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韩陵》 序 自人间兴佛扬道追仙以来,许多明慧之士,融万般智理玄学,以其入业,以业修达升仙之途。虽仙成者稀,但因求仙而衍生的各种教道,却是犹如纷林,繁多支派。每门诸派均以己门所创之心法道诀修术各有所为,在相同或不同时期,于江湖中繁华一时。此文所述,却是一已经湮灭在历史流逝中的韩陵门教,在其存在时期所发生的一段故事。 韩陵此名,却为创此教之人他引韩非之主学,入门下修炼之法,加其修炼静地云陵之末字,故名韩陵。在其存在的那段时期,韩陵,成为了世人心中修炼成仙的最近之理所在,后世云曰,“韩陵道,道韩陵,业欲成,趋云陵。” 谨为一道韩陵旧人往事之文,以缅怀当年江湖之义,略解今日心湖之浮。 第一卷 第一章 落难 当雨如同洪水一般倾泻下来的时候,钟小于依然躺在废弃的草庐后面的河边,被打肿的眼角渗出的血水,迷糊了他的视线。 河里,因为豪雨激起的涟漪,简直如同顷刻撕碎成粉末而溅起的岩石。而钟小于身上,原本就浑身伤痕,被雨水这么一打,更是疼得龇牙咧嘴,仿佛全身的筋骨,都要断裂开来。而从伤口流出的血,浸透了衣服,染红了身边积聚的水洼。 看来自己就快死了吧?钟小于万念俱灰,睁不开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还掺杂进了地面溅起的湿泥尘。 远处,一道凌厉的闪电划破了天空,撕裂了雨幕,在明晃晃的亮光中,却有几个亮点一闪,如同雨珠一样分散着掉落了下来,其中一个红点,凌空便朝草庐这边砸过来,红点掠过的地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到最后抵达草庐这边的时候,只听轰然一声,草庐刹那间被烧成了灰烬,而钟小于并没有看到身后让人惊讶的一幕,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挪动一丝一毫,更没有办法抬头。只是,从烧得通红的天空里的光线,映到了眯蒙的眼睛里。而受到了热浪的袭击,感觉到有什么燃烧的东西落在自己折了手骨的手边,钟小于的眼珠勉强动了动,从眼角看到了那颗冒着火焰的石头。 这是从烧成灰的草庐里蹦出来的石头,那燃烧的高温似乎把周围的雨水都蒸发了,钟小于正是感受到了这炙人的热气,才感觉到手边有异物存在。不知道出于好奇,还是出于恐慌,钟小于那血迹斑斑的右手,不知怎么的,动了动,碰了一碰那燃烧着的石头,谁料,就在触碰到石头的一刹那,从右手开始,大火,在钟小于的身体蔓延开来,换作是别人,也许会马上便意识到大事不妙,想方设法也要逃离这场大火,可是,钟小于在刹那的惊慌过后,却把那石头抓了起来,抓得紧紧的。 死了好,死了,就再不用受欺凌了。这样想着,钟小于才有了把石头抓起的举动。 可是,活生生遭受火烧的滋味并不好受,感觉到苦楚比挨打更甚百倍的钟小于很快后悔了,凄厉地嗷叫着滚落了冰凉的河水里。只一瞬间,绵延的河水如同热水般沸腾起来,然后,热气如同白雾升腾起来,再从河的两岸延伸开去,把漫天的火光吞噬在了其中。 而掉落在河里的钟小于,从酷热一下变得酷冷,再加上疼痛的折磨,很快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温暖的炕上,盖着厚厚的一床被子。钟小于眨了眨眼睛,很快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这里该不会是死后的世界吧?钟小于一下坐了起来,却发觉本该浑身疼痛的身子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他又惊又喜,把自己的右手伸展开来,钟小于记得,从河边掉进河里,自己都想把手里的那块石头扔掉,无奈再怎么甩手,那诡异的石头犹如在手心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但现在,那块石头居然不见了? 钟小于疑惑,没等他多想,门外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似乎是往这边走来了。钟小于一下紧张起来,慌忙把被子盖在身上蒙头躺下。 “哟,怎么睡成这个样子了?”清脆的声音惊讶中带着笑意。 被子下面的钟小于握得拳头实实的,就希望来人赶紧离开。可不随愿的,那人把钟小于的被子一下掀开了,露出了匍匐在席子上的钟小于。 “你在做什么呢?” 钟小于愣了愣,然后慌张地缩成一团,用双手抱住了头,退到了床角,等着预期中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另一个妇人恰好在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见到钟小于的样子,看着先进来的少女轻轻呵斥,“苏苏,你对他做了什么?” “娘,女儿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这样子的。”苏苏走到娘谢氏身边,看着抱成一团的钟小于,担心,“娘,他的脑子该不会是烧坏了吧?” “不许胡说!”谢氏瞪了苏苏一眼,然后走到床边,坐下,“你没事吧?” 钟小于抱着头,害怕地瑟缩着,没想到一双手把自己环抱了起来,他闻到了一阵香味,是那种令人很舒服的气味,而依偎在软软的身体里的感觉,也让人一阵轻松。钟小于的身体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心安。 “你这孩子,真让人担心呐,从河里把你救起来都过两个月了,还以为你就那样高烧死了呢!”谢氏温侬的叹息,像极了某个熟悉的人的口吻。 从死里逃生的钟小于,忽然就那样哭了起来,抱住头的手,紧紧圈住了谢氏的身子。 “乖,乖!”谢氏轻轻摸了摸钟小于的头,然后一只手不停地抚在他的背上安慰着。 苏苏瞪大眼睛在一边看着,不大乐意地嘟起了嘴。 待钟小于哭累了,心情平复下来以后,谢氏端了两个素菜,一碗粥进来,放到了钟小于的面前。钟小于这时候才觉得肚子饿得慌,望着那菜和粥舔了舔嘴唇,怯生生地看了谢氏一眼,低下头去。 “吃吧,本来你大病初愈,应该找点荤菜补身子的,奈何——”谢氏叹了口气,见钟小于依然缩在一角,于是招呼过苏苏,然后把钟小于留在了房里。 眼见屋内无人,钟小于终于抬起头来,飞快地拿起那碗粥便往肚子里倒,一手还就那样抓起了素菜狼吞虎咽,不下三分钟便把食物一扫而空。放下空空的碗碟,钟小于还伸伸舌头,意犹未尽。那苏苏却忽然闯了进来,吓了钟小于一跳,刚落肚的食物一下涌到了喉咙,他慌忙掩口以防反呕了出来,结果肚子却发出一阵奇怪的像是打嗝的声音还不停地抖动。苏苏瞪时便哈哈笑了起来,钟小于羞得又缩回了床头那一角,把脸埋进了双膝里。 苏苏边笑边把空碗碟收了去,走出门外便大叫娘,大概是要把刚才的好笑之事说与娘亲知。又羞又愧的钟小于,这么想着更是觉得丢脸。 屋子里靠床榻处是一扇小窗子,窗子外面夜色正浓,蒙胧的月华笼罩得昏暗的天空惨白如霜。钟小于想起了那场大火,还是心有余悸,卷起衣袖撩起衣角,却看不出身上有哪处烧伤,钟小于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年纪还小,很快便觉得侥幸自己没有被那奇怪的大火烧死,只是诧异那块消失不见的石头,居然有如此的威力,然后又想到自己虽然寻死不成,却不知日后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欺凌,心里立时难过了起来,这样东想西想之下,脑里慢慢地倦怠起来,毫不察觉已然进入梦乡。 就寝在隔壁的谢氏,看苏苏睡过去了,于是轻轻起了身,披件单衣便走出门直朝钟小于休憩的这边走来,进了去,却讶异地发现床上不见人影,“这孩子,会去哪呢?”谢氏这么自言自语着,刚想转身离去,却听到屋内传来轻微的打鼾声,立时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半弯着腰蹲了下去,果然看到了床底靠墙一角抱着被子蜷缩着的钟小于,谢氏啼笑皆非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拉了拉触及的被子,“孩子,孩子!” 在睡梦中察觉异样的钟小于马上睁开了眼睛,浑身戒备地缩得紧紧地,见是白天的谢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孩子,不,小于,你快睡到床上去吧,地上阴寒,小心着凉!”谢氏已是双膝着地,趴了下去。 钟小于看着谢氏,抿着嘴,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百般劝阻下,见钟小于愣是不从,谢氏无奈,只好也钻进了床底下,钟小于见谢氏进来,警戒之色倏地变得愈加严厉,还想往后退,无奈身后已是墙角,退无可退,谢氏见其畏惧而防备的眼光,笑笑,在他身边坐下,“小于,你是叫小于吧?” 钟小于没有回答,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谢氏。 “你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姓名吗?你这两个月里高烧昏迷,嘴里胡言乱语的,听你自唤小于多了,自然知道你是叫小于了!” 谢氏顿了顿,用手理了理小于乱蓬蓬的头发,“我还知道,你有个亲人,叫李伯是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自眼前这亲切的谢氏口中说出,钟小于不由地触伤往事,把头一扭,眼睛却闪出了泪花。 “等过两天你病好了,咱带你去找李伯吧?” 钟小于摇摇头,终于忍不住,伏在膝盖上又哭了起来。 “怎么了?”话到一半,谢氏已然明白过来,那李伯大半已遭遇不测,于是叹了口气,“孩子,你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吧,别把自己的性命给糟蹋了!” “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呐?”床底下出现了苏苏好奇却带着疲倦的小脸,她看看钟小于,眨巴了下眼睛,“干嘛他又哭了,娘?”这么说着,苏苏也趴了进床底,在钟小于的另一侧,看着他,两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就往上拽,被拽得生疼的钟小于不得不抬起了头,露出哭红的双眼和泪水湿濡的脸,“别哭了呀,男子汉大丈夫,还哭得这么大声,真不要脸!”这么说着,却伸出手抹去钟小于脸上的泪水,安慰着说,“大不了我答应你,把娘分一半给你也不生气啊!” 原来苏苏竟是在意这两个月以来娘的心思都在了这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心里有了不痛快,害怕娘被他抢了去。 “苏苏!不得胡说!”谢氏好笑又好气地爬了出去,“苏苏你先陪着小于,我去拿几床被子,今晚咱陪着小于睡吧!” 钟小于看眼前苏苏的手在脸上抚摸着,感觉一阵激动,以往哪曾有过这等和颜悦色的人如此关怀自己?可想到苏苏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却又脸红着低下头去,登时便吸了吸鼻子,收了哭声。 “我可告诉你,你要管我做姐姐,不然我就不分娘给你了!”苏苏见娘出去了,想说,却又怕娘听见,于是一手掩着钟小于的耳朵,附上去说。 钟小于想起以前见到的男孩女孩互唤姐弟亲昵的情形,心里一阵欣喜,点了点头。 当晚,谢氏和苏苏就一起和钟小于睡在了床底下。空间狭小,倒也睡得舒适,待第二天醒来时,钟小于看谢氏早已离开,剩下苏苏靠在自己的身边,睡得正香。钟小于钻出去站在朗朗阳光下,第一次觉得天是如此之蓝。 第一卷 第二章 怪猫 说两个月前,也就是钟小于的村子,被闪电劈下的那一颗古怪的石头引起大火的那一天,天下各处均传出莫名的天灾,或有起源不明之地震,或来势凶煞之洪水,或古怪希奇的森林倒塌,却毁坏性不大,限于方圆百里引起人们惊慌,若事不涉己,别处的人也不怎么在意。而苏苏跟其娘亲所在的斯坪村,也在两个月前遭遇了一场洪水,虽说水势不大,却也浸淹了不少良田,毁坏了不少民居,钟小于完全恢复过来的这些天,恰好遇上了村子重建,休养生息之时。 谢氏跟苏苏两母女相依为命,靠着亡夫留下一点积蓄,平时做些针线活换取生活用品,或卖与他人赚点银两,两母女的日子倒也过得富裕,只不过一场水灾,家里的损失不能说没有,再加上多了个钟小于,日子便显得有点拮据了。 而钟小于却是个木讷之人,一面感激谢氏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一面感谢老天让自己遇上了不嫌弃自己的两母女,却从来不曾想过两母女的生活因为自己而变得困窘,而每天啃着野菜喝着清粥则已知足。 这天,钟小于刚在床上躺下,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而后听到苏苏在大声叫娘,谢氏低声呵斥苏苏喧哗,吩咐苏苏回去歇息,自己则荷起了一把锄头。 “娘,你又要去做什么?”苏苏不情愿地站在檐下,问。 “娘去山里转转,看能否挖点山芋什么的回来。”谢氏应着,走向窗口可见的树林子里。斯坪村外丛山蜿蜒连绵,而谢氏这一屋子恰好在山脚,要进林子倒也方便,只百米之遥。 而屋内听着这一切的钟小于,一面感激不已而一面又觉羞愧万分。于是眼看谢氏进了林子,钟小于想了想,一跃跳出窗子冲那树林里跑去,行动饶是灵活矫健。 暗夜中的树林子里静森森的吓人,偶尔风吹起树叶的哗啦啦的声音,更平添几分神秘。钟小于跃上树,从这一边蹿上另一边,终于找到了前面的谢氏,但见她正弯腰举锄,一点一点地铲着一棵看似野菜的绿色植物,渐渐露出了植物的根茎,看样子似乎是野芋,谢氏低下头,拨去面上的尘土,刚要把它拿起来,不妨一声怪异的猫叫,从树林阴暗处居然窜出一个黑影,敏捷地跳到地上然后又窜了上树,转眼便把谢氏掘到的野芋叼到了嘴里。 谢氏惊呼一声,“怪猫!”那猫却用绿荧荧的眼睛瞟了一眼谢氏,自顾窜进了树丛里。一直看得真切的钟小于哪能让那只来历不明的猫抢走谢氏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当下便跟了上去。 那怪猫倒也灵活,似乎知道背后有人追来,于是尽往树高处逃去,钟小于眼看那怪猫如入无人之境,知道再这么下去追下去恐怕会失去怪猫的踪迹,于是蹬过树时抽断一根树枝,大喝着往怪猫掷去,听到大喝而吓一跳的怪猫回头,因此而停顿了一下的身子,恰好被钟小于投来的树枝刺中,怪猫竟然便凄厉地怪叫一声,把口中所叼野芋掉下,而同时自身也直往下坠。钟小于一看大喜,于是从树上跳下,瞅准了野芋伸手接过去便落到了地上。 钟小于心里一喜,正要回去,却见那怪猫也平安落到了地上,正凶厉地对视着自己喵喵嗷叫,似乎对自己抢回了野芋颇不服气,钟小于哪管怪猫的心思,转身就走,没想到怪猫忽然便窜了过来,钟小于一惊,下意识一闪,结果与怪猫擦身而过,但脸上却被怪猫伸出的爪子划出了三道血痕,立时渗出了殷红。钟小于觉痛伸手抹了把脸,才知受伤,却没想到怪猫来势汹汹,再度来袭,钟小于瘁不及防,不但到手的野芋被夺回,另带被怪猫撕烂了一边的衣服,弄伤了胳膊,钟小于一时大怒,猛然跃起把欲逃走的怪猫抓了个正着,怪猫在钟小于手里再顾不上什么野芋,于是扔了野芋反口咬住了钟小于的手掌。 钟小于只觉一阵刺痛,心却想,往日被人欺也就罢了,今日却连一只野猫也欺凌到自己头上,又羞又怒之下,扼住猫头的双手更是用力,异相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就如当日那燃烧的石头引起了大火一般,从钟小于钳制着猫的双手中居然凭空出现了火苗,刚开始只是一丝,钟小于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待发觉自己的手是真的燃烧起来的时候,大火居然已经蔓延到了全身,而那被自己抓住的怪猫更是被烤炙得哀号,毛发被毁的滋滋声不断响起,而钟小于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地上,野草,树木,在极短的时间内都燃烧起来了,钟小于看着自己身置火海,以为自己命将休矣,就那样放声大哭了起来。 正哭得痛快,忽然,不知道是从天空,还是从树林的哪一处,如同洪水般涌出一股大水,啪啦一声便卷了过来,一下盖过了火势,钟小于没反应过来,原本是着火的身子转眼便湿淋淋的了,而流于脚下的水却像雾一样消散无踪,钟小于一下呆了。 “你这小孩,倒也大胆,居然敢放火烧山么?”随着一声轻呵,一个身穿白衫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而那逃过厄运的怪猫,居然一跃跳上了中年人的肩膀。 钟小于看着中年人走近,浑身戒备地后退了几步,那中年看清了钟小于的面目,显是吃了一惊,“你——” 半句话没说完,钟小于竟择路而逃,跃上树便跳离了此地。剩下中年反倒愣怔了半天,直到肩膀上的怪猫不耐烦地喵喵叫着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一定是你又嘴馋惹祸了么?” 怪猫被冤枉似地喵喵叫了起来,声音回荡在树林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钟小于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谢氏家里,反而是在山中的一条小溪边,蹲了下去,伸手浸入水里的时候,看着水里映出的自己的脸庞,再想想刚才的大火,不由一阵心慌。 刚才那大火,分明是从自己身上冒出的,只不过,自己身上,怎么会有火产生呢?而且,那怪火似乎却不伤自己分毫,钟小于不期然想起了那块会燃烧的石头,然后便使劲摇了摇头。 这下,追了那么久,那野芋大概也在大火中被烧没了,折腾了大半夜,钟小于的肚子饿得厉害,走进山里,胡乱抓了几茬野菜便生啃了起来,然后想到家里的谢氏和苏苏,搔了搔头,看看天色渐渐亮起,再看看丛林响起的鸟鸣,钟小于有了主意。 再说谢氏,发现屋子里的钟小于不见了去向,还以为他已不辞而别了,走出屋子,却正好看到远远地钟小于从山林里走了出来,手里不知道提着些什么,待走进了,才发现竟然是一些山雉和野兔。 “小于?”谢氏看着钟小于不大好意思地走到自己眼前,把山雉和野兔递到了自己面前,又是惊又是喜地接了,摸了摸钟小于被猫爪刮伤的脸,“你这孩子,还真能干呐,这是怎么弄伤的,疼吗?” 钟小于抬起头,许久不曾出现的自豪感涌了上来,开心地抿着嘴笑。 “娘,弟弟!”苏苏也从房子里冲了出来,一看到谢氏手里的山雉和野兔,就跳了起来,“娘,今天我们有肉吃了?太好了!” “对啊,这都是小于哥哥的功劳啊!快叫小于哥哥呢!”谢氏看着伸手抚弄山雉和野兔的苏苏,这么笑着说,苏苏一面摇头不干,一面笑嘻嘻地想拿起一只山雉,却被谢氏推脱了手,“苏苏,小于哥哥受伤了,回房去帮哥哥包扎一下。” 苏苏这时才看到钟小于脸上的伤,踮起脚好奇地看了看,确信是真的,这才拉着钟小于便往屋里去,“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进了屋里,苏苏让钟小于坐下,然后掏出了个药匣子,拿出了纱布剪子,用白棉沾了点药酒,就贴到了钟小于的脸上,被药水刺激了伤口的钟小于差点叫了起来,苏苏连忙扯住了钟小于的胳膊,对着伤口一个劲吹气,“不疼不疼,弟弟不疼。” 钟小于看着凑近的苏苏桃花样的小脸,脸上一红,再听被苏苏唤作弟弟,虽甜滋滋的,却难免有点别扭,毕竟自己比苏苏高半个头,再怎么看也比苏苏年长,于是大着胆子,呃了一声,却又吞了进去,察觉到他的怪异,苏苏不吹气了,瞪着眼睛看着钟小于,“你会说话吗?你想说话吗?” 钟小于点点头。 “害我以为你是哑巴呢!你要说什么,说吧?”苏苏坐到钟小于面前,托着腮帮子等着。 “你,你,要叫我哥哥,娘说的。”钟小于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谢氏,于是跟着苏苏叫她娘了。 “哼,才不呢!娘是苏苏的娘在先,你是后来的,又叫我娘作娘,所以我才是姐姐,你才是弟弟。”苏苏得意地嘟起小嘴,“而且,你还哭呢,我都不哭,所以你一定是弟弟。” 钟小于闹了个尴尬的大红脸,当下不敢再提。 屋外谢氏早已架起了一口破底的锅子,把洗干净的山雉和野兔一并架在了锅子豁口上烤了起来,很快冒出了肉香。 苏苏和钟小于坐在一边,等着肉熟了,大块大块地撕下来大嚼特嚼了起来,钟小于看了看吃得满口油的苏苏,两人不时地笑着。 第一卷 第三章 怪火 “真香啊!谢夫人做了什么菜啊?”三人正吃着,有人远远地便这么说着,三人都一起好奇地看来人是谁,等钟小于看清楚来人居然是昨晚见到的白衫中年的时候,好不容易有的笑意一下消了下去,回过头去,紧张地低下了头。 “哟,是一言先生啊!”谢氏喜出望外,而苏苏也嘴里叫着一言伯伯便都站了起来,“这几天都不见您,还以为您上哪了呢!” 一言先生哈哈笑着走近,眼睛却紧紧盯着钟小于,然后在其对面坐下,又对谢氏说,“好香呐,村子水灾过后,也许久没吃得上肉了!” “还不是多亏了小于,我这前几日还正愁上哪去找食物呢!”谢氏夸奖地说着,拍了拍一旁钟小于的肩膀,“小于,来见过一言先生,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钟小于当下一愣,不知这救命恩人一说从何而来。 “当日我和苏苏把你从河里救上来,你却高烧不断,是一言先生找来灵丹妙药,想法子把你治好的啊!”谢氏感激地看着一言先生。 “哪里哪里,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言先生摆摆手笑了两句,眼睛依然盯着钟小于,“小兄弟,不知道你先乡何处呢?” 钟小于听说是一言先生把自己救回来的,心里虽有些感激,但却因为先前认定了谢氏和苏苏救了自己,故感激之情大减,再加上昨晚看那怪猫跟他亲近的样子,还在为怪猫夺食一事有点耿怀,故不多做表示,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埋下头去。 “这孩子,恐是怕生,都过好些日子了,还不曾开口说话。”见钟小于对一言先生不瞅不理,谢氏解释。 “谁说没有,弟弟刚才还跟我说过话呢!”苏苏用小手抹了抹嘴角的油,这么说。 “哦,是吗?小兄弟说了什么?”一言先生感兴趣地问。 “他说——”苏苏刚要呵呵笑着说钟小于要自己管他叫做哥哥,钟小于却已先一步着急地叫了起来,“不许说!”当然是怕苏苏说出来后被人贻笑大方了。 一言先生和谢氏闻言,再看慌张的钟小于涨得通红的脸,一时都大笑了起来,“好好,不说,不说,苏苏不说了,我们不打听了!” 他们笑着,谢氏取下火上的肉递给了一言先生,一言先生刚要接过去,却响起了冷冷地说话声,“看,我们在这边饿肚子,那边却有人大饱口福呢!” 对面林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伙人,都是些衣裳褴褛之徒,神色看起来颇为疲惫,看到锅架上的肉,顿时眼睛放光,一路朝钟小于这边走来。村子由于灾祸刚过,有许多人失去家园,吃住无处,但看他们的样子,却不像是村子里的人,也许是新近涌进村子的背井离乡之徒,这么想着,一言先生和谢氏都站了起来,“尔等——” “我们就是威名远播,人见丧胆,鬼见让路的天字第一盗是也!”没等谢氏问完话,他们已经气势汹汹地把谢氏,一言先生,钟小于和苏苏围了起来,眼睛却都瞅着火上滋滋冒油的肉,“快给老子让开!” 一言先生看着凶神恶煞的大汉们,原本和善的脸猛地沉了下去,“什么时候,世上有名的义盗居然变成了流氓地痞了?” “闭嘴!”饿字当前,那些人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不顾礼仪的冲上去抓起肉便啃,没抓到的,竟就自从有肉的人身上抢来吃,一时争执不断,大打出手者不断。可区区几只山雉和野兔哪够一群大汉果腹?风卷残云般分得的食物落肚也未必能填胃之五分一,那些大汉看食物不够,注意到谢氏的屋子,于是轰地一声都往那屋子里冲,在一边慌张地护着苏苏和钟小于的谢氏,当下脸色便变得苍白,明白这些人恐怕要毁了自己的存身之处了。 不过,未等那些人接近,早已看出形势不对的一言先生,居然一跃挡到了他们面前,大喝一声,“你们休得胡来!” “臭老头,给我们滚开!”那些大汉们居然抽刀相向。可一言先生不慌不忙地,拂袖在他们面前只轻轻一划,但见凭空一股气劲挟风而起,竟然将冲在前面的大汉们轰得落地,有几人见一言先生出手不凡,互相打了个眼色便一起围攻了上去。 在一边的谢氏和钟小于,苏苏哪见过如此场面,吓得紧紧抱在了一起,而那些吃过亏的大汉,爬起来便加入了围攻一言先生的阵列,而有几个恼羞成怒的,转身竟然便扑向谢氏这边,钟小于也正慌得六神无主,冷不防见有大刀砍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付,眼看胳膊就要遭殃,谢氏眼明手快的侧着身子把钟小于拉开到一边,刀刃却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登时忍不住惨叫着跌落在地。 “娘!”苏苏见娘受伤,哇哇哭着扑了上去,而躲过一刀的钟小于,看着谢氏流血不止的肩膀,心里已是又悔恨又气愤,眼看另一个大汉举刀又欺近,而刀下赫然是埋头大哭的苏苏,没来得及多想,已一跃跳到了苏苏身前,不计后果地双手抗住了那罪恶的大刀。 “你小子——”被挡住的大汉见钟小于挡下了自己,先是羞恼,再看钟小于抵住刀刃的肉手,嘿嘿奸笑,猛地用力,钟小于便发出沉闷的低嚎,但见肉手已被割裂得筋骨可见。钟小于浑身痛得颤抖,脑门青筋冷汗一齐冒了出来,但想到身后的苏苏与谢氏,咬紧牙关,闭眼拼了命似的依然抗着刀刃,任由鲜血流落地面。 之前穷于应付围攻歹人的一言,此时终于轰倒了几人冲了出来,见此情形,不由也倒抽一口气,正要上前帮忙,钟小于却忍不住苦楚地大声叫了起来,随着他的怒号,火,居然从地上凭空冒了出来,地上的血渍成了导火线,火顺延着便烧到了钟小于手上,然后蔓延到了拿刀的歹人身上。歹人很快便全身着火,如火球一样在地上哀号着滚动,而身上的火进而燃着了其滚过的地方,一时,屋子前面成了一片火海,而目瞪口呆看着这奇异事件发生的歹人们,见几个同伴都被这来历不明的火活活烧了起来,骇得口中大叫“妖孽”而落荒逃窜。 只留下同样瞠目结舌的谢氏,苏苏,和同样惊骇的钟小于,反而是一言先生来得冷静,只见他伸出右手掌,露出掌心,凝神注目,不一会儿一股水竟然便由其手心而出,流到地上时顿做洪流奔腾之势,一下把大火吞湿化烟。 钟小于呆呆地看着,有点明白昨晚的大水是由何而来的了。 “妖人,妖人!”原地没来得及走被大火烧伤却被大水所救之人,恐慌地指着钟小于大叫。 钟小于闻听却一阵悲凉一阵哀怒,再看其手完好如初,回头看那谢氏,却见她怔怔然,显也是被骇到了,苏苏却惊讶而害怕地畏缩在娘怀里,半句不敢多说。 钟小于觉一阵悲怅,猛地自地上跃树而去,见他离开,苏苏才慌忙自娘怀里探头大叫,“弟弟,你去哪里?” 可钟小于似乎没有听闻,蹿进了对面树林子里不见了人影。 一言先生看着显得疑惑而又茫然的谢氏,再看看一片狼籍,叹了口气,让谢氏收拾,自己却步入林子,不知是否去找钟小于了。 第一卷 第四章 寻劝 冲进林子后,钟小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向何处,就跟自己不知道来自何方一样,他望了望翠木葱茏的天空,小小年纪却满怀伤感不知如何排遣,钟小于擦擦眼角,干脆跃上一棵大树的枝桠,蹲靠在树干上,两目无光的呆望着高高的地面。 “妖孽!”“妖人!” 再不久前,是“野猴子!”“不详人!” 钟小于听人所说,自己是在山林中的弃婴,自小不知是被何物抚养,五岁时被山中樵夫李伯发现拣回抚养,却因没爹没娘被人嘲笑,更是村中孩子欺凌的对象,特别是由于长年生活在山林中,生活习性与凡人孩子大相径庭,每每做出与同龄孩子不同之事,便遭人耻笑诟病,在两年前李伯因病去世后,村中人更是恶言相向,若不是已得李伯教化,恐钟小于还会重返山林,过餐风露宿的野人生活。 想起往事种种,钟小于缩成一团,伏在膝盖上不禁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渐渐暗了下来,夜幕下的树林里光线暗淡,钟小于一天下来都蹲在树上,已是昏昏欲睡。 忽然听得喵喵的怪叫传来,然后树木间出现了一个飞蹿的影子,那影子跃到钟小于蹲的那棵树对面,居然停了下来,一双绿荧荧的眼睛盯着他,又喵喵叫了两声。 是昨天见到的那只怪猫。钟小于抬起头,看着它。一人一猫就那样对视了许久,那怪猫干脆前后伸展了一下身子,也伏在了树干上。 没过多久,树下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是一言先生,那怪猫见了一言先生,马上离开树枝跳到了他的肩膀。钟小于揉了揉惺忪疲惫的眼睛,俯视着一人一猫。 “钟小于,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谢夫人和苏苏可都在家等着你。”一言先生抬头望着钟小于,劝。 而钟小于想起对自己百般爱护的谢氏和苏苏,一时恨不得马上跟一言先生回去,一方面却想起了今天看到自己那副模样的时候,她们被骇到的模样,鼻腔一酸,于是故意对一言先生避而不视,转了个身,把个背影留给了一言先生,任其如何费动唇舌偏不反应,一言先生见钟小于如此倔拗,无奈只好无果而回。那怪猫站在一言先生肩膀,回头盯了钟小于两眼,喵了一声便偃无声息。 深夜的树林里冷气直冒,凉风掠过树林,萧萧瑟瑟地激起了树林子里众木的寒颤,连树影都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使得倒映在树丛上月亮的光华的荫影,也婆娑起舞。不时有不知名的鸟类野兽的鸣叫低吼,更增添了几既悲且惧的莫名情绪。 树上的钟小于伸了伸坐得麻木的腿,正想着应该下树去了,谁料这时候却传进了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弟弟,弟弟!” 来人不是苏苏是谁?但见月光下,小小的身子在树林间急切地跑了过来,就在钟小于蹲着的那棵树下停了下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抹去额头的汗珠。 那怪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最近的一棵树上枝叶晃动,那怪猫的身子便轻柔地落到了枝干上。难怪一言先生和苏苏都那么轻易地找到了钟小于,看来此猫功不可没。 苏苏看着树上的钟小于,又喜又惊,“弟弟,你怎么爬那么高啊,下来啊!” 钟小于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心里也是惊且喜,惊是自己从不曾有玩伴跑进树林寻自己,故喜今日却有如此善心之人为己而来。 “弟弟不要闹别扭了,下来跟姐姐回家好吗?”苏苏一张小脸尽是稚气,却强扮做大人样。 钟小于本来想摇头不答,却又心软地不得不答,“他们,他们叫,叫我妖孽!” 苏苏显是想起了今天的事,也是一愣。 “他们,他们还叫我野人,杂种!”种种屈辱涌上心头,钟小于的眼睛又闪现了泪光和愤慨,“他们都讨厌我,都欺负我!” “他们,他们怎么会欺负你呢?”苏苏看钟小于因愤怒而有点变形的脸,缩了半个头回去,怯怯地问。 “他们就是欺负我!说我没爹没娘没人要,然后放狗咬我,不准我回李伯家,要是他们打我,我爬上树,他们就向我扔石头,说我是野猴子!”钟小于说着,又哭了起来。 “胡胡说!”苏苏看钟小于又哭了起来,急了,跑到钟小于蹲着的那棵树,抱着树干就往上爬,无奈未曾做过此等事,又人小力弱,一步也爬不上去,只好放弃,仰望着钟小于喊,“弟弟才不是野猴子,会爬树多好啊,我想爬树都不会呢!” 钟小于擦擦眼泪,摇头,“你骗我!” “没骗你啊,姐姐才不会骗人!”苏苏抓耳搔发地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弟弟,你要是下来跟姐姐回家,以后姐姐管你叫哥哥,好么?” 亏苏苏想得到,还以为一直想让自己叫哥哥的钟小于,听到这个条件会乖乖就范,没想到钟小于的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倔,居然摇头不干。 “你,讨厌!”见自己屈尊绌腰也说不动钟小于,苏苏也恼了,一屁股坐到了树下,“你要不回去,我也不回了!” 钟小于看得真切,有点惊讶,还以为苏苏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苏苏倒真的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在树上的钟小于心里有什么地方温软了起来,热热的,看苏苏蹲着用手撑着小脸气呆呆的,喂了一声,却得不到苏苏的答应,反倒有点担心起来,于是喊了一声,“苏苏!” “叫姐姐,爱哭鬼!”苏苏猛然抬头,朝钟小于挥着手气愤地说。 钟小于吓得差点掉下树去,他稳住身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之前的怒气一时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夜里的风阴,吹得身上寒毛直起,钟小于看着夜风里被吹起单薄衣裳的苏苏似乎在瑟瑟发抖,忍不住又问,“苏苏,你冷吗?” 苏苏这回倒是没再回答他,只抱头伏在膝盖上不言不语。 钟小于看了看凄凉的夜空,再望望阴深深的树林子,复又回头望着树下的苏苏,慢慢站了起来。自己身上已经被风吹得简直要僵硬起来了,看起来身子骨比自己弱的苏苏,那一定更觉得料峭了,可她居然还是硬撑着跟自己呆在这里,想到这里,钟小于的鼻子又酸了,马上跳了下去,蹲在苏苏身边,用手摇了一下她的身子,没想到一推,苏苏的身子便往下倒,慌得钟小于连忙抱紧了她,再一看,才发觉苏苏居然以这个姿势睡了过去,钟小于明白过来后也只好搔了搔头,感觉到苏苏的身子也是冰凉冰凉的,如果再在荒林呆下去受寒了可不好,于是,再三思量,钟小于背起了苏苏,决定还是把苏苏带回家。 带她回去,然后自己再离开就好了!钟小于这样对自己说着,却想起了慈祥的谢氏,再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背上睡得正熟的苏苏的脸,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感觉泛起了从来没有过的甜水,香极了。 第一卷 第五章 恶斗 且说钟小于背着苏苏,正行走在深夜的树林子里,前面猛然传来了怪猫的叫声,那叫声却跟之前听到的都不相同,似乎叫声中还透着凌厉的警戒之意。 钟小于愣了一愣,那怪猫叫得如此惨烈,不会有什么事吧?想到一言先生和苏苏,都是怪猫引路,钟小于心里不由对这怪猫起了好感,故而起意去看看这怪猫,反正也顺路。这么思量着,钟小于加快了脚步。 当远远地看到前面出现了草庐一角的时候,钟小于停下了脚步,从前面传过来一阵比夜风更强的风,掠地欺树的压了过来,残损的树叶草片卷起,晃悠着四溅了开来。在弯折的树枝间,钟小于看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峙风而立,正面对着一身白衣的一言先生,看他神情,却是凝重非常。 钟小于忽然觉得浑身都震颤起来,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慑直透心肺。虚汗从额头渐渐渗了出来,双手无力,差点要把背上的苏苏摔下来,这也是为什么钟小于停下来的缘故,不是他要停,而是他非得停,只因前面似乎出现了一堵见不到的墙,让他再踏不出一步,不仅如此,稍稍再靠近一点点,也感觉到刺痛,仿佛是空气中布满了锋利的刀刃,刮得皮肤生疼。 怪猫的声音就在附近的树上叫了起来,那声音似乎是一道闪电,在两人静默的空气里霹雳做响。钟小于定了定神,退后几步,隐身藏伏到了一边的灌木丛里,紧张地窥视着前面的两人。 “阁下深夜造访,又蒙面藏身,不知所为何事?”先出言者是一言先生,语带不满。 “天字第一盗的人说,这村子里有会使火的妖人,是你么?”黑衣人也不含糊,冷冷地逼问。 一言先生还未作态,一边听着的钟小于已是心中大惊,敢情这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当下便握紧了拳头,又是惊慌又是犹疑。 “是又不如,不是又如何?” “看你功势,已是八九不离了,识相的话,乖乖交出来吧?”黑衣人冷笑着将手中武器举起,赫然是一条长不过三寸的鞭子,不知道是因为鞭子是白色的,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居然在黑幕中泛着耀眼的银光。 “莫说是没有,就是有,鄙人也不会拱手与尔等之徒。”一言先生盯着黑衣人手里的白鞭,感叹了一声,严阵以待。 “轮不到你说不与!”说完此话,那黑衣人再无半句多言,径直挥动鞭子朝一言先生抽去,同时身动影离,在刹那便欺近了一言先生的眼前,而一言先生也不示弱,蹬到空中的时候,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剑同样泛着光芒,凌空便朝那白鞭前端劈去。 剑近鞭身,却停顿了,同时几个刺眼的火光闪起,在鞭身上炸了开来,换做是普通的皮鞭或麻鞭,恐怕早已断成几截,但见那白鞭,却安然无恙,反而缠住了剑身,大力回抽,竟然把一言先生生生拉上半空,眼见一言先生跃到空中,黑衣人冷笑一声,另一手同时出动,竟又是一条白鞭,由背后狠狠地瞄准了一言先生的背便飞去,只听啪的一声,原本该打在一言先生身上的白鞭,却打在了另一条白鞭上,两鞭相遇,立时绞缠在了一起,却不见黑衣人惊慌,只因那两鞭居然合做一鞭,白光更甚,避过攻击的一言先生也不多说,舞剑重跃,再次劈在了那鞭子上,顿时一声巨响,和二为一的鞭子再次分一为二,一条却是断了半截。黑衣人脸色一凛,落于地退后了几步,看着飘然落地的一言先生,许久,才幽幽地问,“是韩陵门下么?” “正是!”说此言时,一言先生竟是有着无法掩饰的骄傲。 “好,好,素闻韩陵派修术有为,韩陵弟子法力无边,这次我倒要见识一下,韩陵武功,会有多厉害!”黑衣人居然哈哈笑了起来,“想我一直寻韩陵门氏切磋武艺,没想到今日能宿愿得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韩陵人只为修身,未想与人争强斗胜,还请阁下速速离去,以免造成无谓的伤亡。”一言郑言。 “好大的口气,无谓的伤亡?倒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完,黑衣人再次掠上高空,那两条白鞭倏然再次融合,原本的柔软伸缩却失,变得如同木棍一般坚硬,但听那与一言先生之剑相撞发出的叮凌声便可见有多强硬。 硬拼之下,两人居然都同悬于空中,如同踏云而行,在林间上下翻跃,闪光不断而兵刃交见之声不绝。两人在交戎间,竟渐渐移往林中。 这下可苦了钟小于,那刺痛辣辣的感觉再次袭来,是因两人身上所发之气慢慢往这边压来之故,钟小于这时才觉不妙,起念离开,却发觉双脚早已软作一摊烂泥,无觉无力。而藏身之处的灌木喀吱作响,竟是被硬生生地如地面小草般折腰断下,往前一点的树木却是枝叶横飞,零落散飞于夜空,而那原本就摇摆的草庐,轰然倒下,草砖尽碎。钟小于进退不是,早把背上的苏苏放于地上,用身子把其护了起来。 空中好一场恶斗。黑压压的云似乎顷刻就要坠落下来一般,低沉得如天将塔下来一般,风吹到这里便过不去了,直撞在那看不见的墙壁前忽忽猎响。而一言那一身白衣,如同黑夜中绽放出的一朵白花,不停于空中旋转飘飞,更伴着叮凌声激散着摄人的火光,月光下已照见地面山岩磐石,均带炽痕。天边,轰雷挟带威势而至,似乎在前面上空便炸开了天幕,钟小于只觉眼前忽然一亮,在仿如白昼的电光中见了那两个人的影子,是一言以剑劈中了那诡异的黑衣人前额,而剑上那正触敌首之处,耀出一极大的绚丽光芒,胜过太阳,白光把天地一下照得透亮。 钟小于直觉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血管里的血几乎全都逆流而上脑部,绷住了神经,呼吸停止了,就连视线,也似乎因为之前的强光而变得模糊起来。等钟小于再次看清楚场中情势的时候,那黑衣人已惨叫着滚在了地上,竟是朝这边逃窜而来,仗剑重新落地的一言先生也不追赶,只轻蔑地看着他离开。 钟小于就是在黑衣人逃过这边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探头去看一言先生的,没想到却因此惹出了大祸,本来静静看着敌手离开的一言,看到折落的灌木丛里居然露出了钟小于的脑袋,已是一惊,再见黑衣人也发现了钟小于而动作有异,已知不好,飞身便也往钟小于藏身地扑来,刚伸手触到钟小于的肩膀,却眉头一皱,已是大骇。 钟小于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发生,再看一言先生的脸苍白比闪电有过而无不及之处,一阵狐疑,当视线下移,看到一言先生胸口赫然穿过一支如树枝般的物体,而那物体正滴着鲜红的液体,有几点居然落到了自己抬起的脸上,原本冰凉的脸居然感觉到一丝温热时,钟小于的心似乎是被人揉皱的湿水布团,被恐惧攫住再难以展开。 随后,他看到了一张蒙着黑布的脸,额头上被鲜红染成一片,唯一露出的那双奸厉的眼睛,得逞后满意地扬了起来。原来,黑衣人一见有小孩而冲过去,做出杀人之势,却是个幌子,意在救人心切的一言扑来之时,注意力全在把钟小于救离险境那一刻,自己反而慢步避过,退到一言身后抓住这千份之一的一刹破绽,用白鞭刺穿了一言的身体。 一言知已被重击,虽是惊慌却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朝钟小于低呵,“快走!”一边却是一手抓住了刺穿胸口的白鞭,大吼一声竟是将其穿胸而过抽了出来扔到地上,另一手则持剑转身朝那黑衣人砍去,无奈脚步踉跄,被那黑衣人避了开去。 