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裙下臣》 第1章 苏泱 ——生来有罪的人，是否不配被爱？ ——我爱他（她）。 * 此刻，苏家爆发了一场剧烈争吵。或者，不该用“争吵”二字，而应当是单方面谩骂。 隔着客厅的距离，苏泱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屋外站了不少围观的人，屋里的苏骁神情癫狂，目眦欲裂，如果他手中有刀，苏泱毫不怀疑他会拿刀向她捅过来。 “苏泱，你妈是狐狸精，你也是狐狸精！” “苏泱，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和你妈已经抢走苏志海了，你还要抢走谁？” “奶奶，奶奶，奶奶！” “你和爷爷为什么要让她回来，你们不知道我一看到她，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吗？你们为什么还要让她回来？” “你们是想我死吗？” 在苏泱听来，这是足以诛心的质问了。 诛的，自然是苏家两老的心。 苏骁是苏家两老的命根子，他们怎么可能想让他死呢？ 所以，在2003年这年，苏泱刚来到h市的第一天，就被她的爷爷奶奶赶出来了。 * 十月末，已入秋。 傍晚，凉风袭来，行道树簌簌作响。 苏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秋风一吹，冷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人生地不熟，苏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走到大院的明月湖边上，茫然环顾四周，视野所及，尽是陌生。 湖中有小鱼跳跃，泛黄的叶子轻飘飘地落在湖面上，荡出了浅浅涟漪。 她盯着漾出一圈又圈波纹的湖面发呆，回忆了一遍自己这不长不短的十六年。 苏泱从小就在g市生活，可她户口是h市人。 这是她母亲殷虹在还没上位之前，就特意对父亲苏志海提出的要求。 背着父亲，母亲对她说：“他苏骁有的，我们泱泱也要有。” 苏志海虽在g市发展事业，可苏家的根到底是在h市。 同为苏志海的子女，殷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比苏骁差哪怕一星半点。 户口并非了不起的大事，可既然苏骁是h市户口，那苏泱也必须是这里的户口。 就算h市的苏爷爷和苏奶奶从不承认殷虹的存在，她也照样坚持着这好像并无意义的事情。 苏志海难以理解殷虹的想法，可他还算喜爱她，也喜爱这个女儿，便应了她的要求，为苏泱上了h市的户口。 只是，殷虹忘记了一件事。 苏泱和苏骁到底是不一样的，最起码，三年前，苏泱户口本上户主那一栏写的名字，就不是苏志海。 母亲是爱她的吗？ 苏泱告诉自己，是爱的。 不然，十岁那年，苏骁的母亲找上门来，拿她做要挟时，一向强硬的母亲不会弯下膝盖，乞求对方放了她，并保证再也不会和父亲联系了。 这件事哪怕过去多年，也依旧令苏泱记忆犹深。 所以，哪怕后来殷虹的变化越来越大，她也始终告诉自己，母亲是爱她的。 但此时此刻，苏泱是真的委屈了。 可她又明白自己不能委屈。 凡事有因就有果，苏骁的家破碎了，他恨她，是应该的。 然而，十六岁的苏泱，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母亲真的按照苏骁妈妈的要求离开父亲，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第2章 遇见 至少半个月前，还在g市附中好好读书的她，不会因为苏骁妈妈的突然袭击，最后被迫在留学和转学之间，做了决定。 “喵”地一声叫唤，将苏泱从回忆中唤醒。 苏泱低头，一只灰扑扑的瘦弱流浪猫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 苏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可当触及小猫眼里流露的渴求时，又是一愣。 苏泱垂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东西，是用塑料袋装着的已经冷了的菜包。 天还未大亮，她就已经从g市飞过来了，但她抵达时，苏家没有人。 苏泱在门口等了将近一小时，苏爷爷和苏奶奶才姗姗来迟。看到她，他们虽然没有祖孙寒暄，但到底没有对她的到来表示不欢迎。 苏泱松了一口气，虽然苏志海已经提前与二老打过招呼，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们不喜欢她。 跟着他们回到苏家后，苏泱就一直在收拾行李，等她意识到自己几乎一整天都没进食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不好打扰苏爷爷和苏奶奶，苏泱到附近的包子店买了个菜包，准备填一下肚子。 没想到，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苏骁和苏爷爷争辩的声音。 几乎不用思考，苏泱就已经知道争辩的对象正是她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不速之客。 苏泱有自知之明，清楚苏骁有多讨厌自己。 她想避开他，可还没等她转身，苏骁就先一眼看到她了。 而对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手里的这个菜包大概是吃不了了。 苏泱轻轻一叹，蹲下身，把菜包往小猫面前递，小猫下意识站起来，后退几步时，前腿有点跛，好像受伤了。 苏泱担忧的看了眼，但也知道它怕生人，就没有伸手。 她把塑料袋展开，放在地上，后退了三四步，这才重新蹲下身。 “我不怕你，你也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是饿了吗？这个给你吃。” 也不管小猫听不听的懂，她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菜包，声音软糯，挽着唇角，眉眼弯弯。 落日余晖轻轻笼罩在她身上，落下一层温柔的阴影。 小猫看了苏泱好一会儿，似乎确定了她真的没有恶意后，这才迅速跳到食物前，张嘴连着塑料袋一起把菜包叼在嘴里，然后，掉头就跑。 速度贼快，哪有一点受伤的迹象啊？ 苏泱呆了呆，殷虹从不让苏泱接触这些小动物，或者说，一切有可能影响她学习的东西，殷虹都不允许她接触。 所以，苏泱对猫没几分了解。 如今，瞧见这只小灰猫的一系列操作，不由诧异，她这是被一只猫给耍了吗？ 刚才，它跑的中途，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些许得意？ 苏泱哭笑不得，同时，心里的郁气倒是消散了许多。 白裙沾了点泥泞，苏泱边起身，边轻轻拍打裙摆。 突然，她像觉察到了什么，停下动作，缓缓侧身偏头。 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双深邃得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将人卷入漩涡的黑色瞳眸。 苏泱愣了两秒，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还在盯着她。 他的目光分外直白。 直白到让向来好脾气的苏泱忍不住皱眉。 第3章 不良少年 金秋十月，凉风习习，枯黄叶片打着旋儿簌簌落下，湖水一圈一圈的荡漾。 少年身材颀长，生得极好，五官立体，凤眼锋锐，瞳仁漆黑，鼻梁高挺，唇色凉淡。 过于清隽精致的容色不显女气，细碎黑色头发耷拉着，在冷白额角上垂下一层落拓阴影。 他歪靠树身，姿势慵懒，仿佛没什么值得他在意，偏偏他看她的目光，犀利又直白。 苏泱有点轻微近视，但她和少年距离不远，所以，即使少年的连帽卫衣遮挡了一部分，她依旧能够将少年脖子处的景象看得分外清楚。 夕阳下，少年修长的脖颈上盘旋着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青狼。 霞光晃眼，目光触及，骤然还以为这是一头真狼，不知哪一瞬间，便会从对面少年身上猛然跃出，对她扬起利爪，一击毙命。 从记事起，殷虹对她的管教便从未松懈过，苏泱交什么朋友，和什么人相处，全部都需要经过殷虹的首肯。 苏泱没有几个朋友，也从未和不良少年接触过。 别说接触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以貌取人不好，苏泱知道，但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好不好了。 “不良少年”离她过于遥远，一经遇见，她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攥紧裙角，苏泱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然后转过身。 担心引人注意，遭了无妄之灾，苏泱拼命克制住想要立刻远离的迫切，假装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这才迈着还算镇定的步伐离开。 苏泱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仍旧牢牢钉在她身上，像烧了火的利箭似的，从后背穿过，灼得她心慌。 少年如墨般幽深的瞳孔里映出少女同手同脚、强装镇定的模样。 晚风吹拂，落叶翩跹，那双惯来古井无波的眸底深处仿佛也漾出了点点波澜，转瞬即逝，恍若错觉。 突然，一个瘦高个的男人从旁处冒出来，拍了下少年的肩膀：“你小子在这儿做什么呢？” 收回视线，江子翊站直，拉了下过短的衣袖，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没什么。” 这时，瘦高个已经看到那个走路姿势莫名别扭的少女了。 “诶，这不是那个被她哥骂得挺惨的女孩子吗？” 瘦高个有些惊讶，盯着苏泱窈窕纤瘦的背影，戳江子翊的手臂：“你刚才是在看她吗？” 闻言，江子翊瞥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凉，没回应。 瘦高个也不恼。 他们是搬家工人，他是全职，江子翊是兼职，有时间会过来搬一趟。 几块钱的报酬不算高，但对江子翊，应该算是可接受范畴，不然这三年来，他也不会时不时过来帮忙。 瘦高个和江子翊认识的时间不短，但对这个少年最深的印象，就只有两个：一是模样俊；二是嘴巴闷。 总之，不是好相处的人。 瘦高个不指望他回应自己。 “小妹妹，你走那么快干嘛？哥哥要不是生了两条大长腿，都没法追上你呢。” 声音从后传来，苏泱简直头皮发麻，惊悚不已。 第4章 他在看她 瘦高个虽然长相感人，但也是真高，不过三两步就直接奔到苏泱面前，掐灭了苏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念头。 “……”苏泱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神经病？ 苏泱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还想再退时，身旁有人大步经过，带起了一阵微风，裙摆轻轻掀起，鼻息之间，有清爽干净的味道擦过——是洗衣粉的味道。 霎时，她停住了动作。 苏泱僵着脸，看着那个脖子纹着青狼的少年走到瘦高个的旁边，不合时宜的想，原来恶人和神经病是一伙儿的啊！ 念头刚落，“恶人”好像有读心术，突然转眼看过来。 苏泱一吓，条件反射似的立即低头避开对方仿佛足以看透一切表象的眼神。 相隔不过一米左右的距离，江子翊将少女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他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秒，随即撇开目光，转身离开。 在这之前，向来不爱说话的人对瘦高个喊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走了。” 苏泱：“……”嗯嗯嗯，快点走吧！ 瘦高个没听见江子翊的声音，更没听见苏泱的心声。 “你哥刚才为什么骂你骂得那么凶啊？” “我看你爷爷奶奶都没帮你，他们是更疼你哥吗？” “诶，我怎么没看到你爸妈呢？你爸妈在哪儿啊？要是你爸妈在，你今天就不会被赶出来了吧？” 瘦高个嘴碎又八卦，碰到点事儿，就喜欢逮着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像只嘎嘎嘎不停的呱噪鸭子，江子翊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深受其害”。 眉头微蹙，江子翊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扫了眼几步远之外低着头的少女，两侧长发沿着脸颊柔顺垂下，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但随着瘦高个不停歇的问话，少女抓着裙角的两只小手紧攥成拳，骨节泛了白。 “还是你爸妈也重男轻女？就算他们在这里，也会帮你哥，不会帮——” 瘦高个正问得兴起，猛地被人堵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哀嚎。 江子翊懒得听，顺便把他脖子也钳住了，聒噪的鸭子总算消停了。 目光从她身上轻轻飘过，少年语调懒散：“还不走？” 夕阳西斜，霞光逐渐暗淡，少年脖子上的青狼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抿了抿唇，苏泱瞥了眼被他捂着嘴的人，低着头快步绕过他们。 走了没几步，忍不住开始小跑了起来。 只是，在跑了十多米以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瘦高个已经被松开了，正站在少年身边手脚比划着，声音挺大的，但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苏泱看不清少年脸上有什么情绪，但她知道—— 少年在看她。 * 一中是h市最好的中学。 据说，要进入这所学校，如果没有坚实的家庭背景作为支撑，就要拥有具备充足的个人能力。 以苏泱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能力，即使她是高三的插班生，也属于被各个好学校争抢的重要角色。 这些学校里，就包括了h市一中。 第5章 母亲 但殷虹并不满意她来到这个学校。 在殷虹看来，h市一中与留学、g市附中之间，根本没有比较的余地。 可以说，转学来到这边，是苏泱第一次违抗殷虹的安排。 而对于向来听从母亲吩咐的苏泱突然不听话了的这件事，苏家人都知道。 “苏泱，你母亲要你出国留学，你就应该听你母亲的。过来这边读书，你图什么呢？” 这是今天早晨，苏泱出门上学前，苏奶奶对她说的话，也是自从苏骁大闹一场之后，苏奶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苏泱明白，苏奶奶说这话，并非关心自己，而是她的存在，真的打扰到了原本和谐的祖孙生活了。 苏泱慢悠悠的走在前往一中的路上，她想了很久，几番斟酌言辞后，她还是决定给殷虹打了电话。 “怎么了，泱泱，在爷爷奶奶那边，住得还习惯吗？” 殷虹应该是刚起床不久，声音听起来有些哑，苏泱听到她对家里的佣人吩咐准备柠檬水。 心不在焉的和殷虹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苏泱还是试探着说了一句：“妈妈，我可以不住爷爷奶奶家，住学校吗？” * g市，苏家别墅。 佣人将殷虹特意吩咐的柠檬水摆在她面前，管家则吩咐其他人将一盘盘精致早点端放在桌。 殷虹先喝了一口新鲜柠檬水，口味没有不对，这才挥手让屋里人出去。 她点了扩音，把手机放在桌上，拿起刀叉，优雅的吃起了早餐。 过了足足一分钟，殷虹这才问：“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来了？是苏骁欺负你了，还是你爷爷奶奶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 苏泱试图解释：“爷爷奶奶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想住宿，我——” “泱泱，妈妈早就和你说过，你和妈妈才是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手上动作未停，殷虹打断了她。 她的语气不重，但苏泱沉默了。 “你和妈妈是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除了妈妈，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妈妈是你一个人的妈妈，爸爸不止是你一个人的爸爸”、“泱泱，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从小到大，这是殷虹常说的几句话，也是耳提面命，一定要让她牢牢记在心里的话。 “泱泱，你记住，你和苏骁都是你爸的孩子，你不比他差一丁半点儿……” 殷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她对一日三餐的要求极高，用量也有严格控制。 大家都以为她是出于养生的目的，才如此高要求，但苏泱知道，不是。 殷虹曾亲口对苏泱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爸爸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我能把苏骁他妈从苏太太的位置拉下去，将来就可能有另一个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把我从苏太太的位置挤下来。”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延长我年轻漂亮的资本，让你爸爸在耗尽精力之前，都踢不开我。” 殷虹活得很清醒，清醒地在做一个坏女人。 而这个别人眼里的坏女人，是她的母亲。 第6章 试着自己一个人生活? “既然他在苏家老宅住得，你也就住得，你没必要避开他。” 没人欺负她，她会无缘无故和她说想去学校住宿？ 殷虹怎么可能相信这种她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话？ 苏泱大概领会了母亲的意思，虽是意料之中，但依旧难免失落。 想到那天苏骁的谩骂，苏泱不死心，想再争取一二。 “……妈妈，我没有想避开他，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学校住宿，试着自己一个人生活。” “试着自己一个人生活？” 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话，殷虹笑了，隔着电话，苏泱听到了母亲的笑声隐含不屑。 “你才多大？你就开始提一个人生活了？没有爸爸妈妈给你钱，你一个人生活得了吗？” “……” 苏泱逐渐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靠在电线杆上，扇羽般浓密纤长的眼睫垂下，在白皙眼底落下一层淡淡阴影。 耳旁，传来包子铺老板的吆喝声，苏泱听到有人让老板拿两个肉包，老板说一块钱，对方嫌贵了，双方正在讨价还价。 苏泱心不在焉的想，两个肉包一块钱是贵了吗？刚才她买了一屉小笼包被要了五块钱，算是被坑了吗？ 殷虹还说了什么，苏泱没听见，等她回神时，听到是殷虹暗含警告的声音。 “行了，你给我好好学习，在老宅安心住着，别再给我提出去住宿的事了。” 说完，殷虹便直接挂了电话。 苏泱盯着手机，发呆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妈妈明明知道她在老宅过的并不好，还是坚持让她待在老宅呢？ 对妈妈来说，她到底是她的女儿，还是她和苏家人争斗的武器呢？ 苏泱爱妈妈的同时，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 抿抿唇，苏泱收起手机，再抬头时，她就看到包子铺面上有关一块钱两个肉包子的讨价还价还没结束。 此时，包子铺的老板似乎也嫌烦了：“没钱吃什么肉包子啊？不买就算了，滚滚滚，别碍着我做生意。” “我有钱，你之前卖给别人两个五毛钱，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是一块钱？” 和老板争论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瘦瘦高高的，站在氤氲热气的蒸笼前，据理力争：“老板，你不能因为我是小孩子，就专门欺负我。” 包子铺前，聚了不少买早餐的人，此时，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幕，议论纷纷。 苏泱离得近，听到不少人都在小声谴责老板，有两三个年轻气盛的客人甚至直言，下回再也买他家的包子了。 老板气急败坏，指着男孩的鼻子，唾口大骂：“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臭小子，大清早的，在这里说的什么浑话呢？找打是不是？” 小男孩生得俊俏，听到老板骂自己，憋红着脸，像是想哭又忍着不哭，这委屈的小模样，可把一众阿姨姐姐们心疼坏了。 看客们不再事不关己，开始纷纷劝说老板不要和一个孩子计较太多。 苏泱不爱凑热闹，可她也有些担心这个衣服打着细密补丁的小男孩受欺负，也就一直没有离开。 可不经意的一瞥后，她却缓缓皱起了细眉。 第7章 古怪小男孩 老板娘是个泼辣妇人，从屋里出来，见自己的老公被人围着，顿时大怒，拿着铲子就直接冲过来对众人嚷嚷个不停。 客人们一看她这难缠架势，就算再怎么心疼这孩子，也不可能继续说下去了。 在这世上，不缺说好话的好心人，但真正不怕惹麻烦的好心人少之又少。 不一会儿，店铺前已经走了大半的人。 老板娘气得要死，冲过来就拧起小男孩的耳朵，骂骂咧咧。 “好你个杀千刀的烂玩意儿，小小年纪就一副恶毒心肠，特意坏我家生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烂仔带出来的小子吗？” 这话一出，小男孩没有委屈样子了。 只见他抻着脖子，瞪着眼：“你骂谁烂仔？” “谁烂仔？” 老板娘一哼，口吻轻蔑：“除了你哥，还有谁是烂仔？……哦，还有你，才多大就已经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然，小男孩像被踩了痛脚，对老板娘又抓又打，他的一只耳朵还被用力拧着，红得充血。 老板娘像是要把他的耳朵生生拧下来，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咬着牙根，大声反驳：“我哥不是烂仔！不是烂仔！” 路过的不少行人见状，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老板生意被搅和了，正愤懑不已，见男孩还没被自己婆娘驯服，随手就拎起掉在地上的擀面杖向男孩大步走去。 苏泱脸色变了变，不假思索的快跑过去，背上书包哐啷响，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叔叔，等一下。” 这声“叔叔”很有礼貌，可这一棒杖，还是落了下来。 小男孩怔愣的看着挡在他前面单手捂着肩膀忍痛惊呼的少女，目含惊讶和不解。 哥说，这世上不会有舍己为人的傻子，这个姐姐看起来那么漂亮，不会是傻子吧？ * 苏泱当然不是傻子。 公交站牌前，苏泱盯着小男孩看了好一会儿：“老板娘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故意捣乱他们的生意，是吗？” 少女的声音分外温和，温和到小男孩下意识就想反驳她的话。 可是，一想到刚才少女替自己挡了一棍，他就默默低下头，不说话了。 苏泱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男孩，想起了之前当客人们帮他向包子铺老板讨伐的时候，她看到本该低头委屈的小男孩，慢慢勾起了嘴角。 那个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恶意的笑…… 苏泱无法否认，那一刹那，她被一个孩子吓到了。 “这个给你，你拿着。”苏泱把手里提着的一袋肉包递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怯怯抬眼，他看了眼苏泱，目光迅速从面前的肉包掠过，然后，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接。 苏泱怔了怔，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后，绕过他。 小男孩垂头丧气的，忍不住懊恼刚才怎么没把那几个肉包子接过来？ 这么想着，背上书包突然一重，他疑惑回头，就见那袋肉包子被人系在他的书包上了。 第8章 他讨厌她，她却从未讨厌过他 他愣了愣，对上苏泱的视线。 她眼眸弯弯地看着自己，声音温柔：“你还在长身体，这包子本来就是为你买的，要乖乖吃了啊。” 小男孩盯着那装了起码有七八个肉包子的袋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确定26路车是从这里经过的吗？”苏泱踮脚望了望公交车来时的方向，经过的都是其他路线的公交，26路的没看到。 小男孩迟疑着点了点头。 苏泱看了眼手表，关心问他：“我上学快要迟到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小男孩再次点头。 从包子铺出来，他就一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苏泱也不在意，见他点了头，也还算放心的打算离开了。 “喂。” 忽然，小男孩叫住了她：“你为什么不继续问我？” 回头，苏泱有些好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继续问你？” “你不觉得我是坏孩子吗？”明明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为什么还要帮他？还给他买包子？ “嗯，觉得。” 小男孩噎了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又见她急着要走，想也没想，他就朝她喊道：“喂，我，我叫江子川。”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听，背对着小男孩边跑边招手，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江子川才解下书包上的袋子，然后，提着一袋子肉包子，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26路不经过这里，他也不坐26路。 * “我让你爸往你卡里多打了点钱，你给我认真学习，别被他比下去。” “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希望你忘了。” 殷虹的两条短信是在第一节课发来的，但苏泱是在中午放学时才看到。 这是转学第二天，作为高三年级的插班生，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杨筱筱是苏泱认识的第一个同学，性格挺好，就是话有点多。 此时，杨筱筱正要叫她一起去吃饭，瞄到她的短信内容，便问了句：“这个‘他’是谁？” 苏泱沉默一会儿，回答：“是我哥。” “你还有哥哥啊？” 杨筱筱的关注点有点奇怪，她双眼冒星地盯着苏泱：“你这么漂亮，你哥哥是不是也长得特别好看啊？” 苏泱弯了弯唇，软软回道：“他很好看。” 苏骁讨厌她，但她却从未讨厌过他。 这是殷虹不知道的秘密。 苏泱低着头收拾书包，她的唇瓣是粉嫩色的，两边唇角带了点弧度，是天生的微笑唇。 杨筱筱捧着脸看着苏泱，一脸花痴。 “泱泱，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 “对啊，你这么可爱，我要是做了你哥哥的女朋友，成了你嫂子，那我俩岂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苏泱抿唇笑了笑，背好书包，杨筱筱走过来挽住她手臂，两人边往外走边说着话。 苏泱说：“我嫂嫂是不可能和我好的。”苏骁讨厌她，苏骁的爱人不会喜欢她的。 杨筱筱没深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倒也是，闺蜜再好，也没老公好。” “姐，你等等我啊！” 第9章 一中常识 安静的楼梯转角传来声音，苏泱和杨筱筱刚好走到四楼。 正好看见一个漂亮女生和一个胖胖男生从教室里相继走出来。 两人脚步匆匆，正下楼的苏泱还能听到女生对男生的质问：“他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姐，我——”男生顿了顿，回答：“是翊哥不让我说的。” “……他不让你说？为什么？” 女生似乎不太相信，但语气中又难掩期待。 “为什么啊？因为，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啊……” 男生话落，苏泱没再听到女生的声音，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啧，真不愧是咱一中校霸，检讨还没出半个月呢，又惹事儿了！” “一中校霸？”苏泱看着杨筱筱，眼含不解。 杨筱筱拍了下额头，想起苏泱是刚转学过来的插班生，对一中学子们熟识的各种奇闻轶事通通不了解。 想起苏泱刚来一上午就凭借她的智商吊打自己的情形，杨筱筱顿时像打了鸡血般的激动。 她挽着苏泱的手臂，笑容灿烂至极，有点像古代生意衰败的老鸨忽然遇到一只待宰肥羊时的样子。 苏泱为自己的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汗颜。 “来来来，泱泱，我来给你普及下一中常识。” “一中常识？”常识还能这么用的吗？ “咱们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泱泱看到刚才那两个人了吗？他们是两姐弟，姐姐是高三（4）班的姚文婷，也是咱们一中蝉联三年的校花，弟弟是高二（10）班的姚文绪……” 苏泱有一个好习惯，倾听他人说话时，总会很认真。 杨筱筱突然停下，苏泱疑惑，就见女孩正双眼冒光地盯着自己：“泱泱，你来了后，姚文婷应该要‘让座’了。” “什么让座？”杨筱筱思维跳跃太快，苏泱一下子没跟上。 “校花宝座啊！”杨筱筱捏捏苏泱的脸，说得理所当然。 “泱泱比姚文婷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她姚文婷要是还好意思继续占着这个位置，那我也佩服她的勇气。” “……” “不对，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杨筱筱瞅着苏泱的脸，又忍不住上手捏捏，语气可惜：“她姚文婷有江子翊护着，这就是她最大的勇气了。” 苏泱无奈笑笑，把自己的脸从杨筱筱手里解救出来：“筱筱，我对这个没兴趣的。” 如果允许，她希望自己过平静的生活，没有太多关注，只做自己。 没有其他，只是苏泱。 她的要求也不高，一年就好。 * 杨筱筱说到做到，这一天，从她口中，苏泱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个新学校。 同时，也知道了江子翊。 江子翊，以接近全科满分的市中考状元身份考入一中的传奇人物。 据传，为了吸引人才，一中还承诺他，只要他愿意来一中就读，除了各项学杂费全免，高中三年每年学校都会额外奖励他五千元。 五千元，这对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毫无疑问，江子翊同意了。 第10章 传奇校霸的绯闻轶事 但是，一中校领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天才”进入高中以后，成绩一落千丈不说，甚至还学会了抽烟打架。 刚得知这些情况时，校领导可谓捶胸顿足也不为过。 好苗子一棵难求，对一中来说，江子翊就是这棵好苗子。 所以，高一这年，几乎天天都可以看到不同领导老师追着江子翊谈话，就为了让这棵好苗子回头是岸。 奈何这哥们“郎心似铁”，你越追着他跑，他就跑得更远，别说回头了，他连停下来给你一个眼神都不愿意。 一年以后，一中校领导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瞎，彻底放弃了这棵被寄予厚望的好苗子，而江子翊，也就在这条“烂仔”、“混混”的不归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当初，站在一中升旗台前做入学讲话，受全校学生所仰慕的少年，如今出现在全校学生视野中，通常都是在做检讨。 抽烟、喝酒、打架、逃课…… 用杨筱筱的话来说，他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不过，杨筱筱认为，尽管他有诸多“恶行”，但这无法影响他的“传奇”地位。 这年，《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正在热映，深受“琼瑶热”影响的杨筱筱，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浪漫爱情故事。 这种感性，让她分外热衷探索有关学校校霸级人物的各种风流韵事。 在杨筱筱口中，和江子翊有关系的女生多到可以与他的“恶行”相媲美，用数不胜数来形容。 杨筱筱将每一件传闻都说得煞有介事，有那么一瞬间，苏泱很想建议她高考填写志愿时，选择新闻专业，以她的口才，往后或许能够在新闻行业里闪闪发光，造福社会。 “不过，这些女生就算再怎么折腾，在江子翊心里，应该都属于过眼烟云——” 怕苏泱无法领会，杨筱筱还特意给她解释一番：“用通俗点话来说，就是玩玩而已。” 苏泱点好了菜，把菜单递给老板娘，又为自己和杨筱筱倒了一杯茶。 “男女双方在交往过程中，对方对自己是真心的，还是玩笑式的，用心感受是可以感受到的。” 苏泱捧着杯子，冒着热气的茶，氤氲了她的眉眼，让她显得愈发温软了。 “泱泱，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啊？”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苏泱的单纯是一眼就能见到底的。 苏泱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殷虹和她说这些话的当天，苏志海的红颜知己特地致电给她，告诉殷虹，苏志海喝醉酒，当天不回家，宿在她家了。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苏泱都听到了。 殷虹按了免提，苏泱知道母亲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亲耳听见。 苏泱听见了，也看见了，殷虹的脸上没有失落。 殷虹笑盈盈的看着她：“泱泱，在这个世界上，男女交往是不是真心，用心感受就可辨真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最不能信的，就是男人。” 第11章 那你为了我去死，好不好? “阿姨说得也没错，要是这些女生用心感受，肯定能够感觉到江子翊不是真心喜欢她们的。我觉得，怎么说呢，这个人——” 杨筱筱想了想，唉声叹气：“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浪子’，多情又无情，这种人最容易让人伤心了。” 全校有多少女生受他荼毒，杨筱筱作为资深八卦选手，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苏泱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看了杨筱筱一眼。 杨筱筱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引起歧义了。 “泱泱，你别误会啊……” 杨筱筱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就忙不迭对苏泱摆手，“我对他没什么兴趣，泱泱，你可千万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啊！” 这是实话。 杨筱筱自诩是惜命人士，像这种一看就有毒的男人，她就算再不着调，也不愿意沾染分毫。 苏泱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应了声“好”。 虽然好像不太好，但苏泱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听完杨筱筱的话以后，她对江子翊其人，即使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称不上有好感。 人性的缺陷和家庭的影响，让苏泱在十六岁这个年纪，做不到真正的平等待人。 如果杨筱筱真喜欢她口中嫌弃不已的男生，苏泱倒不知要怎么开口了。 苏泱夹了棵青菜，这时，她又听到杨筱筱嘀咕了一句：“可不是哪个人都有姚文婷的勇气，真敢和他江子翊搅和在一起啊！” * 苏泱转学到一中的日子，是快乐的。 这份愉悦的体验，源于身心的自在。 在这里，没有名车接送，也没有随身管家，只有苏家的沉闷和繁重的学业。 可是，忙忙碌碌的生活依旧透露着许多美好，以前不曾拥有过发现美的眼睛，而今，哪怕是奔走在拥挤的公交途中，她也能发现生活的小美好。 今天公交晚点了，苏泱下车时，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迟到了。 她思索了下，决定按照平常的节奏来，反正已经迟到了，再怎么赶，也还是迟到了。 这个念头落下不到五分钟，苏泱就后悔了。 教学楼旁的草坪处，一男一女相对而站。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表白现场。 伴随全校学生此起彼伏的朗朗读书声，苏泱看到女孩双手捧着一封粉色信封的情书，递到男孩面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我喜欢你。” 男孩背对着她，苏泱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听到他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有多喜欢？” 女孩的脸红了红，嗫嚅了一阵，才含羞带怯地回答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 “这样啊……” 男孩嗓音慵懒，尾音拖长，然后，在女生期待的眼神中，说：“那你为了我去死，好不好？” 男孩语音压低，像是情人之间最温柔的呢喃。 女孩似是没反应过来，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苏泱看到女孩煞白着脸，连情书掉在地上都忘了捡起来，直接跑了。 “看了那么久，也该看够了吧？” 突然，前面的男孩突然出声，苏泱脸一红，犹豫半晌，还是低着头从墙根处走出来。 第12章 少年们 什么是孽缘？ 佛教中，指的是造成某种恶果的因缘。 当苏泱半晌没听见少年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去看后，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孽缘”。 苏泱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少年也在沉默。 显然，他们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对方。 教学楼内，朗朗读书声此起彼伏，苏泱回神，低着头，按捺住紧张与不安，小声嗫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 空气安静，苏泱心跳加速，紧张的。 一秒、两秒、三秒…… 这是苏泱的极限了。 目光匆匆在少年脸上掠过，他怎么还在盯着自己？ 苏泱心里一突，脑子一空，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运动废材以最快速度，气喘吁吁的跑到二楼，确定对方自己看不到自己时，这才停下。 抓着楼梯扶手，苏泱的心跳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这个人，为什么在这里？ 他身上穿着一中校服，难道他也是一中学生？ 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猜测，苏泱吃惊的同时，又想起刚才匆匆一瞥看到男孩的模样。 还是那副清隽的容颜，只是比起前次见面，少年的眼角和嘴角添了不小面积的淤青，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起来有点瘆人。 * 江子翊靠在墙上低头点了根烟，刚抽上一口，苏巡、周清放和姚文绪过来了。 “我姐还让我看着他，别让他抽烟，我怎么看的了嘛？” 姚文绪对身边两人小声嘟囔着，周清放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身边的胖子，就对江子翊喊：“翊哥，咱校花派了个奸细过来了，翊哥快过来收拾他！” 姚文绪一听，顿时惊得去捂他嘴：“周清放，你个死锤子，想害死我是不是？” 边说，姚文绪边偷偷拿眼去瞧正在吸烟的少年。 少年抽的有点狠，周身都被烟雾围绕了，他像是被什么困扰了似的，皱着眉头盯着虚空一点，少见的发起了呆。 他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姚文绪放了心。 松开周清放，低声警告他不要害他。 周清放不以为然，用手理着自己的鸡冠头：“让你小子没有金刚钻就揽瓷器活，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我姐都发话了，我能不听吗？” “你家里人对你和你姐这么区别对待，你还这么对你姐好，也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 “再说了，翊哥对你姐根本就没想法，你每次都帮着你姐，不仅是害翊哥，也是害你姐。” “周清放！” 姚文绪被说的委屈，每次在周清放面前都落不着好，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来一句：“你想打架是不是？” “来啊，我怕你啊！” “翊哥！” 苏巡突然喊了声，两个正准备撸袖子大干一场的少年顿时蔫了。 江子翊眼神扫过他们：“做什么？是之前没打够？” 苏巡看着两个蔫了吧唧的兄弟，有点同情，善心大发，靠近江子翊，低声说：“翊哥，他们确实是还没打够。” 蔫了吧唧的两个少年：“……” 这书呆子，到底是来帮他们的，还是坑他们的？ 第13章 兄弟吗? “翊哥，你别听这书呆子的。”周清放决定自救，转移话题，“听说高三年级转来了一个插班生，我听周围的人都在讨论。” 姚文绪点头如捣蒜，加入自救阵营：“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些男的像几辈子没见过女的一样，把人夸的像天仙一样漂亮。” “啊，对了，听说还是翊哥你们一班的女生。” 江子翊挑眉，转眼看周清放：“一班的？” “听说是你们班的。”周清放点了下头，笑的有些不怀好意，“翊哥对这个新来的漂亮妹子，也来了兴趣了？” 江子翊睨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凉。 苏巡扶了下眼镜，把老喜欢作死的人推开，关切问：“翊哥，你身体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 “在我家，有我照顾，翊哥怎么可能还有事？”姚文绪邀功似的插话。 江父江大河畏罪潜逃之前，欠下了一屁股债。 江子翊以少年之力扛起这些债务，本该受尽屈辱，但这些债主们见识过少年的狠劲儿，怕真惹出事，这两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而且，江子翊也没有食言，一个月前就把江大河欠下的债全部还清了。 前些日子，江子翊照常摆夜摊。以前的一个债主喝了点酒，看到江子翊只有一个人，心生一计，就想趁机讹一笔，但碍于从前少年的震慑，他又多喊了三个人。 砸场子的事情，江子翊见多了去了。 一看对方的架势，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也不用浪费口舌说多少，这一场架根本就少不了。 对方四个人全没落着好，江子翊一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警局出后，怕江奶奶担心，他也不敢回去。 姚家不在河西镇，为了方便姚文绪姐弟俩读书，特地在镇上为他们各自买了套房。 虽然姚家父母偏心姚文婷，给她买的房子更大，但好歹姚文绪也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听说这事以后，就直接把江子翊带回他家了。 姚文绪一个大老粗爷们，生活不拘小节，但在这些日子，确实把江子翊照顾的很好，什么也不让他做，就差没把饭喂到他嘴上了。 一向怕少年的胖子，就算少年几次翻脸，他也苟着胆子继续如此。 按照姚文绪的话来说，如果他没把少年照顾好，别说他姐了，就是周清放和苏巡都不会放过他。 如今，听到姚文绪这么说，江子翊正了正脸色，郑重其事的对他道了一声谢。 江子翊从小独立惯了，遇到困难没有向他人求救的心理。这些天，如果不是姚文绪的收留，他大概是会流落街头的。 姚文绪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翊哥说这些干啥？我们是兄弟，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苏巡和周清放两个人是不方便，如果方便，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就是，就是，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周清放拍了下苏巡，“你说是不是，书呆子？” “是。”苏巡扶了下眼镜，肯定点头。 江子翊沉默。 兄弟吗？ 第14章 意料之外的同桌 进入高三以后，大多学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即使以前再调皮的学生，也不会在下课走廊上大吵大闹。 一班是重点班，教室内只有窃窃私语声，多是讨论上节物理老师留下的习题。 上课铃响。 隔壁高一高二教学楼的声音渐渐停歇。 苏泱坐在位置上，在“力的合成与分解”的选择题上选了一个a后，笔尖停住，眼睛开始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班长嘹亮的声音响起，原本只有只有窃窃私语的讨论生，忽然哗声一片，但也不过几秒，就消下去了。 苏泱有点发懵，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后桌的杨筱筱凑过来，对苏泱苦恼道：“好难过，咱们数学老师居然请假了……” “你很喜欢数学老师？”苏泱惊讶，全部学科中杨筱筱对数学的表现最深恶痛绝。 “当然不是！” 杨筱筱激动反驳，又记起苏泱刚来，不了解内幕，她又兢兢业业的担任起“百晓生”的岗位，为苏泱普及常识。 “泱泱，你刚刚听到班长说的吗？数学老师家里有事，这周请假，接下来都由邓雯老师代课。” 杨筱筱有些激动：“邓雯啊，居然是邓雯啊！泱泱，你看过最近热播的《倚天屠龙记》没有？邓雯就是那个灭绝师太的翻版。” “我没看过电视剧，但看过金庸先生的原着。” 苏泱想了想：“灭绝师太虽是正派人物，但性情执拗，不近人情。筱筱，你是想说这个邓雯老师虽然爱护学生，但很严格吗？” “对！对！对！”杨筱筱连连点头，“简直严格到令人发指。喏，像你同桌——” 杨筱筱指了指她左边的位置：“咱们的一中传奇，翊哥，他中考的时候但凡考少一分，被分到次重点邓雯班上，他可能早就不是一中的学生了。” 邓雯不会允许一个拖后腿的存在拉低班级平均分的。 杨筱筱之前就和苏泱说过，全校老师，大概也就他们班主任赵芸一直没有放弃江子翊了。 提到“江子翊”，苏泱原本放松的神色变了变。 “筱筱……” “嗯，怎么了？” “……没什么。” 苏泱摇摇头，转回去。 她偏头看着旁边的空位，抿了抿唇。 本来之前听说江子翊是自己同桌的时候，她虽然吃惊了一下，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早读课突然遇见的意料之外的人，她就开始莫名心慌了。 江子翊…… 应该不会是她见过两面的“恶人”吧？ 念头刚落，苏泱就听到班上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 苏泱抬头去看，见到某个不太熟悉的陌生少年径自从前门进来，然后，一步步走过来。 苏泱的脸僵了僵，垂着脑袋默默祈祷“不是我同桌，不是我同桌”时，头顶响起少年低沉的声音。 “让一让。” “……” 苏泱死心了。 抿着嘴唇，挪开椅子，留下半臂距离让少年进去。 江子翊低眼瞟了眼趴在桌上几乎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少女，眼睑低垂，淡漠黑眸掠过一道极浅笑痕，无人发现。 第15章 不该怪她 忽然下起了雨，课间操取消，除了三两上厕所的男男女女，一班的学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专心研究下节数学课要讲的内容。 数学课连堂，杨筱筱口中的现代版灭绝师太，苏泱已然深有体会了。 黑板上，邓雯留下了函数f（x）定义域的问题，苏泱拿了张草稿纸，不过一会儿，就思路顺畅的把解题步骤写了下来。 左边，少年趴在桌子上睡觉，虽然存在感不低，但这种两个人相安无事的状态是她想看到的。 杨筱筱上厕所回来，经过身边，低头与她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却不敢再跑到她前面和她聊天了。 苏泱用余光瞄了眼睡的安稳的少年，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让自己变得人人都害怕的模样？ 她的朋友不多，但就像唐琚这种混不吝的中二少年，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里，也总是会希望被学校姑娘关注。 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苏泱继续做练习。 苏泱没有发现当她低下头的那一刻，原本面朝墙面趴着的少年转了方向。 他隔着细碎的刘海，凝视她瓷白细腻的侧颊，微微眯起了眼睛。 班主任赵芸是在临近上课前五分钟过来的。 苏泱正撑着下巴思索最后一道大题，眼睛不经意不抬，对上赵芸的视线，她吓了一跳。 苏泱从小到大，向来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老师们喜欢她，她也没理由怕老师。 但上个月在g市附中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有心理阴影了。 苏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她因为苏骁妈妈遭受周围同学的嘲笑谩骂时，向来看重她的老师竟然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声色俱厉的说：“苏泱，我们高三一班的脸，今天都让你给丢尽了！” 苏泱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她把笔放下，左手抓着右手放在膝上，握的很紧、很紧。 “江子翊，你出来一下。” 赵芸站在面前，敲了下旁边人的桌子，苏泱盯着卷子上“定义域”三个字，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 江子翊用掌心揉了揉眼睛，脱了校服外套，起身经过她时，目光似是不经意的在她仍旧交握在一起的手上掠过。 后桌的杨筱筱戳了下自己，苏泱揉了揉僵硬的脸，转身疑惑看她。 杨筱筱自觉承担着无时无刻不在为苏泱普及常识的责任，神秘兮兮的对她说：“泱泱，你看到没，我就说全校就我们班主任没放弃咱翊哥了。看，班主任又叫他出去喝茶了。” 江子翊回来时，已经上了十分钟的课了。 重新落座，江子翊便发现不对劲了。 本该和他的桌子贴在一起的桌子，在他出去又回来的时间里，竟然隔了半个手掌的距离。 准确的说，是旁边人把她的桌子挪开了，生生和他隔出了距离。 只是，他刚才随手脱下的校服外套的一只袖子还依旧顽强的搭在她的桌上。 江子翊不合时宜的心想，是他没把衣服放好，她这么做无可厚非，不该怪她的。 第16章 那双眼睛，有点发红 江子翊默不作声的把那不听话的半截袖子扯回来，又把校服外套团成一团，直接塞进了抽屉里，然后，趴下继续睡觉。 一连串动作，他做的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没有因为她这仿佛带着嫌弃、厌恶意味的举动生气。 苏泱偷偷松了口气，在卷子上写下一个答字时，安慰自己只要等期中考试过后，就能分座位了。 “1号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怎么解。” “……” “学号为1号的同学是哪位？” “……” 苏泱写下句号，抬头看讲台上的邓雯，她是插班生，学号是班级最后一位。 苏泱也不清楚1号是哪位同学，不过，看同学们的反应，她也猜到了是谁了，显然，邓雯也知道是谁了。 早在上节课，邓雯就憋着气了。 她不允许学生在自己的课堂上搞出违反纪律的行为，江子翊的行为算是踩着她的权威赤裸裸的向她挑衅。 如果不是赵芸一再拜托她对江子翊网开情面，她早就把人撵出去，让主任过来处理了。 但是现在，她忍不了了。 “啪”的一声，邓雯把书掷在讲台上，从粉笔盒里取出一根短粉笔，然后，用力丢过来。 苏泱心砰砰一跳，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就看着那根短粉笔无比精准的打在少年头上，再弹开，从桌上滚落在地上。 少年浓密黑发留下的白色粉末，异常显眼，就像一块原本光滑莹润的黑曜石几经摧残，不再值钱，落在地上也不过是任人践踏、遭人厌弃的普通石子。 苏泱盯着那块白色粉末，心里似乎涌动了什么情绪，还不待她深思，邓雯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法。 “苏泱，把你同桌叫起来！” 苏泱作为学校培养的重点苗子，高三年级的所有老师几乎都知道这个学生，邓雯喊出她的名字不奇怪。 奇怪的是，平时随便一点动静就能吵醒的人，怎么都这么大动静了，还不见半点动静？ 邓雯发话了，苏泱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喊他：“喂，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 “喂，你醒醒，老师叫你。” “……” 全班人都注意着自己这边，苏泱有点急了，她下意识倾身过去推了推他：“江，江子翊，你醒醒，老师在叫你回答问题。” 苏泱连推了好几下，也不见对方有反应，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少年忽然睁眼。 猝不及防，苏泱的心跳剧烈跳动起来。 她离他实在有点近了，近到她放在他肩膀上推他的手背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和他的人不一样，他的呼吸是……温热的。 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苏泱迅速缩回了手，坐正身体，明明十二万分不想再和他接触了，但还是垂着眼睫，尽职尽责的再次重复一遍邓雯喊他的话。 江子翊盯着她看了两秒，视线下移，看到她取出纸巾用力擦拭左手背。 缓缓的眨了下眼睛，江子翊两只手掌心抵着眼睛用力按了按，又揉了揉，这才站了起来。 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有点发红。 第17章 你是不是真的很怕我? “江子翊，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邓雯气的拿书在讲台上敲得咚咚响，班上同学大气不敢出，生怕弄出点动静，就成了灭绝师太和一中校霸两位大佬的战斗炮灰。 “没听到。”江子翊歪靠在墙上，顿了顿又没什么歉意的补充了一句：“抱歉，睡太熟了。” “……” 这句话，实在太气人了。 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邓雯，有那么瞬间，苏泱怕她气得直接厥过去。 “江子翊！” “你们赵老师护着你，我不会！”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中考状元？如果知道你是这种烂人，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一中，败坏一中风气！” 邓雯使劲拍着讲台，一下比一下用力，骂的一句比一句狠。 将近十分钟后，邓雯才用一句“既然你不想听我的课，那就给我滚出去，别妨碍其他同学”，结束了这场几乎是把人的自尊踩在脚底下的谩骂。 江子翊出去了。 苏泱抬头，看着那道挺直的背影，两秒后，低下头，开始认真翻书。 要继续上课了。 * 上学的日子或许难熬，但其实，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最后一节是班会，不过赵芸在开会，没那么快过来，她让班长通知班上同学上半节课自习。 苏泱正写着英语卷子，忽然她轻轻皱了皱眉。 忍了会儿，她还是没忍住，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旁边这位从上课铃响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 苏泱等了半晌，少年也没吭声，她迟疑开口：“你，你有事吗？” 如愿让她先开口，江子翊唇角不易察觉的深了深：“终于敢和我说话了？” “……” 女孩不自在的神色被他看在眼里，江子翊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她拿着纸巾用力的擦着手背。 “你是不是真的很怕我？” 少年这么问，却没想要问答，等苏泱斟酌好回答时，他已经重新趴在桌上了。 * 放学时，周清放三人和平常一样在楼下等江子翊。 周清放性子跳脱，一看到江子翊就直接问起他们班新来的漂亮妹妹是不是和传说中的那么好看。 姚文绪一听，也在起哄。 江子翊懒得理他们。 周清放这小子一旦八卦起来，就不怕死的很：“翊哥，你看到班上新来的漂亮妹妹有没有凡心大动？如果没有，要不翊哥你就帮兄弟我搭下线，让我——哎哟！” 捂着屁股，周清放哀怨回头：“翊哥，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闭嘴！” 收回脚，江子翊看了眼低着头从旁边快步经过一言不发的女孩，目光在女孩红透的耳尖凝了凝，然后，不客气的斥他：“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蛋。” “……” 周清放呆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苏泱的背影，问：“翊哥，那，那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漂亮妹妹了吧？” 苏巡和姚文绪也看到了。 “传言诚不欺我。” “……好像是比我姐好看一点啊？” 周清放反驳：“姚文绪你眼瞎了吧？这是一点吗？” 姚文绪不爽，问江子翊：“翊哥，你也觉得这个女生比我姐漂亮很多吗？” 眯着眼凝视那道纤瘦的身影，江子翊“嗯”了一声。 第18章 豺狼虎豹 高三的晚修，苏泱是想参加的，但殷虹不允许她住宿，而她也怕太晚回家吵到苏家二老的休息，所以，她选择放学就回家。 苏泱在公交站等车。 她看了眼手表，又望了望来车的方向，正要收回视线时，就看到少年迈着长腿往这边走过来。 苏泱捏紧书包带子，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一双黑色帆布板鞋出现在视野里，熟悉的清爽干净的洗衣粉味又一次飘来，少年站在了她旁边。 苏泱：“……” 为什么有时候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呢？ 苏泱还没弄清楚为什么，13路车来了。 苏泱深深松了口气，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零钱小跑着上了车。 把钱扔进钱箱里，苏泱刚转身打算走到后车厢，就沉默了。 为什么某人也一起上车了？ “不进去？” 头顶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苏泱抿唇，磨蹭着走到后车厢。 苏泱对少年有抵触情绪，这种情绪不止因为她先入为主的偏见，也因为她之前不小心撞见少年被表白场景，他对那个女生说的话。 ——那你为了我去死，好不好？ 正值放学和下班的时间，上车的人越来越多，苏泱被越挤越后。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一下子没找到支撑物的苏泱猛地向前栽去，她下意识“哎呀”出声，以为自己躲不过这场尴尬，未想，书包忽地一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人圈在了怀里。 一秒、两秒、三秒…… 苏泱瞪着一双杏眼，足足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才消化了自己居然被“恶人”抱了的事实。 “抓好。”隔着校服，江子翊握着她的手放到栏杆扶手上。 苏泱紧了紧手，不想去思考他怎么在人挤人的情况下，给她找来了这么一处“好地方”。 她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明月湖站到了。 她，是跑着下车的。 仿佛身后跟着什么豺狼虎豹，在拼尽全力的逃跑。 可她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少年眯着眼睛凝视奔跑在夕阳下的女孩的背影，数了数，大概只要三四步就能追上她。 他的眼前，车门缓缓关上。 * 回到苏家，在谨言慎行中完成了吃饭、洗澡等任务，回到房间，苏泱以背抵门，轻舒了一口气。 书桌上，手机震动，苏泱接起电话，就听到唐琚放肆张扬的问候。 “小泱泱，你在h市过的怎么样啊？苏骁有没有欺负你？你们班的同学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被欺负。” “我早就猜到你没受欺负。不然，我哥就是翘课也过去找你帮你出气了。” 唐璟，是十岁才被接回唐家的长子，也是唐琚同父异母的大哥。 苏泱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唐璟就给她打了电话。 后来，每隔一两天，他就打过来过问她的情况。 苏泱和唐璟认识的时间比唐琚还长，知道唐璟是关心自己，出于尊敬，她即使不太喜欢常常电联，也没有开口拒绝。 有时候，苏泱觉得唐璟和自己经历相似，却也不相似。 同样是同父异母，苏泱和苏骁的关系势如水火，而唐璟和唐琚却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第19章 江家兄弟 江家。 江子翊把尿盆洗干净以后，再把它重新放到床底下，是江奶奶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年岁久远已经缺了外壳的时钟，又转身进了厨房。 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把两菜一汤做好了。 他把饭菜端到床上事先摆放好的小矮桌，又将躺在床上的江奶奶扶起来，拿枕头垫在她背后，这才端起小矮桌放在江奶奶面前，把筷子放到她手上。 他又喊：“江子川，进来吃饭。” “来了。”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只捡来的易拉罐。 江子翊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坐在床边矮凳上，端着碗大口扒饭。 “小翊，奶奶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还在长身体，不要只吃白饭，你怎么就不听呢？快把碗端过来，奶奶给你夹些肉。” 江子翊顿了一下，知道拒绝也没用，还是把碗递过去了。 只是江奶奶在夹第三块猪肉之前，他就把碗收回来了。 江子川把易拉罐存好，洗好手过来吃饭，看到江奶奶瞪着他哥哥，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走过去，他直接无视了江子翊的死亡凝视，夹了两大块猪肉放到他碗里。 奶奶在这里，就算哥再不爽，也不会揍他。 * 除非刮风下雨天，吃完晚饭，江子翊都会到夜市摆摊卖宵夜。 炒米丝、炒河粉和炒面条，现炒现卖，一年下来，客人不少。 江子翊把放在仓库里面的板车推出来，又去厨房拿了油、盐、酱、醋等等调料。 江子川把碗洗干净后，就过来帮忙。 江子翊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做过什么事情？” 江子川正往袋子里装米丝，听到这话，悄悄抬眼看哥哥。 他哥瘫着一张脸，冷漠得像生来就不会笑。 从小打大，他也确实没见他笑过几次。 江子川不太想说，可在又敬又畏的哥哥面前，他也做不到撒谎。 江子川把包子铺的事情详略得当的说了，重点详细说的自然是包子铺老板如何、如何欺负他的事情了。 听完，江子翊有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在这半分钟里，江子翊有条不紊的把摆摊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江子川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做？” 江子翊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事情能影响他的情绪起伏。 “哥，是他们太过分了。就因为眼红咱家宵夜卖的好，就帮那个死胖子找人来砸咱家的摊子，他们真的太坏了！” 死胖子，就是之前带人过来砸场子的债主。 他带的那三个同伴，是包子铺夫妇的朋友。 这夫妇俩不仅卖早餐，还卖宵夜。以前江子翊没来之前还好，但自从他来了以后，他们家的宵夜生意就一落千丈。 他们早就对江家兄弟不满了。 江子翊瞥了眼怒气冲冲的小男孩，不问也知道是姚文绪那张嘴透露出来的。 江子翊也没什么大道理可讲，他就只说了一句，就推着板车出门了。 他说：“江子川，你明知对错的事情，我没什么可说。但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再叫我哥了。” 第20章 年10月15日 2003年10月15日。 中国首次成功发射载人宇宙飞船“神舟五号”，航天员杨利伟成为中国登上太空的第一人。 这是全国普天同庆的日子。 全国人民聚集在电视机前，透过玻璃屏幕，齐声数着“十、九、八、七……二、一”。 当铿锵有力的“点火”、“起飞”，象征觉醒雄狮的巨型火箭向距离地球表面一千里之外的外太空腾飞，留下中国的足迹。 一中组织全校学生观看神舟五号载人飞船直播，全校师生共同见证了中华民族飞天愿望的实现。 从大礼堂出来，杨筱筱依然兴奋的说个不停。 苏泱也很激动，当看着火箭上升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了自己如此渺小，渺小到很多事情在这一瞬间都能够得到释然。 苏泱是宽容的，可她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女，面对来自家人的忽视，这份释然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10月15日，不仅是神舟五号成功发射的日子，也是苏泱的生日。 回到家，苏家静悄悄的。 二老没有留言，但苏泱昨晚不小心听到二老的对话，知道苏骁要求他们今晚陪他出去吃饭。 苏家上下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苏骁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的原因也并不难猜测了。 苏泱认认真真的把作业做完，她看了眼时间，没想到只过了半个小时。 早知道就不提前在学校做作业了…… 苏泱发着呆，脑子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事情。 先是想起了唐琚说，他和唐璟不来陪她过生日，让她和苏家二老好好培养感情，然后排挤苏骁的傻话。 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在一中发生的各种日常小事，就这么想着想着，忽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个月在g市附中发生的事情。 那节课是物理课。 她正在黑板上写自己的解题思路，她思索着这道题并不难，用的是力学公式“胡克定律”。 她以为自己仅用两分钟可以写完的题目，没想到永远也写不完了。 苏骁妈妈突然闯进来，对她破口大骂。 “小骚狐狸”、“小贱人”、“不要脸”……污秽难听的词汇从周媚嘴里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砸的她恨不得当场逃跑。 可她没有逃跑。 在一众师生或鄙夷，或嘲谑，或同情的目光中，勉力维持着少年人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回忆不想继续，刚好殷虹和苏志海相继打电话过来。 前者严厉叮嘱她必须保持第一，不要被苏骁比下去，同时也不忘苦口婆心告诫她，男人不可信，这世上只有她们母女最亲近。 后者则匆匆嘱咐她钱不够用就和他的秘书说，然后挂了电话，在这之前，她听到了陌生女人的声音喊“志海”。 挂了电话，屋子恢复安静。 她听到了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太安静了…… 实在太安静了！ 突如其来的坏情绪汹涌而来，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着。 苏泱几近窒息。 这种窒息，让她在冲动之下选择了另一种叛逆。 第21章 溃不成军 河西镇有家酒吧价格低廉，里面汇聚了三教九流的人。 苏泱听杨筱筱提过这家酒吧，从她口中，苏泱对这家酒吧最深的印象就是“乱”。 空气中，弥散着汗酸味、烟酒味、地沟油味，种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难闻到了极致。远处传来发廊女的吆喝声，还有一些中年男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在这方潜藏着种种肮脏交易的晦暗世界里，站在五彩霓虹灯底下的苏泱，显得格格不入。 “你怎么在这里？” 苏泱正纠结到底进不进去，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吓了一跳。 江子翊？ 苏泱抬头去看，见到熟悉的冷漠容色，也吃了一惊。 但转而想想，又好像挺正常的，人家脖子上纹着的那头青狼正不断提醒着她，这就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右手夹烟，距离有点近了，苏泱轻轻蹙眉，退后两步。 江子翊低眸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垃圾桶前，把烟踩灭，又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不喜欢自己，江子翊也不指望她回答他，留下一句“回去吧”就转身进了酒吧。 他在，她不自在。 苏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前，抿了抿唇。 其实，作为在校学生突然出现在酒吧门口，被同伴同学撞见，即使这位同学是不良少年，她还是会不知所措。 如果是平时，苏泱也许就怂的回去了。 可今天，她偏偏就不想走。 胸口堵着一股气，让她倔强的不想做从前的自己。 犹豫着，苏泱挪动着抬脚，但还没挪出两步，就见酒吧大门被又一次推开，少年重新走了出来。 江子翊拧着眉，三两步就大跨步来到她面前：“你怎么还没走？” 明明胆小的要命，看到他纹身都怕，怎么这时候该害怕的时候就不怕了？ “走，我送你去公交站。”也不想等她磨蹭着回答了，江子翊隔着她的衣袖抓着她手，就想带她离开。 可苏泱少有的硬气，挣扎着：“我不想回去。” 怕抓疼她，他也不敢使劲，倒真让她挣脱了。 深呼吸，江子翊盯着她，目光炯炯：“不想回去，你想干嘛？去酒吧吗？” 错开他眼神，苏泱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嘟囔：“不用你管。” 眯着眼睛，江子翊磨了磨牙，突然就有点火气旺盛了。 可看着女孩低垂着脑袋，粉嫩的唇瓣不自觉抿出委屈的弧度，他又没了脾气。 江子翊揉了揉额角，正要说些什么时，旁边巷道里忽然传来一阵夹杂乡音的粗俗对话。 “昨晚那女人收费挺贵，用起来是不是比平时感觉更爽？” “谁说不是呢，一分钱一分货嘛！” “……” 对话渐行渐远。 “听到没？酒吧里面全部是这种人，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女生有所顾忌，相反，他们只会说的更加露骨。苏泱，你确定你还要进去吗？” 说完，江子翊垂眼看她，以为她会又怕又怂，没想到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 “苏泱？你——” 蓦地，唇上突如其来的触感，那样柔软、陌生。 少年僵着身体，无法动弹。 他闭了闭眼，清楚的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失了防守，溃不成军了…… 第22章 不可饶恕的罪 英国诗人劳伦斯说，不敢吻而大胆去吻的人，可以被饶恕；可以吻而不敢吻的畏怯者，不可以原谅。 两唇相贴前，苏泱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胆敢做出这种对她而言相当于离经叛道的事情。 两唇相贴后，苏泱在回神后的第一反应是—— 我犯了罪！ 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苏泱跑了。 跑的跌跌撞撞，像突然撞见了鬼，被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江子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脚步，也看到她因为心不在焉差点被电动车撞到，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她和车主鞠躬道歉后，就跑到了对面的公交站。 13路刚好停在站前，等车开走时，对面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从她转身直至消失在眼前，她没有回过一次头。 江子翊闭了闭眼，随即，惨淡一笑。 江子翊，像你这样的人，你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 下了车，苏泱脸上的热气也一直没有消退。 直到现在，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就脑子发热把人亲了？ 苏泱烦的不行，她抓了好几下头发，忽然沉默。 其实，她还是大概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就做了这种疯事的。 当江子翊凑过来告诫她酒吧各种不好时，她看着他形状完美的唇一张一合，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往日殷虹对她的各种命令—— 泱泱，不能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泱泱，不准荒废学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泱泱，不要和成绩不好的人做朋友； 泱泱…… 有些东西压抑久了，便成了一颗毒瘤，一旦爆发，就容易让人发疯做出一些平时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苏泱深深叹息，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可买，她就买了吃了，然后乖乖待在家里，打死都不出去。 “小泱泱，surprise！” 四周安静，异常亢奋的声音乍然响起，苏泱被吓得差点跳起。 抬眼去看，凑到面前的赫然是远在g市说好不过来的唐琚，稍稍偏头，他后面站着的是唐璟。少年对上她的视线，笑容温润。 “唐璟哥。” 苏泱挺高兴的，先朝唐璟挥了挥手，又看向站在面前的唐琚：“不是说很忙吗？你们怎么过来了？” “是很忙，女朋友喊我陪她逛街，我都没去，刚准备找我算账呢。”唐琚哀叹着摇摇头，一脸痛心疾首，“小泱泱，你看看你唐琚哥为了你，都快被甩了！” 唐琚向来嘴贫，苏泱没理他。 “脸怎么那么红？”唐璟过来，看到她红彤彤的脸颊，皱了皱眉，伸手摸她额头，“感冒了吗？” 苏泱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两只手捂着脸，眼神闪躲：“没有感冒，咳，可能是被风吹的……嗯，被风吹的。” 唐璟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手，倒也没说其他，只漫不经心的提点了一句：“高三学业繁重，殷阿姨严厉，泱泱不要早恋惹她生气才是。” 苏泱放下手，脸还是红的，却睁着一双杏眼，对唐璟认真说：“唐璟哥，我知道，我不会早恋的，你放心。” 边上的唐琚来回的看着二人，浮夸的笑，眼里透着了然和……黯然。 第23章 唐璟 明天周四，都要上课，把祝福和礼物送到，唐璟和唐琚就离开了。 路上，唐琚忽然问：“哥，那天你和苏叔叔说了什么，才让苏叔叔改了送小泱泱出国留学的主意，同意让她转学呢？” g市附中被苏骁妈妈闹了一通，苏家的颜面不允许苏泱继续在附中读下去。 起初，苏志海和殷虹一样，都想送苏泱出国留学。 但向来顺从乖巧的苏泱不愿意独身前往陌生的国度，她尝试着和苏志海、殷虹二人沟通，但他们用不同的方式拒绝了她。 唐璟知道这件事后，沉默半晌，就去找苏志海。 那天，他们是在书房进行谈话的，唐琚则陪着苏泱紧张兮兮的候在外边。 这场谈话，持续的时间出乎意料的久。 两个多小时，唐琚和苏泱两个人都以为没戏了，没想到唐璟出来后，却来了一句：“泱泱，苏叔叔同意了。” 唐璟帮苏泱把什么都考虑好了，他告诉她：“殷阿姨对你要求严格，我和苏叔叔商量了一下，他会和殷阿姨说这件事，泱泱，你就不要再在阿姨面前提这事了。” 苏泱时常笑，但她的笑容是内敛的、乖巧的，唐琚回忆了一下，好像从他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怀。 之后，他们问唐璟和苏志海聊了什么竟然聊了那么久，对此，唐璟仅笑着和他们说了两个字：“保密。” 唐琚实在好奇，把苏泱推出来：“哥，不是我想知道，是小泱泱想知道，你也不说吗？” 唐璟看着苏泱好奇的目光，摸摸她头：“现在还不是告诉泱泱的时候，唐璟哥先保密，泱泱能理解我么？” 苏泱不强人所难，点点头：“唐璟哥，我能理解，我不想知道了。” 唐璟笑了笑：“以后唐璟哥会告诉你，泱泱不能不想知道啊……” 唐琚重复了一遍唐璟对苏泱说的话，随即道：“哥，我们语文老师昨天复习的时候，我刚好睡醒，听她说了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隔靴搔痒。” 唐琚一本正经：“我觉得你对小泱泱说的话，就像在隔靴搔痒，勾起了小泱泱的好奇心，却一直不给个痛快！” 唐璟看了他一眼，笑：“是勾起了你的好奇心吧。” “……姑且也可以这么说吧。” 唐璟摇了摇头，也想起了那日他和苏志海的对话。 其实，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更多时间还是花费在苏志海考校他对企业管理的知识掌握上。 而在这之前，他和苏志海则有如下对话： “唐璟，你喜欢泱泱？” “……喜欢。” 沉默将近一分钟时间，苏志海说：“等泱泱二十岁生日，我让你们订婚。” “死心吧，我不会说的。” 唐璟直截了当的拒绝，唐琚也知道没希望了。 不过，歇了没两分钟，唐琚忽然又开口了：“哥，我知道你喜欢小泱泱，但你不怕把她放到这边，在她正好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别人吗？” “她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感受到唐璟的势在必得，唐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苦。 正好低头的唐琚没看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兄长斜睨他一眼。 眼底掠过一道阴沉，转瞬即逝。 第24章 十五岁的辉煌，十七岁的彷徨 唐琚送的礼物是项链，只看包装就知价值不菲，苏泱把项链重新包好放到柜子里。 唐璟送的是定制的音乐盒，打开，熟悉的大提琴曲流泻而出。音乐盒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拉着大提琴，眉眼低垂，沉浸其中。 音乐盒做的十分精致，人物雕刻也栩栩如生。 苏泱深深注视着熟悉的小女孩，脑海里浮现过往一幕幕有关大提琴的画面。 三岁至十五岁，在她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大提琴占据了超过她生命的四分之三。 其实，殷虹大学专业正是大提琴，可年轻时候的她，为了自己的爱情，毅然决然的抛弃了自己的梦想，把本该为梦想燃烧的热情全部献给了爱情。 苏泱是殷虹的女儿，也是殷虹梦想的延续。 好在，苏泱到底是爱大提琴的。 许蕾老先生是殷虹的专业老师，后来成为苏泱的专业师傅。 在许老先生七十大寿时，她曾当着众多门生的面给予苏泱高度赞扬。 许老先生说：“苏泱天赋卓绝，理应为大提琴而生。” 苏泱也这么认为呢，以为苏泱此人平平无奇，可到底还有一把大提琴啊！ 可殷虹的一巴掌让她回到了现实。 殷虹怒不可遏的骂坐在病床上的失魂落魄的她：“苏泱，你这个废物！” 苏泱将头搁在桌上，左手握着右手，止不住的颤抖。 “泱泱，我知道那件事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克服心理障碍，重新回到属于你的舞台。” 唐璟把礼物放到她手上时，如是道：“泱泱，我们都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不要放弃。” 苏泱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在椅子上，她像是痛苦极了，从喉咙里溢出的一声哽咽，满含委屈与不甘。 桌上的音乐盒还在继续循环着她出事前获奖的曲子——《穿越时空的想念》。 啪—— 蓦地，苏泱伸手猛地关上了音乐盒。 大提琴声止，安静的室内只有苏泱微不可闻的抽噎声。 十五岁的苏泱有多么灿烂辉煌，十七岁生日当天的苏泱就有多么无助彷徨…… * 当人慢慢长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时，就会发现一觉醒来，如果另一件足以占据你全部心神的事情，原本难过、伤心的事情好像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对苏泱而言，这件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和某个不良少年的孽缘了。 他会不会认为她是在强吻他？她没经过他同意，也算强吻了吧…… 他不会以为自己喜欢他吧？可她不是啊…… 苏泱脑子一团乱，又忽然想到不久前少年用一句“那你为了我去死，好不好”的反问拒绝了女生表白的情形。 苏泱和江子翊没相处过也知道这就是我行我素的主。 那么，他会不会为了报复她轻薄了他，气到让全部人都知道自己强吻了他，好让她身上贴上“不知廉耻”的标签呢？ 在胡思乱想和各种忐忑中，苏泱踩着点进了教室。 进门时，下意识抬眼去看自己的旁边座位，恰好，座位上的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第25章 你配吗? 周四是英语早读，不少同学已经自觉拿书开始读书了。 在不太标准的中式英语的朗朗书声下，苏泱呆了呆。 他今天没有迟到？ 为什么不迟到了？ 他不迟到是想要做什么？ 一上午，苏泱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可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一个上午，人家除了趴桌子就还是趴桌子，别说报复她了，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苏泱舒了一口气，只要再熬一熬，等到期中考完出了成绩，她就可以换座位，不用怕这怕那了。 * 下午第一节课眼保健操做完后，杨筱筱戳了下她的背。 苏泱回头，杨筱筱瞥了眼雷打不动趴桌子的少年，用口型问苏泱去不去厕所。 苏泱沉思了下，上午时间她都用来纠结了，没怎么听课，她想趁课后时间补回去。但看看杨筱筱，苏泱还是放下笔，起身和她手挽手一起去厕所了。 原本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凝视苏泱的背影，又扫了眼她旁边的杨筱筱，随即皱起了眉。 这个女生不知道她不想去厕所吗？ 杨筱筱是真不知道。 因为苏泱若无其事的陪着她一起进了厕所，又面色如常的进了隔间。 除了唐家兄弟，苏泱就没有其他朋友了。对待杨筱筱，她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维护这段好不容易得来的友情。 “整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以为自己有多好看，她算个什么东西？” “娇娇，那苏泱本来就不是个东西，你和她气什么？” “你说我气什么？一个整天只会装的婊子！” 隔间里面的人将外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杨筱筱火冒三丈，裤子一拉，隔门一推，直接冲过来手指怼着林娇的脸，骂：“林娇，你他妈今天嘴巴没刷牙吗？嘴巴那么臭，需不需要我拿洁厕精帮你洗一洗？” “杨筱筱，”林娇拍开她手，不甘示弱，“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跟在苏泱后面，你以为你就能引起他的注意了？” 杨筱筱简直气笑了。 作为八卦小灵通，她可真太清楚林娇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了？ “林娇，你喜欢江子翊，你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了吗？” 苏泱刚好出来，听到杨筱筱的话，看了林娇一眼。 林娇骂她的话，苏泱自然也听到了。 苏泱上前去拉怒气冲冲的杨筱筱：“筱筱，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泱泱，我和你说，”杨筱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苏泱护在身后，面对林娇，“像这种人，别怕她。她说错话了，就该给你道歉。” “想让我给她道歉？”林娇不屑一笑，直接伸手推开杨筱筱。 “苏泱，我给你道歉，你配吗？”林娇逼近苏泱，贴了假睫毛的眼睛溢满憎恨，阴毒的眼神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 苏泱性子软和，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情，也不想惹事生非徒惹苏家爷爷奶奶心烦，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毫不反抗的任人欺负。 “林同学，做错了事情，该道歉就要道歉，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你还要让人教吗？” 第26章 这张脸，真的太丑了! 林娇是高二的转学生，关于她喜欢江子翊这件事，除了新来的苏泱，全班没人不知道。 原因也简单，大概是因为家庭条件和个人能力方面都不错，林娇的喜欢很高调。 可江子翊就好像根本没发现有个女的肖想自己，天天睁着一双睡不醒的眼睛，直接无视了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迈着一双大长腿，从她身边经过。 杨筱筱就见过林娇因为江子翊的无视，差点气的嘴歪的样子。 不过，杨筱筱也佩服林娇的毅力。 学校月考成绩出来后，按照排名来选位置，江子翊的“固定宝座”无人敢选，而他的同桌也无人敢当。 林娇非常顺利的成为了一中校霸的新同桌。 很不巧，作为他们的后桌，杨筱筱在课余生活中，免费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好戏。 其中，令杨筱筱印象最深刻的是，林娇一次又一次的为江子翊买早餐，江子翊丢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少年实在烦不胜烦时，对林娇说的话。 “想男人想疯了是吗？” “……” “下次换座位，你再敢坐这里，我不介意给你提供几个男人。” “……” 江子翊面无表情，明明没什么情绪的话，却让闻者惊悚。 那一刻，林娇和杨筱筱都知道，少年不是开玩笑。 他没什么是非善恶观，惹毛了他，他什么事都敢做。 事实证明，这个威胁具有显着成效。 林娇不敢再在少年面前刻意找存在感，下次换座位时，也不敢再选坐在他旁边。 江子翊不好惹，可架不住他那张让人五迷三道的帅脸，包括林娇在内，一班有不少女生都对他有意思。 其实，原本江子翊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倒也没什么，可苏泱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平衡。 而江子翊不仅没有无视苏泱，有时候甚至还和苏泱说几句话。 虽然他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好像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可他愿意坐旁边的女生说话，已经足够令人羡慕又嫉妒了。 而在这群女生中，尤以林娇的妒火最甚。 “林同学，做错了事情，该道歉就要道歉，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你还要让人教吗？”直视她，苏泱一字一顿的说。 林娇看着女孩娇俏的精致脸蛋，突然，嫉妒冲昏了头脑，恶向胆边生，抬起手，一巴掌就往苏泱的脸扇去。 这张脸，真的太丑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厕所响起，空气凝滞一瞬，林娇捂着左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杨筱筱：“杨筱筱，你居然打我？你居然，居然敢打我？” 林娇气的浑身都在抖。 杨筱筱把苏泱拉到身后，冷笑：“我他妈打的就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果她不打她，这巴掌就该落到泱泱脸上了！ 这林娇，就是来找抽的！ 林娇没挨过打，更没在众人面前受过这种屈辱，她怒不可遏，恨意滔天，直接冲过来抓起杨筱筱的头发，就用力往外拽。 “杨筱筱，我要杀了你！” 第27章 更烦 苏泱被罚站了。 站在办公室门口，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看起来像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泱泱，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杨筱筱看着苏泱，目光愧疚。 相比苏泱，杨筱筱更加凄惨，手和脖子都是指甲印子，苏泱还记得她还被薅掉了一小撮头发。 苏泱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担忧的看了眼杨筱筱的头顶：“筱筱，你会不会头疼，要不我们和赵老师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 “嗐，请什么假？不用请假。” 大手一挥，杨筱筱斜了眼站对面的林娇，和苏泱笑的幸灾乐祸：“泱泱，我和你说，这请假也是一门门道，这谁心虚、谁做错了、谁在这场艰苦的斗争中输了，就该谁请假。” “死男人婆，你在说什么？”林娇被她同伴拉着，左脸肿的像黏了个红馒头，这是她薅掉杨筱筱头发时，被杨筱筱一巴掌扇的。 力是相互作用的，这巴掌用了多少力气，只看杨筱筱时不时偷偷在裤子上蹭手，苏泱就知道了。 “说什么？” 杨筱筱看到林娇的脸就开心，她对林娇的讨厌在她欺负苏泱时，达到最高峰值，两手抱胸，杨筱筱拽的不行，“说什么你没长耳朵听吗？爸爸是格调的人，一句话不重复。” 这时，赵芸从办公室出来，刚好听到这话，啪的一下打在杨筱筱的后脑勺：“什么爸爸？杨筱筱，你给我进去自己和你妈说。” 赵芸是杨筱筱的大姨，这件事在一班不是秘密。 杨筱筱的气焰一下就消了，她摸着后脑勺，看着赵芸想让她别为难苏泱，但想想赵芸铁面无私的性格，又算了。 “泱泱，我进去了啊。” “嗯，好。” 苏泱微微一笑，无声告诉她自己没事。 “赵老师，我不是您外甥女，您该不会区别对待，包庇杨筱筱吧？” “我通知你父母了，你先进办公室等着。” 赵芸是宽厚的，对林娇的恶意揣度，她没在意，等林娇进了办公室后，她转身看向苏泱。 苏泱很紧张，本来她被之前的经历刺激了，现在见到老师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此刻更是不知所措了。 “老师，我……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别怪筱筱，她是因为我才，才打架的。” 苏泱下意识想解释，可想到还在办公室里待着的杨筱筱，她又换了口风，决定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赵芸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叹息：“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家长，但事情发生了，不能不说。我给你爷爷奶奶打了电话，你回去好好和他们说说吧。” “……好。” 这天下午，苏泱几人在女厕所打架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高三年级。 放学铃响，赵芸终于开口放人，苏泱拖着站得几乎僵硬的双腿，慢腾腾的下了楼。 爷爷奶奶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了吗？ 爸爸应该还好，可妈妈呢？ 苏泱越想越烦，等在楼梯转角，见到意想不到的人时，她更烦了…… 第28章 谁弄的? 江子翊？ 他怎么在这里？ 苏泱顿住脚步，脸色微微一变，乍然又想起昨晚自己做的蠢事，他这是终于要来找她算账了吗？ 苏泱有些腿软，她抓着扶手，下意识想拔腿逃跑。 可她回家的路就得经过这边，不走这边，她是不想回家了吗？ 捏紧书包肩带，苏泱几番踌躇，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下楼。 她低着头，目不斜视，走的很快。 少年黑色板鞋进入视野，快了，快了，只要再走快点，就能远离他了…… 走啊，走啊…… 为什么她还要看到他的鞋子？ 她不想看到，一点都不想看到啊！ 苏泱欲哭无泪，垂死挣扎般还想着往前走。 “你觉得你那点力气反抗的了我吗？”忽然，头顶传来少年懒散的话，许是很久没说话，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 “……”好吧，书包带子传来的阻力很清楚的告诉她，不能。 认清现实，苏泱也不再做无用斗争了。 她转身正对少年，却不肯抬头：“你要算账就快点吧，我要回家了。” 今天的事闹的太大了，但直到现在殷虹也没打电话找她，这不符合苏泱对殷虹的了解。 难道爷爷奶奶还没有把这事告诉妈妈？ 这么想着，苏泱忽然紧张了起来，如果没说，如果没说，那妈妈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不要妈妈知道这件事！ “江子翊，你要打我骂我都拜托你快一点，我真有急事。”猛地，苏泱抬起头，看着江子翊，眼神急切，“或者，或者你可以等明天，明天你再和我算账，我保证不赖帐！” 如果他让你对他负责，你也保证不赖帐吗？ 垂眸看着女孩圆润晶莹的杏眼，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把话说出来。 视线下滑，江子翊蓦地眼神一冷：“谁弄的？” 苏泱：“……” 苏泱肌肤白皙，有一丁点伤都特别明显，这会儿，她的下巴处就有一道红中带青的指甲刮痕。 江子翊眼里有了火气，下意识想去碰，可苏泱后退一步，避开了。 江子翊的手僵了僵，随即缓缓放下。 “谁弄的？”江子翊目光牢牢锁住她，不忘重复问。 苏泱不太想回答，可少年一副她不说他就誓不罢休的模样，她只能乖乖的回一句：“打架弄的。” 江子翊的脸色更冷了：“为什么打架？” 为什么打架？还不是因为你！ 想起打架的源头，苏泱就觉得自己冤的不行。 林娇愿意喜欢谁喜欢谁，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没想着妨碍任何人，可偏偏她就因为某人遭了无妄之灾。 如果说苏泱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是谁，除了殷虹之外，就是面前的少年了…… * 回到苏家，苏泱原本想找苏爷爷说情的打算，因为苏骁的回家给打乱了。 自从苏骁因苏泱的到来闹过一场后，苏家老宅好像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苏骁在的地方，苏泱不准出现。 这个规矩霸道至极，苏泱却不得不遵守。 苏泱以为这次事情后，殷虹必定大发雷霆把她押送出国，可事情的走向却与她所以为的大相径庭。 第29章 又偷听?这是第几次了? 十一点多时，苏泱翻来覆去还是没睡着。 外面应该没人了吧？ 爷爷奶奶通常早睡，苏骁这个点也只会待在房间，应该是没人了。 苏泱下床，拿过水杯打算去客厅装点水。 “呵，真没想到平时看的乖巧，竟然还会打架！” 门正要打开时，客厅传来苏奶奶的声音。开门的动作一顿，苏泱低着头一动不动。 知道这样偷听人说话不礼貌，可苏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关上门。 “奶奶，您不用特地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表现出一副特别讨厌她的样子。” “阿，阿骁……”苏奶奶的声音略含惊慌，像是害怕苏骁又突然发病失控。 “没必要，我心里什么都清楚，你们根本没那么讨厌她，不止不讨厌，”苏泱听到苏骁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你们还为有这么一个长脸的孙女而骄傲。” 握着门把的手用力一紧，苏泱眨了眨眼，忍住了酸涩。 一直对自己表现的不冷不热的爷爷奶奶，会为她……骄傲吗？ 苏爷爷和苏奶奶没有回答，因为这时苏骁已经接着问：“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不是小事，当然要告诉你爸。” “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苏志海有用？能把她苏泱和人打架的事情抹擦干净？再说了，就苏泱那个兔子胆，她哪来的胆子和人打架？八成是被哪个人牵连了。你们现在要告诉苏志海，告诉他干嘛，让他更心疼她吗？” * 早上抵达一中站点时，苏泱是蹦跳着下车的。 沿途的行人都能感受到女孩的快乐，不由看着女孩露出会心的笑容。 苏泱只要回想起昨晚偷听到的话，她就忍不住高兴。 虽然苏骁的话不好听，可因为苏骁的话，爷爷和奶奶没再想着把这件事报给爸爸妈妈听，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苏泱觉得自己快乐的简直想要飞起来了！ 但是！ 她的快乐在撞上某人时，就没了。 有时候，苏泱真怀疑自己和江子翊是不是八字犯冲，或者上辈子她欠了他百八十万没还，所以这辈子来找她算账来了。 他的算账方式也简单，就是让她不痛快！ 苏泱抱着书包蹲在墙角，花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才消化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干了偷听墙角的事情。 还是江子翊和林娇的墙角。 “又偷听？这是第几次了？” 高大阴影投下，苏泱仰起脑袋抬头看他。 连日下了几天的秋雨，今天终于看见了太阳的影子。 江子翊站在背光处，秋日阳光恬淡，洒在少年周身模糊了他的容貌。 眯着眼睛盯了他两秒，苏泱慢慢起身，蹲久了有点腿软，身子一晃差点往边上摔去。 “小心点。”皱着眉，江子翊一把抓住她胳膊，另一只手扶住她肩，“你想听什么直接听，不用这样。” “我没有偷听，我……” 苏泱想解释，可想想事实就摆在眼前，江子翊又不傻，她解释不解释也没什么用。 再说了，她也没必要向他解释！ 第30章 不要脏了你的手 苏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她却不可控制地想起刚才偷听到的话。 “江，江子翊，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隔着一道墙，苏泱都听得出林娇话语中隐藏不住的期待与羞怯。 “是。” “你，你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嗯，”江子翊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我要说的很简单，不要再招惹她。” 话落，空气凝滞，足足过了五六秒，苏泱这才听到林娇不可置信的喊出声：“她？谁？苏泱吗？” 苏泱手一软，差点没把怀里的书包丢出去。 这林娇说的什么疯话呢？ 好端端的扯她身上干什么？ 她和江子翊没关系，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苏泱把脸埋在书包上，正在心里碎碎念，就听少年噙着冷笑放狠话：“这话我只说一次，再招惹她，我会让你后悔留在一中。” 苏泱的心跳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根本不敢深思江子翊为什么要找林娇说这些话。 如今偷听被抓，他非但不怪她，还说出这种纵容话…… 苏泱不想再待下去了。 “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苏泱想背书包离开，但江子翊拦下了她的动作，她皱着眉，疑惑看他，眼里透着不悦，以及没来得及藏匿的不耐烦。 手插进裤兜用力攥了攥，江子翊到了嘴巴的话忽然就没了说出去的勇气。 她，不喜欢他的…… 虽然他不知道那天她遇到了什么事，可那个让他沉溺其中的意料之外的吻，他知道是她的发泄。 也对，像他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喜欢呢？ “江子翊。”他拦住她却不说话，苏泱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想快点离开。 对校霸的畏惧让苏泱即使再不耐烦也得忍着，她眨了眨眼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陈述自己的想法：“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真要去上课了。” 言下之意，你不在乎上课迟到，可她在乎。 江子翊回神，看着她故作镇定的小脸，随后视线下滑，盯在她下巴。 一夜时间过去，红色的指甲印子没有消褪，反而越发明显了。 “以后有人欺负你，别再傻不啦叽的冲上去和人打架了。” 不经思考，藏在心里的话终是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了愣，江子翊微微紧张了下，也就冷静下来了。 “谁傻不啦叽的了？”苏泱呆了呆，偏了重点以为他在讽刺自己。 江子翊翘了翘唇，挑眉：“你说呢？” “……是你。”某人兔子胆突然肥了。 他从善如流：“好，是我。” 苏泱：“……” 苏泱瘪了瘪嘴，胆气还没消失，背着书包转身就走。 “你打不过他们，”江子翊放慢脚步配合她步伐，见她不自觉的鼓着腮帮子用力踩着脚下每一步，他暗自好笑，顿了下，才继续道，“就算打的过，也不要脏了你的手。” “……”正在上楼，许是没想到他突然说这种话，苏泱受了惊，下意识回头去看他却一脚踩空，毫无征兆的往前扑时，江子翊拉住了她。 第31章 我罩你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在他面前接二连三的摔倒，他是觉得她真的傻不拉几的呢，还是以为她在对他投怀送抱？ 苏泱脸颊红彤彤的，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想法。 江子翊不愿让她更不自在，见她站稳了就松开了她。 “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江子翊对她说，“在一中读书的日子，我罩你。” “……” 她能说，别罩她，受不起吗？苏泱面无表情的想。 江子翊看了眼她的神色就撇开视线，盯着前面冷声道：“我会帮你，也只是因为你不像那些女生烦人看起来顺眼，没其他意思，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也别误会。” “……我没误会。”苏泱神色一僵，不太自然的反驳了句。 江子翊不可置否，沉着眉眼，不再说什么。 等到了教室门口时，江子翊才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女孩软糯的声音，步伐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绷紧的唇角深了深，隐隐现出一弯弧度。 她说：“谢谢。” * 高三年级时间紧迫，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寄托于知识改变命运，希望通过这所独木桥到达人生彼岸，为自己挣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苏泱几人为江子翊打架的新闻被高三学生议论了几天就很快消散了，他们又一次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 而苏泱和她的同桌，自从那声“谢谢”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一个努力学习，一个努力睡觉，两人相安无事的过着单调的学习生活，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这天，苏泱放学回家，刚把手机开机，看到未接来电，就给唐璟回了电话。 唐璟是一个礼貌又有分寸的绅士，他通常不会在上课时间给她打电话的，在等待途中，苏泱有些担心，怕他出了什么事。 唐璟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就接了电话，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唐璟已经声音温柔的询问她今天过的怎么样。 苏泱简短的回了句“就那样”便迫不及待的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没变，但苏泱了解他，还是能从中听出异样。 沉默了一会儿，苏泱才听到唐璟说：“小琚离家出走了。” 论及相识时间，苏泱和唐璟认识的时间更长，可苏泱和唐琚的感情也不浅。 苏泱和唐璟同龄，十三岁的苏泱转学来到新环境时，是唐琚护着她，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慢慢适应陌生的学习环境。 苏骁是她的兄长，可苏骁与她不亲近，在苏泱心里，她把唐璟当兄长，就把唐琚当弟弟。 “唐璟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初中，唐琚有一个朋友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后来唐琚就对她说过，离家出走是最不酷的反抗方式。 唐璟见她着急，忙温声安抚她没发生什么事，告诉她不用担心，同时，也表示希望她多加留意下，因为唐琚没地方去，也有可能去找她。 对此，苏泱自然忙不迭应下了。 挂了电话，苏泱又给唐琚打了电话，不出所料，他关机了。 到底去哪儿了呢？ “学生妹，走那么快干嘛呀？” 第32章 少年英俊的侧颜冷酷得几乎不近人情 正想着唐琚的事情，忽然后面传来吊儿郎当的哄笑声，苏泱攥紧书包带，紧抿双唇，走的更快了。 不是找她的，不是找她的…… “学生妹，都让你别走那么快，你还走那么快，找死啊你？”身后的人追上来挡在前面，上下打量苏泱，目光放肆。 “哟，还别说，这学生妹长的比照片还好看啊！” 站在中间的黄色鸡冠头男生对跟在身边的人说，四五个男生哄堂大笑。 苏泱偷偷用指甲掐了下自己，不让自己露怯，她抓住了这群人话里的漏洞——照片。 是她的照片，那么是谁给他们的照片？ “是谁让你们来的？”苏泱质问。 “谁让我们来的？听到没，这学生妹问是谁让我们来的？” “原以为这些学生妹看到我们都得吓尿了，没想到还有人敢问我们啊！” “学生妹，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自己想来就来了啊！” 几个男生笑的不怀好意，苏泱心知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想离开，但还未走一步，便被拦下了。 “哎呀，别走啊！” “就是啊，都没和哥哥们好好玩玩呢，你想去哪儿啊？” 苏泱面无表情，盯着他们一字一顿的警告：“你们最好不要碰我。” “哟，听到没，这学生妹还会对我们放狠话呢。”黄色鸡冠头对身边人调笑了一句，就走近苏泱，“我就要碰你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苏泱连忙后退避开，他的手差点怼她脸上了。 “我每天都按照固定时间点回家，只要有差错，我家人就会出来找我，甚至会报警。”苏泱拧着眉，看起来就像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顿了顿，苏泱用更加若无其事的冷静语气质问：“你们确定要继续把我堵在这里？”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她无所畏惧的模样倒是真把他们唬住了。 苏泱看了他们一眼，强装镇定的绕开他们大步离开。 什么固定的回家时间、家人会及时找过来，这些当然都是假的，可这时候，假的也必须变成真的。 很快了，很快就能离开了，苏泱，你再坚强一点点！ 苏泱捏紧背包带，强忍着因惊惧而涌出的眼泪，只是，当她走出将近三四米远时，便听到后面被唬的突然反应过来的男生在喊：“学生妹，我们都没开口，你着急什么啊？” 霎时间，苏泱脸色煞白，想也不想就拔腿往前跑。 “哎哟！” “我操你妈，敢打老子！” “……” 追上来的脚步声没有听到，但骂爹骂娘的鬼叫声非常清晰的传入耳中。 “翊，翊哥……” 苏泱慢慢停下脚步，忽然听见突然有人恐惧的呼喊，她一惊，没来得及思考便已转身回头去看。 只一眼，就让苏泱惊愕失色彻底僵住，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 那个穿着校服的高大少年单手掐着鸡冠头，把他死死按在墙上，坚硬拳头不停歇的一下接一下的朝他挥去。 少年英俊的侧颜冷酷得几乎不近人情，他盯着鸡冠头，目光漠然，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死人？ 第33章 江子翊，不要再打了! 苏泱被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可定睛再看，少年拳拳到肉的打法已经见血了。 苏泱胆战心惊，身体无意识的开始发抖，她从来没有直面过这种场景，在这一瞬间，她思维混乱大脑停止了运转，只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呆呆的瞪着前方。 鸡冠头的几个同伙从地上爬起来有心想阻止，可视线触及江子翊沾了血的拳头就下意识逃避退缩了。 这一带混的人没有谁不知道江子翊，这个人就像疯狗一样，一旦逮住了哪个人咬，不把对方咬死他誓不罢休的。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江子翊这种人没人敢惹，如果鸡冠头几个人知道会招惹上他，就是给再多钱，他们这次也不掺和进来了。 显而易见，江子翊就是帮刚才那女生出头的。 有一个胖子同伙给同伴递了个眼神，同伴意会点点头，悄悄走到他身边想帮他打掩护，奈何他同伴体型太大，还没走两步就被站旁边眼尖的周清放给堵了。 “哥们，想去哪儿啊？” “没，没想去哪儿，”胖子摸了摸头，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了一根烟递给周清放，“我就想溜达溜达，兄弟你通融下？” “一根芙蓉王就想收买我？心还挺大。你笑？笑、笑、笑，笑个屁啊笑，给我站边儿去，老子没心情和你扯。” 周清放让姚文绪过来看着人，别让这些人跑去报警。江子翊已经满十八周岁了，真把事闹大了，他绝对落不着好。 短短两分钟时间，鸡冠头已经被揍的不成样子了，周清放心下焦急，余光恰好瞥到不远处苏泱的身影，他猛地拍了下额头。 蠢毙了，竟然把她忘了！ “苏泱同学是吧？” 周清放声音响起，苏泱侧眼看他，懵成浆糊似的脑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翊哥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劝不动也拉不住的，劳烦你帮帮忙劝劝他，再打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 周清放是明白人，虽然江子翊从未主动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他的新同桌，可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对江子翊是特殊的。 所以，哪怕现在急的不行，很想把人直接拖过去，碍于江子翊，周清放不得不耐着性子和苏泱讲道理。 苏泱一时没吭声，周清放心一沉，以为她不肯答应，他皱着眉语气也开始不好起来了。 “苏泱同学，我们本来是准备回家的，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 “……好。” 她不是不肯，只是他们这些和江子翊亲近的兄弟都拉不住他，她去就有用吗？ 苏泱不抱希望，可周清放的话，她也听进去了，不管是否有用，她都要尝试。 “江，江子翊。” “……” 苏泱走到他身后轻声喊他，他没有反应。 苏泱看了眼被揍的人，开始还会求饶，现在已经半垂着眼睛动都不会动了。 苏泱心狠狠一跳，顾不得其他，又走近了几步，直接用两只手抱住他的右手臂，急声喊：“江子翊，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第34章 我帮你欺负回来 苏泱突然动手抱住江子翊的手臂，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其中，包括她自己。 苏巡莫名紧张不已，他小声问周清放：“翊哥不会连他同桌也揍吧？” 周清放像看傻子似的瞅了他一眼：“要揍人，他也只会揍我们。” “为什么啊？” “连个人都看不好，不揍我们揍谁？” 这边，苏泱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便不知所措了，她下意识想松开他，可一看到眼前被打的鼻子嘴巴都喷血的人，她不但不敢松，甚至还使上了劲儿更用力的把他手臂抱在怀里。 苏泱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可作为五感正常的人，江子翊可以清楚感知到紧贴小臂的柔软，他先愣了下，待反应过来时，浑身都僵直了。 原本隐藏在平静之下犹如火山喷发的愤怒，霎时褪去，只剩尴尬与无所适从。 江子翊想把手抽出来，可苏泱不让，非但不让，还更往前贴近了他，几乎整个柔软的身体都靠在了他身上，嘴里说着让人听了就无奈的话。 “江子翊，你快放了他，不然，不然我也不放你了，我们就这样一直耗着吧。” “苏泱，你知不知道刚才这个人在欺负你？” 江子翊深吸一口气，只要想起刚才的一幕他就控制不住杀心，恨不得把这群人全都废了。 “我知道。” “我帮你欺负回来。” “我不需要。”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冷硬，怕面前这位大佬又不知道哪根筋被刺激到又做吓人的事情，苏泱又忙不迭补充了句：“就算要欺负回去也不能把你自己搭进去，他不值得的。” 江子翊偏头，低垂眼帘凝视她，不多时，他掐在鸡冠头脖子上的大手终究还是有了松动，最后放开了他。 鸡冠头被揍狠了，连直接滑坐在地上，连句狠话都放不了了。 苏泱拉着江子翊退后几步，防止他们再有所接触，同时，她回头去看周清放。 周清放意会，点点头，便开始带着苏、姚二人与这群混子交涉。 虽然江子翊经常打架斗殴，是教导主任办公室和警局常客，但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把揍人揍到半昏迷状态，这件事只能私了，一定不能爆出去。 苏泱鼓了鼓腮帮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没出大事。 “我不会再动手了，你放开我吧。” 江子翊整条右胳膊都是僵硬的，他盯着白墙上的斑驳黑点，用意志控制自己忽视胳膊的触感，坚决不让自己想有的没的。 “啊……哦，好吧。”苏泱不太放心，但老这么抱着人家的胳膊也不是个事儿。 苏泱犹犹豫豫的慢腾腾的松开了他，但一双杏眼睁的又大又圆，牢牢盯在他身上。 江子翊握了握右手，一直维持一个动作，他现在才感觉到原来整条胳膊都麻了。 意志开始有点不受控制的回想一些有的没的，皱着眉轻啧一声，江子翊从兜里掏出烟盒，刚抖出一根，注意到身边的女孩，又把烟推了回去。 “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35章 以她的方式安抚自己 秋天晚风阵阵，枯黄的梧桐叶子轻而易举的从树干脱落，如下雨般哗哗哗地落了下来，有的飘向了远方，有的直接掉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 风吹迷了苏泱的眼，她低头用手揉眼睛，手还没碰到眼睛就被抓住手腕。 苏泱眯着眼睛，仰头疑惑看面前少年。 避开她视线，江子翊放开她，解释：“……不要用手揉眼睛，不干净。” 虽然出于好意，但他们总归不熟，他不经她同意突然碰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 削薄的唇瓣抿成一道直线，狭长凤眼微微耷拉着眼皮，看上去些许落寞。 苏泱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但她也敏感的感知到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哦，哦，好，”苏泱顺着他话说，“我不知道不能用手揉，谢谢你啊……” 江子翊目光转回她脸上，看到她饱含忐忑的眼神，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原因，不由失笑，她这种生活细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过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以她的方式安抚自己罢了。 “你眨眨眼睛看看还会不会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再想想其他办法。” “好的呀。” 苏泱依言眨眼睛，江子翊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对浓密睫羽如黑色蝴蝶般扑闪着双翅，一下又一下的飞进了少年的心池上，掠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苏泱眨巴眼睛眨了好一会儿，待痒意褪去，她自然的弯起眉眼，软声喊：“江子翊，我好了呢。” 在苏泱仰起小脑袋看过来时，江子翊就转开了视线不再看她，他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哑声道：“好了就好，我们走吧。” “等等。” 苏泱皱着眉头跑到过来挡在他前面，看着他的右肩膀：“江子翊，你的伤还没处理。” “小伤，不用在意。” “怎么是小伤？”两道细眉皱成一团，苏泱认真道，“有伤就要治疗，不然等你老了，你就完了。” 江子翊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她会对自己说这些。 她一片好意，江子翊也不忍心一再拒绝她，但是—— “已经太晚了，再不回去你家人要担心了。” “没事的，先处理你的伤要紧。” 在一场斗殴里，就算他再能打，也不可避免的会受伤。但江子翊太能忍了，他右肩膀伤的不轻，可苏泱是在他帮一个走路不便的阿婆推板车的时候才发现的。 苏泱开始惊讶一个问题少年也乐于助人，后来惊讶他竟然不说自己受伤的事情。 等阿婆走后，她想陪他去药店，他一直拒绝，这才会有他们站在人行道上的一幕。 苏泱没有帮人上药的经验，更没有看男性身躯的经验，可江子翊的伤是在右后肩，他一个人不好处理。 本来想让药店医师帮忙，可药店客人多，他们忙不过来，加上这伤也确实是因自己而起，故而苏泱还是硬着头皮主动撩起了少年的上衣，然后，就是扎眼的白…… 一个男生怎么就白得比女生还厉害呢？ 这是回到自己房间，依然盘旋在苏泱脑子里的问题。 第36章 这孩子，恨着他爸啊…… 摇摇头，甩开无关紧要的想法，苏泱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对方接起，她喊了声“林叔”，便简短的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最后，她说：“林叔，拜托你跟进下这件事，把人打伤的是我同学，他，他是为了帮我才把人打伤的。” “这种人，就该打狠一些！不狠不长记性！” 林叔愤怒不已，像极了听到自家女儿被欺负了，恨不得拿出扫帚消灭一切居心叵测的人的父亲。 林叔跟了苏志海二十多年，无儿无女，以前苏志海不方便探望殷虹母女，都由他代为探望和照顾，他是看着苏泱长大，真心把她当作女儿般疼的长辈。 此时，为了让林叔同意帮忙，苏泱在简短阐述事实的同时也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些。 “林叔……” 苏泱很少撒谎，心下愧疚，可如果不将事情说的严重些，按林叔性子，他一定不会忽略江子翊。 比如，别人欺负的是她，江子翊为什么要把人打成那样，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再如，江子翊对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苏泱很清楚，实话实说的话，林叔不会放过欺负她的鸡冠头，也不会放过有可能觊觎她、影响她的江子翊的。 “林叔，他虽然不是好学生，但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愿意帮我，我也不想欠别人人情，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小姐，不麻烦，但……小姐，你也知道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虽然这个小同学帮了你，但我会帮你还清人情，小姐你就不要和他过多接触了。” “嗯，我知道的。” 她也不想和他有交集，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未来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仿佛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开和原本避之不及的人。 不，只要还清了这次的人情，她就不欠他了。 “林叔，这件事……请您不要告诉我父母。” 林叔沉默几秒，才叹息着应了声“好”。 * 这边，江子翊一回到家里，就撸起袖子抱起江奶奶来到厕所，也是浴室。 大概一平米不到的地方，白墙上长了很多青色霉菌，凹凸不平的灰色水泥地被打扫的很干净，蹲便器裂了几条大小不一的缝，但被刷的很白。 江奶奶腿脚不便，但上身还能动，每次洗完澡以后她都很用心地打扫厕所，尤其是蹲便器——这是当初江大河亲手放下去的。 “除了生了你和小川，你爸为这个家做的唯一好事，就是靠他赢来的钱为我们家建了一个厕所了。” “……” 江子翊没回应，把江奶奶放在木椅上，就拧开煤气，“轰隆”一声响，热水器开了，他拿了水桶把花洒放进去盛水。 当初他靠兼职赚的第一份钱除了给江奶奶还医药费外，就是买了架热水器，方便奶奶洗澡。但江奶奶嫌浪费煤气浪费钱，只肯接水洗澡。 放满一桶水，江子翊关了热水器，又看了眼放在干净凳子上的衣服，说了句“好了叫我”，就出去了。 江奶奶看着江子翊的背影欲言又止，随即深深叹息。 这孩子，恨着他爸啊…… 今天回来的时间有点 第37章 我本来就是个烂人 “小翊，你又打架了？”吃饭的时候，江奶奶突然放下筷子，眼神关切地看着江子翊的右胳膊。 “没有。”江子翊神色如常，夹了根青菜扒完剩下的饭，拿着碗起身就要走，却被江子川拉住。 江子翊眼神冷淡，看清江子川的口型，回头去看，江奶奶正低头拿衣袖擦眼泪。 江子翊皱了下眉，按捺下烦躁，走到柜子边扯了张纸回身递给江子川，示意他哄哄奶奶。 江子川习以为常，坐在床上用纸巾给江奶奶擦眼泪，小小年纪的男孩子温声细语的说着逗趣话，就希望江奶奶别生哥哥的气。 江子翊移开目光，柜子上放了一张用相框镶着的全家福，是在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照的，那时候，江家表面一片和谐。 江爷爷和江奶奶坐在前面，两岁的江子川被江大河放在脖子上架着，段玉琳依偎在江大河怀里，江爷爷腿上抱了一个手里举着市数学竞赛第一名的证书的男孩。 江子翊盯着相框里的男孩嗤笑，啧，明明不会笑的人偏偏笑的比谁都灿烂，还真是从小就虚伪啊！ 江子翊瞥开视线，对这张全家福的厌恶与嫌弃，他从未在江奶奶和江子川面前掩饰，如果当初不是江奶奶的阻拦，他甚至已经把这张全家福撕成碎片抛进江家后面的西江了。 “小川，去把照片拿过来。” 听到奶奶吩咐，江子川先看看江子翊，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走过去拿相框。 江奶奶捧着相框，用袖子擦了又擦，“小翊，奶奶知道，你恨我们江家。” 江子翊静静地看着江奶奶擦拭的动作，面容一如往常没什么情绪，可江子川却看到他哥端碗的右手，骨节泛白。 “可小翊，不管你恨不恨，你都改变不了你是江家孩子的事实啊……” 江奶奶没忍住又哭了，江子川给她擦眼泪，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奶奶，所有人都苦，但他知道，他哥最苦。 江子翊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并不否认江奶奶的话，从鼻腔里发了一声“嗯”，随意的态度下是对生活与亲情的无尽冷漠。 “小翊，你不应该为了报复江家毁了你自己，你现在还年轻，还来得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听奶奶的话，小翊，你——” “奶奶，您想错了，我是恨江家，却没想报复江家。”真要报复，他不会为她提供各项治疗费用，不会供江子川上学，更不会承担什么狗屁的属于江家子孙的责任。 “我本来就是个烂人，只是我太会装，你们不知道而已。” 江子翊用淡淡的语气说完令祖孙二人震惊的话后，也不看对方反应，端着碗转身出去了。 把碗洗了，江子翊就坐在厨房门槛上，一腿抻直，一腿屈起。 江子翊仰着头，一边吸烟一边看月亮。 今夜的月亮并不圆，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像极了一弯泛着暖色光芒的摇篮椅，视线稍许模糊，仿佛摇篮椅上坐了一个梦中人。 第38章 没救了的男主与掉智商的男配 像他这种没剩几分良心的人，为什么要看上一个明知不可能的人呢？ 少年时期的江子翊无法追寻自我，也无法得到答案。 在初识情爱滋味时，少年首先知晓的是求而不得的难过与痛苦。 放学时像个疯子一样把人打进医院，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哦，他在想，就这样吧…… 既然他得不到她的喜欢，他又控制不了自己，那就这样吧…… 把人打死了，进去了，见不到她了，他就能从这种身不由己的漩涡中解脱了吧？ 他忘记了奶奶，忘记了江子川，忘记了什么狗屁的江家责任！ 啊，他没骗奶奶，他本来就是个自私到骨子里的烂人！ 还有救吗？ 没救了！ 江子翊两手抱着脑袋埋在膝盖间，指间的烟还在袅袅燃烧，闪烁明明灭灭的光。 寂静的黑夜里，有隐含痛苦转瞬即逝的低声哽咽，闻者惊讶，仿若错觉。 * 唐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泱正准备起床，虽然对之前放学发生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但经过一夜的休息与调整，她总算好多了。 七点了，是苏奶奶做早饭的时间，不能再赖床了。 苏泱抓了抓头，坐起身，正要掀被下床，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挂了电话，苏泱三两下洗漱完，吐掉漱口水，就随意套了件外套出门了，连身上的睡衣也没换下。一出门，跑到明月湖，一眼就看到站在树下的穿着时尚的少年。 “唐琚，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不知道你家人都很担心你吗？” “你怎么穿成这样？”唐琚低头看着面前的人，满眼惊讶，“要是被你爷爷奶奶看到的了，跑去你妈面前告状，你就死定了。” 苏、唐两家人都知道殷虹对苏泱的教导很严格，平时苏泱如果出现一点出格的地方，都会遭受严厉责骂，所以苏泱不仅学习努力，其他地方也竭力做到最好，尽量成为让殷虹最满意的名媛。 “你还有心思管我穿什么呢？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 苏泱咬咬牙，气的抽了下他的胳膊，她力气小，打在身上就像挠痒痒似的。 眼前女孩面容漂亮精致，女娲造人时大概尤为偏爱她，别人都是歪瓜裂枣的，唯有她，一经出现，就成为目光焦点。 唐琚看着她，差点脱口就想把藏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拐了个弯：“……就随便逛逛啊。” “……”苏泱无语，“你知不知道你的‘随便逛逛’害得唐叔叔和唐璟哥他们为了找你，找点去警局报案了？” “报就报呗。” “到时候警察发现你只是，信不信他们给你定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唐琚信以为真，皱眉问，“真的假的啊？” 苏泱面无表情，回他：“假的。” 唐琚：“……” 看出苏泱是真恼了，唐琚也不敢再作了，挠着脑袋干笑两声：“呵呵，这玩笑有点冷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苏泱绷着小脸，“说说吧，为什么离家出走？不是觉得这种行为很掉智商吗？” 第39章 唐琚 周二上午，苏泱才马不停蹄的从g市赶回h市。 唐琚莫名其妙离家出走，应唐家父母的请求，苏泱追问他原因，他嘴硬不肯说，逼急了就回了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 苏泱放弃追问，劝他回去，他也不肯，说什么以后他也要在一中读书，她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了。 唐家父母着急的不行，觉得自家儿子以前叛逆那都不叫事儿，现在折腾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要不是舍不得，他们准得从g市飞过来，揍他一顿。 后来，还是唐璟出马才把人劝回去的。 也不知道电话里，唐璟和他说了什么，苏泱就见唐琚的表情从不耐烦到抗拒，再回归平静。 苏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忽然心生感慨，在他们圈子里，唐琚和那些纨绔一样身上都有不少毛病，可唐琚却是他们之中少有的至纯至性的男孩子，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喜怒哀乐不会掩饰。 苏爷爷也见过唐琚，苏泱听他与苏奶奶说过：“唐家老二这孩子很不错，生在唐家，是他之幸，也是他的不幸。” 苏泱不明其意，很想问问原因，但和爷爷奶奶的关系摆在那里，她也不敢问，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 然而多年后，当一系列真相接踵而来摆在眼前时，苏泱崩溃了，忽然明白当年爷爷为什么有此一言。 苏泱是陪唐琚一起回g市的。 本来她也没有这打算，但唐琚把电话给她，唐璟在交谈间透露唐家父母得知他找到后就飞去国外办公了，他手里也有要事要办走不开，所以请求她带他回来，以免他中途又跑了。 挂了电话，唐琚兴冲冲的过来问她唐璟和她说了什么，她如实回答。 唐琚用她无法理解的忐忑目光问她：“你答应了没？应该没答应吧？你要敢陪我回去，你妈铁定不放过你，你应该不会答应的，是不是？” 苏泱看着他，说：“我答应了。”尽管觉得有点为难，但唐璟开口了，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唐琚脸垮了，回去的途中，除了必要情况，他一句话也没和她多说。 昨天周一，苏泱被殷虹关了起来，唐璟赶到，也不知道他和殷虹说了什么，最后原本斩钉截铁要让她退学的殷虹决定放她回来。 返回前，苏泱和他说起唐琚不知道为什么生她气的事情，唐璟看着她，笑容一如往常温柔。 “小琚他……相比你送他回来，他大概更愿意自己回来吧。”他和唐琚在那不长的通话中设了赌，谁输谁赢取决于她的选择。 事实证明，他赢了。 航班到点了，苏泱也没来得及深思唐璟话里的意思，和唐璟挥手说了声再见，就背着书包跑了。 下了飞机，苏泱也没回苏家，就直接去了学校，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在第三节课前到了。 杨筱筱看到她很开心，一个劲的问她昨天为什么没来学校，苏泱还没开口，思维跳跃极快的好朋友就突然给她扔出个爆炸新闻—— 第40章 林娇退学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退学？”苏泱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退学？” “谁知道呢？昨天她还好好的在上课，第二节课的时候，赵老师突然进来喊了她出去，就一直没回来。等下午再上课时，我们班同学就发现她座位空了，今早我来到班上，班里人就在传林娇退学了。” 杨筱筱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泱，眼神忐忑：“泱泱，我要是实话和你说，她林娇退学，我心里很爽，你会不会因此觉得这个朋友不值得交往啊？” 杨筱筱和林娇本来就不对付，再加上打了一架，就更讨厌她了，她不会在朋友面前掩饰自己不好的一面，如果苏泱同情心泛滥，那这朋友大概是没得做了。 但苏泱没让她失望，她好笑的看着杨筱筱反问：“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讨厌我的人去质疑我的朋友呢？她走了，我也挺高兴的，筱筱，你会因此觉得我不好吗？” “当然不会，”杨筱筱哈哈大笑，“泱泱，我们果然是最好的姐妹。” 苏泱抿唇微笑，某人不在，筱筱就放飞自我了。 这么想着，苏泱目光落在左边空座上，唇角笑容缓缓消失。 筱筱说，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来学校了…… * 时隔多日，苏泱再见到江子翊是在周三晚自习后。 在学业上，苏泱从不是天赋型选手，从小到大保持年级第一，全是因为她的不懈努力。 高三学业繁重，落下的一节课她都胆战心惊，遑论落下一天多的课程，再加上近期又应化学老师的要求参加竞赛，苏泱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苏泱是走读，在学校晚自习是昨天才和赵老师申请的。 今晚因为和化学老师讨论问题时间过长，苏泱出来时，学校已经没几个人了。 学校路灯太旧了，有不少都一闪一闪的，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熄了。苏泱走在校道上，裹紧了衣服，低头走的更快。 早晚温差大，风一吹，特别冷。 “咚、咚、咚”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响起，苏泱一愣，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打球？ 苏泱眯着眼睛抬头去看，近视眼很不方便，那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不过细细辨认之下，苏泱还是认出了那人。 江子翊。 苏泱背着包抱着书，低头沉思了几秒，还是抬脚朝对面篮球场走过去。 “江子翊。” 苏泱唤他，不大的声音混合在忽然卷起的呼啸大风以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里，苏泱几乎以为他没听见。 不过他应该是听见了，苏泱看到江子翊手里拍击篮球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篮球稳稳落在他手上。 江子翊没回头看她，也没回应她，抱着篮球笔直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泱深吸了一口气，没多少犹豫，走到他面前，仰起小脑袋：“江子翊，林娇退学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江子翊垂眸，直勾勾的盯着就只到他胸口的女孩。 少年清隽容颜结满寒霜，眸色一片漆黑，寻不到半点亮光。 第41章 像你这种垃圾，什么时候还学会心疼别人了? “苏泱，你那么做，到底什么意思呢？” 苏泱正愣怔，皱着细眉思索着江子翊为什么这么奇怪的时候，就听得江子翊蓦地冷笑一声，向她发问。 他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得像沾了细细小小的颗粒，在耳畔边响起时，让人莫名难过。 “什么？” 苏泱困惑，不解其意，那双在夜色中仍旧泛着莹莹亮光的杏眼，此时正茫然的看着他，江子翊在那双仿佛能映出世间所有不堪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那一刻，他扭头避开她的目光，动作飞快，几近狼狈。 江子翊闭了闭眼，深呼吸，两秒后，再睁眼时，乍然间眼里盘旋的所有复杂情绪尽数褪去，眉目恢复冷淡。 江子翊没再看她，抬脚径自离开。苏泱不明所以，追上去。 “江子翊，你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站在他面前，苏泱皱眉询问。 江子翊的视线落在她身后，仿佛已经到了讨厌她到不想和她对视的地步了。 “没什么。”江子翊没什么情绪的从口里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 苏泱有些无措，即使由于一路走来受过不少讥嘲和白眼，而逐渐世事通透，但她依旧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凡夫俗子，乍然发现自己被人讨厌了，心里肯定不太好受。 可转而一想，比起其他有的没的不该存在的情感，这似乎才是她和赫赫有名的一中校霸应有的相处之道—— 他对她讨厌，她对他不喜，勉强同桌一阵子，到时间离开连再见也不说。 虽然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苏泱低着头，脸上流露出连她也没发现的难过。 江子翊看到了，下意识就想开口安抚她，可想到她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受到别人冷落而难过，并没有其他意思时，又不由自嘲轻嗤。 江子翊啊江子翊，像你这种垃圾，什么时候还学会心疼别人了？ 还站在这儿干嘛呢？走啊你！ 江子翊咬紧牙根，两只脚像扎在地上，就是不能挪动半分。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将近半分钟左右，教学楼那边有人跑了过来，听脚步声，来人有不少。 苏泱回头去看，待人近了，才看清是跟在江子翊身边玩的周清放三人，视线后移，还有一个女生跟在他们身后。 那女生身材高挑匀称，相貌标致秾丽，小麦肤色，乍眼一瞧，就像来自欧美的健康型大美人。 苏泱之前见过她，杨筱筱在为她普及一中常识的时候，也提过她——一中校花姚文婷。 周清放先喊了江子翊一声，后又看到苏泱，诧异问：“苏泱？你怎么在这儿？哦……瞧我，你是来找翊哥的吧？” 突然遇见他的朋友，苏泱有些尴尬，支吾着应了一声“嗯”。 “子翊。” 周清放还要说什么时，姚文婷的出声打断了他，周清放想起了什么，脸上神色一阵变化，觑眼看江子翊，眼里带了同情和……兴奋。 第42章 齁人的假糖 关于江子翊的风流韵事在校内校外传的沸沸扬扬，如果他们不是和江子翊混在一起的兄弟，连他们听了那桩桩韵事，都差点儿信以为真了。 不过姚校花和其他女生到底不太一样，就不知道翊哥夹在两大美人间会做出什么选择了？ 周清放的目光在这三人之间来回打转，兴味盎然。 “我好了，你还要继续打吗？”姚文婷像是没看到苏泱似的，直接旁若无人的问少年。 “……” 等了会儿，江子翊没回答，姚文婷也不尴尬，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她说完一句“不打的话，我们走吧，奶奶和小川还等着我们呢”，就率先转身离开。 姚文绪看看姐姐，又看看一众兄弟，犹豫了下也跟上了。 姚文婷走的不快，甚至可以用慢来形容，杨筱筱的普及还是有用的，苏泱疑惑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就知道她为什么走的那么奇怪了。 “江子翊，那个女生好像是在等你，你不追上去吗？” 苏泱没多想，直接不过脑似的脱口说了句，等说完后，才恍然想起他俩现在关系不好，她实在不该多话。 苏泱神色尴尬，张了张口，想解释一二，就听 原本沉默不语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呵”地冷笑一声，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苏泱怔了怔，目光追随他颀长瘦削的背影，眉心微蹙，这是……又生气了？ * 如苏泱所想，自那晚见面后，她和江子翊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的桌子仍旧挨一起，也没分出一道“三八线”，可一班长眼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两个原本还算相处的不错的同桌，总算不负众望的闹崩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一班或多或少抱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的女生们了。 对此，苏泱一无所知。 “泱泱。” 杨筱筱和苏泱手挽手，从厕所出来，思及好不容易来一趟学校，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趴桌上睡大觉的男生，偏头问苏泱：“你和江大佬是不是闹矛盾了啊？” 杨筱筱坐在那位大佬和好朋友的后面，占据了这个绝佳位置，注定了她有大把时间在有意无意中注意到前面俊男美女的一举一动。 其实说起来，这俩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耐不住一颗十七八岁的少女心偏偏喜欢往那些看似平常的再平常不过的举动中扣出那一点点齁人的糖。 比如，好朋友的诸如笔、本子、尺子等东西掉了，几秒后，原本趴桌上睡觉的大佬揉着眼睛就坐直了身躯，低头扫视了圈，弯腰捡笔，然后轻轻放回好朋友桌上，又重新趴下睡觉，而正专心致志沉浸刷题的好朋友根本没有发现东西掉了又被捡起来的机会。 比如，大佬难得不睡觉时，手肘撑在桌上，左手托腮，盯着他的右手边。杨筱筱以目丈量，猜测这大佬可能在偷看好朋友。 还记得第一次见此景象，杨筱筱下意识想戳苏泱以示提醒，扣糖渣和在一起可不是一回事儿，江子翊不是良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误入歧途而见“死”不救啊！ 第43章 泱泱，你是不是喜欢那位大佬啊? 但大佬不愧是大佬，她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他就倏地朝她看了过来…… 那目光阴鸷冷厉，像动物世界里播放的大型冷血动物在面对人类的侵犯自己的领地时，他就直接释放必杀绝招，扑上去，拼尽一切送人类下地狱。 杨筱筱是不记事的大大咧咧的人，但对那道目光，直到现在想起来也依旧心有余悸。 后来，杨筱筱确实没把她的猜测告诉苏泱，虽也是畏惧少年，但更多的是怕影响苏泱。 高三学习紧张，为了那么一个猜测让苏泱的学习受到影响，实在不值得。 杨筱筱决定自己平时多注意一些：“前段时间，江子翊不再像以前一样天天旷课，我还以为他是被泱泱的学习劲头儿给刺激到了呢……” “……”就算来了学校也是天天睡觉的人，可不像是受刺激的人啊…… “但他现在又开始和以前一样了。” 话锋一转，杨筱筱状似随口一问：“对了，泱泱，你是不是喜欢那位大佬啊？” “……” 苏泱的思绪还停留在杨筱筱问她是不是和江子翊闹矛盾，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直接把苏泱震的呆了呆。 苏泱足足花了四五秒的时间才消化完这个问题，随即便是三连否认：“我没有！我不是！筱筱不要胡说！” 向来说话都温温软软的姑娘少见的疾速迫切，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杨筱筱忍俊不禁，瞅着眼前面露焦急的姑娘，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只是好奇一问，泱泱，你不要介意哈。” “……不会。”苏泱脸颊微红，也心知自己表现的太紧张了，这不正常，她捏了捏食指，还是不放心似的再否认了一遍。 “筱筱，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大家都还是学生，说这些，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 “嗯嗯，我明白，其实，说这些就怕你对他有感觉，泱泱你不喜欢他就好。” 又想到那道让她不寒而栗的眼神，杨筱筱拍着苏泱的肩，语重心长：“泱泱，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记住你和那位大佬不是一路人啊。” “翊哥是能干，可他和你相比，除了那张脸配的上你，其他哪哪哪都配不上，你可千万别因为他那张脸，就丢了自己的前途啊！” 上课铃声响，苏泱点头应好，就拉着杨筱筱进了班级。 杨筱筱嘴上闲不住，边走边说：“邓雯的课都有胆子旷，也就这位大佬了。” 这节课，就是邓雯的数学课。 “翊哥……” 一班教室在走廊尽头，连着楼梯，转个弯就是教室后门。此时，教室的墙后面有两个十八九岁的男孩一坐一站。 站着的那个男孩抱着篮球靠在墙上，低垂着脑袋，额前细碎的刘海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除了一层阴影外，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有其他反应。 听了那些话都反应，才是最大的反应了好不好？ 周清放坐在楼梯上，犹豫了一番，还是试探问：“你……没事吧？” 第44章 喜欢个屁 江子翊桀骜不驯冷酷阴戾，甚至隐隐有些厌世，这样的人如果有天真喜欢上一个人，会怎么样呢？ 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几人都偷偷讨论过，最后答案是无解——一个亲手把自己埋葬了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世间的人，仿佛这辈子都不会拥有感情。 但最近，那双素来死寂沉沉的漆黑瞳孔里似乎逐渐有了微弱光芒。 周清放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自觉难以置信，可所有困惑都在那天晚上得到了证实。 那天晚上，周清放甩开姚文婷姐弟和苏巡后，就跟在江子翊身边。 所以，除了亲眼所见的周清放，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苏泱晚修回家时，她的身后总有一个影子默默追随，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以他的方式护她回家。 “翊哥，”看着苏泱进了院子，周清放憋了一路的话，总算说出来了，“你今天突然留下来，其实你不是等姚文婷，而是等……苏泱吗？” 晚上通常都是江子翊摆摊做生意的时间，但今晚他突然留在学校打了一晚上的球，姚文绪说他绝对是为了姚文婷，因为姚文婷被他们班主任单独留下来补习功课，会很晚回去。 “……”江子翊从兜里掏出了烟，黑夜中，砂轮塑料打火机摩擦了好几次，才起了火，可风一吹，那点儿星子大小的火苗刹那就灭了。 周清放看到江子翊顿了顿，然后又开始用拇指摩擦砂轮。 也不知怎地，那天晚上这打火机像是和他杠上了似的，一直都点不着火。 周清放看到江子翊的脸色越来越冷，突然，就把嘴里的烟取下，合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周清放怔了怔，看看苏家的院子，又望向前面那道颀长的背影，忽然鼻子也有点酸了。 以前就算再难，他也没看他红过一次眼睛啊…… 想起那晚，周清放也不等江子翊回答，就接着道：“翊哥，如果真喜欢，你就放手去追，兄弟我支持你。” “喜欢个屁。” “……”周清放噎了噎，随即一本正经的劝，“翊哥，喜欢就喜欢，在兄弟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江子翊看了他一眼，竖起食指，篮球在他指间自如旋转。 好一会儿后，才见他挑起一边嘴角，似讽非讽的嗤了声：“没听人家说吗？像我这种人，怎么配的上人家？” 周清放心里一惊，即使江子翊的语气喊着嘲讽，他依旧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 “翊哥……” 周清放想再说些什么，但显然江子翊没兴趣继续听了，他抱着他的球直接下楼。 这时，姚文绪正好逃课过来找周清放，看到江子翊一诧：“翊哥，你不是说要上课不打球了吗？” 江子翊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冷气。 他没吭声，姚文绪也不敢再问，只得把询问目光投在周清放身上。 周清放下楼来，一巴掌拍姚文绪脑袋上：“翊哥想咋地就咋地，你个小胖子就别多话了。” 为了心上人来上课，却听到那番话，要这样还想继续上课就有鬼了！ 唉…… 第45章 苏泱再坚持一下…… 周清放和其他两个兄弟见证了江子翊从巅峰跌入谷底，在这过程中，他们自诩大男人也忍不住几次落了眼泪。 江子翊是真的太苦了！ 母亲段玉琳被杀身亡，父亲江大河畏罪潜逃，留下一屁股赌债和高利贷，以及残疾的老母与年幼的小儿子。 一夕之间，少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家终究还是坍塌成灰烬，只留下一帧帧明明不幸福却强装幸福和谐的虚伪画面。 周清放也不清楚江子翊到底怎么想的，可不论如何，兄弟他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周清放想帮帮他。 打篮球时，周清放一心二用思索着，一个球砸了过来，他脑袋一晕，晃晃头，诶？ 有了！ * 一班，下课后正在和苏泱讨论下周体育课由校安全管理科主任来上的杨筱筱莫名脊背一凉。 “学校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把咱们一个学期的体育课都给克扣完。”有点冷，杨筱筱搓了把胳膊，心想着快到深秋了，明天得多穿一件。 “就是这个体育老师不咋滴，听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说，邓雯是灭绝师太，这位就是鬼见愁，他俩就是一个场出来的。” 杨筱筱碎碎念着，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苏泱：“泱泱，你体能怎么样啊？” “差。” “有多差？” “……很差。” “没事，我也差，到时候我陪你。” 差？再差还能差过倒数第一？ 杨筱筱不以为意，她的体能不算好也不算差，体育课时她要和她的好姐妹一起跑。 杨筱筱是这么想的，可她的好姐妹用实力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泱泱，你还好吗？” 杨筱筱快走在正在努力提升速度的苏泱身边，看到苏泱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有些担心。 苏泱摇摇头，过了会儿后，她停下来，两手撑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她对杨筱筱说：“筱筱，你先跑。” 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在终点等了好半天了，可她还剩下大半圈，开跑前，老师就说了，谁没达标，直接加罚。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丢下你？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杨筱筱直接否决了这个决定，大手一挥，正气凛然：“江湖儿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不了，大不了，待会儿我们一起被罚就好了。” 杨筱筱下定了决心，苏泱与她辩了两句，最后直接用一句“两个人一起跑那么慢，老师会以为我们在挑衅他，到时罚的更重”，把杨筱筱送走。 呼，总算走了，筱筱不是最后，应该不会被罚了吧？ 苏泱轻轻吐出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松，鼓劲儿继续跑。 苏泱，你要加油啊！ 很快就到了！ 我知道你很累，很难受，可是再坚持、再坚持一下…… 苏泱，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苏泱…… “啊！” “泱泱！” 两眼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去前，苏泱听到了不远处班上同学的喧哗和杨筱筱穿透云霄的惊呼。 嗯？好像还有一道声音是吗？ 第46章 麻烦你轻点 “苏泱……泱泱……” “你啊……” 是谁在叫她呢？ 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这么无奈，好像……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又什么都不能说了呢？ 是谁…… 混沌的意识没有找到答案，便已沉沉陷入黑暗之中。 * 高高大大的男生抱着一个女生冲进来的时候，校医室里正在打电话的女医生吓了一跳。 女医生扔了电话，拿起听诊器走到病床边，边吩咐：“快，把人放上来，我看看。” 几分钟过去，一番检查下来，女医生松了口气，这男生是白着脸进来的，乍一看，她还以为出大事了呢！ 女医生把听诊器团成圈放兜里，抬头时就见对面那个容貌非凡的男生正弯腰帮女生仔细掖好被子，刚才她听诊时，没怎么注意，给她听完胸口，就忘了把被子盖回去了。 “小伙子，挺会照顾人啊。”女医生笑，这男生虽然看着冷漠得似不近人情，但照顾人的一举一动却毫不含糊。 江子翊没理她的调侃：“她怎么样？” 问话时，他的目光也没离开过床上人儿，像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女孩身上似的。 女医生摇头，暗自感慨了下年少轻狂的喜欢就是如火般炙热，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未来走向是紧密交织，还是到了时间节点，就是分道扬镳了。 “低血糖，没什么大碍。” “真的没事？”江子翊皱眉，不太放心，只要一想到刚才看着她突然晕倒的场景，他的内心就开始发慌，控制不住的难受不安。 “真没事，这位同学就是体质太虚，平时缺乏锻炼，加上这个月可能月经量大，也有些经痛。我待会给她开点药，再吊一瓶葡萄糖针水就好。” 女医生安抚病人家属：“不用太担心你这位小女朋友，没事的哈。” 江子翊：“……” 校医室简陋，没有其他椅子可以坐，江子翊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的，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两个人影，全部都是一个人。 他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望着…… 睡着了的她和平时的她一样乖巧，乖的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就想把她捧在心尖儿上。 她侧着脸对着他这边，右脸颊陷在枕头里，微微压出扁平的弧度，两只眼睛紧紧阖着，粉色的唇瓣起了皮。 江子翊去倒了杯温水，又问女医生拿了包棉签。 沾了水的棉签轻轻柔柔的按压在女孩干涩的唇上，直到女医生过来帮她扎针时，江子翊才停下动作。 “麻烦你轻点。” 女医生给病人绑了胶管，找好血管，正准备扎针时，就忽然听见对面男生来了一句挺有礼貌的嘱咐。 就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好像只要她把人扎疼了，他就能把她这校医室给砸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一般！ 虽然一中校医室确实简陋，但值班医生的水平确实都还可以，不然江子翊也不会在苏泱晕倒时，把人带来这里。 女医生很快扎完针，就出去了。 江子翊坐在床边，又拿着湿棉签轻柔的按压她唇。 可按着按着，他忽然就没了动作…… 第47章 趁人之危，不要脸啊你 江子翊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瞳色渐渐加深，如一汪见不到低的汪洋大海——海，是黑色的，像聚藏了数不尽的罪恶，在海底深处翻涌。 他的头渐渐低下，额前有些碎发遮了眉眼，他的视线盯在眼前沉睡的少女上，像一座封闭的牢笼，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人关了起来。 被铁链拴着禁锢在笼里的猛兽焦躁不安，正冲着近在咫尺的美味儿叫嚣着、嘶吼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脖子和四肢的链子，把人吃的一干二净。 江子翊紧抿成线的唇在微微颤抖。 近了、近了…… 熟悉的栀子花香越来越清晰，是他常常从她身上闻到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两道小眉毛又弯又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平时看着他一眨一眨的，就直接眨进了他心里，让他又疼又喜。 撑在床上的左手把白色被单抓出道道褶皱，他右手握拳，一点一点的用力使劲儿，忽然—— 右手掌心握着的什么东西断了，尖刺扎紧了掌心，痛觉袭来时，刹那，睁眼。 江子翊低眼看她，被晕湿了恢复了些许血色的粉唇，近在眼前，与他不过半指之距。 蓦地，他自嘲似的嗤笑出声，似讽非讽，口中喃喃了句“趁人之危，不要脸啊你，江子翊”，随即，猛地低头，狠狠吻上…… * 苏泱醒来时，女医生正帮她换最后一瓶针水。 “醒了？” 女医生瞧见她茫然的眼神，笑了笑，正好这时江子翊拎着两袋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进来，便对苏泱揶揄道：“你要再不醒，你那小男朋友可能就要给我们校医室挂一块庸医的牌匾了。” “……” 江子翊不知道是懒得回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还是怎地，他没吭声，兀自走到唯一一张桌子前，把两袋东西放上去。 他打开其中一个黑袋子，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是一盒皮蛋瘦肉粥，粥的料很足，透过透明塑料饭盒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医生，我们还是学生……”苏泱刚清醒，脑子还有点懵，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反驳。 不过琢磨了下意思，似乎没反驳到点上，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们也不是男女朋友。” 江子翊瞥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打开皮蛋瘦肉粥的盖子后，又拿起热水壶往粉色保温杯里倒水，然后坐在床沿，一手拿着粉色杯盖，一手拿着粉色杯子，一左一右的开始倒水降温。 “……”苏泱认出来了，这是她塞在书包侧兜的保温杯。 “江，江子翊……” 她喊他，声音细微，像在犹豫踌躇。江子翊“嗯”了一声，神色寡淡如常，没什么情绪。 “我的保温杯怎么在这儿？” “跟着你来的。” “胡说，怎么可能？”苏泱小声嘟囔。 他听见，语声淡淡，随口反问：“怎么不可能？” “它又没长腿。”怎么跟着她来？ “哦，你也知道它没长腿。”不是他拿来的，它还真能自己长腿跟过来？ “……” 第48章 革命尚未成功，还需要继续加把劲儿啊! “噗嗤”一声，原本正在静静观看两个少男少女青涩爱情故事的三十多岁思想民主开放的女医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女医生对这个男生有印象，以中考状元的身份考进来的一中杠把子，不仅三不五时的去教导主任室报道，也时不时来校医室刷脸，不过多数时候都是作为他那几个同学的陪同。 女医生对这个男生的印象标签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和天上地下谁也不爱的酷。 “小伙子。” 刚才苏泱脑子还没清醒就急着否认的态度，女医生也看见，她摸了下苏泱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对江子翊说了句让苏泱羞窘不已的话，就出去了。 “革命尚未成功，还需要继续加把劲儿啊！” “……” 热水变成温水，江子翊把盖子放桌上，手里拿着保温杯，侧过身就见床上人儿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给蒙上了。 “人已经走了，还蒙着头？不闷？”狭长墨眸掠过浅浅笑意，江子翊声调平淡，不带情绪的语气和往常并无差别。 听起来，他并没有把刚刚那个校医的话放心上，苏泱放心下来，又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都没多想，你在乱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白皙纤长的手指抓着被子一点点拉下，露出一双恍若星子般的眸子。 天空乌云遮日，整个天地都渐渐暗沉下来。 一条厚拉帘将外室与病床隔开，在狭窄昏暗的空间里，那双眸子闪烁着摧残亮光，两相对视时，仿佛照耀了埋在谷底深渊踽踽独行的人的路。 猝不及防下，江子翊又不知道第几次想起那抹令他血液沸腾的柔软和香甜…… “你……” 移开视线，开口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沉得可怕，他扫了她一眼，苏泱正红着脸把被子全部拉下，并未多想。 江子翊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她，示意她把水喝了。 嘴巴干渴，亟待补水，不想欠人人情越来越多，但这时她没法拒绝。 苏泱抿了抿唇，左手扎着针，她撑着右手肘想起来，江子翊已经先放下杯子，弯腰倾身过来，把枕头放她背后，把她带了起来，又轻轻扶她靠在枕上。 苏泱：“……” 他一系列动作快得让她反应过来想拒绝的时候，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坐好了。 两边脸颊热了热，两朵红云晕在白皙的脸蛋上，颜色越来越深。 江子翊瞧见，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 “给。” “……哦。”苏泱接过保温杯，“谢——” “不用谢。” “……” 苏泱喝了小半杯水，右手握着保温杯，低着眉眼像在沉思。 江子翊没打扰她，把她手里的保温杯拿过来，拧上杯盖，放回桌上，然后又用手摸了下粥，还有点烫，但差不多可以吃了。 江子翊从塑料袋里拿出另一个特意问老板买的小号塑料饭盒。 江子翊正拿勺子把粥舀进小号饭盒里，这时，就听女孩嗫嚅开口：“江子翊……” 第49章 不用谢 话未出口，江子翊便没什么情绪的回了三个字：“不用谢。” “……” 江子翊把塑料勺子递给她，苏泱抿着唇，没接。 其实从醒来看到江子翊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就或深或浅的缠绕在她心上。 这种情绪对一心只读圣贤书好好高考的苏泱来说，让她不知所措的同时，也让她下意识的想逃避。 江子翊也没看她，直接把勺子塞她右手上：“丢了这个，我就拿另一个喂你了。” 苏泱想假装不经意掉在地上的动作一顿，然后把手里的勺子抓紧了。 嗯，不能掉。 江子翊端着粥凑到她嘴边，用眼神示意：快吃，不吃待会就喂你吃了。 “……” 苏泱乖乖舀了一口，入口香浓，温度也刚刚好。 小碗见底，江子翊又盛了第二碗，苏泱正吃第一口时，他忽然道：“你不必多想，今天换作是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你在我这里，不是例外。” 苏泱：“……”真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她会轻松很多。 刚过来校医室找江子翊却见他忙着照顾心上人的周清放，躲在帘子后面听到这话，内心“呵呵”两声—— 信了他的邪，问问和他同班两年的人就知道，有哪个不是例外的人那么好命在体育课跑步晕了，他江子翊会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冲过去把人抱起来就跑？ “江子翊。” 苏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定定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含认真：“虽然你说不用谢，但你帮了我，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我都要谢谢你。” 不管其他有的没的，他帮助了她，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正如之前他帮她打跑了那些混混。 想想，来到新学校学习时间不长，她欠他的人情却越来越多了。 “随你。” 江子翊抽了张纸，抬手在她沾了粥水的唇上擦拭了两下，动作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苏泱猝不及防他有此动作，准备舀粥的动作僵住，好不容易逐渐消去的热气又涌了上来，这回不仅脸，连耳根子都发烫了。 “不用谢。” “……”苏泱看着眼前人拿着纸巾朝自己示意了下，到了嘴边的责问又默默咽了下去。 人家帮了你好几次了，苏泱，只是擦擦嘴而已，不要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忘了、忘了吧！ “你要怎么谢？” “……啊？” 苏泱正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突然听他出声，不明其意。 “不是要谢我吗？”江子翊掀起眼皮，淡淡看她，“你要怎么谢？” 苏泱愣了愣，随即微红着脸，声音温软：“你，你想我怎么谢你呢？” 之所以猝不及防，是因为道谢时，没有想过对方会突然有此一问，但这并不该，只有恩义两清，才真正两清。 这么想着，苏泱倒是放轻松了。 “我想怎么样，你就能怎么样？” “是。” 苏泱重重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又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江子翊挑眉：“不愿意了？” “不是不愿意，是只要不违反法律，不违背道义就好。” “只有这两个条件？” “嗯。” 第50章 你不乖 苏泱依旧害怕江子翊，从小到大根深蒂固不要和不良问题少年来往的思想始终影响着她。 不过，这并不妨碍苏泱对江子翊的畏惧程度慢慢降低，她正在逐渐放下对少年的成见，只是这种放下在潜移默化的心理活动之间，连苏泱自己也不知道。 这日在校医室，江子翊要了她的承诺，却没和她说他要什么，只说等他想到了再告诉她。 苏泱同意了，随即二人无话，一人静静喝粥，一人默默端着碗，时不时帮她擦嘴。 等第二小碗粥见底，他要给她盛第三小碗，苏泱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一是真饱了，二是真不想继续被擦嘴了。 见男孩皱着眉头就要开口“威胁”时，苏泱抢先开口问了句：“江子翊，你之前为什么生气？” 话音落地，二人皆是一愣。 江子翊震惊，是因为他原以为她的眼里没有他，也根本不会在意他有什么情绪。而苏泱，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但她没想到脱口会把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她实在不愿意吃了，江子翊也不勉强，把保温杯递她手上，苏泱没接。 “……我不渴。”她有吃了东西漱口的习惯，没漱口，她喝不下。 “漱口。”江子翊把那小号的塑料盒递到她下巴处。 苏泱尴尬，脸上红晕始终未消：“不，不需要了吧？” 江子翊撩了她一眼，只淡淡重复两个字：“漱口。” “……” 默了几秒，苏泱还是僵着脸接过保温杯，喝了口，又迅速吐了出来。搁在下巴处的碗没拿开，苏泱只能再喝一口，这次漱得比刚才认真了，江子翊把碗拿开了。 苏泱控制着不看，可余光还是从透明塑料饭盒里瞄到了混着食物残渣的漱口水，尴尬得让她恨不得又把被子蒙上。 江子翊拿着纸巾给她擦嘴，神色寡淡，素来淡漠的黑眸里透着认真，像在做什么大事。 “我，我自己来。”苏泱红着脸想从他手里拿过纸巾，他把手收了回去，已经擦好了。 苏泱：“……” 江子翊该扔的东西都扔到垃圾桶里，该收拾的收拾好之后，忽然出声：“你在意我为什么生气？” “……”苏泱怔了怔，花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个问题，她要怎么答？ 苏泱静了瞬，回：“就是好奇。” 他口气平静，伸手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头：“嗯，是挺生气的。” 多日的疑惑让苏泱忽略了在脑袋上作乱的手，她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呀？” 他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 “因为……”江子翊侧着身子靠在桌上，垂眸盯着她，眸色深沉。 忽而，他勾起一边嘴角，痞痞地说了三个字：“你不乖。” “……” * 江子翊把苏泱送回家后，苏泱在窗上看着少年两手插兜渐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会儿，拿起手机拨了个号。 对方接起，苏泱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问：“林叔，您之前对江子翊说了什么？” 第51章 他是气傻了吗? 苏泱陪唐琚回g市当天，林叔瞒着她派人找了江子翊。 林叔事先调查过江家，来人提了不少营养品上江家，过来那天是周日早晨，江子翊和江子川正好准备出门买菜。 江子翊判断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扫了眼对面两人手里的礼盒就让江子川进了屋。 “江小兄弟，这是我们家给你准备的谢礼。” 江子翊点了根烟，深深抽了口后，食指点了点烟灰，眼也不抬，语调懒散：“你们家？谁？” 对方答：“苏家。” 抖落烟灰的动作一顿，江子翊抬眼看面前两个人高马大的西装男，眯着眼没说话。 西装男把手里大大小小的礼盒递到他面前：“这些小礼物是对小兄弟你上回帮我家小姐的谢礼，还请收下。” “……” 江子翊不接，两个西装男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轻蔑。他们把礼物放地上，其中一个西装男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橙色信封——信封厚厚的，像塞了不少东西。 江子翊扫了眼，面无表情的脸像铺了层寒霜，凛然冷冽。 “这是两千块钱，够你们家半年开支了，算是苏家的一点心意。” 另一个西装男接着道：“小兄弟，你也别嫌少，你也只是帮了一个小忙，这钱原本可以不给你，但出于对你家的同情，苏家还是大方的给了。” “人呢，就应该学会感恩，得到了该你得的就要知足了，别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说了不少话，江子翊始终一言不发。两个西装男渐渐停声，皱着眉看面前高大少年，神色不善。 等了会儿，江子翊戳熄烟头，随手投进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斜了他们一眼：“说完了？” “……” “那就该我说了。”江子翊站在其中一个西装男面前：“你刚刚说什么？别肖想谁？你家小姐……苏泱么？” 西装男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就听少年用浸透寒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老子如果真要肖想什么了，你们谁也拦不住，包括你家小姐。” * 林叔想起手下人传回来的话，不由沉声嘱咐：“小姐，那个江子翊桀骜不驯，心思莫测，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苏泱沉默了会儿：“林叔，江子翊确实不好，但他没对我做过一件坏事。”相反，一直以来，他都在帮她。 “小姐——” “林叔！”苏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这次，过了。” 结束通话后，苏泱脑子依旧很乱。 她确实不希望欠江子翊人情，可她从未想过林叔会这么做。 思及之前江子翊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眼神，苏泱终于恍然。 江子翊如今虽然堕落了，但他依旧有属于他的骄傲。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不过—— 想起不久前他和她的对话，苏泱不由扶额，一阵头疼。 都被人拿钱羞辱了，他怎么还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是气傻了吗？ 第52章 追你啊! “江子翊……” “你想问我什么？” “我，我想问，问……” “你想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是吗？” “……” 苏泱正尴尬于少年的直白，就见少年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回了一个坚定的“是”字。 “……”杏眼微睁，有一瞬间苏泱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 是什么？ 是对她有……有意思吗？ 苏泱的心剧烈一跳，随即全身血液从脚底板往上涌，脖子和脸是红的，连莹白的耳根子都泛着红血丝。 江子翊的眼神直白又露骨，钉在她身上，像恨不得把她吃进去。 “才发现吗？”他挑眉，似笑非笑，“我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想到寝食不安夜不能寐，恨不得天天都跟在你身边看着你。” “……” 在殷虹的控制下，苏泱从小到大接触的男生都是有教养的绅士，即使唐琚不着调，也不会在她面前失掉该有的含蓄。 像江子翊这种直接了当到让人面红耳赤的人，别说接触了，她连想都没想过同龄人中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苏泱又羞又慌：“你，你胡说八道胡言乱语糊里糊涂！” 话音落地，她被自己的话噎了噎。 糊里糊涂是什么鬼？ 不是他糊里糊涂，是她被他气得糊里糊涂才对！ “……”江子翊弯了弯唇，不忍让她更羞，“如果你觉得这么骗自己更开心，那就当我胡说八道胡言乱语糊里糊涂吧！” “……” 苏泱耷拉着小脑袋，嘴唇无意识撅起，活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 江子翊侧头握拳抵唇，轻咳两声，淡漠的黑眸夹着清浅笑意，柔和了素来冷冽的眉眼。 过了足足将近一分钟，江子翊才听那个“小媳妇”嗫嚅小声道：“可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现在的她不喜欢自己，他努力让明天的她喜欢自己，明天的她不喜欢自己，他再努力让后天的她喜欢自己……总之，他有很多时间，等得起。 少年油盐不进，苏泱恼急了，下意识跺跺脚，软着声音反驳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怎么让我喜欢你？” 他食指勾了下她下巴，触感滑腻，让人心头发痒。 他扬眉，理所当然道：“追你啊！” “……” 苏泱憋了憋，红着小脸，抻着脖子吼了少年一句“江子翊，你不可理喻”，转身就走。 刚下了雨不久，地上有积水，她可能太气了，一双小脚重重踏进积水处，溅湿了她的裤腿。 江子翊默默闭上没来得及开口提醒的嘴，追上去，挡在她前面。 苏泱想绕开他，但她走哪边，他就挡哪边。 “江子翊，你到底想干嘛啊？”苏泱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鼓着腮帮子瞪他，自以为很凶，看在某人眼里，却可爱得让他想犯罪。 江子翊眼睑低垂，鸦羽般浓密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浓烈情绪，她还没接受自己，不能急，他不能吓到她…… 江子翊蹲下身，伸手给她挽裤脚，苏泱不防他有此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却被他握住了脚踝。 苏泱：“……” 第53章 你别怕我了，成不? 脚踝处一触即离开的掌心温度仿佛烫了她的皮肤和血液，苏泱僵着身体，感觉整个人都要冒火了。 “是你想怎么样才对，地上有水还踏进去，傻不傻啊你？”站起身，江子翊左手不自觉的握起，像是要留住什么似的，塞进了校服兜里。 苏泱被他搅得头皮发麻心慌意乱，也不和他争辩了，故作凶狠的剜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江子翊迈着长腿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的，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苏泱咬咬牙，也不看他：“你别跟着我。” 他弯了弯唇，突然伸手轻轻扯了下那晃在他眼里撩在他心里的长马尾，逗她：“这条路开在这儿，可没写着江子翊不能走啊，讲不讲道理了？” “……” “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你不可理喻？” 他拖长调子，语音懒散，听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她气得要死，他心情不错？ “你！你不可理喻！”苏泱猛地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像憋着气嫌他烦。 “行。是我。” “……” 江子翊忍俊不禁，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怕她恼过头了，两手揉搓了下脸，然后一本正经的重新肯定了她的说法：“嗯，我不可理喻。” “……” 两秒后，江子翊手指前方：“现在，不可理喻的江同学要邀请通情达理的苏同学一起回家，赏脸吗？” 苏泱呆了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无语，她躲他都来不及，还让他陪着回家？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苏泱开口要拒绝，就听少年幽幽来了一句：“放学了，校门口聚了有不少收保护费烂仔，不安全。” 之前的事，林叔虽然没告诉爸爸，但担心还会出现相似的危机，特地派人过来保护她一段时间。 此时，听到少年这么说，苏泱皱着眉，视线落在他脖子处的青狼纹身，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不也是烂仔吗？” 霎时间，空间静了下来，秋风扫过落叶，是深沉的死寂。 苏泱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看着少年眉眼，心里忽然有些后悔。 她没想伤害任何人，就算再怎么反感他，她也不该说这种话的，更何况，江子翊还帮了她那么多次…… 顿了几秒，苏泱嘴唇动了动，想开口道歉，却听少年忽然扯了扯唇，应了她的话：“嗯，我也是烂仔，但我不收你保护费啊……” “……” 他对她的包容仿佛没有限度，哪怕明知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 “一起走吗？” 苏泱无法再拒绝，江子翊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赶在她彻底发飙前收了作恶的爪子：“谢谢赏脸。” “……” 一路无言，当看到近在咫尺的苏家时，苏泱加快脚步，少年渐渐停下，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在她进入院子前，他喊了一声：“喂，苏泱泱……” “……我叫苏泱。”她停步转身，皱眉纠正。 “好，泱泱。” “……” “打个商量啊，”少年弯了弯嘴角，笑容干净明澈，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你别怕我了，成不？” “……” 第54章 鸭子飞了 与林叔结束通话的苏泱看着路灯下渐行渐远的身影，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和少年的对话，最后啪的一声关了窗户，躺在床上拿起被子盖住了自己快熟透了的脸。 江子翊，江子翊…… 无人知晓，只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却被少年搅乱了一池心湖的少女，一夜未睡。 * 渐入深秋，气温逐渐下降，尤其是大清早的，从家门口出来，冷风从领子口吹进去，刹那间，透心凉，心飞扬。 “操，早知道这么冷，出来前就多穿一件了。” 周清放把篮球夹在胳膊下，两手对着搓了搓，随即不忘又抬手压了下头发，今天大早上起来吹的发型，被风这么一吹，快乱成鸡窝了。 苏巡没睡醒似的揉着眼睛：“你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吗？早知道冷，你也不会多穿。” “你昨晚做贼去了？那么困？” 周清放惊奇，他这位兄弟虽然和他们几人混，但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他极为热衷学习，为了保证第二天有一个精神饱满的学习状态，没什么意外，向来早睡。 “什么做贼，我在整理笔记。” “整理笔记，什么笔记？” “你一学渣，说了你也不懂，有什么好问的？” “姚文绪，你个打靶鬼，欠打了是不？” 苏巡没理俩二货兄弟，走到两手插兜走在最前面始终一言不发散发强烈冷气的人身边。 “翊哥，笔记我还差点就好，明天给你。” 江子翊像是想什么想入了神，听到他的话，顿了两秒，才点了点头：“……嗯，辛苦了。” “嗐，都是兄弟，见外了。” 苏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学习够努力，但成绩不算好，翊哥突然要笔记，他怕自己的笔记不够完善，所以找了班级第一借了笔记，重新整理一遍。 边上打闹的周清放听了一耳朵，把手里的篮球丢给姚文绪，走过来把苏巡拉到一边小声问：“苏巡，你整理的笔记是学习笔记？” “不然呢？” “是为了……翊哥？” “嗯。” “翊哥怎么忽然要你的学习笔记了？”姚文绪也凑过来，瞄了眼走在前头的高大少年，皱眉好奇问。 “翊哥没说。”苏巡耸耸肩，他也想知道。 周清放捏着下巴，打量着前头的人，突然脑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苏巡：“一班期中考成绩出来了，是不是换座位了？” 苏巡回忆了两秒，点头：“应该是吧，上周三最后一节课我听到楼上有桌椅挪动的声音，挺乱的。” “那我大概是知道为什么了……”周清放摇头晃脑，颇为颇为感慨般的唉声叹气，仔细听，却又有发现了大佬秘密心事的兴奋。 “为什么？” 姚文绪十分困惑，苏巡也同样不解，两个好兄弟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自己，周清放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 他皱着眉头做沉思状，缓缓开口：“大概就是正打算开锅煮鸭子，鸭子却飞了吧……” “……” 对于周清放故作高深的话，苏、姚二人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苏巡看向前头少年，却发现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极其难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顿时一愣。 第55章 好不好? 当头顶落下一层人影，苏泱下意识抬头，看到少年阴沉着脸，她怔了怔。 江子翊？他怎么在这儿？ 哦，想起来了，之前他送她回家时，好像随口提过一句他家就在这附近。 苏泱迷迷糊糊的想了下，就听耳边响起一道低沉寒音：“还不起来？是想在地上过夜吗？” 与此同时，她的两只胳膊被人抓住，随即被拉了起来。 江子翊默不作声，低头给她拍衣服上的灰尘，苏泱回过神来了，微红着脸，退后一步：“我自己……嘶……” 原本松开她纤细胳膊的大手重新握紧，他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盯着她的掌心，眉头拧成一团，是擦伤，渗着血珠的伤口处还有细小沙子沾着。 他又把她藏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左手掌心没那么严重，但也擦破了皮。 躺在他手上的两只小手柔弱无骨，他根本不敢握紧，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她疼了。 线条分明的下颌绷紧，眼底阴鸷，须臾，江子翊侧过脸闭眼深呼吸，两秒后，睁眼看她，眼睛一片漆黑，面无表情。 “走，我带你去医院。” 苏泱拒绝：“不用，这么点小伤，没必要。”只是擦破皮而已，哪用得着去医院啊？ 她站在原地不动，江子翊皱着眉，一手捧着她的右手，一手揉着她头发，动作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万遍。 他弯腰凑近，低声哄着她：“听话，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刚穿过马路走过来的苏、姚二人瞠目结舌，脑门上齐刷刷的冒出一串问题： 这还是那个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弯腰低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心里的狂拽大佬吗？现在这个用极不符合他人设的语气温声细语的哄着女孩子的人，还是他们的翊哥吗？ 边上的周清放则用“老夫已看透一切”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颇为自得。 * 苏泱虽然看起来娇软，但她还做不到因为擦破皮这种小事，就兴师动众的跑去医院。 可江子翊态度强硬，她也没法拒绝，最后只能折中选择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药店。 此时，苏泱坐在药店的木凳上，而江子翊则半蹲在她面前，一边往掌心伤口洒云南白药，一边低头给她轻轻呼气，温柔的凉风拂过热辣辣的伤口，很舒服。 原本是药房医师帮忙处理伤口的，但药房顾客多，医师一急，处理伤口时没了轻重，疼的苏泱眼睛都红了。江子翊见状，心疼得直接把酒精从医师手里夺过来，自己上。 “这几天尽量不要碰水。”把纱布块盖在伤口上，江子翊垂着眸撕了医用胶布，淡淡嘱咐。 苏泱轻轻点了点头，不忘和他道谢：“谢谢你，江子翊。” “……” 江子翊没吭声，眉眼冷漠到几近无情，偏偏手上的动作又温柔到了极致，矛盾极了。 从见到他起，他眉心间的褶皱就没消褪过。 苏泱抿了抿唇，颇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似的说了句：“……你对处理伤口看起来很熟练。” 江子翊勾起一边嘴角，嗤笑了声，意味不明：“像我这种烂仔，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 第56章 老子可能整到他怀疑人生 苏泱一怔，随即心里生起强烈的羞愧。 她还记着之前她当着他面骂他“烂仔”时，那双素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黑眸褪去了淡漠和无谓，只余一片荒芜。 “江子翊，我——” “所以，苏泱泱，” 江子翊打断她未出口的歉意，粘上最后一块胶布，把胶布卷放到桌上，他依旧蹲在她面前，两手撑在墙后，没有和她接触，却将她圈进自己的空间，与她视线平行。 “你让你哥小心点儿。”江子翊弯了弯唇，笑容冰冷，甚至透着一丝丝残忍。 乍一瞧这笑，苏泱的心下意识一跳，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畏惧，只是听到这话的不解：“我哥？我哥要小心什么？” “小心……” 江子翊拖长声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撑在墙上的右手食指勾了她垂在脑后的一绺黑发，冷白的指尖将黑色的长发缠了一圈又一圈。 “小心出门在外，别碰上我这种烂仔。” “……” “不然，老子可能整到他怀疑人生。” 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不见情绪，仿佛不将任何人事放在心上。可他弥漫着寒意的黑眸却告诉她，他不是在开玩笑。 “江子翊，你想做什么？你别乱来啊。”苏泱眸光一跳，皱着细眉，软糯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看了她一眼，江子翊起身，默不作声地把玻璃台面上的疗伤用具收拾了下，去柜台结账。 他见不得她受欺负，她那个哥哥不吃点教训不行！ “江子翊、江子翊……” “……” 苏泱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软声喊他，他也不理。 走到柜台前，苏泱从口袋里拿出碎花小荷包打算拿钱结账，但他一个眼神瞪过来，抽钱的动作骤然顿住。 “……”她待会儿还要和他“谈判”，就暂时先不惹他生气了…… 苏泱默默地把钱塞回小荷包，又默默地把小荷包塞回衣服口袋，手贴了纱布行动不方便，小荷包没拿稳，“吧嗒”一声掉在了少年的脚边。 苏泱下意识瞄了他一眼，正想弯腰捡起时，结完账的少年直接大手一捞，帮她捡了，小荷包里头装了不少硬币，一番动作下碰撞出清脆响声。 苏泱轻声道谢着就想伸手接过，不防少年突然朝她倾身过来，她骤然浑身一僵，一动不动。周围顾客买药的喧闹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世界里只余干净清爽的皂角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江子翊把那小荷包塞她衣服口袋后，直起身，瞥见少女两颊微红，眼神左瞟瞟右瞟瞟，一副心虚状，眉峰一扬，转身走出药房时，薄唇抿出了一道弯弯的弧度。 “哎呀，江子翊，你等等我。”苏泱回过神，连忙追出去。 江子翊走的不快，她很快追上。惦念着这大佬之前的惊悚发言，想了想，苏泱跑到他前面拦住他。 江子翊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本可以绕开她直接离开的，这里离她家不远，青天白日放她一个人回家，他也还是放心的。 可当她挡在面前时，他偏偏就狠不下心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第57章 水娃娃 江子翊，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子翊暗自爆了句粗，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莫名不爽，淡漠的眼里少有的添了几分烦躁。 “江子翊，”脸上红晕未消，苏泱仰着小脸，“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那你能不能别去欺负我哥？” “……” “江子翊，可以吗？”苏泱伸手，拇指和食指捏着他衣袖轻轻扯了扯。 江子翊垂眼看了眼袖子上那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随即直勾勾地盯着只到自己肩膀处的女孩。 她望着自己，恍若琉璃似的清澈眸子倒映着自己，他心头一动，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空气刘海：“他欺负你了，对你使坏，你还帮他说话？” 或许是忘了避开，也或许是正有求于人不敢轻举妄动，苏泱没避开某位大佬的动作。 闻言，她纠正他的说法，语气认真：“我哥哥他不坏的，他是好人。” 江子翊一默，被这姑娘气笑了：“苏泱泱，合着在你心里，欺负你的人是好人，帮你欺负回去的反而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苏泱想了想，悄咪咪地打量了面前的高大少年，迟疑着嗫嚅道：“……也没十恶不赦那么严重吧。” “……” “江子翊，你答应我了吗？” “……” 眼看着女孩越来越着急，半晌后，江子翊终于松口：“要想我不找他麻烦也行……” 他话语一顿，挑眉看女孩，她正双眼放光期待地望着自己，大概是聪明的猜到了什么，两边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还拼命压着。 江子翊忍俊不禁，抬手轻拍她小脑袋：“你最好给护好自己，别再让我看到他欺负你。” 苏泱一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 “苏巡，你知道苏泱家的事，是吗？” 傍晚，老式居民楼的天台上，江子翊眯眼望着远处，身侧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轻轻一抖，烟灰飘落，沾在了黑色裤子。 苏巡站在旁边，也抽着烟，听到这话，愣了愣，偏头看旁边的少年，点点头：“嗯，我家和她家沾点了儿亲。” 苏家是大族，苏巡是旁系，和苏泱的具体关系可能得翻一下族谱才能详说一二，二人关系用“远房亲戚”来概括最为恰当。 他爸告诉他，他和苏家兄妹都隔着辈分，真按辈分说起来，他得喊苏骁叔公，喊苏泱姑婆。 不过，翊哥问这些做什么？ 想到今早看到的那一幕，苏巡眸光一闪，翊哥……不会是对苏泱有意思吧？那姚文婷呢？ 苏巡迷惑了。 “说说你知道的。”顿了顿，江子翊吸了口烟，暖白色的灰烟模糊了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他补充了句，“说你能说的。” 他无意调查她的家庭，可他也不想她再受欺负。 没人知道，初次见面时，她被苏家人欺负的画面始终留存在他的脑海里，明明是有可能再也不见的陌生人，偏偏他当晚就梦到了她扑在他怀里，一直哭个不停，泪流不止，像水做的娃娃似的。 第58章 一个馒头能吃得饱吗? 苏泱的童年生活不幸福，并不止因为见不得光的尴尬出身，更是因为母亲殷虹非人般的高压教育。 从记事起，苏泱就知道只要自己一不听话或一没考完，就会被母亲关起来。 对此，她哭过、闹过、委屈过…… 可随着慢慢长大，她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哭、怎么闹、怎么委屈，自己的母亲都不会像其他人的母亲那样宠爱自己的孩子时，她就停止了无意义的哭闹了。 苏泱，虽然你胆小怕死，但你要坚强点、要快乐点，要记得在这世上，除了生与死，没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多大点事儿…… 作为安静的乐天派，遇事自我安慰、淡然处之是苏泱的强项。 这种特别的阿q精神让胆小的她即使没有快乐的童年，有时候也会有些小叛逆，但她依旧很好地成长为拥有正确三观的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而面对江子翊突如其来的告白，苏泱也很好的运用了这种精神。 虽然她没法理清自己和江子翊剪不断理还乱的来往，但没关系，反正只要她谨记一个结果就可以了——他和她，没结果。 这么想着，苏泱心里轻松了，也不再费心思去思索这事儿，该吃吃该喝喝，努力当好一只勤奋的高三狗。 周四清晨，杨筱筱拎着自己的肉包子和豆浆，进了一班教室，再慢吞吞地晃悠到第三组第三排自己的座位。 “早，我亲爱的泱泱。” 杨筱筱和自己的新同桌打了个招呼，就放下书包坐了下来，开始啃自己的肉包子。 苏泱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回了个“早”，随即继续有气无力地小声念着《高三语文必背古诗词》。 杨筱筱早就看到了放在好友桌上右上角那熟悉的芒果蛋糕，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好友细瘦的肩膀：“高三已经累成狗了，每天大清早还要面对想吃不能吃的诱惑，真是苦了你了，我的泱泱。” 苏泱嘴角抽了抽，余光有道人影进入视线，少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踏入教室，似乎没睡醒，他抬手用掌心揉了揉眼睛。 他的座位还是第四组第一排的角落位置。倒数第一的成绩虽然没有选择座位的权利，但他校霸的威名深入人心，他的位置据说三年来都没变动过。 苏泱的眼睛正对着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嘴里重复念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那道修长身影。 她注意到他右肩挂着他那洗得发白的黑色书包，左手拎了一个馒头——一个馒头是他的早饭，这是她和他同桌时就知道的事。 对还在长身体的男孩子来说，一个馒头能吃得饱吗？ 这是第一次苏泱对他的早饭有了疑惑。 忽然，她身子微微一僵，感觉到头顶投来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来源方向明确，正是她的左斜前方，第四组第一排，某个正打算要落座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望了过来。 倏地，苏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书，眼睛没落到实处，却下意识张口往下背诵：“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同样从教室进来就用余光注意着某个姑娘的江子翊：“……” 第59章 芒果蛋糕 “泱泱，说实话，如果不是翊哥身上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就冲着这芒果蛋糕，我可能就怂恿你答应了他了。” 苏泱背完了三首诗，口有点干，正拿着她的粉色保温瓶喝水，突然，杨筱筱怼了怼自己，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呛得她脸都咳红了。 “咳咳咳……筱，筱筱，你说什么呀？” “哎哟我去，我这该死的嘴，泱泱，对不起啊……” 杨筱筱也没想到好友会被一句话给吓住了，忙给她拍背顺气。 “筱筱，我没事了，别担心。”过了会儿，苏泱止住了咳，脸红红的，朝杨筱筱温软一笑。 杨筱筱松了口气，凑近她耳旁，小声对她说：“你是没看到，刚才你咳得厉害的时候，那位大佬看过来的眼神就像要把我杀了似的。” “泱泱，我刚才那句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也确实是真的。这三年来，他的早饭都是一个大馒头，从来没变过。”杨筱筱指了指桌上那块芒果蛋糕，“这一块小蛋糕快抵上他两周的早饭钱了。” 苏泱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我不认同你俩有牵扯，可也不得不承认到现在为止，他对你的用心挺让人感动的。有件事，我之前没敢告诉你，怕你一感动，就把自己卖了。但现在想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苏泱一怔，侧头疑惑看好友。 “我开始知道这块蛋糕是他送的，不是泱泱你告诉我，而是我不小心撞见的。” 周一早上，她比平时早了四十分钟到学校，班上没一个人，她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他们学校的大佬在她同桌桌上放了块芒果蛋糕。 大佬也没有被人撞见的心虚，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就出了教室。 她走到座位看了眼那盒蛋糕，嗯，是她同桌平时喜欢吃的牌子。 四十多分钟后，同桌见到这块蛋糕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最后把蛋糕把右上角一推，就不再理会了。 芒果蛋糕静静地待在右上角，从早至晚，等次日早晨再见，又是新的一盒。 “这位大佬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主儿，但他特意赶在同学们到校前给你送蛋糕，怕也是不想让你因为他招人议论，影响你学习。” 苏泱眼皮一跳，左心房似乎被什么撞了下，狠狠一跳。 她太清楚某人的影响力了，尽管她没收蛋糕，可回回在桌上见到它，她都担心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出不好的绯闻，但她担心的事一直没出现。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泱泱，我不知道和你说这些是对是错，但我觉得，你一直无视这件事，也不是办法。” 杨筱筱语重心长，说完了又暗自后悔，担心苏泱一感动真和自己想的那样把自己卖了，可想想又觉不可能，她家好友看着温软好欺负，但理性得可怕，不是那种容易昏头的女生。 第一节课下课后，杨筱筱看到好友的笔掉地上了，然后，好友慢吞吞地弯腰捡笔，又慢吞吞地直起身，往斜前方看了眼后，拎着桌上的芒果蛋糕就出了教室门。 一秒不到，某位大佬也起身，跟了出去。 第60章 想多了的男主 下课铃响，高一高二楼远远传来追逐打闹嬉戏玩笑声，在此衬托下，高三楼显得过分安静。 深秋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折射在墙角上，落下微弱光影。 楼道里，一高一矮，相对而站。 “江子翊，以后你不要再送了，我不会吃的。” 女孩把手里拎着的芒果蛋糕递到面前，睁着一双圆润晶莹的眼睛，细眉微皱，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感到万分困扰。 江子翊抱胸歪靠在墙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没什么情绪地问她：“为什么不吃？” “……”沉吟两秒，苏泱选择了一个自认比较不伤人的说法，“我不喜欢。” 江子翊察觉她的意图，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浑不在意地回了句：“不喜欢那就扔了吧。” “扔了？” “嗯，扔了。”盯着她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喜欢，它也就没了存在的价值。” 他的语气过于严肃，仿佛说的不仅仅只是一枚盒芒果蛋糕。 “江子翊，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也别再做一些没有结果和回报的事情了。” 沉默半晌，苏泱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她直视他，拒绝的口吻坚定不已，但配上那温软乖巧的容貌，总少了几分气势，听起来不像在拒绝，反而像不顺心的小孩儿在闹脾气。 “苏泱泱。”江子翊眉峰微扬，挑起一边嘴角，散去了冷冽疏离，玩味一笑，“你是在心疼我吗？” “什么？”苏泱一愣，不知道他这又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江子翊好心为她解答：“心疼我付出了却没有回报。” “……”苏泱默了默，随后认真道，“你想多了。” 江子翊像没听见似的，唇角噙着笑，眼也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她，似笑非笑，此时的他，像极了笑容慈悲地静静看着猎物最后扑腾挣扎的虚伪猎人。 苏泱唾弃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她怎么可能是猎物呢？ 苏泱暗自懊恼着，就见那身材修长的少年动了动身体，朝她走了过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指尖沿着她的脸颊若有似无的触碰，然后，将她的下巴捏住轻轻抬起，俯身凑近。 “苏泱泱，你有没有想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上，在她脑子和面部表情全部僵住的时候，她听到少年低哑着嗓音，缓缓道，“其实在你为我产生一点情感波动时，我已经成功了。” “……”成功？他成功了什么？ 苏泱心跳漏了半拍，脑子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打了无数死结的麻线。 正在这时，她又感觉到自己拎芒果蛋糕的右手背有股温热包围，还未用基本已经宕机了的脑袋思索出是何物时，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住，同时抓了起来。 “它是无辜的。”大手握着小手轻轻一晃，袋子里的芒果蛋糕也跟着一晃，“不要因为抵触我浪费食物，嗯？” “……” 少女面无表情，眼睛却被晃得有点疼，疼得她都莫名想咬人了。 第61章 重要决定 周、苏、姚三个性格迥异的男生能够与江子翊成为好兄弟，有时候连他们自己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以真心换真心的公式不能套用在江子翊身上，和他做兄弟不容易，有可能你把人家当兄弟了，人家还把你当无关紧要的其他人。 江子翊是一个连骨头缝里也冒着寒气的人，他的冷漠不仅针对其他人，也针对身边人。 可没人想到有一天，那个浑身上下都长满刺儿的少年竟会主动收起自己的尖刺，向某个人露出最柔软的部位，希望把对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唯恐让对方受到丝毫伤害。 其实，少年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以为所有感情都敌不过时间，他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沉迷，他以为自己对苏泱的感情可以控制…… 最终，所有的自以为是在看到她晕倒在眼前时，崩塌了；所有的自制力在汹涌澎湃的情欲之下，失控了。 他沉溺于她的美好，死寂多年剧烈跳动异常兴奋的心脏，在清楚地告诉他一个事实：他要她。 * 作为高三年级重点班的班主任，赵芸近日甚感欣慰。 原因无他，她苦口婆心劝诫了两年多一条腿都已经踏上不归路的好苗子，在第三年的某一天，竟然浪子回头了。 对于勤勤恳恳致力于教书育人几十年的赵芸来说，最骄傲的事情不是她教出的学生考了多好的大学，而是有多少学生因为她的不放弃而重新向学。 周一上午语文复习课堂，赵芸让全班同学阅读卷子文章时，目光投向第四组唯一一位单独坐着正埋头苦学的学生，眼神越来越慈爱。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赵芸的目光转向了坐在第三组第三排左边座位的女孩，她坐姿端正，脊背挺直，脑袋微低，正心无旁骛的拿着笔在文章上坐标记。 赵芸凝眉思索了一下，脑海中闪现了一个重要决定。 * “一个两个的，都没吃饭吗？跑，给我跑起来！” “你们不要想着用生病这种事来逃避体能训练，身体是你们自己，你们自己都不注重，没人注重。” 操场上，暂代这学期体育课的方主任扯着嗓子对跑道上的一班学生喊了一句又一句，杨筱筱真不知道这个随便动一下就出油冒汗宁肯坐着不肯站着的中年主任，哪儿来的脸给他们灌强身健体的毒鸡汤？ “既然知道身体是我们自己的，是死是活，好赖我们自己决定，他这死胖子在那儿瞎逼逼什么呢？！” 杨筱筱闷头跑，嘴里碎碎念念，方主任不停歇，她也不停歇，言语间全都是对毒鸡汤的嗤之以鼻。 一圈结束，还有一圈。 突然，方主任指着她们这个方向大吼：“上课期间，说什么话呢？别以为体育课就可以随随便便对待，我告诉你们，在我的课上，规则不变。最后一名，罚跑三圈！” 杨筱筱怒：“妈的智障啊！” “……”苏泱瞧着愤愤不已的好友，抿唇一笑，随后劝她，“筱筱，你先走吧！” 杨筱筱瞥了眼她身后跟着的人，用眼神问她：你一个人真能行？ 苏泱重重点头，不行也得行！ 第62章 惊喜吗? 杨筱筱一走，苏泱回头看着身后老神在在跟了她一圈的少年，终是没忍住主动开口打破僵持。 “江子翊，你别跟着我了行不行？”不久前她才说过，除了学习问题之外，他们不要说话。 少年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秋日阳光洒在少年冷白的俊脸上，仿佛融化了他眉眼的冰霜，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平易近人，暖融融的。 但，这都是错觉！ “不行。”江子翊眉峰高扬，提醒她，“苏泱泱，老师说了什么，你忘了么？” 苏泱鼓了鼓腮帮，粉嫩嫩的圆润嘴唇无意识撅起，眼里聚了层无可奈何似的恼意。 老师说的，她没忘！ “苏泱同学，我刚才问过江子翊同学，他之所以有此变化，都是受到了你的影响。”语文课后，赵芸先后把班上两个惹人注意的学生喊进了办公室。 苏泱看了眼先来办公室与赵老师进行了场“谈心”活动的少年，耳边听着赵老师说：“老师想，正是因为你热爱学习、艰苦奋斗的精神感染了江同学，他才愿意回头，重新投入学习中。” “……” 苏泱嘴角狠狠一抽，赵老师，您确定是她热爱学习、艰苦奋斗的精神感染了这位放荡不羁的江同学吗？ 某位刻意收敛乖张气息的高大少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她看到他用口型问了她三个字：“惊喜吗？” “……”太坏了！ 苏泱在心里用会的所有骂人的话往某人身上招呼，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气不过，趁赵老师低头喝水的时候，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双亮晶晶的眼里写满质疑“有你这么追女孩子的吗”。 江子翊勾了勾唇角，强势锐利的目光钉在她身上，用眼神反问她：“承认我在追你了？” “……”苏泱正无语自己竟然看懂了他的眼神时，就听赵芸在喊她名字，她回头去看，两颊红通通的，尴尬极了。 老天，她竟然在老师面前和江子翊“眉来眼去”？！ 呸，不对不对，什么“眉来眼去”，她分明是横眉怒目、杀气腾腾！ 赵芸倒是没多想，她牵着苏泱的手，温和问：“所以老师现在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继续和江子翊同学做同桌，帮助他、带动他，和他一起学习呢？” “……”她好不容易等到期中考试过后避开他，现在又、又要回去和他做同桌？ 苏泱抿了抿唇，内心一百个不愿意。 “赵老师。” 这时，一直安静待着的少年忽然出声，走了过来站在苏泱旁边，对赵芸状似诚恳，却又听不出半点诚意的说了句：“苏同学是年级第一，我这种吊车尾的还是不要耽误她为好。” “……”真不想耽误她，就不要老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更不要追、追她啊！ 赵芸看了眼江子翊，颇为欣慰三天两头和同学干架的问题少年不仅重新爱上学习，还学会替同学考虑了！ “苏同学，老师虽然希望你能答应下来，但不管你是否答应都没关系，这主要在于你自己的选择。”想了想，赵芸又补充了句，“别害怕，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赵老师的喜欢的学生。” 第63章 仅仅是因为……喜欢吗? 想起之前的事，苏泱抿着小嘴憋了憋，最后还是气不过，回头瞪他：“赵老师是让我们一起学习，又没说让你跟着我！” “她是让我跟着你学习。”长腿一迈，距离一缩，江子翊直接从后面跨到她身边。校卡在她的校服口袋上颤颤巍巍的欲坠不坠，轻轻一抽，校卡落在他手上，手腕一转，他塞进了自己口袋。 苏泱没察觉异样，蹙着细眉：“……我跑得慢，你也要学？” “嗯，学啊！” “……” “你——” “那边的，那边的，跑得比龟慢，还有心思说话？！是嫌罚的不够多是吗？好，三圈不够，那就罚六圈！六圈！” 方主任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震天动地。 苏泱不说话了，兀自闷着头提速往前跑。 江子翊瞅着身边仍努力提速却依旧逃不开龟速慢跑的少女，眼里滑过笑意，他敲了敲她脑袋：“不要怕，你不会是最后一个。” 苏泱眸光轻闪，没理他。 这是一节从头至尾都颇为心累的体育课。 苏泱手里捏着某人塞给她的两张校卡，一张她的，一张他的，美名其曰他帮她保管了校卡，她也应该投桃报李。 坐在草地上，苏泱看着那个在跑道上疾速奔跑的少年，深深叹了口气。 杨筱筱拿了瓶冰红茶递过来，见她接过后，坐在草地上，和她一起观看问题少年“救美”后的飒爽英姿。 “老方这个死胖子，罚起人来真不手软，” 杨筱筱摇摇头，一副八十岁老太太般的口吻，“十圈啊！可怜的孩子，跑完了也不知道咱翊哥的腿还在不在。” 苏泱拧瓶盖的手顿了半秒，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她仰首喝饮料时，余光落在刚好跑在她正前方的少年。 他最后一个抵达终点，大概在方主任眼里是对他权威的挑衅，原本罚跑的六圈上升为十圈。 此言一出，原本稀稀拉拉窃窃私语的队伍忽然安静下来。 校霸的威名并非浪得虚名，他们多数人都见识过一年前，江子翊顶撞方主任的名场面，那次若非赵芸从中斡旋，江子翊已经被退学了。 这次，两人再次对上，江传奇是和之前一样，还是“更上一层楼”呢？ 同学们构想的画面没有出现，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什么也没说，乖乖罚跑。 有位离得近的同学耳朵尖，一不小心听到方主任重重呼气的声音，仿佛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了松，放心下来。 明知不会得到回应，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仅仅因为……喜欢吗？ 眯着眼，苏泱遥遥望着那个少年，他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侧头望过来时一眼锁定了她。 她轻微近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莫名想象得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灼热如火，仿佛不让她在他的目光中燃烧便誓不罢休。 “泱泱，明天下午我们班和职高有场篮球赛，你要去看吗？”忽然，杨筱筱出声问道。 “篮球赛？” 苏泱思索了一下近日的学习任务，随后摇摇头：“不太想去。”她还要帮某人补课，没时间…… 第64章 翊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一夜秋雨过后，不少女生都缩着脖子打哆嗦，课堂上做笔记，缩在校服里的手百般不情愿地露出来。 与在课堂上的反应相反，当下午放学后，女生们聚集在热火朝天的篮球场上，她们不仅高扬双手扯着脖子为场上的运动员助气呐喊，有一群穿着清凉的啦啦队女生甚至露胳膊露大腿，仿佛感觉不到冷似的在场上大跳热舞，蓬勃的青春气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篮球场上显露无遗。 苏泱双手交叠，凑到嘴边哈气，冷风吹来，钻进了衣领，她又将校服拉链全部拉起，领子竖起来，尖尖下巴藏在衣领里，显得一张脸更小了。 “人好多啊……”站在人群外围，苏泱头皮隐隐发麻，她想回教室了。 “没事没事，我之前喊人给我们站了视野绝佳的位置，走走走，泱泱，我带你去。”好不容易把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坑来陪她，杨筱筱怎么可能放她走？ 拉着苏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站在了第一排。 杨筱筱和自己的朋友道谢，随后又对苏泱感慨般道：“泱泱，你刚转学过来可能不知道，其实咱一中普通篮球赛的受欢迎程度没那么高……” 杨筱筱卖了个关子，苏泱已有所猜测了，但还是顺着好友的意思，故作困惑：“为什么？” “因为，江子翊啊！”杨筱筱很兴奋，“在其他学校眼里，一中就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学校，一到运动赛事就极尽所能的嘲笑我们，好像要把学习落后我们的不甘全都补回来似的。” “不过，咱翊哥用行动教了他们怎么做人！六战六胜，这两年来，只要有他在的一中篮球队，就没输过……” 耳边听着杨筱筱絮絮叨叨的惊叹，苏泱无意识地眯着近视眼去寻找那个人。 其实，根本不必刻意寻找，少年在一群黑白相间的运动服中，一枝独秀，运球，过人，转身，跳投……那个被他运在手里的篮球，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他想，便没有他传不了的球，投不中的蓝。 “三分！啊啊啊，又是三分！” “翊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场上的男男女女在尖叫，苏泱看到了身着黑色球服的一中队员又把球传给了那个几乎所向披靡的少年，篮球又一次落在了他手上。 少年站在三分线外，这颗三分球在紧张与兴奋中，仿佛已经落入一中球队的口袋里。众人并不怀疑少年的能力，但也不妨碍他们的愈发高涨的热情。 苏泱听到呐喊声越来越大了…… “江子翊，加油！” “一中，加油！” “翊哥、翊哥，你最棒！” “……” 球场是一个极能调动人的情绪的地方。 杨筱筱的声音喊得老大，苏泱下意识张了张嘴，跟着为一中加油呐喊，但“一中加油”四个字仅仅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像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 本该心无旁骛比赛的人，猛地侧头看向这边，锐利深邃的目光准确无误地钉在她身上，隔着篮球场的距离，与之四目相对，像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去。 第65章 她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苏泱蓦然心里一慌，率先撇开了视线。 随即，她便听到场上传来哗然声。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将视线重新落到篮球场中，也就是这时，她看到了越过所有防守不知何时窜到篮下的少年，跃起滞空，双手猛地一个用力，将球扣进了篮筐。 全场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哄堂响亮的掌声。 “漂亮！” “这速度、这弹跳力……整个一中，除了翊哥，就没谁了！。” 苏泱不懂篮球，但热爱《灌篮高手》的唐琚和她普及过一些篮球知识，她知道之所以引起众人哗然惊叹，是因为少年扣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篮球。 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苏泱呆着脸，愣愣地伸出右手按住左胸口，试图抚平这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但无果。 深秋季节，一中的篮球场上，在少男少女的欢呼声中，有一个桀骜不驯的高大少年吸引了全场目光，耀眼得灼目。 其中，有一个叫苏泱的女孩子隔着距离与少年遥遥相望，她看到了少年眼中意气风发的自信，看到了少年嘴角浮于表面的笑意，也看到了少年眼底深处一望无际的荒芜。 十九岁的少年，站在为他欢呼的嘈杂喧嚣的篮球场中，积极向上又孤独绝望，矛盾得让人心疼。 她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在自己还没有反应时，她已经弯起眉眼，给了他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刹那间，即使近视眼，她也依旧无比清晰地看见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仿佛在阴沉的傍晚放了两簇最绚烂的烟火。 “……可惜的是，翊哥说什么也不参加校队，不然，我们大一中的篮球队绝对是比职高这群人更厉害的王者之师。” 心脏仍旧不安分地跳个不停，苏泱脑子乱糟糟的，杨筱筱在她旁边说了不少话，她只听见了这一句。 “……”眉间微蹙，苏泱困惑，“为什么？” 杨筱筱耸耸肩，摇头：“不知道。听说当初校队老师‘三顾茅庐’，他也没答应。” 苏泱沉默，回头去看那少年，若有所思。 毫无意外，一中以123：92的绝对优势获得本次赛事的胜利。 “哈哈，”杨筱筱抱着苏泱肩膀，太过开心以至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啊啊啊，泱泱，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说什么呢？” 红着脸颊，苏泱轻轻推了她一下，余光注意着场上，却发现少年和队友招呼了声，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迈着一双大长腿走了过来。 苏泱：“……” 他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过来？ 不要看着她啊！ 要是被别的女生看到了，她以后还有安分日子过吗？ 苏泱木着脸，呆呆的，直到少年经过自己身边，手心忽而一痒，血气从脚底板往上涌，她整个人都快热炸了。 他他他…… 耳里回响着女生们“啊啊啊好帅啊”的尖叫声，苏泱咽了咽口水，握着水瓶的右手偷偷挠了挠左手掌心，像是要擦掉什么似的。 “泱泱，你去哪儿？” 苏泱回头，颇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去上个厕所。” 第66章 什么惊艳，都见鬼去吧! 苏泱拒绝了杨筱筱的陪同。 拒绝时，她依旧很心虚，不仅因为自己并不是真想上厕所，还因为…… 紧抓着水瓶，垂着小脑袋，苏泱快步走到高一教学楼，然后四下环顾，脚步一转，来到一楼楼梯底下的三角空间。 有一个少年侧着身子倚靠在墙上，空间狭小，他微微佝偻着修长的身体，低垂着头，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细碎的额发遮挡了他的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还因为她私下见某人。 楼道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时，江子翊就听出了熟悉的声音—— 她来了。 念头一落，他怔了怔。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连她的脚步声也记下了吗？ 江子翊缓缓抬头，女孩生得精致漂亮，肌肤腻白如上等宝玉，一双杏眼清澈如泉水，她穿着冬装校服，安静地站在离他两米远外。 一中校服偏大，穿在她身上，不显肥大，反而衬得她愈发娇小，仅仅是站在那儿，不必刻意如何，就已经惹人怜惜。 江子翊眯了眯眼，忽然身子一动，朝她走过去。 “你的水呢？”目光轻飘飘地滑过她右手握着的矿泉水瓶，他明知故问。 水？ 苏泱不解其意，但还是举起右手，晃了晃，示意他水在这儿。 她歪着头看他，眼里含着好奇和困惑，还有丝丝……她拼命隐藏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敬佩？ 江子翊突然想起篮球场上，在一张张兴奋快乐的面容中，女孩笑容浅浅，却足以温暖他整颗心。 江子翊倏然一笑，揉了揉她的头顶，说了句“嗯，泱泱真乖”，便伸手从女孩手里拿过水瓶。 苏泱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好看的男生，身边的唐璟、唐琚和苏骁随便拎出哪一个，都是他们各自学校的校草人物。视觉审美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峰，在生活中，她很难再对谁产生惊艳的感觉。 可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个笑容迷惑了！ 在短短时间，她竟然受同一个男生迷惑多次…… 苏泱懊恼皱眉，有些挫败。 然后，她听到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她猝然回神，视线凝定在少年。 “这，这是我的水啊……”她今天忘带保温杯了，这是她去小卖部买的水，已经喝了一半了。 “嗯，是你的水。”江子翊拧回瓶盖，他把剩下半瓶水全喝了。 “你，你怎么能喝我的水？”想也没想，苏泱脱口质问。 江子翊扬眉，伸手捏她通红的耳朵，嘴角挑着弧度，痞痞一笑：“作为同桌的我口渴了，作为同桌的你连一瓶水都不愿意分享吗？” 拍开他的手，苏泱回他三个字：“不愿意！” “泱泱这么小气？”江子翊扬扬手，颇为气人，“可我已经喝了。” “……”苏泱瞪着眼，气鼓鼓的，一张小脸凶得不行，像被逗坏了的小猫，下一秒就要伸出她的小爪子挠人。 江子翊看着，只觉得她可爱得要命。 “泱泱不生气，作为回报，我送你回家？”他提出建议。 她拒绝：“不需要！” “好的，我送你回。” “……”什么惊艳，都见鬼去吧！ 第67章 同一所大学 木心在《素履之往》中提到过，“青春是一种信仰”。 对少女时期的苏泱而言，她希望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可她又无比清楚地认识这不可能。 她试图与母亲殷虹交心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她仍旧逃不脱被关起来的命运，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试图拒绝出国留学却无果，最后是唐璟帮她争取留下来，她的反抗失败了。 苏泱是理智的。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青春从开始就被框了起来，在这平淡如水的青春里，她能够安安静静地过完一年高中生活，她已然心满意足。 其他的，她不敢奢求，也不能奢求。 即使她明知经过一场篮球赛事后，她的青春已经出现了意外。 * 下课时间，高三一班第四组第一排的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讨论问题了。 对此，班上同学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是赵老师钦点要坐在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同桌。 苏泱是负责任的。 既然她答应了赵老师帮助江子翊，她就尽心尽力，除了帮他解决平时的学习问题之外，她还担负起帮他捡起落下的知识。 起初，江子翊是不愿意的，不是不想学习，而是怕她太累。高三学习任务重，她还要额外参加竞赛，他不希望自己增加她的负担。 但是，她却对他说：“高三是要系统复习的阶段，我帮助你复习的同时，也在巩固以前的知识。再说，如果你基础不过关，我在帮你解答问题时也很费劲。” 苏泱很直白地陈述事实，江子翊沉默了下，忽然问她：“苏泱泱，如果我努力和你考同一所大学，你和我有可能在一起吗？” 苏泱惊讶于他有此一问，下意识就要回他“不可能”，可对上他深邃黑眸时，到了嘴边的话又鬼使神差的变了：“等你和我考到同一所大学时再说吧！” * 多年后，当江子翊和苏泱谈起这件事时，苏泱告诉他，适时说起“同一所大学”是莫名其妙连自己也不懂缘由，可后来是有所期待的。 江子翊抱着她含笑问为什么。 苏泱的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笑骂他蠢笨，当然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心动了呀！ * “苏同学，我原以为你不愿意和我们这种人打交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想要请我们吃饭，”周清放不顾他翊哥的眼神威胁，挤开杨筱筱凑到苏泱旁边，“小生在此多谢姑娘了。” 中午放学，周清放上楼找江子翊吃饭，苏泱说江子翊这段日子学习用功，为了犒劳他，她请吃饭，而他作为翊哥的好兄弟，她邀请他一起。 下楼时，又碰见上楼找他们的苏巡和姚文绪，苏泱也以同样的说法邀请了他们。 “别这么说，上次你们和江子翊帮了我，我还没和你们正式道谢，这次……不，下次，下次我在正式感谢你们。” 周清放哈哈一笑，戏谑道：“不用那么麻烦，这次就算感谢宴就好了！” 隐藏在心里的羞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压垮了。 苏泱垂着头，嘴里轻声呢喃：“不，这次不算的。” 第68章 江子翊，我很坏的……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后悔”两个字极其不值钱，这是苏泱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哪怕她真的后悔了，既然选择了，她就必须走下去。 正如此刻，当她面对周清放的质问，她的心里明明愧疚得不行，她也始终不愿意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是因为道歉不足以弥补伤害没有意义，更是因为她不允许此次甚至称得上拙劣的计划失败。 “苏泱，你不是真心想请我们吃饭，只是想给我们难堪？” 话音落地，周清放想到什么，看了眼坐在苏泱旁边的少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或者说，你要给的难堪只是翊哥？” 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了下，苏泱左手握住右手，放在桌下藏了起来，敛眉不语。 “诶诶诶，周清放，怎么说话呢你？”杨筱筱把碗放下，抻着脖子瞪周清放，“什么叫做给难堪，不就是想要给你们吃好一点吗？这就算给难堪了？自尊心那么强，之前不要答应过来吃不就好了！” “你——” “我什么我，我们泱泱好心——” “筱筱。”左手掐在右手直到感觉到一丝疼意，沉默良久的苏泱终是开口打断了杨筱筱护着她的话。 苏泱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从左至右扫了一圈对面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三个男生：“周同学，你说的没错，我请你们吃饭，就是不怀好意。” 周清放三人没想到她直接承认，面色俱是一变。 这回，周清放倒是皱着眉头没吭声，姚文绪却是一副上当受骗了的样子，他骂骂咧咧的，胖胖的脸上肥肉都跟着抖了几抖。 好友被欺负了，杨筱筱当然不能忍，直接和姚文绪对骂了起来，期间，还不忘带上周清放。 在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苏泱就重新低头沉默了下来，没理他们的争吵。过了半晌，她侧头看右手边的人。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 “江子翊，你看到了吗，这桌饭菜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桌上菜品琳琅满目，没有刻意留意价格，但也知道满桌子的菜品中，最低价格都是两百元。这个数目，够他们家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了。 江子翊神色平静，淡漠的目光让人琢磨不出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屈辱，他就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这就是你对我这段时间用功的奖励？” “……” 苏泱撇开视线，素来清澈的眸子里浮动着莫名的光芒，她喉咙发涩，轻声说：“江子翊，我很坏的……”求你别再喜欢我了。 * 从酒店出来后，距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杨筱筱本打算和她一起在这附近逛一逛，但她忽然在路上遇到中学同学，正为难之际，苏泱笑着让她和她的老同学叙旧，不用担心她。 杨筱筱虽然抱歉，但和老同学确实很久没见面了，便愧疚着同意了。 苏泱看着她们手挽手亲密无间的背影，微微一笑，转身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少女不会发现，有一个人沿着她走过的路，跟着她的脚步，慢慢前行。 第69章 排名 不知过了多久，她脚步一停，顿了三四秒的时间，然后慢慢转过身。 在喧闹的市区中，映入眼帘的是玻璃橱窗，透明的橱窗里，有一把褐色大提琴静静地立在那儿，像藏于巴黎罗丹美术馆内的“思想者”，远离世间浮华，仅仅凝视它，便能生出无限思绪。 苏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但掌心的冰凉让她回神，她这才恍然想起，她已经拉不了琴了…… 深呼吸，苏泱放下手，转身回头，看见站在梧桐树下的少年，神情没有意外。 迟疑两秒，她走过去，尚未开口，便听他问：“在玻璃镜上看到我的？” “……”不是玻璃窗，她大概直到进了学校也不知道他一直跟着她。 苏泱没回他的问题，留下一句“别跟着我了”，就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江子翊怔了一秒，蓦地自嘲一笑，眯着眼看了看她的背影，然后走到她刚才的位置，望向橱窗里的大提琴，若有所思。 * 不久前，天台上苏巡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苏泱是大提琴天才，但是一场意外让她再也拉不了从小学到大的大提琴了。 他默不作声，但苏巡知道他想问什么。 苏巡告诉他，他母亲听苏家奶奶说在那场意外中，苏泱是右手骨折，但真正让她丧失拉大提琴能力的是她在意外发生后，产生了心理障碍。 许是很多话一直憋闷在心里，苏家奶奶红着眼睛抽泣，这场意外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苏骁母亲周媚突然发疯，拎起棍子就往来找她的苏骁的身上打，打得不留余力，仿佛面前的人不是她儿子而是她的仇人。 那天下午，本来应该坐私家车回家的苏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直接冲过去扑在苏骁身上护住他，速度快得让后面的司机都没反应过来。 等司机反应过来，冲进巷子里，见到的就是周媚拎着棍子拼命打在苏泱身上，他看到周媚赤红着眼睛，忽然盯住苏泱的右手，然后，用尽全力。 而苏骁，就靠坐在灰墙底下，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拼上去救浑身是伤的苏泱的一瞬间，司机忽然心底发冷—— 是为少女的不值，也是为苏家这个富贵家庭的冷漠而心寒。 * 今天周一，是江子翊缺课的第四天。 自琴行外面分别以后，她已经有五天半没见过他了，为什么没来学校呢？ 是太生气了，不想见到她吗？ 可不管多么生气，学习不能落下啊…… 写下氢气还原氧化铜的化学方程式后，苏泱的笔尖便顿在半空，又走神了。 忽然，放在抽屉里的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早上出门时，忘记关机了。苏泱回神，看了眼解到一半的化学大题，一秒后，还是掏出了手机。 无法静下心来学习，倒不如先暂时放下。 是殷虹的短信，寥寥数语，用四个字可概括：排名如何？ 苏泱正准备打字回复“暂时不知道”时，杨筱筱忽然咋咋呼呼地过来说她又是年级第一。 苏泱兴致缺缺。 这时，杨筱筱神秘兮兮地凑在她耳边问：“泱泱，你知道江子翊的排名么？” 第70章 伤痕 凌晨三点，暗沉的天空中，乌云遮挡了月亮，云层泛出丝丝缕缕的光芒。 万籁俱静时，冷风呼啸，吹倒了晾衣竹竿，不知谁家的狗突然惊醒，猛地吠叫了起来。 仿佛是呼应，接二连三的，其他人家的狗也开始吠叫个不停。 似乎是被吵得不得安宁，有人打开窗户嚷嚷着骂了句：“死狗，再汪汪汪，炖了你！” 狗是怕人的，尤其是比自己狠的人。 狗吠声停了，江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了，老旧的院门不堪重负似的，发出狼狈惨叫。 蜷缩着坐在家门口昏昏欲睡的小男孩猛地抬起头，望向院门，黑夜里，一道身材修长的身影迈步进来，脚步略有迟缓，和平时不太一样。 江子川蹦起来，刚想出声，又想到正在里头睡着的奶奶，不由压低声音喊了声“哥”。 “怎么还不睡？”看到他，江子翊也诧异，他皱着眉，“明天不用上课了？” “要。”江子川害怕他哥的冷脸，不过想到之前周清放三人告诉他的事情，他还是很兴奋，“哥，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江子翊神色淡淡，径自去房间拿了衣服就往卫生间走。 江子川见他神色冷淡，也不再卖关子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声音小小的，难掩激动“哥，你这次考试，清放哥他们说，你考了班上第二十九，年级第五十。” 闻言，江子翊挂衣服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把衣服都挂在衣架上。 “说完了？” “……啊，说完了。” “说完了，回去睡觉。” 说着，江子翊握着门把就要关门洗澡，但江子川扳着门不让。 男孩年纪虽小，但从小的生长环境让他及时及不上他的兄长，也比一般的同龄人早熟。 他说：“哥，家里现在不比以前困难，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甚至比以前还辛苦赚钱。 最近，江子川总能看见他带着伤回来，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他为这个家负担了太多、太多，已经那么苦了，他不希望他哥继续那么辛苦。 “哥，你的成绩变好了，有希望上好大学了，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好不好？” 江子翊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家里真那么困难了，我不读书了，哥，你去读，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出人头地，为咱们江家争气的。”争气这话是他听奶奶说的，他觉得很有道理，在他心里，哥哥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听到这里，江子翊终于有了反应。 他揉了下江子川的脑袋，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好好读你的书，其他事别管。” 说到这里，他顿了半秒，又淡淡补充：“这段时间做的事，与江家无关。” 江子川还在发愣，疑惑这话的意思，等回神时，卫生间门已经关上了。 花洒下，江子翊低着头，双手撑在没有贴砌砖的水泥墙水，任由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 墙顶上，三瓦亮的灯泡静静地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那具线条流畅的躯体上，青红交错，旧伤新伤，竟是伤痕累累。 第71章 想你，美好而悲伤 不知不觉，苏泱已经在一中待了大半个学期，数数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迎来第一次模考了。 江子翊已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那天班会课上，赵芸特地表扬了江子翊的进步和苏泱对他的辅导，期间，赵芸望了眼那个空位置，眉头皱了皱。 不出苏泱所料，课后，她便被赵芸喊去办公室了，问的自然是江子翊的事情。 “老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学校，您也不知道吗？” 看着苏泱疑惑的目光，赵芸叹了口气，楼下班级的苏巡帮江子翊请过假，只说他有事要忙，希望赵老师可以谅解一二。 身为班主任，赵芸知道江家欠了债，这些年江子翊为了还债，过得不容易。苏巡替他请假，赵芸只以为江子翊又去赚钱了。 但这些话哪里能和苏泱说呢？ 之所以让苏泱过来，是因为赵芸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江子翊或许会给苏泱说一些事情，比如这么久不来学校的原因，哪晓得苏泱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过，想想也是，以那孩子的心性，怎么可能轻易向人吐露自家的事情？ 赵芸不再强求，对苏泱在学习上鼓励和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回去。 但苏泱没离开，赵芸温和问：“还有事吗？” 沉吟两秒，苏泱抬眸看赵芸，眼瞳清澈如秋水，满是真挚：“老师，江子翊同学前途无量，作为同学，我想帮他。” 赵芸欣慰一笑：“你想怎么帮？” * 12月24日，周三下午。 苏泱和杨筱筱在校门口碰见，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的，一路上，都是杨筱筱说笑较多，苏泱则时不时应和几句或抿唇笑了笑。 “泱泱，每次和你站一起，我就觉得自己的回头率噌噌噌地往上涨。” 听到杨筱筱的感叹，苏泱忍不住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不是夸张，是事实。” 两人进入教室，苏泱把凳子拖出来，杨筱筱站在她旁边，小声嘟囔了句：“天天不来学校，还把你抢了去做同桌，真是好没道理！” 怕她多想，苏泱握了握她的手，歪着头半开玩笑道：“筱筱有问题来问我，一定还和以前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筱筱开心点头应下了，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却忍不住想道，比起之前，泱泱现在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江大佬做她同桌的事情了啊…… 泱泱该不会抵抗不住江大佬的诱惑，最后从了他吧？ 苏泱不知道杨筱筱的担心，她把书包塞进抽屉，低头拿书时，忽然看到抽屉里多出了一件东西。 苏泱把它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只大红苹果。 眼里流露着不解，苏泱又低头去看抽屉，发现刚才放苹果的地方，还放了张裁剪细致的白色纸条。 ——itiswonderfndsadtothinkofyou. 纸条上的英文字母笔走龙蛇，流畅好看，笔态随性，潇洒自如。 盯着熟悉的字体，苏泱目光凝滞，喉咙干涩，往日她辅导他运用“itis+形容词”句型造句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想你，美好而悲伤。 江子翊，何必呢？ 第72章 你要的只有一个苏泱，是吗? 12月25日，圣诞节，凌晨四五点左右的时间，江子翊在镇上卫生院挂了急诊，被迫住院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只有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三个人了。 县城的卫生院不大，狭小病房里摆了两张床，江子翊的床靠窗户，另一张床的病人是八旬老人，这两天，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的，都是来看他的。 江子翊伤势严重，肋骨断了两根，此时只能半躺在床上，没法做其他事情，这种感觉不好，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废物。 病房门被人推开又关上，江子翊听见了也没回头，今天26号是周五，周清放几人想来看他也被他赶回去上课了，所以不是来找他的。 “子翊……” 江子翊回头，姚文婷正站在他病床边，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没有惊讶，没有喜悦，江子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望着窗外，前后连半秒时间都没有，将她无视得彻彻底底。 一双美眸闪过不甘与难过，姚文婷强撑着笑容，弯腰想给他掖被角，但她的手指刚有所动作，她手中的被子就被人扯走了。 “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吗？” 这是蠢问题了，他住院的事，除了姚文绪会告诉她之外，周清放和苏巡两个人都不会多事。 “姚文婷。” 听到他叫自己，姚文婷心里一跳，面上一喜，看着他立体英俊的侧颜，目光痴迷。 “一个女孩子成天追在男人背后，这么不矜持，你爸妈知道吗？”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和平时无异。 因为不在乎，所以他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吝啬给她。 “子翊，只是作为一个朋友过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姚文婷泫然欲泣，姣好美艳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哀，她幽幽地望着他，有一种隐忍的坚强之美，只消一眼，就能让普通男人为之怜惜。 可转眼看她的江子翊却始终无动于衷，他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我没有女性朋友，也不需要女性朋友。”不只是对他有想法的女性朋友，所有女性朋友，他都不需要。 沉默良久，姚文婷冷笑：“你要的只有一个苏泱，是吗？” 江子翊没回答。他没必要和她谈论他和苏泱的事情。不过，姚文婷说的没错，他要的只有一个苏泱。 无关性别，只要苏泱。 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姚文婷离开了。 江子翊望着窗外，忽然，他一直藏在被子里的左手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握着一支兔子头的粉色中性笔。 之前之前苏泱为他补函数的知识内容，告诉他如果他把这块知识点都掌握了，就送他一件礼物。她问他要什么，他当然想要她应允和他在一起，但也知道不可能，最后他要了这支放在她笔袋里的笔。 江子翊轻轻摩挲着笔身，听到病房的门再一次开了又关，然后病床落下一层阴影。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回忆被无关紧要的人再次打断，江子翊不悦抬眸，却在看清来人容貌时，蓦地怔住。 第73章 他现在在哪里? 圣诞节当天，苏泱收到了一件昂贵的礼物。 站在那条每天必经的回家之路上，苏泱扫了眼被推过来的物件，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人，蹙眉：“这是什么？” “你身为专业的大提琴演奏家，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吗？”姚文绪吊儿郎当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周清放闻言，不客气的踩了他一脚，然后对苏泱温声说：“这架大提琴是他送你的圣诞礼物。”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谢谢，但抱歉，我不能收。” “苏泱，你要是不想收，那就……啊，操，周清放，你又踩我干嘛？” 这一脚没控制好力气，挺重的，姚文绪猝不及防又被踩，疼得他跳着脚，龇牙咧嘴瞪着身旁人。 周清放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了。 在医院，江子翊嘱咐他们帮忙送礼物的时候就叮咛过，不该说的别乱说，这胖子不长记性，简直是欠踩！ 周清放确实因为上回请吃饭的事情对苏泱颇有微词，但看到兄弟躺在医院的模样，他又觉得很多事都没法计较了。 谁让他江子翊喜欢呢？ 作为兄弟，他只能尽力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虽然在周清放眼里，相比苏泱，认识多年的姚文婷更适合他，但感情这种事，最难说清楚，就像姚文婷喜欢江子翊那么多年，江子翊不喜欢她，却喜欢认识一个学期都不到的转学生。 “苏泱，这是翊哥抽奖得来的，他说他也用不着，你就收下吧。” 周清放扶着琴盒的手松开，苏泱脸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护着。对大提琴的热爱被她刻进了骨子里，即使没想过收下礼物，她也见不得它“受伤”。 但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如“烫手山芋”般的存在。 苏泱动了动唇，正要再次拒绝，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苏巡忽然认真道：“苏泱，翊哥拜托我们把礼物送到你手里，不管你收不收，我们都不会带回去的。” 所以她再拒绝，也是白搭。 苏泱默了默，然后抬眸，认真问：“他现在在哪里？” * 看着女孩背着大提琴，手里拎着自己的书包，苏巡忽然低声感慨：“比起让我们代送礼物，翊哥其实更想自己亲手送出去吧……” “废话！”周清放正要开口说什么时，脚上钝痛，他猛地转头，怒目圆睁，“姚文绪，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你他妈刚才不也踩我了？” “我他妈踩你和你他妈踩我，能一样吗？” “他妈哪儿不一样了？” “你他妈对你自己的体重心里没点逼数？” “……” 苏巡扶额，突然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就和这两个“他妈来，他妈去”的傻子做了兄弟？ 周清放冷着脸单手扶墙，一直在甩脚，姚文绪见状，心里也有点愧疚，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翊哥不是说不让说不该说的吗？你不让我说，你咋就把他住院的事告诉了她？”姚文绪懊恼，来之前，他就没想过把翊哥的住院的事说给苏泱听。 周清放斜睨了他一眼，冷笑：“同样是说了不该说的，我说了有赏，你说了就等着挨揍吧！” 一个是苏泱，一个是姚文婷，说的对象不同，能有可比性？ 第74章 他是我哥 苏泱得知江子翊住院的消息，没去医院，但也没回家。 她背着大提琴，拎着书包，去了江家。 那天赵老师问她想怎么帮他时，她落寞地垂下头说没想好。 赵芸很和善，直说让她想好了就去找她。 平安夜当天下午放学，她攥着那张纸条就去了办公室，然后，她问赵芸要了江子翊家的地址。 从教室到办公室的短短路程，心情平静到令她吃惊，仿佛她早就准备好做出这个决定了。 问地址时，赵芸正忙着改复习试卷，就把整本学生个人信息表给了她，让她自己找。信息表是按照学号排的，他学号是1号，就在第一页。 ——h市平江县河西镇埔仁村23号。 一笔一划，擅长行楷字体的女孩在自己新准备的日记本扉页上端端正正地用正楷写下了这个地址。 即使日后，她将与他有关的全部东西都丢弃了，她也没舍得将这本日记本丢掉。 * “23号，23号……” 抱着书包，苏泱走走停停，直到走到用红漆在土墙上喷了23号的院门前停下。 黄土堆成的门槛上面，院门很旧，两块灰黄色的木板底端破损严重，右下角缺失了整整一小块，目测可容两只大老鼠手牵着手一起通过。 “你怎么在这里？” 苏泱正抬手准备敲门时，突然听到从旁处传来惊讶声，她回头，一诧：“江子川？” 江子川走过来，打量她：“你来我家，有事吗？” 刚去一中的第一天清晨，因和包子铺讨价还价，江子川挨了店家夫妇的打骂，那回苏泱虽心知这男孩不简单，但还是帮了他，甚至还替他挨了一棍。 后来，苏泱也曾在那条路上见过两回江子川，每每见到，苏泱总会替他买两个肉包子，他不要，苏泱就把包子系在他书包。 “这是……你家？” 江子川脸上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又闷闷发问：“你来我家，有事吗？” 他俩遇见了三回，她记得他告诉她，他坐26路回家。明明有直达车，为什么还要坐不经过这里的26路？ 显而易见，男孩在骗她。 意识到这点，苏泱不生气，但江子川却莫名内疚了，不过三次接触，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好人。 “江子翊是你……” “他是我哥。” “他在哪里，知道吗？” “不知道，”江子川知无不言，“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回过家，但他打了电话，说有事要忙。” “家里有大人在家吗？”信息表上说，江子翊除了弟弟，还有一个奶奶。 “有，我带你进去找我奶奶吧。” * 苏泱的到来，让江奶奶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他家孙子除了那几个孩子，还有其他同学愿意和他做朋友；担心的是自家这个情况，怕这位衣着齐整干净的女孩子会嫌弃，就不和孙子做朋友了。 好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苏泱见到江奶奶后，不仅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甚至还帮江子川倒尿壶，听到江子川无意中透露江奶奶昨晚因为江子翊不在，没法到卫生间去洗澡，还让江子川和她一起帮忙带她去卫生间，让江奶奶洗了澡。 看着苏泱额头细密的汗珠，江奶奶高兴的落了泪。 这时，老人握起女孩的手，开始说起了往事。 第75章 剥了他 二十多年前，江家办了一场喜事。 江家独子江大河娶了隔壁村的段家独女段玉琳，埔仁村人虽觉意料之中，却也忍不住唏嘘。 段家是书香世家，在没败落之前，段家老爷子不仅在埔仁村有威望，即使是在镇里、县里，那也是叫的上名号，受镇长、县长尊敬的人。 段玉琳饱读诗书，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她。 江大河便是其中之一。 可段家小姐怎么会喜欢这个大老粗呢？ 但世事难料，段家老爷子突然被人抓了起来，段父从外归来得知这一消息，跑去和人理论，但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只留下段玉琳和她母亲一人守着段家。 可这孤儿寡母的，如何防得住那些像血蛭一样的糟烂亲戚？ 段家越来越衰败，等埔仁村人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就是江大河娶段玉琳的消息。 江大河对段玉琳很好，几年后，段玉琳为江家生下长孙江子翊，江家虽穷，但因着高兴，江子翊百日时还设了宴，村里不少人都来了。 或许是遗传了段家读书人的基因，埔仁村的人都知道，江家的大儿子江子翊从小不仅乖巧讨喜，还聪明的不得了，屋子里贴满了一张张的奖状。埔仁村人几乎都喜欢他，喜欢把他当做教育孩子的正面典型。 但埔仁村人也知道，就算这孩子再好，他的父母亲也不喜欢他。可这孩子不在意，哪怕爹不亲娘不爱，时不时被他爹揍得鼻青脸肿的，他也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话，让村里不少老人看得非常心疼。 直到江家发生大变，江大河捅死段玉琳后畏罪潜逃，江奶奶在追逐中摔倒落得下半身瘫痪，这孩子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冷漠寡言. 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不在乎世间任何人与事——即使他扛下了江家。 * “苏泱，我，我在这里，你怎么知道？” 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孩，江子翊不知所措到几近语无伦次，他下意识抓起被子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盖住，可一动就扯到了肋骨，疼得他没忍住闷哼出声。 他不想她来，也没想过她会来。 “都伤成这样了，能别动吗？”苏泱按住他的手，语气很冲，像憋了火气。 这时的她，和平时不一样，但一样让他着迷。 江子翊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他，但他更不想违逆她，所以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红着脸，轻轻地掀开他的病号服。 她弯着腰，低着头，距离他很近，他又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栀子香味，淡淡的花香，在一呼一吸间，让他尝到了沁人心脾的甜。 他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 即使胆小害羞，可为了知道他的伤势，还是胆大包天地“剥”了他的衣服。 江子翊忍不住勾了勾唇，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窗户开着，她额前的刘海被一阵风吹起，有一簇不听话的翘了起来，鬼使神差地，他慢慢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帮她梳理刘海，动作轻柔地不可思议。 第76章 江子翊，你疼吗? “为什么会受伤？” “打架。” 他理直气壮，苏泱闭眼深呼吸，压了压火气，这才重新睁眼盯着他，问：“为什么打架？” “……”江子翊沉默两秒，避开她眼神，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苏泱泱，我这种烂人，和人打架，不稀奇的。” 苏泱看着他发青的嘴角和擦伤的脸颊，张了张口，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起江奶奶握着她的手哽咽：“我们家小翊啊，是个好孩子哇，是我们江家害了他啊！” 两个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江子翊不喜欢这种安静，他怕她对他无话可说。 他没话找话，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泱心不在焉地答：“周清放告诉我的。” “今天要上课。” “嗯。” “你旷课了。” “嗯。” 江子翊很高兴她的到来，但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她的学业，他皱着眉：“苏泱泱，我没事，你先回——” “江子翊，”苏泱打断了他，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然后轻声问：“你疼吗？” 江子翊，你疼吗？ 一句恍若来自天外的询问敲击了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苏泱泱，江子翊他很疼，你抱抱他，好不好？ 他凝视她，轻轻勾唇：“苏泱泱，我不疼……” * 医生嘱咐江子翊要住院一周，但江子翊不愿意。周清放说，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被人揍得太厉害，就算他们几个联合，也别想把他“押”进卫生院。 周清放说：“为了赚足够的钱去买那架大提琴，他是真把命都豁出去了。” “黑拳这玩意儿，就是为了满足那些神经病的残忍爱好。当初，江家欠了一屁股债，他都没去打黑拳，现在为了一架破大提琴就去了……” “苏泱，我知道你们这些好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烂仔，可烂仔也是人啊，也有真心啊，你能不能看在他帮了你那么次上，施舍点好给他？” 周清放有违他的嘱咐，把他要隐瞒的事吐露得一干二净。他有私心，江子翊怕她愧疚难受，但他不会。 这些，苏泱都懂。 但苏泱不会怨他，相反，她觉得周清放是个好人。 而此时，被苏泱认为是好人的周清放站在边上，一动不动得承受“冷眼暴击”。 “翊，翊哥，”过了好半晌，周清放忍不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您要杀要剐一句话，别这么看着我成不？” 或许是因为不在乎，江子翊素来看人都没什么情绪，像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似的。但一旦他冷下脸盯人的时候，就像狙击手锁定了猎物，明明知道瞄准点就落在自己身上，对方却始终不杀你，这种临“死”前的最后挣扎才是最令人酸爽无比的事情。 边上的姚文绪嘁了一声，开始告状：“翊哥，这周清放不把你的话放心上不说，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把话告诉给苏泱听没关系，我说给我姐听有关系。可我姐和苏泱能比吗？就算翊哥喜欢苏泱，这份感情也抵不过和我姐多年的情谊啊！” 第77章 甘心吗? 周清放和苏巡像看傻子似的看姚文绪，这孩子今儿是吃错药了？ 姚文绪是在试探，试探什么以及为什么试探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江子翊斜睨他，扯了下唇，眼里毫无笑意：“姚文绪，有一个事实如果你不能认清，这兄弟……呵，不做也罢。” 周清放和苏巡目含忧虑，面面相觑，姚文绪脸色一白：“翊哥……” 江子翊说：“在你眼里，苏泱及不上你姐。在我心里，你姐连她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 苏泱主动揽下了照顾江子翊的任务。 苏泱虽没照顾过人，但她很用心。早、中、晚餐准时送到病房，早餐过后，得了医生允许会扶着他去外面溜一圈呼吸新鲜空气，晚餐过后，则会红着脸去打水为他擦身，简直大胆得不像话。 适逢高三，苏泱没有请假，照顾他的时间全是课外时间，好在卫生院距离一中虽然有点远，但有直达的公交车，倒节省了不少时间。 不过总归是没吃过苦的女孩子，尽管她已经尽量妥善安排自己的时间了，短短三天时间，她还是瘦了一大圈。 就是在这第三天，苏泱和江子翊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矛盾。 “苏泱泱，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从苏泱泱第二次来看望他，表示要照顾他时，他就一直劝她不要来。 可她固执起来，他简直拿她没办法。 他想对她甩冷脸，她是娇养长大的女孩子，如果热情遭到了打击和拒绝，就一定不会继续下去。可他的视线只要触及她望着自己毫无防备的目光，就没法冷下脸来对她。 他舍不得。 可此刻看着她眼周的青色和尖尖的下巴，他就没办法冷静。 “你不需要我的照顾是你的事，我要照顾你是我的事。”苏泱把吃完的饭盒装进袋子里，等出去时再一起丢。 “苏泱，因为愧疚这种没必要的情绪勉强自己照顾我这个烂人确实是你的事，但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更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你听懂了吗？不需要！” 他话说得太重，苏泱懵了一下，坐在床边的凳子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起之前自己说他是“烂仔”的事，两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 “江子翊，以前说你是‘烂仔’’……对不起。” “你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江子翊侧过头不看她，他用力咬紧牙根，放在被中的两只手捏紧成拳。正在恢复的肋骨钻心的疼。 他冷言冷语，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好像没有温度，可话里的用心，苏泱却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 她想观察他的脸色，可他就是不愿面对她。看看手表，要上课了，她只能作罢，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拎起桌上的垃圾就准备出门。 但转身时，想到什么，苏泱还是忍不住将一直隐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江子翊，你说你是烂人，但你真的甘心做烂人吗？” 他甘心吗？ 以前是甘心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变贪心了…… 第78章 泱泱乖…… 北方的冬天，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总透着银装素裹的壮阔之美，狂风呼啸，像凶猛的将帅使用长柄大刀挥舞出凛冽杀气。而南方的冬天则不然，万物被薄薄的寒霜覆盖，潮湿晶莹，寒风刺骨，像唐门的文弱书生发射出钻心刺骨的暴雨梨花针。 站在卫生院天台，眺望远方，苍茫无际的天地间除了灰郁，仿佛没有其他多余的色彩。 风很大，刮在脸上挺疼的。 他住了几天院了？ 回校后，她还会给他补课吗？ 倚靠在天台围墙上，江子翊左手夹烟，右手拿着一罐啤酒，面容萧瑟。 之前几天不见面，现在离她离开不过几个小时，有那么想吗？ 抬手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江子翊眼角发红。 下午六点多快七点了，她今天不会来了，之后也不会来了。 他把她赶走了…… 她是不是很生气，回到学校如果她太生气了，他让她出气了，她还愿不愿意理他？ 啤酒灌得太急，江子翊被呛得猛咳，一声接一声的，用力得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肋骨被牵扯，疼得他浑身一抖，手里的烟没拿稳掉在地上，他缓缓滑落蹲坐在围墙上。 “江子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正在这时，出口处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凶又软，带着哭腔。 江子翊浑身一震，缓缓抬头，望着朝自己奔过来的女孩，漆黑的眸子里还带着不可置信。 “你……小心！” 许是过于急切，距离他还有两米不到的距离时，苏泱不小心被凸起的水泥块绊倒。江子翊被吓得心跳骤停，慌忙倾身过去把人接住。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江子翊坐在地上，后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把女孩扶好，焦急地用目光逡巡在她身上，生怕她受伤。 苏泱耷拉着肩膀坐在他身前，看着他紧张的神色，不知为何，强忍住的眼泪直接沿着脸颊吧嗒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灼烧了他整颗心。 冬天穿的衣服厚，从外面看不出哪里受伤，可她哭了，越来越大的啜泣声听在耳里，让他的心拧成了一团。 “苏泱泱，你别哭，你先告诉我哪里痛，好不好？”他给她擦眼泪，压抑着担心低声细语的哄着她，但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了。 “泱泱乖，你先别哭，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给你看看，好不好？” 苏泱不理，哭得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盈满泪水。 江子翊心疼得不行，顾不得其他，他把人抱起来放到腿上，继续笨拙地哄她：“泱泱乖……” 苏泱虽不顾形象地哭了，但还惦记着他的伤，就想挣扎着起来，可他正担心着她，怎么可能让她起来呢？ 江子翊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口前，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她背，动作耐心又温柔。 怕碰到他的伤，苏泱不敢再乱动，安静地待他怀里哭了好半晌，才渐渐停息。 江子翊松了口气，摸摸她脑袋：“不哭了？” 第79章 他毫无原则 少年嗓音低沉温柔，仿佛愿意包容她的所有。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憔悴苍白的脸，刚刚有所缓解的酸涩又冒了出来。 江子翊低眸打量她，她哭了不短时间，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看起来狼狈极了。 怎么哭起来比江子川还像个小孩子呢？ 江子翊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疼惜，手里没纸巾，他拉起自己的衣袖给她擦脸。 苏泱怕弄脏他衣服，下意识避开，但却被他按着后颈，只能乖乖地任他在自己的脸上擦来擦去。 她皮肤娇嫩，江子翊注意着擦拭的力道，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她的脸颊留下了浅浅红色印记。他微微皱眉，用袖子给她擦完鼻涕后，就改用指间给她抹去眼尾残余的泪痕，动作细致温柔，仿佛在对待无价珍宝。 苏泱怔怔地望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素来冷漠深沉的黑眸漾出了清清浅浅的温柔和宠溺，如春日暖融的清泉，清澈的泉水上面映出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她。 恍惚间，苏泱想起了不久前她初次感受到心动时，母亲殷虹突然致电过来特意敲打她不准早恋的事情。 当时她没有立即回答，母亲也不以为意：“莫家那小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现在为了他们家那养子闹得要和莫家夫妇决裂，简直愚不可及。你高考以后就出国，别和其他青春期小女生一样谈情说爱，最后害人害己。” 想起母亲的话，不可自抑地，苏泱的脑子里又浮现了其他画面，都是这些日子他们相识后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 “江子翊。” 苏泱从衣袖里钻出了小手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然后握紧在掌心，她攥得很用力，连精致的骨节都泛了白色。 “嗯？”江子翊扫了眼她的小手，随即抬手握住，拇指在那泛白的骨节上轻轻摩挲，“有话要和我说？” “江子翊。” “嗯，我在。” “不要吸太多烟，对肺不好。你把烟戒了，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含着属于她的娇软，带着平日没有的依恋和关心，听在耳里，甜进了心里。 江子翊忍不住笑，没有丝毫迟疑：“好。” 他真是她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了…… 苏泱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眉眼弯弯，继续软着嗓音提要求：“不要喝太多酒，对肝不好。你把酒也戒了，好不好？” “好。”他毫无原则。 “江子翊啊……” “嗯？” 黑眸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明明刚才难过得不行，但现在却开心得想要抱着她转圈圈。如此变化无常，都源自眼前人儿。 苏泱松开了他的衣角，从他手心抽了出来，他刹那间的失落。脸上却传来不一样的触感，是她用她的小手捧起了自己的脸。 江子翊怔怔地与她四目相对，耳畔响起女孩的声音：“我们一起高考，一起上同一个大学，再一起大学毕业，好不好？” “……” “好不好呀？” “……好！”过了不知多久，江子翊颤着唇，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我们一起高考，一起上同一个大学，再一起大学毕业。” 第80章 江同学，恭喜你 对苏泱和江子翊来说，2004年的元旦很特别。 最特别的地方大概在于，去年的元旦节，他们不会想到明年今日会和一个男孩子（女孩子）在电话中一起倒计时，站在同一片天空下，望着璀璨的烟花，互祝对方新年快乐。 个性迥然不同的两个少年少女在那一刻达到了心灵相通。不必多言，他们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 正如下课时，杨筱筱把苏泱从教室中拉出来，偷偷在耳旁询问：“泱泱，你和江大佬在一起了？” “没有呢。” “没有吗？”杨筱筱疑惑，没有的话，为什么她感觉自从江大佬回校上课后，这俩人的氛围说不上来的奇怪呢？ “是啊，没有呢。”苏泱透过教室玻璃望进去，他正在认真做习题，侧颜俊美。他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抬头望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眉峰一扬，薄唇微微一勾，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苏泱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弯了弯眼睛，朝他甜甜一笑，嘴里还在回答杨筱筱：“高三不能早恋呢。” 杨筱筱：“……”不能早恋就暗戳戳地撒狗粮，这要是早恋了，那还了得？ 杨筱筱哭丧着脸，想再为她家小仙女普及一下江大佬“雄霸一中”的伟大事迹，可看着小仙女又甜又羞涩的神情，她又不知如何张口。 正当杨筱筱琢磨如何“棒打鸳鸯”时，刚上楼找他家翊哥的周清放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果断放弃找翊哥，长腿一迈，大步过来把杨筱筱拉走了。 作为兄弟，他一定要帮翊哥扫清障碍，坚决不让任何“外部势力”破坏他家翊哥追求幸福的人权。 * 一中后面有一个公园，占地面积虽小，但地理位置不错，景色宜人。可这大冬天的，再好的景色在瑟瑟寒风的侵袭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园里，有座无名亭。亭中置放了一张圆形石桌和四张石凳，四周的围栏已经掉了漆，斑驳的赭红色像一块块伤疤。 冬天的无名亭清幽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过来。所以，这里便成为苏泱和江子翊周末复习功课的绝佳去处。 周六中午，苏泱结束了作文后，一抬眼就看到身边的少年正撑着下巴看自己。 “这么快又做完了？”知道他聪明，但总还是会为他接受知识的速度而惊讶。 苏泱很高兴，娇软的声音透着轻快愉悦，她把他面前的卷子拿过来，认认真真地对着自己的卷子答案——这是之前他住院时落下没写的卷子，这些日子，他都在补卷子，一百多张的卷子，各科都有，但他毫无怨言。 “满分！”苏泱不吝夸他，笑眯了眼，“真不错！江同学，恭喜你！” 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江子翊挑眉一笑：“都是我们小苏老师教的好！” 他指尖温热，触到冰冷的耳朵时，微微一烫，女孩耳朵红了。 苏泱想说什么，正在这时，咕噜一阵响，女孩莹白的脸颊霎时红成了玫瑰色。 第81章 小苏老师和江同学 江子翊忍俊不禁，把头快埋进脖子里的女孩拉了起来，帮她扣好大衣口子免得受冻，又把石桌上的各种卷子、练习册一一装好，然后背起自己的书包，又拎起她的书包，牵着她往外走。 “小苏老师辛苦了，走，学生带您吃饭去！” 苏泱晃了晃被牵住的手，歪着脑袋瞧他：“江同学，小苏老师可以点菜吗？” 她的手很冷，江子翊换了个牵手姿势，修长五指不动声色地插入女孩柔软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后，再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江子翊：“点。” 江同学对他的小苏老师很大方。 苏泱两颊微红，抬头看江子翊。此时，他的唇角噙着的淡淡笑意，柔和了他线条凌厉的下颌，英俊又温柔，是小苏老师近日最熟悉的神色。 苏泱没有抽出手，杏眼夹着羞涩与愉悦，开始娇软着声音点菜。 “我要吃黄焖鸡。“ “行。” “我要吃菌菇炒鸡蛋。” “行。” “唔……”苏泱状似沉吟，然后笑嘻嘻地歪着身子挡在他面前，“我还要吃甜筒。” “小心。”江子翊怕她摔了，忙用拎着她书包的手去扶她。 “好好走路，要是摔了疼了，不要找我哭。”江子翊捏了捏她的耳朵，故意板着脸。 “你在这儿，才不会让我摔。” 下巴一扬，她用“我早就看透你了”的目光瞅着他，江子翊气笑了，把粉色书包挂在肩上，空出一只手揉乱她头发，“真不愧是我的小苏老师，这小算盘打得可以啊！” 苏泱：“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她也不知道拒绝，就乖乖地站着不动任他揉乱她的头发，凌乱得像个小疯子似的，却戳进了他的心窝，让他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继续蹂躏一番。 这么想着，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把自己弄乱的头发，又用手指梳理好。作为纯爷们，他动作生涩，但眉眼间的认真惹人心动不已。 苏泱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眼里渗出的甜蜜让她整个人都更甜了。 他顺着她的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第三？小苏老师过于谦虚了，明明是世界第一。” 苏泱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令少年眼里的欢喜愈发浓郁。 怕饿着她，江子翊没有打断她的嘲笑，拢了拢她的衣服，就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大衣口袋里，他的左手始终与她的右手紧紧相扣，即使闷出了丝丝汗意，但谁也没放开谁。 “江同学。”快到饭店门口时，苏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眯着眼唤他。 “怎么了？小苏老师。” 江子翊没看她，却猜到他的小苏老师大概是反应过来了。 苏泱哼了哼，站着不走了，江子翊只能停步回身看她。 他大概是不愿答应她，之前给她岔开了话题，她都差点儿忘了。 苏泱撅嘴：“我还要吃甜筒。” 江子翊扬眉调侃：“冬天不适合吃甜筒，小苏老师，为人师表，理当树立好榜样。” 第82章 江子翊，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素来桀骜不驯的酷哥褪下不近人情的冷漠寡言，在她面前，愿意与她欢笑逗乐，这种从内心深处渗透出来的愉悦与欢喜，令她情不自禁地沦陷其中。 被他的话说乐了，苏泱忍俊不禁，反驳：“小苏老师还是个孩子，她说她要吃甜筒的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 “是不过分，但江同学拒绝小苏老师的要求。”江子翊牵着她，推开饭店门，守在柜台上的老板看到俩人，脸上霎时挂上热情的笑容，快步走过来介绍店里的招牌菜。 店内客人不多，江子翊带着苏泱坐在靠窗的位置。 桌子有点油，江子翊扯了张纸巾擦她面前的位置，边向老板点菜，除了她说的两道菜之外，还另外添了两道，都是她喜欢吃的。 等老板走后，苏泱扯了扯少年的衣角，软着嗓音喊他：“江子翊，江子翊，我想吃甜筒嘛，筱筱说，冬天吃冰棍很快乐！” 她知道她一撒娇，他就莫名其妙的受不了。 所以，与其说她对甜筒念念不忘，倒不如说她突然起了坏心思，想要逗他。 但苏泱没想到的是，以江子翊的段数，就算是受不住她的撒娇，也能用一句话让她败得主动“退避三舍”。 “苏泱泱，你再闹，我就亲你了啊！” “……” 苏泱脸蛋红通通的，不敢看周围的客人有没有听到某人不要脸的话，像个好学生似的双手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地坐好，目视前方，乖得不得了。 “嗯？”江子翊不放过她，撩了她的一绺长发缠在指间，倾身凑近她耳畔，故意压低声音，“小苏老师还要吃甜筒吗？” 苏泱将离得极近的脸一把推开，清了清嗓子质问：“江同学，你对着你小苏老师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子翊沉默三秒，好像还真在认真感受自己的良心会不会痛。 莹润的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弧，苏泱憋着笑瞧他，倒想看看他会说出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苏泱就听得他颇为不要脸地说：“感受不出来，小苏老师你来帮我感受一下。” 说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拉开大衣拉链，将苏泱的手抓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笑得又坏又痞：“怎么样？小苏老师感受到了什么没？” 他里面只着了一件长袖t恤，隔着薄薄的衣料，掌心下的触感是少年结实的胸膛与有力的心跳。 苏泱懵了一下，随即热气从脚底往上涌来，从脖子到脸红得不行，江子翊看得愈发欢喜，想笑又怕惹恼了她。 但他要笑不笑的模样，更让苏泱羞恼，她把手抽出来，拧他，半点不留情：“戏弄老师，江同学，大逆不道啊你！” 江子翊不躲，任她拧着，他皮糙肉厚的，她那点劲儿对他没造成半点伤害，反而还让他愈发心痒难耐。 