾壮这个人，他出现在我的视线时，给我的感觉是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被抓到后，他主动开口说话，可以看出他是紧张，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和他聊了几句，很容易就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情况，不像是受过很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我判断厉金光冒着被抓到的风险，在死信箱留下信息，应该不是留给贾壮的，贾壮只不过是信差。” “他交代上线了吗？” “没有交代，并且他还用日本人炸军列的情报，拖延了时间，陈德利已经去国防部调贾壮的档案了，我准备看过档案，对贾壮有一些了解后，再进行审问。” “贾壮的上线，你可以确定范围吗？” “出不了国防部。” 于明悟头疼的叹气：“又是大案子，我的心不踏实，丰盛商行背后的金主是权贵，没想到顺着查下去，又到了军方高层……” “不能一查到底吗？” “这要问处长……” “报告！” “是陈德利回来了，应该带回来了贾壮的档案，”闻自省听出是陈德利在门外，冲门口喊道，“进来！” 陈德利推开门：“队长，档案带过来了……” “于科长也在……”陈德利将档案交给闻自省，和于明悟点头打招呼。 “嗯。”于明悟站起身和陈德利点点头，收起桌上的东西，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你们聊，我去找处长。” 闻自省要起身送于明悟，于明悟赶紧摆手拦住：“闻队长，你坐你的，我先走一步。” 等于明悟离开，会议室只剩下行动队的人，闻自省向门口的位置使一个眼色。 陈德利看出闻自省的意思，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下，然后拉开门，确认门外没有人后，将门重新关好，来到桌前坐下。 “队长，门外没人。” 闻自省这才压着声音说道：“你们回去后，要告诉下面的兄弟，最近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要单独外出。” 陈德利看看赵熙和林杰，都是一头雾水，便问：“队长，怎么了？” “都小心点，咱们现在查的事情，都能捅破天。” 陈德利看一眼桌上的档案，猜测的问：“国防部？” “还有丰盛商行，背后也有权贵的影子。” 闻自省心中猜测，丰盛商行背景深厚，有权贵做靠山，他们的职员厉金光是日本间谍，在掌握这个情报后，特务处不可能不提醒丰盛商行背后的权贵，情报有可能是在这个过程中泄露的。 让人担心的还不止这个，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屁股肯定不干净，说不定为了不被查出些什么，就对闻自省他们使阴招。 这些上层的腌臜事，闻自省当然不能摊开给手下人说明白，只能告诫下属小心提防，也不枉共事一场。 闻自省将贾壮的档案打开，看过档案里的照片，确认是贾壮其人，接着就是性别、出生日期、籍贯之类的信息。 将这些信息扫过一眼，闻自省看向档案中记录的贾壮的人生轨迹。 贾壮出生贫寒，父亲早亡，母亲独自扶养他长大。 档案中记录贾壮的出生地是皖南的乡村，不知是什么原因，贾壮的母亲在贾壮生父亡故后，带着两岁的贾壮离开老家，来到了南京。 贾壮母亲给大户人家当佣人，再做些洗洗补补的零工，母子两人勉强过活。 这种情况下，三餐都无以为继，贾壮是读不起书的，档案中记录是被一个叫陈冲元的人接济，贾壮才有机会读书识字，并到日本留学。 “陈冲元？这个名字……”闻自省感觉有些熟悉。 “保定军校毕业，老同盟会了，还在黄埔做过几天教官，也算是我们大家半个老师了。” 陈德利显然在国防部没有白跑一趟，闻自省刚有疑惑，他就能对答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贾壮为什么不去黄埔读军校，而是远涉重洋去日本呢？” 闻自省拿起笔，在纸上将这个疑惑写下。 继续看下去，贾壮从日本回来后，进入了国防部，逐渐升阶成中校，不过应该是因为没有黄埔经历，所以贾壮没有带兵征战的履历。 “你还从国防部了解到什么？”大概看过贾壮的档案后，闻自省问陈德利。 陈德利说道：“贾壮是陈冲元的女婿……” 闻自省去看方案中的配偶一栏，写着陈雨蕊的名字。 第十七章 准备审问 “陈雨蕊……陈冲元的女儿叫这个名字？” “对，还不止这些，陈冲元只有陈雨蕊一个孩子，贾壮其实算是入赘。” 闻自省暗道，贾壮的一切都是陈冲元给他的，自然在贾壮这里，陈冲元可以予取予求了。 闻自省将档案收好，心中推算贾壮成为日本间谍的过程。 如果要成为日本间谍，贾壮必须首先被日本人发现。 档案里记录着贾壮去日本留学，并且读的是军校，日本人有可能是从这里开始注意到贾壮。 虽然可能是在这个时候，贾壮被日本人注意到，但不能证明贾壮立刻会被日本人发展成间谍。 日本人会关注贾壮一段时间，调查贾壮的生活轨迹，就如同…… 闻自省看着桌上的档案，心说就如同现在这样，日本人也曾经做过闻自省现在正做的事情，通过对贾壮的观察，分析出贾壮的弱点。 闻自省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贾壮的名字，空出一行后，写下弱点两个字。 日本人是从什么地方入手的呢？ 钱？权势？或者贾壮和陈冲元的关系？ 闻自省决定去看看贾壮，也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们去牢房。” 特务处的监狱，特意挑选的阴暗、寂静的位置，阴暗会让人感觉到冷，而寂静代表着没有声音，人在感知不到周围的声音时，是不会有安全感的。 走进监狱走廊，闻自省脚步顿了一下，除了脚下一片光明，周围全是黑暗，闻自省停下来，让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 陈德利打发走狱卒，贾壮是他亲自带到这里的，他想通过替闻自省引路，方便第一时间观察闻自省是否对此满意。 “队长……” 陈德利抢到闻自省身前，侧过身子，一只手臂伸向走廊的前方，观察着闻自省的表情，说道：“我来给你引路，贾壮在最里面的牢房，只关了他一个人。” 闻自省来到关押贾壮的牢房外，通过牢门上方的出气孔，看向牢房里面。 贾壮背对着牢门，面朝着墙壁，席地而坐。 闻自省问：“你把他带进来时，是让他这个样子的吗？” 陈德利伸长脖子，向牢房里看一眼，很肯定的说道：“不是，我把他带进牢房里面，让看守给他上重铐，他当时是坐在牢房中间，也没有面壁呀。” “我们去准备一下，提审贾壮。” 闻自省来到审讯室，审讯室里通常有一套桌椅，是审讯者的位置，而被审讯者的位置，会和审讯者保持一定距离，并且为了给被审讯者压力，他的座位会是冰冷、生硬的。 “把这个座椅拿出去。”闻自省指着被审讯者坐的椅子说道。 “是。”陈德利走出审讯室，没一会儿进来几个人，将椅子拿走。 “把这张桌子放在正中间，”闻自省检查了审讯者坐的椅子，“再去找一个这样的椅子。” 审讯室被重新布置一番后，闻自省最后再看看审讯室，确认是自己要的样子，才和陈德利说道：“你去把贾壮带过来，让他在这张桌子旁坐下，然后出来找我，我会在隔壁等着。” “是。” 闻自省走到隔壁的房间，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酝酿一会儿审问时的状态。 等的时间有些久，闻自省正疑惑时，陈德利推开门进来。 陈德利将房门关上，转过身子后，有些难以启齿，踌躇着碎步踱向闻自省。 “队长……” “怎么了？” “出了些变故……” “刚才于科长打电话，说等他来了再审。” “这是于科长的意思？” 陈德利迂回着回答闻自省：“监狱那里，不让我带走贾壮。” “知道了……” 等待是最让人煎熬的，因为这会让人的期盼一直悬着。 闻自省快要耗尽耐心时，于明悟才姗姗而来。 手推开房门，于明悟脚停在外面，只将上半身探进房间。 “闻队长，不是要审贾壮吗？来啊！” 闻自省面色一变：“你把贾壮带过来了？” “没啊！不是你的人去牢房提人的吗？” 闻自省这才脸色舒缓，没有就好，不然就真的干扰了自己的审问节奏。 看向身旁的陈德利，闻自省说：“去提人吧。” 陈德利离开后，闻自省招呼于明悟进来：“于科长，进来坐。” 于明悟不着门道：“闻队长，不是在隔壁审吗？” “是啊。” “那……为什么不去隔壁？” “审讯技巧。” 于明悟不好再说别的，进了房间后，将椅子挪到闻自省旁边坐下。 “一会儿你不要说话，让我来审。” “你准备怎么做？” “不打他，不骂他，就和他聊天。” “有把握吗？” 闻自省没回答，而是反问：“他要是招供出高层怎么办？” 于明悟冷笑一声，用无赖的口吻说：“这不能怪咱们，咱们只是随便问问，贾壮就招供了，咱们特务处也头疼啊。” 闻自省“呵呵”笑出声，于明悟也跟着笑，两人笑着笑着就都停不下来，越笑越大声。 于明悟笑的岔气，一边咳嗽，一边拍闻自省肩膀：“闻队长，你要保重！” 闻自省慢慢收了笑容，两人默默坐着等候。 房门被陈德利推开，陈德利就站在门外，说：“队长，于科长，贾壮带到审讯室了。” 于明悟先站起身：“走，去看看……” 闻自省立即起身跟过去，来到审讯室外。 于明悟透过房门上的窗户，看向审讯室里面，见到审讯室已被闻自省重新布置了一遍，贾壮也没有坐在被审讯者通常的位置。 “闻队长，你玩花活……”于明悟心中暗暗敬佩：“你是真想让他招供啊！” “吃的就是这碗饭，我也算是对得住这行的祖师爷了。” 于明悟手臂向房门一摆，示意闻自省先请。 闻自省推开门，另一手推着于明悟后背，和他一起走进审讯室。 于明悟直奔桌前坐下。 闻自省先将房门关上，然后转身打量贾壮。 贾壮这个时候身体向后紧紧靠在椅背上，这是人潜意识里抗拒的动作。 原因很简单，贾壮不熟悉于明悟。 贾壮视线看向闻自省，闻自省已和他见过一面，所以相对于面前陌生的于明悟，贾壮对闻自省多了几分接纳。 第十八章 美人计 闻自省走向贾壮，顺手将于明悟身边的椅子挪到贾壮身边，在贾壮身边坐下时，给了于明悟一个告诫的眼神，警告于明悟什么都不要做。 “你告诉我们的情报很及时，军列保住了，我们很感谢你。” 贾壮如同听到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闻自省抓起贾壮的手，贾壮想挣脱，闻自省没有松手，贾壮挣扎几下，便任由闻自省抓着。 “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有什么要求想提吗？” 贾壮低头看自己的脚面。 闻自省很惆怅的叹了一声气，松开贾壮的手，感叹道：“唉！你说咱们这些人呐，其实都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棋子，他们争争抢抢的，上刀山下火海的还是咱们，我这些年风风雨雨，算是把他们全看透了。” “你呢？”闻自省开始试探，“日本人对你怎么样？” 贾壮被触动心事，动容的看闻自省，面上透着伤感。 “其实，这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是小人物啊，只能听天由命……” “我家在湘南的山村，小时候家里穷，没钱读书，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天天去学堂，我就羡慕他们，回家哭着喊着要读书……” “可是家里穷啊！”闻自省手掌扶上贾壮的手背，“穷人的孩子读什么书！为了让我能读上书，爹妈豁出去了半条命……” “唉！”闻自省回想当年，不由伤怀。 “你要报答他们。” 闻自省心中暗喜，贾壮开口了！ 于明悟也没料到这么快，贾壮这么轻易就上钩，日本人是没拿贾壮当回事，还是看不起特务处！ “是！父母恩，深似海，我要报答他们……” “那你为什么干特务？你该去做能挣钱的事情……” 闻自省心中警醒，这个问题应对不好，前面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因为读了书，老师教我家国大义，我的初衷是报效国家……” “报效国家……”贾壮忆起自己东渡日本求学那年，那时他脑子里也全是要报效国家。 “其实，我本该是一个医生的，我要是那时候不读军校，而是去学医，是不是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 闻自省不敢接话，他看到的档案，上面没有写贾壮曾经有学医的可能。 不过，贾壮这时已陷入自己的情绪中，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会和雨蕊一起开一间诊所，她救死扶伤，我专门给那些富商阔少看病，只给他们开进口药，挣很多很多的钱，孝敬我妈……” “我妈没享过福……” 贾壮“呜呜”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了呢？”闻自省轻抚贾壮肩胛。 “怪我啊，我对不起雨蕊，我对不起陈家，那些日本人，就是一群下三滥……” 贾壮抹着眼泪，和闻自省诉说，让旁观的于明悟有种被颠覆的感觉，两个本应该敌对的人，居然能坐到一起倾诉心中的委屈。 “他们……”贾壮几次想开口，都因为太羞耻，而吞吞吐吐，“他们……他们和我上床！” “我把持不住啊……” “兄弟，跟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日本人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让雅子和我睡觉……” “这种事发生在哪儿？” “就是军官俱乐部里面……” 闻自省和于明悟都是面色一沉，贾壮说的可是军官俱乐部，那里进进出出的全是穿军装的，其中不乏一些将官，日本人都可以在军官俱乐部自由活动了，还能让日本女人在里面睡军官，这要是捅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大家的脸面全没了。 “兄弟，你结婚了呀，你怎么能做这种事？”闻自省先指责贾壮，加深贾壮的愧疚感。 “我也后悔呀……” “你做这种事有多久了？” “有快半年了吧，我也不想啊，可是日本人威胁我，如果我不和雅子睡，他们就把我和雅子在床上的照片交给雨蕊，那时候我和雨蕊的孩子，还有俩月就出生了，我不这么做，雨蕊有个万一，我……” “所以你就开始给日本人做事情？” “没有。”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白下路附近？” “这不是后来嘛……”贾壮有些赧色，“雅子有了我的孩子，日本人便在我面前，拿刀顶着雅子的肚子，我如果不帮他们做点事，他们就会要雅子的命。” 这是日本人的美人计！闻自省忍不住在心里冲贾壮大声咆哮。 “原来是为了孩子啊，你不是和你妻子已经有了吗？” “那不一样……那个孩子会是我们贾家的。” 闻自省轻拍贾壮肩膀，表示亲近。 “孩子什么月份出生？今年是牛年吧，孩子的生肖属牛？” “按月份应该是明年。”提起将要出生的孩子，贾壮不由有些向往。 “那是属虎了……” 闻自省计算时间，贾壮被日本人拖下水，最多三四个月时间。 “你很在乎这个孩子？” 贾壮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变得坚定，清晰表达了扞卫到底的态度，这是雄、性、生物，对于自己血脉传承的坚持。 “日本人保证不伤害你的孩子吗？” “只要日本人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孩子就不会有事……” 贾壮主动抓住闻自省的手，急切的乞求：“求求你，不要把我的事说出去，我可以给你们做事，我把我知道的日本人的事全告诉你们。” 闻自省用另一只手压在贾壮手背上，先安抚贾壮的情绪。 “我是替你的孩子担心，雅子挺着大肚子，现在肯定不能工作吧，请假了吗？军官俱乐部的人会批吗？如果请假时间太久，会让人疑惑的。” “嗯，那是自然，雅子已经辞职了，就在家里安胎。” 贾壮低头左右微动头部，眼睛也左右移动，这是开始警觉的动作，看来雅子肚子里那个所谓的孩子，是日本人将贾壮拖下水的杀手锏，闻自省如果再触及到这里，贾壮是会抵抗的。 “我可以不过问你和雅子之间事情，也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但你必须告诉我们一些东西，你被日本人拖下水后，日本人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闻自省转换话题后，贾壮果然松弛下来，回忆以前的事情。 “他们让我和雅子再睡一觉。” “你睡了？” “嗯。” “之后呢？” “睡之前我挺害怕的，睡过后我心里平静多了。” “我问的是之后日本人要你做的事情。” “我和平常一样到国防部工作，只有去和雅子见面的时候，日本人会问我一些问题。” “都是问一些什么？” 第十九章 先查雅子 “也没问什么，就是国防部里的一些八卦消息，比如某一天国防部里面的氛围怎样，大家伙是不敢说笑，还是工作很忙碌……” “再或者是一些人事调动的情报，军队里一些军事主官的个人情况，像中央军各部队的长官的籍贯、出生地什么的，他们贪不贪财，好不好色，为人处事圆滑、还是不知变通，这些都不算什么吧？” 贾壮说到最后，用一句问询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就是情报。” 闻自省的如实相告，倒让贾壮轻松下来。 “如果情报就是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陷进去，再之后呢，如果你只做这些，用不着去白下路那里了。” “这都是因为孩子……” 贾壮回忆起那天的事情，那天夜里他从雅子嘴里得知有了孩子的喜悦，被日本人威胁时的愤怒，最后被迫屈服时的不甘，全在这一刻变成脸上五味杂陈的悲哀。 “我如果要保住这个孩子，就得给日本人做更多的事。” “你从死信箱拿到纸条后，日本人要求你怎么做？” “看具体内容。” “纸条上都是密写，你有破译的办法？” “你不是得到那本书了吗？”贾壮不解，“这并不是太难，通过那本书我可以知道纸条上的内容。” “知道了内容后，你要做什么？” “我会在第二天去国防部时，变换一下衣着打扮。” 闻自省看了眼于明悟，贾壮的话，已经可以证明国防部有日本人的间谍，把一个中校拖下水，摆在前面给这个间谍挡枪子儿，这个间谍的级别，以及他可以接触到的情报，已经足以让日本人耍着前线的将士玩啦。 “如何变换衣着打扮？” “如果是要见面，不带手表，如果纸条内容是收到两个字，会在上衣口袋放一支钢笔，如果只是正常的表示渠道安全、畅通，我会戴一副墨镜。” “静默这个词汇，你如何用衣着打扮表达？” “不带手套。” “你在国防部的工作内容，和活动范围？” “我到现在都只是个参谋，因为我不是黄埔的人，在国防部其实不管事，只是有一间办公室，有一个国防部参谋的名头而已，一开始在国防部，我还想做些事情，可这么多年下来，早心灰意冷了，都是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待着。” “你在国防部和谁见面的次数最多，特别是你看过纸条内容，改变了衣着打扮后？” 贾壮想起自己在国防部的境遇，感怀自己空有报国之志，却得不到施展，不由苦笑起来，说：“和我一个办公室的人，都是不受重用的人，洪波和我最熟，他是自己的兵被中央军收编后，硬塞进国防部的。” “你见雅子的时候，是开自己的车去的吗？” 闻自省突然换了话题，贾壮没跟住节奏，被闻自省套出了话。 “我哪敢啊！我都是先回家，然后坐人力车去。” “在雅子那里过夜吗？” “我有家，我和雅子的事情已经对不起雨蕊了，再过夜的话，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办完事我就回家了。” “贾参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还能给你们做什么？” 贾壮没有拒绝，并且心底是渴望的。 “把你被日本人拖下水的过程写下来。” “写这个干什么？” 那些事是贾壮的耻辱，他不想写。 “写！这样我才能帮你。” 贾壮考虑后，咬着牙点了头。 “陈德利！” 守在门外的陈德利，推门进来。 “队长？” “送贾参谋回去。” “是！贾参谋跟我走吧。” 贾壮站起来，往审讯室外走。 陈德利观察到闻自省的神态、语气，在审问贾壮后，没有气愤、恼怒之类的表现，并且闻自省刚才是说“送”贾参谋回去，便在贾壮离开审讯室后，没有立即出去。 果然，闻自省喊住了他。 “陈德利！” “唉！队长，还有什么交代的？” “给贾壮换一个好点的房间，再给贾壮准备纸和笔，对贾壮态度好点，去吧。” “是。” 陈德利走后，于明悟问：“你让贾壮写那些东西，是想从中找出什么？” “日本人做事情的手法。” 于明悟一愣，便不再做作声，中国人啊，这几十年的时间，全用在自己和自己较劲上面，对于外患，醒悟的太晚，突然交上火，才感觉到敌人的陌生。 “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于明悟关心闻自省的动向，问：“查那个雅子，还是查国防部的内奸？” “先查雅子！” 闻自省起身出去。 于明悟还是不放心，站起来去追闻自省。 “等一下……” 于明悟追上闻自省，问：“你去哪儿？” “军官俱乐部。” “说起军官俱乐部……”于明悟问，“你说那个叫雅子的女人，真有了贾壮的孩子？” 闻自省嗤之以鼻，冷哼一声：“你信吗？” “贾参谋不是信了吗？” “他是魔怔了！” 闻自省停下来，神情郑重的说：“这就是我让贾壮将他被日本人拖下水的过程写下来的原因，我们需要从中分析日本人做事情的方式，才能搞明白日本人是如何让贾壮相信雅子有了他的孩子。” 来到停车的地方，闻自省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坐下，于明悟慢了一步，只得站在车门外，端起自己长官的架子。 “闻队长，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我这个科长比你大一级吧，按照条例规定，是不是应该我坐这个位置，你去开车？” “我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万一开车的时候睡着了，你不怕我把车撞墙上？” 闻自省说完，眼睛一闭，嘴里马上打鼾。 “嗨……”于明悟还想说什么，可闻自省不搭理他，于明悟最后也只得关车门，来到另一侧拉开车门进去。 一边发动汽车，于明悟一边嘀咕：“说的好像昨天谁睡觉了一样……” 军官俱乐部，顾名思义，是军官扎堆的场所，在金陵城轮休的军官，可以在这里休闲、消遣。 当然，进到这种地方的人，没有谁会是真的放松自己的，交际应酬，联络感情，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才是会到这种地方的人的目的。 第二十章 离职半年的档案也看 于明悟开车来到军官俱乐部外，刚将车停稳，酣睡的闻自省就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看向车外。 “你真睡假睡？” “什么意思？” 面对质疑他的于明悟，闻自省也很奇怪。 于明悟摊开手掌，在他和闻自省之间摆动。 “你……其实就是想让我开车，给你当一回司机吧？” 闻自省脑子转了几圈，才理清楚于明悟在说什么，不想和于明悟纠缠这些，直接告诉于明悟：“你要是来行动队，没日没夜的在外面蹲守、盯梢，你也能做到汽车行驶的时候睡觉，汽车停下的时候醒过来。” 推开车门，闻自省下车，先观察周围的环境，面前是一条可以五六辆汽车并行的街道，街道两边栽种着梧桐树，于明悟就把车停在了一颗树下。 街道在闻自省眼前左右而过，路面很干净，也不见有什么车辆在这条街道行驶，梧桐树后便是高墙，高墙里面应该是高官显贵的私宅。 这些豪奢人家，为了彰显身份，总是会住大一点的房子，可世上有权有势的人，毕竟是少数，房子大了，住的人少，自然也有了清幽的氛围。 军官俱乐部就在街道远端的深处，闻自省和于明悟踏着地上零散的枯叶，走进去后，先在军官俱乐部里面四处转了一下。 此时是白天，不是交际应酬的好时间，军官俱乐部里也门庭冷落，闻自省看过了军官俱乐部的小桥流水，也欣赏了繁花似锦，想要推开一个房门时，被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叫住。 “二位，你们是做什么的？这里是军事单位，不对外开放，你们不能乱闯。” 闻自省打量这个人，中山装穿的笔挺，两手背在身后，双脚间的距离比肩膀间的距离宽，消瘦的身形却偏要挺起肚子，做上位者的姿态，身后还有一队士兵护驾。 几步走到他近前，闻自省迎着这个人的气场，将他营造出的自我优越感的氛围打乱，也许是闻自省太靠近他，让他有了后退的慌乱。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是，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闻自省掏出自己的证件，递向这个人：“你自己看！” 这个人看过证件后，举止神态客气许多，双手将证件归还闻自省，摆手和身后的士兵说：“是自己人，不需要你们了，下去吧。” 转过身后，笑脸相迎道：“两位到此是公干，还是别的？” “国家板荡之时，哪有别的心思，”闻自省不假辞色，“当然是公务。” “哦……”这个人连连点头，问，“不知是什么公务啊？” 闻自省侧身和于明悟对视一眼，问：“你能管事？” “我是这的负责人。” 闻自省眉头一皱，一副嫌弃他听不懂话的样子，把话挑明了问：“你叫什么？” “许长宇，鄙人叫许长宇，军官俱乐部的主任。” “嗯……”闻自省点点头，斟酌着说词，“许主任，你们军官俱乐部都有那些设施？场地有多大？平时能接待多少人？” “呃……”许长宇不解其意，“两位，这是要做什么？” “到你们这里，还能做什么？”闻自省摆出不耐烦的样子，给许长宇现场编了个理由。 闻自省将声音压低，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 “现在这件事还是机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到处乱说……” 许长宇不停点头：“一定，一定，绝不乱说！” “上海战事焦灼，为激励前方将士士气，上面有意要将一些有功的将士，召回金陵暂时休整，同时对这些有功将士，进行嘉奖，这件事目前还属于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这种事是应该的，早就该做了，我们军官俱乐部做的就是这个。” “我们两人，其实是来实地考察的，许主任，方便带我们四处看看吗？” “当然方便，二位跟我来。” 闻自省和于明悟有了许长宇的陪同，在军官俱乐部通行无阻，把军官俱乐部里里外外全看了一遍，闻自省表示很满意这里的一切。 “许主任，我觉得你这里一切都好，我会把情况告诉上面的……” 许长宇握住闻自省的手：“有两位兄弟替我美言，我就放心了，我许某人保证一定不辱使命。” 闻自省的手哆嗦一下，和许长宇的手分开后，手掌心里多了一封红包。 许长宇此时又去握于明悟的手，和于明悟说着感激的话，自然没有察觉闻自省握住这封红包时，不自然的神态。 闻自省将红包塞进口袋，似乎是才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许主任，如果这件事情交给你们军官俱乐部，安全问题有保证吗？” “绝没有问题，二位兄弟放心，我们军官俱乐部进进出出的都是部队各级军官，从没出过纰漏。” “部队军官应该没问题，到那天我们特务处还会在四周警戒，进进出出的人都会检查一遍，剩下的就是……”闻自省思索着安全漏洞，“你们军官俱乐部的服务员，都是些什么人？” “她们都是身家清白的大学生，”许长宇打包票道，“我们军官俱乐部是军事单位，招人前都是再三查核过的。” “不行，事情重大，我们容不得马虎，许主任，按照条例规定，你们军官俱乐部招进来的服务员，是需要给这些人建立档案的，你有按照条例做吗？” “有，档案都有。” “在什么地方？” “在档案室……” “带我们去看看档案。” 许长宇将闻自省和于明悟带到档案室，请他们二人先在桌前坐下，自己去找出档案，然后摆在桌上。 “就是这些了。” 闻自省没直接翻看，而是先询问：“军官俱乐部如果有服务员辞职了，档案还会保存吗？” “二位兄弟是行家，我们军官俱乐部隶属军事单位，档案是会被永久保存的。” “这些都是现在在职的服务员的档案吗？” “是，全在这里了。” “再去找离职半年以内的服务员的档案。” “离职的你们也看？” “对，离职半年以内，离职的人对于这里还是有熟悉感的，所以她们的档案，还是要看的。” 第二十一章 已经不住在这里 许长宇只得又去找，当带着闻自省要的档案再重新回来时，桌上已被闻自省和于明悟摆放了各种打开的档案。 这些档案是一份一份摊开，铺满桌面的。 许长宇两手捧着找来的档案，一时找不到摆放的位置。 闻自省借这个机会，从许长宇手中接过离职半年内人员的档案。 “许主任，档案找来了？交给我吧……哎呀，这桌上太乱了！” 于明悟赶紧做收起档案、整理桌面的动作。 许长宇也殷勤的出手帮于明悟，说：“没关系，整理一下就好了，这些档案看完了吗？” “看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工作流程必须这样走一遍，倒是麻烦许主任把这些档案拿进拿出的……” 等许长宇将桌上的档案整理好后，闻自省又说：“要不……许主任先把桌上的档案放回去？别一会儿再给弄乱了。” “也行！” 许长宇没看出这是闻自省使出的小伎俩，将桌上的档案捧在手里，说：“我先放回去。” 闻自省看着许长宇离开，立即将手里的档案在桌面一份一份的整齐排列着铺开。 于明悟跟在闻自省后面，将档案袋封口的绳子一一解开。 闻自省将档案摆放完后，逐个拿起桌上的档案看里面的内容，首先看的是档案中记录的离职时间。 根据贾壮的供述，雅子那个所谓孩子，会在明年出生，此时已是八月份了，以怀胎十月推算，如果是八月怀孕，那么雅子的生产期是明年的三、四月份。 如果是明年的一月生产，怀孕时间就要从八月向前推两三个月，所以闻自省首先看档案中记录的离职时间，重点锁定离职三个月内的人。 在将档案全部看过后，闻自省找出了一个叫孙清雅的女学生，就读于金陵大学新闻系，在两个月前辞职。 闻自省看向档案中的照片，黑白色的照片，会屏蔽掉脸上的光彩，但闻自省还是能透过孙清雅的黑白照片，感觉到女孩张扬的自信，传递出来的积极向上的力量。 这种女孩怎么能做间谍呢？她该是美好的，可以生活在阳光下的，日本人却将她的美好，变成了攻击中国人的武器。 “你那边有找到什么了吗？” 闻自省观看孙清雅的档案时，于明悟已将所有档案都看了一遍。 “没有我们圈定的目标。”于明悟正将手里的档案袋重新封好。 “我这里有一个。” 闻自省将档案中带有孙清雅照片、籍贯、居住地的那张纸抽出来，递给于明悟。 于明悟正要看时，听到许长宇走过来的脚步声，匆忙将这张纸折叠塞进口袋。 闻自省挡在于明悟身前，替于明悟打掩护。 “许主任，你过来了，档案都放回去了吗？” “放回去了，我来看看你们这里……” “我们这里也好了，”闻自省拖延着时间，“其实看不出什么，就是走一个过场……” 闻自省眼角见到于明悟已将孙清雅的档案袋封好，这才拿起桌上的一份档案，递向许长宇。 “许主任，档案如数奉还。” 闻自省和于明悟离开军官俱乐部，进到车里后，于明悟将车门拉上时，说：“要是我的话，绝对不费这个劲，直接进军官俱乐部，找姓许的要档案。” “你说的不是我们行动队的风格吗？做事简单粗暴，你们情报科该是技术流啊！” “呵！”于明悟鄙视闻自省的心口不一，“你就这么不相信军官俱乐部里的人？” “日本人都能让日本女特务在军官俱乐部里面，和国防部的中校睡上一觉了，你说我还敢完全相信他们吗？我不止不相信他们，我现在看到军官俱乐部里面那些做服务员的女学生，我心里都犯嘀咕。” 闻自省掏出口袋里的红包，厌恶的甩到前车玻璃处。 “这钱又怎么你了？” “如果革命不能成功，”闻自省抓起那个红包，举着让开车的于明悟看，“和这玩意儿脱不了干系。” “革命嘛，就是让那些已经升官发财的人去死，然后我们升官发财的过程，你出门闹革命，竟然不贪财，这思想很有问题啊！” 闻自省将红包甩给于明悟，心烦道：“你想要都给你……” 汽车开往档案中记录的孙清雅居住的地方，档案中记录孙清雅是胶东人，但是贾壮是用雅子称呼她，闻自省从贾壮对孙清雅的称呼判断，档案里的籍贯部分应该是伪造。 “日本间谍都在用伪造的中国人身份活动，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伪装成日本人？” “你会日语吗？” 闻自省掏出随身的小本，在上面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 “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你说的对，我们不懂日语，得找机会学。” “你还认识会日语的人？” 闻自省品了品于明悟话里的意思，醒悟道：“你给处长请示一下吧，说不定关键时候能救我们自己一条命呢。” 在距档案中记录的孙清雅居住地，还有两条街的路程时，于明悟将车停住。 “你猜孙清雅会不会在这里？”于明悟想和闻自省赌上一局。 闻自省拿出配枪，检查一遍，说：“给你说一个我们行动队出外勤时保命的经验，不管目标是不是在，你都要当他是在。” 将配枪调到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闻自省将枪藏在腰间，和于明悟先后下车。 这一带是金陵城的旧城区，建筑样式还留有明清时期的风格，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全都是从马上得天下的一时英杰。 家族延续传承，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子孙争气的人家，也早已举家搬迁至新的权贵聚集区，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也多搬离这里，靠租售祖宗宅邸过活。 闻自省依着一侧墙根行走，来到一处阁楼外面，阁楼旁边有一个木梯连接二楼和地面，这个阁楼的二楼，就是档案中记录的孙清雅在金陵城的居住地。 站在阁楼下，仰头看上面，门窗闭合，安静无声，感觉不出是有人还是无人。 闻自省给于明悟一个眼神，于明悟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隐身到角落里，为闻自省把风。 轻声慢步来到木梯处，闻自省先抬头四周看看，周围住户没人注意到他，前后左右的门窗处也没有暗哨戒备的踪影。 闻自省再低头看木梯，木梯饱受风雨侵蚀许久，木板产生霉变，已不可能通过在木阶上撒尘土的方式，让闯入者留下痕迹。 观察木梯栏杆之间，也没有用什么透明的细线设置预警装置，闻自省心中有了定数，迈腿踏着木梯来到二楼。 上到二楼，闻自省面前是一个仅容两人肩挨着肩宽度的走廊，走廊下是街道，另一侧就是档案中记录的孙清雅的房间。 来到房间外，闻自省见房门被从外面上锁，用手指摸了门锁一下，闻自省看到手指上有灰尘的痕迹。 再来到窗户外面，闻自省通过窗户缝隙看房间里面，不见房间里有家具陈设，只剩空荡荡的昏暗。 闻自省快步下来，于明悟从暗处迎上，问：“怎么了？” “没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第二十二章 孤陋寡闻 “那……”于明悟试探闻自省，推断闻自省下一步做什么，“你还查吗？” “走吧。” 闻自省回到车旁，直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于明悟手扶着副驾驶的车门，心里很不乐意。 “闻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轮换着开车。” “又不是我求着你跟我来的，于科长何苦来哉？” “我是担心你……” “是处长让你来的？” 于明悟没法回答，用力关上车门，到另一边上车，发动汽车后，问：“去哪儿？” “去陈冲元的家。” 汽车在陈冲元住处外停下，闻自省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在车里苦想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 “用什么理由进去。” 闻自省在车里一通翻找，找出一个没有使用过的工作笔记本，然后再将口袋里的笔掏出来，一起拿在手中。 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没找出疏漏后，闻自省下车，和于明悟并肩走向陈家。 于明悟猜不出闻自省一会儿会使出什么套路，感觉像是在陪着闻自省走钢丝，心里虽觉得刺激，可还是想和闻自省先套好招。 “你的计划是什么？” “如实说出我们的身份，我们只是特务处派来定期给陈将军住处做安全检查的。” “你们行动队在外面做事情，这么肆无忌惮！” “孤陋寡闻了吧？” 于明悟震惊的这一霎，让他落后了闻自省几个身位，急忙快走几步跟上。 陈冲元的住处，是一栋西洋风格的别墅，别墅周围用铁栅栏围住，对外昭示别墅主人的领地不可侵犯。 站在栅栏外，可以看到草坪、花园，以及远处大理石堆砌的洋房，别墅主人的领地不可侵犯，但却默许外人在栅栏外羡慕栅栏里面的奢华，西方人的审美，就是这样挑、逗、你。 闻自省来到大门外，摁响门铃。 片刻功夫，洋房里过来一个穿长衫的老者，老者虽一头灰白的短发，走路时步伐仍能沉稳有力。 来到大门前，老者并不开门，而是问：“二位，你们有点面生，是来找谁？” 闻自省站姿恭敬，面容和煦，说话声让人如沐春风，好似变了个人，不再是特务处那个做事一往无前，敢打敢拼的他，而是一个有些书卷气的人。 “老伯，这里是陈冲元将军的府邸吗？” “这里是……”老者眼睛审视着闻自省二人。 “哦！”闻自省点着头，“老伯怎么称呼？” “叫我吴伯好了。” “吴伯，我们是特务处的人，这是我的证件。” 闻自省将自己的证件，通过栅栏递向吴伯。 吴伯接过后，打开看了，抬头盯着闻自省的样貌，说：“你叫闻自省？” “正是鄙人！”闻自省笑着点了头。 吴伯将证件还给闻自省，疑惑的问：“特务处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吴伯难道忘了？”闻自省笑着解释，“特务处负责检查陈冲元将军的安全保卫情况，我们两人就是过来做这件事的。” 吴伯还是费解：“可之前不是你们啊……” 闻自省表情变的严肃，给吴伯解惑：“战争时期，调动频繁，以前负责这件事的人，调前线去了，我们两人也是忙里偷闲，被临时派过来看一下。” 吴伯把门打开，让闻自省二人进来。 闻自省进来后，先看向栅栏一边的草坪，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两个巡逻的士兵。 “吴伯，栅栏后面一直安排了巡逻的人？” “一直这样安排。” “巡逻的士兵，都清楚是从哪儿来的吗？” “是老爷的警卫连，一直跟着老爷到现在。” 吴伯称呼陈冲元“老爷。” 闻自省捕捉到这个信息，问：“吴伯没当过兵？” “没有，早年的时候，我是陈家的下人，后来老爷到了南京，我便从老家跟了过来。” “栅栏这里紧邻着街道，除了巡逻的人，还要安排固定哨。” 吴伯在心里记下闻自省的话。 “我们再到别处看看……” 闻自省在陈冲元的住处走动了一遍，不时指出安全保卫方面的漏洞，吴伯都一一记下。 在看过所有的地方后，闻自省和吴伯说：“吴伯，该看的都看完了，我们也能回去交差了，就不和陈将军警卫连的长官见面了，免得大家尴尬。” 吴伯理解的笑道：“我明白！哈哈……负责老爷警卫的副官，每次被你们检查他的工作，心里都要不痛快几天。” “术业有专攻嘛，如果要是行军布阵，单兵技能，我们肯定比不得职业军人的。” 闻自省看向洋房里面，尝试着问：“陈长官在家吗？” “在，你要做什么？” “我想拜见陈长官。” 闻自省给吴伯讲自己的理由：“是这样的，我们两人是第一次来，如果不求见一下就这样走的话，会失了礼数，还有我们是黄埔的学生，陈长官在黄埔做过教官，作为陈长官的学生，今天是一定要见老师一面的。” 吴伯无法拒绝学生对老师的求见，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去找老爷说说。” 等了半刻，吴伯从洋房里出来，对闻自省二人说：“老爷要见你们，跟我来吧。” 闻自省跟着吴伯，走进了洋房。 洋房内部是上下两层结构，从房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客厅，中间摆放着西洋风情的沙发矮桌，右侧拐角有一个扶梯，从扶梯可以进到二层。 客厅这里并没有人，吴伯将闻自省带到左边的一个房门这里，房门被虚掩，闻自省听到房间里穿出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陈冲元含饴弄孙的欢乐声。 吴伯停在门外，向门里说道：“老爷，人已经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吴伯推开门，向房间摆动手臂，闻自省和于明悟进到房间。 房间里古色古香，和外面的陈设大有不同，有书架、书案、笔墨纸砚，墙上还有陈冲元亲笔挥毫，写下的四个大字：还我河山！ 陈冲元穿着青金色唐装，怀抱着婴儿坐在一张圆凳上，正微微晃动上身，和婴儿玩耍的开心，旁边就是圆桌，桌上还绘有竹林的图案。 第二十三章 到后来不谈工作 闻自省和于明悟走到陈冲元面前站定，一起道：“教官！” “嘘……” 陈冲元食指放在嘴边，低头去看婴儿的反应。 “你们小点声，别吓到孩子。” “是，教官。” 闻自省低声答应，走到陈冲元近前，弓起身子，逗弄婴儿。 “咦……你是谁家的小宝贝呀……” 闻自省手指轻触婴儿，引来婴儿纯真眼睛的注目，然后闻自省将两手放在脸前，一开一合，陪着婴儿玩躲、猫猫的游戏，逗的婴儿“咯咯”脆笑起来。 “小孩真可爱……” 闻自省似乎只是在和婴儿玩耍的时候，由衷的感叹，引来陈冲元“嗯”的一声赞同。 “你们是从黄埔毕业后，到特务处的？” “是的，老师。” 陈冲元回忆着说道：“当年黄埔初创，没人没钱也没地盘，在那个时候我曾经做过两年教官，后来两次东征，黄埔的名头越来越大，我呢……早就功成身退，现在就在家抱抱孙子，已经不管事了。” “老师……”闻自省听出陈冲元话里的意思，是在告诉他和于明悟，如果想要巴结人的话，挑错对象了。 于是，闻自省解释道：“我们两人就是被派来检查你的安全警卫工作的，你曾在黄埔做过教官，我们作为黄埔毕业的学生，理应拜见你。” 陈冲元晃动自己的胳膊，不时将脸贴近婴儿搞怪。 闻自省也轻声拍手，吸引婴儿的注目。 两人一边陪孩子玩耍，一边闲聊。 “老师，孩子叫什么名字？” “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先叫他平安吧。” “小平安，原来你是叫小平安啊……” 又和陈平安玩闹一阵，在玩耍的过程中，闻自省很随意的问：“老师，小平安几个月大了？” “刚两个月。” “哟……小平安都两个月大了，马上就是大孩子了……” 这句话让陈冲元笑出声：“哪有那么快，还早呢……” “孩子的父亲呢，不在家吗？” “没在家。” 陈冲元收起笑容，一副不想谈到贾壮的神色。 “父亲不在家，白天要出门工作，小平安可不能哭鼻子……” “老师，孩子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在国防部，”陈冲元补充道，“干参谋。” “国防部？”闻自省逗弄着婴儿，偷偷观察陈冲元，“小平安听到了吗？父亲在国防部工作，是很厉害的……” 陈冲元动动嘴唇，最终没说出什么。 “孩子的妈妈呢？孩子才两个月，不会不在家吧。” 闻自省用聊家常的方式，逐步核实贾壮的供述，和已掌握的情报，并试图找出下一步的线索。 “唉……出去找人了，走不远的，孩子还小，离不开她。” 陈冲元的意思，是陈平安还是吃奶的年纪，陈雨蕊脱不开身。 果不其然，陈雨蕊很快来到门外，好像是已从吴伯处知道房间里有客人，就在门外喊：“爸爸，平安在你这里吗？” “在的……” 陈冲元从圆凳上起来，抱着陈平安走向门边。 闻自省先一步赶到，将房门打开。 门外是一身浅灰粉色衣裙的曼妙身姿，搭配一件同色调的披肩，见到开门的是闻自省，忧愁的柳叶眉意外的扬起。 “你们就是吴伯说的客人吧？” “是的……” 陈雨蕊礼貌的和闻自省互相点头，刚打过招呼，陈冲元抱着婴儿走过来，但却被闻自省将他和陈雨蕊隔开。 “雨蕊，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陈雨蕊摇摇头，未施粉黛的脸庞，满是牵挂的忧愁。 “没找到……” “他昨天出去的时候怎么说的？” “贾壮说是去和同事喝酒……” “喝酒……”陈冲元急得回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喝到找不到人！我明天就给罗达辉打电话，让他把贾壮从国防部除名……” “黄埔也不用去了！”暴走的陈冲元，没注意到怀里的陈平安已经被吓到。 闻自省给于明悟使一个眼色，让于明悟从陈冲元手中接过陈平安，不要让婴儿的哭声，打断了他们父女二人的交谈。 于明悟伸手拖住陈冲元的胳膊，扶着陈冲元到桌边坐下。 “老师，别急，有事慢慢说。” “我能不急吗？在外面长了多少能耐，就开始夜不归宿……” 于明悟从陈冲元手里接过陈平安，抱在怀里走到一边，晃动上身，在陈平安耳边轻声哼唱，安抚受惊的陈平安。 “爸爸，你总是这样，贾壮是有志向的，当初你不阻止他去黄埔军校，逼他去日本学医，也不会现在这样……” “我带了一辈子的兵，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块当兵的料子，让他带兵，会害人害己……” 陈冲元回想起亲身经历过的战争，那残尸断骸无人收敛的惨象，心悸的说道：“要知道枪弹无眼呀！” 闻自省从陈冲元的话里，听出了他对贾壮的善意，不论他们的关系怎样，陈冲元心里是不希望贾壮出事的。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说什么？” 闻自省挡在陈冲元父女之间，他提出的问题，让陈冲元和陈雨蕊以为闻自省并不知道贾壮的事。 父女二人，最后还是陈冲元开口讲述：“我那个在国防部干参谋的女婿，昨晚上出去了，到现在一天一夜找不到人……” “一天一夜找不到人，以前经常这样吗？” 陈冲元看向陈雨蕊，也想听听陈雨蕊会怎么说。 “以前没有这样过，贾壮外出从不在外面过夜的。” “这不是件小事情……” 闻自省打开手里的工作笔记本，做出记录的动作。 “我是来检查这里的安全警卫工作的，现在这里无缘无故有人一天一夜找不到，我必须记录下来。” 闻自省在本子上写着字，同时问陈雨蕊：“贾参谋昨天是几点外出的？” 陈雨蕊看向陈冲元，想先看看陈冲元的意思。 陈冲元思虑一二，闻自省是特务处的人，到这里检查安全警卫工作，听到这种事情，进行一下问询，是很正常的工作流程，他冲陈雨蕊点了点头。 “不到七点吧。”陈雨蕊回忆着说道。 “贾参谋经常这个时间外出吗？” “也不是……” “大概隔几天会出去一次？会在什么时间出去？” “一个星期也就出去两三次吧……” “他出去的时间呢？” “都差不多的时间，”陈雨蕊解释原因，“他从国防部下班，回到家后，换一身衣服再出去时，也就快到七点了。” “那会在什么时间回来？” “多数时间在夜里十一点前回来，也有几次是后半夜。” “回来的时候身上会有酒气、烟味、脂粉味，这几种气味吗？” “没有。” “什么气味都没有？” “都没有。” 陈雨蕊很肯定的回答。 闻自省在本子上记下：日本人对和贾壮的接触很小心，在和雅子发生关系后，会清理干净。 “昨天贾参谋说他出去和同事喝酒？” “是的。” “他说同事的名字了吗？” “没有。” “贾参谋会和你谈他在国防部的同事吗？比如他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差，最讨厌谁，或者你听到后印象比较深的名字。” 陈雨蕊神色复杂的看向陈冲元，说道：“他刚进国防部时，还会和我谈起他的工作，不过到了后来，就不再谈了。” 第二十四章 你的行动情报科要参与 离开陈冲元的住处，闻自省和于明悟各自上车。 于明悟拿出车钥匙，要启动汽车。 “先别开车。”闻自省盯着车外的街道说。 “怎么了？”于明悟问。 闻自省摘下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眼时间，而后用嘴冲手表哈气，擦拭手表。 “贾壮可是招供，他回到家后，外出见雅子时，是不开自己的车，都坐人力车去的。” 于明悟也看向车外面，陈冲元作为一名老同盟会，他的居所周围，居住的也自然都是有名望和社会地位的人，这些人出门办事都是开车去的。 闻自省盯着手表上的时间，观察了车外的街道许久，也不见有人力车从这条街上走过。 “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见有人力车啊……”于明悟狐疑道，“老闻，你是想干什么？” “当然是找人力车了……” 闻自省将手表重新戴好，说道：“开车，就在附近转。” 于明悟启动汽车，低速慢行，在陈冲元居所附近的街道转起了圈。 闻自省打开工作笔记本，将陈冲元居所附近的街道在纸上画出来，之后让于明悟在每一个街道都停留了一段时间，寻找这些街道上是否会有人力车经过或停留聚集，并记录在相同时间里，每一个街道出现的人力车的次数，和停留聚集人力车的数量。 “贾壮如果说的是实话，他去见雅子，都会坐人力车，那么他需要从陈冲元的住处出来，然后徒步几个街道，离开那些西洋别墅一段距离，才能找到人力车。” 闻自省握着笔尖，虚指着纸上画好的陈冲元居所附近街道地形图，和于明悟说下去。 “陈冲元住所外的街道是由东向西的方向，所以贾壮走出陈冲元的住处后，只有两个选择，东或者西。” 说到此处，闻自省在车里一通翻找，找出一张地图，在地图中找出陈冲元住处的位置，用笔给圈住，然后确认地图里的方向，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将一个完整的地图，用这条线分为左右两个部分。 再从地图上寻找到白下路的位置，同样画了个圈，发现白下路是在画出的那条线的右半部分。 闻自省折叠地图，只将地图的右半部分呈现出来，用手举着给于明悟看。 “雅子的住处，很大可能在这个范围。” “为什么不能在另一个方向？” 于明悟暗暗钦佩闻自省，只凭借贾壮的口供和一番走访之后，查到的零散线索，便可以确定雅子藏身的大概位置，这需要有非常冷静的心态，和敏锐的嗅觉、判断力。 闻自省是个人才。 于明悟在这一刻，起了爱才之心，他不希望这样优秀的人才，折损在了内部倾轧之中。 “因为这个方向有白下路的死信箱，证明日谍在这个方向活动过，我们应该优先从这边查起。” “地图就是一张纸，哪怕只有这张地图的一半，放在真实的金陵城，也够我们跑吐血了。” “我有办法……”闻自省收起了地图，也将工作笔记本放好。 “你还能再缩小我们寻找的范围？” “嗯，开车。”闻自省说道。 “去哪儿？”于明悟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追问。 “回处里。” “为什么？” 闻自省很诧异于明悟这种愚蠢的问题，说：“你不会认为就我们两人，就能抓到日本特务吧。” 于明悟心里哂然，他这是真把闻自省当做无所不能的英雄了，忘了其实闻自省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需要队友。 “回到了处里，你去找处长说一下。” “说什么？”于明悟直觉闻自省要他做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装什么糊涂啊！”闻自省说，“就是给处长说一下，咱们是用检查安全警卫的名义进去的，让处里统一一下口径。” “你怎么不去？”于明悟一脚刹车，让闻自省身子前冲，差点把头磕到。 于明悟心说：怎么不把你小子磕死在车里呢！ “你是想让我替你背锅挨骂吧？” “谁让你一直跟着我了，你官比我大，这事你不去说，你让谁说？” “我去说……我去就告诉处长，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那处长一定会在所有人面前把我臭骂一顿，但在你和处长说起这事时，处长会在你面前把我夸奖一番，说这小子，真不愧是特务处的人……” “你这人不要脸啊……” 于明悟重新启动汽车，开了一段距离，情绪平复后，和闻自省说：“处长他不容易，特务处也不是了不得的衙门，能收拾咱们的人，在这金陵城还大有人在，咱们处长见了那些人，也是要伏低做小的。” 闻自省自有心中的信念，只要认准了路，就要一往无前，怎么可能会因为于明悟这番看似劝诫，实则和光同尘的话，就退缩了。 停了一会儿后，闻自省说：“你记得告诉处长，贾壮被抓的事情，先不要对外说，只对外放出风声，说特务处去陈冲元的住所检查安全警卫工作，知道了贾壮失踪的事情，正要介入调查。” 回到特务处，闻自省走进行动队的房间。 此时，行动队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睡醒，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吹牛聊天，也有几个还缩在墙角酣睡。 闻自省看到赵熙，说道：“赵熙，行动队的人都在这里吗？” “报告队长，都在，没有人离开。” 赵熙见到闻自省进来，从人群里起身，走向闻自省。 闻自省看向还在酣睡的几人，说：“把他们喊醒，不要再睡了。” 赵熙跑过去，又推又踹，将酣睡的人叫起来，然后一起在闻自省面前站定。 闻自省看了手表上的时间，说：“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去解决完个人事情，然后到这里集合，有行动！” 赵熙、林杰他们迅速冲出房间，各自洗漱。 闻自省坐在桌边，找出一张地图，独自一人思考着什么，这时房间外有脚步声走近，闻自省抬头去看，见是情报科的赵明凯。 赵明凯在房间门口停下，冲闻自省略俯身低头，说：“闻队长，我们科长让我来说一声，你的行动我们情报科要参与。” 闻自省注视赵明凯许久，才幽幽道：“嗯！” 赵明凯得到闻自省答复，也并不离开，而是选了靠近门口的角落，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第二十五章 有误差 行动队的人陆续回来，发现赵明凯坐在门口，纷纷侧目。 “这不是赵明凯吗？怎么来我们行动队了？” “没什么事，就是一会儿和你们一起行动。” 赵熙和林杰几人一起进来，看到门口的赵明凯正和行动队的人闲聊。 几人对视一眼，来到闻自省这里，赵熙想开口问是什么情况，刚说道：“队长……” 闻自省不住挥手，说：“自己去找地方坐。” 赵熙不再问，只是和林杰他们各自找椅子，搬到闻自省身边坐下。 行动队的队员和赵明凯一起闲聊时，感觉到闻自省这边的气场不对，又见到赵熙和林杰他们围坐在闻自省周围，全都一言不发，都从中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找椅子，在闻自省这边坐下。 一时间，赵明凯这里不再有人问津。 房间外的走廊上，响起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声，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是许多人一起向行动队的房间走来。 赵明凯看向门口，急忙起身，道：“科长！” 于明悟答应一声，走进行动队的房间，见到行动队的人都坐在闻自省周围，和门口的赵明凯泾渭分明。 伸手轻拍几下赵明凯的肩膀，于明悟冲门外自己带来的人，说：“都进来，自己找位置坐。” 行动队的房间，骤然被情报科的人挤进，两边的人都从彼此身上感觉到戒备和疏离，互相没有什么言语交谈，就是坐的位置，也是各自分开。 闻自省站起身，看向走过来的于明悟，直接问：“这次行动，谁来指挥？” “还是你指挥。” 于明悟在闻自省近前找到位置，和情报科的人一起坐下。 “我说一下行动前的准备工作，陈德利，你做一下记录……” 闻自省看向于明悟，问：“于科长，你带来的人，谁负责？” “赵明凯！” “科长，我在这里。” “过来！” 赵明凯来到于明悟身旁，于明悟和闻自省说：“我带的人，由他负责，你有什么事情，都交代他做。” “闻队长，有任务尽管交代，我一定执行。”赵明凯身子转向闻自省，做出保证。 “你记录一下行动前的准备工作……” 闻自省说道：“现在时间是下午，天马上就黑，我们的行动可能会在晚上开始，所以一会儿陈德利和赵明凯，你们两人到总务科那里，领取手电筒作为晚上行动的照明装备。” “我们这次行动是搜索和抓捕，没有具体的地点，只有大概的位置，重点是抓捕一名日本女间谍，也不排除可能会有其他日本间谍存在的可能，很大可能会发生枪战，所以行动前从枪械科领取足够的武器弹药。” “由于是深夜行动，视线受到影响，再者这次行动有情报科和行动队两个部门参加，为避免在黑暗中因为相互不熟悉，而造成混乱，我们设置一个口令……” “当我们封锁街道，开始逐个院落搜查，在外围进行封锁的人，不能确定出现在你们近前的人的身份时，要询问口令……” 闻自省特意停顿一下，引起所有人注意，然后才说：“口令是团结，回令是协作，如果你们遇到有人答不上口令，要立即开枪。” “最后一件事是纪律，我们会乘坐交通工具赶到现场，在乘坐交通工具到达现场，直到整个行动结束的这个时间里，禁止交头接耳，互相说话，并且不准单独行动和离开。” “记下了吗？” 闻自省说完后，问陈德利和赵明凯。 “队长，记下了。”陈德利回答。 赵明凯则是将闻自省讲的内容，全都复述一遍，确认没有漏掉什么。 闻自省打开桌子的抽屉，找出几个图钉，来到一面墙壁前，将带有孙清雅照片的那张档案的纸，钉在墙上。 “这个女人叫孙清雅，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重点抓捕目标，我现在给大家一点时间，你们把她的这张脸给我记住，如果有谁看不清，可以走近点看。” 闻自省等待一段时间，让所有人记住孙清雅的长相，而后继续说道：“档案中记录她是胶东人，但这个信息可能不实，我们已掌握她的另一个名字叫雅子，我根据这个名字，判断她的真实国籍是日本。” “档案中记录她是金陵大学新闻系学生，在军官俱乐部做过服务员，判断她受过高等教育，并且理论上也在日本接受过完整的间谍训练，应该很会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 “在行动过程中，我们要警惕那些刻意接近我们，利用美、色、勾、引我们的女性，在美、色、面前，不要觉得我们很优秀，我们其实都只是普通人。” 简单介绍完孙清雅的情况，闻自省对陈德利和赵明凯说道：“陈德利、赵明凯，你们两人把人带去领取手电筒和武器弹药，赵熙、林杰留下。” 想了想，闻自省又问于明悟：“于科长，你有想要留下的人吗？” 于明悟不作多想，说：“没有。” “好，各自去行动。” 房间里的人，很快被陈德利和赵明凯带走，只留下赵熙、林杰以及于明悟。 闻自省拿出一份金陵城的地图，在桌子上摊开，赵熙、林杰和于明悟都围过来。 “我说一下我的计划……” 闻自省在地图上找出陈冲元的住处，用笔在上面画圈，然后再找出白下路死信箱的位置，也画了一个圈，又找出一张纸，准备在纸上写下一些信息。 “经过调查，已经知道贾壮每次和雅子见面的过程……” 闻自省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时间。 “贾壮会在夜里七点前离开陈冲元的住处，然后徒步走两个街道找到人力车，乘坐人力车去见雅子，在夜里十一点前回到陈冲元住处，从出去到回来的时间是四小时……” “我们不计算贾壮往返的时间，只计算贾壮出去的时间，四小时除以二，应该是两小时，所以雅子的藏身处，最远是从陈冲元住处，乘坐人力车走两小时的距离。” “有误差，”于明悟说道，“你将所有时间都算在了途中，没有排除贾壮和雅子见面的时间。” “我没有办法计算贾壮会和雅子在一块呆多长时间，这只能等具体行动中调整误差了。” 第二十六章 打火机点烟的光 “具体的行动办法，是在陈冲元住处附近，找到一辆人力车，然后让车夫拉着我向东边的方向走两个小时。” 闻自省拇指摁在地图上陈冲元住处的位置，手掌张开，以拇指为圆心，做了个画圈的动作。 “确认两个小时后我们的位置，以这个位置，距离陈冲元住处的直线距离为半径，在地图上画一个圈，因为有误差的原因，雅子的藏身地，应该就在地图上这个圈里。” “之后呢？”于明悟问。 “先把这件事做完，接着再是白下路这里，以死信箱处为圆心，向外面画圈，让这两个圆互相接触到，这样至少可以判断，雅子的藏身地，在两个圆接触到的两个点上，到时候再具体分析，哪一个点最有可能，或者先后进行搜索。” “你这……”于明悟为难的看闻自省，“都只是在凭借猜想，进行臆断，如果行动没有收获，压力会很大的。” “在缺乏情报的基础上，这至少是一个办法，”闻自省说，“于科长，我们应该大胆尝试。” 于明悟心中权衡利弊，他和闻自省这一天多的时间接触下来，不仅对闻自省的业务能力深为拜服，也被闻自省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感染。 “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我们这次行动的具体地点，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封锁搜索的范围，因为情报不足，都没有办法进行预案和确认，能否让处长准备一支预备队，随时出动支援我们。” “我去和处长说。” “好，于科长你还有问题吗？” “没了。” 闻自省又看向赵熙、林杰。 赵熙、林杰二人说道：“队长，没有问题。” “出发！” 闻自省和赵熙、林杰来到特务处的院子，此时参加行动的人已列队站好，等待闻自省的命令。 陈德利和赵明凯见闻自省出来，一起迎过来，陈德利说：“队长，手电筒和武器都已经领取完毕，检查无误，行动车辆也都没有问题。” “人数确认了吗？” “确认了，都在。” 闻自省说：“所有人都上车等待。” “是。” 陈德利、赵明凯和赵熙、林杰各自指挥参加行动的人，进入车辆内部等待命令。 闻自省走近一辆汽车，拉开车门，进入驾驶室，等候一段时间，于明悟从建筑里走出，来到车外，拉车门坐进来。 “和处长说了？” “嗯，处长会守在办公室里，等我们的电话。” 闻自省启动汽车，摁响两声喇叭，开动汽车出了特务处。 一路上车速并不快，当行驶到距陈冲元住处还有一段距离时，闻自省将车停下，拉下车窗，将手伸出来，示意赵熙几人过来。 赵熙、赵明凯等几人跑到闻自省的车边，问：“队长，要我们做什么？” “前面不远是陈冲元的住处，附近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从旁边绕路，到前面两个街道停下来，等于科长开车过去，然后你们听于科长的命令。” “是。” 赵熙几人回到各自的车里，接着车队拐进一侧的路口。 闻自省继续开车，来到陈冲元住处附近，在下车前和于明悟互相校对了时间。 “现在时间是七点一刻。” 于明悟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对，是七点一刻。” “我们从现在开始计时，我会徒步走到前面有人力车的街道，然后坐人力车一直向东边的方向走两个小时，你开车在后面跟着。” “天很快会黑，于科长除了跟上我以外，还要指挥车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我们可能会从雅子的藏身地路过，不要让日本人看出破绽。” “我会安排的，放心吧。” 闻自省开车门下来，先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步行走过两个街道，在路边看到一辆人力车，便走过去。 车夫见闻自省走过来，主动起身招呼：“先生，坐车吗？” “坐。” 闻自省坐进人力车，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已用掉了二十分钟。 车夫拉起人力车，问：“先生，要去哪儿？” “去东边。” “先生，东边的什么地方？” “先往东边走。” 车夫拉着车走出街道，闻自省看到于明悟将车停在路边。 闻自省再周围观察，在从一个巷子经过时，见到赵熙他们的车队，都停在里面，车灯关闭，保持安静，应该是于明悟做出的安排，闻自省便放下心。 