那黑衣人丝毫没让一言有喘气的机会,避开后竟然直接绕到了钟小于前面,未等钟小于任何动作,便将一道白鞭缠上了他的脖子。钟小于浑身震颤,感觉到那白鞭竟然是有如长着万般锐利的尖刺,却看不见,只抵得脖子的肉火辣辣的疼。一言再转身才看到钟小于竟然没走,此番却真被歹人所持,再看钟小于用身子还护着一个睡着而似乎没受影响的苏苏,一时明白了钟小于难以脱身之由。 “不管你是谁,马上把火元丹拿来!”黑衣人得人质在手,桀桀阴笑,“你不会想看着这两个小鬼惨死在我手下吧?” 一言自是大怒,气极攻心,一股鲜血猛然从伤口喷出,一言不得不用手捂着胸口,强压一口真气,勉强保持冷静说,“放了两个孩子,我自会给你!” “你把火元丹交出,我自会放了他们,否则——”话音刚落,钟小于便觉脖子上一紧,只觉那些尖刺已刺入肉内,温热的感觉又起,不用看,钟小于已知道是自己的血流了出来,同时,一道寒气,直接从脖子贯穿了全身,一直凉到了脚趾尖,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一言沉着脸,换左手执剑,伸出右手掌,黑衣人和钟小于的看着,只一会儿,奇迹般的,一言手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粒拇指大小般的石头,月光下看隐隐带着青色的光晕。 黑衣人一喜,一双眼睛放着贪婪,“把它递过来!”说着,黑衣人也是伸出左手摊开了,示意一言把石头放到自己手心。 一言看了钟小于一眼,缓缓把右手递到那空手的上面,把石头放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着,黑衣人抓紧了那块石头,得意之际不提防一言猛然发力拳断缠着钟小于的鞭子,然后一掌把黑衣人推飞了半尺。 “垂死还有这等力气,不愧是韩陵门下!”黑衣人远远地站定,冷冷地看着因为出拳加重伤势的一言,“不过,看你那样子,即使过得了今夜,也过不了明晚了!” 一言咳地一声,大喷一口鲜血,抹去嘴边血迹后面不改容,对黑衣人呵,“滚!” “哼!”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火元丹,再看了看那边的钟小于,衡量再三,终于呼啸着掠树而去。 第一卷 第六章 授令 眼看黑衣人离开,一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剑拄地撑着身体看着钟小于,刚想说什么,喉咙一热,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显是受伤不轻。 “一,一言伯伯?”终于从呆吓惊惧中醒过来的钟小于,结结巴巴地叫着,看着一言扔剑盘倒在地,用抖得厉害的双手从怀内掏出两颗红色丸子,递了一粒让钟小于吃下,自己也吃了剩下那粒,这才闭目运气,许久,才张开眼睛,看着眼巴巴在一边看着的钟小于,扯下了一条布带,帮钟小于把脖子的伤口包扎了起来。钟小于吃了一言给的丸子后,已觉得浑身的寒气尽走,伤口也没那么疼了,顿觉舒服了许多。 这时喵的一声,那怪猫又出现了,从树上跳下,爬到了一言的身上。一言摸了摸怪猫的头,然后招招手,让钟小于坐到了自己面前,然后看了一眼依然在睡的苏苏一眼,“小于,苏苏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她,来,她来叫我回家!”钟小于想起因为自己差点害苏苏受到伤害,不由也回头看了一眼苏苏。 “是这样!”一言点了点头,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一言连忙压下,暗忖那黑衣人说的居然一点没错,自己看来命不久已,一思及此,一言眼神暗淡了下来,惋惜无比。 “一言伯伯,刚才那人?”钟小于后怕地问,刚才的那场恶斗,已是给钟小于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 “唉,都怪当时心软,如果一早将其毙命,那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了!”一言本有机会把黑衣人送往黄泉,无奈一言心善,不忍施毒手,结果却反被黑衣人要挟,故有此一说,“一身修为,却未来得及立功建业,就此离世,还真不甘心呐!”一言苦笑,连连叹息。 “一言伯伯!”即使年幼,钟小于也看得出,刚才若不是因为要出手救自己和苏苏,一言是不会受制于那黑衣人的,现在虽对一言的话半明半白,却也感觉到,一言大限即到,因一言此时,竟然又喷了一口鲜血,脸上痛苦之情,洋溢于表,钟小于又感激又内疚,“一言伯伯,对,对不起!” “别说了,这就是命吧!”一言的白衣染得一身鲜红,赫然一件血衣。面对死别,一言却显得坦然,他既是自韩陵门出,自是对生死一事看得淡然,他看了看钟小于,想了想,终是开口问,“钟小于,你看见了刚才的那颗火元丹了么?” 钟小于刚想摇头,却想起了那黑衣人要的石头,问,“是那块石头么?” “石头?哈哈,也对!”一言笑了起来,结果又吐了一口鲜血,害钟小于提心吊胆地大气也不敢出。 “钟小于,你也见过这样的石头,对吗?”这么问着,一言缓缓摊开的手心,居然躺着一块跟刚才黑衣人拿走的石头一模一样的石头。 “这是,火元石?你不是给了,给了刚才那恶人了吗?”钟小于目瞪口呆,难不成这火元丹有两块? “刚才那歹人只拿走了一半,他万万没想到,我只给了一半的水元丹给他吧?”一言说。 “这是水元丹,不是,不是火元丹么?”钟小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火元丹不是在你那里么?”一言反问,“你应该也见过这样的石头才对。”说完一言补充,“而且此刻火元丹就在你的身上,否则你身上怎么可能三番五次自然生火呢?” 钟小于哑然,想起了那块会燃烧的石头,猜想那就是火元丹了,于是默认,然后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一言,末了问,“一言伯伯,可是,从此以后那块石头就再也没见着了,真的是在我身上吗?有什么法子可以取它出来?要是又冒火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想烧了娘和苏苏,也不想被人叫做妖人。” 一言听完,却是愣了半晌。 火元丹是何等重要之物,许多练武修身之人想得却未能得到,如此机缘巧合地落到了这个少年手中,然这少年却懵然不知厉害,一言真真有点暴殄天物的惋叹。 出道修身之人,皆闻丹有三元,皆可了命。三元者,天元、地元、人元之谓也。天元谓之神丹,乃是佛教所谓“心能转物”之大神通。万物以金,木,水,火,土五系元素而成,故天元丹又分此五丹。传说天元神丹是一种凝聚态的道,服之立即可以与道合真,增加功力百倍有余。但这仅是对那些已有多年修为的高人而讲,对于钟小于这样未曾练过半点的外行之人,即使得到也因无法领悟其真谛变得分毫不值,更会因带有元丹的力量而招致杀身之祸。 目光落到后面的苏苏身上,一言记起刚才钟小于至死不弃的举动,再想起昨日钟小于不顾危险,以一孱身空手拦白刃的气魄,沉吟半晌,才说,“若你不想以后无缘无故地再起火,我有一法可用,你想学么?” 钟小于一听大喜,连连点头。一言说了出来,钟小于认真听着,却是韩陵派的修习心法。钟小于之前虽得李伯教化,却识得不多,这一套心法,连教五遍,终才勉强记得。这才模糊知道,韩陵派心法,修的却是元,何谓元?实为普通人所说之元气,即人体身上所散发的能量,这能量便是支持人吃、住、行、动的源之所在,韩陵修元,则是把人身体里的这些元,聚合起来,再修炼三五载,能者则可以将这些元运用自若,并呈现出与自身相符的元质,而钟小于因为无意中获得了火元丹,因为其以普通人的身体得到火元丹,不知运气之法,故安然无恙,只是因非修炼之人而无法控制火元丹的力量。 说完之后,一言看了看手上的水元丹,让钟小于伸出左手,钟小于看一言之意是要把水元丹给自己,慌得连连摆手,想起自己身上已有火元丹已是可怕,再接过他的水元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直到一言说,“在你未能好好运用火元丹之前,这水元丹可起到抑制的作用,水能克火,这道理你不懂么?”钟小于这才接过去,跟抓着火元丹的时候不一样,水元丹一到手心,钟小于便觉得手里一阵冰凉,然后,那丹居然液化成了一滩水,慢慢融入手里不见了踪影。 一言又粗略教了一下钟小于如何使用水元丹,而后,从怀内掏出一张大小不过巴掌的东西,递给了钟小于。钟小于看到是张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牌符,上前绘三座黑色的小山,中间两座白色的大山,后景却是一座金色的小山,五座山恰好成金字塔状布列。钟小于疑惑地看着一言。 “你身上带着火元丹,现在又加上我的水元丹,若被外人所知,定会蜂拥而至夺取,如果你再呆在谢夫人和苏苏身边,只会给她们带来危险,所以你最好找个地方躲避下来。”一言见钟小于脸上半信半疑,于是又说,“即使你能瞒过他人,但别忘了,刚才那黑衣人刚才已想杀你和苏苏灭口,虽然他现在走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但当他发现那水元丹只有半颗的时候,你道他不会回来寻那另外半颗么?况且他本来的目的是火元丹,如果他真的找上你,你以为你有能力保护谢夫人和苏苏么?” 钟小于被一言说得低下头去,心里却不得不服他所言。 “这是入我韩陵门的韩陵令,有了它,你就可以进云陵修习了。待日后练好了武功,再回她们身边也不迟!”一言说完,要钟小于好好保管韩陵令,并嘱咐他元丹之事万不得以不能让外人知晓。钟小于连连点头,但见一言脸色越来越白,气息微弱,感动之余却是无以为报的羞愧与悲伤,“一言伯伯,你,我,你——” 一言看着木讷的钟小于,微微笑了一笑,勉强说,“你也不需要感激我,如果你真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那等你习武出山后,有能力寻得那黑衣人为我报了此仇就算回报我吧?”然后,看天色渐白,于是吩咐,“钟小于,你带苏苏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静一静!” 钟小于为难,他不可能丢下一个垂死的人在这,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教了自己保命之法,即使钟小于懂得再少,也明白这于情于理不合。“钟小于,还不快走!”见钟小于不离去,一言大怒,出言大喝,钟小于吓了一跳,看一言绝然的神情,知道多留无益,噙着泪水,站起来,又跪了下去,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背起苏苏,不敢多看一眼,背对着一言飞快地跑离了林子,眼睛里的泪水却在不停地往下掉。他想起了两年前,收养了自己的李伯临死前,也是同样的情景。为什么对自己好的人,都会先自己而去呢?钟小于暗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当下泪如泉涌,当他背着苏苏跑出了林子,望到谢氏的屋子的时候,天已是大亮,一轮金日升起在东方,光芒四射,钟小于抬起头,却觉那太阳金线似道道芒刺,射得眼睛火辣辣的痛,从离开一言到现在,钟小于的泪水是一直没停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上的苏苏醒了,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钟小于背上,脸显是一红,然后偷偷地看了看钟小于,发现了他满脸的泪水,不由便嘟喃开来,“怎么又哭了?爱哭鬼!” 那边屋子的木门开了,一脸焦虑的谢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清了回来的钟小于和苏苏,转忧为喜,苏苏则在钟小于背上朝娘挥手,大声兴奋地喊娘,那声音清脆脆的在晨空里飘扬。 第一卷 第七章 韩陵 再次回到谢氏身边的钟小于,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蹲在墙角边上,右手撸了又撸左手唯一伸出来的食指,不时抬眼看两下正抓着苏苏问着什么的谢氏,一遇上谢氏朝过这边来的视线,又慌张地低下头去。 过了好久,钟小于见苏苏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走近了屋去,而谢氏则朝自己这边走来,于是又赶紧埋下头去,双手却握得紧紧的。 “小于!”谢氏走到钟小于前面蹲了下去,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才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稍稍吃惊地看着他脖子上的染血的伤口,问,“小于,你,你没事吧?” 钟小于摇摇头。 “饿了吗?待会娘做点好吃的给你!”谢氏虽然狐疑,但见钟小于不想说,于是便没追问。 见谢氏一点也没因为昨天自己的怪异而追问自己,还是那样关心自己,钟小于心头热了,鼻子发酸,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娘!”从屋子里出来的苏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了,把从屋里拿出来的东西递给了娘。谢氏接过去后,叫,“小于,你的手——” 钟小于见谢氏伸手来抓自己的手,慌忙地把手藏到了身后。 “别怕,你的手,昨天也受伤了吧?快拿出来!”谢氏把纱布拿了出来,钟小于这才明白谢氏是要帮自己包扎伤口,连忙摇摇头。大概是因为火元丹的缘故,那被刀刃割伤的地方,自火燃烧到熄灭,虽然还不时隐隐地痛,但却在渐渐地愈合。 “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嘛!”苏苏在一旁见钟小于不从,有点生气地嚷。 钟小于胆怯地看了一眼苏苏,犹豫了片刻,终于把手拿了出来,两只手掌摊开放在谢氏面前。看到钟小于的伤口居然开始愈合了,谢氏显是吃惊不少,翻来覆去看了钟小于的手几遍,再看钟小于躲躲闪闪的眼神,什么也没说,依然把纱布缠到了钟小于的双手上,边缠边说,“小于啊,下次,要是非自己能力而为的事,可就千万不要做了!” “娘,你说什么呢?弟弟是为了保护我们啊!”苏苏插嘴为钟小于抱不平。 “那也不成。如果小于是有保护我们的能力的话,那他为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可是,小于却还是个孩子啊,跟苏苏你差不多的年纪,保护你们的这些事,应该是我们这些大人来做的才对。”谢氏说着,语气有点懊恼起来,“要是小于哥哥出了事的话,苏苏你会怎么想?” 苏苏撇了撇嘴,偏过头去却再没说半句话。 这番话却让钟小于心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他从没想到,谢氏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看着谢氏,他眼圈一红,却想起了一言先生的话。 没错,如果黑衣人要找火元丹,最后一定会找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留在娘和苏苏身边,随时会给她们带来危险。这样想着的钟小于,咬了咬牙,决定再不能给谢氏和苏苏增添凶险,还是听从一言先生的话,离开这里。 暗自做出这个伤心而艰难的决定以后,钟小于再一次进了树林里,找到了昨晚发生激斗的地方。在那里,钟小于最后见到一言先生的地方,只留下一件几乎全染红的血衣,以及那把一言用过的剑,钟小于愣了半晌,刚要走过去,一个影子比他快一步地蹿前了去,刚好落到了血衣上面,然后喵喵悲哀地连叫几声,最后转过身,一双绿荧荧的眼睛看着钟小于。 是那只怪猫!钟小于看那怪猫盯了自己几眼,最后窜进了林子里不见了,钟小于看着林子深处愣了好久,这才走了过去,看了那件血衣半天,最终决定抓起了那把剑,就在旁边掘了个洞,草草地把血衣埋了进去,最后把那把剑也放了进去,用手拢了泥土也一并埋了,然后才离开了林子,回到了村子。 钟小于回去后直接悄悄进了自己住的屋子,不舍地走到床边,坐下去,留恋地看了看四周。 “小于啊,你——”话说了一半,进得门来的谢氏看着钟小于一身泥土的样子,却停了下来,“小于,你,你这一身,怎么弄得这么脏啊?”说着进去,拉起钟小于拍了拍满是泥尘的衣服,见实在邋遢,就要脱钟小于的衣服,“换过一身干净的吧,把这套脱下来——”钟小于慌忙地刚要推开谢氏,已经迟了,被谢氏扯脱一半的衣服里,掉出了一言先生给钟小于的韩陵令。没等钟小于去拣,谢氏已先一步抓到了手中,看了一眼,刚要递给钟小于,注意到上面的的图符,脸色一变,不敢相信地看着钟小于,“你,这不是一言先生的东西吗,什么时候落到你手里了?” “不,不是!”钟小于看谢氏眼色不对,连忙解释,“是,是一言先生给我的,他叫我去云,云,韩,韩——” 钟小于说得不清不楚,谢氏却明白过来了,“你是说,韩陵派?” 钟小于连连点头,慌忙把昨天的事对谢氏说了一遍,只说黑衣人与一言恶斗之事,却记着一言的嘱咐,隐去了火元丹和水元丹的事。谢氏却是越听越惊心,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一言先生说的韩陵派,其起源大概可追溯至战国春秋时期,当时百家思想如繁花齐放,诸子主张为各国采用,其中法家韩非,至秦效力,而秦王采用其主张后强国富力,最终达成统一大业。故法家精髓,多为后来兵家者所用。始皇因其一统六合,威势名扬万古,与此同时,其修业求仙之甚,亦为后人所传,最负盛名之一,则是始皇御令徐福,率百童男童女,至界外之世以求长生灵药。此事广为后世所悉,甚至传为徐福寻药不果,赴东瀛一小岛,另创国度,其后人传为今之倭人。 而在当年随徐福寻药一行人当中,有一道人,却于途中退出,另觅神州内一丘陵,结合当时推崇的法家思想,自行修炼,终在苦思五十年后,另创一新教派,因修为法教源从法家韩非,故取其姓韩,并以当初修炼之地云陵取一合之,称为韩陵门。 道人自称非空玄人,广招门徒弟子,而得其授业成大器者竟百有余人,且皆当时出众之材,其风光一时天下无两,各教各流均以韩陵门马首是瞻。惜好景不长,韩陵派其修炼之法后为魔家所采,魔家因此得其之长,势力大增,后竟凌驾于道,佛之上,魔家之徒横行天下,造孽不断,幸韩陵派之人联合道家中人,齐与佛家联手,抗击魔家,才不至于酿成天下祸事。此事之后,韩陵派之修炼法得一直观望的修炼之众广泛接纳,成为道中不多的大家之流。 大概在八百年前,魔家不知如何得化外之物援手,潜入韩陵修静之地云陵,以民家弟子身份公然拜师学艺,当时韩陵派掌门居然未辩真伪,将其一身技艺尽传,结果铸成大错,魔家以韩陵之术同授以门下弟子,实力一日千里,最后联合妖魅异兽荼毒生灵,一时天下大乱,百姓者死过万计,道家佛家及其他各流派施尽千般解数,亦无法遏止魔家恶行,终被魔家毁尽枝叶,世上被魔家统治数百年之长,在此期间,暴虐之行不断,民众苦不聊生,甚有为求生之计者,投入魔道。韩陵派根基也在同时被摧,静修之地云陵亦被据而成为魔头枭巢之一。幸而有一异秉弟子姚姓朱子,隐于南蜀莽林忍辱负重三十年,最后出山灭魔,竟以一人之力全歼魔家六头目,天下这才过此大劫。但道佛两家已元气大伤,仅存的传人不得不重新觅地授业,而韩陵派在姚朱子带领下,收返云陵,并劈山填地作五山围护云陵之势,将其所收五名弟子分置在五山之上,以为韩陵五派,随后将韩陵掌门之位让与大弟子易山中,则杳去无踪。 其后,各教各派争相发展,很快重现三教九流繁花之态,而韩陵派修术因魔家之故亦为天下所知,但多数仅知皮毛,故少有精进之徒,而真正得其精髓的韩陵弟子,恐再蹈前车之鉴,亦在云陵设私塾学府,广招天下贤良之徒进习修炼,一来为防范魔家死灰复燃增加势力,二来也不失为重振韩陵声威之举。因此,天下人都奉入得云陵学府为至高福运,每年均有无数人争先恐后涌入云陵山林附近,渴望得韩陵人青睐收徒拜师,但韩陵派选徒之严,亦为天下之第一难。据传,韩陵收徒,人品第一,资质第二,盖因前后两次劫难,皆为歹心之人泄密引起,故许多天赋极高之人反未能入其门下,不得不愤然投他人门下。只此一项,已让韩陵丧失了众多可造之材。幸韩陵派亦无意凭力傲居天下群雄,而每年出山弟子,亦可随意投入他教为用,故说起韩陵学府,与其说为一教之派,不如举为万教之府来得合宜。天下人均以入得云陵修习为荣,以学成韩陵之术为傲,更以获得韩陵之流为威,故从云陵出师者,多为众家所争之材。 钟小于见谢氏沉吟着没说话,惶惶地说:“娘,我真的没有说谎!” 谢氏目光呆愣了半天,看着钟小于,许久才转念回神,面色竟是一片凄然。一言先生身为韩陵弟子一事,谢氏早由其口中得知,从他定居于斯坪村,对独力抚养孤女的谢氏从来是诸多照顾,可说是相助贵人,而一言与谢氏之间产生的微妙情愫,也是外人难以言明的,乍听一言遇害,骤失依靠的谢氏竟是心悲凉苦,欲哭无泪。钟小于哪知道谢氏心里所想,只惴惴不安发问,“娘,你,你是怎么了?” “小于!”谢氏紧紧抓着钟小于的一只手,决然点头,“小于,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你要在韩陵好好习修武艺,将来好为你的一言伯伯寻得真凶,报此血仇。” 钟小于看那谢氏,见她一向温和的脸色竟变得有点扭曲,不由一愣,但想起一言先生与己素不相熟,不仅救己一命,更为自己丢了性命,钟小于何曾遇过以性命相助之人,再想起一言临终之言,心头一凛,男儿血性涌了上来,“娘,小于一定听娘的话,学好武艺,为一言伯伯雪耻!” “娘,一言伯伯怎么了?”苏苏刚进门,听到他们的对话,问。 “苏苏!”谢氏眼圈一红,揽过女儿,却不说一言先生的事,只道,“小于哥哥明日可是要离开咱了。” “我不要!”苏苏一听钟小于要离开,当下顾不得问一言先生的事,反而是紧张得拉住了钟小于的一只手,“我不要弟弟走!”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最容易建立,自谢氏救起小于后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苏苏已是真把小于当自己的弟弟看了,乍听小于居然要离开,一下极力不干,钟小于虽然也是一般心境,但一想一言先生所说,自己留下不仅帮不了谢氏和苏苏,反而会陷她们于险境,于是咬咬牙,按下不舍不提。 “娘!”见小于不做声,苏苏转向娘,哀求。 “苏苏,小于哥哥堂堂男儿志在四方,当做能为之事,你休得胡闹!”谢氏呵斥。 苏苏见娘不应承,又见钟小于低头不语,登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钟小于见状慌了手脚,认识苏苏以来,从来都是自己哭的份,哪曾见苏苏哭过?现在听说自己要走,居然便哭了,一下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苏苏!”谢氏抱过女儿轻拍肩膀,话却是对钟小于说的,“天色不早了,小于你先去歇了罢,明天可要赶路呢!” 钟小于看哭个不停的苏苏,有点担心,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轻轻退了出去。 回到草房,看看这些日子以来睡的床榻,发了一阵呆后,钻进床底,把被子胡乱盖在身上。钟小于从来甚是畏缩,是总以为自己矮人一等,此时想起当日天字第一盗的人侵扰自己却无能为力,在昨夜更是只能眼睁睁看一言先生为救自己而遭暗算,最终却枉送性命,愤慨羞愧又是一齐涌上心头,对月立誓要习好武艺,学成不仅要报一言之仇,更要保护谢氏苏苏不受伤害,这样心里才觉好过一点。只是,浓如月色的哀愁,也随窗外的风吹进了心房。 一宿无话。第二天,谢氏收掇了简易的行李给钟小于,并备了些干粮盘缠,送到了树林那边。 钟小于知道往后又要过一个人的生活了,看着谢氏和苏苏,却是心里暗自伤神。谢氏最后帮他理了理头发,从怀里却掏出了一个长生锁,给小于戴上,嘱咐,“小于啊,一个人在外,可要知道照顾自己。虽说男儿当做能为之事,但力不能及的事,也千万不要勉强为之!”用意却是希望钟小于遇事保全自己,免得陷入困境而不自知。钟小于感激地点点头,眼睛却瞅着苏苏。 “弟弟!”苏苏眼睛红红的,虽然不舍,但昨夜经娘教说,知道厉害,此时也无奈地接受,她抿了抿嘴,然后踮起脚,像娘那样摸了摸钟小于的头,小声地说,“你可要回来啊!”顿了顿,才说,“要是你学好武艺回来的话,那苏苏就叫你哥哥!” 钟小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苏苏脸一红,然后又说,“不过,要是到时候你还是个爱哭鬼的话,我还是要叫你弟弟!” 钟小于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赶紧点点头,心情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当下又有了一个决心,一定要学好武艺,让苏苏刮目相看,毫无疑议地叫自己哥哥。 第一卷 第八章 云陵 云陵,韩陵门修静之地,却在东隅偏南,与世人所称的蛮荒之地遥不过四山之距。云陵之围,群山巍峨峻峭,连绵至千里有余,皆终年云雾弥漫,尤以云陵附近最甚,世人皆不知云陵真貌。而云雾中所露起伏山峦,高者有五,即当年姚朱子神力所置之五山之峰,亦即当今韩陵五派之地。据传云陵百余里均为密布之葱茂山林,林中珍禽异兽时有隐没,更有千尺飞瀑,万丈崖岩在所难书,其景奇,其势险,均为天下闻名。 而此刻,在云陵周遭的树林里,不时可见到三三两两的汉子走动,在入口门前的林地上,更是挤满了人。立于最前面的,却是一个满脸气愤的青年,正对门前护候的两人怒目而视。那通入云陵的门其实是开着的,众人看到的是一片云霭重重的迷雾,却看不清楚门里面究竟有什么,而那一高一瘦两个韩陵弟子,显是接待那拥得资格进入云陵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是劝阻那些妄想跨入此门进入云陵的无资格者。看众人的表情,都眼巴巴地望着那门内的白雾,艳羡着想要进去。却碍于那一左一右的护卫,而畏缩不前。那脸带愤慨的青年,望了望门内,终于上前一步,抱拳而问,“敢问兄弟,究竟何时师尊们才肯下来挑选弟子?” 那一高个子似乎没有听到问者所言,倒是那矮个的汉子,朝他敦厚地笑了笑,“韩陵派并没有说今天会在此设擂台招收入门弟子,所以没有刚才一说。” “是吗?”青年显是不大相信,“既然不是收徒,那今天为何大门敞开了?” “那是因为今天我们要恭迎各地已选入韩陵门下的师弟师妹!”那高个子傲然地么视了青年一眼,甚是瞧不起他的样子。 “什么?”不仅是那青年,在场众人皆吃一惊,历年韩陵选徒,多数均在此门外之山林各处设擂台进行,今年倒出人意料的毫无动静,大家都在纳闷此事反常,没曾想居然是早已在另处择人。顿时人群里骚动起来,有人忿然而言,“既是如此,为何一早不出告示,我可是为了能进韩陵,已在此山中耗费一年时间!” 此言概是引起众多共鸣,许多人附和,大表不满。 “韩陵门历年若要招收弟子,均会在三个月前昭告天下,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今年既无昭告,即表示我们亦无意在此收徒,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日夜聚集在云陵山林?扰乱我韩陵修静之地?”高个子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显是尴尬不已。 “请让一让!”人群中,一人终从安静下来的人们当中挤了出来,却是一俏丽女子,脸色自若地走到前面,也不看那恼怒的青年一眼,对一高一矮两人斯然抱拳,“在下楼华,见过二位师兄!” 那一高一矮显是一愣,待两人打量了少女一番,看到她腰中未系任何玉佩,却悬一物饶为熟悉,自是韩陵派的信物韩陵令,两人这才明白过来,高个颌首一点,算是应过,而矮者则笑着回礼,“楼华师妹,入了这门,自有人与你待见,请!” 说完,竟是任由楼华走入门内,众人看那少女很快没入了云雾中,惊讶半天才醒悟过来,这楼华定是那早一选好的弟子之一,一时羡慕者有之,忿慨者有之。 而那青年,更是气愤,指着早已消失在云雾中的楼华问,“你们说,我有哪点比不上她?为什么她可以成为韩陵弟子。而我不可以?” “抱歉,选徒一事是由师尊们决定的,既然楼华师妹已然入门,自是有她过人之处。”矮者说。 青年愤然看了那两人两眼,猛然发力,忽然便掠过两人身边冲进了门内,众人皆惊讶地叫了起来。可那两人只互相对看了一眼,居然没有把那青年追回来的意思,那众人低声议论着,甚至有人蠢蠢欲动想仿青年之举,怎料门内此时竟传出青年惨叫,在众人讶异的视线中,一条人影从门内似乎是被人扔出来一样摔过人们头上,落到了空地里的树林间。再看是却是那先前闯进去的青年,显是遭遇了什么意料不到之事,脸色苍白,双眼惧是惊恐之色。 “诸位,我们只招呼已被选入门的师弟师妹,若大家硬要强闯,眼前便是后果,还请大家就此而回。”矮者再重申一次,那众人见青年费力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之后,恨恨地瞪了那两人一眼,然后悻悻然一拐一瘸地走了,于是轰地一声四散开来,也有一些好事之徒,想是看看今年得入韩陵门下的究是些何方神圣,也不离去,只远远地侯在了林子周围。 同一时间,距离此地50里外的一条山溪边,蹲着一位圬脸垢头的少年,浑身上下却是布衣褴褛,尘土沾染,那脸也是看不到些许干净的颜色,看了水里的脸半天,这才终伸手濯洗,掬水洗脸,待露出真容来时方见一张端正的脸,不是钟小于是谁?自从离开斯坪已有三月有余,钟小于以一己之力跋山涉水远途而来,路上是历尽辛劳,那谢氏所赠盘缠早在一个月后用光,钟小于不得不沿路乞讨求生,到山林处则野猎为食,只幸钟小于对这种日子早已习惯,盖因李伯逝后两年间,生活与此不差多少。靠着一路打听,钟小于终是到了此地,听人说只距云陵处相隔数里,钟小于一直吊起的心方才略略放松。 喵的一声,溪边树上枝叶晃动,一只猫窜下来跳到了钟小于的肩膀,钟小于看着这怪猫,颇有点无可奈何之意。当日离开村子入得山林,不料再遇此怪猫,之后这怪猫便一路跟随而至,钟小于已是见怪不怪了。想这一路来的漫漫路途,若不是有它相伴,自己也许少了几分勇气,多了几分寂寞,钟小于便对这怪猫生出几分感激。 一人一猫正坐溪边,却看到了有人往这边奔来,一见溪水便踉跄地扑倒在旁边,把头伸进去大口大口捧水喝了起来,直至喝够这才翻身坐了起来。却是一彪形大汉,看钟小于直直地看着自己,怒而喝道,“看什么看,小子?” 钟小于慌忙把头别过,那怪猫却被激怒似的喵喵叫了起来,那大汉瞪着那怪猫恼羞成怒,伸手便去擒那猫,谁料手背反被怪猫锋利的爪子抓出了几道血痕。 “你这臭小子!”大汉见那猫爪伤自己便跳开了去,站起来便扑到了钟小于身上,出拳便挥,却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看来世人果然没有说错,肇柏谷周密除了欺凌弱小,偷拐窃骗,就再不会做其他事了!” 周密一惊,下一秒,已是整个人被掼倒在地,滚出老远,直撞得脑袋生疼,更是青筋暴展,“你是谁?竟敢来管老子的事?” “像尔等卑劣之人,无须奉告。”来者却是一翩翩少年,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几岁,满脸鄙夷地看着周密,“把刚才从那少年身上偷来的东西还来。” “哼,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周密从地上爬起,愤恨难平。 “哎呀呀,周密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明明是从我这拿走了一点东西的,就在前面,这么快便忘了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树上居然站着另一位环抱双臂的少年,满脸笑容俯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周密脸上显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便被失主追了上来,脸色相当难看。 “周密大哥,其实你偷了好,你偷了那个东西我可省得烦恼!”树上的少年笑嘻嘻地说,然后抓了抓头发,“可是那个人,见你一得手逃去便马上追过来了,我只是跟过来看出热闹!” 周密对树上的少年冷哼一声,凶狠地看着刚才出手袭击自己的少年。那少年对树上失主的说法显是一愣,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看着眼前的周密。 “小子,大爷偷的可不是你的东西,少多管闲事!”周密道。 “锄恶惩奸从来是我的份内事,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少年说着朝周密走前一步。 “今天就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周密没想到自己居然丝毫不被一个少年放在眼里,拼足全身力气怒喝着朝少年袭去,可拳到眼前,居然被硬生生地挡了下来,正惊愕之际,耳边传来少年的不带感情的讥嗤,“这就是你的能耐么?”周密未反应过来,下一秒,少年同样回以一拳,周密登时抛飞出去,撞折了背后的一棵大树,没等周密再次挣起,少年扑上前去,一跃而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赫然多了一条粗如石杵的木棍,双手握紧,朝周密狠狠落去,只听一声长嗷,周密身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棒痕,而看那脸上,已是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钟小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少年只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创那凶神恶煞之大汉,除了吃惊,更多的是佩服。但见那少年站在周密旁边,弯腰从他身上拿出一个东西,然后朝那树上的少年说,“这是你的东西吧?” 树上的少年此时的眼睛里也闪着惊愕,听他这么一说,又抓抓头发笑了起来,“这东西本来就被偷走了,不再属于我了,送你吧!那可是好东西!” “不需要,我已经有了!”那少年把那东西扔给了树上的失主,从自己怀里也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次钟小于终于看清楚他们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了,居然是两张进入云陵的韩陵令,不由又呆了。 树上的少年抓着韩陵令跳了下来,笑呵呵地看着帮自己找回韩陵令的人,“我叫易水寒,你呢?” “楚捷!”楚捷听那少年报出姓名,眼里的一愕稍纵即逝。 两人报完姓名,便朝前走去,钟小于看他们要走了,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要去云陵的,要是跟着他们一块去的话,便不用多费力气周折了,于是一时叫出了声,“喂!” 那正要离开的两人听得钟小于的叫唤,这时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钟小于。钟小于见两人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有自己这号人物似的,不由得有点卑怯地低下头去。 “有什么事吗?”楚捷问。 “我,我也要到云陵去!”钟小于这么说着,慌忙从身上掏出了那张韩陵令给两人看。那两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了钟小于身边,楚捷拿起了钟小于的韩陵令仔细端详了一番,点头,“没错,这真的是韩陵派的韩陵令!”然后递回给钟小于,易水寒不相信地大手一拍,把钟小于的头给拍得生疼,“看不出你这小子居然深藏不露啊,刚才差点被你给骗了!” 钟小于摸了摸生疼的头,把楚捷还给自己的韩陵令重新塞进怀里,说,“我,我不知道去云陵的路——” “所以你想跟我们一道走么?”楚捷风明白钟小于的意思,点点头,“也是,这里鱼龙混杂,大概还有不少像周密那般的奸人。” 钟小于慌忙站了起来,理了理褡裢,那原落在不远处的怪猫见钟小于起程,又跳了过来,上了钟小于的肩膀。 易水寒奇怪地看着那怪猫,边用手去逗它边笑,“你小子上云陵还带着宠物啊!”话音未落,那伸出去的手已被怪猫嘶然咬住,登时龇牙,却也不叫喊,“这叫什么怪猫?!”然后想把从猫口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没想到那怪猫即使被悬在空中还死咬不放,无可奈何之下转向钟小于,“快叫你的怪猫住口!”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它,它不是故意的。”钟小于慌忙道歉,急忙抓过 那只猫放到自己肩膀,那猫这才做罢。 “大概是饥不择食吧!”看易水寒被只猫咬伤了手还在忿忿不平,楚捷忍不住微微有了一丝笑意,再看看四周,“我们还是快走吧,就快到云陵了!” 于是易水寒,楚捷和钟小于,外加一只怪猫,一起朝云陵进发。 第一卷 第九章 前夜 等三人赶到云陵入口时,天色已是暝暗昏黄,人也已是少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附近徘徊。 钟小于首先注意到的是门内那依然如云般浓浓涌动的雾,因了太阳余晖之故染得微黄,接着才看到那门前站着的一高一瘦两个人,正奇怪着门内怎么会有雾霭,易水寒却远远地朝那两个人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康师兄,王师兄,我来了!” 那被易水寒唤做康师兄和王师兄的一高一瘦两个人,见到他显是一喜,但很快平复下来,而矮者笑着说,“水寒师弟,怎么这么迟啊?” “迟到总比不到好吧?我还打算不来呢!”易水寒带着楚捷和钟小于走到门前,对矮者说,“康师兄,我们三个现在要进去了!”说着,易水寒把他的那块韩陵令拿了出来,而楚捷早已是把韩陵令抓到了手里递到他们面前,钟小于一边疑惑着怎么易水寒会跟这两个韩陵派的人认识,一边慌忙地从怀里找到那块韩陵令也掏了出来。 那康师兄和王师兄没想到一下来了三个入门弟子,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在远处看着的人也是大吃一惊,不少人已是涌了上来,打量韩陵派新进弟子究竟是何方人物。 大家的视线首先便落到了跟那两位韩陵师兄侃侃而谈的易水寒身上。却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满是精明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坏笑,言谈间却一脸自若,不时抓抓那微微卷着翘起的头发。再看比易水寒高出半个头的楚捷,浑身上下散发着傲气,也不多语,只是在紧要之处淡淡说两句,其余时间则旁若无人的静静看着对话者,最后,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身子最为孱弱的钟小于身上,但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连衣装也是那么凌乱不齐,神色慌张地不时看看易水寒,再望望楚捷,一脸崇拜地盯着两位韩陵师兄,毫无半点过人之处,倒是他那肩膀上的怪猫还更让人注目。如果说看到易水寒和楚捷,会让人产生韩陵所择之徒确是非泛泛之辈,那众人看清了钟小于的真容时却是大失所望。 众人正低声嘀咕之际,那边传来了惊讶地叫声,“什么,不能进?为什么?”却是易水寒的声音。 原来是康师兄和王师兄不再允许入门弟子入内。 “师尊们交代过,若时辰已过,任何人都不准再跨进门内半步,即使是水寒师弟你也不例外。”王师兄这么说着,赔笑,“水寒师弟,楚捷师弟还有钟小于师弟,你们暂且先在林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来吧?” “什么规矩?真麻烦,所以我说要是没有那韩陵令就好了!”易水寒无所谓地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楚捷和钟小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既然是韩陵规矩,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会在林中过一晚,明日一早再来。”楚捷说着,视线却落到了钟小于身上,“小于你呢?” “我,我也是。”钟小于还以为马上可以进入云陵,甚是紧张,却听说只能明天再来,自是又是失望又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在这林子里再过一晚,就可以进去了吧?” “嘿嘿,那可很难说。”易水寒看了看那些注意看着这边动静的人,笑了起来,“说不定明天你起来,可能发现连自己的脑袋也不见了!” “什什么?”钟小于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易水寒。 “哈哈,你小子真逗!”易水寒笑着揽住了跟自己差不多个头的钟小于,“看看那些人的表情,你就明白了!” 钟小于朝那些围观的人看了看,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冒出了一团诡异的神气,一双双眼睛,似乎是等着捕捉猎物的猎人,贪婪地盯着自己。钟小于心里一慌,咕咚咽下好大一口口水,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胸口的韩陵令。 