江子翊双腿交叠，微微侧过身掩饰了下，嘴上还不忘求饶逗她：“学生错了，还请小苏老师手下留情。” 苏泱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下，笑嗔：“江子翊，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第83章 他是真的很喜欢篮球吧…… “胜了！” “中国队以106：96的比分战胜韩国队，夺得第22届亚洲男子篮球锦标赛，也是哈尔滨亚洲男子篮球锦标赛的冠军，为中国获取了本次雅典奥运会男子篮球比赛的唯一参赛资格……” 饭店的小型电视机上，正重播着之前的体育比赛，中气十足的解说员用饱满的热情慷慨激昂地解说本次赛事，那丝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是身为中国人的骄傲和自傲。 “看看看，都重复看了几百遍了，还看？不用电费的啊？” 啪的一声，从里屋出来的老板娘把电视关了，叉着腰对老板唾口大骂。老板不高兴，但碍于有客人在场，也不好发火，只小声辩驳称：“这是每个中国人的荣誉，你个娘们懂个屁！” “我们国家的运动员，真厉害！”这对夫妻在拌嘴，苏泱收回视线，望向江子翊时，却是一怔。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电视上，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场赛事中回神，那双墨黑的眸子乍现亮光，仿佛有什么在燃烧，可又于刹那间湮灭。 “江子翊……”苏泱心有所触，轻声唤他。 江子翊回神，揉了揉她脑袋，微微一笑：“我去结账，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看着他的背影，苏泱抿了抿唇，回头去看那关了的电视机。 他是真的很喜欢篮球吧…… * g市，林叔从苏志海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就接到了来自h市的电话，是他特意派去保护苏泱的手下的电话。林叔无意窥探自家小姐的隐私，特意嘱咐过手下，没什么要紧事，就不用联系他。 这时，一看手下的来电，林叔一惊，连忙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两分钟后，挂下电话，林叔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捏紧手机，大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可刚到门口的时候，林叔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跟在苏志海身边多年，林叔也做过许多决策，自诩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这事涉及到他从小看她长大的姑娘，他这一下子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手下人说，最近小姐和那个叫江子翊的男生走得很近，看起来像是谈恋爱了。 可他们两个人怎么可以在一起呢？ “老林，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苏志海开门走出来，看到林叔，皱眉，“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嗐，没什么，就老毛病犯了。”终究还是选择了瞒下这件事。 这件事且不论真假，但如果闹到了苏志海和殷虹面前，苏泱绝对落不着好。 林叔不忍心。 小姐虽然看起来乖，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也多，不是那种被小男生随意哄哄就陷进去的人。小姐和那个男生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算真要喜欢什么人，也是喜欢唐家那两个公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混混呢？ 这么想着，林叔放下心来。 “泱泱最近和你有联系？”忽然，苏志海发问。 “嗯，前两天还和我通了电话。” 苏志海沉默了半晌，忽然自嘲一笑：“小时候，泱泱亲近我这个父亲，每次我一离开，她都哭着闹着抱着我不愿让我走。现在长大后，倒是和我这个做父亲的疏远了。” 第84章 没有祝福，只有算计 林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苏泱的出生没有祝福，只有算计。 苏志海生**荡，在外拈花惹草，却从未打算让外面的“野花们”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当然，这不是因为爱护家庭，而是觉得没必要。 当年，殷虹还是大学生时跟了苏志海，为他堕了三次胎。每次堕胎前，苏志海都会抱着她满是怜惜地说，辛苦你了，不让你生，不是不爱你，而是怕我们的孩子没能拥有一个正常家庭，遭人闲话。 殷虹信了。 但半年后，殷虹突然失踪了，苏志海找了她半个月，没找到，有些恼恨她的不告而别，但这情绪也不过维持了一个星期，也就过去了。 苏志海还是那个苏志海，有钱有权，成熟帅气，过着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生活。 或许他对殷虹真的存了几分感情，后来他找的女人和殷虹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一年后，殷虹重新找上苏志海，亲眼见到他和一个女人淫靡的抱在一起，却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 她想，他是爱她的，不然为什么那些女人和她那么相像呢？ 不过，尽管深信这一点，殷虹还是没有立即告诉苏志海这一年来她去做了什么，而是先用温情唤起了苏志海对自己的怜爱，这才把襁褓里的苏泱抱给他看，告诉他：“这是你的女儿。” 苏泱是殷虹算计苏志海，为自己谋取下半生幸福的筹码。 苏志海本该不喜这个孩子，但到底骨肉相连，当年幼的苏泱抱着他腿喊他“爸爸”时，苏志海的心理涌起了强烈的为人父的愉悦与感动。 作为追随苏志海多年的人，林叔非常清楚，如果不是苏泱，殷虹就算再怎么吹枕边风，苏志海也不会和周媚离婚，让她上位。 哪怕苏志海始终不改其风流本性，但相比殷虹这个母亲，谁都知道他更疼爱苏泱。但再怎么疼爱，苏志海也不会允许苏泱和一个混混在一起。 * 天空一片雾蒙蒙，冬日寒风吹在学校叫不出名字的树上，树上枝叶发出或高或低的号叫声。 四面八方的风侵袭而来，苏泱觉得自己就像地里的小白菜，一会儿吹到这边，一会儿吹到那边。 突然，后领处一紧，回头一看，抿嘴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要是不来，你被风吹走了，我怎么办？” 转过教学楼的转角，确定操场的同学看不见时，江子翊伸手从她怀里把装着毽子的袋子一把拎起，轻轻松松地，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 苏泱也不拒绝，背着手跟在他身边，从见到他起，唇边的笑容就没有消失。 江子翊直勾勾地瞅着她，挑眉：“这么开心？” “嗯，开心。”她重重点头。 “要牵手？”他在她面前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用询问的语气哄着她，“牵手了，你或许更开心。” “是你更开心吧！”苏泱拍了下他的手，某人下意识攥住，却只抓了团空气。 第85章 有我在，你和我，完不了 苏泱忍笑，看到某人佯装懊恼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呀，没抓住呢！” 江子翊啧了一声，趁她不备，直接朝她伸出“恶魔之爪”，速度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呀，抓住了呢！”江子翊哼笑，眉峰一扬，抓着她的手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颇为得意。 苏泱回过神，吓了一大跳。她张望四周，没看到什么人，稍稍放心下来。随后便毫不客气地捶了他两拳：“你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被人看到了，咱俩就完了。” “完什么完？”她的小手正使劲挣脱他的桎梏，怕她太害怕了，江子翊倒也没怎么“为难”她，松了手。 “有我在，你和我，完不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苏泱双颊通红，心跳怦怦怦，有如迷糊小鹿在心房里面胡乱地撞来撞去。 “苏泱，江子翊，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前面传来一道质问声，苏泱狠狠一吓，条件反射似的打开某人还放在头顶的爪子，同时回头去看，顿时，脸色煞白。 是赵芸！ 她和他…… 刚才，赵老师都看到了吗？ 苏泱眼睫轻轻颤抖，粉嫩的唇瓣被她用力咬住，泛出了白色的咬痕。 江子翊见状，心微微一疼。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恰巧将她挡在后面。 “苏同学头上刚才不小心沾到了蜘蛛网，她吓到了，我帮她看看有没有蜘蛛。”江子翊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语调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却莫名令人信任。 嗯……女孩子怕蜘蛛，倒是情有可原。 赵芸脸色好看了些，瞧向站在眼前的两个学生，少女被江子翊挡得严严实实，赵芸也没多想，只以为她在害羞。 赵芸“嗯”了一声，随口又问了句，“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要去哪里？” 她并不怀疑自己的两个学生，只是出于班主任的责任，过问两句。 江子翊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耐心回答：“方老师让苏同学把毽子放回器材室去，我过来帮她。” “同学是应该互帮互助。”赵芸点头赞许，看得出来她很满意江子翊的改变。 赵芸走后，江子翊把藏在身后的女孩提溜了出来，见她面红耳赤，一脸心虚，不由揶揄道：“虚什么？” “我没有。”苏泱赶紧把自己的后衣领从他手里解救出来，离得他远远的，又做贼似的张望了下四周，见没人后，快步朝器材室走去。 要是再耽搁下去，多来几个“赵芸”，她原地去世算了。 她要保持距离，江子翊也不为难她，只跟在她旁边，用她的距离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逗她：“你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咱俩现在不算早恋，你见着老师不用心虚。” “不过，小苏老师……”他拖长了尾音，唇角噙着笑意，“你心虚是不是偷偷在心里答应了我了？” 这简直就是……废话！ 她到底怎么个意思，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还能不知道？ 这人……太坏了！ 逗她逗得很开心吗？ 第86章 这都是小苏老师的功劳 苏泱气呼呼地睨了他一眼，很想在他笑吟吟的脸上挠出几道花。 但不敢，也……不舍得。 返回操场的时候，两个人依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篮球场那边传来“好球”的喝彩声，苏泱转眸注视身边人。 “怎么了？” “你为什么没去打球？” 每次体育课他都固执地要在她后面，不负众望地成为最后一名。而方主任也不惧挑衅，每次罚他跑圈都毫不留情。但这次，或许是因为最后一节体育课了，方主任没再罚他。 她以为他要去打球，还想着快点把毽子放回去，抓紧返回球场看他打球，倒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她身边，并“运气极佳”地遇上了赵芸。 然而，苏泱的困惑在江子翊用一种“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她时，得到了解决。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她了！ 她心里甜蜜，嘴角翘起的弧度也更甜了，一双水润的杏眼弯成月牙形状，看起来可爱极了。 江子翊失笑，大跨一步，缩短距离，在她头上揉了两把：“小傻子。” 天冷，苏泱没扎马尾，头发披散着，再用围巾在脖子围了两圈，直接暖了几个度。如今被这江大佬直男式的乱揉一通，她的头发乱得不行。 某大佬瞧着她，不客气地笑了，用食指轻点她额头：“小疯子。” “又是‘小傻子’，又是‘小疯子’的，江同学，你最近膨胀了不少啊！”苏泱给了他一个白眼，朝他哼了哼，绕到他的另一边，又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都是小苏老师的功劳。” “……不要脸！” “还是小苏老师的功劳。” “……” 说笑着，两人隔着距离，一起走向篮球场，想起之前在饭店电视机上观看的篮球锦标赛，苏泱忽然微红着脸，眯眼瞧身旁人。 “上次的篮球比赛，很精彩！” “我厉害吗？” “厉害。”似觉得两个字不够表达她的敬仰，她目光认真，又多加两个字，“特别厉害！” 苏泱特别真诚，真诚到原本起着逗她心思的大佬莫名不太好意思了。 江子翊握拳轻咳了两声：“还行吧，也就一般厉害。” 视线在他微红的耳根滑过，苏泱忍笑，原来这脸皮堪比城墙厚的家伙也会害羞呀！ 她端正神色，更真诚地说：“不，你是我在生活中见过的打篮球最厉害的男生。” 这是实话。 苏泱虽一心向学没看过几场篮球赛，但也看过，唐璟也厉害，但相比江子翊，主攻学习知识和管理公司的唐璟，还是差了一截。 “当真？”江子翊沉默几秒，斜睨她，似笑非笑。这姑娘，平时被他逗多了，现在倒是学会反击了。 “嗯，比真金还真。” “喜欢看我打球？” 苏泱斟酌着点头：“喜欢。”这个回答没毛病。 “那喜欢打球的我？” “喜……”苏泱刹住了到嘴边的话，懊恼地闭了下眼睛，悄悄抬眼瞥他，就见他得逞似的笑，耳根依旧红红的。 同样是害羞，为什么人家就能绝地反击，反败为胜呢？ 苏泱思考了下，大概这就是大佬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了吧！ 第87章 江子翊，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两天，江子翊好像有了心事。 直接表现是每天不逗她上几次脸红誓不罢休的某人，明显消停了会儿，下课时，作为同桌，苏泱转头就能看到他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玻璃窗映着他棱角分明的清隽容颜，苏泱看到了他的眉心起了褶皱，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困扰着他。 苏泱蹙眉，仔细回忆了下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猛地，脑光一闪，她想起了前天早上体育课下课前，她忽然心血来潮问他的那句话。 “江子翊，你的梦想是什么？”她问。 他没有回答。 * 晚自习的时候，苏泱照例同江子翊去自习室，美名其曰给他开小灶补课。 说来惭愧，或许是觉得江子翊和苏泱根本不是一路人，两人之间不可能擦出什么火花来，所以赵芸十分信任他们，为了不打扰班上其他人，方便二人的学习，赵芸特地给了他们自习室的钥匙，让他们晚自习时到这儿学习。 但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补课，江子翊已经把高一高二落下的知识，基本都捡回来了。现在，他们俩到自习室，也不过是各自做自己的卷子和练习册罢了。 所以说，江子翊是真的聪明，这份聪明让只能依靠不断努力学习才能稳住成绩和排名的苏泱都忍不住羡慕和嫉妒了。 此时，苏泱在作文的最后一段落下句号，停笔时，又去看模拟卷的作文题。这篇作文的主题是“梦想”。她的作文内容没在围绕主题的前提下，以繁简相宜的词句与详略得当方式进行作文，阅读起来似乎挺走心的，但她知道，通篇内容都是胡说八道。 苏泱放下笔，按了按额角，转眼看坐在左手边的人。果不其然，他又发起了呆。 苏泱先探头过去瞧他卷子，还好，他还算拎得清，发呆前，记得把该做的都做完。 “江子翊。”她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喊他时，声音有些凝重。 “嗯？”江子翊回头看她，上扬的尾音含着低沉的磁性，在冬日夜晚，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掀起浅浅涟漪。 “还记得我在天台上对你说过的话吗？”她淡淡问。 “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忘记。没有刻意记下，却已经牢记在心。 “我说过，我们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再一起大学毕业。”苏泱顿了顿，直直地注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他笑了，抬手刮了下她柔软的脸颊：“我知道。”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他知道一起上大学，一起大学毕业，这些都是她接受了他的意味。 此时，她重提此事，是在告诉他，既然她接受了他，就会接受他的其他事情。她不希望他把事情憋在心里，她希望他说出来。 她在担心他。 意识到这点时，江子翊的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了汹涌的心绪。 这时，他抬眼对她说：“泱泱，你之前不是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第88章 我的梦想，和你有关 于江子翊而言，“梦想”两个字，就是现代汉语字典里的方块字，有它本身存在的意思，但对他却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世间得过且过，想得最远的事情，大概就是给江奶奶送终，把江子川抚养成人。 至于往后…… 或许他会继续在人间苟延残喘多活几个年头，也或许哪天报纸上会刊登出一条有关流浪汉横尸街头的社会新闻。 他没有梦想，更没有未来。 这是江子翊对自我的清晰认知。 然而，苏泱问他的梦想是什么时，看着她含着期待与好奇的目光，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我没有梦想”五个字。 他想了很久，夜深人静时，脑子里不断回旋着当日医院天台上她狼狈地抱着他哭的画面，耳旁不断回响着当日她对他的话，字字句句，镌刻在心。 “江子翊，你的梦想是什么？”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多年前，在废旧的篮球场上，有一个男孩娴熟地运着篮球，一次又一次的投篮，从一个不中到十投十中，男孩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真心笑容。 某一瞬间，江子翊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男孩的梦想。 他的梦，丢在了时间长河里，时隔多年，他又重新找到了。 不过，如今的梦，与她有关。 * 江子翊送她回家，照例送到了院子门口的法国梧桐树下。 苏泱仰起小脸，静静地望着比自己高了二十多厘米的少年。 昏黄的路灯穿过梧桐枝叶，在少年俊挺的五官上落下一层深浅不一的阴影。 杨筱筱总说，在一中，没谁的外在条件比得过江子翊，她没有附和，以前是因为不在意，现在是因为害羞加心虚。 在青葱的少女时代，原本按部就班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单纯女孩，她的所有纠结与复杂的情感都源于面前这个人。 以前，她不喜欢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因为会浪费时间和精力，更是因为她没有勇气为了这份在高中时期显得无比脆弱的感情与苏家对抗。 可现在，她接受了这种变化，同时也有了勇气。 因为他让她看到了这份感情的未来。 苏泱想起他在自习室时，认认真真地对她说“我的梦想，和你有关”时，就忍不住弯了眉眼。 江子翊伸手刮了下她秀挺的鼻子，扬眉：“这么开心？” “嗯，开心。”他把他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她，她感觉他们比以前更亲近了。 这是一种来自心灵上的满足和愉悦。 而江子翊见状，心想要早知道他说出来能让她开心，他早就说了，当然，现在也不晚。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他们可以慢慢摸索如何靠近对方，直至两心相贴，再也不分开。 “开心就好。”摸了摸她的头，他低声催促她，“太晚了，回去早些休息。” 今晚在自习室里耽误了不短时间，回来的时间比以往晚，他担心她睡不好，明天没精神。 苏泱不动，依旧仰头望着他。 他屈膝弯腰，视线与她平视：“有话和我说？” 第89章 我们会一直陪着对方 苏泱轻轻点了一下头：“嗯，有话和你说呢。”她声音很轻，近乎呢喃。 路灯下，她仰着的小脸乖巧又温柔。看着这样的她，江子翊只觉一颗心好像被轻轻软软的棉花包裹住，整个人都是暖的。 “说吧，我听着呢。”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在配合她说悄悄话。 苏泱抿唇一笑，迈前两小步，与他鞋尖相抵，然后，在他怔愣的目光中，两只小手环绕在他后颈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 江子翊仍旧没有回神，仿佛被这巨大的惊喜震得不知所措，保持着屈膝弯腰的动作，一动不敢动。他呆滞着目光，素来深沉的黑眸流露出不可思议与莫大欢喜。 “江子翊。” 苏泱与他脸贴着脸，依恋似的蹭了蹭他的，“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相信你。” 冬夜的寒风中，女孩的声音又轻又软，在风中吹散，响在耳边时，仿佛从遥远天边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他心里，将他又冷又硬的心房敲得生疼，令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抱她，像是担心此刻情景只是一场他奢望已久源于心底欲念的梦境。 他害怕自己一碰，就消失了。 而当他触碰到真实的触感时，人的欲望仿佛无底洞，他抱住她，揽在她腰上和按在她后背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手在颤抖，唇也在微微颤抖。 他埋在她的肩窝处，微微侧头，盯着眼前一块嫩白的肌肤，几乎控制不住的要张嘴咬上去。 他慢慢、慢慢地靠近。 她无所察觉，甚至在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不安时，还自觉地收拢抱着他脖子的手，又软又乖，像上天专门派来诱他不干人事的小狐狸精。 狭长的黑眸微微阖上，他唇齿微张，女孩颈项处散发出清清淡淡的少女香，是熟悉的栀子花香。 他深深吸了口气，在无人看见的视角里，他神色痴迷，宛如陷入了魔障里的瘾君子。 然而，正当颤抖薄唇距离娇嫩肌肤不足一厘米时，耳边女孩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握在她纤细腰间的大手猛地一抖，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 “你陪着我，我陪着你，江子翊，我们会一直陪着对方的，对不对？”她始终无所察觉，天真得让人心头发软。 她那么好，他怎么舍得让她在这个年纪就看见一个男人不堪的一面呢？ 他，不能吓到她…… 江子翊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黑眸里翻涌的情绪尽数隐藏，与此同时，他动作温柔地将她推开，再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对！”他斩钉截铁地肯定她，“我们会一直陪着对方。” 苏泱笑，她很高兴。 江子翊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再次催促：“太晚了，快点回去休息。”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低哑，明明相隔了安全距离，却让人感觉他的唇就像抵在她耳蜗处呢喃出声，令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耳廓发麻。 第90章 哥哥 苏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庆幸路灯昏黄足以遮掩她脸上的羞红。 “你回去注意安全，我走啦。”她和他匆匆打了声招呼，转身便往大院跑。 目送她回去，直到她身影在视野消失，江子翊也收回目光。 他扫了眼两腿中间，低声骂了句脏话，回家。 转身之际，暗淡的路灯将少年眉眼间的温情与欢喜展露无遗。 江子翊不知道，当苏泱一跨进大院大门，目光触及站在暗处的人影时，她脸上血色褪去，刹那雪白。 * 期末考试后，殷虹就打电话催她回去。 苏泱并不想那么早回h市，却也知晓自己的“不想”在殷虹面前不值一提。对此，她在几番犹豫下，还是给苏志海打了电话，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电话中，苏志海在沉默几秒后，便同意了，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尽管，她和苏志海的父女感情好像随着年龄渐长而越发生分，但他们都很爱对方，这是即使殷虹再如何试图通过离间他们来达到控制苏泱的目的，也无法否认和改变的事实。 * 苏志海虽答应了她的请求，但也不会允许她停留太久。他给的时限也仅有三天罢了。 这三天，前面两天苏泱都早出晚归，她和苏家二老的解释是去学校附近复习功课。只是，她没说的是，同行的还有一个男生。 第二天晚上，江子翊送她回家时，苏泱不太开心，闷闷不乐的模样，让他担心。 而在他的询问下，她告诉他这大概是他们下学期开学前最后一次见面了。 本来明天还可以再一起学习，但明天苏爷爷和苏奶奶要去探望生病的老友，和苏骁需要去定期心理复诊的时间撞上了，只能由她陪着去。 苏骁是不乐意的，但一旦顺从溺爱他的苏奶奶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和二老感情深厚的苏骁也就没了拒绝的权利。 正如此刻，苏骁即使特别不喜她跟在身边，他也不得不忍受她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苏泱看着苏骁那张黑得像锅灰似的脸，就很想笑。 平时看着像被宠坏了脾气暴躁得不行动不动就摔东西的哥哥，没想到也有这么憋屈的一天啊…… 嘶……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挺恶劣的。在苏骁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偷偷幸灾乐祸？ 可原谅她吧，她还真愧疚不起来！ “笑笑笑，再笑，牙齿都要掉了！”苏骁没回头，但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把身后的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口吻不算恶劣，但绝对称不上友好。 苏泱下意识扳了扳下巴，不过，她是想笑，但她没露出来吧？ 苏泱：“我没笑……” 苏骁没理她的解释，拐过街口的转角，来到一家私人的心理诊室前，留下一句“你可以滚了”，就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了。 苏泱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的“滚了”，不提苏家二老，只单是出于她个人意愿，她也不会在这时候扔下苏骁。 ——泱泱，这是哥哥，他叫苏骁。 多年前，苏志海说过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第91章 饵 苏泱没想到会在这看见江子翊，还是以这种方式看见。 “你怎么在这儿？” 苏泱看着苏骁的冷脸，挪动脚步不动声色地站在江子翊的前面，悄声问他。 江子翊神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苏骁待她的态度有多恶劣，得知她要陪苏骁复诊，担心她被苏骁欺负，所以他早早就等在苏家巷的路口，等他们一出来，他就跟在后面看着。 这种保护她的方式看起来挺傻的，但以目前他和她的情况来说，他想不出更好的能够保护她的方式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苏骁从心理诊室出来时，真的要对泱泱动了手。其实，也不是动手，只不过从他的角度看起来是苏骁要对泱泱动手。 等他出来阻止，看见苏骁眼里的讥嘲时，他才意识到，这个比他大一岁的青年，是故意的。 苏骁以苏泱做饵，引他出现。 “苏泱，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着他，怎么，真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了？你那势利妈知道了，能同意？”看着苏泱戒备的眼神，苏骁冷笑，眉眼间的刻薄仿佛化作了刀片，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一个少女的自尊心给削成碎片。 苏泱脸色一白，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江子翊晚上送她回去，她怀揣着羞涩与愉悦跨进院子大门，却乍然看到隐藏在阴影处的苏骁。 根本不用怀疑，苏骁必定将方才她和江子翊在外面的所有互动都尽收眼底。她惴惴不安地想要解释一两句，绞尽脑汁地编出一个又一个谎言，但还没等她将这些宣之于口，就见苏骁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越过她回家了。 苏骁知道了江子翊的存在，那么……爸妈那边还瞒得住吗？ 怀揣着忐忑与不安，苏泱战战兢兢地过了几天，但想象中的愤怒与谩骂没出现，渐渐地，苏泱放下心来。 她心想，苏骁视她为无物，这份厌恶大概是连带着告她密也没兴趣吧…… 但如今，苏骁和江子翊意料之外的碰面令她止不住的害怕。 不是怕苏骁告密，而是怕苏骁疯起来，江子翊为了她不敢还手而受伤。 苏泱唇瓣紧抿，依旧戒备地盯着苏骁，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可她不理，不代表江子翊会任由她被人欺负。 “苏骁是吗？” 江子翊跨前一步，苏泱抬头看到他侧颜冷漠至不近人情，心剧烈一跳。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想让他过去。 “江子翊，你别去。”她声音又轻又细，带着丝丝哭腔，含着强烈的紧张和不安。 江子翊心一疼，他抬手摸了摸她头，用眼神安抚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句：“我就过去说说话，不怕，嗯？” 苏泱不愿意，她仰着小脸望着他。 他也不催她，任由她看着。 接近半分钟后，苏泱懊丧的垂下头，缓缓松开他的手。 她明白他的意思，苏骁看穿他俩的事情必须当下解决，不然就像留了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现在是高三关键时期，他们不能因为担心这种事情而浪费时间。 第92章 哦，小苏老师说对! 苏泱听不见江子翊和苏骁说了什么。 他们原本的距离并不远，可就好像说好了似的，江子翊一走过去，苏骁就走到了另一棵行道树下。苏泱原想跟上去，但江子翊回头给她递了个眼神，她只能停下脚步，乖乖站回原位。 出门前，她挎了个包，里面刚好放了副眼镜。 苏泱把眼睛盒打开，戴上眼镜，抬眸间，就看到苏骁神色嘲讽地不知道说着什么，而江子翊什么都没说，就杵在那儿安静地站着。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苏骁不会说什么好话！ 细眉拧成一团，苏泱犹豫几番，还是不放心。可就在她准备过去时，苏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变越黑，像看仇人似的瞪着站在他面前的江子翊。 苏泱笑了，也是，江湖大佬的能耐非同一般，就算是苏骁也别想在他手上落着好。 唉，她胳膊肘往外拐得有点厉害啊，现在竟然挺开心？ 苏泱一口气没叹完，就见苏骁气得转身要走。记起爷爷奶奶的吩咐，苏泱也顾不得其他，忙追上去，而江子翊自然也跟上去了。 苏骁一回头，就看见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臭小子双手插兜老神在在地跟在苏泱后面，就心里上火。 “让你的人别跟了！”苏骁冲苏泱喊，神色恼恨，看起来确实气得不轻。 苏泱为难地看了眼身后少年，明天她就要回g市了，现在让他离开，她舍不得…… 这还没嫁呢，就像泼出去了水似的，苏泱这臭丫头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知不知道不矜持的女孩子，很容易被男生看轻了去？ 尤其是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生！ 妈的！ 烦死了！ “你也别跟了！”苏骁满脸烦躁，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碍眼！”不争气的东西！ 看着苏骁走到街对面的背影越来越远，苏泱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你和我哥说什么了？” 今天比前些日子气温更低，他把刚才在苏家巷口等她时买的粉色手套从外套口袋掏出来，套在她手上，再与她十指相扣，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面。 “男人之间的对话，你就不要听了。”他说，“总之，他不会告密了，这个寒假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知道吗？” “嗯。”苏泱重重点头，笑盈盈地应了声，“知道。” “泱泱真乖。” 江子翊揉揉她后脑勺，又微微倾身看她的眼镜，像在仔细打量。 “怎，怎么这么看着我？”苏泱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这副眼镜是早配好了的，虽然一直没怎么用，但也放在包里，以便不时之需。 “很难看？”一副眼镜，有必要看那么久？还是她戴的很奇怪？ “不，很好看。”再没人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戴着眼镜的苏泱泱，更像小苏老师了。”他歪着头笑着刮了下她的脸颊，又收敛笑意，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小苏老师再好看，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小苏老师。”他笑容得意。 “……”她用眼神问他“脸在何处”。 他继续：“小苏老师，你说对不对？” 她哼笑：“小苏老师说不对！” “哦，小苏老师说对！” 第93章 只要是她，什么都值得 “江子翊，你怎么又来搬家了？” 瘦高个蹲坐在少年旁边，捧着盒饭吃得很快，嘴里包着饭菜，说话时，饭粒横飞。 江子翊挪远了点儿坐，没理他，埋头专心扒饭，今天还要去三个客户家帮忙搬家，就他和瘦高个两个人，任务还是有点重。 “说实话，上次你搬完以后，那么久没来，我都以为你不来了。不过，想想也是，你都高三了，听说是要什么高考，可以改变命运的那种。但你应该也没什么希望，不然也不会还来和我们这些人一起搬家了……” 瘦高个边吃饭边自言自语时，突然传来“滴滴”声，很像他在老板那里听到的手机来信的声音。 果不其然，他一偏头，就看见江子翊放下餐盒，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部很小的手机。 “哟，啥时候买手机了啊你？”瘦高个十分惊奇，凑近去看，“这玩意儿挺贵的吧？” 江子翊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嗯。”是店里最便宜的一部手机，但对他来说，确实也不便宜。 瘦高个只瞄到了“老师”两个字，心想这小子难不成在学校表现很好？私底下，连老师都和他有联系。 瘦高个没读过几年书，对老师最深的印象就是高高在上，不可忤逆。 “你这小子，家庭不是挺困难的吗？怎么买起这些东西了？”瘦高个重新坐好，继续吃他的盒饭。 认真回完了信息，江子翊装好手机，扒了一大口白饭，说：“方便联系。” 四个字，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又好像和以往不一样。 “什么人那么重要，还需要你特意花钱买一个手机来联系？”这小子一看就是心性凉薄的人，认识几年了，就没见他特别惦念过什么人。 江子翊浅浅勾唇：“嗯，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 瘦高个愣怔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撞了下他的手肘：“江子翊，你那么久没来做事，现在又突然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买这部手机吧？” 江子翊没回应，但瘦高个心里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大概是猜对了。 瘦高个又问：“值得吗？” 江子翊答：“只要是她，什么都值得。” * 年二十八晚上，苏家爆发了一场剧烈争吵。 争吵的主角是苏志海和殷虹，起因简单又复杂，就是苏志海在外的情人突然寄了一份邮件到苏家。 当管家把邮件递过来，殷虹拆开包装，看见躺在里面的是苏志海和一个女人的床?照时，她强压的怒火和妒火突然就爆了。 当苏泱听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从二楼房间出来时，正巧看到殷虹被苏志海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摔到地上。 “你打我，苏志海，你打我？！”殷虹拔高声音质问苏志海，由于过于愤怒，尖锐的音调像坐在课堂上有老师擦黑板时不小心用指甲剐蹭到黑板，声音难听到刺耳。 苏泱懵了一瞬，随即想下楼。苏志海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直接大喊一声：“来人，带小姐回房去！” 第94章 江子翊，我想你了…… “不准带她走！” 殷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苏志海，手指站在楼梯上的苏泱，面容狰狞，“我要她亲眼看看她的父亲是怎么毁了她的家！” 苏志海本来还为扇了殷虹一巴掌而愧疚，如今听得她这话，顿时怒不可遏：“殷虹，凭你以前的作为，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此言一出，空气片刻凝滞。 众所周知，殷虹成为苏太太的手段也不光彩，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似乎根本没资格质问苏志海为什么要去找“小四”、“小五”！ 苏泱握在扶梯上的手微微颤抖着，长发垂落在两颊，落下的阴影将她的神色尽数掩盖。 “泱泱，回去！”苏志海有些后悔，他对殷虹再不满，有些话也不能当着苏泱的面说。 “管家。” 苏志海朝站在苏泱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意会，半是强迫地抓着苏泱上楼。 “苏泱，你不准走！” 这时，被苏志海的话击溃神智的殷虹猛地记起她的女儿，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歇斯底里的叫唤着：“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吗？这个世界，只有妈妈对你最好，你只能听妈妈的话！” “妈妈不准你走！” “泱泱，回去！” 苏泱停下脚步，依旧低着头，白色长袖宽松睡裙将她的身形衬得愈发单薄脆弱。 走廊灯光明亮，管家离得近，稍稍一注意，便将少女发白的脸色瞧得清楚。 管家暗自叹息。 她不算苏家的老人，原配周媚一离婚，殷虹就将苏家的佣人上上下下全换了。对此，苏志海也不管，默许了她的做法。 在苏家待了几年，她自然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但不论大人如何，说到底最难的还是孩子。 “小姐，先生和夫人有事要谈，您先听先生的话，回房吧。” * 管家把房门关上，吧嗒一声，楼下的一切声音都被挡在门外。 苏泱背靠房门，慢慢滑下，蹲坐在地上，像遭遇重击的幼兽，此时的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即使紧紧抱着自己，可她依旧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泱泱，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泱泱，若非为了你，爸爸和你妈妈的那点情分，早被她糟蹋没了。 泱泱，除了妈妈，你不要相信爸爸，不要相信任何人！ 泱泱，你是我苏志海的女儿，是苏家千金，你妈妈向来偏执自私，她的话不必理会。 泱泱，泱泱…… “啊……” 脑子被各种矛盾的声音充斥着，苏泱不堪重负，抱着脑袋的两只手紧紧抓着头发，她的脸埋在膝盖上，瘦弱的双肩不停的微微颤抖。 窗户没关，凛冽北风吹来，白色窗纱四散飘起，忽然，寒风渐大，“哐当”声响，是窗门猛地撞在窗框上发出悲鸣。 粉白相间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出一圈一圈惨白的光。 门口的女孩缩成一团，侧躺在地毯上。 她双眼无神地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安静地听着里面的“嘟嘟”声，直到电话被接起，手机传来熟悉的低沉声，她忽然就泣不成声了。 “江、江子翊，我想你了……” 第95章 这些狗东西，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2004年的寒假，过完生日已经十七岁的苏泱回到苏家，和十六岁的她似乎并无区别。 她依旧努力地生活学习，乖巧听话，心向阳光的同时，阳光照不进某个角落，黑暗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但是，十七岁和十六岁又好像有所不同。 只因，十七岁的苏泱在面临父母给予的难以承受的心理痛苦时，她忽然记起在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委屈了她，默默为她付出一切努力。 可再如何笃定他对自己的付出，苏泱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在除夕前夕，这个人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千里迢迢地跨越了几座城市，来到了她的面前。 而距离她凌晨打电话给他，此时也不过才过去了八小时。 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站在人行道上，身形瘦削颀长，容貌清隽，气质冷酷。他安静地望着她笑，仿佛整个雾蒙蒙的天地间，只余他一抹不甚明亮却让她眼前一亮的身影。 过年期间，街上行人和车辆都比往日少很多。冷冷清清的马路上，几片枯黄的叶子掉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寒风一卷，又轻飘飘地从这头吹到那头。 就在这时，对面的女孩忽然不管不顾地朝他奔过来，黑色柔顺的长发在她身后飞舞，恍若黑翼，领着她从天而降，坠落在他的怀抱中。 她是他的白天使，引着他一步步找回梦，实现梦；她是他的***，诱着他一步步迷失了自己，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两只小手紧紧环在他身后，她把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你……” 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来了？大老远地赶过来，江子翊，你是不是傻子啊？ 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他，可她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喉咙像塞了块烙铁，灼得她眼眶湿润，鼻子发酸。 江子翊提着芒果蛋糕，紧紧抱着她，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似的怦怦怦跳不停，不止是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欣喜，更是为她没有注意路况莽撞地跑过来而紧张。 幸好刚才街上没车经过，不然，不然…… 不然的后果，他连想都没法想。 江子翊冷着脸，想要教训下她下次不可再这么莽撞时，就听怀里的小姑娘哽咽着喊他：“江，江子翊……” 又细又软的声音可怜得不行，像在外受了莫大委屈的小朋友，一找到自己的家长就忍不住释放所有情绪，可又担心家长骂她没出息，只能憋着不哭。 江子翊心又软又疼，什么教训不教训的，全都抛到脑后，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傻姑娘，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要忍着。” 话音落地，静默一秒，怀里的小姑娘就“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声越来越大，委屈得不行。 江子翊下颌绷紧，手忙脚乱地又是哄她，又是给她擦眼泪，心里是恨不得将那个让她受委屈的人暴揍一顿。 这么好的姑娘，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姑娘，这些狗东西，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第96章 他真的太坏了! 当苏泱哭声渐止，江子翊寻到时机，低声问她欺负她的人是谁，他去给她出气时，苏泱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后，才小声说了句“他们是我爸爸妈妈，你帮我出不了气”，这时，他才知道原来“狗东西”是她父母。 “苏泱。” 忽然，江子翊低低地唤了她一声，苏泱正用纸巾擦被她的眼泪鼻涕糊得不成样子的大衣。 “嗯？”她的鼻子红红的，在在风中仍旧带着哽咽。 江子翊摸着她受凉，皱着眉将她带到避风口。从她手里拿过纸巾，边把他下车后特意买来哄她的芒果蛋糕递给她。 见她坐在阶梯上，乖巧地打开盒子，捧着蛋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神色不若方才激动，这才稍稍放心。 江子翊坐在她身边，随手用纸巾不在意地擦了两下衣服，这才接着之前的话题，缓缓道：“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被人欺负，即使他们是你的父母。” “那你想干什么？” 江子翊沉吟两秒，忽而半开玩笑道：“要不……打一顿？” “江子翊！” 见她蹙着眉，就要把蛋糕放下来，江子翊忙笑着揉揉她头，哄她：“不气不气，我还要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好好尊敬他们呢？” “我好好努力，直到成长为可以和你爸妈谈判的男人，让你依靠，让他们不准再对你不好，好不好？” 红着小脸，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苏泱默默低下头，又吃了两口蛋糕。 江子翊看到小姑娘的嘴角偷偷翘了翘，忍不住好笑。 她的嘴角沾了奶油，想用手擦，又想起自己坐了那么久的车，手不干净，他身上没随身带纸巾的习惯，从她的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帮她轻轻擦去。 乖乖等他擦完后，苏泱忽然小声嘟囔了句：“他们也没对我不好。” 江子翊挑眉，不可置否。 他的人生，对“父母”的理解最多就是生物学意义上孩子的生父和生母，至于什么亲子情感，呵，都是不存在的。 可她和他是不一样的，江子翊知道，即使她因为父母难过了，最后她还是会选择原谅。 “你要让我依靠，可如果我的爸爸和妈妈不听你的，怎么办？” 他琢磨了下，沉声严肃道：“不听的话，那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什么？” “早日把你娶回家，让你彻底变成我的人呀！”捏起她下巴，他宠溺似地轻轻晃了晃，理所应当地笑。 血气上涌，女孩的露在外面的洁白肌肤“刷地”全红了。 “你，你，我……” 苏泱整个人羞得不行，偏偏又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风，可她“你”、“我”了老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像被洗脑似的，她的脑子刚想转动，就只冒出某人刚才不要脸的宣告。 什么娶不娶的？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还有还有，什么叫做彻、彻底变成我的人啊？ 不对，不对！ 是变成他的人！？ 哎呀，更不对了！ 他和她…… 啊！什么和什么啊？他真的太坏了！ 第97章 未来可期 十七八岁青春岁月里的喜欢，即使是在寒冬腊月，也依旧如夏日的海风，炙热而浪漫。 “江子翊，我想你了”是少女心事，为了这份心事，少年甘愿不辞辛苦风尘仆仆连夜跨越几座城市，只为见她一面。 他租了一辆旧摩托车，带着她兜风。 他是那么冷漠内敛的人，可他为了让她把胸口堵着的闷气全抒发出来，迎着冷风，大声地告诉她，只要大声喊出来，风会把她的难过全部带走。 如他所言，她喊了，难过好像确实一点一点地再变少。 她有些兴奋，问他是不是这么做过。 他说是。 她笑着说不信，因为他不像她，他不是会诉苦的人。 他淡笑不语。她猜对了。 江子翊把车开得很快，那么冷的天，吹在脸上的风像细密的针扎进肉里，挺疼的。 可他们却像傻子似在冷风中呼号。 苏泱被他用围巾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抱着他腰，紧紧地贴在他坚实的后背，银铃般的笑声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一辈子…… 他要一辈子都听这样好听的声音！ 他要他的泱泱一辈子都这样开心！ * 江子翊是当天傍晚回去的。 苏泱站在马路牙子上，望着那道背对着她挥手逐渐远去的背影，脸颊上情不自禁地染上笑意。 思及今日种种，忽然之间，便觉得未来可期。 几年后，杨筱筱致电给刚在维也纳音乐厅结束个人独奏的苏泱，二人随意闲聊时，杨筱筱话多，一不小心便提到了yang董事长的风流韵事。 杨筱筱倏地沉默，随即小心翼翼想要转移话题。 苏泱却是淡淡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这时，杨筱筱刚好进屋，忽然脑子就被门夹了下，与此同时，她也把藏在心里多年的困惑问了出来。 杨筱筱问：“泱泱，当初你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他了，所以他能将你伤得那么深。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定了就是他呢？” 苏泱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沉默了很久，久到杨筱筱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慢慢地开口，呢喃出声：“大概是……天寒地冻的世界里，我在他给予的全部温柔里看到了我的未来的那一天吧……” * 除夕夜，苏家和唐家是一起过的。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苏志海和唐泽平是多年好友，各自企业战略发展上，苏氏和唐氏也有项目牵涉。因此，不管是深厚的情谊，还是利益关联，多年来，苏、唐两家始终往来密切。 两家人是在唐氏旗下的酒店用餐。 苏骁对殷虹厌恶到了极致，从不愿和她一桌吃饭，更不会和她一同过年。 苏骁在h市，与苏家二老过年。 每当想到这个，苏泱总会隐隐难过。 苏泱漫不经心地挑着吃了几口菜，耳里听着苏志海和唐泽平聊着国内的市场形势，殷虹和唐母聊着国外的服装展，等了会儿，她终究还是歉然地与在座长辈表示想去趟洗手间。 唐璟注视着她出去的身影，放下了筷子，与众人说了句，起身出去。 第98章 一切都是手的错 “不开心？” 苏泱正站在窗口发呆，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她微微一笑：“唐璟哥。” 想到他刚才的问题，她摇摇头：“没有不开心，就是……就是觉得有点闷。” “是包厢闷，还是心里闷？”唐璟站在她身边，两手插兜，与她一起望向窗外。 “……”苏泱默了默，随即诚实答道，“都有。” 唐璟偏头看她，关切问：“是伯母又对你说什么了？”殷虹对她有多严厉苛刻，苏、唐两家人都知道。 “没有说什么，就是……想回学校了。” “回学校？” 唐璟满含诧异的反问令苏泱颇为不好意思，那点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戳破了似的，她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眼睫低垂，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高三生，这么努力啊？”唐璟失笑，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是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翘，俏皮一笑，半真半假道，“要是不努力考上一个好学校，可能有人要哭了！” 走廊的暖色灯光照在她身上，女孩皙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两抹嫣红，为她添了三分娇艳，竟散发出与平日不同的风情。 他从小守护的小天鹅，终于快要长大了…… 唐璟恍惚了一下，眼盯着那两抹嫣红，忽而心头一动，却骤然回神，克制住了心头的想法。 不要着急，她还要高考，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扰乱她…… 泱泱是他的，他不必急于一时。 眼眸微闪，方才的失控不过转瞬即逝，就算距离他最近的苏泱也未发现他的变化。 唐璟伸出手臂，如小时候那般自然而然地抱她，可他的手刚触及她时，她却下意识避开了。 苏泱不自在地勾起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神情似有尴尬。 真是…… 明明是很正常的拥抱，为什么她会突然想起某个人，下意识就心虚了呢？ 苏泱正暗自唾弃自己。 唐璟瞧着她那两抹尚未消褪的嫣红，以为她是在害羞，笑容可掬地揉揉她的刘海：“我们泱泱长大了呢……” * 回到家，苏泱和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间。 她听着窗子外面附近小朋友们的兴奋嬉笑声，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习题，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桌上的闹钟。 等到又一次抬头，终于看到时针指向11，分针指向10的时候，苏泱停了计算的动作，低头看着正在演算的数学卷子，花了两秒不到的时间思考了下自己是否还能静下心继续演算下去，随后，她默默把笔放下，拿起放在边上的手机。 摁亮屏幕，盯着上面的时间，呆了一秒，闹钟都没响，她那么急干嘛呢？ 抿了抿唇，她又把手机屏幕摁灭。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垂眼一看，行动快过了脑子，等她反应过来时，听到的是少年喑哑迷人的低笑声：“是一直在等我么？” “……” 苏泱懊恼地捂住眼，随即又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骂了句“赶集吗？你急什么急”后，这才清了清嗓子，用特别认真又特别无辜的声音，对电话里头的人道，“不关我的事，是手不受控制抽筋了。” 第99章 新年快乐 “所以……一切都是手的错？”尾音拉长，似笑非笑的语气隔着电话，让苏泱的脸更红了。 秉着就算尴尬到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反正隔着电话也看不到的原则，苏泱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嗯”。 “不对。”他的声音忽地变得严肃起来。 “啊？”苏泱疑惑。 “泱泱的手没错。” “……”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着急了，太想听你的声音了。” “……” “不经你的同意，就和你心有灵犀，泱泱，一切都是我的错。” “……” 听听这严肃正经得不行的话，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还真就要信了！ 苏泱深呼吸，随即气呼呼地嗔唤他“江子翊”。 哪怕她不在眼前，他也能想象得到她此时的模样，腮帮子像小金鱼似的微微鼓起，两只杏眼瞪得圆圆的，强装凶狠，像是要把欺负她的人咬下一口，可偏偏强装的表情不仅不凶狠，反而还委屈巴巴的，像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就被大狗欺负了的狗崽崽。 江子翊忍俊不禁，低沉的笑声溢出来传到电话中，仿佛自带无形的电流，让她莫名嗓子干涩。 忽然，天空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电话的那端，“砰砰砰”的烟花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同时响起。混杂在嘈杂的声响中，有一句话依旧清晰入耳。 他说：“新年快乐，我的小苏老师！” “新年快乐……”她顿了两秒，唇角抿出一抹羞涩弧度，声音细软地小声唤，“小苏老师的江同学。” * 年初一时，苏泱就决定明天回h市。 苏志海不太同意这一决定，但苏泱的理由给得光明正大且无可反驳，她要回去看书做题，准备下一学期的复习功课。 对此，苏志海再不想她那么早离开，也不得不同意放行。 而林叔看着站在苏志海面前乖乖聆听他种种教诲的苏泱，目光不可避免的含着丝丝担忧。 初一晚上，苏泱跟着管家送林叔，直到出了别墅大门，她让管家回去，又跟着林叔身边走，快到外围铁门时，她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叔。 “林叔，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林叔意味不明的目光几次落在自己身上，她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无所察觉。 “小姐，下面的人说，您最近和之前的那位男同学走得很近？” 林叔的语气确乎带着不确定，可见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不认为手下的消息百分百是真的。即使他的手下从没出错。 这孩子时真的太乖了，乖到明明证据摆在面前了，也仍旧会怀疑其真实性。 然而—— “是。”她说，“他叫江子翊。”他有一个值得被人记住的名字。 林叔惊讶于她的坦然，更震惊她的肯定。 林叔没注意那人叫什么，他只焦灼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苦口婆心地劝慰提醒，希望打消苏泱的危险念头。 可苏泱听完后，只缓缓地说了一句，林叔便不忍心再逼迫她了。 她说：“林叔，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温暖，我已经舍不得离开了……” 第100章 小公主 抵达h市的火车站时，苏泱还有点儿忐忑。 林叔答应帮她保密，把跟在她身后的手下撤走了。昨晚她也和苏志海表明，自己希望独立一次，不想按照他安排好的出行方式回h市。 说这话时，苏泱庆幸殷虹吃完了除夕晚餐，又被苏志海送回去私人医院治疗。若非不然，向来希望控制她身心的母亲，必定会大受打击，不仅她回不去，母亲的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苏志海和殷虹不一样，他在思考了将近一分钟后，同意了苏泱的请求。 身为他苏志海的女儿，确实需要学会独立，不能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不然，以后受苦的还是女儿自己。 苏泱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御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火车上的人们形形色色，有的人态度冷漠，有的人热情善良。 好在她遇到的是后者，这为她第一次独自坐火车带来了不错的体验。 在好心乘客的帮助下，苏泱拿到了自己的小行李箱，跟在众人身后下车。 2004年的h市，还可以在站台接人。 站在站台时，苏泱茫然地张望四周，人头攒动，那个熟悉的人却没有看到。 她有些紧张，咬了咬唇。 身后有行色匆匆的人们突然大力撞了过来，她没站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时，一双大手将她稳稳拖住。 干净的洗衣粉味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是她熟悉的味道。 头顶的毛线帽滑下来了点儿，她把帽子拉上去的同时，抬头去看，就见他皱着眉头，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她，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不用担心。”苏泱把围巾拉下来点儿，仰着小脸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脸上笑容灿烂极了。 其实她的肩膀被撞得有点儿疼，但看到了他，这点儿微不足道的疼，足以忽略不计了。 江子翊揉揉她脑袋，帮她把围巾拉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拉杆，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扶着行李箱，盯着刚刚撞到她的人，眼神冷冽。 “道歉。”他语气平静。 撞到苏泱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听到江子翊的话，那人瞥了眼他，又看了看苏泱，最后嘁了一声，收回了视线，显然这是没把江子翊的话放在眼里。 江子翊“呵”地冷笑了声，扯下卫衣帽，转了转脖子，就要过去，一只小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小手戴着粉色手套，是年前他送她的。 “等一下，就送你回家，嗯？”他的脸色是冷的，可凝视她的眉眼和她说话时的语气，总是不自觉的温柔，与他不近人情的冷漠气质格格不入，却总让她小鹿乱撞。 “我没事的，江子翊，我们现在回家吧？”她有些着急，不愿意他为了她招惹麻烦。 “他还没给你道歉。” “没关系的，真的，这是车站，人来人往，撞到是难免的。”说着话，她干脆上手抱着他的手臂，开始往出口走，“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啊。我们走吧……” “可是……” “再可是，我可就一个人走了。” “……”他无奈，把手抽出来，重新揽着她，“走吧，小公主。” 第101章 早就完了 进入下学期，高三的复习状态愈发紧张了。 开学日，赵芸针对上学期末的模考做了简单总结，并表扬了有所进步的同学以及稳保年级第一的苏泱。其中，进步的同学中，重点表扬了她的同桌，江子翊。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从班级的吊车尾，变成班级第二、年级第三，这种非人般的学习天赋让一中的师生重新记起了少年曾经的荣耀。 h市一中以接近全科满分的中考状元，是一中校长亲自许诺全免高中学杂费，并每年奖励五千元，才吸引过来的人才。 原本已经放弃了他的校领导们十分开心，几经转折，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瞎眼看错人才。 可原本最该开心的赵芸最近却没办法开心。 她忧心忡忡地把苏泱喊来，询问她最近江子翊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 有没有和她说什么呢？ 他和她说了很多。 最近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叮嘱她如果赵芸或学校领导来烦她问他的事，一律说不知道、不清楚。 苏泱假装听不懂，反问老师：“江同学要对我说什么吗？” “这孩子和我说，他以后想走运动员的路。他这不是胡闹嘛？！” “老师，走运动员的路，为什么是胡闹呢？” “要想在这条路出人头地，有所建树，就要经过系统专业的运动，更要敢吃苦。他从来就没有受过正经训练，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做出这个决定，不是胡闹是什么？就算他再聪明、再有学习天赋，也不是让他这么挥霍自己的！” 看得出来，赵芸是真的很生气，气江子翊不把自己的前程当回事。 “老师，江同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在意自己的未来了。” “苏泱，你……” “老师，我觉得不论是谁，都拥有独自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哪怕最后失败了，那也是自己的事情，怨不得其他人。” 江子翊让苏泱不要管这些事情，安心学习，苏泱确实没管，跟赵芸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以后，便认认真真地学习。 而江子翊则努力利用课余时间系统训练自己的球技，其他时间，还要继续他的摆摊生意。他特别忙碌、也特别辛苦，开学短短半个月，他肉眼可见地更瘦了。 苏泱看在眼里却无法开口阻止他为梦想征战的脚步。她只能在看见他的时间里，尽己所能的帮助他、照顾他。 早上给他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中午提前联系时间让店家把午餐送到学校后面的无名亭里。 苏泱表示她要负责他的营养摄入时，江子翊开始是拒绝的。 少年的自尊心作祟，让他不愿意看着她为他付出许多，可这姑娘已经逐渐摸透了他。 一听他的拒绝，也不解释，只站在那里用一双红红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就已经没辙了。 事后聊起这事儿，这姑娘还特别骄傲地告诉他，一哭二闹三撒娇，她连哭都还没哭出来，他就已经投降了，她笑着调侃他以后完了。 他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晃了晃，无奈苦笑：“早就完了。” 第102章 想为一个人拼一次 江子翊跟着训练的师父是一中体育学科教学主任，也是前国家队篮球队员韩羽。 其实因伤病退役后，韩羽还有其他更好的职业选择，之所以选择成为一名最普通的体育教师，也不过是想要为国家培养更多优秀的篮球运动人才，希望他们终有一天能为国家的荣耀征战。 江子翊这个学生，韩羽早有所闻，除了大家所熟知的轶闻，更重要的是在这三年来，校篮球队的老师多次在他面前无比惋惜这棵好苗子不愿意进校队。 韩羽是实诚人，对篮球有偏执的热爱。 对他来说，虽然他很想培养人才，可如果这份“愿想”是相互的，如果这个人自己都不爱篮球，他也不会勉强。 所以几年来，即使始终没有遇见好苗子，即使知道江子翊是好苗子，韩羽也一直没有与他真正有所接触。 而今，看着少年一个人没有半句抱怨不知疲倦似的来回做着投篮这一枯燥无味的基础动作，坐在休息长椅上喝水的韩羽，眼神欣慰又满意。 确实是好苗子，再努把力，也许真会摘取那个至高无上的荣誉。 韩羽忽然庆幸，在高三的尾巴，犟了两年多的少年会在最后时刻找上他，希望他帮助他进行训练。 当时韩羽只以为是少年心性，毕竟活了几十年，他还没听过有哪个人胆子那么大，明明有考首都大学，走上康庄大道的机会，却偏偏要走这条充斥着荆棘的蜿蜒小路。 就连他自己，当初若非成绩实在不好，加上家里兄弟姐妹多快揭不开锅了，他也没有勇气走这条路。 韩羽想起他过来找自己时，他问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一个足以影响他整个人生走向的决定。 少年垂着头，拨弄了下他养在办公室里的发财树，扯了扯唇，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没有为谁拼过，想为一个人拼一次。” 他的语气冷淡且平静，听起来就像少年为了搪塞敷衍他随口找来的理由。 韩羽看了眼手表，对沉浸在训练里的人喊：“行了，先过来休息下。”这小子训练起来像不要命，每次都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才停下，说他几次都不听，只能在他看得到的时候，喊停他了。 江子翊坐下，满头大汗。 他拎起旁边的碎花小包，打开，里面塞了两条天蓝色毛巾和两瓶水，一瓶用天蓝色保温瓶装着，一瓶是矿泉水。 韩羽看着他拿起一跳毛巾认认真真地擦脸，又拧开保温壶瓶盖当作杯子，倒了一半热水，再兑一半冷水，再慢悠悠地抬手喝了口，眉眼舒展，像在品尝什么美味。 “看你挺糙的，没想到活得倒精致。”韩羽揶揄他。 江子翊慢吞吞地又喝了口水，不露声色若无其事地反击他：“是挺糙的，但有人管和没人管是比较不一样的。” 年近半百还在追老婆复婚的韩羽突然就心塞了：“你小子别仗着你师母护着你，就以为我不敢收拾你了啊！” 第103章 我想把属于我的所有荣耀都送给她 韩羽要收江子翊为徒，自然会先深入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他和韩师母聊过这个学生，韩师母心肠柔软，对这个身世坎坷的孩子心疼得不得了，第一次见他时，就嘘寒问暖的，态度亲热得仿佛拿他当他们的亲儿子。 韩师母时不时还拎着韩羽的耳朵，耳提面命地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这孩子，不能让他受委屈。 有一回，韩羽实在没忍住，忍不住委屈控诉她，说她对自己都没这么关心过。 韩师母冷笑，反口驳斥说，反正他最爱的也是篮球，还需要她关心个屁？！ 江子翊正把擦过汗的毛巾重新叠成方块，整整齐齐地放好，韩羽看着他这像在做什么大事似的细致模样，忍不住指着碎花小包开口问他。 “这个人，对你就那么重要？” “师母对您重要吗？” “废话！当然重要。” 江子翊斜睨他，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那您说的不也是废话吗”。 韩羽：“你和我能比吗？” 薅了薅汗湿的额发，江子翊嗤笑：“怎么就不能比了？” “你一个连二十岁都没有的人，才看了多少人，就确定这个人对你重要了？”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在他眼里，甚至还是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他们能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责任吗？ 沉默半晌，江子翊忽然喊了他一声“师父”。 韩羽皱着眉，听到少年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无奈口吻说：“您看了那么多人和事，难道还不明白最复杂、最没有道理可言的就是人类的情感吗？” 韩羽怔了怔。 江子翊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摩挲着碎花小包，浅浅扬唇，笑容干净。 “您问我是不是确定了这个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未来，我想把属于我的所有荣耀都送给她。” * 校领导也找江子翊谈话了，连续三天的轮番面谈，让他烦不胜烦。 苏泱难得对这些领导老师们有些生气。 他本来就很忙，连休息时间有时候都挤不出，他们还一直打扰他，他已经拒绝了多次，是大人就可以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吗？ 放学前，赵芸又喊住了江子翊，说校长要找他谈一谈，让他去校长办公室找他。 苏泱陪着他，一路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都写满不开心，气鼓鼓的小模样倒像是陪他去讨债。 江子翊捏捏她脸，触感滑腻，每每触及，他就舍不得放手。 “小苏老师板着一张脸，是想去教训人？” “是啊。”苏泱瞥了他一眼，哼了哼，故意道。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么大胆，竟敢惹你生气？”眉峰高扬，修长指尖勾卷着她的发丝，江子翊懒洋洋道，“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 校长室在一楼，拐过走廊，一抬眼就看到了。 苏泱朝那边比了个“请”的姿势：“在那儿呢，您请。” “行，没问题。”江子翊点点头，拍了下她的头顶，“等着啊，这就给小苏老师出气去。” 第104章 谢谢夸奖 看着少年的背影，苏泱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 “苏泱。” 苏泱正想找个避风口等他，斜侧传来一道声音，抬眼看去，眼里闪过讶异。 她怎么过来了？ 苏泱扫了眼紧闭的校长办公室门，两条细眉不自觉微微蹙成一小团，唇瓣微抿，她这是来找江子翊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冷声丢下这句话，姚文婷转身就走。 哦，原来是找她的啊！ 苏泱慢吞吞地跟上，走下长廊的阶梯，姚文婷还在走，她却在立着的告示牌后停下了脚步。 这个位置风都被告示牌挡住了，站在这儿等他，刚刚好！ 姚文婷走出老远了，回头没见到人，一抬眼，却见她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告示牌下。 “你怎么不跟上来？”姚文婷语气极其不好，带着强烈敌意。 苏泱定定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姚文婷皱着眉冷斥她时，她才微微一笑，两手一摊，无辜反问：“我很好奇，我和你又不熟，我为什么要跟上来？” “……”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问，姚文婷脸色变了变，随即又定了定神，大义凛然地质问她：“苏泱，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姚文婷指着她，手指快要怼到她脸上。 苏泱后退了一步，免得那尖利的指甲戳到自己。 “自私？”苏泱好笑，做出洗耳恭听状，“劳烦这位同学说一下，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觉得自私？” “这里离校长办公室那么近，随便有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传到校长的耳朵里，给他带来麻烦。但你为了自己，不想多走几步，偏偏就要停在这里，你还说你不是自私吗？” “同学，要想真正隔绝麻烦，其实你不说，不就可以从根本上隔绝麻烦了吗？” “……” 苏泱翘了翘唇，笑容清浅，声音软糯，听起来没有一点儿攻击性。然而，她说的是：“但你偏偏要说，同学，你说你是不是也挺自私的呢？” “……”美眸闪过羞愤，姚文婷盯着苏泱，好一会儿后，她语声讥嘲，“文绪说你是个好姑娘，让我不要欺负你，现在看来倒是他眼拙了，你哪里能被人欺负？！” 苏泱点头，温言软语地应下：“谢谢夸奖。” “……”这丫头片子看起来好欺负，没想到倒是个油盐不进的？！ 姚文婷胸口憋了股气，看着苏泱就觉得她分外碍眼。 深呼吸，姚文婷终于点明本次谈话主题。 “苏泱，你为什么要怂恿他放弃高考？是看到他的成绩突飞猛进，担心他抢了你的第一吗？” “……”苏泱气笑了，正要开口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嗓音，语调懒散，听不出丝毫情绪。 “在她面前，质问她关于我的事？” 苏泱和姚文婷均是一怔，下意识抬头往生源去看，就见不知道听了多久墙角的少年双手插兜，从告示牌后现身，随即漫步走到苏泱身旁。 姚文婷痴痴地望着他，却在触及他锐利到仿佛要将人剖开的目光时，不自觉退后两步。 是被吓的。 第105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子翊，你、你怎么在这里？” 姚文婷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勾了下头发，不自然地笑了笑。 江子翊没理她的话，幽幽地盯着她好一阵子，这才呵地一声冷笑：“姚文婷，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她？” 姚文婷脸色一白。 什么身份？ 苏泱是被他喜欢着、保护着的爱慕对象，那么，她呢？ 是喜欢他，却又被他嫌厌的爱慕者？ 一个是他爱慕的，一个是爱慕他的，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姚文婷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针刺般的痛感压着她心底的愤懑，让她不至于在他面前，就对苏泱做出什么事。 “子翊，即使是作为朋友，关心你的事，也没错吧？”姚文婷勉强笑了笑。 “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一侧唇角微微提起，眼底却无笑意，“不过既然你提起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别说她没有那些心思，就算她有，我也愿意惯着她。” “子翊……” “姚文婷，别来招惹她。” 扣住苏泱的手腕，经过她身边时，姚文婷听到他完全不讲旧日情分的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她，你招惹不起。” * 正值惊蛰，春意盎然。 第三节课时下了毛毛细雨，路边争相冒头的小草身上沾着点点湿意，在浅薄的阳光下，反射丝丝缕缕的亮光。 苏泱低垂着头，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任他拉着自己走。 “江子翊。” “嗯？” 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江子翊索性停下脚步，面对她，静静地等她下文。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路边的草，仿佛要从中看出花儿来。 “刚才她说我怂恿你放弃高考。” “嗯。” “她还说，我是怕你抢了我的第一，才怂恿你放弃高考。” “嗯。” 她抬头看他，杏眼睁大，对他认认真真地控诉道：“她在胡言乱语，你只是在学习之余，训练你的球技，提升你的运球水平，你并没有放弃高考。” 从小，她就没做过告状的事儿。 是不屑，但更多是因为她不认为有哪个人能让她向他告状。 可此刻，她就是想把方才受的气儿都一股脑的扔给他。 筱筱说过，那个女生喜欢他，而他对她也很不一样！ 那现在呢？ 他对那个女生还是不一样吗？ 思及方才他对女生的不假辞色，却又想到杨筱筱与她说的话，苏泱心里发闷，这时，脑子里的画面又不可控制地忽然一跳，又变成上学期的某个晚修结束后，他特意在篮球场等女生，和女生一起离开的背影。 苏泱心里更堵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江子翊捏起她下巴晃了晃，眉峰扬起，“在骂我？” “……”心里想的话，她干嘛说出来啊？ 苏泱瘪了瘪嘴，把他手拍开，尽量保持优雅地翻了个小白眼：“你是大猪蹄子的话，那就是骂你。” 江子翊：“……” 他可不是大猪蹄子！ 可他要是否认的话，她会不会更不开心？ 第106章 大傻子和小傻子，天生一对 江子翊决定避开陷阱。 “怎么了，不开心？”不远处有一张长木椅，他揽着她过去，让她坐下。 苏泱偏头扫了眼他的脸色，抿了抿唇，忽问：“江子翊，你有没有怀疑过我的支持呢？”怀疑她的支持是出于私心，不想让他抢了她的第一？ 江子翊怔了怔。 其实，她和姚文婷的对话，他听了有一会儿了。 当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远远看到姚文婷和她站一块儿时，就急着过去给她撑腰，怕她受欺负。 但过去后，却发现她非但没有落下风受人欺负，还将姚文婷气着了。 他放心吃惊之余，就乐得看他的小姑娘如何伶牙俐齿了。 他以为他能一直听到结束，可他受不住她被人诋毁，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不过，江子翊以为苏泱不会在意姚文婷的话，没想到小姑娘的心情还是受影响了。 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几句，江子翊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头上拍了下：“你这小脑袋瓜，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那你有没有嘛？” 江子翊叹息，揉揉她头：“没有。”她不会知道，她的支持是他坚持下去的绝对动力，即使所有人反对否决他，他也无所谓。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泱开心地笑了，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牙齿。 他也笑，两手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温柔地搓了搓，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小傻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把他的脸推开，但没一会儿，那线条流畅的下颌又抵在她额头上；她又去掰他的手，可他不想松开她，她就是使出全身力气也没用。 她气笑了，小手捶了下他的胸口：“大傻子，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他不痛不痒，反而变本加厉，大手一按，小脑袋就抵在他的胸膛，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理直气壮地发问：“讨厌的大傻子和可爱的小傻子，是不是天生一对？” “……” “说不说，不说我就不放开你了，我们就维持这个姿势在这儿天荒地老好了！” 少年的话里含着不易察觉的向往。 如果时间能够停止，他希望停在这一刻。 什么都无所谓，他只要她在他怀里。 “……不说。”她不信他不放开她，反正她不承认自己是小傻子。 他微微低头启唇，眯着眼将被风吹起的发丝抿在唇边：“嗯？确定不说？”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嗓音低沉喑哑，莫名撩人。 耳边传来低沉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是他的心跳声，也是她的心跳声。 忽然，她身体微微一僵，感受到某人的手正放在她腰上。 “哎呀，你真的好讨厌啊！”她没好气地拧了下他的腰，“是是是，行了吧？大傻子！” 他满意一笑，松开她，摸了摸她发红的耳根：“小傻子，真乖！” 苏泱白了他一眼，没忍住又噗嗤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厚厚的云层重新遮挡了阳光，似乎又要下雨了。 少女说：“江子翊，我希望你成功，让所有否定你的人都后悔今天对你的否认。” “江子翊，你努力实现你的梦想吗？” “我会。” 第107章 他不准 苏泱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看到江子翊了。 半个月前，江子翊和她说，韩羽想看看他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就带着他去打比赛了。 他训练时间太短，韩羽的预测是打进市里，但没想到他会一直打进省，参加决赛。 每一件事，既然做了就要尽己所能做到最好。 比赛时间是明天，一周前，韩羽带他去进行为期一周的特训。 比赛时间相隔很近，前前后后加起来快半个月的时间，但对高三学生而言，每分每秒都浪费不得。 苏泱支持他的选择的同时，也忧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学习。 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就注定她无法像以前所期望的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完高三。 * 江子翊不在，杨筱筱就放肆了。 常常在下课时间过来找苏泱，美名其曰要劳逸结合。 关于自己和江子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苏泱没有刻意瞒着杨筱筱，除了在父母和老师面前，她坦荡得令一直以为她是柔软小白兔的杨筱筱惊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筱筱也不再在她面前说她和江子翊不合适的话了。 这天放学，苏泱和杨筱筱回家前，两人相携去学校里的小店买东西。 杨筱筱买了根玉米棒，苏泱买了瓶哇哈哈。 出来时，苏泱看了眼好友手中的玉米棒。 杨筱筱啜了口玉米棒，看着苏泱插了吸管乖乖地喝哇哈哈，好奇：“泱泱，你是来那个了吗？” 苏泱愣了下，意识到了“那个”是什么，她微红着脸，摇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不买？你不是想吃吗？是怕吃这个肠胃冷？要不泱泱你吃我的吧。”说着，杨筱筱把自己的玉米棒递到她嘴边，“不吃多，没关系的。” 苏泱犹豫两秒，摇头拒绝：“谢谢筱筱，但我还是不要了。” “为啥？是家里人不给吃？”杨筱筱咬了口，冰得她不住张着嘴吸冷气，嘴里模糊不清道。 “……他不准我吃。” “……” 杨筱筱思考了几秒，待她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时，一脸震惊：“江大佬？” 苏泱点头，杨筱筱连最喜欢的玉米棒也不啃了，就要对她好好说道说道时，一个白白净净带着斯文眼镜的男生突然径直走到她们……不，是她的面前。 杨筱筱瞅瞅眉头微蹙的好友，眼含戏谑地看向那紧张得一直低着头的男生。 “同学，有事？” “有、有事。” 像是下定了决心，那男生猛地抬头闭着眼睛对苏泱大声喊：“苏泱学姐，我喜欢你！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 苏泱：“……” 周围有不少学生听见了，纷纷看过来指着他们这里窃窃私语。 “这位同学，”好脾气地朝男生笑了笑，“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打算喜欢你，抱歉了。” 话音落地，那男生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反应过来，就已经见到她喜欢的学姐拉着她的好友快步离开了。 隔得远，还能听到她好友调侃她的声音。 男生落寞地垂下头，肩膀却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学长周清放满目同情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要重新投胎做人了似的。 第108章 怎么办?越来越喜欢你了…… 在跟着韩羽去赛场前，江子翊接到了周清放的电话。 周清放以为他比完了才打的电话，得知比赛时间突然改了，刚准备脱口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匆匆说了句“加油”，便挂了电话。 就这位隐藏的妻奴属性，他怕自己一说，他得发疯到连赛也不比了，直接杀回来找人算账。 赛后，江子翊边拿毛巾擦脸上的汗，不出意料地，周清放的电话再次响起。 “说吧，什么事？”他喝了一口水，脑子里还在复盘方才的比赛。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今天放学时，我看到有个小学弟跟你家苏泱告白，当然，你家苏泱非常直接地拒绝了，没给那学弟留丁点儿余地。” 江子翊没吭声，周清放即使没法看见他沉下的脸色，但通过骤然一轻的呼吸，他也知道这个占有欲极强的家伙，定是生气了。 * 苏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顶放着毛巾，正打算拿吹风机吹头发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连忙放下吹风机，踢踏着拖鞋，小跑过去。 看到来电人，嘴角扬起不自知的笑容。 “喂。”她接起，嗓音甜甜的。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原本不悦的情绪，瞬间好了不少。 “在做什么？” “刚准备吹头发呢。” “先去吹头发，不要感冒了。” 苏泱不太想。 “乖，你先去吹头发，我不挂电话，等你。”他声音虽温柔，却不容置疑。 苏泱失笑，她还不至于黏人到这种地步。 “等什么啊，浪费话费，我吹好后打给你吧。” 话音落地，苏泱率先挂了电话。 她不挂，他也不会挂的。 吹头发时，吹风机发出的嗡嗡嗡声，仿佛是另一种节奏的音乐。 说好是她给他的，但她刚放下吹风机没多久，正坐在梳妆桌前梳头发时，某人就已经数着时间按捺不住的打过来了。 苏泱快速把头发梳整齐，虽然隔着电话他看不见，但她还是不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他通话。 “好了？” “嗯。”听着少年沉沉的嗓音，手撑着下颌，不经意间抬眼，苏泱看到镜子里照出她的模样，唇角笑容甜蜜，连眼睛里也溢出了笑意。 “比赛结果如何？” “拿了亚军。” “……”收敛了笑，苏泱安慰他，“别难过，你已经很棒了。” “不难过。”他有自知之明，相比那些训练多年的队员，这一次的单人比赛对他来说，更是一场经验积累。 “听说……”江子翊顿了顿，听不出情绪地问她，“有人和你告白？” “……” 今天才发生的事，他远在他市，消息怎么那么灵通？ “我拒绝了。” 她是真的很乖，语气认真地告诉他，没有半点犹疑，不会想着让他故意吃醋，使出些小女生的小心机。 “泱泱，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骁在门外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没听到回声，就径自进房，这时，他看到的就是那团小人趴在梳妆桌上，两手捂着脸，笑得像个没吃药的小傻子。 第109章 苏泱，你锁门干什么? “找了男人就不用学习了？”苏骁盯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讥笑，“苏泱，你可真有出息！” “……” 起身，苏泱默默将手机攥紧，小声反驳：“我没有不学习。”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苏骁突然炸毛了。 “我告诉你，苏泱，你最好别多想，不要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学习，你学不学，关我屁事？！”他不屑嗤笑，强调似的补充了句，“我不关心你，一点都不！” “……” 她确实是多想了…… 但多想的对象是某个突然表白的家伙，可不是她哥啊！ 苏泱清了清嗓子，对故作姿态的苏骁认认真真道：“哥，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原本是不多想的，但现在不得不多想了。 苏骁僵了僵脸，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厌烦地抓了把头发，苏骁闷闷道：“唐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有空回给他。” “唐琚？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 “你和你小男朋友煲电话，他打得进去嘛他？！” “……” 苏骁出去时把门带上了。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苏泱小心翼翼地把锁芯按上。 今时不同往日，刚才进来的如果是爷爷或奶奶，她大概可以去死一死了。 “嗒”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声音分外清脆。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爷爷的声音：“苏泱，你锁门干什么？” “我，我……”做贼心虚，苏泱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想找一个好理由，脑子却一片空白，急得脸红。 但门外的爷爷似乎也不想听她的解释：“你张爷爷家的孙女回家就锁门，是因为谈了小男朋友，你锁门是为了什么？也谈朋友了？” “啊，不，不是——” “不是什么，给我把门开了再说！” 苏泱又急又怕，紧张得浑身冒冷汗，手脚冰凉，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盯着门锁，苏泱万分不想开，可也知道躲不过去。 当务之急，就是要想一个找不到破洞的理由，她和张爷爷的孙女不同，她是高三生，她要高考，她锁门是为了更好地学习！ 对，没错！ “爷爷，我是为了学习，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苏泱的话堵在喉间，戛然而止。 憋了好一阵，她尴尬开口：“哥，怎么是你？” 刚才让她急得快吐血的人，不是爷爷，是苏骁。 他的音色和爷爷的十分相像，只要压低了来说话，两个人的声音很难分清谁是谁的。 “你爸听你妈的话，特意叮嘱爷爷奶奶看着你，不让你锁门，免得你读书不用功。现在锁起了门来了，你想说是为了学习？” 苏骁冷笑：“你当爷爷奶奶他们傻，还是当你妈傻呢？” 关了房门，苏泱盯着锁芯，半晌后，叹了口气。 苏骁说的没错，爷爷奶奶他们都不傻，突然锁门……就是主动露出破绽让他们起疑了。 没有锁门，苏泱回到书桌，坐下，边翻着练习册，边给唐琚回了电话。 寒暄几句，唐琚似有吞吐地提到了唐璟。 第110章 紧张 “泱泱，我哥他，他……” “唐璟哥？”苏泱疑惑，“他怎么了？” 唐琚沉默。 “没怎么。”良久，他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听你们苏家的佣人说，殷姨外出旅游回来后，可能会去趟h市找你。” 苏泱一怔，抿了抿唇。 母亲去私人医院治疗精神疾病的事情，除了亲近之人，无人知晓。 所以她不是外出旅游回来了，而是治疗有了成效。 不然父亲不可能让她回家。 可为什么想来h市呢？ 想到苏骁，苏泱脸色微变，心下担忧。 要是苏骁看到了母亲，一定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战了！ * 苏泱担心的事情到底没有发生！ 因为殷虹没去找他们，而是来到韩羽的训练馆外。 “夫人，要不我进去把人喊出来？”林叔看了会儿训练馆门口，始终不见人出来，转头看向后座的女人，迟疑问道。 殷虹掩唇笑了声，盯着林叔的眼镜像淬了冰：“老林，你和泱泱亲近，让你一个人去叫人，我真是不太放心呢。” 林叔脸上闪过愧色。 先前手下人跟着小姐时，拍了她和那男生的照片，本来这些照片已经被他扔了，却不知怎地，居然到了夫人手上。 万幸的是夫人为了让小姐好好学习，忍下了火气没去找她，不然如果叫她知道小姐那般看重这个男生，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对不起。”林叔再次诚恳认错。 “老林，既然你疼泱泱，就应该知道她要走哪条路，而不是一味地顺从她！” “是。” 收回目光，殷虹低头细抚着染了丹蔻的手指，淡淡吩咐：“去吧，把人叫出来，好早些回g市。” 林叔眸光一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殷虹慢慢放下手，盯着林叔远去的背影，又想起苏志海冷漠无情的吩咐人把她送去了精神病院。 没错，不是私人医院，是精神病院！ 深呼吸，殷虹闭着眼镜，掐着自己的手心，拼命控制情绪。 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镜，正好对上司机略微惊恐的目光。 她勾唇冷笑：“看什么？” “没，没什么……”司机跟了她多年，心知这位不喜欢听解释，回神后直接认错，“夫人，对不起。” “招子放好，不该看的，别看。”整理了下脖子上的丝巾，语气一顿，又无意似的补充了句，“耳朵也要收好，不该听的，别听，懂？” 脑海里忽然闪现不小心听到的话，司机脸色大变，颤着声音连连点头：“懂、懂、懂……” * 林叔表明身份后，江子翊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和韩羽招呼了句，就跟着他出去了。 两手插兜，江子翊姿态懒散，看不出来有丝毫紧张。 林叔刻意停了会儿，等他跟上来后，问他：“不紧张？” 江子翊语气冷淡：“紧张。” 林叔一诧，照他调查的资料来看，他以为这少年该说的是不紧张。 不过，紧张也好。 像这样的人会因为夫人的到来而紧张，不是为了权财，就是真把他家小姐放心上了！ 第111章 你的未来，不适合她 看在苏泱的份上，林叔提点了江子翊几句应该注意的地方，他的神情一直淡淡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领着他走到黑色轿车旁，车窗缓缓落下。 殷虹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一圈，优雅一笑：“江小同学。” 江子翊：“苏夫人。” 殷虹笑了声，对他的称呼，感到有趣：“以你和苏泱的‘同学’关系，怎么不喊我一声‘姨’呢？” 殷虹着重强调了“同学”二字。 江子翊掀了掀眼皮，殷虹目光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她也确实不需要掩饰。 在她眼里，他一个挣扎在社会低层的人，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 如果不是苏泱，他这样的人，或许连和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喊她一声“姨”？ 神色漠然，江子翊语气平静：“苏夫人有话直说吧，我还要训练。” 殷虹微诧，他的反应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照理来说，不管他对苏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听到这话，于情于理，他都喊她一声“苏阿姨”。 看来和她查到的差不多，确实是块硬骨头…… 殷虹神色不变，依旧和蔼可亲地笑，她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小同学，你今年高三，听说你成绩还不错，我想你应该听过一句谚语，叫‘癞蛤蟆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殷虹笑了下，哪怕是做着平易近人的姿态，话里话外也透出强烈的讥讽。 正如她所言，他对苏泱的喜欢，就是痴心妄想。 “小同学，阿姨不是轻看你，但我们家泱泱从小就受欢迎，她要走的路和你完全不同。” “以后，她会是站在世界级的音乐厅开个人独奏会的大提琴家，和门当户对的男孩结婚生子。她的人生是看得见的坦荡未来，而你……” 殷虹状似可惜般地摇摇头，叹息一声：“你的未来，不适合她。” “苏夫人原来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江子翊勾了下唇，笑容冷漠，“那不如苏夫人预测一下，回去后，我会不会把您的特殊能力告诉泱泱呢？” 到底还是年轻人，再怎么早熟沉稳，被她的话一刺激，这不就沉不住气了？ 这个年轻人，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不受影响地回去找苏泱呢。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还没有认识到所谓的情情爱爱就是裹了糖的砒霜，入口是甜，却会要人命！ 何必呢？ 年轻人的视线如箭般锐利，殷虹神色笃定，道：“你不会。” 这是来自阅历丰富成熟女性的直觉和判断。 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江子翊的神色更加冷漠了。 “你是泱泱的同学，我支持你和她做朋友。至于其他，我希望你就此止步。” 打开皮包，殷虹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是对你的补偿，十万块，祝愿你们江家越来越好。” 她的语气依旧笃定，仿佛早已确定他的选择。 怎么不确定呢？ 据说之前林叔给了他五千，他没要，那现在是十万，他还能不要？ 第112章 他们的喜欢，注定是一场悲剧 “苏阿姨。” 突如其来的称呼令殷虹心生鄙夷，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唤她“苏夫人”，现在却是“苏阿姨”…… 果然，再硬的骨头在金钱面前，都必须给她折了。 殷虹已经在思考用何种方式将男生的薄情展露在苏泱面前，才能让她体验到最直接且深刻的痛苦。 然而—— “如果你不是她的母亲，”江子翊扬唇笑，嘴角弧度如弯刀，在春日阳光下，仿佛闪烁着利光，少年吐字清晰，带着强烈的恶意，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已经让你后悔贸然过来找我。” 眉头狠狠一皱，殷虹盯着说话就转身离开的少年，许久过后，她将银行卡收起，对着后视镜抚了抚整齐盘起的头发。 “还是太年轻了，十万，起码够他江家十年生活，不要？看来还需要时间来认清现实啊……” 殷虹扫了眼坐回副驾驶的林叔，哂笑：“老林，你说，是吗？” 殷虹的警告不动声色，带着苏夫人的一贯优雅。 她用一句不轻不重的反问，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要再试图帮助这两个年轻人。 她，要让他们主动认清现实。 可一旦认清，小姐必会受伤，身为母亲，她到底怎么舍得？ 林叔心下难过，又觉苏泱遇上江子翊并非不幸，短短交谈间，他已看到少年的可取之处。 林叔欣慰于江子翊没有辜负苏泱的喜欢，但又矛盾地希望他收下那张卡，远离苏泱。 毕竟，这两个年轻人，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喜欢，注定是一场悲剧。 * 正如殷虹所言，江子翊从未打算将她找过他的事告诉苏泱。 一是没必要让她担心；二是因为到底是她的母亲，他并不愿意让她夹在自己和母亲之间难做人。 苏泱兴冲冲地拎着食盒来球馆找他，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怎么这么开心？” 江子翊丢了球，拿毛巾随意擦了脸上的汗，又仔细擦了擦手，这才接过食盒，牵着她手朝边上的长椅走。 “今天我家没人，我自己根据食谱偷偷做了汤，没让别人帮我哦。” 苏泱歪着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透亮的眼神里写满“快夸我”的小骄傲。 江子翊没让她失望，拉着她坐下的同时，揉了把她细软的头发：“我家泱泱真厉害！” 苏泱抿唇，羞涩一笑，两腮染了淡淡的粉。 “我做的是玉米排骨汤，按照食谱加了红枣之类的好多料，书上说有开脾健胃、润肺养心的功效，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苏泱边雀跃地介绍，边动手打开食盒。 怕她烫到，江子翊忙自己动手。 食盒配备了一个小碗，他倒了大半汤进去，端起碗就想先给她吃，可对上女孩“你要敢不喝，我就立马走人”的目光，他又默默收了手，还不忘问她：“你吃了没？” “爷爷奶奶带我去张爷爷家吃了午饭，我才先回家的，你放心吧，我不会饿肚子的。” 苏泱解释了句，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不喝她熬了许久才******心汤”。 第113章 得看紧会做饭的小公主 轻笑一声，在她万分期待的小眼神下，江子翊舀了口汤喝。 随即，眉眼舒展，毫不吝啬地夸奖她：“不错，仅仅依靠食谱，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看来小苏老师不仅上得厅堂，还下得厨房啊。” 苏泱高兴极了，比小时候考试拿了一百分还要高兴。 她昂了昂尖俏的小下巴，不无骄傲地说：“以后我还要研究其他的菜！” “这么厉害的小公主，以后我得看紧点儿，一定不能让他人抢了去。” 江子翊啃了圈玉米，又啃了块排骨。骨头带了点儿血丝，丢进垃圾袋中时，他不动声色地又丢了块啃完了的玉米，力度合适，正巧落在骨头上方，遮了红血丝。 苏泱依旧微红着脸颊，抿唇笑，像是在默认他的说法。 江子翊吃得很快，仿佛在吃人间至上美味。 “慢点吃啊你。”苏泱叮嘱他，又不禁疑惑，“有那么好吃吗？” 作为第一次下厨的人，他的捧场让她自信欣喜之余，也好奇，难不成她的厨艺当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有。”他肯定道，捧着小碗，又咬了块排骨。 苏泱探头看食盒，里面只剩下一块排骨和两小圈玉米了，她把煲的汤全部装进来了。 苏泱：“我也想尝尝。” 她没有试味的意识，想着是给他做的汤，一做好，为了防止被爷爷奶奶看见，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残局，仔细打扫好“作案现场”，就往这边跑。 他说好喝，她深信不疑。 但也想看看还有哪里需要精进的地方。 只是，话音落下，眼前人却迟疑着说：“还是不要了吧。” “……我就喝一口汤。” “训练精力耗得比较大，这些就只刚好够我喝。”说着，他又舀了大勺的汤，大口地喝了。 苏泱无语：“那你刚才还想把整碗给我呢？” “这不是怕你没吃嘛。” 江子翊比刚才吃得更快了。 他好像真怕她和他抢吃的似的，三下五除二地把小碗里的食物全部解决掉，就要去拿食盒把剩下地倒进小碗时，一双小手突然迅速伸出来，抓住食盒。 江子翊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皱着眉：“苏泱泱，你别喝。” “我自己煮的，为什么不能喝？”苏泱脸色也不好了，她强调道，“我要喝。” “泱泱……” “我要喝！” 她很执着，不给她试，她不死心。 无奈，江子翊只能皱着眉松手，担心地看着她捧着比她小脸大了好几倍的食盒喝汤。 不出意料，只尝了一口，她就放下了食盒，红着眼睛看着自己：“怎么那么难喝！？” 怕她哭，江子翊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有了她之后，他现在已经开始学会身上带纸巾了。 “……第一次做，还有进步的空间。” “那也不能那么难喝啊……”汤咸得要死，还有股腥味。 苏泱夺过他的筷子扒拉那排骨，就看到了里面的红血丝，又夹起一圈玉米尝试咬了口，也是奇奇怪怪的味道。 这就是她花了两个小时煮出来的“爱心汤”？ 第114章 我会看着你身披五星红旗，站在世界之巅 把剩下的全倒了以后，苏泱嗒嗒嗒地小跑回来，站在他面前，眼尾红红的，沾了湿意。 “江子翊，那么难喝，你为什么还要喝？”就算怕她难过，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刚才不让她喝，就是担心她会哭。 她去倒汤时，不让他跟着，现在看来，是偷偷哭过了。 江子翊叹息，握住她手将她拉到身前。 拿着纸巾，在她眼尾处轻轻按了按，注视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语气诚恳：“不难喝。” 他不是在安慰她，他真觉得不难喝。 心上的欢喜足以封闭他的感官，舌头尝出来的味道是从心底深处渗出来的甜蜜。 所以，怎么会难喝呢？ 苏泱可不知道他的想法。 看着即使坐着也没比她矮多少的少年眼也不眨地抬头仰视自己，苏泱心里委屈极了。 替他委屈。 她跨前一步，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小脑袋抵在他坚硬的肩膀上，低低道：“江子翊，我会努力做好，给你喝真正的‘爱心汤’。” 江子翊笑了笑，其实，现在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从来都不贪心。 “好。” * 韩羽的训练馆离图书馆不远，苏泱在图书馆学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她收拾好练习册和各科卷子，下楼。 少年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 因为他要训练，这学期周末他们都没去学校后面的无名亭学习，而是来了离训练馆最近的图书馆。 他有训练时，她在图书馆学习，他来接她回家；没训练时，他们一起学习，再一起回家。 少年时期的爱恋，总是简单得可爱。 要求不多，只是寻机会相携一起回家，已经令人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在路上讨论遇到的难题，有时候会穿插一些他在训练或摆摊时遇见的趣事，偶尔，少年也会情不自禁地冒出几句让少女脸红心跳的话。 比如，他会用非常平静自然的语气告诉她，以前他从来不会注意生活有什么有趣的事，是有了她之后，才会注意到这些。 她红着脸问他为什么。 他想了想，半开玩笑说，怕她觉得他无趣，就不要他了。 她抿唇偷笑。 他看着她的侧脸，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 以前他从未对这个世界有所期待，更不觉得它有趣，可如今，他逐渐觉得原来生活不止是绝望，更是希望。 他们也聊起了目标。 他说，他希望努力在明年的全运会取得好成绩，加入国家队，再努力参加2008年的奥运会。 他说，他希望自己能为国家升起五星红旗，更希望成为她的骄傲，不负她的选择。 苏泱没控制住情绪，扑进他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江子翊，”她语声缓缓，如磐石般坚定，“我会看着你身披五星红旗，站在世界之巅，荣耀加身，为国争光。” 江子翊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狭长的眼里含着直达眼底的笑意。 “苏泱泱，到时候，我来娶你，你可要答应我啊！” “……好。” 第115章 他在等一个人的电话 时间如流水，在数不清的测验中，模二的成绩也出来了。 江子翊总成绩排名年级第一，苏泱屈居第二。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意外，又仿佛理所应当。 因为，他是江子翊。 周清放几人替兄弟高兴，想为江子翊庆祝一番，但在他们提出邀请时，江子翊毫不犹豫拒绝，并表示他要把仅有的休息时间全部留给他的小姑娘，至于他们这群汉子，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周清放气急，指着他鼻子骂他重色轻友。 江子翊也不和他计较，淡淡睨了他一眼，说：“有本事，你也可以重色轻友。” 正努力在杨筱筱面前刷好感却收效甚微的周清放：“……” * 江子翊确实想空出时间陪苏泱，可他实在太忙了。 韩羽制定的训练计划，任务再次加重，以便迎接一个月后的团队赛。 如今，训练馆内还有其他队友，他需要花时间与这些队友磨合，积累默契。 除了学习和赚钱外，他的时间几乎都泡在了训练馆。 这天是周日，他的状态不太好。 休息时，韩羽半点不客气地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通，显然，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韩羽早把韩师母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江子翊也明白师父的苦心，他不希望自己在将前程和未来作为赌注的前提下，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情绪上。 可明白是一回事，是否控制得了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当他在运球转身时，不小心摔破膝盖时，他就知道只要碰上与她有关的事，所谓理智，全都与他无关。 看看他血流不止的伤口，韩羽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嫌弃摆手：“滚滚滚，明天放学后再过来，今天就别在这儿继续碍眼了！” 江子翊走得很干脆，显而易见，他早就想走了。 韩羽气得想吐血，指着少年的背影骂了句“臭小子”，转过身对其他人吼：“给老子认真点练，不然中午就别吃饭了！” 莫名受牵连承受教练怒火的队员们苦着一张脸，面面相觑。 再说从训练馆出来后的江子翊，也没走多远，他抽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下膝盖的血迹，走了三四分钟的时间，来到图书馆门口，坐在平时等人的台阶上，就那么捧着手机，一动不动。 他在等一个人的电话。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十八小时五十六分钟。 从好奇不解，到忐忑不安，再到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也只汇聚成了一个名字——苏泱。 高三下学期需要上六天课，昨天成绩出来，放学后，他照旧打算先送她回家，再去训练馆。 可她拒绝了他的陪同，说想要一个人走走。 看出她的坚持，他即使不愿意减少和她本就不多的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想勉强她。 可看着她踏上公交车，车子缓缓驶离时，他就后悔了。 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泱泱，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电话里的女孩沉默了几秒，然后歉然地对他说，“江子翊，我暂时想一个人待着，抱歉，你先不要给我打电话吧……” 第116章 这辈子都只能劳烦小苏老师好好教导了 为什么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为什么不让他给她打电话？ 为什么…… 脑子里的全部疑惑，心里的所有不安，在看到手机显示的来电人时，突然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江子翊等了五六分钟后，女孩气喘吁吁地来到他面前，脸颊是运动过后的微红。 平时走路他迁就着她的步伐，从训练馆到这里，至少要十分钟的路程。 电话里，她问他在哪里，他说了地址后，才得知她去了训练馆。本来他要回去找她，可她从韩羽那儿得知他受伤了，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匆匆过来了。 “怎么走得这么急？”江子翊心疼地看着她，想让她坐旁边休息一下。 他穿着球裤，膝盖处泛着血丝的红肿伤口收于眼底，苏泱瞬间喉咙一涩，心疼极了。 蹲在他面前，近距离看那伤口时，她抬头，语气非常不好，难得带着火气，质问他：“受伤了不去处理伤口，跑来这里傻坐着，江子翊，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若是平时，这时他会插科打诨地哄着她，让她消气。 可此刻，看着她紧绷的小脸，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泱泱，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处理伤口，我，我只是……”他手足无措地解释。 “只是什么？” 过来之前，苏泱和韩羽要了伤药，用棉签沾了酒精给伤口消毒，听到他的话，她头也不抬地问： “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打给我……” “……” 苏泱消毒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 她不说话，他就一直看着她。 黏在身上的目光带着执拗，苏泱直到用纱布把他伤口缠好并系上小巧的蝴蝶结后，这才抬起头，看着他，笑他：“江子翊，你傻不傻啊？” 这话似曾相识，是他常常用来调侃她的话。 江子翊深深地凝视她良久，盯着她唇角勾起的弧度，终是放松地笑了。 “你觉得呢？” “傻！”纤细指尖抵着他的额头，苏泱不自觉地撅嘴，无奈道，“再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这么傻的人，这辈子都只能劳烦小苏老师好好教导了。” 江子翊握住她的小手，隔着自己的手，亲了亲她的，嗓音含着低沉的磁性。 经过苏泱的一番解释，江子翊这才知道她突然情绪低落的原因。 其实，与他猜测的并无差异，她的变化和成绩相关。 昨天她说想一个人静静时，他就猜到了大概是这个原因，毕竟在她情绪失落前，只发生了这件事。 可他也清楚，她并不是那种功利心强的女生。 通过她的解释就知道，主要是因为从小到大，她母亲都要求她必须拿到第一。 听完，江子翊沉默，若有所思。 苏泱扶额，伸手拧了把他的耳朵，警告他：“江子翊，我本来都不想和你说这些，就怕你乱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故意考得比我差，我就真不理你了啊！” “可是……”江子翊看着她，眉峰微蹙。 “再可是一句，我现在就不理你。” 某人迅速闭嘴。 第117章 我舍不得你，放弃你的热爱…… “泱泱，你母亲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苏泱没多想，以为他在问知道成绩后殷虹的反应。 “没说什么。”成绩这件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怕母亲受不了。 江子翊稍微松了口气，她和父母关系并不和谐，他怕殷虹为难她。 思及上回殷虹提到的话，江子翊把她颊边的一绺发丝捋到耳后，大手抚在她耳边，带着薄茧的粗粝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额角。 “泱泱，我很抱歉，不经你的同意，向苏巡打听你的事。”江子翊斟酌着开口。 她肌肤细腻敏感，即使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让她光洁的额角上留下一块红迹。手掌盖在她额头上，他低头亲在自己的手背上。 “泱泱，”江子翊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深处，“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丢掉陪伴你多年的大提琴么？” 苏泱身体微微一震，眼睫轻颤，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她的沉默与逃避，令二人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于刹那间凝滞下来。 苏泱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她的喉咙像被塞了烙铁似的，不仅说不出半个字，还灼得她生疼，难过得想哭。 秀气的眉眼间，闪过挣扎和痛苦，可很快，又归为平静。 是不抱任何希望的麻木和漠然。 心像是被人用细针刺了下，又麻又疼。 他不愿意逼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可这件事不行。 自从苏巡口中得知她的事后，他就四处搜罗她以前的演出视频。 那会儿互联网还没盛行，他能找的渠道有限，只能在各个大大小小的影音店找。 庆幸的是，寒假时，他跟着公司去别省忙搬家单子时，在那里的一家小店里找到了那张刻录了她其中一场比赛的光盘。 店主是大提琴的忠实粉丝，这是他好不容易淘来的光盘，本没打算出售，却架不住江子翊难缠，天天跑去他店门口恳求他，鉴于他的诚心，店主最后把光盘送他了。 他把她的这场比赛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拉的曲子，他以前听过。 是在摆夜宵摊时，卖碟片和录音带的摊主用录音机放的曲子，他还记得那老板和客人说过，这首曲子叫《穿越时空的思念》，是日本那部叫《犬夜叉》的主题曲。 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思念不思念，也不知道什么“犬夜叉”。 常年在黑暗中独行的人仿佛封闭了五官，一首人家听来动人心弦的曲子听在他耳里，与他手里的猪油倒在锅里发出的劈里啪啦声，没什么不同。 可那一刻，五音不全、乐感缺失的他除了好听之外，还听出了不一样的感受。 视频分辨率低，拍得她的脸很模糊，可他仍然能想象得到，当她拉弦时，那双形状柔美的眼睛必定装满了永不湮灭的漫天星辰。 他的泱泱，是那样热爱她的大提琴啊…… 江子翊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怜爱地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轻声说：“泱泱，我舍不得你，放弃你的热爱……” “不要放弃，好吗？” 第118章 没有骨头可爱 唐琚和苏泱相识多年，平时见过唐璟虚虚地拥着苏泱安慰她，也在辗转难眠时，想象过她被唐璟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她则回馈以同样浓烈的情绪，用力拥抱他。 在唐琚的认知里，苏泱的未来，全都和唐璟有关。 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个画面，包括他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隔着凹凸不平的水泥马路，站在图书馆对面，望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时，第一次觉得生活怎能如此戏剧化？ 唐琚特意从g市赶过来找她，没告诉其他人。 这一路，他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他以为自己见到她就好了。 可他抵达苏家院子时，苏奶奶告诉他，她还没回来。 他只能边等她，边和奶奶一起做家务。等他把地扫了拖了后，她还没回来，他等烦了，和奶奶招呼一声就出来溜达了。 见面时，他想着如果自己把那事儿告诉了她，她会不会哭啊？ 要是哭起来，怎么办？ 他和他哥不同，可不会哄人啊！ 可他就算不会哄人，也不会像他哥那样惹她伤心啊！ 如果，如果…… 唐琚不敢再想下去，那样会让他看不起自己。 然而，他所有矛盾煎熬的感情在看到这一幕时，瞬间变得无比可笑。 他在这里担心她担心得要死，她倒好，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这小泱泱，什么时候胆子这么肥了？！ 唐琚气得脸都红了，他愤愤然地大步走过去，可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住了。 对面，男生先站起来，朝女孩伸手。 没有丝毫犹豫，女孩乖乖地把小手放在他手上，橙黄的夕阳下，那张莹白小脸上扬起的是他所没有见过的灿烂笑容。 唐琚怔在原地，忽然之间，他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突然，那个又高又瘦、看起来就不像个好学生的男生蓦地向他望过来，黑沉沉的目光钉在他身上，像是在判断着什么。 随即他就看到对方占有欲极强的揽过身旁女孩，转身离开。 附中校霸权威莫名被挑衅，唐琚气得踢了下脚边不知什么人落在这里的一块锯木板。 然后，转身走人。 走了一段路，实在没忍住，停下来甩了下脚。 这一踢，顶到他的脚趾头了，是真挺疼的。 这边，苏泱顺着他的视线，偏过头去看后面，但她的头刚想向后转，就被某人的大手盖了回去。 “好好走路。” “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一只不要脸的小狗在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东西？是骨头吗？”苏泱仰着小脸，一脸天真地问。 “……”江子翊没吭声，垂眸看她，目光复杂。 趁他不注意，苏泱倏地转过头去看，扫了一圈，除了行人外，什么也没有。 “看不到了，那只小狗可爱吗？” 这回，他不再沉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丑死了。” “……”这么嫌弃？到底有多丑？ “没有骨头可爱。”他一本正经地补充了句。 “……” “这么可爱的骨头，只适合另一只大狗。” “可大狗没小狗可爱……”她按照自己的审美，实话实说。 “骨头负责可爱，大狗只要保护好他的骨头就好了，要什么可爱？” “……” 第119章 你对得起苏泱吗?! 决定过来g市前，唐琚又和唐璟吵了一架。 或许不能算吵架，只是他单方面的和唐璟闹矛盾，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唐璟只是沉默以对，或者选择避开他。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一周之久。 有时候，唐琚也想不明白自己和唐璟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他们和其他豪门世家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唐琚从小就黏唐璟，唐璟也照顾他，一旦唐琚犯了什么错，唐璟都会挡在他前面，不是替他受罚，就是陪他受罚。 唐琚非常敬重和崇拜唐璟，甚至因为这份敬仰，小霸王般的少年连一句“喜欢”都不曾说出，就默默退出三个人的尴尬局面。 只因在他看来，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唐璟更适合苏泱的人了，包括他自己。 然而，不久前的一幕却打碎了唐璟的认知。 那天，他在没有提前告知唐璟的情况下，兴致勃勃地跑去g大找他。 唐璟的舍友告诉他，唐璟是学生会主席，陪他们学生会几大部门的人去酒吧了。 唐琚挺兴奋的，g市的酒吧他还没去过，那舍友也是个爱玩的，一听这话，直接表示带他过去体验体验。 以前，唐璟和唐琚也去过h市的大大小小酒吧，但无一例外，每次都是他在玩，而唐璟则在沙发上默默地喝酒。 唐璟形象极佳，举手投足间有着世家公子的雅致和贵气，故而他仅仅什么都不做，就有无数女人前仆后继，但每每转头，唐琚都能看到他哥用不失礼貌的言语和气度委婉拒绝青睐。 见状，唐琚还常常借此调侃他，说他坐怀不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柳下惠的转世。 唐璟不以为然，仅用“我不能让泱泱以后有找我茬的机会”就让唐琚无话可说。 当初唐璟说这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看着那个把一个女生按在墙上亲吻的男人，唐琚恍惚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失望和愤怒让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是唐璟。 “唐璟！”大喝一声，唐琚两三步奔到唐璟面前，拽起他的衣领，一拳狠狠砸下去，“你对得起苏泱吗？！” 他怒目圆睁，像一头正处于暴怒中的狮子。 唐璟皱着眉，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又听到他提到苏泱，眸色微微一变。 唐璟低声对身旁女生说了几句什么，那女生高傲地看了唐琚一眼，随即款款离开。 “跟我走。”拿出手帕擦嘴，唐璟没看唐琚，径自往外走，途径垃圾箱时，随手一扬，手帕被轻飘飘丢弃。 唐琚眉头紧锁，盯了眼那个垃圾箱，跟上。 唐璟把唐琚带去另一个包间，看得出来，唐璟对这个酒吧的一切都很熟悉。 坐在他对面，唐琚沉着眉眼，压抑着怒气：“你喜欢那个女的？” 缓缓吐出烟圈，唐璟俊雅的面容隐在烟雾里，模糊不清，气质仍旧优雅贵气，却和平日的他大相径庭。 唐琚听到他说：“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亲她？唐璟，你把苏泱放在什么位置？” “唐琚。” 倾身在被子里抖落了几下烟灰，唐璟眉眼不抬，语气不重，却令人不寒而栗—— 第120章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记住了，唐苏两家亲事，不会因为任何人事而改变，而苏泱——” “生是唐璟的人，死是唐璟的鬼。” 唐琚站在苏泱面前时，脑子里依旧回荡着一周前，唐璟轻松随意却又掷地有声的话。 “唐琚！” “啊？” 女孩清脆的呼唤在耳边乍响，唐琚回神，敲了下她的脑袋：“干嘛那么大声说话？！” 苏泱揉了下额头，嘶，手劲儿真大，某人也会敲她额头，但从来都不痛的！ “不那么大声，我怕你浪费我时间，耽误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不知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臭丫头！” 唐琚作势抬手又要敲她，苏泱连忙避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只是动手，可没动脚，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我也只是用口喷你，没用‘血口’喷你。” 唐琚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地和她斗了两句嘴，又开始看着她若有所思。 人还是那个人，漂漂亮亮，又乖又软，但仔细瞧瞧，就能发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脸上的笑容多了，整个人看起来都真实了许多。 唐琚心里难过，为小时候一去不复返的三个人的时光。 苏泱看出他的不对劲，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以为他又和以前一样，和唐伯父吵架闹脾气离家出走了。 心里微微叹息，又想起某个人。 大概，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和家人吵架闹脾气离家出走的权利吧…… ”唐琚，很快要高考了，其实你现在应该待在学校学习。” “学校有什么好玩的？”唐琚弯腰抓了把摇曳的狗尾巴草，心不在焉地回她。 “就算你以后可以直接进入唐氏工作，可如果你连所得利润这些都不会算，你让你公司的同事怎么想你呢？” 手上编织的动作一顿，唐琚抬眼瞧她：“以前你很少和我说这些的。”确实是变了。 “以前啊……”苏泱低眉敛目，唇角浅浅弯起，“以前我也不知道原来时间这么宝贵啊……” 宝贵到……她会希望时间慢点儿走，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实现他的梦想。 宝贵到……她会珍惜和某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小泱泱，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呀？”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苏泱仅仅慌了两秒，就镇定下来。 “怎么这么问？”唐琚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她这种问题。 唐琚沉吟，颇为不正经地对她笑：“你脸上的表情在告诉我，你在‘思春’。” 苏泱无语，想了想，点头：“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 苏泱眸子带笑，补充道：“很喜欢的人。” “……”唐琚扯了扯唇，虚虚看了她一眼，怕泄露了心事，忙垂眼继续编织，一只小蜻蜓已初具雏形。 他真佩服自己，难过到想蹲下来抱头痛哭了，居然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编东西，是谁说他没用的？站出来，看他不打爆他的头？！ 天马行空的乱想一通，脸上表情平静，手上编织的动作娴熟流畅，他感觉自己像分了好几个人。 “是今天傍晚和你一起在图书馆的男生吗？” 第121章 狗尾巴草 “你看到了？” 忽然之间，苏泱想起傍晚江子翊的异常。 “嗯，看到了。”还和那个男的用眼神交锋了。 苏泱点点头，神色间并没有紧张之色。 “不怕我说出去？” 大功告成，唐琚把小青蛙丢给苏泱。 苏泱两手接住，小蜻蜓的脑袋毛茸茸的，她摸了摸，指腹很痒。 “你不会的。”苏泱笃定道。 相识多年，唐琚虽时常不着调，但她信得过他。 唐琚扯了扯唇，苦涩一笑。 其实傍晚时，他是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唐璟的，电话已经拨通了，但响了两声，他又给挂了。 说不清为什么，在唐璟和苏泱的问题上，他终究还是选择偏袒了苏泱。 他怒气冲冲地过来，是想告诉她唐璟的事，可现下这种情况，大概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唐琚烦躁地揉搡两把头发，试探性地开口问她：“小泱泱，如果我哥找了个女朋友，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苏泱有些懵，不理解这话，唐璟哥找女朋友和她有什么关系？ 随即又反应过来，难掩惊讶和欣喜：“唐璟哥找女朋友了？我们这是要有嫂子了吗？” “……”得了，就冲这态度，什么也不用再问了。 唐琚准备离开时，苏泱不忘旧话重提：“唐琚，剩下的时间，你努力努力，起码别让未来的你想起曾经，就觉得后悔。” “再说吧。”唐琚不以为意。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苏泱决定给他下剂猛药：“唐伯父以后会把公司交到你手上。” 皱了皱眉，唐琚不信：“你就使劲儿编吧！”他哥比他优秀多了，他爸怎么可能那么没眼光，让他一个纨绔继承他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江山？ 苏泱想再劝劝他，但唐琚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和她招呼了句，就离开了。 乌漆嘛黑的暗夜里，少年快步离去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高大又洒脱。 不经意间，苏泱想起去年她经过书房时，不小心听到父亲和唐伯父的对话。 “我的家业，以后都是留给小琚的。” “其实，你们家唐璟很优秀。” “再怎么优秀，他母亲也不是向莲。” “不怕养大的崽子反咬一口？” “他不敢。” 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苏泱轻叹一声。 忽然间，她也有些难过了。 * 唐琚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苏骁了，在唐璟和苏泱到来之前，他都是跟在苏骁后面玩的。 但后来，随着苏骁行事作风越来越偏激，唐琚渐渐就疏远了他，但导致他对苏骁彻底没好感的导火索，还是苏泱为了他，失去演奏大提琴的能力。 苏泱说过，这件事和苏骁没什么关系，但他不管，就是讨厌苏骁。 故而，当唐琚走出苏家巷子口，刚好碰到外出回家的苏骁时，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就准备目不斜视地离开。 “胆小鬼。” 脚步一顿，唐琚偏头斜睨距离不远的人，声音很冷：“苏骁，你说什么？” 苏骁扫了眼他手里拿着的狗尾巴草，讥讽一笑：“连告白都不敢，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第122章 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暗恋有多苦呢？ 大概就是满怀全部期待以为终于可以摘得一颗甜果子，到头来，吃进嘴里的还是苦黄连。 苏骁骂他胆小鬼。 他是吗？ 或许吧。 可比勇敢告白后连朋友都没法做，他宁愿当个胆小鬼。 最起码，他拥有替她把关的权利。 正如此刻，他和这个夺得苏泱芳心的男生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江子翊，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旦曝光，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唐琚一点儿都不客气。 当然，他也不需要客气，不提他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张扬的个性，仅一个苏泱，就让他和面前人做不了朋友。 江子翊是在训练的时候被唐琚喊出来的，在听了韩羽的数落后，韩羽还是放他出来了。 听到唐琚的话，江子翊没什么反应，脸上情绪很淡，只拿着毛巾擦汗，擦完，又将它整齐叠好。 唐琚的目光落在那蓝色毛巾上，盯了一会儿，俊俏的脸上闪过嫉色。 江子翊翘了翘唇，故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面前的蓝色毛巾，告诉他：“这是泱泱准备的。” “不用你说，我知道！”唐琚恼恨，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你以为你是谁？我和她一起长大，知道她的一切喜好。” 自觉忽视最后一句让他不喜的话，江子翊冷笑：“我什么都不是，只是刚好被她放心里的人。” 唐琚双手抱胸，呵地一声笑，轻蔑看他：“被她放心里的人多了去，你算哪根葱？” 江子翊不语，狭长双眼微微眯起，拇指指腹打着旋儿地轻轻摩挲毛巾边缘。 “如果不信，你去问问她，唐琚这个人，她在不在乎。我相信，这个答案你不会喜欢。” 瞧着唐琚一脸自信的模样，江子翊摇头失笑，像是在看认不清现实的可怜人。 “不，你错了。” “错什么？” “我不会不喜欢。” “……” 唐琚冷哼，死鸭子嘴硬，信不得。 江子翊难得对除苏泱以外的人有耐心，他解释：“一个教师会在意班上的每一个学生，但只有一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这个教师不会再生？靠计划生育？”唐琚嗤笑，“指不定多少年后就开放二胎三胎了。” “其他教师或许会，但她不会。” “江子翊，话不要说得太满，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因为……”江子翊扬眉，一字一顿，“她只是我的小苏老师。” “……”什么小苏老师？ 唐琚皱眉思索了下，瞧见对方眉眼间的得意，顿时明了。 妈的，这小子故意在他面前说只有他和苏泱才懂的话，找死是吧？！ 唐琚气急，压着要给对面人两拳的冲动，盯着他脖子上的那只青狼纹身，语气冷漠：“你和苏泱不合适。” “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起身，江子翊不打算听他讲无意义的话。 唐琚默了默，也清楚自己是在说废话，既然苏泱选了他，自有她的理由。 “我哥……” 唐琚抿抿唇，思及唐璟那句直到现在还令他胆战心惊的话，终于还是开口说，“他很爱苏泱，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但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第123章 苏泱，你有什么脸来哭? 时间溜得很快，转眼间又快到二模了。 在最后的日子里，高三绝大部分学生全都埋头苦学，希望尽己所能为高中生活画下圆满句号。 基础薄弱成绩相对不好的学生即使明知交不出完满的答卷，但也信封临时抱佛脚，能抱多少是多少的“真理”——毕竟，这是各科老师念叨了三年的话。 赵芸十分欣慰。 他们一班学生不仅个个都听话，甚至还有两个有希望冲击省状元的学生。近来，她的爱人常说她做梦都在笑。 赵芸和学校已不再管江子翊的决定了。 这个少年，用实力证明自己即使走一条更为艰苦的道路，他也依然可以取得最好的成绩。 这日，赵芸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中的女人语速不快不慢，谈吐文雅，自称姓殷，是苏泱的母亲。 赵芸有些惊讶。 苏泱的转学手续是一个姓林的先生办理的，后来苏泱在校打架，对这件事，原本赵芸想找她父母谈谈的，但登记留下的电话是她的爷爷。 这些日子，苏泱父母没有联系过她，了解这孩子在校情况，她还以为这对父母也是那种只顾着自己，不顾孩子的人呢？！ 赵芸为自己狭隘的想法而感到抱歉。这份歉然，使赵芸更加热情地向殷虹说起苏泱的成绩和表现，她甚至还提到了江子翊，说他能浪子回头，苏泱功不可没。 殷虹听过，轻轻笑了两声：“把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赵老师的眼光才是真的好！” 赵芸以为这位家长也认可她的做法，顿时为她的理解而心生感动。有些家长并不乐意让自己的孩子带差生，这种情况，她执教多年，也见了不少。 赵芸又道，您把苏泱教育得很好。 