掏出几张纸钞，闻自省向前探着身，从车夫一侧的耳畔递到车夫的眼前，让车夫看到。 “师傅，这车钱都是你的，你只要一直往东走，我让你停下时，你再停下。” “好嘞，先生。” 车夫被几张纸钞笼络，也不再问闻自省要去的地方，只专心的往东边的方向走。 没了车夫的刮躁，闻自省靠坐在车上，观察街道两边的建筑，在心中分析雅子藏身地的线索。 贾壮曾经供述，雅子在说她怀孕后，贾壮遭到了日本特务的威胁，如果贾壮不为日本人做事，日本人就要伤害雅子肚里的孩子。 既然是威胁，那么就会有争吵、咒骂声，日本人不可能有让这种声音，引起不相关的人关注的机会，从这一点判断，雅子的藏身地，可能是一个完整的庭院。 闻自省看向两边街道的建筑，天色暗下来后，建筑里多都亮起了灯光，窗户上人影闪烁，有或平和、或高昂、或快乐的说话声，从建筑里传到闻自省的耳中，这让闻自省也判断雅子的藏身地，不太可能是在路边的房子。 时间很快就到两小时，闻自省和车夫说：“师傅停下。” 车夫将车停在路边，放闻自省下车。 闻自省将钱递给车夫，车夫道了谢拉着车离开。 站在原地，一直等车夫离开这条街道，闻自省才寻找于明悟。 在黑暗的街角，闻自省看到有人停在路边，掏出打火机点燃嘴边的一根烟，然后走进了旁边的巷道。 闻自省再次打量周围，没发现有人在注意他后，保持着正常行走的步幅，走进那个巷道。 在黑暗中，闻自省依稀可见前方有一辆车的影子，走过去拉开车门，见车里是于明悟，才上车坐下。 第二十七章 声音弄小点 “其他人呢？”闻自省问。 “都在后面。” 闻自省看手表上的时间。 “夜里九点一刻？” “对，正好两小时。” 闻自省两手在车里寻找什么。 “是找地图吗？在我这里。” 于明悟将手边的地图递给闻自省，同时将手电筒打开，给闻自省照明。 闻自省在地图中找出陈冲元住处，用笔画圈圈标记，然后问于明悟：“我们现在在哪儿？” 于明悟指着地图中的一个地方，说：“这里。” 闻自省在于明悟手指的地方，用笔画了黑点，然后拇指摁在陈冲元住处位置，再用两根手指夹住笔，来回移动笔杆，让笔尖来到黑点位置，转动手腕，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 接着在地图中找到白下路死信箱的位置，用笔做出标记，然后用同样的方式，以不同的半径，在地图中画圆圈，直到有两个圆圈互相交汇。 闻自省看向互相交汇的两处地方，一处是在莫愁湖，正好是在湖心的位置，另一处是在雨花台。 “雨花台……” 闻自省和于明悟对视一眼。 “现在就过去吗？” “不，”闻自省说道，“再等一个小时，等半夜了再过去，那时候路上会安静些。” 于明悟将手电筒关闭，二人就在黑暗中等待，车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在等待的时间里，外面街道上不时有汽车、人力车和自行车驶过，也会有路人相伴而行，他们的生活匆匆且忙碌，都不曾停下看一眼旁边，还有这样一群人。 闻自省在黑夜中睁开眼睛，借着点点星光看手表上的时间。 “时间到了。” 于明悟启动汽车，同时车后灯闪了两下，提醒后面的车队跟上。 静谧的夜色下，汽车从巷道驶出，身后的车队跟随，一路缓缓而行，来到雨花台一带停下。 闻自省先于明悟一步下车，用手电筒向后面的车队方向闪了三下光。 手电筒闪三下光的意思，是告诉后面的赵熙几人过来。 赵熙、林杰和赵明凯等几人，从车里下来，来到闻自省近前，等待闻自省的下一步命令。 闻自省在周围没找到比较隐秘的地方，干脆来到车后，盘腿坐在地上，说：“都来这里。” 于是几人都围拢在闻自省身边，打开手电筒，给闻自省照明。 闻自省将地图在腿上摊开，指着地图说：“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雨花台一带，具体有两个任务，封锁和搜索……” “赵明凯，”闻自省看向赵明凯，“你们情报科的人，负责在周围的街道布设封锁线，现在的时间是半夜，普通人都在睡觉，所以街道上只要有人出现在你们的视线，你就要抓。” “是。” “你现在就去吧，”闻自省看看手表上时间，提醒赵明凯，“十五分钟后，我们会开始搜索。” “明白了。”赵明凯看向一侧的于明悟。 于明悟说：“去吧。” 等赵明凯离开，闻自省对赵熙几人说：“让行动队的人下车集合！” 赵熙几人小跑向车队的位置，也都不说话，只是轻拍几下车门，车里的人便纷纷下来，在赵熙他们的带领下，来到闻自省近前，各自站成队列。 闻自省检视一遍，站在队列前，压着自己的嗓音说：“一会儿的行动，你们会被分成三组人，每一组人都会有不同的任务。” “赵熙、林杰、陈德利……” “有！”三人也都放低音量。 “你们三人各负责一个小组，现在就去挑人。” “是！” 三人走向列队的行动队员，将自己选中的人纷纷挑走，然后在闻自省面前重新列队。 “报告队长，我们人都挑完了。” “你们三个跟我来。” 闻自省和于明悟带着赵熙三人，走开一段距离，指着面前的街道，闻自省说出自己下一步行动。 “你们看这些街道，两边都有房子，一会儿行动开始后，赵熙、林杰，你们带着人各负责街道的一边，在每一个房门前都要留下人手，然后拍打房门，把房间里的人喊出来。” “队长，用什么理由呢？”赵熙问。 闻自省不假思索：“就说是抓地下党。” “陈德利你带人跟着我，如果赵熙、林杰他们在行动的时候，拍开了我们要抓捕目标的房门，你要立即进行抓捕。” “是。”陈德利答道。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当来到和赵明凯约定的时间后，闻自省和几人说道：“跟我来。” 闻自省一马当先，身旁跟着于明悟，身后是赵熙、林杰和陈德利三人带着行动队的人，向前方的街道走去。 走到街道口，闻自省刚转过身，见到街道前方有一个二层临街建筑，建筑外招幌上写着“酒”字，应该是一家小酒馆，还亮着灯光。 闻自省急忙摆手，阻止后面的人出来，然后停下来观察。 酒馆的柜台紧邻着街道，柜台里面站着一个身穿长衫的人，正在拨弄算盘，酒馆里有五六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坐着一个食客样子的人。 闻自省观察在柜台里拨弄算盘的人，同时将右手半举在空中，学着那人拨弄算盘的动作，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在用算盘算账，而是在胡乱拨动算盘。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他无聊之下的举动，可那个食客面向街道，用筷子数着花生米，半天才吃一个的动作，就让闻自省眉头一动。 “看出什么了？” 于明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闻自省身边。 “哨兵！” 闻自省说：“这里可能不仅是雅子的藏身地，还可能是日本人的一个秘密据点，至少有理由怀疑，这附近有日方重要人物，或者是日本特务们在开会。” “吃得下吗？” “先干了再说，搞不定再找处长。” 闻自省冲藏身暗处的手下，说：“江千水、马飞翔，还有范远，你们跟我过去，陈德利你随时准备支援。” 于明悟看着正走向酒馆的闻自省几人，踌躇之后，也跟了过去。 闻自省边走边低声和江千水几人，说：“一会儿进去后，都看我的动作，我动手你们就动手，尽量用刀，声音弄小点。” 第二十八章 找到他们了 走到距酒馆还有几步距离，柜台后的老板听到闻自省他们的脚步声，诧异的抬头，而后两手作揖道：“几位，不好意思，小店打烊了。” “一天没吃饭了，我们不挑，你随便做点什么都行。” 闻自省带着江千水几人走进酒馆，在那个食客附近坐下。 这个食客将筷子放回桌上，走向柜台，一边将手伸进口袋，做出掏钱的样子。 “老板，结账！” 闻自省也走到柜台这里，指着老板身后货架上的花雕酒，问：“老板，那个是花雕酒吧，拿过来让我闻闻味道怎么样。” 在酒馆老板顺着闻自省的手指，侧头看向身后时，闻自省跃上柜台，将酒馆老板扑倒。 同一时间，江千水抓起一旁的板凳砸向那个食客，接着几人一拥而上，将食客手脚都摁住，食客想喊叫，江千水手抓食客的头发，将他的脸用力向地上压，食客便喊不出来。 酒馆老板在闻自省走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暗自戒备，这时被闻自省扑倒在地上，也不和闻自省纠缠，用两腿环住闻自省的腰，将闻自省锁在自己身上，然后两手去拽一旁的货架。 货架被酒馆老板拉拽翻倒，压在了他和闻自省身上，阻拦了要冲过来帮忙的于明悟，让柜台这里暂时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只有酒馆老板和闻自省两人。 闻自省的腰被酒馆老板两腿锁住，想要向上用力站起摆脱，上面又有货架压着，两个手臂在酒馆老板身体两侧，因为没有空间，施展不出手段。 更让他惊慌的是，酒馆老板的手，在他身上乱摸，摸到了闻自省藏在腰里的手枪。 “快过来帮忙！把货架挪开……” 江千水过来，和于明悟一起将货架扶起，就听柜台里面“砰砰”的几声枪响。 “队长……” 于明悟也是一慌，低头看地上的二人。 闻自省手臂来到酒馆老板腋下，而后两手握住酒馆老板胳膊，使出力道，将酒馆老板的胳膊摁在头顶两侧。 酒馆老板“哈哈”大笑，虽然他被闻自省控制住，可两声枪响作证，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闻自省夺回自己的枪，将酒馆老板交给江千水几人，来到酒馆外面，这时陈德利和赵熙、林杰他们，已带着人冲过来。 “赵熙、林杰，你们带人进这个街巷，按照计划拍打房门，把房子里的人喊出来。” 闻自省手指酒馆旁边的一条街巷，让赵熙、林杰带人进去。 “是！跟我走！” 赵熙和林杰带人离开。 “陈德利，让你的人随时待命。” “是。” 闻自省盯着赵熙、林杰进入旁边的街巷，很快就响起行动队的人重重拍打房门的声音。 难掩一脸忧虑的闻自省，和身旁的于明悟说：“于科长，给处长打电话吧。” 于明悟不解道：“我的人已在这周围的街道布设了封锁线，你的人只要逐个房间搜索就行了，这也要处长带着人来？” “我现在不是在逐个房间搜索，是在敲山震虎，就我现在这点人，真要逐个房间搜索，怕是等找到日本人烧完文件的灰烬，都是凉的……” “再者，这一带肯定有日本人的重要目标，他们会拼死一击的，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 于明悟用手电筒在街道两旁上方照射一番，找到一根电话线，顺着电话线来到一间店铺外，用脚踹开店铺的门，走进去后，看到柜台处的电话，过去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闻自省身后跟着陈德利，走进街巷，在一个院落的门外停下，一个行动队的人正在和房子的主人说话。 房子的主人打着哈欠，穿的是睡衣，神情一副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样子，问：“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还让不让睡觉了……” 闻自省只看一眼，便认定这不是他要找的目标。 走到下一个门前，门里的人只披了一件外衣，不停的在揉眼睛。 这个也不是。 再来到下一个门外，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打开门后走出来，正将手里的钱塞向行动队的人手里。 闻自省确定，这个也不是。 …… 全都看了一遍，闻自省初步判断这个街巷没有日本间谍的藏身处。 “赵熙、林杰，把你们的人带出来，我们搜下一个。” 赵熙和林杰将各自的人带出来，按照闻自省的命令，进入下一个街巷，仍没有找出日谍的藏身处。 闻自省指向街道的另一边，也就是酒馆对面的一个街巷，和赵熙、林杰说：“搜这个巷子。” 赵熙和林杰带人冲进巷子，在每一个院落的门外都留下人，拍打大门，让里面的人开门。 闻自省过了一会儿，走进街巷，在每一个门外都停留一下，观察开门的人如何应对行动队的人。 在来到一个院落门外时，闻自省见到这个院落里出来开门的人，将一扇门完全打开，让站在外面的行动队的人可以看到院落里面的情况。 闻自省停下观察，开门的人一身长衫穿戴整齐，闻自省特别留意他的脚，穿的并不是拖鞋，而是皮鞋，整个身体的右半部分，隐藏在那扇没有打开的门后，和门外的行动队的人说话。 “大半夜的敲门，你们是什么人？” 语气中没有被从熟睡中唤起的迷糊。 “特务处的，抓地下党。” 一边说着话，行动队的人就要往里闯，被门里的人张开左臂拦住。 “这里没地下党，我们已经睡觉了，全是女人孩子，你们不方便进。” “让开！不然办你一个妨碍公务……” “呵呵……”门里的人笑了两声，左手从衣袋中掏出一叠纸钞，单手递出去。 “兄弟，拿去喝茶，给个方便吧。” 此时于明悟打完电话，进到街巷来找闻自省，见闻自省藏身在暗处，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我找到他们了……” 闻自省小声对身边的陈德利说：“让你的人，把这个院落前后左右的街道围起来。” “是。”陈德利小声答应，带人离去。 闻自省又和于明悟说：“于科长，去帮我找赵熙、林杰他们过来，让他们带着人来，动静小点。” 第二十九章 日本特务在闻自省正上方 门外行动队的人手掌向下，抓住递来的钱，塞进自己的口袋，态度虽有所舒缓，可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是男主人？” “是，我是户主。” “哎呀，大家都不容易，我只是跑腿的，上面让我来这里搜查，我也没别的办法，这样……我就进去看一眼，然后就出来……” 门里的人左手掌心向前，抵在要进去的行动队的人的胸口，将他挡在外面。 行动队的人被挡住，觉得失了脸面。 “怎么回事？看看都不行，里面不会真有地下党吧……” 门里的人“呵呵”笑了几声，不被行动队的人吓到。 “兄弟说话客气点，我认识孔家的公子，你这样跟我说话，我要是给孔家打个电话，他可是要找你们长官的麻烦的……” 门外行动队的人趑趄嗫嚅，猜不出对方话里的真假，有些被震住。 门里的人又掏出一叠纸钞，递向门外。 “兄弟，不如就这样算了，这个钱你拿去花销，大家交个朋友。” 行动队的人看着递过来的钱，不知该不该拿。 “你认识孔家的公子，那不知孔家的公子认不认识你呢？” 闻自省从暗处走向门边，替自己的人出头。 “队长……” 知道自己可能捅了娄子，这个行动队的人在闻自省面前有些愧疚。 闻自省拍了他肩膀一下，表示安抚。 门里的人“呵呵”的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们是执行公务，只进去看一眼怎么了？” “三更半夜的，我觉得不方便。” “只因为你认识孔家的人？” 闻自省盯着门里的人，眼角借机偷看里面，正前不远是一个二层小楼，二楼亮着灯，窗户半开，一楼的房门虽敞开，房内却是漆黑一片，院子里地面是用碎石子铺路，没有花草树木的装饰。 “这位兄弟，这就足够了……” 闻自省观察了里面的环境，心中估算时间，这个时候，赵熙、林杰应该已经把人手都集合过来了。 “嗯……” 闻自省点了点头，转身推着自己的手下离开。 走下台阶来到街巷时，闻自省看到赵熙和林杰各自带人藏身在大门两边，于明悟也在黑夜中看闻自省的动作。 闻自省快速向门外左侧的院墙横着移动，同时右手拔枪，也不回头转身，只是将身体藏身墙后，右手握枪指向门里的人。 门里的人右侧身体藏身在门后，右手也握着枪，以为已将闻自省唬住，不料闻自省突然出手，他一时站在门口，没有能藏身躲子弹的地方。 双方几乎同时开枪，子弹击发声乱响，空间不大的门口流弹飞溅，似流萤般闪烁。 闻自省打光枪里的子弹，重新更换了弹匣，冲身边的赵熙说：“手电筒！” 赵熙将手电筒递过去。 闻自省打开手电筒，大喊一声：“跟我冲！” 先用手电筒照射门口，一侧门板上遍布弹孔，闻自省快走几步跨进大门，门后倒着一具尸体，双目圆睁，脸上还残存有惊骇的模样。 闻自省看向正前方的二层小楼，二楼的灯光忽的熄灭，闻自省用手电筒照射，窗边有人影晃过，当即扣动扳机向窗口射击。 正在射击时，闻自省看到一楼有人影，大喊：“我正前方……” 紧跟着闻自省的赵熙，手中拿着mp18，从闻自省身侧闪出，向着正前方的一楼房间一通扫射。 借着赵熙的火力压制，闻自省冲到房间外，躲在房门一侧，更换弹匣。 赵熙打完子弹后，也和几个行动队的人来到闻自省附近躲藏。 这时二楼的窗户没了闻自省的压制，探出几支枪口，向外喷出几团火舌，有正冲进来的行动队的人，被子弹打中倒地。 外面的于明悟大声呼喊：“二楼！二楼！向二楼开火……” 林杰亲自拿着mp18一边向二楼扫射，一边冲进来。 一楼这里也有几人，在黑暗中向外面射击，这几人并不在窗边门口附近，而是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躲藏，林杰他们几轮扫射，都没能打中他们，反而为了躲避房间里射出的子弹，不得不弯下腰，狼狈不堪。 闻自省冲身边的赵熙几人做手势，他先用手指向自己，然后再将手指向房间里的楼梯方向，表示一会儿自己会直接冲进房间，来到房间里的楼梯位置，要求赵熙几人紧紧跟上。 赵熙他们点头，表示明白。 闻自省蹲着身子来到门口，猛的起身冲进房间，打开手电筒照射，看到楼梯口有一个日本特务。 用手电筒照射日本特务的脸，闻自省一边开枪一边冲向楼梯口。 房间里其他位置藏身的日本特务，通过手电筒的光，看到闻自省的身影，纷纷调转枪口，准备向闻自省射击。 赵熙几人紧紧跟在闻自省后面，冲进房间后，各自迅速用手电筒照射房间的不同位置，发现有日本特务的身形，就是一通乱枪。 黑暗中的房间，一时枪声大作，接着就是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被碰撞，以及有人中弹摔倒的声音。 外面的于明悟和林杰，见房间里安静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冲进房间，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闻自省停在楼梯口，一手持枪，另一手拿着手电筒，身前地上倒着一具日本特务的尸体。 赵熙几人和闻自省站成一条线，互相紧挨着，枪口和手电筒各自指向房间的不同位置，那些位置也都有日本特务的尸体。 还有几个人，中弹倒在地上，或者强撑着发出急促的喘息。 有人上前将伤者带到一边医治，于明悟走到闻自省身畔，上下检查闻自省有没有受伤，手有些哆嗦的伸在半空，好似无处安放。 “跟上我！” 闻自省向前几步，要踏上楼梯，看到手电筒照射前方的光，以及楼梯上方的黑暗，闻自省又停下脚步，将手里的手电筒扔向楼梯上方。 “砰砰”几声枪响，扔在楼梯上的手电筒，被日本特务几枪打烂，听枪声，日本特务在闻自省的正上方。 第三十章 认准了信念一往无前 闻自省手伸向后面，身后的于明悟将自己的手电筒递到闻自省手中。 接过手电筒，闻自省一脚踏上楼梯，将手电筒扔向自己头顶的上方。 在二楼的楼梯口，日本特务见到从下面飞上来的手电筒，下意识的后退躲闪，趁这个机会，闻自省快步冲上楼梯，然后转过身子，几枪将对方打倒。 闻自省一边开枪，一边冲上二楼，身后于明悟等人排成一线跟上。 冲进二楼这里，在一片黑暗中，闻自省看到房间中央有一团火光，旁边还蹲着一人，正将手里的纸张扔在火光里。 这个人抬头见闻自省上来，抱起身侧的纸张，又抓起一颗手榴，喊叫着冲向闻自省。 闻自省将手枪里的子弹，全打在这个人身上，大声提醒身后的人。 “闪！有手雷！” 将枪里的子弹，一股脑儿全打出去，闻自省不退反进，快速跑向窗户，然后从窗户跃出去。 身后“轰”的炸响，闻自省从二楼摔下地面。 院子里有行动队的人围过来，用手电筒照射闻自省。 “是队长……” 闻自省翻身坐起，耳边还有些嗡鸣声。 “队长……” “老闻！闻自省……” 二楼传出于明悟和赵熙他们焦急的喊声，应该是于明悟他们在手雷炸响后，冲进二楼，却寻不见闻自省。 闻自省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形一时还有些晃动的走进房间，沿着楼梯到二楼。 “队长没事……” 二楼有人见到上来的闻自省，惊喜的喊道。 于明悟推开人群来到闻自省面前，两手抓紧闻自省的手臂，难掩心中的不可思议。 “老闻，你是怎么做到的……” 闻自省甩开不断拍打自己胳膊的于明悟，在房间里找了个凳子，走过去坐下，让自己被手雷炸响的冲击波弄的晕头转向的脑袋，稍微恢复一下。 借着调整自己的时间，闻自省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黑暗中房间里四处散乱着点点火光，那是手雷炸响后点燃了飞溅到各处的纸张，闻自省手指着这些火光，忍着头疼，说：“火……” “对……快把火扑灭，”于明悟指挥身边的人，“这都是情报！” 又见到房顶处有一个窟窿，闻自省问：“这个窟窿是手雷炸的吗？” 赵熙走过去观察，房顶上的这个窟窿边缘很齐整，在房间的一侧墙边，还堆放着砖瓦。 “队长，这应该是日本人自己弄的，他们是从房顶上逃走了……” 赵熙喊过来几个人，一起搭人墙从窟窿处上到房顶，在这个时间外面响起了枪声，应该是陈德利或者赵明凯，发现了逃跑的日本特务。 闻自省观察了一遍房间，到处都是狼藉，燃烧的碎纸，被炸翻的家具，还有飞溅在各处的残尸，在一片纷乱中，有一个皮箱引起了闻自省的注意。 这个皮箱被扔在地上，像是日本人在逃跑时，慌乱之下顾不上带走。 闻自省走到皮箱处蹲下，伸手冲于明悟要手电筒。 “手电筒！” 于明悟从旁边的人手里拿过手电筒，递给闻自省。 闻自省用手电筒的光照射皮箱，先是在皮箱上方照射一遍，除了一层尘土，再无别的。 然后再看皮箱的侧面，闻自省用手轻轻抚摸皮箱边缘，没有感觉有机关的痕迹。 将手电筒用嘴含住，闻自省从口袋掏出开锁工具，将皮箱的锁扣打开，两手扶着皮箱，轻轻向上使力，要将皮箱掀开的时候，感觉皮箱里有一股向下拉拽的力道。 闻自省赶紧停住动作，半趴在地上，一手扶着皮箱，一手拿着手电筒，从皮箱已经打开的缝隙向里面看。 皮箱里面全是一些纸张，整整齐齐摆放，但在皮箱的上下两部分之间，有一根细线连接。 闻自省重新将手电筒含在嘴里，然后拿出匕首，从皮箱缝隙中刺进去，将细线割断，再检查一遍，没发现有新的机关后，闻自省将皮箱掀开。 将皮箱里的纸张拿出来，闻自省看到皮箱底部，有一颗手榴弹被用胶带沾在那里。 于明悟过来，看到皮箱里的手榴弹，脊背一凉，道：“小鬼子够阴损的……” 闻自省拿起纸张，看上面的内容，这不是印刷出来的文件，而是有人手写的东西，写出的字体大小一致，清楚、清晰，并且从笔画上判断写字之人的运笔，他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一定是平静的，周围的环境也应该是安静的。 纸张上面的内容，闻自省只看了几行字，心中就涌起一股波涛，这是在描述权贵高层的私密事，从这些权贵高层的家族谱系，联姻对象，性格品行，有无贪污，有无包养外室，能力如何，家族有无青年才俊，是否容易被拉拢腐蚀等等，包罗万象，都可以称作是史家在给权贵高层写传记了。 于明悟捡起一张纸，只看了一眼，就夺过闻自省手里的纸张。 “不要看了！你的任务是抓日本间谍，这些东西都是日本人窃取我方的重要情报，现在有我亲自保管。” 闻自省站起来走到房顶窟窿处，要和林杰一起从窟窿这里爬上房顶时，背后的于明悟忍不住告诫一番。 “闻自省，你是栋梁之才，我不想看到你出事，你也要懂得分寸，爱惜自己。” 闻自省转头和于明悟互相对视，相比于于明悟眼中的忧虑焦躁，闻自省却平淡如常。 于明悟想要的太多，他想报效国家，他想平步青云，他恨权贵高层的自私自利，他又想能从权贵高层那里获得好处，人一旦想要的太多，到了需要抉择的关口，是最痛苦的。 闻自省只有心中一个信念，他认准了，只管一往无前。 从窟窿这里爬上房顶，闻自省蹲下身，判断方向，远处还在枪战，闻自省带着林杰几人，在房顶上循着枪声的方向跑去。 走了一段距离，面前被一条街道阻隔，闻自省只得跳下房顶，在街道里向枪声处追赶。 身后有汽车疾驰的声音，接着就是两声喇叭响起，闻自省和林杰停下来转身，见是于明悟带着人开车过来。 于明悟将车在闻自省面前停下，推开一侧车门，说道：“快上车！” 第三十一章 岸上的人听着 于明悟将车在闻自省面前停下，推开一侧车门，说道：“快上车！” 闻自省钻进汽车，还没有坐下，于明悟已脚踩油门，将汽车开了出去。 车队在发生枪战的街道外停下，闻自省下车后，贴着一侧墙壁，走到街道口，探出头观察情况。 前方街道处，陈德利带着人躲在街道两旁，向正从街道上跑过的日本特务射击。 日本人虽然在逃命，却没有乱了阵脚，有人守住街道路口，和陈德利他们对射，掩护同伴快速通过路口，还有人侧过身子，向身后追过来的赵熙几人射击，等同伴通过路口后，他们再互相交替掩护着离开。 陈德利几次想要追击，都被日本人的子弹打回去，等日本特务从街道上退走，陈德利追上去和赵熙汇合在一处。 闻自省走出去，赵熙和陈德利听到脚步声，一起用手电筒照射，见是闻自省。 “队长……” “你们怎么回事？” 闻自省质问赵熙，赵熙和陈德利有苦难言。 “队长，弟兄们尽力了，可日本人一直在移动，我和陈德利刚扎好口袋，就要上去抓人了，日本人就开始突围，并且是一路追着情报科的人打。” “情报科的人……赵明凯呢？” 于明悟从暗处走过来，眼睛四下寻找着。 “在前面呢，正被日本人追着呢。” 闻自省心中奇怪，日本特务陷入了包围，不是赶紧逃命，而是主动找情报科的人麻烦，这不合常理啊！ “把地图拿给我。” 陈德利将随身携带的地图，递到闻自省面前。 闻自省从地图上找到雨花台的位置，然后再找出日本人离开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地图上显示不远就是秦淮河。 “赵明凯他们一直在日本人的前面？” 赵熙听了枪声，判断后回答闻自省：“是。” 闻自省将地图收好，还给陈德利。 “日本人不是在追着情报科的人打，而是赵明凯挡住日本人逃命的路了……” 闻自省将自己的猜测，说给几人听。 “前面不远就是秦淮河，而赵明凯他们一直在向秦淮河的方向退，我猜日本人应该在那里准备了撤退的船只……” “赵熙、陈德利，你们继续沿着日本人逃走的方向追，我带着林杰开车抄近路，赶在日本人的前面截住他们。” 闻自省亲自开车，于明悟坐在一旁，有些担心赵明凯他们。 “我的人是不是拖后腿了？” “阴差阳错吧，如果赵明凯是向别的方向退，也许现在咱们就可以收工了……” 汽车一路飞驰，直插秦淮河边，看到河边的堤坝后，闻自省转动方向盘，汽车拐了弯，在河堤上疾驰，在前车灯照射的远方，闻自省已经看到赵明凯他们。 赵明凯心中此刻是憋闷的，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他按照闻自省的命令，在各个路口布设封锁线，听到枪声后，开始主动压缩封锁线，将手下的人慢慢集中，准备缩小日本人的活动范围。 这个过程中，随着不断有手下的人回归建制，不可避免有短暂的混乱，日本人正好利用了这个机会，对赵明凯猛打猛冲。 赵明凯为了不被日本人冲破封锁线，只得向后退，试图重新梳理队伍，没想到日本人不依不饶，一路紧咬着追到了秦淮河。 再退一步就只能跳河了，急眼的赵明凯已经顾不得什么指挥，他两手在身旁乱抓，抓到哪个人就把他推到前面，大声喊着让他顶住。 可日本人也已拼了命，在赵明凯的防线要被日本人打崩的时候，从一侧杀出来一队手持mp18的人，这些人就是戴春风派来的援兵。 向着日本特务的方向，一通冲锋枪扫射，被打中的人倒下抽搐，还活着的日本人急忙四处找掩体藏身。 赵明凯有了援兵，刚准备呼出一口闷气时，身后的秦淮河上突然枪声大作，子弹在他头顶飞过，骇得赵明凯赶紧卧倒，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秦淮河上，一艘货轮驶过来，山本和吉野各自举着mp18向河堤上扫射。 “龟田君，快点！中国人马上就把你合围了……” 听到货轮处山本的大声呼喊，藏身掩体后的龟田，和身边的雅子说道：“雅子小姐，我们不能停下来，那样会被中国人彻底围死的，只要冲过了河堤，跳下秦淮河，山本他们就能接应我们上船离开。” “龟田君，”雅子又看向周围的日本特务，“诸位，让我们冲破中国人的封锁，到山本君的船上再会吧。” 日本人纷纷冲出掩体，和秦淮河上的山本两面夹击河堤上的赵明凯他们，子弹从赵明凯的头顶“嗖嗖”的飞。 赵明凯心中倍觉侮辱，世上还有比这更欺负人的吗？日本人不打别人，就认准了赵明凯往死里打吗？ 心中被激起一股血勇，赵明凯和身边的人说：“弟兄们，小日本太欺负人了！追着打了咱们一路，还没个完了，今儿不跟小日本拼了，以后哪还有脸面出来混……” “拼了……” “跟小日本拼了……” 等到龟田和雅子他们冲到赵明凯近前，赵明凯率先跃起，和冲过来的日本人缠斗在一起，河堤上不时有互相抱在一起的人，双双跌入河里。 闻自省和赵熙他们就是在此时赶到，车还没停稳，闻自省已从车上跳下，在搏杀的人群中，找到雅子的身形，闻自省跑过去，一个抱摔，将雅子摔倒，然后用力压在地上。 于明悟和林杰也跑过来，帮着闻自省压制反抗的雅子。 已经冲上河堤，准备跳水逃走的龟田，见到雅子被闻自省擒住，停下动作，大叫：“雅子……” “龟田君，你快走！” 龟田向雅子方向踱了一步停下，犹豫一二，转身跳进河中。 闻自省将雅子交给林杰处理，自己跑到堤边，看到黑暗中的秦淮河里，不时有在水中搏斗的人影浮现，而龟田的身影，早已游向秦淮河中央的货轮。 赵熙来到闻自省身边，询问下一步的行动。 “队长……” 闻自省回头，见河堤上的日本特务，已都被抓住，指着在秦淮河里和日本特务搏斗的人，对赵熙说：“救人！” 赵熙组织人手，一部分在河堤上用手电筒照明，一部分会游泳的人跳进河水，去救落水的自己人。 “岸上的中国人听着……” 第三十二章 找狂妄的龟田 闻自省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龟田已经在山本的接应下，爬上了货轮，此刻正站在船头，冲着河堤方向叫喊。 “这场战争你们根本不用打就已经输了，我们会从上海一路打到南京，我们会占领中国，你们乖乖投降，做我们的顺民，还有一线生路，否则的话……” 龟田对身旁的山本说：“把那个中国人拉过来。” “龟田君，你真要这样吗？” 山本很不情愿执行龟田的命令，但龟田态度强硬。 “快点！” 龟田从来到中国那天起，就没有吃过今天这样的亏，他感觉心中有一团怒火，需要向岸上的中国人释放。 从吉野和松井手中，将一个被抓上船的特务处的人带到船头，摁在自己身前，龟田用匕首划破这个人的喉咙。 “敢反抗我们，这就是下场……” 狂妄的龟田，引燃了河堤上特务处的人，此刻不分你我，同仇敌忾。 “那是谁？” 特务处的人互相看向身边的人，寻找失踪的同伴。 于明悟阴沉着脸，走到闻自省旁边，手指着船头的龟田，问：“闻队长，你能打他一枪吗？” “手枪打不到，冲锋枪打不准。”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这是一种心理战，闻自省心中明白，不论愿不愿意，都必须要有回应。 “小鬼子，我糙你姥姥……” 赵明凯气的大骂，跑到于明悟身侧，汇报：“科长，那是咱们的人，小鬼子杀的是咱们的人……” 于明悟两眼瞪着闻自省，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但他清楚闻自省明白他的意思。 闻自省手指向雅子，说：“除了这个女的。” 于明悟转头对赵明凯说：“去做吧。” 赵明凯走到被看押的日本特务中，随手抓过一个日本特务拖上河堤，掏出匕首在这个日本特务身上乱刺，周围也有气愤的特务处的人，冲过来一起挥舞兵器。 龟田见到河堤上的景象，明白中国人是在报复他，更是觉得被侮辱，可是又不能跳下秦淮河，游回岸上，只能在船头跳着脚骂。 闻自省在互相咒骂声中，来到雅子身前，蹲下来盯着雅子的脸，从雅子的脸上，闻自省也能猜出自己的神情，都是愤怒、仇恨，心中也在诅咒对方。 “间谍这个古老的行业，怎么到了你们手中，就被玩成了这种下三滥，像这样胡乱杀我们的人，除了互相报复，还能有什么结果，你们还有底线吗？” 雅子仰起下巴，刚准备对闻自省嘲讽，闻自省手就抓住雅子的头发，将雅子拽到脸前，对着雅子的耳朵，轻声告诫：“你应该庆幸，你还有点用。” 将雅子的脸重重摔到地上，闻自省心中的恨意还是难解，他又重新走回河堤上，见到货轮正在离开，龟田还在船头跳脚，闻自省眼睛盯着前方，将龟田的样貌记在心中。 “陈德利，给我纸和笔。” 不远处的陈德利，将自己的工作笔记本和笔递给闻自省，然后打开手电筒为闻自省照明。 闻自省接过纸和笔，就在河堤上盘腿坐下，然后将脑海中龟田的样貌画出来。 此刻戴春风的秘书肖逸开着车，来到了不远处停下，肖逸拉开车门，等候戴春风下车，戴春风在车里目睹了河堤上对龟田报复的场景，没有急着走过来，而是等这里平静下来，戴春风才下车。 来到河堤这里，于明悟等人肃穆站立。 “处长！” 戴春风视线略过那个在河堤上，被乱刀刺死的日本特务，从被看押的日谍中，注意到了雅子。 “她就是贾壮说的怀了孩子的女人？” “应该错不了。” 还没有经过审问，于明悟在戴春风面前不敢完全保证。 “处长，”于明悟压低声音，“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单独说。” 戴春风警醒的眼角，看向正坐在不远给龟田画像的闻自省，点头“嗯”了一声，和于明悟一前一后离开人群。 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又安排肖逸在不远处警戒，戴春风低声问：“是找到什么了吗？” “可以证实日本人在搜集上层的私密情报。” “上层？具体是谁？” 于明悟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而是说：“内容我还没看，但有整整一个皮箱。” 戴春风十分惊讶，整整一个皮箱的有关上层情报，那需要多少纸，又会有多少字，日本人又耗费了怎样的工夫，戴春风都已经可以料想，当他把这些情报送到老头子手里时，老头子又会怎样斥责他无能。 是有些无能，毕竟日本人做的这些事，他戴春风也才知道。 “情报呢？在哪儿？” “我这就去拿。” 于明悟走到旁边的车里，用钥匙打开车门，然后将驾驶位置的座椅掀开，从里面拿出皮箱，回到戴春风身边，将皮箱递过去。 “处长……” 戴春风接过去，没有依照惯例，检查皮箱里的东西。 “闻自省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于明悟短暂斟酌，回答道：“处长，他只是看过一眼，见是这种情报，后来就不再过问了。” 戴春风看向闻自省的方向，感叹的说：“这是一把锋利的剑啊！如果识趣，在我手中如臂指使，就怕他一根筋……” 感叹一番，戴春风准备带着皮箱离开，临走前叮嘱于明悟：“于科长，还要拜托你帮我盯紧他……” …… 闻自省将脑海中龟田的样子，在工作笔记本上画出来，然后将这张纸撕下，递给陈德利看。 “你看一下，像不像他？” 画像无论如何，都是有误差的，不能和照片相提并论，陈德利看过后，提自己的见解：“队长，如果再将这个人的外貌特征，用文字描述一遍，就更完美了。” 闻自省从善如流，将这张纸拿回来，在画像旁边用文字注释龟田的外貌特征：男，四十岁上下，皮肤暗黑，方正脸型，中等身材，精壮，没有胡须，短发。 将龟田的样貌在纸上写完后，闻自省又重新复制了几份，再将这些画像分发给周围的人。 “从现在起，我们所有人的工作，就是找到他……” 第三十三章 贾壮在门外旁听 闻自省自己保存了一份龟田的画像，放进随身口袋，从地上站起来时，见到戴春风正乘车离开，他走到目送戴春风的于明悟身边。 “那个皮箱交给处长了？” “嗯。” “皮箱里的那些纸，上面写的内容，外人很难知晓，如果调查的话，范围不会太大，只要找到知道写在纸上那些事的人，我们再通过比对字迹，可以……” “闻队长，话说到这里，就不要再往下了，你说的对，知道皮箱里那些情报的人很少，可是你记住，皮箱里的情报，都是有关上面……” 于明悟手指向天，没将“腌臜事”三字说出来，看看左右无人，低声提醒闻自省。 “那些事情，上层是不希望被你我这种小角色的人知道的，你怎么让上面的人相信，你不看纸上写的内容，只是单纯的比对字迹，我们把皮箱完整的交给处长，让处长这种身份的人，去处理这件事情，才是最周全的。” “你现在应该忘了皮箱的事，我们是根据贾壮的供述，来抓雅子的，雅子现在抓到了，你要思考下一步做什么！” 闻自省只能沉默，于明悟已经把话挑明，他要是敢再进一步，就是不识时务，不识抬举，到时候整个特务处的人，都会针对他。 “赵熙！” 闻自省将赵熙喊过来，交代下一步的行动，身旁的于明悟，这才放心的点头。 “队长要做什么？” 闻自省指着被抓的日本特务，说：“尽快查清这些日谍的真实身份。” “是。” “慢着！”见赵熙要离开，闻自省问，“你要怎么查？” “直接问啊，不招就打……” “还要再有别的手段……” 闻自省走到被抓的日本特务这里，随意挑出一个人，拽着头发让他脸仰起来，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皮肤，然后再看看这个人的手。 “脸上没有伪装，肤色黝黑，是长期日晒所致，手背干裂，手心有老茧……” 闻自省又摸摸这个人的胳膊，继续说：“手臂的肉紧实有力，说明这个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你们再看看其他的人。” 赵熙等人按照闻自省的方法，对被抓的日本特务检查一遍。 “队长，他们都一样。” 盯着面前已经惊慌的日本特务，闻自省冷冷一笑，好似已窥探一切。 “这种人不可能居住在金陵城的繁华街区，大概率会住在贫民区、乡下这种穷苦的地方……” “另外他们是间谍，为了不被找出破绽，个人的身份登记一定会是完整的，如果是长期潜伏，肯定已经结婚成家，娶妻生子，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平时不主动与人结怨，为人低调，是那种会让周围的人下意识忽略他们的存在。” 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闻自省问赵熙：“现在知道怎么查了吗？” “我一会儿给这些人拍照，拿着他们的照片，到金陵城比较穷困的城区的警察局，查那里的户籍档案，重点查找身份登记完整，结婚成家的壮年男子。” 闻自省点头，示意赵熙可以离去。 “陈德利！” “队长，我做什么？” 闻自省一指不远处的雅子，说：“带上这个人，我们回去。” 回到特务处，闻自省一行人来到审讯室。 先将雅子单独关在审讯室里，闻自省和于明悟站在门外，通过门上方的窗户暗中观察。 “陈德利！” “队长……” 陈德利从不远处，走向闻自省几步，听候闻自省的命令。 “去把贾壮带过来，记得堵上他的嘴。” 陈德利离开后，于明悟又从窗户这里看了眼雅子。 “闻队长，她会招吗？” “我会先试一下，如果她接受了完整的间谍训练，这会很困难。” 陈德利很快将贾壮带到闻自省面前，闻自省让开审讯室门口的位置，让贾壮看到审讯室里的雅子。 贾壮见到雅子，激动的要过去拍打房门。 陈德利从后面怀抱贾壮，向上提起，身体转向一侧，让贾壮面对墙壁，将贾壮推到墙边。 贾壮开始试图挣扎，身体不停扭动，挣脱几次不成后，身体瘫软下来，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咽。 “看来我们没抓错人。” 闻自省走过来，从陈德利手中夺过贾壮。 陈德利放开双手，拿出几张纸，递向闻自省。 “队长，这是贾壮写的他被日本人拖下水的全过程。” 闻自省接过，随意看几眼，观察到闻自省如悲如泣的姿态，心中不觉有气，抓住贾壮衣领，将贾壮拖拽到距审讯室一段距离，抵在墙上，摘掉贾壮嘴里的布条。 “这个女人被我们抓到，你好像很伤心……” 闻自省手指戳着贾壮的心口，质问：“你感觉一下你的心，你还有心吗？” “她怀了我们贾家的孩子……” 贾壮伤心的理由，是担心雅子肚子里那个所谓的“孩子”，那个会冠以他的姓氏的“孩子”，会因此不保。 闻自省冷哼一声，对日本人能将贾壮搞成现在这副样子，感到深深的忌惮，能把贾壮戏耍到这种地步，背后是需要充足、扎实的情报支撑的，到底是谁向日本人提供了和贾壮有关的情报？闻自省很想见见这个人。 “你怎么找到她的？”贾壮开口问。 闻自省松开贾壮，停顿片刻，一拳将贾壮打倒在地。 “在我们面前，不要再提问题，问就是讨打。” 闻自省警告过贾壮，蹲下身子，告诉他：“我已经去过你家了……” 正捂着脸悲伤的贾壮，急忙从地上爬起，抓住闻自省的手臂乞求：“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全是我干的，你们怎么我都行，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别伤害他们……” 闻自省挣开贾壮的手，贾壮还在乎陈家的人，让闻自省对他的看法，稍稍改观。 “我只是告诉你，你的家人很担心你，你妻子为了找你，几个月大的孩子都顾不上照看。” 闻自省站起来回到审讯室门口，在和于明悟推门进去前，低声交代陈德利：“把贾壮带到门口，让他旁听雅子说什么，记得堵上贾壮的嘴，看好了他，别让他弄出动静。” 第三十四章 微型照相机 “是，队长。” 陈德利答应一声，去将贾壮带过来。 闻自省推开门，和于明悟一起进来，再把门关好，走到雅子身前不远处的桌旁坐下，开始对雅子的审讯。 “应该怎么称呼你，孙清雅，还是雅子？” 雅子紧闭嘴巴，不回答闻自省的问题。 “怎么？这种问题都不回答，你是想让我们直接给你上刑具……” 闻自省接着于明悟的话，威胁雅子：“进到这种地方，你们和我们的审问程序都一样，先客气的问，说了，你能好过一点，不说的话，我们就直接换个地方，进入下一个审问程序……” “下一个审问程序，对你会很煎熬的，我们在那里全天候有人，可以换着花样陪着你玩，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 “还是说……在下一个审问的互相攻防过程中，你可以确定能忍耐的极限，准备把想说的话，留到那个时候，尽量拖延自己到达忍受极限的时间。” “名字……” 雅子开了口。 闻自省和于明悟短暂对视一眼，刚才闻自省的话，有很明显的心理暗示，在暗示雅子可以利用现在开口说话的机会，推迟自己被刑讯的时间。 雅子接着便说话，这是她对即将的刑讯没有准备好，对自己能否熬过刑讯，没有信心的反应。 闻自省移动手腕，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既然雅子对刑讯没有信心，那么闻自省不能在这里给她太多时间，必须尽快达成这个审问过程的目的。 “对于我们这种人，要叫什么名字，哪能由着自己，你喜欢怎么叫，就随便你了。” “你肯定不喜欢孙清雅的名字……” 雅子看向闻自省，想听闻自省说原因。 “因为你如果喜欢现在这个名字的话，你一定会回答你叫孙清雅，你为什么不喜欢现在这个名字呢？我替你说一下原因吧……” “你还叫雅子的时候，你是在日本，你在你的家乡长大，那时的你，有父母疼爱，也会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生活一定很美好。” “在你用孙清雅这个名字生活的时候，你已经学会了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你是用现在这个名字，陪着不同的男人睡觉，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一个、一个、又一个，人都是向往美好的，现在的你，很肮脏！” “这是为了我们民族的生存……” “你们民族的所谓生存，就是让你给贾壮生孩子！” 闻自省不给雅子自我辩护的机会，什么民族生存？世上没有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侵略别国的道理。 雅子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闻自省用一副好奇的神态，掩饰他想要雅子亲口说出有关“孩子”的事情的目的。 “我有些好奇，你真怀了贾壮的孩子？” 雅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观察闻自省，猜闻自省想问什么。 “这件事不应该算是你我审问攻防之间的问题，你在这里也骗不了我们，我找个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就能知道答案，我现在问你，只是觉得你怀了贾壮孩子这件事很虚幻……” “你是一个间谍啊，和贾壮睡觉，是你的工作，又不是你的生活，难道你爱上了贾壮？” 闻自省最后一句话，让雅子感到被深深羞辱。 “那是他蠢！我们给他创造了一个梦境，他自己不愿意走出来的。” “也就是没有这回事了，所谓你怀了贾壮的孩子，其实是骗他的，你根本没有怀贾壮的孩子？” “我是日本人，我的工作就是和你们为敌，我和贾壮上床，是我的战斗方式，结果很明显，我赢得了战斗，作为胜利者，我当然不会怀贾壮的孩子。” 这就是闻自省的目的，让贾壮站在门外，亲耳听雅子说出没有怀他的孩子这句话，当雅子说出这句话后，闻自省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 此时在门外，陈德利正将被堵上嘴的贾壮，压制在墙壁上。 “队长，要做什么？”陈德利小声的问。 闻自省走过去，拽住贾壮的衣领，将如同行尸走肉的贾壮带进隔壁的审讯室，扔在一张椅子上，站在贾壮身前，盯着贾壮的表情。 “陈德利，去把雅子带到刑讯室，用刑……” “是。” 闻自省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贾壮的面部，在观察贾壮听到雅子要被刑讯时，会有什么反应。 贾壮没有反应，他这时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悔恨中。 闻自省离开审讯室，命人将贾壮带回牢房。 于明悟一直在旁边，跟着闻自省来到行动队。 闻自省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在于明悟面前，将窗户上的窗帘拉上。 于明悟正在想贾壮的事情，忽略了闻自省这个动作。 和闻自省一起坐下后，于明悟问：“闻队长，你是不是想在贾壮身上做什么文章？” “只是一点想法，能不能付诸行动，还要再观察。” 闻自省将贾壮写的被日本人拖下水的交代材料，拿在手中翻看。 “我就说嘛！刚才对雅子初审，你一直在雅子怀贾壮孩子的问题上打转，果然真有什么想法，你是想做什么？” “我们对日本人并不熟悉，不仅是日本人的谍报机关，还有日本人在我们内部的线人，我们都知之甚少，我想尝试策反贾壮，让贾壮重新回到他们内部。” “要让日本人相信贾壮没有问题，这太难了……” “所以说只是一点想法。” “你准备怎么做？” “先对贾壮观察几天，看看雅子说的话，会不会刺激出贾壮心中报复的念头。” 闻自省好像才发现于明悟在自己的办公室，意外的说：“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于明悟躺倒在座位上，惬意的说：“我没事还不能来你这坐会儿了……” “你要真没事，可以去审雅子，我还要看贾壮写的东西。” “贾壮写的他被日本人拖下水的过程？” “嗯。” 闻自省低头看手里的纸，不再理会于明悟。 “好，你是大忙人，我不打扰你了……” 于明悟没趣，只得离开。 “帮我把门关上。” 于明悟走到门口，替闻自省关上门。 低头的闻自省听到关门声，抬头看向门口，等了片刻，蹑手蹑脚起身，来到门边，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一眼，没发现外面有人后，将门从里面反锁。 闻自省回到桌前，随手拿起一张纸，在桌面上的台灯下试了试光线，然后打开台灯，再试一试，确定光线合适后，将贾壮写的那几张纸，在桌面按照顺序整齐铺开。 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微型照相机，闻自省进行拍照…… 第三十五章 不杀之恩容后再报 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 当夜色笼罩大地，秦淮河畔涌入了各方挥金如土的豪客。 闻自省驾车来到丽都夜总会门外，刚将车停稳，就已有守在门外的门童，跑过来替闻自省开门，并贴心的将手放在车门上方，以免闻自省下车时会碰到头。 “闻队长，您来了……” 门童的曲意逢迎，换来闻自省的几张纸钞。 闻自省穿着定制西装，脚踩高档皮鞋，下车后先抬头看一眼前方，丽都夜总会的大门口灯火辉煌，映照着夜空瑰丽多彩，门里能见到花枝招展的各色佳丽，莺莺燕燕的嬉闹声，引来四方宾客络绎不绝。 门童将纸钞揣进袋中，在前面侧身为闻自省引路。 从大门进去，正前方是舞池，在乐队的伴奏中，妆容精致的舞女，扭捏作态的和自己的恩客游戏人间。 舞池后方是一个舞台，每天都会有丽都夜总会最红的头牌，在上面载歌载舞，将整个夜晚享乐的氛围推到最高、潮。 闻自省准备绕过舞池边缘，到后面的楼梯处上楼，他刚没走几步，就听不远有男人调、戏丽都夜总会的头牌红玫瑰的声音。 “哟……让大爷摸摸手，啧……真润……” “你干什么！臭流氓，松开……” “摸摸都不行？今天大爷不仅要摸，还要再亲一个呢……” 男人张开手，就要扑向红玫瑰，被红玫瑰用力推开，男人觉得失了面子，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红玫瑰一声惨叫，倒向闻自省身上。 “臭婊子！敢不给大爷面子……” 男人冲到闻自省面前，要伸手拉拽红玫瑰。 “闻队长，救我……” 红玫瑰手抓着闻自省衣服，身子不住颤抖。 闻自省将红玫瑰藏在自己身后，阻挡住男人伸过来的手。 “你谁啊？多管闲事！” 男人梗着脖子，瞪着眼睛。 闻自省没急着出头，先从上到下，将这个男人打量一遍。 男人个头不高，肚子圆滚，显得头有些小，说话声中气十足，脸色红润，不是会为一日三餐奔波劳苦的样子。 穿了一身长袍马褂，在夜总会这种地方，长袍马褂虽然少见，可偶尔也会有，闻自省留意了布料，是用上等的丝绸裁制。 “这位朋友，你看看这周围，大家虽然都在寻欢作乐，可是也讲究一个涵养，你可以邀请这位姑娘跳支舞，然后再请她喝一杯，让她陪你聊会儿天，你再说一个精彩的故事，打动了姑娘芳心，再做你想做的事……” “如果你不想玩情调，就是这么直接的话，出门右转，走几条街，那里提供这种服务。” “大爷想怎样就怎样，不用你多事，让开……” 男人上前要推开闻自省，拉拽红玫瑰，被闻自省反手制住，疼的“啊哟”大叫一声。 “都让一下，让我来看看……” 夜总会的宝儿姐挤开人群，走到闻自省身前。 “诶哟！闻队长，你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动上手了……” “宝儿姐……” 红玫瑰带着哭腔，委屈的到宝儿姐身边，仰着脸让宝儿姐看她被掌掴的印记。 “这又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 “他！” 红玫瑰四指微握，只用食指指向刚被闻自省放开的男人。 “是你打的我们姑娘？” 宝儿姐两手叉腰，挺起汹涌的胸膛质问。 男人揉着酸疼的手腕，小心留意着闻自省。 “大爷有钱，赔你就是了。” “哟！有钱了不起！我的姑娘金贵着呢，还没人敢动一个指头，夏涛！夏涛呢……” 宝儿姐大喊夏涛的名字，夏涛从人群外挤进来，没料到闻自省也在这里。 “宝儿姐，你什么吩咐？” “揍他！让他长长记性……” “打架是吧……” 男人捋捋衣袖，有些迫不及待。 周围也有男人的帮手，从人群中现身。 夏涛面色一变，却仍要欺身上前。 闻自省手搭在夏涛肩头，替夏涛来到男人身前。 “兄弟是道上的？不知道混哪儿的？” 男人向闻自省露出手腕处的红印，那是刚才被闻自省反手制住时弄出来的。 “你不用急，”男人一指夏涛，“我先打趴下他，然后就是你。” “打不打的先放一边，你出来混，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 男人犹豫一二，说：“我是在上海混的，打仗了才来金陵。” “上海？” 周围的人心中嘀咕，猜这个人的后台。 “你报一下名字，丽都夜总会虽然在金陵，可在上海未必没有人脉。” 男人踌躇片刻，说道：“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我在上海人称黑旋风陶老大便是。” 闻自省看向宝儿姐，宝儿姐也是一头雾水。 “不知你是青帮的哪位门下？” “不是青帮的……” 周围一片哄笑，整个上海滩，除了青帮，还是青帮，陶老大既然不是青帮，也就不足为惧。 “怪不得不愿报名号呢，原来是无名小卒啊……” 周围的人冷嘲热讽，让陶老大更加暴躁。 “谁说是无名小卒，你们去我们乡下打听一下，我黑旋风陶老大的名字如雷贯耳。” “黑旋风是李逵吧……” 陶老大一脸恨意，和手下道：“抄家伙，干！” 宝儿姐一脸心疼，虽然陶老大没有后台，可今晚打上一架，损失的财物宝儿姐也没地儿求偿。 闻自省拿出自己的证件，举给陶老大看。 “什么玩意？”陶老大不明就里，“大爷不识字……” 闻自省收回自己的证件，刚才的气势十足，奈何对方不配合，此刻心里是有些尴尬的。 从腰间抽出手枪，抵在陶老大额头前三尺，闻自省问：“这东西你认识吧！” 陶老大两眼盯着眼前的枪，只是感觉到了意外，许久后才两眼一闭，道：“栽了！” 他的手下要冲上来，替他挡枪，陶老大张开手臂拦住。 “事是我一个人惹出来的，我留下来担着，让其他人走。” “滚……” “你们走！” “老大……” “赶紧走……” 闻自省收回自己的枪，从一旁经过的服务生举着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水，另一只手搭在红玫瑰肩头，观赏陶老大这些人生离死别的场景。 陶老大将自己的兄弟赶走，在闻自省面前昂起头，闭目待死，半晌不见闻自省开枪，不禁睁开了眼。 “你为什么还不开枪？” “我是让你滚的……” 周围一阵哄笑。 陶老大脸一红，明白自己被戏耍，狼狈推开人群离开。 走到门边时，陶老大停下转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不杀之恩，容后再报。” 第三十六章 可以公开合法的活动 陶老大的话被看作不自量力，又引来一番嘲笑，他恨恨甩了甩手，快步的离开。 闻自省把手从红玫瑰肩头拿开，准备到楼梯处上楼。 宝儿姐几步上前，到闻自省身边说话。 “闻队长神勇无比……” 宝儿姐手指拍打自己颤巍巍的心口，诉说自己刚才的担心。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大厅里的东西，都是我精挑细选，从国外定制的，这要是让那个愣头青给打砸了，还不得心疼死我……” “夏涛……” 宝儿姐将夏涛喊到身前，手扶着夏涛手臂，特意叮嘱：“闻队长今天在丽都的所有消费，我都免单了，以后闻队长再来，记得给闻队长打八折……” “我记下了，宝儿姐。” 宝儿姐和夏涛嘱咐一遍，再小意温柔的招呼闻自省。 “闻队长想喝点什么？要不要找姑娘陪酒……” 看到手挽上闻自省胳膊的红玫瑰，宝儿姐心中会意。 “要不然让红玫瑰陪闻队长跳几支舞……” “不了，”闻自省将胳膊从红玫瑰的两手间抽离，“我还去楼上定好的包间。” “闻队长……”红玫瑰向闻自省发嗲，意图引得闻自省的留步。 宝儿姐过去挡在红玫瑰身前，不让她招惹闻自省。 “诶哟！脸上还有手指印呢，你这怎么见人，我先带你去补一下妆……” 宝儿姐拽着心不甘的红玫瑰走开，夏涛在闻自省身前侧过身，为闻自省引路。 “闻队长，请跟我来。” 闻自省跟着夏涛，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察觉一旁有目光关注他，闻自省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石原身子仰靠后座，翘着二郎腿，惬意十足，见闻自省发现他的目光，石原端起面前桌上的酒杯，向闻自省致意。 闻自省没有理会，跟着夏涛走到楼梯的转角，石原的视线盲区后，闻自省低声问夏涛：“七点方向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夏涛脸上闪现一抹忌惮神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身向前方摆动手臂。 “闻队长，你跟我来。” 闻自省没有再问，只是在从楼梯上楼时，侧过脸多看了石原几眼。 石原这时的目光，正追逐着被宝儿姐带去后台补妆的红玫瑰。 来到二楼这里，夏涛推开一个包间的门。 “闻队长，您请进。” 闻自省走进包间，夏涛跟着进去，随手抓住门把手关门，却没有完全把门关闭，而是留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夏涛手握门把手，站在门边，眼睛从留下的那道门缝中，观察外面，没发现有人靠近后，夏涛才把门完全关好，并从里面锁上。 闻自省进到包间后，先走到正前方的窗帘处，窗帘后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闻自省掀开窗帘一角，可以看到整个一楼大厅，舞池里的轻歌曼舞，后面空旷的舞台，以及坐在座位上，看着后台方向的石原。 接着再检查墙壁，重点是检查墙壁上的线路接口，闻自省用手扶着墙壁，沿着墙壁里的线路在墙面摸过一遍，没发现线路接口有人为撬动后松动的迹象。 来到包间的桌椅处，闻自省蹲下身子看桌椅的下方，然后爬上桌子，垫脚去看房顶上的西洋灯具，没有见到有监听设备，闻自省才下来。 夏涛走过来将桌上闻自省踩出的脚印擦掉，之后将窗帘打开，回到闻自省身前站好。 闻自省坐在桌边，身旁站着夏涛，如果从一楼这里看上去，他们之间就是很平常的顾客和服务生之间的关系。 夏涛这时开口：“你说的那个人叫石原，刚从日本本土派遣过来，他用的是日本外交人员的身份。” “外交官？” 闻自省不信。 “他有外交护照，可以公开合法的活动。” “他来多久了？都做了什么？” “也没来几天，好像很喜欢红玫瑰，会很专注的欣赏红玫瑰的表演。” “有和红玫瑰接触过吗？比如送花、要求陪酒、跳舞之类的。” “这些都没有过，他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远远的看着红玫瑰。” “干我们这行没有巧合，也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日本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什么目的，你要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进行一次自我检查，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会被日本人找到。” 夏涛回答：“我没有别的破绽，除了会和你进行接触，但这是丽都夜总会半公开的秘密，别人都把我当成是你的线人。” “这段时间你有去见过王伯启吗？” 夏涛意外闻自省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超出了你的权限……” “我和你接触，然后你又去见王伯启，如果有人通过你，把我和王伯启串起来，我们就被人一锅烩了。” 夏涛对此无能为力，说：“我们需要等待上级的命令。” 关于王伯启和夏涛之间，如何减少联系的问题，再谈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闻自省只能盼着上级尽快做出明示。 吩咐夏涛给他端来一杯水，闻自省让夏涛离开，独自坐在包间里，盯着一楼大厅。 等了半刻左右，闻自省见到夏涛出现在下方，正引领着约翰上来，闻自省注意到约翰不是独身前来，而是带着一人陪同。 这个人戴毡帽，穿长衫，发福的身材，边走边和约翰说笑。 闻自省又看向大厅里的石原，石原的视线盯着舞池里摇曳身形的男女，仿佛约翰的出现，不值得他浪费眼神。 又过片刻，包间的门被夏涛从外面推开。 夏涛侧身站在门边，向门里张开手臂，请约翰进来。 “约翰先生，闻队长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请进。” 约翰和他带来的人，先后走进包间，约翰张开双臂，要给闻自省一个大大的拥抱。 “闻队长，我的朋友……” 闻自省从座位上起身，和约翰抱在一起。 “约翰先生，你又一次的迟到了。” “不……” 约翰不停摇头晃手指：“我很准时，是闻队长总是早到。” 闻自省看向约翰身侧的人，这个人伸手摘下帽子，向闻自省点头，闻自省看向他的脸，他的脸颊两边堆满了肥肉，时刻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和他发福的身材搭配在一起，好似弥勒佛一般。 第三十七章 夜见王伯启 “约翰，我以为你我之间的牌局，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你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闻自省坐回自己的位置，表现出自己对约翰带来的人的戒备和疏离。 “闻队长，你听我给你解释……” 约翰将他带来的人，介绍给闻自省认识。 “这位是高飞达，是我刚从上海认识的朋友，他很有门路，可以搞到一些你我不知道的情报，我认为他可以帮到你，所以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闻自省听了约翰的介绍，对高飞达产生了兴趣。 “高先生……” “叫我老高就行。” “老高……”闻自省从善如流，“上海的情况如何？” 高飞达只回答了一个字：“险！” 见闻自省盯着他看，高飞达明白这是闻自省在掂量他的斤两。 “不仅是日本人又增兵了，战争将会更惨烈，更重要的是日本国内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开始的战争停下来。” “日本国发生了什么事？” “经济危机……” 高飞达讲述日本国内的情况：“我知道的情报，是日本国还没有准备好全面战争，他们制定的计划，是在华北使用十五个师团，将战线推进到黄河以北，迫使南京政府承认东北伪满，和日本人对黄河以北的控制……” “可是问题就在于为了准备这场战争，在今年三月到七月的时间里，日本已耗费了储备黄金至少3.7亿日元，现在日本国内物价飞涨，通货膨胀，如果不将战争进行下去，日本国内的矛盾无法解决。” “高先生在日本都有人脉？” 高飞达只是笑笑，没有回答闻自省的问题。 闻自省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赶紧邀请高飞达坐下。 “老高，坐！” 约翰和高飞达各自入座，夏涛从门外走到近前，询问：“几位，都喝点什么？” 约翰说道：“还是老规矩，朗姆酒。” “香槟。”高飞达和夏涛说。 夏涛出去不久，端着托盘回来，托盘上放着朗姆酒和香槟，还有一副扑克牌。 将托盘里的酒水和扑克牌放在桌上，夏涛走出房间，并随手关上门。 闻自省和约翰相识的过程，闻自省后来曾经回想过，应该是约翰主动设计接近的自己。 那是几年前的深夜，在丽都夜总会的门外，闻自省准备开车回家，喝的醉醺醺的约翰突然冲过来，拉开汽车车门坐进去，接着就吐了一车。 闻自省将约翰带到警察局，关在监狱里醒酒。 第二天约翰清醒后，闻自省找约翰要洗车的钱，约翰说他刚从美国漂洋过海，到神秘的东方淘金，身上空无一文。 闻自省用手枪抵在约翰的脑门威胁，约翰这才说他的职业是情报掮客，可以拿自己知道的情报交换。 从那时开始，闻自省便在丽都夜总会长期包了房间，作为他和约翰定期见面的地方。 拿起桌上的扑克牌，闻自省熟练的洗牌、发牌。 “约翰，你最近搜集到了什么情报？” “闻队长，我这些天一直在租界，听到了一些对中日战争的不同看法。” 约翰一边打牌，一边说：“租界里的人认为日本发动战争，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其实是希望战争可以一直打下去。” “说说他们的原因。” “租界的人认为中国最符合他们理想的状态，是保持一种松散的分裂形态，无法形成合力，不久前的中国是这样的，大的势力有张学良、阎锡山、李宗仁，还有南京政府，小的势力更是多如牛毛。” “这样的话，租界的人，就可以将自己比作下棋的棋手，而中国不同的势力便是棋子，租界的人可以通过操控棋子，获得利益。” “分而治之！”