于是三个人,在林中找了一处,一人拣了一棵树靠着坐下,成品字形分列。左边是易水寒,右边是楚捷,中间那棵树下的,自是钟小于了。 钟小于因易水寒所说那番话,原以为可以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不时紧张地看看四周。林子却是幽深得很,黑漆漆不见五指,只有暗淡月光下隐隐冒出的雾气,随淡淡地风微微摇晃而消,让人倍觉深不可测。钟小于心里涌起了一丝的恐惧。虽然看不见一个人影,但钟小于却知道,在那林子深处,或者是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肯定有人,正虎视耽耽地看着这边。这个时候,本趴在怀里的怪猫忽然喵地叫了一声,吓得他一下毛骨悚然起来。 “唉呀呀~”那边,半横着躺着单手撑着头的易水寒叫起苦来了,“真是讨厌的老头子,怎么没跟我说有这条规矩,现在可惨了,居然要我堂堂易少爷饿肚子了!”这么说着,钟小于真听到了易水寒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发现也是前心贴后背了,另一边却亮起了火光,是楚捷把火生起来了。 “钟小于,楚捷,你们有吃的么?”易水寒问。 “没有。”楚捷淡淡地应,钟小于也摇头。 “是么?你们不饿吗?”易水寒那边也生起了一堆篝火,看得到他垂头丧气的脸。 “没关系,过了今晚明天一早进云陵就好了!”楚捷看着跳动的火苗,再也不做声。 钟小于看看两人生起的篝火,搔了搔头,听得树上传来了低低的鸟鸣,眼睛一亮,站起来很快地蹿到了树上。 “钟小于,你想干什么?”看到钟小于上树的易水寒和楚捷都讶异地望着发出震颤不停摇摆的树冠,不少枝叶飘落了下来,那被撇在树下的怪猫也不停地叫着。不久,钟小于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手抓一只大鸟。 易水寒登时眼睛发光,效仿着也跃到了树上,一阵捣弄后带着鸣叫不断的鸟也跳了下来,走到了中间那棵树下,捶了钟小于一拳,笑,“太好了,这回有得吃了!”说着,把刚才折落的树枝拢起生起了一堆火,两人再从树上弄了几根粗树枝简单地做了个架子,粗粗把鸟处理了一下,串上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林子里便冒出了肉香,钟小于看看坐在一边不动的楚捷,说,“那,那楚捷,也一块过来吃吧?” 楚捷其实心里也正矛盾着要不要过去,听钟小于这么一说,却还是迟疑。 “对嘛,楚捷,现在有福同享,待会再有难同当么。”易水寒也叫。 楚捷想了想,一笑,站起身,也走到了中间那篝火边去,见肉熟了,掏出刀子将肉割开了,三人于是大快朵颐。 “喂喂,钟小于,你怎么会想要入韩陵派呢?”易水寒嚼着肉,问。 “我,我吗?”钟小于咽下喉咙里的肉,想起了一言,神情一暗,再想起谢氏和苏苏,却又欢欣起来,“我,我要学好武艺,好,好保护苏苏和娘。” “苏苏?”易水寒看着钟小于。 “恩,苏苏说,等我学好了武艺回去,不再是爱哭鬼了,就叫我哥哥。”钟小于想起苏苏叫自己爱哭鬼,现在说起还脸上一红,尴尬地说。 “你很爱哭么?”易水寒笑了起来,楚捷也扬起了嘴角。 钟小于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承认,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因为,因为以前,他们,他们——”钟小于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易水寒见钟小于神色不对,慌忙大手拍着钟小于的肩膀说,“等你进了韩陵,一定能学到一身本领,那时候那个什么苏苏就不敢小瞧你了。” 楚捷在一旁听了,一下猜到钟小于有一段不忍的过去,于是也收容一凛。钟小于这时候却也恢复了过来,转而问,“那,那你们呢?怎么也会来韩陵呢?” 见钟小于没事了,易水寒哈哈笑了起来,“我么,是因为我家老头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硬逼着我来的,说要是我不入韩陵的话便自绝给我看,我一心软便来了。至于楚捷,”易水寒顿了顿,说,“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今天他斗周密的时候不是说了么?惩恶锄奸,这就是你来韩陵的原因了!” 楚捷一笑,算是认了。 “是吗?那大家一起努力!”钟小于从没有同龄伙伴,之前虽然有苏苏,但那是女孩儿,同性则还是同一次,于是高兴起来了。 “好啊!”易水寒点头,抓起一块肉吃着站了起来,“不过,在那之前,要先过了今晚,要过今晚,则要先活动一下筋骨。” “什什么?”钟小于不太明白,见易水寒站了起来,刚要问,另一边的楚捷也站了起来,自己也正要站起来,却被易水寒叫住了,“小于,你好好看着火就得了,我要那只大腿肉,可别给我烧焦了!”钟小于不明白,再看楚捷也示意自己呆在原地不动,于是乖乖地坐下了。 “那边可要交给你了!”易水寒把口里的肉咬了一口,然后抓着对楚捷说。 “知道。”楚捷说着,径直走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站定了,凝神注意着四周。原来两人一开始选一左一右安置,却是为了将钟小于护在其中,皆因两人一开始便看出钟小于实力在他们之下,却有韩陵令,自是想韩陵择徒从来不拘于策,盖因钟小于是有可取之处才被选入,既然如此,日后大家皆为同门,再加上刚才一事已是对其好感倍增,惺惺相惜之下,做出此护助之举。 首先发难的却是易水寒这边。一些围观在云陵外迟迟不肯散去之徒,当看到易水寒,楚捷和钟小于手持韩陵令而一时无法入内时,一早便打好了算盘,探准了他们休憩之地,想将韩陵令据为己有,既而取而代之登堂入室。而易水寒和楚捷岂不清楚众人的打算,心里早已有了防备之心,只耐心等着那些不知好歹之人上前袭击。如今却是察觉了歹人们的接近而准备迎战。果然,林子窜出了三条人影,一条人影凌空上跃,另两人却是一左一右分胁而出,目标自是站在前面的易水寒,易水寒却是不慌不忙,把肉叼在了嘴里,稍一思虑便蹬上树干,借力也跃上半空,看准落下来的人影直冲而去,本打算三者齐上擒住易水寒的人,却是大吃一惊,没料到他居然首先迎击空中那一人,地上的两人扑了个空,失色望着空中,空中那人只迟疑半刻,早已被刚好跃高半个头的易水寒一脚踢中,从半空便改变方向直往后倒去,那身子落地的声音刚响起,易水寒便落地又是一个掼脚,将地上的其中一人踢飞至林中暗处,剩下一人终想起抵御,却迟了半秒,落于他背后的易水寒已然再挥一脚,将其狠狠地向前踢去,被踢飞的身子刚好擦着钟小于眼前的篝火而过摔入了树后面的阴影处。整个过程,大概花不到五秒时间,犹如是电光火石般发生的一样,袭击者还未能接近一步,便已全然倒地,而连挫三人的易水寒,看着一脸傻眼的钟小于,把嘴上的肉拿下来,刚想笑着说什么,一股气劲却迎面冲来,却无杀意,只是凌厉得逼人,易水寒眼神望向右边的楚捷,看到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今天下午出现过的长棍,比下午看到的要细,但长得多了。没有握在手里的另一端直伸进林子暗处,楚捷只轻呵了一声,那边的棍端便击到了地上,易水寒所感觉到的气劲,正是这一击后的怪象。但见方圆五里刮起了一阵强风,吹得树木乱摇,草叶纷飞,还有不少重物倒地的声音,夹带着低低的呻吟。 “从现在起,不管是谁,请勿擅自踏入此五里范围,否则,后果自负。”楚捷淡然却不容置疑地说完,那长棍很快地缩了回来,最后没入手中消失不见了。林子里的人显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便再没了声响。 楚捷转身回走的时候,看到了易水寒愕然中带着浓浓不服的敌意,微微一愣。 “不错嘛,有两下子。”易水寒恢复正常,笑嘻嘻地说。 “你也不赖,易家的易少爷。”楚捷看着易水寒,毫不改容。 “你们,都,都很厉害。”火堆旁的钟小于,冲口而出。 “谢谢啊,小于!”两人重新走回钟小于身边,易水寒多看了楚捷两眼,然后问,“我那块大腿肉呢?”话音未落,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的怪猫津津有味有味舔着的,不正是自己要的那块肉吗?钟小于似乎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那怪猫抢了易水寒的肉,连忙想从猫口抢回来,那怪猫却先一步叼着肉爬上了树,钟小于只好做错事地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不住,我不知道——” “那怪猫——”易水寒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问,“猫不是只吃鱼和老鼠的吗?你这只猫怎么这么怪?” “它什么都吃呢,所以,我才叫它怪猫!”钟小于说着,把刚开始遇见猫抢野芋的事说了一遍,听得易水寒连连摇头,“不相信,我一点也不相信猫居然还会吃山芋!” “也许,是因为那只猫不寻常吧!”楚捷这么说着,望了树上的怪猫一眼。 “除了嘴馋,爱咬人,我看不出来这猫有什么寻常之处。”易水寒说着,躺了下去,“好了,托楚捷的福,今晚可以安枕无忧了!” 果然,自三人睡下以后,真再无人出现窥视,更不用说想夺取他们身上的韩陵令了。 第一卷 第十章 天梯 翌日,三人神清气爽的走出林子,再次把韩陵令拿出让康,王两位师兄看过之后,大步走进了门内。 门内四处环绕的云霭,似乎是一团一团的白云,把门内的世界遮蔽得结结实实,三人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走了许久,那白雾才渐渐减淡下来,逐渐看清了眼前的环境。却是一条长长的石阶,在云雾中蜿蜒而上,直达云端。钟小于看着那又高又陡的石阶,仰起的头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到尽头,直呼厉害。 从这云雾的世界中一路走来,却是不见半个人影,直到走到了石阶前,忽然传来了嘶嘶声,而后石阶旁的云雾中居然响起了水涌起的声音,一道长长的黑影带着挥洒的水珠赫然升腾直达半空,三人抬头看时,才看清那竟然是一条巨蟒,只露出半个庞大的蟒身,粗概有三成年男子之壮,浑身白如碧玉,带着水珠的鳞片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发光,血口大开,露出滴着涎水的红色信子,而蟒头上那双三角眼正瞪得鼓鼓地打量着三人。三人都看呆了,当那巨大的蟒头缓缓垂下来的时候,钟小于首先清醒过来,反应竟是马上蹲下双手抱头喊,“不,不要吃我!”那怪猫却一早跳到了地上,退得远远地喵喵直叫。 那蟒头早已垂到了楚捷面前,而一开始神色大变的楚捷此刻却马上镇定下来,手紧握拳,静观蛇动,但见那蟒头伸着的信子在楚捷身上搜索一阵,然后便慢慢移到了易水寒面前,易水寒却是不慌不忙,把韩陵令伸到了蟒头前,那蟒似乎看懂了似的,放过了易水寒,再向钟小于这边移来,而那抱着头等死的钟小于,根本没看到刚才的一幕,只心里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 “小于,没事,没事啊!”易水寒笑着说了起来,“我听我家老头子说过,云陵入口会有守卫审查进入韩陵门的弟子,只要手有韩陵令,就不会有事了。”然后,兴奋地看着那巨蟒,“只是,没想到这守卫居然是条大蛇就是了!” 钟小于闻言,松手终于敢抬起头来,没想到刚好与那蛇头对上,钟小于惊慌地向后仰倒在了地上,那蟒头却丝毫没放过他,盯了钟小于许久,伸出的信子几乎触着了钟小于的脸,而不停往下滴的涎水,竟是滴湿了钟小于的衣服,就在獠牙大口下的钟小于,牙齿惊得上下碰动发出怪响,竭力压制着恐惧,一只手抖个不停地伸入怀中,掏了许久,才掏了韩陵令颤颤巍巍地递到蛇头前,那蟒头移动着眼珠子,扫了一眼,却故意恶作剧似地再次恶啸着将口裂开,几乎要把钟小于的头含入口中,吓得钟小于哇地闭上了双目,那蛇再次升于半空,而后折空落入了石阶内的云雾中,那蟒身飞快下坠而擦出的风劲竟是拂起三人的衣襟老高。 待那蟒身没入云雾许久,钟小于才终于平复,一颗心却还是跳个不停,再想起刚才自己的丑态,羞得竟是无地自容。 “好了,小于!我们可以走了!”易水寒说着,和楚捷迈前了一步,踏上了石阶。 钟小于应也没应,也无法抬头正视他们,只低头爬起来,跟在了他们背后。 那石阶旁立有一石碑,上刻“天梯”二字,并在旁注明此天梯共一千石阶,竟是让初入门弟子直上天梯,于终端自有分晓。 “嘿!不就一千么?区区石阶奈得了我何?”说着,易水寒已是纵身连跃十级,楚捷看了钟小于一眼,问,“小于,那么,我们终点见了!”说着,也是一跃,竟把易水寒抛在了后头,易水寒哪甘示弱,连追带跳,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便跑得离钟小于老远去了。 钟小于本想喊等等,可是,看那两人的速度,只好也赶紧跑了起来,那怪猫倒好,干脆钻进了钟小于的褡裢里,舒服地睡起大觉来。很快,前面的易水寒和楚捷已是跑进了云雾里,看不见身影了,钟小于一着急,也加快了步子,怎料那天梯似乎是怎么跑也不到尽头似的,倒是钟小于的呼吸乱起来了,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待登上有二百级的时候,钟小于是累极了,额头直冒大汗。 钟小于停下来,看看前面,望望后面,除了空荡荡的石阶,便都是飘浮的云雾,安静得很,一个人也没有,易水寒和楚捷大概一早跑到终界去了吧?钟小于这么想着,羞愧起来,打起精神,再迈开了步子,可这一迈,差点没让钟小于从石阶上摔下来,只因前面的石阶似乎跟后面的二百阶竟是不同,一踏上去,阶面竟是软软的,踩下去那脚便直往深渊处陷去,还带着一股如同跌入水中的冰凉,钟小于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把脚缩回,却发现脚上什么事也没有,再放上那第二百零一阶时,那奇妙的感觉便又出现了。 钟小于哪知道,这韩陵门“天梯”的一千石阶,却是内有玄机的。入门弟子看到的这天梯,以阴阳五极之数布,每二百级,均为一极地,首为土,次为水,接着是金,木,末为火,每一极地的石阶,均对应着拥有其所属极之特性,即若属土,则呈现土性,则如我们一般所见之土阶,若为水,则呈现水性,即为钟小于现在遇上的水阶,踩之如入水,身飘若浮,底下无物,只有运元驾驭方可,通过天梯五极地,这是韩陵门对入门弟子的第一个考验。 钟小于尝试了许多次,却并没有想过需要运元驾驭,只因当初一言教其心法,却是用于克制体内火元丹的力量,其他则未有提及,所以即使在这来云陵的三个月内,钟小于每天按一言所说运元坐息,却不会使用那积聚而来的元。不过,也是钟小于运气,体内还有一言所赠之半个水元丹,故入水久习之,则若一般行为。所以,钟小于在最后不知觉地运用起水元丹,结果攀登水阶如踏于一般石阶,虽心中怪异,但此时并没空深究,只一心想追上易水寒和楚捷。于是稍费多时,竟比其他人都顺利地通过了第二个二百阶。 第三个二百阶却是金极,金者,以身贵,以质重,当钟小于踏上第一个金阶,身子便如实金般沉重起来,步履难移。有了水阶的经验,钟小于当是知道这石阶并不寻常,故而也不纳闷,只是竭力咬牙一步一移,如蜗牛散步般一点点往上挪去,而在这金阶半数之后,那直陡的阶梯却是来了个转弯,变得平稳着下去了,于是上天梯变成了下天梯,这比刚才攀登直向上的阶梯也省力了不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到达金阶最后一级时,钟小于已是浑身筋疲力尽了,刚要坐下歇息,才发觉金阶最后一级竟是坐着一位少女,刚才由于精神全放在了金阶上,且因此刻的这段阶梯笼罩着白雾,全没注意。那少女脸色苍白,极是虚弱,钟小于喘息着坐下去,看了那少女几眼,这少女其实却是昨日进来的楼华,竟从昨日逗留到今天。 钟小于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会碰上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但看那腰中的韩陵令,自是知道也是跟自己一样刚入门的韩陵弟子,只是不知道为何滞留在了这里。 “你,你没事吧?”待自己不再喘得厉害之后,钟小于才问。他看着这位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苏苏,脸上又是一红。 楼华看了他一眼,脸若冷霜,没有答理他。 “你——”钟小于才说这话,却听到了肚子里发出了怪叫,显是饥肠辘辘了。想想从早上至今,自己还未进食分毫,幸亏昨晚剩下的烤肉,钟小于没舍得浪费,都裹起来装在了褡裢里,钟小于连忙翻了出来,却看到那呼呼大睡的怪猫,早已将肉吃去了大半,只剩下半点残肉,钟小于又是气又是无奈,刚要往嘴里送,却看到一旁的楼华早已见到了自己怀里的肉,露出了异样的表情。钟小于想起,今天一早最先进入天梯的是易水寒,楚捷和自己三人,照推这少女该是昨日进来的才是,在这困了该是一天一夜了,自己一路走来都那么疲惫不堪了,这么一个纤弱的少女却从昨天走到今天,该是比自己更劳累了!这么想着,钟小于虽然不舍,但还是把剩下的肉递了过去,“你,你吃吧?” 楼华愣了一愣,却是又把头偏了过去。 钟小于看楼华这爱理不理的模样,当下心里有些气馁,缩回了手,想自己吃了,却是不妥, 他偷偷又看了一眼楼华,又想起了苏苏,于是,把肉裹着放到了脚边,最后咽着口水看了一眼,却是空着肚子登上了金阶的最后一级,踩上了火阶。 钟小于只是觉得脚下一烫,然后没有了感觉,快步向前走去。别忘了钟小于身上本来便有火元丹,根本不怕火烧,那金阶的热火自是奈不了他何。那仍然留在金阶最后一级的楼华看了,却甚是惊奇,以为钟小于运元之术,竟达如此地步,轻松护体便进入了连自己也难耐高温的火阶。再看看钟小于留下的肉,俏脸一红,这楼华自昨天进来已费一日一夜攀登这天梯,本来以为入得云陵之门之后便是甚为简单了,没想到却还有如此这般的考验。昨日过了天梯的水阶后耗费了她不少的力气,今天勉强运元提气过了金阶,却是再也没有力气过接下来同样需要运气护体的火阶了,只好坐下来歇息,前后遇上了易水寒和楚捷,虽然见到自己他们显是惊讶,可似乎也爱莫能助地离开了,随后过了许久,才终于出现个钟小于,却留下了他仅有的食物。 楼华知道,若不补充体力,往后那两个二百阶可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了,于是一咬牙,也顾不得仪态和矜持,抓起那肉大啃起来。 再说钟小于,火阶的尽头已是远远望见了,一想到过了这火阶,只要再过最后二百阶便进了云陵,钟小于便高兴起来,连跳几步下了去。看那木阶却像是一块木板接一块木板的船板,甫踏上去,钟小于只觉双脚都踩到了一块木板上,但也不能称得上是木板,因为就在双脚踏下去的时候,那站立的木板上居然轰地粉碎了,露出了一个大窟窿,没有防备的钟小于一下半个身子往下坠了下去。惊慌的钟小于大喊着叫出了声,慌忙中伸手扒住了那最后一级的火阶,才总算没有掉下去。悬在石阶下,望得见下面是无尽的云海,忽忽的风擦脸掠过,吹得耳朵生疼。钟小于收回视线,努力镇定下来,双手用力,慢慢将自己的身子撑了上去。当钟小于爬回火阶时,全身吓出了冷汗。 那木板简直是薄如蝉翼,只用手轻轻一戳便可开裂。可见这一木阶又不比其他天梯,金阶火阶即使怪异,也还有能立脚之处,水阶柔弱如液,虽不能立足,却可凭漂浮之力稳身,但这木阶,贸然前进则大半只能踩阶碎板而坠。 钟小于正着急之时,那楼华竟是一鼓作气也追了上来,看到停下来的钟小于,也是一愣,然后,听明白了情由,也是毫无办法。眼看两人都将困在此处,白白见最后二百阶后的末端在云雾中显现,心里乍慌乍乱,均是不甘。 钟小于想起好不容易一路过来,现在却只能束手无策,不禁唉了一声,盯着自己刚才睬空的木板窟窿下的云层发了好一阵呆,忽然想起了来时遇到水阶,呵呵笑了起来。 楼华虽诧异不解,却半句未问。 钟小于不好意思地看了楼华一眼,问,“你说,要是把木阶上面都充满水的话,要过去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楼华一愣,然后恍然大悟,钟小于却是想以水漫眼前之木阶,然后借用水的浮力,则可以不触木阶而凭水力而过了。楼华想这办法也许可行,可问题是这里哪来的水?钟小于的办法自是用一言先生的水元丹,可是因为一言已告知不能随意将自己握有元丹之事泻露,故钟小于只说有办法,却不说元丹之事。 钟小于让楼华在前,自己站在她后面,楼华虽然不知道钟小于能干什么,但却淡然听从。钟小于却在后面暗自运用起了左手上的水元丹。因这三个月之故,虽然钟小于没能完全克制住火元丹,但却勉强能用水元丹压抑火元丹的力量,结果反而运用得水元丹更是随意,但钟小于知道不能大意。盖因前面之木阶质性太薄,脆弱难以推测,若因水流深浅不均,很可能在水流深的地方因水重而穿破,且现在又是往底的下势,若控制不好,那水元丹里涌出来的水一下冲前去的话,也定会毁了前面的木阶,如此一来亦是无计可施,所以钟小于紧张了许久,才一咬牙做破釜沉舟之算。 楼华不知道钟小于想做了什么,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一丝冰凉之气忽然从身后而至,然后,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忽然奔涌而至,瞬间平平而过地恰好淹没了眼前的木阶,楼华顿时呆了。 “快,我怕它会很快消失呢!”未等钟小于再催促,两人却是同时跃了进去,顺着水流一直往下冲了下去,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天梯尽头,楼华一喜之下,从水里脱出,一跃冲到了尽头,回头却看钟小于却是在水里露出半个头游着,那怪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钟小于头上,望水而叫,看在别人眼里甚是古怪。 楼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看着钟小于终于游到了尽头,狼狈地爬出了木阶。待钟小于站在天梯尽处的石阶时,那水却慢慢地消退了下去。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入门(上) 上得天梯后,那云雾皆已散退殆尽,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座如屏风般挡着去路的山,山前仅有一座飞檐屋宇,前是由疏落的篱笆围成的廊地,浑身衣裳湿透的楼华和钟小于走上了与天梯相连的三四石阶后,才发现易水寒,楚捷,也正站在那廊地前观望。易水寒和楚捷见到钟小于,却是难以置信。只因在石阶前看到钟小于对巨蟒害怕的样子,他们心里却是对钟小于起了轻视,故而对钟小于能否通过天梯也不确定,现在却见他追了上来,自是纳闷不已,不过只是心里疑惑,亦未多言,笑着称呼,钟小于重见二人,也是心里欢喜。只那楼华,竟是远远地离他们站开来,一言不发。 此时应是夕阳下沉,虽望不到落日,却看到山那边被染得通红的云霞,绚烂着在漫天碧海里卷动,高耸入云的山峰缘,犹如被绣上了金色的光晕边,微微披上了一件轻薄的丝纱,无风,山上树木皆静默,让人徒生肃穆之感。再看时,那庙宇上却是走来一位青裳道人,逐一打量四人,尔后一笑,“各位想必就是今年新进云陵的师弟师妹了,不才何竹悠,是韩陵下阳山一脉徒子。” 四人均叫了一声“竹悠师兄”,那何竹悠微笑点头,视线移到楼华身上后移开看着易水寒,“水寒师弟,历年师兄们都盼着你能入云陵,今年你可总算来了,师尊看来一定会欢心得不得了。” 听竹悠这么一说,除了楚捷脸上一副早知道的表情,钟小于和楼华却是纳闷不已。钟小于在入门前便看出易水寒与韩陵弟子相熟,但也不好意思问其与韩陵的关系,现在听何竹悠这么一提,自是问了出来,“易水寒,你跟韩陵门的人很熟么?怎么他们个个都认识你?” 易水寒抓抓头发笑了笑,却没回答,只揽着钟小于的肩膀对何竹悠说,“竹悠师兄,这是钟小于,那是楚捷,那是——” “楼华!”没等易水寒说下去,楼华便自己报上了名字。其实在天梯上,虽然易水寒和楚捷和钟小于都见过楼华,却都不相识,他们直到此时才听到其姓名,当下视线都投到了楼华身上。 “楼华师妹!”何竹悠笑着朝楼华一揖,然后说,“师弟师妹刚过天梯,一定是非常辛苦了!随师兄入内暂且休憩吧!” “我们已经算是韩陵弟子了吗?”跟在何竹悠后面朝那屋宇走去,钟小于问易水寒。 “算是吧!如果明天你们入了门的话!”何竹悠在前面听见钟小于的发问,回头笑着答。 屋宇内却是一宽阔的空地,铺了几张竹席,每张竹席上都放置了榻枕和被子,显然就是何竹悠所说休憩之地。再入内却是一水井,水井过去有一条石桥,石桥的那边却连着一个黑幽幽的山洞。何竹悠告诉四人明天一早,他们便会进那山洞,入了山洞那边的石门,便算真正是韩陵的弟子了。 简单膳食之后,各人用水井里的水梳洗干净便各自躺在随意挑选的凉席上就寝。易水寒,楚捷和钟小于自是选了相邻的位置,而那楼华自是远远地避开了他们,选了个远距离的靠墙凉席,一盖凉席便躺了下去,再也没了声响,而这边易水寒没过多久也呼呼大睡了过去。 钟小于虽然觉得浑身疲惫,精神却因为兴奋而绷得紧紧的,盖因已经入到了云陵,想到明天便可以见到闻名天下的韩陵师尊,心情便难以自抑的激动起来。不说爱护自己的一言,还有希望自己学好武艺的娘和苏苏,单是这来云陵的路途中,钟小于便听了不少韩陵门人的事,已是敬佩不已,故而对自己能否顺利成为韩陵弟子没个确底。现在眼看成功,当下心里自是兴奋难已,躺在席子上却是辗转不停,过了许久才勉强迷糊入睡。 第二天依然是何竹悠带着他们,却是走过了石桥,入了那洞内。眼望幽深的洞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大概是因为昨天天色暗了,钟小于没有看清楚,这却是个半月形的一个洞,通往进来那一边是实月的崖壁,目测高有五十米,有不少的粗壮的长藤高高低低地从洞顶垂了下来,洞壁皆为嶙峋突兀的山石,而前面缺月这一边,却是了无石壁,视线阔然开朗,望上是幽峻的迭嶂连绵不绝,眼前却是一道一字而开的山壁,壁上居然整齐不列着一扇又一扇禁闭的石门,不知道是做何之用的。 “下阳山一脉弟子何竹悠,率师弟易水寒,楚捷,钟小于,师妹楼华入我韩陵门下,烦请诸位师尊启门。”何竹悠山上前一步,鞠躬而对山壁。他话音刚落,那石门便轰轰有了声响,一共四扇门缓缓打开了,钟小于刚好站在何竹悠身后,见门开,自是好奇而紧张地想看看门内的景致,没想到何竹悠谢过师尊过,转身便对四人说,“那四道门,便是你们入云陵,真正成为韩陵弟子的通道,请一人择一道门入内。” 四个人都互相望了望,易水寒首先呵呵笑着选了一扇门跨了进去,他的身子刚消失在门内,那门便轰地一声又关了起来。随后楚捷也选了一扇进了去,那门同样是关了起来。钟小于看了看楼华,再看了看剩下的两扇门,不知道该走进哪扇门才好,那楼华本还站在原地等着钟小于先选,却见钟小于举棋不定的左右看着两扇门,轻哼了一声便择最近那扇也消失在了门内。钟小于倒是松了口气,朝着那剩下的最后一扇门走了过去。 门内却还是门。 当钟小于看着进入山壁上的小门后,眼前那如一座小山般高大矗立的门时,却是又一次傻眼了。那是地地道道的单只一扇门,没有山壁,没有砖墙,前后左右上下均空无一物,只是一道两扇叶的门,立在空地上。 这却是韩陵门对新进弟子的又一个考验。请君入门,方为门生,这两扇叶的门,便是通入云陵的法门。所择弟子若想成为韩陵人,则需先入此门。这也是挂在门前一示意竹简上所书一事,钟小于拿着竹简看了半天,明白过来后,再对着那扇门看了半天,这才尝试着伸出双手去推那门也半天,那巨门竟是纹丝未动,而钟小于的手却是磨砺得红肿起来,最终却没了办法,束手无策地看着这扇门,隔开了自己和门内的韩陵世界,钟小于失望兼而沮丧,一下坐到了门前,不知道如何入门才好。 有一件事却是这时候的钟小于没有想到的。在钟小于的意识里,请君入门,即是推门而入,若门重而力不逮,入不了门是情理之内的事,故钟小于失望是自己没有那推开门的力道,沮丧是自己入不了门便成不了韩陵弟子。却没想到,入门,除了推门而入,却还有其他的方式,而先于钟小于走进山壁门内,同样面对着巨门的易水寒,楚捷和楼华,早已先后入了门。 发现巨门难以推动以后,易水寒是呵呵笑着借力在山壁和巨门上轻松跳跃而上到了顶楣,再滑下此门;楚捷则是干脆以棍破门而入,楼华一开始也是像钟小于那样以为推门而入,发现力道远远不够之时,思索片刻,却是攀登上了门顶,再跳下去进到门的另一边。到了下午,另有一个入门弟子路东泰,利落地击碎了整座巨门,就那样堂然入了门。而钟小于,对着那巨门一天一夜,却是什么办法也没让他想到。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钟小于却是仍然呆呆地对着那扇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越过了高高的门顶,望着门那边看不到的世界,隐隐听到一些低低地却听不太清楚的人声。 易水寒他们,一定已经到门那边的云陵了吧?一想到只留下了自己被排除在了门这边的世界,而易水寒他们却做了韩陵弟子了,钟小于便忍不住着急,一焦躁之下,扑到那巨门上狠命锤了几下,门却岿然不动,倒是钟小于的拳头,渗出了鲜血。钟小于又气又急之下,却是眼圈一红,差点又掉下了眼泪,但不期然想起苏苏的话,于是吸吸鼻子,把眼泪给压了下去。 “喵!”那一过天梯便不知道上了哪里去的怪猫,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门前,口里却是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馒头,放到了地上,然后冲着钟小于又是喵喵叫了两声,低头却一只前爪轻抬,似乎是要那钟小于吃那馒头一样。钟小于心头一热,俯身蹲下去,首先把那怪猫抱进了怀里,这才抓起那馒头那吃了起来。 等钟小于清楚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推动那扇门时,却是有了另外的主意。他还记得临走的时候,娘告诉自己的话:“男儿当做能为之事。”以目前的情形,自己能做的,却是提高自己的力气,这才能有把握推动那巨门。 如此一想,钟小于也不再气馁失望了,想着苏苏还在村子等着自己回去,于是按照一言所教之心法,每天息心运气,饿了便吃怪猫叼来的食物,过了一段日子,钟小于却是日运心法调息,夜则对着后面的山壁挥拳练力,一夜一百拳,而后逐渐增加,每每却是累极而眠,早上却按时而起,再行运息。这般又过了一段时日,钟小于尝试着双手放于门上运气推门,那门虽依旧岿然,却听得到轻微地摩擦声,似乎是两扇之间开动的声音,钟小于一喜,从此更是努力,继而把出拳数加至五百。每过一段时间钟小于便去试着推门,那门的响动却也是一次比一次大声起来,两扇之间已然出现了一条拳头般粗细的缝隙,看得见门外的青青绿林。 如此循环,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天夜里,钟小于正自对山壁挥拳之际,门那边却传来了一声颇响的吆喝,然后却是怪猫喵叫着仓促着跃门而过落到了地上,钟小于见它叼了一条大鱼,正诧异间,那门外居然跃进一条人影,却是个彪形大汉,见了钟小于也是一愣,瞥见他脚下的怪猫却又叫了起来,“你这怪猫,还我鱼来。”想是这怪猫把大汉的鱼偷了回来给钟小于。那怪猫毫不示弱,叼着鱼一跃上了钟小于的肩膀,凶瞪着双眼。 “喂,小子,叫你的猫把我的鱼还过来,否则我可要对它不客气了!”大汉见那猫跳到了钟小于的肩膀上,于是对钟小于说,没等钟小于回答,那猫竟然从他头上一跃,又跳上了巨门顶上,眼见那猫窜走的大汉,却是一拳砸过去,口中叫道,“看你还想躲到哪里去!”那拳头只是轻轻落在门上,但见那门也是轻轻动了动,却在刹那间瓦碎成一片一片的石砾,轰然一声塌了下来,而那来不及跳下的怪猫,眼见着要被坠落的石头压下在了下面,钟小于见怪猫遇难,刚要冲过去,身边的大汉早已掠了进去,未等钟小于明白过来,大汉又从崩落的石块中跳了出来,一手倒提着喵喵直叫的怪猫,另一手却是抓着怪猫偷来的鱼,叼在了口里,然后把猫递过去了给钟小于,“这是你的猫吗?怎么尽喜欢偷我的东西呢?” 钟小于却没答话,只是看着眼前那塌落成一片废墟般的巨门发呆。想自己久久未能推开的石门,却在大汉的一拳下便轻易崩塌陷落,钟小于在一时之间,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大汉见钟小于神色不太对劲,把猫扔在地上,也不管那猫一落地又溜到哪里去了,走到钟小于面前,“喂,小兄弟,你没事吧?” 钟小于苦笑,想这门已破,无门而入的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成为韩陵弟子呢?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入门(下) 当下钟小于把自己入云陵,后困于门前的事说了一遍。那大汉却是一脸异样地看着钟小于,仿佛在看怪物一样。原来此时距离韩陵收徒的时间,已是三个多月了,那一次收徒,据传共有五十一名弟子通过了石门,都分入了韩陵五派下,倒没听见还留有这么一个徒弟,竟是在门前呆了这么久的。当下汉子摸了摸头,转身看着山壁那边进来的门说,“你不知道,若是无法通过这巨门的话,还可以从原来的那扇门出去的么?” 钟小于摇摇头,莫说他不知道,即便是知道,恐怕也不会离去,毕竟,如今钟小于的路,只有入韩陵门一条。 大汉再次摸了摸头,看着眼前被自己破坏的石门,转了转眼珠子,大手一拍,“呵,没事,我带你去找师傅,让他收你做徒弟好了!”说着,要带着钟小于离开此地。钟小于一开始是非常高兴,但看到那巨门的残骸,想起那句请君入门,方为门生,却又摇摇头,缩了回去。 大汉自是知道钟小于所忧何事,拍胸膛保证不会有事,但无论如何劝说,钟小于却只字不听,只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语不发。大汉无奈,想了想,然后抛下钟小于自己飞身而去。 石门既破,那在心里想像了不知道许多遍的云陵景色便出现在了眼前,可惜天黑看不大清楚,只模糊辩得是一片森森的树木,在夜风中偶尔晃动。钟小于心情低落,自不会仔细去瞧那夜景,只把头放在膝盖,伤心地想明天一早还是回去找苏苏和娘吧。想起还能见苏苏和娘,钟小于失落的心情减了大半,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兄弟,小兄弟!” 睡了多久,连钟小于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被人吵醒的时候自己正梦见了娘和苏苏,惺忪地擦擦眼睛站起来,才发现原来的那大汉又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个矍铄的老者,双眼炯然温润,看着自己。钟小于慌忙站了起来,不知道大汉又想做什么。 “小兄弟,你看,这是我们韩陵派的师父!”大汉看了看钟小于,再看看掌门,裂着嘴笑了起来,“师父,你看,我没说错吧?” 来者却是韩陵门下五派之一上阳山一脉首座戒玄道人,而汉子名鲁一法,是其门下弟子,当鲁一法见自己击碎了钟小于那道入门之门,再看那钟小于模样,自知失手做错了一件事,于是回去将事情告诉了戒玄道人,那道人听了自是得来看个究竟,不想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当下却是颇觉出人意料。 钟小于听说是韩陵派的师尊,当下却是激动不安兼有之。那戒玄道人听鲁一法说钟小于自三个月前便被困在了这里,再问钟小于,钟小于也结结巴巴地把自己这些天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到鲁一法打破了自己的那道门的时候,还不甘地看着地上的碎石。 “眼下你当如何办呢?”戒玄道人走到那山壁前,审察着看了看,然后回头看着钟小于。这一下却是把钟小于问住了,不安地搔了搔头,摇头。 “那么,你想随我们入韩陵么?”戒玄道人又问。 钟小于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什么?”鲁一法见师父已松了口,想着事情解决了,没想到钟小于还犹豫不决,倒有点心急地问。 “大家,大家都是入了门才成为韩陵弟子的,我想成为韩陵弟子,可是,却没有入门。”钟小于惴惴不安地说,低下了头。 “若是我让你再入一次门的话,你便肯随我们进去云陵了么?”戒玄道人点点头,眼睛闪过一丝赞许,“若我另立一扇门给你,你能入门么?” “我,我不知道。”钟小于不确定地看了戒玄道人一眼,“可是,可是,我想试试。” “好!”戒玄道人拍了拍手,通往外面的门居然便开了,钟小于听从吩咐,跟着戒玄道人和鲁一法出了去,发现自己居然又来到了三个月前,和易水寒,楚捷他们一起曾经站过的半月山洞里,对着那山壁上长长的一列门。 戒玄道人又拍了两次手,那一排的石门均都像以前一样轰隆打开了,戒玄道人示意钟小于随意选一道进去,钟小于犹豫了一下,就选了从刚才出来的门旁边的一道,戒玄道人,鲁一法一道进了去,却是个跟鲁一法破坏了的门一模一样的双扇门。 “好了,钟小于,你入门罢!”戒玄道人和鲁一法站在一边,看着钟小于走到了门前。 此时天已大亮,朝阳应该越过了重重棉云,跃然而上天际,然后慷慨地把它的灿烂溶解在无边的天空和万物身上。钟小于看不到门那边的太阳,但在那被露水打湿的头上,此刻也闪耀着点点,头顶更是被涂上了淡淡的一层金色,便知道,太阳正悬在了空中。那门,半笼罩在了太阳的光线里,丝丝的金线,从门四边拉了出来,似乎在告诉人们,门里面的世界,是另一个金黄灿烂的世界。 钟小于望着那门,竭力压制着自己紧张而激动的心情,他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无法成功,也许真的只能回去见苏苏和娘了。能回去见苏苏和娘固然好,可是,钟小于不想再让苏苏轻视着叫自己弟弟。钟小于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一边一只地放到了门前。 感受到了石门的冰凉,钟小于闭上了眼,呼气,用力,“呀~呀~呀~嗬!!”刚用力时,只有门的摩擦声,接着,门微微颤着往内斜去,再用力时,那门便吱地一声,悄然而开,被门隔住的世界,一下出现在了钟小于面前。一地灿烂的光线,射得人快要睁不开眼睛。那一推却是用尽了钟小于的全身力气。流着汗,粗喘着,迎着清晨的太阳,钟小于这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笑了,才稍稍有自信地回头看着鲁一法和戒玄道人,“我,我这算是入门了么?” 鲁一法哈哈笑了起来,戒玄道人也盯着钟小于,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钟小于不知道,他这一推,给韩陵派留下了两个纪录。第一个纪录,他是韩陵弟子中第一个,入门花了三个多月时间的,第二个纪录,他也是韩陵弟子中第一个,凭双手推门而入法门的。 第一卷 第十三章 拜师 按照韩陵派的规矩,入门后的弟子,却是先要去云陵大殿拜见那韩陵掌门和各派首座,故戒玄道人和鲁一法,带着钟小于,进了云陵去。 那门内却是一片绿野树荫,丛林遍布,在林中一宽有五米的碎石道上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看到了一扇木门,推门而入见是一个幽僻的庭院,再往庭院内朱红色柱子支撑着的回廊而行,每隔两根柱子便有一扇半弧形拱门,走了许久,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拱门,终于到了回廊尽头,是一扇高达十丈的红漆木门,如天之屏隔开了里面的世界。 戒玄道人和鲁一法没多作表示地从这扇门里走了进去,间或有一两个道士,从门内进进出出,见了戒玄道人亦作揖称呼,都是见怪不怪的淡然。钟小于却是把头仰得老高,几乎是望着蓝天而进那门内的。甫一进去,却又是讶然。 是个跟刚进来的时候,如同云雾般的仙境。 两围翠色欲流的众多树木间,白云绕缭,似乎是朵朵积雪,落到了树上,前面是被白纱蒙着显得隐隐绰绰的空场,极其宽辽。空场中放有一巨型铜紫色香鼎,以其为中心,放射而去的每十丈开外,均另设有铜金色略小之香鼎,鼎中焚香袅袅,透着的清气亦混合在了若有若无的云气中,给人甚为奇妙的感觉。 远处却又是一高高的石阶,雾般蒙胧的云气里,只偶尔露出一两阶,最高处似乎接于天际之上,不知道是否与之前经过的天梯一般景致? 钟小于边想,边跟在戒玄道人和鲁一法后面登上了那高高的石阶,却发现,石阶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汉白玉铺砌的砖地,在太阳下亮光闪闪,向前不过一百米,却是个水潭,潭水幽蓝,深不见底,只泛着微微鳞光,映照着蓝天白云。水潭中有六根高约三十米的粗大石柱,而水潭那边便已是一片雄伟的建筑群,当中最为气势恢弘者,则为韩陵云陵大殿,已然传出泠泠仙诀声声,甚摄人心。要到云陵大殿,必先过此潭中五根石柱,戒玄道人在前,未等钟小于看得真切,便已身在石柱之上,须臾间便落到了水潭那一边,而鲁一法也挟钟小于跃上了石柱,连跳两根石柱,将要跳到第三根石柱时,宁静的潭水中忽然起了变化,先是水泡冒个不停,而后那晶莹的水泡旋转着成一弧线,更连成圈,却是一个旋涡,继而旋涡扩散而开变将大了起来,水浪不断往上滚涌,最后听得潭中一声怪叫,一巨大身影挟带着大量潭水升腾至石柱之上,那骤然带起而又轰然落下的潭水霎时盘绕在五根石柱上,将五根石柱浸染在了清澈的潭水中,形成一股空中水台的奇异现象,而那凌空于上的身影,竟又是一条巨蟒。通体自是洁白如碧,却又鳞甲遍身,血口裂开作吞人状,那口中锐牙森森见白,红目如灯,面貌比先前见那一条却又要狰狞十分,钟小于当下便又是眼睛一闭,鲁一法不顾一身衣裳全湿,立定于石柱上单手行礼,“此乃韩陵初入门弟子,请护法放行。” 