殷虹意味不明地又笑了一声，问赵芸，苏泱一模的分数及排名是多少。 赵芸说，686分，班级第二，年级第二。 殷虹又问，第一是否是方才提及的江子翊同学。 赵芸给予了肯定。 * 苏泱从未期待过，殷虹会像其他母亲那般温声细语地与她说话，处处呵护她、关心她。 可她也没有想过，殷虹特意帮她请假回家，迎接她的竟是一巴掌。 当耳旁响起清脆的巴掌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烧灼感时，她才恍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母亲打了她。 母亲虽严厉偏激，但由于不想在她脸上、身上留下痕迹，也不想像疯婆子般打人，这些年来，母亲骂她、关她，却从未对她动过手。 苏泱抚着脸，眼眶迅速湿润了。 “哭？” 殷虹冷笑，妆容精致的面庞挂着刺人的讥讽，割裂了她身为母亲的温情，只余刻薄：“苏泱，你有什么脸来哭？” 眼泪吧嗒一声，从眼角滑落。 苏泱用手背胡乱地抹了眼泪，所幸不过几秒的时间，她就把眼泪憋回去了。 人真是一类神奇的物种，知道对方心疼自己，眼泪掉下来抹都抹不干净；知道自己哭得再厉害，也无法获得一声安慰，就算再痛苦，也能把眼泪和难过往肚子里咽。 第124章 怎么，你那小男朋友真没告诉你?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值得让您特意请假，就为了打我这一巴掌。” 苏泱站得笔直，瞪着殷虹，眼睛通红，放在身侧的两只小手捏得很紧。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殷虹走近，染了红色丹蔻的手指掐在白皙的下巴上，尖利的指甲陷进肌肤，苏泱疼得蹙眉。 “苏泱，转学去了h市，别的没有学会，倒学会了说谎骗人？” 苏泱心里一慌，却平静问：“我骗您什么了？” “你上次一模考试，排名多少？” “……” “不说话？” 殷虹讥笑了声，甩开她的下巴，扬手，又是一巴掌。 安静的客厅，“啪”地声响，苏泱被打得没站稳，摔在旁边的沙发上。 耳鸣了一阵，才感受到两边脸颊都火辣辣的疼。 自己的脸现在有多难看，不必照镜子，苏泱也知道。 这要是回了学校，被他看到，大概他又要火冒三丈了。 可打她的人是她的母亲，他要怎么讨公道呢？ 看，她又给他出了难题了…… “说！”殷虹大声喝道，“排名多少！” 管家听到动静进来，刚好看到苏泱像个忽然间拥有了勇气般的小斗士，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殷虹说：“就为了这个，所以您那么生气吗？” “那我告诉您，我排名第二，年级第二、班级第二，都是第二，就算您再生气，也改变不了，这第二的事实。” 她也不是没人疼的人，就算在这里逃不开变“猪头”的命运，等回去就好了。 殷虹见不得自己一手教育长大的孩子与自己争锋相对。 当巴掌甩顺手了后，之后再多的巴掌，也可以不经思考地甩过去。 甩出去的那一刻，眼前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妄图挑战自己权威的孽障。 管家急得团团转，想过去阻止，但也清楚殷虹不是她阻止得了的人。想了想，她偷偷从客厅出去，给苏志海打电话。 居高临下地俯视再次摔在沙发上的苏泱，殷虹讥嘲：“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这也是你必须接受‘为什么没有考第一’的惩罚。” “妈妈，没有人一辈子是第一的。” “到底是没有人一辈子是第一，还是你因为谈恋爱没有好好学习？” 脑子“轰”地一声，苏泱震惊看她。 “妈妈，你……” “怎么，你那小男朋友真没告诉你？” 殷虹笑了，红唇，白牙，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不少，但苏泱只听到了“十万块”。 直到被殷虹再次关起来，坐在梳妆台前，苏泱才彻底回神。 母亲她……去找了他？ 为什么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为什么呢？ 趴伏在桌上，头埋进臂弯里，眼泪渗湿了衬衫袖子。 母亲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被江家债务逼得喘不过气来，也不肯弯腰的人，她的母亲拿了十万块给他，打在他脸上，逼迫他，让他认识到他配不上她的事实…… 可他没在她面前提过一句母亲的不好。 因为他知道她的母亲再不多，也是她爱着的人。 “这傻子……” 呜咽声，从臂弯里传来，越来越大，带着无穷尽的心疼与想念。 第125章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h市一中。 下课铃响，赵芸难得没有拖堂。 喊了下课后，赵芸把杨筱筱喊上讲台。 “杨筱筱，你这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老师，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泱泱。” “担心苏泱？” “嗯，她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打她电话也没人接，我怕她出什么事了。” “这孩子确实也是，都请了这么多天了……你也别担心，是她母亲给她请的假，不会有事，你把你的课上好，最后的日子，好好努力，上课别再给我开小差了。“ “哦。” 赵芸和杨筱筱的对话声音不大，可当提及“苏泱”时，窗边，趴在桌上睡觉的人脑袋换了个方向，正对讲台。 谈话声停，阖眼睡觉的人两道眉峰微微拧紧。 赵老师知道的好像也不多…… 放在裤兜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短信。 猛地睁眼，江子翊掏出手机，一看，眼里的惊喜瞬间消失殆尽。 短信是韩羽发来的，问他今天去不去训练。 ——不去。 ——臭小子，这两天你怎么回事？再不滚来训练，你就别来了！ 字里行间就感受到了韩羽的愤怒，江子翊盯了短信一会儿，收了手机。 他没想和韩羽作对，即使去了训练馆，他也静不下心来训练，倒不如不去，以免影响其他人。 掏出纸巾，沾了水，开始给旁边的空座位日常擦桌子，动作细致，仿佛在做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似的。 其实，请假前，她就告诉他是她母亲帮他请假，可能是为了替她父亲过生日的事。之后，还特地叮嘱他，假如她好几天没来学校，他也不必担心她，让他安心学习，努力训练。 他询问她为什么要好几天不来学校，她支支吾吾不肯说，他拿她没办法，只能勉强答应了她。 江子翊将纸巾团随手投进前面的垃圾桶，起身出了教室门。 坐在僻静的楼梯上，江子翊又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拨了两遍，每一遍他都特别耐心的听完了全部语音提醒。 等拨出第三遍时，他轻声呢喃：“泱泱，事不过三，是你不接电话的，你不能怪我不听话……” 这次，没等听完，他收了手机，大步下楼。 办公室门被一把推开，正在批改练习册的赵芸抬起头，看到来人，愣了愣。 “江子翊？你不上课来办公室做什么？” “老师，苏泱的妈妈帮苏泱请假前，有和您说过什么吗？” 江子翊脸色不好看，赵芸以为出什么事了，放下笔认真回想，随即皱眉说：“没说什么啊，就只说要帮苏泱请假，问原因，也是说苏泱爸爸生日快到了，想要让她回g市，全家人一起庆祝生日啊。”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子翊摇头，只木着一张脸恳求：“赵老师，可以麻烦您在仔细想想吗？” 赵芸看重这学生，他这么说，她还真就再仔细想想。 这一想，还真让她想出些不同来。 第126章 他的不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当赵芸说出那句“殷女士之前特意打电话过问苏泱排名”时，江子翊木然的神色忽地一变。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芸疑惑，教了这孩子三年，他的情感机制就像被人按了禁止键，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非常冷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江子翊按捺住翻涌的情绪，神色恢复平静，用极淡的口吻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令赵芸瞠目结舌的话。 “你要请假？” “请什么假？为什么这么突然？” 明明正在说着苏泱的事，他突然要向请假，这也难怪赵芸起疑心了。 江子翊把手机拿出来，翻到刚才韩羽发来的短信上，若无其事道：“师父被我气着了，我要回去和他说明一下。另外，前些天腿伤了，今天是复诊时间。” 赵芸看了眼手机，却不细看，作为教师，她尊重学生的隐私。赵芸将视线落在他腿上，他的膝盖上确实贴着纱布贴。 “不行，你……江子翊！你给我回来！” 对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充耳不闻，江子翊大步流星，匆匆离开。 第一天他或许可以压抑自己的想念，把全部心思都用来学习和训练，但是，她始终没办法打通的手机，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安心。 更何况如今还得知殷虹曾过问排名的事儿…… 思及前些日子她因为排名的事儿，不开心了好些天，江子翊心里更急了。 * 江子翊打电话给询问火车票售票处，得到没有前往g市的火车票了。无奈，最后他还是只能去坐大巴。 虽然慢，但也能离她越来越近，多少让他安心些。 上车前，江子翊翻出一个原本希望永远没机会打给对方的电话。 彩铃庞龙的《两只蝴蝶》来回响了四回，对方才慢悠悠地接了电话。 “谁啊？打了几回都没接电话，没见老子正忙着呢？！” 江子翊眉眼沉沉，语气冷肃，喊出对方的名字：“唐琚。” “……”似是没想到竟然是他，唐琚沉默了两三秒，这才阴阳怪气地开口说，“哟，江大少爷还真给我打电话了呢，我还以为你这种有骨气的人是不屑干这些没骨气的事儿呢！” 那日，唐琚离开前，喊来服务生拿了纸笔过来，写上电话，并把纸条拍在江子翊身上。 “别以为老子想给你电话，如果不是为了小泱泱，像你这种下等人，根本不配。” 江子翊低眉敛目，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纸条，细碎刘海在他额前落下层层阴翳。 少年心性，唐琚别扭地把电话给出去，也不愿在这个人面前落得下风。 故而，他说：“这张电话扔不扔随你，不过，你要是给老子打电话了，你就永远比老子矮一截。” 江子翊没在意他的中二病，他不想打电话，只是不想和觊觎苏泱的人有丝毫交集，或者更准确来说，他并不愿意自己要知道她的消息得从他人口中。 但年少势弱，他的“不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第127章 她是我的信仰 多年后，财经记者邀请早已功成名就的青年进行名人周刊杂志的采访。 采访中，记者提到，您以前曾言及您有如今的成就，是因为某个人。请问这个人，对您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呢？ 青年沉默良久，望着镜头，语声缓缓且坚定：“她是我的信仰。” 是救他于深渊，照耀他前行的信仰。 * “小泱泱又被她妈关起来了。”电话里，唐琚讥笑出声，说，“她肯定没和你说过这些吧。” 不听话，关禁闭。 成绩排名不达标，关禁闭。 没有拿到大提琴比赛冠军，关禁闭。 从小到大，“关禁闭”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为什么选择关禁闭的惩罚呢？ 因为舍不得打她？ 错了就是错了，该惩罚就惩罚，哪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不过是因为关禁闭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罢了。 身为苏家女儿，上流世家出身的名媛，她的身上怎么能留下那些不好的伤痕呢？ 更何况，冷漠式的家庭教育更能折磨一个尚处于懵懂时期的孩子。 “小泱泱以前对我说过，苏泱是殷虹最好的作品。” 唐琚的语气带着难过，却难掩恶意。他说：“江子翊，殷姨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苏泱更清楚，所以多年来，她乖巧听话，循规蹈矩，认真做一个符合殷姨期望的名媛。” “但她选择和你在一起，这个作品有了瑕疵，你以为殷姨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吗？” “江子翊，你和她的路，很难走。我讨厌你，但我不想她伤心。所以你最好给我撑住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十九岁的少年，从未想过那个宛若阳光般温暖他的女孩，她的天空也布满乌云，雷雨轰鸣。 可是，除了除夕前夕，她几乎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对生活的不满。 她就像是小太阳一样，为他源源不断地输送热源，一点点地矫正他被扭曲了的世界观，明白了人间值得。 江子翊，你疼吗？ 恍惚间，江子翊记起那日在医院病房中，她问他的话。 视野模糊前，他抬手捂住了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心里落了雨，一片泥泞潮湿。 * 关禁闭期间，得到消息的苏志海回来过。 当时，殷虹正在花园的凉亭上，喝茶赏花。 苏志海怒气冲冲地回来，指着殷虹鼻子，脸红脖子粗地骂：“殷虹，泱泱是你女儿，不是你仇人，这么对她，你就不会于心不安吗？！” 苏泱的房间朝向正好在花园的斜对面，窗门没关，拉上的透光白色窗帘安静地拖曳在地。 花园的争吵，并未持续太久。 粗粗一算，不过是她解一道函数选择题的时间。 殷虹在吩咐管家做一份桂花糕。 此次战争，以苏志海甩袖离去作为结局。 虽在意料之中，但难免失望。 以前，父亲刚得知母亲常常以关禁闭的形式作为惩罚时，特地赶过来和母亲争论一番，最后结局显而易见。 父亲爱她吗？ 是爱的。 但父亲最爱的还是母亲。 可惜他们两个人始终认不清这个事实。 或者，是不愿意承认？ 看着桌上的数学练习卷，苏泱叹息一声，继续心无旁骛地写下去。 第128章 她的远方，终究是他 “殷姨，那我这就送泱泱去机场了。” 一身休闲装的唐璟拎着苏泱的书包，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泱的肩膀，对她温声说，“泱泱，和殷姨说再见。” 苏泱抿唇，隔了一会儿，微微垂眸，低声说：“妈妈，我走了。” 殷虹用银勺动作优雅地搅了搅咖啡，啜了一口，这才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等一下”。 苏泱一顿，侧头去看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皱眉，母亲不会是反悔了，又想着要送她出国了吧？ 思及之前殷虹不容反驳的态度，苏泱忽然有些忐忑，这次如果不是唐璟，即使是她父亲也没办法保她留下来了。 “苏泱，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想我管了……” 客厅寂静，银勺碰撞瓷杯发出脆响，殷虹把咖啡放在茶几，双腿交叠，两手环胸，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对面的少女，讥嘲似的呵笑一声：“既然你非要走这一遭，才知人心险恶，那我成全你。” 面向殷虹，苏泱挺直身板，像个斗志昂扬的小战士。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她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殷虹接着道：“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殷虹扫了眼站在女孩身旁不出声的俊雅年轻人，语声淡淡：“一旦你和他分手，以后你必须听我的。” 苏泱皱眉：“任何事？” “家庭和事业。” “……” “答应吗？” “……” 苏泱始终没回答，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璟垂眸凝视她的发顶，良久不能回神。 殷虹看着她，嗤笑：“看，你也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不是吗？这还不能证明——” “我答应。” 女孩义无反顾掷地有声的回答令客厅内的两个人都微微吃惊。 苏泱确实乖巧听话，从小到大，除了不出国和江子翊这件事，几乎没有忤逆过母亲。 可殷虹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的听话建立在她是她爱着的母亲上，可她仍然具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她的叛逆藏在骨头缝里，难得一见。 可一旦展露，便叫人大吃一惊。 所以，具备这种矛盾性格的她，按照正常情况，她坚决不会答应这种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他人手中的要求。 而她答应了，只能说明江子翊在她心中，比他们所有人想象中的更重要。 对此，殷虹虽意外，却不生气。 如果说，苏泱是殷虹最好的作品，那么殷虹会在这句话中加两个字—— 苏泱是殷虹看似最好的作品。 而要让苏泱真正顺从她，打造最完美的作品，前期的付出都是必须的。 “既然如此，唐璟，你作为见证人，把她今天的话，都给我记住了。” “……” 唐璟的视线凝定在苏泱的背影上。 从她答应后，她就转身出去了。 像一只决然的鸟儿，义无反顾地挣脱舒适环境，努力向远方飞去。 她的远方，没有他。 不，她只是不懂事绕了远路罢了，她的远方，终究是他！ 收回目光，唐璟看了眼正打量观察他的殷虹，低眉，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好”。 第129章 但她在其他男人的怀里，笑颜如花 g市火车站。 唐璟把书包递过去：“已经不开心了一路上的时间，难道泱泱离开前，也不愿意给你唐璟哥一个笑脸吗？” 苏泱背书包的动作一顿，抬眼看青年，尴尬一笑：“对不起，唐璟哥，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给我摆脸色，只是因为殷姨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唐璟的包容与温和让苏泱渐渐放松下来。她掏出手机，开机，边无奈叹息：“其实，有时候我真会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她不开心，不是答应了母亲的要求，而是母亲这么做的背后原因。 “殷姨对你要求确实是严格了一些，但总归是为你好的。” 唐璟揉揉她头，温和一笑：”你以前不是和我们说过吗？殷姨以前为了你付出很多，所以你再怎么不喜她的教育方式，你也不会怪她，因为她是你妈妈。” 两年前，唐琚因看不过去殷虹对苏泱的严厉，背地里吐槽殷虹，被她知道了，直接找上唐家给唐琚上了一课，当时他正好在场。 苏泱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和唐璟表示了感谢，她说：“是唐琚告诉你的吧？让你特意赶回来帮我，实在过意不去。” 眸光微闪，状似无意般忽视了前面那句，唐璟伸指温柔地弹了下她额头：“再和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唐璟敏锐感受到斜侧方投来的不善目光。 皱眉，唐璟的目光朝那方扫过去，两相对视时，他好像看到了一头狼。 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唐璟伸手拥住面前纤瘦少女。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苏泱身体一僵，她下意识要挣脱开，但唐璟对她的不适似乎无所察觉，思及他的帮助，她只能咬唇不动了。 心里的不自在在听到唐璟的安慰时，一点点地被缓解。 “泱泱，如果喜欢那个人就勇敢去追，不要让自己后悔。”唐璟拍拍她的后脑勺，学着唐琚的口气难得开玩笑道，“明白吗？小泱泱。” 苏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明白！我一定会的。” “唐璟哥，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 “以后有机会你带来给我见见，我给你把把关。” “会有机会的。” 苏泱语气笃定，声音里难掩喜悦和甜蜜。 * 江子翊已经在火车站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不是节日，路上不堵车，江子翊花了三四个小时就抵达了g市汽车站。 下车后，他就想打车去苏家。 但在拦车时，唐琚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大致意思就是唐璟已经从学校回来了，他会把苏泱带出来，让他可以先回去，不必再多此一举去苏家了。 唐琚直言不讳：“你也别不乐意，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别去。” 江子翊没有不乐意。 他的出现，非但无法保护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关于这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事实了。 可是，怎么办呢？ 就算知道他不能出现，他也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而今，他离她十米远的距离，但她在其他男人的怀里，笑颜如花。 第130章 情爱使人踌躇，使人矛盾 2004年的g市火车站，相较节假日，来往旅客相对较少。 但该有的热闹依旧不少，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让人莫名心烦意乱。 那一道道嘈杂的声音就像沸水里的一个个气泡，而他置身其中，心血上涌，胸膛里止不住地生出一股股暴戾情绪。 等江子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迈前两步，缩短了他和她的距离，并且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苏泱泱。” 苏泱一愣，反应过来时，未及言语，已先弯了眉眼。 是他！ 会这么叫她的人，只有一个…… 来不及思考会不会失了礼貌，稍加用力地挣脱开唐璟的怀抱，苏泱欣喜地朝那人奔过去。 嘈杂的环境里，女孩书包里笔盒的哐啷响声竟异常清晰。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有人觉得好听，有人觉得难听。 “江子翊，你怎么会来？” “来接你。” 江子翊眼睑微垂，朝她笑了笑，摸摸她头，又抬手抱了她，力道之紧，令苏泱忍不住失笑。 她以为他这是太想她了…… 殊不知，少年对她的思念已不再纯粹。 桀骜不驯的少年不愿在其他男人面前泄露自己的弱势。可翻江倒海的醋意也令素来冷漠的少年忍不住做出幼稚事。 不过，幼稚也没关系！ 有效就行。 当江子翊余光瞧见唐璟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冷却时，弧线冷冽的薄唇轻轻勾起，隐含讥讽。 忽然，苏泱抬头，下巴搁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踮起脚尖，举起两只小手，不太安分地捏着他的耳朵。 江子翊两手拢着她，瞧出她的意思，眉峰微扬，低头向她靠近。 苏泱抿唇笑了笑，凑近他耳旁悄声道：“江子翊，我也想念你。” 女孩温热呼吸喷洒在耳廓，令他整一颗心都仿佛泡进了春水里。 他忽然有些后悔，要打击对方有千百种方式，他却偏偏选择了一种最不纯粹的方式，利用她来打击觊觎她的人。 情爱使人踌躇，使人矛盾，使人变得不像自己。 正值内心复杂情感交错时，苏泱圈着他的臂弯，拉他走到英俊青年面前，语气轻快地介绍道：“唐璟哥，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被她放在心里，赐她喜怒哀乐的人。 唐璟没有掩饰他的打量，但并不突兀失礼。 一会儿后，唐璟向对方伸出右手，微笑：“幸会。” 苏泱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江子翊察觉，维持着该有的礼貌，回握，颔首：“幸会。” “我帮你看了，还不错。”这是回答之前他说帮她把关的问题。 唐璟习惯性要摸她头，但尚未触及，江子翊就把人拉开了。苏泱像是没感觉到异样似的，朝唐璟道谢告别。 饶是苏泱后知后觉，也终于察觉某人打翻的醋坛子。 再不离开，她怕在车上要被醋味酸死。 她可还记得之前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了学弟告白一事，比赛回来那日，他足足折磨了她老半天。 当然，江大佬折磨人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为了让她长记性，不惜对自己下狠手，背着她绕着训练馆跑圈，非得等到她承受不住尴尬，哀声求饶才放过她。 第131章 小坏丫头 唐璟回到车上，没有立即开车离开。 仰头靠在椅背上，青年收紧下颌，两手用力握紧方向盘，脊背绷直。 良久，他缓缓睁眼，眉间萦绕着烦躁。 倾身打开储物柜想拿烟盒，却在里面的文件夹缝里看到一张照片。像是想起了什么，唐璟的眼神骤然变冷。 拿出烟盒，顺手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扔在副驾驶座上。 拢手点燃一根烟，唐璟侧眸，盯着那张照片。 如果林叔在这里，就会发现照片内容无比熟悉。 这是他手下从h市邮寄回来，在他看过以后又被他丢了的照片。 照片里，一男一女相携走在街道上，女孩抬头看着身旁的男孩，双眸发亮，嘴角扬起的笑容灿烂，仿佛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美丽却扎人。 扎的是谁呢？ 薄唇挂着讥笑，重新打开储物柜，从里头翻出一把剪刀。 沿着照片中央剪去，不过两秒，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便分开了。 把留有女孩的一半照片重新放回储物柜。 打开车窗，剪刀在男孩照片上一寸寸移动，直到剩下头部时，换了个方向，从中对剪，“咔嚓”一声，男孩清隽精致的容颜对称裂开，一截飘落在地。 烟雾模糊了唐璟英俊的面容，手一松，剩下一截也轻飘飘掉落。 丢掉烟蒂，关上车窗，启动。 车轮驶过被剪碎的照片，留下深刻印记。 * 这些天，苏泱都没休息好。 但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一上火车，就靠在江子翊的肩头睡熟了。 所以，当路程行进三分之二，悠悠转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时，她还有些懵，一双眸子透着初醒时的迷茫。 江子翊瞧着，心里只觉喜欢得不行，很想亲亲她。 但脑子里始终紧绷的那根弦，让他只能压抑着欲念，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只剩两个月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苏泱可不知道身旁人有什么想法，她坐起身，正要与他说些什么时，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唐琚。 忽然，周围气氛有点儿冷。 苏泱慢慢偏头，果不其然，某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眸子幽深，浮着若有似无的冷气。 某人对她的手机昂了昂下巴：“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呢？” “……”为什么不接？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苏泱心里默默吐槽，脸上笑容甜美，她眨了眨眼睛，扇羽般浓密纤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看起来乖巧极了。 说的话，听起来也乖，但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没有你的同意，不敢接。”她无辜道。 江子翊：“……” 铃声停了，没过一会儿，又响了。 仿佛不接，对方就誓不罢休。 “要是我不同意，就不接了？”他问。 “是，不接。”她一脸真诚。 江子翊失笑，相处越久，就越会发现这姑娘平时看着乖，但坏起来，也让人没辙。 正如此时，明知她是口是心非，但从不久前就沉积在心的阴霾，在她三言两语间，就驱散了。 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满含宠溺：“小坏丫头！” 第132章 突然投怀送抱，心虚了? 唐琚来电通话内容废话居多，旁边还有位大佬“虎视眈眈”，苏泱见唐琚没什么重要事，就打算刹住话题，不然他可能会聊到火车到站。 要是真如此，可想某人的脸该有多难看。 “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正在胡天乱侃的唐琚一噎，脑子一转，突然聪明了一回：“小泱泱，你应该不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吧？” “见色忘义”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侧眸看身边人，对上他凝视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样子带着特别的痞帅。 心跳漏掉了一拍，苏泱微笑回：“我是。” “祸水”不只女色，还有男色。 唐琚被她这不害臊的理直气壮气得差点歪了鼻子。 在电话这端骂骂咧咧的，都是吐槽江子翊和她的不好。 苏泱懒得听，想起一事，正了正神色：“这次多亏了你喊唐璟哥回来帮我，谢谢。” 唐琚正骂得起劲，忽然得了谢，颇为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回了句：“客气什么，矫情。” 顿了顿，唐琚诚实道：“不过，我哥不是我叫回来的。” “你是你叫回来的？” “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就已经开车回来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了。”唐琚没深想，“可能是苏叔叔让老林打的。” 眉心不自觉蹙起，唐琚的猜测是错误的。 她和林叔通过电话，从林叔的话语间，她知道自己能出来与他们没关系。更何况，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也不可能这么做。 那么，唐璟哥是怎么知道她又被关起来了呢？ 挂了电话，苏泱神色依旧困惑。 “怎么了？”江子翊给她拧开保温瓶盖，放她手上。 苏泱没有瞒他。 江子翊听后，单手撑脸，另一只手撩着她的一绺长发，在指尖卷了卷，又松开，玩得不亦乐乎。 半晌，江子翊突然开口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现在是在怀疑你的唐璟哥是坏蛋吗？” “没有。”苏泱不假思索。 脸一黑，江子翊力道一重，头皮微微一疼，苏泱也不说话，就朝他讨好一笑，乖乖巧巧的，无辜极了。 江子翊气笑了，戳戳她皙白滑腻的脸颊，哼道：“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唇角含笑，苏泱望着他，心里被涨得满满的。 蓦地，她倾身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江子翊僵了僵，随即眉眼舒展，双手环抱住怀里纤瘦的人儿。 “怎么？突然投怀送抱，心虚了？”他埋在她颈侧，嗓音刻意压低，磁性撩人。 没好气地打了下他的背，苏泱忍不住笑：“你才心虚了。” “我不心虚。”江子翊紧了紧怀抱，“真想把你藏起来，只有我知道。” 这姑娘实在太招人了。 校内有学弟大庭广众告白，校外还有一起长大的竹马两兄弟。 不好好护着藏着，指不定哪一天还真被人抢了去。 思及火车站中，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江子翊眼底骤然闪过阴沉。 呵，也就只有怀里的小傻子才相信那男人真心祝福他们了！ 第133章 江子翊，你属狼的吗? 青春是一场不可辜负的旅行。 高考则残酷如不近人情的冷漠杀手，手起刀落，在每个少年的青春里刻下或深或浅的道道伤痕。 可是，当倒计时归零，回顾往昔，时间模糊了昨日的伤与痛，除了终于解脱的欣喜若狂，余下的是回不去的不舍和迷茫。 2004年，六月。 炎炎盛夏，窗外，蝉鸣声声，室内，头顶破风扇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写下准考证号的瞬间，忽然发觉，以往令人烦躁的全部事物，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可爱了。 微微一笑，摒弃杂念，落笔。 十年寒窗，两天决胜。 铃响，收笔。 像是开关，原本安静的校园于刹那间如潮水般涌入各种声音。 苏泱单手拎着书包，唇角笑意浅浅。 数着阶梯，苏泱慢吞吞地下楼。 一楼，抬眼，清隽修长的少年站在阳光下，笑意融融，美好得像在发光。 四目相对，唇角笑弧越来越大，直到看到阳光下的他张开双手，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子翊！” 女孩娇娇地喊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向他奔跑过去，像只翩跹的蝴蝶。 而江子翊，在她扑进怀里的瞬间，已然收拢了双手，严丝合缝地抱着她，紧密不可分。 “祝贺你，小苏老师。” 苏泱笑弯了眸，如月牙状，软软道：“也祝贺你，江同学。” “是该祝贺。” 轻笑出声，他点点头，随即手指插入她发丝，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低头，攫住那令他朝思暮想的柔软的唇。 他的攻势猛烈强势，碾咬吮吸，仿佛一头不知饿了多久的狼，要将怀里吓得腿软的姑娘整个都吞进去。 苏泱整个人都被他锢在怀里，不得动弹，只能被迫仰脸，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吻。 直到她以为自己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因接吻而憋死的人时，某人终于良心发现，松开她唇。 “江子翊，你属狼的吗？”嘴唇又麻又疼，苏泱嘶了声，恼得直接下狠手掐他腰，“你以为我这嘴巴是假的，不会疼吗？！” 娇艳湿润的唇瓣颜色通红，恍如一朵正当盛开的红玫瑰。 直接无视了腰上传来的痛感，江子翊拇指轻轻拂过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唇，一脸心疼。 可让他哄着她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也开不了口。 根本不用想都知道，以后她一定还会疼。 其实，根本不用以后，现在…… 打住某些危险念头，江子翊将黏在她红唇上的眼睛，艰难移开。 他清了清嗓子，扫了圈周围，拍拍她肩，安抚她：“泱泱乖，我们先出校，之后要杀要剐都随你，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泱猛地记起他们现在还在学校，不仅如此，还就在教学楼…… 木着张脸，苏泱默默把脸埋进他胸膛，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 “江子翊，我、恨、你！” 细若蚊蚋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羞恼，江子翊忍俊不禁，顺着她的想法，将她按在怀里的同时，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书包，带着她往外走。 第134章 爱得太满，并非好事 在回h市的火车上，苏泱和江子翊就日后的志愿填写发生过一次小争执。 苏泱想报考h大，但江子翊不同意。 他希望她报考首都大学。 虽然h大也是国内知名的重点大学，但相比首都大学，还有提高的空间。 以她的成绩，只要稳定发挥，就足以报考首都大学了。 可苏泱不这么想。 “我们要一起上大学。”她提起他们的约定。 “所以是我和你一起报考。” “那我就要报h大。” “泱泱……” “如果你不报，那我就一个人去吧。” “……” 她的坚决，让他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同意。 他说：“泱泱，你不该为了我，拿你的人生任性。” 她要报考h大，并非心血来潮，也不是对h大有什么情结，非它不可。 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奶奶瘫痪在床，江子川也还小，他如果去首都读书，路途遥远，一旦江家发生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怕他后悔莫及。 只因，她深知若非因为她，他根本没想过在江子川成年前，离开江家。 他明白她的懂得。 正因明白，所以才更加心疼、内疚。 多年后，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苏泱也曾回想过去。 其实，在这段感情里，他们谁都没错，但又谁都有错。 都想给对方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却忘了征询一句，这是否是对方想要的。 初尝情爱滋味，不懂克制，有时候，爱得太满、太用力，也并非好事。 * 高考结束后，苏志海曾催苏泱回去。 他同意她转学前来h市就读，也只是希望她完整体验一次高三学生的生活。 但这并不代表他同意她在国内读大学。 不可否认，2004年，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国外大学比国内大学含金量更高，苏志海并不庸俗，但他希望苏泱得到更好的教育。 苏泱以为，这场父女战争可能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未曾想，在她拒绝后的第三天，苏志海竟松了口气。 苏志海说，殷虹与他谈过，愿意让她自由选择，既然如此，他也同意让她自由选择她的大学。 苏泱笑了，母亲为了打碎她的人格，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但没关系，她相信她不会输。 想到那个少年，心里便涌起无限温暖。 * 填写报考志愿当天，苏泱和江子翊匆匆见了面。 比赛在即，如今他高考结束，训练强度比以前更大了。 苏泱不好打扰他，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受伤，就催促他快点去训练馆。 待会儿她要陪筱筱去购物，没办法去训练馆陪他。 “你明天就要走了……”他抱着她，脸埋在她颈窝，“真不想离开你。” 苏泱失笑：“多大了，还黏人。”这副样子要是被他那几个兄弟看到，可能会笑掉大牙。 两只小手扣在他腰后，悄悄抱紧。 其实她也不想和他分开。 可志愿填写完了，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h市了。 母亲会“帮”她志愿一事，却不见得会“帮”她其他事。 “没事，等你比赛时，我们又能见面了。” 她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第135章 青梅竹马，欢喜冤家 回g市前，苏泱和杨筱筱、周清放几人相约一起去z市看江子翊的比赛。 苏泱本想以毕业旅游作为借口，获得苏志海和殷虹的出行首肯。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未来得及和父母谈论此事，就因讲电话时的疏忽，让过来找她的唐琚听了一耳朵，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威胁她，如果不带他一起去，他就跑去她爸妈面前告状。 瞧着他正大光明威胁恐吓她的样子，苏泱就气得牙痒痒，想拿东西砸他，但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眼神，又气馁了。 最终，只能像只斗败的公鸡和杨筱筱他们商量。 杨筱筱表示热烈欢迎。 周清放不爽她对其他男生表现得如此热情，嘲讽她，也不怕对方丑瞎了你的眼。 杨筱筱热衷于看帅哥一事，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丫头，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过，如果不是看他有两分姿色，像他那么狗的人，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显然，除了颜狗毛病之外，这姑娘还特别记仇，就因为当初苏泱请客故意给江子翊难堪，他看不过眼嚷嚷了几句，她就记仇到现在。 值得一提的是，几年后，当周清放和杨筱筱闹矛盾分分合合时，她挂在嘴上经常数落他的话，通常都是“除了苏巡，你们兄弟几个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和江子翊，他如果是狼，你就是奸”、“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祝福你们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对此，周清放也和江子翊抱怨道，如果他娶不上老婆，就怪他交友不慎，自己追不上老婆，害得他也娶不上。 而今，面对周清放的质问，杨筱筱直接反驳，能和泱泱做朋友的，有谁是不好看的？ 这话颇为不要脸，有自夸嫌疑。 周清放无言以对，宣告战败。 江子翊在训练馆进行封闭训练，很忙、很累，但每天不管多晚，他都会以短信或电话的形式与她保持联系。 在他们的交谈过程中，苏泱并未提及唐琚一事。 她虽对感情有点迟钝，但她既然将他放在心上了，就会用心注意他的感受。 她知道，他不喜唐家两兄弟。尽管她自认自己和这俩人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但她不愿意让他不开心。 如果可以，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唐琚扰乱他的心情。但唐琚态度坚决，他没办法之下，只能延长让他知道的时间，让他静心训练。 可苏泱忘记了，相比提前得知，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更令人不开心。 所以，当江子翊满怀喜悦特地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出来接她，却看见唐琚揽着她肩时，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他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见她因为注意到他的存在而弯了眉眼，她似乎是想奔过来，但唐琚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的低头对她训斥了几句。 她好像是在不满，抬头瞪了唐琚一眼。 男孩不甘示弱，也同样回瞪她，像是在说：我就不放，你能把我怎么地？ 她瘪了瘪嘴，气恼得不再看他。 那一刻，江子翊脑子里忽然闪现了八个字，刹那间，如坠冰窟。 ——青梅竹马，欢喜冤家。 第136章 我的爱情观，是你 张爱玲曾言，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在紧张的高考复习阶段，苏泱曾坐在图书馆阅读杂书。彼时，江子翊刚好训练结束，去图书馆接她。 待他走近，苏泱察觉，见是他，微微一笑，指着书中的话，问他：“张爱玲因为一段有缘无分的爱情，成全了人生的经年孤独。有人认为不值，有人钦佩她，这是因为每个人的爱情观都有所区别。江子翊，你的爱情观是什么？” 江子翊凝视她，目光深沉，良久，勾起嘴角，浅浅笑意点缀在无波的眸子里。 “我的爱情观，是你。”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苏泱暗自抑制不断往上翘的唇角，斜睨他，眼角飞扬：“江子翊同学，今天出门前可是特地抹了蜜？” 眼也不眨地将眼前生动明媚的少女锁在眼睛里，江子翊只笑不语。 遇见她，他知道了低到尘埃里的爱情不仅只有女人，还有男人。 此刻，火车站中，遥遥望着那互动自然的少男少女，内心涌起的嫉火几乎快要烧了他的理智。他想上去把两个人拽开，想把那个女孩紧紧地按在怀里，永远不给他人丝毫窥探的机会。 可他没有。 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在严厉制止他，让他无法迈开腿。 ——江子翊，你想让你和她之间的信任崩塌，让她失望吗？！ 不，他不想。 所以他不动，静静等待着她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来到他面前。 而等她走近，江子翊看着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听着唐琚阴阳怪气的埋怨，胸腔里的嫉妒和酸涩褪去，剩下的尽是满满的心疼和自责。 唐琚说，苏泱昨日吃坏了肚子，今日醒来呕吐不止，她的父亲不忍见她如此难受还要带病参加毕业游，软硬皆施，却也没能让她改变主意，吃了药，输了液，就匆匆忙忙地往火车站赶。 唐琚骂他，若非为了他，苏泱根本不会遭这些罪。 江子翊难得和唐琚持相同意见。 江子翊不难想象，在火车上，本就身子不舒服的她肯定更加难受，这也就难怪她在下车后，唐琚不肯松开她了。 苏泱窝在江子翊的怀里，听着唐琚不客气的话，眉毛拧成一团，喝止几次也不见效，只能安抚似地朝抱着自己的人笑笑：“这家伙就喜欢夸大其词，你别理他。我没事，别担心。” 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呼吸浅浅，虚弱得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但恍若琉璃的眸子里盛满温柔和关心。明明自己都不舒服，却还耐着性子来安慰他，让他别担心…… 即使明知自己为她带来许多麻烦，自己配不上她，可这样好的她，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眸子微阖，江子翊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神色间难得流露出情绪，虔诚、珍重。 “你睡，我带你回酒店休息。” 微微一笑，苏泱闭眼，应他：“好。”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属于他们的悄悄话，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137章 他们在我心里很重要，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周清放几人也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仿佛已经忘记其他人存在的高大背影，默默叹息。 奢望这位大佬在这时候记起他们是不可能的了，还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吧。 各自提着行李匆匆跟上。 周清放提着自己和杨筱筱的行李，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去，不久前还张扬得像只高傲孔雀的少年，此时正耷拉着头，脸上写满落寞。 显而易见，被遗忘的人，不只他们。 “喂，一起吗？” 周清放喊他，唐琚斜了他一眼，重重冷哼，敛起脸上的情绪，目不斜视地走了。 哼，江子翊的朋友，他才不要和他们一起！ 在他们过来前，江子翊已经提前订了酒店房间。正值暑假，所在酒店地理位置上佳，处于景区附近，原本没有空闲房号了，但这家酒店老板恰巧与韩羽是旧识，故而在订房上为他提供了便利。 所以，苏泱一行五人，他总共订了三间双人房，多了一张床，正好给唐琚了——如果他不挑剔，可接受的话。 出租车内，苏泱睡不着，多日不见，如今一见，方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思念比自己想象得都要深。 她想和他说说话。江子翊无奈，温声与她闲聊间，便将订房一事告知了她。 “唐琚开始可能会不要，但如果发现订不了房，他会要的。” 苏泱顿了顿，玩着他的手指，笑：“我是不是该夸你有先见之明？” 这话颇为气人，江子翊盯着她苍白的容颜看了一会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如果不是看在你身子不舒服的份儿上，这次可不轻饶了你。” “没有提前告诉你，是不想你训练分心。”苏泱眼神歉然，“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很抱歉。” “那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并不。” 他温存地摸摸她头，告诉她：“既然如此，那你就不用抱歉。” 虽然唐琚的到来十分突然，他也开心不起来，但她为他好的心意，他不能忽视。 苏泱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眉目低脸，唇角挂着淡淡笑容。 忽然，她轻声开口：“我和唐琚、唐璟哥他们虽一起长大，但我们之间除了友情和亲情外，再没其他了。” “嗯，我知道。” 唐家兄弟俩皆是人中龙凤，她要是和他们真有什么，也没他什么事了！ 比起他，她的选择有很多。 只能说，他感激上苍，在她恰巧情窦初开的时间里，遇见了他，并赐予他温暖和感动。 “他们在我心里很重要，但你和他们不一样，江子翊，你能明白么？” 江子翊笑了，冷峻眉眼竟散发灼灼之色，他哑声说：“我明白。” * 正如苏泱猜测，当唐琚得知酒店客满，没空房间，自己只能在入住和出走间二选一时，当场就炸毛了。 唐琚把视线投向苏泱：“小泱泱，我带你去其他酒店住。” 苏泱拒绝。 江子翊瞥了眼满脸不爽的唐琚，低头与怀里的人儿温温说了句什么，就抱着她进了酒店。 第138章 是不是长大以后，就意味着失去? 意料之中，唐琚留下来了。 把他家纯得像张白纸一样的小泱泱放在一只豺狼身边，他不可能放心。 苏巡和姚文绪对了下目光，走得迅速，等周清放和杨筱筱说完话后，回头一看，就见身后只剩下那怨气冲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唐琚。 周清放心里一梗，气得要死。 兄弟情深，插你两刀。 两个狗东西！ 杨筱筱同情似的拍拍他肩：“珍重。” 周清放：“……” 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几人家境殷实，但与唐家还有差距。但少年人交朋友很纯粹，不看背景，只看是否合得来。 显然，盛气凌人的唐琚和他们合不来。 当然，唐琚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不招人待见。 如果不是为了苏泱，他根本不愿意住这破酒店。 万分不待见对方的几个少年也未曾想到，世事变化无常，当日还在百般嫌弃的少年，当日就成了过命之交。 而唐琚也未曾想过，经年后，当自己身陷囹圄时，站在身边的人也是这几个当初自己瞧不起的兄弟。 入住酒店当晚，抱着极度委屈又无可奈何的复杂心理，唐琚出门了。 出发前，医生给苏泱开了药，很苦，但她不能吃糖。火车上，他问过了，医生说实在要解味，可以买点济公丹。 这玩意儿，以前他吃过，和苏泱、唐璟一块吃的，三人中，也就苏泱觉得这味道不错了。 想起以前的日子，提着药店袋子装着的大包济公丹，唐琚心里浮起怅然。 是不是长大以后，就意味着失去？ 好不容易伤春悲秋一场的小霸王突然被人拦下。 抬头看，面前有五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铆钉黑衣的混混拦下了他。 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三人没来过z市，当晚也出了门。缘分妙不可言，正好遇上被几个混混追着抱头乱窜的唐琚。高傲的小霸王瞧见了他们，想都没想就朝他们奔过来，那惊喜的模样像在看再生父母…… 唐琚和周清放等人惊心动魄的追赶逃命事件，住在酒店的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江子翊原本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但苏泱不舒服，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就丢下她一个人的。 江子翊端着一杯温水，坐在床沿，扶她起身靠坐在他怀里。 “我自己来。” “我喂你。” “……” 半杯水下去，苏泱摇头不愿再喝。 江子翊也顺从她，把杯子放床头，扶她躺下。 看着他，苏泱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筱筱陪我呢。” 江子翊还没说什么，却听杨筱筱“啊”了一声，见江子翊望过来，她忙不迭摇头摆手，万分认真的说：“我不是人，你们无视我吧。” 说着，杨筱筱狠心不看好姐妹的谴责目光，睁着一双“我还小，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的迷茫眼睛，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间。 直到同手同脚的杨筱筱将房门打开又关上，苏泱这才讪讪收回目光，而不经意间，便跌进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里，不得挣扎。 第140章 江子翊，你变坏了 杨筱筱是一个喜欢接收各种信息的女孩子。 这种信息，包括男女之事。 身为好友，苏泱被普及了不少脸红心跳的常识。 “江子翊。”苏泱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轻声喊他。 江子翊眼睛微阖，头抵在她的头顶上，左腿搭在她身上，以一种绝对亲密的姿势从背后抱着她。 “嗯。” “你……” “嗯？” 上扬的尾音仿佛沾了还未完全消褪的欲·色，响在耳边，男色撩人。 微微低头，苏泱将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话音不稳，轻轻软软的，含了羞涩。 “你要不要去、去洗个澡，降降温呀？” “……” 江子翊垂眸，盯了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会儿，没吭声。 “你要不要去洗澡呀？”难以启齿的第一句话说出来后，后面的话就说得比较自然流畅了。 “如果要的话，这里也有浴室。”话顿，她自言自语道，“不过，这里没有你的衣服，比较麻烦，要不你——” 让某人哭笑不得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苏泱眼神发直，愣愣地看着蒙在自己头上，让自己备受安全感的被子被扒拉下来。 猛地回神，她想起方才的“直言直语”，羞得恨不得藏进床底下，从此不再见人。 刚刚、刚刚，她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江子翊可不知怀里人儿的纠结。 将她连人带被翻了个身，面对面时，他的视线盯在她微张的唇上。 知道她大概是在为那番话害羞，江子翊低低一笑，温声唤她名字：“泱泱，把嘴巴闭上。” “……”某人无动于衷，像是尚未从打击中回神。 甜美红肿的唇像染色的糖果，吃了一次，就想吃第二次。 江子翊目光微沉，缓缓靠近她，语调悠长，意味深长。 “不然，我又要亲你了。” “……” 还要亲？ 那不行！ 再亲下去，她就真不用见人了！ 盯着怀里人儿瞬间闭上的红唇，某人顿住。 薄唇距她半指，她紧张兮兮的瞅着，浑身僵直不敢动，像兀自吹大的气球，涨得脸红。 没忍住，江子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埋在她的肩窝，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坚硬的头发刺得她脖子发痒。 她像个忽然泄了气的气球，鼓着腮帮，瞪着半压在她身上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被某人裹得很紧，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他踹下床去。 苏泱羞恼，声音又软又细，吼他：“江子翊，你、你不准再笑了！” 他抖着肩膀，笑声愉悦，答她：“嗯，我没笑。” 苏泱：“……” 苏泱控诉他：“江子翊，你变坏了。” “嗯。”他顺从承认，且颇为不要脸地问她，“只对你坏，好不好？” “不要。” “这么嫌弃啊？” 江子翊从她肩窝抬起头，俯视她时，眉眼灼灼发亮，爱意溢及眼角眉梢间。 “可怎么办呢？我就只想欺负你啊！” 话落，低头吻住时时刻刻都在诱他干坏事的红唇。 “江子翊，你说话，不，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了？” 唇齿相依间，年轻男女溢满爱意的对话在安静室内响起。 第141章 江子翊，你在损我吗? “你说过我闭嘴了，就、就不亲我了。” 苏泱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脸蛋红晕未褪，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盛满水光的杏眼瞪着靠坐在床头的人。 怕她闷坏，江子翊又把被子给她扒拉下来，重新把她卷了卷，裹成一团，靠坐在他怀里。 “我记得我说的是‘我又要亲你了’。” “……”然后？ 某人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像给她讲解什么难题似的，一本正经道，“所以，亲你只是说话算数。不然，怎么践行这个‘又’字呢？” “……” 憋了憋，苏泱送他两个字：“狡辩！” 江子翊笑了笑，不予辩驳。 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因为害羞，原本苍白的脸蛋有了血色，江子翊忽然有些懊恼，虽然他抱她回酒店时，她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到底还是虚弱的。 他不该那么急切的…… 唉，好像一碰上她，自制力尽失已是常事。 隔着被子，江子翊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问她：“还反胃么？身子舒服些了？” “……” 苏泱睨了他一眼，瞧这问题，他该不会以为亲亲她，她就药到病除了吧？ “嗯，你没猜错，我是这么想的。” 苏泱目光一滞，这人该不是会读心术吧？ “江子翊，你真是越来越自恋了。”不管会不会读心术，都碍不着她的吐槽。 “不自恋点儿，怎么配得上我的泱泱呢？” “……江子翊，你在损我吗？” “不，在夸你呢。” “并不这么觉得。” 江子翊笑，小姑娘会和他斗嘴了，精气神儿上来了，想来身子确实是好些了。 不过，江子翊仍旧不放心地叮嘱了句：“要是不舒服，记得说，不要逞强。” 小姑娘心善，他怕她因为担心耽误他的比赛，让他担心，逞强不肯说。 就像这次过来，如果他提前知晓她病了，绝对不同意她抱病前来看他比赛。 见他神色严肃，苏泱不敢敷衍，乖巧应了声“好”。 江子翊柔和了脸色，摸摸她头，正想与她说些什么时，却见她靠近他，盯着他的脖子看。 心知她的好奇，嘴上却不着调地揶揄她：“靠那么近，是还想继续亲亲吗？” “能不能正经些？” 握着小拳头捶了他一下，苏泱指着他的脖子，抬眼看他：“你的纹身怎么变成这样了？” 暖色灯光下，只见原本纹着青狼图案的纹身颜色变淡，若非细瞧，甚至不能发现这里曾经有只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青狼盘踞其上。 “洗了。”江子翊不甚在意。 “是不是很疼？”指尖轻抚那逐渐消失的青狼，苏泱眼底滑过心疼。 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他答：“不疼。” “为什么忽然想起要洗纹身了？” “师父的要求。” 其实，早在很早前，他就已经打算去洗纹身了。 之所以拖到现在，除了太忙碌外，也不希望她胡思乱想。 洗纹身很疼，他不希望她掉眼泪。 爱一个人很矛盾，希望她心疼，又怕她心疼。 年少不懂爱，可少年依旧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爱着。 第142章 她怎么就着了某人的道了呢? 比赛当天，z市阳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有飞机从中飞过，拖出逶迤线条。 杨筱筱抬头望天，脸上兴奋笑容藏不住：“这次出来旅行，天空作美。” 有时候，天气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前一秒还乐呵呵地，笑得眼睛眯成小缝，下一秒就嚎啕痛哭，让人苦不堪言。 出发前来z市的那些日子，便是如此变化多端。 害得刚结束悲催生活的杨筱筱，哪儿也去不得。 “大概是老天看你们这群高三狗太苦逼，可怜你们。” 姚文绪笑，一张胖脸笑得皱成团，不会很难看。这是一张憨厚老实的面相，苏泱眯眼看他，想起他的姐姐，姚文婷。 不提她与姚文婷的纠葛，这个女孩子的面相是真好看，是属于站在人堆里，就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美貌。 她从不以貌取人，更不会嫉妒好看的同性。 但她清楚自己不喜姚文婷。 根源在于某人。 唉，男色惑人，她怎么就着了某人的道了呢？ 苏泱正琢磨着，就听边上的杨筱筱开口了。 “姚文绪，恭喜你荣升今天喜提‘高三狗’称号。”杨筱筱拍拍姚文绪的肩膀，一脸同情，“珍惜当下吧，姚学弟。” “杨学姐，你以前不是见着我们这群人就跑么？现在竟然胆子这么大了？” 姚文绪惊讶，他们这群人在一中属于风云人物，但名声算不得好。 很多好学生都在背后议论、害怕、嫌弃他们，这些他们都知道，但谁在乎呢？ 杨筱筱乍地听见这种话，也忍不住尴尬一瞬。 周清放上前，揽过她肩，昂首睨他：“她现在是我罩着的人。” 言外之意，是他周清放给的胆子，你姚文绪就不要叭叭了。 “你值几个钱？杨学姐分明是苏学姐罩着的人。杨学姐，你说是不？”姚文绪对于下周清放面子的事儿上，向来不客气。 周清放气，奈何被他口口声声罩着的人，还非常配合地点头，重重应了个“是”。 这就心塞了…… 苏泱收回视线，抬头，手搁在额上做了个小遮蓬，夏日清晨，阳光洒在身上，有些热。 唇角止不住上扬，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喜欢这群朋友。 站在苏泱左手边的唐琚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时不时往右边那群笑闹不停的人看去。 苏泱察觉，疑惑看他，刚好瞧见他从那边收回视线，眼底闪过羡慕。 苏泱一诧，随即眸子带笑，斟酌问他：“唐琚，想要交新朋友吗？” 在g市，唐琚狐朋狗友一大堆，但真正的朋友没几个，据苏泱保守估计，或者一个也没有。 起码，那些朋友，绝对做不到像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三个人一样，发自真心的替江子翊着想，并且在他几次深陷困境时，合力把人捞了出来。 少年人或许无权无势，但纯粹的兄弟之情，真挚感人。 唐琚是她的至交好友，苏泱也希望他能够获得一份真挚的兄弟情。 但是，唐琚闻言，却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我不要。” 第143章 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不是意外? 唐琚嘴硬拒绝，苏泱也不勉强。 都是至纯至性的人，她相信，他们几个会成为好朋友的。 更何况，听筱筱说，昨夜唐琚和周清放三人上演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时速。 思及此，苏泱皱眉：“你刚来，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些人？” “我怎么知道？”提起这个，唐琚就来气，“我去药店的时候，还没看到他们呢，等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一群人站那儿了。” “如果这里不是我从没踏进过的城市，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寻仇，特意待那儿等我。妈的，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霉透顶了！” 唐琚咬着牙根骂，可见是真气狠了。 苏泱抿唇思索，右侧传来男声，是苏巡。 “不是必须要在z市混过，才有被别人寻仇的可能。”苏巡指出疑点，“唐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根本不是意外呢？” 昨晚的事，他也参与了。 那些人虽然打着要钱的名头，但真给对方钱了，他们却一把挥开，骂他们是不是看不起他们，给这么点儿。 这些年，苏巡也算是混过的人，很清楚他们四个人加起来的钱不少了。 正想好言好语安抚对方，这五个人已经一言不合就对他们开打了。 那架势，不像要钱，反倒是要命的！ 且他还有一个发现…… 见苏巡欲言又止，苏泱微微一笑：“苏巡，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用有所顾忌。” “我观察了一下，那群人的目标是你。”苏巡不再迟疑，对上唐琚的目光，缓缓道。 他们三个纯属无辜受牵连。 他们三人和江子翊也曾就此事进行过讨论，姚文绪说，如果不是看在嫂子的面子，打死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私底下，不知谁先起头唤苏泱嫂子，江子翊没反对，这称呼也便用起来了。 姚文绪说得没错，若非苏泱的缘故，那日他们根本不会靠近这场是非。 唐琚不喜江子翊，连带不喜他们，要想他们以德报怨？ 怎么可能呢？ 但不可否认，经此一事，他们虽然依旧不喜唐琚，但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点变化。 毕竟按照年龄，唐琚还比他们小一两岁，那么究竟是谁，居然那么狠心，对一个未成年下毒手呢？ 苏巡话一出口，唐琚却没有炸毛反驳。 苏泱讶异，但转而一想，便也知他心底里是感激苏巡三人的，只是拉不下面子，说句软话罢了。 苏泱叹息，正向开口说两句时，她的手机响了。 苏巡瞟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唐璟哥。 唐璟哥？ 唐琚的大哥，唐家大少爷？ 苏巡盯着苏泱接电话的背影，若有所思。 “别那么看着小泱泱，既然她选择了江子翊，就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话音一顿，唐琚又说：“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唐琚语含挑衅，苏巡也不在乎，只淡道：“你不了解翊哥或许不知道，只要他真正想得到的东西，无一例外，他都会得到。” 第144章 对不起和谢谢你 “肠胃好些了么？还会想吐？” 唐璟的致电，是来自家人的温暖。来到z市，打电话问候她身体的人，除了林叔之外，也就只剩下他了。 “好多了，唐璟哥不用担心。” “嗯。” 唐璟放心下来，与她闲聊一二，苏泱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沉吟两秒，在她再次回答唐璟问题后，苏泱紧接着问电话那端的人。 “唐璟哥，还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要忙？” “江子翊今日篮球赛，比赛时间快到了。”脸蛋微红，苏泱语带歉意。 她撒谎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不少时间，但她想早点过去。 唐璟明显呼吸一顿，苏泱听出来了，低着头，手指搅着t恤，有些不安，但她始终沉默，不改主意。 可见，江子翊和他两个人，在她心里，孰轻孰重。 “没事，不用内疚，我能理解，他是你喜欢的人，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合该如此。” 唐璟的话，听起来并无不妥，但隔着手机，好像总有几分异样。 苏泱将这归结为唐璟对她的失望。 她与他相识时间更长，如今却为了另一个人撇下他，作为兄长和好友，心里总归会有两分不舒服的。 苏泱想说两句，但嘴巴笨拙，不知从何开口。 只要她不愿意改变主意，说再多也没用，倒不如闭嘴。 这么想着，苏泱想挂电话了。 但这时，唐璟却问起唐琚：“等一等，泱泱，唐琚在你身边么？” 回头望了眼唐琚，他正和苏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周清放三个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苏泱笑了笑：“在，唐璟哥，你要和他讲话吗？” “不用。你和他说一声就好。他性子跳脱爱玩，z市不是g市，让他不要乱走，晚上最好也不要出门。” “嗯嗯，好的。” 前往体育馆途中，苏泱扯了扯唐琚的衣服，低声问他：“你昨晚发生的事，没告诉唐璟哥？” “告诉他干嘛？”唐琚一脸莫名其妙。 “……”苏泱默了默，目含探究，“以前你有一点点事情都会告诉他。” 大到要选择哪个中学就读、又和哪个人结仇准备干架，小到教室有哪个人突然放了响屁生生打断老师的上课节奏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唐琚都会事无巨细地同唐璟说一遍 于唐琚，唐璟的角色亦兄亦父，是他最崇拜的人。 苏泱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怎么了。 唐琚低垂视线，注视苏泱许久。 小泱泱，他恨过你的迟钝，但也爱着你的迟钝。 如果不明白，那他便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人总要长大的。”唐琚说。 苏泱微微一诧，沉吟一瞬，她将唐璟的嘱咐告知。 经年后，当苏泱与唐琚面对面，回首物是人非的往事时，这才明白，早在当初一切尚未发生时，唐琚就在她和唐璟之间做了选择。 也正是在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的迟钝，曾为情窦初开的少年带来了多少伤害。 她万分抱歉，最后，也只能望着来接她回家的江子翊，和唐琚说一声“对不起”和“谢谢你”。 第145章 青狼队江子翊，玄武队裴瑾 z市的这场篮球赛，备受瞩目，期待已久。 放眼望去，场上座无虚席，响彻馆场上空的尖叫欢呼声是观众对这场赛事的最大肯定。 有人说，即使不懂运动的人，只要去现场观看一场运动赛事，也会体验一次热血沸腾。 苏泱不懂篮球，可因为江子翊，她懂得篮球人的执着。 忽然，场上爆发惊呼，“哇”的尖叫声刺得苏泱心里砰的一跳，她下意识双手交握，目光紧紧盯着上场的两个队伍。 球场上，一黑红，一白蓝，阵势分明，气氛剑拔弩张，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双方的火药味。 本次是全国性质的篮球赛事，h市的青狼队和g市的玄武队凭借本次篮球比赛，一路过关斩将，从岌岌无名到如今的满堂喝彩。 两个队伍势均力敌，看台观众尤为激动，苏泱听到后面有女生在低声讨论： “怎么办，怎么办？太难选了，两队都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该赌谁赢了。” “为什么要赌呢？” “你心里没有倾向希望谁赢？”女生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相信。 “哪边赢，我都乐意。” “怎么说？” “青狼队有江子翊，玄武队有裴瑾，不管哪队赢，都是我喜欢的人赢啊……” “你这么说，那我希望青狼队赢，江子翊真是帅到我心花怒放啊！” 这时，第三个女生突然出声，不同意朋友的说法。 “江子翊虽然帅，可他看起来就不好接近，打个球都像谁欠他钱一样。哪像裴瑾，不仅帅，还爱笑，这种才是帅到我心坎儿里了。” “玄武队的裴瑾，是我知道的那个裴瑾吗？”苏泱偏头问坐在身边的唐琚。 “嗯，是他。” 唐琚也听见了身后的对话，他嗤笑一声，“别听他们说的，裴瑾和江子翊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泱睨眼看他：“怎么说话呢？”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你不能否认客观存在的事实。” “……”唐琚一本正经的解释，倒叫她无法反驳，她家江同学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 见她无话可说，唐琚轻笑，将目光投向球场上的同样英俊出彩的两个人，听了会儿主办方的讲话，没什么意思，收回视线，和苏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两人说着话，不知为何，又聊到了裴瑾。 “裴瑾这个人，在家破人亡后，不仅没有被莫家嫌弃，反而还被莫家老爷子收为义子……” 说到此处，唐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要是他裴瑾真简单，像个不谙世事的同龄人一样阳光爱笑，你觉得莫老爷子能让他从未来孙女婿变为义子吗？” “别说孙女婿了，以莫家那嫌贫爱富的作为，在他家宣告破产的时候，就已经将人拒之门外了，怎么可能还容他裴瑾找上门来啊！” 唐琚不无自恋地摇头感叹：“所以说啊，和他裴瑾相比，我才是真正的不谙世事吧！” 苏泱不予置评，给了一个明明白白的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第146章 裴瑾 苏泱戴着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那个黑红身影身姿敏捷的运球、转身、跳投。 记分牌上，两队的分数咬得很紧。 一会儿青狼队追分，一会儿玄武队持平，两队分数相差不超过三分。 有懂篮球的人在讨论，造成这种情况，除了两队势均力敌外，还因为主力江子翊和裴瑾实力相当。 二人若是同在一个队伍，必定所向披靡，可惜，两人是对手，只能互不相让。 中场休息时，青狼队落后两分。 苏泱盯了眼记分牌，目光追随在那道身影上，他坐在椅子上，喝了水，拿着她送他的毛巾擦汗，就拿起手机，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一会儿，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下，是短信。 “会不舒服吗？” 躺在手机里的五个字，十分日常，却透着浓浓的温情。 挽唇一笑，苏泱打字回：“不会，已经没事了。” 上条发送出去，想了想，她又发送了一条：“你好好打比赛，不管是赢是输，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她之前听到了，后面的人说，江子翊和裴瑾作为主力，除了实力相当外，打起球来，都是一股不要命的架势。 他没回信息了，苏泱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队伍的人和韩羽聚在一起，应该是在讨论战术。 “裴瑾这家伙，干嘛呢？” 苏泱听到唐琚自言自语的呢喃，往玄武队的休息区看去，就见裴瑾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拎起包，就走了。 裴瑾的方向，是出口。 苏泱皱眉，场上已经有观众看见了，有大胆的观众甚至当场大喊：“裴瑾，你要去哪里？” 裴瑾没回答，离开的背影坚定不移。 苏泱下意识去看江子翊，他的神色不太好看，脸上并未露出因为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而该有的欣喜。 “比赛途中选择放弃，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是这样的人吗？” 苏泱有些好奇，江子翊不是这种人，那么和他旗鼓相当的裴瑾是这种半途而废的人吗？ 裴瑾已经离开了，唐琚收回目光，仔细想了下，然后摇头：“能让莫老爷子赞不绝口的人，肯定不是轻易言弃的人，除非……在他看来，有什么东西比这场篮球赛更重要。” 脑光一闪，想起一件事，唐琚说：“我刚刚看这笑面虎拿了手机，好像看到了什么消息，一下子脸色就变了，看起来像要杀人似的。” 苏泱惊疑，觉得他在夸大其词。 “我觉得这事儿有可能和莫北笙有关。”唐琚哼笑，“你很少出门，可能没听说，裴瑾这笑面虎只要碰到莫北笙的事儿，准发疯。” 莫北笙，莫家小女儿，莫老爷子的孙女，裴瑾的前未婚妻，现侄女。 苏泱想起之前母亲曾提过，莫家小女儿和养子相爱的事情，她还以为是谣言，如今听唐琚这么一说，难不成还真是真的？ 苏泱把疑惑告诉唐琚，他笑了声：“这个谁也不知道，只能说，在没得到官方认证前，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 想了想，苏泱深以为然。 少了和江子翊抗衡的裴瑾，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青狼队赢了。 第147章 自己打自己的脸，真疼! 次日，如众人所愿，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出游计划是由苏泱和杨筱筱一起制定的，其他男生表示无条件随从。 因此，当得知他们今日的目标计划是爬山登顶时，虽然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他们都很捧场地表示这个计划很好。 周清放说：“可以强身健体。” 姚文绪说：“可以减肥。” 苏巡想了想，一时想不到捧场词，只能说：“还能登高望远。” 几人笑，看向江子翊。 他正单手插兜，另一只胳膊搭在苏泱肩膀，姿态懒散，与她一起倚靠在身后的怪石上，两人亲密极了。 “翊哥，你不说两句？”周清放戏谑道。 苏泱仰起小脸，偏头看他，也不说话，就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搭在她肩上的胳膊动了动，他把她更紧密地圈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江子翊歪着脑袋，含笑看她好一会儿，最后说了句：“你开心就好。” 苏泱：“……” 边上几人忍不住笑，周清放最过分，笑得肆无忌惮，苏泱听到杨筱筱在低声告诫他不要太猖狂，不然他翊哥待会儿就得收拾他了！ “怎么了？” “听着你这语气，你是不是不满这次的行程安排啊？” “没有。”真心话。 “那你怎么用这种口气说话？” 其实，江子翊还真不明白这姑娘说的“这种口气”指的是哪种口气，他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不过既然让他姑娘不满意了，那他就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思索了下，江子翊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将他心里的担忧告诉她。 “爬山很累，我怕你走不了那么远。”体育课跑步能掉队落后一大圈的人，他是真担心。也没其他的意思，就怕她受累。 苏泱一听，皱眉：“江子翊，你看不起我呢？！” “这怎么敢？”他笑眯了眼，揉揉她发顶，“看不起任何人，也不敢看不起小苏老师啊！” 苏泱憋了憋，没憋住，笑意染上了眼角眉梢。她昂着下巴朝他哼了哼：“我知道我体能弱，但你别小瞧我，我会坚持登顶的。你就看着吧！” 一个小时后，大放厥词的某人站在半山腰，坐在山间凉亭的长椅上，气喘吁吁。 江子翊拿起水瓶，拧开，把瓶口递到她嘴边。 苏泱看了他一眼，仰头喝水的时候，有那么瞬间，她觉得自己不仅弱，还蠢，自己打自己的脸，真疼！ 江子翊不知他姑娘心里的弯弯绕绕，见她累得满头大汗，只觉得心疼要死。 “咳咳、咳咳咳……” 苏泱正在默默数落自己，某人的一个动作，差点让她呛死自己。 “当心一些。”皱着眉，江子翊给她拍背顺气。 咳了好一会儿，苏泱终于缓过来了，江子翊也自然收回手，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苏泱瞪着眼睛，万分震惊地看着眼前正认真给她按摩的某人，无言。 小腿轻重有度的按摩手法娴熟，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江子翊！”过度吃惊，连话也说不利索，苏泱磕磕巴巴地问，“你、你在做、做什么？” 第148章 免费赠你的人生哲理 “你不是腿酸吗？给你按摩。” 江子翊眉眼不抬，神色自然，理所当然地回她，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苏泱脸皮薄，没办法在朋友们面前若无其事。 “不、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 她试图从他腿上抽离出来，但江子翊没用什么力气，就把让她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地继续“享受”某人的按摩服务。 今天天气好，苏泱穿的是一条及踝的浅绿连衣裙。江子翊虽给她做着按摩的亲密动作，但克己守礼，把她的裙摆拉得整整齐齐，隔着层柔软丝绸力道适中地给她舒展小腿肌肉。 清心寡欲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到他把她按在床上亲的疯狂。 脸蛋很热，不知是被太阳烤的，还是被某人的手烫的。 杨筱筱几人在偷笑，她和周清放咬耳朵：“也就是那小霸王去买水了，不然看到这画面，还不得喷火？” 话落，还不待周清放回话，就听一声大喝，响彻云霄：“江子翊！” 唐琚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把拎在手里的几瓶饮料丢在石桌上，大步走过来。 “你在干嘛？！” “没长眼吗？”对待情敌，江子翊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斜睨他，目含嘲讽，像在质疑他的智商。 唐琚被那目光一刺，差点儿就动手了。 苏泱了解他，没话找话转移话题：“唐琚，你东西买回来了啊？买了什么？” 瞧她对唐琚熟稔的模样，江子翊心里不爽，手上力道一下没把握住，一捏，苏泱痛得“啊”的叫了出来。 唐琚见状，像终于逮着了机会，指着江子翊，问苏泱：“小泱泱，你说，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那架势，仿佛只要苏泱说一个“是”字，他就立马撸袖子干架。 唐琚蠢蠢欲动，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苏泱摸了下鼻子，神色尴尬，不止脸烫，全身都烫了。 唐琚这话，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虽然……某人当众给她按摩，确实也奇怪。 苏泱飞快瞟了某人一眼，他正抬眼瞧她，似笑非笑，像在看好戏。 苏泱气。 很想回一个“是”。 清了清嗓子，苏泱一脸认真地说：“是我让他给我按摩的。” 唉，到底是她选的人，再不济，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啊…… 她可不像某人爱看热闹。 想着，苏泱忍不住瞪他。 江子翊忍俊不禁，哄她：“乖，我会给你好好按的。” 苏泱：“……” 唐琚恨铁不成钢，瞪苏泱：“苏泱，你知不知道矜持怎么写？！” 这话，江子翊不乐意听。 “她的高考成绩接近七百分，想来，就是闭着眼睛也比你写得好。” 神色自若地继续手上动作，江子翊眼也不抬，没什么情绪的陈述一个事实。 “……”唐琚脸憋红了，竟一时无言。 某人还不肯放过他，语气淡淡：“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他人长处。看在泱泱的面上，免费赠你的人生哲理，还请收好，不谢！” 第149章 小琚，你现在是准备帮外人撬你哥哥的墙角吗? 唐璟来电时，唐琚正站在树荫下，看风景。 小霸王突然痴迷山水之境？ 不，他只是眼不见为净。 苏泱走不动了，江子翊心疼她，背着她上山。一路上，这俩人没说话，但偏偏周身都冒着粉红泡泡，在阳光下，碍人眼。 爬了三分之二的路，苏泱实在心疼背她的人，难得耍起小性子，非闹着要休息，杨筱筱附和。江子翊拿修养没办法，一声令下，几人便停在此处稍作歇息。 唐琚刚刚坐在苏泱右边，就听到她对左边的江子翊嘘寒问暖，连半个眼风也没扫过来看看他。 唐琚气得不行，瞪了眼这俩人，起身就走到了阴影处，懒得再看那卿卿我我的画面。 此时，唐琚看着手机里的来电人，倒也没犹豫，接了。 他和唐璟之前发生的矛盾，早在那次唐璟把苏泱从苏家带出来，就解决了。倒也不是刻意他想办法解决矛盾，而是苏泱离开那日，他是知道江子翊特意在火车站等她，那么送苏泱前去坐车的唐璟自然也看到了江子翊了。 唐璟后来没说什么，唐琚心想，可能他哥也想通了，小泱泱开心最重要，至于她喜欢谁，想要和谁在一起，都是她的选择，他们无权干涉。 抱着这种想法，唐琚没有想到唐璟在和他闲聊过后，进入主题的第一句话是：“小琚，你现在是准备帮着外人撬你哥哥的墙角吗？” 唐璟话语间没有责备，甚至还带着调侃和笑意。 一时之间，唐琚不知道他哥到底什么意思。 唐琚隔着距离看了眼那边正和杨筱筱说笑的苏泱，她笑得很开心，脸上是以前没有的笑容。 唐琚往边上再走了十多米，确定那边人完全没有偷听的可能时，他这才对电话那端的人说：“哥，我陪小泱泱过来，只是为了她的安全，和其他无关。” 不管唐璟什么意思，他总归要摆明自己的态度。 “还有，哥，苏泱虽然看着温和乖巧，但她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既然你选择和其他人暧昧，你觉得你在她这里还有希望吗？小泱泱从来没答应和你在一起，所以，哥你也别再说什么墙角不墙角的话，这样对她不好。” 电话那端，始终没有出声，若非还正在通话，唐琚都以为他哥被他气得直接挂电话了。 思及此，唐琚也忐忑，担心唐璟真生气了。 “哥，我的话不好听，但确实是心里话，你别怪我。” “我不怪你，就是没想到你和她出去旅游一趟，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了。” 唐琚不知唐璟这话到底是褒是砭，他没他哥聪明能干，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他也不故作聪明，直言道：“哥，以前我从不这么想，但现在我忽然觉得，比起你，江子翊或许更适合小泱泱。” 他们都瞧不起江子翊，可偏偏苏泱跟他在一起最开心。 他对江子翊不满，但他更希望她收获幸福。 那天的通话，兄弟俩没有吵架，以唐璟的一句话作为结束：“你们都还小，现在说这些，一切都为时尚早。” 刹那间，唐琚心中充满无力感。 第150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1997年，王菲产后复出发行了《人间》，有人说，这首歌是天后送给她刚出生的女儿的见面礼。 彼时，苏泱年仅十岁，已初露大提琴天赋。 练习之余，许蕾老教授习惯坐在藤椅上听收音机，小苏泱则坐在旁边的小矮凳上，趴在藤椅扶手，安安静静地陪她老师。 电台女主播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嗓音清甜，她说：“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欣赏王菲的《人间》。” 还记得，当王菲冷艳中透着温暖的歌声唱到一半时，许老师侧头看过来，突然发现她泪流满面时的手足无措。 花甲之年的老人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慈爱问她：“小泱泱怎么好端端哭了呢？可是心里受了什么委屈？” 小苏泱摇头，哽咽着说：“老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年少时，也曾回想，但她依旧说不清楚为什么哭。 直到经年后，当苏泱历经世事，站在落地窗前，再次听到这首歌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孩提时代，即使初闻不识曲中意，她也忌惮世事的无常，恐惧还未经历的未来，不得圆满。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 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2004年的八月，苏泱和江子翊并肩站在山顶，俯视大地人间。 杨筱筱提议对着天空喊出自己的心声。 苏泱两手圈成小喇叭，抵在嘴边，对着天空喊：“愿我如星君如月——” 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毫无遮掩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没有名字，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对谁说的。 江子翊轻笑一声，学着她把两手放在嘴边，大喊：“夜夜流光相皎洁！” “哟，学霸就是不同，要是没点墨水，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周清放靠在唐琚身上，扬声戏谑。 唐琚不乐意这人拿他当柱子，还胳膊肘往外拐，干些吃里扒外的事儿。 “给我下去。”耸了耸肩，唐琚瞅着累得还在喘大气的人，幽幽道，“他之前讽刺我智商不够就算了，你也讽刺我？亏我还给你当了一路苦力。” 江子翊背苏泱上山时，只是把背包挂在了前面。 周清放体能到底比不上他翊哥，背杨筱筱上山时，想让苏巡和姚文绪帮忙拿一下，但这俩家伙已经累得相互搀扶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拿了。 最后，周清放的背包到了唐琚手里。 “我没讽刺你啊。”周清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家伙也太敏感了吧！ 不对，等等…… 这家伙反应这么大，该不会真不知道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周清放盯了两秒，随即拍拍他肩，摇头慨叹：“唐兄，我自认是学渣界的中流砥柱，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中坚力量啊……” 唐琚：“……” “来来来，看这边，我们一起来拍个大合照。” 杨筱筱找了一个路人帮忙拍照，路人不熟悉相机，在所有人还未准备好的时候，按下了快门。 第151章 照片，离别 那张照片—— 杨筱筱背对镜头，正精力十足地对他们招手；苏巡和姚文绪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唐琚气得脸歪，抬腿作势要踹周清放；苏泱两腮粉红，低头抿笑，江子翊深深凝视她，眼含深情。 2004年的夏天，一众少年，或张扬恣意，或情意缱绻，无一不是青春最鲜亮的颜色。 2004年的夏天，苏泱坚信她的感情一定有始有终，她的人生也不再孤独。 因为，她的身边，有他。 * 早在结束比赛的第二天，韩羽就已带队回去了。 江子翊目标远大，韩羽对他的期望也高，因此，当所有人都在享受解放后的放松时，江子翊还要坚持日以夜继的训练。 而比赛后的这周假期，则是在韩师母三令五申下，韩羽心不甘情不愿的特批。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眨眼即逝。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杨筱筱和周清放在饭桌上斗嘴，姚文绪自发和杨筱筱统一阵线，集中火力，攻击周清放。 周清放斗了一会儿，自觉士气不够，影响自己的发挥，眼睛一转，落到在看热闹的四人上。 江子翊，他不指望了；苏泱，他想指望也指望不了。 周清放直接掠过那对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有撒狗粮嫌疑的两个人，诚恳邀请苏巡和唐琚加入他的战队。 对此，二人十分干脆的拒绝了他。 苏巡说：“相比深入交战，我更喜欢从旁观战，学习战斗经验。” 唐琚说：“作为学渣界的中坚力量，要是和女人计较，岂不是让人笑话，不配做这顶梁柱了？” 周清放骂这俩人无情，见死不救。 唐琚冷笑，二话不说，直接开足火力，向他攻击。加上杨筱筱和姚文绪的辅助，不过半晌，周清放便彻底举白旗投降了。 苏泱看了那么久的热闹，一直在憋笑，直到看见周清放举起白斩鸡的鸡腿当作白旗，可怜兮兮的说“我投降了”，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倒在江子翊的怀里。 散席时，杨筱筱喝醉了，抱着苏泱不肯松手，一直嚷嚷着她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了，她们的心也要永远在一起。 杨筱筱哽咽着说：“泱泱，你不能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啊……” 苏泱没忍住，终究还是落了泪。 她拍着杨筱筱的肩膀，轻声哄她：“我不会的，筱筱，我不会忘了你的。” 你是她来到一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迄今为止，她唯一的女性朋友。她怎么舍得忘了你呢？ 女孩子间的感情细腻又感人，男孩子间的感情则内敛许多，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清放、姚文绪和苏巡三人走到江子翊面前，先后与他握手撞肩。 周清放说：“往后有空，训练之余，出来聚聚。” 姚文绪说：“虽然高考后，你们各奔东西，但我们的根还在h市，翊哥和苏泱也在h大，我不难过。” 这么说的姚文绪，红了眼睛。 苏巡说：“开学前，一定要再抽空聚聚。” 笑意柔和了棱角分明的冷峻眉眼，江子翊牵着苏泱的手：“会的。” 第152章 女生的不舒服 次日，z市火车站，众人告别后，江子翊、苏泱和唐琚前往g市的列车，杨筱筱和周清放三人则前往h市的列车。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在一次次离别散场中，少年成就了青春，慢慢走向成熟。 那日他们外出，正好经过火车站，杨筱筱毛遂自荐要帮他们排队买火车票，让他们先去饭馆点菜，兵分二路，节约时间。 讨论过后，几人同意，由周清放陪杨筱筱前去排队。 如今，唐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前面和他隔了两个位置的苏泱以及她旁边的江子翊，他有必要怀疑那两个买票的人是故意的。 想想周清放把票给他时，他还忍着不自在非常真诚的向他道谢，而周清放也非常不要脸地接受了他的道谢，并且还不忘宰他一顿，等下次见面，让他请客…… 唐琚深呼吸几回，这才睁眼。 不气不气，先让他得瑟一下，等下回见面，他再好好收拾他…… 那边唐琚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厢苏泱和江子翊没那么多内心戏，有的都是在不经意间的流露的日常温情。 “你刚刚没怎么吃早餐，现在吃一点？” 看到递到眼前的小笼包，苏泱摸了摸小腹，有些为难：“我不太想吃。” 昨晚突然来亲戚了，虽然她没有痛经的习惯，但一到这时候，前两天都不太舒服。 “是肚子不舒服？” 江子翊不知她的情况，只是从早到现在，几次见她肚子，不由皱起眉，也没多想，大手放在她肚子上揉了揉，正色叮嘱她，“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要强忍，知道吗？” 苏泱的两只手僵在半空，热气上涌，脸蛋绯红，像被翻来覆去煎炒烹炸的小龙虾，可口得让人恨不得不顾场合吃掉她。 江子翊伸手把人按进胸膛，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周围，有偷看的男人乍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时，还来不及多想，就已经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了。 揽着她肩膀的大手顺势贴在她通红的脸蛋上，挡住他人的目光，另一只手依旧贴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按。 “是不舒服吗？” “……嗯。” 江子翊虽不了解女生，但他聪明，生物也学得好，猜出了她的情况。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多问了一句：“是哪种不舒服？” “……女生的不舒服。” 苏泱声音细若蚊蚋，江子翊听清后，低头看着她，认真问：“我需要怎么帮你？” “……”苏泱哭笑不得，“你能帮我什么啊？” 难不成还能替她受着不成？ “我去上个洗手间。”起身，正准备要走，见某人也站起来了，苏泱忙抬手阻止，“我自己可以。” 江子翊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把想说的阉了回去，只道：“注意安全。” 江子翊坐在座位上，神色冷峻，从看着苏泱走远，他皱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火车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要是碰上了歹人，被吓得连呼救都不敢，怎么办？ 第153章 车内搭讪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猛地起身，江子翊准备去卫生间。 但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 女孩生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般的容貌让她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 如玉指尖翘起，垂在耳际的长发被她别在耳后，她抬眼直视眼前男子的双眸，微微一笑：“相逢就是缘分，我想和你交个朋友，留个联系方式？” 江子翊懒得搭理，绕过她就想走。 年轻女孩愣了愣，她向来被男生追着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忽视。 女孩不甘心，再次上前把那人拦下：“喂，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江子翊烦了，在他眼里所有拦着他找苏泱的“东西”，都碍眼。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话？”薄唇弯起一道讥嘲意味的弧度，他说，“你以为你是谁？！” 两句反问没有出现一个骂人的字眼，偏偏让女孩抬不起头来。周围的人都在看好戏，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让她感到万分难堪。 “我记住你了！”女孩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他，快步离开。 女孩的座位并不在这边，只是上卫生间回来，刚好看到男生出色到极致的容貌，这才动了心思。 江子翊根本没把这人放心上，他甚至没记住对方的长相。 烦人的“障碍物”终于走开了，江子翊准备去找苏泱，只是一抬眼，就瞧见站在两米开外的人儿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去了那么久？”走过去，江子翊揉揉她头，牵过她的小手，把她重新拉回座位上。 周围的人们本来看到又一个温软乖巧的女孩出现，想再看两眼，奈何少年眼神冷厉，他们只能纷纷收回目光。 “……留时间给其他女生跟你要电话，还不好吗？” 细软的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醋意，江子翊刚扶着她在位置上坐好，正打算自己弯腰坐下，一愣，皱了皱眉：“胡说八道什么呢？” “才没有胡说八道。” “还说？”他挑眉，眼神危险。 还打算闹腾一下的苏泱，闭嘴了。 见状，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啧了一声：“本还想着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就亲你的呢，怎么就不说了呢？” 苏泱暗恨，瘪了瘪嘴，这话一说，她就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也不敢再说了。 特殊时期，苏泱肚子虽然不疼，但总归是不太舒服。 江子翊不说，但心里始终挂心着她。 见她困了，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入睡，为了不吵醒她，从她睡着起，他就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 知道车内响起乘务员的声音，提醒乘客到站，江子翊这才轻声唤他，叫她起床。 苏泱睡熟了，还有点懵。 江子翊忽然想起后面还有个家伙，回头去看，果然，那家伙也睡得正熟。 江子翊唤了两声，对方没半点反应，睡得像被烫熟了的猪一样，头上冒汗，但睡得很死。 长叹一声，说来，若非怕她恼，他还真想把人丢在车上，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第154章 狗咬了人，可以打狂犬疫苗 江子翊回头对苏泱嘱咐了一句，让她好好坐着，不要走，等他回来。 苏泱没睡醒，但听到了，依旧乖乖点头应好。 她的右脸颊压了一小块红印子，是靠在他肩上睡觉时压出来的痕迹。 “乖乖的。”江子翊勾了勾唇，在那块红印子上落下一吻，拍了下她的发顶，就去后面叫唐琚。 苏泱确实乖乖的等他回来，可奈何有人不乖。 “嗨。” 有人坐在身边坐下，苏泱呆了两秒，随即，眉心蹙起。 来人是一个长相颇为帅气的青年，面貌端正，他看着苏泱，露出一个自以为友善的笑容。 “小妹妹，我注意你很久了。” “……” “不问问我为什么注意你吗？” “……” 苏泱木着脸，一副不管他说什么，她也不会理他的模样。 那青年沉下笑脸，刹那间，满载恶意和不屑的目光破坏了原本的和善，他嗤笑：“小妹妹，哥哥我和你说话，你不回应，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青年话音落地，没等到苏泱的回应，却莫名感受脖子处传来一阵凉风。 然后，后衣领被人提起，他被迫起身，随之而来的是冷漠阴鸷的低喝： “关你屁事！” 青年身躯一僵，但他刚才也看见了陪在这女孩身边的少年，没觉得对方有哪里值得他忌惮的地方。 放松了僵硬的身体，青年勾着流里流气的笑容，往后回头，想对后面的人说两句，比如“你女朋友看着滋味不错，开个价，陪我一晚”、“这是你女朋友？床下看着挺乖，床上呢”…… 青年选择了恰如其分的话，正准备说出来时，迎面飞来的一只拳头，把他的话，全部打了回去。 青年被打趴在窗边小桌上，好一阵晃头，才把眼里的晕眩晃出去。 妈的，这家伙的拳头是拿钢铁做的吗？ 青年想起身，但那人倾身过来，一条铁臂卡在他脖子上，一下比一下重的拍他脸，极具侮辱性。 “朋友，没看到她身边有人跟着？”光线折射在窗玻璃上，那双深邃幽暗的瞳眸仿佛跳跃蓝色火焰，唇角勾起讥笑，“找死呢你？” “啊！” “江子翊！” 右手被人紧紧抱着，无法挣脱。 江子翊回头，眼角眉梢冷漠如故，却尽量柔和了语气：“泱泱，放开。” 放开后，让你众目睽睽下揍人么？ “不要。”摇摇头，她看着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还抱着更紧了。 眉峰拧紧，江子翊心里有气，非要揍一顿人才能泄气，可她不让，他也不好挣脱。 也不是挣不脱，就怕他一使力，她会受伤。 她那么娇娇软软的一个人儿，他怎么舍得啊？ 江子翊莫名心塞，以前他恣意妄为，何时像如今这样畏首畏尾了？ “他欺负你。” “……”其实也就说了几句话，她也没觉得被人欺负了，但她不能这么说。 故而，苏泱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狗咬了人，可以打狂犬疫苗，但人不能咬狗。” 江子翊：“……” 捂着鼻子被吓得心颤颤的青年：“……” 第155章 关于狂犬疫苗的争辩 扪心自问，苏泱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江子翊没办法说清楚。 他就是觉得她好，全世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她的半点好。 认识她之前，他几乎没什么情绪，即使和人干架，也心情平静，像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也像行尸走肉，活得不像个人。 认识她之后，他的心绪开始有了波动，渐渐地，在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她已经可以轻易调动他的悲喜。 从此，江子翊的喜怒哀乐和一个女子有关，她叫苏泱。 正如此刻，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灭了他的火气，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眼见他终于松开那被吓得脸色煞白的青年，苏泱瞪了那人一眼，轻斥：“你还不快走？” 青年忙不迭连连点头，捂着流血的鼻子，跑得飞快。 该怎么说呢？ 照理来说，这青年也不至于怕江子翊怕成这样，但偏偏江子翊凶起来，就是一股不要命的气势。刚好青年又是欺软怕硬的人，受了一拳头，意识到自己打不过这人时，就想逃了。 苏泱摇摇头，叫上还在后边揉眼睛的唐琚，便和江子翊一起出去。 行走途中，江子翊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如果不咬狗，那你打的狂犬疫苗是什么？” “……” “什么狂犬疫苗？” 身后的唐琚听到了，满脸狐疑，在这俩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泱脸上：“小泱泱，刚刚我好像梦到你们打架了，不是做梦？” 唐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进入深度睡眠要想清醒，需要费些时间，所以刚刚听到的动静，他还以为在做梦。 苏泱认识他这么久了，并不奇怪，江子翊则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傻子。 唐琚不爽，就要发飙，苏泱忙出声转移话题，和唐琚聊了两句，转头一看，某人的脸又臭了。 苏泱扶额，这俩人从见面起就明里暗里斗个不停，直到旅行结束了，也不消停，也不知上辈子到底谁欠了谁的债。 心里无奈，行动却十分迅速。 苏泱扯了扯某人的衣角，他不说话，却用眼神没好气儿地询问她：做什么？ 苏泱没吭声，见他看过来了，她又去瞄唐琚。 江子翊瞧她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就好气又好笑，他板着一张俊脸，不再看她，心里却琢磨着她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琢磨出所以然来，就感觉右脸被柔软的温热触碰了一下，他怔了怔，等大脑反应过来这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时，他一半身体都麻了。 这是相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就算只是一触即逝，也足以让他身心俱颤了。 江子翊低眉凝视，压抑着躁动难耐的心动，哑着嗓子问她：“什么意思？” “狂犬疫苗。” “……” 她亲吻他，就是狂犬疫苗！？ “不对，”江子翊哑声否定了她的说法，苏泱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才是狂犬疫苗。” 苏泱：“……” “泱泱。” 突然，前方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她，苏泱偏头去看，是唐璟。 第156章 小白兔、兔战士、狼 在附中读书时，唐璟也是风云人物。 唐璟高三，苏泱高一。 那时，苏泱就时常听同学们讨论他。 曾经，苏泱听过一个有趣的比喻，有人说，唐璟就像专门下凡普渡众生的天神，拥有不俗的家世、俊美的外表、温柔的性格，平易近人，是上帝的宠儿。 如今，站台上，唐璟容貌英俊，气质温和儒雅，唇角挂着浅笑，站在阳光背光处，周身萦绕着光辉，当真好像普渡众生的天神。 眸光轻闪，苏泱没想到唐璟会过来接他们。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江子翊。 他也看到了，但神色无异，似乎并不在意。 稍稍松了口气，她伸手主动牵他手，江子翊脸色淡淡，却在不动声色间，插·入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唐璟走过来，与他们说了两句话，苏泱的行李被江子翊单手拎在手里。 唐璟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那粉色行李袋上，调笑了一句：“看来泱泱的行李已经有人拿了，我也不碍人眼了。” 这么说着，唐璟去拿唐琚的行李。 唐琚拒绝，唐璟也不勉强，单手插兜，一手拿车钥匙，边问苏泱的旅行感受，边带着他们往外走。 唐璟的一系列言行举止均无不妥之处，却让另两个人皱了眉。 江子翊低眸，某人正眉飞色舞地介绍她认为好玩的景点，她向来用名媛淑女的标准严格要求，很少如此喜形于色，看来对这次的旅行，她是真的很满意也很高兴。 他欣慰于她的满意，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她和其他男人分享她的快乐。 正兴致勃勃的苏泱突然感觉后脖子一热，原本滔滔不绝的话戛然而止，有些突兀，唐璟偏头去看，就见某人缓缓抬头的动作，配合上苏泱面红耳赤的不自在的神色，江子翊刚才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唐琚余光瞧见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这些日子以来，这俩人当着他的面做的那些事儿，已经数不胜数了，刺激着、刺激着，他忽然发现好像已经习惯了。 唐璟不同，上次火车站初见，江子翊当着他的面和苏泱拥抱，他没有发作，但这次见面，二人的互动已然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唐璟以为，苏泱这么乖，就算叛逆想交小男朋友，也绝对仅限于牵牵小手，最出格的或许也就是拥抱了。 没想到…… 唐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江子翊一直在注意他，见状，不由勾唇讥笑，以为谁都像她一样，那么单纯好骗？她把他当哥哥，他唐璟可不只把她当妹妹。 “你干嘛这么笑得这么奇怪？” 恰在此时，苏泱抬头正要和他说话，见他神色有异，不由狐疑问。 “突然想到了个笑话。” “什么笑话？” “有只小白兔外出觅食，遇见只披着羊皮的狼，单纯的把他当‘羊哥哥’，却不知对方正琢磨着想吃了它。” “然后呢？” “然后？”江子翊摸摸她头，笑得和蔼可亲，“然后，小白兔的爱人兔哥哥为爱变身，成为兔战士，把对方三两下干掉了。” “好笑？”苏泱疑惑，他什么时候笑点变低了？ 第157章 我是你的 他可真是一点儿也不适合讲笑话。 前去洗手间的苏泱在和唐琚讲话时，心不在焉的如此想道，唇角微弯，眸子含笑。 当然，如果她知道了某人口中的“兔战士”和“狼”分别是谁，她可能会忍不住嘲笑他。 他是兔战士？ 他分明是狼还差不多。 直到苏泱和唐琚的身影进入转角消失眼前时，江子翊才收回目光。 当他与对面青年四目相对时，眸低深处只余凛冽寒凉。 对视良久，二人眼神冷漠，周身氛围奇怪，有匆匆走过的旅人不断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终于，还是唐璟先开了口。 “世人都说‘门当户对’，你和泱泱走不远，趁早抽身，对你、对她，都好。” 唐璟非常直接，没有拐弯抹角，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他用平静的态度和言语彰显出他对眼前少年的不在意。 无需直言，唐璟就让他看出他对自己的蔑视。 江子翊忽然想起之前和苏泱母亲——殷虹的见面。彼时，那个雍容优雅的夫人也是用不在意的态度和绵里藏针的言语，告诉她对他的不屑。 江子翊突然觉得好笑，难不成上流社会的人都有这种故作姿态的毛病？ 不，他的泱泱就没有。 “你和她‘门当户对’，”薄唇一勾，江子翊笑容友善，眼神锐利如刀，闪烁寒光，“能让她与你情投意合吗？” “江子翊。”将卷起的衣袖放下，唐璟扣好袖扣，睨眼瞧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却不再掩饰轻蔑的目光。 他说：“你还太年轻，不知道‘世事难料’四个字，从来都掺杂着世人的悲喜。”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今日的你因得到她而欢喜，来日的你必定因失去她而难过。” 江子翊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门当户对’的确比不上‘情投意合’，但还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说。”唐璟温温一笑，让他认清事实，“而我，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言下之意，你江子翊，就算如今和她在一起，也不过是她漫长人生里的小小插曲，只有他——唐璟，才是她的最终归宿。 唐璟的话，不难理解。 正是因为理解了，江子翊当真是听笑了。 他以为他在追泱泱的时候，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甚。 江子翊想开口说些什么让这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矜贵公子不要白日做梦，但这时，恰巧听见苏泱喊他们的声音，再多的恶言恶语，也只能暂且压下。 江子翊和唐璟一起看向向他们跑来的女孩，声音压低，意味不明：“给你句忠告，白日梦如果常做，不利身心健康发展。” 江子翊送苏泱回家，却没办法停留太久，当天晚上便坐火车回去了。 坐车途中，苏泱与他通话聊天，提起白日发生的事情，她并未掩饰疑惑，直言问他，唐璟和他说了什么。 她虽信任唐璟，但也担心他会受伤。 江子翊心里暖融融的，却不可能实话实说，只说了句“别担心，不管他和我说什么，我也是你的，放心”，便让苏泱害羞得不好再问下去了。 第158章 见与不见，都在想她 农历七月初七是中国传承悠久的情人节，又称七夕节。 传说这日，一年未见的牛郎和织女将通过喜鹊搭桥见面相会。 苏泱从未和人度过七夕节，但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 当苏泱拎着大蛋糕，出现在江家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时，素来神色不显的某人难得错愕。 “干嘛这么看着我？”举起手里的大蛋糕，苏泱皱着细眉，脸上佯装委屈，眼里夹着笑意，“不邀请我进去吗？我拎了一路了，好重啊……” 眸光微微闪烁，江子翊敛下眉目，从她手里接过蛋糕和行李袋，同时让开身躯：“进来吧。” 苏泱抿唇一笑，走进来。 她脸上的神色是欢快的，和他说着路上的见闻。 江子翊的脸色始终很淡。 “泱泱姐？” 江子川出来了，见是她，又惊又喜。 江子翊也不诧异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认识的。他为了赚钱买大提琴打黑拳住院，他就听苏巡说了苏泱去他家的事情。 等他出院回来，随便找个由头，就从江子川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只是让他没想道的是，江子川之前就认识了苏泱。 江子翊看得出来江子川和苏泱的关系不错。 身后俩人在说着暑假的日常，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江子翊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听着，恍惚觉得这场景好像在梦里出现过。 没见到时，他想她；见到了，他还在想她。 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江子翊把蛋糕放在桌上，这时，院子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江子翊把行李袋放进他房间，嘱咐江子川给苏泱倒水喝后，出去开门。 苏泱站在桌前，江子川倒了杯水过来，忙双手接过。 “谢谢。” “泱泱姐，你是特地过来给我哥过生日么？” 苏泱买的蛋糕大概有五六寸，特别显眼，刚才江子川就看到了，不过碍于江子翊在场，没敢开口问。 “……”要在一个孩子面前承认自己特地过来给男生过生日吗？ 苏泱的脸蛋染了粉色，按下心中的羞涩，轻轻点了下头：“嗯。” “可我哥从来不过生日的。”江子川有些为难，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没过生。” 话到此处，江子川偷偷看了眼门口，院子外传来说话声，听声音除了他哥之外，还有清放哥的声音。 犹豫了几秒，江子川示意苏泱低头。 苏泱狐疑靠近，就听江子川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泱泱姐，我小时候不懂事，偷偷买礼物送给我哥，被我奶奶知道了，她让我不要送。” “为什么？” 从江子川说他不过生起，苏泱就开始紧张了，如今听到他这么说，她就更不安了。 这些她都不知道。 他的生日，是她无意中看到，也在无意中记下的。 当时他住院，她想去江家，去找赵老师问地址，老师把个人信息表给她，她记下了地址，也记下了他的生日。 为防出错，她特意在不久前询问周清放。 周清放说：“日期倒是不错，但你确定要给他过生？” 第159章 她恨自己的自作主张 苏泱想起周清放意味深长的反问，当时不觉奇怪，只以为他是在调侃她要为江子翊准备生日惊喜，如今想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苏泱之前曾在江奶奶口中知道了一些江家往事，也清楚没有哪个人会无缘无故排斥过生。苏泱在担心，她怕自己的举动无意中伤害了他。 苏泱问为什么，江子川想了想，说：“奶奶没告诉我，但我想，他不过生肯定有他的理由。” 连一个孩子都知道不过生肯定有不过生的理由，苏泱怎么可能还心安理得地往他心上戳刀子呢？ 在这一刻，苏泱恨自己的自作主张。 看着桌上的蛋糕，苏泱没想太多，拎起蛋糕就往外走。江子川瞧出她的心思，下意识喊了一声“泱泱姐”，就不再出声，只是无措地看着进来的人。 江子翊先看了眼苏泱，上下打量一圈，目光在她手里的蛋糕凝了眼。 “怎么了？”他向她走过来，神色不变，语气却下意识压低，含着他对她独一无二的宠惯。 捏紧手里的带子，苏泱手足无措。 其实，在紧张不安的情绪的冲击下，她冲动做出把蛋糕扔了的决定，非常愚蠢。 她自以为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他，可这样突兀的行为，只会让人胡思乱想。 唉，苏泱啊苏泱，你最近怎么尽干蠢事了呢？ “没什么，”她试图亡羊补牢，不想让他多心，“这结系得太紧，我解不开，想让你看看能不能解。” 这理由，拙劣得连江子川都一眼看透，偏偏还有人相信。 杨筱筱是跟着周清放过来的，闻言，她忙不迭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蛋糕：“解结我最擅长了，再难解的结在我手里都得乖乖伸展……咦，挺好解开的啊……” 苏泱：“……” * 这顿晚餐，苏泱是和江家祖孙及朋友们一起吃的。 用餐期间，周清放提到了姚文绪和苏巡。前者暑假跟随家人回老家探望老人，后者则随父母去国外旅游，苏母美名其曰“亲子游”。 周清放仰头喝了口啤酒，不无伤感地感慨，好像以前不在意的聚餐随着毕业，变得难得可贵了起来。 成长的代价，除了丢掉纯真，还丢掉了年少时的随心所欲。 杨筱筱的叹息声很响，她附和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小学、初中、高中，一路上有人来了又走。相遇和离别，总是在同一个时空一起进行。 而成长的残酷，是已经让她明白了大学毕业，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希望我们每年常聚，不要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丢了。” 一时血气上涌，杨筱筱眼含热泪，举起酒杯，对着大家喊，“来，我们干一个！” 碰杯声音响起，大家都很配合。 苏泱看着他们塑料杯里透出来的黄色啤酒，喝着雪碧，心生羡慕。 “你还小，不要喝。” 许是看出她眼底的情绪，江子翊揉揉她头，靠近她，温声安慰。 “江子川比我还小，他也喝了。” 江子翊并不心虚，反而认真解释：“他那么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第160章 心肝宝贝蛋 江子川从小就懂事，他几乎没怎么操心过他，平日他也不喝，这次大概是受众人情绪感染，开口要了杯酒。 对此，江子翊并不管。 正如他所说，江子川都这个年纪了，可以自己做自己的决定了，他没必要，也不适合管这种小事。 “我比他年纪好大，更可以做自己的决定。” “你和他怎么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蛋，我不管你，管谁？” 血气翻涌，苏泱的脸蛋滚烫，像桌上的红烧小龙虾，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 在这间破旧的瓦房里，橙黄色的煤油灯光照耀在屋子中的每个人的脸上，为向来淡冷的家里添了暖色。 江奶奶和蔼地看着餐桌前每张青涩稚嫩的面庞，最后目光在那张精致乖巧的漂亮脸蛋上凝了凝。 餐桌上，这个女孩子和她家小翊之间的互动，她都看在眼底。 苏泱察觉，望过来，看见江奶奶堆满皱纹的脸上溢满笑容。 苏泱恰巧坐在老人旁边的位置。 近距离接触，老人的慈祥令人动容，苏泱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悄悄伸手，去握老人粗糙如枯皮般生满褶皱的手。 先前来过江家，她还记得老人握着她手的温度。 她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从小也与爷爷奶奶不甚亲近。江奶奶让她触及到了来自祖辈对孙辈的疼爱和慈蔼。 江奶奶也感受到了女孩对自己的亲近之意。 她心里愈发喜欢这个女孩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虽然身子瘫了，但眼睛和心还是好的，她看得出来，自己那冷情冷性的孙子是真喜欢在面前这个女孩子。 其实，说实话，在今天之前，她都更加属意姚家女儿。不仅知根知底，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她家小翊，而且一喜欢还是好多年。 可是，经过今天，江奶奶却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冲着今日她家孙子脸上几次露出的笑容，她也不该瞎操心。 苏泱轻轻握着她的左手，老人把右手压上，紧了紧，含笑小声道：“泱泱，谢谢你。” 谢她？ 为什么？ 苏泱目含不解，不待询问，就见江奶奶望着放在边上的蛋糕，说：“你的出现，救了他，也救了江家。” 江子翊从卫生间回来后，就见苏泱看着放在柜子上的蛋糕，目不转睛。 顿下脚步，江子翊垂下视线，两秒后，他迈步走到柜子前，拿起蛋糕：“吃蛋糕吧。” 他神色无异，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非苏泱提前从江子川处得知真实情况，她怕是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 酒足饭饱后，众人坐在一起闲聊。江奶奶上了年纪，不能熬夜，很快，江子翊便把江奶奶抱回房间。 苏泱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恍惚觉得他是一座高山，静谧而伟大。 晚些时候，周清放和杨筱筱也告辞了。 江子翊和江子川一起收拾东西，苏泱把周、杨二人送出门，拿着抹布过去帮忙，但刚有动作，手里的抹布就被人抢了。 第161章 不负时光，不负自己 江子翊望着她的眼神很深，像书上提到的黑洞，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怎、怎么了吗？”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苏泱莫名紧张，磕磕巴巴地问他。 “你过来，不是让你做这些事的。” 苏泱愣了下，反应过来，看着低头擦桌子的人，她认真道：“我可以帮忙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认真，动作一顿，江子翊抬眼：“真想帮忙？” 苏泱点头，什么事都不做干站着，很尴尬。 想了想，江子翊把桌上的几个塑料杯叠起来，拿了个干净的塑料袋装好，递给她：“那你把这几个杯子丢垃圾桶去。” 垃圾桶在院子里，苏泱接过，转身出去。 江子翊继续收拾，头也不抬，没什么情绪地问：“笑什么？” 江子川在扫地，闻言，敛了笑意：“没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他哄泱泱姐像是在哄小孩子。 也不是，除了泱泱姐，他哥没哄过别人，连亲弟弟也没哄过。 * 23：50。 “江子翊。” 苏泱放下手机，看向眼前这个和自己并肩坐在门口的人。 微弱的灯光下，他五官精致却不显女气，容颜清隽，桀骜不驯，神色寡淡。 矛盾的两种气质融合在他身上不显突兀，反而理应如此。 “生日快乐。” 空寂的院子里，女孩软糯的声音里充斥着温暖，江子翊听到她说：“希望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不负时光，不负自己。” 凝视良久，江子翊忽然伸手把她拉过来，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一口。 “好。”他的时光，是她。 他的唇贴着她的，温热的触感让苏泱半身发麻。 “什么时候回去？” 江子翊头枕在苏泱肩上，一手揽着她纤细腰肢，一手把玩着她的手指，右腿伸长，左腿屈起，姿态放松惬意。 夏日炎热，好在是半夜，两个人抱在一起不会热。 深蓝天空挂着颗颗璀璨星星，一闪一闪的，乍眼看去，离得很近，仿佛伸手就够得着。 突然兴起，苏泱对着夜空伸手，透过指缝看星星，嘴上答道：“明天下午。” 她是借着找杨筱筱的名义过来的，不管殷虹是否相信，她放她出来了，却不代表容忍她超时回去。 伸出长臂，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穿过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拇指摩挲着细腻肌肤，他说：“我去送你。” “不用，你安心训练，林叔会来接我。” 眯眼望着夜空下的两只手，大手和小手指缝紧密相扣，像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命运，无论结局如何，彼此都在对方的青春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明天回去，我们要很久才能见面了……”软糯的声音里含着不舍。 江子翊收回长臂，亲了亲与他紧密相扣的小手，放在腰间的大手也轻轻拍拍，出声安抚：“开学前，我会和师父要假期。” “会不会耽误你训练吗？” “不会。” 她就像能量补充剂，要是真隔个二十来天不看她，不只她想他，他更受不了。 第162章 开学 不知不觉，迎来九月开学季。 暑假晃眼溜走，曾经的青涩高三学子脱下校服，即将迈进大学校门，展现不同于中学时期的风姿。 苏泱不是容易适应新环境的人，更不是充满安全感的人。来到陌生环境，她会害怕、会不安。 可是，此时此刻，苏泱站在阳光下，望着h大的校门，满心安定。她的唇角挽着温暖的弧度，眼里带着大学生活的期许。 难不成江子翊还有护身符的功能？ 苏泱如此问自己时，某人正从学校里面走出来。 他容貌绝佳，气质独特，一路走来，苏泱远远便看到有许多家长和学生对他施以“注目礼”，其中，以女学生居多。 “小姐，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林叔也看到了江子翊。 林叔知道江子翊，在车上，苏泱就直言表示江子翊会来接她，让林叔先回去。 苏泱嘱咐林叔路上注意安全，目送林叔开车离开，某人也来到了面前。 “累不累？” “还好。” 江子翊摸摸她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再把放地上的被褥袋放在行李箱上面，一手拖着拉杆，一手牵她。 “还好就是有点累，待会儿我给你铺好床，你先在宿舍休息一下。开学的日子，宿管阿姨不严，想吃什么，我买来给你送上楼。”江子翊说。 某人旁若无人地牵着她，一路受人关注打量，苏泱很害羞。但如今听着他充满温情的日常话，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好像他们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多年，不管做任何事都再正常不过，根本无需计较他人眼光。 “你提前一天来学校，是特意为了摸清学校‘底细’吗？” 右手被他牵着，苏泱靠近他，左手抱着他的手臂，歪头，笑意盈盈。 闻言，江子翊挑眉，但笑不语。 h大开学时间总共三天，她选择第二天来学校，他自然要提前一天，先打理好一切，摸清所有细则，才能为她提供最好的服务。 江子翊是经济学专业，苏泱则是数学专业，二人不同系，但正如江子翊原先打算好的一样，他提前一天过来，摸清了全部流程，开学第一天的报到，根本无需苏泱操心，自有他帮她处理好一切。 不过这样一来，几乎整个数学系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个长得又乖又软的漂亮新同学有一个又高又帅还体贴入微的男朋友。 当天，看着那两个十指紧扣的年轻男女，不少女生在心生羡嫉的同时，不情不愿的感慨了句“作为女生，人生赢家不过如此了吧”。男生们同样在感慨，只是，他们羡嫉的对象与女生们恰恰相反。 从宿管处领了钥匙，打开515宿舍。 靠门口左侧的1号床位置已经铺好床铺了，床下的桌子也整理好了，显然有一位舍友到了，只是此时不在宿舍。 苏泱在二号床，找到位置，刚打开行李箱把一些护肤品之类的拿出来放桌子上，某人已经脱了鞋爬上床帮她整理床铺，同时，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问她：“想我了吗？” 第163章 以身相许怎么样? 苏泱正往书架上摆放她的瓶瓶罐罐，突然闻听此言，手一抖，摆好的乳液撞倒了其他小瓶小罐，她手忙脚乱地去救场，还是不小心摔破了一瓶精华。 床下动静让江子翊吓了一跳，皱眉往下看，正好看到她蹲下身体。 “别去捡。” 苏泱愣了下，抬眼看他时，他已经利落从上铺跳下来，扯了纸巾蹲在她面前，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我可以自己来的。”他总是很紧张她，生怕她有半点磕碰。她虽处理不来大事，但收拾打扫的小事，她还是能做的。 苏泱暗暗叹息，心里无奈，却又忍不住甜蜜。 江子翊碎片用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从阳台进来，看到她还蹲着，走过去，把人拉起的同时，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以后还是要多逗逗，不然一直这么不经吓，往后我要怎么办？” 相处时间长了，江子翊已经把她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 这姑娘有时候胆大得令人惊讶，但更多时候却是容易害羞，稍微逗逗就面红耳赤。 在她没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问她想不想他，以她的性子，确实会被吓一跳。 江子翊忍不住笑。 苏泱却是一脸懵，茫然问：“你要怎么办？” 江子翊半边眉毛一挑，唇角的笑意更显意味深长。 “当然是……” 磁性尾音拉长，苏泱正兀自好奇，不察某人忽然俯身，感受到唇上一触即分的温热，轰地血气上涌，下意识去看大门。 幸好、幸好！ 门虽没关严实，但好在还能挡住他们的动静。 “江子翊！” 她气急败坏喊他，他满眼无辜：“不是你问我要怎么办吗？” “……”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我要这么办。” * 俩人收拾完宿舍，江子翊原想让苏泱休息，但她拒绝了他的提议。 苏泱说：“我想和你一起看看往后我们要一起学习生活的地方。” 江子翊说：“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看。” 苏泱拉着他的衣角，不自觉撅嘴：“可我就想现在看，你不同意吗？” 他不同意吗？ 他能不同意吗？ 江子翊扶额，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晃了晃：“先吃饭，吃完我再带你去周围逛逛。” 苏泱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意料之中的促狭。 她就知道他会同意。 迎着各式各样的注目礼，江子翊与苏泱十指相扣，走出宿舍楼，往校门走去。 一路上，苏泱和江子翊聊着各自的日常，话题既平淡又普通，但一人在说时，另一人总会听得津津有味。可其实，了解他们的朋友都知道，这俩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但偏偏凑在一起时，好像有说不尽的话题。 此时，苏泱正提及她的父母，她没有向江子翊隐瞒。她告诉他，殷虹如今不逼迫她了，苏志海也放任她的选择，希望她可以在住宿生活中学会独立。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竟然会双双同意我的选择，”苏泱叹息，半真半假地感慨道，“江子翊，是你让我有了勇气正面对抗，得到自己想要的，谢谢你呀！” “怎么谢？” “你想怎么谢？” 某人故作沉吟，随即靠近她，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耳廓，她听到他说：“以身相许怎么样？” 第164章 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四个字，在苏泱的世界里，通常只体现在书面意义。 但用餐过后，江子翊牵着她的手出门，与来人在窄小的饭馆门口狭路相逢时，她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想法就是： 原来这就是冤家路窄，古人诚不欺我也！ 穿着时尚的几个女孩子簇拥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秾丽，气质出众的女孩，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而此时，站在中间的女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子翊。 是姚文婷。 杨筱筱说过，姚文婷是在邻近h大的一间专科院校就读。 苏泱下意识抬眼看身旁人，侧颜冷峻，眉眼如常，并无异样。 放在身侧的手稍稍松了松，苏泱心下自嘲，以前自诩洒脱，她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患得患失了？或许以前自以为是的洒脱，只是因为她没有真正喜欢一个人？ 垂下视线，苏泱听到对面有女生在小声议论，“好帅”、“好般配”等字眼传入耳中，不由一诧，姚文婷听到这话是不是要发飙了？ 念头刚起，一道女音响起，简单的“子翊”二字，偏偏叫她唤得百转千回，像带了无尽情丝。 撇了撇嘴，视线偷偷瞟向身旁人，未想，某人正好倏然看过来。苏泱一惊，像触电般迅速跳开视线，上看看、下看看，偏就不看他。 然后，她听到了某人的笑声。 脸好热，苏泱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似的瞪了他一眼的同时，莫名心虚。 她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江子翊看着欢喜，换了只手牵她，右臂搭在她肩上，把她整个人圈过来，右手放在她发烫的脸颊上，头顺势一低，亲在她发顶上。 他他他……那么多h大的学生，他是不是疯了！！ 苏泱浑身僵硬，不止脸发烫，连整个身体都是烫的。 她感觉下一秒自己就快要被烤熟了。 但烤熟前，她不能放过始作俑者。 掩耳盗铃似的埋进他的怀里，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上手掐人的力道却是半点不含糊。 饶是江子翊也忍不住“嘶”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没有阻止，一脸宠溺：“掐坏了，待会儿谁给你买芒果蛋糕？” “……” 他老捉弄她，掐他掐习惯了，也找到了技巧，知道怎么让他疼。 但听到他轻呼声，她又忍不住心疼。 唉，他怎么那么烦呢？ 苏泱松了手，改为攥住他的t恤，小声嘟囔道：“要不是看在芒果蛋糕的份上，才不理你。” 江子翊失笑，忍不住又摸摸她。 “子翊。” 姚文婷忍了很久，她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笑容，除了强烈的嫉妒和不甘之外，只剩悲哀。 她认识他那么久，为了他，她愿意做任何事，可他，别说喜欢她，连一个笑容也吝啬赐予她。 她很想眼不见为净，但她做不到无视。 “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姚文婷强压心头火，脸上笑容明艳。 闻言，一门心思都在怀里人儿身上的江子翊终于分出了两分目光，掀起眼皮，睨眼看站在门口的女孩。 第165章 一语成谶 “我家泱泱让路了，如果不想过，不要堵路。” 他的话一如往常没什么情绪，可姚文婷认识他多年，还是听出了不悦。 他在不高兴什么呢？ 因为她故意当苏泱不存在，问了句“你也来这里吃饭”？ 姚文婷觉得可笑极了。 可她笑不出来。 因为他牵着苏泱走到了她的面前。 姚文婷嫉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他们让路？ 可触及他眼底的冷漠时，姚文婷不禁心底发寒，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牵着苏泱走过。 在擦肩而过前，苏泱回头看了她一眼。 其实，苏泱的这一眼本无其他意思，可在妒火烧了眼的姚文婷看来，这是对她的挑衅和嘲讽。 “文婷，你认识那两个人？” “男帅女靓，挺般配的两个人。” “大学了，我也想谈一场甜甜恋爱。” “……” 身边同学议论不止，姚文婷听得心烦，随手把菜单扔到桌子中间，道：“别人的事情，你们有必要那么有兴趣？” 议论声戛然而止，三个同桌女生面面相觑。 她们和姚文婷同宿舍，今天才认识她，之所以给她面子把她当“大姐大”，也只是因为姚家父母提前给她们准备了见面礼。 有人碍于礼物，不敢也不想得罪，也有人认为自己不欠对方。 一个短发女生放下菜单，盯着姚文婷，问：“嘴长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没说别人坏话，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姚文婷面无表情：“子翊是我朋友，你在背地里议论他的是非，你说我该不该激动？” “是非？”女生笑了，“你哪只耳朵听我们在说是非了？我们刚刚那些话，就算当着他们的话，也能说。” 女生不是好惹的人，家里虽然不比姚家有钱，但也是备受宠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吃姚文婷的闲气？ “反倒是你，人家也没和你有多熟，就说是朋友，脸呢？”刚刚的场面，她们都看在眼里，不说却不代表看不出。 姚文婷猛地起身，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晓得戳了姚文婷的心窝，女生不后悔，但也不至于再说一遍。 姚文婷盯了她两秒，转身，离开。 桌上有一个女生看看短发女生，又看看姚文婷，最后还是追上去。 但显而易见，气头上的姚文婷并不给她好脸色。 “别跟着我。” 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短发女生斜睨她：“她这种女生被人捧惯了，突然被我下了脸，你觉得她还能和宿舍人好？不争馒头争口气，别为了她那点小恩小惠，连尊严都不要了。咱们又不欠她。” “就是。”另一个女生和短发女生一道儿，说完，想起刚才那对情侣，不由神秘兮兮道，“虽然我和姚文婷认识一天时间都不到，但我敢打赌，她一定会使坏。” 刚才追姚文婷的女生问：“什么坏？” “当然是抢男人的坏了啊！” “不至于吧。”那两位一看就是两情相悦，姚文婷也不是条件差的，不至于当小三吧？ 女生喝了口水，笑得意味深长：“以刚才那两位的长相气质，在学校肯定是风云人物。不管是咱们学校，还是隔壁h大，贴吧肯定会有他们的消息。” “你等着看我说得对不对！” 第166章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 九月开学季，经过报到、开学典礼等一系列琐事后，大一新生迎来了军训。 从老师手中接过迷彩服时，苏泱强装镇定的漂亮脸蛋上裂了缝，细瞧之下，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意思。 经济系安排昨天领军服，今天江子翊是特意过来陪她的。在舍友不动声色吐槽她重色轻友的目光里，红着脸掉队了。 此刻，两人在操场的看台上，江子翊搂着苏泱，她头抵着他的肩膀，小脸垮得像即将迎战却又想不战而逃的小兵。 “那么不想？”江子翊摸摸她头，眸子含笑，“要不我给你想办法？”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苏泱知道他的意思，帮她想办法逃脱军训。 苏泱有瞬间的心动，抬头看他，不语，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仿佛会说话。 