高飞达冷冷的道，“中国古代治理蛮夷的手段。” “可是这些不同的势力，最终是会角逐出一个胜利者的，这不是租界的人想要看到的，而这个时候日本人入了局。” “其实以日本的实力，是可以作为瓜分中国的棋手的，但是日本野心太大，想要独占所有利益，租界各方早都不满。” “日本人发动了侵华战争，但租界的人没有挑起任何战争，在中日之间，租界的地位超然起来，可以让中日双方，通过战争进行互相消耗，结果无非两个，中国打赢了，或者日本完全占领中国。” “但是租界各国，会在日本完全占领中国之前，进行干涉。” “这就是租界各国，对中日战争的态度？” “对，租界各国在这个过程中，顺便还可以两头卖军火。”约翰将手中的牌打光，“闻队长有内部消息吗？” 闻自省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牌，对约翰会这样问，感到意外。 “我可是一直在输钱！” “我也可以给闻队长付钱的……” “不用了！” 闻自省从口袋中取出支票簿，在一张支票上写下几个数字，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支票撕下，放在桌面，推向约翰。 约翰拿起支票，一脸喜悦的看支票上的数字。 闻自省也对旁边的高飞达说：“老高，欢迎你加入！我们会定期在这个包间聚会，如果你有什么情报，可以提供给我，我会付你报酬的。” 高飞达满口答应。 闻自省起身离开包间，从楼梯下来。 在穿过大厅时，闻自省看到舞池后面的舞台上，红玫瑰已经开始了她的歌舞表演。 整个丽都夜总会的人，都在红玫瑰的劲歌热舞中陷入癫狂。 闻自省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痴迷着红玫瑰的石原。 离开丽都夜总会，闻自省上车后，先看了手表上的时间，将时间在心里默默记住，而后开车疾行，来到王伯启的书店附近。 将车开进旁边的胡同中藏好，闻自省下车直奔王伯启的书店，拍打已经紧闭的门。 “谁啊？”王伯启低沉的嗓音，在门内响起。 “是我，快开门。” 王伯启打开门，闻自省迅捷的闪身进去。 让开门口的位置，让闻自省进来后，王伯启从门里探出头，观察了两边街道，才重新把门锁好。 第三十八章 我给你说一声 王伯启锁上门转身，见闻自省在不远处站着，便绕过闻自省，走到前面，带着闻自省到书店的里屋，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白天身边一直有人，没有过来的机会。” 房间没有开灯，闻自省看向桌上的灯。 “打开这个屋子的灯，外面街道会看到吗？” “不会，你需要开灯？” “需要。” 王伯启把灯打开，闻自省从口袋里将龟田的画像取出来，递给王伯启。 “这是什么？” 王伯启接过，打开看是一张画像。 “他是日本间谍，目前可以掌握到的情报，就是这张画像中的内容。” 王伯启将画像放在桌面，听闻自省说下去。 “这张画像我需要随身带着，你要再重新临摹一张。” 闻自省低头看了手表中的时间，说：“我不能停留太久，我刚从丽都夜总会出来，现在应该在回家的路上，如果在这里停留太久，回去太晚的话，我怕会被人注意到。” 王伯启找出纸和笔，开始临摹龟田的画像，闻自省在旁边讲述龟田的一些情况。 “画像中的人，非常凶残，在抓捕行动中，有一个特务处的人被他亲手割喉，我对他的伪装身份、居住和活动的场所没有可以提供的。” “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日本特务，我们抓了不少，我说一下这些被抓的日本特务的情况，也许可以为你寻找他提供一些线索。” “被抓的日本特务，全都是一个特征，肤色黝黑，手心有茧，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分析这些人的住所，在贫民区或者乡下……”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的组织在穷苦百姓中，有很强大的力量，我希望可以借助组织，找出这个日本间谍。” 闻自省告诫：“组织只需要找到他，提供他活动的范围，千万不要尝试接近他，他很危险，抓他的事情交给我和特务处的人做。” 王伯启在纸上临摹龟田的画像，临摹完后，拿在手中比对一遍，确认无误后，归还闻自省的画像。 “你还有要告诉我的吗？” 闻自省先将画像收好，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瓶子，递到王伯启手中。 “胶卷……” 闻自省说道：“胶卷里的东西，是日本间谍、色、诱国防部一个参谋的过程，这是那个被色、诱参谋写的，是参谋的视角，不是日本人视角，但是也有一定的价值，组织上可以从这里分析一下日本间谍工作的手法。” “我还有一个情况，希望你能上报最高领导……” 王伯启神色郑重起来，需要上报到最高的领导，情报的份量、价值都是战略级别的。 “你说。” “南京政府的高层，有人通日。” 王伯启吸了口气，让自己先稳一下。 “这种事是要有确凿证据的……” “有，我也看到了……” “证据呢？” “被收缴了，估计如果不是在老头子手中，就是已经被销毁了。” “闻自省同志，我需要提醒你，这种事情上报到最高领导，是可以左右上级的判断的，你要拿出证据。” “已经拿不出来了……” “你当时就应该想办法！” 闻自省认为王伯启在强人所难。 “你这么说，就是让我去死。” 王伯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伤害了闻自省的感情，他先让自己暂停下来，把情绪稳住。 “发生了什么？我要听过程。” 闻自省讲述：“我在抓捕日本间谍雅子的时候，从她的住所里找到一个皮箱，皮箱里全是有人手写的国府高层曾经做过的腌臜事……” “这些事情应该都是高层之间小范围知道，可是却出现在了日本间谍手中，所以我判断，应该是国府的高层，有人和日本间谍暗通款曲。” “那个皮箱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带来？” “我身边一直跟着情报科的于明悟！你明白我在特务处的处境吗？” 闻自省认为王伯启不理解自己，此时忍不住诉说自己凶险的境地。 “我在前面查日本间谍的线索，特务处的人怕我查到高层，恨不得找根绳子，把我拴在他们手上，于明悟现在盯我，比盯他儿子还紧呢。” 稍微停顿一下，闻自省喘了口气，说：“那个皮箱里的东西，我只看了几眼，就全被于明悟拿走了……” 王伯启也冷静下来，心平气和的说：“我刚才着急了点，态度有些不好，我给你道歉，可是你说的情况非常严重，我必须要慎重。” “我还会再查下去，有了新的线索，会来告诉你……” 闻自省看了手表上的时间，说：“我需要走了。” “我送你出去。” 王伯启将书店的门打开，然后走出去，在门口来回转了一圈，停在门边的位置，用手轻轻拍打衣服上的尘土。 闻自省在门内等了片刻，见王伯启没有向他示警，迈步走出书店，快速走到街道对面，向停车的胡同走去。 打开车门，在车里坐下后，闻自省等王伯启进入书店，并关上了门，周围没有异常，才启动汽车回家。 之后的几天里，闻自省参与了对雅子的刑讯，可是各种刑具轮番使用，雅子都没有招出有价值的东西。 无奈之下，闻自省只得放弃，带着行动队的人，在金陵城穷乡僻壤的警察局里，翻找户籍档案，试图找出有关龟田的线索。 可是金陵城有数十万的人口，需要查看的户籍档案，更是多如瀚海，闻自省他们埋头案牍几天，仍找不出线索。 这一日闻自省回到行动队，刚准备洗漱后休息，桌上的电话响起，闻自省接起电话。 “喂，找谁？” “闻队长？” “是我……” 闻自省看向周围，这是王伯启打来的电话。 见周围没有人，闻自省说：“什么事？” “你前几天介绍给我的生意，我做成了，我想给你说一声。” “我知道了。” 闻自省挂掉电话，走出房间，见到正路过的赵熙。 “赵熙！” “队长，什么事？” “集合行动队的所有人，领取武器，等我的命令。” “是！” 赵熙跑着去通知其他人。 第三十九章 我不该问 闻自省又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式样普通的衣服换上，正在试衣镜前检查时，房门被敲响。 “进来。” 门被推开，赵熙、林杰和陈德利进来。 “队长，人都集合好了。” 闻自省“嗯”了声，一边向门外走，一边给赵熙几人下达命令。 “到枪械科领武器，然后就在行动队等我的电话，任何人不准离开……” 刚走出房间，闻自省迎面碰上于明悟。 “闻队长，你们有行动？我正好没事做，跟你们一起……” 闻自省停住脚步，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脑门儿，心里就一个问题，于明悟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扭头看向身后的赵熙，闻自省的眼神中满满都是错愕。 赵熙被闻自省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舌头舔了几下嘴唇，没多想其中的深意，当他意识到闻自省这是在怀疑他向于明悟泄密，想要作出解释时，闻自省已经在和于明悟周旋。 “于科长，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 闻自省眼睛瞪着于明悟，于明悟要是敢欺人太甚，闻自省不介意饱以老拳。 也许是感觉到了闻自省的杀意，于明悟不再坚持，而是改口：“嗯……算了，我还是等你的消息吧。” 闻自省跃过于明悟，走出特务处的大楼。 先开着车在金陵城乱逛，闻自省几次在道路拐角急停，或者突然倒车，检查有没有于明悟的人在盯他的梢。 虽然没发现有被跟踪的迹象，但是闻自省还是感觉不踏实，他这是间谍这个职业的职业病，刚有让他措不及防的突发情况出现，闻自省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 在路边随机找了个电话亭，闻自省拿起电话，先随便拨打了两个号码，电话接通后，闻自省都不说话，等着电话对面的人不耐烦，咒骂着挂掉电话。 然后拨打王伯启书店的电话，王伯启接通后，闻自省对着话筒说：“备用地点见面，另外，如果有人问起这个电话，你要说是个骚、扰电话，我在接通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闻自省等着王伯启将电话挂掉，再随便拨打了几个号码，接通后也同样不说话，等对方挂掉后，闻自省离开电话亭。 找了个地方，将汽车停在那里，闻自省坐了一辆人力车，走了几条街道，下车给车夫结了车钱，又徒步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停在路边。 从不远处行驶过来一辆汽车，在经过闻自省面前时，车速降下来，闻自省在汽车从面前驶过的一霎，拉开后车门上去。 开车的是王伯启，这辆车的后窗和左右窗户都有遮阳窗帘，闻自省上车后坐在王伯启的后方，利用王伯启阻挡了前车玻璃外的视角。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闻自省回忆他见到赵熙，命令赵熙集合人手，到于明悟出现在他面前，赵熙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情报科，见到于明悟，然后再赶回来，集合人手，和林杰、陈德利一起来见他。 对于赵熙来说，时间有些太紧迫。 可如果不是赵熙给于明悟通风报信，于明悟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行动队动向？ 闻自省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在哪儿给我打的电话？” “电话亭。” 闻自省还不放心，追问：“什么位置？” “随便找的，不会有人通过这个电话找到我。” “行动队的电话，可能被监听了，如果他们有录音，你的声音已经被记录下了。” “这是你启用备用地点的原因？” “这些我刚刚知道。”闻自省看向身侧的窗户，那里被窗帘隔绝了他看清外面的视线。 “我们有被跟踪吗？” 王伯启看眼后视镜，回答：“没有，你也是个老手了，不应该这样紧张，需要我开解你吗？这也是我的工作。” “不用了，”闻自省拒绝，“让我自己平静下来，你找到画像里的人了？” “找到了。” “带我去看看。” 汽车一路来到丹凤街，王伯启将车停在路边。 “画像里的人，经常在这一带活动，这附近有一个三元茶馆，是云锦织造业的号家和账房天天要去的地方，咱们的人就是在三元茶馆里发现他的。” 在车里等了一段时间，龟田的身影从前方出现，闻自省盯着他走进一个茶馆。 “他以什么身份活动？” “商号的代理，他公开活动时，使用的名字叫田贵。” 王伯启特别提醒：“这个人有几分手段，我们尝试跟踪他，想知道他的住处，但差点被他逮到。” “我们回去吧。” 闻自省让王伯启开车，将他载回上车的地点，下车后先徒步一段路程，然后坐人力车来到停车的地方。 开着自己的车，闻自省又回到丹凤街，下车后找了个电话亭，拨打了行动队的电话。 接通电话后，闻自省说：“我是闻自省，你们来丹凤街这里，低调一点，不要张扬。” 挂断电话，闻自省回到车里等待。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辆汽车从闻自省前方行驶过来，在从闻自省的车前经过时，这辆车驾驶位置的车门玻璃被摇下，里面露出于明悟的脸。 闻自省启动汽车，跟在于明悟车后，一起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空旷的地方，将车停在这里。 从车里下来，闻自省见到行动队的车，都停在另一边的远处，只有于明悟一个人孤零零的从车里下来。 “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 于明悟没好气的说：“你的行动队没人愿意陪着我。” “呵呵呵……”闻自省心里那个暗爽。 “队长……”赵熙他们几个一起过来，停在闻自省身前。 赵熙看向闻自省，几次欲言又止。 闻自省从口袋里掏出龟田的画像，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个人已经被找到了，我来说一下已经知道的他的情况……” “你怎么找到的？”于明悟狐疑的问。 “于科长，我是动用了自己的线人，你这么问我，是犯忌讳的。” 赵熙和林杰等行动队的人，也都纷纷怒目而向。 于明悟见犯众怒，急忙举手认栽。 “好……我不该问，闻队长，你继续说。” 第四十章 还是昨天那个车夫的车 “通过我的线人，我已经知道他现在使用的名字叫田贵，从事云锦织造业商号的代理，这段时间都在丹凤街活动，住在哪里还不知道。” “只有这些？”于明悟问。 “对。” 赵熙说道：“队长，情报太少了，直接抓捕意义不大，日本间谍都很冥顽不灵，我们很难获得有价值的口供，还是先从跟踪做起吧。” 林杰和陈德利也都同意赵熙的意见。 “跟踪他有一定的难度……” 闻自省说出原因：“丹凤街这一带，居住的人多都从事云锦织造业，这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职业，都是师傅带徒弟，一点一点教出来的，造成的后果，就是这些人生活的圈子比较封闭，彼此之间都是熟识的人，这个人……” 挥动手里龟田的画像，闻自省说：“长时间在丹凤街活动，已经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圈子，我们冒然进入，会很扎眼，让他心生戒备。” “我的办法是……” 闻自省提出自己的应对方法，说：“我们不进入丹凤街，而是在丹凤街周围的街道布控，先得到他每天会在什么时间，从哪个方向进入丹凤街，又会在什么时间，从哪里离开……” “把这些情况掌握后，我们从丹凤街外，开始对他跟踪，找到他的住处，再下一步的行动，是观察他除了丹凤街，还会去别的什么地方。” “因为他是用商号代理的身份活动，每天必须到丹凤街的茶馆，如果他哪天去了丹凤街以外的其他地方，我们也许能从这个地方找到新的线索。” 闻自省讲完，用眼睛征询几人的意见。 “闻队长这是步步为营，我没什么补充的。” 赵熙几人也都没有提出什么。 “陈德利，去拿地图。” 陈德利回到车里，取过来地图，闻自省手指着地图上丹凤街周围的几个街道，给赵熙几人分配任务。 “赵熙负责丹凤街到鼓楼的方向，林杰你负责丹凤街到新街口，陈德利负责丹凤街到鸡鸣寺一带……” 将各自需要监控的区域，划分完毕后，闻自省在行动前，提醒赵熙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我们现在只需要知道他什么时间，从哪个方向进出丹凤街，你们谁要是在监控的区域见到了他，马上记录下来，然后报告给我，不准擅自行动……” 闻自省将龟田的画像扔在地图上，说：“这是个很有经验的敌人，从他选择的伪装职业，到他经常活动的场所，都有不容易引起怀疑，又具有一定封闭性的特点，我们如果鲁莽行事，会在他身上吃亏的。” “队长，我们都会小心的。” 赵熙三人做出保证。 “嗯，去行动吧。” 赵熙几人要离开，闻自省忽然喊道：“赵熙，你留下来！” “是！队长。”赵熙脸有些僵硬。 闻自省走过去，手搭在赵熙的一侧肩头，和赵熙向远离于明悟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等闻自省确定于明悟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停下开口。 “等这次行动结束，我们回去后，你检查一下我们行动队的电话。” 赵熙听出闻自省话里的意思，闻自省仍然相信他，并且还暗示赵熙，于明悟可能通过监听行动队电话的方式，掌握他们的行踪。 对丹凤街周围街道的监控，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取得了进展，赵熙派人向闻自省报告，龟田从丹凤街出来，乘坐人力车，从鼓楼向玄武门的方向走了。 闻自省和于明悟马上赶到赵熙这里，赵熙亲自迎出来。 “队长……” “街上不方便，先到里面去。” 闻自省进到街边一间旅馆，在赵熙的引领下，来到二楼的房间，这里是赵熙用来监控进出丹凤街的观察点。 房间里有两个窗户，江千水和马飞翔分别坐在这两个窗户的侧面，从窗户的一侧斜着观察外面的道路。 “只有两个观察位？” “还有一个……” 赵熙来到厕所门外，将门推开。 闻自省见到范远正踩在一张椅子上，从厕所上方的窗户看向外面。 范远转头见到门外的闻自省，露出一脸的不甘：“队长……” 闻自省憋着笑，问赵熙：“多久轮换一次？” “半小时。” 闻自省安慰范远：“再坚持一会，也没多久时间。” “队长，目标已经从丹凤街离开了，就不用我在厕所继续待着了吧。” “万一他要是突然回来了呢？” 范远不能辩驳，只得继续盯着外面。 闻自省离开厕所的位置，和赵熙说：“给我看看监控记录。” 赵熙从不远处取来工作笔记本，递给闻自省。 闻自省检查监控记录，下午四点以前全是“没发现”，到了四点钟的时候，记录：目标出现，单独一人，坐上停在路边的人力车离开。 闻自省到窗边，看向外面街道，见街道远处停着几辆人力车，车夫正守在车边等活。 “就是在那个地方，坐人力车离开的？” “对，”赵熙说出自己的想法，“队长，这些拉人力车的，平时都是一个车行的人聚在一起等活，我们可以通过外面的几个人力车，找到拉田贵离开的那个车夫，然后审问车夫，就能知道田贵下车的地点。” 田贵也就是龟田的伪装身份，闻自省他们此时不知道田贵的真实名字。 闻自省离开窗户，想了想后，不同意赵熙的建议。 “先不要这么做，田贵经常在这一带活动，我们还无法判断田贵是只今天坐了那个车夫的车，还是一直都在包车，贸然出手，可能会引起田贵怀疑。” 果然，在第二天早上，龟田仍然坐着那个车夫的人力车，来到了丹凤街。 赵熙一边在工作笔记里记录，一边心中暗自侥幸，闻自省没有听他的建议。 拿着工作笔记本，赵熙来到隔壁的房间。 这是一个双人房间，两张床上，分别睡着闻自省和于明悟。 听到赵熙的开门声，闻自省警醒的睁开眼。 “队长……” 赵熙蹲在闻自省面前，低声说道：“田贵刚才出现了，还是昨天那个车夫的车。” 第四十一章 鸭油酥烧饼 闻自省从床上坐起，先去看另一张床上的于明悟，他想知道于明悟会有什么举动。 于明悟翻了个身子，用背对着闻自省，此刻于明悟正困意上头，不准备管闻自省的事情。 但不过须臾，于明悟心里一个激灵，想起戴春风要他盯住闻自省的命令，困意立时消散，从床上下来，一脸烦躁的看向闻自省。 “不再睡一会儿了？” “天生就是操心的命，你要是安分些，我现在还能睡。” 其实虽然龟田现在到了丹凤街，但是闻自省从龟田商号代理的伪装身份判断，不到了下午的时间，龟田是不会离开丹凤街的。 不过闻自省不准备告诉于明悟，就让于明悟继续烦躁吧。 闻自省起床、洗漱，吃了赵熙买来的早点，然后便坐在房间里，开始思考下午如何对龟田进行跟踪。 于明悟就坐在一边，继续做他的隐形人。 王伯启曾经告诉闻自省，组织上的人发现了龟田后，曾经尝试过跟踪，但差点被发现，说明龟田是一个谨慎和警醒的人，在跟踪的过程中，不能犯任何错误，否则行动就会失败。 “赵熙，你派人去把林杰和陈德利他们带过来，他们两个人的方向，只留下一个观察组，其余人全带到这里来。” 林杰和陈德利很快带着人过来，因为人数有些多，为了不惹人注意，只有林杰和陈德利来到房间，行动队其余的人全呆在车里，藏身附近的街道。 赵熙守在窗户边，见到林杰和陈德利进了旅馆，便守在门口，在林杰和陈德利走到门外时，将房门拉开，让两人进来。 “队长……” 二人进到房间后，停在不远处。 闻自省摆手示意两人，在自己面前的桌边坐下。 “到这边坐。” “是。”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田贵是从鼓楼方向，进出丹凤街的，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跟踪他，找到他的住所，我对下午的跟踪行动是这样安排的……” “我们这里的人，在田贵从丹凤街回到住所的路上，不断轮换的进行跟踪，每个人跟踪一段距离，之后要交给下一个人跟踪，这样不停的轮换，直到发现他的住所。” “如果在我们轮换的过程中，跟丢了怎么办？” 林杰提出自己的疑问。 “记录下跟丢的时间和地点，反正田贵第二天还会再走一遍，那时候接着跟下去就是。” 闻自省停了一下，见没有人再提出问题，继续说下去。 “我强调一下下午跟踪时的纪律，不能靠目标太近，不能跟太久，最多每个人跟两条街，之后要马上轮换。” “我们跟踪的轮换顺序，第一个是我，然后依次是赵熙、林杰、陈德利、江千水、马飞翔、范远……” 闻自省看向于明悟，对于明悟说：“于科长，你做替补人员，如果我们行动队的人都已连续出现过，到那个时候，你要顶上去。” “行，没问题！” 闻自省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明白这种可能很小。 “陈德利，你一会儿回处里，弄几辆自行车……” “几辆？” “两到三辆吧，再准备几件我们这些人替换的衣服。” “行，队长，我现在就去，争取早点回来。” 陈德利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赶了回来，带着闻自省到旅馆附近一条隐秘的胡同，胡同里停放了两辆自行车，有六成新的样子。 闻自省走过去，骑着自行车在胡同里走了一圈，确认自行车没有问题。 “衣服呢？” “在汽车里。” 闻自省走出胡同，来到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旁，拉开车门看到后座堆满了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后勤科保管，平时疏忽管理，都是胡乱堆放的，闻自省拿起一件衣服，举起来看，检查衣服上没有虱子、跳骚之类的东西，便将衣服扔回车里。 “好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都换上这些衣服，等着目标出现。” 吃完中午饭之后，闻自省带着赵熙他们离开旅馆，都在路边车里换了衣服。 闻自省换了一件长衫，戴了毡帽，推着自行车来到街边一个酒馆，将自行车存放在酒馆外，闻自省走进酒馆。 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酒菜消磨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闻自省看向外面街道远处的方向，在那里龟田正走过来，坐上了昨天的那辆人力车，向闻自省这边走来。 闻自省将几张纸钞扔在桌上，走出酒馆，骑上自行车，控制自己的速度，等龟田慢慢超过他，然后跟在龟田后面，拐进下一个街道。 刚拐进街道，没走多远，街道前面有一家卖鸭油酥烧饼的店铺，龟田在店铺外停下，排队等着买烧饼。 闻自省蹬着自行车，不动声色的从龟田身后慢慢过去，心里其实已经抓狂。 真他、妈是老油条！ 闻自省骑着自行车，走到街道的尽头，拐进了旁边的一条道路后停下来，不一会儿于明悟开着车过来，将车停在闻自省身边，摇下车玻璃露出幸灾乐祸的脸。 赵熙从车里下来，要接过闻自省手里的自行车，闻自省没有立即把车给赵熙。 “这个自行车刚刚出现过，我担心他脑子里还有印象，你不要用这辆自行车了……” 闻自省看向来时的方向，说：“后面还有车吧……” “有，还有一个自行车，剩下的都是汽车了。” “他们此时的位置，你知道吗？” “知道，我们在后面见到田贵停下来买烧饼，就都停下来，散在后面的街道了。” “你骑这个自行车，从旁边的街道回去，开一辆汽车过来。” 赵熙接过闻自省手里的自行车，按照闻自省的命令返回。 于明悟从车里探出头，戏谑道：“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闻自省将身上的衣帽脱下，用力扔向于明悟，恨恨道：“哪儿这么多话，赶紧把车开走。” 于明悟知道事情轻重，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一脚油门，将车开到了旁边的胡同里。 闻自省手摸着身上的衣服，检查自己没有破绽后，走出街道，也在路边挑了家卖小馄饨的路边摊，过去点了一碗馄饨。 第四十二章 顶替陈德利的任务 等了半刻，龟田坐着人力车从闻自省身前路过，闻自省一边吃馄饨，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龟田，观察龟田会拐向哪个方向。 龟田走出街道不久，赵熙开着车过来。 闻自省在赵熙从面前经过时，放下手中的汤匙，佯作整理衣袖，手腕弯曲，让手掌指向龟田离开的方向。 赵熙看到手势，猛踩了一脚油门，去追龟田。 闻自省随便扔下几张纸钞，站起身走上街道，于明悟已从胡同里将车开出来，停在闻自省身边。 上车坐下，闻自省看向后视镜，见林杰等行动队的人，已经跟在后面。 “你准备怎么应变？” 闻自省拿起车上的地图，找到此时的位置，是在鼓楼一带，再从地图上看龟田刚才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往玄武门去了。 “他现在去的方向，应该是玄武门一带……” 闻自省将手伸出车窗外，上下晃动手掌，示意后面林杰等人停下来。 “于科长，把车停在路边。” 于明悟把车停下，闻自省推开车门下来时，林杰和陈德利他们几人，都已小跑着来到近前。 “行动计划临时改变，我们不能继续跟在目标后面了，这是个老鸟，经验非常丰富，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要对他的行为进行预判……” 闻自省将地图展开，给林杰和陈德利几人指出方位。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刚出了鼓楼，目标离去的方向是玄武门一带……” 闻自省指着地图上，鼓楼到玄武门之间的几个路口，说出他的应对办法。 “目标现在行进在鼓楼到玄武门之间的街道，这条街道两边会有不同的路口，连通其他道路，我们要到他的前面去，守住这些路口。” “林杰……” 林杰答应一声。 闻自省说：“你带着所有兄弟，开车从旁边的街道绕路，赶到目标前面，在每一个路口，都留下我们的人，让我们的人守在路口，任务是记下目标是一直向玄武门去了，还是拐进了旁边的街道。” “陈德利……” 闻自省对陈德利说：“你开车跟着我，目标从这些路口经过之后，我们再赶过去，你接应守在路口的兄弟们上车……” “如果目标没有改变路线，一直走在这个街道，你要负责把接应到的兄弟给林杰送过去，如果目标拐进了旁边的街道，你要接替林杰的任务，赶到目标前面，在目标拐进的街道前方路口，留下我们的人蹲守。” “你们两人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队长。” “好！”闻自省对林杰说，“林杰，你开于科长的车去，这辆车目标已经见过，你要谨慎些，不要让他发现。” 林杰来到于明悟车外，对于明悟说：“于科长，我们队长说你这辆车已被目标见过，要你跟我换车。” 于明悟有些不情愿，在车里皱眉拍了下方向盘，推开车门下来，林杰进去，将车开走，带着行动队的人，赶去龟田前面的路口。 闻自省来到林杰的车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和工作笔记本，用笔在工作笔记本中写着什么。 于明悟拉开车门，在驾驶位置坐下，转头见闻自省正在写字。 “你在写什么？” “我在记录我们跟踪的这个目标，他所使用的这种反跟踪的手法。” 于明悟也对龟田的能力感到震惊，当然，现在于明悟更敬佩闻自省随时随地都在学习的态度。 “这种老手，在日本特务机关，一定位高权重吧……” “也不一定，位高权重的人，多都有行政、管理之才，我们发现的这个目标，给我的印象是他在间谍这个职业上，具有精湛的技艺……” “他还是潜伏在金陵城的卧底，所以他可能不是位高权重的身份，但一定被位高权重的人所仰赖。” 闻自省让于明悟开车，跟在龟田身后，有意识的将车速放慢，并和龟田保持比较远的距离，防备龟田又出幺蛾子。 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闻自省看到龟田在前方停下，急忙也让于明悟将车停住，坐在车里观察龟田要做什么。 龟田先让人力车夫停车，然后坐在车上，将买来的鸭油酥烧饼，随意扔给路边几个乞讨的乞丐。 这几个乞丐为了争抢龟田扔来的烧饼，将前面的道路都堵了一半。 闻自省心里揣摩了龟田的用意，不敢再向前走。 “于科长，不能往前开了，把车从旁边的路口拐进另一个街道停下。” 于明悟照做，将车开进另一个街道停下，后面的陈德利也跟过来，把车停下后，下车来到闻自省这里。 闻自省从车窗探出头，和陈德利说：“陈德利，你从这个街道绕到前面去，如果目标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你再回来告诉我。” “是。” 陈德利开车离去。 “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于明悟问。 “你注意到他把烧饼扔给路边的乞丐了吗？” 于明悟回忆刚才的事，说：“他好像很享受被乞丐感激涕零的大善人的感觉。” “内心怯懦的人，才会从这种事中找优越感。” 闻自省下车，于明悟还不明所以，便也跟着过去，两人藏身在暗处，观察前方的乞丐。 又过半刻，龟田坐着人力车去而复返。 这次龟田手中拿着几个包子，等车夫停下后，龟田从车上下来，一边将包子分发给乞丐，一边和乞丐们说着什么。 于明悟费解的问：“他和几个乞丐有什么说的？” “如果他要是问那几个乞丐，刚才有没有人跟在他身后呢？” 于明悟心口被重锤，对龟田这种谨慎的行事风格，感到一阵惊悚。 龟田和几个乞丐说了几句话，然后坐人力车离去。 闻自省和于明悟又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没见到龟田再回来，才一起回到车里，开车追赶龟田。 从下一个路口拐回原来的街道，闻自省见到把车停在路边的赵熙。 于明悟将车停在赵熙旁边，闻自省坐在车里，问：“龟田往前面走了？” “嗯！”赵熙给闻自省汇报此时的情况，“陈德利在后面跟着，我现在顶替陈德利的任务。” “跟上。” 第四十三章 等待他的离开 闻自省刚说完，于明悟便踩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来到玄武门附近，龟田让车夫停车，从人力车上下来，拐进了旁边的一个街巷。 跟在后面的陈德利，从车里出来，也跟了进去。 闻自省在车里给自己换了一件麻布对襟上衣，拔出配枪，检查一遍，再插回腰里。 “于科长，你去前面把林杰他们带回来，我先跟上去。” “行，你小心点！” 于明悟等闻自省下车，开着车去前面找林杰。 闻自省追进街巷，此时街巷里已不见有陈德利和龟田的身影，闻自省便一边向前走，一边留意观察两边的墙壁，在走到一个路口处时，看到一侧墙上有用硬物画出的圆圈。 这是陈德利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用石子在墙上画下来的，可以看出陈德利在这么做时很匆忙。 闻自省沿着陈德利留下的痕迹，拐进前面的路口，这样再走了几个街巷，闻自省走进下一个路口时，见到街道两边一个接一个的全都是院门，闻自省警觉起来，他猜测龟田可能就住在这附近。 向前走了一会儿，闻自省见到陈德利从前面迎着自己走过来，两人在错身的时候，陈德利低声说：“我不能再跟了，目标正从前面往回走。” 闻自省摸了藏在腰后的配枪，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从这里路过的普通人。 跟踪盯梢有一个大忌，就是不能和对方面对面，因为对方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观察你的样貌。 闻自省表面很淡然，心中却时刻揪着，在和龟田擦身而过的时候，眼睛还如普通人在街头相遇时那般，和龟田的视线有过短暂的对视。 一直走到街巷的尽头，闻自省拐进旁边的路口，把身体贴在墙上，停了片刻后，才贴着墙壁探出头，去看龟田的行踪。 龟田走到一个院门外，他用手掏口袋，却没有转身面向院门，拿出钥匙后，突然转头看两边的街巷。 闻自省赶紧把身子缩回去，然后再慢慢探出身体，街巷里却不见了龟田的身影，闻自省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冲出去找人的念头。 回到停车的地方，这时于明悟已将林杰等人带回来，见闻自省出来，于明悟跑过来问：“怎么样？找到他住的地方了吗？” 闻自省没看到陈德利的身形，便问：“陈德利呢？” “刚回来，在车上换衣服呢。” 闻自省也将自己的衣服换回来，一边说：“我和陈德利碰面的那个街巷。” “具体哪个房子？” “现在还不清楚。” 闻自省进到车里，对车外的于明悟说：“开车，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说。” 于明悟看看周围的环境，知道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便开车在前，带着行动队的人在附近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去处。 将车停好后，赵熙他们都来到闻自省这里，这时闻自省正在一张纸上，画出龟田住处附近的地形图。 “这是田贵住所附近的地形图，但是具体住在哪一个院落，目前还不清楚……” “陈德利，你一会儿去警察局，查警局的户籍档案，我们已经知道目标是用田贵的名字活动，找到他具体住在哪个院落，这不会太难……” “明天早上之前，必须查到结果，我们要在田贵外出后，秘密搜查他的住所。” “你明天要搜田贵的住所？”一直很安静的于明悟，这时突然问闻自省。 “对！” 于明悟点了点头，又不再作声。 陈德利保证道：“队长，我现在就去警察局，一定尽快赶回来。” “嗯。” 陈德利离开后，没过多长时间，又有一阵汽车启动声响起，正在车里休息的闻自省，不由心里叹息。 等这辆汽车开走后，赵熙和林杰走过来。 “队长……” 闻自省睁开眼睛，见他们二人站在车外，说道：“上车说。” “是。” 二人在车里坐下。 赵熙先开口说道：“队长，于明悟开车走了……” 闻自省又一次纠正道：“你要称呼他于科长，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我听队长的，”赵熙心里还是不情愿，“可是于……于科长，有些太过份了！咱们查日本间谍，他一直在旁边跟着，这是把自己当监军了。” “队长，于科长做的这些事情，兄弟们都看在眼里，你只要点一下头，剩下的事情我们去做……” 林杰的话，让闻自省心生警惕，他怒道：“你们去做什么？想造反啊！特务处可是有家法的！” 这股怒气很快消散，闻自省心里又一阵暗喜。 “你们能为我着想，我心里很开心，证明我这个队长干的还不错，但是不要鲁莽行事，要顾全大局，于科长做什么不是我们能够管的到的，甚至于科长自己都身不由己……” 闻自省手指头指向上方，提醒道：“上面！如果没有上面的默许，于科长吃饱了撑的，天天跟着咱们出外勤，出来几天都回不了家，闻闻身上全是汗臭味。” 赵熙和林杰紧张起来，互相对视一眼，问：“队长，上面……是为什么？” 闻自省冷笑一声：“自己想去！” 有些事只能自己去悟，赵熙和林杰用脑子想了之后，也多少猜出是和现在查的日本间谍的案子有关。 陈德利在半夜赶回来，他查到了龟田的住处，在闻自省绘制的地形图上，指着一个院落说道：“队长，就是这个院落。” “嗯，我记下了，你去车上休息吧。” 两人各自休息。 天色微明，东方天边鱼肚白时，在车里熟睡的闻自省醒来，用手轻推睡在身旁的赵熙和林杰。 “醒醒！不要睡了！” 将二人叫醒，闻自省说：“赵熙跟着我出去，林杰把人都喊起来，洗漱，吃饭，准备行动。” “是，队长。” 闻自省推开车门下车，摸了摸腰后的配枪，和赵熙一起前往龟田的住所附近。 在一条街巷后暂时藏身，闻自省和赵熙说出此行的目的。 “我们守在这里，要做两件事，确认我们掌握的目标住处情报是否准确，以及等待他的离开。” 第四十四章 日本人的密码本 龟田是在七点多出门离开的，闻自省躲在暗处观察，确认陈德利的情报准确，等到龟田走远后，闻自省和赵熙返回。 临时营地里，此时泾渭分明。 于明悟昨天一人离开，今天带了情报科的人，一大早赶来，让行动队的人，感觉到被针对，所以在闻自省回来后，林杰和陈德利等人，纷纷聚拢到他身边。 “闻队长……” 于明悟来到闻自省面前，自我解释：“担心你人不够，我们情报科的人，来协助你的行动。” 有些事情，闻自省和于明悟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破不能说破。 闻自省在龟田住所附近的路口，留下人手，防止龟田去而复返，然后和赵熙、于明悟他们走进街巷。 来到龟田住所外，闻自省举起手臂，让身后的人都停下。 “陈德利，你记录！” 闻自省向前两步，从大门的门框到门板，以及各处的缝隙都看过一遍。 “大门上没有机关。” 陈德利用笔在工作笔记本上，将闻自省的话写下。 闻自省踏上台阶，去看门锁的样子，门锁的锁环是朝向地面，锁芯朝向上面。 “门锁锁芯朝上……” 闻自省看了眼锁芯里，没有头发、细线之类的机关。 等陈德利将这个情况记下，闻自省转身在人群中找出范远。 “范远，你过来！” 范远走到闻自省身边，闻自省对他说：“你记下这个门锁的样子，就守在门口，我们出来后，你负责将门锁按照现在的样子锁上。” 取出开锁工具，闻自省将院门打开，低头看地面，是用碎石子铺成，踩在碎石子上，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用脚去感觉地面的硬实程度，没找出有地面松软的地方。 再用力跺着脚走了一遍，没感觉出脚下有埋下东西，然后用木板之类的物体遮挡的痕迹。 闻自省走向房门，房门没有上锁，闻自省轻轻向里推门，给房门稍施加力道，让房门借助惯性移动，房门略动之后停下，闻自省再加上一丝力道，房门仍动弹不得，闻自省收回手，知道门后有机关。 “去找镜子……” 于明悟说：“这去哪儿找，都是大老爷们……” “买去！” 于明悟对赵明凯说：“去给闻队长买一块镜子。” 赵明凯很快回来，带回一面小镜子。 闻自省拿过镜子，从门缝里塞进房间地面，从镜子里看门后的情况，两扇门后，都各绑了一根细绳，闻自省移动镜子，见绳子先通向地面，互相交叉后，从另一侧门后向上连通了吊灯开关。 “什么情况？”守在旁边的于明悟，见闻自省将镜子取回，迫不及待的问。 闻自省脑海里推演这个机关的原理，突然猛的推开门。 “你干什么！” 于明悟趴在门边向门里看，试图找出什么，闻自省却已迈步进去。 身后的人都要跟上，被闻自省转身拦住。 “你们先不要进！” “陈德利，你先记下，房门后有机关，连通房间的吊灯。” 闻自省看向吊灯，见灯没有亮，和于明悟说：“于科长，你进来。” “我进来做什么？” “蹲下。” 于明悟蹲在地上，问：“是这样吗？” 闻自省两腿张开，屁股坐在于明悟脖子上。 “闻自省，你做什么！赶紧闪开……” “喊什么！我们这是在工作。” 闻自省屁股向下用力，不让于明悟晃动，等于明悟老实后，说：“站起来……” 于明悟喘着粗气起身，闻自省看向上方的吊灯，用手捉住电灯泡，顺时针转了三圈，灯泡亮了起来。 “这就是机关……” “这灯泡先亮着，马飞翔……” 闻自省将马飞翔叫到近前，说：“这灯泡我顺时针转了三圈，你就钉在这里，我们撤离时，你负责关灯，并恢复原状。” 于明悟扛着闻自省有些吃力，见闻自省没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闻自省，你好了没有？再不下来，我就倒地上了，到时候碰到什么东西，你恢复不了原样，可别怪我。” “好了……好了……” 闻自省小小欺负一下于明悟，便适可而止。 “把我放下来吧。” 从于明悟身上下来，闻自省对门外的人说：“两个人一组，进房间搜查，一个人负责记录搜查物品原来的样貌，在搜查完后恢复，另一个人负责搜查……” “排队进来，保持安静，所有被检查的物品都要轻手轻脚，要谨慎些，非常重要的情报，有可能被绑着炸弹，别害死了大家。” 门外的人排队依次进入房间，在桌椅、床铺、衣柜、墙壁、地板等处开始搜查，闻自省在房间巡视，指出搜查过程中的不足。 走进龟田的卧室，此时正有两组人在搜索床铺和衣柜，闻自省站在卧室门口，试图寻找视觉上看起来违和的地方，看到卧室窗台处摆放了一盆月季花。 月季花给点阳光和水，在金陵这种地方就能生长，原本没什么奇怪，可是窗台上的这个月季花，不够绽放，也不绚丽。 闻自省走到窗台边，看到花盆旁还有一个花洒，拿在手中用花洒给月季花洒了点水，水从枝叶上落到花盆里的泥土中，并不是渗入泥土，而是流向了四周。 把花洒放回去，闻自省两手抱住花盆，轻轻举起寻找破绽，没找出盆的问题，放回窗台后，用手轻敲盆璧，花盆上部和下部是两个声音。 闻自省拿出匕首，先在花盆外用匕首测量了花盆的深度，然后将匕首插进花盆的泥土里，匕首插进去一半后，碰触到泥土下的什么物体。 将匕首拔出来，闻自省手抓月季花往上轻拽一下停住，这样尝试几次，没感觉到下面有什么拉扯的力道，闻自省大胆的将月季花拔出，见到下面是用防水的油布包裹的东西。 闻自省把月季花放在一边，将花盆里面的东西拿出，打开外面包裹的油布，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册子。 随手翻动几下，小册子里的内容，让闻自省兴奋的不住颤抖。 “陈德利……” 闻自省举着小册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尖利的声音引来于明悟的注视，见到闻自省手里的东西，于明悟也控制不住自己，跑过来就要抢，被闻自省闪开。 “记录下来，发现了日本人的密码本……” 第四十五章 踹门 于明悟、陈德利、赵熙几人都围在闻自省身前，闻自省将手里的密码本，在大家面前翻看了几页。 “下一步怎么办？”于明悟问陈德利，“是抓人，还是把密码本给放回去？” 闻自省把密码本贴身放好，用行动告诉于明悟。 “密捕！” 既然是密捕，就要提前进行准备，抓捕地方的挑选，参与抓捕行动的人员，采用的抓捕手法，更重要的是龟田准确的行踪，这些都要提前布置和掌握。 闻自省将密捕龟田的地方，选在了龟田的家，因为龟田住在这里，对这里熟悉，人在进入自己熟悉的空间时，戒备心是最低的，这种情况下抓捕，成功概率更高。 “于科长，让你的人先出去。” 于明悟给赵明凯挥了挥手，赵明凯带着情报科的人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行动队的人，闻自省说：“赵熙、林杰、马飞翔你们几个留在房间里，其余的人出去。” 闻自省给赵熙、林杰和马飞翔三人说道：“你们三个要去厕所吗？” 三人摇头：“不去。” “好，”闻自省给他们讲抓捕的计划，“你们要一直待在这个房间，等待目标回家，然后在房间里对他进行抓捕，到时候我会带着人从外面冲进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你们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不能弄出任何的声音，可以做到吗？” “队长，没问题！” 闻自省和于明悟退出房间，将房门关好，马飞翔在房间里将龟田设置的机关恢复原样。 退到大门外，范远也重新恢复了龟田用门锁设置的机关，闻自省检查一遍后，带人退出了街巷。 来到路边的车前，闻自省拉开车门进去，于明悟跑过来，拦在车旁，问：“闻队长，去哪里？” “丹凤街！”闻自省在车里说，“我要确认目标的位置。” “我也去……” “上车！” 开车来到丹凤街，闻自省蹲守到中午的时候，见到龟田从丹凤街出来，坐上人力车离开。 “他这是要去哪儿？”于明悟疑惑道。 闻自省启动汽车，等龟田坐着人力车拐进了旁边的道路，才一脚油门追过去，但到了拐角处时，闻自省只将车头开进路口，从身旁的车窗观察龟田。 等龟田进入下个街道，闻自省再开车追上去，如此几次，跟在龟田后面。 就这样一直跟踪龟田，见到龟田来到了一间“桂香斋”的茶楼外，闻自省见龟田从人力车上下来，走了进去。 龟田踏入桂香斋，就有手中攥着抹布，头戴瓜帽，一身茶馆跑堂打扮的松井迎过来。 “客官，您请进，您要喝什么茶？” “武夷山大红袍，再来几碟点心。” “好嘞……” 松井在前面给龟田引路，将龟田带到二楼雅间，推开门让龟田进去。 雅间的中央摆放了一套红木桌椅，四面墙壁各挂了几副黄凤池的梅菊竹兰木版画。 龟田走进雅间，端详房间里的陈设，松井低声提示道：“龟田君，雅间里很安全，你完全可以放心。” “嗯。” 龟田点了点头，在桌子旁坐下。 “雅间两边的房间呢？” “今天没有安排任何客人。” “石原君到了吗？” “到了，我这就去请石原君过来。” 松井走出房间，转身将房门关上。 龟田等松井关上房门，立即俯身看桌子的背面，没发现有监听设备，马上站起身，检查四周的墙壁，最后来到窗户这里，轻推开窗户一角，看外面街道两边的行人。 听到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龟田关上窗户，转身看向来人，进来的人戴一副墨镜，从鼻子往下沾了银灰色的胡须，一张脸只有两颊没有遮掩，穿了长衫，外套马褂，脚蹬软底布鞋。 “石原君？” “是我。” 龟田点头，抬手邀请石原入座，又给门外松井示意，让松井将门关好。 石原等龟田坐下，开口道：“这个地方安全吗？” “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安全，我只能说这里从没有被使用过，作为几天后我们会面的地方最合适。” 龟田问道：“石原君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调和鼎鼐！” 龟田冷哼一声：“我在中国十几年了，比大本营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更了解中国。” “你也已离开日本十几年了，现在日本不是你离开前的样子了。” “战争必须扩大，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 “我来就是倾听和转达的。” “安全无法保证，中国人刚破获了我们一个小组，雅子被抓了。” “龟田君，我觉得值得冒险，这次碰面可以让我们更团结。” 龟田琢磨石原这句话的意思，觉得石原别有深意。 “大本营需要被说服的理由。” “好，我安排。” …… 龟田离开桂香斋，坐着人力车没有再返回丹凤街，而是直接回了自己住处。 闻自省一路跟过来，将车停在龟田住处附近，在车里检查了配枪，下车徒步尾随在龟田身后。 躲在附近的陈德利他们，见到闻自省出现，也都现身跟上。 来到龟田住所附近的巷道，闻自省上下挥动手臂，示意跟在身后的陈德利他们停住脚步，自己一只手扶着墙，将身体探出去，见到龟田正用钥匙将门打开，而后迈步跨进院子，转身将大门关好。 闻自省小跑到院墙外，然后让陈德利这些人跟在自己身后，来到院门处，通过两扇门间的缝隙，见到龟田进了房间。 轻轻推开院门，闻自省将食指放在嘴边，作噤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进到院子。 走到房门外时，听到房间里有挪动桌子的声音，闻自省从门缝向里面看，见龟田正踩在桌子上，用手转动吊灯上的灯泡。 躲在卧室里的赵熙，拿着窗台上的花盆，冲出卧室就砸向桌上的龟田。 龟田下意识挥拳去挡，花盆应声而碎。 接着在房间里等候多时的赵熙三人，一拥而上，要冲过去擒拿龟田。 闻自省也用力推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用门栓挡住，向后退了几步，再抬脚用力踹门，将房门踹开。 第四十六章 闻队长最近没有休息 龟田见房门被闻自省踹开，心知这次在劫难逃，抱着必死之心，从桌上跳向赵熙，要和赵熙同归于尽。 赵熙没来得及应对，被龟田压在身下，仰面朝天倒地。 龟田大叫着两手掐住赵熙脖子，嘴里大声咒骂：“啊……去死……” 赵熙脸憋的通红，将手伸在龟田下巴处，用力向上推，逼迫龟田身子后仰，减轻被龟田掐住脖子的力道。 来到身旁的林杰和马飞翔，也在两旁拉拽龟田的手臂，要将龟田从赵熙身上拉开。 龟田心中发狠，屁股坐在赵熙肚皮上向下使劲，赵熙痛哼一声，抵在龟田下巴处的手臂也失去了力道，借这个机会，龟田上身前倒，要趴在赵熙身上，化解林杰和马飞翔两人的拉拽。 闻自省几步过来，抢先张开手臂环住龟田脖子，脚底用力蹬地，大喝一声，向后方躺倒，将龟田从赵熙身上拉起。 龟田气急败坏的喊叫，不停晃动身体挣扎，手臂也举起来，掰闻自省环住他脖子的胳膊。 “搜他的身！” 闻自省对冲过来的于明悟几人喊道。 于明悟、陈德利和林杰几人，在龟田身上一通乱摸。 “他没带武器！” 闻自省感觉龟田挣扎的力道变弱，接着双手放开，身体松弛下来，环在龟田脖子上的手臂也感觉到龟田喉结在动。 “嘴！快点！他在自杀……” 刚从地上坐起的赵熙，摸着自己的脖子，正喘着粗气，见龟田要自杀，哪里甘心便宜了他，几下抢到跟前，挥拳打在龟田鼻梁，鼻血都喷溅到闻自省额头。 趁着龟田被一拳打懵，脑子短暂停顿的工夫，赵熙两手插进龟田嘴里，快速在上下两个牙床搜索，摸到藏在牙齿里的一个毒丸后，将毒丸取出，再握拳击打龟田的牙齿，将牙齿全都打掉，不给龟田一丝去死的机会。 闻自省将已瘫软的龟田，从自己身上推开，坐起身蹲在龟田面前，掏出随身携带的龟田的画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滥杀我们的人，想痛快的死……没那么容易！” 龟田大口喘气，意识稍微清醒，听到闻自省的威胁，狂妄的开始大喊大叫。 “我们会赢……这场战争我们会赢，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们会被我们征服……” 闻自省都已经要站起来了，听龟田如此狂妄，又蹲回去，拿出在龟田卧室找到的密码本，举在龟田眼前。 “密码本！刚从你这里找到的。” 龟田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想到了被缴获密码本的可怕后果，刚准备起来争抢，闻自省一拳打向他的脸上，龟田“啪”的倒回地上。 于明悟见龟田倒地不醒，蹲下来用手指探他的鼻息。 “死不了！醒来后就是会疼。” 闻自省把手藏在后背甩动，和赵熙说：“把人押上车，我们回处里。” “是。” 开车回到特务处，于明悟在车里和闻自省说：“闻队长，一起去见处长？” “你先去见处长吧，我把人押进牢房再过去。” “也行，”于明悟推开车门下车前，用手拍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提醒闻自省，“闻队长，你快点。” 闻自省的上衣口袋里，放着从龟田住处缴获的密码本，于明悟拍自己的口袋，就是在告诫闻自省不要耽搁时间。 龟田被赵熙几人从车上拖下，一路拖行到特务处的地下室，准备关进地下室的牢房。 闻自省跟着走到地下室外，停住自己的脚步，说道：“赵熙，我就不往前走了，你们把他关进去就行了，我还要去见处长，先回房间换身衣服，身上衣服几天不换，都有味了，别熏到处长了。” “队长，你去吧，他交给我们就行了。” 闻自省等赵熙几人从楼梯下去，才转身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先不关房门，而是走到衣柜处，拿出一件上衣，再转头看向门外，见门外没有人，闻自省到门边关好门，并从里面锁上。 手中拿着从衣柜里取出的上衣，走到桌前，闻自省将衣服扔在旁边的椅子上，两手一边解身上衣服的扣子，一边踱步到窗户前，将窗帘拉上。 闻自省停住解衣服扣子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密码本，快步回到桌前，将密码本放在桌上，触碰桌上电灯开关，调试好光线，从抽屉里取出微型照相机，将密码本里的内容，用微型照相机拍下。 拍摄完毕后，将微型照相机放回抽屉，闻自省用钥匙插进抽屉的锁芯，将抽屉上锁。 脱下上衣，闻自省换上新的衣服，将桌上的电灯关掉，一边系扣子，一边到窗户这里拉开窗帘，在窗户边系好最后几个扣子，又回到桌前，拿起密码本，装进口袋，走到门边开门出去。 从楼梯上楼，闻自省来到处长办公室外，处长办公室门前摆着一套桌椅，秘书肖逸就坐在那里。 “处长在里面吗？”闻自省问。 “在。” “那于科长呢？” “于科长刚进去……” “哦！”闻自省点头，心中不再那么紧张。 肖逸起身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前，轻敲两下门，把门推开，恭敬站在门边，和戴春风说道：“处长，闻队长来了。” “让他进来。” “是。” 肖逸让出门口的位置，和闻自省说：“闻队长，处长让你进去。” 闻自省走进房间，见到房间里除了戴春风和于明悟，电讯科长吴若言也在。 “处长！” “来……快过来！” 戴春风招手，让闻自省到近前坐下。 吴若言闪动着双眼，注视着闻自省的一举一动，见闻自省看过来，也没有丝毫怯场，只是点了点头，却仍将视线盯着闻自省。 闻自省从口袋里掏出密码本，递到戴春风面前，吴若言见到密码本，才将目光从闻自省处挪开，转向那个密码本。 “处长，这就是刚缴获的日本人的密码本。” 戴春风接过去，随手翻看了几页，说道：“不错，闻队长做的不错，有功当赏，让我想想如何奖赏闻队长呢……” 思忖之后，戴春风看向旁边的于明悟，问道：“闻队长最近是不是都没有休息？” 第四十七章 龟田没来吗 “是的，处长，闻队长一直在忙，都还没有休假呢。” “这怎么能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我做主了，批准闻队长休假，让闻队长养足精神，再立新功。” “处长，我不能休息，案子还没有查完呢，再说现在全国都在抗战，哪有让我一人休假的道理。” “案子永远查不完，你先休假，休息回来后，可以接着再查嘛。” 闻自省“唰”的从座位上起立，昂着头说道：“处长，抗战一天不胜利，卑职一天不休息。” 戴春风脸色阴沉着，拿眼睛瞪着闻自省。 闻自省感觉迎面一股冷气袭来，咽下一口唾沫，挺着胸膛承受戴春风的施压。 “哈哈……” 戴春风手拍向桌面，大喊一声：“好！” “这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才，于科长，你和闻队长一起去吧。” “是。” 于明悟也站起身，脸色复杂的看向闻自省，和闻自省一起出去。 戴春风将密码本交给身前的吴若言，说道：“吴科长，给你看一下，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吴若言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说道：“处长，这是日本人的密码本。” “嗯！”戴春风点了点头，“闻自省虽然一根筋了点，但还是有些能耐的，怎么样？可以用这个密码本，反向破解出日本人的密码工作原理吗？” “处长，在理论上，没有不能破解的密码，只是所需时间长短而已，目前我们掌握的日本有关密码方面的情报很少，再者破译工作需要大量的数学人才进行计算……” 吴若言给戴春风诉苦：“我们电讯科要负责收发各地的电报、监听敌台等工作，人员编制和经费都有不足，所以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取得进展。” …… 闻自省自从走出了处长办公室，耳边就一直遭到于明悟的聒噪。 “你胆子够肥的，处长的话你都敢违逆……” “让你休假，你就休假吧，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唉！闻自省，我给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啊……” 闻自省被于明悟搞得心烦意乱，一路快走回到行动队。 “赵熙！集合人手！” “是！队长。” 赵熙一边冲出房间，一边喊道：“所有人到停车场集合，都快点！” 闻自省走向自己的房间，迎面撞上追过来的于明悟。 “闻自省，你这是要去哪儿？” “桂香斋！” 闻自省走到房间外，见于明悟跟着过来，疑惑的问：“于科长，你不去了吗？” “去啊……”于明悟驻足，和闻自省大眼瞪小眼。 “那还不去车上等着……” “哦！”于明悟刚转过身，又回过头问走进房间的闻自省，“那你呢？” “我回房间拿件衣服。” 闻自省关上房门，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将窗帘拉上，走到桌前抽屉处，用钥匙打开抽屉，将微型照相机拿出来，取出胶卷。 再从抽屉里抓起一个深色的小药瓶，拧开瓶盖，将里面的药倒在桌上，将胶卷放进小药瓶，把瓶盖拧紧。 抽屉里有白色胶带，闻自省拿出来撕下一些，沾在小药瓶上，将上衣口袋翻出，用胶带把小药瓶沾到口袋里，再把口袋塞回去。 做完这些后，闻自省两手在半空微握，检查自己留下的破绽，先将微型照相机放回抽屉，再找出一张白纸，将桌上的药包裹起来，用笔在上面写下：安眠药，一次一片。 将被白纸包裹的安眠药扔进抽屉，闻自省检查桌面上没有遗漏的东西，这才关上抽屉锁好。 手里拿着衣服，闻自省离开房间，来到停车场，这时赵熙这些行动队的人，都在列队等候，队列旁有一辆汽车，车门大开，于明悟正侧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位置发呆。 赵熙走出队列，向闻自省报告：“报告队长，行动队全体集合完毕，请你下令！” “上车！” “是！”赵熙转身面向队列，“队长有令，上车！” 行动队的人依序各自上车，闻自省也来到于明悟的这辆车前，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 “闻队长，我发现我都快成你的小跟班了，被你呼来喝去的。” “有吗？” “刚才在你房间外，你都叫我去车上等着……” 闻自省笑了两声，看似是没把于明悟的话当回事，其实是掩饰心里的紧张。 “更让我生气的是我居然听了……” 闻自省启动汽车，摁了两声喇叭，开着汽车赶往了桂香斋附近。 在桂香斋周围监控了几天，都没有什么收获，直到这一天，桂香斋走进了一个穿长衫马褂，脚上一双软底布鞋，嘴唇周围留着银灰色胡须的老者。 松井肩搭着白汗巾子迎上前，道：“客官您来了，楼上有请！” 老者踏着楼梯来到二楼，迎面便是一个古朴的走廊，地面用软木地板铺成，脚踩上去，感觉木板软硬适中，走廊两边是茶馆的雅间，此时全都关着房门。 穿过寂静无声的走廊，老者走到最里面的雅间门外，推开门进去，转身再将门关上。 雅间中央摆放一套桌椅，四周墙上各挂了几副前朝山水画作，老者在房间里检查一番，确认安全后，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老者看向窗外，下面是一个七尺左右宽度的窄巷，这个窄巷两边各自还有岔口，连接了不同街巷，街巷又分出许多岔道，情况危急时，从这些岔道可以轻易摆脱追兵。 老者关上窗户，在桌前坐下，等了些许时间，低头又看了手腕上的手表，随后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就站在门侧等候。 走廊两边雅间的门，陆续被从里面打开，这些雅间里走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一身长衫，或西装革履的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都不发一声，按照距老者房间的距离，排成一列长队，走进老者的房间。 每走进一个人，老者都要和这个人互相鞠躬问候，直到最后一个人进来，老者看向门外，见外面再没有人，诧异道：“龟田君呢？没来吗？” 没有人回答老者的问题，但都是很意外的表情。 第四十八章 用把柄逼他们谈判 有一个头戴毡帽，穿着长衫，脸上虽然肤色黝黑，两腮沾满了络腮胡，开口却是女人嗓音的人，问道：“石原君，我们还要再等龟田吗？” 原来老者是伪装之后的石原。 石原低头看手腕上的手表，龟田行事风格谨慎，到此时还不出现，让石原有些不安。 “不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诸位，你们来到中国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是我的前辈，有的是我的师妹，还有我的学弟，为了帝国的霸业，你们隐姓埋名，潜藏在金陵的各个阶层，我石原在此对你们的努力表示感谢。” 石原面向雅间里或坐或站的日本大小特务，深鞠一躬。 “石原，然后呢？大本营是如何看待中日战争的？” 石原站直身体，看向说话的人，这人戴着近视眼镜，此时大马金刀的坐姿，以及质问的口气，将霸道的性格一展无遗。 “金井前辈，大本营对解决中国问题，早已有定策，先朝鲜，再满洲，占据华北，步步蚕食……” “这是多少年前的战略了，此一时彼一时，早不合时宜了，那时清王朝分崩离析，人心尽失，满汉离心，内部相互掣肘，如一盘散沙……” 金井说道：“即便到了民国，中国人也是南北内战，刚买几支枪就敢攻城掠地，这种派系林立的中国，我们当然可以步步蚕食，可此时不同了，我们曾向大本营不止一次提到中国的舆情，中国人正在利用抗日，重新收拾一盘散沙的人心。” “大本营也很重视这个情况，已经对南京政府提出了防、共协定，用意就在裂解中国人的努力……” “很显然已经失败了！”金井说道，“西安双十二事变改变了南京政府的战略，中国人就要完成整合，如果我们等待下去，面对的将要是一个一致对外的中国。” “我们的意见是战争必须扩大，大本营必须接受我们的条件。” “对，不能再拖了……” “要把战争打到底……” 房间里充斥着战争的叫嚣，石原将目光看向了伪装成男人样貌的女人，希望她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 “石原君，我也同意扩大战争，和中国全面开战，我已不年轻了，在丽都夜总会以色、事人，也到了过气的年纪，这场战争再不打，我就老了。” “优子，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石原听了优子的话，感觉心很痛。 “石原君，请你接受我们的主张！” “拜托了！石原君。” 在优子和金井的带领下，房间里的大小特务全都向石原深鞠一躬，要求石原加入他们的阵营。 石原有一种无奈感，现实有时候就是这样，它不问对错，却逼着你做出妥协。 “诸位……” 石原又看向金井，说道：“前辈，请坐。” 等金井他们坐下，石原开始诘问：“我们制定对中国战略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霸业吗？”石原激动的自问自答，“不是！那会让我们大错特错……” “我们对中国战略的目的是生存！