钟小于见鲁一法言毕后半天没了声响,惶恐地半睁一只眼,却刚好看到那巨蟒之巨目凑在其身之侧,慌得又是双眼一闭,听天由命。再听哗啦一声,涌上之水重归潭中,巨蟒早潜入了潭中不知去向,这才过了石柱。 三人继续前行,径直朝那云陵大殿而去。大殿之门早已开启,那金灿灿的阳光竟是把整个店内照得通彻,端得是气度不凡。 大殿之上站有数十人,道俗皆列,众人之前却是六张青檀高椅,均坐一人,惟左边第二张空了出来,居于正中与其余五张略疏离开一丈距离的高椅上,却坐着一位鹤骨仙风之朱裳道人。 见戒玄道人和鲁一法带着钟小于入得门来,众人皆是不解,那朱衣道人更是眉头一皱,注意力落在了钟小于身上,慢言而道,“戒玄师弟,你今日迟来,是为那少年之事?” “是,掌门师兄!”朱衣道人正是当今韩陵派掌门慧道真人。戒玄道人回答着,不慌不忙地走到那空出的高椅上坐下,尔后才让鲁一法将钟小于之事禀与慧道真人及各派首座。众人听完,皆面带惊讶之色而望向钟小于,而在众目注视之下,钟小于却是愈觉浑身不自在。 “那么,戒玄师弟想如何处置这名弟子呢?”慧道真人听完,撸了一把白须,问。 “钟小于虽入门已晚,但毕竟已是韩陵弟子,还请掌门师兄定夺。”戒玄道人朝慧道真人揖手。 慧道真人想了想,然后对座上之人说,“戒玄师弟所说亦是,既钟小于已入门,则为我派弟子,不知哪位师弟可将其收为门下?” 韩陵授业之策,却是所收弟子归入五派之内,其修为最高诣者,即有望为下任掌门者,则上送于云陵长门内,即为当任掌门之徒。 那除戒玄道人之外的其余四位首座,却皆是不情愿之色。盖因他们既已知钟小于与三月前之新徒一起而至,却三月后才有能力入得门来,故对钟小于之资质已是万般看不上眼,于是缄默。 慧道真人见无人应声,朝向那右边第一位道人,“天智师弟,你看——” “掌门师兄,三个月前我收徒近十八人,已是各脉之最,此弟子还是先让与其他师兄师弟罢!”未等慧道真人开口,竟云山一脉首座天智道人已是推搪而过。 慧道真人只能生生把话吞回,再看那四位,却见下阳山一脉首座范书乙闭着双眼,似是不知殿内所生何事,临风山首座苏叶已是冷冷地望着殿外,毫不正眼看那钟小于一眼,大知山首座梁正京,干脆搔着额头,作为难状,却是戒玄道人,看着钟小于似有所思。 那尴尬立于众人中的钟小于,怎不知是因自身拙笨,而各师尊均露嫌弃之意,一时羞愤得无以自控,身是微颤着不能自已,恨不能挖了地洞钻进去免了丢人现眼。 “戒玄师弟,我看,这孩子既是由你带回来的,那收入你门下不知如何?”慧道真人尝试着说。 “掌门师兄,戒玄正有此意!”戒玄道人亦不推辞,缓缓而道,“若不是怕各位师兄师弟疑戒玄私抢弟子,一早已将钟小于领入门中了。” 其余四位听此一说,却都将视线落到了戒玄道人身上。天智道人首先哈哈笑了起来,“之前师兄既已收一高徒,再收下此弟子可是应该的。” 钟小于之前受戒玄道人帮助才入得法门,已是满心感激,现在见其又应允肯收自己为徒,自是激动得恨不得马上朝他磕几个响头。 而慧道真人见事已解决,于是挥手而去。倒是那几位首座,看了看戒玄道人,再看了看钟小于,均是摇着头离开了。 鲁一法见众人均离开了,这才斗胆地向前拍了拍钟小于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这下,你可是我的小师弟了!” 钟小于却又是激动又是不安,看着戒玄道人,双膝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师父!” 戒玄道人额首,微微一笑,吩咐鲁一法把钟小于带至其一门修炼之地上阳山上。 第一卷 第十四章 上阳山 上阳山位于云陵南隅,为云陵最接近荒蜀之地,山上遍披葱林,至山腰处方见一劈开空地,为进上阳山脉修静地之入口。从那入口处而上却是粗砺巨岩铺就的阶梯,往上而抵一开阔平地,见有疏落房屋几许,再进数十步,房屋居所数百间才在绿树浓荫半遮蔽下显露了出来。那群屋之前,却也先见有一碧湖,虽比先前在云陵大殿前所见的水潭要小了些臾,美丽却不逊寸毫。湖水乍看深蓝深蓝的,见不着底,仔细看时会发现湖中各处其实是深浅不同的蓝色,也许是被此刻晴朗的天光调整了划一的调子,于是成为了深蓝,中间则滟潋着波光。靠岸的水中,长着如长长的秀发般的植物,有的居然还开着小小的白花,让人在深邃的颜色中看得悦目,甚是心赏。偶尔看到有鱼儿,或瘦或肥,或扁或长,在其间走来走去。 湖周围的树木山石以及近处的房屋都倒影在了湖水里。飘过的白云,也许迷恋上这个美丽的湖湾,久久停留在了这里,再也不舍得飘走,结果湖蓝跟着大片的雪白和白花的点点,两相映照,甚为极致。天空中总有寂寞的鸟儿飞过,也许是苍鹰,也许是鸿鹄。它们在天上划过天空的同时,也在湖里划开了水面,天空,湖水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合拢,这短暂的动只衬得湖水比之前更加静谧。 钟小于一下被这美丽的湖景给吸引住了,在湖边驻足后久久未挪动一步。鲁一法看钟小于那痴迷的样,裂嘴一笑,“小师弟,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上阳山的景物秀丽十分呢?” 钟小于这才恍悟过来,点点头。 “来日方长,师弟大可慢慢领略我们上阳山的景致,目前是要先为师弟安置居身之处。”鲁一法理解地拍拍钟小于的肩膀,然后神秘地说,“要知道,韩陵门下五派山前,都有一个如此这般的湖,而且,这些湖跟云陵大殿前的水潭一样,可是大有文章的。” 被鲁一法这么一说,钟小于想起了那潭中的巨蟒,心是一惊,赶紧退后了几步,鲁一法见状,自是哈哈大笑起来,钟小于一下脸便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跟着鲁一法走到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内,钟小于才把已是脏兮兮的褡裢扔到了屋内的木椅上,一路走来,从鲁一法得知,这上阳山一脉,师长一辈仅有戒玄道人一人,因其不愿多收弟子之故,全门上下徒子只有近五十人,三个月前那新入门徒弟中,戒玄道人也仅勉强收入三人,其中一人却是掌门慧道真人硬塞过来的,再加上现今入门的钟小于,则算为四人。 而在戒玄道人所收之徒中,鲁一法算是年长一辈,从入门之日起计有六年,是目前跟在戒玄道人身边时间最长的徒弟,被上阳山一脉弟子尊为大师兄。新入门之徒,也是先由他教法。当下,钟小于便被鲁一法领着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因新到陌生之地,再加上钟小于怕生,虽是逐一领见,但记住名字的师兄师姐却是甚少,往往是这边介绍完,那边便把名字与相貌给忘了,幸亏鲁一法并不以为意,反劝钟小于宽心,日渐相处则会相熟,钟小于这才放下心来。最后,却是与见那三月前的师兄。本来钟小于与他们一起入门,应为同辈,无奈钟小于如今才到门下,比他们自是迟了三个月有多,故为师弟。 钟小于却只见到了两人。一人是身子高大,相貌粗豪之辈,见钟小于则亲切招呼,据鲁一法所说唤做方双兴,另一人名为冯少乐,却是个斯文之徒,大概是已知钟小于落于自己三个月方才入得门,神情间对钟小于甚是轻视,不多答理,还有一人却没见到。鲁一法见少一人,虽也是有不满,但却未加多言,只告知钟小于日后修行戒玄道人已有吩咐,让他跟着自己学着功课。钟小于能入门一事,想想当是多亏了鲁一法不少,也未曾深想,连连点头。 就这样,鲁一法便教与钟小于门规戒条及每日须做功课等,待说完却是日近黄昏,于是钟小于便跟着鲁一法入了厨房,却是准备一派上下人之膳食,亦为新入弟子之分内事。钟小于未来之前此事是那方双兴在做,钟小于来之后因辈分最小,则从此落入为钟小于之每日功课,而那鲁一法则是每日饭菜之主厨者,负责一派饮食之事宜。 当夜幕完全落下之后,那居于各处的弟子们便纷纷来到厨房领取自己的一份饭食,到最后则仅剩下戒玄道人和新入三名弟子加钟小于,连同鲁一法共六人未有饭食,却是把饭菜送到了厅内简易的膳食厅,一起用膳。 当钟小于帮着鲁一法把一盘一盘的饭菜摆上桌上时,才对坐在上座的戒玄道人恭敬地作了个揖,方才在末座坐了下来,鲁一法则坐到了戒玄道人的左手边上,戒玄道人的右手边上的座位却是空了出来。方双兴和冯少乐都用眼睛瞄了那空位一眼,均不做声地低下了头。 戒玄道人却丝毫没注意到少了一人一般,起筷便呼,“吃饭吧!” 于是都动起了筷子,钟小于却是看那空位看了许久,再看看戒玄道人并无不妥之处,虽觉奇怪,也抓筷而食。饭刚入口,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带着半是不满半是戏谑的声音迈了进来,“哎呀呀,怎么不等我就吃饭了?” 一听这声音,方双兴和冯少乐都竖起了耳朵,鲁一法则有点生气地训斥,“这叫什么话?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处疯去了还怪别人?”而戒玄道人依然不惊不喜,目光专注在碗里,慢条斯理地嚼着,钟小于听着声音耳熟,转身看时却是一喜,“易水寒!” 易水寒进屋已见饭桌前多了一人,他日间也耳闻今日上阳山多收弟子之事,却没想到居然是当日认识之钟小于,故见是他时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呵呵,我们当真是有缘呐,三个月后真成同门了!”然后是上前揽着钟小于的肩膀,压低声音问,“你好歹是进来了,怎么别的门派不入,偏做了这糟老头的徒弟?” 声音虽小,却令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钟小于一时尴尬得答不上来,倒是那鲁一法勃然大怒,“易水寒,不得对师父无礼!” “呵呀呀,弟子不敢!”易水寒满不在乎地放开了钟小于,走到戒玄道人右边那空位坐下,瞅了瞅桌面的饭菜,眉头紧皱,“又是这几道菜,大师兄能不能有点新意呢?” “有你吃便好了,怎来地那么多怨言?”鲁一法拉长了脸,显是对着既迟到又无礼的易水寒没什么好感。 “师兄这话就不对了,好歹今天我也算是小有成绩呢,不好好犒劳一下怎么能成?”易水寒说着,转向那一直一言未发的戒玄道人,“老头师父,那棵巨树我今天可是砍下来了,明天弄点有挑战性的难题来吧?” 闻易水寒此言,除钟小于感莫名其妙外,方双兴,冯少乐,还有鲁一法均是失色,吃惊地看着易水寒,就连戒玄道人也是颇感意外地看着易水寒,开口问,“你当真把那棵树给砍下了?” “当然!”易水寒把双手摊开伸到戒玄道人眼前让他看了个仔细,然后抓起筷子吃了起来,“若是不信,明日一早上山去看不就得了?” 饭席上却是安静了下来,只有易水寒咋吧咋吧吃饭的声音,戒玄道人紧盯着易水寒,沉思不语,钟小于则惴惴不安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半懂半是不懂,而其余各人却是面面相觑,不敢发一语。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元树 到用完膳后,钟小于帮着洗碗的时候,才从一旁的鲁一法口中得知,按照上阳山修习规矩,新弟子入门,头两年须上山砍下指定之大树,一年一棵。这易水寒入门三月多,居然便把头一年的任务完成了,自是令人惊叹意外。 “砍树会有什么困难的么?”钟小于不知道当中厉害,这么傻傻地问了一句。 鲁一法则是苦笑一声,继续给钟小于解释下去。 原来,这两棵树,却不是一般的树,而是戒玄道人用其自身所聚之元气,集合生成的元之树,那树与一般普通的树不同,树身光滑无比,刀斧难以刻入,更何况虽说为砍,却不允许弟子用利器锐斧,而是徒手断之,故其实因叫为空手劈树更为来得恰当。 钟小于虽听得真切,却不甚了解,只是觉得这劈树一项比推那巨门来得更是困难,当下心里着紧,鲁一法似是看出了钟小于的焦虑,拍拍其肩膀,“别急,那易水寒是天资甚高之人,百年难见,你虽无法与其相比,但假以时日,小于师弟未必不能修有所成。” 钟小于初入韩陵,还恐陌人相欺,如今遇上鲁一法对自己万般照顾,处处关怀,心里踏实了许多,当下点点头,心也安定了下来。 晚上入寝时,看着那干净整洁的竹榻,抱起了床枕,自是钻到了床底,铺开睡了下去。对窗皎洁的白月光,如霜铺在了地面,雪般灿烂,钟小于忽然想起了当日在斯坪村,谢氏和苏苏陪着自己在床底歇息的景象,心里激动片刻,继而振奋起来,娘和苏苏要是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韩陵弟子了,一定会替自己高兴吧?为了娘,为了苏苏,不管前面有多困难,都要克服才行。钟小于对自己这么鼓动着干劲,终于在月光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钟小于还没来得及起床,便被一声吆喝吵醒了,“钟小于,钟小于,起床了!”声未完,一条人影已是跳进了钟小于的小屋里,来的却是易水寒,他见钟小于的床上无人,吃了一惊,再看时发现钟小于居然睡在了床下,满脸更是讶异,“你怎么了,昨天睡不惯摔床底了么?” 钟小于尴尬地笑着,慌忙从床底钻了出来,连带把被枕放床上整理起来,边叠边问,“易水寒,不,易师兄,这么早找我,有事么?” “别那么麻烦,叫我易水寒得了,又不差那几天。”易水寒对钟小于的古怪心里狐疑,却没问出来,只是说,“我来叫你上山一起砍树啊!你该不会还不知道这上阳山一脉的什么劳么子规矩吧?” 钟小于点点头,表示知道,于是跟在易水寒后面出了屋去,朝那还是迷雾遮腾的山上走去。 山色蒙胧,晨早的雾气还没散去,笼罩在树间,湿气颇重,不少树叶草芯上还残留着水珠,走动时不经意被触碰,便咕噜着掉落在了地上,阳光还在山的那一边,光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钟小于呼了两口气,已觉这山上的空气却是极为清新,在一呼一吸间便把体内的不少污气去了不少。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再往上攀登百米左右,终于到了昨夜鲁一法所说元树之地。与周围其余苍翠葱茏之绿树相比,那元树生得却是特别怪异。无枝无丫,无根无叶,只光溜溜的一棵十米直径粗的向高空而展,与树比不大像,却更像大厦间顶梁而立于地的栋梁,看着那树身却环绕着似雾气般的白气,但比之雾气却更是缥缈虚无,伸手触之,则感滑如美玉,推之,则沉如金属。此树却不能用利器砍之,钟小于只能合掌作刀状劈去,自是毫无动静,倒是手缘反而红肿起来,痛得钟小于一下抽回手,使劲搓揉。 易水寒见钟小于如此,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钟小于忆起昨晚他曾说已砍下一树,于是让易水寒领自己去看那已断之树,易水寒却是不动,只伸手一指,钟小于才发觉前面十步便躺着横倒下之一树,登时张大眼睛走了过去,看到果然是一元树,失去了矗立之威,可怜狼狈地折断于地上,断口处却隐隐还环绕着那浓浓的白气。 “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钟小于心里暗自羞愧,自己用三月时间才入门,易水寒却用三月时间已倒树,对易水寒更是钦佩。 “呵呵,就是这么踢下去的。”易水寒说着,利落地伸出一脚做了个踢树的样子。 “不是,不是用手劈么?”钟小于傻了眼。 “哪管是手啊脚的,只要不是借助其他利物,是你折断了这树便成了。”易水寒耸耸肩说。 “是,是这样?”钟小于点点头。 “好了,你以后每日到这里劈树便是了!要过去看看另一棵树么?”易水寒得意地问。 “什么另一棵树?”话刚出口,钟小于便明白过来了,那鲁一法说一年砍倒一棵树,易水寒既已砍倒一棵,自是让其砍那第二年须砍下的另一棵元树了。当下又跟着易水寒进了元树林更深一处。 到那一看,却是另一番景象,那元树模样虽跟之前看到之元树一模一样,亦是无枝无丫,无根无叶,但看那树身却足有五十米粗壮,上不见尽端之处。 钟小于见了更是心里一凉,刚才那树自己已是毫无办法,若让自己对此巨树,更是束手无策。易水寒亦是围绕着巨树参观一圈,然后腿起脚落,大呵一声踢在了那元树上面,没想到光滑的树身上却是连个影儿也没留下,易水寒转过身,朝钟小于摊手一笑,“呵呵,看来又有得玩了,我倒要看看老头师父的元树有多厉害。” 看钟小于看易水寒对那树横踢拳打,忽然想起自己应该退回那前面之地,于是跟易水寒招呼之后返了回去,一路走,却是一路想该如何劈倒那巨树。 回到原来之地元树林时,却发现那方双兴和冯少乐也已经上得山来,每人对着一树,却不见他们劈树或推树,只静静盘坐于树下,闭目养神。钟小于当下又是一阵纳闷,怎地不是想办法折倒这树吗?师兄们何故却是如此举动呢? 直到也赶上山来找他的鲁一法,叫他到一边,讲解打坐,冥思,又教其人体经脉和元气运行之道,方才明白过来是如何一回事。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元、法、术、势 前面有提,韩陵一门,却是古秦修炼之士非空玄人取韩非之学潮精华而入修道之术所创。众人皆知,韩非所倡之法家主张,集前人之精髓,即商鞅之重“法”、申不害之重“术”、慎到之重“势”,构成法家思想的终极核心。其“法”则是治国之根本大道,主要却是健全法制,“术”却是指一国统治者须懂得驾御群臣、掌握政权、推行法令的策略和手段,“势”指的是君主的权势,即帝王凭借生来之身所有的权贵地位,更进一步则为独掌国家军政大权,凭此达到威仪天下。擅用“法”,“术”,“势”,不仅可以察觉并防止国内所治之民犯上作乱,维护君主地位,并可达强国富军,号令天下之大帝皇势。 而非空玄人却将其“法”,“术”,“势”另入范畴,用于修道运气之列,再结合仙家修术,开创了韩陵修行之新制。粗略试讲即为四个阶段。初段却是人生而自然之“元”始阶段,即众人所知之人身皆存元发气,感觉到体内元气之存在,透悟其运行,则为完成了初级阶段,第二阶段首则为“法”,亦即运气之法,与韩非治国之法大同小异。人若感受体内元气,但无法运合积聚,则空有感而修不行,任由身内之气白白散发而不得,故“法”亦称之为“炼气”阶段,即为循气行法则,将自身元气暗合聚集,方能为己所用,就如一国若是有纲理常法,才有发展;参悟“法”之阶段,则进入“术”之阶段。天地五常,金,木,水,火,土,故人聚集之元气,无非具此五元特质,“术”即修炼之人,明了自身元气之特质,按其所属五行特性纯熟运用所凝炼之元气,譬如,元气质属水行之人,其行气有如流水,轻柔绵软,且遇圆则圆遇方则方,是为五行元气中变化最大者,其人运气,无论攻守皆以无形而循,却万端变化,并能根据所遇环境改变气之攻守之势,再如元气质属木行之人,其行气之术却循木之成长,重在增强人体蕴藏的动能和力量;韩陵门修道之最上乘阶段则为“势”,古人有云:以气势制胜,则不动而能退敌。此处所说之气势,便是修行之人臻致其身之元气,达超人之地后,所散发出之面貌。这与韩非所说之势,亦有相合之处。韩非所说“势”,重在说帝王之“势”,却是身为帝王之家者,天生的一股气势,凡人皆难以拥有,故凡夫俗子见威豪之家,帝王之尊,为其尊贵威严所摄,其实却是折服于他们身上所发之“势”。而修“势”之韩陵道士,却将其身所聚合之元气,通过“法”,“术”阶段,再以自身资质修为,便可达臻全之地,其人其行将大异于常人,更可达帝王将相之气势,若有天资高者,突破人类生为凡身之限制,其“势”达到比帝王将相更深境界,拥有非人之“势”,则为道家所追求之最高造化,即为登入仙之一流,拥有仙之气度。 故在韩陵门修行,不同于道家一般之循心法从易到难的修习过程,重却在“法”。因为“法”所聚集之元气,是后“术”运行之大基础,虽若所聚集元气若不多,按合五行之“术”,亦可运行无阻,但毕竟若元气量少,到用时往往匆促而行,功效大半,故入门弟子须多多善于积炼体内之气,上阳山一脉要求入门弟子初两年劈树,意求弟子首先感悟气之所在,并聚合而行,望能在两年内结合韩陵心法参透“元”。而后初步涉及“法”,即依规运自身之气击断同为元气所炼之树,为日后修炼铺垫要因。 当下钟小于听得却是半懂不懂,想起一言所说是来此习一身武艺,听鲁一法说来却是半句未提武艺之事,于是疑问,“那这运气,跟武艺有什么关系呢?” 鲁一法微微一笑,又是说了起来。 却是说那元之气,即使修行者不会运用,一旦用“法”聚凝而来,首先便会停留在人体内,形成一层天然障蔽,能抵御外来之攻击与侵害,若懂得“术”,自是能运用此元气进行反击之用,故这“术”之阶段,是错综复杂而最为关键者,而“势”,则是运“术”从量变到质变的结果。再说世间修道之人,多不胜数,而有天赋炼“术”者,亦少见成仙之士,故百年来之修士,多以追求修行炼气中所获得之超凡力量为目的,即以修得武艺护身兼济他人为主,那成仙一说,却多是羡而止步。 钟小于又是听了个大概,不过,他心想既是可以强身增长力量,定是能修炼到如一言当初护己之能,故也不多虑。 那鲁一法见钟小于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好学好问,自是高兴不已。却是因为当初他授此于易水寒时,易水寒却是被视为难得高徒,甫入韩陵已被众派相争,皆想据为门下,对此些基础毫末的东西早已熟习通了,不屑听他一提,身为大师兄的鲁一法便觉面子大失,在易水寒和其他两人面前深觉抬不起头,如今见钟小于却是有如遇见知己,故千百个愿意为其讲解指点一二,更是有问必答,郁结于胸口那三月有余的闷气自是舒缓了不少。 钟小于见鲁一法尽兴而去,于是也效仿方双兴和冯少乐之行,择一树坐下,团腿闭目,双手平放于腿上,根据鲁一法所授之心法,慢慢感受着体内元气之生生灭灭。 其实,早在斯坪村的时候,钟小于便已得一言教授心法,故对此息心吐纳之法,并不陌生,但钟小于却按心法修行几月不多见效,却是因那真气运行之必经之脉穴,任,督二脉未能打通之故。而之前钟小于所用之元气,不是火元丹之功效,便是水元丹之威能。盖因那两丹自身所凝聚之气并未真正融入钟小于体内,仅是覆盖于其身,便如同是修道之人,未能真正运用自身之潜能,单凭外物相助。故钟小于之前所修之行,大半也是一言所授之运丹之法,未能触及钟小于体内真气运行。 而要唤醒人体内之力量,运气凝聚,却有两种方法,一为慢慢更醒,即一般修为之人之运气聚合,感受气之运行并熟练运气后以自身之力冲破体内穴脉,让全身元气在体内运行无阻;一为强行唤醒,却是借用外力打通体内穴脉,而后习得运气聚气之法留住真元。 这两法却为第一种方法为安全之道,因在体内穴脉疏通之前,已熟懂气之运行,故疏通后很快便能凝聚全身真气,若为第二种方法,若不懂心法运气之人,在打开体内穴脉后无法有效控制凝聚真气,那真气便会外泄,修炼之人则有性命之虞。所以多数人,均采用第一种方法 现在钟小于亦是遵循鲁一法教诲,同其他二人一起,同习运气之理。只是一想到自己已是迟了他们三个月才入得门来修炼,心头不由有些烦躁,故钟小于运气之时,带有丝丝烦躁之息,对其运习却是大为不利,如此过了一段日子,钟小于的修炼却是不见增进。 第一卷 第十七章 逆气 上阳山弟子若为入门初年,晚饭膳食均与戒玄道人共进,盖在因此而可询知每位弟子之修行进展,钟小于连过四五个月,虽在冥念中感受到体内元气运行,但却对于凝聚之法,不太开窍控之,故每每戒玄道人问及修行之事,均羞赧自卑。戒玄道人却并未对钟小于之缓慢进展多加评论,只每次淡然一问,而后按下不提。旁人看来似乎没什么,但钟小于心里却日渐焦虑。想当初好不容易进入韩陵之门,却因非聪慧之人遭韩陵各派首座不乐见,若不是戒玄道人一再相助,恐怕自己今日不知身在何处,故钟小于心中对戒玄道人的感激,非一般言语能明,而从到上阳山一刻,钟小于更是暗下决心要好好习炼,以报戒玄道人知遇之恩,无奈如今,修行受挫,却想是比入门之时更无能为力,当下更觉丢脸,无以面对师父,结果每日晚饭与戒玄道人碰面,倒成了最难以煎熬的痛苦时刻。 这天晚饭过后,钟小于在席间应对戒玄道人,自己也觉唯喏胆小,心里泄气,正满脑子愧疚地慢慢洗着碗箸,没想到外屋传来喵喵的声音,而后却响起了鲁一法恼怒的叫喊,“你这怪猫,怎地又来偷东西了?” 钟小于听得那猫叫,却慌忙放下碗箸冲了出去,接着灯光看到果然是多些日子不见的怪猫,不知道何时窜上了厨房外的大树上,嘴上却叼着一个晚膳后留下的馒头,盯着树下哇哇气极的鲁一法,想不久前,那钟小于的食物亦是怪猫如此获得的。钟小于当下一喜,“怪猫,还好么?” 怪猫见那钟小于出现却是也欢喜地喵地叫了一声,亦不顾那馒头掉落在地,一头蹿下到钟小于的怀里来,钟小于见怪猫如见亲人,喜得满脸笑容,抱着怪猫不停地撸揉其毛发,“怪猫,你是来找我的么?” 怪猫连叫两声,算是应过,头却不停地在钟小于下巴上蹭着。 “我说你这怪猫,还真是机灵,没吃的也会溜到我的厨房来!”鲁一法与这偷食的猫打交道不止一次,见那怪猫与钟小于如此亲切,不知道是褒是贬地说。 “对不起,大师兄,怪猫一定是饿坏了才偷吃的。”钟小于看鲁一法盯着怪猫,似有不满,慌忙为怪猫解释,“以后我一定看好它的。” “别在意啊!既然怪猫是小于师弟你的,当然也是我们上阳山的了,我们上阳山还不至于连一只猫也养不起!”鲁一法听钟小于这么说,自是知道他以为自己生气了,连忙笑着说,指了指那爬到了钟小于肩膀上的猫,“只是我在奇怪,猫不是吃鱼和老鼠的么?怎么你这猫竟是杂食的,什么都吃?” “哈哈!对呢,所以我叫它怪猫!”钟小于用手摸了摸伏在肩上的怪猫,这么说。 “呀,小于你果真把它带上来了!”刚从另一边的房门出来的易水寒,一眼便看到了那怪猫,笑嘻嘻地走过来,伸手逗了逗那怪猫,那怪猫似乎也认得易水寒,冲他喵喵叫了两句,像上次那样瞪眼龇牙。易水寒及时避开了,大笑,“这小怪,该不会还记得当初我跟它抢肉吃的事吧?” 钟小于看那怪猫的样子,也是一笑,却是奇怪地看着易水寒一身的装扮,“水寒,你还要上山么?” “恩。”易水寒点头,伸出左手拇指点了点鼻子,“那劳么子的大树,我可是打算一年内便把它给折断的,剩下那一年的时间,就可以过得自在舒服一些了!”说着,易水寒笑了起来,钟小于却是联想到自己过了那么多时日,连聚合运气还没学好,这易水寒却已计划好了下一年的事,原本开朗起来的心境马上又暗了下去。 “对了,小于,要不,你也跟我上山怎么样?”易水寒见钟小于脸色黯然,自是知道钟小于心里想些什么,于是这么说。 钟小于看了看鲁一法,鲁一法却满脸不悦,顾左右不正眼看那易水寒一眼。钟小于记得鲁一法曾教过自己,晚上休息,亦为修炼之道,因修法不是一蹴而就能成的,当讲一张一弛之行,于是低下头去摇了摇,于是易水寒略带失望而去,看易水寒消失在夜雾中,钟小于心里泛起的却是极度羡慕之心。 到晚上睡下在床底,看那怪猫蜷缩在一边,又望到那凌然的月光,念起这几个月来的修行,钟小于心里无一刻安生,再想起此时在山上元树之地修炼的易水寒,想了想,终是偷偷钻出床底,轻掩上门,一个人往那山上登去。 夜间山林露寒雾重,去路依稀,树凉冠静,偶尔夜风袭来,亦觉凉意层层。钟小于在这山路中行进,也不觉丝毫凉意,只因他此刻满脑子却是如何得法修行断树之事,焦躁热气难平。待上得元树之地,对着那巨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坐下冥思,未有半点得益之处,于是站了起来,看了看林子深处,朝那是易水寒修行之地走了进去。 进得那巨树之地,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只寥寥几棵庞然之树,在夜间的树林中傲然视地,还散发着隐隐地白气。钟小于看那巨树时,心里更是万般冰凉,见不到易水寒,刚要离去,背后却受人一击,吓得他慌忙跳开,定睛一看时却是易水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于你终于还是上山来了吧?”易水寒笑了笑,望了望身边的巨树。 “你,你刚才是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没见着你!”钟小于说着,惊讶地看着他。 “呵呵,你想知道么?跟我来吧?”易水寒说着,提劲却走上了巨树上,身与地面成90度角。 “这——”钟小于见易水寒走在树上却如履平地,登时傻眼。 “快上来吧!”易水寒走出十米,见钟小于在树下不动,于是喊,“把全身聚合之气平衡于各处,再以气御制于脚下便可。” 易水寒如此一说,自是教钟小于如何运气控术,却不知道钟小于集结于体内之气,只在体内乱窜,却做不到如易水寒所说之举,钟小于尝试了几遍,终不得果,又见易水寒越走越高,于是一下着急,也顾不上什么气运术控之类的,只当那树是平常绿木,一脚蹬了上去往上而攀,初时因那树身极滑,脚搁上去马上便滑了下来,可钟小于在山林中生活亦有不短之时日,善爬林中之树百种,见此状况自是应对有策,未等一脚滑下另一脚已跃然而上,这样竟是连爬几十米,比那运气而走的易水寒倒是轻松了许多,眼看便追上了前面的易水寒,那易水寒见钟小于不听自己所言,单凭脚力与体力竟也追了上来,甚是惊异,到后来,却见钟小于脸呈痛苦之色,不由大惊。盖因此元树越往上,其元之势亦越强,若身无元气护体,就如裸体受强力攻击,而钟小于却是丝毫元气未聚合而上,那身子仿佛是在一瞬间遭受了重达千斤之压力,故倍感难受。 “小于,运气护体。”未等易水寒出此言,钟小于也想起鲁一法所说之聚元屏障一说,已是自觉运气,却在运气间觉心脉紊乱,感觉到勉强聚集起来之气毫无章法在体内乱窜,心里一阵慌神之际,却是万端恶心,额头凉寒,眼前一黑,身子便如落叶坠了下去。 在高处眼见不妙的易水寒,慌忙纵身而下,赶在钟小于的身子摔倒之前接住了他,才免其落地摔骨之险。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惩罚 待钟小于晃悠悠有了知觉醒过来后,发现原本昏暗的天色已是光亮,自己身在竹榻之上,盖着平日所披之衾,身边却站着鲁一法和易水寒,那端坐在木椅上的,不是戒玄道人是谁? 钟小于忆起昨晚之事,慌忙坐了起来,却觉身体各处皆疼痛不已,叫了声师父后是立时捂胸冒汗。 “看吧?易水寒,你看小于师弟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鲁一法见钟小于痛苦表情,心疼怒斥易水寒。 “大师兄,不关水寒的事,是小于自己无能。”钟小于从没见易水寒脸色有过如此之苍白,知他心里亦不好受,慌忙又说。 “小于师弟你还帮他说话——”鲁一法气愤却是欲继续说下去,却被一旁的戒玄道人制止了,令其退下,让易水寒也出门外候着。 钟小于见两人均退了出去,惶惶然看着戒玄道人,因不知会受何惩罚,心慌不已。 “钟小于,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戒玄道人却是看着钟小于,淡然而问。 钟小于自是清楚应该是自己未能好好控制身体上之聚合而来之气,却强行运用,故元气乱走导致体内受伤,当下以为戒玄道人责怪自己功夫不到,更深地低下头去。 哪料那戒玄道人却丝毫没有怪责之意,又淡然而问,“还记得当日,你困于法门之前的那些日子么?” 钟小于不知道为何戒玄道人如此一问,纳闷地抬起头,看着面容平静的戒玄道人,心缓缓一安,点了点头。 “你那个时候,却是作何想的呢?”戒玄道人又问。 钟小于想起了那三月有余的孤独日子,想起那悉心听从一言教诲每天运行心法,每日对那石壁挥拳练力,每日对月空感虚无,每日夜里念乡想亲的悲凉,鼻子一酸,马上又竭力按捺住了下来,想起了娘的话,轻轻而吐,“男儿当做能为之事,这是娘教的。” “是么?那依你所看,你现在能为之事,却是什么呢?”戒玄道人又问。 钟小于想了想,自是知道自己还无能力折断那元树,“按照大师兄教导的心法,每日修习炼气。” “既然你知道自己当做之事,怎么却如此鲁莽急进呢?”戒玄道人再一言,点醒了钟小于心中焦躁困惑之事,钟小于冲口刚要言,“弟子——”却被戒玄道人挥手打断,“修道者因各人身体素质及资质皆有所异,固修为进展有快有慢,但不管何种修炼,却都须戒燥戒急,要知循序渐进方为大要,欲速往往不达,急进常不得要领者,轻则修为尽失,重则掉之身家性命,你懂么?” “弟子明白。”钟小于应着,心里却是暖意涌了上来,本以为自己修炼不得法,戒玄道人对收自己这个粗劣之徒会感失望和后悔,更是会责难自己,没想到师父不出一言怪罪,不但能体会自己焦躁的心情,更谆谆教诲,感激之余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既然明白,那日后则当如在法门之前静心修炼,切不可硬来。”戒玄道人说着,站了起来,转身而走,“接下来这些日子,你首要的却是把伤养好,其余一切待伤好后再说。”刚迈出门口,又停住了,问,“钟小于,当日法门之前,你可曾练拳?”见钟小于点头,便说,“往后修行,除冥想运气,你可尝试每日以元树当石壁练拳。” “是,师父。”钟小于恍然大悟,慌忙谢过戒玄道人。见戒玄道人终于走远,这才放下心来,那戒玄道人之话语,却犹在耳中。 师父,真是个好人。钟小于觉那敦厚仁慈之戒玄道人,像极了那收养自己的李伯,亦像那一言对自己百般关爱,顿觉舒心以后,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卸下心头,畅快地入梦而去,直到睡至醒来发现夕阳已然下沉,想起要帮忙下厨,赶紧起身,发觉身体虽然还是沉重隐痛,却比早上好多了,于是放心地走了出去。到了厨房,才看到今日协助鲁一法之人,竟是易水寒,他一时咋舌,“水寒,这,这——” “呀,小于,你没事了么?”易水寒却安之泰素,一脸笑意。 “你怎么会在厨房?”钟小于依然不解,只因这入门以来,易水寒从来是独来独往,若不是在元树之地,则一日难见其人影,晚膳时也是最后一刻才到,上阳山杂事从来不见其参与,更何曾下厨帮忙? “他是活该,被师父罚入厨干活,不到你伤愈便不停止,亦被禁止上山半月,停止修炼。”鲁一法在一边幸灾乐祸地说。 “那有什么,半月之后看我如何把那元树折断。”易水寒毫不在意地一说,然后把几盘菜放到手上,端出了厨房。 “嘿,小子,真爱说大话!”鲁一法知道即使韩陵中人都看好易水寒,即使连师父戒玄道人,也不禁要赞其为天分高为,可却不信这易水寒当真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完成上阳山一脉弟子须两年内完成的事,当其是吹嘘,自是摇头不信。 接下来几日,钟小于谨听戒玄道人之说,安心养伤,每日除帮帮鲁一法处理杂务,便是呆在屋里静坐,而后见身子痊愈无碍,则在山中各处游走,借此也略略领览了山中景色。而那被禁止修炼的易水寒,下厨打打下手外,却也闲不住,不是到上阳山师兄各处溜达,就是在山中到处乱窜,一日刚好与同样在山中游览的钟小于遇于同一地,一笑之下两人凑头一处,知都是闲事之人,于是干脆结伴而行,誓要巡视这上阳山上上下下。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后山 两人这日从山下爬到山上,再从山上下来,停留在众人歇息之地前的树林里时,缓步却靠近了那曾见过的碧湖。当时却是正午,艳阳悬挂在湖上的万顷碧空,那湖面犹如明镜,将那太阳蓝天之镜收入湖内后,却是变得犹是镀金一层。 两人走的口干舌燥,易水寒见了那湖当时便扑到了湖边,把头伸进湖水里一阵浸透,还大口喝了两口,这才湿透着头发躺在了湖边,钟小于却小心多了,只因记得鲁一法曾经说过,这湖内可是大有文章的,他害怕自己把头伸进湖里的时候,那湖中若是突然出现一条巨蟒,不分好歹地把自己的头一口咬下,便回不去见娘和苏苏了,所以钟小于是提防着走到湖边,看湖面没什么动静,于是才伸手进水里,洗了洗,这才掬了一捧喝了起来。 两人在湖边歇息了好一会儿,易水寒看看热辣辣的太阳,再看看屋后茂密的密林,提议说到再到后山去看看。钟小于想反正回去亦是静坐,于是点点头。 这后山却是险峻挺拔直落入云海之势,是为山阴深谷处的野树怪林。不同于前面上阳山已被前辈师兄用山岩铺就山路小径,却是几无路无途之人罕到之地,听闻师兄们有说,这后山多为原始树林,地形复杂,幽深难测,仅有修为高质之士可一进探之究竟,但回来之后均说是无甚可看,皆为穷石绿野,且多浓雾怪虫之辈。再加上上阳山弟子心专修道,故也少有进后山之举。 钟小于跟在易水寒后面,看那浓雾弥漫散不开而在树间滚动之气,心里已是后悔了一半。想那易水寒一身本领,如果遇上什么意外自是不怕,自己却连聚合气也成问题,若真有什么差池,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继而又想到师兄们说这后山无甚凶险,故那心亦一时忧虑一时紧张。钟小于这么左思右想之际,两人却来到了一开阔平地,地上芳草茵茵,碎石零散,中有一浅浅溪流,金光粼粼,一直朝南流去,远处那溪流向之处,却是丛丛松柏密集横生,灌木缭绕,似是将里面那浓雾弥漫之地有意隔了开来。 钟小于和易水寒沿着溪流走去,到那松柏丛时停下,互相看了一眼,易水寒刚要纵身跃进去,钟小于却出声叫住了他,“我,我们,当真要进去么?” “当然了,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岂有半途而废之理?”易水寒见钟小于犹豫,劝说,“难道你不想看看里面那是什么景观么?难保里面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宝贝也不定呢!” “宝贝?”钟小于看着易水寒,不大相信。 “那当然,那些什么武功秘籍,神兵仙器之类的东西,不都在隐秘之处被人寻得的么?”,易水寒这么半真半假地说着,当然也清楚若这后山真有什么宝贝,还不一早被人找着了。不过现在却是跟钟小于这么些日子,习惯了去哪里都拉上钟小于,现在见他退缩,自是不肯,“如果你怕危险的话,有我在呢!”说完易水寒还拍了拍胸膛。 到底小孩心性,最怕被人小看,更不想被人说是胆小,于是钟小于鼓鼓劲,跟在易水寒后头进了去。 没想到却到了一处断壁悬崖,那溪水到此也沿断壁而泻流下去,间隔着的是一两丈多宽的山涧,那涌涌不绝的云雾正是从深不见底的涧底冒了出来。那山涧另一边亦是峭壁,岩石狰狞,中间却有一被涌上来的迷雾遮盖得看不真切的山洞,只看得见洞口垂下的千年古藤,露一截藏一截在雾气中。而山洞口前的地上,却哗哗地往下流泻着一股泉水,如同是在壁崖披上了一条白纱,煞是壮丽。 易水寒走到断壁边上,望山涧那边的山洞,甚是兴奋:“小于,你看,我们都没发现,原来后山还有这么一个山洞呢!” 钟小于见那幽幽不知深浅的山洞,却是大口咽了一下口水,呆呆望着。 “我们过去看看吧?”易水寒说着,已纵身跃过山涧,轻松地落在了那山洞前面,回头叫钟小于也跳过去。 钟小于小心翼翼走到断崖边,望了一眼被白云般的迷雾半掩半露的山涧,被呼而吹上来的风吹得一脸冰凉,他在心里刚测量了一下这山涧的宽度,虽然觉得跳过去有把握,却是在担心会万一失足掉下山涧。他正迟疑着,那山洞里却传出了一声怪叫。 很熟悉的一声怪叫。 易水寒也听出来了,伸头往前探了进去,“小怪?” 钟小于正吃惊呢,那声音又叫了起来,跟那个夜晚,那个时候,听到的声音一样凄厉中带着警戒。 “小怪!”那边厢,易水寒意识到山洞内可能正发生着什么事,顾不上钟小于而冲进了山洞。钟小于急了,咬咬牙,往后几步跳过山涧也跑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阴深不见五指,由于着急,钟小于也没等眼睛适应洞里的光线,像瞎子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走着,不时被冒出在地上的藤根和岩石磕碰着,走得跌跌撞撞。越往里走,那水声越大,而怪猫传来的声音也越响。不知道是因为眼睛适应了,还是因为前面山洞有什么地方传来了光线,钟小于觉得明亮多了。钟小于听到了震得山洞一阵摇晃的咆哮,而怪猫的叫声忽然沉闷了下去,似乎是转变成了呻吟,然后,是有人淌水过来的声音,没等钟小于反应过来,一条人影忽然迎面冲了过来,却是易水寒,他手上还抱着乖乖匍匐在他胳膊上的怪猫,易水寒见钟小于也跑了进来,先是一喜,然后是一急,“快跑!”话音未落,人已是快速地从钟小于身边飞掠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钟小于还未来得及多想,已发现前面的光线越来越亮,当那光线照得这边的山洞亮如白昼的时候,钟小于终于明白了过来。 那亮光中,出现的却是张开大嘴,面目狰狞的怪头,山洞里的光却是它身上的鳞片发出的荧荧亮点。钟小于什么也顾不得想,转身向后拼命地跑了起来。那怪头却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再次抖动得山洞里的不少尘石纷纷掉落了下来。 钟小于感觉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跑得飞快,只一会儿,便冲出了洞口,一跃而过了山涧,跌落到了灌木丛中。 “小于!”那先一步出来的易水寒却没有离开,也候在了断壁上等着钟小于,见钟小于跌落了下来,慌忙跑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钟小于惊恐地瞪大眼睛,摇摇头,看到那窜到自己怀里的怪猫头上居然有几处流着鲜血的伤口,大概是在山洞里被那怪物咬伤的,可是,怪猫怎么会跑到这个山洞里,那怪物又是什么?没等他多想,怪猫却又是怪叫了一声,全身弓了起来,身后,围绕着山洞的云雾忽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散了,一个身影腾空咆哮着冲上了半空,易水寒和钟小于一时忘了害怕,都抬头望着那洞里出来的怪物。 又是条巨蟒!到今天钟小于才发现,这云陵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巨蟒出现?但眼前这条巨蟒,却与之前遇到的都不同。且不论那披覆全身的鳞片在阳光下也闪耀得刺目,只说那蛇头,却比见过的蛇都要怪异,下颚另外还生出了如同象牙般的白色獠牙,最让人惊惧的,却是这蛇,竟然拖着两条长长的身子。 这怪蛇似乎有腾云驾雾的本领,冲到上空后伸着信子左右巡视了一番,很快便看到了地上的易水寒和钟小于,马上便拖着那怪异的身子俯冲了下来。 易水寒来不及扶起钟小于,一推便把钟小于推过了灌木丛另一边,自己也跃到了另一边,刚好避过了怪蛇的攻击,那怪蛇却也敏捷,在撞到地上之前腾转了身子又跃到了空中。然后却是大口一张便朝易水寒这边咬下来,易水寒见那蛇再次冲下来,却有了准备,待蛇下来时,看准了便朝蛇口獠牙下的侧颚一脚踢去,怪蛇又是咆哮着怒吼,竟是生生将易水寒的一脚接住,不管那脚深陷入皮,抵死撞着易水寒,单脚而立的易水寒马上站不稳了,缩回脚后退几步,那怪蛇却是不依不饶,张开大口便朝易水寒的头颅咬去,要不是易水寒及时抓住了那口外的白色獠牙,恐怕一瞬间已身处异地。 