江子翊眉峰一挑，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想什么，不准。” 他下手当然不重，但不疼，她也委屈。 苏泱捂着额头，瘪了瘪嘴：“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先提起的。” “是我提起的，但我这不是为了提醒你，让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吗？” 苏泱脸上闪过尴尬。 “乖，不要怕，忍一忍就过去了，有什么委屈和我说。”她不愿意的事情，他不想逼她去做，但军训也算大学生活的一部分，他不希望等她以后回忆大学时，心生遗憾。 苏泱抱着他的脖子，重新头抵他肩，有气无力地拉长尾音：“和你说有用吗？” “当然有用。”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江子翊理所当然道，“要是有人欺负你，我给你出气；要是你心里不舒服，我给你撒气。” 苏泱以为，什么“出气”、“撒气”的，听听就好，不是说他说话不算话，而是她自认自己不是轻易向人抱怨的人。 但事实证明，军训结束后，几乎去了半条命的苏泱在休息两天后，晚上躺在床上，终于有清醒的脑子回想近半个月自己对某人的“折磨”，很想连剩下半条命也不要了。 苏泱：对不起。 发给他的三个字短信包含了她的全部歉意和自责。 他没回。 应该是没看到，不然他再忙也一定会先回她的信息。 苏泱按了按酸涩的眼睛，实在太累了，短信发完，还想继续反省自己，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打起了瞌睡，手机砸在脸上，很疼，但她太困，没心思计较脸上的疼，翻了个身，这回直接睡熟了。 半个小时后，被她调为静音的手机亮了，来电显示“子翊”。 她没有接，手机亮了两回，终于暗下去了。 早上，苏泱迷迷糊糊时，被舍友叫醒。 人还没清醒，脑子里已经自觉吸收了重要关键词“江校草”、“楼下”、“等你”。 三下五除二，以最快速度洗漱、换好衣服，出门。 下楼时，苏泱打开手机，映入眼底的是两通未接来电和两条短信，均来自于同一个人。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 ——泱泱，我错了，你别说对不起。 第167章 我不好，你别不要我 如果不是江子翊，苏泱想，大概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这么造作的时候。 军训时，中午吃饭，全部大一新生统一解散，饭堂人多，江子翊不舍得苏泱排队，自然包揽了排队一事，让苏泱先回宿舍，等他买好饭菜送给她。 苏泱同意了。 然而，几次过后，看着他汗湿的额发，苏泱心里难受极了。她要军训，他也要军训，凭什么她累就要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照顾呢？难道他不累吗？ 苏泱多次表明她可以和舍友一起去排队，他都不同意，后来气急了，直接把他辛辛苦苦买来的饭菜扔垃圾桶里。 “嘭”的一声响，令苏泱心一沉，焦躁的情绪像被生生冻住，抬眼望他，烈日下，他本就白皙的脸庞几近透明。 刹那间，苏泱心里五味杂陈，又酸又涩，同时，也有丝丝无法言喻的茫然。 多年后，当丰富的经验阅历已经足够支撑苏泱以更为成熟的角度思考两性情感关系时，不知不觉间想起今日，她才恍然意识到，没有突如其来的迷茫。 他们都在用尽全力维护这段感情，可不成熟的情感处理方式，只会令他们的感情逐渐千疮百孔。 彼时，手机里的两条短信间隔时间只有两分钟，透过短信，仿佛可以看见当时他发短信时的焦躁不安。 苏泱心疼了。 加快脚步下楼，走到一楼楼梯拐角时，一眼就看到站在女生宿舍门前树下的修长身影。 经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偷看他，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上前和他搭讪。 苏泱不知道到底是她的目光太强烈，还是他太敏锐，亦或是他一直注意着这边，她刚看到他，就见他抬起眼睛，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自己身上。 而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间，苏泱鼻子一酸，舌尖泛起酸涩。 不再顾及是否他人目光，苏泱奔他而去。 当江子翊接住她，将女孩牢牢锁在怀里时，忐忑了一整晚的心脏终于安全落地，重新归位。 心情起伏波动过度，他不可抑制地湿了眼眶。 “在这等很久了？” “为什么说对不起？” 苏泱和江子翊同时开口，都是问话，内容却大相径庭。 江子翊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甚至到了嘶哑的程度，显然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军训那段日子，我很坏，很对不起你。” 让他担心受怕，让他没有安全感，这些都让苏泱感到愧疚，软糯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歉意，连平日端着的矜持也一并卸下，只想让他心里舒坦。 苏泱说：“你不要多想，你那么好，我上哪儿再去找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呢？” 江子翊头靠在她的细瘦的肩膀上，脸埋进她的颈窝，苏泱感觉到有股热流自上往下流下来。 耳畔是他隐忍压抑的乞求，她听到他说：“我不好，你别不要我。” 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的不近人情，刹那间，苏泱的眼眶也湿了。 第168章 他是她肆意叛逆的最大底气 h大的英语课属于大课，按照学生英语入学成绩分等级选择心仪的老师。 江子翊和苏泱分别以理科综合成绩第一、第二的名次考进h大，他们的英语入学成绩自然不差。 军训前夕，江子翊就先和苏泱就选择哪个英语老师一事讨论了一番，其实，也不算讨论，确定了苏泱倾向哪个英语老师，他也选择哪个。 军训时，恰逢晚上抢课，江子翊让苏泱安心休息。对此，苏泱没有推辞。 显然，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想确保她和江子翊抢到同一节课，她安安分分地待着等他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开学第一节英语课是在今天上午最后一节。 苏泱给江子翊吃了定心丸后，就催促他先去上课。 他们两个人，前者是数学专业，后者是经济学专业，除了英语课和体育课有交叉的可能性，其他课程都没有。 三个舍友和她的英语课时间不一样，第三节课下课铃响，专业老师正讲到兴起处，操着一口家乡普通话说毫无愧疚地表示托五分钟时间。 苏泱乖乖做笔记，舍友问她：“你男朋友在外面，是等着和你一起上英语课吗？” 苏泱点头，顺手在笔记本写下老师提到的专业名词。 舍友劝她：“那你要不先走吧？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老黄铁定发现不了。” “没关系，只是晚个五分钟，还来得及。” “亲爱的，千万不要天真，咱们系里头，老黄是出了名的拖堂大户，他的名声，别说是我们系的学生，就是其他系，听到老黄的名字，我敢保证，第一反应，百分之九十以上也是这么个印象。” 苏泱半信半疑。 七分钟后，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教授，她沉默，舍友拍拍她肩，安慰她：“孩子，咱大学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天真了。” 苏泱：“……” 苏泱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隔着距离，她往窗外看，正好看到某人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从他一出现，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苏泱朝江子翊无声比划，先偷偷指了指台上的老师，又点了下手表，她在用眼神告诉他：你先走。 苏泱看到他皱了皱眉，似是不愿，但很快，她就见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心有所感，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几秒后，手机震动，出现一条未读短信。 ——我先去找座位，你慢慢过来，不着急。 苏泱勾了勾唇。 想起最初认识某人时，他不是旷课就是迟到，再看看如今，随口就是类似“找座位”、“占座”这种话，虽然看似违和，但在他和她之间却无比正常。 不得不说，成为某人的独一无二的感觉，好极了。 * 黄教授名不虚传。 第四节课打铃前三分钟，他终于喊了声“下课”。 从教学楼c栋一楼到a栋五楼，苏泱优点之一便是自知之明，也不为难自己，给某人发短信，告诉他自己正过去，如果老师点名了，让他给她兜着。 像是专门守着手机，江子翊很快回复：老师派人来说会晚点过来，你慢慢来，不要着急。 收回手机，苏泱抱着书，慢悠悠地上楼梯。 比起以前一不小心的迟到，胆战心惊，此时此刻，苏泱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挺淡定的。 不是因为上了大学，而是清楚有他在。 他是她肆意叛逆的最大底气。 第169章 你该夸你自己 “我喜欢你。” “哇靠！” “看不出来啊，咱文学系系花这么彪悍啊！” “什么彪悍，分明是英姿飒爽啊！” 教室内一阵喧哗，在教室外都听得见，苏泱脚步一顿，抬头看教室门牌：a503。 没走错，但没想到这么巧，竟然遇见一场告白。 江子翊之前发了他的位置，第三组第三排。 偷偷从后门进去，视线一扫，苏泱看到了他的背影，坐姿懒散，很有“江子翊”的风格。 原来巧的不止是听了一场告白，更巧的是告白对象竟然是江子翊？ 果然，江大佬就是江大佬，走到哪儿，都是招蜂引蝶的最佳典范。 苏泱好整以暇地注视前方，不担心不吃醋，反而还颇有种看戏的意味。 像是心灵相通，江子翊回头，瞧见她，不意外不心虚，反而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现在让她过去吗？ 当着向他告白的人面前，她过去，会不会招人恨？ 已经有一个姚文婷恨她了，要再多一个吗？ 天马行空的一通乱想，行动上非常诚实，等走到某人身边时，苏泱还分出心思琢磨了一下自己，然后，悲催的发现自己心眼儿可真小，莫名其妙搭上姚文婷，她这是过不去了？ 虽然江某人没有和她明确解释过，但他的行为已经向她表明他和姚文婷没什么，即使有，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人的感情好像总是那么复杂，彼时年少，可以爱得肆无忌惮轰轰烈烈，也可以为了骄傲拼命掩饰扎在心上的刺，假装自己很成熟，不去斤斤计较。 在国外留学时，苏泱认识了不同专业的华人师姐，二人相熟以后，常常像认识多年的老友相约聚餐。 一次，师姐失恋，开车带苏泱去海边，两个人坐在沙滩上聊天共饮。 苏泱酒量不好，有断片的毛病，但当时师姐说过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她始终牢牢记在心上，再不能忘记。 师姐说：“其实，很多时候，明明只是开口问一句话的事情，我们却偏偏不愿意开口。我们一直在自以为是，幼稚地以为只要自己够爱，就不会经历分别。” “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清脆好听的女声响起，苏泱忽略了因姚文婷而突然涌起的醋意，抬眼去看说话的女生，随即一愣。 是她？ 那个一个多月前，在火车上和江子翊要联系方式，却又被江子翊无视的女生。 没有最巧，只有更巧，这样都能再遇，她是该赞叹一句：真有缘分吗？ 苏泱叹息。 江子翊将苏泱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和她温声细语地说一些琐事。 一圈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饶是苏泱已经习惯了注视，也忍不住尴尬。 尤其前面还站着“虎视眈眈”据说是经济系系花的女生。 “一会儿不见，就有人找你告白，我是该夸你一句行情不错吗？” 靠近身边人，苏泱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倒不是生气，只是调侃。 闻言，江子翊挑眉，煞有介事道：“你该夸你自己。” 第170章 来自自恋狂的惊吓 夸她自己？ 不待苏泱询问，江子翊已经揉揉她头，眸子含笑道：“夸你自己眼光好，看上行情这么好的我。” “……”苏泱默了默，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说夸你自己呢？” 江子翊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让这么可爱的泱泱看上了我，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苏泱气笑了，往他紧致结实的腰上掐了下：“自恋狂！” 江子翊握着她的小手，贴近她的耳朵，用气音说道：“不喜欢自恋狂？” 苏泱心砰砰跳，一瞬间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他，口是心非。 “不喜欢！” “没事。”江子翊笑得包容，“自恋狂觉得你喜欢就可以了！” “……”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笑闹，除了苏泱那句“不喜欢”外，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亲密。 唐茜也是从小骄傲长大的人，火车上江子翊给她的难堪，她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她更记得江子翊的英俊面孔以及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 所以，即便唐茜万分不爽，也没有转身离开。 “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唐茜说。 “……” 教室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随即响起窃窃私语声。 谁不知道经济学系大二年级唐茜的父亲是教育局一把手，母亲是省内着名的女企业家，自身的优秀和殷实的家庭背景让唐茜有骄傲资本，也给了她目中无人的底气。 所以这话，若是由其他女生说来，或许会让人耻笑，但由唐茜说来，不仅没有负面效果，甚至还让在场不少学生心生嫉妒。 只不过，男生嫉妒的是江子翊能得唐茜青睐，女生嫉妒的则是唐茜的出身。 苏泱呢？ 苏泱不嫉妒，但头顶一片无形的乌鸦飘过，仿佛耳中也飘来“呀呀呀”声。 “你希望和我在一起？” 江子翊的语气难得认真，可他又没分出半分眼神给唐茜。他撩起苏泱的一绺头发，在指尖缠了又缠，眼神专注。 唐茜皱眉。 过度的骄傲和底气让她冲昏了头脑，无法辨别江子翊到底什么意思。 可唐茜心想，在火车上，他拒绝了她，是因为他不了解她的情况；可现在，他们不仅同一所大学，甚至还同系，他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他还会拒绝她？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唐茜，没有人会拒绝往上爬的机会。 然而，江子翊再次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世事无绝对，她不知道，只是没遇见罢了。 “你希望和我在一起，也要问问她同不同意。” 话音落地，江子翊扣住苏泱的后脖子，把人按在怀里，在苏泱一脸懵圈的时候，当着教室全部人的面，俯身吻下。 刹那间，全场再次鸦雀无声。 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都保持同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2004年的大学还不像多年后自由开放，刚从高中生蜕变成大学生，还没正式适应大学生的角色，就突然撞见这么刺激的场面，说实话，大家都受到了惊吓。 可谁的惊吓能比得上当事人呢？ 第171章 这位是我爱人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到哪里去？ 脑子一片空白时，苏泱莫名想起高三政治老师和大一思修老师提到的哲学三连问。 而在对上某人满含笑意的眸子时，苏泱没弄明白她是谁和来自哪里，但她突然知道了她的归宿。 唇上触感柔软，身上热度持续上涨，在怀疑自己快要得热射病之前，苏泱心想，她要去挖个坑先埋了某个始作俑者，再埋了自己，最后还要让人上墓碑。 碑上刻上“羞愤致死”四个大字，旁边两竖排小字—— 凶手：江子翊。 被害人：苏泱。 苏泱又羞又气，竟然惊到全身僵硬，没法迅速做出反应。 不过，江子翊倒也还有点良心，深知她脸皮薄，不好做得太过，惹她生气，仅是用力地和她唇对唇贴了八九秒，就抬起了头。 江子翊勾唇笑了笑，蓦地“啊”了一声，带着恍然大悟的意味，在寂静的教室里，尤为凸显。 “是我考虑不周，忘记给你介绍一下帮你解疑的人。” 江子翊终于看向唐茜，似笑非笑的痞帅模样，让旁观者不由叹一句“男颜祸水”，而被他盯视的唐茜，这时不仅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反而还毛骨悚然。 在这一瞬间，唐茜想离开。 但念头刚起，就被她直接无视。 也许，刚刚的亲吻只是他和他女朋友的告别吻呢？ 这么想着，唐茜双手环胸，昂起下巴，对苏泱点了下头：“我叫唐茜。” 苏泱：“……” 这是没看出来江某人在耍人？ 都这样了竟然还不知难而退？ 他真有那么好？ “这位……”江子翊揉着怀里人儿的脑袋，笑容恣意，看着唐茜的眼神夹着深刻的冷意。 “是我爱人。”他说。 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其他暧昧的称呼，而是“爱人”。 教室内安静的氛围越来越紧绷，粘稠的空气压得在场众人都不好受。 唐茜脸色青白交加，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喷出愤怒火焰。 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 强烈的羞愤让唐茜想要唾口大骂，可当理智重归时，她也深知不能再待下去继续丢脸。 狠狠剜了亲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唐茜转身就走。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咚咚咚”响，仿佛敲在了人心上。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江子翊眼里的戾气稍稍消褪，他冷冷扫视了一圈，原本还往这边偷偷张望的同学倏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连唐茜的求爱都敢拒绝，甚至给她难堪的人，还是不惹为妙。 自从江子翊说要介绍认识时，苏泱就埋在某人怀里，不肯抬头。 不是怕唐茜，而是相处久了，知道某人可能会说些让她可能尴尬至死的话。 只是，苏泱没想到他说出口的，竟是“爱人”二字。 苏泱又羞又恼，某人的腰又要遭殃。 可身为女孩子嘛，她不得不承认，在掐他的时候，心里是甜的。 第172章 嫉妒!恨! 在苏泱的记忆里，在h大短短一学期不到时间里，最单纯快乐的记忆画面不是江子翊，而是和她舍友在一起的日子。 515宿舍四人，除了苏泱以外，余下三人各有各的性格特点。 林铭铭家境贫寒，努力生活，也努力学习。苏泱的印象中，林铭铭曾说过这么一段话：“有几个学生真正热爱学习呢？反正我不是……我知道自己不爱学习，可知识改变命运，我只能告诉自己学习是我的最爱。瞧，爱着爱着，不就从年级倒数第一考到了这里吗？” 付清是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冷艳大美女，开学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连续换了三任男友，平均下来，每任男友在一起的时长为一周。 金碧华舍友友情赠其“金币”称号，除了名字谐音外，也是因其爱财如命的性格特征。林铭铭先前从图书馆借阅了巴尔扎克的小说选集，笑称其为女版葛朗台，气得金碧华抓起枕头就朝她丢过去，怒吼：“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和那个猥琐老头子哪里像了？！” 同住一个空间，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导致种种矛盾的发生，这种事情在大学期间很常见，但苏泱庆幸，她第一次住宿遇见的就是可爱的人。 晚上熄灯以后，四人躺在床上开夜谈会。 有了男朋友的苏泱每每都逃不开被调侃的命运。 今晚也不例外。 “泱泱，今天江子翊当着追求者的面亲你，说你是他的‘爱人’是真的吗？” 林铭铭早就想问这事儿了，但回来后，几人都忙着处理专业作业，直拖到现在她才有时间问出口。 金碧华在手机上计算一天的支出和收入，突然听到这话，也不算了，直接撩开蚊帐，对着对面床的苏泱兴奋道：“放学后去兼职，我也听说了，我听她们说那个学姐的脸都黑了，我还没看过人突然脸变黑，泱泱，你要不来描述一下？” 金碧华哪是想知道脸怎么变黑啊，她分明是想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细节嘛！ 苏泱想戳破她的“不怀好意”，奈何宿舍剩下二人也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她描述唐茜如何变脸。 付清说：“那位姐姐向来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端着高傲的架子，如今被人当众打脸，脸黑不稀奇。但咱们不在场，你作为在场观众，看了一场好戏，不该和我们分享分享吗？” 苏泱扶额，这位付姐姐的厉害程度也不亚于其他人，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就堵了她想要拒绝的话。 无奈，苏泱值得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话落，宿舍有几秒钟的安静，苏泱正好奇，就听林铭铭感叹了一句：“我酸了慕了！泱泱，愿意在追求者面前帮你宣告你对他的所有权的男人，你要好好珍惜啊……” 金碧华憋出了两个字：“嫉妒！” 付清更直接：“恨！” 苏泱愣了愣，随即抿唇一笑。 不可否认，即使直到现在，心中的甜意也一直没有消褪。 她的心载满了安全感，源于他的果断和维护。 第173章 幸和不幸 熄灯后，四周黑暗，唯有门上小窗上透出一缕走廊上的白炽灯光。 苏泱望着头顶天花板，回忆自己和江子翊从初识至今走过的一幕幕画面。 恍然意识到，她竟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记得那样清楚。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他们的感情一帆风顺，即使将爱融于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中，也是幸事；但若是…… 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苏泱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再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想下去。 抽离思绪，画面定格在当初他告诉她，他喜欢她，希望她同意和他在一起。 那时候，她对他避之不及，没有回答。 后来，经历种种，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顺其自然。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一起了，他们也的确在一起了。 但他们之间好像从未正式和对方说一句“我们在一起吧”。 而她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江子翊，我喜欢你”。 思及此，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脸蛋热了热，苏泱两只手贴在脸上，要不……找个合适的机会，她也和他告白？ 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同意和他在一起，想要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他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她安全感，她给他告白，让他知道的想法，他会开心的吧？ 她想让他开心…… “泱泱！” “啊？” “想什么呢？叫了你那么多声，也没听见。” 斜对面的林铭铭敲了敲铁架床，以示她们被忽视的愤怒。 苏泱已经回神，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和同学说话时，就出神想某人，尴尬让她把被单拉起来，从头到脚都遮住了。 苏泱正想开口解释一二，对面床的金碧华说话了。 “铭铭，你说你，问这个不废话吗？” “怎么就废话了？” 付清语带调侃，打趣道：“你说我们泱泱还能想什么啊？” 金碧华和林铭铭异口同声回：“当然是她男朋友啦！” 苏泱：“……” * 周五放学后，苏泱收拾书包。 “泱泱，江校草真要请我们吃饭啊？” 左边的金碧华抱着她的胳膊，犹自难以置信。 苏泱无奈，自从昨晚把江子翊想邀请她舍友吃饭的事告诉她们后，她们就一直半信半疑。 “他想请你们吃饭，真的那么奇怪吗？”苏泱真心好奇。 “当然奇怪了！”金碧华纠结着一张脸，问她，“你难道不知道你男朋友在咱们学校都有什么名声吗？” 摇摇头，说实话，苏泱还真不太清楚。 之前倒是听过一些，但那些话一听就是假的，所以她也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只要有关江子翊的传言，她都没听。 右边的林铭铭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开始给苏泱普及学校有关江子翊的谣言。 “独来独往”、“冷漠”、“酷哥”、“不近人情”等等都是学校学生贴在江子翊身上的标签。 从她们口中了解到的江子翊，仿佛从入校起，除了苏泱外，任何人都不搭理。 苏泱皱了皱眉，觉得不至于的同时，又忍不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第174章 四朵金花 为了增加她们话中的可信度，付清打开学校论坛，输入了江子翊。 论坛有关江子翊和她的言论有不少，苏泱捧着手机翻了一页又一页，直到坐在饭馆，她都还在看。 “看什么呢？”把菜单递给桌上的三个女生，等她们都点了菜后，江子翊把菜单接过来，浏览了一圈，点上某人喜欢的菜后，再把菜单递还给饭店的服务生。 此时，江子翊正帮她把碗筷用热水消毒，“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看手机……这是胆子肥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后面一句话，他是突然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气音悄声说的。温热气息拂过耳廓时，苏泱麻了半边身体。 木着一张脸放下手机，把某人的脸一把推开。抬眼，三个舍友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努力装作什么也不明白，苏泱眨了眨眼，目光无辜，明目张胆地转移话题：“论坛里面的讨论，你们都看了吗？” 一起吃饭时，某人喜欢帮她点菜，也喜欢和她黏在一起互动，她从不习惯转变为习惯，因为喜欢，倒也没什么特别不自在的地方。 但这平时非常常见的场景如果加上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付清和林铭铭瞧着她，眼里含着打趣的笑意，如果不是她男朋友戳在她身边，她们势必要好好调侃她一番的。 但她们是识趣之人，人家男朋友好心请她们吃饭，她们不能让他觉得他女朋友的舍友欺负她。 就算要“欺负”，也得等没人撑腰的时候再来啊！ 这般想着，林铭铭准备开口说两句场面话。 奈何三人行，必有拖后腿，有人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你是不是……啊哟！” 金碧华没想太多，几人相处向来随意，正说话时，付清突然在桌下往她大腿肉上狠狠掐了一把，“傻”字直接变了音，加上她龇牙咧嘴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瘆人。 作为虽然没认识多久，但对对方秉性都摸得七七八八的舍友，苏泱和林铭铭在怔愣过后，就恍然大悟。 随即，不约而同的没良心地笑了。 这时，服务生端菜过来，将一碟碟荤素搭配合理的菜食摆放在桌上。 江子翊不了解四人宿舍诡异的默契，但事关苏泱，他少不了有此一问：“是有什么问题么？” 问话时，江子翊神色淡淡，语气也没什么异样。但在金碧华听来，却偏偏多了些言外之意，比如—— “有问题？敢有问题，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 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突然，金碧华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了抖，付清皱眉，嫌弃看她：“发癫呢！？” 金碧华没理她，对着江子翊干巴巴地笑：“呵呵，没问题，我们能有什么问题……就是，就是太感谢，对，就是感谢！” 像是被自己的说法说服了，金碧华让服务生拿了几罐菠萝啤。 打开，举起，豪气冲天道：“来，我们一起干，感谢男朋友对515宿舍的盛情！” 苏泱：“……” 第175章 要你好看! 感谢男朋友对515宿舍的盛情？ 不待江子翊皱眉，金碧华猛地拍了下自己没遮拦的嘴巴：“不对，我说错了，该打！” “叭”的一声，是真打，苏泱都替她疼。 “应该是泱泱的男朋友，说错了说错了。”金碧华狗腿子似的冲江子翊笑了笑，“不会说话，不要怪罪哈！” 苏泱：“……” h大论坛给江子翊贴了各种各样的标签，好的坏的都有，但综合起来，都是三个字“不好惹”。 虽然苏泱了解金碧华这般有活跃气氛的意思了，但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怕江子翊。 不止她，付清和林铭铭也同样如此。 苏泱心里有点难过，江子翊那么好，她希望她的朋友不要因为人云亦云的说法，先入为主地戴上有色眼镜看他。 其实，他虽然很凶，但他从来就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 饭局散场后，苏泱和江子翊聊天时，恰巧提到饭局上的事情，苏泱也没有瞒着他，直截了当的把心里话告诉了他。 对此，江子翊却只是无所谓勾唇一笑，捏着她的脸蛋，故意笑得不怀好意：“你说错了，我主动招惹过人的。” 苏泱懵了懵，好奇问他是谁。 “还能有谁？”食指温柔地戳了下她的脑门，江子翊嗓音慵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泱泱同学！” 此刻，还在饭局上，苏泱一门心思活络氛围，招呼吃菜，不会喝酒偏要喝酒，连江子翊也阻止不住。 饭桌上，几人都有些无奈。 在不熟识的人的眼里，苏泱看起来温软可爱、脾气好，但气质使然，除了天生气场相合或心大自来熟的人，没有谁会主动亲近她——当然，喜欢她的人，不算。 可真正有了交情以后，就会发现这姑娘特别简单，有时候甚至单纯得不加掩饰。 正如此刻，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明白她的心思。 不忍她为难，江子翊尝试着对不认识的人放松，虽然眼神依旧冰冷，但刻意松弛的脸色也让付清三人感受到他的友善。 嗯，姑且就称作友善吧。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苏泱选的良人，她们作为娘家人，总不好太苛刻了。 仿佛无形之间，为了某个人，双方达成默契，尴尬别扭的气氛总算真正活跃轻松了起来。 见状，苏泱暗自舒了一口气。 左手一紧，苏泱侧目，他正垂眸望着她，深邃漆黑的眸子在头顶的灯光下，折射出亮光。 苏泱微微一笑，反手用力紧了紧他的大手，靠近他悄声道：“我要去趟厕所，你好好招待我的朋友，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要你好看！” 江子翊轻笑出声，没说其他，只蹙眉问：“我陪你？”她喝了酒，度数不高，但他不放心。 苏泱有点晕，但她怎么可能让他走，直接拒绝。 江子翊也知晓她的心思，可到底不放心，还是拜托她的舍友陪她一起去了。 金碧华陪她出去了。 付清和林铭铭颇有娘家人的气势，虽然怕他，但和他聊了不少苏泱的事情。 最后，江子翊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句：“泱泱的生日快到了，不知能否请你们帮一个小忙？” 第176章 吵架 江子翊和苏泱吵架了。 其实，或许不算吵，因为江子翊根本舍不得和她吵。 只不过在苏泱脱口而出说“江子翊，我不喜欢情绪变得阴晴不定的自己”时，一直哄着她的江子翊突然就沉默下来。直到苏泱转身离开，他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江子翊和苏泱—— 在他们的命运没有紧紧交集以前，两个人都不是容易起情绪的人。 江子翊是对世间人事的冷漠和不在乎，苏泱则是本性温软。 她说，她不喜欢情绪变得阴晴不定的自己…… 其实，江子翊能明白她的感受。 喜欢一个人，就好像把全部情绪都交付到对方手上，喜怒哀乐已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彼时，江子翊望着她带着愤怒离开的纤瘦背影，欢喜、心疼、无措……所有复杂情绪交织在心疼，让他心慌意乱。 他是欢喜的，因为她坦白情绪受他控制； 他是心疼的，因为他想给她的情绪只有喜，却在无意间让她难过； 他是无措的，因为他所有情感体验都来自一个人，平时哄她是陷入情爱之后的无师自通，但到底经验欠缺，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倒是真不知道怎么让她消气了。 和江子翊吵了一架后，当晚回到宿舍，苏泱就接到了唐璟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点人，苏泱犹豫几秒，走到阳台，接起。 “喂。” “睡了吗？” “还没有。” 宿舍楼下灯光影影绰绰，苏泱看到有一对情侣走在小道上，许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出端倪，一察觉有人经过，他们就立刻离得远远的，当路过的人走开以后，他们又会悄悄靠近对方，手牵着手。 “唐璟哥。” 苏泱叫了电话里的人一声，唐璟声音如常温柔，仿佛能够包容她的所有不好。 忽然，心里涌上强烈的愧疚和歉意，苏泱轻声道：“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今天下午，h大和隔壁大学有一场校联赛，江子翊是校队主力，自然要上场。 江子翊问她有没有空去看，她说导师布置了任务，她没空去看，只能精神加油他。 他没有勉强她，笑着与她约定下次观看他的比赛。 她嘴里说好，心里却想着不用等下次，这次就能给你惊喜。 她熬了三天夜，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比赛结束前将导师布置的任务交上去，就匆匆忙忙地直接从办公室往隔壁学校赶。 但到了隔壁学校，还没走到篮球场，她就被三个穿着铆钉的纹身男拦下了。 她没来过这所大学，要想去篮球场，自然是问路过来的，这条路偏僻安静，几乎见不到有学生经过。 不愿将给予自己帮助的陌生人想得那么坏，眼下也由不得她分神想太多。 她害怕不安，想拔腿就跑，可她有自知之明，她跑不了。想张口喊救命，但面对嘴里吐着污言秽语的三个人，她刚起的念头便只能被迫打消。 江子翊！ 在危险之际，她能想到的人，只有他。 她把手偷偷放进书包，他和她不久前联系过，是最近联系人的第一位。 一面和眼前人周旋，一面打电话。 她紧张得不行，突然，有一个人伸手过来，一把拽开她的书包，扔在地上，大喝：“你想干什么？！” 第177章 他们没有可比性 这场突如其来的横祸是由唐璟解决的。 苏泱吃惊他的出现。 远在g市的唐璟，怎么突然就来了h市，甚至来到这所大学，恰巧救了他呢？ 疑惑一闪而逝，唐璟正问她有没有受伤，得知没有后，就想带她离开找这学校的领导“算账”。 在大学里面发生拦人事件，事情性质恶劣，绝不能姑息不管。 但苏泱拒绝了，心里着急赶在结束前看某人一眼，匆匆说了句“唐璟哥，你忙你的，不用管这种小事”，捡起地上的书包就直接离开了。 苏泱怀着复杂心情终于感到了这所大学的篮球场，却见人群四散，来往学生都在讨论今日这场比赛。 h大赢了，江子翊赢了。 比赛结束了。 苏泱忽然有些泄气，挤出睡眠时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就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到头来还是没赶上吗？ 唉…… 环顾一圈，不准备用她这双近视眼在人群里找人，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机竟然关机了。 或许也不能用上“竟然”二字，虽然她打电话给他，从未碰上关机的情况，但总有意外情况发生。 可想到“意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 连在大学里面都能让她遇到这种把人拦下欲图猥·亵的龌龊事，她也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三个舍友没有任务，早就和她打了招呼会来看比赛，除了凑热闹，也是给她男朋友加油，算是娘家人对女婿的关照。 苏泱给她们打电话，付清说，比赛结束后她们和他聊了会儿，他说要回系里，他们班主任找他。 苏泱松了口气，赶回学校，中途唐璟致电过来，询问她有没有忙完，他还惦记着要帮她出气的事情。 苏泱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可想起某人对唐璟的忌讳，口中的话转了个弯，苏泱说：“唐璟哥，谢谢你帮了我，不过你先回去吧，等之后我让江子翊陪我去就好了。” 苏泱清楚感觉到电话那端的呼吸明显一窒。 苏泱感到抱歉，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将唐璟当作兄长，自然是看重他的。 但这份看重和江子翊的感受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结束通话后，苏泱回到学校再次给江子翊打了电话，依旧是关机。 她想找他，但没有头绪。 要是以前还能问问周清放他们，现在他和舍友关系不好，也不知道问谁？ 等他过来后，她要问问他要不要交新朋友，不为其他，就算是冲着找不到人时，有个认识他的人问问也是好的。 苏泱胡思乱想着回到宿舍，写作业、看书、收拾整理书桌，期间打了又给他打了两通电话，还是关机。 最后，她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澡。 h大的浴室不在宿舍里面，洗澡需要到楼下的学生专用浴室。 苏泱没带手机下去，等她洗完澡回来，就听林铭铭说，江子翊打电话找她。 心里一喜，放下洗脸盆，苏泱去阳台给他回拨过去。 响了一秒，就接了，像是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第178章 不放心 苏泱随口问他班主任找他有什么事，怎么手机关机了那么久。 不是质问，只是两人的随意闲聊。 隔了两秒，苏泱才听到他淡声回道：“没什么事，就是问我要不要参加数学建模大赛的事。” 苏泱知道这个，她的导师让她参加了。 “想参加吗？” “不太想。” 苏泱了解他，也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既然他不想，哪怕她觉得他合适，她也不会劝他去。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说了，他就会去。 他总是以他的方式默默帮她达成所愿。 苏泱岔开话题，想告诉她今天在隔壁学校发生的事情。 不是出不出气的问题，而是这种事情性质太恶劣了。 假如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却一直没有女生敢说出来呢？ 假如因为她的不说，导致这些人更加猖狂呢？ 她今天是幸运碰见了唐璟，要是下回有一个女生没有这种幸运呢？ 不管哪一个原因，都让苏泱没办法轻易让这事过去。 “江子翊，我——” 正等苏泱准备开口前，林铭铭像是受了好大一惊，从上铺跳了下来，一边走一边穿拖鞋，手里拿了手机。 “泱泱，你看，你看。” 瞥了眼她正在通话的手机，林铭铭压低声音，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是h大论坛里刚出来的帖子。 “惊！当众公主抱新欢，h大校草竟已分手？！”一行字加粗放大，刺得人眼睛生疼。 像是要证明标题的可信度，帖子内容上来就是几张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都看得分明。 是江子翊把姚文婷抱在怀里的画面。 江子翊脸上是惯来的没表情，姚文婷倒是表情生动，虽然像素模糊，但看得出来她像是在难受，眉心紧皱，一张美艳漂亮的脸上透着虚弱，别有风情。 脑子有瞬间的空白，望着照片里的男人，心脏像是突然泡进了塞满棉花的醋缸里，又酸又堵。 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林铭铭，苏泱控制着心里突然涌出来的坏情绪，轻轻扬唇。 林铭铭看着她微白的脸色，有些心疼，接过手机的同时，轻轻抱了抱她。 压低声音小声道：“应该是误会。有疑问就问问他，不要憋在心里自己难受。” 苏泱点了点头，无声回了个“好”。 “泱泱，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许是因为一直没听到她的下文，江子翊很担心，话里透着的急切和焦躁，隔着电话也能传进她的心里。 苏泱吸了吸气，勉强一笑：“我没事，刚才和舍友说了下话。” 听到了脚步声，苏泱问他：“你要去哪里？” “找你。” “……我真没事。” 电话里传来的脚步声像在下楼梯，有些快，苏泱听到他隐含担忧的话：“你语气不对劲，我不放心。” 苏泱沉默了。 女生宿舍楼背后是块空草地，学姐们说，夏天晚上坐在这里吹着凉风赏星星，有一种很美好的感受。 苏泱之前没来过，此时坐在草地上，抬头望着布满星星的夜空，忽然之间，心里一片潮湿。 第179章 难过 以前的苏泱在看到这样的景象时，她一定会开心的—— 很突然，脑子里响起这么一道声音。 苏泱有些无措，不自觉地缩起双腿，抱紧自己，头埋进双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子翊眼神好，加上身上好像安装了“苏泱牌”的捕捉器，每每都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身影。 正如此刻，明明她待的地方是在阴影处，可偏偏他从楼梯角落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她抱膝蹲坐成一小团，像被人类抛弃的幼兽，连背影都透出了难过。 心，骤然一疼。 江子翊大步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地，大手在她头顶上温柔地揉了揉，嗓音下意识放轻，哄她：“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好不好？” 是你。 苏泱没抬头，从膝盖处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没有谁欺负我。” 眸色暗了暗，江子翊不信她的话，但也不立即反驳。 她不开心才是首要大事，至于欺负她的人…… 呵，他总会知道的。 温柔不失强势地把她从双膝处挖出来，江子翊捧起她的脸蛋，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眼周细细打量，有些微的红，但还好没哭。 “吃饭了吗？”有意让她放松情绪，江子翊岔开话题，简单的日常询问就溢出了满满的温柔。 “……吃了。”苏泱轻轻舒了口气，不想让自己沉浸在矛盾难过的情绪里，问他，“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回校前就已经吃过了，但江子翊摇了摇头，“要不要和我再吃一点？” 苏泱有些犹豫，江子翊却打定主意不让她带着情绪回宿舍。 “时间还早，就当陪陪我？”是询问的语气，但说话间，他已经一手揽过她的细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苏泱惊呼出声，下意识抵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像在学校外面似的，兴致一起，不管不顾地就抱着她当街转圈圈。 好在他还有分寸，没在学校里做出这事儿，为她在学校的“知名度”添砖加瓦。 苏泱脸蛋红红的，嗔瞪他的目光里含着羞恼，但不可否认，经他这么一闹，心里的烦躁纾解了一些。 苏泱陪着江子翊在学校后面的美食街上吃东西，两个人都不饿，点的东西不多，可因为惦念着逗她开心，他们竟然吃了快四十分钟。 苏泱感受到了他的用心良苦，心里是甜的，可路过学生望过来的惊讶目光，还是让她心里微微泛堵。 之所以惊讶，不过是因为在看到论坛的内容以后，又看到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 可明明他们本就是在一起的啊，为什么因为一条不知真假的消息，她和他清清楚楚的关系反而变得模糊不清了呢？ “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她脸上神色平静，江子翊观察了下，以为她情绪稳定了，便张口询问，语气温和不变，但心里却烧了一股火。 他天天想着法子逗她开心，连让她皱一下眉头都舍不得，竟然有人胆敢让她难过？ 第180章 再没有比苏泱泱更好的人了 苏泱的脸色僵了僵，思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张了张口，想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她想倾诉委屈，想告诉他自己是害怕的，也想让他陪自己去隔壁学校的校长办公室揭露这种恶行，以便日后不会再有其他女生遇到这种糟心事。 想说的其实有很多，可当话即将出口时，脑子里却突兀地闪现出不久前在林铭铭手机上看到的画面，心脏控制不住地狠狠一缩，随即，到了嘴边的话也改了。 “就是导师布置的任务没有完成好，有些气馁，怀疑自己。”苏泱勉强勾了勾唇，“没什么，不用担心。” “真的吗？”江子翊皱起眉头，话音里似带着不信的意味。 苏泱默了默，半晌后，她低声说：“真的……是真的怀疑自己。” 她开始不知道要怎么调整自己和他的这段感情，总是轻易疑神疑鬼的苏泱，让她不喜。 她……不想变成和她母亲一样。 “苏泱泱。” 江子翊站定，沉声唤她。 苏泱抬起眸子，静静望他。 他的瞳孔颜色很黑很黑，望着他人时，总是让人忍不住紧张不安。 可她总是喜欢与他对视，即使害羞，她也喜欢四目相对的感觉。 因为…… 在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住了她的身影。 “不要怀疑自己。”伸出手揽过细肩，江子翊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温柔地顺着她披散在肩的长发。 晚风将少年的声音吹来，她听到他说：“再没有比苏泱泱更好的人了。” 心，微微一颤。 苏泱抿紧唇，校道路灯下，素来柔和的眸子里混杂了欢喜和痛苦的矛盾情绪，倏地闭上眼睛，苏泱微微偏头，将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膛中。 “胡说八道。” 怀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即使是反驳，也能让人心头发软。 “怎么胡说八道了？”嗓音不自觉更低了些，他对她的耐心和温柔总是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惊讶。 “全世界那么多人，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 “可再好也没有多一个苏泱泱啊！” 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终于让苏泱忍不住笑了出来。 “和我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她故意挑他刺，“再说了，我叫苏泱，可不叫苏泱泱。” 江子翊没有急着反驳，他沉默，她以为他这是没话说了，忍不住从他怀里抬头看他，得意勾唇，眉眼间的沉郁也总算消散了。 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江子翊心底微松，悠悠开口：“再多同名同姓，也不是江子翊的苏泱泱。” 话落，他补充道：“不管是苏泱，还是苏泱泱，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江子翊的语气认真极了。 苏泱害羞，咬了咬唇，松开他，直接转身继续前行。 眸子含笑，江子翊抬腿跟上。 一段路总有到头的时候，眼见前面就是宿舍楼，犹豫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苏泱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对了，你今天下午是一结束比赛就去找你班主任吗？”苏泱语气如常，像是随意一问。 江子翊：“……嗯。” 第181章 他怎么舍得让她真生气呢? 距离10月15日苏泱的生日，还有一周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认识超过一年了。 还记得当初他去酒吧兼职时，正好看到她在门口踌躇不进，当时江子翊就在想，看到他脖子上有纹身就怕得要命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敢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 很神奇，他这样的人连日久生情都做不到，很难想象有一天他居然轻而易举地记住了一个人—— 一个初见就畏惧他，和他明显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女孩子。 后来，江子翊和苏泱聊聊起过这一话题。 彼时，苏泱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江子翊没办法说清楚，不过，他非常坦诚地告诉她：“虽然我说不清什么时候动心，但酒吧遇见的时候，我对你有欲望。” 此话一说，自是惹得苏泱好一阵羞恼，他再笑过后，又非常自觉得哄她不生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不太好的习惯，非得把人逗恼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哄她。 苏泱也知他这坏毛病，有时候被他逗狠了，气急了软着声音骂他神经病，他在她面前本就没脾气，为哄她消气，更是连脸都不要了，连声附和她：“好好好，我是神经病，泱泱乖，不气了好不好？” 苏泱被他气笑了，但江子翊深知她对他心软了，思及此，他的心也便更软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容易被哄好很没出息，苏泱曾用手指一下下戳着他的胸口，仰着下巴说：“你现在这么轻易哄好我，是我大度没真正生你气，等我真生你气了，我看你怎么办？！” 彼时他抱着她，脸上笑意融融：“那我就继续哄，哄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苏泱哼了哼：“如果我连哄都不让你哄呢？” 这个说法，随便想想就难受，江子翊拒绝思考这种问题的可能性。， 他心想，他怎么舍得让她真生气呢？现在也不过是想逗她，看她害羞的样子罢了。 江子翊是这么想着的，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惹她生气了。 他从不关注什么论坛之类的消息，但或许是这件事真的让不少人吃惊，和他关系平平淡淡的舍友突然把这条新闻拿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真的时，江子翊这才知道苏泱为什么突然生气。 当下，他很慌。 他不喜欢姚文婷，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可让她受委屈，就是他的错，他愿意付出一切让她消气。 那几天，他一直在找机会和她解释，向她道歉。 可他始终没见到她，即使英语课，她也没来。 他去找她舍友，她们认为他欺负了她，对他的态度不好，可没关系，他只要知道她在哪里。 她们开始不愿意说，后来还是林铭铭说，她被导师带去外地做任务了，要三天后才能回来，刚好赶在生日前一天。 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空落落的，仿佛飘在半空，没了着点。 江子翊抹了把脸，向她们道谢。 这时，付清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和隔壁学校打比赛那天，泱泱提前结束任务去找你，想给你惊喜，但被人拦下差点被猥·亵？” 第182章 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吧…… 在二人爆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后，苏泱再次见到江子翊是在警局。 登机前，接到付清的电话，说他把人打了半死进了警局，苏泱就心慌意乱。一路上，紧张忐忑，终于回到h市，她连学校也没回去，提着行李箱，满身风尘地匆匆赶到警局门口。 可真正来到门口，隔着一扇玻璃推拉门，望着背对她坐在警察对面的少年，苏泱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时，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一个青年，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漠的少年，问他对面的下属：“他这还是不肯说为什么打人呢？” “可不是嘛！一张嘴像被糊了502浇水似的，不肯吭半个字。” 下属的脸色也不好看，任谁问话问了老半天，却得不到半句回答，再怎么默念为人民服务，也得生一肚子气了。 青年笑了声，把桌上的文件卷成筒打了下下属的脑袋：“去，里面那个你去审。” 青年用纸筒指了下审讯室的方向，下属得了嘱咐，乐得嬉笑：“得嘞！苏队！” 同样都不好审，但相比面前这个打人的少年，他着实宁愿去审里头那个惯偷。 “除了进来那句‘他该死’外，我们问什么你都不开口，照理来说，你这么不配合，肯定不会让你安然舒坦地坐在这里。但你确实一直坐在这儿，知道为什么不？” 青年面相俊美，靠坐在桌子上，长腿交叠撑地，双手环胸，斜眼俯视不为所动的少年，他在顿了两秒后，说了四个字：“因为，苏泱。” 终于，少年无波无澜的神色被打破，好像一面镜子乍然碎裂，平静的面孔现出裂痕。 “她为什么会知道？” 突然，想到什么，江子翊猛地拔高声音，瞪着面前青年，眼含戾气：“你们把电话打到她那里，骚扰她了？！” “诶，怎么说话呢？” 青年皱着眉头，正打算和他掰扯两句，就听后面传来一声轻唤：“二哥。” 浑身一僵，白炽灯从头顶罩下来，心底深处忽然涌起一阵害怕。江子翊头低垂，一直挺直的背脊不自觉地微微佝偻着，放在膝上的两只手蜷了蜷，随即用力握紧。 “来了啊。”楚辞指走过来，看见苏泱手边的行李箱，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会把他完完整整交到你手里吗？你还那么着急干什么？” “……也不是着急，反正回去一趟再过来，也麻烦。” 苏泱抿唇勉强微笑，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楚辞是苏志海堂哥的儿子，跟他母亲姓，从亲缘关系计较起来，楚辞比苏巡和苏泱更亲。今日，前脚下属刚把江子翊带进来，后脚苏泱就给他打了电话。 楚辞啧了一声，也不戳破小姑娘拙劣的借口：“行吧，你把人带回去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哦，好。”苏泱对楚辞弯腰鞠躬，语带感激，“谢谢二哥。” “不用客气。” 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楚辞更无奈了。转身回办公室前，他在江子翊肩膀上力道不轻地拍了下：“小兄弟，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吧……” 第183章 她说，我不会不要你 从警局出来后，两个人一路无声，平时亲密得像是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此时，中间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 晚上七八点，并不是很晚，周围有不少行人走动，明明是喧闹的环境，但苏泱只听得见被身旁人推着的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怎么以前不知道她行李箱声音竟然这么大的呢？ 秋夜，凉风吹来，猛地哆嗦了一下，手臂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突然，一件黑色薄外套披在身上，怔愣了一下，苏泱停下步子，没有抬头，但也没有拒绝。 僵持了将近了一分钟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直不说话，捏紧手里的外套，终是没忍住，苏泱缓缓抬头。 猝不及防之下，视线触及少年仿佛哀莫大于心死的面孔，眼睛狠狠一疼。 “你自己犯了错事，还做出这么委屈的样子来，江子翊，你……”鼻子一酸，嗓音里带了哽咽，苏泱咬牙，“你真是讨厌死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一捏，没有丝毫留情地将那颗本就因和她多日不见而像被泡在酸水里的心脏，捏成一团，挤压里面的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爆炸似的。 “对不起……”抬起僵硬的手臂，试探着贴近她，不见她挣扎，倏地，江子翊把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紧紧的，像是搂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对不起……我妈妈以前就对我说过，男人的对不起是最没用的一句话。” 贴在腰上的手臂像加热后的铁块，用力箍紧的力道让她腰后的位置仿佛被烫了似的直冒热气，明明不自在，偏偏她甘之如饴。 覆在腰上的大手在微微颤抖，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对不……泱泱，我……” 和对不起差不多性质的“我错了”三个字被咽了回去，江子翊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他从未怕过什么事情，哪怕小时候面临江大河的拳打脚踢，哪怕江家大变，奶奶瘫痪在床，自己负债累累，他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惧意。 可自认识她以后，他时时刻刻都在不安。以往他怕她不喜欢他，怕她对他害怕，怕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她喜欢上自己。 如今他也怕，怕她不要他，怕她对他失望，怕动不动进警局的他……永远都配不上她。 手臂不自觉地越来越用力，像是要将她彻底揉进骨血里。江子翊缓缓闭眼，脸习惯性地埋进她的肩窝，忍着哭腔的嗓音像突然割裂布帛发出的声音，让人听得心里发沉。 “泱泱，你对我……失望了吗？” 苏泱不说话。 “苏泱，你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我什么都能改，只求……” 江子翊扣着她的后颈，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左边胸口，“只求你别不要我。”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说这种话。 苏泱微微叹息。 垂在身侧的手终究还是抬了起来，放在他身后。 “我不会不要你。”苏泱说，“只要你不会不要我，我就不会不要你。” 第184章 不要他了 多年以后，苏泱结束演奏会回到后台，国外朋友抱着一束勿忘我来到她旁边，善意调侃她：“sue，有你的仰慕者为你带来一束美丽的勿忘我，请查收。” “仰慕者？” 苏泱怔愣一瞬，倒也不惊奇，每次演奏会后，都有粉丝送花，有男有女，有些是当面送，有些则是送到后台，让他人转交。 苏泱虽没有与粉丝深入交流的打算，但怀着感恩对方喜欢自己演奏的心，每次她都会收下花束，并留下卡片。 以为这次也如以往一样，从朋友手里接过花束，抽出卡片，打开，里面竟是一片空白。 眉心微微蹙起，苏泱有些不解。 这时，朋友在旁已经开始说道：“sue，这次的仰慕者真是太帅了！我从未见过那么帅的东方人。” “你之前还说唐璟是你见过最帅的东方人。”花痴不分国界，朋友的属性，苏泱早有了解。 “哎呀，他们两个都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啊。” 朋友在旁兀自絮絮叨叨，苏泱压下心里疑惑，收拾好东西，抱着花和朋友一起往外走。 正走到门口时，朋友忽然惊呼一声：“诶诶欸，sue，那个男人还没有走，看，那是他的车。” 闻言，苏泱下意识顺着朋友指的方向望过去，是一辆黑色迈巴赫。 约莫过去几个呼吸的时间，车窗缓缓落下。 “真是太帅了，sue，要不你考虑考虑这个粉丝吧……哎呀，也不行，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脚踏两条船’，你已经有唐璟先生了，我不能怂恿你去做坏女人……” 朋友望着那个方向，捧着脸自言自语，没有发现旁边女孩的脸色在看到对面的人时，便倏地沉了下来。 等她回神时，就见苏泱忽然脚步一转，走到垃圾桶面前，一把将抱着的勿忘我丢进去。 朋友吃惊，忙跑过去，正要张口问她发生什么事时，便见她从包里拿出那张空白卡片，再次随手扔了进去。 “sue，”朋友不知短短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苏泱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再开口了，只好随着她一同离开。 等到她们即将回到住处时，朋友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车内，驾驶座上的女孩，久久沉默。 正当朋友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了。 “我不要了的男人，他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呢？” 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 掷地有声的话不仅被朋友听进耳里，也敲进苏泱心里。 眼前忽地一阵恍惚。 耳畔，有句话仿佛穿越了时空，飘进耳膜。 ——你别不要我。 ——只要你不会不要我，我就不会不要你。 当初的信誓旦旦，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 对他，她没有食言，是他食言了，望着前路，苏泱情绪平静，淡淡想道。 绿灯亮起，放下手刹，车子重新启动。 蓦地，车后传来一声“嘭”的巨响，整个人全身僵麻，害怕出事，苏泱转动方向盘，靠边停车。 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跑到路边，靠坐在地上的标牌上，呼吸困难，喘息不止。 朋友奔过来，担忧问：“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为什么还没好呢？” 第185章 是因为不够疼吗? 2004年10月15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一如往日，为谋取自己的生存价值不知疲倦地四处奔波。 可对江子翊和苏泱而言，这是改变他们原本为自己预设好的命运的开始。 或者，用殷虹的话来说，这是让错误相遇的两个人重回正轨，背道而驰不是悲剧，而是重新回到各自世界的皆大欢喜。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 苏泱坐在座椅上，白色长裙被鲜红的血沾湿，纤细脖子和半边脸颊也难以幸免，惨白脸色与鲜红血色形成对比鲜明，让人眼神俱颤。 付清三人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狼狈的她。 林铭铭一把捂住嘴巴，压住抑制不住的哭声。 金碧华直接哇呜哭了出来，走过去抱住苏泱，发现她浑身都颤抖不停，她只能用力抱得更紧。 可是没用，苏泱始终抖个不停，她甚至听到了她牙齿颤抖的声音。 金碧华心里害怕，抱着她哭：“泱泱，你别这样，别这样，你哭出来，哭出来，好不好，泱泱……” 苏泱没有回答，她的视线始终凝定在对面白墙上的一点黑色斑点，眼睛一眨不眨，除了微弱的呼吸和颤抖的身体，浑身冰冷的她，简直像一个“死人”。 手术室的灯亮着，里面正进行着一场揪心战斗。 付清目前的男朋友有一个医生好友在急诊室实习，刚好简单了解了下这场手术，她和对方打听了几句后，过来坐到苏泱旁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男朋友的朋友说了，虽然这场手术有些棘手，但他意志力坚强，不会有事的。”付清的声音听起来冷淡，却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僵直的瞳孔稍稍动了动，随即，苏泱缓缓弯腰，双手捂住了脸，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靠坐在地上，蜷缩着双腿，头埋进膝盖，揪紧发根，指节隐隐泛白。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直到现在，苏泱也还恍恍惚惚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只要梦醒了，那么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拼命朝她奔过来的江子翊，没有把她推开却因此被车子撞得砸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江子翊，没有躺在手术室里面不知生死的江子翊…… 可是，为什么她把头发抓得那么紧、头皮都已经疼了，这个梦还是不会醒呢？ 是因为不够疼吗？ 可她的心已经很疼、很疼了…… 江子翊，为什么她的心已经那么疼了，这个梦还不醒呢？ 她不喜欢这个梦，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让她继续这个梦呢？ 江子翊…… 江子翊！ 你为什么那么傻？ 你难道不知道，她宁愿躺在里面，也不愿意承受这种痛苦吗？ 江子翊，你真是……讨厌死了！ “啊！” 仿佛满腔的苦涩终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唇齿间溢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苏泱“呜”地一声，蜷缩着身体，哭了出来。 压抑的哭声蕴含了少女满满的难过与悲痛，在场三人心里猛地一揪，也忍不住落了泪。 第186章 她说，看到他，我会疼;看不到他，我更疼 “江子翊，不要过来！” 随着一声惊呼，躺在病床上的人猛地惊醒，头顶一片白，眼前令人惊惧的画面散去，只余心脏剧烈跳动不止。 梦里的一切消失了，可梦里的慌乱和恐惧却在睁眼后，更加强烈了。 “泱泱。” 随着林铭铭的惊喜呼唤，苏泱倏地像想起什么似的，死死攥紧林铭铭的胳膊。 大概是晕过去前，嗓子已经哭到失声了，此时，苏泱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林铭铭。 “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经过之前，宿舍几人再也不会怀疑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了，一个肯用命换对方的安然无恙，一个在对方躺在手术室时悲痛到恨不得以身相替，这样厚重的感情，他们想不出走不下去的原因。 当医生出来宣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时，即使江子翊还需继续在icu观察，她们也着实松了口气。她们心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到这里，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该是happyending了。 林铭铭安慰她：“泱泱，你别担心，他……泱泱，你做什么？他没事，要看他不在这一时，你身子现在太虚了，别下床，泱泱——” 话音戛然而止，林铭铭看着倏然回头望向自己的女孩。 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不知何时竟又盈满了泪水。 她说不出话，林铭铭看到她无声地张了张口，待她仔细辨认后，犹豫一番，也只能放行。 苏泱说：“看到他，我会疼；看不到他，我更疼。我没办法让他一个人待着。” * 江子翊听到了“轰隆”巨响。 眼前一片黑暗，他始终挣脱不出这片困了他不知多长时间的牢笼，可这声巨响，让他惊慌得连呼吸都难以继续维持。 黑暗的世界忽然有了光影，是那天的画面。 拎着送她的生日礼物，满心欢喜的他，在无意间抬头时，远远看到有一辆车径直朝站在路边上的她飞驰而去。 画面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事情，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把那个人撞飞，然后，倒在地上。 血色映红了他的眼睛，全部人围在她的周围。 他看不到她，看不到她…… 你们走开，滚啊！ 泱泱，你答应过他不会不要她的，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泱泱…… 泱泱！ 黑暗挣脱，光线刺入久未睁开的眼睛时，外面再次传来“轰隆”巨响，旋即，暴雨哗哗坠落声响起，这时，江子翊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巨响只是雷声，不是梦境里车祸发生时的声音。 车祸？！ 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涌入脑海，江子翊心里又慌又怕，嘴里一边喊着“泱泱”，一边拔开手背上的针头，忍着浑身的疼意，艰难地掀被下床。 然而，他还根本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就直接摔在地上，手臂碰到桌上的盘子，瓶瓶罐罐掉下来全部砸在他身上，有些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双腿使不上力气，他就用手肘撑着自己往前爬。 泱泱，泱泱…… 第187章 这束光，超越了一切 对江子翊而言，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出事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泱不能出丁点儿事，她是江子翊的命，是他在世间苟延残喘时，遇见的唯一的光。 这束光，超越了一切。 因此，哪怕趴在地上狼狈地爬行期间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右腿不对劲时，他也没有丝毫在意。 “江子翊！” 当带着欣喜、担忧、恐惧种种复杂情绪的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时，绷紧的身体倏然一松，江子翊头抵在胳膊上，因为强人疼痛和过度紧张而导致肌肉僵硬，待放松下来时，按在地板上的五指正隐隐发颤。 她没事…… * 半靠在病床上，江子翊望着正低头收拾碗筷的女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眼角布满血丝。 不自觉抬手贴上她的侧脸，拇指指腹在细腻光滑的眼角一下一下地温柔摩挲。 苏泱僵了下，仿佛不经意似的随手把头发往两边捋了捋，黑色长发落在他冷白的手腕上，也遮挡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黑沉沉的深邃瞳眸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刻骨爱意和难以言喻的心疼。 但出口话语却莫名冷静，和平时的他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些不是你该做的。” “我没事。” 也不知是太忙，还是怕对上他的目光会掉眼泪，苏泱目不斜视，把吃过的塑料饭盒收拾好后，又去卫生间洗了苹果，回来坐在椅子上慢腾腾的削。 苏泱没怎么削过苹果，不能像他一样把皮削得又薄又长，坑坑洼洼的，有些难看。 可她不气馁，苏泱低垂眼睑，削得认真，说：“没什么人该不该做什么事，我做的不好，但我可以学。” 温温柔柔的话明明带着暖意，此时此刻，却化作锥子猛地扎进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疼得他几乎快忍不了右腿传来的疼。 闭上眼，怕她察觉自己的情绪，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等她好不容易削好苹果，收拾好情绪，仰头笑意融融地将手里苹果递到他面前时，江子翊倏然睁开眼，夺过她手里的苹果，一把扔进放在她旁边的垃圾桶里。 今早晨她把垃圾都倒了，此时桶里除了苹果皮外就没其他东西了。他扔过来的力道太大，垃圾桶不受控制的转了转，然后倒在她脚边，圆滚滚地苹果滚出来，沾了尘。 “苏泱，我说，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你听不懂吗？” 空寂的病房里，介于少年和青年的嗓音落下，和往日似乎并无不同。 但，唯有苏泱知道有多不同。 从相识起，哪怕高中他们之间有误会，他不想理她时，他也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话里话外压抑着烦躁和怒意，仿佛她连呼吸都让他感到厌烦。 苏泱弯腰把苹果捡起，拿在手里用力攥着，强自掩饰自己的心慌，无措地回答他刚才的话，却是一句：“你也不该躺在这里。” 江子翊眉眼沉沉，像是再难忍受似的，正要开口，她却像怕他说出什么似的，先急急说了句“我去看看你等会儿还要不要打针”，便匆匆出去了。 第188章 江子翊，你的梦想不见了…… 盯着她的背影，在病房门重新关上前，视线下移，落在被她仍旧攥在手心里的苹果时，钻心的痛意终究让他没忍住，随着房门关上的轻响，江子翊紧抿的薄唇溢出一声低吟。 良久，像是脱力般靠在床上，胳膊搭在额头上，他张了张口，嗓音嘶哑。 “泱泱，生日快乐……” 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淹没在鬓角。 * 为了给江子翊的生命健康增加一层保险，早在之前，苏泱就联系林叔，拜托他无论如何也想办法联系最好的医生为江子翊治疗。 这件事动静不小，惊动了苏志海，但这段日子，苏泱整颗心都扑在江子翊身上了，苏志海几次打电话过来，她只接了一回，后来索性关机了。 从小乖巧温顺的女儿突然性情大变，忤逆自己，苏泱几乎已经可以预料苏志海的震怒了。 可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江子翊彻底清醒，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可她的心还在悬着。 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在听完医生的一段话后，苏泱沉默许久。 “医生——” 半晌后，苏泱张了张嘴，发现声音已经哑的不行，她清了清嗓子，动着干涩起皮的唇瓣，艰涩出声：“他是一名篮球运动员，等他的腿好了后，他……还能继续打篮球吗？” 秦医生是目前业内远近闻名的骨科教授，从业几十年，他也算见了大风大浪，但当下面对眼前小姑娘殷切的目光，秦医生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许遗憾和抱歉。 “苏小姐，我们会全力医治江先生的腿，让他恢复康健。但是，这只能保证让他恢复成正常行走，甚至慢跑，至于其他……抱歉，现在国内外的医疗水平都没办法支撑他继续走运动员的道路。” 医生说得委婉，没有向她直接说明，他不能再打球，更不能成为篮球运动员。 话音落地，苏泱又沉默了。 仿佛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医生在说什么时，苏泱哭了。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透过模糊的泪眼，苏泱仿佛回到过去看着少年一遍遍努力训练，不知疲倦地为梦想努力。 她还记得，他曾对她说，希望自己能为国家升起五星红旗，成为她的骄傲，不负她的选择。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在发光，是梦想的力量。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江子翊，你的梦想不见了…… 她要怎么帮你，你才能不伤心呢？ 可是…… 可是连她都那么伤心，你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江子翊…… 趴在医生的办公桌上，苏泱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秦医生见多了这种情况，但还是被小姑娘吓了一跳，拿着纸巾劝慰姑娘不要哭。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有一道修长的黑色影子始终斜斜倒映在门口的地板上。 拄着拐杖，靠在墙壁，听着里面小姑娘难过到极致的哭声，牙根紧紧咬住，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江子翊才没让自己走进去。 第189章 您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是吗? 从h市医院到g市苏家，跨越了几座城市，一路上，苏泱都很平静，不哭不闹，不言不语，维持一个姿势久久不动，像一尊美丽的雕像。 轿车缓缓驶停在苏家别墅门口前，沉吟瞬间，林叔对着后视镜的女孩说：“小姐，到了。” 整颗心都系在正待在医院里的那个人，猛然听见声音，苏泱怔了怔，收回思绪，轻点了下头，便准备开门下车。 “小姐。”林叔叫住她。 “嗯？” “和先生好好谈，不要和先生赌气。”苏志海这回有多生气，没人比跟在他身边做事的林叔最清楚了。 苏泱默了默，没有回应这句话，只道了句“林叔，我进去了”，就神色平静地推门下车。 女孩背影单薄，但挺直的背脊隐隐透着倔强。 “小姐，需要我喊唐大少过来吗？”林叔也下了车，仍旧不放心。 苏志海对唐璟素来青睐有加，甚至早已将他当作未来女婿培养。苏泱高中毕业，不想出国留学，想留在国内；不想回家住，想学会独立，在学校住宿，苏志海本不同意，后来却松口了，除了殷虹，还有唐璟的劝说起了重要作用。 其实，不管江子翊有多么优秀，林叔和殷虹的想法殊途同归。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谈几段恋爱呢？ 这些恋爱经验能够让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从容地处理日后的婚姻关系，在将苏泱视作女儿般疼爱的林叔眼里，他不止不会阻止，私心里甚至鼓励苏泱多经历几段感情。 苏志海风流成性，对待感情的态度更加自由开放，即使他认定了唐璟是他的女婿，也不意味他会反对苏泱恋爱。 如今，苏志海生气的不是苏泱谈恋爱一事，而是出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这份被子女挑衅了父权的愤怒，足以让苏志海不惜一切代价反对这段感情。 可以这么说，苏志海接下来不会反对苏泱和其他人恋爱，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江子翊。 然而，苏泱愿意恋爱的人，却也仅有一个江子翊。 这是一个无法缓和的结。 * 书房里，苏泱静静地站在宽大书案前，苏志海坐在对面，压着蓬勃怒气教训她。 那些话听在耳里，也没过脑子，她的心思还在医院的那个人上。 等苏志海停下话头，等了两三秒，见他端过旁边的杯子喝水时，苏泱这才开了口：“您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是吗？” 苏志海说了不少话，但苏泱善于总结。 放下杯子，杯盖随意盖上，苏志海盯着苏泱不说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泱沉默半晌，色泽略微苍白的唇角倏然牵起。 “自我懂事起，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时，我心里总是有两分怨恨；后来，面对发病狂躁的苏骁时，我总是不自觉的愧疚……” 苏泱语气极淡，仿佛像在谈论天气好坏般不以为意，可她话里的内容，却让坐在书案前面的苏志海的心不可控制地跳了跳。 第190章 她的爱 “爸，我生来有罪，抱着这种心态，我和正常人一样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女时期。您或许不知道……以前我常常觉得自己分成两半，一个扮演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一个看着我的精神世界逐渐满目疮痍，其实，我很怕，怕有一天我连衰败的世界也保不住——” “简直一派胡言！”猛地一拍桌子，苏志海震怒，打断她，“你是我苏志海的女儿，怎么可能生来有罪？！” 隐隐跳动的眼皮昭示着滔天怒火，下意识心里闪逝而过的心虚，父亲角色不可侵犯的权威占据上风，在怒意达到顶峰时，随着话落，苏志海抓起手边还未合盖的钢笔向苏泱丢掷过去。 隔着距离，钢笔砸在身上，挺疼的，苏泱米白色的毛衣从左肩向下落了一条黑色痕迹。 看着苏志海气得发红的脸，苏泱顿了顿，继续道：“您和妈妈是我最爱的人，虽然……你们并不是真心喜欢我这个女儿的存在，但你们愿意给我一点爱，我就愿意付出所有，包括自我。” “可爸爸，您和妈妈的爱，实在太少太少了……或许您难以置信，但是江子翊让我知道，即使生来背负十字架，可苏泱也有被爱的权力。” * 推开病房门，苏泱拎着餐盒走进来，视线落在坐在轮椅上的人，唇角率先扬起甜甜的笑容：“江子翊。” 身体微不可察微微一僵，两秒后，江子翊回头，视线轻飘飘地在她身上扫了眼，便收回，神色冷淡，与以往他在她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笑容倏然僵滞在脸上，苏泱突兀地想起那天回g市前，他对她说过的话。 和此时一样，彼时，他同样是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待在窗户前。 一场车祸，让他整个人元气大伤，望着他愈发棱角分明的苍白侧脸，忽然之间，她的心胀满了情绪，仿佛被泡进了浸了水的棉花里，触感软和，却异常沉重。 刹那间，饱胀的情丝将她的理智全部笼罩，苏泱抛却了矜持，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俯视她的目光。 从他清醒后，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复杂得让她难以辩驳其中情绪，可没关系，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就够了。 唇角挽起甜美的笑容，伸手捧起他的脸，苏泱缓缓说：“江子翊，我爱你。” 或许是矜持，也或许是其他原因，她从未对他直白地剖析她对他的感情。 江子翊神色如常漠然，仿佛不为所动，可她仍旧从他那双深邃如潭的黑眸里捕捉到细微的其他情绪。 这抹情绪，助长了苏泱的勇气和热情。 想起他们从未正式说过一句“在一起”的事情，原本想等着他先开口，可如今，不管谁先开口都无所谓了。 当他生死不明地躺在手术室里，她在外面等得几近崩溃时，苏泱无比确信—— 她爱他。 所以，她愿意为他放弃矜持和理智，义无反顾地从她为自己建造的安全港湾里出来，走向他…… 第191章 他说:泱泱，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然而，他拒绝了她。 当她倾身抱着他的腰，如同往常一样埋进他怀里时，他把她推开了。 眼睫微颤，苏泱没有抬起眼睛看他，只是固执地重新扑进他怀里，任他怎么推她，她也不离开。 其实，如果江子翊打定主意推开她，以她的力气，即使他坐在轮椅上，他也依旧制得住她。可苏泱根本不信他真狠得下心，对她使劲儿。 如她所想，江子翊几次都避不开她，只能放弃。 心头喜悦和难过相互交杂，心脏沉甸甸的。 一会儿后，缠在他腰上的双臂松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抬头倾身亲上去。 “江子翊，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贴着他的唇，苏泱语气轻轻，眼含希冀。 “……” 静谧的空气里，苏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江子翊。” 苏泱再次出声唤他，柔美的面容难得出现强硬，她固执地与他对视，仿佛不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便不罢休。 半晌后，江子翊唤她：“泱泱。” 眼里情绪泛滥，苏泱恍惚了一下，好像从他清醒后，就没再像以往那样温柔地唤过她，此时再听，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 “嗯？” “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江子翊一字一顿，视线不偏不倚地和她对上，像是为了让她清楚看见他眼里的认真和坚定。 鼻子一酸，泪水迅速涌上眼眶，然后，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病号服，苏泱哭着反复问他：“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不在一起？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 哭得难过的她没有发现，被她紧紧抱着的男孩在听到她的声声质问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紧紧抓在轮椅扶手上的两只手终是抵不过心头万千情绪，微微颤抖着，抬了起来，然后，落在她的腰间，用力收紧，力道之重，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然而，哪怕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他到底还是紧抿薄唇，什么也没说。 * 思绪回笼，看着窗前的人，心里微微一疼。 他虽瘦削，可身高挺拔，只要站在她旁边，总是能让她有说不来的安全感。 可他现在却是坐在轮椅上。 她无意让医生瞒着他的情况，可也不想在他还没彻底恢复前，接受这种打击。 她希望在他得知这个消息前，能让他感受到更多的爱，并将之转化为战胜困难的动力。 思及此，苏泱重新扬起笑容，和他打了声招呼，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从那天拒绝她提出的“在一起”后，他就开始无视她了。 可这有什么的呢？ 苏泱告诉自己，只要她足够爱，总能让他知道即使不能再成为运动员，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今天早上起来感觉怎么样？”苏泱把从大清早出门买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细心打开系紧的塑料袋，“我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这家店——” “不用了。” 第192章 你吃的早餐，是她带的? 不用了…… 寡淡凉薄的三个字在耳畔边响起时，还让苏泱愣了愣，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近来都不与她说话。 不过，等反应过来时，苏泱唇角的笑容便深了几分，无法抑制的愉悦自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明眸善睐，好看极了。 无所谓他的拒绝，重要的是，他终于开口和她说话了。 放下餐盒，小跑着奔到他身前，蹲下，仰起小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江子翊，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真开心。”在他面前不掩饰，此时，苏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江子翊愣了愣，盯着她因心满意足而弯起的眉眼，猝不及防下，心脏仿佛被人拿重锤狠狠击打了一下。 呼吸骤然沉重，再无法强装漠然地和她对视，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窗外虚空的一点。 “我吃过了。”江子翊冷淡道。 他对外人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的样子，可在她面前，各种情话不经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曾经，就这件事他们还有过一番争论，他想听她说句情话，她怎么着也丢不开矜持。 后来，他感慨道，如果她愿意说句情话，那他愿意绕着操场跑两圈。 而今，她说了好听话，他却选择了忽视…… 被他宠惯了，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委屈的情绪。 可很快，这股情绪便被她强压下去，苏泱勉强笑了笑，问：“是有其他认识的朋友带早餐了，还是叫外卖了吗？” 原来，他终于开口和她说话，是真的只为了拒绝她啊…… 余光里瞥见她眼睛里亮起的光逐渐黯淡，江子翊下意识张了张口，然而，话未出口，就忽然听见苏泱开口问：“你吃的早餐，是她带的？” 苏泱与他说话，却没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在刚从门口进来的女生以及……她手里沾着水渍的餐盒，显然是刚洗好。 看到蹲在江子翊身前的人，姚文婷皱了下眉，却很快舒展开来。 “苏泱，你从小锦衣玉食可能不会照顾病人，不知道病人生病期间最需要补充营养，外面的东西吃着不好，听子翊说，你不会做东西，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他。” 姚文婷语气温柔，听起来就像是替他们着想的好朋友，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并不客气，那双眼睛里的挑衅和嘲讽化成了鞭子，打在苏泱的脸上，让她怒火中烧。 然而，就算再恼恨，苏泱也不会让人看了她的笑话去！ “想必江子翊没和你道谢吧，他不太会感谢别人的帮助，我替他先谢谢姚小姐了。” 苏泱笑了笑，眉眼柔和，目光诚挚，瞧不出半点阴霾，却在姚文婷开口反应前，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的男朋友还是我自己照顾比较好。让姚小姐过来搭一手，知道的，说你好心，不知道的，却是要说你插足他人感情，把你当第三者看待……” 顿了顿，苏泱正了正神色，看着姚文婷的目光更加真诚：“如果将来影响了你的姻缘，我和江子翊都会良心不安的。” 第193章 她说，不后悔 医院，顶楼。 在这里吹了十分钟的冷风后，苏泱总算把几乎快溢出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 正在这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几下，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苏泱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界面显示“爸爸”二字。 和苏志海发生的争执画面浮现在眼前，苏泱有瞬间的犹疑，不知是否应该接通这个电话。 从小到大，哪怕苏志海再如何失职，殷虹再如何诋毁，都不妨碍苏泱对苏志海的尊敬。 这次，是她第一次反抗父亲，他对她很失望吧…… 那天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但如果仅仅是自己，为了维持那份父爱，她依旧愿意违背心意的去道歉。 可如果事关江子翊，她便无法做出丁点儿让步了。 想到此处，心里忽然生出来不可阻挡的勇气，手上一动，苏泱接通了电话。 苏泱以为，这通电话定是少不了一番口舌之争，比如苏志海对江子翊诸多挑剔嫌弃，而她则会不厌其烦地一一反驳，只为了让人知道他的好。 然而，实际情况是在接通电话以后，苏志海只说了一句话，就直接挂了电话，苏泱连半个字儿都来不及说。 苏志海说：“给你一周的时间和那小子断了，如果到时你没回来，从此以后，你苏泱不再是我苏志海对孩子，更不是苏家的子孙。” 时间过去许久，脸上飘来一点雨丝，秋日的雨，凉得惊人，仿佛可以刺破脸上的肌肤，直钻进骨头风里。 抬手把脸上的雨珠擦掉，僵硬的身体微微一动，把一直紧贴在耳边的手机收好。 抱歉了爸爸，我真的不能放弃他…… 苏泱在心里满含歉意和愧疚的回复苏志海，在她无比确定自己不会离开那个人时，方才在病房发生的让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的一切，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中。 心口泛起的酸疼让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涌出，而这次，她再也没能忍住泪水。 “苏泱，你在说我是第三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出生的？” 当她压抑着情绪对姚文婷说完那番话后，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来作为反击。 无可否认，姚文婷成功了。 这是她自记事起逐渐凝结成的殇，经不起丝毫触碰。 下意识地，她把目光投向身前人，她在寻求他的帮助。 然而，他沉默了…… 用力咬着唇，苏泱倔强地不肯发出哭声。 正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这回不想理，可手机连续不断地震得她愈发烦躁。 接起电话，苏泱不开口，怕泄露了哭声。 电话里传来优雅成熟的女声：“怎么？翅膀硬了，连妈妈也不会叫了？” “……妈。” 苏泱只喊了一个音，但即使她再如何压抑，也让电话那端的殷红窥得端倪。 沉默几秒，殷虹似是轻笑了一笑，言谈间语气轻松自在，与苏泱的沉重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后悔了吗？”殷虹问。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可苏泱知道她在说什么。 殷虹是在提高三时，她们之间的赌。 掌心捂住眼睛，苏泱唇角缓缓挽起一抹笑，风里传来了她的回答：“不后悔。” 第194章 他说，我的身子，我替你守着 对于姚文婷这个从不掩饰她对江子翊爱慕之心的女生，在医院的意外碰面前，苏泱最近对她最深刻的印象是在和江子翊的一番交谈之中。 那时，h大论坛上就江子翊抛弃旧爱，另寻新欢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苏泱也因吃醋和江子翊单方面拉开冷战。 她甚至在明知他在焦急地找自己解释的情况下，还不和他打一声招呼，选择和导师外出做研究。 殷虹从小灌输她男人不可靠的思想，身处畸形冷漠的家庭氛围里，苏泱本身就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不相信江子翊么？ 当然不是。 她是相信他的，可哪怕99.9%的信任，面临0.1%的不信，也足以让苏泱已最冷漠的姿态面对他。 其实，坦白讲，那段冷战的时间，她很想他，但如果不是舍友告诉她，他因为她被抓了时，她根本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他。 那时候，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躲着他。 然而，舍友致电过来无比焦急地告诉她；“泱泱，江子翊知道你之前在隔壁大学遇到的糟心事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人的，前两个悄无声息就把人揍了，这一个直接见了血，被路人瞧见报警了。” “我们听说这事儿跑去看他，听里面的民警说，他一直不肯说原因。我们觉得他也不可能打给你，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听说这事儿，苏泱自然是急得不行，可她没有忽略由心底深处泛出来的点点欣喜，那一刻，横亘在她心头的障碍物仿佛瞬间消失了。 他是重视她的，她心想。 后来，他们在警局见面，在前往学校途中，他用铺天盖地般的亲吻单方面宣告冷战的结束，而她也顺势而为。 而冷战的结束，也终于让他有了解释的机会。 从江子翊口中得到的事实与论坛截然不同。 他说，姚文婷之前回了趟家，顺路去江家探望江奶奶，奶奶惦记着他，得知她都学校就在h大的隔壁，就拖她带了些衣服。 结束比赛后，她说衣服在宿舍，又说不想让人误会自己给男人带衣服，让他在她指定的没人的地方等她。 他当时就不耐烦了，想不要那些衣服了，但又不愿意把自己的衣服落在别的女生手里，只能在那地方等她。 拿到衣服后，他转身就想走。 哪里想到她会突然昏倒，联系到她之前的行为，他下意识觉得她在算计她。 但她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裤脚，说她有低血糖，求他带她去医务室。 他不耐烦，说出去叫人帮她，但她却突然说了句：“如果我真出事了，你也逃不了关系，摊上人命，苏家更不会接受你。” 当时，看着彻底昏死过去的人，他怒得很想直接把人踹飞。 可他最后还是忍着嫌弃把人抱起来，送医务室去了。 当时，说到这里时，像是害怕她还在怪他不洁身自好，他急得想也没想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泱泱，你放心，我没和她有接触，我抱她前，拿了衣服把胳膊和手都缠起来了，我没碰到她。你别生气，我的身子，我替你守着，一直守着。” 想到这些，即使待会儿要和姚文婷见面，苏泱也不觉得多抵触了。 第195章 你走吧，别再过来了 姚文婷约苏泱见面的地点有些出人意料。 当苏泱从公交车上下来，按照本地人林铭铭的的提醒，一路走到望江小学门口时，她仍旧没弄明白为什么姚文婷要约她在这里见面。 可不清楚缘由，却不妨碍她认清对方的目的。 她们两个人之间，唯一有牵扯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铭铭，我到了。” “我跟你讲啊，泱泱，跟姚文婷这种女人说话，你千万别客气，别被她欺负了，你知道吗？” 闻言，苏泱忍俊不禁：“别担心，不会被欺负的。” 挂了电话，苏泱等了近十分钟，姚文婷才姗姗来迟。 见面的第一句话，姚文婷是这么说的：“真是抱歉，过来前，他要打针，我只能看着护士先给他打完后再过来，等了很久了吧？” 姚文婷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他，不为其他，就为了刺激她。 苏泱深知这一点，可面对她的咄咄逼人，她还是忍不住冷了脸。 其实，苏泱已经有三天没见过他了。 最近见江子翊时，他让她离开，别再去医院找他了。 苏泱当然不肯，为了打消他推开自己的念头，她把自己和苏志海闹掰了的事情说了，然后，在江子翊尚未反应过来前，红着脸扑过去亲他，学着他以前亲她时的动作那样，深入而又热烈，仿佛要让他感受到她的全部热情。 苏泱说：“江子翊，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你我分开。” 斩钉截铁的话毫无遮掩地表现了她坚如磐石般的决心。 然而，江子翊还是把她推开了，静静地看着她说：“你走吧，别再过来了。” 不忍让他生气，苏泱离开，却在下午再次过来。 只不过，这次，她被护士拦下了。 不信他对自己真能那么狠心，苏泱在门外从白天等到傍晚，等到了姚文婷拎着自己煮的粥过来找他，等到了姚文婷拎着空餐盒离开，等到了……次日的天亮。 刻意遗忘无望等待时的难过和无助，如今，却被姚文婷一句话刺得心尖生疼。 指甲掐着掌心肉，肉体的疼痛让苏泱保持了理性，她冷笑：“姚文婷，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 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姚文婷沉下脸：“什么意思？” “不管是他对我的态度，还是我对他的态度，在我和他之间，从来都只有苏泱和江子翊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更没有姚文婷。” 上前一步，苏泱眯了眯眼，直视她：“明知他不喜欢你，还想故意拿我们两个的事情来打击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姚文婷，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瞳孔剧烈颤动一瞬，盯着面前这张柔美精致的漂亮脸蛋，忆及往日种种，姚文婷心里忽生浓浓恶意，恨不得伸手把这张脸挠烂。 转开脸，姚文婷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小学，突兀开口：“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很少，可和他有关的，我一件也没忘记。还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我们班主任领着他进门，说这是我们的新同学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男孩子真漂亮！我想和他做朋友。” 第196章 你真以为他爱你吗? “我和他从小认识，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希望和他做朋友。他一直很冷漠，可我也不在意。我就喜欢和他做朋友。二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同学，很胖很壮也很凶，常常欺负女生。可他从来没欺负过我。” 说到这里，姚文婷侧目看苏泱：“苏泱，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泱不答。 姚文婷无所谓，她继续：“因为他警告过那个男生，不准欺负我。从知道这件事后，我就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我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和他一直在一起。” “小学、初中、高中，我一直追随着他，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从小男孩逐渐成长为少年，直到今天。我习惯观察他，习惯揣摩他的言行，我知道他的全部习惯和喜悲，但是，这一切……” 姚文婷的语气低了下来，含了浓烈的恨意，她猛地看向苏泱，咬牙切齿：“全都被你苏泱破坏了！” 苏泱脑子懵了一下，可很快，指甲又陷进肉里一分，她嗤笑：“我还在好奇你为什么要选在小学见面，原来是特地到我面前追忆往昔啊……” 小时候，殷虹阴阳怪气说话时，彼时，苏泱想着自己长大以后，绝对不要像母亲这样说话，太难听，也太伤人。 若非这一个个字是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苏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说话。 “姚文婷，作为旁听者，我对你的付出感到遗憾和惋惜，”苏泱弯了弯唇，缓缓道，“我没有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长大，也不用看着他的背影揣测他的心思，因为……” “从我和他遇见开始，就已经站在他身边，而他，毫不保留地告诉我，他的所有心思。” 没有从苏泱脸上看到想要的反应，姚文婷心哽了哽，过了几秒，她冷声讽刺：“如今他对你避之不及，他和我说过，他不会再给你站在他身边的机会，可你却依旧苦苦纠缠。苏泱，你说我可悲，难道你不可悲吗？” 苏泱神色不变，仿佛根本不在意她姚文婷话里的意思，她说：“对我而言，你的任何话都无关痛痒，他到底为什么推开我，我比你更清楚。” 话落，也不打算继续听姚文婷说些没意义的话，苏泱落落大方地说了句“抱歉，有事先离开了”，便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姚文婷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真以为他爱你吗？他是喜欢你，但比起你，他更爱自己。苏泱，承认这一点，很难吗？” 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两边张望，见没车，苏泱抬脚便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走去。 姚文婷说的话，她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苏泱和姚文婷都不知道，她们这场充满硝烟的谈话会被另两个人看在眼里。 穿着校服的小男孩抬头问身边的短发女生：“姑姑，那两个姐姐是在吵架吗？” “嗯。” “你认识她们吗？” “算认识吧，那个穿红衣服的是我的舍友。” 穿红衣服的是姚文婷。 短发女生先是看了眼苏泱的背影，随即看向姚文婷离开的方向。 第197章 你别担心，我很好 短发女生突然想起一件事—— 某天和朋友逛街，在试衣服时，她透过玻璃门，看到了街道对面的姚文婷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 车窗半开时，后座的人露了半张脸，她不认识，到了后来，她偶然从父亲桌上翻到了一份财经报纸。 看着上面出类拔萃的男人，她才惊觉，原来那辆车上的男人是唐家大公子——唐璟。 刚才，姚文婷和苏泱谈话时，他们离得不近，不清楚谈话内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如今的吵架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 下午那两节课的老师有事请假了，所以，早上的课全部上完后，今天的课程就全部结束了。 铃声一响，苏泱就迫不及待地收拾桌上的书本和文具。舍友坐在她旁边办公她，林铭铭帮她把保温壶塞进书包侧兜，金碧华帮她把放在地上的保温餐盒拎到桌上，好让她等会儿拿去医院。 付清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在边上板着脸，心里又气又心疼。 “干嘛呢？”金碧华戳了下付清，瞄了眼正低头收拾的女孩，“从泱泱给她男朋友做爱心餐时就一直臭着脸，吃醋啊你？” 这些日子，苏泱在江子翊那儿受的气，除了付清偶然撞见，知道了这事儿外，舍友其他二人都不知道。 付清瞥了她一眼，没吱声，只是瞧了眼苏泱被烫红的手背和指尖，看她的眼神愈发恨铁不成钢了。 知道付清是为了自己，苏泱不生气，在拎着餐盒离开前，抱了抱付清，在她耳边悄声道：“付清，你别担心，我很好。” 很好？ 真有那么好，那个臭男人怎么舍得让娇娇软软的她受委屈？ 明明是个厨房白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了让他吃自己做的菜，那双应该用来拉大提琴的手被烫了多少包？ 付清不能想，再想下去，她可能得跑到医院去把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再打进手术室！ “行了，去吧。”付清无奈叹息，掐了把苏泱的脸蛋，“受委屈了，不和家里面讲，和我们讲，我们也是你的娘家人，记住了没？” 重重点头，苏泱笑了：“记住了！” 到了医院，病房门没关，远远的，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几道男声，心有所想，快走几步，果不其然，苏泱看到了周清放、苏巡和姚文绪三人。 “来了啊？”看看门口站着没动的女孩，又看看坐在床上的人，周清放调侃笑道，“这是不认识我们了？站在外面做什么？” 视线下意识投向那个人，自她出现，他脸上便没了刚才的笑容。 心下忐忑，为周清放的话，可等了几秒，他也没开口赶她，迟疑着，苏泱走了进去。 “我给你带了午饭——” “自己做的？”江子翊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原本她想说是特意找饭店的人做的…… “……嗯。”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怕他担心，苏泱唇角弯起：“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痛，你——” 第198章 他说，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根本不需要你做这些，苏泱，你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再次打断她的话，前一句他的语气还有些重，后一句却像是充满了无奈，像回到了从前，即使 “江子翊，我——” “苏泱，本来我想着，就算没了感情，可到底是处过一段时间的人，有些话不能说的那么直接，不为你，只是不想自己失败到连好好结束一段感情也做不到。” 江子翊的神色极其冷淡，像极了以前她看他对待其他追求他的女生时不耐烦的表情。 “以前我喜欢你，你没煮熟的东西再难吃，我也吃得心甘情愿，如品珍馐；但如果我不喜欢你了……” 扎着吊针的右手臂抬起，像是不经意地一拂，放在桌上的餐盒自由落地，稳稳坠进了地上的垃圾桶，发出沉闷“嘭”响。 盯着桶里的保温餐盒，脑子空白了几秒，耳朵嗡嗡直响，除了重复的重物落地的“嘭”响外，还有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钻进耳朵。 “你煮的东西再好吃，我也没有想吃的念头。” “你煮东西烫伤了手，我恨不得以身相替……其实，别说受伤了，你就算哪里磕着碰着，红了，我都会心疼好久。” “但现在……” “我只会烦躁，不是愧疚，更不是心疼，只是单纯厌烦这件事的发生，你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并不喜欢和没关系的人扯上关系。” 想开口让他别再说了，可苏泱的喉咙突然间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块刚烧好的铁石，又疼又涩，灼伤感蔓延进了心里，烫出了一个空洞。 “苏泱……” 好像有些话说出了口，就要一口气说个够。 他像是不知道她的难过，或者知道她的难过也无所谓？ 原本信誓旦旦的苏泱分不清了。 她感觉自己走进了迷雾森林，笃定平坦安全的前方竟是悬崖万丈，她不知落下去到底是绝处逢生，还是粉身碎骨。 “苏泱，我不喜欢你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窗外的凉风吹来，携了雨气，沾上肌肤，渗透进了血液，有那么一瞬间，心，好像死了。 * 苏泱离开后，躺在床上的江子翊一直不眨眼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医院年代已久，天花板像一张失去五官的白脸，几道黑色裂缝横亘其中，使他愈发难看。 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人，周清放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既然舍不得，何必呢？” 江子翊跟苏泱说那些话时，没有让他们三人回避，周清放相信，包括苏泱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难堪，让她更清楚明白地意识到，他不在乎她了。 三人之前得了吩咐，哪怕觉得不好，也硬着头皮听下去了。 听到后来，看着仿佛失去生机的苏泱，他们都心生不忍，苏巡甚至气得后脚就跟着苏泱出去了。 如今，周清放问他一声，何必呢？ 默然良久，江子翊勾唇笑了笑，周清放听到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她是我的小公主啊……” 周清放愣了愣，随即盯着那人眼角滑落的一滴泪，错愕许久。 第199章 她要见他! 苏泱生病了。 高烧的第二天，有人致电过来。 不知说了什么，等她从阳台回来后，就对一直担忧看着她的舍友说：“我想出去一趟。” 舍友不同意，付清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你还想去哪里？” 苏泱脆弱地朝舍友们勾唇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她什么也没说，可从她眼睛里，舍友读懂了她的情绪。 林铭铭鼻子一酸，跑过去抱她：“泱泱，你还要去医院吗？” 那天苏泱浑身湿透地走进宿舍，紧紧握着保温餐盒手柄，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布满血丝的狼狈样子，她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表面娇软温柔，骨子里却透出骄傲敏感的女孩子，这是遭遇了什么才能让自己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一路走回来呢？ 她们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们知道，能让苏泱落魄至此的，只有一个人。 “泱泱，你怎么不长记性？他——” “泱泱。”付清按住金碧华的肩膀，阻止她对江子翊即将出口的唾骂。 付清说：“你可以去，但你在发烧，我们陪你。” “对，我们陪你。” “不然……不然你就别想出宿舍门了。” 林铭铭和金碧华附和道。 持续不断的高烧让苏泱的头像有针扎般疼得厉害，浑身发烫，像从被火烤过的泥沙地里滚了几圈。 但她很清醒，脑子里的某根弦紧紧地绷着，身体越疼，她就越清醒。 刚才那通电话是林叔打过来的。 林叔说，今天是她父亲给予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这同电话，到底是林叔打的，还是父亲让林叔打的，苏泱不在意。 她甚至不在意所谓的最后一天。 只是，在挂断电话后，被压抑的情感如洪水般涌出，让她几欲承受不住。 她想他，疯狂地想他…… 她要见他！ 这个念头出现后，那日医院他拒绝她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却又很快被她压下去。 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他在骗她！ 他是爱她的！ 她要见他！ 她要见他！ * 气温骤降，这些天的天气都不太好，不是雾蒙蒙的，就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风裹着雨打在脸上和手背上，又冷又疼。 今天的天气却是极好的。 天空上堆了层层洁白厚云，等几人抵达医院时，不经意间的抬头，恰好看见云层散开，一束束金色阳光纵横交错，骤然迸出时，扫开笼罩在头顶的阴霾，给人以希望。 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苏泱不会看黄历，可她愿意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天气里，相信今天是个好日子。 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在自行车停车棚前，苏泱听到付清突然喊了声：“苏学长。” 正准备把自行车推车来的苏骁回头，目光扫过几个女生，最后，定在苏泱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把自行车推回去，苏骁皱着眉从车棚里走出来。 扫了眼付清几人，苏骁扯着苏泱的肩膀走到边上，直接开口：“听说，你要脱离苏家，和你爸你妈断绝关系了？” 第200章 决裂(1) “子翊，其实当初你是有意接近她的吧？” “……” “虽然她的身份不太光彩，但再怎么不光彩，她也是苏家唯一的小姐。” 没有指名道姓，但话到这里，也知道隔着一扇虚掩的门，里面人讨论的“她”指的是谁。 步子倏然顿住，猛地抬手，阻止了气冲冲要推门进去的金碧华。 侧头，苍白的脸面向三位舍友，她扯了扯唇角，无声开口。 “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下吗？”她问。 金碧华张了张口，但付清按了下她的肩膀，无声示意。 最后，三人什么也没多说，遵从她的意愿，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前。 这个位置，给了苏泱静处的空间，也能让她们随时监测她的情况。 头，真的很疼。 两边太阳穴上像有人拿着针头一下接一下地扎进去，疼得苏泱只能靠手撑旁边的墙壁，来稳住自己的身形。 哪怕再疼、再难受，这一刻，她也坚决不让自己笔挺的脊背，下弯一寸。 病房在沉默半晌后，终于再次响起声音，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她听到他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提前知道了她家的情况，才有意接近她。” “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苏家女婿的去的，而不是苏泱这个人，对吗？” 姚文婷的声音含着不可掩饰的兴奋，哪怕隔着一扇门，也将她的欣喜传了出来。 扶在墙上的手一点点紧握成拳，睁大的眼睛不眨一下，苏泱静立在病房门前，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嗯。” 他嗤笑了声，又否认了自己的说法：“没冲着苏家女婿的位置去，苏家人高高在上，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种‘下等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像是在撒娇般，姚文婷呛了他一句，随即又问，“不是苏家女婿，又不是苏泱，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吗？除了钱，还能为了什么？”他说，“我没想过做苏家女婿，可作为苏家小姐的男朋友，苏家人要打发我，出手怎么可能少呢？” 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低低笑了好一会儿，磁性的嗓音好听极了，但此时听来，却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颤。 “第一次分手费五千，第二次分手费十万，苏家人阔绰，却没想过，价格一次性增长那么多，会直接助长我的贪欲，让我忍不住就想看一看下一回，我在他们眼里又值多少钱？” 说话时，他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嘲讽，不知是讽刺自己为钱出卖自己，还是讽刺苏家人拿钱羞辱他。 “子翊，你别用看不起自己的语气说自己，我听不得。”姚文婷说，“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江家，你根本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心。其实……其实，你可以找我的。” “不会找你。” “为什么不找我？我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而且我还那么喜——” “就是从小认识，我才不会找你。”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江子翊不算好人，但也不至于利用真心对我的人。” 第200章 决裂(2) 我江子翊不算好人，但也不至于利用真心对我的人…… 真心对他的人？ 呵，什么是真心？ 原来…… 姚文婷的真心是真心，她的真心却不是…… 既然不想要她的真心，那又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呢？ 所以，他还是在骗她，对不对？ 因为不想拖累她，不想让她为了他和苏家决裂，不想…… 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时，仿佛死了的心脏又剧烈跳动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就要握着门把推门进去质问他时，病房里的对话正在继续。 “虽然你抱着目的接近她，但在相处过程中，你还是喜欢上了她，对不对？” 姚文婷语气低迷，听起来有些难过。 手，在距离门把仅一厘米时，倏然顿住。 苏泱眸色一沉，这个问题，也是她想知道的。 “是，我喜欢上了她。”他说，“那么漂亮的女生，朝夕相处，即使目的不纯，喜欢上她也并不奇怪，我是男人，不是圣人。” 说这话时，江子翊的语气不似方才字里行间都沾染着尖锐的讥讽，反而充满了无可奈何般的自嘲。 可听到他承认喜欢她，苏泱的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如果他继续否认她的存在、否认她的真心，甚至否认他对她的喜欢，她就能用他故意赶她离开的理由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 可如果他并不否认他对她的喜欢呢？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迷茫，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在外面，刚才的话也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些话，只是姚文婷和他在日常中的闲谈？ 全都是他的……真心吗？！ “其实，喜欢上她以后，我想过，如果她顶得住她家里给她的压力，我也顶得住她家给的诱惑，那我们就好好处吧。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也会把我最初接近她的目的告诉她。” “翊哥，你说了半天，我怎么都听不太明白？” “你个死胖子听不懂就别插嘴，让翊哥好好说说。他好不容易肯张嘴说长篇大论，说的还是这么劲爆的内容，你别给我捣乱，好好听就是了。” 病房里传来两道男声，仔细辨听，是姚文绪和周清放。 原来，隔着这扇门，里面不止有爱慕他的人，还有他的兄弟。 原来，只要不喜欢了，就可以将他们之间的感情随意宣扬。 呵，感情？ 她和他之间，真的有感情吗？ 又想起那日他当着周清放几人的面，对她说的那些话，再联想到来医院前以及刚刚，她还固执地抱着他说那些伤人的话都是为了故意赶她离开，真是可笑之至！ “但是，这场车祸终究还是消磨了我对她的喜欢。我发现……呵，我对她的喜欢根本比不上我的腿。” 心脏跳动的节奏一下比一下慢，忽然之间，原本有如针扎般疼的太阳穴竟然不再疼了，苏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混乱的脑子不再混乱。 此时，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件事实—— 脚下的悬崖，她摔下去了，不是绝处逢生，是……粉身碎骨。 第201章 决裂(3) “翊哥，你现在真不喜欢苏泱了？” “这些天，你看得还不够明显？” “我以为……” “你以为我不想拖累她，故意赶她走是吗？” “不止我这么想，大概她也这么想。” “呵，我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就算整个人瘫在床上了，我也不会放她走。在我这里，爱是占有，没有放手。” “翊哥，说实话，你别生气，听你说完，我觉得你挺渣的。苏泱她看起来，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我救了她，废了一条腿，也算抵消了当初接近她目的不纯的愧疚了。她要是想要其他，我给不起，也不想给。” * 从混沌意识抽离出来，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地方，苏泱眨了眨眼睛，缓了足足有四五秒的时间，才意识到这里是她在苏家的房间。 是h市的苏家，而不是g市的苏家。 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什么也没想，就这么放空自己，神游天外。 游着游着，她忽然想到，好像有好几年没病过这么厉害了吧？ 真是病来如山倒，连拳头都握起来没力气，现在就算一个三岁小孩站她面前也能揍倒她吧？ 想象一下自己被三岁小孩揍倒的画面，“噗嗤”一声，倒是自己把自己给乐笑了。 “扣扣——” 敲门声响起，赶紧收住天马行空的联想，苏泱喊了声：“进来。” 咦？ 病了一场，连声音都变成公鸭嗓了？ 无奈一笑，“咳咳”两声，苏泱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试试说话声时，推门进来的人先开口了。 “还有心思笑？看来病的还是不够严重嘛？！” 好好的话，出口就变毒液，除了苏骁，也没谁了。 “承蒙惦记，暂时还死不了。” 嗯，声音恢复了。 唇角弯起，苏泱心情还不错，没有瞧不起公鸭嗓的意思，但能不异变成公鸭嗓，还是挺开心的。 苏骁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眉眼舒展，像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之事，蓦地，他发觉自己看不懂她了。 当日，她在一间病房门前忽然昏倒，付清打电话给他时，他还在停车棚没走。 问为什么没走，他也说不出理由，可要说是为了面前这个便宜妹妹，他绝对不承认。 当然，不承认的青年忘记了，当接到苏泱昏倒的消息时，他吓得把单车直接一用力推，那一整排的单车深受牵连，无一幸免于难，车牵车，一起倒。 苏骁不清楚她和江子翊怎么了，但从她舍友的嘴里，也知道这俩人是彻底吹了。 思及自己赶到时，她像一朵衰败的花儿躺在白色病床上时，苏骁心里一阵火大。 “死不了？你是真想把自己作死了，才心里舒坦是不是？为了个屁都不是的男人，把自己折腾着人不人鬼不鬼，苏泱，你真有出息！” 苏骁快气死了，出口的话都不过脑子，等说完后，想起她舍友付清嘱咐自己的话，心里又一阵后悔。 付清说：“泱泱心里正难受着，学长你就别再苛责她了。” 苏骁张了张嘴，想挽回两句，但见苏泱面色不变，只微笑着望向放在角落了的一把大提琴。 “哥，帮我个忙，好不好？” 第202章 离开 时间匆匆如流水，转眼间，已至除夕。 苏泱没在回h大就学，在h市苏家养好身体后，苏志海就派了林叔过来接她回g市。 苏泱并无意义，倒是苏骁，在她离开时，在房间里闷着不肯出来。 以前就知兄长别扭，这一年多的相处日子，苏泱对苏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如果是往日，或许因为忧心苏骁不喜欢自己，而选择直接离开，但这次，她没有。 苏泱敲了两下门，门很快便开了。 苏骁凶巴巴地瞪她问她干嘛。 苏泱好声好气地嘱咐他各种注意事项，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围绕着他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她冲他笑盈盈道：“我只有一个哥哥，我希望你好好的。” 她说：“这次离开，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或许也可能……哥哥啊，其实，我很喜欢你，从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就很喜欢、很喜欢了。” 苏骁一直不说话，任她说着，听到这里却是送她一个“滚”字，然后，“嘭”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转身之前，苏泱听到了里面青年压抑的哭声。 * 新的一年，苏泱顺从苏志海的安排，前往英国留学。 离开前一晚，苏志海把她喊进书房。 这些日子，苏志海一直没有就她之前的事情说过什么，一周之期也没再提过，只是在她养病期间打了一通电话，问她身体怎么样，最后丢下一句等她好了后，让林叔来接她回家。 站在父亲书案前面，苏泱还以为今晚是父亲找她算总账的日子，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苏志海根本没提那些事情，他说的是—— “泱泱，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不仅是我，你母亲，苏骁母亲，我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让你宝贵的童年和少女时期不快乐，我很抱歉。” “可再抱歉，时间也回不去了，只能在往后的日子尽量弥补你们。” 苏志海说了很多，苏泱很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最后，苏志海塞了两张银行卡给她，一张储蓄卡，一张信用卡，她想拒绝，可对上父亲通红的眼睛，她无法开口。 见她收下，苏志海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就说，不要怕麻烦，我是你父亲，不怕女儿的任何麻烦。” * 离别总是难免伤感，在机场与众人离别时，苏泱以为自己会哭，但她没有。 杨筱筱和513的舍友特地赶来送她，每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连付清也掉了几颗金豆子，苏泱无奈，只能温声软语地哄着她们。 直到广播传来登机提醒，才停下安慰。 与父母和朋友们分别抱了抱，然后，转身离开。 唐璟推着他和她的行李箱，与众人点了点头，转身，随她一起离开。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被人从阴暗处推了出来。 少年身后的人说：“难受就哭吧，兄弟我不笑你。” “开心都来不及，我哭什么？” 少年扬唇笑了，却是泪流满面。 第203章 七年后 随着大提琴的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以及掌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本次在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的独奏音乐会也宣告结束。 鞠躬下台，助理艾琳达迎了上来，望着她，一如往常，两眼冒星。 “泱泱姐，你拉得太好听了！” “每次演奏完成，你都说同样的话，我已经没有惊喜感了！” 嘴角微微勾起，苏泱偏头，假装失望似的摇头慨叹。 艾琳达连忙摇头摆手，想要给自己辩解说每一次的夸赞都是出自真心，可心里一急，嘴里的表达就越是不如人意，中文、英文一起迸，听得苏泱忍俊不禁。 “小艾琳达真可爱。”苏泱摸摸艾琳达金黄色的短卷发，笑眯眯道，“每次你夸完我，我也是这么回你，怎么艾琳达还老是把我的话当真了呢？” 艾琳达是苏泱邻居的孩子，今年十九岁。 六年前，十三岁的艾琳达刚搬家，身边没有认识的朋友，只能蹲在一楼楼下数蚂蚁。 这时，正好听到隔壁二楼传来悠扬好听的曲子，转头，就看到坐在窗台上拉大提琴的少女，白纱随风飘扬，她的身形若隐若现，那一刻，艾琳达以为她见到了仙女。 因为这一瞥，艾琳达爱上了大提琴，也爱上了拉大提琴的仙女。 那天，单纯的艾琳达直接丢掉手里用来赶蚂蚁的木棍子，跑到隔壁楼，对着那位仙女姐姐用英文大喊：“白色衣服的仙女姐姐，我爱你！” 开始时，苏泱不以为意，等连着几声相同的话，好奇心驱使，侧头去看，就对上外国小姑娘充满热情的眼神，吓得她手一抖，直接错了音。 与国内朋友联系时，也不知她们是从哪儿得来的信息，总会明里暗里地告诉她，在国外，不止要提防男人，也要提防女人。 唐琚更加直接，和她来了一句：“我不反对同性相爱，但我警告你别去国外待了几年，就让别人把自己的性取向给带弯了。” 苏泱可不敢和艾琳达说，当初她之所以会躲了她一阵子，就是被她那群损友给洗脑了，好在后来接触下来，这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艾琳达爱大提琴，苏泱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但艾琳达在大提琴方面欠缺了几分天赋，最后在大学毕业后，她选择给苏泱当助理。 美名其曰，继续爱大提琴和大提琴仙女。 苏泱并不需要助理，但看着女孩脸上朝气蓬勃的笑容，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同意了。 * 从音乐厅出来后，苏泱就带着艾琳达赶往机场。 坐在候机室里，屈起两指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瞥见艾琳达脸上的笑容，心里的烦闷有所疏散。 “连喝水都在笑，是真的那么开心吗？” “对啊，可开心了！”艾琳达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这还是第一次去中国呢。” “那等我有空，我带你出去玩。” “谢谢泱泱姐。” 艾琳达一顿，看向坐在身边，优雅温柔的女人：“对了，泱泱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得和爸爸妈妈说一声。” 第204章 回国 这个“家”，自然是英国的家。 “待不了几天，等我解决完事情，再带你玩两天，我们就回来。”沉吟片刻，苏泱给了她一个时间，“和叔叔阿姨说，一周后，我们就回去了。” 艾琳达欢快地应了，低头给父母发消息，随口问道：“这几年，泱泱姐好像都没怎么回国，为什么不趁着这次回国，多停留几天呢？” 昨晚没怎么休息，今天打早起来准备演奏的一切事宜，又绷紧神经演奏了几个小时，直到现在松懈下来，疲惫感上涌，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 两指抵着太阳穴揉按，苏泱阖着双眼，口吻随意：“没什么好停留的。”如果这次不是触及了底线，到了非回不可的地步，她还真不想回去。 艾琳达不理解这话，正想开口问些什么，突然刷到了一条娱乐新闻。 她瞪大了眼睛，将近半分钟后，艾琳达“呀”了一声，然后把手机屏幕递到苏泱眼皮底下。 “泱泱姐，这个照片里的人，怎么那么像之前来找你的那个男人呢？”艾琳达指着几乎占据了新闻三分之一版面的照片，满眼惊讶。 照片是一个男人。 他侧对着镜头，坐在皮质的黑色沙发上，宛如女娲赋予的鬼斧神工般的英俊容颜夺人眼球，然而，清隽眉眼间蕴藏的冷漠无情，又让人望而生畏。 剪裁合身的西装贴合在男人瘦削修长的身上，却为他增添了成熟的魅力，一举手一投足便足以吸引世上绝大多数女子的前仆后继，就算明知可能会飞蛾扑火，但只要对方是他，也愿意赌一把。 “泱泱姐？” “我也认不太出来呢。” 把手机推回去，苏泱朝艾琳达抱歉笑笑。 艾琳达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想真要一个解释。 收回手机，盯着屏幕琢磨了两三分钟，艾琳达又把手机屏幕放到苏泱眼前。 “泱泱姐，这句话里面，我有几个字都读不准……”指着新闻里的一句话，艾琳达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 苏泱眸子含笑地摸摸她的头，随即耐心且温柔地给她读出那句话：“一线小花姚文婷深夜抵达医院探望生病男友江子翊，神情憔悴，一脸担忧。” 艾琳达正在学习中文，有些字音总是读不好。 苏泱对她特别有耐心，即使自己已经很疲倦了，但她还是帮艾琳达将翘舌音、生僻字词等等让她感到困难的字词一一纠正。 直到广播响起即将登机的通知时，艾琳达终于将这几个几乎难倒她的字词读准了。 跟在苏泱旁边往登机口走，艾琳达在她耳旁兴奋地一遍遍地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姚文婷。” “深夜。” “医院。” “男友。” “江子翊。” “担忧。” 艾琳达蹦蹦跳跳地，问她：“泱泱姐，我全都学会了，我厉不厉害？” 点头，苏泱眉眼弯弯，夸她：“全都读准字音了呢！艾琳达真厉害！” 艾琳达笑得更开心了。 正往登机口处走的两个人没有发现，在她们身后，倏然亮起几道闪光灯。 第205章 医院 g市人民医院。 秘书关彬正在汇报近期公司准备施行的项目策划，突然，门外响起“咄咄”敲门声。 话语一顿，抬眼瞧病床上的人，他正低头翻看策划书。 思及前两次有人敲门的情形，这次，不用那人再开口吩咐，关彬仅琢磨了三四秒，就转身走向门口。 拉开门把，迎着对方的目光走了出来，再利落地将门重新关上。 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愣是将里面的人“藏”得严严实实，就算等在门外的人按捺不住，想踮脚去瞧，也没瞧到想见的人。 “姚小姐。” 定了定神，元彬掩饰住尴尬，脸上露出标准社交笑容：“老板正在休息，您有什么事和我说，等他醒过来后，我再转告。” 姚文婷攥紧拳头，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问：“到底是在休息，还是不愿意见我？” 姚文婷在娱乐圈混了几年，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气势，冷着脸看人的时候，如果没有几分定力的人，真有可能被吓到。 但关彬是什么人？ 硕士毕业后，先后在两家公司任职，工作能力强，却因为所在单位是家族式企业备受压迫，最后毅然决然选择了辞职。 把简历投进yang里，直到被成功入职，他也抱着做不长久的心态。直到偶然遇见现在的顶头上司，直接破格提拔他为贴身秘书，他才终于有了安定下来的归属感。 阅历让关彬见识广阔，即使面对活跃在荧屏上的明星的怒气，他也不会被吓住。 不过，原本还因为拒绝一个姑娘家而有些不自在，但现下听到姚文婷的话，那丝丝尴尬和不自在也没了。 不提其他，仅仅冲着顶头上司的知遇之恩，足以让关彬对里面那位忠心耿耿。 “姚小姐还请慎言，老板带病连续工作多日，现在住进医院，想要点休息时间，我想并不为过吧？” 关彬的话听起来是在问她，但话里头的讽刺却像刺一样扎在姚文婷身上，让她想反驳，也没办法开口。 “再说了，就算老板不想见您，姚小姐也没有任何立场说他的不是……” 关彬唇角带笑，姿态礼貌且从容，他顿了顿，继续说：“当然，这只是我身为秘书的看法，具体如何，也只有您才知晓。” 这话其实说得好没道理。 谁不知道江子翊极为重视这位关秘书，在业界，关秘书的态度就是江子翊的代表。 姚文婷气得要死，就算在娱乐圈混了多年，被关彬用话一刺，也没办法控制心里的情绪，掩饰脸上的神色。 关彬却懒得再理，与她随口招呼了句，就开门重新进了病房，进去的时候，动作依旧无比迅速。 手里捏着的皮包被攥紧，仗着这层楼已经被包下，除了签过保密协议的护士外，没有其他人，猛地，姚文婷把捏着的皮包朝房门用力掷了过去。 三番两次被拒之门外，姚文婷思及这几日的种种，心里的情绪蒙蔽了眼睛，抬手就要捶门不管不顾地喊人，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第206章 我为什么疯，你不知道吗 周清放把人扯进楼梯间，姚文婷还想绕开他拉开安全门。 眉头皱紧，周清放本就因杨筱筱又和他闹分手而心烦，见状，更是烦躁不已。 “姚文婷，你他妈疯够了没有？” 周清放没收力，直接拽着人的手臂把人甩到墙上，大吼一句。 姚文婷垂着头，好半晌才抬起头，看向周清放痴痴地笑，双眼通红，盛满扭曲的恨意和不甘。 “我为什么疯，你不知道吗？”捂着肩膀，她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到周清放面前，“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我是被他逼疯的！” “姚文婷，你讲不讲道理？江子翊他从来没对不起你。” 不仅没有对不起她，如果不是他江子翊，就凭破产了的姚家，她孤身闯进娱乐圈，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这两年来，这女人时不时发疯，作为朋友，这些话也不知说了多少，今天心情不好，周清放也懒得多说。 “他不想见你，你来再多次也没用。你现在是公众人物，真闹大了，也是你没脸。” 说完，周清放转身拉开安全门。 未成想，他的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周清放，你要了我吧……” 周清放简直懵了，耳朵里没听清什么，下意识就去掰环在腰上的手，要是被筱筱那丫头知道了，他还有活路吗？ “他根本看不到我的好，是因为我在他身边待了太久了，他知道我一直都在，才看不到我的好。只要——” “只要个屁！姚文婷，老子跟你说，你他妈快点给我松开！” 周清放又气又疼，这女人直接把指甲隔着衬衫扣进了他的肉里，他越掰扯，她扣得越紧，现在，他根本不怀疑肚子那块皮肯定破了。 姚文婷似乎是没听到，只兀自神经兮兮地喃喃：“只要他看到我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他，他就会看到我的好了，没错，就是这样……” * yang正处于拓宽版图的发展阶段，业务繁多，关彬整整汇报了两个小时还没结束，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他拿起杯子的动作一顿，打算重新放下，等结束后再去倒水。 “休息一下。” 关彬看自家老板，仍旧是低头认真处理工作的模样。 关彬拿起杯子，起身倒水，回到座位途中，门再一次响起。 为了方便医生护士的出入，病房门通常是不锁的，但碍于之前有一次姚文婷没经过同意就擅自进来，关彬瞧出老板心情不悦，征得同意后，就把门锁了。 还没到医生护士的巡视时间，如今听到敲门声，关彬抬眼看床上的男人，果然就见他皱了眉。 这位亏得还是一线女明星，这么死缠烂打，也不知她粉丝知道后作何感想？ 老板也可怜，被这么一个人缠上，如果不是杀人犯法，以老板的性格，或许早让人把这个碍眼的女人做了。 关彬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快步走去开门，正打算故技重施，不让自己老板被人窥去半分，打眼一瞧，面前站着的却是周清放。 第207章 关我屁事! 脸上和头发沾湿了水，连衣襟也没有避免地湿透了，周清放有些狼狈，脸色却黑得像被墨水泡过，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周先生，您这……” “妈的，被狗咬了，别提了！” “……” 周清放怒气冲冲地进了房，看到心无旁骛地处理手头文件的男人，搬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江子翊，你要是再不管姚文婷那女人，她真的要疯了！”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当对方是朋友的人，竟然能这么整他！ 说心里膈应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对长大后面目全非的难过。 少年时候认识的朋友，为什么有一天竟会变得那么陌生呢？ 周清放心里堵得发慌，看见江子翊神色寡淡仿佛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的模样，他就脑子抽风，口不择言了起来。 但话一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江子翊执笔的手顿了下，然后，随手一丢，笔和文件都被床头柜上。 钢笔在桌上滚了两滚，掉在了地方，发出清脆响声。 “有什么话，一并说了。” 不辨情绪的话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周清放心跳了跳，脑子里琢磨了下，还是把心里话说了。 “这么多年，姚文婷一直在等你。”周清放试探着说，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可……能有什么反应呢？ 江子翊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靠坐在床上，神色冷漠，一如往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底蒙了一层薄冰。 少年时期看人不带情绪，如今看人却是含了冰刃，不论是亲人朋友，还是陌生人，他都“一视同仁”。 两年前还是三年前的某一天，周清放和苏巡闲聊时，不知怎么着话题就扯到了江子翊身上。 周清放还记得，那时苏巡说的话：“对于这个花花世界，以前翊哥是不在意，现在……是憎恨。” 此刻，面对面无表情的男人，想起苏巡的话，倏然之间，周清放记起了一个藏在记忆里的故人。 隐隐有所猜测，可出于对姚文婷的仅剩的朋友情谊，周清放还是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翊哥，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宝贵的是时间。姚文婷从小就喜欢你，她等了你那么多年，很不容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就和她说清楚，不要耽误她。” 想了想，周清放又道：“她是娱乐圈的人，没靠山是很难走下去，但如果真不喜欢，以后就算要给她当靠山，也不要让她知道，不要给她希望。” “时间一久，或许她也就释然了。” 后面这句话，周清放说得很没底气，心里正忐忑，就听江子翊问了句：“说完了？” “……” 周清放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刚才洗脸还未干的水还是突然冒出来的汗，咽了下口水，道：“说、说完了。” “行。”江子翊无所谓般地点了点头。 “你说，这么多年，姚文婷一直在等我？”江子翊问。 周清放僵硬着脸，点了下头。 “关我屁事！”江子翊说。 第208章 你一直都没忘记她，对吗 “你说，如果我真的不喜欢她，就和她说清楚，不要耽误她？” 周清放脖子僵硬，犹豫着再点了下头。 江子翊嗤笑：“你认为我没说清楚过，吊着她？我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卑劣地对一个女人。” “你说，她是娱乐圈的人，没靠山是很难走下去？” 周清放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别说点头了。 江子翊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唇角勾起的弧度极冷，他说：“我连她这个人都不在意，她走得容易或艰难，和我有关系？” 话音落地，江子翊便侧头重新拿起床头柜上的文件，关彬把捡起的钢笔递过去，接过，低头继续处理工作。 这些年来，除非工作必要，江子翊一天开口说话不超过五句。 作为江子翊的贴身秘书，关彬算是比较了解江子翊的人了，今日，他能和周清放说这些，已经是看作多年朋友情分上了。 因此，当周清放本着死就一次性死个够的心态，再问出这么一句话时，关彬看出江子翊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便直接代为回答。 “不对，翊哥，如果你真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要管她在娱乐圈的事，当她的靠山呢？” “周先生，老板从来都没管过姚小姐的任何事，更没当过她的靠山。” 关彬的信息量有点大，周清放直接懵了，也不问江子翊了，直接问关彬：“那为什么圈里圈外的人都说，他是她的靠山呢？” 周清放还有一句没说出来，最主要的是，他也从来站出来没否认过啊。 这周先生，平时看着还挺聪明的，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变傻了呢？ 当着老板的面，八卦他的事，真活腻歪了？ 关彬心里腹诽，扶了下眼镜，再正经不过地回答：“老板的事，我这做下属的不好揣测。但请周先生相信，老板从来都没搭理过你的朋友姚小姐。” 或许，如果不是看在你们这几位朋友的份上，老板就算不杀了她，也把她整个半死不活了。 周清放一直看着关彬，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关彬未出口的语言。 年少时或许碍于姚文绪，江子翊对姚文婷还有两分朋友情分，但多年来的纠缠不清，早已消磨了微不足道的情分，只剩下厌恶了。 而他竟然还苦口婆心地告诉他，如果不喜欢她就和他说清楚……以姚文婷现在的疯劲，就算是说了她也不愿意听啊！ “翊哥。”周清放站了起来，突然弯下腰，鞠了一躬，“对不起。” 这些年，不知不觉中，他们出于对女性的同情，只看到了姚文婷多年痴心等待却没有回报的悲苦，却很少站在江子翊的角度想一想，如果真的不喜欢，他能怎么办呢？ 难道别人喜欢他，他就一定要以同等的喜欢回报对方？ 感情不是买卖，更没有公平一说，这个世界，最没道理可讲的，就是感情了。 周清放直起腰时，忽然叹息一声：“翊哥，过去这么多年，其实，你一直都没忘记她，对吗？” 第209章 照片里的人 周清放离开后，关彬把剩下的工作全部汇报完，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小时了。 收拾整理文件的时候，关彬不经意间看到有份文件的批注字迹上有一条明显的划痕。 黑色钢笔字迹凌厉，那条划痕从批注中间划过，看起来有些突兀。 关彬刚才就站在病床边，清楚看到当周清放拿出手机递到江子翊眼前时，钢笔笔尖突然一滑，在页面上划出一道突兀痕迹。 俗话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色，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 也在江子翊手底下做了几年的事儿了，在关彬心里，自家老板向来镇定自若，就算面对崩塌的泰山和追赶的老虎，他也不会眨动一下眼皮，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倒，看着虎追。 这样的人，竟然会在看到一条娱乐新闻时就有所失态？ 可惜刚才的角度不对，没看到周清放手机屏幕显示的新闻到底是什么，不然，他就能进一步了解自家老板，为他提供更贴心的服务，高度完成工作，奖金也少不了。 关彬正琢磨着，有人敲门，是刚才点的外卖到了。 这是关彬自己喜欢吃的李记汤粉，十五块一碗。点外卖前，问过江子翊的意见，他没意见，关彬就一起点了。 和其他功成名就后唯独喜爱高档物品的老板不一样，江子翊虽身价过亿，但他对衣食住行方面极其随意，吃得动辄上万的山珍海味，也吃得几块钱的粗茶淡饭，相识几年，关彬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板，外卖到了。” “嗯。” 江子翊靠在床上，低着头看手机，屏幕一亮一暗，闪烁不停。 老祖宗说得好，非礼勿视！ 关彬没打算偷看，只是饿得发慌，转身时，没控制好目光，就那么正好地落在了江子翊手机上。 真巧，老板没再关屏了，整个屏幕被一张照片占据，瞧清上面的人，关彬恨不得现在就把戴的这副一千度的眼镜给摔了。 念头刚起，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后颈一凉，关彬忙侧身，嘴里念叨着“哎呀，眼睛怎么突然黑了下”。 等在沙发坐下，关彬偷偷瞧了眼自家老板，见他依旧神色莫测地盯着手机，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照片里的人，本来关彬是不认识的。 但有一回，姚文婷跟着周清放和苏巡顺利进了公司，江子翊不喜她，也不好直接赶人。 但没想到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张报纸，开始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 一边吼叫，一边撕着那张报纸。 江子翊阻止不及，保存完好的报纸被撕成碎片。 那一次，是关彬第一次见江子翊发那么大的火，盯着姚文婷，像是在看死人。 当时，有一块碎片飘到他脚下，正好是人像的脸部，关彬看到了报纸上照片里的人的容貌，也看到了照片下的小字—— 青年大提琴演奏家苏泱。 指尖停顿许久，终究还是点进那条周清放刚发来不久的链接。 是发布不久的热搜新闻，面无表情地浏览一遍后，江子翊关上手机，随手丢在了桌上。 也不知是手机倒霉，还是失了准头，“吧嗒”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裂了缝。 第210章 泱泱，真不爱了吗 “天才大提琴家苏泱年少成名，常年国外开展巡演……结束在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的个人独奏音乐会的当日，特地携助理回国，疑是特意回国筹备婚事？” 热搜一出，网友们纷纷评论： 网友a：嗷嗷嗷苏小可爱终于回国了，快点在国内举行一场独奏会吧！板凳已搬好，随时准备抢票中！ 网友b：什么叫疑是？这分明就是啊！ 网友c：唐、苏两家一周前发布结婚喜讯，现在苏小可爱特意回国，看起来还那么高兴，除了婚事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有其他网友在网友c下面评论：一个是唐氏ceo，一个是大提琴演奏家，俊男美女，我酸了……苏小可爱是人生赢家了啊！ 网友d：…… 上千条评论中，除了十多条夹带恶意的酸言酸语外，几乎多是好评。 杨筱筱在刷着评论的时候，也觉得惊奇，在动辄键盘侠“挥斥方遒”的时代，从未刻意表现自己的好与不好的苏泱，能凭借自己的颜值和才华收获那么多的好评，也是她的魅力之一。 “在看什么？” 重新落在，苏泱正拿纸巾擦脸上的水渍，脸蛋干干净净地，没有妆后的妩媚，但却有浑然天成的柔美。 杨筱筱羡慕地瞅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忍不住上手捏了下，嗯，手感极好。 “看你的八卦新闻啊，亲爱的。” 杨筱筱把手机转到苏泱眼皮底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本来你刚回国，应该让你先休息一下的，但你没有看热搜的习惯，我怕你不知道，想想还是见一面为好。” 视线迅速从上至下浏览了遍后，苏泱抿了抿唇，把手机放回杨筱筱面前。 拿起手机晃了晃，杨筱筱问她：“所以，你现在怎么想的？” 苏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索了两秒，杨筱筱换了一个问法：“泱泱，半年前，唐氏和苏氏突然公布了你和唐璟的婚约，你说是你同意的，那这次呢？” “如果我同意了，我不会在知道这件事后就赶回来。” 这次，苏泱回得迅速且坚决，杨筱筱明白了她的答案。 “泱泱，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付清她们几个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哪个男人敢欺负你，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苏泱正揉按太阳穴，猝不及防听到这么句气势汹汹的话，吓得她手指一颤，直接往太阳穴上重重一戳，头更疼了。 可心却是暖的。 能得朋友如此，她也已经算是幸福了，不是吗？ “筱筱，如果周清放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也会帮你的。” “别提那狗男人了。”杨筱筱猛灌了一口咖啡，“我和那狗男人分手了！” 这两个人这么多年分分合合的，苏泱远在国外，也有所了解。 “筱筱，周清放是爱你的，如果你也爱他，那就好好和他相处，如果因为其他原因闹别扭，不值得。” 其他原因指的是什么，她们都清楚。 看着笑容温软的女子，杨筱筱问出了心里话：“泱泱，真不爱了吗？” “嗯，不爱了。” 第211章 三年前 和杨筱筱吃完晚饭回到苏家，已经快八点了。 殷虹还没回来，管家为苏泱开门的同时，告知她殷虹还在外应酬。 连日来，脑子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紧，不得松懈，此刻回到家里，虽然事情尚未解决，但相比待在国外的鞭长莫及，她到底是回来了。 焦躁多日的心情隐隐有所缓解，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苏泱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殷虹到底是真应酬还是假应酬。 没打算久住，带回来的行李不多，苏泱没让管家帮忙，直接自己拎着小行李箱上楼回房。 等洗完澡，吹好头发，躺在床上时，苏泱以为自己很快入睡，可过了半小时，她依旧睁着眼睛盯着头顶设计繁复的天花板。 眼前是她住了多年的房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时，伴随的是陌生。 恍惚惊觉，原来从七年前出国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唯一一次回来，是三年前，为了参加父亲苏志海的葬礼。 那年那日的记忆除了难以抑制的悲痛之外，什么也没有。 因为太过悲痛，她甚至不敢回苏家住，只在外面住酒店，等葬礼一过，见母亲情绪状态尚可，根本不会发生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她就回了英国。 床头柜上放了一本厚笔记本，里面记录了她这些年的随笔。虽不常记录，但不管是参加演出，还是前往其他地方，它一直陪在她身边。 翻开，里面夹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她手捧金色奖杯，站在父母的中间，笑得开心极了。 这是她15岁那年，还没有发生意外，在国际大提琴竞赛中的荣获金奖后，林叔提议给他们拍的全家福。 其实，全家福每年都拍，但她独独喜爱这张。 那一刻，因为为人父母的骄傲和自豪，这张照片不掺杂其他，只有浓浓的温情。 看着苏志海深达眼底的喜悦，又思及多年前在书房，她和苏志海各据一端的对峙…… 那时的苏泱，心里装着的只有自我的敏感和脆弱，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当自己想要再喊一声“爸爸”时，已经无人应答了。 闭上眼睛，苏泱蜷缩着身子，一声隐忍的“爸”饱含了为人子女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全部后悔。 * 昨晚辗转多时才睡着，加上时差影响，这一觉，苏泱直接睡到了下午一点。 起身梳洗时，看着镜子里精神恹恹的女孩，正刷牙的苏泱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怎么睡得那么死呢？ 她回来是办正事的，早处理完早离开，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三下五除二地抹完护肤品，套上卫衣时，边抬脚出去。 整栋别墅除了佣人轻微走动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是让人窒息的静。 “阿姨，我母亲呢？” “啊，夫人……夫人昨晚没回来。” 管家应该是刚从外面信箱拿了报纸回来，也不知为什么，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猛地听到苏泱的声音，她更是下意识把报纸藏在身后。 第212章 母女 自从苏志海突发心梗病逝后，殷虹成为了苏氏的新一任掌权人。 律师说，苏志海生前立了遗嘱，公司交给了殷虹，剩下的资产则由苏家二老及他的两个子女平分。 苏家二老正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中，而苏骁则根本不在意这些俗物，所以，苏志海葬礼后的次日，殷虹入驻苏氏顶楼，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丁点儿波折。 苏志海和殷虹多年来的感情纠葛，苏泱从小看在眼里，尽管她不认同母亲过于偏执扭曲的感情观，可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她从未怀疑。 然而三年前，苏志海病逝一个月后，隔着大洋彼岸，苏骁发来了殷虹和其他男人的亲密合照。 那一瞬间，苏泱浑身发冷，想起葬礼那天，母亲没有流一滴眼泪。 彼时，她以为母亲只是痛到了极致。 可事实呢？ 当她接二连三从网上看到母亲和不同男子的亲密照时，她的世界坍塌了一半，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憎恶纠缠着她，让她几乎快崩溃了。 那年，一直坚持治疗因车祸而引起的创伤应激性精神障碍的苏泱，重新踏入心理诊所，却不止是为了治疗ptsd。 报纸版面上“苏氏董事长殷虹酒店夜会两男，三人姿势亲密，相携进了酒店”被特意加粗，仿佛这是整篇文章的精华之处。 “小、小姐，这些新闻媒体就爱乱写八卦，博人眼球，您别看这些。” 管家试图宽慰苏泱，但语言太过苍白，连她自己都不信。 苏泱扯了扯唇，把报纸还给管家：“阿姨，厨房还有吃的吗？早上没吃，有些饿了。” 语气寻常，看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有，有，我这就去拿，小姐您等等。” 管家匆匆进了厨房，还不忘攥着那份报纸。 管家阿姨怕她看了心情不好，却不知她在国外看得最多的就是殷虹的新闻。 看一次，痛一次。 可假若不是痛着痛着，习惯了，她又怎能若无其事地给殷虹拨出电话，再平静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殷虹应该是还没有清醒，回答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苏泱听到了电话里有陌生男人和殷虹说话的声音，同样带着疲倦。 说的是什么，苏泱没听。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发财树的叶子，静静地等到殷虹和男人说完话，她再次平静地重复刚才的问题。 得到殷虹晚上回来的回复后，苏泱维持该有的礼貌，等殷虹先挂了电话后，才放下手机，走进餐厅。 晚上十点，殷虹到家。 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苏泱抬起眼睛，隔着距离看三年未见的母亲。 见过她们母女俩的人，总是说她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时候，苏泱也觉得像，可懂事以后，就觉得不像了。 母亲举手投足间雍容优雅的气质，是她永远也学不来的。 幼儿园时，老师问他们的偶像是谁，她回答说，是妈妈。 小学时，她的答案一样。 初中时，她的回答是，没有偶像。 第213章 联姻事实 “有什么要紧事，值得你特地等我大半夜？” 在玄关换了鞋，对着镜子梳理了下大波浪卷，随即迎着女儿的视线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黑色开叉长裙顺势滑下，露出了两条保养得宜的光洁长腿。 看到这样的殷虹，苏泱足足愣神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从八卦新闻里看到殷虹对变化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然而，不管内心受到了何种冲击，苏泱什么也没多说，神色也无大变化，只平静反问了句：“妈妈，您知道的，不是吗？” 殷虹笑了。 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却不损她的气质，反而还多了属于成熟女人的韵味。 电话里，苏骁曾嘲讽道：“那些男人，和你妈在一起，不但能捞钱，还能享受一把，也不知道是你妈找人陪，还是你妈陪其他人。” 当时，向来不和苏骁对着干的苏泱，难得对苏骁发了大脾气。 她说：“苏骁，她是我妈，再有什么也是我妈。我是对不起你，但这不代表我会由着你侮辱我妈妈。” 说完，她挂了电话，两个月没和苏骁联系。 其实，自从她和苏骁关系缓和以后，苏骁再没有像以前那样用言语侮辱她们了。 后来，付清告诉她，苏骁得知她因为殷虹精神受了刺激，心情不好，她才知道原来苏骁说那些只是出于对她这便宜妹妹的怜惜。 “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 苏泱也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倏然间载满悲哀。 去年，殷虹声称苏氏因为苏志海的病逝遭遇产业发展困境，大量人才流失，为了稳住人心，他们需要寻求外援。 听到此处时，她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殷虹告诉她，希望她能和唐璟联姻。 以联姻的方式，稳住人心，让所有人看到苏氏就算没了苏志海，也依旧不会倒。 这种方式确实再好不过，可苏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是苏志海的女儿，不是苏氏的女儿。”这是苏泱当时的回答。 “你觉得你拒绝，你妈就会听你的吗？”这是唐琚特地前往英国探望她，与她闲聊时，问她的问题。 “唐琚，我爱她，也怕她，可我到底是长大了啊！” 苏泱想，不论母亲如何逼迫，她都是不会妥协的。 她确实没有妥协，依然故我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因为不在意，这件事对她根本没有一点影响。 然而，半个月后的某夜凌晨，她接到了管家的电话。 “小姐，您母亲酗酒过度，酒精中毒进医院了。” 彼时，正遭遇极端天气的影响，当天夜里没有回国的机票，正当她心急如焚时，林叔致电过来。 “抢救及时，你母亲没事了。” 林叔犹豫着说：“小姐，要是真的不愿意，那就不要答应。苏氏就算没有联姻，也不会立即倒下去。” 揉着太阳穴，苏泱忍着剧烈的头痛：“林叔，我妈醒了的话，和她说我答应了，但是……我有条件。” 第214章 录音 “当初发布联姻通知的唯一目的是帮助苏氏度过难关，等到苏氏稳定了，立即解除婚约。” 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苏泱起身，面对殷虹，精致柔美的脸蛋仿佛凝了一层霜。 “妈妈，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您当真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殷虹拍桌而起，斥道：“苏泱，你这是用什么态度和我说话？！” 静静凝视一会儿殷虹脸上的愤怒表情，突然之间，苏泱觉得很没意思。 “妈妈。” 不带笑意的扯了扯唇，苏泱说：“我不想理论其他了。我只说一句，明天，我要看到我和唐璟解除婚约的通知。”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拒绝，让苏泱知道，打从开始殷虹就没想过遵从约定。 当初，因为担心她的身体，不忍她过度忧心苏氏，所以即使再不愿意，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而今，看着表情冷硬的母亲，想起自己的妥协，苏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深呼吸，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泪，苏泱举起手机，在屏幕点了下，安静的客厅里响起声音。 细听，赫然是当初她们二人的对话。 当时，苏泱正好要赶巡演，本想辞演回国探望母亲，但殷虹不许，所以她们只能在电话中就联姻一事做出详谈。 电话中，苏泱明确表明这场婚约是假的，而殷虹也同意了她的要求，在苏氏度过难关后，就立即解除婚约。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苏泱没有放完全部录音，就关了。 从记事起就在母亲的掌控下生活，苏泱很了解殷虹，录音实属无奈，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用到它。 “苏氏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重回正轨，我等着您兑现承诺，但只等到了我和唐璟的结婚通知。我——”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阻断了苏泱的话，她听到母亲在歇斯底里的质问她：“苏泱！你竟然敢录音？是谁让你录音的？你怎么敢？怎么敢？！” 母亲这话问得好笑，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她怎么不敢呢？ 试图用录音来防范、威胁自己的母亲，小时候的苏泱不敢，长大后的苏泱却敢。 可“敢”与“不敢“间，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吗？ 都是苏泱的悲哀。 耳朵嗡嗡响，脸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想了一些有的没的，直到缓了这股晕眩劲，苏泱才重新抬起头。 白皙的左脸有一道显眼的红色巴掌印，五根手指印，根根分明。 “我过两天就回英国，麻烦您明天和团队说一声关于解除婚约的事。我先回房了。” 身心俱疲，苏泱真不想和殷虹继续争执下去。 但殷虹不放过她，追上去就要抢她都手机。 苏泱不妨她有此动作，被她从背后一推，直接往前摔了过去，额头磕上了桌角，破了皮，渗了丝丝血色。 “密码是多少？快说！” 殷虹还在解她手机屏保的开机密码。 晃了晃脑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苏泱回身，看着越来越交集的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为了防止您不讲道理的抢夺，这份录音有很多备份。” 第215章 意外来电 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干坐在沙发等了几个小时，这晚，苏泱试图以最温和的方式与母亲达成和解，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到底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了最坏结果。 在争吵的高潮时，殷虹骂她狼心狗肺—— “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却不愁吃喝，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嘴角抿出轻蔑弧度，殷虹语气极冷，“这都是因为有苏氏！如果没了苏氏，你苏泱什么也不是。” “现在让你为了苏氏做点事情，你都做不到，苏泱，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录音逼得殷虹彻底失了优雅。 当晚，苏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母亲发疯，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过来，直到管家听到动静进来阻止，她这才得以逃脱。 * 自从殷虹执掌苏氏后，林叔虽然还在苏氏任职，可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 手中权力被一步步剥夺，直到变成苏氏的挂名总监，林叔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但从管家口中得知那晚发生的事情时，林叔怒了。 林叔也不管影响好不好，他当即从家里开车赶到公司，冲进会议室和殷虹大吵了一架，口不择言骂她：“不配为人母。” 殷虹气得当下就开除了林叔。 林叔压根不在意，指着殷虹的鼻子，道：“泱泱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如果你不能善待她，那就由我来当她日后的父母，为她做主。” 这件事对苏氏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反正，等殷虹反应过来想要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发展时，这件事已经传得业界人尽皆知了。 当天下午，殷虹接到一通电话，是意想不到的人。 电话透出来的声音又沉又冷，像压抑的火山，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滚滚岩浆，让所有侵犯他领地的人灰飞烟灭。 “殷董。” “是你？” “对，是我，很意外？” “呵，确实意外。” “殷董不用意外，您只需记得，若您再动她一根手指头，发生在您身上的任何事情，您都不必意外。” “……” 这通意外来电，殷虹几乎没说几句话，就被对方挂断了。 随手放下手机时，殷虹心想，以前站在她面前孤傲的穷小子到底是长成了一头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从背后扑过来，试图让敌人一击毙命。 这几年，同在商界，就算两家没有合作，对方的狠厉手段，她也有所了解。 思及此，殷虹问身边的秘书：“由莫家主办的慈善晚宴是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七点。” 秘书翻了下行程表，见殷虹若有所思，便道：“殷董，公司内外都对林总监说的事议论纷纷，要消除影响，最好的方法还是让苏小姐代表苏氏出面一次。” 殷虹不可置否，听完秘书的其他汇报，就让秘书先出去了。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看了来电显示人，殷虹嗤笑一声：“那丫头人不聪明，倒是让这些聪明人纷纷替她出头……” “喂，殷姨。” “嗯，你也是特地打电话过来找我算账的？” 第216章 不论如何，她都是唐家的人 “还有其他人打电话给您？”唐璟敏感，笑着反问。 “yang。” 殷虹也不瞒他，只说了一个词，就住了口。 唐璟了然，不再提此事，转而说起其他，可几句闲聊后，话题不出所料地被扯回正轨。 “殷姨，本来作为晚辈，我不该置喙您的教育方式。但泱泱年纪轻，就算有什么错处，您作为母亲，理应好好教导她，却不该对她动手，您说是不是？” 男人声音带笑，甚至带着平日的敬意。 苏志海曾经和殷虹评价过唐璟，他说：“唐璟其人，若是胸怀宽广，是唐氏，乃至苏氏的福气。” “若不是呢？”当时，殷虹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涂抹精华液的手停住，回身，斟酌着反问。 “若不是，是唐氏，乃至苏氏的不幸。” 像是看出殷虹的担忧，苏志海笑了声，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他说：“不用担心，只要泱泱在，他不会对苏氏如何。” 苏志海早早看清了唐璟的心思，也打定主意促成苏唐联姻。 然而，除了殷虹，无人知晓三年前，苏志海眼见女儿始终不愿意回国一次，便逐渐心软，到了后来，甚至对她说了本不该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小虹，几年前，泱泱和我在书房吵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听她真正表达出她对这个家庭的难过。” “这两年我总是在想，如果在她小时候能给她更多的父爱，现在的她，是不是就不会背着伤痕离开，能过得更开心一点呢？” “小虹，泱泱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瞧我们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呢？” 躺在身边的人，说这话时，语气难掩困惑。 她听出来了，他并非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应，只是，在临近知命之年时，突然对生活多了更多感悟。 可听到此处，她突然有些紧张，突兀开口：“你要让她过得更开心？假如她一直不喜欢唐璟，不愿意和他联姻呢？你也同意？” 似是没想到她竟会有此一问，苏志海怔了几秒，才缓缓道：“如果她日后能过得更轻松快乐，她想选谁就选谁，我不会再逼她了。” 他的语气过于坚定，像在对自己做承诺。 背对着他的她，脸色倏然一冷。 他不清楚她的想法，以为她没有回应只是因不信，他也不做其他解释，只半真半假般玩笑道：“苏氏若真要依靠我女儿去联姻稳固发展，那它离灭亡也不远了。” 苏志海不知道，她是相信他的。 她，从未怀疑过他对女儿的父爱。 “小璟。” 殷虹侧头，望向落地窗外，身处顶楼，隔着距离也能将远处的一切尽收眼底。 高处不胜寒？ 不，既然她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无论发生任何事，她也不会选择离开。 哪怕，这个代价是女儿，她也在所不惜。 “如果你知道，她是为了解除婚约和争辩，我这才动手打了她，你还会质问殷姨么？” 男人沉默，须臾，才听他道：“不论如何，她都是唐家的人，是我唐璟的未婚妻。” “好！”殷虹满意地笑了，“那你去找她吧！” 第217章 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六点半。 车子平稳向前驶，窗外景色飞逝，映在车窗上的一双杏眼，蕴满复杂。 “小姐。” “嗯？”回神，抬头去看驾驶座的中年男人。 “如果不想参加，您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林叔说。 如果不想，就可以不勉强自己吗？ 小时候，一次次被母亲关起来，从害怕到麻木的过程里，她最开始明白大人世界的道理就是，要想过得好，就算再不愿意，也要让自己愿意。 作为一个普通平凡的人，从出生起，注定为注加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关系所累。 “就算是唐璟开口了，您也不必为难自己。” “不为难。” 轻笑一声，苏泱重新看向窗外，声音轻缓，道：“您知道的，就算唐璟哥不开口，这次晚宴，我也不得不去的。” 林叔喉咙一哽，没办法做出回应了。 是的，几天前，他不管不顾的闹了一通，让苏氏名誉受损，她就算再如何否认苏氏和她的关系，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苏志海拼下的事业，遭人非议。 人，就是这么复杂。 在国外，她可以装睁眼瞎，硬下心肠不顾苏氏的死活，只要自己顺心如意，所以一开始毫不犹豫拒绝了殷虹的联姻提议。 在国内，一则则真真假假的报道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苏氏，不仅仅是苏氏，还是她父亲留下的“孩子”。 林叔心底隐隐后悔，却不会再与她说对不起。 昨日，他就说过一次了，却见这孩子突然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林叔，您待我如亲生女儿，您不知道，您愿意站在我面前为我出头，给了我多少勇气。所以，请您别说对不起。” 后视镜里，女孩侧颜柔美，冬日阳光笼罩在她身上，安宁美好。 作为苏家唯一的小姐，她该是恣意张扬的，可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如果做父母的给了足够的爱，又怎会轻易因他人的一次维护，就心生勇气，甚至受宠若惊呢？ 抵达酒店门口时，正好六点五十五。 车停，有人走过来，透过车窗，苏泱看到了青年如箭竹般修长挺直的身形。 迟疑两秒，开门从外打开，有只修长的手递了过来。 放在膝上的双手下意识紧了紧。 “看，那好像是唐家大公子唐璟吧？” “是他。” “他这是亲自过来接人？谁有那么大的面子啊？” 有几个小女生经过，纷纷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虽然刻意压抑了议论的声音，但或许是突然见到电视和报道上才能见到的人，激动的声音只高不低。 容不得多想，苏泱赶紧伸手，不待她碰到，唐璟已经当先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 两手相握，掌心贴着掌心，温热传来，心里一跳，下意识想抽手，却被倏然握紧。 “啊，是那位大提琴家苏泱啊！” “我看八卦新闻，那位唐大少爷虽然一直待人温和有礼，但在他们圈子里始终洁身自好，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了。” “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这样的爱情，我慕了……” 第218章 错觉 与唐璟一同迈进宴会厅，苏泱本想低调行事，但有人正好往门口方向看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惊呼一声，引得众人纷纷望过来。 “哎呀，这不是苏家小姐？” 刚才还喧闹的会场，明显静了一瞬。 宴会厅门口，女孩穿了一件抹胸浅粉色长裙，收腰款式，与一身白色定制西装的青年站在一块，一娇俏柔美，一温文尔雅，当真般配极了。 苏泱将视线落在那个刚才出声的女人身上，然后，移开，对上站在女人旁边的殷虹的目光。 显然，她想低调，但她的母亲并不允许。 明亮的灯光下，那双剔透的眸子里忽然闪过厌烦。 “如果不想应酬，一会儿露了面，你再寻个机会先溜出去，等宴会差不多结束时，我再去找你。” 唐璟微微弯腰，低头靠近她，说话时，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苏泱下意识要侧身避开，唐璟已经直起身体。 因此，落在众人眼中的画面，就是两个亲密的未婚夫妻在说着属于他们的悄悄话。 “现在年轻人动不动就分手，把感情当儿戏，殷姐，还是唐总和你家泱泱这样好，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结婚后，感情也一定很好。” “小辈的日子由他们自个过去，我这个老人管不到那么多，不过，小璟确实对泱泱好。” 还是刚才那个出声的女人，她和殷虹说笑，声音没有刻意拔高压低，偏偏周围的人都把她们的话听了去. 旋即，一番番赞美郎才女貌的好话响起，殷虹含笑点头，看着苏泱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慈爱。 若非几日前自己亲身经历，或许，她也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优雅和蔼的女人会那样歇斯底里的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女儿。 移开目光，苏泱对唐璟点点头，挽着他的手臂，随他一起进去。 在众人开口调侃前，唐璟先提前含笑道：“泱泱害羞，烦请各位多多担待，不要过多关注。” 闻言，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人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只是，他们早将唐璟和苏泱当作准新人，落在二人身上的眼神分外暧昧。 苏泱心下有些烦躁。 忽然，心有所感，苏泱蓦地抬头望向左前方，那里，除了交谈甚欢的男男女女外，就只有隐在阴影处的柱子。 是错觉？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呢？ 蹙着眉心，视线扫视了周围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苏泱收回目光。 或许真是错觉吧…… 不过，就算不是错觉，那也是和在场众人一样，好奇除了演奏之外，久未露面的苏泱到底如何？ 想到这些，再听着耳边殷虹和唐璟与他人的交谈声，种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苏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几天，倒时差和烦心事交织，她根本没有休息好。 与唐璟交代一声，也不管殷虹不悦的眼神，苏泱径自离开。 进入电梯，门缓缓关上。 苏泱没有发现，当她视线与外面喧闹被电梯门隔离时，有一个男人从柱子后走出来。 第219章 两个粉丝 “三楼好像来了很多商界大佬啊……” “怎么，想去碰上一个看看谁愿意成为你金主？” “你这不废话吗？不然，明明一楼有洗手间，我为什么偏偏还要来四楼？” 穿着露背晚礼服的女子靠近镜子涂抹口红，对旁边的塑料姐妹嗤笑：“别告诉我，你不想啊。” “我当然想了！” 塑料姐妹扯了下裙子，露出大片洁白胸口，讥嘲一笑：“要是我也能像姚文婷那样，早早攀上一个金主，现在在一楼杀青宴上，女主角就不是她姚文婷，而是我了。” 抿了抿红唇，女子把口红扔进手包里：“姚文婷是真给自己找了一个好金主，如果不是yang的江子翊，她姚文婷怎么可能一进娱乐圈就有数不尽的资源呢？” 塑料姐妹说：“我听说，这两个人，就和最近网上议论纷纷的唐氏ceo和苏氏千金一样，都是青梅竹马。” “如果真是这样，那姚文婷从进圈起就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也就情有可原了。” “可不是嘛，真真正正的男朋友，可不比那些金主强多了。以后——” 身后，厕所响起自动冲水的声音，两个女子的交谈戛然而止。 镜子里，原本关着的厕所门被打开，一个身材纤细玲珑，精致漂亮的女孩走了出来。 然后，来到她们旁边，弯腰，洗手。 看着突然出来的女孩，两个女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忐忑。 她们不算有坏心，就是平时嘴碎了点，喜欢八卦，不然，两个人也做不了塑料姐妹。 仔细想了想，虽然她们刚才提到了苏家小姐和她未婚夫，但话题中心主要是姚文婷和她男朋友，也没说这位的闲话，应该不至于得罪人吧？ 可在这个圈子里混，她们也见了不少娇蛮任性的大小姐，如果她非要揪着此事不放，她们无权无势，只是娱乐圈里的十八线小明星，根本斗不过的。 塑料姐妹此时忽然心意相通，都是同样的想法，如果对方突然发作，她们就做小伏低，什么自尊、平等、道理之类的，都没有她们的事业重要。 这么想着，漂亮女孩突然侧头，对她们扬唇一笑。 心里一阵发毛，却听女孩轻轻软软问：“我可以用一下你们的洗手液吗？” 或许是酒店清洁工作出了小失误，女孩那边的洗手液没有及时添加。 红唇女子连忙点头，把自己这边的洗手液递过去。 女孩眸子带笑，说了声：“谢谢。” 等女孩出去后，两个塑料姐妹四目相对，同时舒了口气。 “这才是真正千金大小姐啊……” 没有高高在上，没有咄咄逼人，没有刁蛮不讲理，那种优雅温柔的气质足以让同性臣服，生不出丝毫嫉妒。 “我决定，这位苏泱小姐以后就是我在音乐圈的偶像之一了。” “我决定，以后也要去听一场她的演奏会，陶冶陶冶下情操了。” 苏泱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吸引了两个粉丝。 同在一个空间，两个女子的对话，她自然听到了。 但她没什么感觉，心里无波无澜。 即使，忽然听到了女人温温柔柔地唤出“子翊”两个字…… 第220章 他熟悉的栀子花香…… “子翊，我在四楼，你什么时候结束呢？” “你担心什么呀？我又不会乱跑，待会儿我就下去了。” “放心吧，我那么听你的话，怎么可能多喝酒呢？而且，就算他们要灌我这个女主角，导演也不会答应的。” “你吃什么醋呀？导演不答应，还不是因为你的嘱咐，他才百般照拂我？” “……嗯，我也想你。” 苏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运气，只是来上个洗手间，就听了两次墙角，还是“被迫”的。 好在她对这些事完全没兴趣，不然，就按照这三位混娱乐圈的明星不顾场合的说话习惯，指不定明天就上了热搜了。 女人面向墙壁，说话时，满脸甜蜜。 苏泱目不斜视，缓步走到电梯口。 运气不错，电梯门正好打开，里面走出三个小声交谈的漂亮女人。 走进电梯，苏泱不由感慨，也不知道一楼杀青的剧名叫什么，上个洗手间碰见的全部人都是这部剧里的演员，也算她和这部剧的缘份了。 电梯门关上前，苏泱听到的最后一句是有人疑惑问：“文婷，你怎么站在这儿啊？” 姚文婷转身，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笑了笑：“你们是来上洗手间？在那里。” 说着，姚文婷指了指前面。 看出她无意多说，几个人自然不会再多言，随口说了几句，就相携往洗手间方向走。 脸上笑容淡了下来，姚文婷盯着早已阖上的电梯门，眼底滑过强烈的憎恨和嫉妒。 被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还没有关屏，屏幕上是短信界面。 最新消息是，有人发来信息：她过去了。 * 宴会还没有结束，苏泱不想下去继续对着一群陌生人，正好之前唐璟也说过她可以一直不用待在那里，想了想，她直接按了数字10，来到酒店最顶层。 怕唐璟待会儿找不到她，从电梯出来时，她边走边在短信上知会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低头刷了下手机上的新闻资讯，手机震了一下，是唐璟发来的回复短信：好，差不多结束时，我过去找你。天冷，记得不要站在风口处。 目光凝定在后一句，半晌，苏泱长长一叹。 收起手机，她抬头，不经意间，撞进一双仓皇失措的黑眸里。 一秒不到的时间，移开视线。 熟悉的栀子花香经过，手下意识伸出，却只触到披在她身上的男士西装。 刚刚，他都看到了…… 在她离开前，担心她受凉，唐璟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或许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他看到她脸上的不自在，像极了以往他逗她时，她害羞的模样。 她想脱下外套，但唐璟按住了她的手，低头和她说了什么后，她听话地披着外套离开。 明明室内开了暖气，可触到外套的指尖却像被冰渊里的寒气冻住。 从指尖到全身，寒气浸入骨血，让他冷得浑身发颤。 “泱……” 干涩至极的喉咙，仅仅发出一个音，却再难开口。 第221章 江先生、苏小姐 推开拉门，冷风吹到身上，带来一阵战栗。 拉紧身上的外套，没有犹豫，苏泱正要迈步往外走时，推开的拉门猛地被关上，胳膊一紧，她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 太过迅速的动作，使苏泱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前，已经被人重新拉进室内。 冷气被玻璃门隔绝在外，笼罩在她身上的气息，除了室内的暖气外，还有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细瘦的胳膊还被攥着，苏泱没甩开，仅是面无表情地扫了眼。 表情僵了僵，江子翊缓缓松开她的胳膊。 收回手时，手掌无意识握起，像是要留住手心残留的温度。 “……抱歉，外面很冷。”你怕冷，他怕你生病。 江子翊在解释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 喉结滚动了下，江子翊再次开口：“泱泱，你——” “江先生。” 苏泱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声音一如记忆里的温软。 她说：“我记得你应该记得，我和你说过‘泱泱’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吧？”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四目相对。 她从容淡漠，他隐忍压抑。 几秒后，江子翊依言，开口唤她：“苏泱。” 话落，他看到女孩眉尖微微蹙起，神色似有不悦。 相比“苏泱”，她更希望他唤“苏小姐”这种只有陌生人才会唤的称呼。 思及她的用意，一直隐隐作痛的心脏像是猛地受到重击，牙齿狠狠咬了口口腔里的软肉，江子翊才压下那股几乎淹没他的酸涩情绪。 苏小姐？ 他怎么唤得出口呢？ “苏泱！” 赶在她开口前，江子翊按捺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张口道：“你不愿让我叫‘泱泱’，我听你的，但、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连我唤‘苏泱’的权利也拿回去，我……” 有很多话堵在胸腔，想要一并告诉她，可是，在对上那双仿佛在看陌生人的眸子时，倏然间，江子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陌生人？ 是啊，她把他当陌生人了。 她叫他“江先生”，她要他叫她“江小姐”。 泱泱啊…… 如果他叫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么讨厌他了呢？ 只要减少一点点讨厌，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泱泱啊…… 他真的、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开口叫你“苏小姐”啊…… “苏、小姐……” 喉咙口挤出了三个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尾音消散时，男人的眼睛也彻底红了。 苏泱不在意。 陌生人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嗯，江先生如果没其他事的话，烦请让开。”苏泱说。 男人身材修长，瘦削却不显瘦弱，身着黑衣堵在门口，她没办法出去。 “外面冷，你穿得少，不要——” “让开。” “……” 凝视眼前这张娇软柔美的的脸蛋，江子翊忽然有些恍惚。 是多久以前呢？ 那时候，她被他逗狠了，要离开，他堵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那时候，她也冷着脸，对他说：“让开。” 那时候，他听到这两个字，非但不让，还一把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说：“我的小公主，你怎么生气了，也还是那么可爱呢？” 第222章 一文不值 他堵她在面前。 她让他“让开”。 时过境迁，还是他和她。 她依旧是他的小公主，却不再是他的公主了。 他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抱着她说：“我的小公主，你怎么生气了，也还是那么可爱呢？” 动了动身体，江子翊让开了。 没有刻意绕开，苏泱目不斜视，径自经过他，推门，走进露台。 身形不动，侧了侧头，隔着玻璃门，江子翊望着那道纤瘦倩影。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很快，扎在地上的长腿动了。 推门，出去。 江子翊快走几步，追上她，却又在接近她时，自觉落后了两步。 直到，她走到了露台尽头，站在栏杆前，眺望万家灯火。 迟疑几秒，江子翊迈步上前，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江子翊站在她右边，与她隔了半臂长的距离，不至于让她厌烦难受，也能帮她挡风。 夜风簌簌，刮在脸上，冷得人半张脸都僵了。 这家酒店位于cbd，附近都是高楼大厦，g市的几大企业的办公中心都在这片区域。 大厦顶楼，几家企业名称均用红灯照亮，颇有种夜幕下的蒸蒸日上的意味。 顶楼红灯群里，有一亮白名称在夜色下，显得十分突兀，却偏偏又有种夜幕下的安宁意味。 yang。 眯了眯眼，江子翊凝视那四个英文字母，默默将其拼凑成音，然后，在心底唤出了那个咀嚼了一次又一次的小名。 “苏……” 夜风吹来，冷了口腔，稳了稳心神，江子翊偏头凝视她，轻声问：“苏小姐，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重逢带来的种种复杂情绪激荡着他的胸腔，他不敢吓着她，浓烈汹涌的情感尽数压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平淡。 听到了他的声音，正心无旁骛欣赏秋日夜景的苏泱，收回目光，漫不经意地抬了抬眼。 她没说话。 但江子翊却莫名笃定她在问他“什么意思”。 “……林叔为了你，去你母亲会议室里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对他而言，因为担心她难堪，这话有些难以启齿。 可她问了，他只能回答。 “然后呢？” “你母亲……对你不好。” 斟酌着语气说出来时，江子翊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 可她始终不变神色。 这一刻，他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了。 多年的分别，他们都有了改变。 鸿沟横亘在二人间，正如此时，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他却觉得她离得好远、好远。 “你不要害怕，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要记得，你除了林叔，还有……我。” 最后一个字，声音很低，却极重。 像是在向她做出承诺。 苏泱觉得有些好笑。 磕磕绊绊长到二十五岁，历尽种种挫折磨难，苏泱最清楚“承诺”价值几何了。 若问她，她会答：“一文不值。” 有心的人，无需向他人承诺；无心的人，承诺再多，也是枉然。 他江子翊，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在她面前，论起毁诺来，怕是谁也及不过他才是。 苏泱想着好笑，却也是真笑了。 是极尽嘲讽的笑。 第223章 她说:我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江子翊看见了她唇角翘起的讥嘲弧度，心里一慌。 “苏——” “江先生。” 软糯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往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我相信作为一个企业的董事长，您的记性应该不差。但如果您真的不记得了，我不介意给你回忆一遍我说过的话，请问，您需要么？” 她说过什么？ 那年冬日，异国他乡，病床上，她娇软的脸蛋似染了两抹胭脂红，眸子含水，突如其来的高烧让她多了丝丝妩媚妖娆。 惦记着她的身体，他心急如焚，焦心不已，恨不得她所有的病痛都由他承受，只要她能好好的。 可看着这样的他，她却笑了，苍白干涩的唇瓣没有丁点儿血色。 她缓缓启唇，声音虚弱又无力，却偏偏化成一把把冰刃狠狠扎在他心窝处，让他疼得瞬间红了眼睛。 “要我打针可以，我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回忆里，虚弱无力的面容与此刻冷若冰霜的女孩重叠，重逢后的隐秘欢喜被记忆里的画面浇灭，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凉。 夜幕下，眺望远处，灯火辉煌。 露台栏杆挂了一个个小灯泡，橘色灯光笼罩在这片区域里，仿佛用它微弱的光芒构建了一个特殊空间。 空间里，只有他和她——这是他从年少时起，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愿。 英俊的脸不知何时失了血色，江子翊颤着唇开口，想向她解释。 “我、我有听你的话，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我——” “泱泱。” “我没想过你会答应参加这场晚宴，我以为……” 一道男声自夜风中飘过来，不轻不重。 江子翊不想理会，可所有的解释在看到她回头望向身后露出的笑颜时，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没想过听他的解释。 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她要他消失，永远消失在她面前。 “江董。”走过来，目光掠过一旁的脸色难看的男人，唐璟微微一笑，礼貌颔首。 “唐总。”眉眼一沉，江子翊垂放在身侧的手握紧，话是对唐璟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面前女孩。 “怎么站在这儿？” “里面太闷，想出来透透气。快结束了吗？” “快了。”唐璟摸摸她的脸蛋，在她避开前收回手，顺势在她头顶揉了揉，“脸都被冻凉了，现在随我下去？” 苏泱没有犹豫，点头应好。 唇角的笑意深了深，唐璟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我先陪泱泱下去了。” 揽着苏泱的肩膀，转身前，唐璟直视男人隐含怒火的深邃黑眸，笑了笑：“江董，失陪了。” 这一次，江子翊没有回头去看她的背影。 站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逐渐远去的人，栀子花香逐渐淡去。 风中飘来细碎的说话，唐璟的一声声“泱泱”好像成了魔音，在脑中不断盘旋，化作丝线，紧紧缠绕他的神经。 再次重逢前，她曾说：“江先生，你觉得你我之间有亲近到可以唤小名的地步吗？” 今日，她说：“我记得你应该记得，我和你说过‘泱泱’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吧？” 他不能唤她“泱泱”，只能唤她“苏小姐”。 第224章 她不想伤害他，她只是不爱他(1) 八年前，火车站。 男孩搂着女孩，姿势亲密，望过来的目光，不掩锋锐。 彼时，他生气吗？ 不，他不会生气。 漂亮小女孩在情窦初开时，遇见了不一样的男孩子，以为一眼，就是万年。 然而，时间会告诉她，当初的情深意重，只是她以为。 瞧，如今，那个依偎在男孩怀里的女孩不就回到了他的身边吗？ 男人嘴角噙了笑，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臂弯里的女孩似乎不自在地挣了挣，他笑意不变，虚放在她肩上的手却蓦地加重了力道。 苏泱脸色微变，停下脚步，抬起头：“唐璟哥，我自己可以走，不会摔的。” 后面四个字，女孩咬音加重，意在强调。 她以为他揽着她，是怕她穿不惯高跟鞋摔跤。 十三岁那年，苏泱初回苏家，苏志海特意为她举办生日宴，邀请名流世家过来，昭告他对这个女儿的看重。 殷虹尤其重视这场宣告身份的宴会，亲自为她挑选礼服鞋饰等。 她不喜欢身上繁复的长裙，也不喜欢脚上十多厘米高的高跟鞋。 她怕摔。 但她很乖，没把自己的不愿意表现出来。 她以为无人知晓。 但十六七岁的少年却将少女的心思看在眼里，在她下楼梯前，对她伸出手，温柔安抚道：“泱泱不怕，唐璟哥牵着你。” 苏泱把唐璟当作兄长，至亲的兄长。 这一点，她知，他也知。 唐璟从容松手，温声嘱咐她小心脚下，再带着她重新进入会场。 十五分钟后，主持人宣布此次慈善宴圆满结束。 殷虹和唐璟与人交谈，苏泱跟在他们后面，百无聊赖。 等站在门口，与其他人分开后，殷虹没看她，只对唐璟道：“我还有事，你送她回去吧。” 唐璟自是颔首应好。 苏泱也没拒绝。 林叔送她过来的时候，告诉她结束前提前说一声，他过来接她，但她拒绝了。 殷虹这个安排正合她意，她本就打算找机会和唐璟说清楚。 上了车，唐璟把提前备好的芒果蛋糕递给苏泱，让她慢慢吃后，就开始忙起工作来。 看着手里的芒果蛋糕，苏泱心有触动，轻声说了声“谢谢”，却是放在手里，没有用食的打算。 看到熟悉的路段，很快到家了。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文件翻页的声音。 “唐璟哥。” 苏泱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人。 “嗯？” 唐璟看着手里的文件，听到女孩轻声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是吗？” 翻动文件的动作一顿，男人眸子微闪，转眼看女孩时，唇角熟练翘起温文尔雅的弧度。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平稳行驶的车子停下，想了想，苏泱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我有几句话想和唐璟哥说，可以麻烦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吗？” 眸光暗了暗，前座的司机向唐璟投来询问的目光。 唐璟轻点了下头，得了应允，司机顺从下车。 没有其他人在场，希望接下来的话，不会让唐璟自觉有失颜面。 第225章 她不想伤害他，她只是不爱他(2) 苏泱舒了口气，转眼，对上唐璟的温润目光。 “唐璟哥，你我婚约是当时解除苏氏危机的权宜之计，当不得真的。” 这话很没道理，说出这种白眼狼之言，连苏泱都想打自己。 可再难以启齿，为了快刀斩乱麻，她也必须要说。 唐璟没有回应，唇角的笑意却微微一僵。 苏泱瞧见了，狠狠心，继续道：“我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和你说过，但在我答应这场婚约前，我和她做过约定。一旦苏氏危机解除，你我婚约必须解除。” “但现在，我妈毁约了，一门心思只想把你我拴在一起。唐璟哥，你我只有兄妹情谊，绝无其他男女之情，我妈这样一意孤行，就是替世间多造一对怨偶。” 苏泱语气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们结婚后的未来。 哪怕早就清楚她只把自己当作信赖的兄长，当真面对她对二人婚事的抵触时，唐璟的心依旧不可避免地被深深揪了下。 “泱泱，你我从未试过，你又怎么知道在一起后，是怨偶呢？” 唐璟声音很低，苏泱听到了，鸦羽般的眼睫轻轻一颤。 “唐璟哥，我把你当作亲人、兄长，我们不可能的。我妈听不进我的解释，我想，唐璟哥你该是最清楚这点的了，你——” “泱泱，你想做什么，直说吧。” 唐璟不愿再听“不可能”三个字了。 抿了抿唇，苏泱直言：“我希望唐璟哥主动解除婚约，只要把过错推到我身上，影响不到唐氏经营的。” “把过错推到你身上？”唐璟彻底阖上文件，笑了，“影响不了唐氏，你是想影响苏氏吗？” “我——” “如果真的不顾及殷姨和苏氏，当初你又何苦答应殷姨？今日，你又何必忍着不喜，参加这场慈善宴？” 默了默，苏泱苦笑：“唐璟哥，如果可以两全其美，我也不想这样做。” 她只是没办法了。 如果殷虹始终不松口，她只能找唐璟。 他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突破口。 在说出这些没良心的话前，苏泱想过唐璟的一切反应，却没想过他在沉默半晌后，倏然开口对她说： “泱泱，你不能对我这么不公平……” 这一句，涵盖了多少失望。 苏泱猛地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泱泱，殷姨不想做的事情，你让我做……”唐璟自嘲一笑，“你真当我的心是铁做的，不会疼，是吗？” 因为不爱，所以在拒绝他时，可以用尽一切伤人之语？ 心里这么问自己，唐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却清楚并不是。 这些话，怕是她在几次斟酌后决定说的话了。 她不想伤害他。 因为把他当亲人，当兄长。 她只是，不爱他。 深呼吸，唐璟靠在身后座椅上，双眼闭起。 “泱泱——” “你三岁，我六岁，你随殷姨搬了新家，成为我的新邻居，那时候，我妈告诉我你叫苏泱，你主动过来牵了我的手。我叫你‘苏泱’，你说是‘泱泱’。从此，六岁的唐璟有一个最喜欢的小姑娘，小名叫‘泱泱’。” 第226章 恐惧 “你六岁，我九岁，我妈车祸离开，我爸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把我接回唐家认祖归宗。我们相处了三年，那天，我抱着你坐在矮凳子上，与你告别，你哭喊着说哥哥别走……” 似是回忆起当初抱着黏人粉嫩团子的画面，唐璟骤然沉冷的容色有了缓和，平淡陈述的语气里还带了追忆。 “我答应了你，以后一定回来找你。可是，我回来了，你却不见了。” “泱泱，你七岁，我十岁，我费劲千辛万苦，偷偷回来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时候，是我第二次对命运感到无能为力。” 话到此处，唐璟顿了顿。 第一次的无能为力，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拼命挽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布覆盖其上。 未出口的话，苏泱大概知道是什么。 “后来，我与你在苏家重逢。母亲拉着你的手告诉我，你叫‘苏泱’，我说，我知道，然后，我喊了你‘泱泱’。” “我和你说好久不见。几年不见，你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黏着我，甚至可能对我的记忆不再那么清晰，可你依然愿意用你最大的善意对我说一句：唐璟哥，好久不见。” “泱泱，你或许不知道……” 唐璟缓缓睁开眼睛，侧头偏向她，一字一顿道： “你十三岁，我十六岁，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了何谓心动。” “心动”两个字，尤其不讲道理。 不受时间、距离、年龄等等外在因素影响，仅仅只需一眼，就能知道原来对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 十六岁的唐璟确信小时候黏人的粉团子是他想要的人。 十年后的今天，这个想法依旧不变。 “泱泱，你的唐璟哥把你当喜欢的女孩看待，他也会疼，你不能待他那样不公平。” 指腹轻轻摩挲女孩鬓角，男人靠近她，轻声道：“我待你之心，天地可鉴，泱泱，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这场婚约，我们牵着手，走下去。” * 这场谈话，终究还是失败了。 唐璟没有明说，可苏泱知道，他拒绝了她的提议。 那天，望着一往情深的男人，苏泱还记得自己不正常的心跳。 沉寂了七年的心脏，难道因为一番话就活跃起来了？ 洗澡时，望着镜子里面赤?裸的胴体，苏泱把手放在心脏处，闭眼感受那一下快过一下的剧烈心跳。 然后，她悲哀的发现—— 这只是对未来无法自主的强烈恐惧和迷茫。 那天，苏泱忽然梦见了八年前。 她与殷虹相对而站。 殷虹笃定她会后悔。 她一意孤行。 为了那份可笑的感情，她第一次像个女战士那么勇敢，坚决不让步，甚至拿自己的未来和自由做赌注。 两个人的打赌，以她摔得粉身碎骨作为结局。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殷虹始终没有提及这场赌。 直到画面跳转，八年后，母女两人再次相对而站。 在又一巴掌落下前，她听到母亲声嘶力竭地喊道：“当年，你不是说过，只要你输了，你就会听我的，一切都听我的吗？！” 第227章 缺爱 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就读期间，苏泱为了弥补前三年荒废的时间，拼命练习大提琴，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见状，她的同学议论纷纷，除了少数不和谐的声音，多数同学都敬佩她的毅力。 有些优秀的人，明明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可他们却比寻常人更加努力，这样的人，终有一日会站在舞台上收获独属于她的鲜花和掌声。 确实如此，年纪轻轻，就站在世界级的音乐厅开展自己的独奏会，这是同龄人中独一份的殊荣。 她的同学称赞她“美丽”、“优秀”、“努力”、“坚强”…… 好像种种美好的词汇都可以放在她身上。 不知怎地，称赞她的这些话传到了她的导师耳里。 上了年纪的英国老人站在树荫下，看着练习室里的女孩子，对身边偶然遇见的英俊东方男人说：“我的小徒弟，她美丽、优秀、努力，却并不坚强。” 男人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室内的少女，轻声呢喃：“我知道，我知道的……” 导师和男人都不知道—— 小时候，六岁的小女孩因为没有练好琴，被关了小黑屋，被放出来那天，就被送去了师父那里。 见到慈祥的老人，小女孩委屈地扑过去，抱着师父哭。 师父以前是母亲的老师，担心母亲挨骂，女孩也不说自己委屈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师父对她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也曾就这件事与母亲好好聊过，但无果。 看着委屈的小女孩，师父只能对她说：“泱泱啊，不要哭，你要再坚强一点，努力长大了，就不怕了。” 泱泱不坚强！ 苏泱一点都不坚强。 她一点儿都不想坚强。 她的心理医生曾直言不讳道：“sue，你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 彼时，阳光正好。 苏泱躺在躺椅上，从指缝里望洒落在窗台上的大片阳光，轻轻一笑：“嗯，我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 小时候，唐琚在和朋友吵闹时，苏泱听他骂朋友：“你他妈的从小缺爱，是不是？” 这是一句玩笑话。 那位朋友是不是从小缺爱，苏泱不知道，但她是。 因为得到的爱太少，她珍惜对她的每一份好。 因为一个人的小黑屋太恐怖，她汲汲追寻更多的安全感。 人生短短二十五载，回首望去，对她好的人，给她安全感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些人。 唐璟爱她、护她，陪她长大，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她能轻易放弃吗？ 坐在咖啡馆，望着在指尖跳跃的秋日阳光，苏泱这么问自己时，她突然恨起了自己的软弱。 “回来几天了啊？” 张扬的男声响起时，苏泱的肩膀被拍了下，从低迷的情绪中回神，抬起眼睛看已经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 七年过去了，从前张扬不羁的男孩已经成长为成熟青年。 剪裁合身的灰色西装，手带白金腕表，身边放着黑色手提包，打眼一瞧，根本看不出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操天操地的附中小霸王。 第228章 你知道这事儿 “刚回来。”放下咖啡杯，苏泱把之前叫好的点心和咖啡推到他面前。 “事情谈的如何？”苏泱问他。 回国前，和唐琚打过一次电话。 电话里，唐琚很委屈，为没办法去机场接她而委屈。 “我是谁？我出场，还能有差错。” 眉梢一扬，唐琚语调拔高，听起来很是得意。 看来，这次的出差结果还不错。 唐琚嘴里碎碎念着“大男人吃什么女孩子吃的玩意儿”，动作却很诚实，低头扒拉盘子里的小蛋糕。 她喜欢芒果蛋糕，他喜欢一切蛋糕。 苏泱好笑，对右边隔了两个座位的人轻点了下巴，调侃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吃小蛋糕的人有很多。” 那边就有。 唐琚抽空抬头看了眼，把叉子里的蛋糕吃了，囫囵道：“那人可没我帅。” “嗯，你穿这身，帅得我差点儿不认识你了。” 唐琚一噎，顺手解开领带，脸色不愉：“操，谈个事情而已，用嘴谈，又不是参加时装展览，做什么非得穿成这样，真他妈丑死老子了。” “……” 好吧，开口还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一阵闲聊后，苏泱低头饮了一口咖啡，扯回正题，问他：“出差刚回来，非要见面，是有要紧事？” 昨晚练完琴，正打算把琴放进琴盒里，唐琚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见面。 她刚准备应好，想起他先前说出差的事，就随口问了句。 得知他还没回来，苏泱就说要不等他休息两天再见面？ 唐琚不肯，非要见面，苏泱拗不过，只能答应。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唐琚打量她一会儿，道，“没睡好？” “嗯，最近在倒时差，没休息好。” 避重就轻，苏泱两指屈起抵住太阳穴，轻轻揉按，她没有化妆，素净的脸蛋难掩憔悴。 唐琚瞧得心疼，迟疑问：“到底是在倒时差，还是因为……两家婚事？” “……” 苏泱神色一僵，随即用“你是在说笑？”的眼神看他，道：“当然是倒时差了！” 然而，唐琚见状，却是立即嫌弃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样，在我面前，你装什么啊？” 苏泱默了默，避开他的目光，嘟囔了句：“……我怎么样了？” 唐琚不管她的逞强，细细观察她，联想到昨天他和唐璟通话时，唐璟漫不经心地甩出一句“我和她告白了，你找她聊聊”，唐琚就气得肝肺疼。 要不是这人是他哥，今天一回来，他肯定是先去把人给揍了，再过来和她报到。 “……我哥是不是和你告白了？” 犹豫了很久，也没有琢磨出一个好的切入点，最后唐琚只能明知故问。 可苏泱一听他这么问，脑光一闪，问：“你知道这事儿？” 这话，问的自然不是他是不是听说了这事儿，而是问他是不是早就清楚唐璟的心思。 对此，唐琚沉默以对。 他们兄弟俩的心思都差不多，瞒住了她，却瞒不住对方。 第229章 她没有提到他，一次也没有 唐琚胆大包天，见苏泱心情不好，出了坏提议，说要带她去自己的地盘玩玩。 他在g市开了一家酒吧，工作之余，时间都混在那儿了。 苏泱脑子抽风，答应了。 到了晚上七八点，苏泱被唐琚驾着走，完全不省人事，就算把她卖了，她也不知道。 “我只是和人说会儿话，一没看着，就喝那么多，小泱泱啊小泱泱，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苏泱没怎么喝过酒，出国这些年，也没有踏足过像酒吧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唐琚清楚这点，到了酒吧，一直看着人，不让坏人接近她，也不让人多喝。 她一直很乖，一小杯酒喝了一个多小时，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杏眼瞪圆，像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唐琚瞧着她安分，就去找经理说几句话，等半小时后回来，这原本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已经成了一只醉猫，趴在沙发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有不长眼的人想要凑过去，唐琚暴脾气，冲过去就是一脚。 因为一只醉猫，二十分钟前，酒吧里面一度混乱不堪。 对此，这只醉猫什么也不知道。 “就为了男人，把自己喝成这副德性，丢不丢人？” 唐琚恨铁不成钢，揉搓了两把女孩的头发。 蓦地，后颈一凉，那只放在女孩头上的手像是被什么盯住似的，灼热得仿佛在下一瞬就要被钉出个洞来。 侧头，右前方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一个高大身影。 路灯昏暗，那人恰好站在光暗之间，半边身子都隐藏在暗处。 唐琚眼神好，只一眼就瞧出对方是何人。 “你怎么在这儿？”话出口，似想起什么，唐琚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你该不会是跟着我们过来吧？” 男人的目光始终凝定在他旁边的女孩身上，没搭理他。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唐琚看看手上驾着的醉猫，又瞅瞅堵在面前的男人。 “江子翊。” 唐琚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别说我不帮你，但凡小泱泱在话里头提到你一句，我都给你机会，让你送她。” 可惜，一次也没有。 说完，唐琚想绕过他，带着苏泱离开。 但男人不让，杵在面前特欠扁。 “喂喂喂，有完没完啊？”唐琚不爽了，瞪着面前男人，“这辈子，你和我之间的交情都敌不上小泱泱，想让我背叛她，你做梦！” 因为年少时期的一次共患难，这几年，他和周清放几人成了好兄弟，一来二往下，他和江子翊也从相见两相厌的敌人变成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普通朋友。 可这普通朋友情分脆弱至极，一戳就碎。 江子翊跨前两步，彻底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瞧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唐琚愣了好一会儿，诧问：“你这是几天没睡觉了？” 几天没睡觉了？ 自从那晚酒店分别后，他就没怎么合过眼睛了。 “这个给她喝了。” 看着递过来的保温壶，唐琚不解：“这是什么？” “醒酒茶。” “……” 原来，他在这里等了半天，不是为了截人，只是为了给她这个？ 第230章 你分明是在逼她! 把苏泱送回苏家后，唐琚没回唐家。 停车场内，“嘭”地一声甩上爱车车门，唐琚大步流星，按了电梯，直接上了顶层。 到了公寓门口，压了一天一夜的火气突突冒起。 心里的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表面就越来越平静。 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大门从内打开。 温文尔雅的男人露出身形，他看到自己似乎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唐琚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揍、你！” 话音落地，早已蓄势待发的硬拳往男人的脸上招呼过去，威力强大，势不可挡。 唐璟没有防备，吃了大亏。 “你发什么疯？”按了按充血的嘴角，唐璟怒不可遏。 “发什么疯？唐璟，你自己说我发什么疯？！” 唐璟不敢大声，唐琚却没这个计较。 一句大吼，整条楼梯都听得见。 隔壁还有其他人，唐璟丢不起这人，哪怕此时恨不得把人丢出去，但也不得不让人进屋。 “唐琚，有话直说。” 把门关上，唐璟解开两粒扣子，脸上的阴鸷转瞬间尽数消褪，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模样。 “好，既然你叫我直说，那我就直说了。唐璟，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唐琚把车钥匙摔在桌上，气得连“哥”也不叫了。 唐琚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你说过，你会给她幸福，你就是这样给的？” 兄弟俩人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子，唐琚敬佩兄长，却不代表会不战而退。 可他还是选择了退出。 除了其他因素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当初唐璟亲口承诺他会给她幸福。 “这样给？”唐璟走到吧台，拿起桌上的酒杯，就把刚刚喝剩的酒一饮而尽，“小琚，我不太理解你所谓的‘这样给’是什么意思。” 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他唐璟怎么可能不理解？ “你明明知道那丫头的性格不会轻易拒绝人，尤其是拒绝对她好的人，你突然对她告白……” 唐琚没把剩下的话说完，但唐璟也知道他没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苏泱即使想按照心里的想法拒绝他，但碍于从小长大的情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们都知道，苏泱把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放在心上，以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每一份好。 “哥！” 唐琚眼睛有些发涩，想起在酒吧喝醉的女孩，他盯着唐璟的眼睛，咬牙一字一顿道：“你分明是在逼她！” 酒瓶倾斜，红酒撞进酒杯发出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尤其明显。 轻轻摇晃酒杯，一会儿后，唐璟饮了一口酒，淡声道：“如果我不逼她，我怎么给她幸福？” 唐琚皱眉，下意识反驳。 唐璟却没给他机会。 “如果不让她认清楚我对她的感情，我和她之间永远跨不出‘兄妹’的模式。唐琚，我不是你……” 唐璟微微侧头，看向脸色突然煞白的男人，素来温润的眼睛里似乎添了丝丝讽刺。 不会担心跨出界线，连朋友都没得做，更不会因为担心她的难以抉择，而选择安于现状。 只因，他无比确信—— 苏泱，是他的！ 第231章 苏泱何其无辜 时隔七年，因苏泱缘故，唐璟、唐琚两兄弟再次不欢而散。 对于这件事，苏泱自是不知情的。 醉酒醒来的次日，苏泱洗漱收拾好自己后，拎包下楼，看见餐厅里的殷虹正吩咐管家倒柠檬水。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外走。 “小姐。” 管家喊了一声，想起了殷虹，回头看她。 夫人什么也没说，优雅地喝着柠檬水，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突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犹豫了一下，管家还是跟了出去。 “小姐。” 管家在门口追上了苏泱，目含关心：“您还没吃早饭，要不，先吃一点再出去吧？” “不用了，我出去吃就好。” 苏泱弯了弯眼睛，对管家说了声：“谢谢。” 亲生母亲从来不会过问她是否肚子饿，倒是管家阿姨时不时感慨她太瘦了，叮嘱她吃多一点。 苏泱没去吃早饭，抵达公墓时，抬头看着那一座座墓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的思绪忽然全部消失。 苏泱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数着步数，迈上台阶，停下，转身，几米外，已经站了一个人。 看他的样子，似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那么慢，你是爬着过来的吗？” 走过去，站定，头顶丢下来一句没好气地嫌弃话。 “不是我慢，是你早了。你是跑着过来的？” 苏泱不生气，都那么多年了，她要是生气，早被他气死了。 苏骁没回答。 他不是跑着过来的，是特意放慢速度过来的，但他还是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了。 只因，他天没亮就出门了。 “爸爸看到你过来探望他，他会很开心。” 在墓碑前蹲下，苏泱从包里拿出手帕，倾身，轻轻擦拭碑上的照片。 是殷虹选的照片。 照片里，苏志海还很年轻，模样英俊，应该是他三十四五岁的年纪。 小时候，苏泱曾听醉酒的殷虹说过，这辈子，她最幸福的时刻是她二十出头的年纪。 不是因为正当年轻貌美时，只是因为那两年，她与一个叫“苏志海”的男人相识、相知、相爱。 他们之间，没有苏家，没有苏骁，没有苏泱，没有任何人。 他们，只是自己。 “开心？”苏骁嗤笑了声，“他只会被我气到想吐血。” “不过，现在他也没血可吐了。” 苏骁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客气。 看着蹲在旁边的男人，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蓝色手帕，和她一起擦拭着碑上灰尘，轻柔的动作，和他刻薄的言语恰恰相反。 倏然之间，苏泱心里很难过。 “哥。” 看着照片里的人，苏泱的声音里含了丝丝哽咽。 “对不起。”她说。 沉默两秒，苏骁动作不停：“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时候，不懂事，在无法更改大人的决定时，他将全部怨怼都注入到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 那时候，他想，如果不是她的出生，就算苏志海在外风流，也不会狠心到抛弃妻子。 可渐渐长大后，他逐渐明白，苏泱何其无辜？ 第232章 苏泱，你有没有怀疑过苏志海的死 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承受着由出身带来的压力和恶意。 其实，没有人问过她，她是不是喜欢这个世界。 “你不是救世主，救不了任何人，也别把全部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上了尘的墓碑，苏骁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这大概是两人成为兄妹以来，他为数不多地对她说好话的一次了。 苏泱望着照片里的人，里面的人也望着她。 望着他的一对儿女。 苏泱缓缓一笑，心里的难过悄然淡去，她轻轻应了一声“好”。 从公墓出来，苏泱问苏骁要不要去吃早餐。 心情好了一点，总不能再亏待自己。 苏骁没反应，偏头看他，他像是在想什么，没听到她的话。 苏泱也不急，安安静静地和他走在一起，等他开口说想说的话。 然而，苏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苏骁一开口就给她扔了一颗炸弹。 “苏泱，你有没有怀疑过苏志海的死？” 脚步骤停，正低头走路的苏泱猛地抬眸，隔了三秒，她问：“什么意思？” 苏骁回：“字面意思。” 苏泱低眸。 脑子里，苏骁的问题重复了又重复。 苏泱，你有没有怀疑过苏志海的死？ 苏泱没有怀疑过，她怎么能怀疑呢？ 苏志海是半夜突发心梗去世的，当时，他身边只有一个人—— 枕边人，殷虹。 “没有。” 有只浅棕色小幼狗从旁处窜了出来，它的身边跟着一只还在哺乳期的大棕狗。大棕狗趴了下来，小幼狗依偎在它身上，正在努力喝母亲的奶水。 黑白分明的杏眼不知何时微微发红了起来，苏泱重复强调了一遍：“我没有怀疑过。” * 和艾琳达见面时，已经是中午了。 艾琳达接过苏泱递过来的菜单，点了菜品，交还给服务员。 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孩，艾琳达担心问：“泱泱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没事。” 摇摇头，苏泱收敛心神，勉强打起精神，道：“艾琳达，确定要现在回去吗？” 艾琳达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道：“嗯，没办法，我奶奶病了，爸爸让我回去。” 苏泱理解，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孩，语含歉意：“抱歉，带你来中国，答应带你到处逛一逛，却没带你去更多地方玩。”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事情，以目前情况来看，她还不能回去。之前答应带艾琳达出去逛逛，但除了前天，她都没空。 艾琳达对中国向往已久，如今因为她的缘故，没带这个女孩更深入地了解中国文化，苏泱有些遗憾。 艾琳达却说：“泱泱姐，没关系，等我奶奶好了，你还没回国，到时我再来找你。” 苏泱愣了愣，随即缓缓一笑。 她希望艾琳达的奶奶早日康复，但并不希望这件事要拖那么长时间。 艾琳达离开后的第二天，苏泱接到了杨筱筱的电话。 “泱泱，快去微博看看，唐氏发布了官方声明了。” 心里一跳，苏泱有些惊喜。 她打开电脑，直接上网搜索唐氏。 第233章 延期 唐氏发布的官方声明采用了感性和理性相结合的写法，短短数百字，概括起来，也就一个意思—— 由于一些工作上的原因，唐璟和苏泱预订下个月举行的婚期将延期。 看到这一消息，苏泱的脸上没有欣喜，反而显出几分烦躁和茫然。 唐氏的声明必定是唐璟授意的，但这一声明并不代表他的放弃。 他只是在通过这个声明告诉她，他给她时间消化，但绝不会放弃。 声明中，特地标明了等工作处理完毕后，两人就会举行婚礼，这便说明他给她消化的时间不多。 时间一到，她真要和被她视作兄长般的男人结婚？ 同一时间，哄回了女朋友的周清放终于有时间关注娱乐八卦，却瞧见了唐氏发布的声明。 心里咯噔一下，周清放就要给某人打电话，但还没按下拨通键，就退出来，选择打给另一位好基友。 “苏巡，看网上新闻了吗？” “嗯，看了。” “上翊哥家去？” “一起。” 相约来到郊区别墅，两人按了门铃，是保姆开的门。 “阿姨，翊哥在不？” “在，江先生今天没去公司。” 没跑空，两人松了口气。 电话里不知道该怎么说网上的事儿，两个人过来前，都没和江子翊打招呼。 不过，这个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窝在公司里，今天反常待在家，也不知是不是受到网上那些事儿的影响。 周清放和苏巡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丝丝讶异。 而等他们来到江子翊的房间外，看到正在收拾行李的男人，就更是惊讶不已。 “翊哥，怎么突然收拾起行李来了？是要出差？” “不是。” 江子翊头也不抬，三下五除二将行李箱装好，最后拉好拉链。 “不是……那你收拾行李干嘛？” 周清放再问，江子翊却不回答了。 苏巡来到江子翊面前，问他：“翊哥，网上唐氏发了声明，你看了吗？” 这个问题，江子翊答了。 他说：“看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在谈论天气好坏般随意。 苏巡疑惑了。 周清放说，翊哥还对他家远房亲戚苏泱念念不忘。 他也隐隐有所察觉，但如今听他似乎完全不在意的语气，苏巡忽然又感觉是不是他们猜错了呢？ 不，他们没猜错。 自诩掌握全部恋爱经验的周清放无比确定这一点。 “翊哥，那你现在怎么办？” 周清放也走过来，帮他把行李箱推到门口，边道：“你不要担心，虽然唐璟那龟孙子没说解除婚约，但延期了，就说明你还有机会。” 周庆转过身，与江子翊面对面。 男人收敛了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少有的认真。 周清放说：“如果你真的非那谁不可，就不要放弃。” 已经放弃过一次了，再放弃一次，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江子翊淡淡瞥了他一眼，依旧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苏巡小声问周清放，他的猜测靠不靠谱。 周清放说：“如果他对苏泱消了心思，我头剁下来给你当坐垫。” 苏巡嘴角一抽：“那倒不必了。”心里却是放心了。 说到底，几个朋友间，这些年来，苏巡大概是最希望江子翊和苏泱重归于好的人了。 第234章 追人 江子翊去了洗手间，周清放和苏巡下去一楼探望江奶奶。 行走途中，周清放倏然问道：“苏巡，你现在还是很讨厌姚文婷？” 和他们一样，苏巡也很早时候认识了姚文婷，以前也没什么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巡越来越讨厌姚文婷。 对此，周清放等人都认为苏巡是在替苏泱抱不平，姚文绪因此还和苏巡吵了两次。 “怎么忽然这么问？”苏巡一诧，想了想，回道，“没什么讨不讨厌的，就是看不上她的行为。” 早几年，他几次见姚文婷和唐璟走到一块，因为江子翊的关系，苏巡虽然没说什么，但私心里对她这样是不满意的。 后来有一回，姚文婷看见了他，主动解释说明，唐氏是她处女作的投资商，所以她才和他走得近了些。 苏巡语气平静，神色间看不出什么。 迟疑了下，周清放三言两语把之前在医院楼梯间发生的事说了。 作为朋友，周清放还是难以相信上次“胡言乱语”的人是姚文婷。 这事儿憋了好些日子，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周清放试图从苏巡口中得到几句对姚文婷的辩解。 可苏巡听完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后，说：“她也对我这么说过。” 周清放：“……” 江奶奶已经瘫了很多年了。 这些年，江家经济条件好了，江子翊也让江奶奶得到了更好的医护治疗，但周清放和苏巡都清楚，江奶奶的日子不长了。 “奶奶，几日不见，您又变好看啦！” 撇开其他有的没的情绪，周清放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专心逗笑。 放下手里的平板，江奶奶拍拍周清放的头，也笑了。 “奶奶老了，不好看。小放好看！” “奶奶好眼光！” 周清放一点也不谦虚，对江奶奶比着大拇指。 江奶奶乐呵呵地。 这时，江子翊也进了房间。 “奶奶，您刚刚看什么呢？” 周清放没察觉江子翊的到来，一边问江奶奶，一边探头去瞧平板：“由于工作关系，现决定婚期延期……奶奶，您也看八卦呢？” 平板界面上，赫然是唐氏发布的婚期延期的声明。 “什么八卦？我看的是苏泱那孩子。” “……” 周清放发现了江子翊过来了。 听到奶奶这么说，不知怎么回，最后只能说一句：“您还记得她呢？” 七年前，苏泱离开，他们过来江家，几乎都没提起过她。 算是兄弟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没想到，多年过去，江奶奶会提起苏泱来。 江奶奶说：“怎么不记得？那小姑娘生得漂亮，人又乖巧有礼貌，这样的小姑娘，见过一次，就很难不记得。” 更何况，她见了还不止一次。 这么说着，江奶奶把目光投向安静站在一边的孙子，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息一声。 周清放和苏巡离开后，江子翊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我今天会回h市，有什么要给江子川带的吗？” “怎么突然要回去？” 江子翊有问有答，淡定回了两个字：“追人。” 第235章 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要你 “唐总，苏小姐下午在逛完步行街后，订了机票，目的地是h市……还需要继续跟吗？” 酒店高楼，唐璟单手插兜，听到电话中的询问，沉吟一会儿，眼角扯出丝丝笑纹。 “辛苦了，不需要了。”唐璟语气温和，他说，“她婚前有些紧张，我只要知道她大概情况，就可以了。” “唐总，您对苏小姐真好，在这里，我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电话里的私家侦探不管信不信，但主顾这么说，他就必须信。 “谢谢。” 挂完电话，唐璟缓缓收敛脸上笑意。 就在半小时前，苏泱忽然来电。 她说：“唐璟哥，别再让人跟着我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偏偏让他改了主意。 依他对她的了解，如今这个局面也算是把她逼进了死胡同，她再不愿，最终也只能应了这场婚事。 到底是放在心上爱着的女孩，唐璟心一软，也就应了她的要求。 突然，敲门声响起。 开门，见到门外人，唐璟没有诧异。 返身，坐在沙发上继续之前的公事。 姚文婷背抵门，将门轻轻合上。 望着里面处理工作的男人，又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个人低头认真工作的样子。 这是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男人。 但他们同样气质卓然，功成名就，是广大女性趋之若鹜的梦中情人。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非同一个人不可。 苏泱，她……凭什么？ 男人依旧认真处理文件，姚文婷攀着他的肩膀，吻着他的唇，如此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结束了工作。 眼镜被从容放到茶几上，伸手一扣，重重的吻落下。 啃噬的力道，没有温情，没有爱意。 但姚文婷沉浸其中。 可很快，男人就甩开了她，站了起来。 唐璟往浴室走去，姚文婷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 在唐璟踏进浴室前，姚文婷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非要苏泱？ 她有那么好吗？ 她除了会拉大提琴，她到底有什么好？ 扯出男人的衬衫，手伸进，一下接一下地抚摸。 是她特地学来的动作。 唐璟脸色骤然一变，转过身，把人带到了床上，然后，被子一掀，盖在了女人的上半身。 半个小时后。 姚文婷跪在地上，掀开头上的被子，睁眼看着半躺在床上的男人。 发丝凌乱，嘴唇红肿。 唐璟起身，穿好裤子，看也没看她一眼，脚步平稳地往浴室走。 “唐总！” 姚文婷撑着床沿站了起来，眼带憎恨和屈辱，她质问道：“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 唐璟微微侧身，唇角挂着儒雅的笑，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尽是嘲讽。 姚文婷快步上前几步，揽着男人的脖颈，与他唇贴唇。 “我要……你要我。”她说。 “要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唐璟没避开她的吻，抵着她的唇，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姚小姐，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要你？” 话落，大手拽住女人的手，用力一甩，姚文婷直接摔到了床上。 “别想不该想的，要哪个角色和我助理说。我出来，不希望再看到你。” 第236章 时光老去，你我不散 苏泱抵达h市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林铭铭开车过来接她，说：“金碧华和付清两个人明天到，今天你到我家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们姐妹几个再好好聚聚。” 大学毕业后，林铭铭花了两年时间结束了研究生课程，毕业后，进入一家外企，从基层做起，短短几年，已经成为公司高管。 “好呀。”苏泱欣然同意好友的同意。 “我们也已经很久没聚过了。” 微微一叹，苏泱心里有些怅然。 这些年，她定居国外，错过了很多次的好友聚会。 幸好，她没有将朋友们遗失在时间的长河里，在匆匆流逝的时光中，她们没有走散。 “没事，现在你回国了，我们能常聚。” 话到此处，林铭铭一顿，问她：“现在打算怎么办？” 同一句话，次日，挺着大肚子的金碧华也问了她一遍。 没头没尾的问题，但她们都懂。 两天来，唐氏突然发布的声明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就算苏泱没有特地说，但她们也知道她的为难。 当年，这两个人一同到国外留学。 唐璟攻读金融硕士学位，苏泱则专心治疗心理问题，并在克服心理障碍后，重新拿起大提琴。 三年期间，唐璟和苏泱同住一个屋檐下。 几位好友也曾调侃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日久生情，成了情侣关系了。 彼时，苏泱与好友视频。 听到这话，苏泱正了神色，非常认真地强调道：“我和唐璟哥绝对不可能，不要开这种玩笑，被人听到了影响不好。” 好友笑嘻嘻地，然后发现男人的身影一晃而过，顿时熄了调侃的心，转而说起其他。 虽是为了缓解尴尬，但三个好友了解她，清楚苏泱说的是心里话。 苏泱是真的不喜欢唐璟。 而今，“绝对不可能”的人与自己有了推脱不掉的婚约，苏泱要怎么办？ “你特意回国，就是为了解决这事，过程不顺利，是吗？” 付清翘着二郎腿，正低头发信息，突然听金碧华提起这事，信息不发了，直接坐到苏泱身旁，揉揉她脑袋，满脸怜爱。 “嗯，我妈和唐璟哥都不同意。” 苏泱也没瞒着，实话实说。 好友三人各自心疼安慰一番，纷纷出主意。 且不论主意是否用得上，就凭这份珍贵的关心和爱护，就足以让苏泱心生暖意了。 天南地北地瞎扯一通，突然，金碧华说：“泱泱，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如果那个唐璟真的很爱你，如果你必须结婚……” “你不防打开心防和他试一试，说不定，你和他的结局是不错的呢？” 金碧华的话有些突兀，苏泱怔了怔，看着她满目慈爱的轻抚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 “泱泱，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其实挺好的。”金碧华说。 几秒后，苏泱缓缓笑了。 倾身过去抱了抱金碧华，苏泱轻声道：“金币，你现在过得很幸福。” 金碧华也笑了，目光里没了当年的怆然，只余温暖。 她说：“是啊，很幸福。” 第237章 爱一个人没错 苏泱出国留学的第二年，金碧华认识了一个男生。 男生与她同校，是艺术系的大三学长。 学长家境殷实，人帅嘴甜，短短一周时间，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金碧华与好姐妹说：“我感觉我遇到了真爱。” 付清说：“真爱个鬼！你就傻吧，那种风流富二代，怎么可能付出真心？” 林铭铭说：“金币，你到底是看上了他的脸，还是他的钱？” 远在国外的苏泱说：“金币，一周不到的时间，你真的了解他吗？” 金碧华反驳好姐妹。 “他和别的富二代不一样，他真的很好，好到……好到我愿意把我这些年存的钱全都给他。” 金碧华说：“虽然我们认识时间很短，但我感觉我们已经相识了很久、很久了。” 对此，付清对她下了结论：“没救了她。”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像被下了降头，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做的事情，都一一做了个遍。 陷进情爱里的人，好像大部分都难逃此劫。 苏泱是，金碧华也是。 两年时间，心甘情愿和那个男生保持地下恋情，即使隐隐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但由着男生哄一哄，就又乖乖地与躺在他怀里。 后来，苏泱因苏志海葬礼回国，金碧华特意来g市探望她。 回去时，苏泱送她下楼，看到了站在酒店门口等人的俊朗男人。 金碧华偷偷指着对方，甜甜一笑：“介绍一下，你的准姐夫。” 彼时，瞧见男人的相貌，苏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直到马不停蹄地回到国外，整理好心情，苏泱想起金碧华和那个男人。 在凝神思索了半小时后，苏泱给同班同学发信息询问。 当初匆匆一瞥，没放在心上，问了两个同学后，才问到正主身上。 正主同学信息问她：“这是之前我给你们看的照片。sue，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想起要看我和我丈夫的照片了？” 谎言编织出来的美梦，终归还是破了。 “为什么呢？” 金碧华睁着一双载满怆然痛苦的眼睛，问自己的好友：“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爱一个人没错。 但要忘了一个爱错的人，很难。 金父金母不忍女儿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建议她开始新的恋情。 考虑三天后，金碧华同意了。 她去相亲。 面见了五个男人，遇到的第六个男人，是她现在的丈夫。 结婚前，林铭铭问她：“金币，你爱他吗？” 金碧华不否认：“我不爱……但我不想继续沉溺过去的错误里面了。” 结婚后两年，看着当包租婆当得可开心的女人，林铭铭好笑般再问一次当初的问题。 这一次，金碧华同样不否认。 她说：“我爱……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是细水流长，缺他不可。” 此时，513几个姐妹再聚一起，听到金碧华说“很幸福”，都为她开心。 “泱泱。” 金碧华怜惜地拍拍抱着自己的女孩：“转角遇见爱，有时候，顺其自然地选择接受现实，或许会遇见意想不到的风景。” 第238章 让她给你做小嫂子得了 话音落地，三个未婚女性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林铭铭她是不婚主义者，没办法体会金碧华的感情。 付清大学时期换男友如换衣服，后来，依旧与人分分合合，却是同一个男人。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与那个人纠缠至今。 苏泱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脑袋空空的，一颗心浮在半空，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半晌后，还是付清先出声打破沉默。 她对苏泱说：“金币的话，听听就好，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不必在意其他。” 顿了下，付清补充道：“和以前一样，我们始终是你最坚定的娘家人。” 即使她的母亲不负责任也没关系，她还有她们。 苏泱“嗯”了一声，微微一笑，又倾身过去，抱住旁边的付清。 “好的呀！” “不要对我这么甜。”付清轻拍了下苏泱的额头，“我糖分过敏。” 金碧华看着抱成一团的好友，佯装吃醋。 “瞧瞧你俩那腻乎劲儿，泱泱，你不是有个哥哥吗？他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你让他收了清清，让她给你做小嫂子得了。” “别胡说。”林铭铭捡起沙发上的抱枕，轻轻打了下金碧华胳膊。 “清清是有主的，你要给泱泱介绍小嫂子，还是另想她人吧。” 金碧华笑嘻嘻地，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忘八卦。 “清清，说实话，什么时候把你们拉出来让我们姐妹几个见一见啊。都这么些年了，一次也没见过，还有没有把我们当姐妹了？” 说到后面，孕妇的情绪一上来，莫名委屈了。 苏泱也在看她，眼里有好奇。 付清抿了抿唇，避开她的视线。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他带到你们面前的。” 女子的声音有些干涩，简单的一句话，听起来颇为艰难。 苏泱把水杯放进付清手里。 付清怔了怔，抬眼看女孩。 只见她笑意融融地望着自己，缓缓道：“清清，你说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什么时候想把人带过来，就什么时候带人过来。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话落，林铭铭连忙附和：“对，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这般说着，林铭铭手肘戳了下金碧华。 “对、对、对！” 金碧华连连点头：“我刚才说笑呢，咱们谁跟谁，什么时候见女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俩要好好的。” “好。”付清笑了笑，眼眶些微湿润。 饶是她这样冷清的人，也时常为好友的暖心言行而感动。 付清微微侧头，看着坐在身旁的苏泱。 女孩正接过林铭铭递来的芒果蛋糕，低头吃得香甜。 付清有刹那恍惚。 还记得有一次，她与那人外出就餐，他突然点了一份芒果蛋糕。 “你还喜欢这个？” “不喜欢。” 他正吃着，没有掩饰脸上的嫌弃。 “那怎么点它？” “想看看那丫头为什么对它情有独钟。” 第239章 偶遇 几个好友聚一起吃吃喝喝，时间很快过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小聚一次，就要道别了。 付清和金碧华相继离开，林铭铭要出差，苏泱借住林铭铭家，每天下午都背着包，出去四处走一走。 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城市焕然一新。 不管是城市的绿化，还是其他基础设施，相较多年前的记忆，都能看出市局当政者的用心。 但其实，好像以前她也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那边的高架桥，记得以前好像是一串矮房子…… 这个公园，记得以前好像是一汪水塘吧？ …… 眼睛所到之处，似乎都能掀起一点回忆。 也就是在这时，苏泱突然发现，虽然她没有用心看过这座城市，但在这座城市生活留下的痕迹，她并未忘却。 蓦地，目光触及金色大字。 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h大。 跨过公路，走到对面，站在学校门口，抬头仰望着眼前积淀了厚重文化气息的大学校园。 也是她待了不足一年的校园。 红棕色的建筑物肉眼可见地有了大变化，忘记什么时候，她隐约听谁提起过，有位校友在功成名就后，不忘师恩，大手笔投资学校修缮，还另外捐了三栋楼。 “请问您是……苏泱老师吗？” 突然，旁边有人喊她。 苏泱回头一看，一个短发女人疑惑看她。 苏泱微微一笑：“您叫我苏泱就好。” 女人叫不出口，还是叫：“苏泱老师，我是以前隔壁职校的，我叫陈珍，以前读大学时，就知道您了。” “您好。”苏泱和她握了握手。 这些年出门在外，有时候也会碰见关注她的粉丝跑上来找她说话，以为这次同样如此，没想到是在h大读书时认识她的人。 “您应该好几年没回h市了吧？” “嗯，有些时候了。” “h大变化挺大的，不过，都归功于江子翊，翻修和捐楼都是他……” 陈珍蓦地顿住，看向苏泱的目光转为尴尬。 提起江子翊，只是想随意切入一个话题，但她突然想起，这两个人曾经在一起，后来还分开了…… “嗯，h大多了一位好校友。” 意识到陈珍的尴尬，苏泱主动，目光落在紧紧抱着女人大腿的小女童。 “这位是……” “啊，这是我女儿，她喜欢大提琴，也很喜欢你。” 陈珍把女儿推到苏泱面前：“童童，叫姐姐。” “……姐姐。” 童童抓着妈妈的手，害羞地小声说：“我喜欢你。” 苏泱看得心生喜爱，蹲下身，摸摸她头：“童童要叫阿姨哦，阿姨也喜欢你。” 孩子最是敏感，感觉到面前漂亮姨姨的善意，也不再那么害羞。 “阿姨，这个送给你。”童童把手里的八音盒递过来。 “谢谢童童。”苏泱轻笑一声，接过孩子的好意。 八音盒打开，一个小女孩坐在上面拉着大提琴，带着厚重情感的悲凉调子缓缓流淌。 苏泱一怔。 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第240章 恩情 八年前，刚来h市上高三的苏泱，在生日当天，收到了一份生日礼物。 一个唐璟送的手工制作的八音盒。 七年前，顺从前往英国留学，决定重拾大提琴。 彼时的她，连右手拿起琴弓都感觉心跳快过，呼吸急促间，琴弓坠在地上，打在她的鞋面上。 那段于她而言无比艰难的时期，是唐璟一直陪在她身边。 陪她做心理治疗，遵从医嘱带她四处散心，见证她的一次次失败却不断鼓励她可以…… 直到她真正克服了心理障碍，重新拿起大提琴。 不管是什么时候，苏泱能够重回正轨，再次回到演奏舞台上，尽情发挥与生俱来的天赋，唐璟功不可没。 她是念着这份恩情的…… “姐姐，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和母亲一样，童童自觉忽视了“阿姨”称呼。 陈珍摸摸女儿的脑袋，暗自为小机灵鬼点赞。 苏泱回神，笑了笑，把八音盒合上，重新递到童童面前。 “阿姨很喜欢这个礼物。现在阿姨把自己喜欢的礼物再转送给童童，希望童童健康长大，快乐平安。” 毕竟是几岁孩子，喜欢的八音盒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童童没有拒绝地接了过来。 同时，还牢记着母亲的教诲，对给自己送礼的漂亮姐姐说：“谢谢姐姐，姐姐好漂亮，拉大提琴，好听，我喜欢。” 苏泱瞧得可爱，眼里溢出了笑。 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时前淘的手工艺品，是一对用木制作而成的彩色女娃娃。 娃娃模样小巧可爱，瞬间吸引了童童的目光。 “这个也送给童童。”苏泱说。 童童望了下母亲，陈珍不知该不该接。 苏泱已经直接把两个娃娃放在童童的怀里了。 起身，为防陈珍过意不去，苏泱特意温声安抚道：“只是小玩意儿，不必过于在意。” 看着女子柔美的面孔，一瞬间，陈珍忆起从前。 那年，她们宿舍几人跟着姚文婷，与江子翊和苏泱在一家饭店门口狭路相逢。 那时，论坛上，还尽是江子翊和苏泱的恩爱帖子，背着姚文婷，宿舍三人也曾感慨过： 苏泱虽美，但江子翊作为h大校草，容貌上乘，才智双绝，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就此放弃一大片森林，从此吊在一棵树上。 而今，短短时间的接触，陈珍忽然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为什么。 有些人，就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你在短时间内对她产生好感。 陈珍没有艺术细胞，更不喜欢听大提琴。 突然过来和苏泱打招呼，也并非因为她喜欢她。 只是，女儿喜欢大提琴，如果能得她指点，就是最好不过的事！ 苏泱不是傻子，她目的不纯，带着功利，苏泱肯定早已看出来了。 但她依旧愿意真诚友善地对待她和她的女儿。 忽然之间，陈珍莫名有些惭愧。 可嘴唇动了动，陈珍还是把过来前就心里准备好的问题说了出来。 “苏泱老师，能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我想以后童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您请教。” 第241章 你和我哥……还有可能吗 站在h大校门口，眺望校园教学楼时，苏泱心想，随便看看就走了…… 陈珍母女离开，苏泱转身踏进了h大校门。 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呢？ 如此问自己时，苏泱回答自己：是那只八音盒。 旧地重游，感觉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经过篮球场时，脑海中有画面浮现。 隔着距离，苏泱远远注视着远处的少年们，有人速度极快，转身过人时，跳起，扣篮。 不由自主地，缓慢前行的脚步，渐渐停下。 少年身材修长，侧颜俊秀，似乎是脑海中画面的某个人。 待反应过来，苏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群学生中间。 这时，耳边响彻不绝的尖叫声让她彻底回神。 “江子川，江子川！” 目光落在放在看见的修长少年身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好半晌。 记起记忆中那个初见时，与包子铺老板对峙的小男孩，苏泱倏然笑了。 中场休息，少年正撩着头发，漫不经心地听队友说话。 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他眉心皱了皱，微微偏头，视线随意一扫，霎时顿住。 “哎，哎，子川，就要开始了，你去哪儿呢？” 队友在后面喊他，江子川停下。 他不在意球赛，但他不能不在意自己的队友。 江子川紧张地看着女子的方向，却见她对他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明明没有说话，也许久未见，但江子川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告诉他，让他好好比赛，她会看着他，不会离开。 江子川扬唇，恣意又张扬。 少年也对她做了一个手势，苏泱看懂了，他是让她好好看着。 苏泱笑了。 几年不见，这孩子倒是和她不生分。 不出意外，江子川所在队伍以压倒之势赢了比赛。 不想惹人注意，苏泱在江子川走过来前，和他打了个手势，就先转身往外走了。 等到江子川过来时，苏泱背对着他，正坐在湖泊前的长椅上。 女子长发披散在后，嫩黄色的卫衣搭配白色半身长裙，脚上一双白色高帮鞋，身上的青春气息使她看起来像在校大学生。 风吹来，白色裙角扬起，她伸手按住，同时，也抬手将扬起的发丝别到耳后。 不经意间转头，看到少年，眼角一弯：“来了，给。” 江子川接过递来的水，脸上犹自带着不可置信。 “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江子川喝了水，拧上瓶盖，看着苏泱的眼睛清亮无比。 他也觉得惊奇，明明以前也没经常见面的人，过了那么多年，再次相见，自己竟然不觉面前的女子陌生。 “刚回国不久。” 如多年前一样，苏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眸子带笑：“长高了不少。” 江子翊也笑：“不高，那怎么能行？” 没有生疏，二人就着各自的情况聊了聊。 然后，在一瞬的沉默下，江子川望着身旁的女子，踌躇问：“姐，你和我哥……还有可能吗？” 时常在网上关注苏泱的消息，对于唐璟和她的事，江子川自然也是知道的。 第242章 你让我如何不执着 “相比其他身份，我想，我更适合当你的姐姐。” 想着这句话，江子川独自坐在长椅上，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拨出这个电话。 电话通了，没人接，但有熟悉的曲子响起。 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他哥经年不变的手机铃声。 回头一看，想找的人竟然就在身后。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子川无比震惊，在他的认知里，此时，江子翊不是在g市的公司或家里，就是在出差。怎么可能突然来h市，还出现在h大呢？ 脑光一闪，联想到苏泱，江子川隐隐有些明白了。 他哥……莫不是跟着他姐过来的？ “十天前。”走过来，江子翊坐下，望着湖泊，语气淡淡。 十天前？ 刚刚苏泱姐也说是十天前回h市的。 细心观察男人脸上神色，却没发现丝毫异样。 “哥，刚刚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其实，根本不用怀疑，这就是肯定句。 江子翊没接话。 “哥，其实，其实……” 犹豫了半天，江子川心里的话翻来覆去的，不太敢说，可看着男人冷漠无情的侧颜，再想起刚才苏泱洒脱温婉的笑容，忽然就心疼了。 这些年，除了男人自己，或许，没人比他这个弟弟更清楚他对苏泱的执着了。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苏泱姐放下了，你能不能也放下过去啊？” 顶着男人倏然射过来的冰冷目光，江子川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看得出来，苏泱姐很坚定，她已经走出来了，哥你一直执着于过去，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 “不是好事？” 静默良久，江子翊自嘲勾唇：“如果不执着过去，就没有未来。你让我如何不执着？” * 回了h市，自然要回苏家老宅一趟的。 探望母校后，苏泱决定不再继续游玩下去，和林铭铭提出辞别。 林铭铭出差刚回来，闻言很是不舍。 老宅距离市中心的车程需要两个小时，林铭铭想请假开车送她回去，被苏泱拒绝了。 林铭铭以为她准备打车，但苏泱提出要坐大巴。 送苏泱去汽车站的时候，林铭铭问她：“是想好怎么做了吗？” 她特意奔波过来，除了散心外，还为着唐璟的事情。 苏泱单手撑着下巴望窗外景色，闻言，顿了两秒，说：“想好了。” 车窗玻璃镜上映着自己的面容，盯着镜中的双眼，平静的话语里透着认真。 林铭铭抽空看了她一眼。 秋日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都仿佛成了一个发光体。 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心生柔软温暖。 林铭铭笑了笑，没问她打算怎么解决。 不管她的选择如何，身为朋友，她们都支持她的决定。 * 不是节假日，高速公路上不堵车，大巴抵达的时间没有晚点。 苏泱拎着背包从车上下来，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间时，心底深处又不抑制地涌起一股熟悉感。 多年前，她和某个人也曾搭乘过大巴。 有些时候，她会间歇性晕车，这时，她总是恹恹地靠在一个人的身上。 脸上是疲惫和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是欢喜的。 第243章 祖孙 汽车站距离苏家巷还有段距离，苏泱打算坐公交车，但出门口时，目光不经意一瞥，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苏骁靠在墙上，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走过去，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滚动着，到了近前，不待苏泱开口，苏骁已经抬起了头。 “你怎么来了？” “我说接你……”苏骁嗤笑，“你能信？” “……”虽然很难相信，但也不是不能信。 可以他的别扭性格，不管她说信，还是不信，他都有一堆话准备丢给她。 苏泱不失礼貌地笑笑，准备岔开话题时，苏骁手机响了。 苏泱看到他拿出手机后，原本平静的脸色似乎冷了冷，然后，走到几米开外，这才接起了电话。 等接完电话回来，苏骁明显没了说话的兴致，重新走过来，拿起她的行李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很明显，不管是特意，还是顺路，这个嘴硬心软的人都是来接她的。 跟在苏骁的身后，苏泱想起了那日墓碑前，他对她的发问。 * 高三住在老宅时，有一次，苏泱在学校和女同学打架，当时班主任联系了苏奶奶。 二老在讨论这件事是否要告诉她的父母时，苏泱听到了苏骁对二老说，他们其实是疼她的，只是碍于他的存在，才装出一副不疼的样子。 彼时，二老在苏骁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不知所措。 而今，多年过去，苏骁和苏泱关系逐渐缓和，甚至像平常亲兄妹一般相处，若说谁最欣慰，莫过于苏家二老了。 “如果你们父亲还在世，看到你们俩兄妹好好的，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晚饭后，祖孙四人围坐沙发，苏爷爷和苏骁分坐两头，苏泱和苏奶奶坐在长沙发上。 此时，苏泱正给苏爷爷面前的杯子续茶，忽听奶奶的话，动作一顿，一不留神，茶水沿着杯子溢了出来。 “孩子们，说这些做什么？” 苏爷爷低声轻斥，把放在旁边矮桌上的抹布递给苏泱。 她接过，一边擦着桌上溢出来的水，低着脑袋，说：“爷爷，我们没事的，奶奶也只是想父亲。” 二老只有苏志海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他们大受打击。 爷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苏泱和苏骁都把这些看在眼里，身为晚辈，他们无法缓解二老的痛苦，但起码能让他们过得开心一些。 所以，在苏志海离开后，她和苏骁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更加亲近了。 “谁和她好好的？” 有些人，就是不会说好话的主，苏骁斜斜瞥了眼看过来的人，哼笑：“笨手笨脚的，连茶都倒不好，谁要跟她好好的。” 苏泱笑眯眯的，不反驳。 苏奶奶被这一闹，忘了难过，直接道：“之前网上有人给泱泱泼脏水造谣，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挨个给人骂回去。” 苏骁神色不动，嘴皮子一张，拒不承认：“反正不是我。” 苏爷爷：“那就是我见鬼了。” 苏骁：“……” 第244章 阿骁 苏奶奶还想和孙子孙女说说话，但年纪大了，不到九点，奶奶就打起了瞌睡。 苏泱扶奶奶回房休息，给奶奶整理被子时，奶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泱泱，怨你爷爷和奶奶吗？”奶奶问。 苏泱怔了怔，看着奶奶含着点点泪光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奶奶是指以前他们对她的刻意忽视。 在床边坐下，苏泱摇摇头，反手握紧奶奶苍老的手掌：“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羡慕过哥哥，但没有怨您和爷爷。” 苏泱实话实说。 她见过苏骁发病时候的样子，也很清楚苏骁后来病情加重，离不开家庭破裂的刺激。 爷爷和奶奶偏爱苏骁，是人之常情。 她没有怨恨，只有羡慕。 “好，好。”苏奶奶抬起另一只手，示意她过来一些。 苏泱顺从倾身过去，头微微低下。 奶奶的手放在她头顶上，轻柔拍拍。 苏泱听到奶奶说：“你哥哥情况特殊，在你和他之间，你爷爷和奶奶这辈子没办法偏心你，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们唯一的孙女。” “受了委屈，和我们说，和你哥哥说，不要一个人硬撑。” 老人的话，有着沧桑的沉静，一个字一个字敲在心上，让人忍不住心里发酸。 奶奶的意思很明白，就像一只手有长有短，他们会一直偏爱苏骁，但也不会允许除苏骁以外的人欺负她。 这里的人，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晚上睡觉，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回来，苏泱躺在床上，几经辗转，也始终没有睡着。 夜半时分，突然下起了雨。 风雨交杂声中，苏泱静静地听着，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不知何时，也没有特意看时间，微有睡意时，生理上的刺激让苏泱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上卫生间。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途中，经过苏骁房间时，苏泱恍惚好像听到有年轻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那道声音唤的是“阿骁”。 脑袋一团浆糊，半眯着眼睛从卫生间出来时，一不小心撞了个人。 抬头一看，苏骁正一脸不爽地瞪着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想当神仙吗？” 他以为她熬夜不睡，当夜猫子去了。 “睡不着，正要睡着的时候，憋醒了。” 苏泱没避讳，和他认认真真地解释了。 看着眼前乖顺的脸蛋，苏骁倒有些不自在了，毕竟是他断不了血缘关系的妹妹，动不动就骂人，好像确实不怎么好。 苏骁想说些什么时，就听苏泱突然话锋一转，问：“哥你怎么也还没睡？” “……睡不着。” “可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和人说话？” 如果没有撞上他，她或许以为幻听了，但现在嘛，她应该没听错。 她哥大半夜不睡觉和人说话。 一个女人。 女人喊他“阿骁”。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女人的音色听起来有些熟悉。 “……”怪他关门没关紧。 苏骁面无表情：“睡不着，找人视频说话打发时间，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不仅没有，还乐见其成。 “没有就滚吧！”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不知躺到几点时，苏泱起身，拿着杯子出了房门 第245章 大舅子和妹夫的你来我往(1) 既然回了老宅，苏泱也打算回一中看看赵芸。 苏骁送她过去，把车听在路边，和她一起下了车。 苏泱一愣，说：“不用送我进去的。” 苏骁翻了个白眼：“做什么白日梦呢？谁说我要送你了。” “那你这是……”苏泱疑惑。 苏骁：“顺便办点事。” 苏泱点点头，与他招呼了声，正准备进校门，就听苏骁在后面说：“待会儿还在这里，送你回去。” 苏泱回头应了声，背对苏骁时，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她的哥哥，似乎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毒舌又傲娇，也不知以后的嫂嫂会不会被他气哭。 目送苏泱进入校门后，苏骁朝马路对面走去。 这边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距离他的车，不远不近。 车玻璃是特制的，外面看不清里面，苏骁不管这些，径直走过去，抬手敲了两下驾驶位的车玻璃。 两秒后，车玻璃缓缓降下，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渐渐露出。 “出来，我们聊聊。” 丢下这句话后，苏骁率先转身离开。 江边。 两个同样气质不凡的男人站在一起，吸引了过路人们的注意。年轻女孩经过时，激动得拼命摇晃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同伴，同伴抬头一瞧，又掀起了一阵小鹿乱撞。 “抽不抽？” 苏骁从烟盒里拿出根烟，咬在唇上，低头拢火点燃后，又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身旁的男人。 男人接过时，苏骁蓦地开口问：“跟了多久了？” 男人没接话。 苏骁看着他点烟的动作，嗤笑了声：“不要跟我说，从她回来起，你就跟着了。” 把烟盒和打火机抛回给苏骁，袅袅腾起的烟雾遮了男人的眉眼，隔着层薄雾，对上男人幽深沉静的眸子，苏骁懂了。 “还真是……”苏骁摇摇头，眉眼是笑的，语气嘲讽至极。 “江子翊，你好歹也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做出这种跟踪人小姑娘的事，你就不害臊？” 苏骁问他，像在问“今天yang的股票是跌还是涨”般认真。 江子翊也笑：“为了得偿所愿，害臊又如何？”他的眼里同样没有丝毫笑意。 “得偿所愿？”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苏骁靠着身前的栏杆，弯腰笑了好一会儿。 苏骁毫不掩饰他的讥嘲。 江子翊明白，却并不理会。 掸了掸指尖的烟灰，他夹着烟抬起手，苏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漫不经心的动作顿住，滤嘴贴在唇边，久久未动。 “江子翊，七年前，你做出那种事以后，你要得偿的任何愿望，都和苏泱无关了。” 烟灰烫了手，江子翊把烟摁灭，走了两步，把烟头丢进了垃圾桶。再回来时，刹那翻涌的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他正面对着苏骁，脸色极冷。 “你不是她。” “我确实不是她。” 苏骁讥讽一笑，张嘴吐出剜心话：“但当初，她让我把那架大提琴还给你，你就应该明白，你和她已经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话音落地，江子翊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强压下的情绪不停翻滚，有痛楚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第246章 这是他的命，是他想爱不知如何爱的人 七年前。 苏泱因为江子翊和姚文婷的一番对话，本就发着高烧的她气急攻心，在医院忽然晕倒，不省人事。 当时，苏骁在医院突然遇到她，为防止意外，给付清留了电话。 一接到付清的消息时，苏骁就赶过去了。 一番折腾，苏泱的烧总算慢慢退了下来。 苏泱大概是病糊涂了把事情给忘了，其实当时他是给她办了住院手续的，因为病床分配问题，很巧，她和江子翊是同一个病房，就在他隔壁床。 在她还有点低烧时，中途她醒了过来。 彼时，她住院一个晚上加白天，他都没让江子翊接近过她。 不过，对方不知是真的太心狠，还是心生愧疚，也一直没有表露出要接近的想法。 苏泱醒的时候，当时他正好出去和护士拿药去了。 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看到了江子翊。 晚上的病房，只开了一盏三瓦小灯，惨白的光以微弱之势照进房间角落，照在少年身上。 少年的双腿没办法支撑他站立，但他也没找轮椅，就左腿跪在地上，打着石膏的右腿半曲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在床边。 他佝偻着腰，额头贴在她的肩上，像是在依恋，又像是在请求饶恕。 外面走廊上，有护士在扬声高喊医生过来，似乎是有病人有了突发情况。 但这些声音，离得很远很远。 在这间空旷的白色病房、这个灯光也难以照到的角落，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个人。 是他和她。 在这处安静的空间里，与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的是滴液声。 嗒，嗒，嗒…… 这时，紧紧握在掌心的手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江子翊猛地抬起头。 女孩眉心紧紧蹙起，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转动。 “泱泱……” 费力地再次倾身过去，贴着她的脸颊，能感受到她肌肤上的温热。 这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独属于她的暖，是几乎能烫进他心里去的暖。 干涩的眼眶微微湿润，江子翊把她的手握在手里，紧贴在唇上，一声声地低低呢喃：“泱泱，泱泱……” 翻来覆去的两个字，在口中含着嚼着。 他恨不得把身上的全部情感都倾注进去，这是他的命，是他想爱不知如何爱，惟愿付出一切让她幸福的人。 他的命醒过来了。 也或许没有完全清醒。 在寂静中，他听到她哑着嗓子低声喊：“江……江子翊……” “我在，我在。”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女孩的额发，江子翊语声轻柔至极，“泱泱，我在。” “江……”半睁着眼睛，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子翊垂眸注视着她，正要开口说什么时，他听到她说了极轻极轻的三个字：“我恨你！” 脑子绷紧的弦于刹那间断裂，握着女孩的手倏然收紧。 “泱泱……” 江子翊干涩着张口唤她，却未想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拼命挣扎着，软着力气推搡他，嘴里一声比一声高地叫道：“你走开！走开！” 第247章 他成功地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外面，有人冲了进来。 然后，江子翊感觉到有人把自己一把推开，他跌在床下时，下意识更加用劲握紧掌心里的手。 她的另一只手还在打点滴，不放，会伤到她的。 念头刚起时，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跪坐在地上，江子翊看着苏骁用力地把苏泱两只手按住，心疼得厉害，她还在生病，苏骁不知轻重地制服她的动作，他担心她被箍得疼。 “不要那么大力，她——” “我要回家！哥！我要回家！” 未及出口的关切在她的愤怒下，生生打断。 早就伤痕累累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急促，唯有紧紧握拳，死死掐着手心，才能勉强控制自己的处于失控边缘的情绪。 “我不要见到他，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哥，你带我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恨他！恨他！” “我要回家！回家！” 字字句句夹杂着怨恨，明明还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她也不忘抵触他。 这一刻，江子翊清楚地意识到—— 他成功了。 成功地把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成功地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苏骁问过医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对床上的人儿说：“好，我带你回家。” 离开前，苏骁看了眼地上的少年，冷厉讽刺的目光像在看垃圾。 后来，苏泱清醒后，没有提过此事，苏骁也不会刻意提起，让她想起这些伤心事。 在苏泱清醒的当天，她请他帮忙将放置在角落里，被她细心保养的大提琴还给江子翊，他答应了。 拎着大提琴去医院，但原先的病房空了，护士说病人已经出院了。 “他的腿不是还没好？为什么出院？” “他的腿就算一直住院也好不了。”护士说，“其实，他前段时间就能出院了，现在出院，除了他的腿伤没好之外，其他没什么大碍了。” 医院没找到人，苏骁直接一路找去了江家。 那时，刚好下了雨，小路泥泞，脚上一滑，一只脚的鞋底直接蹭上了大块黄泥巴。 拉了下背带，把大提琴重新背好，苏骁更注意脚下路了。他连爱情都不懂，更没什么门第观念，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江子翊和苏泱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骁是在江家后山找到江子翊的。 对领着他找人的小男孩道了谢，苏骁就要抬脚过去时，被男孩叫住了。 男孩问他：“你找我哥，到底有什么事？” 望着男孩警惕的目光，苏骁到了嘴边的“有垃圾要还你哥”咽了回去，他说：“你哥哥有东西落在我妹妹那里了，我替她还给他。” “你妹妹是谁？” “苏泱。” 苏骁看到男孩眼神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明显有了变化。 “哥哥好，我已经很久没和苏泱姐联系过了，哥哥替我和她问好。”男孩笑着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家。 看着欢快的男孩，苏骁没想到苏泱和江子翊的家人也处得这么好。 她是真的用心对待这一份感情。 第248章 大舅子和妹夫的你来我往(2) 哪怕，所有大人都以为这只是青春年少时的朦胧悸动，她也依旧认真地经营她的感情。 但是，现实给了她一巴掌，让她彻底醒悟了。 江家的后山种满了栀子花，江子翊就坐在花丛小径的尽头，他的旁边躺了一把拐杖，右脚还打着石膏。 苏骁大步走过去，坐下的同时，把背上的大提琴取下，放在了他和江子翊的位置中间。 “物归原主。” 大提琴用黑色琴盒装着，还是熟悉的黑色琴盒，和一年前送出去时的样子，并无差别。 连琴盒都保护得像全新的一样，不难知道里面的大提琴也必定是保护得很好。 移开视线，江子翊不辨情绪道：“它的主人，不是我。” 苏骁：“……” “江子翊，你这就没意思了。” 苏骁讥笑一声，斜睨身边的少年：“一架大提琴，苏家还买得起。你和苏泱已经没关系了，再拿你送的东西，不合规矩。” 后面的话，苏骁说得还算平和。 板着张面孔，江子翊声音无波无澜：“没什么不合规矩，送出去的礼物，就是她的。你们送回来，才是不合规矩。” 苏骁心里一直压着火气，从接到付清的电话，看到苏泱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时，就一直没消失过。 而今，听到江子翊的话，压着的火气又隐隐飙升了起来。 深呼吸，苏骁没揪着大提琴一事，转而说起其他。 “江子翊，还记得你们高三毕业后，苏泱陪我去心理诊所的事吗？” 