诸位……” “日本现在都还有人吃不饱饭，他们需要我们掠夺中国人的粮食，水稻、小麦，随便它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都抢回到日本去，资本家和商人也需要中国的煤、铁等资源……” “石原，这就更应该打下去……” “诸位，觊觎中国的不只有我们，欧美人也在盯着，如果全面开战，欧美人会暗中支持中国，消耗我们的国力，战争一旦进入相持，他们会从背后给我们一刀的。” “如果我们三个月内打败中国呢？” 说出如此愚蠢的话的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看年纪不到三十，石原气愤的说：“我们是间谍，是帝国的精英，不是在上海只知猪突冲锋的白痴……” “三个月！给你三个月，你都走不完中国。” 石原已经看出这些人的心意已决，他们固执的不接受任何别的主张，再争论下去，只是造成彼此裂隙，石原无奈叹了声气。 “好吧，大本营可以向你们做出妥协，让战争继续下去，但要逼南京政府谈判，让他们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 金井问道：“如果南京政府不和我们谈呢？” “这就是我和诸位的工作了，大本营不是要求搜集南京政府高层权贵的把柄吗？我们要用他们的把柄，威胁他们和我们谈判。” “这件事情是龟田和雅子在负责，”优子说道，“我也参与了一部分，不过在这些情报运送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外，不但雅子被抓了，情报也遗失了。” “情报的来源呢？还能再重新搞一份吗？” 优子有些迟疑，但最终说道：“情报是南京政府的某个高层，通过一个叫李实群的人转交的，这件事情是龟田全权负责，详细的情况你要问他。” 石原又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此时已经过了约定会面时间，龟田还没有出现，作为一个间谍，石原不得不做些什么。 “优子，你去外面走一圈，如果有危险，你打楼下的电话，让吉野告诉我。” 优子离开房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如果当年没有选择成为一个间谍，或者没有来中国，她会和石原在一起了吧。 石原让她外出侦查，优子心里明白，这是对她的保护，如果真有危险，她没有在桂香斋里，可以更从容的脱身。 走出桂香斋，优子先坐着一辆人力车，来到几条街外，打发走车夫后，优子步行折返。 回到桂香斋的街道路口，优子随意挑了一个路边卖鸭梨的摊贩，借着卖鸭梨的理由，从摊贩口中套取街道上的情报。 “老伯，买两斤鸭梨。” “好的，先生，我的鸭梨在桂香斋一带，有口皆碑，保你买过一回，还想再买第二回……” “是吗？我尝一个……” 优子拿起一个鸭梨，在衣服上随意擦了几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赞叹声不绝。 “嗯！好吃，一点都不酸……” “是吧，先生，没骗你吧。” “没骗我，我下回还来……” 第四十九章 杀平民 优子作势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唉”了一声，问老伯：“老伯，听你刚才的话，你在这条街卖鸭梨不少年头了？”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就在这了……” “那你对这里很熟悉了？” “熟悉！” “那这条街上，哪些在路边摆摊做小买卖的人，是有些年头的？哪些又是刚开张没多久的？” “先生你问这个……” 优子扔给老伯一块大洋，解释道：“老伯别多想，我这人爱逛街，家里不差钱，看见街上喜欢的东西就想买，可是那些刚开张做生意的人，我信不过他们……” “原来是因为这个……” 老伯将大洋收进衣袋，给优子指出了几个刚开张几天的摊贩。 “你看那个路口摆摊卖香烟的，刚来没超过五天，还有那个擦鞋的……” 老伯一连给优子指出来几个，优子吃着鸭梨，走到那个卖香烟的摊贩身边。 “香烟怎么卖？” 优子说着话，挪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挡住了摊贩看向桂香斋的视线。 “要什么香烟？” 摊贩移动身体，寻找新的视角，优子也跟着动，就是挡着摊贩的视线。 “我看都有什么……” 优子在卖烟箱里挑拣，故意磨磨蹭蹭。 摊贩有些不耐烦，随手拿出一包烟。 “这个给你。” 优子接过香烟，递给摊贩几张纸钞。 摊贩随手接住，眼睛却看向桂香斋方向。 “找钱啊……” 优子故意干扰摊贩，惹得摊贩有些烦躁，快速给优子找了零钱，优子拿在手中却不肯走。 “你给我的香烟是仙女牌儿，这是女人抽的，不行！我要换……” 摊贩瞪圆了眼睛，问：“你想抽什么？” “美丽牌吧，国人爱国货嘛。” “给你！” 摊贩找出美丽牌香烟，递给优子。 “赶紧走，别烦我。” 优子抽出一根烟，将烟在烟盒上轻敲几下，叼在嘴里，不在桂香斋附近逗留，而是快步离开这里。 不远的一条街巷里面，停着一辆汽车，闻自省和于明悟就坐在车里，看到优子买烟的行为，闻自省说：“江千水露馅了……” “是因为他一直在挡江千水的视线吗？” “拿不准，但有这种感觉。” 闻自省推车门下去，向街巷深处走去，拐过一个街角，旁边是一个荒废的院子，被闻自省作为了临时营地。 站在门外招手，院子里跑出来两个行动队的人。 “你们两个，赶紧去跟住那个在江千水的烟摊买烟的人，看他会去什么地方。” 闻自省拍着两人肩头，看着两人追出去，正要返回车里，赵熙从院子里走出来。 “队长……” 赵熙叫住闻自省，看看左右，又躲在拐角后，看街巷车里的于明悟一眼。 “咱们行动队的电话，我检查过了，是被人安装了监听器。” “嗯，我知道了。” “队长，肯定是于科长让人干的。” “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往外说，告诉弟兄们，以后电话里只谈工作的事。” …… 优子走出桂香斋的街道，快速闪进一旁的窄巷，向前走了六七步，立即转身往回走，迎面碰上跟踪她的两个行动队的人。 这两个人是见优子突然进到窄巷，怕把人跟丢，所以走的有些急，迎面撞上后，两人佯作无事的和优子擦肩而过。 优子知道自己被发现行踪，此时时间紧迫，她干脆省略了反跟踪的手段，直接走进一间旅馆，和旅馆前台要了电话，拨通了桂香斋的号码。 “喂，我！” “听出来了……” “做的是夹生饭，不能再吃了。” 吉野站在桂香斋柜台后面，将手里的电话放下，和身旁的松井说道：“松井，拜托你了。” 松井将肩头的白汗巾子放在柜台上，咧嘴苦笑，说道：“吉野君，我先走了，你保重。” 吉野看着松井的背影走出桂香斋，淹没在外面街道的人群中，接着消失不见，来不及品味离别的伤感，小跑着爬楼梯上二楼。 二楼的雅间里，石原正在说：“为了战争结束后，能更容易的统治管理中国人，我们现在就要接触金陵城的各个阶层，找出其中可以为我所用的人……” 房门被吉野用力推开，石原的话也就此打断。 “外面有特务处的人，我们要赶紧离开。” “有人留下掩护吗？”石原问。 “松井去引开特务处的人了。” “你们约定时间了吗？” “没有，”吉野此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补救道，“但枪声会是信号。” 石原没再说话，和金井等日本特务先后坐下，在安静中等待松井的枪声。 松井走出桂香斋，沿着一条街道直走，行动队的人都有伪装的身份，松井懒得费心思去找，他要用最残忍的办法，逼行动队的人自己走到他眼前。 走了片刻，松井见到优子出现在视线里，他迎过去站在优子身前，低声质问：“为什么又回来？你现在应该回到丽都夜总会的！” 优子解释道：“身后跟着特务处的人，我甩不掉他们。” 松井看向优子身后，在不远的地方，两个行动队的人正盯着他们。 “你现在转身离开，回丽都夜总会，我帮你搞定他们。” 优子点了点头，和松井分开。 跟踪的两个行动队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人去跟优子，一人准备跟松井。 松井咧嘴狠戾的笑，迎着那个行动队的人走过去，这个人察觉到不妙，手匆忙摸向自己的配枪。 “啪啪”两声枪响，松井占据先手，将他打倒，枪口移转，瞄准去跟踪优子的人，连开数枪，也将那个人射杀。 街上平民听到枪声，如惊弓的鸟群，跟随着身边的人忽左忽右。 优子利用逃散的人群掩护，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松井射杀了两个行动队的人，又将枪口随便指向了路人，将枪膛的子弹打光，扔掉没子弹的枪，跨过被他射杀的平民，来到死去的两个行动队的人的尸体旁。 蹲下身子，松井从两具尸体上搜出两只手枪和几个弹匣，将其中一支枪里的子弹，全打在恐慌的平民身上，在打光子弹后丢掉，只带了一只手枪和弹匣，冲进了街边的房间。 第五十章 这些人有问题 松井是有意选择这个房间，因为这个房间距离石原他们撤离的通道最远，如果闻自省赶过来，把松井干掉，然后再返回桂香斋，用时也会最长。 听到枪声，有近处的行动队的人赶来查看情况，见到街上倒毙的尸体，赶紧向街道两边躲避，没发现开枪的人后，几人才来到尸体前检查。 有人发现自己人的尸体，惊呼：“这里有我们的人……” 松井推开房门，向尸体旁开枪，一人背身中枪，向前扑倒在地，也有人面向松井，抬起枪和松井对射，可惜落后一步，胸膛、肩胛中枪，射出的子弹因此偏离松井，只在松井头顶和耳畔划过。 不过他为同伴争取了时间，同伴连开数枪，将松井逼退回房间，借这个时间，同伴想拖着受伤的人找掩体藏身，没想到松井又重新杀出房间。 先开枪打死同伴，然后在伤者向松井举起枪时，松井抢先射击，打死了伤者，再跑过来捡拾弹药。 松井伏击了行动队的人，自己毫发无伤，心中觉得是天照大神庇佑，不觉有点上头，睥睨四方：“来啊！还有谁……” 听到了枪声，闻自省赶紧下车出了街巷查看，见到街道上全是四散逃命的平民，闻自省随手拽住一人胳膊，问：“怎么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人挣不开闻自省的拉拽，才慌张的告诉闻自省：“杀人了！街道那边有个疯子胡乱开枪杀人……” 闻自省松开这人的胳膊，放他自己逃命去，自己看向枪声的方向，心中直觉枪声和桂香斋脱不开关系。 于明悟和赵熙跑到闻自省身边，后面还跟着行动队其他的人，看着街上混乱的人群，于明悟问：“闻队长，是什么人在开枪？” 闻自省回答：“我还不能确定，需要过去看看。” 来到松井开枪的地方，闻自省贴着墙向前移动，利用街道上各种摊位作掩护，走到躲在各种掩体后，正和松井对峙的自己人这边。 “对方是什么人？” “队长，你过来了！”有人给闻自省讲述情况，“还不清楚他的来路，他没有自报家门，突然就出现的，胡乱开枪杀人，我们有五六个兄弟都死在前面。” 闻自省从藏身的掩体后探出头，看向前方街道上被打死的尸体，从尸体倒地的状态，闻自省判断松井对平民是随机射杀，对行动队的人则是有意针对。 “赵熙、林杰……” 闻自省喊过来躲在后面的二人，说道：“你们不用管这里了，带上你们的人回桂香斋，先把桂香斋周围的路封了。” 安排赵熙和林杰离开，闻自省又问：“枪手是在对面的房间里吗？” “就在里面，队长，要攻进去吗？” “如果我们攻进去，枪手不和我们正面交火，而是躲到房间里的某个角落的话，我们找出他会耽误很多时间……” 闻自省想出了办法，说：“开枪，吸引他的注意力，把他引到房门那里，剩下的交给我。” 一时枪声大作。 正在房间里推桌子、搬椅子，设置各种掩体的松井，以为是行动队要进攻了，急忙回到房门处向外查看，将枪口伸出去，和行动队的人对射。 闻自省回到桂香斋附近的街巷，在街巷里停着行动队的汽车，闻自省坐进一辆车，将车开出了街巷，直冲着松井藏身的房间开过去。 松井和行动队的人互射了几枪，听到汽车轰鸣声，见到一辆车开过来，松井调转枪口就打过去。 闻自省转动方向盘，调整好方向后，身体趴到一侧座椅上，躲避子弹，同时将油门踩到底，只见汽车在弹雨中冲上台阶。 房门被飞驰的汽车撞开，躲避不及的松井被汽车撞到墙上，从嘴里吐出了黏稠的血。 闻自省踹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举枪对准松井，连续扣动扳机，等于明悟带人冲进来时，闻自省已转过身，一边向外面走，一边说道：“去桂香斋！” 带人冲进桂香斋，闻自省先快速把一楼扫视一遍，正前方是一个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账本，闻自省拿起账本看了一眼，认定没有任何情报价值，就随手扔下。 柜台另一边摆放了几张桌子和长条凳，有几个长条凳翻到在地上，应该是在这里喝茶的人，听到枪声逃命时慌乱踢倒的。 整个桂香斋此时早已人去楼空，闻自省放任手下在桂香斋粗暴搜查，自己从楼梯来到二楼，逐个推开走廊两边雅间的门。 闻自省没有进入雅间，而是在走廊上从推开的门外看里面，雅间里的桌上，都摆放着茶水点心，闻自省一个一个雅间看过去，直到走到走廊最里面的雅间门外。 这个雅间里，桌上没有茶水点心，并且里面的窗户是开着的，闻自省快步走进雅间，来到窗边，看向外面，是一个窄巷。 闻自省回到走廊上，大声呼喊：“来人！都上来！” 一阵杂乱脚步声，于明悟和陈德利带着人来到二楼。 闻自省手指来回指向两边的雅间，说道：“这两边的雅间，进几个人，摸桌上的茶杯，告诉我茶水的温度。” 陈德利亲自走进一个雅间，伸手摸了桌上茶杯的温度，出来后说道：“队长，茶水是凉的。” 其余进入雅间的人，出来后也说：“队长，茶水是凉的。” 闻自省手指身旁的雅间，说道：“人应该是从这个雅间跑的……” 带着于明悟几人进到雅间，来到窗户边，闻自省说：“你们看下面，从这个窗户，跳到下面的巷子里，可以从窄巷里逃走……” “陈德利，你去通知赵熙和林杰，让他们带人过来。” “是，队长。” 陈德利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雅间下楼。 闻自省两手搭在窗户上，将身体翻出窗户，跳到下面的窄巷里，于明悟跟着跳下来，落在闻自省身边。 “闻队长，你从茶水是凉的，能推断出人是从这里逃走的？” “谁去茶馆喝茶，会把茶水放凉了都不喝？我是断定这些人有问题。” 第五十一章 提严正交涉 闻自省左右看看窄巷，又在窄巷里来回踱了几步，没有找出逃走的人留下的痕迹，看到窄巷两边的岔口，闻自省凝住了眉头。 等桂香斋里的手下，都从二楼窗户跳下来，闻自省说道：“窄巷两边的岔口太多，我们要分成几个小组，分别进入这些岔口搜索，我和于科长一组，你们各自组队，然后挑一个岔口进去搜索……” “如果进入岔口搜索时，遇到了新的路口，你们在进入前要在墙壁上留下暗号，让后边的人可以跟着暗号找到你们。” 行动队的人迅速完成分组，以搜索队形进入岔口，展开搜索，闻自省等在最后，确认所有岔口都会有人进入进行搜索，才和于明悟一前一后走进身旁的巷道。 闻自省两手持枪，贴着一面墙，走在前面，于明悟落后一个身位，也双手持枪，贴着另一面墙，两人进入巷道后，慢慢向前踱步。 走到巷道拐角时，闻自省举手示意停下，看向侧后于明悟一眼，示意一起行动，于明悟点头表示明白。 闻自省手指比划了三下，将枪口和身体同步，从墙壁后面探出身体，身后的于明悟同一时间从闻自省身后走出，见拐角后的街巷空无一人，二人继续向前推进。 在街巷里忽左忽右拐了几个弯，闻自省面前出现了两个岔道，他看向旁边的于明悟，说：“于科长，你先挑！” “我挑左边这个。” “那我去右边。” 于明悟作势要走，闻自省已开口说道：“于科长，进去后记得留暗号，别太逞强，觉得情况不妙，就自己退回来，别死在了这里，让处长以为是我故意弄死你的。” 准备走向左边岔道的于明悟，闻言一拳打在闻自省肩膀，原本几句关心的话，从闻自省嘴里讲出来，就变得这么晦气。 “你也一样，有些案子该糊涂就糊涂，太较真儿了，处长都不待见你。” 闻自省等于明悟走进左边岔道，他才进入右边的街巷，捡起一块石子在墙上画了个圈，算作是留下的暗号，慢慢向前踱步。 在街巷里连着拐了几个弯，都没有发现日本间谍，直到闻自省来到一个拐角。 闻自省在持枪进入这个拐角时，藏身在拐角后面的石原，突然出手，要抢夺闻自省手里的枪，闻自省当即扣动扳机，一面和石原搏斗，一面将枪里的子弹打光。 将枪里子弹打光的用意，一是给周围的队友示警，让他们赶快过来支援，二是防备手枪最终被石原夺走，先把子弹打光，石原就是最后抢到了枪，也是一支没子弹的空枪。 当然，如果能在开枪的过程中，打伤石原的话，闻自省也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石原也抱着和闻自省同样的想法，他也想用枪里的子弹打伤闻自省，两人手上互相使劲，都想将枪口指向对方的要害，可惜直到子弹打光，两人都毫发无伤。 闻自省丢掉没子弹的枪，用手臂顶住石原的脖子，膝盖撞石原的小腹，试图将石原抵在墙上。 石原身体向一侧用力，想将闻自省摔倒，闻自省知道在狭窄的巷道被石原摔到地上，他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利用，再重新站起来。 闻自省在挣扎中，伸手将石原伪装的胡子撕下，见到了石原真实的样貌。 两人在巷道两面的墙壁间，互相推来推去，都奈何不得对方，最后各自打出一拳，吃痛的后退数步。 闻自省捂着挨了一拳的胸大肌，正呲牙咧嘴时，见石原揉了几下胸口，摊开自己的双臂，示意闻自省接着再打，只是闻自省挥拳上前了几步，石原就后退了几步。 如是几次，闻自省也看出石原是在虚张声势，便始终和石原保持几步距离，暂时拖住石原，等待支援。 石原慢慢后退，听到后方响起奔跑的脚步声，脸色一变，正准备做出应对时，来人说道：“石原君，是我……” 这人在石原身侧停下，看着闻自省说道：“石原君，你不能在此久留，我留下来拖住他，你赶紧走。” 石原转头临走前，对这人撂下句狠话：“杀了他！” 这人手中反握匕首，冲到闻自省近前，向闻自省喉咙、心口和两肋不停虚晃，闻自省不住后退，引、诱他不断向前。 忽然，闻自省踩着这人向前迈步的节奏，也同时向右侧跨出一步，右手从下方丹田处向上，护住自己心口、腹部要害，上身向右侧躲避对方刺出的匕首，左手从自己咽喉处向前，用手指关节击打他的喉结。 这人被打碎了喉结，丢掉匕首，两手捂着喉咙，跪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死去。 闻自省向前几步，在街巷里已找不到石原的身影，这时赵熙、林杰和于明悟等人，听到枪声赶了过来。 陈德利将地上闻自省的枪捡起来，递给闻自省，闻自省将自己的枪拿到手中，更换了弹匣，望着空空的街巷，闻自省狠狠甩了一下手。 行动队在桂香斋附近的搜索，没有任何收获，行动结束后，闻自省带着人赶到丽都夜总会，推开试图上前问询的服务生，闻自省带着赵熙等人杀气腾腾的走到石原身前。 石原坐在软座中，将手里盛着血红色洋酒的酒杯举在鼻边轻嗅，挑衅的看闻自省能做什么。 舞台上刚才还载歌载舞的红玫瑰，此时两手提着裙摆，陪着宝儿姐从人群中走过来，宝儿姐人未到，笑先到的说道：“哎哟，哈哈……这不是闻队长嘛，贵客呀贵客……” 闻自省冷着脸对宝儿姐说：“我说完和他之间的事就离开，不打扰你做生意。” “哪有呀……”宝儿姐陪笑道，“闻队长能常来，就很给面子了……” 闻自省向一侧伸手，赵熙将一台镁光灯照相机递到闻自省手中，闻自省将照相机对准石原，摁下快门，“砰”的一声响，镁光灯冒起一团白烟。 “你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外交使团成员，你这种行为，是对我的骚扰，我要向你们政府提出严正交涉。” 第五十二章 拍照留念而已 “石原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只是觉得丽都夜总会的风景很美，在这里拍了张照片留念而已，碍着你什么事了？” “队长，是这个日本人刚才挡着你的镜头了……”赵熙在一旁给闻自省找了个借口。 “我拍我的照片，石原先生自己闯进我的镜头，这是对我的骚扰，我要向石原先生提出严正交涉。” “闻队长，我是外交人员，”石原稳如泰山，并不被闻自省的把戏激怒，“拥有外交豁免权，你不能把我怎样！” “是吗？” 闻自省走进石原几步，说道：“披着外交官的皮，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现在就开始盯住你了，我会派人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盯着你，记录你的一举一动，你只要敢再和那些整天藏头露尾的杂碎见面，我就一个个把他们全揪出来。” “赵熙！” “队长……”赵熙走到闻自省身旁，等闻自省的命令。 “派几个咱们的兄弟，跟着这位石原先生，只要石原先生不回大使馆，去哪儿我们都跟了。” “是，队长。” 赵熙随手指了身后的几个人，说：“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人，以后就跟着石原先生了，石原先生见了谁，做了什么事，都要记录下来，作为存证。” 这几个人就在石原周围大喇喇坐下，眼睛光明正大的从各个方向看石原。 闻自省准备要离开，夏涛从旁边过来，低声说道：“闻队长，二楼包间里有个姓高的先生，想要见你。” 仰头看向二楼的包间，闻自省见到高飞达正在包间的窗前，见闻自省看过来，高飞达用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胸口躬身。 闻自省只和高飞达一面之缘，二人还谈不上交情，高飞达要主动见自己，闻自省有些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赵熙，你先带人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一会儿自己走。” “队长，要给你留下几个兄弟吗？” “不用了，给我留一辆车就行了。” 赵熙将车钥匙给闻自省留下，带人离开丽都夜总会。 宝儿姐等行动队的人离开，拍几下手吸引注意，说道：“好了，没事了，大家该怎样还怎样，乐队奏乐，请红玫瑰小姐给大家献唱一曲……” 夏涛将闻自省带到二楼包间外，为闻自省推开门，说：“闻队长，您请进。” 包间里的高飞达起身，发福的身材，肥肥的脸颊，以及时刻带笑的面容，让高飞达看起来，不具有攻击性，此刻高飞达手指旁边的座位，说道：“闻队长，你来了，到这边坐。” 闻自省没理会高飞达的邀请，而是等夏涛关上门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睛在墙壁、吊灯等物体间审视。 “高先生主动见我，是想约我打牌吗？” 高飞达自己坐下，说道：“闻队长放心，房间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监听设备。” 闻自省停下脚步，在包间里确实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走到高飞达对面坐下。 “高先生见我，是最近有什么消息吗？如果你有我感兴趣的情报，价钱方面可以谈。” 高飞达端正自己的坐姿，一脸严肃的说：“闻队长，请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高飞达，公开身份是一个情报掮客，这次来金陵，是组织上派来协助你工作的。” 闻自省靠在座椅上，拔出自己的枪，持枪的手放在腰侧，枪口指向高飞达。 “高先生，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以现在开枪打死你。” “你不会的，”高飞达坦然道，“因为我们是自己人。” 闻自省转头从窗户看向一楼，石原还在那里，红玫瑰在唱着靡靡之音，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也都在寻欢作乐，没有找出有埋伏的可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伯启的书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还有外面的夏涛，组织上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从现在起，夏涛只和你单线联系，不再和王伯启发生关系。” “你告诉夏涛这些了！” “夏涛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在我们这个情报小组里，你享有绝对的主导位置，只有你知道我们所有人。” 闻自省将枪口从高飞达身上移开，说道：“如果只是这些，你没有必要冒险见我。” “我没有可以联系你的其他办法，只能在这里等你出现，我来找你，是因为上级收到了你关于南京高层有人通日的情报，此事重大，需要你进一步查实。” “我正在做。” “进展到哪儿了？” 闻自省也明白这种事情的严重性，自己此时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左右上级的判断。 “调查还没有真正的进展，只不过抓了几个日本特务。” “为什么会这样？” “戴春风不想让我查，派了情报科的于明悟一直跟着我，甚至还想让我休假。” “你可以给我提供一个方向吗？” 闻自省稍加思索，说道：“丰盛商行。” 高飞达想了一下，脑子里居然没有和丰盛商行有关的情报。 “丰盛商行？我怎么没听过？” “前几年刚成立的一家公司，行事很低调，公司规模不大，但背景很深，我的猜测离不开蒋宋孔陈四大家，这个商行里有日本间谍，我监控这个日本间谍时，居然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你是怀疑四大家通日？”高飞达根本不信，“你说他们贪婪我信，可是通日……” “四大家未必会通日，但有可能会受到日本人的胁迫，在调查的过程中，我已经发现日本人在搜集四大家的各种情报，比如贪污腐败、家族成员信息等……” “并且……”闻自省说，“可以给日本人提供这些情报的人，肯定是对四大家熟悉的。” “你在特务处的身份，也不能查丰盛商行吗？” “不能，我现在的调查，还没有触碰到四大家的核心利益，戴春风也只是派人监控我的调查，如果我敢查丰盛商行，我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高飞达理解了闻自省的处境，问：“你有完整的计划吗？” 闻自省说道：“我现在只能迂回，我准备下一步调查国防部的内奸，我判断这个内奸身份不低，如果能确认内奸身份的话，事情也许会明朗起来。” 第五十三章 就说钱是我给的 “你查国防部的内奸……”高飞达沉思之后说，“丰盛商行这里也要想办法，这样吧……” “我去接触一下丰盛商行吧。”高飞达主动请缨道。 “你一个情报贩子，用什么理由接触丰盛商行？” 高飞达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只得说：“我会找到合适的方式的，不会打草惊蛇，这一点你放心。” 闻自省点了点头，他也需要有人从其他渠道，去获取丰盛商行的一些情报，便同意了高飞达的要求。 “闻自省同志，上级让我给你转达一个命令……” “你说！” 高飞达说道：“虽然南京政府在二七年背叛了革命，但现在我们需要争取他们，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这个战略不是为了一党之私利，而是从国家和民族存亡的高度考虑……” “兵法云，庙算者胜！站在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就会赢得最后的胜利，所以上级要求你查清事情的真相，不惜代价找出南京政府内部的叛徒。” “请组织放心，我会竭尽全力。” “还有一件事情……” 高飞达说道：“你一直接触的情报掮客约翰，身份背景并不单纯，他可以在上海租界，自由进出停靠港口的美国军舰，我怀疑他是美国海军情报部门的，你要小心一点。” 闻自省对比并不惊讶，说道：“他和我认识的过程，就很让我疑心，我没有信任过他，只是将计就计从他那里买一些情报罢了。” 二人结束谈话，闻自省离开丽都夜总会时，时间已到了深夜，闻自省开着车在金陵城兜了几圈，确认没有人盯梢，将车开到了王伯启书店附近。 敲开书店的房门，闻自省快步走进去，在里屋的桌边坐下，闻自省等王伯启过来后，说：“上级派来协助我们的人，我刚才已经见到了……” “是吗？” 闻自省点头，确认自己的话。 王伯启没有多问，这是间谍这个职业的纪律，王伯启入行多年，自然明白这点。 闻自省接着说：“上级也同意了夏涛只和我单线联系，而不再和你有任何接触的请求。” “我执行上级的命令。” 闻自省将上衣口袋翻出，将用胶带粘住的小药瓶撕下来，递给王伯启。 “这是什么东西？” “日本人的密码本。” 王伯启用力攥在手中，激动的说：“这东西是重要情报！” “几天前的，”闻自省显得很平淡，“从一个日本特务的住处搜缴，我估计日本人很快会从这个日本特务的失踪，判断密码本被我们缴获，然后更换新的密码的，所以它对我们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可以让我们增加对日本人电报密码的了解和熟悉……” “你就不要冲洗胶卷了，直接通过交通站运送到根据地，让根据地的人冲洗出来做研究吧。” …… 戴春风的办公室里，此时闻自省正双手垂立，目视正前方，一旁并排站立着于明悟和肖逸，戴春风站在闻自省面前，两手正将一枚勋章别在闻自省胸前衣服上。 于明悟和肖逸一起拍手鼓掌，祝贺闻自省。 戴春风退后两步，也拍着手说：“闻队长，恭喜你。” 闻自省轻磕脚跟，说道：“一切都是处长栽培。” “闻队长抓获数个日本间谍，挖出了国防部的奸细贾壮，更重要的是缴获了日本人的密码本，这枚勋章就是奖励你的……” 戴春风别有意味的说：“有了这枚勋章，我觉得案子应该可以就此结了吧。” “报告处长，案子还没有完！” “哦？”戴春风问，“还没有完？” “是的，处长……” 闻自省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双手递向戴春风。 “处长，你看照片上的人，这个人曾经在桂香斋附近出现，我可以确定他就是日本间谍。” 戴春风看过照片，问：“他是谁？” “他叫石原……” 戴春风将照片给一旁的于明悟看，于明悟看过后，说：“处长，这个人是日本间谍，但是没法查他，他是以日本外交使团的身份入境的，有外交豁免权。” 于明悟有些困惑的看闻自省，猜闻自省要玩什么把戏。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我们特务处不能鲁莽，把他的情况告诉外交部，让外交部的人去头疼吧……” 戴春风告诫闻自省：“闻队长，把你的人撤回来，不要闹出外交纠纷，政府正在将中日战争诉诸国际，请求国联调停，要是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欧美人可能不会再同情我们。” “处长，人已经撤回来了……” 闻自省接着说道：“不过石原不能查，那就只能查贾壮这条线索了。” 戴春风到这里听明白了，闻自省还是想一查到底，他觉得闻自省不识时务，脸色阴沉下来。 “处长，”闻自省给出他的理由，“我们特务处干的就是抓间谍的工作，如果明知道国防部有内奸，而不去彻查，是我们的失职……” “再者，我们特务处只需要对领袖忠诚，如果领袖知道我们因为忌惮某些势力，而不敢一查到底的话，会怀疑我们特务处的忠诚的。” 闻自省的这番话，彻底堵住了戴春风的嘴，戴春风当然对领袖忠诚，但忠诚不代表就敢得罪皇亲国戚。 戴春风对闻自省说话的语气，都有了北方冬天的冷冽，问：“你准备怎么查？” “处长，贾壮被抓，除了特务处，外面还没有人知道，我准备以贾壮失踪为借口，进入国防部调查。” 戴春风心中评估一下，国防部不是丰盛商行，没那么多皇亲国戚，让闻自省用贾壮失踪为理由进去查一下也行，如果查出了内奸，不是后台了得的人物，报到老头子那里，算是大功一件。 如果被查出的人，家世显赫的话，戴春风看向于明悟一眼，有于明悟时刻在旁盯着闻自省，他可以随时出手制止闻自省。 设想出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各种场景，戴春风默许了闻自省的行动，等闻自省离开后，戴春风转身揭开桌上一个托盘的红布，托盘里整齐摆放着银元。 “于明悟，这些钱你带到闻自省的行动队，分给闻自省的手下，就说是我给的。” 第五十四章 这两个人是找我的 于明悟知道这些钱，其实是戴春风准备奖励给闻自省的，但现在被闻自省自己给作没了。 端着托盘里的钱，来到闻自省的行动队，在这里并没有见到闻自省，这让于明悟轻松一些，少了拿着闻自省的钱替戴春风收买人心的尴尬。 将钱分发了后，于明悟问：“你们队长呢？” 赵熙数着手里的钱，说：“好像去牢房了吧。” 于明悟赶去牢房，见闻自省站在关押贾壮的房间外，好奇闻自省在干什么，走过去通过门上的窗户看里面。 里面是蜷缩在墙角的贾壮，将后脑抵在墙上，两眼盯着前方，却因为眼睛没有焦点，而显得空洞，人虽然在喘气，思维已经宕机。 这个时候如果不管他，贾壮从此就废了，但是这个时间，也是最好的时机，可以给贾壮注入新的灵魂，引导贾壮做一些事情。 闻自省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于明悟不要弄出声音，推开牢房的门进去，没有选择蹲在贾壮正面，因为那样可能让贾壮感到压力，心生排斥，闻自省在贾壮旁边坐下，让自己和贾壮肩挨着肩。 等了片刻，给了贾壮适应的时间，让贾壮接受闻自省坐在他身旁的事实，闻自省将自己的手搭在贾壮的手上，表示一种安慰的态度。 “我也没想到日本人会这么下作，他们这样骗人，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要保重，自己振作起来，多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妻儿和陈教官，还有你的母亲，他们都很担心你。” 没有得到贾壮的回应，闻自省又轻拍贾壮的手，从地上起来，准备离开，贾壮这时才开口，闻自省低头看过去时，贾壮两个眼角正往下淌泪水。 “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当初雄心壮志，要像雨蕊的父亲那样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可以光宗耀祖，带着我母亲衣锦还乡，可是……” 贾壮将脸埋进腿间，“呜呜”的哭出来。 “我对不起他们啊，雨蕊如果知道我做的事，一定会很失望，还有我妈，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闻自省刺激出贾壮悔恨的呜咽，便不再宽慰贾壮，任由贾壮在悔恨的痛苦中不能自拔，这时的贾壮越悲惨，当给他机会弥补时，贾壮就越珍惜。 走出房间，将牢门锁好，闻自省去往停车场。 于明悟亦步亦趋跟着，说道：“闻队长，贾壮现在的状态可以了吧？” “再熬他几天……” 两人上车坐下。 于明悟接着说：“你准备怎么使用贾壮？他已经被我们抓了这么多天，日本人不可能不有所察觉，我觉得你策反贾壮，让贾壮重新获得日本人信任的计划，不太可能成功。” 闻自省有些无奈和沮丧，问于明悟：“于科长，你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吗？” 于明悟不假思索：“日本人啊……” “日本人是站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在我们身边的呢？” 于明悟回答不出来。 “我们还不知道，这是最让人抓狂的，但他们知道贾壮，贾壮失踪后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他们难道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除非他们能忍住好奇心，不接触贾壮，否则的话，哪怕他们是要杀掉贾壮，都能给我们留下线索。” 闻自省启动汽车，于明悟问：“是去国防部吗？” “对。” 国防部下辖军政部、军训部、军令部、政治部和军事参议院等部门，而贾壮就是在国防部的军事参议院谋的一个闲差。 闻自省和于明悟来到国防部，被门口执勤的哨兵拦下，二人主动出示了证件，哨兵才放行，等闻自省二人进去后，哨兵走进旁边的岗亭，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刚踏进国防部的大楼，闻自省就感觉到了这里异常忙碌的场景： “紧急求援！紧急求援！拂晓时分，日军在狮子林、川沙口、张家浜登陆……” 一个参谋样子的军官，手里抓着一封电报，急匆匆跑出电报室，从后面推开闻自省和于明悟，一面说道：“你们两个让开……” 闻自省被推到一旁，一直看着这个军官跑进远处的房间，这个军官将电报的内容复述一遍，房间里传出震惊的回应：“什么？日军登陆了……” 还没听清下文，电报室里又跑出几个军官，各自拿着电报跑向不同的房间。 电报室里急促的嘀嗒声，好像是戏院子里的锣鼓点一般，让在走廊上脚步匆匆的军官们时刻保持紧张。 于明悟看着身旁不时快步走过的军官，低声和闻自省说：“看来上海战事很紧张……” 闻自省一脸凝重的点头，不过注意力却放在走廊上过往的军官，这些军官都是行色匆忙，一副赶时间的样子，并且注意力也只放在面前的道路上，鲜少有人会关注其他的事，更不会有人像闻自省这般在走廊上停留。 军官们的军衔都是校官级别，没有上校以上的军官出现在走廊上。 闻自省审问贾壮的时候，贾壮曾经说过，他在国防部，都是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着，而贾壮给内奸传递信息的方法是变换自己的衣着。 如果要看到贾壮衣着的变化，就必须在贾壮出现的时间，也就是贾壮进出国防部的时间，出现在走廊上才行，或者是直接进入军事参议院也可以。 闻自省向军事参议院的方向走去，这个路线也是贾壮每天都要走的，闻自省一边走，一边看走廊两边房间的门牌，在经过一个写着“军需署”门牌的房间时，闻自省见房门开着，不禁向里面看了一眼。 房间里几个军官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地图，一个少将衔的军官在地图上画着线，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身边的校级军官们捧着纸笔一阵计算，报出粮食、弹药等各种数据。 感觉到门外有人偷窥，少将军官抬起头，他戴着一副眼镜，可能是用眼过度，眯着眼眨了几下，嘴边没有留胡须，面容白净，军装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没有军人的杀伐，倒透着一股书卷气。 “你们是干什么的？”少将警觉的问道，同时向闻自省走过来，准备盘问闻自省的底细。 “罗副主任，这两个人是找我的……” 第五十五章 必经之路上 “尤迪？”少将看向走到面前的军官，狐疑的问，“你认识这两个人？” 尤迪先看向闻自省，露出会心的一笑，再和少将说：“罗副主任，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们是做什么的？” 尤迪又看闻自省，把解释的机会留给了闻自省。 “我们是尤迪的朋友。” “朋友？” 罗副主任在闻自省和尤迪之间来回打量，说：“这里可是军事重地，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我这就带他们走，”尤迪上前指着走廊前面的方向，要和闻自省二人离开，“罗副主任，你忙你的。” 一起走了一段距离，闻自省回头见罗副主任已经回到房间，便低声问：“这个少将是谁？” “军需署罗达辉，罗副主任。” “罗达辉？” 尤迪向闻自省伸出手，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尤迪，警卫执行部的。” 闻自省没有伸手回应，只是疏远的看着尤迪。 尤迪收回自己的手，又说：“两位是特务处的吧，是来查内奸？” 闻自省面上不露声色，说：“我们是查贾壮失踪的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贾壮现在就在你们手上……” 见闻自省还不交底，尤迪接着说：“你们的人从我手里拿走的贾壮档案，也是找我问的贾壮的情况，现在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闻自省和于明悟对视一眼，冷冷的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尤迪狡猾的推脱责任，笑着说：“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但还有没有其他人猜到，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想要什么？”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特务处查内奸，不能吃独食吧。” “这就简单了，功劳分你些。” 尤迪又伸出了手，闻自省犹豫一二，也伸手和尤迪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尤迪说道。 “你有线索吗？”于明悟问。 “不是你们特务处在查吗？” 闻自省问：“军事参议院在前面？” “对。” 闻自省看着越来越冷清的走廊，说：“这里很少有人来吧……” “军事参议院嘛，清水衙门，都是打发那些没了兵权的杂牌军官的地方，这些人失了势，谁还会闲的来这里。” 闻自省回头看向身后，军需署就在前往军事参议院的必经之路上。 “贾壮的办公室在哪儿？” “不远了，就是那儿。”尤迪指着一个房间说。 几人走到房间外，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战争没有开始前，一切都是政治问题，当战争打响后，就应该考虑军事问题，而不是用政治思维，思考军事问题……” 尤迪摇头一笑，说：“这人是洪波，又在长篇大论了。” “将主力集结上海与日军会战，而不是驰援北方，固然是考虑到了上海利于补给等原因，但以我对老头子的了解，他将战场选在上海，更可能的意图是上海有租界……” “在有租界的上海与日军作战，可以吸引欧美的关注，争取欧美的调停，在外国的干涉下赢得一个光荣的和平，挫败日军的野心，可是有些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太过于轻信洋人了……” 于明悟听到洪波说老头子的不是，露出愤懑神色，要冲进房间，被闻自省拉住，并警告于明悟不要弄出动静。 房间里洪波却在对人说：“我说你们几个给点反应好不好，我一个人说了大半天，你们都听没听啊？” “听着呢……” “洪高参继续你的鸿篇大论……” “歇歇吧，都成光杆司令了，再不消停，就不识时务了……” “你们……唉！贾壮如果在，肯定能与我分析战局……” “贾壮？他把自己都作没了，你还不长记性，消停点吧……” 洪波不理他们，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我军几十万人集结上海，各地援军也纷至沓来，所能达成争取欧美调停的战略构想……” “不！”洪波思虑后说，“这一切关键在时间！如果日军在欧美干涉前，能够击败我们……上海可是汇集整个国家的大半精锐啊……上海到金陵也无险可守，老孟呢？” “找老孟干什么？” “人家老孟就是比咱们强，大家都是光杆司令，你看人家老孟，就能哄得罗副主任开心，又飞上枝头，重新抖起来了……” 站在窗户边，闻自省藏在暗处，问尤迪：“这些人是谁？都是和贾壮一个办公室吗？” “对。” 尤迪看向房间里，给闻自省一一介绍：“站在墙边军事地图前的是洪波，老行伍了，能打仗，但被校长拿钱买通了手下人，被架空后只能来军事参议院混日子，其余三个人也都差不多，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 “那个摆了一盘象棋，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叫钱三才，打太极拳的叫郑秋浦，在旁边端着茶杯看郑秋浦打太极拳的是申铭元……” “这个房间里几个人？” “算上贾壮的话，是六个人。” 闻自省心中计算了人数，说：“还有个人是老孟？他没在这里？” “对，是老孟，”尤迪看向房间，确认了一下，“没在这里。” “老孟叫什么？” “孟凡有。” “他人呢？” “我哪儿知道，一个没了兵的杂牌，谁会在乎他去哪儿。” 尤迪见闻自省停步不前，问：“你不进去？” “你有把他们当自己人吗？” 尤迪觉得好笑，说：“你想什么呢？” “他们和我们想的一样，彼此都互相防着对方，问不出什么的，先去看他们的档案吧。” “我带你们去。” 尤迪把闻自省二人带到档案室，问：“你们要看谁的档案？我帮你们拿。” 闻自省说：“洪波、钱三才、郑秋浦、申铭元、孟凡有，还有罗达辉的。” “你要看罗副主任的档案？”尤迪一脸正色的问。 “随便看看。” 尤迪冷冷的笑着离开，根本不信。 “这个尤迪可以相信吗？”等尤迪走远，于明悟问。 “能不能信的，那不重要，但是要防着他。” 于明悟见闻自省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而是问：“你怀疑罗达辉？” “贾壮给内奸传递信息的方法，是变换自己的衣着，如果内奸要看到贾壮衣着的变化，他必须首先能看到贾壮……” “而罗达辉的办公室，就在贾壮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第五十六章 查个屁啊 “你自己悠着点，罗达辉能在国防部混成少将，那是有自己的手段和门路的，别最后案子没办了，倒让人家把你收拾了……” “我觉得洪波就行，大小也合适，一个没了兵权的杂牌将领，还敢质疑校长的战略，你如果把他办成内奸，所有各方利益都能接受，你也能领一份功劳，还不得罪人。” “我会都查的。” 于明悟话止于此，不再多说。 尤迪将档案找来，闻自省逐个看过，没有从档案中找出什么线索。 “怎么样？”见闻自省将手里的档案放下，尤迪问。 闻自省摇了摇头说：“没找出什么。” “那怎么办？” 将档案交到尤迪手中，闻自省说：“档案里还看不出什么，需要从长计议。” “所以呢？什么意思？” “这些人都有嫌疑，你在国防部里面多盯着点，我们盯外面，不让我们吃独食，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吧……” …… 开车回特务处的路上，于明悟问：“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行动队有两大绝招，跟踪和监听。” 于明悟点了点头，等闻自省将车开进特务处停下，于明悟下车直接去找戴春风，闻自省回到行动队，此时赵熙几人正在打扑克，赵熙脸上已被贴了七八个纸条，看来是今天没有牌运。 见到闻自省进来，赵熙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追着闻自省问：“队长，有任务吗？” 和赵熙一起打牌的林杰、陈德利见他耍赖，追着过来要讨个说法。 “赵熙，你这可不行……” “你耍赖啊……” “行了，你们都别闹了，一会儿有行动，”闻自省制止了三人的打闹，“去把人集合过来。” 赵熙答应一声，甩开林杰和陈德利的纠缠，跑出了房间。 “队长，”林杰问，“是什么行动？” “监听！”闻自省对陈德利说，“陈德利，去装备科领取监听设备。” 陈德利临走前，问：“领取几套监听设备？” 闻自省心中计算一下，说：“七套监听设备。” “是。”陈德利离开时，和林杰互相看了眼，闻自省要七套监听设备，这是准备搞一次大规模的监听，两人都隐隐有一种兴奋。 房间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赵熙带着人走进来，和闻自省说：“队长，人都来了。” “嗯，”闻自省点了点头，却不急着布置任务，而是说，“都先找地儿坐。”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德利回来，站在门口说：“队长，东西拿到了，我让装备科的人先放在咱们行动队的车里了。” 闻自省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问陈德利：“这次你没碰到情报科的人？” 陈德利回忆着说：“没有……” 闻自省点着头苦笑，看来于明悟是不想趟这滩浑水，只是不知戴春风会不会如他所愿。 “陈德利把门关好，赵熙你把窗帘拉上……” 随着窗帘遮挡了外面的光线，房间变得暗淡起来，闻自省开始讲这次行动的注意事项：“这次行动我要求绝对保密，你们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这次行动，如果有人询问这次的行动，你们要予以否认。” “我们这次的任务……”闻自省见有人要在工作笔记本中记录，阻止道，“不要进行记录，你们只要耳朵听就行了。”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监听，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调查，我怀疑国防部里有日本人的奸细，但无法确认具体是谁，所以决定对这些人进行窃听，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 “队长，”赵熙面色慎重的问，“这些人级别很高吗？” “有掌握一定权利的将军……” 赵熙点头，神色更谨慎，房间其他的人也都小心起来。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求你们对这次行动保密的原因了，监听对象我们招惹不起，如果被发现了，对方把这件事……” 闻自省手指上方，说：“捅给老头子知道，而我们又拿不出实质的证据，到时候不会有人站在我们这边……” “这次任务的严重性，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都去车上集合。” 行动队的人都离开房间，只剩下闻自省一人，闻自省找了个椅子坐下，此刻闻自省的内心也是忐忑的，他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松弛下来，才起身走出房间。 闻自省走在安静的走廊上，走廊的一边是楼梯，沿着楼梯向上可以到戴春风的办公室，闻自省走到楼梯口，抬头向上看了一会儿，毅然的下楼去往停车场。 行动队的人都执行闻自省的命令，坐在车里等待，偌大的停车场上，只有于明悟一人，打开一辆车的后备箱，手伸进去在做着什么。 闻自省走过去，见于明悟在摆弄监听设备，说：“德国货。” 于明悟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回车箱里，臭着脸说：“省着点用，现在德国人不卖我们了。” 闻自省走到车门处，亲自为于明悟打开车门，笑着问：“于科长，你跟着去吗？” 于明悟瞅了一眼闻自省，径直坐进车里。 闻自省关上车门，再到另一边上车，用钥匙启动汽车后，摁下两声喇叭，将车开出了特务处。 在不远处戴春风的办公室，戴春风站在窗户的一侧，静静看着行动队的车队离开。 汽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于明悟对旁边的闻自省说：“我要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在进行间谍活动时，才会有行动计划，我们是在反间谍，是被动防御的一方，哪里有什么计划，只能是跟着对手的节奏走，然后超越他们，在他们的前方等待着他们。” “处长说他不知道你做的事，如果你出了纰漏，处长不会管……” 等了一会儿，于明悟忍不住又说：“其实洪波就行，审问贾壮的时候，你我都在，贾壮亲口说的，洪波和贾壮最熟悉，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们先查洪波。”闻自省开着车，都懒得转过头看一眼于明悟。 于明悟不再吭气，他要的是把一切推给洪波，然后就此结案，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而闻自省显然没听进去。 说什么先查洪波…… 查！ 查个屁啊…… 于明悟忍不住心里腹诽。 第五十七章 独栋二层小院 车队来到距国防部还有几条街的距离，闻自省转动方向盘，将车队带进旁边的街巷里停下，拿着望远镜从车里下来。 见赵熙和林杰、陈德利三人也下车过来，闻自省说：“赵熙和林杰跟着我，陈德利先留在这里约束好咱们的人，让他们都待在车里，不准下车，不准弄出动静。” “好。”陈德利转过身离开。 闻自省解开上衣扣子，将望远镜塞进衣服里腋下的位置，带着赵熙和林杰走出街巷，坐在车里的于明悟，用手捏了捏眉间，叹着气下来跟上。 走出街巷，闻自省辨别了国防部所在的方向，眼睛看向这个方向，寻找楼层比较高的建筑，看到一间名叫“客莱”的旅店。 这个旅店是这条街上朝向国防部方向，楼层最高的建筑，有五六层楼的高度。 闻自省走进旅店，订了最高楼层的房间，从这个房间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国防部的大门，闻自省站在窗户边，亲自用望远镜看了一下，确认视野良好。 “赵熙，去叫陈德利、江千水、马飞翔、范远过来，还有……再找两个队员过来。” 赵熙答应一声离开。 于明悟进到房间后，一直坐在不远的沙发上，这时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向国防部方向，说：“你要在这里设观察点？” “对，我要掌握那些人进出国防部的时间。” 陈德利几人很快被赵熙带到房间，闻自省看向手表上的时间，和赵熙、陈德利几人说道：“一会儿你们各自带一组人，拿上一套监听设备，跟踪目标到他们的家，做好安装监听设备的准备。” 等待了一段时间，钱三才、郑秋浦、申铭元和洪波一起走出国防部大楼，向停车场走去，闻自省从望远镜里看到后，说道：“江千水、马飞翔、范远过来……” 三人来到窗户边，闻自省将望远镜递给他们，说：“这几个人是你们的目标，走在最前面的是钱三才，郑秋浦和申铭元是并排走的，剩下那个是洪波……” “洪波你们不用管，你们只要盯住其余三个人就行，谁要盯哪个目标，你们自己商量。” 江千水将望远镜递给旁边的马飞翔，说：“我盯最前面的钱三才。” 马飞翔用望远镜看过后，和范远说：“我盯左面那个……队长，那是郑秋浦吧？” “对。” “我盯申铭元。”范远用望远镜看过后，将望远镜还给闻自省。 “好，你们各带一组人和监听设备，现在就出发吧。” 江千水三人离开窗户这里，闻自省又说：“陈德利，你来……” 陈德利从闻自省手中接过望远镜，看向国防部方向，闻自省对他说：“你盯洪波，一路上记得留下跟踪暗号，因为我和于科长一会儿会过去。” “看清楚了。”陈德利将望远镜还给闻自省。 “去吧。” 又等一段时间，尤迪从里面出来，闻自省从望远镜里看到后，说：“赵熙，你过来！” 将望远镜递给赵熙，闻自省说：“尤迪，警卫执行部的，你要小心他，别让他发现了。” “我会小心的。” 赵熙离开后，又等待了一段时间，天色快要黑时，罗达辉从楼里出来。 闻自省将望远镜递给林杰，让林杰确认罗达辉的样貌，说道：“罗达辉，军需署副主任……” 在林杰耳畔轻声提醒：“慎重点！明白吗？” 林杰稍稍一想，回答：“我懂了。” 闻自省等林杰也离开后，对剩下的两个手下说：“你们两个守在窗户这里，记录这些人每天进出国防部的时间和次数。” “是。” “于科长，我们走吧。” 闻自省和于明悟回到车里，开车寻着陈德利留下的暗号，一路来到洪波的住处附近，在周围的街道转了几圈，正寻找陈德利时，见到一侧的街巷里有车灯亮了两下。 将车开进去停下，陈德利从暗处过来为闻自省打开车门。 “洪波住哪儿？” “隔壁巷子里。” “这附近有房子出租吗？” “有，明天可以住进去。” “好，这附近侦查过了吗？” “没有问题。” “洪波家里住着几个人？” “一个。” 闻自省难以相信，说：“他没妻儿老小吗？” “家人不在金陵，全在老家，他是一个人来金陵的。” 一夜无话。 天亮后，洪波独自开车离开，闻自省看手表上的时间，是七点多一点，要求陈德利记下时间后，闻自省带着人来到洪波住处外。 观察了院门，门锁上没有设置机关，闻自省用开锁工具打开门，进到院子里，院子里很萧瑟，树叶铺满了地面。 “注意地上的树叶，不要乱踩。” 闻自省走过院子，来到房门这里，检查之后，打开房门进去，房间里很简朴，桌椅都是半旧，卧室是一张单人床，床单被褥也都是用过多年的样子。 陈德利拿着工作笔记本四处转了一圈，回到闻自省身边，说：“真他么穷，整个房间里只找到三块多的大洋，还没有电话。” “有吊灯吧？” “有。” “这就行了，安装监听设备吧。” 陈德利离开后，于明悟和闻自省说：“家人不在身边，也就是无牵无挂……” “但他穷，如果一个人堕落到了出卖自己的国家，他至少要换点钱享受享受吧。” 闻自省出了洪波的家，回到自己的车里，于明悟一路追过来，也进到车里，问：“你要去哪儿？” “去看看其他几组人的情况。” 闻自省开车来到罗达辉住处附近，将车停在巷子里，闻自省和于明悟下车，找到林杰他们藏身的小巷，闻自省走过去，没见到林杰，只看到一个留守的人。 这个人见到闻自省，自己开车门下来：“队长……” “林杰呢？” “带人去装监听设备了。” “哪个位置？” 这个人手指了一个方向，闻自省看过去，是一个独栋的二层小院，此时在房间二楼的窗户那里，林杰正向闻自省挥手。 闻自省和于明悟装作行人，从罗达辉住所外经过，在走过门口时，门被从里面打开，闻自省快速转身，和于明悟一起进去，房门接着立即关上。 第五十八章 拽尤迪到车里 院子的右侧摆放的是花盆，月季、牡丹等花花草草占据了小半个院子，花盆中的花都是被精心打理过的样子，绽放的鲜艳、茂盛。 闻自省走过去蹲下，观察花盆中的泥土，没发现花盆里动过什么手脚。 这时林杰从房间里走过来，闻自省问：“花盆检查了吗？” “检查了，里面没东西。” “花盆的顺序呢？” 林杰怔了一下，说：“我们没移动过。” 闻自省更直白的说：“把现在花盆的顺序，在纸上画出来。” 林杰低声交代身边的人，拿出纸笔将花盆摆放的位置、顺序画下来。 “这花是谁在打理？” “从昨天的观察看，是罗副主任的太太。” 闻自省起身看向院子的另一侧，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秋千，院子空间并不大，这些东西便已将院子填满，但没有给人拥堵感，闻自省反而觉得很有生活的气息。 这时两边的院落响起说话声，是男人出门工作和家人告别的声音，闻自省警觉的看向两边方向。 “队长，我们先进去吧。” 闻自省点头，和于明悟一起进到房间。 房间正前是茶几和沙发，后面是靠墙柜子，柜子上放了一些相框，闻自省过去弯着腰看相框，都是罗达辉和家人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罗达辉和妻儿的三人合照，罗达辉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和妻子一起露出幸福的笑容。 闻自省羡慕的看向另一边，那里摆放了餐桌，桌上还覆盖着蓝白格子的桌布，餐桌后面是一个房间，闻自省走过去看到里面是厨房。 “监听器都放在什么位置？” 林杰指着茶几上方的吊灯，说：“这里有一个。” 又指向另一侧的房间，林杰说：“那里应该是书房，我在那里也安装了一个。” “书房里检查了吗？” “检查过了，没有发现。” “都是什么书？有没有小说《边城》这本书？” “队长，全是军事书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还有一些外文书，兄弟们都看不懂，我让他们把名字抄下来，准备以后问懂外语的人。” “楼上呢？” “楼上是卧室，我在罗副主任两口子的房间也按了一个监听器。” “你选的监听位置在哪儿？” “队长，这附近没有人出租房屋，我昨天也侦查过了，这附近住的全是有些背景的人，冒然招惹他们，我怕惹上麻烦，就把监听的位置选在了路边的下水道。” “路边的下水道？”闻自省很惊讶林杰的想象力。 “队长，我带你去看……” 林杰带着闻自省来到二楼，从罗达辉卧室的窗户看外面的街道，指着不远处街边的一个井盖，说：“队长，就是那儿。” 闻自省确认了位置，问：“会有干扰吗？” “昨天晚上已经试过了，能听到声音，我会安排人在下面监听，并同时录音，如果有情况，就敲击井盖，我会安排人一直守在附近的巷子里。” “报告！”门外有人低声说道。 “怎么了？” “报告队长，监听器已经安装好了。” “试一下声音。” “是。” 林杰走到窗边，向外面挥了挥手，待在巷子车里的那个人，推开车门下来，在下水道方向的街上走了一遍，从巷子里出来一个人，停在下水道的井盖边，用脚踩了两下井盖，点燃了一根烟抽。 回到卧室窗户边，林杰看到了之后，在卧室的吊灯下咳嗽了两声，不久站在外面井盖边的那人，向闻自省这边点头。 闻自省告诉林杰：“他点头了。” “这就是没问题。” 林杰又说：“队长，我先去书房试试。” 闻自省守在窗边，没一会儿见那人又点了头，明白书房已经测试过了，之后林杰又测试了客厅的监听器，都确认没有问题，闻自省他们才退出罗达辉的住所，回到巷子里的车中。 “罗副主任的妻子呢？”闻自省在车里问林杰。 “送儿子上学去了。” “不是坐罗副主任的车去的？” 于明悟会这么问，全是因为政府官员开着公家的车，接送孩子上下学，这也算是官场的潜、规则了。 “罗副主任出门很早，天刚亮就走了，那时还不到上学的时间。” 等了一段时间，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月牙白色衣裙的女人，坐着一辆人力车来到罗达辉家的门外，她就是罗达辉的妻子王诗韵。 在车里盯着王诗韵开门进到家中，闻自省对林杰说：“你在这里盯着，如果有情况……” 闻自省想了想，说：“打客莱旅店的电话，让咱们在那里的人找我。” “是，队长，我下去了。” 林杰见闻自省点头，推开车门下去。 闻自省等车门关上后，脚踩油门，将车开进了国防部，停车熄火后，闻自省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于明悟要推车门下去，闻自省还提醒：“于科长，不用下去，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果然，过了没多久，尤迪就小跑着过来，来到近前后，“哈哈”的笑着，说：“二位贵客登门，怎么能让你们在车上待着呢，这不是失了礼数嘛……” 尤迪拉开闻自省一侧的车门，笑着说：“走，去我的办公室坐会儿，我有上好的西湖龙井，正好招待二位。” “人都在国防部吗？”闻自省一本正经的公事公办样子。 “呃……”尤迪问，“哪些人？” 于明悟在另一边扭过脸不由笑了出来，闻自省冷冷的说：“尤……你是什么官？” 尤迪收了笑容，回答：“股长。” “噢，尤股长，这可不是你我合作的好现象……” “哈哈……”尤迪仰头笑罢，说道，“你是说罗副主任吧，他在国防部，来的还挺早的。” “其他人呢？” “都在，”尤迪刻意看了于明悟，说，“洪波也在。” “还有呢？” “钱三才他们也都在……” “那个老孟呢？” 尤迪还在斟酌怎么说时，闻自省已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将他拽进了车里。 闻自省让尤迪趴在自己的腿上，拔出枪顶在他的后脑勺，尤迪大喊大叫，闻自省将枪放在尤迪的耳畔，扣动一下扳机，手枪发出撞针击发的声音。 第五十九章 早就知道被盯上了 “叮！” 尤迪猛的一哆嗦，喊叫声也停了下来。 “下一发就是实弹，我一枪打死你，就说你是内奸，”闻自省对身旁的于明悟说，“于科长，让他做内奸，咱们就这样把这个案子结了，行不行？” 于明悟垂着眼睑，冷漠的看尤迪，用阴森的语气说：“行，怎么不行。” “不行……”尤迪趴在闻自省腿上一阵挣扎。 “老孟……孟凡有在哪儿？” “他请假了……” “在哪儿？我没耐心了，我要开枪了……” “啊……”尤迪吓得大叫，“他在家！他真请假了，他病了，孟凡有真病了，病的还不轻，发高烧，好像是打摆子……” “到底是病了，还是被你吓唬的？” “我没碰他……” “你怎么知道他打摆子，你在盯他的梢？” 