在灌木丛后面看得目瞪口呆的钟小于,已是忘了害怕,那肩膀上的猫却朝那蛇怪叫不已,钟小于见怪蛇和易水寒相抵,身子还在空中摇摆不已,醒过来后刚要过去帮忙,易水寒却已先呵喊了起来,“小于,快跑回去。” “可,可是——”钟小于站了起来。 “再不跑可没机会了!”易水寒心里却是着急。他本以为自己刚才那一脚,既然凝聚了自己全身的元气,是可以制服怪蛇的,没想到除了激怒了它,竟是丝毫作用未起。自己从来是不做无把握的事的,思量再三,易水寒决定放弃,这才先叫钟小于先走,自己猛然用力趁那怪蛇以为自己还要加大力气与之拼搏再鼓用劲的一刻,卸势而退,蹿进开阔地后飞跑了起来。 那怪蛇怎肯轻易放过,马上便腾空在林中跟过了平地,追在了两人后面。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怪蛇 钟小于在树林中逃窜,心里却是慌得六神无了主,不时回头看看那空中追来的怪蛇,然后开口了几次,都在发出声音来便咬到了嘴唇,到最后终于朝旁边同样奔跑着的易水寒问了一句,“怎么办?那,那怪蛇,一直追过来啊!” 易水寒看了失去血色的钟小于,再看看后面呼啸着的怪蛇,一时也是没了主意。那怪蛇却是下定决心追到底一样,张大了嘴巴死死追在后面,眼看就要追上了,钟小于和易水寒却是把身子一侧,又避了过去,怪蛇恼羞成怒之际,却是把拖在后面的长长的身子甩了过来,一条一边如绳子般飞窜下去又狠又准地一左一右把钟小于和易水寒缠住了,钟小于只觉得有一条铁管般的东西把自己从上到下把自己捆绑了起来,胸膛闷得没了空气,透不过气来,浑身上下在一刹那剧烈疼痛了起来,没等他呻吟出声,肩膀上的怪猫却是灵巧地离开了,跳到了绑住钟小于的那条身子上,喵喵叫着张口便咬,似是要报刚才被怪蛇咬伤之仇。怪猫这一咬却奏效了,怪蛇发出高分贝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嘶叫,咬着钟小于的身子一下便松了开来,另一边身子也软塌着震动,借此机会易水寒赶紧忍着疼痛跳到了树上,钟小于也赶紧坐在地上后退了好几步,依然惊恐地看着那怪蛇。 “嘿,小怪,干得真不赖,揍它!”跳到树上的易水寒看着怪猫的三子爪子死死抓着蛇头,另一只前爪毫不留力地撕扯着怪蛇头上的皮肉,同时嘴巴还咬着一口不放。那怪蛇的两个身子在空中痉挛般蜷起又展开,最后一起朝怪猫攻击,那怪猫却在它们落下之前松口松爪逃窜着掉落到地上,迅速跳上了树,结果怪蛇却是自己攻击了自己的头部,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再看摔在了地上的怪蛇时,才发现它头上变得血淋淋一片,顶部的一块皮肉竟是不翼而飞。钟小于和易水寒倒抽一口气,同时望上了站在树上的怪猫,正看到那怪猫一爪把一块正滴着血的肉压在树枝上,低头嗅了嗅后当场从从容容地吃了起来,不时还抬眼望着地上的怪蛇两眼,得意地喵喵叫个没完。 这怪猫!钟小于和易水寒心里同时叫了起来,却是哭笑不得地面面相觑。 再看那地上的怪蛇,呻吟好一会儿,却是被激怒得无复以加,不顾一切地张口朝不远处的钟小于咬去。 从怪蛇掉到地上来后便放松了警戒的钟小于,哪曾想那怪蛇居然还会发起突然袭击,只看着眼前一黑,一股阴风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朝自己压了下来,钟小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心里一念:完了! 就在钟小于闭上双眼的同一时刻,树上的易水寒和怪猫同时跳了上去,怪猫咬住了怪蛇的其中一条尾巴,易水寒却是坐到了怪蛇身上。受刚才那怪猫启发,易水寒决定攻其头部,虽然易水寒没有锋利的爪子可以抓住光滑的蛇身,却牢牢一手钳住了一边的獠牙,所以,当钟小于张开眼时,看到的却是这样怪异的一幕:怪蛇摔动着尾巴,想要甩开怪猫,却拼命摇着头,想甩下骑在头上的易水寒。 在刹那的惊愕以后,是感激,接着钟小于感到的却是羞愧,继而是耻辱。惊愕是那怪蛇似乎被制住了,感激的却是一猫一人拼命要救自己,羞愧的是自己的笨拙无能,耻辱的却是自己的胆小如鼠。钟小于还在这么自责自愧着,那蛇却是长吼着在地上不停滚动,将头上的易水寒碾过来又压过去,最后一跃腾上了半空,不停翻转着身子,被怪蛇压得眼冒金星的易水寒,再在空中不停地翻腾下,连运气护身也忘了,一时却是松开獠牙,身子便轻飘飘从空中掉了下来。那蛇大喜,竟也不理尾巴上还吊着一只猫,张口就去接着易水寒下坠的身子。 地上的钟小于望着这危急的一幕,想起了不久前经戒玄道人提点而记起的娘说过的话:“男儿当做能为之事!”钟小于脑袋忽然一热,血气冲了上来,以自己也想像不到的矫健,瞬间跃树踢腾着升了上去,一边大呵一边握紧了拳头。 身子在下坠的易水寒,看到迎面冲上来的钟小于,吃惊之余提力运气,凭空翻转身子后在钟小于冲上来之际退到了他身后的树上。 钟小于转眼便跃到了怪蛇口前,刚好易水寒抽身离开,他再无顾虑的全力将握紧的拳头狠狠地击进了蛇口。 那蛇见易水寒离开本还大怒,却在瞬间又冒出了另一个人,却迅速地把什么直冲自己口中放,在又惊又怒中也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只是发生在一瞬的事,怪蛇忽然觉得口中一热,有一团炙热不可耐的东西,直接从口经过头一直贯穿到了尾部,然后,怪蛇的动作完全停止了下来,大概是一秒,那怪蛇松了口,钟小于便带着被蛇咬了喷涌着血的右手掉了下去,躺在地上看那怪蛇惨叫着的口中喷出了一口火,那火很快燃烧了蛇头,继而蔓延到两条身子,咬着蛇尾的怪猫,见势不妙赶紧松口逃开了。转眼怪蛇便变成了两条着火的绳子,啪嗒掉在了地上,滚动着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号响彻山谷,惊吓了许多飞鸟扑棱着翅膀逃离得远远地。好久,那怪蛇的翻动越来越缓慢,哀号也低了下来,最后终于完全停止的时候,蛇身上的火也渐渐地熄灭了。 树上的易水寒惊愕地看着形势瞬间逆转,无法置信。到蛇不动了以后,从树上跳下到坐了起来的钟小于身边,“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打了一拳——”呆呆的钟小于说到这里,已经意识到又是自己身上的火元丹的关系,于是没再说下去。 “是么?你打了一拳,这怪蛇便起火了?”易水寒眼里全是怀疑,可由于怪蛇实在怪异,它那蛇类没有的獠牙,它那浑身发亮的鳞片,以及,从没有见过的两条身子,由于这一切都匪夷所思,易水寒再深想,亦觉若是怪蛇受力自焚,也许也有道理,故也没多问。 此刻林中却尽是难闻的味道。是那蛇原本发光的鳞片被烧得焦黑发出的气味。那怪猫由林中慢慢走了出来,走到那烧成黑色的怪蛇身边,又是拿鼻子嗅了嗅,然后伸爪扒了扒,竟是挠开了怪蛇外面的那层鳞皮,舔了舔,于是便撕咬了起来。 “呀,这怪猫,果然是个贪吃鬼!”易水寒笑着说着,看钟小于的胳膊正流着血,于是扯下身上的衣服给钟小于包扎完后,从兜里掏了一粒随身带着的红丸子让他服下,自己也服了一刻后才满脸疲惫地坐在了地上,两人再对视时,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都放松下来躺在了林子里,望着那不远处的太阳渐渐往西边滑了下去。 “你见过这样的蛇吗?好奇怪啊!”钟小于似是感觉到了自己朗笑的傲然,这么说着。 “我也没见过你这只这么怪的猫!”易水寒应着,浑身酸痛觉得腹中亦是空空如也,看那大快朵颐的怪猫,他舔了舔嘴巴,“你说,这怪蛇的肉,好吃么?” 刚才的惊吓,狂跑,还有恶斗,也让钟小于累得筋疲力尽,听易水寒这么一说,再看看那还在吃得津津有味的猫,视线落到烤黑的蛇身上时,亦觉饥肠辘辘地咽下口水,只是这蛇太怪异了,让他有点顾虑,“那,能吃吗?” “怎么不能呢?我们吃的东西小怪能吃,小怪能吃的东西我们怎么就不能吃呢?”易水寒说着,撑起身子走到身边,扒开表面的黑皮,露出了里面烧得焦黄的蛇肉,一阵肉香顿时冲鼻而来。易水寒再忍不住了,抓了一块放到了口里,边嚼边招钟小于过来,钟小于迟疑着也抓了一块放进口中,却是觉得越嚼越香,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填饱肚子要紧。当下两个人便一人一边寻那没有烧焦的肉狼吞虎咽了起来,甚至在身子里,居然还让他们发现了两个如核桃般大小肉丸一样的东西,软软的,两人还以为这是怪蛇没来得及诞下的蛋,于是一并吞下了肚子。 不大一会儿功夫,在两人一猫的努力下,那蛇除了烧焦得不能吃的以外,两条身子上的肉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只剩下烧没了一半的头和一地焦黑的鳞片。 易水寒望着那头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决定把那头扔下刚才见到的山涧下,于是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断壁边,往下看了看,便把它扔了下去,看着蛇头消失在浓浓云雾中,最后传来轻微地声响,不知道是涌上来的风的湿度还是其他什么,两人都觉心里一凉,赶紧跑了回去。 路上,易水寒还给了钟小于一根长长的白牙,就是那怪蛇下颚的两根獠牙,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牙齿居然在火中都没烧黑,易水寒决定把它们留下来当做这次冒险的纪念,于是从蛇头上拔了下来。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杖责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却是黑了下来,那膳食厅里,戒玄道人,鲁一法,和方双兴,冯少乐,都端坐在饭桌旁,看着这两个一身邋遢的少年。 钟小于还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那易水寒早笑嘻嘻地摸了摸头发,“抱歉,老头师父,我今天跟钟小于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慢慢吃吧!” 易水寒说的倒是实话,两个人刚吃完那蛇肉没多久,肚子还涨得鼓鼓腩腩的。因为之前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今天的事不怎么能告诉别人,所以钟小于跟着点了点头。 这番话听在鲁一法耳里,却是万般刺耳,“易水寒,你吃饱了就好了么?你忘了每天的责罚么?” “不就是帮你下厨吗?反正有我没我,你都是一个人忙过来的。况且,我入韩陵可不是想做厨子的,真要责罚我的话,就真格的来,别拿这么点儿事来唬我!”易水寒不屑,看着戒玄道人,“难不成上阳山只是个教人做饭的地方么?” “易水寒。”鲁一法气愤地叫着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气得发抖,“你——” “好了一法!”戒玄道人挥挥手,呵声让鲁一法别说了,看看易水寒,再看看钟小于,“你们先下去,一会到戒律厅去候着!” 戒律厅!钟小于听到这三个字,登时眉毛便跳了跳,那易水寒却是一脸得意,像是早想到了似的。 戒律厅是专门处置犯过失的弟子的地方。上阳山一脉的弟子已经好久都把这个令人生畏的地方给忘了,这一夜听说居然有师弟犯下错误要到戒律厅以韩陵刑罚处之,自是惊讶莫名,结果一向冷清的戒律厅小小的房间忽然徒增了不少人,都想来看看这个敢触犯戒律的弟子。 站在斗大的“戒”字前面的易水寒,一副早已习惯的表情,轻松环顾着周围的师兄们,不时还跟钟小于说上两句。钟小于却已是满头冒汗,绝没想到养伤还养出这么个麻烦来,心里是后悔不该跟着易水寒到那后山。 那戒玄道人远远地便直朝这戒律厅走了过来,身边跟着的自然是鲁一法,还有那方双兴和冯少乐。本来还低声私语的师兄们一下静了下来,等着看师父如何处置这两个弟子。 戒玄道人走到易水寒和钟小于面前,嘴里却喊:“为江!” “弟子在!”早已在一边候着的掌管刑罚的为江,赶紧走了出来,“师父有何吩咐?” “韩陵弟子若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戒玄道人问。 “回师父,重者杖罚一百,轻者面壁思过一日。”为江答。 戒玄道人看了易水寒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再看那钟小于却已脸色发白,于是再问,“若是屡教屡犯呢?” “则逐出师门,永生不得踏入云陵半步。”为江说着,偷偷看了那两位师弟一眼。 “有,有那么严重么?”这下钟小于却急了,低声冲口而出,看着易水寒。 “好哇,我正想回家去呢!”易水寒无所谓地双手抱头。 “那倒不必,你今天的错没有到要逐出师门的程度。”戒玄道人说着,眼睛却盯着易水寒微微一笑,鲁一法和为江以及其他弟子听着,都以为这戒玄道人不舍得易水寒,毕竟这易水寒还未入云陵,各派便已熟知他的名字了。 “为江,按照戒律,杖罚易水寒一百。”戒玄道人缓缓道来。 “是!”为江应着,手一招,出来两个身体彪大的弟子,一人一边架住了易水寒。易水寒乖乖就范,哼了一声,“还以为会多严重呢,不就是一百棍子吗?我在家可比这杖打得多了,我身子板硬得很,承受得来。” “谁说要杖打你那身子板了?”戒玄道人难得的眉头一皱,“为江,把他裤子脱了,别的地方都别打,就杖责他的屁股,叫他们看准别打歪了!” “是,师父!”为江说着,却是强压下了喉咙的笑声,不仅是他,连那围观的师兄师姐们都忍不住想笑。以为这么多年上阳山的弟子都责罚不兴,难得眼前有一个,还想着会施行多重的处罚,没想到是小孩子的玩意,却也这么大张旗鼓地到戒律厅来,再看看那半大的孩子焦急脸红的样子,自是心里一乐。 易水寒这会儿不像之前那么从容了,慌了叫,“糟老头,你开什么玩笑?打屁股可是小孩子不听话的时候用的,你这算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你这目无尊长,却是小孩子不听话才做的浑事,所以才这么处罚你的,有意见的话一开始就不该犯错。”戒玄道人眼睛闪过一丝得逞的诡异。 八九岁的孩子,从懵懵懂懂已有认知,自是知道什么羞耻廉礼,而这易水寒偏是个早熟之人,明明一孩子却爱作大人想,还以为再怎么严厉的刑罚,自己堂堂一男儿,有什么不是咬咬牙便挺过来的?犯错不打紧,打紧的是犯错后铮铮铁骨不屈不折,可今天这戒玄道人却偏用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对付自己,易水寒自是气急败坏,再看到围观的人群里,不仅有忍俊不禁的师兄,更有几位掩嘴而笑的师姐,一股久违的羞涩和气恼涌上了心头,更是小脸涨得通红。要杖罚可以,可是在师兄,特别是师姐们面前要脱光自己的屁股来责打,易水寒是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太,太狡猾了!”易水寒又气又急,想挣脱那两名师兄的钳制,却是一点用也没有,很快被按在了早已准备好的长木凳上面,而另一位师兄已经动手剥自己的裤子了,易水寒气得冲戒玄道人大叫,“你这个该死的臭老头,叫他们住手,大不了我不做韩陵弟子了,我自己离开云陵!” “你以为云陵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戒玄道人淡淡地看着易水寒露出了光屁股,看着为江举起了木棍打了下去,不忘吩咐,“力道不够,再重一点。” “是,师父!”为江忍笑再狠狠地举起了木棍。 “你——”易水寒开始还想用浑身力劲运气脱身,当发现抓住自己的师兄手腕上的气劲却是岿然不乱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亦不是等闲之辈,再加上自己虽然运气护住了臀部,但维持不了多久,那剧烈的疼痛就开始一波一波地输送到浑身的神经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易水寒,狼狈极了,羞愤地破口大骂,“糟老头子,臭老头子!有种你就放开我,跟我干过!”到后来,大概是骂累了,也疼痛难忍了,为江每打一棍,只恶狠狠地破口骂一句,“糟老头子!”“臭老头子!”最后却是咬牙一声不吭了。 钟小于在一边看得却是触目心惊,双手不自觉地偷偷放到后面护住了自己的后臀,他的举动哪逃得过一旁的戒玄道人,“钟小于!” “是,师父!”钟小于恐慌地应着,眼睛不敢看师父一眼,垂了下去。 “你——”戒玄道人刚要说什么,却看到了钟小于胳膊上的伤,“你的胳膊怎么了?” 钟小于看了那边的易水寒一眼,摇头,“没,没事,师父,是徒弟不小心,弄,弄伤的。” “是么?”戒玄道人自是不信。今天下午,戒玄道人静坐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往日平静的后山的气变得紊乱不齐了,更是听到了那怪蛇濒死的吼叫,虽然不大声,但却清楚地传到了他的心脉。戒玄道人隐约觉得那后山似是发生了什么事,直觉是这两个弟子做过什么了,也知道从这两位脾性皆是执拗的弟子口中问不个所以然,故是打定主意自己上那后山一趟,便没再理会钟小于,抬脚便离开了戒律厅。 而另一边,易水寒受杖一百终于完成了,为江让那按着易水寒两边的弟子松手,然后才又重重再在已是血肉模糊的屁股上再拍了一掌,气得易水寒立时便瞪大眼睛剜着他,为江哈哈笑了出来,“水寒师弟,得罪了!不过没办法,这是师父的吩咐,也是韩陵的规矩,为江师兄不得不从啊!”说完,又是一笑,“不过,下次水寒师弟要是勇于犯错,也请弄点惊天动地的事出来,好让我们开开眼界,若是这种小孩子玩意的话,我们不说,其他门派还以为是我们上阳山专门爱欺负小孩子呢!” 这些话自是取笑易水寒了,那上阳山的弟子们都笑了起来。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易水寒被杖罚这么多下,可是一声也没喊痛,只气呼呼地瞪了为江一眼。却不知道,多年以后,易水寒真做出了让上阳山上下震惊,不得不逐其出师门的弥天大事。 “水寒!”一边的钟小于这时慌忙上来扶着从木凳上下来双脚无力的易水寒,在师兄师姐们一路的笑声中把他送回房间,看着他背仰着俯到了竹榻上,不由担心地问,“水寒,你,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口里是这么说,易水寒的眉头却皱了皱,伸手摸摸裤子,已是渗出血来了,于是让钟小于帮着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个陶瓷小瓶,却打开看时却是之前易水寒给自己服用过的药丸,听易水寒吩咐倒了两粒给他吞了下去,易水寒这才乖乖地不作声了。 钟小于看着那陶瓷小瓶里的红色丸子,记得自己受伤的时候,一言也曾经拿过这样的药丸给自己服用,于是问,“水寒,这些是药么?怎么我服用了以后,被怪蛇咬伤的地方就不疼了?” “那叫红灵丸,是家传的丹药,每次我挨打受伤以后吃了这个就不痛了。来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家里有个家伙叫我带上说是有用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真是乌鸦嘴!”易水寒忿忿然,看钟小于还疑惑地看着那红灵丸,于是又说,“要不你也拿几粒去吧,说不定以后也用得着。” “谢,谢谢!”这回是轮到钟小于哭笑不得了,本想推托,可转念一想,这红灵丸却是真管用的,留几粒备用也不错,于是真拿了几粒揣在兜里了。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行气 从易水寒房间里出来,钟小于松了口气,这才稍稍放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本以为自己也会挨上一顿打的,没想到那戒玄道人却没有惩罚自己,实在是侥幸。刚才听易水寒得意洋洋地传授什么秘诀,告诉自己若以后真遇到杖罚,一定要凝聚全身元气积集在被打的地方,那就没什么大碍了。但他刚才即使会运气护着了后臀,却依然被杖得皮肉开绽,换了是自己的话,不知会痛成什么样子呢?钟小于想着头皮发麻,再去摸摸逃过了一难的屁股,决定以后也不能跟着易水寒胡闹了。 这天下来却是又疲又累,钟小于一躺下床,转眼就睡沉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小于的身体忽然便起了变化,首先是一层青色的气忽然从身子上升了起来,接着,那青色的气升腾到了半空,却是被另一股同样从钟小于体内排出的微红的气逼退到了空中的,钟小于上面那层青色的气,却是水元丹所散发出来的,那微红的气,自是火元丹的气了,奇怪的是,这两道不同颜色的气冲出同时冲了出来,在空中循着钟小于的身子不停的环绕,却是第一次。而钟小于原本平和的脸上,却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那是已然入睡的钟小于,体内起了变化。只觉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便有气涌了出来,一开始量并不大,似乎是平时炼气的时候,与在“元”阶段感觉到身体内的真气运行的情形差不到,于是钟小于并没有在意,只迷迷糊糊中按照平时静修的心法默默运行打算把这股似乎是自己体内的气压下去,没想到没运行心法还好,一运行那气却源源不绝地涌了起来,似是想压也压不下去,那股气越来越强,在各处的经络穴道乱行冲撞,疼得钟小于满身大汗地惊醒过来,惊恐得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气劲到处乱窜,而且还有越来越强的迹象。钟小于以为是自己几日没有修炼的恶果,慌忙钻出了床底,在床下盘腿打坐,按照心法炼了起来,怎料,这时候的体内那股气却不像自己体内运集而来的,更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很快,钟小于发现体内的气忽然有生命般全聚集到了丹田,而后又分散开来,顺着经脉直冲而上,身体似乎在一瞬间膨胀了起来,居然轻飘飘地浮到了空中,钟小于张大眼睛,却惊恐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自己的身子忽然笼罩在了青色和红色的气中。很快,身体里传来的几似是要粉身碎骨的疼痛,钟小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然后张口无言大叫,从口腔却冒出了一股白色的气,在另两股气下盘旋。体内的气似乎消散了不少,但却有另一股气又在开始聚集了,这次他却真切地感受到,这才是往日炼气时所感受到的气劲,虽比往常来的强烈,但似乎却在变强,没等钟小于多想,那气竟又像之前那白气一般,忽然自动地往经络里迅速地冲,钟小于先是觉得浑身的穴道和脉络一起疼痛了起来,整个身体快速收缩起来,接着却是啪的一声,也许“啪的一声”不怎么恰当形容钟小于这时候的感觉,再贴切一点,便是那能收缩的绳子,忽然被人绷得紧紧的,接近极限以后,那极紧后接着断开的极松的一瞬间,钟小于的身子由极其沉重变得极其轻松了起来。那还留在身体各处的气居然不像往常,聚集不起来,亦无法运行,而是非常圆滑地,融合到了一起,钟小于感觉到了那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和谐,而身子,却是缓缓落到了地上。 这却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他的身子落到地上后,从各处的穴道,气竟然纷纷涌出,钟小于才大喜却又大惊。他怎么能料到,此时自己的各处穴道,包括任,督二脉,被刚才那来历不明的白气一冲一撞,再加上体内真气冲击,竟是奇迹般地被打开了,于是钟小于体内的元气才在体内运行无阻,可这却是短暂的,若穴道打通却不知道把气留于体内,那真元便会从这些穴道流失,危及生命。像是直觉般的,钟小于下意识地闭眼再次念动心法,竭力把那真气留在体内。也是钟小于炼这元气不是一天两天,从一言教授直到今日,钟小于临睡都还恳恳修行,故而不大一会儿便制止了真元的外泄,将流动的气凝聚起来,回收体内,再尝试着在体内运行时,自是是畅通无阻,尝试了几次,竟都是乖乖地气随意转,钟小于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满心喜悦,却不防那空中还悬飘着的三股气,居然争先恐后地要冲进钟小于的身体里。 那三道气来势汹汹,还未等钟小于回过神,已是钻入体内消失不见了。钟小于只觉身体里先是一阵冰凉,然后却是一阵燥热,接着却闷声堵气,随后便平静了下来,钟小于坐着不敢动,许久,发觉是真的没事了,于是才伸了伸手,松了一口气。 钟小于自是对刚才发生的事觉得纳闷,那青色和红色的气他自是知道分别为水元丹和火元丹的缘故,但那白色的气,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可是,能让自己学会凝聚运气,在目前的他看来,却是一件最幸运的事,所以哪会还想那么多。他又按照韩陵心法运行了一遍,发觉果然可以运气自如了,心想自己总算做到了“法”的阶段了,暗自开心。刚要重新钻回床底,冷不防看到窗口出现了一张脸,吓了他一跳,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水,水寒?” 易水寒应了一声,从窗口跳了进来,却看着钟小于,半天没说一句话。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有有事吗?”钟小于见易水寒脸色怪异,想若这易水寒是不是把刚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了。 “没事,倒是你,你没事吧?”易水寒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钟小于一番,问。 “没有,我会有什么事呢?”钟小于奇怪地问。 “今天——”易水寒说了一半,转了转眼珠子,没再说下去,“今天,谢谢你了!” “谢谢我?”钟小于一愣。 “对啊,要不是因为你出那一拳,我说不定就被那怪蛇给吃了!所以我来谢谢你!”易水寒说着,看到钟小于的被枕等东西又堆到了床底,奇怪,“小于,难道你还睡不惯怕掉下床干脆睡地上么?” 钟小于听易水寒说谢谢自己本还觉得自信多了一点,听他这么一问又缩了回去,“不是,不是睡不惯,我——”然后声音低了下去,“我,以前——” “你以前怎么了?”易水寒见钟小于说不下去,催问了一句。 “我以前,睡床上的话,会觉得不安全。”钟小于本来不想说了,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易水寒,不知道为什么,有股冲动要说出来,“因为,床上太安稳太舒服了,我睡不塌实,那一点也不像是我这样的人睡的地方。而且,如果躺在床上的话,很容易,被那些人找出来。”钟小于说着,脸色暗淡了下去,“我记得,我都是睡在阴暗的树林里的,只有在黑暗里藏着,才是安全的。”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样的人也好,只要自己变强了,到哪里都是安全的,别这么不自信。”易水寒把拳伸在钟小于胸脯轻轻捶了捶,然后便跳上了窗楣,刚要走,又回过身,对钟小于说,“你知道么,我以前,就是还是个很小小鬼的时候,也很喜欢躲起来。因为我家还有一个家伙,那家伙比我强很多,我根本不是对手,可是后来,当我发现我可以超越那家伙,变得比那家伙更强的时候,我就再也不觉得害怕了。”说着,易水寒咧嘴一笑,朝钟小于伸了伸拇指,“你也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强的,小于。” “是么?”钟小于看着易水寒,激动。 “对,不过你要是打算一辈子睡床底,那我也没意见。”易水寒哈哈笑着,跳了下去。 钟小于看着那空空的被月光照耀着的窗口,愣了半天。 而这个时候,后山,就在那山涧对面的山洞口前,临风站着一个老人,很快,山洞出来了另外一个人,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那是鲁一法,此刻的鲁一法的脸色却是白得碜人:“师父,那肥遗(注一)真的不见了。” 戒玄道人轻叹一声,发出类似于果然如此的感言。“师父,那条肥遗可是修炼了上千年的仙物啊,不知道,”鲁一法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道它体内,是否已经炼就了元丹了?” “就算是有,你也没份了!”戒玄道人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便吩咐,“回去吧!” “师父,不把肥遗找回来吗?”鲁一法不解地问,戒玄道人却不回答,径直离开了山涧,很快掠入了林子里。 “师父!”鲁一法无奈又不甘的声音,在后山轻微地震动,随风吹散在了山岚里。 注:肥遗,《山海经*北山经》:又北百八十里,曰浑夕之山,无草木,多铜玉,嚣水出焉,而西北流注于海。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五脉会武 自那日打通身体穴道以后,又过了两三天,钟小于开始上山修行砍树。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升入了“法”阶段,可是,亦谨谨遵守戒玄道人的教诲,循序渐进,每天只闭目炼气,随后便是以元树树身为壁,击拳炼气。这样过了几周,钟小于发觉每次自己挥拳,竟然都可以感受到身体里的不少真气随出击便会由身体会聚到手臂,当下好奇地出拳之前以气聚于丹田,而后尝试着出拳之时把气引导至拳头,几次失败以后,有些气当真聚集到了拳头,如果是夜晚,甚至可以看到微溢在拳头周围的一些气,钟小于兴奋起来,于是日后练拳都是这么慢慢引导着真气往拳头去,按照之前的办法,每天不完成五百拳绝不停止,渐渐地增加到一千拳。当然,除此之外,闭目炼气,更是钟小于每天的功课。 气,才是修炼的根本,这是鲁一法教的。将气熟练地于体内各经络运行,却是韩陵修道之重。聚集的气越多,意味着自己能发挥的力量越大,所以要把它们凝聚起来,特别是那些经由身体表面流散到了外界的气,要想办法把它们都留在身体里。钟小于便是这么做的。他不急于折断眼前的这棵树了,而是一点一点地竭力把体内感悟得到的气都凝聚起来。但进一步凝聚气的时候,钟小于却遇上了麻烦。就是体内同时存在的那外来的气,火元丹的红气,水元丹的青气,还有那来历不明的白气,每次想加大气力炼运,都似乎会把这三股气引了出来,结果是四股气在身体里不停地窜,这个时候钟小于就会觉得经脉疼痛难忍,而且体内一会儿发寒,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却闷得喘不过气来,一开始钟小于几乎要放弃炼气,但经过一段时间后,钟小于却慢慢找到了一些办法,他发现那火元丹的气在水元丹的气的压制下,会温顺了下去,而自己体内原本的气,却是只有压制在那白色的气之下时,才能中和,发现这点以后,钟小于尝试着调用不同的气,比如,若是红色的气冒了出来,自己就专心运念尝试控制它,如果那红气太甚,炙烤得自己承受不过来的时候,便赶紧驱念引出青色的气,而怪异地却是那白气,一出来便压制着自己原本的那股气,可是若让白色的气与自己本身的气相存,那本身的气竟是在互相消融中又在渐渐增强,无论是与红色的气,还是与青色的气同在,这白色的气似乎都能使之壮大,钟小于发现这点后感到兴奋,虽然不知道自己从何得来这白色的气,但它能引发自己的元气提升却是真的,于是钟小于在白色的气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壮大着自己的气,甚至也拿其炼那水元丹的气,以便能跟火元丹和白气抗制。钟小于每天这么炼行静坐,体内的元气也一天一点的增加。 就这样,钟小于每天除了练拳,炼气,便是跟着鲁一法学文念字,日子是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一年多了,同一年入门的方双兴,冯少乐早已各自折断一棵元树,只剩下钟小于还在这边的元树练着拳。而某一天,元树之地那深处传来了易水寒的一声大吼,吼声未落,钟小于看到了天空中一棵矗立的元树轰然被撕裂了开来,碎成一片一片,如同白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但还没到地上,那些碎片便如雾气一样消融在了阳光里。一年零三个月,易水寒提前完成了上阳山弟子两年内的炼气任务,碎裂了那约定的巨树。而同一时候,深受激奋的钟小于,也终于以拳折断了第一棵元树。 晚膳的时候,易水寒自是得意非凡地看着大家,钟小于是羡慕地看着,方双兴和冯少乐却是敬佩中带着嫉羡,而鲁一法,虽对易水寒还是那么不满,却对其能力,显也是震惊了不小,至于戒玄道人,淡淡的眼光中自是闪过了一丝赏悦,却没表现出来,只跟易水寒说韩陵门掌门慧道真人让易水寒明天去一趟长门。 第二天,易水寒便下了上阳山,一个人去了云陵长门,钟小于看着易水寒意气昂然地离去,心里颇不是滋味,甚至似乎有点难受。钟小于握着拳头许久,才平复了心情,转而上山去断 那第二棵元树了。 照往常下得山来以后,钟小于又一头走进了厨房,帮着鲁一法烧火做饭,这已是成为钟小于份内的事了。鲁一法端着饭锅出去的当儿,易水寒却是大叫着钟小于跑进了厨房。 “水寒你回来了?”钟小于正往炕膛里添柴,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听见叫声便伸出个头来,刚好看到易水寒兴高采烈地跳了进来,看那兴奋样自是知道有好事情发生,于是问,“掌门师尊找你去,有什么事吗?” “哎,会有什么呢,不就是说我进步神速嘛!”易水寒笑嘻嘻地说,“就是以后让我多往长门跑跑,教点什么炼气心得而已。” “是吗?”钟小于这么说着,既是羡慕又是有点失落。 “对了,小于,今天你也折断第一棵树了吧?送你一件贺礼。”易水寒说着,从贴身的衣服上掏出一本书递给了钟小于,“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竟云山的一个家伙身上弄来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真的吗?”钟小于的心情马上变得高兴起来了,长那么大,收别人的贺礼可是第一次,于是马上站起来,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手,这才珍重地接了过去,再看了易水寒一眼,发现他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居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半是对他半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是什么书啊?”边翻了开来,才刚打开第一页看了一眼,钟小于便马上啪地又把书给合了起来,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看着易水寒,“这,这,这是什么书啊?” “哈哈哈,好看吧,我在家的时候可看得多了,所以这本送你了!”易水寒神秘一笑,大方地挥挥手,“送你了,送你了,可要好好藏起来啊!” “藏什么?”易水寒和钟小于正说着,鲁一法在这个时候却又进来了,听了易水寒的话,警觉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易水寒显是没料到鲁一法那么快回来,打着哈哈说着,使眼色让钟小于赶紧把书藏好,那钟小于却显然没回过神来,依然拿着书呆楞着。鲁一法眼尖,一眼便瞧到了钟小于手上的书,心想这一定就是易水寒那小子说要藏好的书了,于是一把抢了过来,“就这书吗?是什么修道秘籍?掌门师尊传给你的么?”边说边翻了开来,一边的易水寒和钟小于想阻止却已经慢了半拍。 “你,你们——”鲁一法看着,眼睛都直了起来,面红耳赤。原来那书里竟是有着赤裸男女缠绵的图画,旁边还有不少文字注解,鲁一法嘴巴里说着“你们”“你们”,眼睛却半刻都没离开过书面。 “大师兄,这是我们不经意在山林拣回来的,正准备把它给烧了呢。”易水寒见势不妙,首先想到的却是上一次被光着后臀杖责的事,想想现在自己又长一岁,若再因这些小错大庭广众之后受此屈辱,真是在韩陵呆不下去了,赶紧把书从鲁一法手里抢了过来,塞到钟小于手里,推了他一把,“小于,快把书给烧了!” 钟小于也回过了神来,慌忙接过书便往炕膛里一塞,那火很快地蔓延到了书上,烧了起来。 “哎呀,烧不得,烧不得。”那鲁一法见书着了火竟是心疼地大叫起来,然后飞快地伸手从灶膛里掏了出来,再看那书却已经被烧剩几页,鲁一法小心翼翼地除去那烧黑的书页,再拍了拍书面的尘灰。 一旁的钟小于看着鲁一法的举动,却是瞠目,“大,大师兄?” 鲁一法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看看钟小于和易水寒,再望着那本书,一时那书便成了烫手山芋,扔舍不得,不扔又不是。 易水寒倒是机灵,一下看出了端倪,笑呵呵地以从未有过的亲切表情相迎,“大师兄,这剩下的几页就给你留着吧,不过可不能说这书跟我和小于有关系。怎么样?” 鲁一法尴尬极了,听易水寒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点头,“那也行,不过,”鲁一法看看门外,压低了声音,“不过,你们也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行,没问题。”易水寒哈哈笑了起来,推着张目结舌的钟小于便走了出去,“那么,大师兄,我们先去等吃饭了。” 鲁一法见易水寒和钟小于出去,赶紧把书揣到了怀里,拍了拍,这才张罗着端菜出去了。 剩下的日子很快地也过去了,眼看两年时间已到,方双兴和冯少乐也在临末的时候折断了那棵元树,而钟小于,也总算在最后把树给击折了。过后不久,戒玄道人便把完成了任务的四个弟子,集中到了一起,“六天后,韩陵各门的新弟子,会举行两年一次的会武,你们也准备参加吧!” “太好了,我正等着呢!”易水寒期待地喊了出来。 “那是做什么用的?”钟小于不明白的问。 “你不知道么?”易水寒奇怪地问,“韩陵同一年进来的弟子,在两年后都要参加会武,一是测试这两年下来的修为,二是让通过合格的人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 “是,是吗?”钟小于紧张了起来,“要怎么知道够不够资格呢?如,如果没有通过,那,那该怎么办?” “哼,只要进入前八名便取得资格了。万一要是通不过的话,就再回来修炼呗!”易水寒双手抱头笑了起来,“反正我是一定进得了前八了,不过是拿不拿得到第一的问题。” 方双兴和冯少乐一听,却是嫉妒地看着易水寒,都同时决心力争前八名,钟小于则羡慕地低下头去,心里却是担心得不得了,对六天后的会武,既有点期盼,又有点害怕。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武会前日(一) 六天后,一向是居于各自山脉修炼的韩陵五门派,忽然都陆续下山,聚集到了云陵大殿下那辽阔的空场上。 按照韩陵修道进则,两年为入门下五派的弟子初步修习炼气时间,而后须参加五派会武,其入前八名者方可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两年前,韩陵上下收徒,包括后来的钟小于,共计五十二名,为历年最少入门弟子的一年。其中,竟云山一脉收徒人数为最,共十八人,其次是大知山十二人,临风山十一人,下阳山七人,钟小于所在的上阳山,仅收四人。而这五十二名弟子,今天都在师长们的带领下,来到了云陵殿下,等待师尊们对自己这两年来修业的验收。 广场之上,自已是热闹非凡,除了那参加会武的弟子,还有各门下的不少师兄师姐,为了给各自门下的师弟师妹鼓励捧场,也跟来了不少,一时之间,人声喧哗,风声谈笑响于各处。 上阳山四名弟子,自是跟着鲁一法师兄也站在了其中。钟小于的心情却是紧张不已,看着满是陌生面孔的人,紧紧跟在易水寒后面,不住张望。这广场却是两年前入门之后,鲁一法和师父带自己来过的,自己就是通过这里,登上那石阶上的云陵大殿,才为戒玄师父收为徒弟的,今天想来,那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一想起往事,钟小于的心情在紧张之余,忽然有另一种情绪涌了上来,那是当初,那五门首座不愿收己为徒所露出的轻视,自己心头所感到的羞愧,甚至是,耻辱。钟小于一想到这里,就有种急躁,或者说,是冲动。 如果,当初那师叔们,在这会武中,看着自己落败,他们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师父又会露出什么表情?自己,又会是什么心情?钟小于忽然想起了当初,有幸被戒玄师父收为徒的时候,自己无以为报的感激,心里不由得惶惶然。 易水寒走在钟小于前头,却是一点也不慌,笑嘻嘻地不停地跟自己认识的各门派的师兄们打着招呼,见钟小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然落后了几步,于是倒退着回了去,“小于?” 还在低头乱无头绪的钟小于,慌忙应了一声,抬起头,却见易水寒退到了自己身边,“什,什么事?” “我才要问你是什么事呢?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在担心比试的事吗?”见钟小于点头,易水寒笑了起来,一手搭在了钟小于肩膀上,“放心吧,即便不能取胜,老头师父也不会怪罪你的,你只要尽力而为,就当长长见识便好了!” “是么?”易水寒哪想到,正是因为想到戒玄道人不会怪罪自己,钟小于更想证明给戒玄道人看,感谢他收自己为徒的恩情,只不过却担心自己实力不逮。 “哎呀呀,那家伙也来了!”钟小于心里正乱着,易水寒忽然大惊小怪起来,然后让自己看看人群那边,却是两年前跟自己一起进来的人,“楚捷?” 楚捷比两年前,却又长高了不少,脸上依然带着无法掩饰的自信与傲气。而他旁边,还有几个少年,看样子都是楚捷的同门弟子。等楚捷走到了钟小于他们面前,一群人都停了下来,楚捷才点了点头,“易水寒,钟小于!” “楚捷,我,我们好久不见了!”钟小于现在才想起来,如果五门弟子都来的话,自然会见到同是韩陵弟子的楚捷,于是高兴地看着他。 “是啊,都一晃两年了!”楚捷又点点头,“虽然你入门比我们迟,可还是要恭喜你完成了韩陵两年的修业。”显是已听说钟小于入门迟三月之事。 “谢谢!”钟小于被人提起旧事,脸上忽然一红。那易水寒却是丢开了楚捷,笑呵呵地对跟在楚捷身后的一位脸容俊逸的少年呀呀怪叫,“嘿哟哟,李世轩,你每天似乎都不怎么修炼的嘛,怎么还敢参加武会?不怕丢脸么?” “呵呵呵,丢不丢脸,倒是要到时候才见分晓呀!”那李世轩被奚落却是面不改色,也嘻嘻直笑,“倒是你们上阳山,才那么几个人,说不定第一轮下来便全军覆没要打道回府了!” “哼,你没听过么?业在于精不在多,你们竟云山别仗着人多,要都是脓包的话,还不如我们这边全是精英呢。”易水寒笑。 钟小于这才明白,这群人却都是竟云山一脉的,想必楚捷也是竟云山门下。 “哎哟哟,易家少爷,大家总算同门一场,而且还算有浅交,可不要出口伤人呐!”听易水寒说自己一门是脓包,那竟云山的弟子都激愤地要挤出来跟易水寒讨个说法,结果被李世轩一手挡了回去,他笑嘻嘻地看着易水寒身后的钟小于,问,“那么,你们上阳山有能耐把前八的名额都占了不成?” “李世轩真是说笑了,我们总共只有四个人,怎么能全占呢?总得给别派的留点空位吧?”易水寒说着双手又抱在了头后,“我对那前八不怎么在意,只是很想占那鳌头罢了!” “好大的口气!”没等李世轩回答,有人从后面走到了前面,竟是竟云山首座天智道人,顿时那些弟子都缄言恭敬唤一声“师父。” 天智道人走到易水寒前面,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似有怯场之意的钟小于一眼,冷哼一声,这才看着易水寒,语气却是温和,“水寒,你可把话说大了,到底能不能鳌头独占,届时到了场上自有分晓。”说着,领着他门下的弟子鱼贯而过到了那前面去。 “水寒,那竟云山的弟子,你都认识?”钟小于被刚才天智道人一看,心是莫名地激愤起来了,是以问。 “不全是,除了楚捷,还有那李世轩和他的弟弟,就这三个!”易水寒说着,笑了起来,拍拍钟小于的肩膀,“放心吧,竟云山的人除了楚捷,其他人大可不必理会。” “为什么?我,看那李世轩,好像也挺厉害的。”钟小于不同意地摇摇头,盖因他看刚才那李世轩一举一动,却都是不卑不亢,若换做另一人面对易水寒的冷嘲,非激动起来不可。 “哈哈!因为那家伙竟然在山上也做我在家经常做的无聊之事!根本没把修业放在眼里。”易水寒说着,坏笑了起来。 “无聊的事?”钟小于不大明白。 “还记得大概半年前我给你送过一个贺礼么?”易水寒问。 钟小于想起了那本差点被烧却被鲁一法当作是宝贝的书,脸上红了一片,“那,那是——” “那可是李世轩那家伙的,我听那小子吹嘘,大概还藏了几本呢?”易水寒说着,神秘地看着钟小于,“小于,想来那书却被毁了一半还被鲁一法拿走了呢,要不我再从他身上弄一本给你?” “不,不用了!”钟小于慌忙推托。 “客气什么呢?咱俩谁跟谁啊!”易水寒说着又笑嘻嘻地拍了拍钟小于的肩膀。 “易水寒,钟小于,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跟着鲁一法一起下山负责照顾师弟的上阳山弟子卢笛,这时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喊,“你们还不快去前面云陵大殿,师父正等着你们呢!” “是,是!”易水寒应着,跟着钟小于一起走了前去。 到了那通往云陵大殿的石阶之前,鲁一法早已带着方双兴和冯少乐候在了那里,见易水寒和钟小于过来了,于是叫他们四人一起上那石阶,到那上面自会有人安排。除了易水寒,其余三人应了一声,便先后登上了那石阶,上到了石阶上那汉白玉铺砌的砖地,看到了那一百米开外的水潭,和水潭上那六根粗大的石柱,以及水潭那边雄伟的云陵大殿,四人还在水潭这边,便看到水潭那边已是站了不少人了,自是那参加比试的弟子。 四人连忙跃上石柱,钟小于还不忘俯视了一下那碧绿的水潭,担心那初次上来的时候见到的巨蟒会突然跃上来,谁知道潭面却是平静一片,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已经身为韩陵一员,故而不再为难了罢?这么想着,四人已是落到了对面,跟其他人一起站在了云陵大殿前面。 很快,从云陵大殿里走出了各派的师尊们,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那掌门慧道真人,他身边一字排开的五人,亦是在众人簇拥下而来,自是韩陵五派的首座,他们走到这五十二名弟子前面五米,便停了下来,而后,大知山首座梁正京先一步迈了出来,望了望场中的弟子,唤:“大知山弟子,过此立着。”那是大知山一脉下的弟子,闻言便往他那边站了过去,接着是竟云山天智道人,亦叫其弟子站到了他那边,而后,钟小于看到戒玄道人站了出来,唤,“易水寒,冯少乐,方双兴,钟小于,上阳山弟子过来!”钟小于和三人应着,也站到了戒玄道人面前,看到上阳山仅有的寥寥四名弟子,其他弟子显都朝他们投以好奇的眼神,接着是下阳山的弟子,也走到了就在戒玄道人旁边的范书乙前面,钟小于看那下阳山的弟子都往这边过来,不由多看了几眼,竟看到了当初在天梯遇见的楼华,那楼华显也是看到了钟小于,眼里是惊讶,却不言,随后转身静静站定了,似乎是没看见有钟小于这号人,钟小于不知道怎地心里一慌,赶紧垂下了头去。最末过去的是临风山弟子,却是韩陵门中收女弟子最多的一门,结果许多人的眼睛都往她们身上瞧了过去。 而后,慧道真人说了一番激励的话,自是让大家全力以赴之言,最后却是从自己的师父手中,按姓名领过房牌,说是要在云陵大殿后的厢房住下,明天一早抽签决定个人的对手场次,才正式开始武会。 钟小于领了房牌,却是跟易水寒一个房间,两人看着各自的房牌都呵呵笑了起来,一路朝那云陵大殿后的厢房走了过去。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武会前日(二) 云陵大殿后面意外地宽敞,却是个古朴典雅院落般的休憩之地。过了大殿后的围廊,进入了一个琉璃金瓦的园弧门,便到了那厢房里。厢房前亦是个颇宽阔的空地,植着垂柳几棵,都是条条丝绦,绿意盎然。而那厢房两侧却是一排浓荫遮阳的松柏,将这屋群层层围于当中,厢房右侧,则又是一琉璃金瓦的园弧门,门外却是一条幽静的林荫道,两旁是爬满绿藤的墙壁,壁前自然也是绿树成排。据说那林荫道却是通往云陵山后的,钟小于不由得多望了那长长的林荫道两眼,这才跟着易水寒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屋不大,五米见方,却简洁雅致。地上铺着两张青青的竹榻,榻上仅放轻被一张,便是易水寒和自己的眠息之所。和所有参加武会的弟子一样,钟小于和易水寒随后便到了那云陵膳厅静修堂,和那掌门,五门首座一起用膳。那座位却是七人一围,上阳山弟子仅有四人,刚好坐那最后一围,那楚捷见他们这围人少,再加上相识,于是走了过来坐下,楚捷刚坐下,没想到那李世轩亦走了过来,看着易水寒便笑,“不介意我坐下吧?” “怎么,你们竟云山没位置了么?尽爱往我们这边凑热闹?”易水寒无可奈何地一手托头,翻翻白眼说。 “哪里,哪里,是我想跟着易少爷沾点精英的光,那明天的比试也许就轻松多了!”李世轩毫不介意地笑。 “啊,你也承认你们竟云山多脓包了么?”易水寒依然没好脸色地说。 “小子真大胆,竟敢说我哥哥是脓包?”本来李世轩笑着正要回答,没想到他身后却多了个少女,忿忿然喝了一声,在座的人都是一愣,不由得都把视线都投到了李世轩身后。 那少女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柳眉凤目,琼鼻瑶嘴,如玉的精致小脸上因气愤而微微透红,却是娇俏可人。钟小于入了云陵也有两年了,这两年里,除刚才与楼华远远地见了一面,哪曾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钟小于一时便看呆了,那方双兴和冯少乐更是看直了眼,易水寒也不自觉地把手收了起来,稍稍正坐,楚捷却是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后,回头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喝了起来,那李世轩看大家的样子,得意地一笑,“怎么,见了我妹妹诸位连话都不会说了?” 那钟小于和方双兴,冯少乐闻言,一时羞红了脸的把视线收了回来,低下头去不敢再言。那易水寒却是马上一脸色一变,双手抱头,身子倾斜着坐到了椅背上,乜斜着眼故做不经意地瞟了少女一眼,“什么话都不会说?是看她还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女人,所以没甚评价的兴趣。” “你这小子?胡说甚么?”少女登时气红了眼,“我看你才是乳臭未干的家伙,整个瘦羸羸的像只病猫!” 听少女的反唇相讥,钟小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地抬起了头,那方双兴和冯少乐竟也是同一反应,似是不相信这番尖酸刻薄的话竟是由眼前这美丽脱俗的少女口中而出。而楚捷也不由回头看了少女一眼,然后看到面前上阳山那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把低下去的头同时抬了起来,再齐刷刷地瞄向这边的少女,颇觉得有趣,那李世轩却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喂,说谁呢?”从没有被人这么嘲笑过的易水寒哪曾听过这番讥讽的话,登时便双手啪地一声打在桌子上站了起来,非常恼羞成怒地瞪着那少女。 “说的就是你,病猫!”少女不甘示弱地双手叉腰,把头伸向那易水寒那边,再故意上下重新打量了一回,哼哼两声重重地重复了一句,“哼,果然是病猫!” “你——”易水寒气急败坏地刚要说什么,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另一位少女一声匆匆地“李师姐”打断了他的话。那后来的少女却是一身嫩绿的衣裙,个头比李世轩的妹妹稍高半个头,自也是一张清秀的脸庞,见随着自己的一声叫唤,却同时引来了桌上六位少年的视线,不禁脸一红,低下头去,“李师姐,师父叫你赶紧入席,迟了恐怕师父又会生气了。” 李世轩的妹妹还没回答,李世轩却站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那位妹妹的师妹,“当然了,我妹妹容容马上就过去,敢问小师妹怎么称呼?” 那绿衣少女见是李师姐的兄长,未答话脸再飞红。那易水寒却趁此插进了话,“哼,还师姐呢!”结果,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被易水寒给吸引了过去,易水寒故意重重上下打量了一下玲珑有致的绿衣少女,然后随意瞄了一下李世容的身子一眼,忽然便冲她坏笑了起来,“嘿哟哟,就是嘛,看看,你师妹才叫有看头嘛,你嘛——”易水寒说到这里,又瞄了一眼,遗憾地说,“果然就是没看头啊,难怪连你哥哥都会多看你师妹几眼!” 在席的人一阵瞠目结舌,随后,绿衣少女羞赧地垂下头去不知道如何是好,楚捷把眼睛望向一脸尴尬的李世轩,其余那三人却都把视线齐刷刷地又看回了李世容,自是看她如何反应。 “你!”李世容的脸气得顿时像被火烧了起来,重重地也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拉着李世轩的衣襟气愤地喊,“哥哥!” “好了,好了!容容听话,别让小师妹难做,到时候苏叶师叔怪罪下来,哥哥也没法子保你!”李世轩见火已烧到自己身上,慌忙让妹妹离开,免得越烧越旺。 李世容见如此,气得一拳重打在了李世轩的后背,疼得李世轩一下跌坐到了椅子上,那易水寒却是双手放脑后抱着头,轻松地坐回位置上斜倚着,甚是得意。李世容剜了易水寒一眼,刚要走到右边,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绕到李世轩后面朝易水寒他们背后弯过去,怒目却一直瞪着易水寒,那易水寒却是当她不存在似的,望着屋顶还哼着小调。待走到易水寒背后的时候,李世容忽然发难,双手一掰,把易水寒的椅子给扳翻了过去。把身子重心全部放在了椅子上的易水寒哪防她居然来此一手,一下整个人跟着椅子来个了四脚朝天,那椅子啪的重重倒地的声音,惊得所有人都把眼睛望这边瞄。 李世容见易水寒惊愕的狼狈样,呵呵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得意地跟着那绿衣少女跑开了。坐在旁边的三个上阳山的弟子,一下都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易水寒,不敢相信那少女竟是会做出如此举动的人。钟小于见易水寒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才想起赶紧从地上扶起他,再扶那椅子。而狼狈的易水寒气呼呼地再次拍案,却见那李世容早已离开,只好狠狠地瞪着李世轩吼,“李世轩,管好你家那疯女人!” “唉呀呀!易少爷怕是忘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了,‘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爱管么?爱管的话我便把妹妹送给你也成!”李世轩倒是轻松得很,重新恢复了从容,只顾喝着自己的那杯清茶。 “那种疯女人,倒贴给我也不要!”易水寒这一吼,让静修堂里的所有人都侧目。自然也惊动了坐在上席的各派师尊,包括掌门慧道真人,他略皱眉,环顾了一眼堂内,很快发现了站起来的易水寒,不由摇了摇头。 “那喧哗的人,是易家的水寒么?”梁正京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大动静,问。 “正是。戒玄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戒玄道人微微低头,瞟到易水寒忿忿不平地就了座。 “哪里,年轻人有点血性是好的,戒玄师兄多虑了。”梁正京略带遗憾地看着戒玄道人,“当初若不是掌门师兄执意要他入你上阳山,今日我大知山必多了一名入前八的弟子。” “梁师弟只想你大知山徒弟入前八了么?”天智道人不免轻看了梁正京一眼,“那易水寒能入前八不假,只不过我竟云山却是誓要拿魁首的,他若要名入前八是易事,但要说占鳌头,却还得问过我竟云山弟子。” “呵呵,天智师兄似乎胸有成竹呐!”慧道真人呵呵笑了起来,那戒玄道人和梁正京,还有那默不作声的范书乙,竟都是脸色一变。 这也难怪,虽同为韩陵下,五派表面似乎和气融融,但内里都在互相较劲之礼,若弟子夺得魁首,自意味着进入长门的机会大增,而自然也有望做那韩陵掌门,若自家弟子入长门而成为掌门,那对自己一门的弟子,自是无上的荣耀。 “各位师兄,这么有兴致地在说些什么呢?”从席上回来的苏叶,边落座边问。 “没什么,只是在评议,今年的弟子,虽人数不多,确是比起往年都要多佼佼者啊!”梁正京慌忙搪塞过去。 “是么?”苏叶点点头,“看来今年比试,一番恶斗是在所难免了。” “你临风山也收了几位大有可为的弟子么?”听苏叶这么自信地一说,众人都望着她。 苏叶却是微微有一笑,“说是大有可为,让各位师兄见笑了,倒是有一位弟子,想必进前八是没问题了!” “师妹是说那李家的李世容么?”一直没有做声的范书乙问。 苏叶点点头。 “可惜了。当初我却是想着与楼华一并收入门内的,没想到她竟是自愿到你那门下去了。”范书乙也是惋叹。 “说到李世容,她的哥哥李世轩和弟弟李世宇,皆是资质上乘之人,都在你门下吧?”梁正京看着天智道人,眼里却是一丝嫉羡,“李家三子,可都是出众之人呐!难怪天智师兄如此自信。” 天智道人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这天却是很快地便过去了,钟小于跟着易水寒回到了住处,一起躺下了,脑子里却是紧张异常,只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再看一旁的易水寒,却是从兜里掏出了三个大馒头,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水寒,你,你刚才,没吃饱么?”钟小于奇怪地问。 “被那疯女人搅坏了胃口,没吃多少!”易水寒应着,狠狠地咬了几口馒头,然后忿忿地低语,“说我瘦羸羸的?说我是病猫?看我多吃几顿,把你个营养不良的丫头比下去。”钟小于在一边听着,自是哑然,知道易水寒是被那李世轩的妹妹气的,于是钻进被子里,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武会第一日(一) 翌日,清风送爽,金色的艳阳普照大地,把那汉白玉的广场披上鲜明的颜色。无风,空中却洋溢着一股无名的暗流,不时激荡人心。 韩陵参加武会弟子共五十二名,这天一早便聚集到了云陵大殿前,听着那主持天智道人讲解武会比试进阶。钟小于听得比试将在下面广场上的三座擂台上举行,以逼得对手跌出场外为胜,武会共分五日进行,首先将抽签决定对手,放在那天智道人前面有一木箱,箱内却是五十二粒铁球,每粒铁球上均用漆有白色数字,自是那从一到五十二类数字,抽完后却是以数字为准进行比试,即一对五十二,二对五十一,三对五十,如此类推,首日即为五十二进二十六,第二日却为二十六进十三,以前日一对五十二的胜出者与二对五十一的胜出者进行,而随后产生的胜利者因为为十三人,以一对一的局面,既多一人无对手,故到此阶段后,十三人将在第三日进行一次实力测试,胜出者将直接进入前八名(其实因共有五十二人之故,此次武会顺利获得进入第二阶段修炼的人仅有七人)并晋入前四名,其余十二人亦将再次抽签,按此前规则,一对十二,二对十一的方式进行,第四日分别是一对十二的胜者与二对十一的胜者之战(胜出者为甲),三对十的胜者与四对九的胜者之战(胜出者为乙),五对八的胜者与六对七的胜者之战(胜出者为丙),实力测试的胜出者为丁,第五日则为三场,即四强相战,甲对乙,与丙对丁两战,甲对乙之胜者与丙对丁之胜者一战。 当各名次出来以后的三天内,前七名将获得修炼内容,由掌门慧道真人安排任务。 说完以后,便令各派弟子一一上前去那木箱子里抽去铁球。钟小于自是跟在上阳山三名弟子后面,依次从木箱内抓了个铁球,才走到一边去看手上的铁球的数字,却是三十二,钟小于心里一紧,心想那三十二应是对多少? 正想着,易水寒走到了他旁边,问,“小于,你的数字是多少?” 钟小于不自觉地把数字盖了起来,紧张非常地看着易水寒,“你的是多少?” “哈哈,我们不会那么背,一开始便是对手吧?”易水寒说着,口里却也是一丝紧张,但还是把铁球伸到了钟小于眼前,却是个单字“八”,钟小于松了口气,这才把自己的铁球也露了出来,易水寒一看,咧嘴一笑,似乎也放心下来了,拍了拍钟小于的肩膀,“待你比试的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钟小于自是兴奋又期待地点点头。 抽完签后,五十二名弟子均走下了通往下面广场的石阶,还没走下去,便看到广场上早已都站满了从山上下来为各自的师弟师妹捧场助威的人,人声喧哗,见到自己的师弟师妹便在下面叫喊开了,钟小于莫名的一阵兴奋,握拳的手心悄悄地先出了热汗。待他们都走下了石阶站定在了广场上时,那以中间的大鼎为中心四散开去的各小鼎之间,轰然缓缓升起了三个五十米见方的擂台,仰视大概有两米多高,三个擂台竟是成品字型分布。最上那一擂台为“天”擂台,左右分列为“地”,“人”擂台。钟小于在广场上看着就近身边的擂台,张开的口久久难以合上。 随着三位裁判跃入三座擂台上,比试正式开始了,人群分为三股,纷纷涌到了那三座擂台前面。而那率先而战的弟子,也赶紧到了各自的擂台上。 钟小于看着又是激奋满是高兴的众人的脸,一时自己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 “小于,你是要跟着我来呢?还是去各处转转?”易水寒这么说着,眼睛却在人群里骨碌骨碌转着。 “什么?”钟小于忽然想起,易水寒的数字却是“八”,亦即第三轮便要上场了,于是点点头,“我也跟你过去,看你比试吧?” “好哇!”易水寒哈哈笑了起来,“可是不用看,我是赢定的了!” 钟小于知道易水寒说的不是大话,果然,到易水寒上场时,易水寒只是一脚,已将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的对手踢出场外,轻而易举进入了前二十六名。 钟小于见那易水寒赢得轻松,不由夸奖,“水寒,你真是厉害!”当下却是担心自己上了擂台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小意思,我打算到前八为止,都速战速决。”易水寒嘻嘻笑着跳下了擂台,却听得中间的擂台传来雷动的喝彩声,望去时却是那楚捷亦跳下了“天”擂台,围观者均面露赞叹之色,看样子他也进入了前二十六了。 这下,钟小于却是更紧张了,觉得无形中压力又加重了。 “小于师弟,易水寒!”人群中挤出了鲁一法那张敦厚的脸,见到易水寒和钟小于,总算放下心来,“原来你们在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上阳山的人都不知道你们的赛场在哪里,正着急不能给你们助威呢!”鲁一法正说着,一群上阳山的弟子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似乎是跟在鲁一法身后而来的。 “呵呵,是吗?可惜你们却迟了一步,我的比试早结束了!”易水寒轻松地又把手反交放到了脑袋后面。 “是么?”鲁一法毫不惊讶,却也显得非常高兴,看了看易水寒,再看看钟小于,“小于,你是几号?” “三十二号,还早着呢!”易水寒说着,拉着钟小于便走,“我们去看看方双兴和冯少乐吧?” 于是那鲁一法和其余上阳山的人,都跟了过去。 那方双兴首轮便落败了,而冯少乐也进入了二十六名。随着比试的进行,钟小于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紧张,只觉得喉咙冒火,站着不安稳,坐下又不能,一时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钟小于的紧张,鲁一法关切地问,“小于,你没事么?” 钟小于摇摇头,易水寒却是一下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别担心,你的比试还没这么快到呢,我们去看看其他人的比试吧?”然后不由分说地,把钟小于扯到了地字擂台那边。这边的比试亦激烈的进行着。是两名少年的比试,不过钟小于并不认识他们,见易水寒如此关注,忍不住问,,“他们是谁?” “哼!”易水寒双手抱臂,盯着其中一个体态魁梧的少年,有点不甘地说,“你知道么,当日我跟你和楚捷一起入门,那日除我们之外,还有一个家伙,竟是以气全碎石门而入的,其气道之霸,让韩陵上下都吃了一惊。” “真,真的?”钟小于却是瞠目,想自己苦练三月才勉强推开了那门,而这人竟能一下将那巨门粉碎,难怪其实力让易水寒关注。再看看擂台旁边,竟是半数的观战者都过了来,连那楚捷,还有李世轩,都站立在人群里密切注意着台上少年的一举一动。 “易师兄对我们大知山的徒弟知道得真清楚。”在他们到来之时,就已经站在一边的大知山弟子,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呵呵笑了起来,“就连掌门师尊,也不得不赞叹路东泰师兄 年少有为呢!” 这时钟小于才知道那引来众多注目的少年名为路东泰。 “你也不赖么?”易水寒没好气地瞪了那大知山弟子一眼,“据说大知山首座的宝贝儿子也入了韩陵,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能得到易师兄的赞赏真是梁某人的荣幸。”梁复业说着,低头压下声音把手伸到了钟小于和易水寒眼前,却是张下注表,“怎么样?要不要也赌一赌?这场的赢家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算是我送给易师兄的一份小礼物吧?” 钟小于结舌,易水寒却是呵呵笑了起来,往兜里掏了一些碎银放在了梁复业手中,“二十两,赌路东泰赢!” “好的,易师兄。”梁复业笑眯眯地把银两收了起来,揣到怀里。 钟小于看得惊愕,刚要说什么,那“天”擂台上的裁判喊了出来“二十一对三十二!请二十一名与三十二名的弟子到这边台上来!” 听到自己的数字的钟小于一阵激动,竟是呆站着没有动。 “小于,到你了!”易水寒推了推他,他才恍然大悟,连忙深呼吸一口,跑过去一跃跳了上去,而上阳山的各位听到喊声早围过去了,不见钟小于的人影,也慌忙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帮扎着喊,“钟小于,上阳山的钟小于!”见钟小于跑了过来,都喜逐颜开,“小于,好好比啊!” 台下的鲁一法见跳上擂台的钟小于,似是紧张得差点打了个趔趄没摔了下去,连忙冲他喊,“小于,沉住气!” 勉强站定的钟小于感激地回头远远地望了台下的鲁一法一眼,点点头,再深深呼了一口气,站在擂台上,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武会第一日(二) 由于擂台与广场高出两米,站在擂台上,却是将台下所有景致望得清清楚楚。那拥挤的人群,围涌得最多的自是那路东泰所在的“地”擂台,而那“人”擂台上的人也不少,唯独自己这占最显眼位置的“天”擂台,却观者最少,大概是因为这场比试的双方,均名不经传寂寂无名吧?思及此的时候,钟小于觉喉咙里感到了一丝苦涩,有什么不甘的情绪,忽然从身体的某个地方涌了上来,他不由得仰望了一下那高高的蓝天。 天异常的湛蓝,没有一丝浮云,天空中的太阳,似乎只静静地看着,毫无声张,只管把那寻常的光线,毫不吝惜地抛往下界,却让自己感到了暖暖的温意。 两年前,若不是遇上了娘和苏苏,便不会遇上一言伯伯,若不是遇上了一言伯伯,自己断不会来这韩陵。如今,从来孤苦一人的自己,竟在韩陵遇上了待己亲切的师父,师兄,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而两年后的现在,自己的修为进展,究竟如何呢?钟小于想起了苏苏临别的话,“要是你学好武艺的话,那苏苏就叫你作哥哥!”心里又是一阵担心和紧张。 钟小于的视线缓缓地从蓝天上收回,望向了那正对着的白玉广场上坐着观战的一行人。那是各脉的师尊,以及在韩陵中资历排前的师叔师兄们,钟小于望到了正注目着自己的戒玄道人,心里一颤,那无以言语的感激又涌上了心头。那戒玄道人也看着钟小于,微微对钟小于点了点头。只是很轻微地点了点,但钟小于却是看得真切,心里的紧张,就在师父点头的一刹,消弭而去。 不要丢师父的脸,好好比试一场,让师父觉得,收自己这个徒弟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钟小于这么想着,心情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目视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对手出现。 很快,空中出现了从地上跃起的一个身影,而后啪地一声站到了钟小于对面。却是个个头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也许说是位小沙弥来得恰当。这位年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的韩陵弟子光着头,青青的头上还留有戒疤。他看起来亦是非常紧张,满脸通红,看钟小于早站在了场中,慌忙双手合拢作揖,嘴中却是慌张而响亮地喊:“下,下阳山弟子,弟子何风,见见过师兄。” 钟小于一愣,然后慌忙回礼,“不敢,在下上阳山钟小于,谨迎何风师——,谨迎何风。”本来钟小于想称呼何风师弟,但想到自己是比这在场比试弟子都要迟入门的,应叫其师兄,再看何风岁不过六七岁,若叫其师兄自己却是觉得心有不愿,于是干脆直接唤其姓名。 “是,请多指教!”何风再次鞠躬,而后才站定了,直盯盯地看着钟小于,脸上依然是紧张不已,双手握拳直颤。感染到他的不安,钟小于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莫名的激动起来。 那台上的裁判见比试双方皆到场了,于是敲响了那挂于擂台一边的锣鼎。 那“当”的一声响起之时,钟小于自是暗暗提气防备,可没料到的是那何风,锣声刚响便已扑将了出来,挥拳直取钟小于,钟小于先是一愣,而后是一惊,没想到对手这么快便欺身而来,情势危急,也顾不上运气了,自是慌忙移位而跃离擂台。若说钟小于实战经验浅弱,那眼前这何风便更是毫无计划,只想以拳击对手,却没料到对手可以全身退避,结果见挥拳落空,竟是就那样显得惊愕地生生看那钟小于跃于空中,待见钟小于于空中亦直拳朝自己轰来,才想起退避,不思往后,却是往前一冲,丝毫未理前方已是擂台边沿,结果,待他发觉自己竟然是逃离了擂台,悬身踏于半空的时候,自是傻眼大叫:“啊!” 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这声惨叫,不少人都往这边望了过来,然后大概都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子,从擂台上往下坠下,而后“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围观在“天”擂台的观者,见那何风惊愕地四脚朝天落于地上,都因这意料外的变故呆了,故而出现了难得的安静,然后却是轰地一声,都迸发出一阵雷轰般的大笑。 台上刚落地的钟小于,此时亦是呆呆地立于擂台一角,不敢相信地看着台下满脸通红的何风。他曾经也在心里想像了无数次自己第一战的情景,却决没有想到,眼前竟是会发生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二十一对三十二一站,胜出者三十二号!”身后那不知道是喜是苦的裁决人,做出此宣布时,脸上显是非常怪异地看着钟小于。 “太好了,小于师弟,你进入前二十六了!”台下的上阳山的弟子,大笑之于却是高兴,鲁一法更是朝台上的钟小于大叫。 钟小于表情复杂地朝鲁一法点点头,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何风,但见他站了起来,羞得耳朵都红了,垂下头去,竟是不敢看众人一眼,而人群里,走出了一名白纱少女,轻步走到了何风面前,都望着何风大笑的众人,看着那少女却是倏然便住了声,都不出声地看着那少女。 “何风师弟!”少女轻唤那低头不语的何风,声音却如屋檐下的银铃,随风而动,传来了脆入心房的清响。众人看着这少女,一时竟是都被其声音蛊惑了一般,痴痴然听着。钟小于记得,自己曾经也听过这好听的声音,那是在两年前,入门之前的廊亭前,那一声“楼华”。“师姐!何风,何风对不住师姐,对不住师兄,对不住师父!”何风一连说三个“对不住”,抬起头来,却是泪水满面,自是当场哭了起来。 “没关系,何风没伤着便好了,师父师兄和师姐都不会怪你的!”楼华抚了抚何风的头,轻轻安慰,随后,抬起头,望了一眼还在台上站立着的钟小于。 不管是两年前在天梯上,还是昨日,钟小于都没敢认真瞧这楼华,这一次,钟小于终于看清了楼华的容貌,那张脸,竟是让人无法挑一处不是,配以飘然白衣,胜是落于尘间的仙子,令人顿生怜爱之意,难怪她乍一现身,众人竟都被吸引了过去,虽未长成,却浑然一位美人胚子。此刻,出水清秀的玉面芙蓉似漾水而丽,那双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隐隐透着复杂地看着自己。钟小于心一跳,脸红了起来。 楼华却是低下了头去,这个时候,有另一名男弟子却也挤了过来,站在了楼华身边。钟小于认得,这正是当日领自己入石门的何竹悠师兄。何风看见了那何竹悠,边擦着脸颊上的泪,边说,“哥哥,对不住。” “没事!何风你年纪尚浅,就当是来见识一番罢!”说完,也是望向了钟小于这边,眼里却带着不服和愤然,而后便和楼华一起,领着何风而去。钟小于看着那白色的倩影,心里居然怅然若失。 “好了,三十二号弟子,该下去了!”“天”擂台的裁决者,咳咳两声催促。钟小于回过神来,脸自又上一红,刚要跳下去,那“地”擂台却传来惊天的大喝声,钟小于不自觉地望去,刚好看到一股气劲自那擂台中心而发,如旋涡般竟是扩散开来,连远在这边的钟小于也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压迫感。再看那擂台上,只剩一人岿然站立,自是那众人口中所说的路东泰,而另一人,早已随气劲跌落于台下。 场中人皆哗然。直到裁决者宣布战果进入下一场次的比试的时候,众人还陷于路东泰带来的震撼中,口中评议不断,似是对往下的比试都失去了兴趣。钟小于跳下擂台的时候,而擂台边上为自己助威的上阳山诸位,也已被“地”擂台那边的比试吸引住了,没人注意他。钟小于虽然胜得意外,起初还为自己侥幸进入了前二十六名而沾沾自喜,现在看了路东泰所发出的气劲,心里升起的,却不是一般的郁闷。 看那路东泰的气,便可以知道,人家这两年的修为,自是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同为前二十六,其差距如此,让钟小于不得不自拙之余深感打击。 “小于,恭喜你,终于进了前二十六了!”从“地”擂台回来的易水寒,在钟小于胸前捶了一下,笑嘻嘻地,“刚才我都看到了,要是比时间最短结束的比试,非你这场莫属。你还真幸运啊!” 钟小于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这只是侥幸——” “那也是实力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呐!”易水寒自是抓抓头发,又双手抱着脑后,眼睛却望着前面,“那疯女人过来了!” “什么?”钟小于听易水寒前言不搭后语,惊愕地抬起头,刚好看到临风山那一行女弟子往这边走了过来,领头人赫然是李世容。 李世容也看到了易水寒,却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跃上了钟小于刚下来的“天”擂台。原来在这里进行的下一场比试之其中之一,竟是她。 “小于,回去叻!”易水寒说着,拉着钟小于便往前面走。 “你,你不看她比试么?”钟小于转头看着正要开始的比试,有点恋恋不舍。 “有什么好看的?疯女人打架!”易水寒不屑一顾,然后又是呵呵一笑,“没想到我们上阳山,居然有三名弟子能进入第二天的比试,还真看不出呢!” 听易水寒这么一说,想到自己胜之不武的钟小于,心里又是郁闷不已。 那就在台上观望着的戒玄道人,自是把这两个徒弟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眼睛不易察觉地一亮。 “戒玄师弟,你那弟子还真有点运气。”天智道人说着,眼睛却是一直瞄着从地字擂台下来的路东泰不放,“你一门四名弟子,却是有三名入前二十六了!” “侥幸而已。”戒玄道人微微点头,“只可惜那何风了!” 眼看自己弟子落败于钟小于的范书乙,听戒玄道人如此一说,颇有赞赏何风之意,脸色竟是格外开朗,“哪里,败则言败,戒玄师兄不必如此!”然后却看着梁正京,“看正京师兄的弟子,一鸣惊人才叫人刮目相看。” 梁正京听此言,却是哈哈笑得舒心,而天智道人的脸色,却是暗了下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武会第二日(一) 第一天的比试,在紧张激烈的气氛中有条不紊的进行,到日落黄昏,终于决出了那二十六名第二日比试的弟子,散去的时候,大家都对这日的比试津津有味地评议,说得最多的,自然是那大知山的路东泰了,不少的人甚至认定,今次的比试魁首,非其莫属了。 这番话听在一同参加比试的弟子们的耳里,自是产生了不同的反应。有钦佩的,有嫉妒的,有不以为然的,更有担忧不已的,不过,他们亦未在口里说出来,不过都在自己心里想罢了,毕竟那路东泰之实力,大家均看在了眼里。 很快,第二天的二十六入十三之战便拉开了帷幕,由于此届只取前七名弟子,即意味着,进入十三的人,皆有半数有余的机会选入修炼第二阶段,那战况想必是更加激烈了,与第一日不同,这第二日的比试,却是从末位的胜出者开始的,即一开始,便由那二十六对二十七的胜者与二十五对二十八的胜者,二十四对二十九的胜者与二十三对三十的胜者,二十二对三十一的胜者与二十一对三十二的胜者开始的。也就是说,钟小于第二日的比试,在第一轮便将开始。 昨日那一战,出乎意料地未出手便已取胜,钟小于一直耿耿于怀。虽则也许自己实力不济,但好歹亦已炼气两年有余,自是想看看自己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更重要的是,自己却是想要在师父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想及此,已经站在“人”擂台上的钟小于,不由地又把视线抛向了坐在广场上观战的戒玄道人。这“人”擂台不比那“天”擂台,离广场却是最远的一个,故钟小于看得见戒玄道人的身影,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深信,师父一定也在望着自己,这么一想,钟小于便更热切地想要一展身手,于是把视线收回,可那自己的对手,据鲁一法所说,是大知山一脉的弟子,到现在却依然没有出现。台下鲁一法为首的上阳山弟子,均不耐烦地嚷了起来,特别是那易水寒,甚至朝裁决者喊:“那家伙究竟来不来了?再不来可要当是我们上阳山赢了!”而围在擂台的一些大知山弟子,亦是面露焦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钟小于纳闷之余隐隐觉得不对劲,再看那裁决者的时候,亦是不解地看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其他两台的比试均已开始了,这“人”擂台上却依然是钟小于一人孑孓独立。而后,钟小于看到了人群里挤进了一个神色焦急之人,走近才发现是昨日邀易水寒下注的梁复业。他不顾众人的异样,径直走到裁决者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那裁决者脸色变得古怪,尔后点点头,走到场中,宣布:“大知山弟子张少涵,自昨日比试后身体抱恙到今不见好转,故放弃今日比试,判定上阳山弟子钟小于胜出。”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皆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大知山的弟子是面面相觑,有知道内情的人则神情凝重地惋惜,而等着观战的其他脉派的弟子,则是疑惑的低声议论,那上阳山的鲁一法和易水寒,却是带头惊呼起来,“小于,你进入前十三名了!” 台上的钟小于却是再次怔怔地呆住了,从没想过自己的比试,竟会如此一而再地发生意外。那看台上的大知山首座梁正京,亦从赶来告知的弟子口中得知了张少涵的事,面色一变,当即便站了起来,“掌门师兄,我门下弟子——” “去吧!”那慧道真人亦已从旁得知所发何事,点点头。那梁正京便离开了座位,朝那云陵大殿内的厢房走去。 天智道人看梁正京离去,却是转头看着戒玄道人:“戒玄师弟,你那弟子的运气,当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戒玄道人初听钟小于再度不战而胜,面色亦有点愕然,此时却正了正容,道:“哪里,只那钟小于却是占尽天时罢了!” “钟小于?”慧道真人望着从“人”擂台上跳下的少年,想起了什么,问,“是那入门迟了三月的钟小于么?” “掌门师兄好记性,正是他。”戒玄道人点头。 觉得果然如此的彗道真人,哈哈笑了起来,而那天智道人,苏叶与范书乙,却都默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再看擂台这边,钟小于下去后马上便将进行下一场比试。钟小于心里却是万般头绪自凌乱不已,易水寒和鲁一法却是呵呵笑着,为上阳山弟子再晋一级觉得高兴。 “易水寒师兄,你这位师弟是——”刚才过来的梁复业忍不住看着钟小于问。 “他么?叫钟小于。”易水寒揽着钟小于得意地看着梁复业,看他点点头,而后却是要上那擂台之上,忍不住奇怪,“怎么,下一场的比试,是你么?” 梁复业点头,易水寒心里却是一喜,拉住了正要跃上擂台的梁复业,“喂,今场也有人赌么?我下注十两买你赢呢!” 梁复业先是一愣,然后一喜,接着哈哈笑了起来,“难得易师兄这么看得起梁某,你的赌注我收了,事后再把你应得的那份奉上。”说完,已是一跃上了擂台。 “水寒?”钟小于看易水寒得意地抱着后脑勺望着了台上,担心,“你哪来的那么多银两?而且,他就赢定了么?” “这家伙好歹也是大知山梁正京的独子,天资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易水寒说着,嘻嘻笑了起来,“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如今靠这个挣够银两的话,便不怕日后老头子不给零花的时候手头紧了!” 