江子翊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嗯。”那是他和苏骁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面对面。 “那次，你为了苏泱特地找我理论，我记得你说了有不少不中听的话，其中一句，我印象深刻，”苏骁笑了声，看着他问，“想知道是哪一句？” 江子翊没接话。 此时此景，不管哪一句，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当时，你对我说的是：泱泱敬重你这兄长，你的人生再怎么悲剧，也不是你仗着她对你的感情，肆意欺负她的理由。” 苏骁站了起来，双手插兜，眺望远方，没有看身后刹那间白了脸的少年。 苏骁说：“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时隔多年，江边，冷风送来苏骁的话。 “当初，苏泱喜欢你时，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肆意伤害她。现在，你想挽回了，就想一步步逼着她重新走进你的圈套……呵，江子翊，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从不想伤害她。 可他确确实实伤害了她。 苏骁的话，江子翊无可辩驳。 沉吟几秒后，他也只说了一句话：“她不喜欢唐璟。” 苏骁：“可她也不喜欢你。” 江子翊：“……” 张了张口，江子翊再次哑口无言。 “她今天去了一中，说是要看你们以前的班主任。” 苏骁不管他的心里想法，按照计划把该说的都说了，“你之前跟着她，应该也知道她还回了h大。” “七年了，知道为什么她能心平气和地旧地重游吗？” “……”江子翊眼睑低垂，不言语，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握起。 苏骁顿了两秒后，缓缓道：“因为，她彻底放下了。” 第249章 江子翊，苏泱，你们是母校的骄傲 今年，赵芸在高二年级任教，心血来潮下，苏泱在得了教导主任和赵芸的允许后，直接坐在教室后面旁听了起来。 赵芸教导有方，即使突然多了一个学姐听课，除了课前的一阵窃窃私语外，班上学生就分外认真听讲。 今天，赵芸讲的是《礼记·大学之道》。 正当赵芸讲解到“物有本末，事有始终”时，一道高大黑影笼罩过来，然后，在她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苏泱愣了下，偏头一看，细眉皱起。 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起，脸上神色漠然，同样偏头，径自迎上她困惑且不掩敌意的目光。 江子翊，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有疑惑，但苏泱不会问，更不可能在人家上课的时候问。 收回视线，苏泱重新回头望向讲台上的赵芸。 不可否认，相比之前的坦然轻松，此时，她的内心称不上波涛汹涌，但绝对也不算平静。 不是还没有放下，而是既然打算成为陌生人，她就不想与对方有私下的联系。 不论是偶然，还是蓄意，苏泱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苏泱本想等下课铃声一响，就与赵芸打招呼走人，但没想到的是，校长和教导主人突然过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教导主任说：“江子翊，苏泱，你们是母校的骄傲。” 校长说：“难得回来，你们就给你们的学弟学妹们做场演讲吧？” “是啊，也让这群学生好好学习一下他们的学长学姐，别一个两个的就知道逃课、早恋。”教导主任补充道。 “……” 自觉忽视早恋两个字，苏泱歉然道：“校长，主任，我哥哥还在外面等我，没时间给学弟学妹们做演讲，实在抱歉。” 给学弟学妹做演讲，她愿意，但她不愿意和身旁的男人牵扯在一起。 面对校长和教导主任，江子翊的脸上也依旧维持着冷酷漠然的神色。 “好。”江子翊干脆点头，随即又转头看向苏泱，“我进校门的时候，没看到你哥。” 他是看着苏骁离开的。 本来还在对他冷嘲热讽的，但接了个电话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离开前，苏骁应该给她打了电话，但她没接。 苏泱还在想着这个高中逃课、打架、早恋全都做了个遍的校霸是哪儿来的底气给学弟学妹们做演讲。 蓦地闻言，她有瞬间呆愣，随即拿出手机看了，果然有两通苏骁的未接来电。 点开苏骁发来的信息，和江子翊说的一样，他临时有事离开，让她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 关上锁屏，抬头时，就听校长满面红光道：“既然都不赶时间了，那你们就和学弟学妹们说几句。” 校长和教导主任他们的动作很快，像早已准备好这项流程。 等苏骁和江子翊跟着校长几人来到广播室时，值班播音员已经即将说完了开头致辞。 苏泱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怎么站到了这里时，就听播音员对着话筒说：“接下来，我们用掌声热烈欢迎yang的董事长江子翊先生、青年大提琴演奏家苏泱来到我们的广播室，为我们带来精彩演讲。” 第250章 论教育的重要性 广播员是两个学生，一男一女，许是突然看见只有在电视和网络上才能看见的人，年轻青涩的脸上洋溢着兴奋。 他们把话筒递过来，苏泱没接，江子翊也没接。 苏泱瞥了眼身边男人，刚好撞见他深邃的黑眸。 “你先？”他的嗓音压低，简单两个字透着熟稔，以及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泱没说话，但伸手接过了女学生手里的话筒。 这时，教导主任对他们说：“不着急，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给你们说。” 苏泱：“……” 主任，其实，她真挺着急的…… * 从广播室出来，校长和教导主任还跟在身边。 教导主任憋屈着一张脸和江子翊说：“子翊，下回要是有学校再邀请你演讲，你刚刚那番话可说不得。” 刚才，江子翊在简单说了下自己对高中生活的理解后，在结束前，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让校长和教导主任瞬间绿了脸的话。 他说：“十七八岁的你我，有着不把世界放在眼里的勇气，幼稚得可笑。可是，谁又能说这份幼稚不好呢？” “也许，七八十岁的你我，会感谢这时候没有让你我留下一生遗憾的勇敢的自己呢？” 话到此处，江子翊倏然抬起眸子，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站在角落里的女子。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轻声道：“所以，趁着还有无所顾忌的勇气时，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想爱的人，勇敢地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确实。”校长附和教导主任，拍拍江子翊的肩膀，道，“他们现在还处在塑造‘三观’的阶段，一旦接受了新奇的思想，很容易走歪路。” “尤其是你那句‘爱你想爱的人’……” 天天蹲操场和教学楼角落抓早恋的教导主任感觉自己快心梗了：“你这不是怂恿他们去早恋吗？要真谈起恋爱，他们还用不用学习了？” 江子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落后一步的女子身上。 此时，听到教导主任的话，一直不打算反驳的男人回道：“影响学生成绩的，不是早恋，而是教育。” 早恋也是情感的一种形式，只是因为这份情感过早出现，就对它打下标签，江子翊认为，这是对一份感情的不尊重。 学生的学习受到影响，早恋从来不是主因，如果家长及学校老师能够正确引导教育，早恋不仅不会成为他们成长过程的阻碍，还能进一步促进学生的成长。 “如果教育不当，即使不早恋，学生的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江子翊道。 苏泱抬眸看他，眼里闪过些微诧异。 她知道他少年时就不把规则放在眼里，不然他也不会去打黑拳，常常违反校纪校规，所以，他在广播室的那番话，校长和教导主任惊讶，她却不以为意。 而今，她惊讶的是，以前无视规矩原则的人，竟掷地有声地强调教育的重要性…… 倏然之间，苏泱恍惚记起多年前不知谁对她说过的话。 “小时候，我就被人骂没家教，我也承认我没家教……泱泱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迷路了，你要把我拉回来啊。” 第251章 好巧 “泱泱！” 苏泱从苏家巷走出来，就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杨筱筱正高兴得蹦跳着向她招手。 杨筱筱身边站了一个男人，他扯着她的手臂往后拉，看他皱眉不悦的样子，应该是在让杨筱筱好好站着，不要离马路那么近。 穿过马路，看清男人的面孔，苏泱朝他笑了笑，主动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周清放。” “……好久不见，苏泱。” 周清放挠了挠后脑勺，一向厚脸皮的他，此时，面对落落大方的女子，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杨筱筱毕业后，也去了g市工作，自打得知苏泱回了h市，她整整忙碌了半个多月，终于挤出了假期，特意赶回来陪苏泱一起度假。 周清放作为男朋友，自然也陪她一起。 说起来，这些年杨筱筱与苏泱时不时视频通话聊天，碰上出差，如果在国外离得近，她们也会约一起见一面。 但碍于江子翊的关系，哪怕女朋友和苏泱的关系再好，这么多年，周清放也和其他人一样，只在电视、网络或杂志上见过苏泱。 有时候，碰上杨筱筱和她视频，周清放甚至会刻意避开，因为这事儿，杨筱筱对他颇为不满。 杨筱筱骂他：“江子翊是你兄弟，泱泱就不是你朋友吗？” 是朋友，但始终没有兄弟亲。 当时，他怕继续惹恼杨筱筱，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而今，突然看见自己刻意避开的朋友，周清放也确实不可避免的心虚了。 想当年，苏泱离开，姚文婷还没“发疯”时，背地里，他和姚文绪也没少撮合姚文婷和江子翊。 周清放干笑着和苏泱寒暄，突然，眼神瞟见正走过来的某人，在看看正和他女朋友聊得正欢的苏泱，莫名地，他的心，更虚了。 与此同时，他的后颈蓦地有些发凉。 果不其然，下一秒，后腰传来一阵酸痛。 卧槽！ 这酸爽！ “怎么了？”苏泱站在周清放和杨筱筱的面前，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见周清放突然龇牙咧嘴，有些疑惑，用眼神问杨筱筱。 扫见越来越近的男人，杨筱筱狠狠瞪了眼周清放，下手力道更重，面对苏泱时，却笑得温柔可亲：“这男人有时候就发神经，不用理他。” 周清放按着女朋友的手，强颜欢笑：“……呵呵，对，对，不用理我。” 苏泱不是眼瞎，自然看出这对男女朋友的“不正常”，不及细想，头顶倏然落下一道声音：“好巧。” 周清放：“……” 杨筱筱：“……” 敢不敢换个搭讪词？杨筱筱松开手，走过去挽住苏泱的胳膊，顺便翻了个大白眼：“江董是大忙人，隔几座城市都能遇见，还真是够巧的。” 周清放头皮发麻，女朋友，你在冷嘲热讽的时候，能不能别看着他？ “翊哥，你是来这里出差吗？”周清放清了清嗓子，“怎么没听你提过？” 早在之前，周清放和苏巡去江家别墅找他，就知道他要来h市了，而且还直言不讳地说要“追人”。 江子翊也不揭穿他，垂眸看着一臂远的女子，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不是出差，是私事。” 第252章 无视是她的回答 周清放扯着杨筱筱先行一步，周围有行人路过，不由都好奇地看向相对而站的两个人。 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漂亮精致，两个人站在一起，无比登对。 但是，这二人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路人的疑惑，无人可解答。 而引起路人猜测的两个人心思各异。 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男人先开了口。 “你要和杨筱筱去哪里？我送你们。”他握紧手里攥着的车钥匙，怕她拒绝。 苏泱没有拒绝。 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苏泱抬眼看他，根本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 她说的是：“江子翊，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江子翊：“……” 相识至今，他答应过她不少事情，少有没做到的事情。 其中一件没做到的事，就是答应她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忘记。”答应她的，从不敢忘。 可是，可是思念一旦开了闸，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再一次控制住自己的贪念呢？ 头低下，江子翊的背脊微微佝偻着，与她站在一起，他向来迁就着她的身高，弯下挺直的脊梁。 苏泱冷冷一笑，没什么情绪问：“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江子翊毫不迟疑：“追你。” “追我？”苏泱笑了，像是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怎么追？死缠烂打吗？” 江子翊紧抿唇，两秒后，回：“我只要你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死缠烂打。 “江子翊，你还要不要脸呢？” 这辈子，苏泱没怎么出口骂人，难得的几次，都让他得了去。 也算是他的福气了，江子翊苦笑。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是你想让我回来，你想追求我，我就必须同意你的想法。” “不是必须同意，我……” 这话不对，江子翊想解释，可苏泱并不想听，转身就走。 注视着她决绝冷漠的背影，倏然间，江子翊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股让他心脏隐隐作痛的无力，一直延续到苏骁送苏泱前往机场。 自那日交谈后，她便无视他的存在。 即使在电影院，他特意和别人换了位置坐在她的旁边，她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即使这两日，他守在苏家巷，只要一看到她出门，就厚着脸皮靠近她，她也无动于衷。 她很干脆地无视了他。 这是她对他死缠烂打的回答。 看着正在告别的两兄妹，江子翊站在相隔数米远的地方，深深呼吸。缓缓阖上的双眼，遮掩了黑眸里的痛苦和无措。 苏骁把视线收回来，对着苏泱身后扬了扬下巴：“真不打算回头了？” 苏泱没有回头，她用手做梳理了理披散的头发，微微一笑：“好马不吃回头草。” 看着女子眼里的坦然和从容，苏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哥，如果谈恋爱了，记得带回家来看看。” 突如其来的话，让苏骁皱了下眉：“干嘛这么说。” 干嘛这么说？ 当然是回来这几天，她已经好几次看见他故意避开接电话了。 第253章 苏骁:我不会结婚 加上那天半夜听到的那声“阿骁”…… 苏泱有理由怀疑他是恋爱了。 但怀疑归怀疑，苏泱自不会说出来，她只笑眯眯道：“没干嘛啊，你年纪比我大，我这么说，不很正常？” 眉头依旧是皱着的，苏骁没好气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这个反应有些奇怪，难道她哥是不婚主义者？ 昨天晚上，奶奶还特地嘱咐她找个机会和她哥说一下找对象的事，要是他真的不婚，爷爷奶奶可再疼他，可能也会气得跳起来打他。 “奶奶昨晚和我说，她希望你尽早成家。” 见他脸色一变，像是要开口骂人，苏泱提前堵了他的话。 “我支持你所选择的生活方式，但不代表爷爷奶奶他们也会支持。不管你选择什么，我希望你都能好好和他们说，不要让他们伤心……” 顿了顿，苏泱目光一黯，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儿子，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只剩下哥你了。” 苏骁沉默，几秒后，他直言：“我不会结婚。”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苏泱怔了怔，她凝眉沉思一瞬，道：“好，不管怎么样，我支持你。” 时间不早了，与苏骁分别前，苏泱说：“上次在爸的墓碑前，你对我说过的话……回去后，我会调查。” 苏骁哑然。 墓碑前，他问过她有没有怀疑过苏志海的死，当时，她的回答是没有。 其实，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再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把她扯进这件事。 毕竟，如果真怀疑苏志海的死，最大嫌疑人是殷虹，而殷虹，是她的亲生母亲。 本来这次见面，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此事，苏骁以为她依旧坚持己见，却没想到在离开前，她竟会主动提起。 苏骁低头思忖，感觉有道视线看着自己，抬头一看，是江子翊。 他正皱眉打量自己，显然是听到了苏泱刚才的话。不过很快，江子翊转身去追前面的女子。 苏骁看到他弯腰偏头与苏泱说话，可直到过了安检，两人转进候机厅，苏骁也没见苏泱抬头看他一眼。 摇了摇头，苏骁转身离开。 刚从机场门口出来，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掏出一看，屏幕里显示“付清”。 * 江子翊回到别墅，还在h市陪女朋友见家长的周清放打了电话过来。 扯出领带扔到沙发上，江子从酒柜里拿了瓶酒，走到沙发前坐下，倒酒的声音很清脆，传进了电话那端。 “刚回家就喝酒？”周清放的声音带着调侃，“是庆祝抱得美人归？” 江子翊饮了口杯中酒，耷着眼皮，淡淡吐出两个字：“说事。” 周清放：“……” 说什么事？ 他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恭喜他翊哥终于得偿所愿了。 可翊哥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没有一点兴奋呢？ 虽然在电影时，苏泱没搭理他翊哥，但都过去这么些天了，难道翊哥还没搞定？ “翊哥，”周清放小心翼翼问电话那端的人，“苏泱是……还没原谅你吗？” 第254章 调查 沉默蔓延许久。 “翊哥？” 周清放疑惑地喊了一声，再等了几秒，才听男人沉声开口道：“我让她难过了，这些都是我该有的惩罚。” * 苏泱回到g市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殷虹，也不是找唐璟，而是找了当年给苏志海抢救的医生。 作为苏志海的女儿，了解一下苏志海当年的抢救经过，无可厚非。 听完医生的叙述后，苏泱沉默一会儿，迟疑道：“可是我父亲体检情况向来都很好……” 苏泱未说完的话不难理解，医生解释道：“苏先生的病情虽然很突然，但心梗的常见情况之一就是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 从医院出来，苏泱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绷紧的心弦松了松，长舒了一口气后，后知后觉的，心里弥漫着满满的悲哀。 在回国之前，苏泱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亲自调查自己的母亲。 可事实是，此时此刻，她站在医院门口。 并且，在得到了医生的回答以后，回到苏家，她还唤了管家阿姨过来。 “阿姨，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妈还是经常不回家吗？” 时代的发展让八卦媒体很厉害，殷虹也没有遮羞的想法。不论是杂志报刊，还是电视网络，常常可见殷虹的新闻。 就算在h市，苏泱也看到了。 管家阿姨神色为难，似是不知该怎么说。 苏泱了然点头，又问：“她回来时，有说我什么吗？” 有！ 像什么“白眼狼”、“没良心”、“狼心狗肺”等词汇，再像什么“出门被车撞”、“不得好死”等句子，夫人在不顺心的时候，都骂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来不在背地里说小姐的夫人，逐渐开始骂起小姐来，而且，骂出来的词句越来越难听，就算是她这个外人，有时候听着也心生不忍。 可这些，再怎么着，她也不能说。 踌躇几番，管家阿姨憋出了一句安慰：“小姐，夫人对您虽然是严厉了些，但她是爱您的，所做的一切，出发点总归也是为你好的……” 后一句话说出来，明显听得出底气不足。 苏泱也不计较这点事，她了解她的母亲，也早就知道殷虹不会说什么好话了。 “阿姨，我还是三年前回了g市，感觉变化很大。” “是啊，这几年，g市发展得更好了，我们乡下的泥路都变成了水泥路了，还装了路灯。” 苏泱愿意转开话题，管家阿姨也开心，和她说了好些家乡变化的事。 苏泱也认真听着，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然后，就听到她状似若无其事地问了句：“阿姨，这几年，我们家有什么事发生吗？” “什么事？”管家阿姨不太理解。 “随便什么事啊，感觉我爸走了后，这次回来，苏家空落落的。” “小姐这是想先生了。”管家阿姨叹了口气，道，“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没什么变动，都是以前那些人……” 似是想到什么，阿姨又补充了句：“不过三年前，先生走了没多久，夫人辞退了一个厨师。” 第255章 唐璟:我爱你……晚安 决定拨通唐璟的电话时，苏泱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苏泱很耐心，电话响了十几声没被接通，直到自动挂断。 垂眸看着手机，直到自动黑屏，然后，她把手机放到一边，从琴盒里取出大提琴。 舒缓的曲子在夜风中缓缓淌过，如一汪清泉，仿佛能洗净一切污秽。 沉浸在大提琴世界中的苏泱没注意到放在矮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等她重新放下大提琴，拿起手机，看到未接时，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重拨回去，这次，电话那端的很快接起。 “抱歉，我刚刚在练琴。” “抱歉，我刚刚在洗澡。” 异口同声的话，让苏泱和唐璟都愣了下，然后，便是轻笑声。 “回g市了吗？” “嗯，回了。” “心情好些了吗？” 唐璟问得自然，但听在苏泱耳里，却让她莫名愧疚。 他明明很清楚她之所以回h市，是为了散心，其中，最大的烦心事，就是和他的婚约。但他没有恼她，待她一如往常。 像个兄长一样，包容她的不好。 爱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这几天，苏泱一直在问自己。 此刻，她觉得答案是什么无所谓了。 即使没有爱情，即使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她也会对唐璟好的。 没有唐璟，或许就没有青年大提琴家苏泱。 “唐璟哥。” “嗯？” 女孩声音很轻，唐璟心里一跳，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剧烈跳动起来。 苏泱：“我们见一面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和之前的强硬不同，此时，女孩的语气是缓和的、亲近的。 站在酒店窗户前，唐璟抬起手掌遮了半张里，唇角扯出的笑容不沾丝毫算计。 他是真的开心，守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属于他的曙光。 “好，我们见面，我们见面。”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低，重复的话语里有着平日难得一见的懵然，苏泱听着，有些心酸，也有些开心。 这是一段不平等的感情，她只能加倍对男人好，让男人开心。 “你还在外地出差？” “嗯，我把工作收尾下，明晚就能回到g市，我们后天见面。” “会不会太赶？也不着急的，唐璟哥，你——” “泱泱，我着急。” 苏泱无言片刻，说：“好，那我等你。” 说完了正事，苏泱也不像以前那样很快结束了通话，而是捡了些此次回h市时遇见的人和事，与唐璟闲聊。唐璟静静听着，时不时也穿插几句自己在出差时的所见所闻。 二人的通话分为异常和谐，直到半小时后，苏泱主动结束话题。 “唐璟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也要先休息了。” 唐璟说“好”，却没有立即结束。 “泱泱。” “嗯。” 他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试探般地说了句：“我爱你……晚安。” 电话静了几秒，唐璟突然有些忐忑，却也不后悔。 他等着她。 直到几秒后，苏泱轻轻应他：“好，唐璟哥，晚安。” 第256章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提她 结束通话后，唐璟难得的还在发怔。 直到，腰间覆上了一双手。 “怎么，她这是同意了你的求爱了？” 眼睑微垂，盯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唐璟就毫不犹豫地掐着女人的手腕，把人甩开。 姚文婷看着男人毫不在意地走过面前，明明刚才他们两个人还那么亲密。 就算听到了电话响，他也没有出声让她停止。 “唐总，你如果和苏泱结婚了，是不是就要和我结束了？” 和她结束？ 唐璟随手捡起沙发上的浴袍穿上：“你和我从来没有开始，何来结束一说？”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何必说得这般暧昧？ 唐璟坐在沙发上，给秘书打电话让他整理这两天的工作。 秘书问他：“唐总，是有什么急事吗？有些行程安排在后天，可以后天再处理。” 唐璟说：“嗯，明天结束全部行程，顺便帮我订一张晚上回g市的机票。你们如果还想在三亚玩，那我给你们放几天假，我自己回去。” 秘书受宠若惊。 和外人对男人儒雅的印象不同，跟在唐璟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御下的手段到底有多凌厉。 这突然给他们放假的事儿，百年难得一遇，看来，他们唐总的心情很好。 姚文婷也听到唐璟的话。 与这人相识多年，她自然清楚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多冷。 乍一听他要给员工放假，姚文婷也吃了一惊。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嫉恨。 苏泱就真那么好？ 不过是松口要和他见一面，他就那么开心？ 入圈这几年，姚文婷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 突然莫名其妙的情绪化，是常有之事。 因而，等唐璟挂了电话，打开笔记本电脑，正要处理工作邮件时，就听女人倏然歇斯底里的骂了起来： “唐璟，你信不信我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都抖落到那个贱人面前，让你鸡飞蛋打？！” “……” 下颌绷紧，唐璟侧脸冷冷盯了她一眼，音调又沉又重：“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自从苏泱回国，姚文婷已经三番两次在唐璟面前拿苏泱挑衅他了。 但这一次，姚文婷显然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猛地冲了过来，双手死死抓着沙发背，手筋突显，眼睛睁大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骂：“贱人、贱人，她苏泱就是一个贱——” 余下难听的咒骂戛然而止。 扒着脖子上的大手，姚文婷呼吸困难，失去的理智渐渐回笼。她狰狞着一张脸，眼含乞求：“唐……放、放开我……” 唐璟的脸上是诡异的平静。 仿佛他手下捏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这种漠视人命的神态，姚文婷曾经见过。 是在初见时，他漫不经心地亲口吩咐人安排了一场车祸。 “姚文婷。” 唐璟抓着女人的脖子扯过来，原本就很近的距离，变得更近，只要他开口说话，两个人的嘴唇就能触碰到一起。 这是一个极尽暧昧、且充满欲望的姿势。 可是，男人的手却像拍什么不得心的宠物一样，拍着女人的脸。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提她？” 他说：“论起贱，谁有你贱？” 第257章 苏、唐约会 苏泱和唐璟的见面地点是在游乐场。 站在游乐场大门口，苏泱看着几米远外的售票口。 今天是周二，游乐场不像假期似的人山人海，或许是为了节省人工，游乐场只开了一个售票口。 前来买票的人全部集中在一个窗口，就算不是假期日，窗口前也排成了一条长龙。 唐璟就站在这条长龙中间，高领毛衣搭配灰色大衣，下身一条米色休闲裤，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气质和得天独厚的容貌，惹得前后游客频频回顾。 “路中间人多，不要让人撞到。” “游乐场左边第一家是奶茶店，你去那里等一等。” “等我买好票了，就来找你。” 手机连续几下震动，都是唐璟发来的消息。 看完消息，苏泱走了几步，站在游乐场旁边矮楼的屋檐下，却没有按照唐璟的意思去奶茶店。 “怎么不去？” 唐璟又发了信息过来，苏泱抬头望过去，正好撞上他看过来。 苏泱牵起唇角，朝他露出浅浅笑容，用消息回他：“没事，我等你。” 他在排队，她却坐在奶茶店，这样总感觉不太好。 “泱泱，你对我，还是太客气了。” 乍然看见界面显出这道消息，苏泱还愣了下，还没想好怎么回，就看见另一道消息跳了出来，但不过两秒，又被撤了回去 速度之快，如果不是已经看清了内容，苏泱大概会以为他错发了什么信息。 那条被撤回的信息是：当年小琚跟着你们毕业游，回来说，在他面前，认识了不一样的你。你会撒娇索要拥抱、会生气打人，一起逛游乐园，你会心安理得的让他排队买票。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浓密的眼睫遮掩了眼底的情绪，苏泱握着手机，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这时，掌心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唐璟说：“抱歉，刚刚发错了。泱泱，你还记得这个游乐园吗？” 他另起话头，苏泱顺着他的意思：“记得。” 这个游乐园，她以前来过一次。 十三岁那年刚回苏家，唐璟认出了她是当年的邻居妹妹，与她没有隔阂，对她一如既往的好，甚至，据母亲说，比以前更好。 可时隔几年，她虽然也认出了这个邻居哥哥，但要让她一下子打心底深处和以前一样亲近他、信任他，她做不到。 许是看出了她内心里的小别扭，那段时间，尽管唐璟学业紧张，他都坚持抽时间陪她，经常性，过来苏家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条小尾巴，唐琚。 那年，为了消除苏泱对他的陌生和疏离，唐璟也带她去了不少地方。 带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正是建在g市郊外的游乐场。 社会在进步，虽然还是那个游乐场，但里面的设施设备，全部都焕然一新。 就着这个话题，苏泱和唐璟聊了很久。 直到轮到唐璟买票，他来不及看她的消息。 等买了票，再次打开手机时，就发现了苏泱发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第258章 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唐璟带着苏泱重温了当年带她玩的项目——旋转木马。 一向稳重成熟的男人难得卸下脸上的面具，冬日阳光下，男人笑容灿烂，像不谙世故的在校大学生。 他让她坐在木马上摆pose。 苏泱瞄了圈周围，见只有寥寥数人对这个项目有兴趣，放下心来，对着唐璟的手机镜头，摆出了剪刀手。 镜头里的女孩，脸颊沾了浅浅的胭脂色，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弯起月牙弧度，剪刀手抵在她的眼角处。 这些年，出于各种目的，唐璟也给不少女孩子拍过照。 那些女孩子自诩时尚，每到拍照时，总是要提前设想好姿势造型，就希望将最好的状态留在照片中。 但是，那些女人精心拍摄的照片还比不过她随手比划的一个剪刀手来得好看，唐璟这般想道。 暖融的冬日阳光下，正拿手机拍木马的苏泱没有发现，男人眼底流露出的极具侵略性的火热目光。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吃完晚餐，唐璟就开车送苏泱回苏家。 一上车，唐璟就开了电台。 苏泱静静听着，电台主持人结束了话题后，播了一首香港老歌。 苏泱听出来了，是林子祥的《旧居中的钢琴》。 旧居中的钢琴， 旧歌中的爱人， 只偏差一个音， 没法可再觅寻。 …… 苏泱恍惚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响起了唐璟的声音。 “在想什么？” 唐璟瞟了眼车内收音机，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静了一会儿，女孩声音响起。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她说的是：“唐璟哥，我记得以前你是不是学了钢琴？” 暗橙色的路灯隔着车玻璃照在男人的脸上，一晃而逝间，男人眼底的冷漠因这句话尽数消散。 “嗯，以前是学过。你还记得？” “是忽然之间想起来的。” “因为这首歌？” “……嗯。”苏泱转移话锋，问他，“怎么后来没见你继续学下去？” 唐璟心情不错，他和她解释：“以前学这个，是因为我妈的要求。后来她不在了，回了唐家，就没兴趣再学了。” 兴趣不是根本原因，主要原因是他要在唐家立足，要他的父亲看到他的好，就不能在他身上出现和他母亲相关的任何事。 车直接开进了别墅区，停在了苏家别墅门口。 苏泱下了车，转身回去前，和唐璟说了自己要从苏家搬出来的打算。 唐璟一时间没开口说话，像是在沉思。 苏泱莫名有些紧张。 唐璟看出了她眼底的不愿，到底没说出搬去他家，而是表示他会帮她找合适的公寓。 苏泱垂头，暗暗松了口气。 正当此时，下巴被人轻捏住，抬起，额头上印上了一抹微凉。 “晚安，泱泱。”唐璟凝视她，认真道，“今天的约会，我很开心。” 唐璟把车开离苏家别墅，到了路边时，又停下了。 他打开手机微信，看到了刚刚苏泱发来的消息：“我也很开心。” 视线上移，落在上一条在游乐场时，她发来的那条消息： “唐璟哥，都过去了。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这是在回答他那条撤回去的消息。 第259章 苏泱之于他，凌驾于一切之上 目送黑色的车子离开，苏泱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往里走时，眸子一抬，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下意识地，秀眉蹙起，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呢？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男人看出了她眼底的想法。 傍晚，正在公司和秘书关彬及其他几个高管开小型会议，手机关机了。等开机后，他就看到了有未接来电短信。 在他开会期间，姚文绪打了两通电话过来。 其实，这两年来，他和姚文绪已经生分了很多。 姚文绪一直撮合他和姚文婷，他懒得理他们两姐弟，后来，有一次，姚文绪跑来江家说要找他谈心，念着兄弟情分，他没有拒绝。 那天，姚文绪和他都喝了不少酒。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破天荒的，姚文绪质问他是不是还惦记着苏泱。 在姚文绪面前，他对某人的感情没什么要否认的。 “对。” 他把杯中红酒喝了干净，再拿着酒瓶倒酒时，他说：“我还惦记着她。” 日惦记，夜惦记，惦记得恨不得把不由自己控制的心掏出来，千里迢迢送到她面前，只为了让她再看他一眼。 也不知这话怎么触到了姚文绪的神经，还是他原本就打着过来探听消息的目的，得知他的想法后，姚文绪大怒。 “江子翊！” “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个女人？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姐一直在等你？” 姚文绪说：“我认你当兄弟，不是让你来糟蹋我姐的！” 哪怕心性凉薄，可听到这话，江子翊不可否认自己有那么瞬间寒了心。 “我和你姐姐说得很清楚，我和她，没可能。”除了在苏泱面前，难得的，江子翊也和姚文绪多解释了一句。 “我从来没给过你姐姐任何希望。”江子翊面无表情，盯着姚文绪，语气平静。 姚文绪钻了牛角尖，听了这话，不仅没消气，甚至更生气。 最后，还自以为是地给出了两个选择。 “翊哥，我再叫你一声翊哥。你和我姐在一起，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你就是我亲大哥。你要是非要惦记那个女人，看不到我姐的好，那我们这兄弟也不用做了。” 江子翊将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旋即，笑了。 慢悠悠地抿了口酒，江子翊没再看姚文绪了，手腕轻轻晃动，红酒撞在玻璃杯上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透过玻璃杯，男人看到了自己。 眉眼锋利，一双漆黑的眸子透着冰冷无情。 “那就不用做了。滚吧！” 收起回忆，江子翊把手机放下，没理这两通未接来电。 兄弟情可贵，但，苏泱之于他，凌驾于一切之上。 在她和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之间，根本不存在选择。 许是清楚江子翊不会回拨电话给自己，开机后的十分钟，姚文绪再次打来了电话。 江子翊接了。 接之前，他想到的是多年前，他摆夜宵摊子和人打架，不想回江家让奶奶和江子川他们看到，就住在了姚文绪的家里。 接通后，江子翊想，这份兄弟情，是时候彻底结束了。 第260章 和你有关系吗 “翊哥，你心心念念的人和别的男人在逛游乐园。她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你还不死心吗？” 电话里，姚文绪如是问他。 他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当时，江子翊坐在办公桌前，重新拿起钢笔，翻开文件。 十分钟后，关彬再次敲响办公室门，想要找他签署文件时，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 办公椅歪斜着距离办公桌两米远，钢笔被随意丢掷在地上，关彬捡起钢笔试着写了下，金属笔尖已经裂了。 江子翊在苏家别墅门口的杨树前，笔直地站着，眼睛紧紧盯着路口方向。 他站了很久，心乱得像塞了一团麻线，随着时间的点点流逝，线缠得越来越紧。 胸口窒闷，江子翊几次深呼吸，倚在树上时，几乎是靠着回忆才使得那阵阵袭来的悸痛得以稍微缓解。 直到，路口拐进一辆车，漆黑的夜里，明亮的大灯几乎快要灼瞎他的眼睛。 脑海里，突然想起姚文绪在电话中，问他是否死心了的话。 他看到等了一晚上的人儿从别的男人的车上下来。 他看到了她和那个男人在车前面对面说着话，她低着头，似在羞涩。 他看到那个男人占据了曾经属于他的位置，站在她面前，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与她相拥，然后，再次低头，吻她…… 他看到那个男人离开后，她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对方，像是依依不舍，连他从阴影出走出来，逐渐向她走近，她也没发现。 死心了吗？ 不，他怎么可能死心呢？ 念头落地，江子翊出手扣住当自己不存在，径自越过他走过去的女孩的手腕。 “泱泱，你和他，很亲密……” 男人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恐怖慑人。 他低着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自语：“你让他抱你，亲你……” 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满满的委屈和痛苦。 他看到了？ 苏泱眸光微动，想起刚才唐璟亲了她的额头后，将她拥进怀里，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泱泱，我很想亲你……”他向她表达自己的欲望，她浑身一僵，唐璟却笑了下。 他没抬头，只是用手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不要紧张，我会等你毫无保留接受我的那一天。” “泱泱。” 手腕一紧，眼前一晃，满脸颓然却依旧清隽帅气的男人转到她身前，与她面对面。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挤出简单的一句话，每个字都烫了他的喉咙。 分开多年，不是没有想过她的身边已经有人陪了。 七年前，唐璟陪她一同出国时，他就以为他们两个人不久将来就会在一起。 可是，直到唐璟出国再回国，他出国再回国，她出国再回国，这么多年，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人，她的身边也没有。 他知道她怨他、厌他、恨他，可只要她没有喜欢其他人，他就总是忍不住奢望。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苏泱笑了。 她毫不犹豫甩开他的手，细眉高高挑起，仰着脸直视他的眼：“和你有关系吗？” 第261章 江子翊，我不会只有你 是的，在苏泱听来，这就是质问。 她真的……喜欢上其他人了吗？ 苏泱想起刚回国不久，她前往莫家举办的慈善晚宴，途中，她上楼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在走廊经过时，听到背对着自己的姚文婷甜蜜地对着电话里的人喊着“子翊”。 且不论姚文婷是真是假，他和她两个人，与她苏泱都没关系了。 那么，她是否喜欢其他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江子翊。” 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苏泱方才因他的“质问”而生起的不悦渐渐消散，化作了无奈。 她对他认认真真地道：“真的，我们两个没关系了，我管不着你喜欢哪个女人，你也管不着我是不是喜欢其他人。” 江子翊抓着她的肩膀，急切解释：“没有哪个女人，只有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泱泱，只有你！” 如果从始至终都只有她，那么，七年前，她在病房门外听到的那些话，又该怎么算呢？ 因为知道她是苏家千金，所以刻意接近她、利用她； 因为姚文婷待他真心，所以他不会利用真心待他的人； 因为觉得她不错，所以假戏真做； 因为觉得救了她一条命，他废了一条腿，所以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牵扯。 原本以为这些事情早已掩埋在时光里，未曾想，在此时此刻，路灯下，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再次记起了往事。 记得昏迷前，病房里的男声和女声交叠响起： 女声问：“真的不爱她了？” 男声答：“我不欠她了。” 女声再问：“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愿意遇见她吗？” 男声回：“……不愿意。现在只希望一切回到正轨。她过她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都说往事如风，风过，理应无痕。 可苏泱不止记性好，性子也固执。 与她相关的往事既然发生了，那就已经成为了她生命构成的一部分。 伤口结了痂，蜕了皮，长出了新肉，时间久了，他人肉眼再难看见那道疤。 唯有自己清楚记得当初被人生生剜去一块心头肉时的痛楚。 即使在国外重逢，他曾对她解释，当初病房里的一切都是做戏，她也不会回头。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不去相信，就不会怀疑。 心里百转千回，苏泱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挣脱了他的钳制，退后两步。 “江子翊，我不会只有你。” 苏泱一字一顿，路灯下，她的一双弯弯杏眼像装了星星。 星星近在咫尺，但伸手……却是触不可及。 大步跨前，男人的黑色皮鞋抵着女孩的棕绒短靴，江子翊一步缩短了二人距离。 “泱泱，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他抱着她，一手嵌着她的细腰，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力道很紧、很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骨血里，让他与她，血液相融，不分你我。 “泱泱，我们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成了孩子气的复读机，来来去去，只会重复一句话。 第262章 趁着这次，我们好好告别 “不喜欢他，喜欢你吗？” 搁在她腰间紧紧箍着她的胳膊僵了僵，江子翊一时无言。 他想回答是，可他不敢。 苏泱没兴趣在苏家门口和眼前男人上演苦情剧，她挣扎着要推开他，可男人的力气大得出奇，她根本推不动。 苏泱也不推了，就抬着头，用清泠泠的目光看着他。 男人狭长的凤眸里闪过挣扎，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十几秒后，江子翊缓缓松开禁锢她的双手，垂在身侧，退后一步时，双手揣进大衣兜里，像是要防止自己控制不住再次上前。 这个别墅区，栋与栋之间相隔甚远，矗立在小径一边的路灯上，有飞蛾盘旋在发热的灯泡周围飞舞。 万籁俱尽中，冷不防地，女孩饱含无奈和倦怠的声音响起。 “江子翊，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明白，早在你当初一次次推开我时，你已经把我对你爱消耗干净了。” 十八岁的苏泱相信爱情，信任爱情带来的一切美好。 可她早就死了。 死在了当初他所在的病房门前。 江子翊脸上血色顿失，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泱泱……” 喉咙干涩，他咽了咽口水，试图再次解释一遍，“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你那么好，我——” 他想说，废了一条腿的他，就是一个累赘，带着他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累赘，她，飞不远。 然而，苏泱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江子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改变不了我们已经分开了的事实。” 她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这种平静，让他心慌。 这一刻，他发现，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憎恨他的靠近，也不愿意她放下所有的爱和恨，彻底将他视作陌路人。 男人的眼睛始终红着， 虽然清楚地明白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他对她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可他即便如此，他还是妄图挽回一切。 “泱泱。” 江子翊上前了一小步，伸出了左手，想去握她的手，但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她又退后了一步，他只能僵硬着收回手。 “我求你，先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 “江子翊，其实当年分开，我们一直没有正式告别……” 苏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起其他。 像是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江子翊攥着拳头，红着眼睛乞求她：“泱泱，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 “趁着这次，我们好好告别。” 话音落地，男人高大的身子像是晃了晃，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痛苦压弯了他的腰，他微微佝偻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还紧紧地攫住她纤瘦的身影。 江子翊张了张口，试图在说些什么，却发现他根本开不了口。 苏泱说：“江子翊，我忘记了十七八岁的苏泱是否告诉过你，她深深地爱着你，爱你的一切，不论你是最有希望的篮球新星，还是突遭厄运面临残疾，她都爱着你。” 江子翊无法开口，只能拼命点头。 第263章 我们，都要往前看了 ——不论你是最有希望的篮球新星，还是突遭厄运面临残疾，她都爱着你。 他知道，他都知道…… 年少不知爱，知爱已情深。 曾经，他们深深地爱着彼此。 如今，他还爱着，她却渐渐走远了。 他只能深深凝视她，站在她面前，任由她用言语幻化成刀子。 一刀、一刀地在他心上划过。 “江子翊。” 苏泱说：“我曾经将全部信任都给了你，依赖你带来的安全感，但后来你用事实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知道看起来美好的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江子翊摇摇头，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微颤着，无声说：“不是，泱泱，不是的……” “江子翊，前年冬日，在伦敦私立医院里，我和你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现在……” 苏泱顿了两秒，深吸一口气，定定看他：“我决定回国了。” “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提出不见面的要求，并不现实。既然如此，那么，我希望你我可以当作相顾不相识的陌生人。” 一番话，刺激了男人的神经，他的心，痛极了。 “泱泱！” 悲切的呼喊冲破了干涩的喉咙，用力过大，喉咙有了铁锈味。 苏泱却是弯了弯唇，眼底没有笑意，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想弥补当年你对这段感情犯下的错误的话。” “……” 良久。 江子翊昂首闭了闭眼睛，眼眶的酸涩被迫压下，点点泪渍晕湿了鸦羽似的睫毛。 苏泱一直看着他。 今天出门，她刚好戴了隐形眼镜，眼神好，正好瞧见了男人眼周的一点湿润。 怔了怔，然后，她瞥开视线，不再看。 这一晚上，是这几年来，苏泱难得对男人有耐心。 她想好好告别，也算是为她的初恋彻底画上句号了。 苏泱等了江子翊挺长时间的，直到听到他问：“你……决定和他结婚了？” 他知道她之前打算解决完婚事，就回英国，如今坐下回国的决定，原因除了应下这场婚约外，不作他想。 “……是。” 苏泱没有隐瞒，她对唐璟，没有爱情，但有感情。 深夜凌晨，苏家别墅门口。 修长瘦削的男人一身黑色，衬得脸色极白，甚至是惨白，像重病在身，即将不久人世。 站在路灯下，他久久维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人。 周围静得出奇，他的脑子里只重复回旋了一句话： “江子翊，放弃吧！别再执着不可能的事了。我们，都要往前看了。” 当晚，有人在楼下驻足一夜，有人在楼上酣睡一夜。 次日上午，苏泱难得起晚了。 一番洗漱换衣后，她拿着手机边开机边下楼，坐在餐桌上，一如既往地不见殷虹的人影。 管家阿姨把早餐送上餐桌后，就和其他佣人退出餐厅了。 苏泱把刚开机的手机放在桌上，拿起叉子准备吃三明治时，手边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醒声。 滑开一看，是未接来电信息。 是陈珍，那个在h大门口偶然遇见的女人，也是姚文婷的宿舍同学。 第264章 那个男人，是唐璟 将三明治吃完，苏泱喝了牛奶，剩了一半。一下子喝不完，待会儿再喝。 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但是工作日，应该不算太打扰，苏泱回拨了陈珍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二人简单寒暄，陈珍也不耽误她的时间，直说：“苏老师，我想了想，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闲着无聊，苏泱又喝了口牛奶：“好，你说。” 陈珍花了一分钟的时间，从她们宿舍三人与姚文婷的关系，一直说到后来她偶然间在街上遇到姚文婷坐上一辆黑色豪车。 因为好奇，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车窗降下一半时，看到了里面的那个男人。 苏泱放下玻璃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望着窗外即使到了冬天，依旧被打理得很好的花园，苏泱知道，陈珍此番电话的重点，在于这个男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下一秒，陈珍说：“我一开始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这个男人长得帅，我记得就比较深……” 说到这里，陈珍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苏泱宽慰她的紧张：“理解，我也年轻过。” “苏老师，现在也很年轻。” 苏泱笑了，把话题扯回来：“后来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嗯。”陈珍不尴尬了，“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知道他是唐氏的大公子，唐璟。”“ “唐璟？”这个回答，出乎苏泱的预料。 哪怕陈珍说这个男人是江子翊，或许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吃惊。 “对，是唐大公子，我没看错。” 陈珍说：“苏老师，其实这件事我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毕竟事情已经过去挺多年的了，我怕破坏你和唐先生的感情，也怕被你认为不怀好意。如果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请你不要怪罪。” “我、我女儿真的很喜欢你。” 听她的讲述，苏泱听得出来，这位女士更年轻的时候，也是心高气傲、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她女儿，她也不会特意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 “不会怪罪，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 顿了顿，苏泱温和补充：“你女儿很可爱，在大提琴的学习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能帮一定帮。” 与陈珍通完电话，剩下的牛奶也没喝完，苏泱转身回了房间。 很巧，上楼梯的时候，唐璟给她打了电话。 唐璟问她中午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 她想了下今天的日程安排，同意了他的邀请。 唐璟说：“可以来办公室找我，了解下你未婚夫的工作环境。” 苏泱轻笑出声，再次欣然应好。 十一点多一点的时间，苏泱来到唐氏前台。 约定时间是十一点半，她提前了不少时间。 不等出声，前台小姐已经扬起甜美笑容：“是苏泱小姐吧？唐总助理已经提前吩咐过了，您一过来，就可以直接上去。右手边是总裁专用电梯，您去那架电梯就好。” 苏泱礼貌道谢，按照前台小姐的指示来到专用电梯。 一路上，总有人对她投以打量目光，她听到有人在说：“原来唐总喜欢的人长这样啊，真人比照片都好看！” 第265章 苏泱的小心机 抵达顶层时，苏泱正好碰见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唐璟。 看见她的到来，唐璟显然很开心，脸上浮着的微笑也变真实了。 “来了？” 大步走过来，唐璟伸手搭在她腰上：“进去坐坐，我这边临时加了一个会议，我给你准备了芒果蛋糕和卡布奇诺，你先垫垫肚子，可以吗？” 本来他想发消息取消这次的约会，但看到她发来已经到了的消息，只能作罢。 虽然对她感到抱歉，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是开心的。 她是真把他放在心上了，这才重视与他的约会。 这般想着，唐璟突然很想亲近她。 盯着她粉嫩的唇瓣，脑袋微微倾下时，却被女孩拉开他搭在腰上的手。 “要开会了，你快去，不要耽误时间，让别人等你。” 唐璟仔细盯着女孩眉眼看了会儿，没瞧出什么异样，这才姿态从容地直起身。 “好，我先去开会。如果时间太长，肚子饿了，不想吃蛋糕，就先自己吃，不要特意等我。知道吗？” “知道啦！快去吧！” 苏泱对他招手，脸上笑容生动。 唐璟彻底放了心，揉揉她头，转身离开。 苏泱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她从包里拿纸巾擦了擦汗湿的掌心。 坐在沙发上，苏泱攥着纸团，看着桌上包装精致的芒果蛋糕和卡布奇诺。 半晌后，她才丢掉纸团，探手拿过来。 两样都是她喜欢吃的，但其实，她现在并不想吃。 这么想着，她拿起叉子，插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 电话铃声响起时，好像过去了好长时间，但一看时间，才过去了十分钟。 是唐琚的电话。 “我刚回办公室，听公司的人说你来公司了？” “嗯，在你哥办公室。” “他好像有个临时会议吧？你一个人待着？” “是啊。” 苏泱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插着蛋糕。 唐琚多了解她啊，一听她语气就知道了：“很无聊吧？我大发慈悲，赏你出来跟我一块儿吃饭吧。” “……”苏泱无语，“唐琚，你最近有点飘啊！” “我都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还不允许我飘啊？一句话，出不出来，不来，我不等你了。” 苏泱意动：“我先和你哥说一声。” “动作快点儿，我快饿死了。” 苏泱给唐璟发了消息，唐璟回复得很快：“去吧。” 苏泱放心了，起身想走时，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蛋糕和卡布奇诺。 她思索了下，抽了两张纸巾出来，用叉子插了两块蛋糕，看着差不多了，把纸巾包了起来，带着出去。 走到一楼大厅时，苏泱给唐璟发消息：“唐璟哥，蛋糕我没吃完，忘记带出来了，还在桌上。” 唐璟过了一会儿才回：“没事，放着就行。” 苏泱收好手机，走出大门，把一直捏着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一个小时后，当唐璟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下意识往茶几看了眼。 当他瞧见吃了一大半的蛋糕时，脸上挂着的恍如面具般的淡笑褪下。 嘴角弧度深了些许，连眼底都流露了笑意。 第266章 偏心 唐琚约的是唐氏附近的火锅店。 苏泱到的时候，那个说快要饿死的家伙，还没到。 苏泱找好位置，坐下，放好包，服务生过来，她依着唐琚和自己的口味先点了菜，然后，低头和艾琳达就明年四月的演奏会继续聊下去。 艾琳达问：“泱泱姐，你真的要回中国定居了吗？” 苏泱指尖屏幕上顿了会儿，答：“艾琳达，中国是我的祖国。” 苏泱不能否认，如果彼时没有发生那些让她难以承受的伤心事，她从未想过要在国外定居。 艾琳达：“好吧。等我奶奶的病情再稳定一些，我再去找你。” 苏泱正要回消息时，屏幕跳出了推送新闻。 看见熟悉的名字，苏泱点了进去，第一眼就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三线男星和殷虹。 相比以往，这一次，记者拍得很清楚，连殷虹和小鲜肉舌吻时的沉迷状态都拍得清清楚楚。 苏泱怔了怔，然后，面无表情地退出了app，切换到和艾琳达的聊天界面。 苏泱：“欢迎之至。” 有人从身边经过，掀起一阵怪味。 苏泱礼貌捂鼻，然后，对面坐下一个人，动作间，怪味直扑她。 看清来人，苏泱一点都不做作，直接用一只手盖住了下半张脸。 “唐琚，你身上怎么那么臭？”苏泱的嫌弃毫不掩饰。， 唐琚疑惑，低头嗅了嗅自己的两只胳膊：“还臭吗？我刚和同事借了香水喷了，你还闻得到酒味？我闻不到啊……你那什么鼻子？” 苏泱无语，又是香水，又是酒味，或许还有些没洗澡的酸味，混杂在一起，可不就成怪味了吗？ “我发现你自从洗心革面以后，越来越不拘小节了。” “你这话是夸我？” “……姑且算是吧！” 女孩说得勉强，唐琚也不计较，他是真饿了。 扫了圈桌上的菜，不错，有大半是他喜欢吃的，算他没白疼她。 唐琚涮了毛肚，开口就是抱怨：“小泱泱，我和你说，你唐伯父疯了。” “怎么了？” “他竟然提出让我哥把总裁的位置让出来，让我做总裁，他做副总裁。我哥兢兢业业，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好端端说这些，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唐琚简直难以理解。 苏泱不难理解，她想起好多年前，她不小心听到父亲和唐伯父的对话。 那时候，唐伯父就明确说过，唐氏是唐琚的。 苏泱有些难过，她怕唐伯父的一意孤行，让这两兄弟生出嫌隙。 “你哥怎么说？”苏泱问他。 唐琚把牛肉咽了下去，抬起一张苦哈哈的脸：“他不反对。” “不反对？” “对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要我是他，我当场就和老头子干起来了。 “……”所以，你不是他啊！ 唐琚吃得急，呛着了，苏泱给他倒了杯水，无比感慨：“你这么不靠谱，唐伯父也放心推你去做那个位置，父爱无疆啊……” 唐琚：“……” 唐琚正了正脸色：“小泱泱，你这话不对！” 第267章 长嫂风范 “我是老头子的儿子，我哥也是。父爱无疆，不止在我……” 说到后面，唐琚声音变小，显然他也知道唐伯父偏心偏得没边了。 “反正我不管，我和我哥说了，我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基层员工，他就老老实实地把公司打理好，然后，把公司分红一分不少地给我就好。” “唐璟哥同意？” “他当然不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听我爸的话。” 苏泱不可置否，吃了口青菜。 唐琚的嘴巴闲不下来，堵着菜，也要得吧得吧地说个不停。 以前他们聚餐的时候，苏泱好奇地问过为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回：“这样才热闹啊！食不言、寝不语，那是老古板才做的事儿，我们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都应该热闹起来。动词打次……” 唐琚说：“我爸最近帮我牵了个大项目，要是成了，我也算不辱没我爸的一世英名了。” 苏泱故意调侃：“就算成了，那也是唐伯父帮你牵的项目。” 唐琚煞有其事，点头：“那倒也是。” 苏泱笑了。 他没有和他说，其实，就她的观察来看，相比唐璟哥，他显然更爱唐伯父。 虽然他爱和唐伯父对着干，唐璟哥比他更听话、更懂事，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看着眼前即使多年过去，依旧单纯的男人，苏泱希望这个朋友可以一直简单、快乐。 用餐差不多结束时，唐琚让人送酒过来。 苏泱皱眉：“你还嫌自己不够臭吗？” 唐琚无奈：“我说，大小姐，我知道我臭，但你能不能不提了？我吃完就回去洗澡，行不行？” 苏泱很认真：“你就算一直不洗澡，我也可行的。” 唐琚接过酒瓶，戳了下她额头：“你行！” 苏泱从容笑：“谢谢夸奖。” “换了个身份，就是不一样了，敢和我这么说话了。不过，谁让你换的身份是我小嫂子呢？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打压’了。” 唐琚忽略心底某个角落残留的淡淡苦涩，对苏泱举杯，姿态潇洒。 “来，小嫂子，未来弟弟先在此祝你和我哥百年好合了。” 苏泱：“……” 将涮好的剩下的一块毛肚丢到男人盘子里，苏泱没好气：“吃你的毛肚吧！” 唐琚边吃边作死道：“不错，有长嫂风范了。” 回应他的是，女孩的大白眼。 用餐完毕，两个饭搭子分道扬镳。 唐琚回家洗臭味，苏泱收了唐璟的消息，准备再次返回他的办公室。 苏泱走得很慢，当消食。 上了阶梯，快到唐氏大门时，苏泱停了脚步，走到柱子旁边，给苏骁拨去电话。 电话接通，没有寒暄，苏泱直接开门见山。 “哥，我回来问过管家阿姨了。她说，三年前，爸爸走后没多久，家里辞退了一个厨师……是我妈妈亲自辞退的。” 说到后面，苏泱到底没控制住情绪。 这端，苏骁闻言，心底长叹一声。 是无奈，也是后悔。 当初，他确实不该冲动问她那句话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苏骁说：“好，我知道了。你别再管这件事了。” “好。” 苏泱眼睛很红，她确实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 第268章 她相信唐璟 苏泱再次回到唐璟办公室时，就看到他边吃盒饭边处理工作。 “早知道我刚刚就打包些好吃的给你了。” 唐璟从文件里抬头看她，笑了：“心疼我啊？” 苏泱也笑，和他玩笑：“心疼自己的未婚夫，很奇怪吗？” 走过去，到沙发前坐下，苏泱扫了眼茶几，上面的蛋糕已经被清理了。 “不奇怪！求之不得。”唐璟把饭盒阖上，问她，“这家芒果蛋糕好吃吗？” 苏泱点头说好吃，拿了他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水放他桌上，唐璟说了声谢谢，苏泱笑回：“不客气。”又把他桌上的饭盒装在塑料袋子上，扔进了垃圾桶里。 唐璟喝着水，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其实，也不算忙碌，但她为他做的简单小事，足以让他心生温暖。 “泱泱，我问了我那个小区的负责人，他说小区d栋有一套房子要出租，我去看了，各方面还不错。你要去看看？” 之前，苏泱向唐璟表明自己想搬出苏家的想法，他没有提出让她搬去和他同住的尴尬建议，而是问她是否需要他帮忙找找看有什么适合的房子。 苏泱下意识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改了口，答应了。他已经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了，她也不该再拒绝他的好意，让两个人都尴尬。 “好，唐璟哥的眼光，我信得过。”苏泱看了眼时间，返身回沙发拿起包，“唐璟哥，我和我师父约了下午见面，我要先走了。” 她好不容易才特意来一趟，两个人待的时间连半个小时也没有。 唐璟不舍，但也理解，许蕾老教授和苏泱感情深厚，回国后，他知道她时常有空就会去探望老人。 “那等明天下班，我陪你去看看？”唐璟起身，走到苏泱身边，给她顺了顺长发，又给她递了把银色钥匙。 苏泱：“好，我等你。” 苏泱低眸看着，攥着包包的手微微一紧：“为什么给我钥匙？” 唐璟笑着反问她：“身为我的未婚妻，不该拿着我公寓的钥匙吗？” 苏泱迟疑了两秒，终究还是收了钥匙。 “要是你不方便的时候，我拿着钥匙突然闯进去，岂不是不好？” “你在我这里，没有不方便。” 这话，唐璟说得斩钉截铁，苏泱轻笑出声，蓦地一刹那间，想起今天早晨陈珍特意打过来的电话。 “唐璟哥……” 苏泱张了张口，想开口问他姚文婷的事，但不巧，这时助理突然敲门进来。 唐璟皱了皱眉，为助理突然打扰不悦。 助理走过来，看了眼苏泱，犹豫了下，然后，凑到唐璟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苏泱听不见，也没有想偷听，转过了目光，看办公室书架上的书。 很快，唐璟点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助理和苏泱点了点头，出去。 唐璟想起刚才苏泱叫住自己，问她：“泱泱，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泱摇摇头：“没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情，她都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 而她，也愿意相信唐璟不会做犯原则性的错误。 第269章 婚期 第二天，苏泱在唐璟的陪同下去看了房。 相识多年，唐璟了解她的喜好，看了一圈，苏泱认为还不错，很快就确定下来，与中介签了合同。 搬家当天，唐璟特意抽时间过来帮忙，苏泱本想让他回去，只是搬个家而已，实在没必要耗费他的工作时间。 但是，她话还未出口，就被唐璟的一句理所当然的话给挡了回来。 唐璟说：“泱泱，我是你的未婚夫，为你做一切都是应该的，你不要拒绝我。” 苏泱无奈，只能随他了。 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苏泱细细观察着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间，心里有着淡淡的不舍。 管家阿姨走进来问她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苏泱笑着回她应该没有。 阿姨的眼睛微微发红，看着苏泱的眼神有着不舍，她说：“有落下的东西也没关系，这里是小姐的家，你可以随时回来。” 搬家的时候，她的亲生母亲明明在家却对她的离开不闻不问，而没有血缘关系的关系阿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这里是她的家，她可以随时回来。 这里确实是她的家，但她却不会随时回来了。 苏泱微笑，倾身给了阿姨一个拥抱：“阿姨，谢谢你。” 阿姨拍拍女孩的背，嘱咐：“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也照顾好自己，”话到此处，苏泱顿了顿，与阿姨道，“如果劝得住，让她不要喝太多酒。” 这个“她”，指的自是殷虹。 阿姨点点头，答应了。 苏泱把大提琴背起，拎起手提包，走出房门，然后，一步步下了楼梯。 走到一半时，她停下，回头往左后房望去。 殷虹正倚靠在栏杆处，面无表情地静静俯视她。 望着母亲，苏泱的眼神很淡，她朝二楼的母亲点了下头，收回目光，离开。 11月30日，唐、苏两家就两个孩子的婚事见面讨论。 还是当年他们两家人聚餐时，常过来的酒店。 坐在餐桌前，苏泱的左手边坐着唐璟，他正在给她夹菜，低低和她说一些日常琐碎小事。苏泱小声回应他时，坐在她右手边和她隔了一个位置的殷虹正和唐家父母看日子。 唐母说：“我之前特意让人看了日子，1月15日、2月2日、4月30日的日子都是黄道吉日。” 殷虹说：“我昨天晚上也问了这方面的人，这三个日子确实不错，不过相较起来，2月2日比起前后两个日子，还是要差了些。” 和唐母细细讨论婚礼时间以及婚礼其他细则的殷虹，似乎和寻常的母亲并无区别。 她们都愿意为了女儿的幸福，辛苦操劳，满心都是对女儿的深深祝福。 苏泱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是除夕，他们两家人约一起吃年夜饭，唐父和苏志海在低声讨论两家公司的未来发展，唐母和殷虹则探讨着苏志海在拍卖会上为殷虹拍下的手链成色如何。 多年过去，还是两家人，只是，他们家永远少了苏志海。 思及父亲，苏泱心底一痛，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母亲。 妈……她真和爸的死……有关系吗？ 第270章 荒唐(1) 苏、唐两家公布了婚期，就在1月15日。 官方消息一经公布，网络一片祝福。 1月初时，有网友曝光江子翊带着江奶奶前往第一人民医院的照片。 苏泱看见这则消息时，正和杨筱筱通完视频。 指尖滑动，把整则新闻看完，苏泱忽然想起，好像自从那天晚上她说要和他好好告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过和他有关的任何消息了。 界面切到评论区，苏泱看了一会儿，准备退出时，却看到有网友评论说，瘫痪多年的江奶奶罹患癌症，时日无多了。 心剧烈跳动几下，苏泱沉着眉眼，继续看下去，发现有不少人质疑这个网友话中的真实性，网友和人辩解句句属实，因为她就是这个医院的护士。 有一通陌生电话进来，苏泱皱了皱眉，接了。 听了两句，就直接没礼貌的挂断了。 她现在可没心思听诈骗电话。 退出通话界面，苏泱重新进入热搜新闻时，却发现刚刚还看到的新闻竟然已经看不到了。 她又在搜索拦上搜江奶奶，弹跳出来的新闻都是不相关的。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新闻都令人不悦，应该是江子翊让人清了网上的新闻。 苏泱还记得江奶奶。 那个老人半躺在病床上，明明命运给予她种种磨难，可她依旧愿意笑着。 老人曾对苏泱说过，她的一生是一场悲剧，可因为有两个好孙子，她可以原谅前面所有悲剧。 苏泱无法对老人的观念做出评价，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老人的敬佩。 这一刻，苏泱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担心。 她想打电话给相熟的人问一问，比如杨筱筱，可在拨通电话后的两秒时间，她又挂断了。 她有她的原则，以她现在的身份，她不该做一些有可能引起其他人误会的事。 一点儿都不行。 思索了下，苏泱转而拨通了唐璟的号码。 她要知道江奶奶的情况，请他帮忙，是最合适的方法。 不过，唐璟电话关机了。 这时，苏泱才想起，唐璟这个时候还在飞机上。 这两个月来，她和唐璟换了身份相处，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人的潜力无穷，在她一遍遍暗示自己这个是自己选择的未来的过程中，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她也渐渐习惯了唐璟作为她的未婚夫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有空时会见面，没空时，有时候也会发消息。 出差前，唐璟每次都会与她说一声，回来的前一晚，他也会告诉她。 今天，是他从邻省出差回来的日子。 思及此，苏泱穿好衣服出去楼下的超市买菜。 挑了她和唐璟都爱吃的几样后，拎着购物袋就出了超市门。 苏泱的房子是唐璟找的，两人是在同一小区，这时，她没有回自己家，而是选择去唐璟家。 她确实没有做饭天赋，但几年在外留学经历，她虽然做不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起码做出来的菜能入口，不至于吃了拉肚子。 苏泱没有给唐璟做过饭，今天，她突然很想为他做一些事。 手里握着唐璟公寓的钥匙，在转开门锁时，苏泱还在想，这好像是她拿到他的钥匙后，第一次用它开他家门？ 第271章 荒唐(2) 人生在世，总会遇见几件令人感到极其荒唐的事。 当推开屋门，看到里面相互揪扯的男女时，突如其来的荒唐感在某一瞬间，让苏泱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怎么可能是在做梦呢？ 她戴了隐形眼镜，把屋里面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衣衫不整的美艳女人把男人扑在沙发上，当那个男人听到动静猛然侧头望过来时，他白皙的脸上还沾了一个口红印子。 脑海中，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陈珍的那通电话…… 苏泱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里面因她突然到来而怔然的两个男女，几秒后，她转身离开，连钥匙都没拔。 陈珍说的都是真的，唐璟和姚文婷…… 这两个人早就认识了！ 而且，关系匪浅！ 甚至，在和她有婚约关系下，姚文婷还到唐璟的住所，和他乱来！ 脑子思绪纷乱，苏泱越走越快，心脏砰砰直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能想什么？ 这边，唐璟在看到苏泱跑开后，猛地回神，一把将还压在身上的女人推开：“滚！” 姚文婷踉跄一下，撑着茶几还要伸手去抓他。 唐璟忍无可忍，扬手一挥，就是一巴掌：“贱人！” 姚文婷的脑袋刻在茶几的玻璃角上，鲜红的血沿着脸颊缓缓流下，她盯着唐璟愤怒的面容，笑得得意讥讽。 唐璟恨得想杀人，他猛地拽起女人的头发，姚文婷吃痛尖叫，唐璟不理，看着她的目光，满载寒冰，像是在看死人。 “姚文婷，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 语调冰冷地说完一句话，唐璟用力甩开她，就大步离开。 姚文婷缓缓抬头，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想到刚才苏泱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上的亢奋几乎掩盖了额头上的疼。 “苏泱！” “既然我的日子不好过，你又怎么配过好日子呢？” 回到公寓后，苏泱就抱着自己坐在地上，放在桌上的手机关了机，任由思绪涣散，安安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门铃声响起。 苏泱眨了眨眼，听着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她能够感受到来人的急切。 她不想开门，一点儿都不想。 但是，她不开，不代表门外的人同意。 “嘭嘭嘭”的捶门声响起，伴随的是男人隐含威胁的话：“泱泱，如果你不开门，我不会离开的！” 攥了攥拳头，忽然之间，苏泱觉得好累。 为什么不能放过她，让她安静一会儿呢？ 起身，苏泱走过去，打开门。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开了门，唐璟愣了愣，随即弯腰用力抓着她的肩膀，说：“泱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都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一句，唐璟说的斩钉截铁。 看着男人焦急的面容，苏泱很想说一句“我相信你”，可陈珍的话和她亲眼看到的景象，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说出这句话。 “唐璟哥。” 男人抓得太用力了，苏泱的肩膀有些疼，可她没有挣扎，她只看着男人的眼睛问：“你和姚文婷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是吗？” 第272章 分手 “唐璟哥，你回答我，你和姚文婷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是吗？” “……是。” 肯定语气的问话，唐璟没办法否认。 可在这一瞬间，唐璟忍不住思忖，苏泱是如何知道他和姚文婷在多年前认识？ 因她的关系，他在人前从来都当姚文婷是陌生人，如果没有人告诉她，她出国多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一瞬间，唐璟想到了两个人，惯来温润的眼底像铺了层寒冰。 苏泱自嘲似地弯了弯唇，又问：“你们是恋人关系吗？” “不是。” 这一次，唐璟急切解释：“泱泱，我和她不是恋人关系，我从未和她谈过恋爱。”姚文婷那种人，怎么配？ “不是恋人关系？那就是……**关系？” “……” 唐璟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他害怕、不安。 “泱泱……” “唐璟哥！” 唐璟想解释，可苏泱此时此刻没有听他解释的想法。 苏泱说：“求你了，让我静一静，可以吗？” 唐璟没办法拒绝她的话，心里再是如何焦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门重新阖上。 * 苏泱是被疼醒的。 两边太阳穴疼得像有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似的，让她不得安宁。 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了。 不吃不喝快一天一夜了，她这是想成仙了吗？ 软着身体，苏泱从床上爬起来，鼻子很塞，她打了个喷嚏，随手抓了沙发上放着的衣服穿上，去了厨房。 冰箱里，还放着昨天她特意去超市买的菜，苏泱有些好笑，都那种时候了，她竟然还不忘拎着菜回家？ 回忆了下当时的心情，提着菜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是有过扔进去以此泄愤的念头，但后来又想，这是她花钱买的，她为什么想不开非要丢东西泄愤呢？ 苏泱勺了粥端出来，坐在桌前，一边慢吞吞的喝粥，一边晕乎乎地想些有的没的。 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她的十八岁。 那一年，她几乎舍弃了全部的自己，只为了留住一个人。 最后，她大病一场，终于醒悟了。 不是对的人，即使纠缠再深，终究也只是枉然罢了。 出来买感冒药的时候，苏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男人。 他就靠在墙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低着头，身上的衣服有些皱，看起来像是一直没有离开。 看到她出来，唐璟大步上前两步，走近身边时，苏泱被烟味呛着了，咳个不停。 唐璟忙不迭把烟熄灭了，丢进了电梯口的垃圾桶里，又重新走近。 他身上烟味浓重，苏泱下意识后退一步，唐璟见状，眉目一凛，眼底滑过阴翳。 “泱泱，你讨厌我了？” 单手抚着女孩的脸颊，唐璟语气温柔，不含丝毫质问意味，可不知为何，苏泱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忽然有些害怕。 “唐璟哥，我不会讨厌你。”就算她不喜欢他在有婚约的前提下和姚文婷纠缠，她也不会讨厌他。 只是—— 苏泱深呼吸，直视唐璟逼人的目光：“我想清楚了，唐璟哥，我们还是分手吧。” 第273章 赢她 分手？ 他守着她、等了她那么多年，费尽心思和她在一起，现在，她说要和他分手？ “我不同意。” 站直身体，温柔褪去，唐璟看着旁边的窗外，面容冷冽。 苏泱攥了攥手心，道：“唐璟哥，我不会允许自己的未婚夫在和自己有婚约的情况下出轨。” “泱泱，我没有出轨。” 唐璟眉宇间有些许不耐，他重新看着苏泱，“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她什么也没发生，为什么你不肯信我？” 苏泱沉默半晌，轻声道：“唐璟哥，不是只有真正发生关系了，才算出轨。” “……” 深呼吸，唐璟拿出烟盒，取了支烟，低头点火。 苏泱没有后退。 许是出于突然涌起的报复心理，唐璟不避不让，明知她不喜，还是任由她吸二手烟。 “一定要分手？”唐璟的语气平静下来。 “嗯，分手。”苏泱没有犹豫。 唐璟呵地笑了下，夹着烟的手摸了摸苏泱的脸，语气重新温柔下来。 他说：“泱泱，你现在还在气头上，气话当不得真。婚礼筹备得差不多了，我不同意分手，等你真正平静下来，我再带你去现场看看还需要什么。” “唐璟哥，我——” “泱泱，你要乖。” 唐璟刮了下她的鼻尖，火红的烟头近在咫尺，猝不及防下，浓烈的烟草味吸入，呛得苏泱咳得眼睛都红了。 苏泱想说些什么反驳他刚才的话，可唐璟在拍了拍她的背后，见她渐渐停止咳嗽，就先发制人地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苏泱无奈至极。 * 其实，说起来，这次三人的碰面很凑巧。 唐璟比预计的时间早到家，刚解了两颗扣子准备脱衬衫时，门铃响起。 他以为是苏泱过来了，顺手再解了两颗扣子，这才过去开门。 但一打开，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姚文婷。 “你怎么过来了？”当即，唐璟的眉头皱得很紧。 他从来不允许这个女人私下来他的公寓找他，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了他的公寓地址。 “你在这里，我不该来吗？” 趁着男人不注意，姚文婷钻进屋子，转身看向男人时，就开始拉背后的裙子拉链。 唐璟怕苏泱进来，冷着脸关上门，走过去把她背后的拉链拉上去：“你疯了？！” “唐总。” 姚文婷倾身过去想要亲他，但男人避开了，她亲在了他的脸上。红色唇印沾在男人白皙的下巴出，有些突兀，但姚文婷瞧着万分欣喜。 她知道，这些年来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猎奇心态，唐璟在他们的圈子里玩得开，除了她之外，他还有其他女人。 可矛盾的是，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肯和任何女人突破最后一步，所有女人在他眼里，都是泄·欲的工具，除了苏泱。 她不知听过多少次，他在最放松的时候，口口声声地喊着“泱泱”。 那一刻，她对苏泱的恨意达到顶峰。 凭什么呢？ 她什么都输给苏泱了，既然实在想不到什么赢她的方法，那就得到她未婚夫的第一次吧！ 第274章 你去死吧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疯！”姚文婷越来越兴奋，捧着唐璟的脸，就扑上去，当真像疯了似的。 唐璟分心听着门外，想把人拽开，但姚文婷抱得他死紧，他要是用了蛮力把人甩开，这女人必定受伤，到时候，更加麻烦。 心念转动间，一时之间，唐璟投鼠忌器，竟让姚文婷把他扑到了沙发上。 “你和她处了这么久，她应该不让你碰她吧？你要了我！”姚文婷伸手去解他剩下的扣子，“我让你得到她给不了你的快乐！” 唐璟拽起她的手腕，力气极大，毫不怜惜：“说你贱，你就真要贱到底了？非要到处找人破你的处？” 姚文婷讥笑威胁：“是！我是贱！所以我现在送上门来给你上！如果你不上，我就和她说，你和我早就有一腿了。” 姚文婷强忍着疼，手被禁锢了，她的身体却扭来扭去。 那一刹那，唐璟不可否认，他起反应了。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和他来往的所有女人中，确实只有面前女人的嘴上功夫最了得。 然而，所有纷飞的想法，在苏泱突然开门的瞬间，全都消失殆尽。 唐璟坐在办公桌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就恨不得把姚文婷撕了。 助理敲门进来：“唐总，您叫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让你撤了姚文婷的资源，你撤了没？” 昨天下午，男人突然打电话过来，助理以为有什么工作急事，没想到是让他撤资源。 “除了三个月前新开拍的电影，其他，全都撤了。” 那部电影，唐氏是最大投资商，一旦撤资，对唐氏进军娱乐圈的计划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助理以为按男人的行事作风，绝对不会意气用事，没想到，男人听完他的话后，只冷冷说了一句话：“我说撤全部，你听不懂人话？” 助理惊了惊，着急忙慌的表示自己听懂了人话，然后，一个小时后，姚文婷在经纪人的告知下，知道自己失去了全部。 姚文婷给唐璟打电话，向他求情，希望他放过自己。 拨通号码的时候，姚文婷很紧张，她怕男人不接她的电话，可意外的是，电话没有响几声，那端的男人就接了。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有五分四十秒，这期间，男人一直不说话，姚文婷也不敢停，声泪俱下地表示自己的悔悟，希望他可以原谅自己。 “唐总，我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姚文婷跪在地上，明知对方看不见，还磕着头，头撞在地上很响，她说，“我给您磕头了。” 姚文婷是真的害怕了。 可唐璟听到，却是笑了。 电话里，男人语调温柔，恍若情人般透过电话在她耳边呢喃。 他说：“姚文婷，你去死吧！” 刹那间，姚文婷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娱乐圈混了几年，姚文婷很清楚，如果不是她早早扒着唐璟，她这几年不会那么顺利。 墙倒众人推，男人的一句“你去死吧”，让姚文婷坠入深渊。 第275章 爆出去 姚文婷以为从娱乐圈的顶端跌入泥地，资源被撤，是她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刻，可她没想到这只是她的开始。 一次应酬，姚文婷坐在席上给投资人敬酒，席间，她赔尽了笑脸，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任由投资人的肥胖手掌在她身上游走。 每一次赔着笑脸喝酒时，后悔和恨意在心中相互交杂，让她恨不得立即甩手离开。 以前，虽然唐璟没有明面上护着她，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背后有人。 而今，唐璟让人放话出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前不敢对她怎么样的人，如今待她，可半点都不客气。 以前不用她出面都有剧本送到她面前，求着她演女一号，而今，为了一个女三号，她受尽了屈辱。 心中情绪激荡，一时松懈，姚文婷也不再顾及，对投资人递来的酒，来者不拒。 不知什么时候，她醉了。 脑海间似还残留着一丝清明，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想要出去，有人过来扶住了她。 姚文婷想把人甩开，这时，她听到了好像是她经纪人的声音…… * 苏泱要和唐璟分手，做出这一决定，她不是开玩笑，也不会因为唐璟的一番解释而动摇。 在感情这件事上，她向来如此果断，只要下定了决心，任你百般哀求，她也许会有所触动，却绝不会回头。 因此，当唐璟再一次前来公寓找她时，苏泱在重复几遍自己的决定无果后，她选择了避而不见。 而唐璟在几次碰壁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时，他再次迁怒姚文婷。 他不好过，这个罪魁祸首，怎能好过呢？ 几年下来，姚文婷行为不端，若非他让人给她做公关，她又怎么可能安心做她的姚影后呢？ 唐璟吩咐助理将之前帮姚文婷掩盖下来的黑料全部爆出去。 一时之间，网络上全是关于姚文婷的负面新闻，包括但不限于耍大牌、掌掴剧组女二号、酒吧和男模贴身热舞等等。 下午，助理拿着一个u盘进了办公室，踌躇地看着伏案工作的男人。 “发生了什么事了？” 平静下来的男人面色温和，再不见上午的狠厉。 “叶总他让人送来了一个视频……里面是、是关于姚影后的。”助理吞吞吐吐说完，一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助理话没说完，可唐璟也听懂了。 特意让人送来的关于姚文婷的视频，还能是什么视频呢？ 但唐璟还是放下文件，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问了一句：“你看了？是激·情·视频？” 助理忙不迭否认说自己没看，紧张解释：“叶总特意发了信息，说明了下这个视频内容。” 也不怪他忐忑，毕竟其他人不知道，但他作为唐璟的贴身助理，很清楚这位和姚文婷之间关系“亲密”。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如今唐璟让他整姚文婷，可也不代表他能忍受跟过自己的女人被拍下那种不堪的视频。 但是，助理没想到的是，面前男人在听说后，竟是笑吟吟地说了句：“把视频买下来，爆出去。” 第276章 江子翊，八年前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时隔几月，姚文婷和江子翊再次见面，是在一家偏僻饭馆的包厢里。 姚文婷提前了一个小时过来，时不时望一望门口方向，却并不焦急。 最近，她黑料缠身，唐璟放出的视频，直接把她打入地狱，不得翻身。 躲在家里的门口，听着外面等着堵她的记者们的声音，那一刻，姚文婷当真恨不得让唐璟去死。 这个男人毁了她。 她失去了事业、失去了清白，到现在，她连尊也一并失去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怕什么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要唐璟为他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姚文婷想过利用之前的投资人叶总报复他，可对方在床上满口答应她的要求，到了床下，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姚文婷也想过去找苏泱，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她绝对不允许让苏泱看自己的笑话。 最后，姚文婷还是决定找江子翊，或许，整个g市，敢和唐璟作对的人，也只剩这个男人。 姚文婷给江子翊打电话，不通，她才恍然想起，早在很久以前，男人就把她拉黑了。之后，她又让姚文绪联系，可他同样联系不上。 姚文婷也不敢再去找周清放他们，几经辗转，最后，是由姚文绪替她带话找周清放帮忙。 周清放本来也懒得理和姚文婷有关的事儿，可姚文绪让他给江子翊带的话事关苏泱，周清放不敢大意，直接开车过去找江子翊把话带到。 姚文婷拿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个饭馆脏乱破，不像她以前常去的星际酒店，茶壶壶嘴还藏了层没洗净的黑色污垢。 茶水倒满，姚文婷端起杯子，把茶水全部倒进桌上的玻璃盆里。她一时跌落深渊，却并不代表她永远只能待在深渊。 放下茶杯时，包厢门从外打开，姚文婷抬眼望去，她想着念着的男人总算到了。 姚文婷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在圆桌对面坐下，是距离她最远的位置。 “一提她就过来了，你倒是对她情深意重，她可是要抛下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了。” 几个月不见，再次见面，姚文婷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小意奉承。他答应过来，她没有多高兴，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和他没可能了。 一句“你想不想让苏泱回到你身边？”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他摒弃喜恶过来见她，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忘记过苏泱。 姚文婷的讽刺，江子翊不在意，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淡淡道：“五分钟。” 姚文婷神色一僵，心里恨意浓浓，却也不敢再耽搁，直奔主题：“江子翊，八年前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姚文婷没有故弄玄虚，直接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江子翊心下诧异，面上不动声色：“姚女士，说话做事，讲究证据，空口无凭，就想借着此事让我帮你度过难关，过于天真了。” 姚文婷脸色一白，手心浸出汗渍，她的那点心机放在男人这里，根本不够看。 第277章 江太太，只有一个人 “证据就在这里。”姚文婷定了定神，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录音笔，说，“我已经身败名裂了，如果我没有证据，你以为我敢在你江子翊面前胡说八道吗？” 当年，她年纪小，但也知道唐璟不是一般人，和他合作，如果没有护身的筹码，她怕最后自己尸骨无存。在准备这支录音笔时，她期望过自己永远不要有机会拿出它。 江子翊神色依旧沉稳不变，像是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他很清楚，这种时候姚文婷不敢骗他，饶是他从未怀疑过当年那场车祸，但也不得不起疑。 他在等，等姚文婷接下来的条件。 “我可以给你这个证据，但是，我有条件。” 果然，下一秒，姚文婷把录音笔重新放回包里。 江子翊屈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姿态慵懒随意，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手里的证据。 姚文婷倒了杯茶，喝了，放下杯子时，她说：“我要和你结婚。” 姚文婷握紧杯身，另一只手握紧放在膝上的包，那里有她的筹码。 “我只要江太太的身份，婚后，你依旧想爱谁就爱谁，我不会管你。” 怕他不同意，姚文婷还再次强调：“你只要给我江太太的身份，我保证把这个证据给你，你可以拿给媒体，也可以拿给苏泱，只要听了这份录音，她就会回到你身边。” 其实，联系不上江子翊那会儿，姚文婷只想把手里握着的录音交给他，那时候，她也不管其他，只想借江子翊的手，把唐璟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全部还回去。 可是，当江子翊真答应和她见一面时，她又改了主意。 这个录音就是她最大的筹码，她落得今日这个田地，凭什么不能借这个筹码捞一个最好的归宿呢？ 话一出口，姚文婷心里忐忑，怕江子翊不答应。 可江子翊怎么可能答应呢？ 听完她的话后，他冷笑，直接送了她四个字：“痴心妄想。” 见他离开，姚文婷急了，连忙起身追上去，对着他的背影道：“江子翊，你不是喜欢苏泱吗？只要有这个证据，她就和你再一起了。我不要其他，只要一个名分。” 江子翊停步，姚文婷心里一喜，以为他回心转意，正要走到男人面前去，却听他道：“江太太如果不是苏泱，就永远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姚文婷浑身猛地僵滞，脸上又青又红，看着男人的眼神带着悲愤。 永远？ 他江子翊当真知道永远是多远吗？ 难道苏泱永远不回头，他就要永远守着她、等着她吗？！ 江子翊不会知道姚文婷的强烈质疑。 他当然希望他的泱泱可以回到他身边，可他怎么可能因此答应姚文婷无理的要求呢？ 江太太，只有一个人。 从饭店出来，江子翊把车开出来时，就直接联系关彬，让他调查八年前的那场车祸。 江子翊着重提醒他：“从唐璟身边人开始查起。” 并非他小人之心，而是姚文婷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很难让他不怀疑到唐璟身上。 第278章 我是最适合她的人 关彬和江子翊是上下级，但也算是朋友。 他或许不清楚老板和苏泱的爱情故事，可作为身边人，他也可以感受到他对那位的感情。 “老板，这事儿……您要不要告诉苏小姐？” 这是一个好机会，关彬心想，如果老板要阻止唐、苏两家的联姻，就应该把这事告诉苏泱，他相信那位苏小姐得知这事后，且不论是真是假，但一定不会轻易结婚。 但是，关彬没想到电话那端的男人，仅仅沉默了两秒后，就否定了他的提议。 关彬追问原因，江子翊没有回答，挂了电话，看着前面的红灯，男人又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天晚上，她对他说要好好告别的话。 她是真的放下了…… 他了解她，之所以同意婚事，是因为她真的打算和唐璟好好过日子的。 如果她发现自己选择的男人又不靠谱，她会怎么样呢？ 他不想她难过。 在查出事情真相前，他都不会告诉她。 这时候，江子翊还不知道苏泱和唐璟已经分手了的事情。 同在这日，在江子翊吩咐关彬调查唐璟时，唐璟特意来到苏家找殷虹。 花园凉亭里，管家阿姨端上了咖啡退下。 殷虹低头抿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时，问坐在对面的青年：“你做了什么事，她要和你分手？” 唐璟：“……” 对于殷虹的问题，唐璟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就打算不解释。 这时，殷虹又道：“我的女儿我了解，如果不是碰上大事，她不会和你分手。所以……你伤害她了？” 后一句，殷虹的声音已经降了下来，听起来有些生气。 唐璟并不在意殷虹的态度，但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目的，还是说了句：“是她误会了。” 殷虹讥笑，拢着披肩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什么误会？男女之间的误会，如果不是你没有处理好某些关系，就不会有误会。” 显然，殷虹也清楚这些年唐璟在圈子里的事情。 唐璟：“我对她的感情，我想没有人比您更清楚。” 殷虹：“……” 殷虹其实挺想笑的，她吃过的盐比他们这些年轻人吃的饭还多，感情这种事情，她比他们更清楚。 感情是真，但多情也是真。 什么情深不寿，不过都是骗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看出了殷虹讥嘲，唐璟心下不悦，这份感情是他虚伪人生的唯一净土，他并不乐意别人轻视他的感情。 “殷姨，您对感情的态度是偏激的，但您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在殷虹面前，唐璟很敢说，即使殷虹变了脸，也不怕，他说，“我不是苏叔，泱泱也不是您。” 殷虹：“……” 思及四年前，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殷虹情绪剧烈起伏，却拼命压抑着。 见确实伤着了对方，唐璟收了剑锋，转而突兀道：“殷姨，您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爱泱泱，我是最适合她的人。” 殷虹盯着面前的青年，许久，她开口：“你想让我帮你？” “对！”唐璟笑了，“比起其他人，您也更相信我能给她带来幸福，不是吗？” 第279章 那就原谅他吧! 搬离苏家后，苏泱一直没回来。 之前，和唐璟没分手的时候，苏泱还纠结过结婚前要不要带着唐璟回来一次，虽然两家人早已确定婚期，但她没有正式把唐璟带到家里人面前介绍过，总觉得好像挺对不起唐璟的。 而今，她独自一人回来，倒也是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了，如今，她压根儿也不用再纠结了。 坐在餐桌前，看着管家阿姨端上一盘盘美味菜肴，都是她喜欢吃的，但她思绪纷飞，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又想到那个，想来想去，又疑惑殷虹这次特意叫她回来的目的。 殷虹招呼她吃菜，还特地给她夹了只龙虾，坐在她对面，温声叮嘱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苏泱不习惯。 小时候希冀过，长大后，时间磨平了她对母爱的更多的期待和向往，相比突如其来的热情，或许她更习惯“争锋相对”的相处模式。 苏泱把碗里剥了壳的龙虾吃了，“妈妈，您特意喊我回家，是要和我说什么？”或者希望她做什么？ 殷虹拿起手帕细致地擦着因剥龙虾而变得油腻的手，一会儿后，她像是随意闲聊似的问起：“听说，你要和小璟分手？” 听说？ 苏泱夹了近前的蘑菇，没否认：“对。”唐璟特意告诉，也算是听说了。 “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泱又夹了颗蘑菇，没抬头，语气极淡：“没有。” 唐璟说是她的误会，殷虹听出了苏泱话里的坚决，看来这误会并不小。 这么想着，殷虹放下手帕，又给苏泱再盛了半碗热鸡汤，放在她碟子旁边。 “唐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为人怎么样，有目共睹。” 殷虹让苏泱抬头看她，她顺从抬起头，然后，殷虹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苏泱心里好笑，也确实笑了。 她说：“妈，您对他可真信任！”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信任。甚至没有听她要分手的解释，就已经相信了唐璟的片面之词。 殷虹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嗔她：“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承认，之前因为两家婚事，我做的多有不对，让你我母女生了嫌隙。在这里，作为母亲，我向你赔罪。” 这么说着，殷虹拿起右手边的酒杯，对苏泱举了下。 苏泱脸色颇为不自在，没想到殷虹会突然说这话，随即又是悲哀——为这份母女缘。 苏泱喝了酒，没说话。 殷虹又给她倒了酒：“我说我是为你好，你不信。但你最后接受了唐璟，相信你肯定也是知道了他的好，才接受。” 对于这话，苏泱是真的无可否认。 接受唐璟，自是看到了他的好，想要回报他的好。 “既然如此……”殷虹瞧见了苏泱的恍惚，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间在她酒杯滑过，她说，“那就原谅他吧。” “情侣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吵过、闹过了就算了，但过了就不好。更何况两家都订了婚期，你现在提出分手，牵扯太大。” 第280章 她没办法理解! “情侣间的吵闹是没什么，但涉及原则性的错误，在我这里不能犯。” 和殷虹说这话的时候，苏泱没有敷衍，甚至认真到殷虹沉了脸。 “不能商量？”殷虹问她。 苏泱答：“不能。” 殷虹点了点头，又去酒柜拿了另一瓶酒。 这瓶酒没喝完，为什么要开新的一瓶？ 苏泱随口问出了疑惑，殷虹神色如常，和她解释说是新得的一瓶酒，想和她一起尝尝鲜。 苏泱没有异议，殷虹爱喝酒，也珍藏了许多酒，她时不时见她喝，甚至还见过她酗酒的样子。 “您不要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既然母亲揭过了分手话题，那苏泱也不准备继续，收敛了身上的刺后，还是露出了为人子女的柔软。 殷虹正拿过她的酒杯，准备给她倒酒的动作顿了顿，可也仅仅只是一两秒的停顿，就将酒倒进杯中。 餐厅灯光下，殷虹的面容像在发光，和蔼的神态和语气令苏泱渐渐放松了身体。 她看着母亲把酒杯递过来，温柔道：“先不提那些糟心事了，喝酒吧。我们母女俩，应该很多年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了。” 是啊，很多年了…… 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她还是没办法真正看懂自己的母亲呢？ 被殷虹扶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时，苏泱感觉到她在床前站了一会儿。 关门声响起，苏泱缓缓睁开了眼睛，隐忍许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她的鬓角。 浑身燥热难耐，她很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她身体里游走，凿空了她的心脏，让她痒得发慌。 这种感觉，不正常！ 她知道。 苏泱艰难地撑着身体起床，哪怕难受得控制不住呻·吟，她也固执地盯着房间门。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被下药了。 下药的人是她的母亲，亲生母亲！ 苏泱没办法理解！ 更不可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对女儿做出这种事来？ 她固执地希望那扇紧闭的房门能够被再次打开，看到她母亲后悔了，奔过来把她带走。 苏泱心想，如果她后悔了，她就原谅她，她真的愿意原谅她……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紧闭的房门没有丝毫打开的可能。 绝望淹没了她，身体里被她拼命压抑的燥热骚?痒侵袭而来，她抬起胳膊狠狠咬下去。 刺痛让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些许，她摸索着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是该庆幸她的母亲给她下了药，却忘记收起她的手机呢？还是觉得就算有手机，她也逃不出去呢？ 泪眼模糊间，苏泱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没有显示联系人，盯着熟悉的尾号，苏泱没有犹豫，直接接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接听，顿了两秒，这才开口说：“是我。” “……” “就是作为朋友给你打电话，”像是担心她听到他的声音就挂电话，男人快速解释，并乞求，“我没什么其他想法，可不可以等等再挂？” 第281章 她说:求你，帮帮我…… 蓦地，眼眶里的泪水掉个不停，像开关失灵的水龙头，饶是苏泱再怎么忍，也再无法把眼泪憋回去。 电话那端的男人自察觉她的不对劲时，就起身抓过玄关的车钥匙往外走。 “泱泱，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你在哪里？” 饱含真切关心的问话在耳边响起，苏泱哭出了声，她哭得很凶，听着那一声声拼命压抑的哽咽，江子翊的心像是被人拿着匕首肆意地划来划去，疼得他快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等稳住身形时，路灯下，他的眼睛充血般地红。 他听到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孩哑着声音向他求救： “江子翊，求你，帮帮我……” * 白得晃眼的大灯照在苏家客厅，是明亮的，也是荒芜的。 抵达苏家时，整间屋子都十分安静。 唐璟并不意外。 他一步步迈上阶梯，安静的空间里，他感受到体内血液正逐渐变得滚烫。握在手上的坚硬钥匙刺着掌心，没有痛觉，唯有隐秘的兴奋和即将得偿所愿的急迫。 钥匙插进锁孔，门把转动，推门，打眼瞧去，男人挂在脸上的笑容刹那一僵。 两秒静默后，打开的房门“嘭”地重新关上。 有人从门口匆匆进来，是管家阿姨。 “唐璟少爷……”管家阿姨站在一楼，看着二楼楼梯口的青年，满脸踌躇，“您这是……” 唇边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唐璟问：“苏泱在哪儿？” “……”忆及今夜种种，管家阿姨脸色发白，惊惧交加。 “我问苏泱在哪儿！？”倏地，唐璟大喝，安静空阔的客厅回响着男人的震怒声。 “小姐，小姐她……”青年气势慑人，管家阿姨的左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用右手抓住，压下心里的恐惧，“她离开了。” * g市私人医院。 苏泱清醒的时候，斜侧窗户的开着，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射进来，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不经意地偏头时，看到趴在床边守了她一夜的男人，她怔愣。 男人眼下有着淡淡乌青，眉宇间难掩倦意，他的大手牢牢握着她的手，像是要为她挡开一切磋磨。 昨夜，她的一句“江子翊，求你，帮帮我……”，让江子翊于瞬间方寸大乱。 在得知她的情况后，男人强忍杀人的欲望，踩下油门，就往苏家方向开。 途中，他给关彬打了电话，让他给苏氏找点事。 关彬一时没理解，碍于苏泱的存在，问了句要找多大的事。 江子翊心急如焚，恨透了所有伤害苏泱的人，闻言，直接对电话吼：“我不管你找的是大事，还是小事，我只要快、快、快！” 他的做法是有效的。 刚回房间没多久的殷虹从秘书处得知苏氏近期的一个大项目出了问题后，尽管还惦记着苏泱的事，还是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回了公司。 期间，殷虹也给唐璟去了电话，解释了一句，对此，唐璟并无异议。 只是，挂电话的时候，殷虹最后嘱咐了一句：“小璟，我虽然同意把她交给你，但你也不要太过了。” 第282章 他说:不要怕，我不走 车子一路疾驰，抵达苏家门口时，手机始终保持着通话状态。 江子翊听到了他的女孩因为浸泡在冷水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痛苦呻·吟 知道她房门被锁出不来，江子翊直接敲门找上了管家阿姨。 阿姨认识江子翊，本来还诧异他怎么会过来，不想男人直接把手机放在她耳边，她吓了一跳的同时，就听电话里的苏泱恳求她帮忙开房门。 阿姨虽然害怕殷虹的责怪，可她还是毫不迟疑地带江子翊进了别墅，再去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间。 看到男人冲进来的瞬间，仿佛一直绷紧的心弦松了，被他带来医院的记忆，苏泱已经记不清了。但仅仅依靠脑子里浮现的一两个模糊画面，苏泱就知道自己把他折腾得不轻。 “有没有不舒服？” “……” 苏泱沉浸在脑海思绪时，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苏泱回神，怔怔望着倾身过来的男人。 “我去叫医生。” 以为她不好说身上的不适，江子翊急急转身要去找医生。 衣角被轻轻拽住，很小的力道，但他就是感觉到了，然后停住。 “不要怕，我不走。”摩梭着她的额角，他弯腰望着她的眼睛，目光里尽是心疼。 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们之间好像回不到之前她想要的状态了…… 她无法否认，昨晚一事，让她惶恐不安，清醒的第一眼看到了他，她是安心的。 “我没有不舒服。”苏泱说。 然而，江子翊不放心，到底还是让医生过来了。 只是，或许看出了她眼底的心有余悸，他没有再亲自叫医生，而是按了床头的按铃。 医生过来后，经过一通检查，苏泱又睡过去了。 怕她饿肚子，江子翊本打算先让她用些米粥再睡，可看见她疲倦虚弱的面容，他就实在没办法狠心叫醒她。 让她再睡一会儿，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一定叫醒她。 江子翊倾身，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杯子里，重新坐在陪护椅上，低头处理起邮件。 她没有吃，他也没打算吃…… 半个小时后，她还在睡，他起身，弯腰在她耳边轻轻唤她。 饶是他的语气足够温柔，可睡梦中的女孩仍旧觉得烦躁，把被子一掀，盖在头上。 江子翊被她这动作逗笑了：“泱泱乖，不要闷着自己。” 他把被子往下拉，女孩无意识地抓着被子，委屈呢喃：“江子翊，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下嘛……” 江子翊微微一僵，有多少年了，他再也没听过她用这种撒娇般的语气唤过他了? 他不敢细数时间，失去她的日子，过去的年年月月，于他而言，都是痛苦垒就的无底深渊。 心猛烈跳动时，触及她苍白的脸色，隐忍的怒火再次爆发。 沉着眉眼，江子翊低头给她重新盖好被子，倾身在她头顶发丝上亲了亲，然后，出门。 “苏氏怎么样？” “还在和云弯的合作商洽谈。”昨天搞出来的事儿不算小，殷虹也不像以前的苏志海，没办法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江子翊冷冷一笑：“给我尽全力拿下云弯这个项目。” 第283章 解除婚约(1) 这些年来，通常只要是苏氏想要的项目，yang都不会和他们争抢。 “云弯”这个项目同样如此，尽管在项目之初江子翊早就打算派人竞标，可在最后得到苏氏有很大意向的消息后，他明显有了放弃的打算。 但是，现在却说出尽全力争取的话，关彬念头一转，猜到和昨晚的发生的事有关。 “好，我会让人重新做好策划案。” “嗯。”江子翊应了声，又道，“唐氏设计部剽窃这件事，给我放出去。” 关彬心里一惊。 半个月前，唐氏发布新品，yang设计部表示唐氏这次发布的新品和他的设计有大量相似之处。 抄袭这事不小，经过整个设计部的开会讨论以及专家的分析后，鉴定确实是抄袭剽窃无疑了。 确认这件事后，yang内部的人都很兴奋，这几年，唐氏总裁和yang董事长不合一事，两家公司的人都知道，加上，两家企业由于涉及较多相同产业，市场竞争力不相上下，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 本来yang的员工都以为他们的董事长会立即公布这个消息，直接搅乱对方的新品发布，但没想到他竟决定延后。 对此，江董事长给出的解释是，等到yang发布新品，再公布这件事，会带来更好效果。 yang员工唯他们的董事长是从，没有异议。 但是，关彬很清楚，江子翊压后公布消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不想再苏泱举行婚礼前，给她添堵。 江子翊无法得偿所愿成为站在她身边的另一半，也希望她在所有祝福下完成她的婚礼，而非受人非议，指指点点。 * 再次醒来，苏泱明显感觉自己好多了。 护士推门进来给她换针水，见她坐在床上，友好笑道：“醒了啊？现在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江先生说他去给你做一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护士小姐在网上见过这两个人，但在私人医院任职，比别人见得多，虽然好奇这两位竟然相识，但也不会乱说。 苏泱颔首回应，抬头看她拿了瓶500ml的吊瓶换上去，护士瞧见，说：“别担心，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瓶了。” “今天的最后一瓶？我还要继续住院？” “对啊，本来医生要求留院观察三天，但江先生希望确保您完全没问题，就延长到了五天。” 苏泱与护士道谢，等她离开后，拿起手机，开机。 未接来电的短信响个不停，一眼扫去，除了早上七点时，殷虹打过一次电话，其他几乎都是唐璟拨过来的电话。 苏泱没理会，进了微博，刷新的新闻有关唐氏剽窃的新闻几乎占了整个版面。 皱了皱眉，苏泱点进去，又看到了唐氏发布的官方声明以及苏氏转发这条声明的微博。 总的来说，这些新闻概括起来的大致意思就是，唐氏新品设计师抄袭剽窃yang设计部员工谭某的作品，爆料人将二者的作品放在一起进行详细对比，看着抠出的一个个红圈和旁边的注解，就算是门外汉也能看出是抄袭了。 第284章 解除婚约(2) 对此，唐氏没有否认，表示会秉持公正公开的原则深入调查，给yang及其员工谭某、公众一个交代。 而苏氏官方在转发微博后，则表示相信一切自有公断，如若确有此事，殷虹女士及全体员工都相信唐氏的公正。苏氏相信唐氏比公众更不姑息败坏公司声誉、罔顾职业道德的员工继续在司工作。 再看评论，网友一溜都在赞扬唐氏是敢于担当的大企业，也有网友调侃唐氏与苏氏的相亲相爱，表示又被迫吃了唐总和苏大提琴家的狗粮。 明明是在讲抄袭一事，怎么又能拐了话题将她和唐璟放在一起？ 苏泱不懂，也不想懂了。 重新申请微博账号，挂上自己的大名后，又致电请相识的业内演奏家给自己进行了v认证。 网速很快，一系列操作下来，不到十五分钟，病房门被推开了，江子翊进来了。 “感觉怎么样?” “没有不舒服了。” “还要再留院观察几天，确保没问题才能出院。” 指尖顿了顿，苏泱想拒绝，但抬头望他，看见他不容商量的神色，瘪了瘪嘴，重新低头操作手机：“哦。” 私人医院附近有他的房产，怕她吃不好，在她睡觉时，他特地回家做了她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现在，保温盒里的粥还是烫的，江子翊边把保温盒拿出来，边低头去看她，瞧见她正打字，礼貌收回视线不再看。 苏泱在刚认证的微博上发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仅仅一句话，就足以引起一片哗然。 ——因性格不合，我和唐璟先生已于1月2日分手。落款：苏泱。 既然唐璟和殷虹不愿意宣布，那么，关于解除婚约的事情就由她来。 “能自己喝粥吗？” 修长大手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小碗递到眼前，苏泱放下手机，接过：“我的手，还是能用的。” 江子翊笑了笑，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还有些烫，慢点吃。” 苏泱有些不自在，微微侧头，避开了他。 落在虚空的手顿了顿，微微握起，江子翊神色不变，在陪护椅上坐下。 “你吃了吗？” “吃了。”趁着她在睡觉，他去准备食材的时候，顺便买了几个包子，边熬粥边把包子啃完了。 他一直关注着她，用一种不会让她感到不自在的目光，见她的嘴角溢出了点粥渍，他扯了纸巾递过去，没有自作主张要帮她擦。 “谢谢。”苏泱接过擦了擦嘴角，加快用餐速度，他就待在身边，总不好继续慢吞吞地吃着。 见状，他有些无奈：“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苏泱：“我饿了。” 江子翊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是关彬。 他看了她一眼，走到窗前接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直接点进微博，搜了她的大名。 看完她发的微博内容后，江子翊回头去瞧身后乖乖捧着碗喝粥的女孩，眼里尽是心疼。 她到底还是给唐璟留了余地，一则解除婚约关系的微博内容没有提及其他，仅说性格不合。 哪怕她很清楚，性格不合四个字，很容易让不辨真相的人们胡乱猜测，引火上身…… 第285章 恭喜，远离人渣 苏泱确实没有狠心到将唐璟做的事公之于众，但也不代表她愿意公众再将他们牵扯在一起。 在发微博的时候，苏泱不管过程，她要的是结果，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唐璟没关系了。 因此，苏泱不知道的是，江子翊也申请了一个新账号。 微博上，江子翊v认证账号的第一条微博就是转发她的微博，并留言：恭喜，远离人渣。 肆意张狂得令一众网友目瞪口呆。 * 按照某人的要求，苏泱老老实实地在医院待了几天。 这些天，苏泱没再上网，江子翊自然也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扰她。 不过，住院期间，也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那天，江子翊照旧回住所给她做晚餐——这些日子，他不顾苏泱的劝阻，把工作搬来了医院，除了回住所亲自给她做吃的外，他几乎陪她在医院住下了。 护士小姐和主治医生过来查房，她和护士小姐熟悉了，就听她偷偷与她说昨天晚上，唐璟想要过来探望她，没坐电梯，走楼梯上来的，但到安全出口时，就被人拦下了。 护士小姐说，那群黑衣保镖平时她都没发现，到了那时，她才从主治医生口中得知，原来江先生早在把她送过来的第一晚就派人守着了。 听完护士小姐的话，苏泱沉默了很久，直到江子翊提着保温盒进来。 她也没有瞒他，把护士小姐那儿听来的话，简单叙述了一遍，又和他道谢：“这几天，真的谢谢你的帮忙。” “你都和我说过多少次谢谢了？”江子翊很无奈，“就算我们回不去了，我们也可以做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 在这事儿发生之前，她是真没想过和他做朋友。可这时候，她若是再提当陌生人，就当真不知好歹了。 她不会这样，也说不出口。 那就当朋友吧，苏泱对自己说道。 次日早晨，江子翊对她说：“唐璟很执着，这三天，他一直没放弃亲自过来找你。昨晚……他在楼下等到凌晨两点多才离开。” 后一句话颇有替情敌卖惨的意味，江子翊不是很愿意让她知道，怕她心软——尽管明白她不会。 苏泱确实不心软，她的重点是：“凌晨两点多？那时候，你还没睡？”不然，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他的人告诉他唐璟在下面守着她，他气都气饱了，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江子翊暗自高兴，为她偏离的重点是关于他而愉悦。 “是待在医院睡不好吗？”在医院怎么会睡得好呢？苏泱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 她试探着再次劝说：“反正我明天就出院了，要不……你今晚回去休息？”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江子翊把水杯递给她，示意她喝水，“不是睡不好，是担心他会闹事。” 这个“他”，自然是唐璟。 苏泱动了动唇，却不再说话了。 江子翊看着她，突然唤她：“泱泱。” “……啊？”自从决定做朋友，她也没再刻意纠正他的称呼了。 第286章 其实，他一直都很固执 “我知道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但如果你真的想避开他，暂时还是去我那里比较好。”江子翊说。 不管他出于何种心理，苏泱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如果唐璟非要执着于找她，即使她跑回国外，他照样可以追来。 苏泱考虑了一天，到了晚上，她对正在沙发上处理工作文件的男人客客气气说：“我先去你那边暂时住一阵子，麻烦你了。“ 笔尖顿住，在纸上晕出一大点痕迹。 两秒后，男人回神，语气平静：“不麻烦。” 苏泱侧躺在床上，愣愣望着坐在不远处男人的侧影。 因为她要睡觉，不想让光线打扰她，沙发上，他在处理文件，只开了盏无线小台灯。 这些天，都是如此，哪怕她说了好几次，他嘴上说着知道了，到了晚上，一如既往。 有时候，他也固执得可怕。 不对，是她忘了，其实，他一直都很固执。 当年，若非他固执，她想，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是他拼了命地把他和她拉扯在一起，也是他拼了命地把他和她彻底分开！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床上人儿终于酣睡，平稳呼吸传来，江子翊顿住动作，然后，把文件和笔放下。 她在看他，看了好久…… 其实，他很想回头看看她在看他时，她的眼睛里在说什么。 可他不敢。 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惊扰了她。 江子翊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被子，一如前几日，弯腰在她发顶落下轻轻一吻。 小心翼翼地关了门，江子翊把电话打给关彬，让他派人去江家布置一下客房。 得知是让苏泱住的，关彬问：“老板，苏小姐的房间是安排在三楼？”关彬知道江家别墅的构造，也知道江子翊住三楼。 思忖一会儿，江子翊说：“安排在二楼吧。”她应该不喜欢离他太近。 关彬暗暗可惜，觉得老板应该把握机会，但转而一想，就算不住同一层，可同住一屋，还怕没有复合的机会吗？ 关彬应好，想着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就听男人说：“这些日子辛苦了，这个月给你加工资。” 他没有生活助理，大事小事都压在关彬一人身上，是看重他的能力，但也确实辛苦了。 关彬受宠若惊：“谢谢，谢谢老板。” 难道这就是即将有老板娘的福利？ 关彬感慨，那他希望老板早日抱得美人归。 * 苏泱和513宿舍与杨筱筱几人建了一个小群，名为“沉鱼落雁貌美如花美美美美美少女”。 美少女群里，杨筱筱问她：“泱泱，我觉得你出院后，还是不要再回之前那个公寓了。” 对于这个建议，群里其他三个美少女也纷纷附和。 金币：对！ 铭铭：远离渣男。 清清：渣男，看一眼都嫌眼疼！ 苏泱之前把微博以及其他新闻app都卸了，手机里，就剩下基本的社交app加一个消消乐游戏。 她不清楚网上的纷争，只以为因为她宣布解除婚约，所以，好友用“渣男”代替了唐璟。 泱泱：不回公寓。 泱泱：我去江子翊他家。 四只美少女刷屏：[惊恐][坏笑][色] 泱泱：…… 第287章 情侣照片 自从江子翊突然转发了苏泱微博后，网上一直围绕江、苏、唐三人的关系做出种种猜测。 有人怀疑江子翊和苏泱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 然后，就有自称是h大校友的网友爆料，江子翊与苏泱两个人曾经是h大盛极一时的校园情侣，为此，该网友还特地翻出了多年前他们被人发在h大校园论坛上的情侣照片。 九宫格照片，即使像素模糊，男孩和女孩的颜值照样能打。 第一张照片—— 校门口，女孩趴在男孩的背上，一只手紧紧揽着男孩的脖子，一只手指着夜空，男孩顺从抬头，却没有望天，而是偏头望着背上满脸高兴的女孩，嘴角漾出宠溺的笑。 第三张照片—— 操场上，女孩在前面奔跑，男孩在后面追她，明明周围有其他人，明明他们没有紧密相拥，偏偏，隔着时间和照片，就是让人生出他们自成一个世界的错觉，仿佛任何人也进不去。女孩的笑容太美，男孩紧随她的目光太深情。 第五张照片—— 饭馆中，女孩偷偷夹自己不喜欢的肥肉放进男孩的碗里，捂嘴偷笑，男孩偏头看她，似笑非笑，也夹起一筷子青菜，像是要放进女孩的碗里。 第九张照片—— 图书馆外，倾盆大雨中，男孩把女孩紧紧护在怀里，雨伞倾斜，大半个身体已被淋湿，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偏头在女孩浓密青丝上亲了亲，像是在安抚她，不用担心他。 九张照片，每一张都散发着青春的甜蜜。 许多网友纷纷感慨，别人家的初恋是浪漫爱情连续剧，自己的初恋是一地鸡毛家庭伦理剧；也有些网友磕颜磕才华，分别@江子翊@苏泱，喊话太甜了，希望早日复合。 但更多的人怀疑唐璟和苏泱之所以感情破裂，临近婚期分手，是因为江子翊的插足，苏泱出轨旧情人。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苏泱不知道，江子翊也不予理会。 因此，出院当天，江子翊亲自陪她出院，手上拎着她的行李，没有半分遮掩。 其实，关彬也提醒过他，问他需不需要让保镖清场，避开众人，可江子翊没让，他并不希望她和他站在一起，还要遮遮掩掩。 他们两个清清白白，没有半分见不得人。 她在和唐璟那段感情中，没有一点错，凭什么到头来还要委屈她呢？ 他舍不得。 当然，这种无所顾忌态度，也直接让他们从医院出来的照片再次登上热搜。 有网友猜测，江子翊陪苏泱去医院是因为女方怀孕了。 更多网友沿着这条思路猜测，说的人越来越多，谣言传的也越来越真。 关彬一直关注着网上的消息，见状，不由咋舌，饶是他清楚三人成虎的威力，也没想到这群人隔着网络竟然这么能想象。 如果他不是老板的秘书兼助理，或许，他都要相信等一个月后，老板就得升级当爸爸了。 关彬问江子翊要不要撤热搜。 江子翊没说要不要，只说他先看看。 然后，等他挂了电话，登进微博，就看到那些让他气得心肝肺都在疼的话。 第288章 我是人渣，共勉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89章 江董今天追爱成功了吗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90章 生命里的三个最重要的女人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91章 你媳妇哭了……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92章 纠缠 “你是水做的吗？怎么又哭了？眼睛不疼？”江子翊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又去厨房拿了另一个冰袋。 哭了两场，眼睛确实不舒服。苏泱有些尴尬，借着冰袋敷眼睛的动作来掩饰不自在。 江子翊见状，笑了笑，想起刚才江奶奶的话，又说：“不要介意她的话，她……可能以为我们两个复合了。” 苏泱摇摇头，顿了一下，她把冰袋放下，看着男人轻声问：“江子翊，奶奶她……真的没办法了吗？”提起这件事，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喉咙像塞了烙铁。 “嗯。” 江子翊朝她勾了勾唇，她看到他的眼睛些微的红，静静地望着江奶奶的房间的方向，一身落寞。 * 苏泱在江家住了一个星期。 对于这件事，早在她出院第一天，唐璟就知道了。 江子翊没有在众人面前遮掩，更没有瞒着他的想法。 坦荡得令人恨不得找上他公司，和他打上一场。 唐璟还不至于做到这一份上，即使如今苏泱住在江家，他也照样没把江子翊放在眼里。 在唐璟看来，苏泱的最终归宿只能是自己，江子翊不过是她漫长一生的过客。 而他，没必要过度重视一个和她完全不可能的过客。 苏泱生气了，恼了他，他只需要把她哄好，她自然会回家。 可现在她把他拉黑了，她又待在江家不出门，他根本联系不上她。 为此，唐璟联系了她的朋友，即杨筱筱和513的三个舍友。 他表示希望她们帮忙让他与苏泱见一面。 杨筱筱说：“如果她想见你，何必要我这个朋友帮忙？” 林铭铭说：“泱泱她想静静，你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金碧华说：“她想见你的时候，会见你的。” 付清更直接：“她和你分了，你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前任？” 几人在群里将此事告诉苏泱，又简单聊起了她们各自和唐璟的通话内容，忽然发现，简单的对话里，都有一个相同点。 唐璟在请求帮忙的过程中，都以不同的方式和她们强调了一遍，苏泱只是一时生气，他是她的未婚夫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事发生改变。 苏泱看到这个消息时，沉默了。 林铭铭发消息问她：“泱泱，你是怎么想的？” 苏泱还没有回复，付清先说了：“他真正目的不是让我们帮他和你联系，而是透过我们来告诉你，他是你未婚夫这件事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即使你亲自在微博上发了解除婚约的消息，也没用。” 此言一出，群里其他人纷纷附和，同时，对唐璟的吐槽谩骂也不带重样的一句接一句。 金币：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能那么不要脸呢？ 铭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筱筱：以前我觉得江子翊不是玩意儿，现在，我觉得这位更不是玩意儿！ …… 唐璟明显不肯善罢甘休，付清问苏泱有什么打算。 苏泱在手机上打字回应：“不管他有什么想法，我都不会改变分手的决定。” 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第293章 我们结婚吧 唐璟v：泱泱，我知道你在生气，但只要你没有结婚，我都不会放弃，我们不该再次错过彼此。 殷虹v：[转发微博]支持我的未来女婿。@唐璟 微博上，在江子翊为苏泱正名的第三天，唐璟和殷虹终于以个人的形式对此事做出了回应。 从二人的回应可以看出，唐璟根本不同意分手，而殷虹作为苏泱的母亲，她所属意的女婿也只有唐璟，而非江子翊。 一众网友经过江子翊诉讼一事，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发表一些恶言恶语，但免不了再对此事发表看法。 江子翊扫了眼评论区，就关了手机。只要不涉及到苏泱，谁管他们说什么？ 江子翊从书房出来，下楼来到二楼苏泱的房间。 敲门，等了一会儿，她才过来开门。 江子翊不近视，站在门口，远远看到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 她看到唐璟和她妈妈发的微博了？ 不，应该没有，她前天提过她已经把微博这些软件都卸了…… 可如果……真的看到了呢？ 江子翊细细打量她的眉眼，似是想要从中看出她的情绪。 “你……说什么？” 这时，他听到她问。 嗯？ 江子翊定了定心神，瞧见她面上的困惑。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她开门的瞬间，他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没有犹豫和迟疑，不是深思熟虑，而是怕过了这次，就失去再次开口的勇气。 “你没有听错，”江子翊沉吟两秒，再次一字一顿道，“我们结婚吧。” 苏泱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还算了解他，不认为他会突然之间说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江子翊看了她许久，苏泱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只是与他四目相对时，目光充满疑惑和戒备。 戒备？ 多少年前，她望着他时，只要信任和依赖啊！ 得到过最好的，即使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陌生，江子翊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难过。 “我们结婚，你摆脱唐璟，我让她安心。” 晚上，苏泱躺在床上的时候，再次想起男人提议时，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不再觉得荒谬，反而觉得还有几分可行性。 江子翊的“她”指的是江奶奶。 依照男人的意思是，江奶奶离开前最放心不下的是他，她希望见到他安定下来，否则她无法安心地离开，而他，不想让江奶奶带着遗憾离开。 而她苏泱，目前来说，摆在她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唐璟，她若想真正摆脱唐璟，最好的方式是让他彻底死心。至于死心的方式，没有再比结婚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和其他人假结婚，可是，有哪个其他人可以直面唐璟的打击报复呢？ 是的，一旦她结婚的消息放出去，以唐璟对她的执念，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辗转反侧时，苏泱又想到了男人低垂着眉眼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如果你答应结婚，我们可以签订婚前协议……” 第294章 等你 “一年，”他说，“我们就以一年为期，一年后，如果你想离婚，我可以配合你。” 当时，因为提到了江奶奶，或许是怕她多心，男人又说了句：“不是道德绑架，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尽管不是道德绑架，但从他的话语里，她也听出了他的另一层意思。 他希望让江奶奶安心，可如果对方不是她，那么，他也就只能让江奶奶留下遗憾了。 在苏泱对江子翊的提议给予否定回答的第三天晚上，她等了男人很久。 准确来说，从下午开始，她就在等他。 但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今天他稍晚回家，直到她和江奶奶用完晚餐，陪老人看完电视，伺候老人睡下，他也依旧没有回来。 差不多十点的时候，苏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到窗户外传来一点动静，走到窗边去看外面，熟悉的迈巴赫缓缓驶进来。 她等了一晚上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男人上楼，看见楼梯口的女孩时，显然一愣。 “是在……等我？” “嗯，等你。” 苏泱从栏杆处探头往楼下望，江子翊见状，惊了惊，下意识伸手挡在她身前，虚扶她，等她站定后，这才放手。 苏泱记得自己出来前帮奶奶关了房间门，但以防外一，她还是问男人：“江子翊，我们可以去书房吗？” 女孩面容严肃，江子翊心跳了跳，隐隐有了猜测。 “好，我们……” 话音一顿，江子翊皱了皱眉，想也不想就绕过她大步走进她的房间，可还没走两步，他又退了出来。 “你先进去把头发吹干，”目光下移，落在她白皙小脚上，江子翊心里更无奈，“还有，把鞋也穿上。” 虽然两个人住在不同楼层，但同一屋檐下，总是比以前多了许多见面的机会。 因此，他对生活中的她也有更多的了解。 比如，沐浴洗发后，她时常忘记擦头发，有时候，着急起来，也会冒冒失失地撞倒东西或伤到自己，更多时候，是忘记穿鞋。 之前，他注意到这些时，怕她不自在，是叫奶奶和她说的。 此时，她湿着头发，又光着脚，他看着就心疼，本想直接进房间拿浴巾和拖鞋，幸好，最后他反应过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苏泱就下意识垂眼看了下自己的白色睡裙，衣领处晕了几点湿渍，贴在皮肤上，甚至隐隐透出点肌肤的白。 “我先进去吹头发。”苏泱倏然红了脸，双手抱胸跑进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子翊默默地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尔后，低低一笑。 