尤迪在想怎么回答，闻自省不给他机会，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向后拽，让尤迪的脸仰起来，闻自省把自己的脸凑到尤迪扭曲的脸前。 “你到底做了什么，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这张脸，就是你这辈子见到的最后画面。” 尤迪闭上眼睛，讨饶道：“疼，先放开我……” 闻自省松开手，尤迪“啊”的一声，重新趴下去，大口喘息了几下。 “你们的人来调贾壮的档案，我就觉得贾壮有问题，我对和贾壮在一个办公室的几个人上了心，孟凡有第二天还没怎么样，但第三天的时候，神情很紧张，一副被什么吓到的样子，当天他就请病假了……” “孟凡有住哪儿？” 尤迪趴在闻自省腿上，踌躇着怎么说，感觉闻自省又要吓唬他，尤迪赶紧说：“住在石城巷……” “尤股长，你的西湖龙井，以后有机会我再去喝。” 闻自省抓住尤迪的后衣领，将尤迪拉到车外，给他整了整衣服，再将车门关上，启动汽车离开。 尤迪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恶毒的看着闻自省离开的方向。 出了国防部，闻自省先开车在街道上随便转了两圈，然后停在客莱旅店附近的街巷，下车后进到客莱旅店顶层的房间，这里是闻自省设置的观察点。 房间里有两个行动队的人，负责记录罗达辉这些人出入国防部的时间和次数，闻自省拿起工作笔记本看过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向两人说起自己要去石城巷。 来到石城巷，闻自省先开车在附近街道转了一圈，见到路边停着一辆可疑的汽车，从车窗可以看到车里前排坐着两个男人。 “那辆车有问题，会不会是尤迪的人？”于明悟问。 “试试就知道了。” 闻自省开车绕了一圈，来到这辆车的后方，脚踩着油门就撞过去。 于明悟骂了一声，急忙缩身保护自己。 “嘣”的一声，只见车头撞向这辆车的尾部。 车里的人推开车门下来，看了眼被撞的地方，就要过来找闻自省理论，闻自省挂倒档，将车甩到路边，再猛打方向盘，开着车离开。 控制着车速，闻自省通过后视镜见到那个人回到车里，然后开着车追过来，将车拐进旁边无人的街巷，然后和于明悟一起下车等候。 很快车就追进来，车上的两人下来，怒气冲冲的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闻自省走过去，一脚将一人踹倒，这人手撑着地想要起身，闻自省用脚一扫，他又重新倒下，接着闻自省就是连踢带踹。 另一边于明悟也将另一人打趴下。 闻自省用脚一阵踢踹，开始这人还不服气，嘴里骂骂咧咧，被闻自省打的狠了，身上疼的受不住，才开始求饶，说出自己的身份。 “啊……别打了，大哥，停……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在执行公务……” 闻自省蹲到这人脸前，这人吓得用胳膊捂头。 “说！谁的人？” 见闻自省不是要揍他，这人才放下了胳膊。 “我们的长官是尤迪，大哥，你们是谁的人？” “证件呢？” 这人掏出证件，闻自省伸手夺过来，看过之后，确认是尤迪的人。 “来这干什么了？” “大哥，你们是做什么的？” 闻自省拿出自己特务处的证件，让他看过，这人看到证件的内容后，吃惊的要喊出来。 “敢说出来，我就弄死你。” “大哥，不说……” “做什么来了？” “我们长官让我们来盯孟凡有。” “孟凡有住在哪个房子？” “我们停车那个地方，再往前走两个院子。” “路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 “把车停在孟凡有家门口，你是怕他不知道有人盯梢吗？” “不停那里，还停在哪里？” “路边没小巷子吗？把车停巷子里，知道了吗？” “知道了，大哥……” “孟凡有现在在家吗？” “没在……” “去哪儿了？” “买药去了，打摆子……” “你们还有人跟着？” “有两个人跟过去了。” “跟几天了？” “好几天了……” 见闻自省脸一变，又准备揍他，赶紧辩解：“大哥，我真不知道，没日没夜的在这盯着，我都活迷糊了。” “孟凡有家里还有谁？” “他一个人住，家里现在没人。” 闻自省站起来，临走前再次警告：“把车停巷子里，再停在路边，我把你腿打折了。” 于明悟也早已打完收工，靠在车身上看闻自省问话，见闻自省站起来，于明悟走到车门处，拉开车门上车。 闻自省也回到车里，发动汽车，将车开出街巷，在孟凡有住处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将车开进去停下，下车从后备箱拿出监听设备，递给走过来的于明悟。 “你拿着……” “你呢？” “我给你开门。” 两人来到孟凡有住处外，闻自省先看大门的门锁，门锁上没有机关，但在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处，闻自省见到有一片树叶。 掏出随身带的笔记本，闻自省将树叶的位置记下，然后将树叶从门缝里抽出，放在笔记本里夹住。 在身后给闻自省放风的于明悟，不停低声催促：“你快点，我们可是在大街上……” “你催什么？孟凡有在门上设置了陷阱，我要是不记下来，还不得让他知道我们来过。” “尤迪派人守在孟凡有家门口，孟凡有如果真有问题，早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第六十章 他这辈子就见不到儿子了 闻自省不再吱声，心里气尤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门锁打开，推开门让于明悟先进去，闻自省随后走进，转身关门。 穿过院子进到房间，二人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真病了？”于明悟抽着鼻子说。 闻自省记下房间里的各种家具的位置，然后搬动桌子，踩在桌子上，观察挂在脸前的吊灯。 “于科长，碰一下吊灯开关。” 于明悟照做，闻自省见灯泡能亮起来，知道线路没问题，俯身从于明悟手中拿过监听器，在吊灯的上方安装好。 将监听设备安放好后，闻自省跳下桌子，将桌子上的脚印擦掉，把桌子搬回原处。 寻着房间里的中药味，闻自省来到厨房，见地上有个火炉子，火炉子上放着一个陶瓷药罐，闻自省揭开盖子，里面还有一些药渣。 “诶！尤迪可是说过，孟凡有可能是打摆子，你仔细点，别被传染了。” 闻自省没理于明悟，站起来在房间里搜查一番，没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两人从原路退出孟凡有的家，闻自省在关上门时，重新将那片树叶放回去。 转过身正准备离开，闻自省见街道的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于明悟和闻自省都不由一愣。 “闻自省，我们前面正走过来的那个人，是你行动队的吧。” 正向二人走过来的人，是闻自省留在客莱旅店的手下，他一边走，一边寻找闻自省的身影，见到停在不远处的闻自省后，眼睛一直盯住闻自省，等待闻自省的示意。 闻自省转身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走，于明悟冲着闻自省的背影说：“我回车上等你，就不过去了。” 挑了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闻自省走进去停下，不一会儿，闻自省的这个手下也跟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闻自省问。 “队长，林杰把电话打到客莱旅店了，他让你立即去一趟，说有非常严重的事情。” 闻自省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还有，队长……”闻自省的这个手下又说，“你从国防部离开不久，那个尤迪也出了国防部。” 闻自省手搭在这个人肩上，和他一起往巷子外走，一边说道：“兄弟，还记得我刚才站得位置吗？” 这个人点头，说：“记得，队长。” “记得就好，那个地方有一个小院子，我已经放好了监听器，你先别回客莱旅店，先在这里盯着那个院子，等我到了林杰那儿，让林杰派人来接替你，你再回客莱旅店，行吗？” “这么点小事，没问题，队长。” 闻自省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对他的肯定，两人在走出小巷子后，各自分开。 回到车里，闻自省启动汽车，将车开出街巷，行驶在街道上时，留意观察街道两边，见到尤迪和两个手下，站在一个小巷子口，尤迪正凶狠的盯着闻自省离去。 闻自省开车来到罗达辉住处附近，见到林杰出现在一个巷子口，转动方向盘，将车开进巷子。 林杰走过来，还没开口，闻自省已摇下车窗，说道：“你抽两个人，去石城巷，监听孟凡有。” “队长，”林杰面有难色，“我这里人不够了。” “石城巷和客莱旅店现在都是一个人。” 听到闻自省的解释，林杰明白推脱不得，说：“好，我叫两个人过去。” 于明悟对闻自省缺乏足够的人手漠不关心，甚至还有些期待闻自省因为缺人手而办不成这个案子，这时自顾自的推车们下去，站在门边看巷子两边。 林杰很快回来，还抱着一个录音设备，打开后车门坐进车里，说：“队长，人我已派过去了，不久前有一个电话打进罗副主任的家里，这是录下来的声音。” 闻自省将录音设备拿过来，打开开关，设备中响起罗达辉的妻子王诗韵在家里拖地、擦桌子的声音，闻自省摁下快进按钮，过了一会儿停下，再摁播放按钮。 传出王诗韵接听电话的声音：“喂，你是哪位？” “罗军军是你的孩子吗？” “是啊，你是哪位？” “是就可以了，罗军军现在我手上，你准备一万块大洋，不要报警，不然我撕票。” “喂，你是谁啊……” 电话中响起“嘟”的声音，应该是对方挂掉了电话。 接着就听到电话砸在桌上的声音，是王诗韵慌乱之下失手掉落的。 站在车门外的于明悟，在听到罗达辉的儿子被绑架的电话，立即就转过身，两手搭在车门上方，瞪着眼睛震惊的听接下来的声音。 王诗韵哆嗦着手捡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电话接通后，颤着音说：“喂，是国立小学吗？” “是，你哪位？” “我是罗军军的妈妈……” “哦，你是罗太太啊，我是闫校长，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闫校长啊，我想让罗军军接一下电话……” “你稍等一下，我去把罗军军同学喊过来。” “好的，我等着……” 过了一段时间，闫校长拿起电话，说：“喂，罗太太，你还在听吗？” “闫校长，我在听……” “刚才我去问过罗军军同学的老师了，罗军军同学被接走了……” “被接走了……”王诗韵声调变得尖利，“被谁带走的？” “好像是罗军军同学的舅舅……” “我爹妈就生我一个，罗军军他哪儿来的舅舅？” 王诗韵急得手不住拍桌子，吼道：“你们怎么能随便让人带走孩子呢？” “罗太太，到底怎么了，你冷静一下……” 王诗韵“啪”的挂掉电话，接着又重新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后，再将电话重重放下，闻自省猜这个没有打出去的电话，应该是打给警察局的。 又听到房间里王诗韵在来回走动的声音，然后王诗韵坐回电话旁，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接通后，王诗韵说：“喂，罗副主任在吗？我找他有事。” “你是谁？” “我是他太太。” “罗太太，你稍等。” 等一会儿后，对方说：“喂，罗太太，罗副主任说他正在忙，没时间接你的电话，让你有事情先告诉我，我替你转述。” “你让他马上来接电话，不然他这辈子就见不到儿子了。” 第六十一章 咱们之间，需要这样吗 又过了一会儿，罗达辉拿起电话，说：“喂，诗韵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冲人家小孙发这么大脾气。” “老罗……”王诗韵害怕的哭出来，“你快回来，儿子出事了，他被绑架了……” “什么？” “军军被人绑架了……” “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回来……” “我马上回去……” 闻自省关掉录音设备。 于明悟问：“会是一场单纯的绑架吗？” “想什么呢？你如果是绑匪，那么多富商不去绑，非要挑一个将军的儿子下手？” 闻自省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是日本人的阴谋，在罗达辉住处附近，日本人不可能不安排人盯梢，以掌控事情的走向。 推开车门下来，闻自省后怕的盯着巷子外面的街道，这附近要是有日本人的话，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已经被看在眼里。 “林杰，带人对周围进行排查，让兄弟们小心点，可能这附近已经有日本人的暗哨。” 林杰离开后，闻自省看了于明悟一眼，于明悟被看的莫名其妙，闻自省其实是想开口冲于明悟借人，但想了想后，明白于明悟不会借人给他，便没有浪费唇舌。 于明悟走过来，低声和闻自省谈他对罗达辉的分析，说：“闻队长，我觉得罗副主任不是内奸……” 闻自省想过后，点着头“嗯”了一声。 “罗副主任是黄埔毕业，是你我二人的学长，大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嫡系，天子的门生，有着大好的前途，他没理由当叛徒啊……” “这个叛徒应该就在军事参议院的几个杂牌里面，如果你觉得洪波不像，孟凡有总有问题吧，” “我们想的不一样，你在想着结案，查到现在这个阶段，就不再查下去了，可是我还想查……” “闻自省，如果你最后全查出来了，功劳是特务处所有人的，如果你活没干好，让对方知道你在查人家，人家随便打几个电话，到时候没人替你说情，处长都不会管你……” “这么简单的账你都不会算吗？一边是已经到手的功劳，结果大家都满意，一边是所有的风险你自己扛着，你选哪个？你告诉我，你选哪个？” “接着查……” 于明悟手指点着闻自省，见林杰此时走进巷子，忍住了怒气，在走开前，低声咆哮：“你……你就害死大家吧……” 林杰走到闻自省身前，看了眼离开的于明悟，尝试着打探刚才发生了什么，刚开口：“队长，于科长他……” “怎么样？周围有可疑的人吗？” 林杰明白闻自省不会告诉他，便不再多事，回答：“没发现有可疑的人。” “没发现？”闻自省心说不可能，日本人要怎样确认事情在他们掌控之中？ 难道…… “林杰，你开车去通知赵熙、陈德利还有江千水他们，每个监听对象那里只留下两个人的监听小组，让赵熙他们把人带过来。” 林杰离开不久，罗达辉也开着车回到了家，闻自省又等了一会儿，一个手下提着一个皮箱走过来。 闻自省坐在车里，将车窗摇下来，这个手下打开皮箱，从里面取出录音设备，将录音设备从车窗处递进去。 闻自省摁下播放按钮，传出几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以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王诗韵的哭告：“老罗，呜呜……你回来了……” “诗韵，你别哭……” 又是一阵脚步声，应该是罗达辉扶着受到惊吓的妻子，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为王诗韵倒了杯水。 “我没心情喝水……” “先拿着，喝两口。” 王诗韵喝水的声音，以及之后热水入喉温暖脾肺的喘息声，从王诗韵的呼吸判断，情绪此时已平复了一些。 罗达辉随后才问：“诗韵，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告诉我。” “军军让人绑架了……” 见王诗韵又开始着急，罗达辉打断，说：“不能急，这时候不能急，你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想办法把军军带回来。” 王诗韵“嗯”了声，又喝了两口热水，才颤着音说：“有个电话打过来，问军军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就说是，他说军军在他们手上，让准备一万块大洋，不准我报警，不然他们就撕票。” “就这些？” “对，就说了这些。” “没提什么时间交钱，去哪儿交钱？” “没有，电话里只说了这些。” “学校呢？你问过了吗？” 王诗韵又开始哭，说：“我问过了，闫校长说军军被舅舅带走了，呜呜……他哪儿来的舅舅啊……” 沙发被摩擦的声音，应该是罗达辉坐到王诗韵身旁，安慰妻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军军会平安回来的。” “对了，他们要一万块大洋……”王诗韵已经要急疯的声音，“老罗，咱们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啊……” 罗达辉将王诗韵紧紧搂在怀里，用这种男人的束缚感，让王诗韵体会到一丝安全，能稍稍平静一些。 “不要急……”罗达辉的语气很缓慢，也很坚定，随着他的劝慰，王诗韵也安静下来。 “诗韵，你老公很厉害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你什么都不要想，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会打败那些坏人，把军军平安带回来的。” 安抚好王诗韵后，罗达辉应该是转身拿起了电话，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的声音判断，罗达辉此刻也很紧张，甚至他的手都可能在微微抖动。 电话接通后，罗达辉说：“喂，我是军需署的罗达辉，让尤迪接电话……” 等了片刻。 “罗副主任？” “喂，是尤股长吗？” “是我啊，罗副主任有什么指示？” “哈哈……尤迪你小子，还跟我客套，还什么指示，咱们之间，在国防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需要这样吗？” “罗副主任，是我太谨慎了，我今后一定改，你找我是……” “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你能过来一趟吗？” “好，我马上去军需署找你……” “我不在军需署，我在家里，尤股长方便过来吗？” 尤迪应该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说：“可以，没问题，罗副主任，我马上就过去。” 第六十二章 一起吧 关掉录音设备，闻自省将机器从车窗递出去，交给外面的手下，这个人将录音设备装进皮箱，然后离开。 “罗副主任不简单呐！”闻自省和身旁的于明悟感叹。 于明悟一笑，说：“就因为他能把媳妇哄的服服帖帖？” 闻自省意味深长的说：“我说的是心理素质。” 尤迪开着车来到罗达辉住所外，将车停在路边，步行到门口，摁响门铃，门接着被罗达辉打开，尤迪走进去。 闻自省在车里等了一段时间，提着皮箱的手下又走过来，将皮箱里的录音设备交给闻自省。 摁下播放按钮，闻自省听到几人走路的声音，然后在沙发处坐下，接着是王诗韵说：“尤股长来了……我去给你倒茶。” “嫂子，不用客气……” “应该的，”罗达辉和尤迪应酬，“知道你爱喝西湖龙井，我正好从朋友那里得了一罐今年的新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你觉得还行，走的时候把茶带上。” “这怎么好意思呢，嫂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 王诗韵的脚步声远去。 尤迪问罗达辉：“罗副主任，你找我是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罗达辉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儿子被绑架了……” “你儿子？军军！被绑架了？谁啊？谁胆子这么肥……” “我还不知道，对方就打了一个电话，开口要一万块大洋，没提交换时间和地点，我估计一会儿他们还会再打过来。” 罗达辉请求的口吻，说：“尤股长，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大可能是一个绑票，他们可能是想要其他的东西，所以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帮帮我。” “罗副主任，我们先想简单点，上海正在打仗，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从上海跑到金陵避难，也许就有哪个混不吝想干一票弄点钱花，如果是这样，我带上人和枪，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但就怕是你想的那样，对方不是一般的绑匪，这只不过是对方在投石问路，他们还有后手，那事情就严重了……” 尤迪压低嗓音，说：“按照程序，我现在应该上报，特务处的人如果知道了，也有权介入调查……” “这就是我想要你帮我的，这件事情我们低调点，自己把问题解决了，我怕知道的人太多，到时候出了叉子，我们家军军有个万一。” “罗副主任和我想到一块了，实不相瞒，因为贾壮的事情，特务处已经盯上国防部了，要是他们知道军军被绑架，那肯定会像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扑过来一嘴咬住不松口。” 王诗韵端着茶走过来，将茶杯放在桌上，强颜欢笑和尤迪说：“尤股长，你尝尝今年的新茶……”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王诗韵的话。 罗达辉和尤迪都警觉的盯着电话，王诗韵慌了手脚，带着哭腔和罗达辉说：“老罗，这会不会是绑匪的电话……” “诗韵，不要慌，坐我这边，你一会儿不要说话……” “对，嫂子，你不要说话，让罗副主任和对方周旋。” 罗达辉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问：“喂，你是哪位？” “你是罗军军的爸爸？” 罗达辉明白对方就是绑匪，稍稍放下揪着的心，回答：“对，我是。” “一万块大洋，能拿的出来吗？” “是哪条道上的兄弟，钱什么的都是小事情，方便见个面交个朋友吗？” “交朋友？大爷找你是要钱的，能不能拿的出来？” “我要见孩子，我见到了我们家军军，你再给我谈钱。” “你想见手指头，还是见脚趾头？” “你是求财吗？想要钱的话，让我看看我的孩子，他如果还好好的活着，你说的数，我想办法给你去凑。” 对方安静了一段时间，才说：“明天，有时间吗？” “有。” “城东的钟山。” “好。” 电话被挂断。 “老罗……”王诗韵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诗韵，不会有事的。” “罗副主任，我先去问问在道上混的人，看他们知不知道是谁做的，如果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我查不出什么，明天我再带着人来，和你一起去钟山。” “好，”罗达辉对王诗韵说，“诗韵，去把那罐茶叶给尤股长拿上。” “我去拿……” “哎哟，罗副主任，那太好了，我就好这口……” 闻自省关掉录音设备，将机器从车窗交出去。 于明悟问：“准备怎么办？” “钟山在城东的郊区，如果我们要跟踪的话，在城里还好说，可是出了城，路上没那么多车，罗达辉和尤迪很容易就能发现我们……” 闻自省看向后视镜，见到林杰带着赵熙和陈德利几人正走过来，便推开车门下来。 “队长，我把他们带来了。” 闻自省看向赵熙几人，问：“你们负责的监听对象，都有什么情况？” 几人各自进行了汇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闻自省听完后，才说：“林杰告诉你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吗？” “林杰说了，”赵熙说，“罗副主任的儿子被绑架了。” “刚才又有新情况，罗副主任和绑匪通了电话，他们约好明天去城东的钟山见面，我们的任务是跟踪，然后确认绑匪的身份……”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尤迪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开着几辆车来到罗达辉住所附近，让手下人都在车上待着，尤迪一人进了罗达辉的家。 闻自省和于明悟各自抱了两大纸袋的花生，从街道的一边徒步走到罗达辉住所外，摁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王诗韵走过来打开门，疑惑的问：“你们两位是要找谁？” “你是罗太太吧，我们是尤迪尤股长的朋友，听说他在这里……” “诗韵，外面是谁啊？” 王诗韵转头对罗达辉说：“我不认识，他们说是找尤股长的。” “找我？” 尤迪和罗达辉一起走到门边，见到门外的闻自省和于明悟，罗达辉神色透着猜疑，尤迪则是一副戒备。 “二位，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罗副主任！”闻自省先和罗达辉打招呼，然后问尤迪，“尤股长这是要和罗副主任出去？” “嗯……” “那好啊，一起吧。” 第六十三章 交钱放人 在金陵通往城东钟山的道路上，有几辆车排成一列长龙飞驰，有一辆车的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玻璃，被从里面慢慢摇下，露出车内闻自省的身形。 闻自省正从纸袋子里抓起一把花生，侧身递向身后的罗达辉，说：“罗副主任，吃花生吗？” “不吃。” 罗达辉阴沉着脸，心中暗暗焦躁，他观察尤迪和闻自省二人之间的互动，判断他们之间不是什么朋友，而自己的儿子刚被绑架，今天要去和绑匪见面，闻自省就出现在家门口，要跟着一起去，这让罗达辉觉得横生变数。 “罗副主任不要见怪啊，今天出门走的急，我们都没吃早饭，碰到路边有卖花生的，就买了两袋子吃……” “呵！”开车的尤迪冷笑一声，“不吃早饭吃花生，你们吃多少能吃饱……” “我这两天也没正经的吃什么饭……”罗达辉思虑之后，决定摊牌，把话都讲在明处，去为自己的儿子争取生机，“因为我儿子军军昨天被人绑架了。” 闻自省和于明悟各自磕着花生，没有作声。 “你们两位不是尤股长的朋友，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是特务处的吧，我也不瞒着二位，我和尤股长现在就是去和绑匪见面，我不关心你们想要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我只想要我儿子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罗副主任怎么知道我们是特务处的？”坐在罗达辉旁边的于明悟，摇下车窗，将手里吃剩的花生皮扔出车外。 “你们那天出现在军需署的门外，我就觉得你们身份可疑，今天一早又要跟着我上车，除了特务处的人，谁还有这么多好奇心。” 于明悟看向车外，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 开车的尤迪试探闻自省：“你怎么知道罗副主任的儿子被绑架的？” “我们有线人。”闻自省胡说了个理由。 尤迪给闻自省使绊子，说：“你这么厉害，那也一定能把罗副主任的儿子救出来了？” 闻自省不上尤迪的套，侧身和罗达辉说：“罗副主任，你觉得这只是绑架吗？什么样的绑匪，有胆量绑将军的儿子？” “你们不能拿我儿子的命当筹码……” 车队行经一个岔道口，拐进新的道路后，闻自省将手里的花生皮扔出车外。 过了一段时间，又有几辆车组成的车队，来到岔道口停下，赵熙从一辆车里下来，指挥着手下，说：“快！到前面几个路口都找找。” 几个行动队的人，在几个路口各自散开，低头寻找着什么，忽然有一人说道：“我这里找到了……” 赵熙跑过来亲自查看，见到路边地上被闻自省丢出车外的花生皮。 “就是这个方向，都回去上车，我们继续跟着。” 汽车开进钟山，沿着山路蜿蜒而行，来到一处山脚下时，见前方不远有一处空地，这里已经停了几辆汽车，尤迪他们开着车来到近前后停下。 双方隔着三五丈的距离，彼此泾渭分明，车上的人同时开车门下来，向对方走近几步。 闻自省在要推开车门下来时，看到对面有一个人的身影，动作一怔，随后又将车门关上。 于明悟见闻自省没有下车，走过来问：“怎么了？” “对面有认识的人。” “谁？哪一个？”于明悟挡在闻自省身前，同时快速的看过对面的所有人。 “走在中间那个，个头不高，穿着长袍马褂。” 于明悟按照闻自省的指引，找到那个人。 “他叫什么？” “陶老大，他自己取的浑号叫什么黑旋风。” 于明悟想了想，脑海里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我怎么不知道金陵还有这种人？” “从上海来的。” “你怎么认识的？” “我在丽都夜总会见过，当时有些不愉快。” “争风吃醋？” 闻自省没理于明悟，从于明悟的身侧去看陶老大。 陶老大正两手抱拳，眼睛在人群中看了一遍。 “哈哈，不知哪位是罗军军的父亲？” “我是……”罗达辉也观察陶老大的举止神态，见他只是一副江湖草莽气息，心里不觉放下几分心，暗道这样最好，看来陶老大只是一个混黑道的，如此事情不会太复杂。 “我儿子呢？” 陶老大向身后张开手臂，说：“在车里呢，你跟我来看吧。” 罗达辉要跟过去，被尤迪拉住。 “罗副主任，你不能过去……” 陶老大面色一变，觉得自己做人的信誉被怀疑了，不由带着一些怒气说：“怎么？信不过大爷？” 尤迪说道：“人只要还好好的，我们在这里也能看。” 罗达辉明白尤迪的好意，万一车里没有人，自己孤身前去，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你们是要钱，我是要人平安，我要看到我儿子站在我面前，能自己向我走过来，然后咱们谈钱的事。” 陶老大给身旁的手下一个示意，这个人走到后面的车外，拉开车门，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拖拽出车外。 “军军……”罗达辉想过去，被尤迪拉住。 尤迪另一手贴到腰侧的枪套边，对陶老大说：“让孩子走过来点，我们要看的更清楚。” “人就在哪儿，你们还想怎么看？” “他有没有受伤，我要看他走两步，我要知道我儿子有没有被你们打伤……” “大爷不是那种人……” “我看过了才能放心，就给你们弄钱去……” 陶老大和罗达辉相持了会儿，向后面摆手，说：“让孩子过来点，让他自己走。” 军军嘴被堵上，手臂贴着身体用绳子缠住，被身旁的人轻轻一推，向罗达辉这里跑过来，在跑到陶老大身前时，被陶老大伸手抓住。 尤迪拔出手枪，要射杀陶老大，抢夺回军军，陶老大一手用力撕开身上的马褂，露出绑在身上的炸药，用手抓住炸药的引线，同时将军军抱在怀里。 “来啊！开枪啊！早防着你们这一手呢，大不了同归于尽……” “尤股长，你放下枪……”罗达辉伸手拦下尤迪的枪口。 “一万块大洋，三天后，还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我们走。” 陶老大带着军军上车离开。 第六十四章 在前面等 “还好，”罗达辉回到车里后，看似是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闻自省听，“看样子就是在道上混的，不是别的什么人。” “人还没走远，”闻自省对旁边的尤迪说，“开车追上去呀。” 尤迪瞪着闻自省，想了想后，发动汽车，向陶老大离开的方向去追。 追了一段距离，见陶老大将车停下，尤迪不知道陶老大会怎样，也将车停在陶老大身后不远处，闻自省在车里低下头，以免被陶老大认出来。 陶老大自己一个人下车，从身上拿出一根炸药，点燃引线后扔向路边的草丛中。 “轰”的一声，炸药炸响。 “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罗达辉从车窗探出身，故作镇定的问。 “再跟着我，就炸死你儿子。” “这条路是我们回家的路……” 陶老大不听解释，手握着拳伸出去，做了个炸开的手势，嘴里“砰”的一声，警告罗达辉，转身上车离去。 等陶老大走远，闻自省又说：“接着追……” “不要追了……” “追……” “我说不要追了……”罗达辉咆哮道，“车上有我儿子，我告诉过你们了，不要拿我儿子的命做筹码。” “追上去了才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就是一群混黑道的人渣，不是你们特务处要找的人。” 闻自省还要再说，罗达辉已下逐客令。 “下车！” 见闻自省不动，罗达辉威胁道：“要我给你们处长打电话吗？” “闻自省，下车了，”于明悟一边推着车门下去，一边安抚罗达辉，“罗副主任，你不要生气，我们都是为了救军军……” 于明悟手扶着车门，还要和罗达辉说些什么，罗达辉已告诉尤迪：“尤股长，开车。” 汽车开出一段距离，才又重新停下，将还没关上的车门关住，而后车队扬长而去。 于明悟觉得罗达辉不给他面子，全是拜闻自省所赐，一脸不善的瞪着闻自省。 等了片刻，赵熙开着车在二人身旁停下，闻自省和于明悟各自拉开车门坐进去。 “我们的人还在跟着吗？” “跟是跟着，不过对方要是在山里给我们转圈圈的话，我们可能会被发现。” “应该不会了……” 赵熙不明白闻自省为什么这么肯定，坐在后面的于明悟不由轻哼一声。 “听到刚才炸弹的爆炸声了吗？他们肯定认为已经用炸弹，吓唬住了跟踪的人。” 陶老大果然如闻自省所料，没有再做过多试探，开车直接回了自己的藏身地，在郊区的一个废弃砖厂。 车直接开进砖窑里停下，陶老大转头看着旁边的罗军军，见罗军军也在盯着他看，陶老大不禁一乐，一边摘掉罗军军嘴里的布团，一边打趣：“你这小孩，难道一点都不害怕？” “我饿了，你们让我吃饱饭，我就不害怕。” “哈哈……吃！就知道吃！”陶老大用手给罗军军捋了捋头发，从车里出去，不由叹了口气，“能吃饱饭也是福气呀。” 有个手下走到陶老大身边，低声说道：“老大，那个李先生来了。” “嗯，我知道了，”陶老大在离开前，吩咐手下，“给这个孩子弄点吃的，别吓唬他啊，把他看好了。” 陶老大在砖窑里拐了几个弯，越走光线越暗，在转过一个拐角后，前面有一束光亮，那是放在一张凹凸不平桌面上的油灯发散出来的光。 借着油灯羸弱的光线，陶老大见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这个人单眼皮，宽额头，穿着一身长衫，手臂放在桌面上正托着下巴，见陶老大走过来，也不主动开口。 “哈哈，李先生来了……” 陶老大在李先生对面坐下，椅子发出“吱哟”的声音。 李先生调整了坐姿，用手弹了弹衣服，语调阴沉的问：“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全按你说的做了，我已经和罗达辉见过面，让他三天后拿一万块大洋赎人……” 陶老大有些后怕的说：“李先生，罗达辉是国防部的高官，我这么做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富贵险中求，一万块大洋，我分文不取，全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话虽如此说，”陶老大想问出其中缘由，“可是李先生为什么这么做呢？” 李先生眼神如刀，锋芒让陶老大急忙低头退避。 “我和他有仇……” 陶老大心中思忖后，相信了这个理由。 “你们的仇肯定结的很深……” 李先生不多纠缠这个话题，问：“回来的时候，有被跟踪吗？” “有……” 李先生等着听下文。 “不过被我用炸弹吓回去了。” “那就好，你就在这里待几天，等罗达辉把钱交给了你，你就拿着钱远走高飞。” 伴随着“吱哟”的声音，李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说：“我先走了。” “李先生我送你……” 李先生停住，警告陶老大：“我自己走，你和你的人这几天就待在里面，不要出去。” “好，我听李先生的。” 李先生的车停在砖窑里，他可以在砖窑里上车，而不用走出砖窑，让自己暴露在旷野中，所以在砖窑附近观察的闻自省和于明悟，只在望远镜中看到一辆车驶出了砖窑，却并没有看清李先生的容貌。 “有车出来了，”闻自省放下望远镜，和身边的赵熙说，“赵熙，你带一队人留在这里，罗副主任的儿子就在前面的砖窑里，你的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全，并掌握罗军军的行踪，如果里面的人要转移罗军军，你要给我跟住了。” 赵熙点头表示明白。 “其余的人，都跟我走。” 闻自省开着车跟在李先生后面，走了一段路程，从李先生行进的轨迹判断，李先生这是要回金陵。 在郊区的道路跟踪，要比在城市里的街道更困难，因为在城市里，街道上会有各种车辆和行人，街道两旁也会有高大的建筑物，还有许多岔道街巷，这些都可以为跟踪者提供掩护和藏身。 但是郊区的道路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长长的路，跟踪者只能暴露在被跟踪者的视线里。 闻自省判断出李先生要回金陵的意图，为了规避跟在李先生后方，容易暴露自己的风险，决定加速超过李先生的车，提前回到金陵，在李先生的前面等着他。 第六十五章 能玩出多少花样 刚进入市区，闻自省就将车开进街道旁边的小巷子里停下，摇下车窗，闻自省将手伸出去挥动几下。 林杰和陈德利各自从车里出来，小跑着来到闻自省这里。 “队长，要我们做什么？” “把人在附近的街道散开，如果看到那辆车经过，马上来告诉我。” “我去做吧。”林杰转身跑开。 闻自省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心中估算李先生应该快要到了，下车和陈德利一起走出小巷子，在街道向着郊区的方向慢慢踱步。 看到李先生的那辆车出现在视野中。却并没有从闻自省身边驶过，而是也拐进了街道边的一个小巷子，这出乎闻自省的意料，让闻自省有短暂的不知所措，怔了一下后，才和陈德利一起快步追过去。 快要走到小巷子口时，一个穿长衫、戴毡帽的男人从小巷子里出来，和闻自省二人擦身而过。 闻自省心中警觉心大起，伸手拽了一下要转身进小巷子的陈德利，提醒陈德利和他并排直走。 “不要回头，不要东张西望……” 陈德利也猜出了几分原因，忍着心中的悸颤，跟着闻自省直行了一段距离。 没有回头的二人并不知道，李先生和闻自省擦身而过后，没走几步便停下来，侧过身看着闻自省他们，没见到闻自省二人回头偷看他，李先生才放下几分心，继续走自己的路。 “刚才从小巷子里出来的那个人，他的特征你记下了吗？” “浅色长衫，深色毡帽，和我的个头差不多。” “好，前面有个小饭馆，我们一起进去，你从小饭馆的后门走，去通知林杰他们跟这个人，让林杰多派人，保持一定距离，我们可能是碰到老手了。” 闻自省和陈德利进到小饭馆里，有店小二上前招呼，闻自省主动和店小二攀谈，吸引店小二的注意，陈德利借此机会，直接走进后厨。 在厨师的愣神中，陈德利从厨房的后门来到一个街巷，判断了方向后，陈德利快步去找林杰。 闻自省随便点了几个菜，便打发店小二离开，找了个门口的位置坐下，心中计算李先生应该已经走远，起身走到门边，将头探出去向外面看，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后，闻自省出了小饭馆，直奔那个小巷子。 这个小巷子很有特点，在和外面街道相连的三五丈的距离，有两个停车位的宽度，再往里面走，巷子越来越窄，闻自省向里面看了一眼，最窄的地方仅有两人错身的宽度。 小巷子里停了一辆汽车，正是闻自省跟踪的那辆车，闻自省绕着车转了一圈，心中再三斟酌，还是没敢碰，只是将这辆车的车牌，抄写在了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本里。 闻自省回到停车处，见只有于明悟一人坐在车里，上车后发动汽车，开车出小巷子，在街道上没走多远，见到停在路边等他的陈德利。 将车在陈德利身前停下，闻自省摇下车窗，问：“人呢？” “前面呢，不好跟啊，”陈德利抱怨道，“步行半条街，剩下的路坐人力车，拐到新的街道后，从人力车上下来，然后就看街边商铺的橱窗玻璃。” “你没跟吧？” “我怕他对我还有印象，就没有跟。” “上车。” 闻自省载着陈德利和于明悟一路尾随，来到几个街区外，见到林杰从前面跑过来，闻自省将车停在路边。 “队长，”林杰在车外和闻自省说，“人进前面街边的一个茶馆了。” “茶馆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去看呢，要安排人进茶馆吗？” “先别进去，”闻自省思考后说，“这茶馆的周围，至少三条街道，你带人给我过一遍，我要地形图。” “好嘞。” 等林杰离开，闻自省对于明悟和陈德利说：“我开车从从前面的茶馆走一圈，你们两个在车里不要乱动。” 闻自省开着车从茶馆外的街道上驶过，茶馆是个二层楼结构，从外部看茶馆的装潢古色古香，门两边左右挂着对联，写着：尝来皆适口，咽去自清心。 茶馆门上方悬挂了牌匾，用楷书写着“口心居”三个大字。 口心居一楼门窗大开，闻自省开车一闪而过的工夫，看到里面摆放着八仙桌和长条凳，由于无法窥得全貌，闻自省只看到里面人头攒动，嘈杂的人声中，还能听到拉二胡唱曲儿的声音。 口心居的二楼，李先生正在茶馆跑堂的陪同下，打量着一个雅间，进到雅间李先生先看到一副屏风，屏风上画着几个宫装仕女，李先生只看了一眼，便和身旁的跑堂说：“这个屏风撤掉。” “好的，先生，你想换一副什么样的呢？” “我朋友不喜欢屏风，雅间里先不要摆了。” 跑堂答应下来。 李先生再看雅间周围，左右两面墙上各挂几副山水风情画作，正中央是圆桌配圆凳，再向前是几扇窗户，李先生推开窗户，见外面是茶馆正门的大道，行人稀疏，车辆则会不时走过。 “行，这雅间就不错，我朋友喜欢安静，这个房间相邻的几个雅间我也订了……” 闻自省将车停在口心居不远的巷子里，等了片刻，林杰来到闻自省车外，将一张纸递给闻自省。 “队长，刚画好的，茶馆正门就在你刚走的街道，这也是茶馆附近唯一可以通行汽车的道路，向茶馆两边各走几个店铺，会有两个街巷，汽车进不去，但人力车可以。” “茶馆有后门吗？” “没有。” 闻自省看着地形图，将口心居周围的道路分布都记在脑海，一边和林杰说道：“把人在口心居周围的街道撒开……” 话还没说完，闻自省见到有人小跑着进到巷子，一路来到面前，有些急切的说：“队长，目标从茶馆出来了。” “出来了？”闻自省看看手里的地形图，莫名有些被戏耍的恼怒。 刚才又是在周围侦查，又是画地形图的，全都算是白忙一场？ “队长，”坐在车里的陈德利，说了自己的判断，“会不会是目标已经接完头，或者将密信什么之类的东西留下了？” “要进茶馆搜查吗？”林杰问。 闻自省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报信的人：“目标往哪儿个方向走的？” 这人手指一个方向，说：“那边。” “先不要靠近茶馆，免得打草惊蛇，我们接着跟，看他能玩出多少花样！” 第六十六章 李桑很谨慎 李先生走出口心居，步行走到街道口，然后招手拦下一辆人力车，坐着人力车走了几条街，这一路上李先生没再兜圈子，到地方后，下车给车夫结了车钱，一头扎进路边的一个小巷子。 闻自省开着车，将车速降下来，从小巷子口驶过时，转头看向小巷子一眼，确认李先生没有耍手段，是真的从小巷子走过，闻自省将车停在路边，和于明悟、陈德利下车走进小巷子，去追李先生。 进到巷子里，闻自省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墙上快速画了个圈后，和于明悟二人快步走到巷子拐角，身体贴着墙，慢慢将头探出去，见到李先生的身影在前面闪过，闻自省他们急忙跟上。 在巷子里又绕了几圈，闻自省走出一个拐角后，见到面前是一个幽长的窄巷，李先生就走在窄巷里，闻自省向身后伸出手掌，示意于明悟和陈德利不要过来，他自己一手摸向腰间的手枪，盯着背对着他往前走的李先生，向后慢慢倒退回去。 “什么情况？”和闻自省一起贴着墙的于明悟问。 “目标在转角的巷子。” “那跟上去啊……” 刚才的一瞬，让闻自省高度紧张，此时正靠着墙调整自己的呼吸，听到于明悟的话，觉得于明悟不了解情况，有些想当然。 “巷子幽深，而且很窄，没有回旋余地，目标随便转个身，我们就全暴露。” 听了闻自省的描述，于明悟才悻悻然靠着墙不再作声。 等了几息时间，闻自省探出头看过去，见李先生已走出眼前的窄巷，将腰间的枪拔出来，闻自省两手持枪，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侧身慢慢向前戒备着行进。 闻自省身后依次是陈德利和于明悟，三人排成一列走到一半，听到前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闻自省感觉不妙，便借着汽车的轰鸣声，加快了脚步。 从窄巷里走出，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能并排停两辆车的巷道，再往前就是街道，能看到路人左右穿梭。 闻自省只看到一辆车的尾部，在巷道口一闪而过，等他追出去时，汽车已经走远，闻自省将枪收好，观察街道两边时不禁觉得熟悉。 “队长，这里就是目标从郊区回来后，停车的地方，他刚才开的那辆车，应该是不久前停在这里的。” 陈德利只是陈述一遍事实，闻自省却是觉得被对手涮了一把，正心里上火时，林杰带着人也从窄巷里冲了过来。 “队长，”林杰不明所以，“怎么了？” 闻自省从衣袋里拿出工作笔记本，翻找了几下，找出李先生开的那辆车的车牌号，自己先记下来，再将这张纸撕下来，塞给林杰。 “黑色小汽车，这是车牌号，原路回去，让咱们的人开着车，在附近找这辆车。” 闻自省看了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快跑着回到停车的地方，再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用这个时间差，计算出李先生开车最远走到的位置，然后开车赶到这个位置。 将车在路边停下，闻自省等了几分钟，没见到李先生的车出现，重新发动汽车，迎着李先生开车离开的方向行驶过去。 闻自省车开的不快，方便他可以看清街道两边行驶或者停靠的车辆，走了两条街后，闻自省在一间叫“华美洋服店”的店铺外，找到了李先生的那辆车。 将车在附近停下，闻自省从车里找出望远镜，观察华美洋服店里的情况，见到李先生已脱掉长衫和毡帽，换了一身灰色西装，正站在试衣镜前试衣服。 闻自省在车里等了会儿，李先生穿着那身灰色西装走出华美洋服店，进到车里后，开车离开，闻自省在后面跟上。 一路跟着李先生，又回到口心居所在的那条街上，闻自省见李先生将车停在街道口，下车步行走向口心居。 在车里犹豫一二，闻自省决定跟着李先生去口心居里看看情况，他等李先生走出一段距离，才下车跟过去。 正向口心居走过去时，闻自省听到身后有汽车的轰鸣声，接着就是两声车喇叭“滴滴”的声音，闻自省转头去看，见一辆汽车从身后驶过。 汽车的车窗被司机摇下来，在经过闻自省身边时，司机转头将自己的脸暴露给闻自省看，这个人的两颊堆满了肥肉，正是不久前和闻自省互相建立了联系的高飞达。 见到高飞达主动在自己面前现身，闻自省揣摩高飞达的意思，高飞达曾说他要调查丰盛商行，难道在口心居里，会有丰盛商行的人出现，高飞达是暗示自己不要再往前？ 闻自省走进路边一间商店，在里面随便买了些东西，从商店出来后，回到自己的车里，开车离开…… 李先生进到口心居，直接来到自己订好的雅间，雅间里此时已坐着一个身穿长衫的人，见李先生进来，这人起身说道：“李先生，你很准时。” 转身将门关好，李先生走近这人，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用手指着左右的房间。 “李桑请放心，你的安排很周密，这周围的房间全是我带来的人。” “这就好，山本先生，石原君呢？他为什么不来？” “石原长官有些不方便……” 李先生露出异样的眼光，端起圆桌上的茶碗，走向窗户那里，推开窗户一角，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和过往车辆。 察觉了李先生的眼神，山本也端着茶碗走到窗边，解释道：“李先生不要多心，我们是很重视你的，石原长官不能来，是真的另有苦衷。” “我是个做事情的人，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是听到山本先生，称呼石原君为长官，有些意外而已。” 山本笑了两声，既然李先生不是在怪他们失礼，山本立即停止这个话题，说：“大本营刚发来的命令，石原君正式接替龟田，成为我们金陵谍报小组的负责人。” “替我向石原君道喜。” “我一定转告。” 山本手指向圆桌，邀请李先生道：“李桑，我们坐下谈吧。” “还是在这里谈事情吧，”李先生解释道，“口心居没有后门，进出只有一个正门，我们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口心居门前的情况。” 山本点点头，对李先生的谨慎很敬佩，说道：“李桑很谨慎，我很钦佩。” 第六十七章 都便宜日本人了 李先生进入正题，说道：“我已经绑了罗达辉的儿子。” “是那个陶老大带人做的吗？” “对，”李先生有些好奇心，“石原君是怎么认识陶老大的？” 山本也不知内情，只能答非所问道：“陶老大是从上海逃难到的金陵，对这里的人来说是个生面孔，让他出面做事情，我们不容易被抓到手脚。” “下一步我准备让孟凡有出面，接触一下罗达辉，争取一次和罗达辉见面的机会，山本先生，你们准备派谁出面？” “我需要请示石原长官，李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我觉得石原君应该见罗达辉……” 山本在沉思，斟酌这种可能性。 李先生讲自己的理由：“我了解中国人，最在乎礼贤下士这种虚名，如果能够给足罗达辉面子，可以更容易争取他投靠。” “如果石原长官亲自面见罗达辉，安全方面我们需要更谨慎，你的计划还有什么不足的吗？” 李先生想了想，说：“我觉得孟凡有可能会有些问题。” “他怎么了？” “他被吓坏了。” “因为贾壮的事情？” “对，他认为贾壮不是失踪，而是被特务处的人抓了，觉得特务处很快就会去抓他，吓得大病一场，已经好几天没去国防部上班了。” “你让他赶紧回国防部，他这个样子，中国人再没脑子，也能感觉到他有问题。” “我会警告他的，可是……”李先生问起贾壮的事情，“山本，贾壮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贾壮有关的那条线，被中国人破获了，很多我们的人也被抓了。” “那贾壮就是被特务处的人逮捕了……” 山本目前没有什么证据，但他也倾向这个判断。 “这样的话，孟凡有也有可能暴露了！”李先生后怕的看着外面的街道，“特务处的人都已经追查到……” “没那么严重，”山本试图缓解李先生的紧张，“李先生，贾壮没有那么重要，他不知道孟凡有的存在，甚至我们很多被抓的人，贾壮也都不知道，我们在查最近是哪里出的问题，但是可以肯定，不是贾壮给我们造成的这么大的损失。” “知道对手的名字了吗？” “特务处的一个行动队长，叫闻自省。” 李先生脑海中没有这个人的印象，说道：“无名之辈！” 他有这种狂妄的资本，李先生早年曾经远赴苏俄，学的就是间谍专业，在那个时候，可以说戴春风都未必有他懂谍战。 可是蹉跎数年，在已过而立之年后，李先生还没有做出一番事业，为日本人卖命，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豪赌，赢了就单车变摩托，至于输，李先生认为眼下的他就够惨的了，赌输的后果，就让以后的自己承担吧。 山本冷笑几声，他当然不会反驳李先生，也不会对李先生说什么中国领土广袤，人口众多，符合卧虎藏龙的所有条件。 “提到特务处最近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有一件事情需要再麻烦一次李先生……” 李先生洗耳恭听。 山本说道：“李先生前次给我们提供的那份情报，可能被特务处缴获了……” “缴获了？”李先生觉得不可思议，他有一瞬间都怀疑日本人的能力，“怎么能被缴获呢？那是战略级的情报啊，可以轻而易举的翻转南京政府！” “我们也不想的，李先生能否再重新向我们提供一份。” 李先生想到特务处得到这份情报的后果，那将是他们的灾难。 “这些情报是老头子和他的嫡系的黑材料，知道的人并不多，并且还是提供情报的人亲笔书写，仅凭情报内容和字迹，特务处很快就能圈定范围……” “李先生，我们得到这些情报后，已经在皮箱里布置了陷阱，如果外人贸然打开，会引爆皮箱里的手榴弹……” “当然，如果提供情报的人，觉得自己陷入危险，我们很乐意为他提供庇护，他可以到上海我们控制的地区，也可以进入我们在金陵的大使馆。” “他不会的，他这么做，只是高层的权利倾轧，他希望借你们的手，扳倒老头子的派系，谋取自己的政治利益罢了。” “那事情更简单了，让他再重新写一份，我们帮他把老头子搞垮台。” “我会尝试，但这次不能保证了，并且也没有具体的时间。” “李桑，拜托你了。”山本深鞠一躬，亲自将李先生送出雅间，看着李先生下楼离开。 重新回到雅间，山本在圆桌前坐了一会儿，低头看了手表上的时间，站起来又走到窗边，从窗户的缝隙看外面的街道。 在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中，一辆深色的斯蒂庞克汽车飞驰而来，快到口心居时司机才脚踩刹车，只听“吱”的一声刺耳长音，汽车在路人的瞠目结舌中，堪堪在口心居前停住。 司机开车门下来，利索的打开车后门，一手挡在车门顶部，略低腰的陪着小心说：“少爷，到了。” 车内的人下来，二八分头的发型，头发锃光发亮，不知抹了多少头油，一身格子西装，从修身的裁制，可以断定是请名匠量身定做，面庞谈不上帅气，但皮肤白净，一脸家里有钱有势的狂傲。 山本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孔家的公子太高调了，令作为间谍的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没多少时间，雅间的门被推开，孔少爷昂着头进来，到圆桌处坐下，打量了桌上的茶碗，翘起二郎腿，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山本，说：“你有客人？” “孔少爷就是我的客人，”山本到孔少爷对面坐下，“尝尝口心居的茶水怎样？” 孔少爷二指轻触茶碗，感觉茶水温吞，冷冷说道：“口心居又不是口水居。” 山本面不改色，说：“这杯不合胃口，我再为孔少爷另点一杯……” “算了，本少爷不是为了喝茶来的。” “也好，那咱们谈事情，”山本说道，“孔少爷，上海正在打仗，金陵距上海咫尺之遥，如果稍有个闪失，日军就能打到金陵，你我都是生意人，现在如果不想办法将家产转运到后方，等日本人兵临城下，挣再多的家产，也都便宜日本人了。” 第六十八章 深感不快 孔少爷也认同此理，点着头说道：“是啊，我也为此犯愁呢。” “孔少爷这是消遣我呢……” “这话怎么说呢？” “我为怎么保住自己的财产而忧心，说出去还有人信，可是孔少爷这么说，有谁会信呢，我们是无权无势的小买卖人，孔少爷和老头子可是亲戚，只不过多说句话的工夫，还愁弄不到往后方转运财产的船只吗？” 孔少爷笑了几声，推脱道：“哪儿有这么简单……” “孔少爷，我们可是一起做过几桩买卖的，这其中就有一些生意是和日本人做的……” 孔少爷变了脸色，说：“你威胁我？” “我哪里敢啊，我这是没有办法了，才求到孔少爷的，求孔少爷也为我弄些船，让我把家产运出金陵。” 见孔少爷还在犹豫，山本扔出筹码，说：“我愿出一半的家产，孔少爷，觉得如何？” “呃……”孔少爷奸笑几声，“我想想办法。” “我先谢过孔少爷，”山本似乎发现了其中的商机，说道，“唉，孔少爷，这也是一桩生意啊……” “你在说什么？” “就是向后方转运财产啊，孔少爷，现在金陵一船难求，如果你可以弄到船的话，我出面去联络金陵的商家，让他们拿出一半的家产，换取将剩余家产运到后方的机会。” “这能行吗？” “行，当然行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一夜暴富的机会，到时候我也不贪心，咱们三七分账，我三你七如何？” 孔少爷畅想着数之不尽的财富，说：“如果真能做成的话，那得多少钱……” “孔少爷能弄到多少船，我们就能赚多少钱，为了挣更多的钱，孔少爷可是要弄更多的船……” ……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只剩下遍地醉人东风……” 伴着红玫瑰婉转的歌声，丽都夜总会的舞池里，男男女女，摇曳身姿，只求将烦恼暂时抛却。 在舞池不远的一张桌子处，石原和约翰、高飞达坐在一起，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他们不时畅笑的状态，聊得应该很放松。 闻自省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他们三人，约翰举起酒杯向闻自省遥遥致意，高飞达也和闻自省点了点头，只有石原露出得意的笑，仿佛是在炫耀抢夺了属于闻自省的物品。 在夏涛的引领下，闻自省进到包间，仍然是先检查一遍，然后坐在窗户边，看着石原他们三人，闻自省问夏涛：“他们在一块有多长时间了？” “有一两个小时了。” “聊了这么久？” 夏涛问：“需要我过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不需要，”闻自省不假思索的拒绝，“石原在这里都和谁接触过？” “他没接触过任何人，”夏涛想了想，又补充道，“约翰和那个叫高飞达的人，也是今天才坐到一块聊天，并且是约翰和高飞达主动找的石原。” “你最近有被盯梢吗？” “没有。” 闻自省看着夏涛，提醒道：“你和我的关系，石原不可能不会知道，你要自己小心，如果觉得情况不对，不要去找组织的人，你直接去找特务处，到时就说是我的线人。” “我明白其中的厉害。” 夏涛离开后，闻自省又等了许久，开始有些不耐烦时，约翰才和高飞达上楼来到包间。 约翰进来后，就张开双臂要和闻自省拥抱，一边还说道：“闻队长，我的朋友，你一定是等的着急了吧。” 高飞达只是淡淡的和闻自省点头，说了声“闻队长”，便算是打过招呼，自动退到一旁。 约翰在闻自省耳畔，低语：“我全都是为了你，才和石原那个日本人聊这么久的。” “我是个慷慨的人，如果真的有价值，我会给个合适的价钱的。” 约翰看向高飞达，那眼神好像是在肯定高飞达也会将从石原那里听到的情报，告诉闻自省一样。 高飞达笑嘻嘻的说：“约翰先生，闻队长不会对一份情报，出两次钱的。” 约翰恍然大悟，说道：“那我先说。” 高飞达趁机向约翰要好处，说：“那我就是失去了一个赚钱的机会，约翰先生，要怎么补偿我呢？” “我把我的车送给你了。” “那辆经常抛锚的老爷车……” 夏涛捧着托盘，为三人拿来各自的饮品和一副扑克牌，在离开时将房门关上。 三人一边打牌，一边说着话。 “闻队长，日本人不会接受调停，你们不要对国联抱有期待了。” “石原告诉你的？” “不只是石原，还有日本人在本土的征兵，这方面高先生要知道的更多。” “对，”高飞达说，“从做生意的角度来说，日本人这次是下了大本钱，如果南京政府想要通过谈判结束战争，恐怕又要是一次马关条约。” “闻队长，你们政府对战争的态度是什么？”约翰神情很严肃的问。 闻自省实问虚答：“老头子已经公开表达了对战争的态度了。” “闻队长，我是很认真的，我的感觉不像，我觉得你们的老头子在孤注一掷的豪赌，他在故作姿态，以为能唬住各国，介入调停，我想说的是这很危险，你们根本不懂国际外交。” “国际调不调停的，我们都会打下去，”闻自省看一眼高飞达，“打到最后。” “这是你的态度，还是你们政府的态度？” 闻自省打出一张牌，高飞达也跟着出牌，而后闻自省看着约翰，说：“约翰先生，该你出牌了。” 约翰将手里的牌收好，不依不饶道：“闻队长，我可以花钱买你的消息。” 闻自省笑了几声，说：“这种已经公开刊登在报纸上的情报，约翰先生居然也要花钱买，哈哈……太好笑了。” “那好吧，我换个问法，你们政府内部有没有因为对战争态度的不同，而分裂的可能？” 闻自省严肃起来，说：“约翰先生这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耳闻而已，所以和你确认这个情报。” “你不告诉我内容，我怎么确认。” 约翰双手环抱，对闻自省的油盐不进，深感不快。 第六十九章 背后另有其人 闻自省从丽都夜总会出来时，已近后半夜，他开着车在街上兜了几圈，又回到丽都夜总会附近，将车停在巷子里，熄火后等着高飞达。 有一束车灯的光从闻自省眼前的街道上划过，那是高飞达开着车行驶过来，将车开进闻自省对面的巷子里停下，等待了一会儿的时间，高飞达下车，穿过街道，来到闻自省这里，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们和石原都聊什么了？” 高飞达关上车门，喘着粗气坐好，说：“约翰告诉你的都是真的，日本人不会接受调停，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戴春风，让戴春风提醒老头子，不要再对欧美的调停抱有幻想了。” 闻自省沉默一会儿，问：“我怎么说呢？” 高飞达想了想，说：“你可以把约翰和我说出去……” 见闻自省侧过头用眼睛盯着他，高飞达继续说：“我的身份没有问题，我只和你建立联系，和组织上的其他人都不发生关系，他们如果要查的话，不会查出什么。” “约翰好像很关心南京政府的动向？” “你不明白原因？” “能告诉我吗？” “你的工作范围只是在国内，不涉及到海外，所以对大国关系不熟悉……” 高飞达给闻自省补上这一课，说：“日本国有两个劲敌，陆地上是苏联，海上是美国，日本发动侵华战争，这两个国家也最感到紧张……” “约翰是怕南京政府投降了日本人，那样的话，日本就可以整合东亚的资源，和美国人在太平洋上一争长短了。” 闻自省点着头说：“说来说去还是国家利益……” 高飞达手伸进衣袋，拿出两个信封，在昏暗中看不清信封上的标记，问闻自省：“有手电筒吗？” 闻自省先从车窗观察外面，再找出手电筒，将手电筒尽量抵近高飞达手中的信封，以缩小手电筒光线照射的范围。 高飞达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找出其中一个信封，递给闻自省，闻自省接过后，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李先生走出口心居的正面照。 “你跟踪的是这个人吗？” “是他。” “我已经帮你查过他的身份了，他叫李实群。” “李实群……就是那个叛徒？” “对，是他，我觉得你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这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背后有人指使……”闻自省思索着自言自语，向高飞达索要照片，“照片我可以拿走吗？” “你要给戴春风看？” “对，最近压力有些大，如果戴春风看了这张照片，我压力也许就能小一些。” “你要告诉戴春风日本人不会接受调停的情报，然后又让戴春风看这张照片，你不觉得短时间内向戴春风传递的信息太多了吗？” “我觉得日本人不接受调停这样的情报，不会受到南京政府的重视，”闻自省讲原因，“我的级别太低了，他们会忽略掉我的。” “那也要先讲这个情报，照片你可以拿走，但要晚些时间再让戴春风看，不要分散了戴春风的注意力。” “我接受你的意见……” “这不只是建议，闻自省同志，这是大是大非问题，我们不能因为个人得失，而牺牲国家利益。” “好，我都懂……” 闻自省将照片揣进上衣口袋，把信封还给高飞达。 高飞达从另一个信封中又取出一张照片，让闻自省看。 “这个人你认识吧？” 闻自省用手电筒照射一下照片，照片上是正走出口心居的孔少爷。 “孔家的人……”闻自省关闭手电筒，车内陷入黑暗。 “他应该是丰盛商行的老板。” “他也进了口心居？” “李实群离开后，他进去的。” “是见的同一个人吗？” “可以这么认为吧，但我没有亲眼见到。” 闻自省在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说明他此刻的心情不佳。 “丰盛商行不和别的商行做生意，他只做政府的单子，所以名声不显。” “都做什么生意？” “军火采购，粮食、矿产之类的大宗商品的出口，至于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我还在查，但不会很快就有进展。” 闻自省问：“还有别的吗？” “就这些了，”高飞达推开车门，“我先走了。” 闻自省一直盯着高飞达走到对面巷子，发动汽车离开，他又等了片刻，才开车从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回家。 第二天早上，闻自省刚走进特务处，于明悟就迎上去，说：“闻队长，快跟我走，处长要见你。” “你是和处长说什么了吧……”闻自省早有所料的看着于明悟。 于明悟也没打算瞒着闻自省，告诉闻自省：“国防部里出这么大的事，能不和处长说吗？” 二人进到戴春风办公室，戴春风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让他们在自己对面先坐下，将文件看完后，放回文件夹里收好。 “闻队长，国防部军需署罗副主任的儿子被绑架了？” “对，两天前的事，昨天罗副主任和绑匪见的面。” “两天前的事，”戴春风质问闻自省，“为什么现在还不报告？” “处长，”闻自省明白，戴春风这是在耍官腔，他必须捧戴春风的场，“这两天我一直在盯这件事，抽不出来时间，今天我来特务处，就是准备向处长报告这件事的。” “是啊，处长，”于明悟也帮腔，“我能够证明，闻队长这两天确实抽不开身。” “嗯，”戴春风说，“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闻自省讲述：“两天前有一个电话，打进罗副主任的家里，是罗太太接的电话，对方说罗副主任的儿子罗军军在他们手里，勒索大洋一万块。” “罗太太之后联系了罗副主任，罗副主任回到家后，找来了警卫执行部的尤股长，后来绑匪又打来电话，罗副主任要求先见儿子，然后再谈钱。” “他们见面了？” “在城东的钟山见的面，我和于科长也跟着去了。” “绑匪是什么人？” “出面和罗副主任谈的那人，我曾经见过一面。” “你见过？在哪儿见的？” 闻自省心里揪了一下，说：“丽都夜总会，当时他说他叫陶老大，在上海有个黑旋风的浑号，这个陶老大和罗副主任见面后，我跟踪过他，可以肯定陶老大只是被推到前台的棋子，背后另有其人。” 第七十章 把车开走 “陶老大背后的这个人，你查清楚身份背景了吗？” “我们跟踪了这个人……”闻自省转头看向一侧的于明悟，表面是和于明悟互相确认一下，其实是掩饰自己要暂时隐瞒李实群的情况。 “他去过口心居，但是这个人很有手段，后来把我们甩掉了。” 戴春风没有再多问闻自省调查的细节，而是交代道：“既然你们已经查到罗副主任的儿子被绑架了，那么就要负责保护罗副主任儿子的安全。” “处长，我会的。” 戴春风又看向于明悟，于明悟也说：“处长，我明白的。” “好了，去忙你们的吧。” 闻自省没有起身，而是说道：“处长，我还有情况要报告。” 要站起来的于明悟，想听听闻自省说什么，又重新坐好。 戴春风端详闻自省：“说！” “我在丽都夜总会，认识了一个叫约翰的情报掮客，他向我提供了一份情报，是有关国联调停中日战争的，他告诉我日本人不会接受调停，战争会进行下去。” …… 幽暗的牢房里，贾壮蜷缩在墙边，将自己尽量缩成一团，自从知道雅子没有怀上他的孩子，一切都是在欺骗他后，贾壮就是这个样子了。 铁制的牢门发出一阵响声，接着被闻自省打开，闻自省和于明悟一起进来，走到贾壮身前。 “贾壮，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个人样吗？” 闻自省大声呵斥，抓起贾壮的衣领，将贾壮从地上拽起来，推到身后的墙上，让已经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挺直腰杆的贾壮，感到一阵慌张。 “站直了……”闻自省粗暴的将贾壮一下又一下的推向身后的墙壁，让贾壮在挺直腰杆的过程中，逐渐恢复一些生气。 “贾壮！” 闻自省大声喊贾壮的名字，在贾壮茫然看向他时，闻自省又在贾壮耳边咆哮：“我喊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答到？你还有军人的样子吗？” 贾壮一阵耳鸣，嘴唇颤抖着试探的说：“到……” 闻自省一拳锤在贾壮胸口，接着咆哮：“大点声，像个男人的样子……” “到！”贾壮挺起胸脯，大声呼喊。 闻自省向后退了几步，说：“向左转，起步走！” 随着口令，贾壮踢着正步，走出牢房，来到特务处的走廊，从昏暗的牢房里走上来，贾壮对眼前的明亮还有些不适感，转头看向门窗外面时，眼睛被耀眼的光芒刺的生疼。 闻自省将贾壮带到浴室，指着已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对贾壮说：“拿上这些东西，去里面把你这一身的腐臭洗一遍。” 贾壮进到浴室，脱掉肮脏的衣物，走到喷头下面，打开喷头开关，一股滚烫的热水劈头浇下，这种舒爽感让贾壮发出一阵呻~吟。 洗漱之后，贾壮换了新衣，又被闻自省带到一个房间，房间中间有一张桌子，桌上摆放了四五盘热菜，有荤有素，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端过来。 贾壮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闻自省和于明悟走过去坐下，不客气的对贾壮说：“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啊……” 贾壮走过来坐下，端起一副碗筷，起初还有些拘束，但看闻自省和于明悟都不太理会他，只是各自吃自己的饭，贾壮也渐渐的放开，风卷残云一番。 吃过饭后，闻自省把碗筷放回桌上，打了个饱嗝，问贾壮：“吃饱了吗？” 贾壮是吃撑了，有些弯不下腰的说：“饱了。” “饭吃饱了，咱们说说你的事情，你有想过你会怎么样吗？” 贾壮低下头，绝望的说：“还能怎样，我已经完了。” 闻自省冷哼一声，说：“完了？你想过陈教官吗？想过你媳妇吗？你还有儿子呢，还有你妈，她该怎么办？” 贾壮面如死灰，已说不出什么。 “你只有惹下祸事的能耐，不想着善后吗？” 闻自省看火候差不多，说：“我有一个办法，能帮你过这一关，你做不做？” 贾壮直觉闻自省要他做的事，肯定是要玩命，但还是如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般，希冀的看向闻自省。 “重新和日本人接上头，为我们做事。” 贾壮一脸的难色。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干，你就能恢复自~由，不做的话，回你原来的牢房待着，自己把牢底坐穿。” 见贾壮迟迟不敢应声，于明悟阴着脸说：“这是闻队长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要想到什么时候？” “于科长，我们不逼他，让他慢慢想，但是你的时间不会太多。” 贾壮明白自己其实没得选，说：“我听闻队长的，这事我做，可是我没有和日本人接头的办法啊……” “这你不用费心，你只要答应为我们做事，我们为你搞定这些。” “闻队长，我愿意做，”贾壮提要求，“可是这种事情非常凶险，稍有不慎，我就可能死在日本人手中，在我做这件事前，我有个请求，我可以见我的家人一面吗？” 于明悟想到的是拒绝，可是他却听到闻自省说：“可以，你要见谁？你的老婆孩子，还是要见你的母亲？” 贾壮想过后，说：“我要见我妈。” “行，我现在就带你去。” 于明悟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闻自省的意图，让贾壮自己选要见的人，那这个人，就是贾壮心中最重要的人，只要控制好这个人，就等于拿捏住了贾壮的七寸。 闻自省找来一个头套，给贾壮套在头上，他抓着贾壮的手，将贾壮带到门口的车旁，为贾壮拉开车门，让贾壮上车，带着贾壮来到贾壮母亲住的地方。 贾壮母亲住在城郊，这是一个还算崭新的院落，在贾壮和陈雨蕊结婚的时候，陈冲元便为贾壮母亲买下了这个院落。 闻自省按照贾壮的指引，将车开到贾壮母亲的住所门外，先不让贾壮下车，闻自省自己下来，来到门外，敲响大门。 贾壮母亲打开门，见是个陌生人，疑惑的问：“你找谁的呀？” “你是贾壮的母亲吗？” “对呀，我是。” “我是贾壮的朋友，我来看看你老人家。” “好呀，快去屋里坐……” 闻自省给车里的于明悟使了颜色，等闻自省进去后，于明悟下车，拉开贾壮一侧的车门，将戴着头套的贾壮扶进大门，提醒道：“听到我关门的声音后，你再拽下头套。” 于明悟走出去，转身关上门，然后回到车里，把车从贾壮母亲门前开走。 第七十一章 自圆其说的故事 贾壮听到关门的声音，把头套摘下来，他看着不远处的房间，在走过去时身子不住微微颤栗，他这不是近乡情怯，而是愧疚心产生的畏惧。 此时房间里闻自省坐在桌旁，贾壮母亲端了一杯茶水走过来，向闻自省询问贾壮的近况。 “贾壮这孩子最近在忙什么，也不来看看我了，上回他媳妇过来，我就问了一句，最后他媳妇是哭着走的，他们两口子是吵架了吗？你是贾壮的朋友，可不能让贾壮犯浑，要帮着一起劝劝贾壮，让他好好过日子……” “妈……”贾壮走进房间，停在门口，听到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着跪了下去。 “贾壮！你这是怎么了？”贾壮母亲走过去，要把儿子拉起来，“有什么事给妈说说，妈给你出主意……” 贾壮抱着母亲的双腿，任凭贾壮母亲如何使劲拉拽，就是不肯起来，这些日子的种种，在此时也化作泪水恣意宣泄。 闻自省起身离开房间，出去时还贴心的为二人将门关上，站在院子里听贾壮痛快哭了一场后，哄贾壮母亲开心，然后编了一个有重要任务，要出去一段时间的谎话，让贾壮母亲为他保密，不要将他来过的事情说给别人听，这个别人也包括了陈雨蕊。 院门被推开一个缝隙，于明悟将上身探进来，见闻自省站在院子里，于明悟举起戴着手表的手腕，向闻自省晃动几下，提醒闻自省时间差不多了。 闻自省也看了自己手表上的时间，转身来到房门前推开门，房间里这时贾壮和母亲正坐在一起说话，见门被推开，二人一起看向闻自省，贾壮母亲此时的神情，透着一股重新审视的打量。 贾壮知道闻自省是在暗示他离开，和母亲告别：“妈，我走了，等我这次回来，一定能功成名就，带着你咱娘儿俩衣锦还乡。” “呜……”贾壮母亲捂着嘴哭出了声，所谓母子连心，她能感觉出贾壮此行是去弄险，“妈不要衣锦还乡，只要你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啊，你怎么就不听话……” 贾壮心中哀戚，却也知回头无路，把心肠一狠，站起来快步出了房间，贾壮母亲要追出去，被闻自省横在门口拦住。 “你让开，我要见我儿子……” 闻自省一声不吭的堵住门口。 站在院门口的于明悟，用手指了自己的脸，示意贾壮将头套戴上。 “贾壮……儿子……” 把头套戴在头上，贾壮在母亲的一声声呼喊中，被于明悟搀扶着离开。 随后从外面进来两个人，来到闻自省身边。 闻自省对这两人说：“你们两人这段时间，就守在这里，照顾好老太太……” 从贾壮母亲的住所出来，闻自省来到门口的车前，拉开车门进去，于明悟开车来到城东郊区的钟山。 赵熙从颠簸不平的道路两边的草丛中现身，挥手示意于明悟将车拐到旁边的树木中。 汽车停好后，闻自省从车里下来，赵熙迎过来时，从车窗玻璃见到汽车后座有一个戴头套的人，低声狐疑的问：“队长，这谁啊？这么神秘……” 闻自省低声告诉赵熙：“贾壮。” 赵熙又重新看向车里的贾壮，心里猜闻自省带贾壮过来的用意。 “砖窑里的情况如何？” “从队长你离开后，就没再有人进出过。” “找两个人守在这里，看好贾壮，你跟我去看看。” 赵熙安排了人看守贾壮，带着闻自省爬上一个山坡，躲在山上的树木后面，用望远镜观察了前面不远的废弃砖窑。 陶老大这些人确实不在砖窑外面活动，闻自省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就和赵熙又原路回去。 “赵熙，贾壮这段时间要和你待在一起，你负责看管他。” “队长，你把贾壮带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想让贾壮能进到砖窑里面。” “卧底？” 闻自省点了点头。 赵熙看向不远处车里的贾壮，说：“能相信他吗？” “这几天你要观察他，”闻自省停下来，不再走近贾壮待着的汽车，“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安排他行动。” 赵熙点头，又看一眼车里的贾壮，说：“我会注意他的。” 闻自省来到车前，拉开车门，将车里贾壮的头套拽下来，对贾壮说：“下来！” 贾壮被摘掉头套后，有短暂的不安，眼睛四下乱看，弯着腰从车里出来后，看着周围的赵熙等人戒备的目光，贾壮没有安全感的眼神有些漂移。 闻自省走到汽车后备箱处，将车盖掀起来，指着里面几件贾壮被抓时穿过的衣服，说：“贾参谋，过来……” 等贾壮走过来，闻自省拍了一下贾壮后背，说：“贾参谋，你要受一些委屈，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上这里面的衣服，这里面的衣服是我们抓你那天，你穿在身上的。” 闻自省走到一边，背对着贾壮，给了贾壮一些隐~私空间，让贾壮换衣服。 贾壮将衣服换好后，闻自省走过来闻到一股异味，他吸了吸鼻子，说：“衣服有些难闻的味道，你自己克服一下，这对你取得敌人的信任有好处。” 闻自省用胳膊揽住贾壮，丝毫没有嫌弃贾壮一身的馊臭味，带着贾壮在山野中走了一些距离，来到一处山坳，山坳里停了一辆汽车。 “这车是你被抓那天开过的，你过去熟悉一下。” 贾壮走过去，坐到车里，看到车钥匙插在车上，便尝试着发动汽车。 “车里没油，开不了。” 贾壮停住动作，不理解闻自省的用意。 闻自省走过来，手撑在车窗上，给贾壮讲他的计划。 “你已经消失很多天了，如果想要重新获得敌人的信任，需要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故事，我现在就在帮你完成这个故事……” “你听好了，我们从你被抓那天说起，你那天从死信箱里取走了纸条，离开时发现被人跟踪，你感到很害怕，不敢开车回家，在外面躲了一天后，想要找雅子商量办法……” “可是你来到雅子住的地方时，那里已经被特务处包围了，你害怕身份暴露，不敢在城里待着，便开车出了城，当时也顾不得方向，胡乱的往前开，直到把车开到了这里，汽车没油了，你不得不躲在这里。” 第七十二章 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这些天你就躲在这一带的山里，渴了喝山泉水，饿了捡野菜野果吃。” “我用什么方式和日本人见到面？” “你先在山里待一段时间，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要尽快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躲在山里求生的样子，我再来见你时，就是你开始行动的时候。” 闻自省看看四周，见到赵熙从草丛中露出头，知道赵熙已经开始盯着贾壮，便自己回到车里，和于明悟开车回到金陵城罗达辉住处附近。 开车在街道上转了一圈，闻自省和于明悟盯着街道两边的巷子，见到林杰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巷子口，闻自省将车拐进这个巷子里。 下车后，闻自省问走到面前的林杰：“这里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正常。” 闻自省走到不远处林杰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坐进去，拿起车里的工作笔记本翻看了几页，见一旁放着录音设备，闻自省摁下播放按钮，听了一段录音，全是罗达辉家中的日常生活的声音，闻自省听了一会儿，就关掉了录音设备。 抬头见到自己的手下走进巷子，向这边走过来，林杰等他来到近前，问：“怎么了？” “孟凡有出现了。” 林杰看向闻自省，闻自省已从车里出来，贴着墙往巷子口走去，将头探出墙角看罗达辉家的方向，见到孟凡有正站在门外，和罗达辉寒暄几句，走了进去。 闻自省转过身子，离开巷子口，和跟在身边的林杰说：“你安排人去孟凡有住处附近，取监听孟凡有的录音。” 林杰安排人去取孟凡有的监听录音，闻自省回到车里坐下，身旁的于明悟眼睛不时盯向巷口，两人都不说话，在安静中等了一段时间，见到巷子口有人提着皮箱过来，两人都感到一阵紧张和期待。 林杰主动迎上去，从那人手里接过皮箱，小跑着来到闻自省车外，打开皮箱，将里面的录音设备递给闻自省，守在车门处听里面的声音。 闻自省摁下播放按钮，听到里面传出几人走向沙发处坐下的声音。 “罗副主任，你的脸色不太好啊，也是得病了吗？” “噢……没休息好，忙完这段时间，歇两天就能恢复了。” “罗副主任可是身兼重任，国防部的很多军事物资，如何向后方转运，还要仰仗罗副主任筹划呢，可不能在这个时间病倒了。” “唉！”罗达辉叹声气，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老孟啊，你说局势真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吗？我们要离开金陵，向几千里之外的汉口转移。” “罗副主任，这应该是上头的未雨绸缪吧，战场在上海，若是我们打输了，日本人朝发夕至，很快就能兵临城下，” 罗达辉又叹一声气，闻自省坐在车里，从录音中听到这声叹息，也不知罗达辉是在为险恶的战争局势忧心，还是因为国事家事全压在心头，借此机会发泄一二。 孟凡有有些抱憾的说道：“我这身体呀，这几天也是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全好利索，要不然我肯定为罗副主任鞍前马后，尽些绵薄之力。” “老孟，你的身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我就发了高烧。” “恢复的怎么样？” “感觉不如从前了……” 听到一阵脚步声，闻自省从声音中判断，应该是王诗韵踩着楼梯下楼。 王诗韵从楼上下来，见到孟凡有坐在客厅，她这两天心中牵挂儿子，无心打扮，不仅是素颜见人，今天更是还不曾洗漱过，骤然见到客人，不免尴尬到汗颜。 “老孟来了啊……” “嫂子，我来看看罗副主任。” “噢……那我给你沏杯茶……” “不用了，嫂子，我也是经常来……” “要得……” 王诗韵仓促的逃离。 孟凡有又和罗达辉聊了几句家常，王诗韵端着茶水重新回来，这时的王诗韵已简单洗漱后，化了些淡妆，但还是遮掩不住她因为儿子被绑架后的憔悴。 “老孟啊，你喝杯茶……” “麻烦你了，嫂子，”孟凡有似乎是偶然想到了什么，“今天是周日吧，学校是不是不上课，军军呢，怎么没见到他……” “军军……”王诗韵手捂着心口就要哭，罗达辉急忙插嘴，“军军去同学家了……” “嗯……”王诗韵忍着不哭出来，点头应和罗达辉。 “哦，军军一个人去的？我不是说你们两口子，你们也太不当回事了吧，军军还是个孩子，你们就放心让军军一个人出门？” 王诗韵“哇”的一声，捂着嘴坐在沙发上哭出来。 孟凡有不明所以的神态，说：“嫂子，你……罗副主任，嫂子怎么了？” 罗达辉阴沉着脸，凝视着孟凡有，他猜不透孟凡有是不是在故意提起军军，但他在儿子被绑架后，确实变得敏感多疑起来。 “军军……”王诗韵哭着说出来，“军军被绑架了，呜……” “绑架？谁干的？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王诗韵哭着抬头看罗达辉，她刚才没忍住，把军军被绑架的事说了出来，这时稍冷静点，去看罗达辉的脸色，见罗达辉默许，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我送军军去学校，回家后突然就打来了一个电话，张嘴要一万块大洋，呜呜……一万块大洋啊，我们去哪里能弄来……” 孟凡有沉思片刻，试探着说：“罗副主任，你在国防部身居要职，按照道理说，军军被绑架了，这个情况你是应该上报的，不知道这件事你有没有……” “我还没有上报，”罗达辉没有告诉孟凡有全部的真实情况，“现在除了你，就只有尤股长知道了。” “尤股长……”孟凡有点了点头，心里暗道这样就好。 闻自省听到这里，和于明悟眼神交汇，继续听下去。 “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得太大，因为除了我，不会有人真的在乎我儿子的命，知道的人太多的话，他们只会想从这件事中谋取自己的利益，所以……” “老孟，拜托你为我保密。” 孟凡有点头，说：“军军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罗副主任你说的对，还是你考虑事情周到，只是罗副主任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第七十三章 声音差不多 这正是罗达辉最感到急躁的地方，一万块的大洋，他是真拿不出来。 “对方要一万块大洋，罗副主任有吗？” 罗达辉长出着粗气说：“我在想办法筹钱……” “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我这就回去，把钱给罗副主任送来。” “老孟……”罗达辉陪着孟凡有起身，“谢了！” “谢什么谢，我这些年在国防部，也多亏了罗副主任照应……” 闻自省关掉录音设备，对车外的林杰说：“去看一下孟凡有走了没有？” 林杰离开，又很快回来，说：“走了，但没有走多久。” 闻自省将录音设备交给林杰，林杰装进皮箱里，递给身边的手下，这个人拿着皮箱离开。 “取孟凡有监听录音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呢，”林杰看了手表上的时间，估计着说，“看时间应该快到了。” 等了些许时间，闻自省见到有人提着皮箱走进巷子，问林杰：“是他吗？” “是……”林杰跑向那个人，从他手中接过皮箱。 闻自省启动汽车，将车开出去，在经过林杰身旁时停了一下，转过头对林杰说：“带上皮箱上车。” 林杰拿着皮箱拉开车门坐进去，闻自省脚踩着油门，将车开出巷子，向孟凡有的家而去。 行驶途中，闻自省对林杰说：“把录音设备打开。” 林杰按下播放按钮，里面全是一些孟凡有唉声叹气和咳嗽的声音，林杰快进了几次，直到听到电话铃声才停下。 孟凡有拿起电话，有气无力的说：“喂，谁呀？” 对方等了几秒钟，才说：“听说你病了？” 录音中响起座椅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孟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慌乱之下调整坐姿时弄出来的。 “噢……我最近……发了高烧……” 从录音中推断，孟凡有是说上几个字，就要调整一下坐姿，他接听电话的状态应该是惊惶不安的。 “吃药了吗？” “吃了……” “好了吗？” “呃……”孟凡有迟疑着怎么回答对自己最有利，对面的人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其实都是小病小灾，本来没什么事，你非要自己吓唬自己，再这么下去，没病都让你自己整出病了……” “我……” “还能工作吗？” 孟凡有支支吾吾的话都讲不清楚，电话对面的人，语气强硬起来，说：“要我找个名医给你出个诊吗？” “不……不用，我好的差不多了，不用这么麻烦了……”孟凡有强打着精神拒绝道。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才说道：“记得把交代你的事情办了。” 电话里一阵“嘟嘟”的声音，是对方挂掉了电话，但孟凡有迟迟没放下话筒。 从录音设备中听到孟凡有的呼吸声都在颤栗，孟凡有将话筒放回去，安静了片刻，就听孟凡有“啊”的大叫一声，接着就是桌椅被掀翻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我去死……” 孟凡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在房间里一通打砸，直到发泄完身体里的戾气，孟凡有才瘫倒在地。 过了许久，听到孟凡有犹如鬼魅般自言自语：“老头子，这全怪你，都是你逼的……” 听到这里，录音设备自动停下。 “没了？”于明悟问。 “没了。” 于明悟冷笑几声，说：“又是一个对校长心怀怨恨的……” 来到孟凡有住处附近，闻自省将车开进一个小巷停下，几人下车徒步在周围走了几圈，途径一个半旧不新的院落时，院门忽然打开，陈德利站在门后，喊道：“队长……” 陈德利让开门口位置，让闻自省几人进去，闻自省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桌椅和一张床铺，桌上放着监听器材和工作笔记本。 闻自省拿起工作笔记本，翻看了几页，见到上面记录尤迪的人已经撤走，重新确认的询问：“尤迪的人撤走了？” “是的，队长。” “什么时间？” “昨天。” 将工作笔记本放回去，闻自省听到外面响起三长三短的敲门声，手不禁摸向了腰间的枪。 “队长，是自己人。”陈德利出去打开门，让敲门的人进来，见到闻自省在房间里，这个人愣了一下神。 “什么事？”闻自省问他。 “报告队长，孟凡有又走了……” 闻自省“嗯”了声，离开桌前的位置，陈德利走到桌子处，拿起工作笔记本，将这个情况记下来。 “给我找出刚才孟凡有回来后的监听录音。” “是。” 陈德利在桌边一通忙活，打开录音设备，里面响起孟凡有回到家后在房间走动的声音。 孟凡有走进卧室，将墙角的床拖开，露出地板上的一个木箱，再把木箱搬走，掀开下面的木板，里面全是英镑、日元、黄金、大洋等硬通货。 随便拿出几张英镑和一些大洋，孟凡有再恢复原状，走到客厅的电话处，孟凡有坐下后，深深的呼出口气，等自己心跳平稳下来，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电话接通后，孟凡有说：“喂，是李先生吗？” “是我……” 闻自省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想到刚才在车里听到录音里的声音，这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李先生啊，我是老孟。” “哦，老孟，怎么了……” “呃……”孟凡有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李先生，我有个朋友，他最近需要用钱，我呢……就想着帮他一把，可是我手头也没有那么多钱，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找你借点……” “借钱啊，没问题，钱我有，把你那个朋友约出来吧，咱们先见一面。” “好的，李先生觉得约在哪里见面呢？” “北平路吧，那里有个三洋咖啡馆，我们在那里见面。” “好。” 录音里孟凡有挂掉电话，以后随着一阵脚步声，就是开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孟凡有走出了房间。 听到这里，闻自省对陈德利说：“把录音倒回去一些。” 在陈德利往回倒录音设备时，闻自省也对林杰说：“林杰，你手里的录音设备也往回倒一下。” “是。” 等两人都倒完录音后，闻自省手指先指向陈德利，陈德利摁下播放按钮，响起：“借钱啊，没问题……” “关掉。”闻自省又手指向林杰，林杰摁下播放按钮，响起：“听说你病了……” 闻自省示意林杰关掉录音设备，问身边的几个人：“这是一个人的声音吗？” 于明悟说：“像是一个人的。” 林杰也和陈德利点头：“两个声音差不多。” 第七十四章 一个股东 闻自省和于明悟带着林杰、陈德利离开院落，走回停车的巷子，林杰主动坐到驾驶室开车，闻自省便和于明悟一起坐在后面，陈德利坐到副驾驶位置。 “队长，是回罗达辉那里吗？”林杰一边问，一边启动汽车。 “对。” 林杰开车回到罗达辉住处附近的巷子，有守在周围的手下走到车前，闻自省摇下车窗，问：“孟凡有进去了吗？” “进去有一会儿了。” “还没走吧？” “没有。” 闻自省对车里的林杰和陈德利二人说：“林杰、陈德利，你们俩人去集结人手，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二人答应一声，各自下车。 闻自省也从车里下来，走到巷子口，盯着罗达辉住处的方向，等了一段时间，见到罗达辉和孟凡有一起出来，闻自省转身回到车旁，见后面不远处已停了几辆车，林杰和陈德利各站在一辆车外。 向二人挥了挥手，告诉他们跟上自己，闻自省坐到驾驶室位置，将车开出巷子，跟在了罗达辉的后面。 于明悟这时开口，提醒闻自省道：“闻队长，北平路那里有日本人的大使馆，我觉得这也是他们在那里和罗副主任见面的原因。” “这只是他们的初次接触，应该不会谈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日本人这么小心，我想和罗副主任见面的人级别不会太低。”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计划是什么？不要想着敷衍我，罗副主任现在随时都有被拉下水的可能，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可是要做些什么了。” “你觉得现在怎么做，我们收益最大。” “抓人！前面车里的孟凡有，钟山一带砖窑里的陶老大，如果能抓到那个姓李的什么先生更好。” “把人都抓了，就是在打草惊蛇，还怎么往下查？” 于明悟握紧了拳头，侧脸看向车外，如果说之前他可以对闻自省的能力大加赞赏，那么现在于明悟被戴春风派到闻自省身边，掌握闻自省的一举一动，等于是押上了自己的前程，所思所想，也开始不同。 闻自省想的太简单，只考虑了通过监控跟踪，一步步的找到高层的通日份子，但没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有特务处的戴春风在后面撑腰，闻自省这只小蚂蚁还想着能扳倒一头巨象…… 也不怕被踩死了！ 闻自省被踩死了没什么，于明悟或许会伤心几天，但于明悟绝不想为闻自省陪葬。 “我不会陪着你一直等下去，如果我发现罗副主任坚持不住，有了变节的迹象，我就会出面阻止。” “不会的，我也不会眼看着自己人变节，而无动于衷的……” 闻自省话没有讲完，车窗上出现一阵反光，让他和于明悟警觉起来。 “太阳的反光，街道左侧的某个建筑……”于明悟迅速做出判断。 闻自省看着前方罗达辉所在的车，说：“这还没到北平路呢，日本人就开始监控罗达辉，玩上反跟踪了，唉，于处长，日本人用的这一招你觉得怎么样？” “我更想知道你怎么办……” “不跟了，直接去三洋咖啡馆。” 前面的路口，罗达辉的车向右边的道路行去，闻自省没有跟着，而是一直直行，后面的林杰和陈德利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没有得到闻自省的示意，也都放弃跟踪罗达辉，在道路上直行。 街边的一个旅店房间的窗边，山本站在这里，用望远镜看到闻自省的车，没有跟着罗达辉转弯，犹不放心的继续盯了一会儿，直到闻自省的车从视线里消失。 山本离开窗边，将望远镜放进墙边的柜子里，走到门边，开门出去，坐电梯下楼，来到旅店前台，拿起前台的电话，拨了号码。 电话接通后，山本说道：“石先生吗？我这里准备好了，可以见一面……” 闻自省开车来到三洋咖啡馆，附近的街道两边停了不少汽车，闻自省便不用在把车停到小巷子里，直接就停在三洋咖啡馆不远的路边，也不会让人生疑。 车停好后，于明悟问：“要进去看看吗？” 闻自省从车窗看向三洋咖啡馆，咖啡馆外面是砖墙结构，厚实的木制大门紧闭着，有顾客推门出来时，门上方的铃铛会发出“叮当”的声音。 大门的一侧是几个窗户，在紧挨着门的那个窗户处，李实群就坐在那里。 闻自省提醒于明悟：“你看紧挨着门的窗户那里……” 于明悟看到了李实群，说：“他不会就是那个李先生吧？” 两人怕露出马脚，便没有进去，等了一些时间，见到罗达辉的车停在三洋咖啡馆门口，罗达辉和孟凡有从车里下来，走进咖啡馆。 孟凡有并没有带着罗达辉和李实群接触，而是径直走向吧台，吧台的一侧和咖啡馆的后门相邻，在这个位置，灯光有些昏暗，一身暗色西装的石原坐在这里。 罗达辉在吧台这里坐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孟凡有说他有个朋友，可以暂借他一万块大洋，他当时脑子一热，就跟着孟凡有来了，此时再想，这其中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谁会借给一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一万块大洋？ 罗达辉觉得不是那个什么李先生昏了头，而是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只能不停在心里说服自己相信了。 “老孟，你说的那个李先生什么时候到？” 孟凡有看看周围，他不认识石原，但知道李实群就坐在门边的位置。 “罗副主任别急，再等一会儿。” 罗达辉有些心浮气躁，和孟凡有打探李先生的底细，问：“老孟，这个李先生是干什么的？他怎么能一次拿出一万块大洋？” “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当然是生意人了。” “哦……”罗达辉踏实一些，“是做什么生意的？” 孟凡有四下看看，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罗副主任，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往外说……” “我不乱说，你快告诉我，李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走私……” 罗达辉略有吃惊，却又觉得这样才合常理。 “还有做些贩烟土的生意……” “那……”罗达辉开始套孟凡有的底，“我和李先生素昧谋面，他为什么要借我这么多钱？” 孟凡有阴笑了几声，安抚罗达辉惶惶的心，说：“李先生是生意人，当然是想和罗副主任交朋友，以后可以行个方便。” 见罗达辉在踌躇，孟凡有急忙给罗达辉开解：“罗副主任不要想太多，这都不算什么，有很多人都在拿李先生的钱，为李先生做事，我也拿了，只不过我在国防部是个闲差，拿不了多少。” “李先生做生意，总得有个名号吧，公司叫什么名字？” “丰盛商行，李先生是商行的一个股东……” 第七十五章 日本人做的局 罗达辉微微点头，只要有公司的名字就行，他回去后可以托人打听一下。 “李先生怎么还不来，老孟你约的是什么时间？” 孟凡有眼神偷瞧李实群，从李实群身旁的窗户看到外面路边有一辆车停下，穿长衫戴毡帽的山本先下车，然后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一身格子西装的孔少爷弯着身子出来。 “孔少爷，这间咖啡馆的手磨咖啡，味道非常纯正，你尝过之后，我包你满意。” 孔少爷半信半疑的说：“我先尝尝再说……” 山本一脸笑意的紧挨着孔少爷，刻意一起并肩走进三洋咖啡馆，在不知情的人看起来，他们二人是熟稔和亲密的。 推开门从李实群身前走过时，李实群一手端着咖啡杯，做喝咖啡的动作，另一手拿着汤匙在半空虚指向山本，给孟凡有暗示。 孟凡有低声对罗达辉说：“罗副主任，李先生进来了，你看到那个刚进来的穿长衫的人了吗？他就是李先生。” 罗达辉看向山本，自然也看到了山本旁边一身格子西装，眼睛四处打量装潢的孔少爷，罗达辉惊疑的低声问孟凡有：“旁边那个年轻人，怎么有些面熟……” “那是孔少爷啊……” “孔家的人！” 罗达辉到这个时候，被扯大旗作虎皮的孟凡有这些人彻底镇住，他所有的疑惑全都被孔家这个招牌打消，日本人也完成了让罗达辉不再具有主动怀疑能力的这个步骤。 山本把孔少爷带到远离罗达辉的位置，让孔少爷背对着罗达辉，二人在坐下时，山本做出在咖啡馆里找人的样子，看到孟凡有后，和孟凡有点头致意。 孟凡有也点头回礼，再转过头面对罗达辉时，已看不到罗达辉的戒备样子。 不远处的石原露出得逞的笑容。 李实群侧过头观察窗外，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寻找形迹可疑的人，为这次行动顺利进行提供警卫。 三洋咖啡馆外不远的路边，林杰和陈德利走到闻自省的车前，两人一起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闻自省盯着车外，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不停上下抖动，坐在身侧的于明悟正拿着望远镜，窥视三洋咖啡馆里的孔少爷。 从孔少爷刚出现的时候，车里的二人就有一阵慌乱，于明悟更是找出望远镜，眼都不敢眨的盯着孔少爷，就怕孔少爷走到罗达辉身边。 见到孔少爷坐在了最远的位置，于明悟整个身体倒在座位上，缓了几口气，和闻自省说：“抓人吧，不能再拖了……” 于明悟手摸向车门，就要推开门下去，闻自省伸手拽住他，问：“抓谁啊？” “松开！”于明悟一甩臂膀，要甩开闻自省的手，同时去推门。 闻自省两手去抓于明悟的肩膀，把于明悟向自己怀里拉过来，于明悟极力挣脱，两人就在车里扭打起来，让后座的林杰和陈德利不知如何自处。 于明悟挣脱不开闻自省的束缚，手摸到腰间的手枪，拔出来就指向闻自省。 林杰和陈德利见于明悟用枪指着闻自省，两人也拔出枪指向于明悟。 于明悟侧过头冷冽的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质问林杰和陈德利：“知道我为什么会动枪吗？” 闻自省对林杰和陈德利说：“把枪收起来。” “你们的长官在带着你们找死……” “把枪收起来！”闻自省压低着嗓音，但语气严厉，“真当军统的家法是摆设吗？收起来！” 林杰和陈德利缓缓放下枪。 于明悟挣脱开闻自省，将闻自省压到车门上，用枪顶在闻自省眉角，说：“让你的人进咖啡馆抓人……” “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于明悟骂了一句，“不管日本人在玩什么把戏，当孔家的人出现后，罗达辉他肯定招架不住，一定会上套的，你想害死他吗？” “你是为的罗副主任，还是为了孔家的少爷？” “这有区别吗？都是咱们自家人……” “抓谁？” “门口的那个人，里面的孟凡有……” “然后呢？” “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 “如果现在抓人，线索就全断了……” “我明白的告诉你，你想做的事，不可能成功，查到这里结案，你好我好所有人都好，你再执迷不悟，你就完了，你完了不要紧，你还可能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三洋咖啡馆里，山本等孔少爷品尝了一口咖啡，讨好的问：“孔少爷，味道怎么样？” “还凑合吧，”孔少爷品了品嘴里的味道，“也就这么回事……” “呵呵……”山本尬笑几声，“孔少爷是见过世面的。” 孔少爷擦了嘴，这是不准备再喝下去的意思。 “孔少爷，咱们上次谈的事情，不知道你进行的怎么样了？” “船的事情我正在谈，还需要点时间，你再等几天，你这边呢？” “我这边有很多人想和孔少爷做这个生意……” 孔少爷想到可以分这些人一半的家产，嘴角不由露出笑意，低头看向面前的咖啡，觉得味道不怎么样的咖啡，有些煞风景，便想换个地方和山本谈。 “这里的装潢还行，环境也算清净，就是这咖啡差点，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咖啡更好喝，你跟我去尝尝吧。” 山本看向坐在吧台的石原方向，将手挪到桌下，晃动几下手腕，给石原传递孔少爷要走的信息，同时试图多留孔少爷一些时间。 “其实在咖啡馆喝咖啡，更多的是享受咖啡馆营造出来的氛围，我觉得这里的氛围很好……” 石原虽然觉得时间有点短，可是在观察过罗达辉的状态后，认为罗达辉已经被孔家的招牌镇住，不会再对他们产生怀疑，就向山本点点头。 “但是咖啡很难喝……”孔少爷执意要走。 看到石原的暗示后，山本不再强留，说：“孔少爷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我带你去不就行了……” “我一会儿还要去谈个生意，孔少爷不如把地址留给我，我谈完生意，就去找孔少爷……” “那算了……”孔少爷觉得山本不识抬举，当即拒绝，站起来就往外走。 山本一脸和气的将孔少爷送出咖啡馆。 第七十六章 孟凡有要跑 闻自省的汽车这里，于明悟用枪逼着闻自省去抓人，正僵持不下时，后座的陈德利看到孔少爷走出三洋咖啡馆。 “快看，孔少爷出来了……” 于明悟几人从车里看过去，见到孔少爷臭着脸走向自己的斯蒂庞克，司机早已打开车门，等着孔少爷上车。 山本也快步走到车门处，将手抵在车门上方，伺候着孔少爷坐进车里，等司机关上车门后，山本站在车门外，一直等着斯蒂庞克走远，才吐了一口痰，回到三洋咖啡馆。 “李先生……”山本刚进来，孟凡有就带着罗达辉过来打招呼。 “老孟啊……”山本看向孟凡有身边的罗达辉，“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 “我给介绍一下，”孟凡有手掌指向罗达辉，“这位就是国防部军需署的罗副主任，罗副主任，这位就是李先生。” “李先生，幸会……”罗达辉主动伸手，和山本握了几下。 “应该是我有幸能结识罗副主任……” “我看两位是英雄惜英雄……”孟凡有说罢，几人不由都是一笑，随后一起到吧台这里坐下。 “李先生，不知我和你说的那件事情，李先生准备的怎么样了？”孟凡有提起了正事，罗达辉也是关切的神色。 “是钱的事情吗？我带来了，”山本从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吧台上，看着罗达辉，“这钱是……” “是我向李先生借的。”罗达辉主动开口。 “罗副主任，这钱你是要做什么用的？” 罗达辉一脸难色。 “是做生意吗？” “不是，是家里有急事，急需要钱。” “救急用的，”山本手指压在支票上，推向罗达辉，“罗副主任拿去用吧，这点钱就当是我们互相交个朋友。” 罗达辉看着面前的支票，踌躇几下，伸出手去拿。 此时的场景是罗达辉和山本在吧台处，互相侧身面对面，山本手指压在支票上，将支票推向罗达辉，罗达辉眼睛看向支票，正伸出手。 在咖啡馆的不起眼角落，有人举起相机，将这个场景拍下来。 “李先生，我先谢过你了，这钱真能救我的命，我一定会还你的……” “罗副主任不用放在心上，这点钱对我不算什么，我是想交罗副主任这个朋友，以后我有求到罗副主任的时候，罗副主任记得今日的情分。” …… 在看到孔少爷从咖啡馆离开后，于明悟就收起了枪，重新在座位上坐好，盯着车外看。 等了一段时间，罗达辉和孟凡有一起从三洋咖啡馆出来，开车离开。 又过一段时间，有一辆车头挂着日本国旗的汽车，停在三洋咖啡馆外，闻自省看到石原、山本和李实群先后从咖啡馆出来，进了这辆车离开。 闻自省手用力拍在方向盘上，罗达辉离开时他没有跟上去，就是想留下来跟踪石原、山本和李实群几人，看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见什么人。 “大使馆的车，跟上去也不会找到什么线索，他们肯定是先回大使馆，然后大使馆每天进出那么多车，我们怎么确定这几个人，会坐在哪辆车里离开。” 闻自省开车带着手下，回到罗达辉住所附近的巷子，将车停好，摇下车窗问走过来的手下：“罗副主任和孟凡有都回来了吗？” “罗副主任回来了，但没看到孟凡有。” 闻自省让林杰留下来，开车带着于明悟和陈德利来到孟凡有住处，将车停在巷子里，闻自省几人来到监听孟凡有的院落。 进去后，闻自省问手下：“孟凡有回来了吗？” “队长，还没回来呢。” 孟凡有没有回家，也不再罗达辉那里，能去哪里呢？ 闻自省没有四处乱找，决定守株待兔，就守在孟凡有住处附近。 几个小时后，院门被敲响，闻自省听了敲门声，是三长三短，便让陈德利去开门，片刻后陈德利带着林杰进来。 林杰提着一个皮箱，走向闻自省，说：“队长，你们走后，监听尤迪的那组人送来了一份监听录音，是孟凡有和尤迪的对话。” “孟凡有去见尤迪了？”闻自省觉得孟凡有的这个举动有些蹊跷，从林杰手中接过皮箱，取出录音设备，摁下播放按钮。 录音里先是尤迪独自在家日常生活的声音，闻自省有些急躁，连续几个快进，来到孟凡有出现的时候。 “孟凡有，你怎么来了？”听声音尤迪对孟凡有的到访，感到意外和戒备。 “我来看看尤股长……”孟凡有不请自入，走进了尤迪的家中，尤迪关上房门，跟着来到客厅。 “你不是病了吗？” “是病了，病的药石难医的那种。”孟凡有坐到沙发上，将后背靠在沙发上，那种不再遮掩自己锋芒的气势，让尤迪感觉很不舒服。 尤迪于是也坐在沙发上，用相同的坐姿回应。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个交易……” 尤迪用怪异的眼神看孟凡有，说：“你是孟凡有吗？怎么不像你了……” “哈哈哈哈……”孟凡有笑的酣畅淋漓，“我活得不像我自己，还不是你们逼得，这些年我在你们面前装孙子，我他么装够了！” “孙子不孙子的，不是在你装不装，而是在你的实力，你现在的实力，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个孙子……” “你……”孟凡有气结。 “孟凡有，在我发飙之前，你最好把想说的赶紧说了，然后滚蛋……” 孟凡有嚣张不过几秒，就被尤迪给灭了威风，不过他这几年的人生阅历，历练了他的隐忍和城府。 “尤股长，你这些天都在监视我吧。” “你有值得我监视的地方吗？”尤迪想起了闻自省揍他几个手下时说的话，心里暗道莫非真是因为把车停在路边，被孟凡有发现了。 “我的感觉从来不会错……” “你做了什么，会让你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还有特务处的人，也在调查我？” 一声拉枪栓的声音。 “孟凡有，这可是你自找的，把手举起来……” “尤股长不要激动，走火了就不好了。” “快点！” 孟凡有举起手。 “站起来……” 孟凡有站起来。 “转过去……” 孟凡有转过身。 尤迪用枪指着孟凡有，另一手在孟凡有腰间、口袋里一阵翻找。 第七十七章 贾壮的自我救赎 “尤股长，我只是个小虾米，你抓我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你放过我，我为你做事，我把日本人的情报告诉你，助你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是个汉奸……”尤迪搜完了身，没找出孟凡有的武器，向后退开几步。 “汉奸什么的，都是我争取能活的更好的手段，尤股长，汉奸我做了，让你做大英雄，我们合作吧，有了我的帮助，你能知道日本人要做什么。” “那要先听听你都知道什么。”尤迪有些动心，引~诱孟凡有说出更多的情报。 孟凡有没上当，而是转过身先套尤迪的话。 “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先向你印证，因为这关系到你我合作的成败，特务处的人有在查我吗？” “特务处的人在查你？”尤迪在孟凡有话音刚落时，就脱口而出，还让自己表现的有些惊慌。 孟凡有观察尤迪的反应，没找出尤迪的破绽，他心中稍安心些。 “尤股长不要多心，我这也是出于谨慎，如果特务处的人插手了，属于你的功劳，可是会被人分走一部分的。” 尤迪心中权衡利弊，还是决定不告诉孟凡有真相，他担心孟凡有知道闻自省在暗中调查他，跑去和闻自省合作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情……” “尤股长，如果特务处的人查我的话，我被他们抓了，到时候我会把你供出去，就说你和我是一条道上的……” 尤迪脸色一变，没好气的说：“你都知道日本人的什么情报，快说！” “罗达辉的儿子被人绑架的事，尤股长知道吗？” “我已经知道了。” “还有谁知道？” “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了，罗副主任担心知道的人太多，对他儿子不利。”尤迪隐瞒了闻自省知道的情况。 孟凡有心说，这样的话，日本人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这件事是日本人干的，日本人想策反罗达辉，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但是日本人的计划有一个疏漏，就是罗达辉能够交出赎金……” “罗副主任已经准备好赎金了？” “对……” 尤迪动脑子想了想，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破坏罗达辉赎回儿子的行动……” “谁去做？” “当然是尤股长出面，才名正言顺……” “我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我要这样干了，罗副主任的儿子还能活吗？罗副主任能饶了我吗？” “你不用想这么多，因为罗达辉在找你算账之前，他已经被你给以通日的罪名法办了。” “我和罗副主任同僚一场，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尤股长，不要装了，我来找你，就是因为你是这种人，罗达辉没能赎回儿子，到时候日本人就会出面，拿他儿子的命要挟他，让罗达辉从国防部偷窃重要的军事机密……” “罗达辉只要这么做了，你在暗中监视，然后来个人赃俱获，到时候破获了罗达辉通日大案，尤股长还用担心升官进爵的事吗？” 录音里有一阵的安静，闻自省明白这是尤迪在思考，片刻之后，尤迪好像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问道：“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孟凡有料定尤迪已被说服，从声音中能听出他的状态很松弛，说道：“我会更重要，日本人没了罗达辉，只能更仰仗我，而我因为和尤股长合作，也会更加的安全。” 尤迪没再犹豫，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接通后，说：“喂……我……我正在家里，把人都带过来……” 录音播放到这里停了。 闻自省对林杰和陈德利说：“你们俩把人带上，搜孟凡有的家。” “如果孟凡有回来了怎么办？” “他不会回来了，带人去吧。”闻自省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句话就是尤迪也死定了。 林杰和陈德利带人离开，房间此时只剩下于明悟和闻自省二人。 “闻队长，你不会让日本人得逞的吧……” “嗯。”闻自省点头。 “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你应该给我透个底了。” “日本人的阴谋，成败不在罗副主任怎么交赎金，而在于那个被绑架的孩子，我们只要保证了孩子的安全，日本人就是玩出千般花样，也全是枉然。” 于明悟心中稍定，他真怕闻自省走火入魔，不管不顾罗达辉父子的安全，只是一路躲在暗中跟踪，去查找高层通日的线索。 “你有保护孩子安全的计划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 林杰和陈德利很快回来，从孟凡有的家，没有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闻自省听完二人的回报后，和陈德利说：“陈德利，你派个人去通知尤迪那里监听的人，他们的任务现在有所改变……” “从他们接到命令那一刻起，他们除了负责监听，在尤迪和孟凡有离开时，还要负责进行跟踪，如果尤迪和孟凡有一起出城去钟山，他们不用再跟踪，如果尤迪和孟凡有中途分开，他们跟踪孟凡有。” 陈德利离开后，闻自省又和林杰说：“林杰，你去集结我们分散在各处的人手，把他们带到赵熙那里去。” 等林杰离开，闻自省和于明悟说：“于科长，走吧，我们现在去钟山。” 闻自省开车来到钟山，在赵熙的帮助下，将车开进山坳的树林中藏好，下车后闻自省问赵熙：“砖窑里陶老大那边有情况吗？” “不久前进去一辆车，就是那天从砖窑里开走的那辆。” 闻自省心中明白，这是李实群来了。 “贾壮现在怎么样？” “他把自己弄的有点惨，队长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闻自省和于明悟被赵熙带着来到一个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前方不远处，见到贾壮正从前面的矮坡上滚落下来。 爬起来后，贾壮用手捧着地上的泥土，向自己头顶上方扬起，让泥土如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队长，这两天贾壮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些溪水，然后隔一段时间，就这样从山坡上滚下来。” 第七十八章 湿了眼角 “贾壮……” 闻自省走到贾壮身边，看到贾壮衣服已经撕开了几处口子，衣扣也掉了两颗，露出里面污秽的衬衣，头发、脸庞和衣服全粘上了泥土，手上全是污垢。 “闻队长，”贾壮向闻自省走过去，想到自己此时身上难闻的气息，又停下了脚步，“是要开始行动了吗？” 闻自省点头，说道：“跟我来。” 二人在树林中徒步走到一个山坡，将身形隐藏在树木和草丛中，闻自省递给贾壮一个望远镜，指着前方的砖窑，让贾壮先看一下。 “这个砖窑我们没有进去过，里面的结构、敌人的人数这些信息我都无法提供，需要你自己进去后随机应变……” 贾壮放下望远镜，从远距离将砖窑的全貌看一遍，同时问：“我现在就可以过去吗？” “你先不要急，等我给你把情况讲清楚，”闻自省告诫贾壮，“如果你进去后，想要能活下去，就不能再向刚才这样急躁了，做任何决定都要想清楚所有细节。” 贾壮“嗯”了一声，他是戴罪之身，急着用行动洗刷自己的罪行。 “你是在雅子被抓后，才开车躲到这里的，你一直在这附近躲着，睡觉是在那辆没油的汽车里……” “喝的是溪水，吃的是山里的野菜野果，这些你都给我说过，我为了更像是在山里躲了许多天的样子，这两天没有洗漱，并且已经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弄成这副样子了。” 闻自省看着贾壮狼狈的样子，继续给贾壮编造进入砖窑的理由，说道：“你是在这附近寻找食物时，发现了前面的砖窑的，然后进去查看，在里面查看的过程中，你会被里面的人发现，然后他们会追捕你……” “这个时候你要小心点，要注意把握尺度，你要被里面的人抓到，但不能演的太假，也别被里面的人打死了，被抓到后会有人认出你的身份的，等你通过他们的甄别后，你要保护一个孩子的安全。” “孩子？里面还有孩子？” “这个孩子你应该认识，就是军需署罗副主任的儿子。” “罗副主任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的不要太多，这样你进去后的状态，可以更容易通过敌人的甄别。” “我可以进去了吗？” “你还有一天的时间，让自己准备的更充足一些……” …… 这一夜无话，天色大亮后，陶老大将准备好的炸药绑在自己身上，然后外面穿上衣衫遮掩，随后又从桌上拿起一捆炸药，走到坐在桌边破椅子上的罗军军这里，将炸药绑在罗军军身上。 罗军军两手正捧着馒头大快朵颐，任由陶老大绑好炸药。 陶老大手指在罗军军脸颊拂过，逗趣道：“吃，就知道吃，你也不挑什么时候。” 罗军军掰开一半馒头，递给陶老大，说：“这块给你，你也吃……” 陶老大怔住，手僵在半空，被罗军军的行为打动，接住罗军军递给他的半块馒头后，看着罗军军神情有些不忍。 在桌子另一边坐着的李实群，冷眼旁观，这时冷冷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出发了。” “李先生，我们这就走。” “慢着！”李先生喊住陶老大，给陶老大提了个醒，“到地方后，车不要熄火，如果有埋伏的话，带着这个孩子，马上上车回来。” 陶老大牵着罗军军的手，在砖窑里转了几个弯，来到停车的地方，这里因为连通外面，所以光线较亮，有手下拉开车门，陶老大两手放在罗军军腋下，将罗军军捧进车座上。 把车门关上，陶老大从另一边上车，和开车的飞波说道：“阿波，开车吧。” 几辆车从砖窑里驶出，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一段时间，来到了和罗达辉约定见面的地方。 罗达辉已提前赶到，站在车头等候，身前的地上，放着几个大大的箱子。 “老大，那箱子里都是钱吧……”飞波从车窗处看到罗达辉身前的几个箱子，已经开始畅想拿到钱后如何潇洒快活了。 陶老大没有回应，只是伸手为旁边的罗军军捋了捋头发。 汽车在距罗达辉几米的地方停住，陶老大对飞波说：“车别熄火，你也不用下来。” 陶老大自己下车，然后向不远处的罗达辉遥遥拱手，说：“哈哈……罗长官，钱带来了吗？” “我儿子呢？” 陶老大俯身从车里将罗军军抱出来，抱在怀里让罗达辉看到。 “罗长官，你儿子年纪轻轻，却已有大将之风，我这些天和他相处，也很是喜爱……” 罗军军见到罗达辉，双手高举不住晃动，口中呼喊：“爸爸……” “军军！”罗达辉冲陶老大喊，“钱就在我面前，你放了我儿子……” 此时在附近的草丛中，孟凡有对身旁的尤迪说：“尤股长，就是这个时候，让你的人动手吧。” 尤迪深吸几口气，他明白此时的决定，将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在紧要关头，竟犹豫不决起来。 孟凡有蛊惑道：“尤股长，你的荣华富贵，大好前程，就全在此一搏了……” 见尤迪还不下命令，孟凡有催促：“尤股长，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孟凡有使出杀手锏，语带威胁道：“尤股长，你若临阵退却，我为了自保，就只能找罗副主任坦白今天的一切了。” 尤迪猛的惊醒，他这时就算想反悔，也已被人断了退路，把心一横，掏出枪向天连射几发子弹，大声呼喊：“抓人……” 陶老大正要抱着罗军军走到罗达辉面前，听到枪声，又看到周围草丛中跃起伏兵，转过身就抱着罗军军进到车里。 飞波赶快脚踩油门，将车驶离了此处。 “老大，你真有先见之明，让我没有熄火……” 陶老大脑海却是想起了出发时李先生的提醒，再低头看罗军军时，见这孩子仰头看着他，眼睛不住乱转。 将罗军军揽到身边，陶老大安慰道：“莫怕，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游戏……” 把头靠在陶老大身上，罗军军低头瘪着嘴，眼角也湿润了些。 第七十九章 将闻自省的告诫记在心里 尤迪冲出来，向着陶老大逃走的方向胡乱的开枪，大声对手下人叫喊：“快！都跟我去追……” 罗达辉很错愕尤迪的出现，跑过去质问：“尤迪，谁让你来的……” 尤迪把脸扭到一边，不敢面对罗达辉，喊了一声：“都快点……”就带人匆匆跑开。 “别乱开枪，我儿子还在他们手上呢……” 罗达辉心里又急又恨，跟在尤迪后面跑了几步，见尤迪这些人都上车去追，又折返回去，开上自己的车跟上。 尤迪坐在车里，和开车的司机说：“压着点速度……” “不需要，”身边的孟凡有悄悄用手摸向枪套，透着一股冷意，“该怎么追就怎么追，不然太假的话，被罗达辉看出来，就不好了。” 尤迪觉得孟凡有说的有道理，开口道：“听老孟的……” 几路人马在颠簸的山路展开追逐。 陶老大见甩不掉追兵，又故技重施，从身上拽下一根炸药，点燃引线后扔出车外。 “轰”的一声，炸药在尤迪车前不远炸响，司机猛打方向盘躲避，孟凡有和尤迪随着汽车的抖动而摇晃身体。 “追到这里就可以了，尤股长，让你的人停车吧。” 尤迪让司机把车停下。 司机刚踩住刹车，孟凡有就侧身向尤迪方向挤去，将尤迪挤到角落，用一侧胳膊和腿将尤迪顶在车门上，让尤迪动弹不得。 同时拔出枪，将枪口指向尤迪，快速扣动几下扳机，在毫秒之间就已“啪啪”几声枪响，不等司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孟凡有枪口又顶在司机后脑，“啪”的一枪将司机打死。 退开一些距离，孟凡有两手持枪，指向尤迪，见尤迪嘴角开始淌血，不停抽搐，孟凡有伸手去摸尤迪脖颈间的脉搏，再将枪口抵在尤迪太阳穴，补了一枪。 推开车门，孟凡有跳出去，向眼前的山上逃跑。 这不过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尤迪的手下还没搞清楚状况，纷纷跑过来查看情况，见到尤迪已被打死，如失去了主心骨般不知该如何行事。 罗达辉追过来时，见到尤迪的人围在一辆车外，堵住了道路，他只好停车下来查看情况，推开面前挡住视线的人，罗达辉看到车里尤迪的尸体。 孟凡有翻越了几个山坡，从一个山头跌跌撞撞的滑下来，跑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后，大口喘着粗气，一脸紧张的从车窗看外面。 山本坐在孟凡有旁边，对前面的吉野说：“吉野，开车。” 吉野将车开出去。 山本安抚孟凡有：“孟桑，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会送你离开金陵的。” 孟凡有瘫倒在座位上，还没有从劫后余生中平复下来，喘着粗气说：“你们要信守诺言……” “我们会的，孟桑，尤迪死了吗？” “死了……” “你问过尤迪，有特务处的人在暗中调查吗？” 孟凡有回忆昨天和尤迪的交谈，说：“从昨天尤迪的话里判断，特务处的人应该没有查到我……” “嗯，孟桑这些天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孟凡有有点惭愧，不过仍是说道：“不过有了刚才的事，特务处肯定是会调查我了……” “我们有办法阻止特务处的人……” “什么办法？” 孟凡有正想听山本的高见，不料山本突然拿出一支戴着消音器的手枪，抵在孟凡有的太阳穴，手指轻扣扳机，“叮”的撞针击发声，孟凡有头歪向一侧毙命。 吉野将车停下，推开车门下来，来到孟凡有这边的车门处，拉开车门，将已死去的孟凡有从车里拖下来，拖到路边后，扔在地上。 山本拿着一个皮包走过来，和吉野一起蹲在孟凡有的尸体旁，先从皮包里取出一张以“孟凡有绝笔”开头的纸，将纸塞进孟凡有的左手。 这是一张日本人伪造的孟凡有自杀的遗书，里面的内容提到了孟凡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对高层腐败的批判，对无力改变现实的绝望，决定在射杀国家蛀虫尤迪后自杀以明志。 皮包里还有一些尤迪的上司贪污腐败、违法乱纪的证据，山本将这些东西全塞进孟凡有的身下，再将手枪上的消音器取下，把手枪上的指纹擦掉，塞进孟凡有的右手。 这就是日本人阻止特务处，介入尤迪被杀一事的办法，孟凡有身下此时可是有高层犯罪的证据，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和身家性命，这些高层也会拼尽全力阻止特务处的。 山本做完这些，和吉野一起回到车里，开车迅速离去。 …… 陶老大坐在车里，用手将罗军军揽在身边，眼睛看向车外的景象，见飞波已将车开回到砖窑，陶老大才稍微放松下来。 闻自省藏身在砖窑附近的草丛中，用望远镜看到陶老大的车队回来，又躲进了砖窑里面，放下望远镜后，闻自省看向一侧，见林杰和陈德利弯着腰过来。 林杰告诉闻自省刚得到的情报，说：“队长，罗副主任没能赎回自己的儿子，是尤迪从中作梗的……” “尤迪现在怎么样？”闻自省问。 “尤迪死了……”陈德利补充道，“孟凡有也死了。” “去让赵熙把贾壮带过来……” 陈德利离去，不多时间，赵熙带着贾壮过来。 “贾壮，你可以开始行动了……” 见贾壮跃跃欲试的要起身，闻自省急忙再说：“你先不要急，先等我们从这里撤走，我们要先清除在这附近活动过的痕迹，等我们清除干净，全部撤离后你再过去。” 闻自省对身边的赵熙、林杰几人说：“你们去带人把这附近我们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 赵熙几人明白，闻自省是有意支开他们。 等他们离去后，闻自省和贾壮说：“贾壮，你进去后会遭遇对方的审问，可能会吃点苦头……” “我不怕，我能忍过去。” “对付他们审问的办法，就是按照我告诉你的那些东西，你是在看到雅子被抓，感到害怕躲到这里的，不论他们玩什么花招，你要保证自己的这个说法不变。” 贾壮点头，将闻自省的告诫记在心里。 第八十章 我会立即安排 “等你通过他们的审问，可以自由活动后，你就去夫子庙聚星亭旁的墙壁上，画两个相连的圆圈，然后第二天的正午再去聚星亭，那时我会和你接头，并告诉你以后联络的方法。” 闻自省告诉完贾壮这些，离开前叮嘱贾壮保重，将贾壮留在这里，自己去找赵熙他们。 贾壮等了一段时间，不见闻自省再回来，又顺着原路找回去，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意识到闻自省他们已经离开，贾壮就在荒野的地上坐下，将行动计划在脑海重新梳理一遍。 没发现漏洞后，贾壮来到砖窑附近，作出一副正在周围探索，偶然发现这里的样子，走进砖窑。 砖窑里被陶老大安排警戒的飞波，正坐在地上靠着土墙闭目打盹儿，听到有脚步走近的声音，飞波不以为意的睁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贾壮。 两人都是愣神的样子，互相瞪着彼此。 脑子停顿了片刻，飞波猛然醒悟，看贾壮穿的衣服，到处都开着口子，说是把布条穿在身上都不为过，全身上下和地上的泥土是一个颜色，贾壮这倒霉样子，肯定不是自己人。 飞波侧过头就喊：“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贾壮两手伸出来，不停来回晃动，嘴里有气无力的说：“别喊……” 扑到飞波身上，贾壮用自己这双污秽的手，捂在飞波嘴上，那难闻的气味把飞波差点熏死。 听到飞波的喊叫，砖窑里陶老大的人跑过来查看，见到飞波被贾壮摁在地上捂着嘴不停挣扎，纷纷喊道：“快来人……” 贾壮见冲过来好几个人，松开地上的飞波，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却一个趔趄倒地。 听到飞波这些人的叫喊声，正和陶老大谈着事情的李实群，拔出自己的枪，站起来走到墙边，面色紧张的说：“外面怎么了？陶老大，你出去看看。” 陶老大起身向外面走，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李实群等了一会儿，陶老大急匆匆回来，说：“有个外人闯进来了……” “外人？”李实群觉得这事透着怪异，“现在人在哪儿？” “抓起来了。” “带我去看看。” 李实群走在陶老大身后，手里握着枪，枪口指向前方，保持随时可以射击的样子，在和陶老大走过一个拐角后，看到正被陶老大的人压在地上不住讨饶的贾壮。 飞波蹲在贾壮身前，一边干呕，一边拍打贾壮，恶心的说：“你多久不洗手了……臭烘烘的就放我嘴上……呕……” 因为贾壮的脸上全是污秽，李实群走到近前才认出贾壮的身份，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惊骇。 贾壮！ 已经失去消息很久的贾壮，居然在这里出现了，会有如此玄幻的事情？ 李实群轻拍陶老大后背，示意陶老大跟他离开，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李实群轻声和陶老大说：“这里不能待了，带上这个人，还有罗达辉的儿子，我们离开这里。” “去哪儿呀？” “这个你不用管，我给你带路。” 陶老大刚走出几步，李实群又说：“找块布把他的眼睛蒙上。” 陶老大抱着罗军军，快步来到车前打开车门将罗军军放进车里，不远处飞波拿着一块布条正把贾壮眼睛蒙上。 贾壮不停的说：“你们是什么人……我什么都没做，就是想找口吃的……你们放了我吧……” 李实群躲在暗处，一直盯着贾壮的举动，看到贾壮被带上车，李实群走到陶老大的车外，拉开车门对陶老大说：“孩子我看着吧，你坐前面去……” 陶老大下车到副驾驶位置坐下，李实群坐进车里，罗军军仰头看着李实群，见李实群注意到他，罗军军露出讨好的笑。 李实群有所感触，说道：“你这孩子挺聪明啊，就是不知道你父亲识不识趣了……” 陶老大让司机开车，车队从砖窑里出来，在崎岖不平的山路行驶，李实群透过车窗，不断观察道路两边，有些风吹草动，他都会紧张半天。 走了一段距离，陶老大侧头问李实群：“李先生，我们要去哪儿啊？” “沿着这条路走，向右边转两个弯，会看到一条河，把车开到河边。” 按照李实群的指引，汽车在河边停下，李实群抱着罗军军下车，指了河边一处芦苇，和陶老大说：“让你的人过去，那里有一条船，把船划出来，我们都上船离开。” 一行人上船后，在河水里走了一些时间，见到前方有一个废弃的厂房，李实群说：“把船靠岸，我们去那个废弃厂房里……” 李实群将陶老大这些人安顿好后，开着提前准备在厂房的汽车离开。 汽车直奔金陵城，在街道上转了几圈，李实群将车停进一条小巷，从小巷出来，坐上一辆人力车，来到第一公园，走进路边的电话亭。 李实群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说道：“是大通商贸行吗？我找单先生……” 不久后对面响起山本的声音，说：“我是单先生，你是哪位？” “单先生啊，我搬新家了，想约你出来一起聚聚……” “你等一下……”山本看看周围，确认安全后，说，“还是老时间。” “老地方。”李实群挂掉电话，走进公园的图书馆，随便拿了一本书，在能够看到图书馆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消磨了一些时间，李实群抬头看向图书馆的门口，见到吉野走进来，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籍，找了个位置坐下，待了一段时间离开。 李实群又等了一会儿，离开图书馆，走出第一公园，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汽车，李实群过去拉开后车门上车。 吉野坐在驾驶位置，后面坐着山本，等李实群上车后，吉野开车离开，在街道上缓缓行驶。 “出了什么事情？”山本问。 “贾壮出现了。” “在陶老大那里？” 李实群点头。 山本沉默一会儿，消化这个消息，之后问：“人现在在哪儿？你怎么处置的？” “人被陶老大抓了，被陶老大控制着，我带着陶老大他们将罗达辉的儿子转移到了备用地点。” “你做的很好，”山本听后点头，询问李实群对贾壮的看法，“对贾壮你怎么看？” “我们需要甄别，”李实群强调道，“要快，在有结果前，应该中止针对罗达辉的行动。” “我会立即安排的……” 第八十一章 试探 吉野将车停在路边，让李实群从车里下来，再开车离开。 李实群坐人力车回到停车的巷子，再开着车来到废弃厂房附近，他在废弃厂房周围观察了一段时间，没发现周围有人暗中潜藏的迹象，才放心的开车进去。 进去后，得到消息的陶老大带着人迎过来，亲自为李实群打开车门，套近乎道：“李先生又回来了……” 李实群从车里下来，问：“那个被抓到的人呢？” “我们没人动他啊，他还被绑着呢。” “带我去看看。” “好，”陶老大给李实群带路，一边还抱怨，“哎哟，李先生啊，这是什么人啊，我给你说啊，嘴到现在他就没消停过，一直在那儿嘚啵嘚的说啊……” “他都说什么了？”李实群有些紧张的问。 “还能说什么，求饶呗……” 李实群走到贾壮被关的地方，这个地方之前应该是储物间之类的场所，进出只有一个很窄的门，房间里现在空无一物，所以贾壮的哀嚎声可以形成回音。 “有人吗……来个人啊……我什么都没做啊，就想找口吃的东西……放我走吧……求求你们了……” 李实群站在门边，看到被反绑双手，蒙着眼睛的贾壮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向四周的空气讨饶。 “他一直这样吗？”李实群和陶老大走开一些距离，低声和陶老大说。 “是啊，李先生，太烦人了……” “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李实群看着陶老大走远，又在周围转了一圈，确认附近再没有人，来到关贾壮房间的门口，站在门外盯着不停求饶的贾壮，试图能从细节中找出一些破绽。 贾壮不停求饶说的话，是他和闻自省提前设定的台词，要向审问他的人传递这些信息：他在山里待了很久，每日食不果腹，是为了找吃的意外和他们碰到，并且贾壮现在很惊恐，因为他是在看到雅子被抓后，慌不择路逃到山里的。 对于潜伏行动来说，最困难的便是伪装，因为伪装就等同于造假，造假就有破绽，贾壮此时最大的命门，就是如何让人相信他的惊恐感是真的。 闻自省给贾壮的建议，是心理暗示，贾壮此时心中正不停的在对自己说：你要双拳使劲握紧，要不停快速呼吸，要让自己身体颤抖…… 李实群盯了贾壮很长时间，从贾壮颤动的嗓音，抖动的身体等各方面，都可以相信贾壮此时很害怕，没有发现贾壮在表演的痕迹。 低头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李实群走到一个窗户处，从窗户看向外面，见有两辆车开进了废弃厂房。 接着听到陶老大急促的脚步声，李实群迎着陶老大走过去，陶老大紧张的说：“李先生，外面来了两辆车……” “嗯，我都看到了，你的人呢？” “我的人都在这附近啊……” “把你的人都集合起来……” 陶老大不安的问：“是要拼命吗？” “拼什么命？让你把人集合起来，是叫你带着你的手下躲远点……” “躲？”陶老大迷惑，“为什么啊？” “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问这么多做什么！” 陶老大嘴上答应一声，心里却对李实群轻慢他不爽，暗道：大爷要不是为了钱，早不伺候了！ 李实群等陶老大带着人都躲开，从厂房里出来，站在厂房门口。 汽车里的吉野和两个手下下车，吉野穿一身中山装，两个手下一身黑衣，走到李实群近前。 “人呢？” “我带你们去。” 吉野走进厂房，先打量周围，没见到有闲杂人等，不由对李实群连连点头，说：“李桑做事情很周到。” “我对……是尽心尽力的。” 吉野见李实群穿着长衫，说道：“李桑，车里还有一件中山装，你一会儿上车后记得换上。” 李实群不禁心中暗喜，认为自己获得了日本人的进一步信任。 来到关押贾壮的房间，吉野走进去后，就声色俱厉的说：“贾壮，我们终于找到你了，等待着你的将是正义的审判，来几个人，把贾壮带走……” “啊……”贾壮吓得不停大叫，“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 吉野带来的两个人，走过来一左一右，将贾壮一路拖出厂房，押进车里。 李实群也坐上吉野的车，离开了厂房。 陶老大等李实群这些人走远后，从角落慢慢出来，全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老大，你说这个李先生是干什么的？虽然也绑票勒索，可我看刚才进来的几个人，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混帮派的……” “他给钱就行了，”陶老大说，“家都让日本人炸没了，还有心思想那么多，等咱们拿到了钱，分给一起从上海逃难来到金陵的乡亲，让他们也高看咱们一眼。” …… 贾壮被押进车里，便被左右两旁的人将头摁在两腿间，走了一段颠簸的路，又走了一段比较平稳的路，贾壮开始听到车外嘈杂的说话声，汽车的速度也降下来。 之后汽车应该是穿梭在不同的街道上，贾壮都因为汽车不停的转弯，而被晃动的头晕恶心起来，终于汽车停了下来。 接着车门打开，贾壮被从车里拖出来，被拖着走了几步，前面是几个台阶，因为没有得到提醒，贾壮在这里磕绊了一下。 上了台阶后，贾壮感觉来到了一条走廊，身旁不时会有人走过，有个人还特意拦住他们问话，说：“这不是小赵吗？抓的这是谁啊？” 拖着贾壮的一个人回答：“国防部的贾参谋，我们已经找他很久了……” 日本人这是在伪装特务处的场景，贾壮得出这个判断后，心态放松下来，猛然又意识到这样不妥，赶紧让自己紧绷起来，这在周围的人看起来，像是贾壮哆嗦了一下。 身边安静了几秒钟，贾壮这时心口“咚咚”的跳个不停，担心会被看出破绽，贾壮让自己快速呼吸，做出是害怕的样子。 问话的人盯着贾壮片刻，觉得这是贾壮惊恐之下正常的反应，向一边走开，看着贾壮被拖进不远的房间。 已经换了中山装的李实群走到这人身边，问：“山本君，如何？” 第八十二章 在山里待着 “还没有破绽，”也穿着中山装的山本，和李实群说着自己甄别贾壮的方法，“一会儿我们两个人进去，用特务处的身份审问贾壮，如果贾壮有问题，他就能感觉到我们是假的，会在肢体动作、言语表情中露出马脚。” “让我审问贾壮吧，”李实群主动请缨，“山本君在旁边观察，我毕竟是中国人，对特务处更熟悉。” “那就拜托李桑了，”山本想到最近和特务处的交手，有感而发道，“特务处这一段时间，对我们屡屡出手，给我们造成不少损失，我们不得不谨慎啊……” “我觉得特务处不足为虑，他们也许能得逞于一时，但内部掣肘的因素太多，从长远来看，我们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李实群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等了一段时间，走到关押贾壮的房间外，李实群推门进去，故意用力踩着地板，和山本走到贾壮对面的桌前，李实群将一个文件夹“啪”的扔在桌上。 贾壮眼睛被布条蒙住，身体抖了一下，头仰起来左右晃动，试图能看到些什么。 “贾参谋，说说吧，你这些天都干什么了？” 贾壮让自己大口用力的吸气，不回答问题，只做出害怕的表现。 “你就是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通日……” 李实群用力拍打桌子，恐吓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还能多活几天，不然的话，让你尝尝特务处的手段。” “你们是特务处的？” 贾壮认为在听到李实群提及“特务处”后，他必须要开口询问，不然就会显得刻意回避，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然后让自己全身颤抖，做出对被特务处抓到后凄惨下场畏惧的样子。 山本看到贾壮的反应，给李实群一个眼神示意，让李实群继续。 “装什么蒜！你干了什么事，该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吗？” “我怎么了……”贾壮要狡辩，李实群上前一脚将贾壮踹个后仰朝天倒地。 蹲到捂着心口痛哼的贾壮脸前，李实群用阴冷的语气说：“我们已经抓到雅子，她把你都供出来了，你还准备什么都不说吗？” 对于已经知道的事情，我们再听别人说起时，反应会更平淡，情绪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山本这时候就蹲在贾壮的脸前，观察贾壮听到李实群说的话后的反应。 这其中还有一个小陷阱，就是李实群先踹倒了贾壮，贾壮的注意力全放在被踹的部位的疼痛上面，然后李实群说出雅子的事情。 贾壮的情绪被从其他方面，突然调动过来，他会先有最本能的真实反应，如果贾壮有问题，大脑会立即思考，让贾壮再产生最恰当的表情，山本就在观察贾壮前后的这个变化。 让自己大口快速吸气，贾壮牢记闻自省告诉他的应对办法，就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这样贾壮会时刻先保持一种表情，阻隔掉突发情况下会产生的真实情绪。 贾壮沉浸的情绪是惊恐，所以他一直在大口吸气，这时感觉周围安静下来，贾壮才明白李实群提到雅子也是对他的试探。 这让他很害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便使出了闻自省告诉他的最后一招。 贾壮的神情越来越害怕，身体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张开了嘴却不是吸气，而是往外呼气，不一会儿贾壮就因为缺氧晕了过去。 李实群见贾壮身体瘫软下来，用手轻推贾壮几下，和山本说：“这就吓晕了？” 山本起身往房间外走，李实群也跟上。 吉野守在门口，山本从他身边走过时，轻声说：“你在门外盯着贾壮。” 走到走廊尽头，李实群低声问道：“山本君，贾壮有问题吗？” “他似乎很害怕，被吓破了胆子，”山本描述他观察到的东西，“我没有看到贾壮有其他的表情……” “会害怕特务处……”李实群讲出他的判断，“那就是没问题……” 山本踌躇半晌，并没有这样就轻信。 “山本君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呢？” “让贾壮去陶老大那里，”山本给李实群解释他这样安排的原因，“那里与外界隔绝，方便继续观察贾壮，贾壮如果在陶老大那里不安分，总想着往外跑的话，就是有问题。” 二人谈妥了如何处置贾壮，又回到房间外，山本轻声问吉野：“贾壮刚才有动静吗？” “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和李桑进去，安抚一下贾壮，再套套他的话。” 吉野和李实群走进房间，来到贾壮身前，将蒙着贾壮眼睛的布条摘下，然后伸手拍打贾壮的脸。 “喂，醒醒……” 贾壮被拍醒，睁开眼有短瞬的茫然，接着明白过来，马上做出惊恐的表情。 吉野摁住要挣扎的贾壮，轻声安抚道：“贾参谋，不要害怕，你已经安全了……” 贾壮仍保持惊魂未定，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自己人，”吉野故意说的模棱两可，“贾参谋，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给我们说一下。” “自己人？”贾壮迟疑了一下，又猛烈的挣扎起来，“快走！特务处的人还在这里……” “贾参谋！”吉野用力控制住不停乱动的贾壮，“你现在很安全……” 等贾壮平静下来，吉野给贾壮解开绑着双手的绳索，温声低语道：“贾参谋，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又会在山里出现？” “我……你们是什么人？”贾壮时刻牢里闻自省的告诫，对方不首先表明身份，你就要当做不知道，这时谨慎和戒备的问道。 吉野看向李实群一眼，李实群说道：“贾参谋可以相信我们，我们和雅子一样，都和你是自己人。” 贾壮长出一口气，开始说道：“吓死我了，你们不知道啊……那天晚上，我从死信箱取走了纸条，离开时发现被人跟踪，我就没敢回家，在外面躲了一天。” “第二天我去找雅子商量办法时，见到雅子住处附近，已经被特务处的人包围了，我当时很害怕，不敢在城里待，开着车跑出城，这些天一直在山里待着……” 第八十三章 拉闻自省一把 客莱旅店的顶层房间这里，闻自省和于明悟各坐在一个松软的高级沙发上打盹儿，林杰和陈德利几人挤在长沙发上，互相倚靠着发出鼾声。 不远处的窗户边，赵熙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街道对面的国防部。 在望远镜中，罗达辉的车驶出了大门。 “队长，罗副主任出来了。” 闻自省睁开眼睛，看到旁边酣睡的林杰他们，用力拍了拍手，将几人叫醒：“别睡了，起来，都跟我走。” 闻自省起身往外走，身旁跟着不住晃动僵硬臂膀的于明悟。 林杰和陈德利几人站起来，都伸着懒腰，赵熙走过来，在他们伸懒腰时，轻拍了他们的肚皮，几人急忙弯腰“哎哟”一声，困意却也因此消除。 闻自省走出旅馆，拉开车门上车，等于明悟也进到车里坐下后，启动汽车，来到街道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丁字路口，罗达辉的车从街道拐角出来向前直行，闻自省加速将车横在罗达辉车前停下，让旁边的于明悟感到错愕：“闻自省，你要做什么？” 罗达辉的车被截停，司机挂上倒档，准备倒车，后面“吱”的一声，被赵熙将车堵住退路。 司机掏出配枪，打开保险，和罗达辉说：“罗副主任，你快走，我撑不了几分钟……” 罗达辉看向车前，见闻自省从车里下来，心里叹息一声，说：“用不着，不会有事的，把枪收起来。” 闻自省走到近前，见罗达辉将车窗摇下来，主动开口道：“罗副主任，谈一谈。” 罗达辉要推车门下来。 闻自省赶紧阻拦，说：“不用，罗副主任，就在你车里谈。” 罗达辉打发司机下车，说：“小王，你先下去。” 闻自省到另一边拉开后车门，刚进去坐下，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被于明悟拉开，于明悟坐下后不久，车前堵着去路的汽车就被开走，赵熙也上车坐在司机的位置，启动汽车后，行驶在街道上。 “罗副主任，你儿子被绑架的事情，背后并不单纯。” “你们不添乱的话，会简单许多。” “这只是罗副主任的一厢情愿，你被人盯上了，他们不达到目的，是不会放过你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再什么都不做，才是在害罗副主任。” 罗达辉呼出一口胸中憋闷的浊气，问：“对方是什么人？” “日本人……” 闻自省将话挑明，让坐在前面的于明悟隐约有些猜出他的意图，对闻自省的自作主张感到很愤怒。 罗达辉心事重重的看向车外，汽车行驶的方向是他回家的道路，在那天看到汽车里尤迪的尸体时，罗达辉就已经预感到事情超出了他可以掌控的范围。 “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我希望得到罗副主任的帮忙和配合。” “先救出我儿子……” “你儿子肯定是要救的，但也不能因为救人，而影响了我们办案。” 见罗达辉还在踌躇，闻自省说：“罗副主任，不要再犹豫了，你没有更多的选择，从尤迪和孟凡有的死来看，日本人是敢于下狠手的，罗副主任到时候如果不屈服的话，你儿子的下场会很惨，我们已经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汽车缓缓停下，罗达辉从车窗看向外面，见已到了自己住所附近。 “罗副主任再想想，但我估计时间不会太多了。” 闻自省推开车门下来，走向停在后面的车，身后于明悟快步超过他，走到车前，拉开司机位置的车门。 林杰坐在里面，不明白于明悟想干什么，问：“于科长，你要做什么？” “下来！”于明悟用命令的语气，冷冷说道。 林杰下车的动作稍慢点，于明悟已伸手将林杰从车里拽出来，自己坐进去，抬头看闻自省时，目光透着凶狠。 于明悟操作汽车转向的动作，就如同发泄对闻自省的不满一样，利索的调转车头，“嗖”的扬长而去。 “于科长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林杰走到闻自省身边，看着已远去的汽车，向闻自省打听消息。 赵熙笑了一声，和闻自省说：“队长，这回于科长是真生气了……” “怎么了？”林杰眼睛不停在赵熙和闻自省之间打转，想要知道内幕。 赵熙没和林杰多解释，而是用很严肃的态度，和闻自省说：“队长，我在车里听你和罗副主任说的话，你是要把罗副主任发展成下线吗？” “我是希望可以通过罗副主任，接触到高层的通日分子。” “可是，这不合规矩，我猜于科长是去处长那里告状了，你还是想好怎么和处长解释吧，搞不好案子没查了，咱们先完蛋……” 赵熙猜的不对，于明悟并没有回特务处，而是在路边的一个电话亭旁停车，下车进电话亭，给自己的手下赵明凯打了电话。 “喂，赵明凯吗？情报科现在有多少人？把人全带过来……” 于明悟将地址告诉赵明凯，挂掉电话后，回到车里等待，于明悟这时心里对闻自省满是怨气，觉得闻自省做事情心里没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吃几碗干饭。 他这个时候直接去见戴春风，将闻自省的所作所为汇报一遍，是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的，但是这样的话，闻自省就惨了。 于明悟爱惜闻自省是个人才，不想就这样把闻自省毁了，决定拉闻自省一把。 赵明凯带着人很快赶到，于明悟摇下车窗，伸出手向赵明凯示意跟上，开着车回到了罗达辉住所附近。 闻自省亲自站在一个巷子口，见到于明悟的车出现，将手指向自己身后的巷子，示意于明悟把车开进来。 于明悟带着赵明凯这些情报科的人回来，引起了赵熙、林杰和陈德利几人的警觉，赵熙和身旁的二人低声说道：“你们俩快去把兄弟们都叫过来……” 林杰和陈德利不敢怠慢，小跑着去召集行动队的人。 赵明凯这些情报科的人下车后，都走到于明悟车旁，等于明悟从车里出来，走向闻自省时，又都跟在于明悟身后，要给于明悟壮声势。 第八十四章 不用承担风险 于明悟走到闻自省面前，正准备开口说话，眼睛看到闻自省身后，见赵熙几人带着行动队的人慢慢踱步过来。 觉得赵熙这些人是在挑衅自己，于明悟越过闻自省，走到赵熙他们身前，很不客气的问：“赵熙，你们要做什么？” “于科长，别这么大火气呀，我就在这儿站着，什么也没做啊……” 林杰帮着腔说：“于科长是觉得我们站的太近了……” “我们先退一步……”陈德利张开两手，示意身边的人向后退了一步，“于科长，现在可以了吧？” 赵明凯这边，有人沉不住气，想要过去帮于明悟撑场子，被赵明凯用手拉住，赵明凯低声告诉他：“咱们科长没下命令，就待在这里别乱动……” 闻自省盯着那个人，见他又重新缩回赵明凯身后，才转身走到于明悟这边，给赵熙几人解围。 赵熙他们这些人，既是自己的手下，又是为了给自己撑场面才被于明悟针对的，闻自省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不顾。 “于科长，你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了，用不着难为我手下的人吧……” 于明悟瞥了闻自省一眼，他一番苦心针对闻自省设计的局，被赵熙几人这么一搅和，没发生一点作用，没好声气的说：“聊几句！” 两人一起走到远处，于明悟回头看一眼赵熙几人的方向，和闻自省说：“你手下的人，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 “于科长，他们对你没有恶意……” 于明悟伸手示意闻自省不要说下去，自己说道：“我不是在和你说这个，我这个科长如果天天和一群小兵计较，也干不成什么事了，我是想说你……” “你要对得起你自己的手下人，”于明悟提醒道，“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像是在高空踩钢丝吗？” “我不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的……” “你能掌控的了吗？不要再查下去了，你已经查到孔家的人在和日本人接触，查到这种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你我可以周旋的空间了，依照程序，我们应该上报处长，可是你想过上报处长的后果吗？” “处长如果压下这件事情，不让我们再查下去，也不上报老头子知道，你我还能平安无事，但这样风险就到了处长那里，你是处长你怎么做……” 于明悟自问自答：“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上报老头子知道，老头子和孔家说是亲戚，其实是靠着孔、宋两家才有的今天，在孔、宋两家和你我这种小人物之间，校长会选孔、宋两家的，到时候你我……” “连同你的这些手下，都是必死之局！” “你心里是相信孔少爷通日的，对不对？”闻自省问于明悟。 于明悟当然不会直接回答这种问题，他说：“你的关注方向，应该是在如何从这件事情中脱困……” “我早就想好办法了……” 还要说什么的于明悟一愣，听闻自省说：“如果孔少爷不知道他接触的人是日本间谍呢，我们要是不出手帮孔少爷一下，岂不是陷孔家于不义？” “你这只是一种话术……”于明悟不再和闻自省纠缠，“我现在以情报科长的名义，命令你停止一切调查，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了，还有……” “你是不是想把罗副主任发展成线人？你不是已经有了贾壮吗？”于明悟越说火气越大，“你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吗？你什么军衔，罗副主任什么军衔……” “你野心挺大啊，是不是给你个机会，你连处长都敢指挥？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这件事到此打住，我就当不知道……” “罗副主任的儿子怎么办？”闻自省说道，“如果我们不再查下去，日本人用罗军军威胁罗副主任，罗副主任可能会被拖下水。” “贾壮有消息吗？”于明悟只想着尽快抽身，“让贾壮提供罗军军的藏身处，我们去把人救出来，其实当初在钟山的砖窑时，就应该动手救人的……” “我们贸然救人，会让日本人察觉到危险，那样再想找到高层的通日分子，就更困难了。” “我的话都白说了吗？闻自省，”于明悟彻底被闻自省激怒，“不要再查了，别逼我动手……” 闻自省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于明悟看，于明悟接过见是李实群的照片，问：“你让我看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叫李实群，”闻自省讲李实群早年的经历讲述一遍，“早年留学苏俄，后来被党务调查科的人抓了，成了党务调查科的情报员。” “党务调查科？”于明悟明白，这又是闻自省为了继续查下去，而丢出来的饵，“闻自省，你还是不死心啊……” “于科长，李实群是被迫加入的党务调查科，听说当年为了救他，李实群的夫人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说李实群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主动投靠日本人……” 闻自省重新描述一遍案情，让自己可以有一个继续查下去的说词，说道：“我们查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我们自己先入为主了，通日的高层也许并不是孔家这些皇亲国戚，而是像李实群这样的人，和日本人勾搭在一起，替日本人谋划的这些……”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查……”于明悟盯着照片，心中有一个疑问，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闻自省是怎么确认照片里的人就是李实群的？难道还是线人提供的消息？ 于明悟忽然感觉，闻自省也许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一根筋。 “难道于科长就不想看党务调查科的笑话吗？我们查下去，也许是在替党务调查科清理门户呢？” 闻自省看到于明悟的立场已经开始松动，趁热打铁道：“于科长，我建议将这件事情交给处长决断，如果处长不让查了，我就此罢手，如果处长忠心报国，要挖出党务调查科的内奸，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明悟也觉得让戴春风决断，自己可以不用承担风险，于是和闻自省一起回到特务处，来到戴春风的办公室外。 第八十五章 我一会儿再看 戴春风的秘书肖逸见闻自省和于明悟过来，急忙起身拦在两人身前，说：“于科长，闻队长，你们两人能一起过来，可真是少见呐……” 闻自省看一眼戴春风的办公室，明白肖逸是在替戴春风挡驾，也不硬闯，而是和于明悟停下，问：“处长在吗？” “在，”肖逸打探道，“二位的事要紧吗？” 肖逸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暗示两人，如果没有要紧的事，这个时候不便打扰戴春风。 闻自省看向于明悟，于明悟的官比他大，他让于明悟决定去留，于明悟说：“去给处长报告吧。” “好，你们稍等。” 肖逸转身敲响戴春风办公室房门，听到房间里戴春风的问询，回答：“处长，是我，肖逸啊……” “进来！” 肖逸推开门，和房间里的戴春风说：“处长，于科长和闻队长求见，有很重要的事。” 房间里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肖逸让开门口的位置，吴若言抱着一摞文件走出来，在戴春风办公室外不远的椅子上坐下。 肖逸站在门边和闻自省二人说：“于科长，闻队长，请进吧。” 二人从吴若言身前走过。 吴若言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整理手上的文件，侧头看着闻自省二人进到房间，接着肖逸将门关上。 戴春风从办公桌旁的座位起身，走向房间另一边的沙发处，同时招手闻自省二人一同过来坐下。 “来，到这边坐……” 等二人坐下后，戴春风后背靠在沙发上，先用那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眼神，看了闻自省和于明悟一眼。 “说吧，你们俩人是有什么事？” “处长，”于明悟在戴春风面前毕恭毕敬，“是有关行动队正在查的案子……” 戴春风眼角看过闻自省，打断于明悟的话：“如果是要结案的话，写一份报告过来，但是太细节的东西就不要写在里面了……” “处长，不是结案……” “不结案？”戴春风皱着眉头看闻自省，“你们是查出什么了吗？” “处长，我来说吧，”闻自省拿出李实群的照片，两手递给戴春风，“我们查到了这个人……” 戴春风接过照片端详，闻自省继续说道：“这个人叫李实群，曾经留学苏俄，后来被党务调查科的人抓了，现在是党务调查科的情报员，我们发现……” “等等……”戴春风摆手示意闻自省先不要说，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摁下一个按钮，随后房门被肖逸推开。 “处长，你有什么吩咐？” 戴春风晃动几下手里的照片，示意肖逸过来拿，等肖逸接过后，戴春风说：“你现在去档案室，让他们找这个人的资料。” “是。”肖逸转身离开，并关上房门。 戴春风回到沙发处坐下对闻自省说：“你接着说。” 闻自省说道：“处长，在调查过程中，我发现李实群这个人非常活跃，他不仅多次和日本间谍接头，还直接参与了绑架罗副主任儿子的事件，我怀疑李实群是在为日本人拉拢、收买甚至胁迫政府重要部门的官员。” “在跟监过程中，我们发现孔家的少爷似乎也被李实群盯上，随时都有被李实群拉下水的可能。” “你都查到孔家头上了？”戴春风神态、语气都很平和，似乎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但闻自省明白这是戴春风对你心生戒备和疏远的信号，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戴春风，否则事情会走到相反的方向。 “孔家少爷可能是被蒙在鼓里，就如同罗副主任一般，李实群是在一步步设下陷阱，引~诱孔家掉下去。” 戴春风看向于明悟，和于明悟说：“抓人，去把李实群抓起来……” “处长，我觉得应该放长线钓大鱼……”闻自省语速有些快，他担心戴春风随时会打断他，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李实群是一个人，还是有一个团队，他现在正在针对罗副主任和孔家，那么还有没有针对其他人，这些都需要我们在暗中调查，如果贸然抓人，所有线索都可能断了。” 戴春风盯着闻自省，态度晦暗不明，闻自省只能凭借对戴春风性格、为人处事等的分析，判断戴春风在想什么。 “处长，李实群他是卖~身投靠，不能算是咱们自己人，当年为了救他，李实群的夫人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他对我们应该是心怀怨恨的，平时接触的人际圈子，也应该都是一些对党~国不满的人……” 闻自省观察到戴春风眉头舒展开来，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戴春风看向于明悟，于明悟点了点头，表示闻自省说的都是事实。 “处长，我们这也是在替党务调查科的人清理门户……” 戴春风脸上有了些笑容，假意训斥于明悟，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在为国锄奸。” “对，还是处长高屋建瓴。”闻自省捧戴春风的场，几人笑了几声，气氛融洽起来。 戴春风最初是担心闻自省查到像孔家这样的大家族头上，那样的话，事情如何收场，对他和老头子都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索性不如不管，装个糊涂算了。 可是闻自省这次带来的消息，让戴春风觉得柳暗花明，孔家可能是被人暗算而不自知，特务处不是在查孔家，而是在救他们。 更让戴春风感兴趣的是李实群这一类人，他们不是老头子的嫡系，李实群还是特务处最大的竞争对手，党务调查科的人。 收拾他们这些人，戴春风一点压力也没了。 “闻队长，你准备怎么查下去？”戴春风问道。 “处长，有件事我需要向你汇报……” 闻自省将他准备利用日本人胁迫罗达辉的机会，让罗达辉趁机渗透进去，找出那些替日本人做事情的汉奸的计划讲了一遍。 “处长，我知道这件事情做的有些鲁莽了，我一个小小的行动队长，怎么能想着指挥罗副主任呢，于科长已经批评我了……” “这事情你是有些欠考虑了，”戴春风问，“罗副主任同意了吗？” “他儿子还在日本人手里，为了救儿子，罗副主任也会答应的。” 戴春风想了一个办法，说道：“这样就好，你安排一下，我亲自和罗副主任谈，以后罗副主任就算是我的部属，只是暂时借给你使用。” “是，我马上安排罗副主任和处长见面。” 房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说道。 肖逸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来到戴春风身前不远，说：“处长，你要我找的照片上的人叫李实群，他的档案我给你带来了。” “先放桌上，我一会儿再看。” 第八十六章 我今天临时有事 深夜，躺在床上的罗达辉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妻子。 见妻子已经熟睡，罗达辉伸手从床边桌子上拿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动作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轻声轻脚的下床，打开房门下楼。 罗达辉走到院门处，刚打开院门，在黑夜中就见到闻自省守在门口。 “罗副主任，我们处长已经来了，正在等你呢。” 罗达辉走出来，转身关好门，神情戒备的看向街道的两边。 “罗副主任，不用担心，这周围全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不会有外人看到你的。” 闻自省在前面为罗达辉带路，将罗达辉带到不远的一个巷子里。 巷子里停了一辆黑色汽车，闻自省走到后车门处，将车门打开，和罗达辉说：“罗副主任，请吧。” 罗达辉弯身坐进车里，闻自省关上车门，走到巷子口，为车里的戴春风和罗达辉望风。 “罗副主任……”车里戴春风先开口。 “你就是戴处长？” “是我，罗副主任，对你儿子的事情，我知道后很重视，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竭尽全力救你儿子的。” “这次见面不只是谈我儿子的事吧……” “我认为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日本人做事情太没有底线了，我们决不能让日本人的阴谋得逞。” 戴春风谈及罗军军被绑架，而不提让罗达辉给特务处做事，其实是等着罗达辉自己主动开口，这在双方的交谈中，是一个取得优势的小伎俩，谁主动谈及了这件事，谁就处于被动的一方。 罗达辉心里叹息一声，他主动说道：“我可以帮你们做事，但我要我儿子不能有任何危险。” “你儿子的命，就掌握在你手里，你只要不在日本人那里露出马脚，他就不会有事情。” “戴处长，农村老太太喊只鸡过来，手里都要攥把米呢，你不会是连个承诺都不想给我吧。” “我会吩咐闻自省保护你儿子的安全的……” 戴春风话没讲完，罗达辉已从这句话的信息中，分析出特务处可能知道罗军军被关押的地方，马上进行问询。 “我儿子现在被日本人关在哪儿了？” 戴春风不给罗达辉一点和特务处讨价还价的机会，冷冰冰的说：“罗副主任，你现在是要为我们做事，而不是利用我们，主次关系你要搞明白……” 罗达辉沉默下来。 戴春风说道：“你今后直接归我领导，只是暂时配合闻自省的行动，你是黄埔的吧？” “是。” “那大家都是自己人，你的任务是找出和日本人勾结的那些对老头子心怀怨恨的人。” “明白了，”罗达辉离开前，动情的和戴春风说道，“我儿子就是我的一切，他就是我的希望，如果他出了事，我想我会疯的。”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不让日本人毁掉我们的希望。” 罗达辉从车里出来，在闻自省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住所外，打开院门独自进去。 闻自省等了片刻，离开罗达辉住所的门口，从口袋中掏出手电筒，向街道两边各闪了两下光亮。 没一会儿，赵熙和林杰等人从街道两边过来。 “你们有发现异常吗？” 几人说道：“报告队长，没有，街上都没人……” 从巷子里走出一个人影，来到闻自省几人身前，闻自省才看清是于明悟，于明悟低声问闻自省：“罗副主任回去了？” “回去了。” “把你的人都集合过来，处长要给我们讲话。” 闻自省心说查四大家的时候，戴春风躲起来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要查政敌了，戴春风倒开始高调起来，邀买人心了。 带着手下来到巷子里，此时于明悟的手下已经列队完毕，就等闻自省的人，闻自省摆手示意赵熙他们赶快挨着情报科的人站好队形。 车门被于明悟拉开，戴春风从车里出来，先从闻自省的行动队这里开始，在闻自省和于明悟的陪同下，检阅起来。 戴春风走到赵熙身前，打量了一下，见赵熙站姿端正挺拔，不由点头，问：“闻队长，这是你的人吗？” 闻自省回答：“处长，他叫赵熙……” “赵熙……嗯，不错！” 戴春风又走到林杰面前，这次闻自省不等戴春风询问，主动开口：“他叫林杰……” “林杰，很好。”戴春风拍了拍林杰肩膀，林杰站的更笔直了。 走到情报科这里，赵明凯激动的等不及于明悟开口，自己主动说：“处长，我叫赵明凯。” 戴春风拍了拍赵明凯臂膀，表示鼓励。 检阅过后，戴春风站在队列前，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们都辛苦了，日本人侵门踏户，主动挑起战争，国家生存危亡之时，竟然还有人不顾民族大义，出卖同胞手足，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的职责所在，就是找出这些人，把这些叛徒败类一扫而尽，”戴春风看向一侧的闻自省和于明悟，“这次行动交有闻队长和于科长指挥，是你们情报科和行动队的联合行动……” “你们来自两个不同的科室，一定要互相协作，精诚团结，等你们圆满完成任务，我会亲自为你们摆宴庆功。” 戴春风讲完话后，准备坐车离开，闻自省和于明悟到车前送行，戴春风在车里摇下车窗，对闻自省二人又是一番叮嘱。 …… 天亮后，罗达辉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去国防部，桌边电话铃声响起。 罗达辉拿起电话，问：“喂，你哪位？” “罗副主任吗？是我啊，李先生，咱们上次还在三洋咖啡馆见过面，我还借给罗副主任一万块大洋，罗副主任还记得吗？” “哦，是李先生啊，记得，李先生打电话是……” “想约罗副主任出来聚聚，不知罗副主任肯不肯赏脸啊？” “李先生约我，我能不去吗？是什么时间，在哪儿啊？” “今天中午吧，罗副主任在家里等我，我亲自开车去接你。” “行，我在家等李先生。” 罗达辉挂掉电话，走出院门，和已经开车守在门外的司机小王说：“小王啊，我今天临时有事，就不去国防部了，你把车开走吧。” 第八十七章 跑这里干什么 小王将车开走后不久，待在巷子里的闻自省和于明悟，就收到了手下人送过来的罗达辉和山本的通话录音。 两人正准备听录音，车外面赵熙走过来，伸手轻敲车窗玻璃。 闻自省摇下车窗，问：“怎么了？” “罗副主任过来了。” 闻自省将录音设备递出去给赵熙，同时说：“让兄弟们在周围警戒，如果有人靠近，提前通知我们。” 见到罗达辉走进巷子，闻自省推开驾驶室的车门下来，来到后车门处，打开车门，等着罗达辉弯腰坐进车里，闻自省再关上车门，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车。 “刚才有个电话打给我，是一个叫李先生的人，孟凡有介绍我认识的，我为了筹措赎金，曾经从他那里拿了一万块大洋，他约我今天中午见面。” “姓李，是个男的？” “对。” “他长什么样子？” 罗达辉回忆着说：“我见他的时候，他穿着长衫，一头短发，对了！他身边还跟着孔家的少爷。” 闻自省和坐在前面的于明悟对视一眼，明白罗达辉见的那人不是李实群。 “他有说是做什么的吗？” “好像是丰盛商行的股东，我知道的都是孟凡有告诉我的，说这个李先生做些走私、贩烟土之类的生意。” “中午在哪儿见面？” “他只说中午会开车来接我。” “只有你们两人吗？” “我不知道……”罗达辉刚开始替特务处做事，对间谍这个行业的水深水浅还没有认知，这时要开始行动了，心中难免不安，“你说这个李先生会是日本间谍吗？” “他是什么人，你不要去深想，除非他主动告诉你，否则你都要把他当成是借给你一万块大洋的朋友……” 闻自省观察罗达辉的状态，问：“你是在紧张吗？” 罗达辉尴尬的点头，说：“是，我没干过这个，不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你现在做的就是对的，当你感到紧张、不安的时候，你要主动来找我谈，我帮你出主意。” 闻自省教给罗达辉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他说：“间谍这个行业，其实很简单，就是人与人的交往，对方已经将他的身份信息暗示给了你，他是丰盛商行的股东，会做些走私、贩烟土的勾当，似乎和孔家有交情，还借给了你一万块大洋……” “你在和他的交谈中，心里要时刻想着这些，不要去想他是不是日本间谍，那样的话，你会被看破手脚的。” 罗达辉沉思片刻，说：“那我是不是也要时刻谨记自己军需署副主任的身份？” “对，不要做出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 罗达辉和闻自省一番谈话，缓解了心中的紧张，下车离开，回到自己的家中。 赵熙从角落走出来，将录音设备还给闻自省，闻自省听了内容，和罗达辉所说的基本一样。 拿出纸笔，闻自省在纸上写下李实群的名字，又在另一侧写下李先生三个字，旁边注释：丰盛商行股东，似乎和孔家少爷关系非浅。 临近中午时分，罗达辉又接到山本的电话，山本告诉罗达辉自己马上就到，罗达辉挂掉电话后，走出自己的住所，没过多久，山本亲自开着车，停在罗达辉身前。 “罗副主任，一定等很久了吧？” “我也是刚出来。”罗达辉寒暄着拉开后车门上车。 山本开着车离开。 巷子里闻自省开车出来，准备转弯跟上去时，从眼前驶过一辆汽车，这辆车的司机没料到会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一辆车，转头看了过来，和闻自省的眼睛互相交汇。 这个司机不是别人，正是高飞达，高飞达见闻自省出现在这里，明白山本接下来会被闻自省监控，为了不暴露自己，高飞达在来到路口后，向和山本相反的方向离开。 闻自省不动声色跟在山本后面，侧头看了于明悟一眼。 “怎么了？”于明悟感觉到闻自省的目光，也看着闻自省不解的问。 “没什么……” 闻自省盯着前方，从于明悟的反应看，于明悟没有对高飞达产生怀疑。 山本开车一路往城北而去，到了兴中门一带时，道路变的坑洼不平，汽车颠簸起来。 罗达辉调整了坐姿，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和开车的山本说：“这是到城北了，再往前就是兴中门了吧。” “对，罗副主任。” “李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啊？”罗达辉疑惑的问。 “罗副主任，我们去望江楼，在那里今天有一个饭局，来的都是金陵城军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山本开着车，中间没有进行绕路、停车等反跟踪的伎俩，直接来到望江楼外停下。 闻自省将车停在不远处，看着罗达辉和山本走进望江楼，又看了车外周围街道的情况，心说这可不是个监控的好地方。 望江楼外是一条宽广的街道，可以并行十几辆汽车的样子，但是街道两边被严重占用，这里扎堆停了人力车，那边一处是摆摊卖水果的，还有摆了桌椅，卖馄饨、阳春面的。 因为临近码头，还有很多挑夫担着货物来来往往，更有不少要登船的和已经下船的人，或步行或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出现在这条街道两边，让本来宽广的街道，变得如集市般杂乱无序。 闻自省的车还没停多久，身后就响起汽车喇叭声，闻自省只得发动汽车，向前行驶。 走了一段距离，找不到能把车调头的地方，离望江楼也越来越远，前面都已经能看到下关码头的样子，闻自省脚踩刹车，将车停住，和身旁的于明悟说：“于科长，你开车……” “你去哪儿？”见闻自省推车门下去，于明悟急忙追问。 闻自省下车后，向来时的方向看去，见赵熙、林杰和陈德利也都被困在这条街道上，徒步走向他们。 路过陈德利和林杰的车外时，闻自省比手势让二人下来，一起来到赵熙的车外 闻自省拉开车门，示意车里的人，除了赵熙全都下去，然后和陈德利、林杰坐进车里。 “地图！”闻自省对赵熙说。 赵熙关好车窗，将地图找出来递给闻自省。 闻自省从地图上找出望江楼的位置，见这里紧邻长江，不远就是下关码头，不解的说：“跑这里干什么？” 第八十八章 江面上预留退路 从地图上看，望江楼背靠长江，虽然紧邻下关码头，附近人流量大，但门前只有一条街道，如果遇到意外，可供选择的撤离路线并不多。 闻自省已和日本人交手数次，日本人每次接头见面，所选的位置都是正门一条大路，后门会有小巷，并且这些小巷蜿蜒曲折，贸然闯入，会让人迷失了方向。 用以往的经验判断，望江楼都不应该是日本人选择用来会面的地点，所以闻自省才会疑惑不解。 盯着地图上长江的标识，闻自省心里想到一个可能，日本人确实是在望江楼密会，这个位置看似选的不合理，因为望江楼只有正门一条道路，背面就是长江，但如果在长江上有一条船呢？ 这样的话，一切就合理起来，长江就如同蜿蜒曲折的小巷一般，可以作为日本人撤离的路线。 “陈德利，你去设法租条船……” “啊！租船？”陈德利有短暂的愕然，但马上又问，“队长，你要什么船？” 闻自省稍想一下，说：“渔船吧，船不能太小了。” 等陈德利下车离开，闻自省和赵熙、林杰说：“你们两个人，先把咱们的车摘出来，守住望江楼外的街道，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盯住带罗副主任来的那个什么李先生，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闻自省在车里等了一段时间，从车窗看到陈德利的身形在人群中出现，不等陈德利过来，闻自省下车走过去，和陈德利走向江边。 江边停了一艘风帆渔船，船头和船身各竖着一根桅杆，船帆并没有挂起，而是垂落在船上。 闻自省没有冒失的上船，而是低声问陈德利：“你是怎么和船老大说的？” “我说是一个有钱人，想要玩些新鲜的，坐渔船到长江上游玩。” 闻自省笑了两声，说：“那我现在就是一个有钱人了？” 陈德利会意，说：“那当然了，闻先生，我给你带路。” 来到江边，早有船老大恭候在岸边，见陈德利带着闻自省过来，船老大上前招呼：“陈先生，你来了，这位就是……” 陈德利说道：“这就是闻先生，你今天伺候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一定，一定……” 船老大殷勤的来到闻自省身前，指引闻自省踩着船板上船：“闻先生，您小心脚下，别滑倒了……” 闻自省上到船后，好似对一切都好奇，先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鱼腥味，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又走到船舷，用手轻轻抚摸，再看了眼四周，甲板上只有几个赤膊上身光脚的汉子，聚在角落好奇的打量过来。 船老大上前，问：“闻先生，要开船吗？” “开吧……”闻自省做出一副对船上的一切都好奇的样子，在船上转悠一遍后，来到一处船舷边，看似是在欣赏江面景色，实际上是在观察周围的船只。 望江楼紧挨着长江，打开窗户往外跳，就能跳到长江水里面，所以船只不能停的太近，那样的话会显得太刻意。 如果有船只是为了接应望江楼里的人，那么这艘船便只能是停在望江楼附近的江面上。 闻自省看向望江楼附近的江面，见到有一艘渔船停在距望江楼不过百米的距离，拿出望远镜观察。 这艘渔船升着风帆，但在江面上却长时间不动，甲板上也不见有人出没。 用望远镜看过之后，闻自省和陪在身旁的船老大打探消息：“老伯，你干这一行有多久了？” “我七八岁时就已经上船讨生活了，到现在都有五十多年了吧。” “那你一定对这里很熟悉了？” “熟悉，太熟悉了，这附近的水下面，哪里能捞出什么鱼，我都一清二楚。” “在这附近的渔船呢？你老熟悉吗？” “渔船……熟悉！闻先生是问哪条船？” “我就是随便问问，那条船吧，你老认得吗？”闻自省指了正向江面撒鱼网的渔船。 “那是老周家的船，一家人可勤快了，年轻劳力也多，小日子过的美……” “那边的船呢？” “那是从江北过来的……” 一连指了几个，船老大都能答上来，闻自省手指向停在望江楼附近的渔船，问：“那个船呢？” “那是……”船老大看着那艘船，忽然暴怒起来，“那是郑三家的船，郑三这个矬样，又偷奸耍滑了……” 船老大冲着划桨的人喊：“把船划过去，我要骂骂郑三这个好吃懒做的矬样。” 等船改变航向，驶向郑三家的船，船老大再转过身，和闻自省赔礼：“闻先生，还请你多担待，郑三他爸和我有些交情，人刚过世没几年，我不能看着郑三游手好闲不管不顾。” “应该的，老伯是个仗义的人……”闻自省没有阻拦，只是和陈德利退开几步，装作休息的样子，在一处船舷坐下，隐藏身形。 等来到郑三的船附近，船老大让浆手停船，扯着嗓子喊：“郑三，你个矬样，你给我出来……” 骂了几声，郑三从甲板上坐起，见到是船老大，郑三不由缩了缩脖子，扶着船舷站起来，心虚的说：“是伯伯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了？趁着年轻力壮不挣点家业，等老了以后你怎么活？喝西北风吗？” “伯伯，我今天没偷懒……” “没偷懒……我都看到了，你把船停这里，又不打鱼，不是偷懒是什么？” 郑三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今天是有人租了船，让我在这里等人……” 躲在船舷后的闻自省，心说果然如此，日本人在江面上预留了退路。 “等人……等什么人？” “我不知道……” “你个矬样，敢骗……” “我没骗人，”郑三从衣袋里掏出大洋，举着给船老大看，“这是他们给的船钱。” 见到大洋，船老大止住骂人的话，但还是教训的口吻，说：“那也不能躺在船里虚度时光，把渔网撒水里，趁这个时间打点鱼回家，不是能多挣一些吗？” 郑三想偷懒，有些不情愿。 船老大拍打着船舷，厉声：“还不快点……” 郑三屈服于船老大，拿出渔网撒向水面。 船老大又等了会儿，见郑三打捞上了一网鱼，才让浆手划船离开。 第八十九章 我们是自己人 等走的远了，闻自省才和陈德利站起来，来到船老大身边。 “让闻先生见笑了，后辈不争气，唉……” “老伯不用叹气，有你在旁时刻提点着，他们不会过的差了。” 船老大还是叹气，他活着还是如此，如果死了呢，郑三只怕是会败光了家产吧。 闻自省看着望江楼方向，和船老大打探：“老伯，你们的渔船经常会有人租用吗？” 船老大回忆着说：“以前倒是不多，但最近多起来了，经常会有人花钱租我们的船。” 闻自省心中警觉起来，问：“是什么人租船？都做什么了？” “就是在江上随便转转，拍拍照什么的……” 闻自省看向周围的渔船，指着附近的江面说：“就是在这里拍照吗？” “不是，”船老大指着下关码头的方向，“是去那边。” 闻自省看向下关码头的方向，因为距离尚远，只能从水平面上看到各种货轮停靠在港口，每当有货轮离开，就会有附近等候的船只把空隙填上。 在码头周围的水面，不规则的停着一些渔船，这些船虽然让开了水道，却长时间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闻自省用望远镜观察了这些渔船，没发现这些船有撒网捕鱼的动作，放下望远镜，闻自省和船老大说：“老伯，把船划过去，咱们也去码头那里看看。” 船老大答应一声，吩咐浆手把船开到下关码头附近的江面。 靠近了港口，闻自省站在船舷处，再看向港口停靠的那些货轮，才看清原来码头上正有码头工人将各种机械器具，或抬或扛的搬运到货轮上。 闻自省心中猜测，这是南京政府在向后方转运工厂的机器零件，走到另一边的船舷，闻自省用望远镜观察停在码头周围的那些渔船。 这些渔船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人，全都看向港口方向，甚至还有人使用纸笔记录什么。 闻自省在看向其中一艘渔船时，见这艘船上有几个西方人的面孔，其中一个人正是和闻自省打过交道的约翰。 约翰也用望远镜观察港口的情况，似乎是有所感应，约翰举着望远镜看向闻自省所在的渔船，发现了闻自省的身影。 闻自省的视线中，约翰放下望远镜愣了一下，又举着望远镜看过来，确认渔船上的就是闻自省，约翰露出些许被抓包的尴尬。 将望远镜交给身旁的陈德利，让陈德利用望远镜了解一下码头周围的情况，闻自省和船老大说：“老伯，把船靠岸。” 渔船靠岸停泊后，闻自省避开船老大，低声和陈德利说：“陈德利，你去望江楼那边，传达我的命令，由赵熙负责望江楼的监控行动，让林杰带一部分人过来，还有……让于科长也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陈德利快步下船，去找赵熙他们传达命令。 闻自省独自留在船上，心中焦急万分，如果闻自省所料不错，下关码头此时正在向后方转运工厂的机器零件等物资，而停泊在码头周围渔船上的那些人，应该是各国的谍报人员。 这种观察记录码头物资转运情况的事情，乍一看去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这其实就是情报。 充足的掌握了这些情报，就可以从转移物资的种类、数量、机器零件的先进水平，判断出南京政府应对日本侵略战争的实力和潜力，甚至是可以判断出南京政府作战的决心。 有了这些情报分析，其他国家在制定针对我方的战略计划时，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先声夺人。 闻自省等了一段时间，才见到于明悟、陈德利和林杰等人跑着步过来。 船老大此时也看出闻自省身份不一般，早远远的躲到一旁。 闻自省沿着船板从船上下去，和于明悟这些人汇合一处。 “闻队长，事情很严重吗？”于明悟一脸严肃的问。 闻自省将望远镜交到于明悟手中，指着码头上的物资和港口周围停泊的渔船，和于明悟说：“于科长，你自己看一下，这港口周围的渔船，没一个是真要打鱼的。” 于明悟拿着望远镜，向江边走了几步，看了一会儿，脸色就难看起来。 闻自省这边对陈德利说：“陈德利，你挑几个人，坐船回望江楼附近的江面，盯着那艘郑三的船，如果望江楼里有人上了船，你负责跟住。” 陈德利挑了几个人，上船离开。 于明悟放下望远镜，回到闻自省身旁，说：“这事你我解决不了，需要上报处长，联络海军派军舰过来驱离。” “先去看看码头里面的情况吧……” 见于明悟用不解的眼睛看着他，闻自省说：“我更好奇码头上的管理人员在干什么，难道真对港口周围的情况一无所知……” 几人走向码头，码头外面的道路，一侧已全被占用，停着装载各种机械零件的车辆，只有另一侧的道路还能通行，但多都是从码头里驶出卸载了物资的车辆。 闻自省和于明悟几人贴着路边，徒步向码头走去，途中有指挥交通和维持秩序的警察，上前试图盘问闻自省等人，闻自省出示了特务处的证件，这些警察才不再纠缠。 来到码头外，有一队宪兵守在路口，这些宪兵分成两组，一组人正在检查一辆准备进入码头的卡车，有士兵爬上车顶，确认车里运送的物资。 还有一个士兵，记录车辆的车牌号，司机的姓名，运送的物资等信息，全都确认无误后，将这些情况写在两份表格中，一份交给司机，另一份交给旁边的另一组人。 这另一组人接过表格后，负责检查从码头出来的车辆，核实汽车的车牌号、司机的姓名等信息，收缴司机手里的表格，都检查无误后，放车辆离开。 闻自省他们走过来，引起这些宪兵的警惕，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迎向闻自省，眼睛快速打量了闻自省这些人，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兄弟，我们是自己人，”闻自省拿出自己的证件，递向面前的军官，“我们是特务处的。” 第九十章 这种事我不敢答应 “特务处的？” 军官接过证件，将证件举在自己眼前，核对证件上闻自省的照片，再把证件还给闻自省。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闻自省看向旁边进去的卡车，临时编了个理由，说：“我们来检查一下这里的安全保卫工作。” “我没接到过通知……” “临时安排的……” “我要请示我的上级。” “好，”闻自省点头。 军官走进不远的岗亭，拿起电话拨号码，闻自省想了想，走进去将手摁在电话上，说：“兄弟，我们的部门，工作性质特殊，有时候只能默默的做事情，不能声张……” 军官瞪了闻自省一会儿，丝毫不给面子的说：“退后……” 闻自省向后退出岗亭，退到于明悟身旁，在于明悟耳畔低声说道：“一会儿你给处长打电话，我们俩人搞不定。” 军官拨通了电话，说：“喂……叫团长接电话……团长，我这里来了几个自称是特务处的人，要进码头……说是什么检查安全工作的……好，我等团长核实消息。” 挂掉电话，军官走出岗亭对闻自省说：“等着……” 于明悟向前走着说道：“兄弟，我打个电话。” 军官想了想，点头同意。 于明悟进到岗亭，拿起电话，先问：“兄弟，这个电话可以接外线吗？” “可以。” 于明悟拨了号码，接通后说：“给我接特务处……” 等了一会儿，接通后，于明悟说：“特务处吗……接到处长办公室……我是于明悟。” “处长，”电话打通后，于明悟说道，“我是于明悟，有个情况需要告诉你，我们要进下关码头，但被宪兵拦住了……” “你们去下关码头干什么？” “我和闻队长在查案子的时候，查到了这里。” 戴春风觉得费解，说：“你们在查的事情，和下关码头有什么关系吗？” “情况有些复杂，码头这里发现了外国的间谍人员。” 戴春风停顿了一会儿，判断事情重大，问：“闻自省呢？” “在我身边。” “让他接电话。” 于明悟将电话递向闻自省，说：“处长要和你说话。” 闻自省进来接过电话，说：“处长……” “闻自省，怎么回事？” “处长，我们在查案子的过程中，来到了下关码头附近，发现码头外面的江面上，停了很多可疑的渔船，我怀疑这些渔船里面都是外国的谍报人员……” “我觉得这种情况，码头的管理人员应该是知情的，但却放任不管，其中肯定有问题，所以就想到码头里看看情况。” “码头周围有可疑的渔船？” “对，”闻自省提醒戴春风，“处长，如果驱离的话，需要联络海军派军舰过来。” 