两人正说着,“天”擂台上传来了众人欢呼的雷响,众人望去,却是那昨日出尽风头的路东泰跃上了擂台,看样子他的比试也即将开始了。 “小于,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说完,也不顾钟小于愿不愿意,易水寒便先往那边去了。钟小于心里自也是做此打算。自从听众人议论昨日那场比试,他便可惜昨日自己因比试而没有观摩,而最后看那路东泰所散发之气劲,无疑实力确不可小觑,今日若能细看,于己该是大有裨益,于是当下也跟着易水寒到了那擂台那边。 那擂台边上却早已是观者众,那易水寒和钟小于过了去,也只能远远地站着望着台上。 据说,今日那路东泰的对手,是下阳山的罗新。下阳山此次参与比试之弟子七人,是次上阳山之后人数最少的一脉,无奈竟在首轮便已淘汰五人,如今只剩两名弟子参与角逐,一名即为现今台上的罗新,另一名则为女弟子楼华。而如今,所有的下阳山弟子均围在了台下,为罗新吆喝助威,那边大知山的弟子,虽有部分过去了梁复业比试的擂台,人数上却比那下阳山弟子要多,大知山的繁旺可略见一斑。其他门系过来观战的人亦不少,因了昨日那一战,路东泰俨然成为最受瞩目的一名弟子,而那看台上,诸位师尊亦是自然地把视线都关注到了这边。 台上两人待那裁决者一声“开始”,便是拳脚过了数招,从地上到空中,再落到地上,两人拳掌亦是干净利落,如今站定而望时,两人心里同是一颤,而后却是相视而笑。台下众人看得却是目不瑕接,自是知此二人均实力不凡,心中亦是感慨。 但见场中两人,此时却是均凝神聚气,很快,那场中便充满了由两人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劲,台下靠太近的人,登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自台上袭来,不由后退了几步。 韩陵弟子初修业,均以“元”入“法”,重在炼气,故两年一度的五脉比试,也在于验诸弟子所炼之气。在此阶段,虽无法习得“术”令气为己用,但一些天分高的弟子,却可籍所炼之气,凭己所悟而运气自如。台上这罗新和路东泰,看来却均属此列。那路东泰之实力,众人皆有目见,此刻见那罗新身上所焕发之气,比之路东泰亦不逊丝毫,却都又是讶然。 台上两人未及多候,再次跃向对方,却是同时出掌劈出,两人手掌相交,僵持不久,路东泰竟是一惊,而后面色一白,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还手,罗新已经如影随形,再次扑上。‘嘭、嘭、嘭’,接连三次对击,路东泰被罗新逼退了三步,已经快要到擂台边缘了,掌风激荡中,罗新再连出数掌,那路东泰却是很快冷静下来,稳稳接下。那罗新此刻掌法却突然一变,功力倍增,掌法更是多了几分诡异,对罗新变化莫测的掌法,路东泰只定于原位,身子灵活闪避,却依然沉稳地接了下来,看他一招一式似乎简单明了,可是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阻拦着罗新那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的掌招,从表面上看是平分秋色,但从罗新微微苍白的脸上,就知道他恐怕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果然,闪避之际,路东泰却是看出了罗新掌间破绽,大喝一声,变掌为拳,冲那空隙击了出去,罗新听得大喝已是知道不妙,连忙退后几步防范,却是被路东泰之拳硬生生击中,身子横飞了出去,便落到了擂台的另一边,路东泰未等罗新有喘息之机,随后飞奔而至,亦是出拳相向,台下众人大惊,那回过神来的罗新脸色却是难看至极,见路东泰袭至,也不闪避,却是一咬牙,同样大喝一声,双手交叉,硬是将来拳架住拦在了空中,路东泰显是没想到这罗新还有抵抗之力,自是再次运气于拳上,想以增强之力道冲开罗新双手,没想到那罗新亦不甘示弱,同样运气于双手,两人再次陷入僵持。 台下众人却是看得心惊胆跳,看着那罗新半蹲于台上望空而对路东泰,都为其捏了一把汗,就在众人心吊之际,路东泰却是连声大喝,全身上下均笼罩在了一股看不见的气势中,而后直落于拳,再运拳冲到了罗新怀中。 “不好!”看台上的诸位均脸色一变,站了起来,那裁决者亦是阴沉着脸,飞身上去将两人分开,却是迟了一步,罗新中拳,早已昏厥过去,那脸上竟有污血斑斑,身子亦是软趴趴地没了知觉。 下阳山的弟子看罗新受伤,均大叫起来,人群中出现两个身影跃于台上,却是楼华与何竹悠,两人上去后,何竹悠检视了一下罗新的伤势,而后探了探他的鼻息,自是脸色一凛,而后冷冷地看着一边站立的路东泰:“比试但要击退对手于场外即可,师弟何必下手如此之重?” 那依然喘着粗气的路东泰,脸显是一红,却一句不言。 何竹悠抱起了罗新,对楼华说了句什么,而后便跃场而去,那台上的范书乙,亦是脸色铁青地跟着飞掠而去,看样子似乎是要把罗新送回下阳山医治。 那看着师父与师兄离去的楼华,亦看了路东泰一眼,虽然脸色依然平静,眼中却隐隐含着怒火,但也是不发一言,跃下了台。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武会第二日(二 比试尽了,众人皆退散了开来,对那落败的罗新,却是惋惜不已。而后看那跃下的台的路东泰,虽然面色依然讪讪然,但被大知山的众师兄围住不断祝贺夸奖,却是笑脸相迎,似是把刚才之事抛诸到了脑后。看台上的众位重新坐下,却是默然,那梁正京因去后厢察看弟子伤势,自是不在,而范书乙刚才见弟子负伤亦离席,座上仅剩慧道掌门和其他三脉的首座,脸上均是有变而思,其中,却是以天智道人的神色最为阴沉,他原本便将此次比试之鳌首视为囊中之物,现见那路东泰饶是棘手,心中当隐隐不安,良久,才阴阴地说,“那梁师弟教出的弟子,霸气固然十足,可下手,未免也太凶狠了一点。” “大概是那路东泰求胜心切所致,日后定叫师弟好好管教。”慧道真人点点头,看那比试继续进行,稍稍安了心。 天智道人见掌门如此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更加难看。而一边的戒玄道人与苏叶,却是相互看了一眼,再度看往台中。 “天”擂台上刚才的那骚乱已是平息了下去,比试继续进行,但那钟小于看了刚才之比试,心里却是大受打击。说来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亦或是其他的什么,能有惊无险地进入前十三,虽是连过两场,但却是一点小试身手的机会也没有,故对自己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钟小于心中却是不大清楚的,但如今看过路东泰与罗新的比试,钟小于心里却是慌乱了起来。那路东泰和罗新,从众人议论中便知是此批弟子中的佼佼者,若是自己遇上这等对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取胜才好。而且,看那能入前十三的人,均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一来,即使自己是侥幸,也恐怕难以再晋一级,念及此,钟小于心里却是忐忑上下,对场中比赛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恨不能马上寻一处清静之地加倍修炼,好增加自己的实力。 钟小于有这股心态,却也是无法避免的。古语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钟小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干一番让诸位师尊,特别是戒玄道人刮目相看,没想到第一场却如此轻易地取得胜果,而这第二场,自己原意亦要恶斗一番,亦因为张少涵弃权而得胜,如此好运对他人而言,也许是一种好事,但对立志想要证明自己实力的钟小于,却是不然。此刻钟小于心里那股振奋,已是低落了不少,现在再被场中激斗意外挫击,士气亦是大落。故而怅惘失落的钟小于,却是抛下擂台上的比试,扔下了那观战正酣的易水寒和众师兄,一人独自慢慢跺回了云陵大殿后的厢房内。 与前面广场的热闹喧哗相比,厢房这边却是冷清寂静,没有半个人影,大概那些弟子都被吸引着去看那比试去了。钟小于只在房中呆了片刻,听着那殿前飘来的鼓掌喝彩,便觉烦躁不已,于是出得房门,站于那垂柳下,想起往日修炼,不自觉地扎好马步手提拳出,带着怒吼直击得垂柳上那飞叶散落。 “好拳法,不过拳风散乱,可见出拳之人心意不宁,无法运气一致,却是拳者大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右侧圆弧门外林荫道上出现了一位白须老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钟小于先是一愣,而后慌忙收拳施礼:“师,师尊!” “呵呵呵呵!”老者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老朽不做师父已多年了,你就不必拘礼了!” “是!”钟小于这么应着,心里却是纳闷。韩陵门下五脉首座,包括那掌门,钟小于是见过的,其他辈分较高,在韩陵中有威望的师叔师伯,他平日也听鲁一法提及,却不知道面前这人,是韩陵内哪号人物。 “现在韩陵上下均是看那两年一度的比试去了,怎么小兄弟你却独自在院中练拳呢?”老者不提也罢,一提,却是正说中了自己的心事,钟小于当时脸色便难堪起来,难道要他说与这老者,说是自己在因为实力不济而担忧么?顿时默言。 “呵呵,你不说也罢,看你年纪轻轻,并不像修为多年的韩陵徒子,应也是那参与比试弟子之一吧?前日输了比试的弟子应都离开了,而那要比试的弟子自然得去擂台了,能留下在这大殿厢房的弟子,自是闯入明日的胜者了!”老人说着,看了低头不语的钟小于一眼,“如此说来,小兄弟却是能入明天前十三名的弟子了,老朽说对了么?” 钟小于没想到这老者居然说得分毫不差,点点头,还是一语未发。 “既然胜了比赛,更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你却还一脸愁容呢?”老者奇怪。 钟小于原本不想说,看那老者和蔼,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而后担心:“我对我明日一战,却是毫无胜算了,这让师父看了,如何是好?” 老者听完,上下打量了钟小于一番,再听钟小于言,却是微微一笑,“世间比试,既有赢者,自有输者。若无输者,何来赢者?输赢乃正常之事,若小兄弟你尽了力,我看你师父定不会责怪于你。” “我不是怕师父责怪,我是想要给师父知道,当初师父收我为徒,未免是一件好事,可绝对不是一件坏事。”钟小于越说越急,再次把当初自己入门一事告知了老者,然后又言,“我,我知道自己愚钝,可是,那时候师父却不嫌弃我,我当然是想为师父争得一点两点的赞誉,让师父知道,他并没有收错我这个弟子。” “是么?”老者赞赏地看了一眼钟小于,“当日你真在法门之外一人独自练拳三月?” “是!”钟小于不知道老者为何有如此一问,却是想到当初的艰辛是因自己实力不够而致,故深为那三月的事为耻,在人前是刻意不提的,免得招来耻笑,现在不经意说出,心里亦一阵羞愧,但又不得不承认,话一出口便害怕眼前这老者轻视自己。 “这日后,你还有练拳么?”老者却不作取笑之意,望着因刚才钟小于出拳掉落不少树叶的柳枝问。 “有,师父要我每天都炼气的同时也练拳。”钟小于点头,又想起刚才那路东泰所出之拳,却想,那路东泰的拳威,自己是达不到的了。 “是么?”老者应着,忽然发难,竟是出拳击向钟小于,钟小于自是大惊,不明白这老者前刻还和蔼亲切,怎地说变脸就变脸,当下也不敢含糊,赶紧避开了老者的拳风,那擦脸而过的气劲却还是把他击得不得不后退几步,“你——”钟小于话未说完,老者却是另一掌又至,竟是直朝钟小于的脸抓来,钟小于还想退避,却发觉身子竟是无法动弹,骇出了一身冷汗,眼看避无可避,他一咬牙,积聚浑身所炼之气于右手,握拳看准那魔掌直捶而出。 下一秒,老者的掌,跟钟小于的拳便撞在了一起,迸射出的气,竟是将身后的柳枝抛上了半空,勉强截下的钟小于,从拳头处,惊觉竟未触到老者的手掌,只是在离掌心半厘的地方停下,那掌与拳之间,似乎是存在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将拳与掌隔了开来,尽管如此,钟小于的拳头关节处,却是生疼,还伴着隐隐进逼的重压,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被推回来。钟小于心是又惊又骇,眼看这老者不经意的一掌,却已是运尽浑身气力亦不能接下,再看向那老者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震,似乎是裸身置于严寒雪地,或是站于布满了锋利的刀刃的空气中,全身生疼。钟小于的身子忍不住震颤起来,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他想了起来,这种感觉,四年前,那个夜晚,一言跟那黑衣人争斗的时候,便是这种难忍的感觉。 钟小于的眼里,忽然恐惧徒生,冷汗直流,而老者,轻笑了出来,“小兄弟,看你这拳头,竟也勉强截住了我的攻势,很好呢!”说完,手掌轻轻一推,却是把钟小于的拳头包在了掌中,紧紧钳制起来,“不过,还是不到火候!” 老者嘻嘻笑着,还要说什么,脸色竟是一变,眼睛里出现难以置信的困惑。却是钟小于,见老者抓住了自己的拳头,一狠心,竟是念起韩陵心法,将体内元气尽聚,然后一鼓作气将其运到了右拳之上。而钟小于体内,除了其自身的真气,却还存有其他红、青、白三气,这钟小于在慌乱之中,却是忘了相抑相控,连带着将那三色之气亦运到了拳上,而这个时候感应到钟小于拳中变化的老者,只觉手中一时传来荡击之力,随后却是微烫之意,继而感到冰凉,而后又转厚重感,心中自是为这诡异变化震惊不已,待发觉钟小于拳中变化愈来愈快的时候,也不得不马上撤手,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看那钟小于,却是脸色苍白,似乎疼痛难忍,再看那右拳,红胀气暴,似乎有什么即将冲将出来。 “不妙!”老者暗道糟糕,慌忙又将钟小于之右拳覆盖于掌下,钟小于本以为老者还要袭击自己,却感到在老者掌下生出一股柔和之气,缠绕在了自己拳头之上,而拳头上聚集的众气,在这柔和之气的牵引下,居然慢慢消退了下去,感觉到它们缓缓由拳头退到了手臂,再游走至体内,顿觉拳头舒服许多,待那老者移开手掌再看拳头,已是恢复了原样。钟小于登时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却觉得头昏耳鸣,觉得一阵恶心,随即不省人事。 那老者扶稳了钟小于往下滑的身子,眼里尽是纳闷不解。 第一卷 第三十章 武会第二日(三) 钟小于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肌肉刺痛,而体内那几道气,却不受控制地在经络之间乱蹿,亦带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苦楚。幸好这其中竟有另一股外来的气,温和地涌进了体内,却是疏导着体内各处的经络,继而引导着各气流动,不大一会儿,那几道气终于平息了下来,钟小于才渐渐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满头虚汗地缓缓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之前的老者,眼带讶然地看着自己。 “小兄弟,你这炼的气却是怎么回事?”老者是何等锐利之人,从钟小于拳内的变化,还有刚才其身体内的真气运行,便看出这钟小于体内,竟是同时存在着不同类型的元气,于是问。 钟小于自是不能明说的。不仅一言曾经跟自己说过,不可轻易将体内有水火二丹的事说出,而且就连他自己,对体内那莫名白气的来路,也是纳闷不已,如何能说得清呢?钟小于于是不语,只艰难地坐起来,才发现虽同样躺于垂柳之下,但却不是厢房院落里,眼前一片幽林篱落,身边不远亦是个碧水深潭,潋滟的潭水闪闪亮着阳辉,一片迷人水景,钟小于只记得云陵那大殿前的水潭,却不知道眼前这一碧潭在云陵何处,于是问,“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见钟小于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心中困惑,却没有追问,“这是云陵后山,想来小兄弟是没有来过了。” 钟小于挣扎着站了起来,看老者一直注意着自己,有点赧然,想起刚才的事,心里却对这老者有了戒备,“我该回去了!谢谢师尊——”钟小于本是想谢谢老者卸去自己拳内元气复回体内调和,但转念一想自己出拳亦因其袭击而致,故话是说了一半。 老者哪会看不出钟小于心中所想,呵呵一笑,而后正容,“小兄弟,虽然你不说体内那气如何炼来的,但是,容老朽劝告一句,若你无法提高自己修为,好好御控它们,迟早将被那气吞噬,就如同今日你那拳头一样。” 钟小于听了,却是冷汗直冒,他记得一言曾经说过,那元丹入体,若是一般人,因为不知道炼气聚气而运,故而元丹之气不会与人本体之气相冲,人,丹能相安无事;若元丹入体之人会用炼气聚气而运,其气与元丹之质相符,人,丹不仅能相安无事,元丹还可助人功力大增,但若识炼气运用之人,若其所聚之气与元丹之质相悖,则本体之气与元丹之气倒施逆行,往往会危及人体,故只有那深有多年道行之人,懂得融丹入体内为已所用之法,才能真正让元丹发挥效用。而自己,却是初入茅庐之徒,一开始的火元丹之气虽有水元丹压抑而不再如当初不受控制溢出,但如今体内众气,平日自己炼气时然知道,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当下心里一紧,看老者似有相助之意,于是问,“师尊,你,能有办法控制我那体内的气么?” 老者哈哈笑了起来,略带赞赏地看着钟小于,“也罢,也罢。今日我与你相遇,亦是有缘。既然如此,老朽可指点一二。” “谢谢师尊!”钟小于慌忙说着,便要下跪,却被老者扶了起来。 “小兄弟,老朽多年未见于人,今日之事,还望你不与他人说才可。”老者嘱咐。 钟小于心里是疑团骤起,但见老者不允,再想这事亦无对人言之必要,于是点头。 老者教钟小于应对之法,却又是心法一套。钟小于以之与韩陵心法相较,却是大同小异,那韩陵心法重在悟体内气之运行,凝聚炼气,而老者所教,却是在此基础上,依五行相生相灭之循运气炼习,刚好能调息体内不同之气。钟小于静坐依言运气,发现果真能调合诸气,当下心里大喜,赶紧谢过老者。 老者却告诉钟小于,此法为韩陵“术”阶段之策,迟早他会进入,故无须多谢。而后,见钟小于欣然,于是问,“你还担心明日之比试么?” 钟小于一愣,方才抛在脑后的担忧重新涌来,心情一下暗然。 “刚才见你运气,已能将体内聚积之气运于拳上,若你出拳能如此,便可大胜了。”老者说着,冲身后那垂下的柳枝便是轻轻一拳。 只是轻轻的一拳。 钟小于见那拳并未触及柳叶,此刻无风,而那柳叶静然不动,他纳闷地看了看柳叶,再看看老者,见老者神色无不妥之处,自己却觉得看不出端倪,刚开口要问,落到柳枝上的眼睛却瞪大了。 那柳枝一开始确无异样,当感觉到一丝风从耳边掠过轻轻飘过柳树那处时,那柳树上垂绦上的绿叶,似乎抖动了一下,而后,却是化作了细末,刹那间便飘散在了空中,随风而逝。 钟小于看着那转眼便翠叶全无的柳枝,难以置信地走到树下,抓着柳枝,看了半天,再看地上,只零星余了几点微末的绿色,对老者却是钦佩不已。 “小兄弟,想学么?” 钟小于见老者问,赶紧点头。 老者哈哈笑着亦教了钟小于一遍,那钟小于尴尬地请求着老者教了三遍后,总算勉强记住了。 “一般习武之人,出拳在于力道,而韩陵弟子学艺,若懂炼气之因,便当知道出拳之时亦应将气聚于拳上,故此其拳合力借气,往往发挥比力拳更重之威。那气之运行,当以韩陵心法为主,凝炼气于拳上。” 老者示范着,出拳时虎虎生威,在一旁的钟小于虽然看不到其拳上之气,亦感发此前那压迫感。 “做到了聚气于拳上,这拳便已能发挥胜人之力了。”老者说着,收拳于身侧。 “可是,那些柳叶,怎么会粉碎的呢?”钟小于练着,问。 “这便是‘术’阶段之关键了。”老者说着,重新出拳,但钟小于见那拳,却依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聚气之所以为修炼前阶段,是因为,凡人感悟到了气之运行,并依照韩陵心法,皆可凝聚全身之气,但若是要成为佼佼者,进入‘术’阶段,却要懂得其气之特性,将气运用自如。”老者说着,凝神缓缓出拳。这下,钟小于总算看到了,那老者全身,都被一股白色之气笼罩着,而那胳膊连带着拳头上的白气,却更为浓烈。 “我现在却是将气具现化了,好让小兄弟你看见。”老者解释,“若单将气运至拳上增强威力,对韩陵弟子而言并非难事,且其力量依照个人所炼之气能分强弱。但若要胜人一筹,或是炼气不足者,却可善用计谋,此为‘术’也。”老人话刚落,钟小于便看到那老人拳上所聚之气,渐渐变强,拳头被笼罩在了圆环般的气圈当中,只一会儿,那拳上之气有了变化,竟是如螺旋般旋转了起来。就在钟小于惊愕地注视下,老人将拳轻轻地伸了出去,如刚才一般,拳至柳枝前半厘停了下来,那拳手没有触到柳叶,但那拳上之气却击至叶面,旋转着迅速吞噬了全叶,而后小小的叶片便出现了裂缝,继而如粉末般散落与空中。 “静不如动,动者恒生。首先要将气运聚于拳,而后使之运行起来,那带来的将是力道加动势。”老人微微笑着,望向钟小于,“拳上所聚之气越多,运行带来的动能越大,你想,若是以此之拳击于硬物,会有什么后果?” 钟小于的神情渐渐由惊讶变为佩服,“师尊,那么,要如何将气稳于拳上?又如何将气运行起来呢?” “那便要多多修炼了!”老者笑了笑后,正容,“你可依照我教与你的心法,驯服体内真气,而后如你平日出拳般将气运于拳上,自是气量越多越好,尝试让气长久地停留在你拳上,而后再参照你在‘元’阶段所悟到的气之运行,让气循其矩而动即可。”老人说完,又告戒,“凡修行不可求速进,你可慢慢练习,但明日之战,你可练至将最大量的气,汇合于拳上应可胜出。” “谢谢师尊。”听老人如此一说,钟小于登时干劲十足,当下便练了起来,老人在一旁不时指点。两人在这幽静之地,不受外人外物干扰,就这么一天过去了,西边的朝霞红了半边天,眼看天色暗了下来,老人望了望渐渐深暝的蓝天,再看看全神贯注练拳炼气的钟小于,点点头,“小于,我看你今天便炼到此罢,该回去了。” “是,师尊。”炼了许久却收效甚微的钟小于,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一想不该打扰师尊休息,况且自己回去亦可自行修炼,于是点头,刚要离开,又停下了,“师尊,弟子得您教诲,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呵呵!”老人笑了笑,挥挥手,“其实老朽之名,不提也罢,若你真要知道,叫我一声宛祖即可。” “是,谢谢宛祖前辈。”钟小于深深鞠躬,而后才按宛祖老人所说之路径,从潭左一蜿蜒小道走了出去,而后再过了一竹林,来到了之前所见的攀满青藤的山壁,由山壁中的林荫道走回了厢房。 那宛祖老人见钟小于离去,却是抬头望了一下渊蓝的晚空,叹息,“能拥五元之器者将出现了么?魔家果然不久将现于人间,天下百年浩劫无法避免了。” 说完,那宛祖老人却是缓缓走到了碧潭边,一跃入水不复出现。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武会第三日(一) 钟小于回到房内的时候,见到易水寒正盘坐在竹榻之上,见到自己,却是大喜且怪,“小于,你今天跑哪里去了,还以为你回上阳山了,结果叫鲁一法师兄回去找你,却也是不得消息,怎么现在才回来?吃过晚膳了么?” 钟小于在后山炼了这么久,现在被易水寒一说,真的觉得有点饿了,可是晚膳的时间早过了,上哪找吃的?钟小于正寻思之际,易水寒抛了个白色的东西过来,钟小于接住一看,居然是个大馒头。再看易水寒,面前摊开的布上居然放了五六个馒头,而他还抓了一个,边啃边看着钟小于:“见你没去吃晚膳,就知道你回来没吃的,所以顺手抓多了几个,吃吧!” 钟小于心里一暖,边吃边走到易水寒身边坐下,想起今天的比试,自己只看了开头几轮,却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于是问:“水寒,你过了么?” “什么?”易水寒明白过来钟小于说什么,大口吞下喉咙里食物,朝钟小于竖起大拇指,洋洋得意,“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易水寒怎么会不过呢?” 钟小于咧嘴一笑。再听易水寒说那战况,前十三名内,上阳山弟子有自己和他,那冯少乐却落败了。而其余各弟子,计有大知山四名,竟云山四名,临风山两名,下阳山一名。其他各脉的弟子钟小于不知道,但下阳山仅有的一名弟子,想来是那楼华了,不知怎的,钟小于一想到楼华,便想起她那动人的语音,心里不自觉地一漾。 “可是没想到,那疯女人也入了前十三呢!”易水寒这么说着,狠狠地大咬了一口馒头。 “疯女人?”钟小于看易水寒不忿的模样,记起是竟云山弟子李世轩的妹妹李世容,于是问,“那楚捷,也过了吧?” “当然,只是没想到那李世轩和李世宇两兄弟都过了。”易水寒颇感意外地说。 是么?钟小于听他如此一说,竟是李家三名弟子均入了前十三,实力真无法小觑,想到各位弟子均是不分仲伯,特别是那路东泰,钟小于心里又担忧起来。 似乎看出了钟小于的担心,易水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担心,这比试原本便不是说谁厉害谁就能赢的。把事情想简单一点,只要在擂台上把对手逼出场外不就得了?” 钟小于苦笑了一声,事情有这么简单么?能把对手逼出场外的话,没有一点实力能成么?再说明天那一战,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还未尝试过以己之力取胜的钟小于,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掉以轻心的。 躺在席上思忖了半天,钟小于却是按捺不住了,轻轻起来,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易水寒,出了门去,就在院子里,凝神聚气,按照宛祖老人的心法,一收一击地炼气运拳。 炼得越多,钟小于便越觉得体内之气与往日相较有不同。今日与那宛祖老人指导下炼气时便知,那白色之气依然可增强与己同存之气,用五行心法,先行引动火元丹之气,而后牵引水元丹之气,继而到那白色之气,最后才发聚自身之元气,却是循一周后便运行阻滞,由于水火之间因一言所说其序盖不会错,但于是钟小于改为水元丹之后引发自己所炼之气,最后才到白色之气,如此果然顺畅起来。于是钟小于便按如此之序,整合体内之气。虽然有效,可万一各类气间气量失衡,却又引动全身经络疼痛,让钟小于痛苦不已,故比一般修行要倍加谨慎。到如今,钟小于勉强终可以多次聚合而平稳于体内,于是尝试着将其运往拳内,可惜,屡试屡败,钟小于咬咬牙,也只得屡败屡试。 眼见天色由昏暗坠入渊黑,再由渊黑变昏暗,而后昏暗被渐渐晕开了,东边云层里透出了隐隐的灰白。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了,钟小于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收了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终于回房去休憩。 易水寒起来的时候,看到钟小于和衣大睡,先是一愣,再看他那握得紧紧的拳头,于是释然。也没叫醒他,只是自己伸展了腿脚一番,听到外面有人喊了,才赶紧叫醒了钟小于。钟小于也没睡死过去,生怕误了时辰,这时易水寒一喊,便连忙起身,于是两人都走了出去,在院落里看到其余的弟子,面色均是紧张。想两日前,这里还有五十多人,如今却只剩寥寥十数人,况且今日还要决出进入下一阶段修炼的人,自是谁也不敢放松。 这十三人陆续走出了院落,却是走到了云陵大殿内,大殿里早已坐了掌门慧道真人以及各派的首座师尊,看着这十三人排成两列出现在眼前,各位首座心里的感想自是不同。那竟云山的天智道人,看自己的四名徒弟,自是倍觉自豪,但一想到大知山同样以四名弟子角逐前八名,心情却是不太好受,于是乜视了一下大知山首座梁正京,那梁正京此刻的视线自也是在门下的四名弟子中徘徊,看他那开朗的脸色是心情不错。而有两名弟子入围的临风山苏叶,亦神情自若,只是下阳山的范书乙,见那唯一的女弟子楼华,脸色有点难看。再看那上阳山面色平淡的戒玄道人时,天智道人却是眉头一皱。那上阳山的易水寒,大家都已断言定能入前八名,故对其并不意外,倒是那不见经传的钟小于,却是凭着运气进入了十三名内,不知道实力究竟如何?但看其入门费时三月,应只是天时地利所致?天智道人这么想着,目光自然落在了第二排末的钟小于身上,见到钟小于因睡眠不足而苍白无色的脸,再加上与自己的目光对视的时候显露出的胆怯,天智道人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天智师弟!”天智道人心中正做万般思绪,那端坐的慧道真人连唤几声,发觉自己走神的天智道人才回过神来,见慧道真人朝他使眼色,会意地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这才走到了那十三名弟子面前,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比试到了今日,剩下的弟子均有望进前八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故大家要多多努力才是。” “是!”那十三名弟子都应了一声。 “可是,由于这十三为单,按前两日一对一阵势,必有一人无对手。论及此,掌门与尔等商议,接下来将为众弟子做一考验,若通过考验者,则无须参加十二人之比试而直接进入前四名。” 天智道人此话一出,那十三名弟子心均一惊。是何等考验竟可以让赢者入前四名? 没等众人多想,天智道人已讲了下去,“决出那进入前四名之人以后,余下那十二人将重新抽取铁球,以此前规则,决出前六名,而后逐级进晋,直至决出此次魁首。此次的魁首,不仅能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更可以获得进入长门的资格拜掌门为师。” 众弟子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能入长门,不仅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在韩陵门中却更是无上的荣耀,难怪弟子心动!钟小于也忍不住与易水寒对视,他虽有争胜之心,但一想要入前四,掂量己之能耐却知无力,于是却在猜测抽签时会与谁对决。 “下面,请诸位随我来。”说完,天智道人已率先走出了云陵大殿,弟子们均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才发现大殿之前,水潭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置了许多白色而如帐篷般大小的却似钟鼎的物体,共计有十三个,分散布于各处。天智道人让各人随意挑选了一个站于其前,而后才宣布,“这是用纸做成的气鼎,鼎内却是众师兄们所注之气,你们须盘腿而坐,师兄们自会用其将你们之身罩入,以一柱香的时间为准,谁先破鼎而出,谁便是入那前四名之人。” 十三名弟子均盘腿静坐,而十三位师兄们亦分别站到了他们身旁,在天智道人点燃香后一声令下,便已轻松将那气鼎盖住了他们。 在走到气鼎前时,钟小于偷偷摸了一下鼎面,发觉果真是纸做的,似乎脆薄易碎,待入到鼎内,再去戳那鼎面,却觉刚韧无比,不觉大奇,想来是因为注入了师兄们的真气之故。听那天智道人所说,要破这气鼎,要直接撕碎这气鼎似乎是不可能的了,钟小于虑着,一双手亦不停地在鼎内奋力直敲,却是徒然。而后想了想,于是闭目炼气,将自身之气聚合于拳上,直捶而去,但却只是将那鼎面突胀了一部位,然后像皮囊一样马上消融如初,看此模样那鼎面虽为纸做,却是柔韧之极。 钟小于再次运气,想凝合之气愈多,那拳势应越强,自应有撞破气鼎的力量。 钟小于正凝神之际,鼎外却传来了怒喝,随后听到了众人的惊愕赞叹。应是有人已破鼎而出了,不由心想那会是谁呢?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武会第三日(二) 那在云殿前的天智道人,看着那率先破鼎而出之人,脸色却是大变。 “天智师叔!”破鼎之人面露得意地看着天智道人,天智道人朝一旁候命的弟子挥挥手,那弟子便领着这破鼎之人入了大殿内,此时那柱燃香此时才去了一半。 大殿内的掌门和诸位早已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有人已破气鼎,见弟子将那率先破鼎之人领入,一看之下便觉当然如此。而梁正京更是喜形于色,“路东泰,是你先破了那鼎么?” “回师父,回各位师尊,正是弟子。”路东泰亦是高兴,知道自己已入前四,若再取下两赢便是魁首,比其他人均多了机会。 “没想到梁师弟所教弟子,竟有如此修为。”慧道真人也不得不再次对路东泰刮目相看。 “掌门师兄过奖了,正京不过是为韩陵门下多添了一名出色的弟子而已。”梁正京口中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不加掩饰的自豪。 再看大殿外,那剩余的弟子们虽在鼎内听得入前四名者已定,但依然不甘示弱地纷纷破鼎而出。一柱香过后,未能破鼎而出的仅有三人,这其中之一当然是钟小于了,他在鼎内试了几次,却依然不见成效,看那赢者已定,再加上昨日炼气运拳睡眠不足,当下便在鼎内睡了起来,当师兄们将气鼎拿开的时候,还正坐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家均见了那钟小于惺忪的模样,有大笑的,亦有摇头叹气的,羞得钟小于垂下头去不敢视人,而另两个未能破鼎而出的人,一位是那李世轩,另一位也是钟小于认得之人,竟是那梁复业,他们却不以为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梁复业便与等着自己的路东泰谈笑风生,问及为何未能破鼎之时,梁复业笑嘻嘻地答:“都已决出胜者了,为何我还要做这等出力不讨好之事呢?” 此言一出,众人均哭笑不得,那李世轩却如同找到了知己,与其拍掌,“英雄所见略同,我亦是这么想的。”言毕两人都是哈哈大笑,再望向钟小于这边,都举起了大拇指:“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钟小于却才明白,眼前这两人虽未破鼎,却是因为不想浪费力气,而不是力有不逮,念及自己却是真的想不出办法破鼎的,当下心里又是一羞。 即已决出胜者,余下的十二人均又到了那木箱内抽签决定对手,云陵大殿前早已搬来了一木架,木架上支着一雪白的宣纸,纸上列出了一到十二的数字,只待添入对应的弟子姓名。抽完签的弟子马上把自己的铁球和姓名报于木架前的师兄们,每报上一姓名与数字,一执笔的师兄便把其名字写到纸上对应的位置,这样,十二人都抽完签后,那纸上的对阵表亦得以完成,除去路东泰早定为十三,一至十二号的对阵如下排列: 一号上阳山钟小于,对十二号竟云山上官恒, 二号临风山柳念云,对十一号下阳山楼华, 三号大知山朱傅,对十号竟云山楚捷, 四号竟云山李世轩,对九号大知山萧乾, 五号上阳山易水寒,对八号竟云山李世宇, 六号临风山李世容,对七号大知山梁复业。 十三号路东泰,直入前四, 众人一看,却是议论纷纷。 看那对阵表,自是大知山与竟云山的弟子为数居多,且大知山已有路东泰进入前四,即已占前七的名额之一,而那余下的三人,竟有两人均与大知山的弟子对阵,必成龙争虎斗之势。而更让人讶然的是,那李氏一家三人,竟都入了前十三,而且比试均安排在了下午,也就是说,第三日下午之比试,完全是看这李家三人之战了。 别人的议论钟小于半听半不听,却是看着自己的对阵表发呆,没想到,这第三日第一场比试便是自己,对手同楚捷一样,都是竟云山弟子,不知道实力如何?而且,钟小于的视线挪到了第二场的名字上,“楼华”,若是自己胜出的话,而她也胜出的话,那便要与她相斗了!想到这里,钟小于忍不住地居然有点期盼。 “小于!”易水寒也看清了自己的对手,这时挤到了小于身边,看了一眼便说,“第一场便是你啊,好好干,要争取入前八啊!否则上阳山只有我一人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就太孤单了!”钟小于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到易水寒那一战的名字上,问:“你的对手强么?” “哼,他就是那疯女人的弟弟,也就是李世轩的弟弟了,平日见他修炼还挺勤奋的,不过应该不是我的对手。”易水寒说着,瞄了就在旁边的李世容的名字一眼,“那疯女人也该止步了,遇上梁复业,活该她倒霉。” 钟小于正要说什么,听到天智道人宣布比试开始,让上午参与比试的弟子赶紧到各自的擂台上,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再一脸紧张地看了一眼易水寒,易水寒大力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而后将钟小于的手紧紧握了握,低声说,“你那么容易来到这里,只要拼一场便进入前八了,你不是说要学好武艺保护你娘和那个什么苏么?” “是苏苏。”钟小于更正。 “对,你不是说要让苏苏叫你哥哥?放手干吧,进入前八便能进行下一阶段的修炼了,难不成你还想回上阳山劈树么?” 被易水寒这么一激,钟小于一身振奋,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他没再说什么,朝易水寒点点头,便跑过了水潭,跃下了那下边广场上的擂台。 还站在云陵大殿前的易水寒,远远地见梁复业笑着走过来,“易师兄,比试马上要开始了,你要下注么?” “当然!”易水寒呵呵笑了起来,“我要下五十两买楚捷赢。” “噫,不是买你钟小于师弟么?”梁复业奇怪。 “他那一场变数太大,不怎么稳当。”易水寒奸诈地一笑。 “聪明人!”梁复业恍然大悟,亦呵呵笑了起来。 两人正谈论着,那李世轩带和李世宇及李世容也走了过来,“怎么了,易水寒不去观站么?” 易水寒瞟了他一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对手李世宇,发觉他也正盯着自己,于是转移视线,望了一眼李世容,才对梁复业说,“我和你还真不走运,都遇上了李家的人。不过我的对手还好,梁复业你的对手竟然是个疯婆子呢!” 李世容俏脸一变,刚要说什么,却看到易水寒背后出现了个蓝色的身影。 “疯婆子?这便是你对我师妹的评价么?或是对我,亦是如此评价的?”那凌空悄然降落的蓝衣丽人,生生钳制着易水寒的后襟,往上提了起来。 那易水寒被人提起,本气极而怒,听到来人声音,马上转怒为尴尬,似笑不笑地辩解,“哪能呢?我怎么敢如此放肆评议清姐姐呢?快放我下来。”说着却是挣扎了一下悬离地面的身子。 那梁复业和李世轩李世宇自是知道来人是谁,而李世容也欢叫了起来,“水清师姐,快教训一下你的臭屁弟弟,他真是惹人厌,开口闭口都在侮辱您的师妹我。” 钳制住易水寒的蓝衣丽人,却是仗剑而来,一张鹅蛋脸白洁如玉,似笑却颦,“世容师妹说的是真的么?我的好弟弟?” “才不是呢!你弟弟我的人品清姐姐你还不相信么?”易水寒辩解。 “就因为太清楚你的人品,才不会信你。”这蓝衣丽人却是易水寒的姐姐易水清,她轻轻放下易水寒,在他头上拍了拍,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位弟子,然后才看往那对阵表,“你的对手是世容师妹的弟弟李世宇么?” 没等易水寒回答,那在旁边一开始因佳人而看呆了的李世宇回过神来,慌忙走前一步:“竟云山弟子李世宇见过易师姐。” 易水寒看了李世宇一眼,然后抓抓头发,“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姐姐你,一年前不是离开了云陵的么,怎么回来了?” 易水清似是想起了什么,觉得歉然,“对了,看到你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是掌门师父叫我回来的,我先去大殿见过师父,回头再找你们。”说完,扔下众人便入云彩一般飘然而去。 看众人的视线都被自己的姐姐吸引了去,易水寒咳咳了几声,“我说,你们不去观战了么?” “去,当然要去!”梁复业首先响应,“不知道你们是去看哪一擂台的比试呢?” 陆续回过神来的李家兄弟互相望了望,李世容抢先回答了,“我们要去看上官恒哥哥的比试,看他如何打败上阳山的,哥哥说对吗?” 李世轩看了一眼李世宇,讪笑着说,“既然有你和世宇去为上官恒助威,那就不缺我一个了,我倒是想去看看你师妹柳念云与临风山楼华的比试。” “是因为柳念云和楼华都是漂亮女子了吧?”易水寒揶揄,“还真有做大哥的表率。” “易师兄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若都是看比试,自然是看美女比试来得赏心悦目。”梁复业如此为李世轩辩护。 “知我者梁师弟也。”李世轩哈哈笑了起来,与梁复业又对击一掌,“梁师弟要一起去赏心悦目吗?” “不了,我倒是有兴趣看你那同门楚捷一战。”梁复业说着,看了易水寒一眼,“毕竟,关乎我兜里的银两么!” “你放心,楚捷可是稳拿胜券的,你的银两跑不了。”说着,两个少年呵呵当场笑了起来,那李世容早气呼呼地拉着李世宇跑远了,而易水寒却也耸了耸肩膀,跟着走下了那广场。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武会第三日(三) 按照对阵次序,钟小于是又回到了“天”擂台。