笑声性感低沉，眸子里的宠溺泄露于眼角眉梢。 他没有特地停留，而是抬脚上楼。 等苏泱收拾好自己，打开门，没在外面看到男人时，她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来到江家，苏泱没有上过三楼。 抵达三楼楼梯口时，看到廊道尽头处开着门，她漫步走过去，在书房门口站定，打眼看去，身着黑色衬衫的清俊男人坐在书案后，处理工作。 男人认真的模样，散发着特殊的魅力。 像极了多年前，她为他补课时，他低着头认真写着面前的练习册。 第295章 还爱他吗 1月25日，苏泱和江子翊去民政局领了一张证。 拿到红本本时，苏泱仍旧有些发懵。 那天晚上，她走进他的书房，对他说：“我同意你的提议，一年为期，一年后，我们离婚。”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谢谢。”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脑子很乱，但听到他的话后，还是笑了笑。 “为什么道谢？”说到底，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当时，男人看着她笑而不语。 此刻，他站在民政局门口，低头望她，目光深深，唇角笑意融融。 “苏泱，如果我说这场‘交易’，没有私心，你信吗？”江子翊问她。 苏泱抬眸回视，唇瓣轻轻一抿，不语。 “你不信。”他歪了歪头，说出了心照不宣的答案。 苏泱：“……”对，她不信。 “所以，”江子翊抬手，这次不再犹豫，在她头顶揉了揉，“谢谢你。” 即使明知他有私心，也愿意答应他。 不论她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感谢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我答应你，”为了让她安心，他再次强调了一次，“只要你想离开，绝不再做任何纠缠……一年为期。” 江子翊始终弯着唇角，嘴里的笑容似乎含了些微的苦涩，今天是他们正式结为夫妻的日子。 “好，”苏泱也微微一笑，“一年为期。” 虽然不是正常的结婚，但江子翊也想带她庆祝一番。 对此，苏泱表示委婉拒绝。 因此，领结婚证当天，苏泱和江子翊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一个回江家，一个前往公司方向。 回到江家时，姐妹群里消息震动不停，打开一看，苏泱不由惊讶。 金币：泱泱！你结婚了？！ 铭铭：怎么这么突然？ 筱筱：你原谅江子翊了？ 付清：发生什么事了？ 泱泱：你们怎么知道这事的？ 和江子翊领证这件事，苏泱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殷虹和好友。 非要问原因，大概是她也知道她们绝对不会赞同她的决定吧！ 看到她的问题，杨筱筱直接甩了张截图发到了群里。 苏泱这才知道，原来在她和他分开的时候，他就在网上发了微博。 苏泱暂时退出了微信群，重新下载了微博。 打开，登陆，搜索。 江子翊v：谢谢你@苏泱[附图：结婚证照]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苏泱犹豫了两秒，然后，转发微博。 早就领教过这群网友的厉害之处，苏泱没管后续会如何。 只是，她把江子翊的主页拉下来，看着里面的寥寥数则微博，心绪复杂。 这些日子，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一句他在背后为她做过的努力。 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她也没有主动了解过。 若非今日偶然搜索，或许，她一直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点进之前自己宣布和唐璟解除婚约的微博评论上，看着那一条条道歉，倏然之间，苏泱有些遗憾。 为当年那段青涩感情的遗憾。 掌心覆在左心房处，感受底下一下接一下的跳动。 还爱他吗？她问自己。 不，她确定她对他的爱，早在当年已经消磨殆尽。 第296章 苏泱，你爱过我吗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97章 死后和你葬一起的准备 “因为一次犯错，你就判了我死刑？”唐璟问她，神色间像是真的在好奇，但又沉又冷的语气却如恶魔低语。 他正毫不留情地往面前他曾经呵护备至的女孩心上扎刀子。 唐璟：“苏泱，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公平吗？难道就因为我唐璟不被你爱，你就能这么玩弄我的感情吗？” 苏泱怔住，她像是有些难以置信面前的男人竟会说出这种话。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一旦关系破裂，即使再亲近的人，再相见时，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江子翊怕惹苏泱生气，尽管心里怄得要死，也一直乖觉地站在别墅门口。 但隔着距离，发现苏泱的脸色不对劲，他就忍不住大步走了过来，上前揽住苏泱的肩膀，然后，带着她后退两步。 男人什么也不说，只是用行动和眼神告诉对方，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唐璟脸色更加难看，二人对视时，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唐璟。”不再是“唐璟哥”了，苏泱说，“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只想告诉你，当我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做好了和你过一辈子——” 话到此处，苏泱顿了顿，认认真真地补充道：“死后和你葬一起的准备。” 此言一出，在场两个男人心绪复杂。 唐璟沉冷的目光里隐现震惊，其实，即使当初两个人已经约定了婚期，他也不相信她是心甘情愿和他共度一生。 江子翊呢？ 原来，他差一点就彻底失去她了……江子翊想，早就知道她不爱自己了，可为什么听到这种话时，还是会难过呢？ 可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江子翊，如今她还在你身边，已是上苍待你的怜悯了。 做人，不要贪心，不可贪心。 江子翊在心里这样告诫着自己。 * 助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唐璟正在夜店喝酒，一杯接一杯的烈酒灌下去，不醉，更加清醒了。 他的怀里坐着一个窈窕妖娆的女人，两个人接吻、抚摸，肆无忌惮，在这个迷离的世界里，他若想掩饰自己，没有几个人能认出他是唐氏唐总。 “唐总。” “三更半夜不睡觉，是嫌工作太轻松了是吗？” 唐璟喝了一口酒，俯身朝女人亲下去。口里的酒水度过去，他也没理对方是否承受得住，大力撕咬啃噬，像是在发泄所有恶劣情绪。 助理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冷冰冰的语调，知道唐璟心情不好了。 “唐总，”助理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道，“有人在查八年前的那场车祸。” 唐璟亲了一会儿，助理的话传达到脑子里时，他的动作停下了，起身。 女人像是不舍，贴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她大腿上放，唐璟把人甩开，拿出钱包，抽出里面的全部现金丢到桌上，然后，大步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女人一眼，即使半分钟前，两个人还亲得难舍难分。 这家夜店是以他个人名义开的。 唐璟走到夜店三楼办公室，关上门，坐在沙发上。 “谁？”唐璟问。 助理回：“手下人说是一个姓关的男人。” 第298章 狗急跳墙 姓关的男人？ 唐璟拧眉。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唐璟扯了扯唇，喃喃自语：“关彬……江子翊，呵，姚文婷！”倒是没想到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助理：“唐总，您是说江子翊？他……知道了？” “呵，”唐璟放松了身体，双腿交叠，摘掉眼镜，随手扔到茶几上，“有姚文婷这个老相好，他知道也不奇怪。” “那怎么办？”如果江子翊知道那件事，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唐璟不悦：“慌什么？” 助理：“可是——” 唐璟没让助理说完，倏然开口说了一句：“姚影后黑料缠身，神志不清，突遭意外，抢救无效。” 助理话音一顿，明白了：“……是。” * “老板，那边现在大概已经知道我们在查这件事了。”关彬汇报完工作上的事情后，看了眼办公室门，对男人道。 指尖灵活转动钢笔，江子翊正要开口说什么时，放在边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界面，漫不经心的神色一敛，端正坐好，接了电话。 “喂，泱泱。” 男人眉眼间的淡漠消融，柔软下来的眼底仿佛含着点点星光。 关彬心底暗自一叹，哪怕是已经见过多次，他还是忍不住惊叹爱情的魔力。作为贴身秘书，以前他从未想过面前这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冷漠男人也有这般柔情。 苏泱打来电话是询问有关江奶奶的事情，结束通话前，男人像是不舍似的，还想拉着电话里的女孩说话，但女孩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江子翊愣愣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然后，不经意抬眼，就看到面前的秘书在努力憋笑的表情。 他有些不自在，放下手机时，不辨情绪问：“很好笑？” 关彬单手扒拉了下脸皮，低眉顺眼正儿八经地回：“不好笑。” 江子翊皱眉：“不好笑？”他和她好不容易通话时长超过五分钟，不值得高兴？ 关彬：“……” 做秘书难，做一个好秘书更难。 到底是好笑，还是不好笑呢？ 关彬：“老板，太太的下一次演奏会，需要帮您把行程空出来吗？” 这是废话，有严重的转移话题之嫌，但到底是转移到他家老板的心坎缝里了。 江子翊瞥了他一眼：“空出一周时间。” 关彬：“……是。”老板不在，苦的是他…… 闲聊一阵，江子翊提起之前关彬说的事，在沉吟片刻后，他吩咐道：“这段时间，派人盯着姚文婷。” 关彬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您是说……有人要杀人灭口？” 最后四个字，关彬的音调下意识降低。 江子翊轻笑一声，意味不明：“杀人灭口不知道，但狗急跳墙少不了。” 那件事，唐璟处理得太干净了。 江子翊没办法，只能让关彬闹大点动静，让对方知道。 不是他最好，如果真是唐璟，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关彬了解了，应下后，出门前，对桌子后的男人说：“恭喜老板，新婚快乐。” 似是想到了那人，男人倏然柔和了神色，对自己的秘书温声道了声：“谢谢。” 他虽冷漠，但真心感谢一切真心祝福他和她的人。 第299章 泱泱睡得好不好 今天天气不错，江奶奶精神也不错，起了一个早，苏泱下来的时候，老人坐在轮椅上，给花架里的月季浇水。 江子川昨天晚上回来了，此时，正陪在老人身边低声细语地说话。 看着男孩的背影，苏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和杨筱筱几人去江子翊家里给他过生日，那时候，这孩子虽然听话懂事，唯兄长的话是从，可在疼爱他的奶奶面前，有时候总会显露几分任性。 苏泱上完洗手间回来，经过老人房间，就曾不小心听见男孩避开兄长对奶奶发脾气说：“奶奶，你怎么能那么偏心呢？！我讨厌你！” 苏泱无意听祖孙说话，匆匆离开，私心以为这个小男孩大概是因为没有受到长辈更多的重视，和哥哥争宠。 而今，当年向老人发脾气的小男孩长大了，知道了珍惜，可是，好像时光总是让他们遗憾。 苏泱从江奶奶那里听说了，自从老人查出肝癌后，江子川就想直接休学回来陪她，可老人不准，江子川还想坚持，江子翊听说后，直接否决他的提议。 最后，江子川只能放弃，但现在的每个周末，他都会从h市赶回来。 苏泱走过去帮江奶奶浇花，老人心态放松后，也喜欢和晚辈开开玩笑。见她过来，眨着眼睛问她：“泱泱睡得好不好？” 苏泱愣了下，对上老人欣慰喜悦的目光，瞬间尴尬了起来，奶奶想问的不仅仅是她睡得好不好吧？ 这时，楼梯处响起了下楼声，余光中，男人的身影逐渐走近。 苏泱“啊”了声，避开老人含笑打趣的眼神，转头对男人明知故问：“你下来啦？” 她睡得挺好的，但要是老人接下来再扯上某人，她总不能直愣愣地说，她在二楼，他在三楼，她也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吧？ 苏泱佯装害羞般低头。 江子翊垂眸看着轻轻拽着衣角的白嫩小手，心下柔软，又忍不住好笑。 站在女孩身边，他抬手搭在她的细腰上，微微用力，直接把人搂进怀里，却又不至于让她不悦。 苏泱没有发觉，自二人同居以后，他将二人的距离拿捏得越来越稳准了。 “泱泱睡得好不好？”男人似是而非般重复老人的问题，歪着头看她，眼含揶揄。 苏泱拽着他衣角的手一僵，然后，抬起头对他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手肘用力，直接怼在男人坚实的腹部。 江子翊怔了怔，低眸凝视正羞恼不已的人儿。 她的力气其实不大，再大力，也不能让他发疼。 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怼上来的位置竟又酸又疼。 江子翊眼帘低垂，眸子里的深情无法掩盖。 那一年，他们还在一起，每每她被他热闹后，总会这样瞪他，然后，给他一个她自认为最厉害的反击。 而他—— 接受了她的反击后，总是弯腰呼疼，控诉她太狠心，她一边告诫他下次不要再惹她，不然她还有更厉害的招式，一边走过来给他揉着腹部，动作间带着她对他的全部温柔。 第300章 夫妻夫妻 江子翊休假，难得一家子聚一起，今天也没让保姆阿姨过来。 厨房里，江子翊一个人在准备午饭。 若是叫公司里的人看到他们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董事长，在家中卸下一身防备，洗手做羹汤，怕是会震惊得立即趴地上，免得下巴掉地儿了还捡不起来。 江子川不觉奇怪，即使这些年来，就算他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他哥也几乎没有亲自下厨过。 作为江董亲弟，江子川觉得只要对象是他嫂嫂，他哥就算做出再不符合人设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哥。” 江子川进了厨房，随手拿起边上的黄瓜就啃了起来。 男人正在切牛肉，刀工好不好不知道，但一片一片的，以他直男的审美角度来看，已经好极了。 “我知道你和嫂子分房睡。”江子川忽然道，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哥和他嫂在奶奶面前是假装睡一起的。 江子川进来了，也没把厨房门关上，客厅里传来女孩和老人的声音。 江子翊心情不错，也有两份心思回应这种无意义的话。 “然后？”男人眼也不抬，继续切着手里的牛肉，听着客厅里的隐约对话，心想，肉不能切得太厚，泱泱不喜欢。 “我之前……”江子川朝课题；跟那边瞄了眼，挪了两步，想靠近点他哥，但男人很嫌弃。 江子翊：“别离我那么近。” 江子川：“……” 挠了挠后脑勺，江子川站回原位，却压低了声音，接上刚才的话：“我之前不小心说漏嘴，把你和嫂子分房的事儿秃噜出去了，现在……奶奶也知道了。” 切牛肉的动作一顿，江子翊回头去望客厅两人，隔着距离，他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看到二人相处如常，老人对女孩一如既往，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哥，你是不是在担心奶奶会因为这事儿对嫂子摆脸色啊？” 江子川颇无语，他哥看来还是不够清楚奶奶到底有多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您呐，”江子川把剩下的黄瓜抛进嘴里，模糊不清的说，“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现在在咱家，嫂子就是亲孙女，我俩都得靠后。” 奶奶确实待她好，说是亲孙女也不为过。 可又怎么可能是亲孙女呢？ 就好像很多婆婆都说把儿媳当作女儿般对待，但真的如此吗、 多数是不能的。 从记事起就逐渐认识到人性阴暗处的江子翊，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能够毫无保留地对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好。 收回视线，江子翊瞥了弟弟一眼，对他的话，并不理会。 不过，他没话说，江子川有。 “哥，嫂子不和你睡，你还真就顺着她吗？” 说到这儿，江子川有些着急，看着从容淡定的男人，颇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你这样子，到底啥时候才能和嫂子真正和好啊？” 夫妻夫妻，这“夫”和“妻”不在一张床上睡，怎么好得起来呢？ 江子翊懒得理他，往他手里又塞了根黄瓜，就把人踹出去了。 一会儿后，身后有人靠近，江子翊忍无可忍般：“说完了没？” 男人一转头，却发现来人不是他那倒霉弟弟，而是他的心上人。 第301章 有我在，你不用在意任何人 “饿了？”江子翊揭开砂锅，用长勺搅了搅里面的汤，“还要再等多二十分钟才能开饭，要不要我先给你盛点鸡汤？” 苏泱摇头说不用，她洗了手，想帮忙，但男人阻止了。 “刚刚，小川进来和你说什么了？”苏泱问他。 江子翊还是拿了一个小碗出来盛鸡汤：“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他把鸡汤递到她面前，苏泱觉得不太好，回头往身后的客厅看，江子翊轻笑一声：“一点汤而已，不用客气，没事的。” 他都这么说了，苏泱只能无奈接过。 她喝了一口，看着正眼含期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男人，苏泱莞尔，不吝赞美：“很好喝。” 眉峰一扬，江子翊没说话，淡然回身将剩下的那点肉切完。 男人看着平静极了，若非嘴角那控制不住的笑意，还真瞧不出他的心思。 苏泱不禁觉得好笑，但笑完后，又稍稍敛起笑容，问他：“小川他……是不是和你说我们分房的事？” 江子川的老师请假了，周一没课，可以在家待三天。前天，他回家得知她和江子翊已经领证了，特别开心，他说，这件事是这阵子以来，最令人高兴的一件事了。 当天晚上，江子川睡不着想出去天台吹吹风，下楼到二楼的时候，刚好碰见从房间出来的苏泱。当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子川心想，他哥在三楼，他嫂子怎么在二楼呢？ 苏泱则想，这孩子不比在一楼睡觉行动不便的奶奶，分房这件事，看来是瞒不住了。 果不其然，江子川一下就想通了。 男孩脸上高兴了一晚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不眨眼地看着苏泱，一双形似兄长的眼睛装满了失望。 江子川对苏泱说“晚安”，但错身而去时，又忍不住道：“如果你们不是真心结婚，奶奶知道真相后，她照样不会安心的。” 当时，苏泱就想，这孩子真聪明，一下子就看出这段婚姻的本质，可她也没那么好，如果不是各取所需，她还会答应江子翊的提议吗？ 之前，她能够毫不迟疑地给予否定答案，那么，现在呢？ “泱泱。” 男人把牛肉放进盘子里，苏泱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转身面对她。 她抬头，就见男人那双恍若深潭般的黑眸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刹那间，苏泱忽然发现，每每两人对视时，他总是用载满厚重感情的目光看着她。 “有我在，不管任何时候，你都不用在意任何人，包括我。”江子翊伸出手指，将她垂落的一绺不听话的发丝捋到耳后。 “泱泱，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望着男人坚定深情的眼睛，苏泱彻底怔住。 她回神，是因为男人要炒菜了，怕溅着她，不得不拉着她先出去。 苏泱眨了眨眼，听到他嘱咐自己先不要进厨房，然后，等他进去准备关上厨房门时，她下意识伸出脚挡了门，吓得男人心慌意乱，直接把人拉进了厨房。 第302章 以后，我们一起睡吧 厨房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在她面前总是毫无保留，此时，他面色不悦，更多的是关心。 江子翊：“为什么突然伸脚？要是夹到了，怎么办？” 明明是要教训她的，但触及她水润的眼睛时，男人就下意识放柔了语调，生怕吓着她似的。 “江子翊……” “嗯？” 苏泱凝视男人，半晌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呼吸，说：“以后，我们一起睡吧？”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男人难得懵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一起睡？” “啊，不是不是！” 苏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歧义了，血气从脚底板往上涌，露在外面的皙白脖子添了一层粉色，娇嫩的脸蛋则像抹了层胭脂，惹人心动。 她很想捂脸就此离去，但话既出口，她怎么也得说完。 “一起睡是指同一个房间。”看着男人，苏泱认认真真地解释，“我可以去你卧室沙发上睡。” 哦，到底还是他想得太美了…… 然而，虽然事实不如他想得美，但这个“馅饼”砸下来，也让他幸福得想把人直接抱起来转圈圈。 江子翊微微一笑，克制地伸手抱了抱她，在她挣扎前，放开。 他的手扶在她的肩上，口不对心地说了句：“你不用在意江子川，如果你不愿意，你……不用勉强自己。” 苏泱抿唇，微微摇头，轻声说：“不勉强的。” 江子翊：“好。” * 自从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后，迄今为止，姚文婷已经有二十天时间没有出门了。 其实，那通陌生电话除了重复的“咔呲咔呲”锯刀声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可就是在听到这通电话后，姚文婷吓得一把丢了手机，跑进房间钻进被子里，好半天不敢出来。 这天下午，天气骤变，原本晴朗的天被逐渐被乌云遮盖，黑压压的天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 春雷一个接一个地响个不停，姚文婷的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风平浪静的二十天，足够让姚文婷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安宁，现今，她已经不会再听到手机铃声响，就吓得非要跑进卧室用被子盖住自己了。 “喂。” “请问是姚小姐吗？” “我是。” “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您的弟弟姚文绪……” 姚文绪出事了！ 挂了电话，姚文婷皱眉。 年少时，他们姐弟两个人的感情其实说不上有多好，但姚文绪始终单方面的待她很好，就算长大后，也依旧如此，甚至不惜和以前的兄弟们决裂。 姚文绪曾对她说过：“因为你是我姐，所以我对你好都是应该的……” 思及此，原本不打算出去的姚文婷终究还是选择了出去。 父母不在g市，她要是不管他，就没人管了。 姚文婷打开大门，望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其实，这么多天了，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早就有以外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以她对那人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 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报复她，应该是不愿意因为她这种小人物脏了手吧。 念头落下，大门在身后关上。 第303章 索命 当初，为了躲避私生饭的追踪，经纪人帮姚文婷选了一个相对偏僻的住所。 从家门出来，路上碰不见其他行人。 不过，只要再走五分钟，出了这一片区，人就多了。 姚文婷低着头，捏紧手中的伞柄，脚步迅速。 寂静中，除了雷声，她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 汽车轰响，她下意识抬头去看。 暗沉的天色下，抬高伞沿时，姚文婷的眼睛被汽车大灯闪了下眼睛，待重新睁眼时，她就看到一辆车向她直直驶来。 隔着大灯，她还透过车玻璃，看到里面的司机戴着口罩，盯着她的眼神散发浓浓杀意。 刹那间，全身血液仿佛都被放在冰下冷冻。 扔下雨伞，强烈的惧意和求生本能驱使她在不及思考时，把腿就跑。 可是，人怎么跑得过车呢？ 汽车的索命声仿佛近在耳旁，一时间，奔跑的力气散去，姚文婷猛地摔倒在地。 她惊恐回头。 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 轰隆雷声下，一声凄厉尖叫响起。 * 按照两个人商量好的那样，苏泱和男人睡同一个房间了。 不过，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苏泱依旧待在原来的房间，而男人则从三楼搬下来。 起初，苏泱觉得这样不太好，同住是她的提议，本不该麻烦他将就她的。 可江子翊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不是将就。 能够和她同住同一个房间，他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他更希望让她舒心。 待在熟悉的环境，可以更好的减轻她的不自在。 男人的想法是有道理的，第一晚，因为房间多了一个人，苏泱开始睡不着。 但到了后来，或许是因为环境是她所熟悉的，也或许是因为明白他不会趁人之危，她逐渐睡着了，还睡得挺好。 不过，江子翊显然睡得不太好，一个185cm的大高个，就算沙发宽大，蜷缩在上面睡觉的男人也不可能睡得好。 第二天，苏泱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继续睡沙发了。 苏泱想自己睡沙发，但男人怎么肯呢？ 最后，江子翊在苏泱的床边打地铺。 这天晚上，男人工作晚归，闲来无事，苏泱打开衣柜拿被褥，打算先帮男人打好地铺。 跪坐在地上铺被褥的时候，苏泱正在和杨筱筱煲电话粥。 杨筱筱问她：“泱泱，你那边什么声音啊？” 苏泱：“拍枕头的声音。” 杨筱筱：“拍枕头？” 苏泱：“刚刚拿枕头不小心掉地上了，得拍一拍呀！” 杨筱筱：“你在干嘛呀？” 苏泱把枕头放好，又把被子展开：“在给江子翊打地铺啊。” 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杨筱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讶：“你俩这是睡一起了？！” “什么睡一起了？不要引歧义。”苏泱想起之前自己在某人面前说的带歧义的话，她清了清嗓子，“我们只是同一个房间，并没有睡一起。” 电话里，杨筱筱笑了声，似是正要说些什么打趣她的话，却在这时，猛地拔高声音唤了她一声：“泱泱——” 第304章 我愿意为了片刻的拥有，付出所有 “怎么了？筱筱。” 苏泱被吓了一跳，拿起放在边上的手机。 “你看看热搜新闻。”杨筱筱的声音有些抖。 苏泱疑惑，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浏览器。江家这边的网速很快，苏泱一下子就看到几乎内容都差不多的头条新闻。 而在第一则“27岁影后姚文婷突遭意外，车祸身亡”的词条后面，挂了一个“爆”字。 “泱泱，这……这是真的吗？” 电话里，杨筱筱在问她。 苏泱震惊地看着电脑上的新闻：“我……我也不知道。” 晚上九点半，江子翊归家。 苏泱一直偷偷观察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成想，江子翊回到房间，对着镜子解领带的时候，开口打趣她：“从我回家到现在，你就一直看我，是突然发现我很帅吗？” 苏泱：“……” 对上镜子里女孩尴尬又无语的目光，江子翊有些好笑。 他把领带挂在衣架上，转身靠在墙壁，双手环胸：“开玩笑。”现在的他，在她面前，自知之明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发生什么事了？”江子翊眸子带笑，耐心道，“不是说过吗？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有什么话要问我，也可以直接问。”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也确实没什么好忌讳的。 苏泱：“新闻上说的事……你没事吧？” 她没说全，江子翊思索了下：“是指姚文婷的事？” “嗯。”苏泱点点头，关切问，“你还好吗？” 本来是挺好的，被你这么一问，就不好了。 江子翊心下无奈，止不住地酸涩。 她倒是真不在意他了，曾经见不得他和哪个女生放一起，而今，她却是主动将他和别的女人联系在一起，还一脸关心地问他好不好…… 一方难过，立马安慰，若是朋友的身份，她确实做得很好。 唉…… 可谁想和她做朋友呢？ 江子翊长叹一声：“泱泱，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和她从来都没什么呢？” 她要把他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心里才舒坦，他没关系，可他不能接受她质疑他对她的感情。 苏泱在床沿坐着，江子翊走过来，弯腰摸了摸她的头。 等反应过来时，苏泱看到的是男人深邃不见底的黑眸。 他的视线和她平行，语气淡淡，但眼神认真。 他说：“如果我真的喜欢一个人，我会想尽办法纠缠她，即使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也愿意为了片刻的拥有，付出所有。” 男人意有所指。 苏泱闻言，呼吸一窒。 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言语和行动能力，目光却无意识地追随着男人。 她看到他直起身体，低眸朝她一笑。 她听到他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没有不好，不用担心我。” 浴室门关上，僵硬了叙旧的苏泱闭着眼睛拍了下额头。 视野一片黑暗，她无法忽视骤然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她不能否认，在刚刚，当她对上男人满载厚重感情的黑眸时，她紧张了。 许久后，苏泱深深呼吸，也不再纠结姚文婷的事情。 说到底，她和姚文婷本就合不来，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她会唏嘘姚文婷的离开，却不会伤心难过。 第305章 蜜月游她不想 唐氏，总裁办公室。 头顶灯光明亮，唐璟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抵在桌面，眼睛阖起，似是睡了。 蓦地，边上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抓过手机贴在耳旁，不知里面讲了什么，终于，唐璟缓缓睁开了眼睛。 “给我处理干净。” 话落，唐璟把手机随手往桌上一丢，仰靠在椅背上，转眸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里，不是股票走势，也不是公司文件，而是一张照片。 是今日占据各大娱乐八卦新闻版面的女星，姚文婷。 唐璟看了半晌，倏尔勾唇，像是在孩童时代和那个小女孩玩警匪游戏般，手指成枪，食指瞄准屏幕里的女人—— “嘭”地一声音落，男人可惜般摇摇头：“下辈子，可不要再不识好歹了。” * 姚文婷的事情，并没有让苏泱的生活有丝毫变化。 苏泱依旧在家陪江奶奶，逗她开心，同时，也远程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江子翊虽然很忙，但每天都不忘回家，常常苏泱睡下后，半夜凌晨才听到他的声音。做事干净利落的男人这时候总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她， 苏泱确实醒了，却不会张声，如果她有被吵醒的动静，以男人的性子，大概是宁愿继续待书房工作，也不愿意回房休息了。 苏泱似乎没有意识到，在相处过程中，她已经逐渐学会替某人考虑了。 或许……意识到了，但不愿意深思？ 谁知道呢？ 这日，将工作堆积在一起，忙碌多日的男人，总算空出了一天休息日。 江子川周末回家，见工作狂难得悠闲在别墅外面的花园浇花，问他：“哥，您这一天不工作，得损失多少钱啊？” 这话有点损，江子川怕被揍，又补充了句：“特地空出一天，是要带嫂子去哪儿逛逛，当作蜜月……蜜日游？” 这话听起来好像更损了，江子川选择了闭嘴。 蜜月游？ 如果她想，他愿意立刻放下所有工作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只要她喜欢。 但，她不想要。 之所以空出一天休息日，也不为真正休息，只是那天看到一家人在一起的场景，让他温暖了很久。 不过这些话也必要和江子川说。 江子翊斜睨他一眼，继续给面前的栀子花浇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午餐照旧是江子翊做的，大家用完午餐，苏泱陪江奶奶回房间，江子翊本想一起过去，但临时有工作，只能先去书房处理工作。 到底是一个公司的掌权人，就算费劲巴拉给自己空出了一天休息时间，也没办法完全休息。 苏泱看了男人的背影，感叹般摇摇头，扶着江奶奶进了房间。 江子翊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工作，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准备下去一楼的脚步又停下。 还是算了，若是奶奶正准备休息，他一进去吵着了奶奶，她又该跟他急了。 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江子翊想起那次她对他翻的白眼，就忍不住失笑。 他感觉得出，她是真的拿他的家人当作她自己的亲人般看待的…… 第306章 扉页上的地址 脚步一转，江子翊转而去了她的房间。 不，现在或许应该说是“我们”的房间。 念及此，男人垂眼，低低一笑。 他为这样的认知感到愉悦。 她的身上总是带着清清淡淡的栀子香味，就连房间也沾了属于她的味道。 他没有对她说过，其实，每次工作归家，回到房间闻到熟悉的味道，他都疲惫顿消。 他从未对她说过，她对他有神奇的魔力，让他哪怕再颓废萎顿，也能够迅速蓄满力量。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她的存在，让他相信了唯心。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风吹进来，把飘窗处的纱帘吹得四散飞起。 江子翊上前，将窗门关上，视线低垂，不经意一瞥，随即目光一滞。 飘窗台面上放了本笔记本，应该是她看了忘记收起来了。 笔记本的封面被铺开，扉页上，有一行正楷字，写着：h市平江县河西镇埔仁村23号。 江子翊怔住。 这时，旁边突然蹿出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你在干什么？” 苏泱迅速合上日记本并抱在怀里，皱眉看他时，脸色难看。 知道她或许是误会了，江子翊神色些微无措，和她紧张解释：“泱泱，我进来看窗户开着，到这里只是想关窗，没有——” “关窗？”苏泱不想听解释，“关窗就可以随意看别人的东西吗？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他没有偷看的想法，但他无法否认看了的事实。 江子翊不知该如何解释，动了动唇，而后对她说：“泱泱，对不起。” 在她面前，他好像不会生气，任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逆来顺受。 看着男人像是生怕触怒自己小心翼翼的眼神，苏泱不知道为什么，愈发生气了。 深呼吸，苏泱打算先离开，不欲在男人面前失态。 然而，在与男人擦肩而过时，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泱泱……” “扉页上的地址，是……我家吗？”他问。 是他家吗？ 苏泱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问题，旋即嗤笑，这有什么好问的呢？明明他们两人都知道答案。 他家地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h市平江县河西镇埔仁村23号”—— 九年前，他一直没来学校，她特地找班主任赵老师问他的地址，彼时，赵老师正忙，把学生通信簿给了她，她记下了他的地址。 回到座位后，鬼使神差地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并在扉页上，用正楷字一笔一划地将其记下。 分开的这些年，她早将与他有关的东西通通丢掉了，不管是他送她的礼物，还是其他记忆里有他参与人生经历的物件，她全都丢了，并且丢得毫无留恋。 而有些在曾经的她看来无比甜蜜美好的回忆，更是被她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遗忘埋葬。 唯独这本日记本，她没有丢弃。 其实，当初她也想过丢掉它的。 当时，她已经将它递进了门外的垃圾桶口里，可说不出原因，最后，她还是收了手。 她想，反正这本日记本除了扉页，也没有记载任何有关他的东西，她实在没必要故意扔掉它。 然而—— 第307章 她不信他 把日记本拿回家，她却再也没有打开它。 红封皮的日记本被锁进铁箱子里，不见天日。 直到今天，她心血来潮，收拾整理个人物品，看到铁箱子时，她突然心头一动，有了打开它的冲动。 这个铁箱子，跟着她从中国到英国再到中国，装着满满的属于她的旧时光。 翻出铜钥匙，打开那把小铁锁。 铁箱放置了太久，锁芯都有些绣了，苏泱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开了锁。 箱子里面放了好些东西，几乎都是小时候她和母亲还没回到苏家，苏志海过来探望她们给她带的小玩意儿，诸如万花筒、毽子、跳绳等等。 其实，这些属于孩童时代的最普通的礼物，但对那时候天天被母亲逼着练琴学习的苏泱来说，她只能在父亲过来时，才能享受因这些礼物所带来的愉悦。 等父亲离开后，如果她不想让这些礼物遭殃，就只能乖乖收起。 把这些小玩意儿一一拿出来后，忽然，苏泱看到了那本被她放在箱子最底下的红封皮的日记本。 此刻，苏泱看着男人清隽的面容，再次想起当年的纠结，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确实没必要将整本日记本都扔掉，可她可以将扉页撕掉，不是吗？ 为什么没撕呢？ 一时间，苏泱脑子混乱，想不出原因，也不想去想。 可面对男人，她觉得难堪。 他是不是在想，她口口声声说要做陌生人，说她对他再没有任何一点感情，那么，现在留着和他有关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他是不是觉得，她心口不一，之所以对他说那些伤人的话，只是在惩罚他呢？ 思及此，苏泱狠狠一咬唇，再睁眼时，水润的眸子像是浸着寒冰。 “是你家的地址。”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男人深邃黑眸骤然一亮，像黑夜里闪过的流星。 “江子翊。”苏泱冷冷一笑，“你不会以为，我在日记本的扉页上留了这么一张纸，就是对你余情未了吧？” 江子翊深深凝视她，不语。 尽管明白绝无可能，可和她有关，他总是会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万一他们遭遇种种挫折、误会、磨难，仿佛已经走向穷途末路的感情，还能再次迎来柳暗花明呢？ 于他而言，这是致命诱惑，他不能不妄想。 苏泱不知他的心理，但仅仅以为她对他余情未了的猜测，就足以彻底惹怒她。 “江子翊，我不像你，在感情面前，可以满口谎言。” 苏泱说：“我说过，我对你的爱死在了那天，就不会有余情未了的可能。” 言罢，女子没看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而男人，在她话出口的第一个字时，身上的温度好似逐渐流失，在她转身时，就好像彻底掉入冰窟，浑身僵冷。 她说得对…… 江子翊蹲下身体，靠在墙上，细碎刘海遮了一点眉眼。 在感情面前，不管是不是为了她好，也无法改变他骗她的事实。 信任可贵，是他亲手毁了她对他的信任。 所以，现在—— 她不信他。 第308章 男人的那七年(1) 寂静的夜色里，蛙鸣不绝于耳，卧室里，床上、床下两个人，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睡着，心思各异。 黑暗里，借着窗外透过的月色望着天花板，苏泱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恍惚惊觉，原来，她以为的遗忘没有遗忘。 一直以来，她从未真正释怀。 黑暗里，床下的男人，视线一直焦灼在床上的人身上，没有半分挪移。 很久、很久以后—— 床上的女孩终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子翊微微一笑，总算睡着了，因为他而长久失眠，不值得。 江子翊起身，跪着挪了几步，直到在她床边停下。 凝视她的睡颜，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但在半空时，又停下，收回手。 泱泱啊…… 江子翊跪在床边，深深凝视熟睡的人儿，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男人在心里问自己，忽然之间，想起了失去她的那七年。 苏泱不知道，当年，在她彻底对他失望，他从医院回到江家后，就什么也吃不下。 吃了就吐，眼泪糊了整张脸，他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觉得太累了，活着真是太累了！ 苏泱出国，他去了机场，看到她和家人告别，也看到她和那个喜欢她的男人一起离开。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他听到他对自己说： 江子翊，你完了！ 从机场回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一夜。 打开房间门，看到焦急担忧的家人和朋友，说的第一句话是要吃的。 他还是吃不下，吃了就吐。 可是，没关系，吐了他再吃。 他告诉自己，江子翊，这点困难你都克服不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当时，他也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活着干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活着，努力活着！ 后来，在异国街头看到她，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活着不为什么，他只想见见她，哪怕远远看着，就足够让他舍不得死了。 他到底还是跨过了那个难坎。 拼命做复建、拼命学习、拼命工作……拼命想她。 这是他的七年。 他从轮椅站起来了，花了五年时间从高h大读完本硕，在她离开的第二年创建yang。 他妄想利用忙碌的学习和工作麻痹想念，没想到适得其反，想念压抑得越厉害，他就越想她，直到逐渐开始失眠，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他的记性很好，还记得失去她的那七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一年，因为深知自己早已没了资格，其实，他没有可以打听她的消息，可杨筱筱的存在，让他得以从周清放口中了解关于她的点滴。 这一年，他知道她重新选择了大提琴专业，唐璟为了陪她读书，选择在国外继续攻读金融硕士。 第二年，正值创业初期，他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必须回学校上课和考试的时间，他几乎住在了只有七八平米的公司里面。 这一年，他在酒吧听杨筱筱说她生病的消息，无动于衷，对此，杨筱筱宣告和他不再是朋友。当晚，没有人知道他提前离场回家，喝酒喝到了吐血昏迷，最后被刚好过来的江子川送进医院。 第309章 男人的那七年(2) 第三年，yang步入正轨，他依旧通宵达旦，兼顾学习和工作，熬夜已经成为了常态，可他越来越克制不了想她了，拼了命用学习和工作填充全部时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这种做法，好像已经逐渐失效了。 这一年，没有人知道他被愈渐强烈的思念折磨得身心俱疲，当他再也受不了时，冲动之下，他放弃了一切坚持，连夜买了前往英国的票。 他知道她在哪个学校就读，抵达时，还未天亮，他就蹲在她学校大门口对面，等着她。 即使时隔多年，他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却仍旧无法用言语形容。 激动？高兴？近乡情怯？ 好像都不能完整概括。 他只知道，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沸腾，这是自他们分手后，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真正活着。 他克制着汹涌澎湃的感情，他怕吓着她，他想，见到她时，他首先要请求她的原谅，她在他面前总是娇气的，可她是他最爱的小公主，他要哄着她、宠着她，就算她赶他走，他也绝对不走。 他想了好多好多，内容全都是她。 然而—— 那一天，他到底还是没能走到她面前，如他所想的那般，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那一天，晨曦铺在她身上，远远走来的她，像是从虚空中下来的九天神女。 明明他那么那么想靠近她，可他发现，不论他多么努力，他始终也迈不开向她走过去的脚步。 她很放松，脸上戴着淡淡的笑容，熟悉又陌生，和那个男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 第四年，他怕听见和她有关的消息，有意减少和周清放的往来，即使快被思念折磨疯了，他也始终克制着。直到，他听说唐璟学成归国，她和他还没有在一起，冲动之下，他再次买了前往英国的机票。 这一年，他开始每隔一个月放下所有去看她，后来，他逐渐变得贪婪。相隔的时间逐渐缩短，甚至出现了半个月连续飞三次的情况。 第五年，他结束本科和硕士学业当天，他直接飞了英国，正好遇上她在演出。他坐在台下的角落里，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她分享了毕业的快乐。 这一年，除夕当天，他一如既往飞去了有她的蓝天。可这一次，她终究还是发现他了。 四目相对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而她的眼中也闪过刹那困惑，随即，便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转身离开。 霎时间，他血液凝固。 失魂落魄回到国内，他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从抽屉里拿出那一沓机票，醉意朦胧地数着一张张，是一八零八张。 第六年，他知道她厌恶自己，怕她看见他不开心，他不敢再去。但是，人的欲望一旦开了闸，又怎么可能轻易关上呢？他没忍住，三个月后，他还是买了前往英国的机票，而这一次，他直接去了她的住处。 他就坐在附近的木椅上等她，他想和她说好多好多话。 晚上，她独自回家，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下一幕激得怒火中烧。 第310章 男人的那七年(3) 一个英国年轻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像是忍耐了很久，直到那男人伸手要去抓她的手，她终于脸色大变，用力甩开，用英文喝道：“你干什么？” “装什么装？”那男人啐了口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作势又要向她伸出手。 看到这里时，他就再也忍不了，充红着眼睛，冲上去给了那男人结实一拳。 不等那男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又拽起对方的衣襟一拳接一拳地揍下去。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丢失的理智回笼，他把那男人丢开，转头向路灯下的人儿望去。 然后，情不自禁地大步上前，紧紧抱住她。 恐惧和愤怒种种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游走，只要一想到假如他没有过来，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就恨得后悔没打死刚才那男人。 他抱着她不肯放手，最后，她气得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江先生，”她退后三步，深呼一口气，像在平息翻滚的怒火，“我感谢您救了我，但这并不是您耍流氓的理由。” “泱泱。”他想离她近一些，可他上前一步，她就退后两步，他不敢再肆意靠近。 “泱泱，”他又叫了她一声，凝视着面前的她，喉结上下翻滚几下，哑着声音艰涩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些年来，这种念头被他强自压抑在心底深处，不敢想、不敢说，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可今日的画面刺激到他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也无法放心地把她交付在任何人手里。 对于他的请求，苏泱的回应简单极了。她连回答问题的意愿都没有，仅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江子翊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快原谅自己，没关系，他想，既然最艰难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此后，江子翊开始频繁出现在苏泱面前，即使每一次出现，面对的都是她的视而不见或冷漠相待，可他不在乎，始终乐此不疲。 苏泱不把他放在眼里和心里，但也疑惑他哪里来的时间时不时飞来她这里刷存在感。 自从前两年偷偷来探望她开始，除非不得已的事情，否则江子翊不会错过苏泱的演出。而现在，不再偷偷摸摸了，更是如此。 每次演奏会，苏泱坐在台上，都能看到坐在第一排的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仿佛把她当作他的全世界。 演出结束以后，他也会以粉丝的身份为她献上一束花，只是，她从未收过一次罢了。 苏泱模样惹人，身后总是跟了不少追求者。有人暗恋她、有人向她告白……不论是哪种人，苏泱都从未放在心上，她也明确表示过自己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因此，当朋友跑来练习室找她，问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控诉她不说实话，苏泱当真懵了懵。 之后，朋友才向她解释，之前有个追求她的人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并且说了，那男朋友警告他不准再接近她，否则就要找人教训他。 第311章 男人的那七年(4) 彼时，江子翊刚好就在一楼练习室外面的石凳上等她。 苏泱放开大提琴走出练习室，看也没看他，经过他身边时，却说：“跟上。” 她向来无视他的存在，江子翊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跟上她。 来到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苏泱停下脚步，转身，开门见山：“你和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警告别人不要接近我，不然就要教训他们是吗？” 朋友告诉她，最近有不少人在校外遭遇突发意外，不是夜半走路被人套了麻袋揍，就是走到路上差点被上面扔下来的重物砸中。 朋友说，这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她的追求者，且被人警告过不准再接近她，而他们并不放在心上，最后得了教训。 “我、我是找过一个人，但泱……”江子翊喉结上下翻滚，有些艰难地换了她要求的称呼，“但苏小姐，我没有说过我是你的男朋友，也没有——” “江子翊。” 苏泱没心思听他的解释，打断他，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 “你到底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能以我男朋友自居，教训别人呢？”一字一句，苏泱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像在寻求解释，又好像并不需要。 江子翊满心仓惶，向她解释：“我没有，你信我，我——” “又或者……”苏泱根本不听他，兀自笑了一下，语气讥嘲，“我做了什么事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你和我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你告诉我，我改。” 这是苏泱第一次明明白白回答他之前重新开始的请求。 以前不回答，是不在乎，不把他放眼里，可当真回答了，江子翊忽然觉得，他宁愿她不回答。 不说，便可以假装不知。 “泱泱，”他总是改不了他的习惯，“我求你，别这样。” “江子翊，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苏泱问他。 江子翊怔怔望她，满目悲痛。 苏泱直视他，心静如水。 她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能不能别那么恶心？” 这年秋末，他终究没有忍住，还是飞去她的住所找她，压抑着内心的羞愧将当年的真相一一说明。 他抓着她的衣袖，眼角湿润：“泱泱，我爱你，一直以来，我爱的都是你……” 然而，面对他的解释，她在沉默一瞬后，却没什么情绪地笑了。 他怕这种笑，宁愿她生气、愤怒、憎恨，也不愿她平静相待。 他乞求：“泱泱，求你，求你不要这么笑好不好？”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初是我不懂事，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她像是已经对他的纠缠感到疲惫了，这一次，没有谩骂。 苏泱揉着太阳穴，长长一叹，对他说：“江子翊，我也求你了，你放弃吧，别再来找我了。” 若是能真正放弃，那他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江子翊做不到，即使明知她知道特别特别厌烦他，也做不到放弃。 可后来…… 即使再怎么痛苦，他还是如她所愿，放弃了。 第312章 男人的那七年(5)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13章 是我做错了，主动承认错误 他能答应她吗？ 在她面前，他还能怎样呢？ 第七年，他不再找她。 这一年，他绝望地守着她和他的回忆，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 这一年，他的失眠症也越来越严重了，他不敢听到和她有关的丝毫消息，怕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贪念又去找她，怕当自己出现后，她心理会不舒服。 这一年，他以为，这辈子他和她，就这样了…… * 苏泱醒来的时候，地上的被褥已经收起，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苏泱也不惊讶，最近他很忙，常常早出晚归。 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会儿，苏泱想着昨天和他发生的冲突，心理诡异地有些不自在，可视线不经意一转，触及床头柜上的那本红封皮笔记本，那种不自在就瞬间消褪了。 这天晚上，从浴室洗漱出来，苏泱边擦着头发边想着演出的事情，抬头一看，就见原本应该在公司加班的男人正坐在沙发前，低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字。 劈里啪啦的，既然工作没有处理完，干嘛要那么早回来？ 苏泱移开视线，目不斜视，从他旁边经过。 不成想，还没走几步，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不至于让她疼，但也让她挣脱不出来。 垂眸扫了眼手腕上的大手，苏泱不看他：“放手。”这是自昨天他们闹矛盾后，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泱泱，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晃了晃她的手，江子翊语气低柔，不见得真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好不容易把人娶回来，为了夫妻和谐，他就是没错也是有错。 苏泱皱了皱眉，下意识咬了下唇：“我没生气。” 没生气？江子翊轻勾唇，在她看过来之前，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道：“好……你没生气，是我做错了，主动承认错误。” 苏泱：“……”这人脸皮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厚了？ “不需要。”苏泱想走，可他不放，她烦了，拧着眉头问他：“你到底要干嘛？” 江子翊不在意她的不耐烦，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拉了她坐在旁边：“头发湿着不好，我给你吹干。” 说着，他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吹风筒，插好电，打开按钮，调试好温度，就要对着女孩浓密的长发吹时，她避开了他的触碰，转过头，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他。 苏泱问：“江子翊，我能请你别管我吗？”她很烦，尤其从昨天开始，见到他就烦。 江子翊沉吟一会儿，认真反问：“泱泱，那我能请你不要强我所难吗？”不管她？杀了他，等下辈子，他什么都忘记了，或许就不管了。 苏泱无言以对。 江子翊拿着吹风筒，默不作声地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嗡嗡声响中，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流动。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苏泱听到不远处地上的男人突然说：“我昨晚梦到了以前……” 江子翊说：“那年，你真的误会了……我虽然警告过一个跟踪你的追求者，让他不要再纠缠你，甚至动用了武力。但我……真的没有和他说过我是你的男朋友。” 第314章 变天 一个人？ 苏泱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她记得当初说的不止一个人。 正在这时，床底下的男人像是有些迟疑：“泱泱，你当初和我说这件事后……我查过。” “唐璟他——” “睡吧。” “……” 江子翊住了口，怔怔地望着床上隆起的一团，有些不知所措。 当初，她难得口出恶言，他心里确实难受，但他不怪她，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害她误会他。 他让人找了那几个被揍的追求者，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就查到了唐璟身上。 不能否认，得知这件事时，他挺高兴的，可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明白，就算他把唐璟带到她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告诉她，他才是那个使坏的人，她也不会相信他。 信任用完后，她对他再也相信不起来了。 其实，若非昨晚梦见这件事，他也不会重提旧事。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未说完，就被她截了话头。 苏泱背对着男人，即便身上盖了被子，但还是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如影随形。 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脑袋，只露出了柔顺长发铺洒在枕头上。 埋进被子里，视野间一片黑暗。 苏泱的手放在乱成麻线似的心上，记起当时骂他的那些话，倏然间，强自硬起来的心房再次裂出了几条或深或浅的缝隙，隐隐流露了愧疚。 * 江子川趁着假期回家，但没多久，就感觉到家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了。 这天早上，江奶奶还在休息，他在餐厅吃早餐，对面的两个人也在吃。 “给。”江子翊把鸡蛋剥好，递到她面前。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开始和以前一样，只要两个人一起用餐，他总会细致地照顾着她。 苏泱看了眼被剥了壳露出嫩白的鸡蛋，嘴唇动了动，就要说不要，对面那孩子的调羹在碗上敲出了脆响。 微微叹息，苏泱僵着手接过。 江子翊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滑过对面的江子川身上，就见他冲着自己眨眼睛。 眉梢一扬，江子翊顺手往他碗里丢了颗鸡蛋。 奖励你的！ 接收到自家兄长的信息，江子川捧着碗，颇有些受宠若惊。 就算他没法像嫂子一样享受到他哥的剥壳服务，但赏他一颗鸡蛋也很难得了好不好？ 江子川一边仔仔细细地低头剥着鸡蛋壳，一边低头假装认认真真地玩手机刷新闻，一半心思都在对面两人身上。 突然，他目光一顿，全部心思都凝定在手机上。 然后，把手机一转，往二人面前一放：“哥，嫂子，唐氏是要变天了吗？” * 唐氏董事长被架空，唐家大公子唐璟一夕之间成为唐氏最大股东一事，轰动一时。 唐璟将父亲和弟弟赶出唐氏的行为，让不少人议论纷纷。 有对唐家了解一二的知情人就曾对他的朋友说，这老唐董事长，当年如果不把这儿子带回家，引狼入室，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没这些糟心事了。 也有人说，老唐董事长实在偏心，也难怪唐璟要做这些事了。 第315章 他说:我只是在自保 “孽子！” 随着唐父的大声怒喝，紧张凝滞的书房接连响起巴掌声，啪啪震响。 唐璟缓缓转过脸，唇角渗出了一点血。 他伸出指尖随意一抹，和唐父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温和中带着恭敬。 “爸，要不要再打一巴掌呢？”唐璟微微一笑，“一巴掌还生恩，一巴掌还养恩，再附赠您一巴掌，如何？” 唐父怒极，蓦地扬起手就要往男人脸上招呼时，却见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冰冷如刀，好像他不是父亲，而是他的仇人。 不知为何，这一巴掌却是再也落不下去。 刹那间，唐父的眼前闪过多年前的一幕。 当时，他逼不得已把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接回唐家，和这个儿子的第一次见面，他就不喜欢。 他和苏志海是好朋友，两个人臭味相投，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苏志海花心，不爱原配爱小三，更甚爱小三生的女儿；他花心，却不会让外面的人骑到唐琚母亲头上来，更甚至，不会让其他孩子威胁到唐琚。 但唐母生性善良，当唐璟生母联系上她希望她可以同意接唐璟回家时，唐母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犹豫，就答应了，唐父本不同意，但见她坚持，最后也只能妥协。 不过，尽管如此，唐父在接他回唐家的当天，就在车上对年仅六岁的他说过： “既然以后你回了唐家，就是唐家人，但你要记住，唐家的一切都是小琚的，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六岁的小唐璟即使不能完全听懂便宜父亲的话，却也将这话深深记在了脑子里，并且深深明白，他的父亲不爱他。 渐渐长大后，他又明白了，他的父亲将他当作弟弟的垫脚石，想让他帮唐琚扫清一切障碍后，再一脚把他踹了呢。 可是，他唐璟怎么可能做他人的垫脚石呢？ 唐璟看了眼唐父高高扬起，却又久不落下的手，蓦地讥嘲一笑。 他喊：“爸。” “您不要怪我对您心狠，”唐璟温温和和地说，“我做这一切，都是被您逼的。” “逼的？”唐父的那巴掌落在了桌上，“嘭”地一声响，连桌上的茶杯盖都跳了起来。 “明明是你狼子野心，你竟然还有脸说……我在逼你？”最后四个字，唐父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怎么不是逼的呢？” 唐璟倏然敛了笑，他说：“我只是在自保。”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唐璟的两张脸印着红色的巴掌印，他皱着眉头用指尖碰了下。 呵，到底不是他看重的儿子，以前唐琚闯了多少祸，每次都作势要打他，可又有几次是真打了呢？ 思绪翻转间，眼睛一抬，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唐母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唐璟脚步一顿，说来，在唐家，这个女人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确实没有薄待过他。可是，那又如何呢？对他再好，还能好过她的亲儿子吗？ 唐璟朝唐母微一颔首，正在这时，唐琚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要冲上来揍他。 第316章 这一切，也是你们唐家咎由自取 唐璟闪身避开，同时，蓦地抓住唐琚朝他飞过来的拳头。 唐母也连忙起身，挡在唐琚面前，隔开两兄弟。 “小琚。”唐璟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垂眸扣好外套的扣子，“人总要学会长大。” “我不是教过你，冲动、暴力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吗？” “唐璟！” 唐琚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面前这个男人——他崇拜着、信任着的大哥——竟然会对他们做出这种事情！ “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唐琚疾言厉色地大吼道，“你忘记你以前说过的话了吗？” “你说过，你爱这个家，你希望这个家好好的，现在，你要亲手毁了这个家吗？” 唐璟一直很平静，听到这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蓦地笑了出声。 “小琚，你错了，亲手毁了这个家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狡辩？ 唐琚只觉得心里窝着一把火，他恨不得冲上去就和唐璟拼命。 “是你父亲，唐泽平。”唐璟加重了语气，强调了一遍，“毁了这个家的人，是唐泽平。” “胡说八道！”唐琚讥笑，“敢做不敢当，唐璟，你也不过如此。”到了这时候，他连一声“哥”也不愿意喊了。 唐璟也不在意，他也不想再继续和他掰扯毁了唐家的人到底是谁，反正是谁也无所谓，毁了也就毁了。 “唐琚，唐泽平不是好丈夫，却是好父亲，”唐璟说，“是你一个人的父亲。” 冲着唐父好歹和他还算有点血缘关系，他也为他做最后一点好事，免得他到头来，连基本的老有所依也做不到。 唐璟四下环顾一圈他住了多年的唐家。 说实话，不管住多少年，对这座别墅，他从来都不会有家的归属感。 “小琚，你长大了，要承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了。” 不顾唐琚怨恨的目光以及蠢蠢欲动的拳头，唐璟上前两步，站在唐琚面前，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像在给他打气鼓励。 唐琚有一阵恍惚，又一阵难过。 而在这种种复杂的思绪中，他听到了唐璟说：“这个别墅，现在在我名下，一周后，我要看到你们已经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嘴唇微颤，唐琚犹自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唐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对站在唐琚身边的唐母微一颔首，语气照旧温和。 “妈，小琚一时接受不了，麻烦你劝劝他了。” 说完，唐璟正要离开，却听唐琚倏然暴怒，在他反应不及时，他已经挨了一拳，并听他大声骂道：“唐璟，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狼心狗肺？” 转过脸，原本就有五指印的右脸在挨了一拳后迅速肿起，温和的面具褪去，男人脸色如有冰霜覆盖。 “就算是狼心狗肺，这一切，也是你们唐家咎由自取。” 唐璟扫了眼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的唐父，对唐琚讥嘲一笑，“如果你爸当初不那么风流，不留那恶心的种子，不就没有我这狼心狗吠的东西了吗？” 第317章 哟，相看两相厌的人he了 自从唐氏风波的新闻出来后，苏泱一直尝试联系唐琚，可始终没有结果。 因此，今日一早，用完早餐，见到特地过来江家找她的唐琚时，苏泱十分诧异。 “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呗！怎么，不欢迎我啊？不欢迎我就走了啊！” 唐琚痞痞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看上去和以前并无不同，可苏泱和他一起长大，自然看得出他眉眼间的细微变化。 曾经无忧无虑即使长大了也难掩少年气的青年，在经过人生剧变，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原本桀骜肆意的眉眼间多了坚毅。 “又有谁说不欢迎你？”苏泱把人迎进来，颇为无语地睨了他一眼。 今日，江子翊也在家休息，从书房下来见到他们二人，和唐琚打了声招呼后，就让苏泱带着他去花园里聊天。 在客厅总是不方便，他知道她会不自在。 苏泱瞥了他一眼，正好江奶奶也不在跟前，她也就什么也没说，绕过他，带着唐琚去了花园。 唐琚时不时侧目瞧她，到了花园的铁艺桌前，苏泱把椅子拉开，坐下。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和他吵架了？”苏泱非常直接。 唐琚也不想猜来猜去，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时，顺势问：“那是不是呢？” “说不清。”苏泱摇摇头，心里有些无奈和迷茫。 “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没说谎，是真说不清。”其他都还好，主要她现在也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唐琚看出了她的郁闷，想了想，说：“其实，经历了这么一遭，我原本打算不联系任何人的。” “嗯，你没听错，不联系任何人里面，当然也包括了你。” 唐琚挑眉一笑，故作轻松的笑容里，有自嘲和无力。 不联系任何人，其中，最不想联系的人，就是她。 苏泱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和唐璟唐琚两个人相识多年，自然清楚他对唐璟深厚的崇仰之情， 所以，当初和唐璟解除婚约，唐琚问她原因，她也只是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她仍旧没有准备好进入一段婚姻。 唐璟不再是年少时候她认识的邻家哥哥了，对于这个认知，苏泱在经历解除婚约一事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 因此，当得知唐璟将唐家人都赶出唐氏，甚至赶出唐宅时，她尽管无比震惊，却也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唉……或许，当初她不该瞒着唐琚她解除婚约的原因的。 唐琚不知苏泱的想法，他将重点放在了她的伴侣上。 “江子翊找了我。”唐琚倏然说。 “他？”苏泱惊讶，“他找你干嘛？” 她记得这两个人以前就不对付，几乎到了相看两相厌的程度了。 怎么江子翊还主动找起他来了？ 苏泱的疑惑，唐琚很快就给她解了。 “不是你非闹着要找我吗？”唐琚勾了勾唇，笑意深达眼底，似真似假道，“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出现了。” 苏泱：“……” 第318章 原来，他亲哥恨不得他死呢! 唐琚没骗苏泱。 这一次，原本打算好不与任何旧识联系的他，能够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多亏了江子翊。 那天，江子翊在酒吧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他。 他什么也没说，就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寡淡模样毫无情绪地看着他。 登时，唐琚就怒了。 他以为这男人是特地来看他笑话的。 毕竟，这些年来，他和周清放、苏巡成了好友，但和这家伙的关系可没多好。 不过也是，就凭一个苏泱，他俩这辈子都当不了好友。 然而，就是这个他以为不怀好意的男人，亲自剥开他的伤疤，以他的亲身经历作例，劝他振作。 或许，也不该用“劝”字。 因为，当唐琚又惊又奇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好心来劝慰他的时候，这个男人就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不是泱泱，你以为你值得我费心思？” 男人不客气的话近乎冷酷无情，可唐琚听完，却莫名其妙的舒心了。 “唐琚。” 苏泱正了正神色，不再纠结他为什么不联系她，问起正事：“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唐琚冷冷一笑：“我被我最信任的亲哥给算计了。” “还记得之前我们约在唐氏楼下火锅店时，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大项目吗？” 唐琚依旧在笑，嘴角的笑容满满都是嘲意，也不知是在嘲自己，还是在嘲他口中恨意满满的人。 苏泱神色微动。 唐琚说：“没错，你猜对了，这个我以为的大项目，就是他亲手给我挖的大坑。可笑的是——” “我在跳坑之前还想着，要做出一个项目给他看看，让他为我这个弟弟骄傲，不让董事会的那些人以我做筏子，打他的脸。” 也就是到了最后，他才发现，他跳完坑，他哥就给他亲自埋土。 原来，他亲哥恨不得他死呢！ 可笑，多可笑啊！ 唐琚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恨得咬牙。 三言两语，苏泱已经了解了大概。 担心唐琚想不开，又钻牛角尖，她迅速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也不想惹她不开心，唐琚不再想这些糟心事。 他翘起二郎腿，像以前那样张扬又欠揍地笑：“从头做起呗！” “从头做起？”尾音高扬，苏泱问。 唐琚说：“你这什么语气？不相信我啊？” “想当初，他江子翊也是没钱没权没人脉，仅凭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走到今天，成为如今g市的商界巨擘之一，难道轮到我唐琚就不可以了？” “……”这个嘛，她也说不准。 也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自小就认识，唐琚有几斤几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金融和管理方面，唐琚的天赋确实不及江子翊和唐璟等人。 唐琚也看出苏泱的想法，气笑了：“我跟你讲，小泱泱！” “你可别看不起我！到时候，等我成功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江子翊那男人给他指出了条明路，既然他对金融没天赋，他还不能走其他更适合他的路吗？ 他不和唐璟争！ 但他会让他知道，就算他失去了唐氏，他也照样站得起来！ 第319章 他不敢多想，怕失望 “好！我相信你！” 唐琚没有一蹶不振，苏泱松了口气，她满目真诚，莞尔一笑：“我等着你成功的那一天！” “唉……”倏然，唐琚长长一声叹气，声音悠长，颇具意味。 苏泱问他：“干嘛突然叹气？” 装模作样的叹完后，就盯着她不说话，摆明了就是让她开口问他。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唐琚敛了敛打趣的神色，“你选择他，是正确的。” “嗯？”苏泱疑惑，什么意思？ 唐琚：“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我可以这么快走出来，他江子翊功不可没。” 苏泱：“……”他突然夸起江子翊来，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以江子翊那种冷心冷情的人，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怎么可能管我的死活？” 不然怎么说是情敌呢？唐琚对这男人即使没有相处过，也有三分了解。 不过，他也就事论事：“当然，如果最后不是他给了准话会帮我，就算他以自身作为例子劝我，我可能也没那么快站起来。” 被最亲近信任的人从背后插刀，这种心理阴影，大概会伴随他一辈子了。 苏泱听完，却是完全怔住。 她以为，江子翊只是用言语激励他，让他走出来，没想到的是，他竟愿意帮唐琚？ 为什么呢？唐琚和他其实没什么关系的。 思及此，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因为你。 连唐琚都知道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多人说他不近人情，其实，他也确实无情，对于不爱管的事、不在乎的人，向来不愿意分出半点心神。 如果不是因为她，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提出要帮唐琚呢？ 苏泱又想到，刚刚唐琚说的话—— 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因为看到她因联系不上唐琚心烦意乱，所以亲自找到唐琚，拽了唐琚一把后，就让唐琚主动过来找她。 他在背后做的这些，若非唐琚说起，她不会知道。 而所有的这些，也仅仅是为了让她安心。 * 在唐琚登门拜访的一周后，苏氏出事了。 各大媒体网络开始发布有关苏氏旗下食品出问题的消息，正当众说纷纭的时候，有官方媒体召开发布会，并公布了本次食品抽检不合格的文件。 其中，大企业苏氏旗下的泡椒凤爪榜上有名。 花园里，苏泱正用笔记本浏览苏氏的相关新闻，眉心微微蹙着。 江子翊走过来，给她递了杯清茶：“给。” 苏泱自然接过。 唐琚离开后，他们两个人就好像顺其自然地结束了苏泱单方面的冷战，回到了之前相处的状态，但又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江子翊不敢多想，怕失望。 他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视线扫到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动作一顿，偏头看她时，神色略有踌躇。 好一会儿，苏泱终于感觉到他的灼热眼神，回头去看，与他四目相对。 蓦地，她展颜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啊？” 第320章 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我啊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她的裙下臣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21章 他再不好，也比你们强! yang虽然是青狼球队的唯一赞助商，但运动员出事，并不至于对yang的企业形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此次，之所以闹得沸沸扬扬，主要是因为赵田在进戒毒所之前，写好了一篇长微博，并定时发送。 文章里，赵田简单介绍了自己以后，就将矛头对准了yang，他说，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yang害的。 因为，yang在赞助球队过程中，各项资源都主要倾向青狼队的主力队员，而像他这种替补队员，根本没有机会获得更好的训练设施设备，甚至，有时候，连训练场所也要等到其他队员训练完了，他们才被允许进去训练。 文章里，赵田也写道，因为他性格比较软弱，不敢与人争斗，在日常生活中，他也常常受到其他主力队员的欺负。这些都让他感到痛苦和压抑，而为了排解苦闷，他就选择了这种方式。 文章的最后，赵田向所有喜欢他的粉丝都表达了深深的歉意，也告诫广大年轻人不要学他。 与此同时，赵田也不忘对yang表示自己的怨恨和后悔，他说，当初之所以愿意加入青狼，就是因为yang。 这则长文一出，霎时间，网友哗然一片。 苏泱看着手机里的新闻，细眉皱成一小团，素来平和淡然的目光里盈满不忿。 这些网友凭什么把一切的罪责都降到yang身上，明明做错事的是那个赵田！ 可是，现在，吸毒者好像有了缘由就不再有错，造成一切错事的罪魁祸首就只是yang。 凭什么呢？ 苏泱越想越生气，滑到一个评论：听说yang的董事长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个爱打架的混混，这种人投资赞助的球队能有多好？ 苏泱气得直接啪啪啪上手打字：再不好，也比你们这些不知真相就一味诋毁的人强！ 回复评论时，苏泱用的是实名认证的大号，她愣了下，却也不在意。 说了也就说了，这是她的心里话，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放下手机，苏泱打开房门，打算下楼去看看江奶奶，就见关彬从楼上下来。 这两天，江子翊特别忙，一直在处理青狼队的事情，就算现在下班回家了，也还在书房忙碌。 关彬作为他的私人秘书，当然也少不了他忙碌的地方。 “辛苦了。”苏泱朝关彬笑了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是要回家了吗？” 关彬：“是的，太太。” “关秘书，”苏泱把房门关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青狼队的事……解决得如何了？” 关彬愣了愣，这位太太自从嫁给老板后，好像从来没向他主动了解过和老板有关的事情啊…… 难道……老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关彬心里暗暗猜测，边和苏泱详略得当地解释了一番。 苏泱这才知道，江子翊因为已经是青狼队的一员，所以确实时常关注青狼队的发展，而且，在各方面的赞助上，也毫不吝啬。 可是，毕竟他现在到底不是以前的青狼队员了…… 第322章 江子翊(1) 江子翊的手里管着一个大企业，还有其他子公司，就算他多有关注，也做不到全面关注。 所以，队里拉帮结派的事情，yang不知情，但调查了一番，也确实存在。 解释完后，关彬看着苏泱，欲言又止。 “关秘书，”见状，苏泱若有所思，斟酌问，“这件事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内情？” 关彬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时，楼梯响起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去看，原本在书房里处理文件的男人下来了。 苏泱：“处理完了？” “嗯。”江子翊点了下头，径自走到她身边，“在说什么？” 苏泱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关彬，再把问题重新问一遍。 关彬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高大男人，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切都还在调查过程中，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老板不允许，就算太太难得问了，他也不好多说啊…… 苏泱瞥了眼边上的男人。 他像是在身上安装了只有她才能触碰的感应器，她才将将转过视线，他就已经直接望了过来。 然后，朝她勾了勾唇，灯光下，男人眼睛里的深情似乎要溢了出来。 * 江奶奶近来越来越虚弱了。 为了不让江子翊担忧，苏泱暂且放下了自己的工作，把更多的时间都用于陪伴江奶奶。 江奶奶看在眼里，对两个晚辈，既心疼又欣慰。 坐在床上，江奶奶忽然问：“泱泱，小翊的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近来，江奶奶精神不济，已经很少上网或看电视了，为防老人担心影响身体，江子翊和苏泱也特别注意着不让她看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只不过，江奶奶感觉到自家孙子早出晚归的，故而有此担心。 苏泱温柔地拍拍江奶奶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半真半假说：“是出了一点儿小事。” “但以江子翊的能力，他很快就能解决，公司不会有大碍，您别担心。” 江奶奶也信自家孙子，不再多问，却一时打开了话匣子。 近来，江奶奶身体常常难受，吃了药后，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中，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常常和她一起聊天。 今天老人难得起了兴致，苏泱也高兴地陪着她说话。 多数时候，两个人的话题都围绕着江奶奶的两个孙子。 此刻，一如既往。 江奶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含热泪，哽咽说：“小翊这孩子……这辈子是真的苦！” 苏泱听过江奶奶说起两个孙子年少时的很多往事，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不由柔声安抚江奶奶。 “奶奶别难过，都说先苦后甜，没有曾经的苦难，或许就无法成就如今的江子翊，有时候，我们应该感谢生活给予的苦难。” “不，不，他不会感谢的……” 江奶奶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可自拔。 老人抓着苏泱的手一直在不停颤抖，口中喃喃说着她的回忆。 而随着老人的诉说，苏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淡然平和的眸子里，掀起一阵波澜。 第323章 江子翊(2) 有人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也是父母生命的延续。 每每听到这话时，苏泱总会一阵茫然。 她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母亲算计父亲而诞下的产物，是破坏苏骁平静生活的罪恶。 苏泱总以为，自己的出生已经足够可悲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向她弯腰低头的男人，他的心里竟也藏着身世的殇。 甚至，比她更甚。 只因，他非但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更是他亲生父亲对他母亲犯下的罪恶。 当年，段玉琳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家闺秀，镇子里的多数青年都希望得到她的青睐。 江大河不是镇子里的人，但是，他跟人来镇子打散工时，见了段玉琳一眼，就此对她念念不忘。 可段家是书香门第，家境又好，哪能是他可以肖想的人？ 江大河以为这辈子自己都没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没想到段父意外身亡，段家遭到亲戚们霸占，段玉琳和母亲一时没了家。 这群亲戚们为了防止段玉琳嫁入一个好人家，再次回来争夺财产，甚至对外散布段玉琳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消息。 段母伤心欲绝，为了女儿的声誉，她只能带着段玉琳往乡下村子躲，这个村子，正是江家所在的村子。 头两个月，母女俩的生活确实平静了，但是，村子里有人跑镇上务工，也不知道是谁听来的消息，有关段玉琳的风言风语又在村子里传开来了。 段母气得大病一场，作为一个母亲，她没什么能力，只想带着女儿再躲去别的地方。 对于段母的提议，这一次，段玉琳拒绝了。 谣言止于智者，人们如果因为谣言就认定了她是不好的，她躲到哪里去，也没有用。 段玉琳留下来了，即使时常会遇到村上的混混调戏她，她也忍下了。 一年过去，段玉琳在这个村子里认识了从城市下来的青年。 他和她一样，喜欢看书、喝茶、听戏曲，他和她又不一样，他去过很多地方，与他聊天时，段玉琳总能从他的描述里看到从未见过的世界。 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子里，两个年轻人逐渐无话不谈，成为了紧密相拥的恋人。 青年到底不是村子里的人，他要回到城市去，离开前，他承诺自己会来娶她。 段玉琳又哭又笑，问他：“在这村子里待了那么久，你应该听了很多关于我的事了，你不在乎吗？” 青年笑说：“我若是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的人，阿琳，你也看不上我了吧？” 望着坦然自若的青年，段玉琳心里流淌了满满的爱意。 段玉琳与她的恋人约定好了重逢的日子。 这段日子里，依旧有一些二流子来调戏骚扰她，她不堪其扰，可只要想到那个青年，她就无所畏惧。 可是，她等啊，等啊…… 到了重逢的日子，她的恋人没有来接她。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段玉琳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儿，逐渐走像枯萎。 第324章 江子翊(3) 可她不敢心如死灰啊…… 这个青年，不仅是她的恋人，也是她挣脱生存困境的绝对动力啊！ 所以，她选择了继续等待。 玉琳，我不像那个人有文化，可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和我好，以后我养你。” 段玉琳闭了眼睛，苍白着脸，像将死之人。 江大河变了脸，恶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段玉琳，你就算不和我好，也没人要你了！你还想等他回来娶你吗？” “他不会娶你的！除了我，没人娶你了！” 段玉琳当真厌极了江大河。 怎么能不厌呢？ 这个人，毁了她一生！ 江大河要娶她，她恨不得他去死，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可她还是嫁了。 江奶奶满目悲凉，她对苏泱说：“泱泱，你不知道，他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就会对我们笑。可他母亲不喜欢他啊……他连母亲的拥抱也没有感受过啊……” 老人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苏泱僵硬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抽了纸巾，帮老人擦眼泪。 可这时候，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好难过，好难过，甚至很想不管不顾地撇下江奶奶，跑去那个人的公司，抱抱他。 江奶奶已经彻底沉浸在回忆里了。 她口中喃喃：“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敏感，知道他母亲不喜欢他，就从来不主动去招惹她生气，乖的不得了。” “村子里的人都羡慕我们老江家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孩子，可他们不知道，他努力拿了很多奖状回来，就想让他母亲看一看，让他母亲高兴，想让他母亲抱一抱他，可是……” “没有啊……他母亲看到他就好像看仇人，把他的奖状撕了，还把他推倒了。后来……后来，他就再也不拿奖状到他母亲面前了……” “泱泱，我心疼啊……” “可我没办法啊，真的没办法……”老人摇摇头，声音艰涩，“我们老江家对不起玉琳，她不喜欢小翊，我们也没办法苛责她啊……” 苏泱怔怔地看着不停哭泣的老人。 她看得出来，江奶奶是真的很伤心。 苏泱仍旧默默用纸巾，替老人温柔地擦着眼泪。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老人悲切的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终于开口时，她的嗓音竟是带着沙哑。 而老人听到她的话后，哭声愈发难忍悲痛了。 第325章 他说:求你，别走 这一切，都是他们大人的错。 可最后，最无辜的那个人却承受了太多、太多本不该他承受的痛苦。 以前，苏泱接受了自己的出生就是原罪的想法。 如今，她完全无法接受有人这样定义江子翊的存在，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所以，为了顾及段阿姨的感受……” 苏泱问：“奶奶，你们是不是都选择牺牲他，明知他过得不好，也不愿意对他再好一点，给他多一些的爱呢？” 江奶奶无法回答。 江子翊小时候听话懂事，聪明伶俐，大家都觉得江家人会非常疼爱这个大孙子。 依照寻常家庭来说，确实如此。 可他们江家，内里早就千疮万孔了。 江大河因为妻子不喜欢这个“孽种”，为了讨妻子欢心，常常对他非打即骂。 江奶奶碍于儿子儿媳，就算想对这个孙子好，她也不敢。 而江爷爷，虽然也怕儿子儿媳，可他到底心疼这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有时候，见江大河过分了，也会冲上去和儿子理论一番，也就避免了一顿毒打。 可自从江爷爷去世以后，在整个江家，除了不懂事的江子川，就没有人真正对他好了。 即使是江奶奶，当初江家突遭变故，自己不幸瘫痪在床，恨不得立刻去死时，支撑她活下来的信念，也是她的小孙子。 当时，她就想，如果自己真死了，江子翊就有可能会毫无心理障碍地丢弃江子川，离开江家，到时候，她的小川，要怎么办呢？ 所以，她不能死！ 只有拼命活着，她才能时刻督促着她的大孙子，不让他彻底放弃江家。 苏泱问她，是不是不愿意给他多一些的爱呢？ 面对作为江子翊妻子身份的女孩，老人无法否认。 强烈的歉意和愧疚尽数化为一句凄凉的道歉：“泱泱啊，奶奶对不起你们啊……” 通红着眼眶，苏泱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奶奶，江家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他……” * 苏泱从江奶奶房间里出来时，已经超过晚上十点了。 上楼回房，看见房间里的灯亮着，她打开房门的动作顿时下意识放轻。 今天，他这么早就回来了？ 四下逡巡，苏泱往沙发方向走去，果然看到躺在上面的男人，呼吸均匀，眉眼间难掩疲惫。 其实，最近他真的又忙又累，可面对家里人，他总是很耐心地包容他们。 即使，有时候他总是嫌弃江子川，不给他好脸色，可苏泱心里清楚，他非常看重他的这个弟弟。 苏泱试着将自己代入他的命运里，然后，她发现，她不仅不能做得比他更好，甚至，有可能撑不下去，选择做一个逃兵。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忍心叫醒他，苏泱去柜子里拿了张毯子过来，弯腰盖在他身上。 他向来警觉，但现在没有被惊醒。 苏泱暗自松了口气，给他掖了掖毯子，正要起身时，就听他梦呓出声。 苏泱没听清，倾身静听，就听男人呢喃着唤她名字：“泱泱，泱泱……” “求你，别走！”他说。 第326章 他真的很高兴 求你，别走…… 男人无意识的呢喃在苏泱脑海中一遍遍炸响，倏然之间，她鼻子一酸，想起江奶奶方才与她说的，有关他的往事。 苏泱在他身旁坐下，一会儿后，她犹豫着将手放在他头上，然后，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 “别怕，我不走……” 苏泱低声细语，声音里带着平日里他无法得见的温柔和心疼。 第二天的清晨，天色未亮时，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的男人总算醒了。 江子翊视线下移，拿起盖在身上的毯子看了很久，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亲了亲毯子。 毯子上沾了淡淡的栀子花香，深呼吸时，像是在汲取供存他生长的养分。 苏泱从床上起来，准备去洗漱，见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有些惊讶，他怎么还没去公司？ “醒了？”江子翊放下笔记本，起身，来到她面前。 “你……特意在等我？”苏泱不确定问。 “嗯。”江子翊抬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掖到耳后。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隔多年，亲昵举动再次出现在他们之间。 或许开始是没有意识到，但后来，等她意识到时，她才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习惯了他对她的亲昵。 这个男人用没有底线的包容和耐心无声无息一点一点的渗透她的日常和心房。 正如此时，苏泱没有抵触他的亲昵，反而好奇问他：“等我做什么？” 江子翊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从她手里拿过她的衣服：“和你道谢。” “道谢？”他要替她拿着，苏泱也无所谓，和他并肩往浴室走去。“和我道什么谢？” 想到什么，苏泱眉头一蹙，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不会因为我给你拿了张毯子吧？” “想什么呢？”江子翊的眼角溢出了浓烈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我作为夫妻，你给我拿张毯子，我若道谢，就是我不对了。” 这话，其实说的不对。 这段婚姻，源于他千方百计的谋求，相敬如宾地维持这段关系，才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江子翊是什么人？ 只要她愿意为他裂开一道缝隙，他就能抓住这道缝隙，拼命挤进去，直到…… 重新住进她的心里去。 “那你要谢我什么？”她记得她也没做什么事情啊，反倒是他，为她做了不少事情。 苏泱站在浴室门口，从他手里重新拿过自己家居服。 江子翊任她取走衣服，却在动作间，一下扣住了她纤细手腕。 “泱泱，我不愿意让那些污言秽语让你看见，也不愿意你因为那些言论忧心烦扰，可是……”江子翊弯腰，与面前女孩的视线平行。 “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支持我、相信我……保护我，”江子翊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甚至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我很高兴。” 似是一遍不够，他再次强调了一遍：“真的很高兴！” 苏泱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这是在说她为他，特意在网上和网友争论的事情。 第327章 主动联系的人，是她 g市郊外有一个景区，名叫香格里拉，繁花似锦，春和景明，吸引了一对对即将迈进婚姻的新人争相选择到这里打卡。 曾经，在和苏泱的婚约没有解除之前，唐璟计划在国内和国外都要拍摄属于他和她的婚纱照。 在选择国内地点的时候，唐璟把选择权交给了苏泱。 当时，她看了眼可供选择的地点，不过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选择好了。 正是在香格里拉。 唐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笑了笑，问她：“这么随意？不再看看了？” “不用了。”苏泱摇摇头。 又是一顿，像担心唐璟乱想，苏泱和他解释：“就在本市，离得近，不用耽误你的工作时间。” “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天大的工作也没有你大。但你觉得这里好，那就这里。” 唐璟一如小时那般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一切都依你。” 当时，唐璟想的是，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怕耽误他的工作时间，最后，总会是她和他在一起拍唯一的婚纱照。 只是，唐璟从未想过，明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最后竟然还是出了差错。 自两个多月前，和苏泱的那场谈话不欢而散以后，唐璟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了。 主动联系的人，是她。 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泱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但唐璟并不同意。 他要求在香格里拉见面。 抵达香格里拉的时候，苏泱目不斜视，径直来到景区最大的一家西式餐厅。 餐厅应该是被唐璟包下来了，苏泱一进去，就有侍员过来，笑容得体的对她说：“苏小姐，唐先生在里面等您。” 约莫是已经提前被人提点过了，对于她和唐璟两个前未婚夫妻的见面，侍员脸上并无异样。 苏泱在唐璟对面坐下时，唐璟望向落地窗外的视线还是没有收回。 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到了似的。 苏泱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打发走了拿着菜单让她点菜的侍员，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推到唐璟面前。 苏泱问：“这是你让人送的？”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唐璟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扫了眼桌子上的信封，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几秒后，忽问：“你还记得这里吗？” 苏泱蹙眉，一时不知道他的意思。 “忘记了？”唐璟嗤笑一声，“一路走过来，你就没有看过周围的景象？” 这般问着，唐璟也不等她回答，他随意换了一个姿势，自问自答：“也是。” “你本就不期待这场婚礼，更不会注意到婚礼相关的其他事情。” 男人眼中的嘲讽清晰又浓烈，苏泱愣了下，记起这里曾是她定下的拍摄婚纱照的地点。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联系唐璟，也不是为了小聚，自然没心思注意周围景色，更没时间停留下来欣赏。 唐璟说的话，是对的，但也不对，尽管当初苏泱并不期待她与他的婚礼，却也不代表她不重视这场婚礼。 而今的物是人非，或许也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第328章 她不懂 但这些，苏泱也不会和唐璟说。 实在没必要。 苏泱直接忽略了唐璟阴阳怪气的嘲讽，伸指点了点那封信封，重新问一遍：“这是你让人送的？” 唐璟直直地盯着她，苏泱也任他打量，不避不让，目光隐隐透着固执。 一会儿后，唐璟探手拿起信封，拆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几张照片，照片内容是青狼队赵田吸毒被抓时的场面。 唐璟看了两秒，就将照片推回了信封，他甚至没将照片全部倒出来。 把信封随手扔到桌上，唐璟状似不解问：“怎么这么问？” 这个信封是昨天保姆阿姨从信箱里取出来的，上面没写寄件人的信息，只有“苏泱收”三个大字，可见是被人特地放进信箱的。 原本她或许不知道到底是谁寄的信，可后来看了照片，她也就确定了。 “这个人……”苏泱把信封重新打开，把里面的照面倒在桌上，找到其中一张，皙白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 她说：“我见过。” 唐璟身边跟了好几个助理，苏泱也不清楚他们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但恰巧，照片中的这个男人，她曾见过，正是那日她去唐氏找唐璟时，所遇见的那一个助理。 照片中，赵田被警方押着往前走，周围有一群人，其中，这个助理躲在人群里直直凝视镜头，像是在示意可以拍照了。 唐璟看着那张照片，神色不变。 苏泱也不用他说什么，她特意过来，目的不是询问，而是确定心里的猜测。 苏泱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顿说：“赵田的事情，和你有关。” 唐璟沉默，很久后，他含笑唤她：“泱泱。” “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空口无凭，就算凶手真的站在你面前，你也没办法抓他。” 听着唐璟无所顾忌的话，也不必再说其他，心里的猜测之一，已经确定了。 苏泱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强忍心头愤懑，苏泱从包里又拿出另一个信封。 这一次，她直接自己将信封里的照片全部倒了出来。 这个信封，里面的照片全是和苏氏食品安全问题有关的呢容。 “苏氏的事情，也和你有关，对吗？”苏泱面无表情，眼神很冷。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已经开始用一种看仇人似的眼神看着他了呢？ 自她和那个人结婚，她和他对峙了多少次了呢？ 他根本不必去数，不论多少次，这一次，都是江子翊的错。 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泱泱…… 唐璟的目光平和温柔，一如既往，对于她的问题，他笑而不语。 苏泱真的很生气，尤其看见唐璟一副胸有成竹，无人奈他何的样子，更是气得要命。 “唐璟！” 怒及之下，苏泱几乎咬牙切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 设计父母亲弟、陷害苏氏、引诱运动员吸毒满足私欲……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对他感到无比陌生。 而唐璟听了这话，不笑了。 第329章 他也只为这个人疯 “泱泱，不要这样看我。” “今天的一切，不怪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你们逼的。” “唐泽平他们是凶手……” “你也是。” 唐璟的话，一遍遍回旋在脑海中，踩了刹车，苏泱看着前方跳着数字的红灯，心里五味杂陈。 在她回苏家、唐璟回唐家以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所以，关于唐璟的身世，没有人比苏泱更清楚了。 同样，苏泱也非常清楚唐璟对他亲生母亲的感情。 那个已经逝世的温柔女人，与唐泽平在外风流招惹的其他女人不同，她是真的很爱唐泽平。 她和殷虹不一样，若非她的病情严重了，她不会主动联系唐泽平，给他和他的家人增添烦恼。 来回五六个小时，等苏泱开车回到别墅时，已经快天黑了。 远远的，苏泱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江家门口阶梯上的男人，落日余晖铺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金辉。 “你怎么坐在这儿呢？” 苏泱没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就先下车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问他。 江子翊缓缓抬头，四目相对时，苏泱一怔。 男人发红的眼眶让她心惊，苏泱蹙眉：“怎么了，发生……” 倏然的拥抱令苏泱未完的话戛然而止。 男人的力道很大，两条坚实有力的胳膊紧紧钳在她腰间，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去。 苏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就听男人压低嗓音问她：“你去哪里了？” “知不道我很担心你？”江子翊问她。 男人的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苏泱一怔，想起什么，和他解释：“我的手机没电了。” “别担心，我没事……”苏泱抬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 他的怀抱依旧很紧很紧。 * 这些年来，yang和唐氏暗地里发生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冲突。 这一次，因江子翊对情敌多年的了解，青狼队队员吸毒案以及苏氏的食品安全案，就算证据不足，他也早就对唐璟起了疑心。 可唐璟这个人，看起来温润平和，实则胆大谨慎，每次做了什么，他都将事情处理得很干净，坚决不留半点尾巴。 而今天，苏泱整个下午都联系不上，江子翊急了。 他怕苏泱的失联和唐璟有关。 人人都以为他江子翊疯起来不要命，可自从有了苏泱，他也只为这个人疯，苏泱不喜、不让的事情，他不会做。 于江子翊而言，或许法律、道德无法约束他，可苏泱能。 都说敌人最了解敌人，江子翊清楚，唐璟和他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若疯起来，是真正的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回到房间，苏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江子翊说了。 苏泱看着被她放在桌上的两个信封，慢吞吞说：“收到这两封信时，我很气愤，一时没想太多，就给他发了短信。” 她抬眼，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眼里含了歉意：“没有提前和你说，我很抱歉。” 第330章 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女孩扬起一张娇娇软软的脸蛋，波光潋滟地凝视他，语气里的歉疚抚平了他因一个下午都找不见她的燥郁和不安。 “泱泱，你不用和我道歉。” 江子翊抓过她白嫩的小手，先在掌心里温柔地细细摩挲，然后，抓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她的手又软又暖，掌心贴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整颗心都仿佛软化了一般。 江子翊的声音愈发低柔了，他用脸颊在她的掌心里亲昵地蹭了蹭，又低头在她掌心亲了亲。 “只是，我想要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保护自己，对我来说，什么人、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包括他自己。 江子翊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屈指在她脸颊摸了摸，他说：“我只要你好好的。” 男人素来冷淡的黑眸里装了两个小小的她，里面全是炙热的深情，目光相对时，几乎烫了她整个人。 苏泱移开视线，雪腮不知不觉添了两抹胭脂红。 “你想说什么？”苏泱问。 这些自是他的真心话，但他应该还有其他要说的， 江子翊默了默，说：“青狼队的事情发生后，网络评论一片倒，那时候，我让查了关彬查了一个评论ip和视频。” “这个ip地址与视频里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江子翊倾身，将两封信都拆开，把里面的照片全部倒出来，找到照片，指着里面的人，说:“就是你这张照片里的人。”是唐璟的助理。 男人的黑眸深邃如潭，却极为坦荡。 苏泱怔了怔，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就怀疑这事儿了！ 那他……为什么没跟她说呢？ 觉得她一个女人不懂这些事情，所以不屑和她说？ 不，不是这样的。 他是……怕她不信他。 苏泱心里忽然有些无措。 她不信他，是事实。 江子翊瞧出她的出神，以为她在想唐璟，沉吟了会儿，他认真说：“泱泱，这个唐璟……和你以前认识的不一样了……” 或者说，你从未真正了解过和你一起长大的这个人。 江子翊不会说这个，他只说：“答应我，不要再单独和他见面了。” 今天的事情虽是虚惊一场，可确实加剧了他心里的不安了。 涉及苏泱的事情，江子翊终究无法做到从容不迫。 苏泱观察了一下他的眉眼，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下意识主动伸手去握他的手。 “好，我不会再单独一个人去见他了。” 经过今天，她也知道唐璟和以前不一样了。 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不一样了。 “唐璟如今刻意针对，除了公司，你平时出入也要多加注意安全。” 苏泱神色严肃认真，江子翊心下微动，随即唇角缓缓勾起。 男人清隽的容颜忽然绽放灿烂笑颜，让苏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干嘛笑成这样？” “泱泱，”忽地，江子翊倾身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你信我，我好开心。” 苏泱沉默。 半晌后，她抖了抖肩膀，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起身，颇为不自在地说：“忙了一天，我去浴室了。” 心动不自知？ 不，她知。 第331章 她选择陪着他 苏泱曾两次直面生命的脆弱—— 第一次，是八年前还是少年的江子翊拼尽全力冲过来推开她，用身体帮她挡了灾难，倒在血泊里，任她如何哭叫，他也无知无觉。 第二次，是四年前她匆匆从国外赶回来，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只能呆呆地望着那张男人年轻时的黑白照。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还没来得及让那个抚养她长大的人享受来自子女的回报，他，怎么就离开了呢？ 当苏泱站在黑色的墓碑前，她恍惚觉得天地都是昏暗的。 此刻，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再一次站在墓碑前，苏泱恍惚记起这竟是第三次了。 除了江子翊，剩下的两次在生与死的对立之中，都是无可挽回的失败。 苏泱将目光从面前那块冰冷的墓碑上移开，落在站在她右前方的男人身上。 如以前一样，他站姿笔直，像伫立在寒冬里的青松，任风吹雨打，都不能磨平他的坚韧。 苏泱又重新望向前方的墓碑。 碑上，慈蔼的老人笑着与他们遥遥相望，眼神温暖，恍如昨日。 昨日，病床上的老人用浑浊的目光一一扫过围在她病床前的几个小辈。 江家两兄弟、苏泱、周清放、杨筱筱、苏巡都来了，甚至连听说了消息，与江子翊绝交的姚文绪也来了。 老人颤巍巍地抬手想摘下了氧气罩，可她实在太虚弱了，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好。 苏泱忍着眼泪，要阻止江奶奶，旁处伸出一只修长大手，替江奶奶将氧气罩取了下来。 “江子翊，你……” 江子翊抬眸，一眨不眨地注视她，幽深的眸子里仿佛失了生气。 苏泱心里酸涩得厉害，自从江奶奶被送进医院后，江子翊就很少说话了。 苏泱的手背被轻轻一碰，她忙向江奶奶看过去。 见老人要抓她的手，苏泱反握住老人苍老的手：“奶奶……” 江奶奶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不安，只有平静的坦然和宁静。 江奶奶慢慢地眨了下眼睛，苏泱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慈爱的笑。 抓着苏泱的手，江奶奶又去抓江子翊。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泱直接抓过他的大手放进老人的手里。 江子翊薄唇紧抿，怔怔地看着老人颤抖着将自己的手和苏泱的手交叠放在一起。 江子翊和苏泱都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大手和小手，不约而同地忽然想到—— 在不久前，苏泱出院决定去江家暂住，江奶奶看见多年未见的女孩，误会他们两人重归于好，就曾将他们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嘱咐江子翊要好好待她。 而今，江奶奶再次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一字一句都含着老人最深切的关心和祝福。 “小、小翊……泱泱是好、女孩……你、你要好好对她……奶奶……祝福你们……” “奶奶！” 老人的一生算不得多么幸福圆满，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 老人葬礼这一天，男人沉默不语。 他没哭，却任由暴雨鞭打。 苏泱选择陪着他。 第332章 他和她，顺其自然的感情 有时候，闲下来时，苏泱会掰着手指头玩，掰着掰着，她就开始数起了年头。 从三岁学大提琴起，到现在，转眼间，竟然已经二十三年了。 从她十三岁认祖归宗回到苏家，到现在，竟然也有十三个年头了。 嗯？她是什么时候认识江子翊这号人物的呢？ 这么想着，苏泱想起了高三时候，她刚去h市的第一天，与江子翊的见面。 那一天，这个桀骜冷漠的少年脖子上还纹着那个青狼刺青，落在她眼底，就是不良少年的最佳典范。 一年、两年……八年、九年…… 眨眼间，她竟与他相识已有十年之久了。 苏泱裹着一件格纹薄毯抱膝坐在飘窗前，从她这个方向望过去，可以将大门口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脑子里思绪翻飞，好像转来转去，想的都是同一个人。 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苏泱索性也不再压抑，静静的想着那个人。 自从江奶奶辞世以后，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可真的没变化吗？ 不是的，她已经看到了不一样的江子翊。 即使江奶奶辞世，江奶奶从未哭过，可苏泱偏偏感受到了男人隐忍的难过。 不知不觉，苏泱想了好多好多，直到别墅铁门打开，她回过神来，往楼下去看，就见男人的迈巴赫正缓缓驶进别墅。 扯掉身上的薄毯，苏泱套上拖鞋，就小跑着跑出房门，下楼开门，等他把车停进地下室。 江奶奶的辞世，除了让至亲的人难过、痛苦外，yang的麻烦并没有随之减少。 江子翊近来仍旧非常忙碌。苏泱待在家里，练琴和处理自己演奏会的事情。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好像又有极大的改变。 苏泱不用时时陪伴在老人身边，逗她说笑，在江家，也再没有那个老人慈爱的细细叮咛了。在h大求学的江子川也不再逮着机会就跑回家来了，自从老人辞世后，他也只回过一次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苏泱习惯了等待晚归的江子翊。 苏泱厨艺不好，可她为他做宵夜时，江子翊总会把碗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晚归的江子翊即使回了家，也还在书房处理工作，这时，苏泱也总会为他泡一杯咖啡或清茶，然后，嘱咐他早点休息。 这时，江子翊会揉揉她的头发，亲亲她的脸颊，然后，温柔地笑着让她先去休息。 哦，苏泱也忘了是什么契机，总之，好像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和她已经开始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床下的地铺已经许久没有再铺开了。 睡在大床一侧，入睡前，苏泱忽然想到，他们二人的感情好像总是这样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明明，回国之前，她从未想过和这个人破镜重圆呢…… 伴随着这个念头，苏泱陷入沉睡。 夜半时分，沉睡的苏泱蹙了蹙眉。 她知道是谁在抱着她睡觉，但是，为什么她后面那么热，像被火炉烤着呢？他就在她后面抱着她睡，不会被她烤坏吧？ ……烤坏？ 苏泱猛地睁开眼睛。 第333章 其实，她也只有他啊…… 江子翊发烧了。 当掌心触及到男人滚烫的额头时，苏泱有些心慌。 “江子翊。” 苏泱胡乱穿了件外套，拿着一件男人的大衣，重新回到床前，她俯身轻轻推着男人，眉心紧蹙：“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江子翊烧迷糊了。 听到熟悉的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他无意识地抬手滑到她的后腰，然后，大力按下，将苏泱整个人逗搂抱在怀里。 明明都生病了，这力气居然还这么大。 苏泱无奈，手心贴着他的额头，忍着心焦，又温声细语地哄他：“江子翊，我拉不动你，你起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江子翊半睁着眼睛，深沉的眸子里含了一层浅浅的水光，让他不自觉散发出属于病弱美人的凄美感。 苏泱怔了怔，她下意识伸出指尖替他抹去眼里的泪水。 响在耳畔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可江子翊的眼前闪过的一幕幕全是这些年来她拒绝自己的画面，最后，画面停留在当初她口口声声要与自己好好告别上。 “江子翊，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明白，早在你当初一次次推开我时，你已经把我对你爱消耗干净了。” “我曾经将全部信任都给了你，依赖你带来的安全感，但后来你用事实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知道看起来美好的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希望你我可以当作相顾不相识的陌生人。” “如果，你真的想弥补当年你对这段感情犯下的错误的话。” “江子翊，放弃吧！别再执着不可能的事了。我们，都要往前看了。” 那日之前，江子翊以为这些年在她的冷言冷语下自己的心早就炼就了铜墙铁壁，再痛，还能痛到哪里去呢？ 可是，江子翊忘了，在这苍茫的人世间，既然唯她一人能伤到自己，已经痛了，又怎么不能再痛呢？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他长久地凝望她离开的方向，想的却是，如果付出一切都无法挽回她，要不，他就去死吧…… “泱泱，泱泱……” 烧得迷糊的男人一遍遍地唤着心里的那个人，他的手臂勒得很紧很紧，苏泱忍不住低低痛呼一声。 “江子翊，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苏泱没有理会腰上的疼，她仍旧焦急地轻轻摇晃着搂抱着她的男人。 “江子翊，你……” “我只有你了……” 男人无意识的呢喃让苏泱到了嘴巴的话忽然戛然而止，她听到他唤着她，一声一声，每一个字都倾注了他的全部爱意。 “泱泱、泱泱……” “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没有你，没有你……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鼻子倏然一酸，苏泱眼睛里的泪水像突然打开的开关，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在梦里乞求她不要离开了。 他、他到底是有多害怕啊？ 爱她，那么累、那么累，他江子翊这又是何苦呢？ 江子翊的感情，苏泱似懂非懂。 泪眼婆娑之间，她的眼前出现了当初她说要和他好好告别的画面。 不可抑制地，苏泱埋进男人的怀里，咬紧牙关呜咽了一声。 其实，她也只有他啊…… 第334章 她心里的江子翊 第二天，太阳高挂在半空，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白色大床上，照在两个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身上。 江子翊动了动眉心，随即，缓缓睁眼。 盯着顶上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江子翊转头去看。 女孩蜷缩成一团，脸颊贴蹭着他的肩膀，侧躺在他身旁，她的手里还攥成一块半湿的毛巾。 江子翊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和她面对面侧躺着，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把苏泱手里攥着的那块毛巾慢慢扯过来。 江子翊直接把毛巾丢到床下，收回手时，不经意间闻到了手上的汗渍味。他身体一僵，已经猜到了刚才那块毛巾是干什么用的了。 在他生病的时候，他的泱泱给他找了私人医生，又守了他一夜。 不仅如此，还拿着一块毛巾，随时给他擦汗。 江子翊又是开心又是心疼。他倾身去床头柜上扯了张湿巾，轻轻抬起她的小手，掌心向上，再用湿巾一点一点给她擦拭。 他的泱泱是一个爱干净的女孩，握着给他擦汗的毛巾一夜，若是醒来，她肯定要嫌弃自己的小手了。 江子翊细心擦拭着，眉眼溢出的温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耐心擦完两只小手，江子翊懒得再去扯湿巾，就着擦过她的两张湿巾随意擦了擦自己的手，团成一团，随手扔进了五米外的垃圾桶。 纸团呈抛物线落进垃圾桶里，发出两声咚咚闷响。 江子翊也没看，躺在苏泱身旁，左手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后脖时，好好睡觉的人儿像是被扰了，蹙了蹙眉，惊得他顿时不敢乱动了。 好在，怀里的女孩翻了个身后，又继续安稳地陷入沉睡。 江子翊半撑着身体看了看，女孩右脸颊被压出一条红印子，应该是贴着他肩膀睡觉时压出的印子。 江子翊低头俯身，在那道红印子上印下轻轻一吻。躺下后，右手搭在她的小腹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搂紧。 江子翊搂着他的泱泱继续睡的时候，他的私人秘书关彬正站在yang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手里抱着一大叠文件，四顾茫然。 他的工作狂老板……翘班了？ * 苏泱醒来时，她的身旁已经没人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迅速起身下床。走出房门的时候，她顺便看了眼时间。 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真是……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 苏泱一边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一边下楼。 还没走到一楼，她就听到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 苏泱循声看去，看到江子翊正单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身姿修长，侧颜清俊。 虽然yang和苏氏也算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但江子翊从来不会故意避着她工作上的事情。 听到他在谈工作，苏泱也没有刻意走开避嫌。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就顺便把床头柜上的体温测量仪带上了。 苏泱走到江子翊旁边，对着他额头“滴”了一下，显示屏上跳出了36.7c。 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苏泱暗自长舒一口气。 他还是不要生病，好好的才好！ 这样，才更像她心里的江子翊啊！ 第335章 小天使 江子翊的这通电话，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苏泱因食品安全产生的企业信誉危机已经成功度过，而yang也即将解决因为青狼队及其运动员赵田所带来的问题。 对苏泱而言，不管是苏氏，还是yang，这两件事都是最近压在她心上，让她最着急的事情。 如今，听到这两件事解决了，她顿时浑身轻松。 苏泱开心地笑了起来，可很快，她又敛了敛脸上的笑容，对江子翊说：“我知道，苏氏能度过这次，少不了你的帮忙。” “谢谢。”苏泱和他道谢。她的语气夹杂着感激和歉意，复杂又真诚。 人是有着非常复杂情感的高级动物。苏泱可以在江子翊问她如果他曝光苏氏问题，她会不会生气时，果断地说出她的选择。但是，当苏氏陷入危机时，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说这些做什么？” 江子翊屈指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刮蹭两下，眉毛高高扬起，半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我不爱听。” 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他的心甘情愿。 她不需要道谢，更不必要道谢。 苏泱也不多想，他这么说，她也就顺从地应他：“好，那我以后不说啦！” 江子翊满意地笑了。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一手将人拉过来，另一只手又忍不住屈指在她脸颊上刮蹭。 这一次，他更“放肆”了，不再可着一个地方摩挲刮蹭，而是刮蹭着苏泱的整张脸蛋。 “怎么你的脸就那么嫩呢？”江子翊喃喃自语，又像是好奇寻求答案，他的眼神特别认真，看起来好像真的在做研究似的，“摸起来，就像鸡蛋一样滑嫩。” 苏泱不知道怎么回他这种听起来不太有营养的问题，不过，她也站着没动，任由他在自己的脸上“兴风作浪”。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虽然刚刚给他量了体温，但苏泱还是怕他有不舒服的地方。昨晚，他突然发高烧，实在是吓坏她了。 江子翊摇摇头，总算停下他兴风作浪的手。他一手揽在苏泱的后腰处，一手附在她的后颈。 “谢谢你照顾了我一晚上。”江子翊微阖着眼，低头在女孩的眉心印下一吻，神态虔诚珍惜。 苏泱被他搂进怀里时，听到他唤自己：“小天使。” 霎时间，血色涌上脸颊，苏泱埋在男人的怀里，咬着唇用细细软软的声音质问他：“小天使是什么鬼？” 江子翊的头抵在苏泱细瘦的肩膀上。听到这话，他忍不住抖着双肩笑。 江子翊侧着脸枕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泱的颈边肌肤上，掀起一阵阵细细密密的麻意。 苏泱想伸手去抹掉脖子上那莫名其妙的麻意，但被某人抱得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苏泱从他怀里微微抬头，侧目去看他。 四目相对时，江子翊倏然一笑，缓缓说：“小天使不是鬼，是我的泱泱啊……” 男人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晰，尤其“泱泱”两个字，像是被他含在了嘴里，几经咀嚼，在悠悠吐出来。 苏泱的脸，更红了。 第336章 这不是在等你心疼我嘛! 世间万物都有联系。 江子翊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在高烧退下后，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可这件事后，苏泱逐渐开始往他公司送饭了。 江子翊不愿意她那么辛苦，委婉地向她提过他在公司有好好吃饭。因为厨艺不佳，苏泱也有些犹豫。 关彬得知后，特意找到苏泱偷偷告诉她，江子翊常常不按时吃饭。按照关彬的说法，就是他老板虽然看起来身强体壮，可耐不住他工作起来不要命，在苏泱没回国的那几年，江子翊几次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被送了医院了。 虽然关彬夸张了，但都是基于事实的夸张。作为老板的贴身秘书，关彬觉得自己做这些，都是为了老板下半辈子幸福，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事。 关彬的一席话非常有效，苏泱不再犹豫，自觉承担起送饭的工作。江子翊虽不忍她辛苦，可能够时常见到她，他自是欢喜的。 至于苏泱说她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 他的泱泱做的东西怎么会不好吃呢？他觉得这世上，可再没有比她做得更好吃的食物了！ 江子翊是工作狂，却不是没良心的周扒皮。和公司里的人忙活了一段时间，江子翊就打算让全体员工都提前半天下班放假。 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人，若是没结婚前，就算放假，江子翊也是继续待在公司，但现在……情况自是不同了。 苏泱远远走来时，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熟悉身影。虽然近视，可苏泱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 苏泱抿着唇笑，步伐慢悠悠的。等她的人等不及了，一见到她就迈着大步朝她走过来。 苏泱不走了，停在路边。她一身半袖刺绣白裙，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浑身上下简简单单。 她撑着一把天蓝色的碎花遮阳伞，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就却轻易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而朝着她走过去的男人，更是如此。只要她出现，他的眼里就只有她。 苏泱等他过来，瞧见他细密的发根处有汗渗出，苏泱拿出湿巾帮他擦汗，眉头轻蹙：“怎么不知道找个阴凉的地方等？ 今天太阳比前些天都要烈一点，江子翊穿着黑衬衫黑西裤，一身商务风地站在太阳底下，也就是他晒不黑，不然铁定要黑上一层。 “这不是在等你心疼我嘛！”江子翊扣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背，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 “那你可想多了。” 细眉微微扬起，苏泱抬着尖尖下巴，手上的湿巾直接朝男人丢去，神色带着小小的傲娇：“我可不心疼！” 苏泱转身就走，江子翊接住丢过来的湿巾，朝她追去，不过两大步就追上了。 “不心疼？”江子翊弯着腰钻进苏泱的碎花遮阳伞内，夸张似的唉声叹气。 “那我不要再暴晒了，我要和你一起撑伞，这位好心姑娘，同不同意呀？” 怕他弯腰难受，苏泱早就踮着脚，把伞撑得高高的。 江子翊见状，直接把伞接过来，撑在两个人的头顶上，向她倾斜。 第337章 幸好幸好，他和她 “这位公子，你问我好不好……” 背着手，苏泱一步步倒退着走，有他在，她根本不担心撞到什么。 江子翊撑着伞，时刻注意着她的周围，遇到诸如路人和电线杆这些障碍物，他就把人搂过来，一一避开。 “怎么倒是直接自己上手拿我的伞了？”苏泱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戳男人坚硬胸膛，眯着眼睛调侃他，“真是好没道理！” 江子翊手里握着伞始终稳稳地遮在苏泱头顶上。 听了这话，江子翊直接抓住她的手按在胸膛上不放了。 “我都给你撑伞了，你还不让我遮一遮……” 江子翊弯着腰，用高挺的鼻子去蹭了下她挺翘小巧的鼻尖，啧了一声，状似委屈般控诉：“真是好没道理啊！” 苏泱忍俊不禁，她转过身子，靠近江子翊，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他的手臂上。 “江子翊，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你公司里的员工看见了，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的董事长被人掉包了。” 女孩声音又娇又软，听在江子翊耳里，简直让他通体舒泰。 “所以，”江子翊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反手将苏泱整个人搂进怀里，“泱泱小公主一定要行行好，不能让别人瞧见你老公我的另一面啊！” 男人说得极为自然，但苏泱却脸色一红。 老、老公？ 好像结婚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提到这种夫妻间的亲昵称呼啊…… 苏泱有些害羞，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忽然，视线落在对面小卖铺里的冰柜上，她眼睛一亮。 “我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江子翊蹙眉。 苏泱重重点头：“对！冰淇淋！”原本是想转移话题，但现在，她真的想吃。 江子翊不太想让她吃。虽然现在天气热了，但他还是怕她受寒了。 瞧出男人的不乐意，苏泱也不说其他，就抱着他的手臂，静静地看着他。 江子翊抿了抿薄唇，最后，只能败下阵来，摸摸她头，把伞柄递到她手上。 “乖乖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嘱咐完后，江子翊大步朝对面的小卖铺走去。 他是把她当作小孩子吗？还不要乱跑……心里是这么吐槽的，但苏泱的眼睛里溢满了暖融融的笑。 苏泱凝望着男人的背影，恍惚间，那年十八岁尚显青涩的少年的背影与如今成熟的青年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好多年前啊，她闹着要吃冰淇淋，只是，大冬天的，他到底还是在她的撒娇中坚守住了自己，没让她遂了念头。 不过，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幸好幸好，兜兜转转，还是他和她。 苏泱如是想道。 苏泱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站在冰柜前为她细细挑选冰淇淋的男人唇角挂着笑。 江子翊同样想到了高三那年冬天，她撒娇要吃冰淇淋的情景。 幸好幸好，她还在…… 握着冰淇淋，江子翊转身，大步朝站在那儿等他的女孩走去。 他看到了她对他扬起了甜甜的笑容，江子翊唇角笑容加深。 倏然，他的笑，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