下关码头向后方转运各种物资的情况，戴春风是知情的，这些转运的物资，都是南京政府能够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工业，其中就有可以造步枪和子弹的兵工厂的机械设备。 也正是因为如此，下关码头一带，才会有警察和宪兵戒备。 戴春风不敢大意，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处长，那我们呢？” “你们再等一会儿，我给那里的驻军打个电话。” 电话挂断，闻自省走出岗亭。 等了一会儿，岗亭里的电话响起，军官进去接了电话，出来后神态和缓了些，拿出一张登记表，和闻自省说道：“你们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但我要全程陪同。” 闻自省在登记表上填写了信息，问身边的这个军官：“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叫叶必成，你喊我大成就行了。” 闻自省一行人在叶必成的陪同下，进到码头里面。 刚进入码头，就看到有人守在路边，拦下进来的车辆，从司机手中接过表格，看了上面的内容后，给司机指引要去的地方。 司机开着车来到指定的地方，将车在这里停好，有人过来再次核对司机手里的表格，按照表格上的信息，指挥等候在这里的码头工人，将车上的机器零件卸下，搬运到停泊在港口的某个货轮上。 闻自省看着井然有序的场景，和身边的叶必成打探消息：“大成，你们宪兵在码头都负责什么？” “我们主要负责把守码头的正门，维持秩序，登记进出人员、车辆的信息。” “码头里面呢？你们没有管吗？” “码头里面行政院的人不让我们管，”叶必成一脸不屑的说，“我们才不稀罕呢。” “为什么不让你们管？” “行政院的人说码头里面太复杂了，从码头工人的管理，到货轮的调度，都需要有多年经验的人，我们这些大头兵，干不了这么细的活……” “哼！分明就是舍不得手里的那点权利，怕我们沾到一点油水，他们也不想想，我们到码头这里，是负责保卫工作的，和什么货轮调度有个半毛钱的关系？” “那码头里面现在谁在负责管理？” “好像是行政院交通部的什么路政司，第几科来着……”叶必成想了半天，“是第四科吧，一个叫方烁的人管事。” “这个人说是被行政院派来负责管理码头物资转运的，可经常看不到人，应该是后台很硬。” 闻自省看着码头上忙碌的人，问：“那个方烁在这里吗？” “别找了，肯定不在。” “方烁不在，这里谁说了算？” “以前谁说了算，现在还是人家当家。” “带我去找他。” 叶必成带着闻自省一行人，来到一处灰色的方方正正的建筑，这个建筑整个楼层是用水泥浇筑。 几人进到楼里，沿着楼梯上楼，来到一个房间外，听到里面有人的争吵声。 叶必成转身轻声和闻自省说：“肯定是又来找老陆走关系的……” “老陆？”闻自省提示叶必成说的更清楚点。 “就是陆垚，现在这里管事的。” 闻自省在房间外听里面的争吵。 “这种事情我不敢答应……” “老陆，可是方烁方科长已经许可了……” “他许可了，你找他去，”陆垚提高了音量，应该是气急了，“让他来这里红口白牙的说，再白纸黑字的给我写下字据……” 第九十一章 你走慢一点 “这种事情有写字据的吗？老陆，你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只要你点个头，让我的那些家当能够上船……” 闻自省听到这里，有些听明白二人争吵的原因，原来是这个人想要通过陆垚的关系，将自己的家产送上船运到后方，但被陆垚拒绝了。 又争吵了几句，这个人见陆垚还是不松口，留下一句“陆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警告，夺门而出。 出来时见到门外站着闻自省一行人，这个人愣了一下，带着一脸的怒气从闻自省身边走过。 闻自省让林杰他们在外面等候，只和于明悟跟着叶必成走进房间。 陆垚这时仰倒在座椅上，一手捂着额头，很是心力交瘁的样子，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也懒得看是谁，就说道：“如果是来我这里走关系的，趁早别白费心思了，把你们的能耐都用到上面，让上面的人把我撤了……” “老陆，他们不是那些人……” 陆垚睁眼看向闻自省，狐疑的问叶必成：“大成，他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特务处的……” “吱哟”一声，陆垚坐直身子，特务处是负责抓日本间谍的，陆垚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他小心的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别紧张，就是过来看看。”闻自省打量陆垚，陆垚脸有点长，显得头变得窄了，带着眼镜，头发稀疏，发际线都已经快到颅顶，穿了一身浅色长衫，也不知多久没有换洗过了。 “像刚才那个来找你走关系的人，这几天多吗？”闻自省踱着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窗户外面就是长江，可以看到港口的货轮，以及远处江面上的那些渔船。 “每天都会有几个吧……”陆垚的视线跟随着闻自省，看向窗户这里，自然也能看到江面上的渔船。 “你看到江上的渔船了吗？”闻自省侧过身，手臂撑着窗框问陆垚。 陆垚盯着窗户外面，懵懂的说：“看到了……” “这些船每天都会来这里吗？” “这谁会记得，不过这些船都是渔船吧，应该每天都会从这里路过……” 陆垚的表情，证明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停在港口外面的渔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还是宪兵出身的叶必成，有一定的警惕心，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神情严肃起来。 闻自省将自己的望远镜交给叶必成，叶必成用望远镜观察了那些渔船，说道：“这些船有问题……” 陆垚起身走过来，一边说：“有什么问题？” 叶必成将望远镜递给陆垚，给陆垚解释：“你看，远处的那些渔船，有在打鱼吗？” 陆垚用望远镜看了远处的渔船，没见到船上有人撒网捕鱼，放下望远镜后，一脸疑惑的样子。 “外面的江面上，有人负责管理吗？” 面对闻自省的问询，叶必成和陆垚相视一眼，都有片刻的不知如何应对。 叶必成替陆垚解释道：“闻队长，这种事你得去问方科长，老陆在这里也只是负责调度工作，他管不到其他的……” “方科长平常都会在哪儿？都做些什么？” 陆垚这个时候不敢有所隐瞒，他实话实说道：“方科长早年是跟着孔家的，虽然现在行政院换成了王院长，但王院长是外交专长，根本不精通交通部的业务，所以人事一直没有变动过……” “方科长也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天天围着孔家转，这个时间应该是陪着孔家少爷玩呢吧。” 闻自省心说，又是孔家，这样下去，迟早把国家玩没了。 拿回自己的望远镜，闻自省又询问了经常会出现在码头里的人员情况，例如码头装卸工人都是什么身份，进出是否会登记，并让陆垚和叶必成陪同，在码头四处转了一遍，寻找一些安全保卫方面的漏洞。 “队长……”正四处巡视的闻自省，听到林杰的声音，停住脚步。 “于科长，”林杰来到近前，先和于明悟打了招呼，“队长，处长来了，让你们俩人过去。” 闻自省回到房间里，此时戴春风正站在窗边，注视着江面上的渔船，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见闻自省和于明悟来到身前。 “处长！”二人在戴春风面前肃立。 “我刚才已经看到了，外面江上的渔船是有问题，我已经给海军方面打了电话，他们很快就会派军舰过来驱离。” “处长，码头的情况，还不止这些……” 闻自省将了解的情况，叙述一遍：“行政院的交通部有个叫方烁的科长，被派过来负责管理码头，这个人严重渎职，江面上有这么多外国谍报人员窥探，和他的失职脱不了关系。” “处长，”于明悟立即提醒戴春风，“这个方烁和孔家关系非浅……” 闻自省侧头瞪于明悟，觉得于明悟是在暗示戴春风漠视方烁的渎职。 戴春风果然脸色一暗，认为闻自省是在害他和孔家交恶。 “你还有什么情况要汇报吗？” “处长，在我们向后方转运重要物资的时候，有商人想要通过走关系，将自己的私人财务借助运送物资的货轮，转运到后方，我觉得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个情况，不能让不良商人耽误了重要物资的转移……” “你查的案子呢？现在有什么进展？”戴春风阴沉着脸色问。 “他们正在望江楼里密会，罗副主任也在里面，我的人在望江楼一带监控，具体他们谈了什么，还要等罗副主任出来才能知道。” 戴春风的口气，有了训斥的味道，他说：“闻队长，你的任务是查李实群，通过调查李实群，挖出和李实群有关的通日分子，而不是找孔家的麻烦，你和谁是自己人，你要心里有数，别把屁股坐歪了。” 闻自省被教训一番，在戴春风面前，只能无奈称是。 “好了，你们出去吧。” 闻自省和于明悟转身往外走。 戴春风又说：“于科长，你要负起一些责来，不要任由闻队长乱来。” 这话已经不留情面了，闻自省不等于明悟，快步走了出来。 于明悟随后追出来，喊住闻自省：“闻队长，你走慢一点……” 第九十二章 如此儿戏 闻自省停下来，向于明悟讲述自己的担忧：“下关码头负责向后方转移各种战略物资，这里非常的重要，如果这个方烁不换掉，我敢保证肯定还会出问题。” …… 说回望江楼这里，罗达辉跟着山本走进望江楼，两人沿着一侧木梯上楼，罗达辉用闲聊的语气，问山本：“李先生，一会儿都是有谁在上面，你先给我透个底……” “都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陪着孔少爷在这里消遣。” “孔家的少爷？”罗达辉难掩讶异的神色，他此时的心态和在三洋咖啡馆时已大有不同，这时罗达辉心中已认定山本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对孔家的少爷也牵扯其中，感到担忧。 “对，就是孔家的少爷，”山本斟酌一下用词，又说，“还有行政院交通部的方烁方科长……” “方科长也在这里？” 山本佯作不知罗达辉和方烁认识，惊奇的说：“罗副主任和方科长也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罗达辉不愿深谈，只是随口应付一句。 两人来到顶层，山本推开一侧房门，抬手邀请罗达辉一起走进。 罗达辉进到房间，先看到面前是一个座屏风，底座是上等红木所制，雕刻了精美花纹，插屏周围用硬木做边框，中间是一副江河山水飞鸟的国画，画的一角写有南唐李煜的乌夜啼。 房间里这时正有人在恭维孔少爷：“孔少爷能仗义出手，促成此事，于我等小民无异再造之恩……” “是啊……” 山本带着罗达辉从屏风后闪出，拱着手笑道：“哈哈……诸位，我是不是来晚了……” 房间里的人都看向山本，几个长衫瓜帽士绅装扮的老者，纷纷起身和山本熟稔的说：“李先生来的不晚，我们也不过早到了片刻而已……” 接着几个士绅邀山本入席。 山本推拒一番，将罗达辉引荐给众人，说：“诸位，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特意邀请来的贵客，军需署的罗副主任……” “原来这位就是罗主任啊……”士绅为了恭维讨好，把这个“副”字直接抹掉了。 “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是啊……” 罗达辉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别人笑脸恭维，他也不好绷着脸，只得在原地尴尬的笑。 山本为罗达辉介绍几位士绅，说：“罗副主任，这几位都是金陵城各个商会的会长，这位是黄会长，这位是赵会长，还有何会长……” 双方互道幸会，算是就此相识。 陪在孔少爷身边的方烁，这时起身走过来，和罗达辉攀交情，说：“罗副主任，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啊，来吧，咱们一起入席吧……” 几个商会的会长，都簇拥着罗达辉，要请罗达辉先坐下，罗达辉推脱不了，被方烁和山本半推半就的来到孔少爷身侧的位置坐下。 山本又和方烁客套一番，让方烁在孔少爷另一侧入座，之后和几个士绅在其余位置作陪。 罗达辉在孔少爷身边坐下，先和孔少爷攀谈：“孔公子，我来之前并不知孔公子也在，冒昧之处，还请孔公子海涵。” “无妨，”孔少爷横刀立马而坐，尽显其浪荡本色，“大家只是聚聚，借此联络感情而已。” 山本捧场说道：“孔公子说的对，大家在一起聚聚，互相熟识一下，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了……” “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方烁说道，“我和罗副主任因为码头上的一些事情，早已经相识了。” “我们和方科长熟识，方科长又和罗主任是老相识，那我们几个和罗主任岂不是也算半个朋友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怎么不是……” 几个士绅将气氛炒热，端起酒杯，说：“喝了这杯酒，大家就更熟悉了。” “对，”几人端起酒杯敬酒，“孔公子，罗主任，方科长，一起喝了这杯……” 几人都举起酒杯，孔少爷特意端起酒杯，和罗达辉手中的酒杯轻碰一下，这让罗达辉很是惶恐不安，孔少爷可是狂傲的人，什么时候会主动和别人碰杯，恐怕老头子都未必有这待遇。 罗达辉连道“不敢”。 惹得孔少爷不快：“怎么，看不起我？” 方烁打圆场：“罗副主任，孔公子这是给你面子，还不快喝了……” 罗达辉不敢再多说什么，仰头将杯中酒喝下，将空杯示意给孔少爷看，忍着酒水入喉的热辣，说：“孔公子，我干了……” 孔少爷拿起酒壶，又给罗达辉斟满，罗达辉小心翼翼的两手持杯接住。 “来，再喝一杯……” 孔少爷陪着罗达辉，两人喝过三杯，孔少爷方才罢手。 山本伸手大拇指，吹捧孔少爷：“孔公子海量……” 孔少爷伸手搭在罗达辉肩头，开始向罗达辉提要求：“酒我们喝过了，有件事我要托你办，罗副主任应该会给面子的吧？” 罗达辉尝试委婉的拒绝：“孔少爷说笑了，我只是在国防部谋个职位，养家糊口而已，连手底下的兵都没有几个，哪里能替孔公子做什么。” “我说能，就是能，罗副主任答应不答应？” 方烁在旁给孔少爷助攻：“罗副主任，你先答应了吧……” “孔公子，是什么事情，你先说出来听听，这里我解决不了，不是还有方科长吗？方科长要是不行，还可以请令尊出马呀。” “这是我的事情，和家父没关系，至于方科长……” 孔少爷转头看了眼方烁，又和罗达辉说：“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他做不了，只能找你做了。” “我……”罗达辉看一眼山本，直觉这背后有山本的推波助澜，“孔公子，到底是什么事？” “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孔少爷将他希望罗达辉，能够将国防部制定的向后方转移兵工厂等战略物资的货轮，先空出来，替一些士绅转移家产的事情说出来。 罗达辉状若不知这件事，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听过……” “罗副主任，你就别装了，这件事是你一手负责的，为了转移物资，交通部把我都派到下关码头了……” “方科长，军~国大事，你岂能如此儿戏？” 第九十三章 军权在老头子手上 罗达辉被方烁在孔少爷面前拆台，不禁又气又怒，心里还有些害怕，偷瞧孔少爷的脸色。 果然，孔少爷脸上已显露寒霜之色。 “孔少爷，所谓欲速则不达，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你应该多给罗副主任些时间，让罗副主任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迟，你们说是不是？” 山本和几个士绅使眼色，这些士绅连连称是。 孔少爷身子向后仰靠在座椅上，觉得被罗达辉下了面子，摆着一张臭脸，再不发一言。 罗达辉恶狠狠瞪着方烁，孔少爷他这回算是得罪了，只能将心里的怨气用眼睛发泄向方烁。 山本端起酒杯，将罗达辉的注意力引向自己，说：“罗副主任，咱俩喝一杯。” 罗达辉稍作迟疑，端起酒杯和山本遥向示意，一起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山本开始说教：“罗副主任，你这是何苦呢？孔少爷也是一番好意，他不是让罗副主任白忙一场，而是带着罗副主任一起发财……” “金陵城的大大小小商户，只要想将家产通过货轮运走的，每家都会拿出一部分财产，这些钱都会是孔少爷和罗副主任，你们这些可以行方便的人分润的……” “罗副主任，中日战端一起，谁知会打到猴年马月，工厂的机器设备都转移走了，难道政府机关不转移吗？如果罗副主任全家向后方转移，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时前途未卜，手中若没有可以安家的钱财，罗副主任心里踏实吗？” “我们这些商人，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也都是些可怜人，只想着能保全一些家当，在乱世里能苟活而已……” 几个士绅连连点头，不住称是。 山本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道：“罗副主任只需点点头，高高抬手，就能让金陵城的商家有条活路，自己也能挣些养家的钱财花销，这是对大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罗副主任何苦拒绝呢？” 这件事看似对所有人都有利，其实却是祸国之举，国家如果因此利益受损，这个损失最终是会传导到每个人头上，只不过人们因为金钱、地位的不同，承受损失和规避损失的代价，也不一而同。 简单一句话，越是底层的人，所付出的代价会越大，阶层越往上，他们保护自己利益的手段越多。 这也是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国家精英阶层价值观的原因，他们烂了，整个国家也会千疮百孔。 罗达辉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从自己儿子被莫名其妙绑架，到认识了山本，再来到望江楼，这一切似乎都有日本人在背后操弄，如果自己不肯配合的话，罗军军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了这些，罗达辉也想表示一下自己愿意退让的态度，可是几次想要开口，都无法迈过心中那道坎，酒桌场面一时显得冷清。 山本也没想过一次就能谈成，这时和周围几个士绅聊起了金陵城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缓和一下酒桌上尴尬的气氛。 一直坐到天色将要变暗，罗达辉见几人没有散席的打算，他有些沉不住气，便主动开口表示要走。 孔少爷扭过脸不理他，罗达辉也不想搭理方烁，只和孔少爷告了别，罗达辉从座位站起来。 山本和黄、赵、何三位商会的会长，一起起身相送，将罗达辉送到门外，山本似乎是想到罗达辉没有开车，问罗达辉：“罗副主任，你没开车，怎么回去？” “街上就有人力车，我随便叫一辆就行了。” 山本点头表示放心，给身边几个士绅使眼色，几人会意，纷纷各自掏出一张支票，要塞给罗达辉。 “罗主任，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货轮的事，还要拜托罗主任再多考虑考虑……” “罗主任，这是我的……” 罗达辉看着递到面前的支票，本能的想要排斥拒绝，面上露出被羞辱的感觉，可是很快想到自己被绑架的儿子，偷瞧了旁边的山本，见山本在关注他的举动，罗达辉面上表情很快变得纠结，最后摊开手掌接过了支票。 “几位不用远送，罗某先告辞了。” “罗主任慢走……” 山本和几个士绅注视着罗达辉下楼，直到身影在楼梯拐角消失，彼此才对视一眼，向山本诉苦：“李先生，你看这可怎么办……” “无妨，”山本成竹在胸，给几人出主意，“孔少爷不是还在吗？去求孔少爷呀，如果最后有人不识时务，可以让孔少爷动用孔家的力量摆平。” 几人心想也是，便一起返回房间。 刚回到桌边，臭着一张脸的孔少爷，就冷冷的问：“人走了？” 几个士绅又来到孔少爷近前，回答：“走了，罗副主任已经走了。” 孔少爷仰头看着他们几人，又问：“你们没送点什么，就这么让罗达辉空着手走的？” “送了，我们每人送了一张支票……” “啊哼！”方烁假意咳嗽一声。 几人明白意思，忙将准备给方烁的支票，递到方烁身前，陪着小心说：“还有给方科长的一份，我们也没有忘了……” “是啊，早就准备好了……” “方科长您收好了……” 方烁接过几张支票，看了上面的数字，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感觉到孔少爷在扮高冷，方烁替孔少爷讨要：“还有孔少爷的呢，你们准备了吗？” “孔少爷的那份……”几人面露难色，实在是孔少爷要的太多，他们身上装不下，一时带不过来。 孔少爷也担心他们几个把自己要的数额讲出来，赶紧开口：“我的那份不急于一时，你们准备好了，我随时去拿。” “好的……” 几人连忙应下，互相踌躇着开口：“孔公子，这件事罗副主任他没有答应，你可得再多劝劝……” “放心吧，不换脑袋就换人，罗达辉这个榆木脑袋，如果不开窍的话，我就给他上面打声招呼，换个愿意给咱们办事的……” 孔少爷这话有些是属于吹牛，他可以在这个房间颐指气使，靠的是孔家的势力，而孔家能给他这种特权，是因为孔家和老头子结成了某种联盟，这个联盟的平衡点就是军权在老头子手上。 第九十四章 继续跟踪下去 对于黄埔出身，算是老头子门生的罗达辉来说，孔少爷还真不能只凭一句话，就决定罗达辉的去留，但是多转几个弯，用利益交换的方式，是可以换掉罗达辉的。 山本在心里偷笑，他觉得自己的作为，已经可以得到一块勋章奖赏了，不仅仅是在于利用孔少爷和商人们的贪婪，将要阻止南京政府战略物资的转移。 更重要的是，利用孔少爷去腐蚀南京政府的官员，让这些官员变得唯利是图，旁边不住抚摸把玩支票的方烁，就是战果之一。 这种诱~使官员腐败的行为，长期发展下去，会形成政府权利部门大面积的贪腐。 贪腐就是堕落，堕落就是抛却信仰，官员没了信仰，打倒这个国家，不过是多踹上几脚的事情。 孔少爷和山本这些人，一直在望江楼闲话到深夜，几人兴致不减，决定一起再到秦淮河，找个高档的场所，继续风花雪月。 只不过山本没去，他将孔少爷送出望江楼，又折返回去，这让在附近车里盯梢的闻自省困惑不已，不知道山本还要回望江楼做什么。 山本来到望江楼的一个房间外，有节奏的一长两短的轻敲房门。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显露出吉野的身形。 吉野让开门口的位置，让山本进来。 在房间里，石原正背对着山本，站在打开的窗户边，观看着江上的夜景。 山本来到石原身侧，也看向江上点点渔火。 “石原君……” “事情办完了？” “刚把孔少爷他们送走。” “嗯，从这里看长江，景色真美……” 山本不明白石原为何有了如此雅致，含糊说道：“望江楼嘛，当然是选在可以看到最美江面风景的地方。” “揽胜，可以心旷神怡，提高自己的心胸，山本君，我是越看，就越喜欢这里，真想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故乡。” “我们打赢了，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对，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山本将罗达辉和孔少爷见面的情况讲述一遍，说：“我已经安排罗达辉和孔少爷这些人见过面了，不过罗达辉没有马上同意。”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去联系李实群，让他把罗达辉的儿子秘密送到城里……” 见山本迟疑，石原问：“怎么了？” “石原君，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了呢？人在城外面我们还能控制的住，若是进了城，陶老大这些人懒散惯了，我们管理起来会更加棘手。” “我是要让陶老大不断的出现在罗达辉面前，不停的骚~扰罗达辉，给他施加压力，这样罗达辉才会有紧迫感，我们再让陶老大把赎金加倍，罗达辉被逼到绝路后，他才会就范。” 山本听到石原的解释，知道石原是另有计划后，立即改口：“我今晚回去，明天早上在死信箱给李实群传达这个指令。” “不，你要和他再见一面，”石原说起另一件事情，“再和李实群提起让他收集南京政府高层黑材料的事情，问他这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山本点头，表示会执行石原的命令，同时又提到自己的一个难题：“如果陶老大这些人进了城，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让他们藏身……” “这个我会让优子去想办法。” 两人商议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石原给守在门口的吉野使一个眼色，吉野到一边触碰房间里吊灯的开关，将吊灯关掉，房间顿时漆黑一片。 石原拿出手电筒，向窗外闪了几下手电筒的亮光。 待在江面上渔船里的陈德利，看到望江楼的一个房间灯光忽然关掉，接着闪现了几下手电筒的亮光，明白是望江楼里的人要搭郑三的渔船离开。 看向前方不远处郑三的渔船，果然向望江楼那边划去。 陈德利对身边的人说：“给岸上发信号……” 在夜里，江面上行驶的渔船，船头和船尾都会悬挂一盏渔灯，起到照明和提示存在的作用。 两个行动队的人，分别来到船头和船尾，脱掉上身的衣服，将渔灯遮挡起来。 岸上的赵熙看到，拿出手电筒，闪了两下亮光。 渔船上的渔灯亮了一下，接着又消失了一会儿，才重新亮起来。 赵熙马上开车离开，将车停在望江楼不远的路边，下车后走到不远的一辆车外，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是闻自省和于明悟，赵熙进来后，汇报情况：“队长，陈德利发信号了，望江楼里有人正准备搭江面上的渔船离开。” 闻自省看向不远处的望江楼，在那里还停着山本的车，闻自省觉得奇怪，难道山本准备把车扔这里，或者会有其他人开走这辆车？ 又等了一会儿，山本的出现让闻自省明白过来。 只见山本从望江楼里出来，进到自己的车后，开车离开。 闻自省和几人对视一眼，说：“望江楼里除了孔少爷，还有其他人存在，就是这个人坐渔船离开的。” 找出地图，让赵熙打开手电筒照明，闻自省盯着地图说：“赵熙，这个人既然是坐船离开，他总是要上岸的，上岸后就要更换交通工具，你沿着岸边找一遍，如果发现有地方藏着汽车，就在附近蹲守，跟踪上岸的人……” “我会跟踪这个什么‘李先生’，之后会回到罗副主任住处附近，你这里有了结果后，到罗副主任那里和我碰头。” 赵熙答应一声，下车离去。 闻自省开着车跟在山本后面，一路上山本使了一些测试有无被跟踪的小伎俩，都被闻自省设法化解。 来到一个叫小油坊巷的地方，山本将车停在路边，然后下车来到车旁的一个院落外，用钥匙开门进去。 “这会他住的地方吗？”于明悟问旁边的闻自省。 “这还需要调查。”闻自省将手臂伸出车外，不一会儿，林杰从拐角的车里下来，来到闻自省这边，拉开车门进来。 “林杰，你带着人守在这里，继续跟踪下去，天亮后派人到附近的警局，查查他刚才进去的房子的情况。” 第九十五章 没有见到石原 闻自省和于明悟回到罗达辉住所附近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将车停在巷子里，闻自省下车来到街边。 看向罗达辉住所的方向，见二楼的窗户处还亮着灯光，闻自省明白罗达辉这是在等他的信号。 拿出手电筒，闻自省闪了三下亮光，二楼窗户那里的灯光也随之熄灭，闻自省转身回到巷子里。 不久罗达辉的身形出现，走到闻自省的面前，闻自省拉开车门，和罗达辉说：“罗副主任，先上车吧。” 罗达辉弯身坐进车里，闻自省关上车门后，从另一边也进到车里。 在车里坐下，闻自省先侧头观察罗达辉的神色，见罗达辉一副心事凝重、愁云惨淡的样子。 “罗副主任，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让我们知道，我会设法为你解决你遇到的难题。” 罗达辉看向旁边的闻自省，表情有些拿捏不定，说：“有些事情我正在考虑是告诉你，还是直接找你们处长说。” “是什么事情？” 于明悟也从前面侧过身，产生了好奇心。 “我先考考你，看看你知道多少，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闻自省等着罗达辉的下文。 罗达辉说道：“上海正在打的这场会战，我军精锐云集，各个地方派系，也多拿出看家底的部队助战，你们知道老头子的用意何在吗？” “上海有租界，在上海和日军开战，可以引起西方更多的关注，老头子的想法，是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争取西方的调停，然后结束战争。” 罗达辉眼神里有一抹赞赏的神色，认为闻自省能在这个年纪，就想到这个层面，已经算得上青年才俊。 “你觉得老头子能达成目的吗？” “这取决于日本人的决心有多强，我掌握到的情报，日本国内为了准备这场战争，已经搞到国家经济濒临崩溃，如果不向甲午年那样，从我们身上割下一大块肉，日本人是不会罢手的。” “你竟然能搞到这种情报……”罗达辉不再小看闻自省，“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了。” 罗达辉将他在望江楼里的经过，和闻自省讲述一遍。 “我和那个李先生在望江楼里，见到了孔少爷和一些商会的会长，还有行政院派驻在下关码头的方烁方科长。” 闻自省听到方烁的名字，心中微微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听罗达辉继续说下去。 “他们和我谈了一件事，就是要我把转移重要物资的货轮空出来，让商人转运他们的家产。” 罗达辉偷瞧了闻自省的神色，见闻自省凝重起来，知道闻自省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日本人这是要利用孔家和一些商人，达成破坏南京政府向后方转运重要工厂设施的行动，瓦解我方和日本持久作战的能力。 “我没有答应他们，但是临走时，他们送给我的几张支票，我收下来了……” 罗达辉将支票拿出来让闻自省看，接着说：“如果这个李先生是日本间谍，他们还会有后手，闻队长，我的弱点是我的儿子，我现在觉得我的儿子，应该就在他们这些人手上……” “他们要是用我儿子的命威胁我的话，投鼠忌器之下，我可能扛不住，所以我请求你们，先从他们手里，把我的儿子救出来。” “我会救出你儿子的，但前提是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 “他们拿我儿子的命威胁我，到时候我怎么办？” 面对有些急眼的罗达辉，闻自省不温不火，回答：“你是军需署的副主任，不是他们可以呼来喝去的小角色，到时候你就提要求，你要他们说出所有的细节。” 闻自省没答应立即救人，这让罗达辉很生气，下车离开时将车门狠狠关上。 车里只有闻自省和于明悟两人后，于明悟说出了自己对下一步行动的想法：“闻队长，我们是查和李实群勾连的通日分子，不是在查孔少爷怎么贪赃枉法，今天处长已经警告你了，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闻自省脑仁儿疼，问：“我们就任由孔少爷胡作非为？” “尽快结案，把那个什么李先生抓起来，还有那几个商会的会长，也用通日的罪名抓了，敲山震虎一下得了。” 闻自省看向车外，不置可否，见到赵熙走进巷子。 赵熙拉开车门坐进来，汇报他跟踪的情况：“队长，我在岸边搜索了一遍，找到停在芦苇荡里的一辆汽车，就在附近蹲守，见到了从船上下来的人，这个人原来是石原。” “石原？”闻自省脑海中将望江楼的场景还原一遍，石原应该不会和孔少爷接触，他当时应该是在另一个房间，等山本送孔少爷这些人离开后，再听山本汇报事情的经过。 “石原现在的位置？他回大使馆了吗？” “没有，石原去丽都夜总会了。” “丽都夜总会？”闻自省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上岸后就直接去的吗？” “直接去的，中途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间谍这个行业，是一个高压的工作环境，为了缓解压力，到夜总会之类的场所，寻欢作乐，放浪形骸，这都是难免的。 但这种事绝不会像石原这般，刚结束了一个行动，衣服都不换，澡也不洗，就直接去丽都夜总会了，这是违反常理的，他至少应该换件衣服，清理一下行动中留下的痕迹吧。 闻自省启动汽车，载着于明悟和赵熙来到丽都夜总会，将车在路边停下，守候在附近的陈德利走过来，拉开车门上车坐下。 “石原还没走？” “没有。”陈德利说道。 “你们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闻自省独自下车，走向丽都夜总会。 进到丽都夜总会，闻自省看向舞池旁边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前方不远就是舞台，石原每次来丽都夜总会，都是坐在这里，观赏红玫瑰的表演。 只是这时闻自省并没有见到石原，闻自省看向舞台，那里正在载歌载舞的也不是红玫瑰，而是一个更年轻靓丽的新人。 闻自省找了个周围没有人位置坐下，不久夏涛就过来。 第九十六章 离开夜总会 “闻队长，你需要喝点什么吗？”夏涛双手相交，站在闻自省身前，在不知情的人看起来，这是夏涛过来招待闻自省的样子。 “一杯水就可以了。” 闻自省和夏涛四目相对，这样两人就可以互相看到彼此视线盲区的情况。 确认附近没有人靠近后，闻自省低声问：“石原是不是来这里了。” “来了。” “人呢？我怎么没有找到？” “和红玫瑰去包间了。” “红玫瑰？”闻自省再看一眼舞台方向，那里没有红玫瑰的身影，而是一个更加清纯的丽人。 闻自省想到某种可能，向夏涛打探更多情况：“石原和红玫瑰之间，之前有过单独见面吗？” 夏涛讲述他知道的情况：“石原一直很捧红玫瑰的场，红玫瑰的说法是为了答谢石原，特意单独私下宴请石原，他们之前在这里没有太亲密的接触，这是第一次。” 如果石原没有在望江楼出现过，这会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但是石原在望江楼那里，被闻自省的人发现了行踪。 闻自省开始怀疑石原和红玫瑰之间，不是单纯的顾客和歌女的关系。 正如之前提到过的，一个间谍可能会到夜总会之类的地方，释放自己的压力，但不应该是在行动结束后，不清理身上的痕迹，就到夜总会寻欢作乐，这是违反间谍的基本素养的，除非石原来这里，也是行动的一部分。 “你从现在起，要注意这个红玫瑰，我一直觉得石原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同寻常，现在看来在丽都夜总会里，应该有他们的人。” “你是怀疑红玫瑰是日本间谍？”夏涛初听到这个消息，表情有一些慌乱，他可是整天和红玫瑰待在一个地方的，只是想想这个可能，就觉得刺激。 “这是我根据其他方面的情报，分析得出的判断，你自己要小心应对。” 夏涛快速呼吸几下，让自己面色如常，看向楼上包间的方向，在那里约翰和高飞达正坐在窗边，见夏涛看过来，约翰伸出几个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你今天会去包间吗？约翰过来了，好像就是来找你的。” “他告诉你的？” “对，约翰给了我一些小费，让我一定请你去见他，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了吗？” 闻自省冷哼一声，告诉夏涛：“约翰是被我抓到马脚了，急着找我是修补关系来的。” 冷着脸看向包间，闻自省心中权衡，他需要和高飞达见上一面，互相交换一些有关山本的情报，可是于明悟此刻就在外面，如果他在这里停留太久的话，于明悟一定会进来查看的。 不过要是有了约翰的存在，这种公开的见面，就可以分散于明悟对高飞达的关注，闻自省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和高飞达约定一个单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闻自省让夏涛离开，他自己从楼梯处上楼，两脚刚踏上走廊，就看到远处站在包间门外的约翰。 约翰张开双臂，等闻自省走到面前，要和闻自省来一个拥抱，一边说：“闻队长，我的朋友，你还肯来见我，我很开心……” 闻自省拒绝了约翰的拥抱，绷着脸说：“约翰先生，下关码头的事情，难道你不该向我解释些什么吗？” “哦，闻队长，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情报掮客，要四处收集各种情报，出现在码头附近，也只是我在工作罢了。” “我可以抓你的……” “不要这样，闻队长，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坐船从码头外面路过。” 约翰心里明白闻自省不会抓他，这么说也只是在强调闻自省的立场而已，约翰也不会去拆穿，他还想继续维持和闻自省的关系。 “闻队长！哈哈……”高飞达笑着从包间里出来，“你们怎么都在门口说话，为什么不进来呢？” 约翰也邀请闻自省进包间。 闻自省进到包间，几人各自坐下，闻自省主动和高飞达攀谈：“高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我可是有些时间没见你了。” “最近……” 高飞达通过调查丰盛商行，查出了丰盛商行幕后的老板孔少爷，发现孔少爷一直和山本过从甚密，这些天高飞达一直在跟踪山本。 这些事情闻自省都是知道的，那么闻自省还问他在做什么，这其中肯定是别有深意。 高飞达从闻自省话中捕捉到“时间”这个信息，以及“见你”这个信息，判断闻自省这是在和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最近我都在为将来的事情发愁，约翰先生是知道的，我之前一直都是在上海，是因为上海在打仗，才躲到金陵的……” “可是我现在看这场战争，短时间结束不了，我这些天一直很苦恼，要不要回老地方去，每天都到了夜里两点还睡不着。” 高飞达向闻自省传达了“夜里两点老地方见”的信息。 约翰以为这只是闻自省和高飞达之间很平常的交谈，并没有听出两人是在相互传递信息。 三人又聊了一段时间，这其间约翰总是主动和闻自省说话，不时还讲个笑话，逗得闻自省和高飞达哈哈大笑。 于明悟在丽都夜总会外，见闻自省久久不出来，担心闻自省出什么事情，亲自下车进来找闻自省。 进到丽都夜总会，于明悟站在门边的位置，在人群中搜寻一遍，没发现闻自省的踪迹，又将视线看向二楼，见到闻自省正坐在一个包间里，和什么人谈笑风生。 于明悟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观察包间里的情况，注意到约翰是一副西方人的面孔，不禁对约翰的身份好奇起来。 闻自省从包间的窗户，看到于明悟的身影，故意做出和约翰熟悉的样子，与约翰又聊了几句，吸引于明悟对约翰的关注，降低高飞达的存在感。 约翰不知闻自省的用意，以为是闻自省已经不再计较下关码头的事情，在闻自省起身要离开时，约翰还在为自己达成今天的目的而沾沾自喜。 闻自省离开包间，走楼梯下来，从于明悟身边经过，离开丽都夜总会。 于明悟紧随其后，跟着走出来。 第九十七章 所有祸端一个人扛 二人从丽都夜总会出来，先后回到车里坐下。 “你进去这么久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原来是在二楼包间里，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他叫约翰，是一个从美国来的情报贩子。” “美国人？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应该是约翰主动接触的我……” 闻自省将他和约翰相识的过程讲述一遍，于明悟听后，给闻自省提醒：“和这种人交往，你得多长几个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心里要清楚。” “于科长，这个你放心吧，我没有向约翰透露过情报，都只是在花钱从他那里买情报……” “买情报……”于明悟想到闻自省曾经给戴春风提供的情报，“那份日本人不会接受国联调停的情报，也是从他手里买的？” “对，”提到这件事，闻自省不觉忧虑，“于科长，这个情报准确度很高……” 闻自省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约翰可能是美国海军情报局的身份，因为他一旦说出来，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因为约翰向我提供的情报，都是真实可靠的，从没有用假情报骗过我。”闻自省只能通过强调约翰的信誉，证明情报的准确度。 “这只是一家之言，日本人再能打，如果欧美各国都出面施加压力，日本人也要考虑得罪这么多国家的后果。” 闻自省对上海的战事，更加忧心忡忡，南京政府有一种病，一直得不到根治，那就是对列强的盲目崇拜。 这也是情报人员的某种悲哀，有些时候提供了精准的情报，但决策者固执己见，让情报人员费尽心机得到的情报，没有发挥效用。 于明悟掌握了约翰的情况，便开始询问闻自省有关石原的消息，问：“你在丽都夜总会，见到石原了吗？” 闻自省没有提到夏涛的名字，和于明悟说：“我问了丽都夜总会里的人，石原现在正和一个叫红玫瑰的歌女待在包间里。” “和红玫瑰待在包间？” “我觉得这个红玫瑰有问题，”闻自省叙述自己的判断，“按照一个间谍的基本素养，刚结束一次行动，应该首先清除自己身上的痕迹，然后再去做别的。” 于明悟点头，认同闻自省的话。 “石原离开望江楼后，没有返回大使馆，而是马上来了丽都夜总会，并且和红玫瑰单独见面，这应该可以证明，石原在望江楼的行动没有结束，他到丽都夜总会见红玫瑰，也可能是行动的一部分。” “你准备怎么做？” “先不惊动他们，重点监控今天带罗副主任去望江楼的那个李先生……” 闻自省觉得有必要将案情梳理一遍，和于明悟交一下心，争取于明悟对自己的支持。 “于科长，事情到现在已经基本明朗了，日本人应该是在预谋拦截我方战略物资的转移，不论是绑架罗副主任的儿子，还是刻意接触孔少爷，都是在为了这个阴谋准备。” “我们的任务是通过调查李实群，挖出那些对校长心怀怨恨的通日分子，”于明悟提醒闻自省，“闻队长，你现在已经偏离调查方向了。” “我觉得这两件事，相互之间不会冲突，我们可以并行调查下去……” 于明悟没有马上回应闻自省，他其实这一刻内心也在挣扎，作为一个和日本间谍战斗在一线的特工，于明悟明白闻自省的做法是对的。 发现了日本人在搞破坏，哪有不调查阻止的道理？ 可是现实是阻挡在理想面前的一座山，于明悟和闻自省都是要活在现实中的人，这个案子最大的麻烦是孔家。 用尖酸刻薄的话说，老头子的天下，一半是黄埔的人打下来的，而支撑起另一半的就是孔宋两家。 但如果没了孔宋两家，只有黄埔，老头子的天下也长不了，所以不管老头子心里怎么想，在现实中，老头子必须要向孔宋两家妥协。 这个妥协，不只是要默认孔宋两家在政府部门中贪腐，还包括像孔少爷这样的人，要对他们的违法乱纪进行包庇。 这也是为什么闻自省在查到孔少爷后，于明悟想要阻止他查下去的原因。 “日本人如果要完成他们的阴谋，必须要胁迫罗副主任配合，而负责绑架罗副主任儿子的人，我判断应该是李实群……” “李实群和日本人之间，就这样因为罗副主任而建立了某种联系，我们只要让罗副主任多周旋一下，假装答应给日本人做事，但要求接触一些和日本人有勾连的政府官员，通过这样就可以找出我们要找的人。” “日本人会让罗副主任接触那些和他们有联系的人吗？” “我觉得如果罗副主任提出要求，日本人很难拒绝，毕竟罗副主任不是阿猫阿狗之类的小人物。” “罗副主任用什么理由，要求见那些人？” 闻自省说出两个字：“摊牌！” 于明悟想到的是直接让罗副主任找日本人摊牌，他觉得这个办法不可行的说：“你不会是让罗副主任，直接去问那个李先生，是不是日本间谍吧？” “我要是那样做，就太笨了。” “那你要怎么做？” “设法救出罗副主任的儿子，让日本人手里没有了胁迫罗副主任的筹码，日本人就只能找罗副主任摊牌了。” “这样的话可以试一试……” “如果于科长同意我的办法，那么下关码头那里，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闻自省的意思，是不能为了给孔少爷脱罪，而提前抓捕山本，以及那几个商会的会长，这就是直接拒绝了于明悟不久前的提议。 于明悟看着闻自省，心中不由苦笑，闻自省的一根筋真是名不虚传，他只要认定了这个目标，谁都没有办法让他做出改变。 不过，对于闻自省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于明悟心里还是敬佩的。 闻自省这是在耍一个小伎俩，既然要通过李实群，查出那些对老头子心怀怨恨的通日分子，那么就不能提前抓捕山本这些人，因为这样会打草惊蛇。 “你可以这么做，但我要告诉你，上面不会有人给你撑腰，你要是招惹了孔家，所有的祸端都要你一个人扛。” 第九十八章 需要有人靠近山本观察 在漆黑的深夜，闻自省独自一个人把车开进了一条巷子里，关了车灯，将车熄火后，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高飞达从暗处走过来，拉开车门上车。 “你来晚了……”高飞达委婉的提示闻自省解释原因。 “我要想办法先摆脱于明悟，这需要费些时间。” 高飞达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闻自省。 闻自省拿出手电筒照射照片，见是山本从一个房间里推门出来的画面。 “你是在调查他吗？” 闻自省关掉手电筒，叙述自己知道的情况。 “我所知道这个人的情况，是他姓李，是丰盛商行的股东，你都知道什么？” “他是大通贸易行的职员，叫李三本，这几天我一直跟踪他，他私下里和金陵城许多商会都有接触。” “这就对了，”闻自省将望江楼的事情告诉高飞达，接着说道，“日本人的目的应该是利用这些商人，破坏南京政府向后方转移物资的行动。” “你要阻止日本人的阴谋，”高飞达听了闻自省的讲述，一脸的震惊，“日本人这是在扼杀我们和他们作战的潜力。” “如果只是几个商人，这事情就简单了，可这背后还有孔家的少爷，”闻自省讲述自己在特务处孤立无援的境遇，“特务处不想因为这种事得罪孔家，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不再让我调查下去，我会尽力周旋，但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特务处这边……” “你这里也要在暗中一直跟进，如果我在特务处查不下去的话，还有你可以替补。” “我会查下去，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难免势单力孤，顾此失彼。” “我安排王伯启和你配合，”闻自省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封，递给高飞达，“这封信你通过邮局寄出去，然后就去绥远路的同芳居茶馆等待，王伯启接到信后，会去那里和你见面。” 高飞达拿着信下车离开。 闻自省在车里等了片刻，发动汽车离开巷子，经过一个在路边摆摊卖阳春面的摊位，买了几碗面放在后备箱的食盒里，回到小油坊巷这里。 车刚停好，闻自省推开车门，还没有从车里下来，于明悟就已候在车外，急切的问：“闻队长，买到吃的东西了吗？” “这大半夜的，我开车转了半个金陵城，才找到一家卖阳春面的路边摊，买了几碗面……” “在哪儿呢？”于明悟饿得很了，自己打开车门，四处翻找起来。 “没在车里，在后备箱呢。” 于明悟打开后备箱，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面，也顾不得摆科长的架子，蹲在不远的墙边，就“稀里呼噜”的大口吃起来。 闻自省走到巷子尽头，在这里赵熙、林杰和陈德利他们几人，正盯着巷子外面不远处山本的住处。 听到脚步声，几人都回头见是闻自省走过来，闻自省主动开口：“你们都饿了吧？我买了几碗阳春面，你们赶紧去吃，别去晚了让于科长一个人全吃了……” 闻自省看了手腕上手表的时间，说：“吃完面后，你们休息两个小时，我在这里替你们盯一会儿，两个小时后你们来换我。” 赵熙几人离开，闻自省走到巷子口，看向山本住处的方向，那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明。 白天和黑夜很快轮转，正在车里熟睡的闻自省，被旁边的于明悟摇醒。 “闻队长，别睡了，快醒醒，目标出来了……” 闻自省睁开眼睛，看向周围，自己此时正身处一个僻静小巷的汽车里。 “目标出门了？” “对，赵熙让人过来送信，说目标已经出门，正准备要上车……” 闻自省启动汽车，将车开出巷子。 此时是早晨七八点钟，正是人们要去上班的时候，闻自省耳畔不时会听到几声家人互相道别、邻里之间互相打招呼的说话声。 街道上也有些拥堵，汽车、人力车还有自行车，以及一些徒步前行的人，都集中在这个时间行色匆匆。 闻自省看向山本住处方向，见山本正在开车离去，赵熙跟在他后面不远，尾随着驶出小油坊巷。 走了几条街道，山本在拐过一个街口后，忽然将车停住，跟在后面的赵熙只得开着车从山本身边驶过，并在山本的注视下，一直将车开出这条街道。 闻自省看到山本在拐角把车停下，准备将车停在路边等待，就在要踩下刹车时，闻自省注意到山本那辆车的后视镜。 这个后视镜的位置引起闻自省的警觉，因为山本是在拐角处逆行的方向将车停下，右侧的后视镜正好可以看到闻自省这条街道的情况。 闻自省不敢大意，松开刹车，继续踩油门加速直行，路过拐角后，将车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 车刚停下，于明悟就不解的问：“刚才停路边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你没注意到目标那辆车的后视镜吗？如果我们刚才在路边停车，目标在车里是可以看到我们的。” 于明悟是真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所以他再努力回想，脑海里也找不到有关后视镜的画面。 “那你的手下呢？他们要是在路边停车呢？” “我没有停车，他们就知道有情况，会跟着过来，把车停在这边的。” 果然，没等多少时间，林杰和陈德利就将车开进巷子里，下车后来到闻自省这边，问：“队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车停这里？” “你们留意到目标停在拐角那辆车的后视镜了吗？” 林杰和陈德利对视一眼，都没从对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闻自省从车里出来，对二人说：“把刚才的情况记在你们脑子里，我们行动队干的就是跟踪盯梢的活，对于这种我们很可能忽视的反跟踪小伎俩，一定要在脑子里时刻谨记着。” 在林杰和陈德利拿出随身工作笔记本记录的时候，闻自省在巷子里踱着步，思考着应对办法。 按照行动队跟踪的惯例，当山本将车停在路边的时候，是需要有人靠近山本，在周围观察山本的一举一动的。 第九十九章 临摹墙上的图案 可是山本只要坐在车里，就可以通过汽车的后视镜，将身后出现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这让从后方靠近山本变得不可能。 如果绕到前方，想到这个选择，闻自省看向巷子的深处，在肉眼可见的距离，没有见到巷子有通向旁边街道的岔路。 在周围绕路也不是不可以，但会用掉更多的时间，山本如果利用这个时间做些什么，闻自省可能会错失重要线索。 跟踪这种老辣的对手，想要不被发觉，就必须找出能出乎山本意料的办法，闻自省看向街巷两边，视线从墙壁一直往上，心中涌现一个想法。 “林杰、陈德利，”闻自省交代二人道，“你们两人待在车里，让汽车保持随时可以出发的状态……” 于明悟这时从车里出来，听闻自省说：“我会从这里爬到上面，去观察目标会做些什么，如果目标离开，我会从上面给你们发信号，你们在车里看到后，马上跟上去。” 听完闻自省的话，于明悟抬头看一侧的墙壁上方，整个墙面垂直平整，找不到借力点，于明悟不由问：“墙壁这么平滑，你准备怎么上去？” “搭人墙！” 闻自省招手让周围的手下都过来，挑选了林杰和陈德利以及几个壮硕的人站在最下方，让他们这些人面向墙壁，保持一个身体向前微微倾斜后，可以伸展双臂倚靠墙面的距离。 其他人踩着他们的肩膀，一层一层的搭上去，闻自省再手脚并用，借助人墙爬到楼顶的房沿，双手发力上到楼顶，刚准备去前面观察街道的情况，就听到于明悟的求助声。 “闻队长，你拉我一把再走啊……” 闻自省回头，见于明悟脚踩着人墙，正向他伸出一只手。 “于科长，你需要跟我这么紧吗？” 闻自省将于明悟拉上楼顶，于明悟喘着粗气说：“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嘛……” 二人来到前面的楼顶边缘，一起伏身卧倒，将头探出去看下方街道的情况。 山本的汽车还停在那里，汽车对面是一排卖早点的摊位，这些摊位将道路占用了一小半，这可能也是山本将车停在逆行位置的原因吧。 等了些许时间，山本不但没有开车离开，反而推开车门，从车里下来，走向对面的早点摊位，和卖早点的师傅说了句什么，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卖早点的师傅给山本端过来一碗馄饨和一屉小笼包，放下后和山本聊了几句才离开，闻自省特意去观察两人说话的动作神态，判断两人是熟识的。 在早点摊位附近，有一些住在附近的五六岁光景的孩子，正聚在一堆拿着石子在墙上随意涂鸦。 山本看到后和早点师傅说了什么，早点师傅也笑着看向那几个孩子，闻自省猜山本应该是在谈论几个孩子的什么。 和早点师傅说了几句后，山本端着馄饨走到那几个孩子身边，指着墙上的涂鸦和几个孩子说话。 闻自省不知道山本在说什么，但从几个孩子懵懵懂懂的神态，以及山本不时在涂鸦处比划的动作，山本应该是在指点这几个孩子。 间谍的工作是融入进生活的，所以间谍很少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因为间谍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工作。 像山本这种渗透敌国的卧底，更是如此。 闻自省此时连眼睛都不敢眨，紧紧盯着山本的动作，见山本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用这个石子在墙上画了个什么。 画完后扔掉石子，指着自己画的东西，山本给几个孩子说了什么，见几个孩子又拿着石子在墙上涂鸦，山本才坐回刚才的位置。 一边吃早点，山本一边不时看向墙壁，确认自己在墙上画的东西，是几个孩子因为身高无法触碰破坏的，山本才放下心，匆匆吃完早点，找早点师傅结账离开。 闻自省向后退了几步距离，再爬起身来到巷子这边，冲下面巷子里的林杰和陈德利他们挥挥手，再伸手指向山本离开的方向。 林杰和陈德利看到闻自省的手势，带着人开车离开巷子，跟上山本。 等他们离开，闻自省看到巷子里还有赵熙的身影。 于明悟走过来，从上面俯瞰巷子，此时林杰和陈德利已经把人都带走，只留下赵熙一个人在下面，没有了人墙，于明悟不由笑着问：“闻队长，怎么下去呀？” 闻自省给赵熙打手势，表示自己会在楼顶边缘处行走，寻找可以下去的办法，让他在下面跟着。 走了一段距离，没找到可以借力下去的地方，闻自省和于明悟只得冒险挑了一户家中无人的建筑，从楼顶进入房间，再从大门出来。 赵熙开着车停在路边，闻自省和于明悟从汽车两侧各自上车坐下。 汽车此时身处街道的中间部分，在汽车左侧前方向前一段距离，就是山本刚才吃早点的地方。 闻自省在车里找出望远镜，看向早点摊位不远的墙壁，几个孩子还在墙壁处涂鸦，闻自省在墙壁上找寻一番，找到山本在墙上画的东西。 因为是在侧面，闻自省无法准确辨别山本画的东西的全貌，便指向于明悟一侧车窗的窗帘，示意于明悟将窗帘拉上。 闻自省也将自己这边的车窗窗帘拉好，将望远镜抵在窗帘的缝隙处，有些拧巴的伏下身子，调整利用望远镜观察的角度。 “赵熙，开车从早点摊子前走过去，速度放慢点。” 赵熙开着车经过早点摊位，闻自省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山本在墙上画的东西，那是用几个很简单的几何图形，合成的一个二层建筑的涂鸦。 利用赵熙开车路过的时间，闻自省将山本画的图形记在脑海，等赵熙将车开到僻静处停下后，闻自省拿出纸笔，临摹出山本在墙上画的图案。 山本在墙上用几个长方形，构建出一个二层建筑的门脸，中间是大门，大门上方和两侧各有一排窗户，描绘出的建筑风格是传统的中式建筑。 间谍在公开的场所，通过留下某种图案传递的信息，无非是要求见面、示警以及特别约定的信息几种。 第一百章 观察后方情况 所以于明悟在旁边看到闻自省临摹的图案后，心中马上有了判断，山本在墙上画的是某一处地方。 “这画的是什么地方？祠堂？还是什么人家的大门？可是又都不像啊……” 于明悟又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闻队长，这不符合日本人的风格吧，日本人应该很小心谨慎，怎么会把见面的地点画出来？” “你怎么知道画的这是见面的地点？” 于明悟手指虚点着纸张，说：“这还不明显吗？这玩意肯定不是画出来向同伙示警的，除了暗示见面的地点，还是什么意思？” “你会做出这个判断的前提，是你已经知道这个什么李先生的真实身份，如果你不知道呢？” 于明悟想了一下，如果不知道山本的真实身份，谁会有闲心去关注街边涂鸦是什么意思。 闻自省继续说：“目标在那面墙上画这个图案，才是最合理的，那里有几个小孩子在墙上乱涂乱画，如果目标走过去在墙上画个圈，或者三角形之类的图案，你不会觉得突兀吗？” 山本佯作教几个孩子画画，在墙上留下自己预先约定的暗号，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大胆，却又能在逻辑上合理的行为，闻自省心中对山本的评价，不觉又提高了一些。 自从特务处开始将工作重心放在对付日本间谍，闻自省交手过的几个日本同行，都不是泛泛之辈，这让闻自省不由暗叹：我们的对手，不是易与之辈啊！ 闻自省手背在纸上轻拍几下，面有难色的说：“我现在好奇这个图案，是目标画给谁的？” 于明悟也同样觉得不容易找出这个人，他说：“早点摊那里人来人往，随便哪个人过去点一份早点，在吃的过程中往墙上瞄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图案……” “现在只能盯死这个李先生了……”闻自省侧头看向车外。 林杰和陈德利带着人一路跟踪山本，来到大通贸易行，这一路上山本也搞了几个反跟踪的小伎俩，但都被林杰和陈德利利用人数优势一一化解。 见山本将车停在路边，走进大通贸易行，林杰和陈德利马上安排人守在前后门，等了一段时间，不见山本出来，二人紧张起来，以为是目标从眼皮底下溜了。 正准备冲进去查看时，见到山本陪着一身长衫的商会赵会长从大门出来，林杰和陈德利又重新坐好，彼此看一眼，都觉得刚才心跳如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 林杰拿出纸笔，先看一眼时间，将商会赵会长和山本见面后离开的情况记录下来，一边和陈德利说：“我带人守在这里，你去把队长接过来吧……” 陈德利开车回到早点摊位附近，开车在周围转了一圈，见到赵熙的身形在一条街巷口出现，将车开了进去。 从自己的车里出来，陈德利来到前方不远的车旁，闻自省摇下车窗玻璃，问：“目标现在去哪儿了？” “队长，目标进了大通贸易行。” 闻自省虽然早知道实情，还是问：“一直没有出来吗？” “我过来的时候，目标还在那里。” 闻自省短暂沉思，和赵熙说：“赵熙，你留在这里，盯早点摊子一段时间，看会不会有收获，如果那个李先生去和什么人见了面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撤离的。” 赵熙答应一声，闻自省想到什么，特别提醒赵熙：“不要靠近那个早点师傅，他和李先生好像很熟识。” 闻自省和于明悟坐上陈德利的车，来到大通贸易行附近，从林杰口中了解了这里的情况，一直等到十一点前后的时间，见到山本走出了大通贸易行。 于明悟看了自己手表上的时间，自言自语：“到饭点了，这是要去吃饭吗？” 山本走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旁，在打开车门上车的时候，状若随意的将头左右晃动一下，这个动作所用时间非常短暂，不过是两三秒钟的工夫，山本便已将自己身处的街道上所有停在路边的汽车，都暗暗记在脑里。 闻自省只是注意到了山本的这个动作，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因为闻自省认为这只是间谍在出行时通常都会做的动作，闻自省在相同的情况下也会这样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对手，在实际交手的过程中，会出现的误判。 闻自省在这一刻将山本当成了自己，以为山本只是在例行公事的观察一下街道，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后，就会放心的离开。 却不知日本间谍机关在培训间谍时，有一门非常重要的技能训练，就是短时间内的观察和默记。 据说日本人会将受训人员带进一个房间里，给几分钟的时间，让受训人员观察房间里的物品，之后让受训人员离开房间，移动房间里物品摆放的顺序后，再让受训人员回到房间，说出被移动的物品原来在什么位置。 山本利用短瞬的时间，将停在路边的汽车都默记在心里，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后，故意挂上最快的档位，向街道的远方疾驰。 闻自省启动汽车，也猛踩油门，要追赶山本，可是刹那之间觉得怪异，不明白山本将车开的这么快的用意是什么。 因为猜不出原因，闻自省收回了些油门，让汽车用正常车速行驶。 于明悟盯着快要消失在前方的山本，转头催促：“闻队长，你再不快点，目标就跟丢了……” 闻自省心里也在忐忑，凭着直觉控制车速，眼睛盯住山本那辆疾驰的汽车，等那辆车拐到下一条街道，闻自省才加速追过去。 快要走到拐角时，闻自省又松油门，在车头来到拐角后，踩刹车将车停住。 “怎么了？”于明悟从车窗向外乱看，寻找周围异常的情况。 闻自省在车里探身看向山本的方向，脸上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和于明悟说：“我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觉得目标又在玩什么花样，咱们还是小心点，别着了道……” 山本一路加速疾驰，但在拐角转弯后，车速便降下来，眼睛盯着后视镜，观察后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