再次站在“天”擂台上,想起第一战的情形,钟小于心里除了感慨,更多的是兴奋。 自己这第一战,总算是等来了。 对手上官恒,竟云山弟子,这么说是跟楚捷同一脉的了?钟小于望着正面对自己的上官恒,不住打量。(自然,上官恒此刻也投以目光同样打量着钟小于) 魁实的身板,看起来比自己要高上半个头,一张英目硬朗的脸,却是充满自信。想到自信,钟小于下意识地挺了挺脊梁,好让自己站直站高一点。相对于钟小于未涉比试之浅薄,那上官恒显得老练多了,平静站立着,只等裁决者宣布比试开始,便扑向对手。 “小于,要好好加油!”台下,上阳山的弟子早已围了过来。钟小于望着台下不断唤着自己名字的师兄们,心里升起的,何止是感动。自己曾几何时,有了这么多支持自己的师兄师姐?站在那里为自己而来的,不仅有一直照顾着自己的鲁一法师兄,就是那方双兴和冯少乐,也 都来了。还有易水寒,也从上面下来了,挤进了人群里,冲着自己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钟小于的手,握得更紧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赢,不能让他们失望! “恒哥哥,加油!打败他们上阳山!”围得拥挤的人群里,自然也有为上官恒助威的韩陵弟子,钟小于听这声音,觉得耳熟,再一看时,才发现是李世容,她不是临风山的么?怎么跑到这里为竟云山的人助威了?钟小于纳闷,想这上官恒,大概是李世容相识之人了。望了一眼上官恒,发现他温和地朝李世容点了点头,觉得果真如此。 “别说大话,若是输了又怎么办?”易水寒没好气地瞪了李世容一眼。 “怎么可能?他不过是运气好才进了这前十三的,怎么能跟靠实力晋升到此的恒哥哥比呢?”李世容不甘示弱,也扔了个大白眼。 台上钟小于听得真切,不由脸一红,尴尬不已,看了那上官恒一眼,却发现他也正用轻视的目光瞥了自己一眼,心里没来由地忽然难受,继而一股怒火升了上来。 “喂,你说什么呢?运气不也是实力么?我看你还没这个运气呢!”人群里那易水寒跟李世容争论了开来,“你这个疯婆子,不是上阳山的,又不是竟云山的,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要你管,本姑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李世容恼火。 “嘿哟,你临风山不是有一场比试么?你不去给你的师妹加油却跑这里来为这竟云山的小子助威,怎么回事,你该不会跟这小子有一腿吧?” 听易水寒如此大声地揶揄,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争执的众人哄然起了大笑,李世容却一下脸色煞白,抓着身边同样尴尬不已的李世宇恶狠狠地说,“今天下午,你一定要替我把这家伙打个落花流水!” “等着瞧啊!”易水寒毫不为意,朝台上的钟小于喊,“小于,加油干掉那小子,我下注买你赢,可别让我赔了银子。” 台上的钟小于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对面的上官恒亦是如此,盖都因这两人争执所致,两人对视时,似是都忽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情,均是无奈地一笑。 台下正热闹地喧哗不已,那台上忽然落下了一条人影,却是裁决者下台来了,也就意味着比试即将开始。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等那裁决者发言。 钟小于看到这裁决者,依然是那之前的老人,没想到又碰面了,钟小于对其施礼后,自然地,望向了那平日戒玄道人观战的座位,却发现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往常都在位上的诸位师父师尊,竟然都没有出现?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钟小于多想,那裁决人已走到了场中,各看了一眼上官恒和钟小于,“比试的规则,想必两人都清楚了吧?” 两人均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就不多作说明了!两位,请!”言毕,老人却是跃到了一边,腾出了擂台上的空间。 而另一侧,已然有高声的喝彩传了过来。 钟小于见那上官恒,那“请”字一落便已默然提劲,自知他是在运集身内真气,钟小于亦不含糊,按昨日宛祖老人所教心法亦云炼体内之气,不大一会儿,上官恒首先发难,提脚冲向钟小于。钟小于却是刚学那新的运气之法,比按平日的心法合气却要耗时得多,上官恒袭来之时勉强聚合了少量能用之气,却也只能中断合气匆忙截接那上官恒之袭击。甫一出手,钟小于便落了下风,那上官恒的攻势,只有两个字,快,准。钟小于对上官恒所出的每一招,总看不清拳来何处,只有个虚晃的影子,待看清之时却是拳到眼前来不及防范,只能凭直觉招架,每每只能生生挨打,那每一拳对钟小于来说都重如千钧,连挨几击后钟小于便萌退意,想与上官恒拉开距离,避开其攻击范围,可那上官恒哪肯放过,狂风暴雨般直跟而进,可怜钟小于连番重击下,已是毫无反攻之力,唯有步步后退。眼见要被逼出擂台之外,趁那上官恒拳落之前,钟小于冒险一跃,腾身想折返于上官恒身后,却不料那上官恒早看透他心思,见钟小于跃上空中,竟是直接冲拳而上,那钟小于胸口生生挨其一拳,只觉胸闷气短,登时一口血水便喷了出来,而后身子失去平衡直线落地。 “小于!”台下易水寒和鲁一法没想到钟小于刚上台便受重挫,一时都叫了起来。 钟小于勉强站了起来,那早已落地的上官恒见他复又起来,自是毫不犹豫地又冲了过去,钟小于再次被压于上官恒之拳风下。这个时候的钟小于,可谓遍体痛楚不已,且不说那被上官恒击伤之处,还有刚才坠地带来的伤口,以及此时被上官恒重击的地方,都在隐隐做痛,可谓牵一发而痛全身。 不过,那钟小于心里除了这感觉到的伤痛,更多的却是懊恼和羞辱。 他听到了那易水寒和鲁一法担心的叫唤,也知道台下许多人,正蔑视着自己这名靠运气到此的弟子,还有那些想当然以为自己会输的眼光,钟小于似乎都感觉到他们正盯着自己,就等着自己落败那一刻,应证他们心里果然如此的猜测。他觉得不甘心,从小到现在,似乎自己,在别人眼了,都是那个被欺凌的弱小者。就连苏苏的那句“爱哭鬼”,担心中也带着瞧不起的意味。而自己,来韩陵,是为了什么? 自己在韩陵两年了,难道,就在自己第一次比试中,就这么落败而归吗?钟小于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入韩陵时,那些师尊们的眼神,漠视,冷淡,轻蔑的眼神。 师父!钟小于也想起了戒玄道人,忽然生出了一股战意。不行,不能在这里败下来。好歹,也要赢一场让师父看看。这么想着,钟小于顾不得看不清上官恒的拳手,冒险朝仅可视见的影子抓了过去,没想到这一抓,竟是将那上官恒的左手给挡了下来。 战意正酣的上官恒一愣。看这似乎没有了招架之力的小子,居然在冷不防中挡住了自己的拳头,甚是惊奇。 钟小于却没有看向被自己挡下来的上官恒,而是望向了那看台上。 看台上依然是空无一人,没有掌门,亦没有钟小于想看到的戒玄道人。 师父!钟小于心里却是疑惑。前两日的比试,那掌门跟各脉首座,均无缺席,怎么今日都不见了。 没等钟小于多想,那上官恒趁钟小于失神之际,却是大脚踢了出去,那一点也没有提防的钟小于,一下竟被翻跃下擂台。 “小于!”易水寒和鲁一法皆是惊叫,以为钟小于就此被淘汰出局。台上的上官恒亦做此想,正要望想裁判人,却看到擂台边缘出现了一只手,接着是另一只,而后,钟小于那倔强的脸露了出来。竟是钟小于跌落下去的时候,眼明手快地抓着擂台的边缘,艰难地爬了上来。 “小于!”易水寒看钟小于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握紧了拳头。 “小于师弟,你没事吧?”鲁一法和其他上阳山的师兄们亦是焦急地大喊,他看那钟小于,似乎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钟小于望了他们这边一眼,勉强想笑,却没笑出来,当下却铁定即使师父不在,也不能给上阳山丢脸。再看那上官恒时,见他虽是惊讶,却很快的回复过来,再次冲了过来。 好!钟小于却想起了昨日宛祖老人的话。不管如何,要先将体内炼的气聚集起来,钟小于这么想着,双手招架那上官恒接连不断的拳脚,却不反攻,任凭他如何攻击亦是不动,心里却是按照心法将体内之气炼出来以五行之行运力。待聚集了足够的气后,这才发力。 那上官恒见钟小于只站在原地无论自己如何攻击都无反应,有点奇怪,待他发觉那钟小于亦以聚合之气反击时,才明白过来他是借机运行体内之气,心中佩服之余却也不敢大意,谨慎接招。 不过,那上官恒一开始便运体内之气作攻,此时面对刚积聚了真气攻击的钟小于,却是显得有点勉强,渐渐反而落了不妙之地。 那易水寒和其他上阳山弟子见钟小于总算反攻起来,连声喝彩,另一边的竟云山弟子,也不含糊,亦是大声助威,于是一时喧哗声众。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武会第三日(四) 再说云陵大殿里,易水清进去以后,看到诸位师尊都在,面稍露惊讶之色,走到慧道真人面前,便鞠一躬:“掌门师父!”而后又走到苏叶跟前,“师父!” “清儿,好久不见了!”苏叶见爱徒回来,微微一笑。 “是!”易水清脸上亦是笑了笑,而后很快便复又站到了慧道真人面前,“不知道掌门师父传弟子回云陵,所为何事?” 诸位首座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凝重下来,而后都注视着慧道真人。 “水清,你大概也有闻两年前那天现异象之事吧?” 听慧道真人提及两年前的事,易水清有点诧异,再见众人脸上均是肃然,也不敢妄言,点点头,听慧道真人继续说了下去。 “两年前,狂风滥云掀轰于天地间,而我云陵各处,均出现电闪雷击,连续三天不止,随后我派护法亦一反百年常态,由各栖息之地跃上天云,与那激电利雷抗衡三日,那三日世间却是乌云盖地,地上之物莫可辨识,众人皆以为天之末日将至。而后虽天色渐朗,电不行雷不作,我护法亦重回潭中,但其身受不明重伤,百年修行削弱过半。” 听慧道真人如此重道往事,众人虽默然不语,却均脸色大变,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惨相。 “随后我韩陵便派出长门弟子,你师兄薛以里与方程出云陵查探异象之源,他们随后以鸽传信,言天下各处均传出莫名的天灾,或有起源不明之地震,或来势凶煞之洪水,或古怪希奇的森林倒塌,却毁坏性不大,仅限于方圆百里引起人们惊慌。”说到这时,慧道真人皱起了眉头。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莫名的天灾,仅发生于五处,而这五处灾难亦不相同,却是,”慧道真人说到此刻,顿了顿,“这五处灾难,无论其毁坏力及施行异象,均与我韩陵所修五常之气同。” 听慧道真人如此说来,易水清脸色早已发白,那众人亦是脸色阴沉。大殿上的气氛忽然沉默得令人窒息。 “他们还探得发生灾难之地的人之言,据说有不少人却是看到了天闪雷电之际,隐约看到有古怪的发着亮光的石头崩落。” 当易水清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大骇得忍不住要叫了起来。 慧道真人也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同样担忧中带愤然之色的众人,目光再次落到了易水清身上。 “想来你也怀疑,那发亮的石头,莫不亦是暗合我韩陵五行之气之元丹?若真如此,那镇魔之五元之器,是否已毁?而那八百年前被我韩陵所擒之魔人,是否已经破解我师祖姚朱子之封印逃出生天?”前文有提,八百年前,魔家因得化外之物援手,欺瞒韩陵掌门入云陵修行,此后联合妖魅异兽荼毒生灵造成天下大乱,道、佛亦一时未能与之匹敌,此后世间竟被魔家统治近百年之长,幸而韩陵师尊姚朱子才艺过人,以一人之力战那魔家五将,败之并将五将道行修为融己之力炼成五元之丹,铸成镇魔圣器,而后将那魔首封入五元器内,并寻得隐秘之地,将其坠入封魔阵,才让天下苍生重回正道。这却都是韩陵弟子所熟知之事,现在听那慧道真人连说几个“是否”,易水清的脸上却是失去了血色,冷汗不已。 “那薛以里与方程亦是如此猜测的,所以,他们两人竟是未禀告师门,擅自去了那囚牢魔人的镇压之地,查探实情。”说到这里,慧道真人却是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那,那之后呢?师兄们去了镇压之地,发生什么事了?”易水清却是忍不住了,按捺下心中惊惧,问,声音里竟已是微微发颤。 “这就是为师找你回来的原因。”慧道真人看着呼吸变得急促的易水清,道,“两个月前,我为师收到薛以里最后一次以鸽传出之信,说镇压之地已塌落如废墟,料那天地变色与异象横生,却是那魔人所致,护法异常却因察觉魔人脱逃现身阻抗,无奈终被其重伤而退。而他们亦在镇压之地遇那被护法所伤之魔人,你方程师兄,”说到这里,慧道真人亦是吃惊了不少,“薛以里和方程与魔人相抗,虽重创魔人,却是力有不逮,那方程,当时便不幸死于魔人恶掌之下。” 大殿里响起了易水清的失声惊叫,看那众人,脸色亦是相当难看,想那方程,是众人皆认定的下代掌门候选,如今听来却是被魔人所害,想来却是难以置信,但那薛以里的书信上凿凿之辞,众人不得不信,易水清却是芳容失色,颤声问,“那,那薛师兄呢?他,他现在何处?” 座上苏叶却是一阵难过,怜悯地看着爱徒。 那慧道真人又是长叹,“看那信上所言,你师兄虽侥幸逃出生天,却是身受重伤,恐怕,恐怕——”说到此,慧道真人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易水清当时便如尽燃灰烬,不复生机,只呆呆地看着慧道真人。 看易水清这副模样,众人皆心酸,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慧道真人却是首先从痛失爱徒的悲伤中过来,“水清,据你薛以里师兄所说,他们已将魔人击至重伤,恐怕那魔人的功力经这百年镇压,再加上破印耗费了不少真气,故而其实力并不如前,这次为师召你前来,是要你与为师,连同另外五名长门师兄,一并前往镇压之地,趁魔人元气大伤,消灭魔人。你意下如何?” “弟子愿前往击毙魔人,万死不辞。”易水清很快从失神中清醒,咬着银牙,坚定誓言。 “由于这次出行,凶险叵测,我离开云陵后,天智师弟,你与戒玄师弟及正京师弟,一并行使掌门之职,范书乙师弟与苏叶师妹则辅助他们主持韩陵事务。”慧道真人嘱咐,视线一一落入各首座脸上,“我长门此次却是倾巢而出,只剩两名弟子,望各位多加指点,而今次那入得前四的弟子,可将其纳入长门之内,其他弟子,亦可由各位推荐优胜者入长门修行。” 随着慧道真人的吩咐,各首座却是都站了起来,都站在了慧道真人面前,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但都带焦虑之色,那梁正京首先便问:“掌门师兄,其实,这追击魔人之事,并不一定要由师兄前往,门中诸事还依仗师兄处置,正京愿率长门弟子——” 梁正京没有说完,慧道真人便打断了他的话,“师弟此言差矣。身为韩陵掌门,自当身先士卒,我责无旁贷。何况那魔人,八百年前能兴风作乱,扰乱民间平和,幸师祖姚朱子毙其五名大将炼得五元之器将其镇压,如今破印而出,我不趁此时将其一举毙之,只恐日后他羽翼渐丰之后重惹涂炭生灵之祸。”一席话,说得众人赧然。 “那魔人虽是重伤在身,却狡猾奸诈。慧道平生道行概不如师祖姚朱子,还得仰仗我长门之力,想来惭愧。”慧道真人说着,抚面长叹,而后目光一定,看着眼前自己的师兄师妹,“若我慧道此次前去,无功而返,或身葬他处,尔等一定要联合韩陵上下,誓为世间除此大祸。” “师兄!”那韩陵五门首座均是惊叫了起来。那慧道真人,乃是韩陵实力最甚者,若他亦对魔人无策,后果堪忧。 “师父,那青桐城道派与佛家,也知道这魔人破封之事了么?”易水清问。 “水清!”苏叶看了易水清一眼,而后才说,“掌门师兄早已告于青桐城与佛家了,至于他们是否会派人前往,到如今还没个确信。” “无论如何,我韩陵门却是定要除此魔人的。”慧道真人摇了摇头,“我亦告知那青桐城与佛家,三日后,待这五脉比试完成,教与他们修炼任务后,大家将在怀幽谷相汇。届时若不见他们现身,那我韩陵门人唯有孤门前往。” “师兄!” “师父!” 那殿上众人均叫了出来,却知这慧道真人既心意已定,难以劝变,个人心中均是复杂担心不已。 “水清,六日后便要与为师一起赴这凶险之地,你还是回府一趟告知易师父罢!”慧道真人和蔼地看着易水清,道。 “不必了,水清恳请苏叶师父托人告知易府,想必水清家人亦不会阻拦。弟子就此在云陵住下,待六日一过,便与掌门师父同去。”易水清脸色竟是决然。 “那就有劳苏叶师妹了。”慧道真人见苏叶点头,见一切交代妥当,于是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去看看那比试吧,若久不现身,弟子们心中不定会有所纳闷。” 见事至此,众人亦话无可说,于是跟在慧道真人身后出了大殿,来到那看台之上。 那看台却是正对“天”擂台的,他们首先看到的,正是钟小于力拼上官恒之时。看场中吞云气势,众人不由都一惊,那梁正京讶然而道,“这不是因张少涵弃权而不战列于前十三名下的钟小于么?戒玄师兄,看不出亦有如此修为。” 戒玄道人只看着场内,似有所想,而天智道人脸色却是一暗,看着本门弟子陷入苦战。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武会第三日(五) 场中,形势逆转,钟小于以刚运行之气,将气近穷弩之末的上官恒逼回擂台另一边。不过,那上官恒却并没一丝惊慌,却是边退,边调息养气,不大一会儿,却已是重新聚气,与钟小于力拼在了一起。 那越战越勇的钟小于,却是万分兴奋。从没想过一天,原来自己,竟也是可以这般将对手逼至如斯境地的,从来只被欺压的钟小于,一时冒出了极强的信心,自是不畏不惧地直迎而上。毕竟那上官恒却是连胜两场之人,实战经验却是比钟小于都强,不大一会儿,钟小于便又处于劣势之下,被上官恒抓了个空子又被掀翻在了擂台上。 钟小于倒在地上,听着台下或欣喜或焦虑叫喊,勉强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自是那居高临下的上官恒傲然的脸,再缓缓移开视线的时候,却看到了那蓝色深幽的天空,以及刺痛的阳光。站在自己面前的上官恒,显得那么高大,将那原本该射落到自己的阳光,都挡在了他身后。 钟小于心里苦笑,想自己从来愿意躲于黑暗之中,不知怎的,刚才那一连番激斗,却产生了自己立于万丈光明之地的错觉,而今,再次被上官恒制住,不由失落浓浓,这便是自己的实力,自己的第一战,就此结束了吧? 上官恒却是单手抓起了钟小于的胳膊,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钟小于知道,比试规则,要将对手逼出场外,这上官恒是要将自己扔出场外了。 钟小于的歉意的目光望向看台这边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戒玄道人,还有那掌门,以及各派的首座,竟然都出现了。 师父!钟小于心里叫了一声。看着淡淡地望着自己的戒玄道人,心里却内疚得不敢与他的视线对上,移过其他首座脸上的时候,他看到了相似的神情。 是不屑,是果然如此的轻视。特别是那竟云山的天智道人,眼里除了对钟小于的看不起,剩下的就是对本门弟子的赞誉与自得了。 钟小于这一刻,想起了比试之初,与楚捷及竟云山弟子初遇之时,这天智道人的轻蔑一瞥。 一股无名的怒火忽然从钟小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钟小于大喝一声,忽然发难,伸手把正抓着自己的上官恒的左手,屈臂倒拿,另一只手之肘也快速微挑其腰,用力一反,将那瘁不及防的上官恒摔倒在地。 围观的人,包括那裁决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如今见又起波澜,却是讶然,一时愣了。 就在众人的呆愣中,钟小于以及快的速度,用宛祖老人所教之法,将体内之气再次凝集,而后运气至拳,却是无甚困难般将集合在拳之上的气运行了起来。摔落于擂台的上官恒,惊愕后已是疾站而起,看那钟小于阴沉的脸上一双怒目直视,更是肉跳,再看钟小于拳上,虽不见其气,却隐隐感到一股莫名的气势,竟是要将周围之物吸附粉碎般凌厉,心中知不妙,却是慌忙退到了一角,那钟小于却是跃了上去,跟上那见自己扑来躲闪而跃于空中的上官恒,由下往上以崩拳直击过去。 “钟小于!”眼看钟小于的拳便将至那上官恒,看台上的戒玄道人却是大喝了一声,陷入莫名愤怒与焦虑的钟小于这才恍然过来,想起那宛祖老人曾以类似之拳粉末以柳叶,却不知自己这拳,若击中上官恒,后果如何。于是迟疑中,勉强收缓了攻势。那上官恒趁此纵身翻转,想落于擂台另外一边,钟小于那拳,虽如宛祖老人所言,气动力强,但他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卸去这拳之力,此刻见那上官恒落下,于是一咬牙,朝那上官恒亦冲了过去。 众人皆是失色,以为这一拳必落上官恒身上。但却见那钟小于,快了上官恒一步落在了擂台上,而后却是将拳击至了擂台之上,那即将落下的上官恒,只觉得地面一股气涌了上来,冲得自己无法保持平衡,就那样失去控制地跌落了下去。等那气平声竭之后,定睛看时,却是瞠目结舌。原来自己竟是摔在了擂台之下,再看那擂台,承受了钟小于的那一拳的地方,随那拳势由上而下均已碎成了石块,已成残损一角。如果这一拳,刚才是击在自己身上的话,恐怕已是身折骨残,这么一想,上官恒的冷汗,却是湿透了全身。 “天”擂台旁边的观者,却都是惊愕地陷入了沉默。那看台上的众位,亦是面色发白。 没有等众人说什么,钟小于冷冷地望了一眼台下的上官恒,而后转头,看着裁决者,“这一场,谁胜了?” 那老人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钟小于苍白的脸,宣布,“一号上阳山钟小于对十二号竟云山上官恒之战,上阳山钟小于胜。” 听那裁决者判自己胜出,钟小于才把视线移向了看台那边,师父! 看着那些首座意外而惊讶的表情,钟小于忽然觉得心中的一口闷气,总算舒了出来,他再看了淡然中明显有赞许的戒玄道人一眼,这才把视线望向了天空。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真的很舒服。 钟小于想着,勉强一笑,却觉得胸中气闷,一口血痰哇地吐了出来,而后那眼前的阳光便黯淡了下去。 “小于!”看擂台上的钟小于缓缓倒下,易水寒和鲁一法慌忙跃了上去,将他架了起来,才发现钟小于已是七窍流血,没了知觉。 那看台上的戒玄,见那钟小于倒地,眼神亦是一紧。而天智道人早已是脸色铁青,万不料场中形式转瞬即变,眼看自己弟子落败自是觉脸面无光,心中大不快,幸而另一处擂台上,亦传来喝彩,定睛看时却是自己门下弟子亦赢了一场,如此心情才稍稍好转,却依然出言忿然:“没想到,戒玄师弟却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多谢天智师兄夸奖。想这钟小于能归我上阳一脉,却是承各位相让。”戒玄道人一句话说得不紧不慢,不咸不淡,但落入那诸位耳中,却是心绪翻腾,看样子却是颇有点懊恼当初看人不准。 “哈哈哈!”慧道真人亦对台上之事看得真切,大笑,“真想不到,这钟小于,竟也能自悟‘术’之关键啊!” “他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戒玄道人看着台上易水寒与鲁一法将钟小于抬下,说,“看他却是经络受损,掌门师兄请允许戒玄为其探伤。”看慧道真人点头,他便快步离开了看台,走到那广场上,与易水寒一道将那昏迷的钟小于送回了厢房。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武会第三日(六) 黑暗,周围是一片黑暗。 似乎是处在深底无顶的渊底,阴冷,无望,以及,恐惧。 那孤身一人的寂寞,无助,忽然便如毒蟒,紧紧缠住了身躯,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后,不知道从黑暗世界的哪个方向,一丝光,透了进来,露出了一张慈祥却模糊的脸。 李伯! 钟小于望着那张脸,想喊,却喊不出来。那光在扩大,在光芒面前的钟小于看着李伯的脸摇摇晃晃着消失不见了,而后眼前却是一片翠绿的树林,是斯坪!娘和苏苏的村子。 钟小于看着娘和苏苏在村子的树林里,边走边笑,忽然,从树林里却窜出了几条身影。那不正是那天遇到的恶人么? 眼看娘和苏苏哭喊着落入恶手,一个白色的身影飘了出来,将娘和苏苏救了下来。 一言伯伯! 焦急只能观望的钟小于松了一口气,刚要笑,那一言瞬间却在娘和苏苏面前倒了下去。他身后,却是那个黑衣人,手里抓着的白鞭,万恶地刺进了一言的身体里,地上,很快铺满了从一言身上的鲜血。而那惊惧而哭的娘和苏苏的脸也被淌下的血,遮盖了去,钟小于眼前,只有一片鲜红,却还听得到那黑衣人桀桀地怪叫。 又惊又怕的钟小于,终于大喊了起来,眼前忽然亮了起来,却不再是斯坪的景象,没有娘,没有苏苏,没有一言,却同样是他熟悉的一张脸。 “师父!”钟小于听到自己软若游丝的声音,才发觉自己此刻是满身大汗地躺在竹榻上,而戒玄道人就盘腿坐在自己身旁,于是赶紧想起来,没想到浑身无力,微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痛,再想起刚才那一拳,明白是自己强行催气之故。 “钟小于,你可知道,因你激进好功,虽凝聚元气得那一拳,却将你身上各处经脉之气混然相杂,气脉相冲,行而失常。”戒玄道人语气虽然一如往日平和,却隐有责备之意。 “怎,怎么会?”钟小于听得自己体内气失所常,以为宛祖老人所教心法有误,但见自己击拳却是威力极甚,一时不解。 戒玄道人却是微微喟叹了一声。 两年前那钟小于因急进炼气而被易水寒救下送回山那日,戒玄道人为其疗看,便早已看出这钟小于体内隐隐有两外来之气存在。如今钟小于再度受伤,再查看时发现钟小于体内却是同时存在了四股炼气,心中讶然,此刻见钟小于不解,竟是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于是言,“钟小于,你体内之气,竟有四种之多,究竟从何而来?” 钟小于没想到戒玄道人亦如那宛祖道人,问此同一问题,一时眼神闪烁,想起一言的话,却不知道是否当讲。于是便转头不语。 戒玄道人见钟小于不说,眉头稍皱:“钟小于,你不说么?” “对不起,师父!”钟小于无奈地转过脸,显是心虚地看了师父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了一边。 “也罢。”戒玄道人从钟小于入门那一天起便知道这徒弟的性子亦是执拗,知道逼问无用,却是作罢,“不过,若你无法控制那体内之气,切不可做今日之举。” 钟小于听这师父之言,与宛祖老人却是意同,自是点头。 “当下要紧之事是将你体内之气重归常轨。”戒玄道人说着,看着钟小于,“人体内之气照理仅有一类,其特性按五常所分,分属金类,木类,水类,火类与土类。若体内单有一气,则可气息紊乱后自可按体内元气运行之序将其调顺,无奈你体内却是同存四类不同之气,为师不明白你这气从何而来,亦不知道你这四类之气该分属于五常哪四类,若贸然助你顺气,恐怕只会害你。如今只能凭你所运之‘术’,将其一一理顺,让四气各归其位。”见钟小于木然,于是再问,“既然你能让四气同存体内,自有调控四气之法,概如五常相生相息之法同。只要按照你平日所修之行,体内紊乱气息重调即可,钟小于,你懂么?” 钟小于听得不甚明白,但听师父提及五常相生相息之律,亦与宛祖老人所言似同出一辙,于是点头。 见钟小于表示明白,那戒玄才松了口气,“若你能在明日比试之内将体内之气重合,身体自无大碍,亦可照常参与比试,若届时你体内之气依然如眼前如此杂乱无章,即使上台,亦是无甚作为。” 钟小于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已入前七,心里一喜,再看那戒玄开始担忧明日自己一战,却又不安:“弟子无能,让师父担心了。” “担心?”戒玄道人轻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那一拳,为为师挣了多大的面子?” 钟小于不大明白,这戒玄道人也不多言,只嘱咐其好好歇息调理,便起身离去。 待戒玄道人走后,钟小于放松心神,感受着体内真气运行,发现果然那四气却是纠结在了一道,于是屏目凝神,依戒玄所言,按宛祖所教之法,逐一调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小于觉得顺畅许多了,这才张开了眼睛。 “小于,我可以进来么?”房外,似乎亦是在此时察觉到了钟小于的神回,于是问。 钟小于听得那是楚捷的声音,心中惊讶,想今早他却是与自己同一时间上擂台比试的,如今他仍留在此,亦是说他也进了前七了吧?于是点点头。 “我可以进去吗?”门外楚捷又问。 “我点头了!”钟小于此话一出,才明白过来那门外的楚捷却是看不到自己点头的,慌忙改口,“可可以。” 那楚捷这才迈进房里,像那戒玄一样,盘腿坐下在一旁。 “你不去看比试了么?”钟小于有点奇怪。 楚捷摇头,却是紧盯着钟小于,良久,才说,“你今日一战,却是厉害,让韩陵不少人都记住了你这位上阳山弟子。” 钟小于脸一红,慌忙推辞,“不,不是,我运气好而已。” 楚捷轻笑了出来,“若说你前两战靠的是运气,这一战靠的却是实力,旁观者都看得出来。” “是么?”从云陵外遇见这楚捷,自己便对其相当佩服,却没想到居然能听这楚捷说出肯定自己之言,钟小于自是有点傲然,亦是感激。 “不过,若是你赢了明日一战,便会与我比试,到时候,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楚捷如此一说,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是,是啊!”钟小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我明日的对手是谁?” “下阳山楼华。”见钟小于果然如此的表情,楚捷亦是同感,“没想到,当日一起进韩陵的人,竟然都入前七了。” “水寒也胜了吗?”钟小于问。 “暂时还没有,他正在比试中,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了。”楚捷淡淡地说,“毕竟易家的人,都是出类拔萃之徒,若他无法入前八,恐怕众人都不会相信。” “易家?”钟小于想这两年来结识易水寒后的点点滴滴,以及那韩陵上下对易水寒不同一般的态度,忍不住困惑,“水寒的家族,都很厉害的么?” “你没听过韩陵的易山中尊师?”楚捷问。 易山中,八百年前韩陵派掌门,亦是师祖姚朱子首席弟子。这钟小于却是隐约从鲁一法口中听来的。当时没在意,现在听楚捷提起,却是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水寒是——” “没错,易水寒便是易掌门的后人。自易山中接任掌门至今,韩陵八百年间,几乎每一甲子那易家便有一人跃居掌门之位,易家人实力由此而见,就连那前任掌门,亦是易家的易木龙前辈,也就是易水寒的爷爷,他亦是现任掌门慧道师尊的师父。而易家长女,易水寒的姐姐易水清,此刻亦位于韩陵长门四大弟子之一,你说,易水寒会输么?” 听楚捷道来,钟小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说到这里,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见楚捷不再言语,于是问,“那楚捷,你猜你明日的对手是谁?” “十有八成是我同门李世轩。”楚捷望着门外,擂台那边接连不断的喝彩,正不断传来。 “是么?可是,水寒说,李世轩没什么实力的。”钟小于想起水寒对李世轩的评价,说。 “若是没有实力,那李家三人便不会都身列十三之内了!”楚捷微微挑眉。 “也对。”钟小于想那李家众人,却是不像自己,单靠运气的,于是讪笑。 “不过,李世轩应是能胜出的,而李世宇恐怕会败在易水寒手下,至于那李世容,”楚捷顿了顿,才说了下去,“那李世容却是与梁复业比试,想梁复业身为大知山首座之子,亦不会那么不济,所以,恐怕李世容也会落败。” “水寒亦是这么说的。”钟小于想起易水寒被那李世容所气,每夜额外吃多一顿,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两人正这么议论着,那屋外却传来了大声的呼喊:“小于,钟小于!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武会第三日(七) 屋内两人听到屋外的喊声,均是一笑,知是比试结束,易水寒比回来了,果然,那易水寒连蹦带跳闯了进来,见屋内有两人,愣了愣,“楚捷,你也在?” “楚捷是来看我的。”钟小于点点头,而后问,“水寒,你赢了么?” “当然,我怎么可能输给那疯婆子的弟弟。”易水寒眉开眼笑了一阵子,却很快地沮丧了起来,看出他的不快,钟小于奇怪,“不是赢了么?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易水寒看看楚捷,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赢倒是赢了,不过,那边却是输了!” 楚捷和钟小于同时一愣,然后一起问,“输了?哪边输了?” “那个不争气的梁复业,居然输给了那个疯婆子。这下那疯婆子也进了前八了,还是我下一场的对手,你说,是不是气死我了?”易水寒低吼着,抓狂般紧握拳头。 李世容赢了?这跟楚捷与易水寒所推测的却大不一样。钟小于吃惊地看着易水寒,再看看楚捷,看样子楚捷是颇觉意外。 “太可恶了,那个该死的梁复业。”易水寒还在一边吼。 “水寒,这不能怪梁复业吧?”钟小于苦笑。 “怎么能不怪他?他怎么可能打不赢那个疯婆子?他那是有猫腻,肯定有猫腻。”易水寒跺脚。 “我说,易师兄,请别那么大声啊,这下梁某人的脸都被你吼得落光了。”梁复业笑吟吟地走进来,肩上挎了个褡裢,看模样是按门规收拾行李离开云陵要回大知山去了。 “你还好说?都是你,居然敢给我输给那个疯婆子,这下我压你赢的银两全没了!”易水寒不住对梁复业指手画脚。 “什么?”楚捷却是惊愕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而钟小于也明白为什么易水寒这么生气了,敢情是他下大笔注买梁复业赢,结果梁复业却是输了,于是赔光了。 两人明白当中原因后,均相对无奈地苦笑。 “易师兄别这么动怒啊,下一场既然是你对那李世容,不如你就下大注买自己赢,那样准赚回来了!”梁复业笑嘻嘻地劝。 “也对!”易水寒敛了容,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悔悟,“靠人不如靠己,要是我一开始把银两留着压在自己身上就稳赚了。” “对啊,虽然明日比试应是明日之事,可现在我亦可看在是易师兄的面子上先收下你的赌注,怎么样?”梁复业说着伸手,向那易水寒要银两。 “说什么?我的零花,加之前赢来的银两,还有今日压楚捷赢来的一百两,都压在你身上赔没了!”易水寒没好气地说。 “你说什么?你居然——”听说易水寒居然出银两赌自己赢,楚捷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啊哈,易师兄你忘了,那易师姐却是在云陵吧?你先去找她借着又何妨呢?一家人嘛!”梁复业很热心地提醒。 “没错!”易水寒又是恍然,然后却苦恼,“不行,要是清姐姐知道这银两却是拿来赌博的话,肯定不会借我。” “那你不说那银两的用途不就好了!”梁复业再次好心的出谋划策,见易水寒不以为然,又说,“要不,我先借些银两给你怎么样?至于利息,看你是易师兄的份上,我就给个友情价吧?如何?” “不必那么麻烦。哼,就算不找她借,我也有办法。”易水寒说着,嘻嘻一笑,跑了出去。 钟小于和楚捷两人在一边看着那梁复业催掇着易水寒,越看越觉得他有做赌场老板放高利贷的才能。 “梁师弟,我不明白。”看梁复业转身向他们告别,楚捷看着他问,“以梁师弟你的身手,怎么会输给那李世容呢?” “多谢楚师兄如此看得起梁某人。”梁复业稍稍弯了弯腰,依然轻笑,“比试之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梁某人落败,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是吗?那李世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能可让梁师弟败场呢?”楚捷依然困惑。 梁复业神秘一笑,呵呵走到了门口,“其实,李世容有什么过人之处,我倒是不明白,我只是知道,对我来说,却是银两比较重要,至于输赢,那就由它去吧!”说着,还拍了拍鼓囊囊沉甸甸的褡裢,朝楚捷摆了摆手:“楚师兄可一定要赢啊,我可是看好你的。”这才扬长而去。 钟小于和楚捷愣了半天,总算清醒过来,而后冷汗直冒,最后钟小于下了个结论:“这人,不简单!” “没错!”楚捷苦笑,点头。 入夜,为了第二日之比试,参试的弟子均早早歇息了。唯钟小于例外,并不是他不想养精蓄锐,却是因为他体内那些真气,依然紊乱不平,各气稍不加控制便岔分而行,每每钟小于闭目入眠不大一会儿,便被体内逆行乱窜之气撞击得胸腔痛闷,耳鸣汗虚。钟小于无可奈何,只好勉强支身坐起,双手置膝,按那宛祖之言,调气顺息,却是气短息虚,口中更是喷溅那因逆气所致崩失之血,钟小于只觉五脏六腑痛若撕裂,全身肌肉如被万箭击伤,深入骨髓。一时脸色发青,汗如雨落。正在钟小于无计可施之时,房门却被推开,那昨日所识之宛祖老人竟是走了进来,似是一早料见钟小于此情形,故不讶异,只将那钟小于气无半点的身子提起,扛了出去。 那宛祖老人却是将钟小于带到了那深潭之前,让其坐于自己之前,自己则坐其身后,将钟小于身扶正,而后双手扶其背,竟是将自己身上之气过入了钟小于体内。钟小于只觉得浑身一热,一股温和之气涌入了体内,在全身经络各处疏导着。说也奇怪,体内各气在此气引导下,竟然顺从着运行起来,钟小于顿感疼痛倍减。不大一会儿,那四气若平时一般,在体内调和着运行起来,钟小于以为这便完事之时,那温和之气竟是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而后更是钻入那四气运转之列,与那四气合为一体,那四气融合了这后来之气,竟是顺调了许多。 好一会儿,钟小于感觉整个身子轻松起来,这才张开了眼,看着眼前那被月光笼罩而显迷蒙,却又银辉闪闪的湖,竟是看痴了般无语。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亦坐在了身边的宛祖。 “宛祖前辈,谢谢你!”钟小于自是明白,却是宛祖帮自己理顺了紊乱之气,让自己免遭气逆血崩之危,心中感激。 “你暂且不须谢我。”宛祖却是摇了摇头,“刚才我注气入你体内,才知你那体内存那四气,却是分属不同五常,无怪乎你运那一拳后气息如此紊乱零碎,却是因为你击拳后无法控御四气重新运行,所以我却是以自己之气为引导,将你那丧去规律之气重新调配。” 钟小于今日已听戒玄所说气之五属,如今听宛祖说自己体内之气,分属五常,除那水,火之气,却不知道另两气为何属,于是问:“前辈,那四气,不知道分属哪四常呢?” 宛祖看了钟小于一眼,才答:“却是水,火,土,木。” 钟小于一愣,然后才想不知道那白色之气却是木属还是土属,否则自己便知道己身之气为何了。 “都知天地有五常,继而得此大观世界。常人体内存一属之气,自是无扰无干,但你体内竟存四气,于五常缺一气,难怪气失平衡。”说着,宛祖看着钟小于,“故而我将我之气亦留于你体内,以补你那金属之气之缺。” “那么,前辈你的元气,是为金之属吗?”钟小于这才明白那气融于四气之故。 “非也。”宛祖老人摇头,“我之气却为木属,故我却是将此气渡炼为金属,与你体内四气相持衡,故日后你若想将体内之气运行自若,当寻一金属之气注入你体内。” 钟小于没想到竟会如此,于是点头。 “此外,你亦应熟运这炼气之法,才可将这五常融合之气运用自如。否则,他日难免出现今日之险。”宛祖再叮嘱。 钟小于点头。“至于目前。”宛祖迟疑了一下,才说,“由于你体内之气却如新生再往,故你此刻便像那刚入‘元’之初学者,虽知气之行,却无法凝聚气为己所用,故而当下,应重新由‘元’入‘法’。” 钟小于闻言,却是赶紧闭目运气,才发现果真如此。虽然感受到体内之气息息不灭,亦体悟其于各经络运行,却无法将其聚合,当下傻了眼,“那明日的比试该怎么办呢?” “你既已入前八,亦有资格入那第二阶段之修行,则无须贪功好胜。执于赛之输赢对炼气却是无甚作用,倒是那修炼开始之时,对你融合运用体内之气,才是大有裨益的。”宛祖劝。 “可是,师父——”钟小于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今日那戒玄似乎也说过,若自己无法平调体内之气的话,那比试,不去也罢。可不知道怎的,钟小于却是心里不甘。好不容易进了前八,尝到了赢的滋味,这个时候不能乘胜直进,实在令人抱憾。 “修行之人,当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切莫强求。”宛祖说着,站了起来,“若你仅以肉身去抵抗对手之气,你以为会有几成胜算?” 钟小于想了想,终是无奈地点头。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武会第四日(一) 武会第四日,那云陵之人比前三日却是骤增。盖因各门弟子均知已决出前八,此日之战为进四之战,自以为此日之比试应激烈精彩,故都下山入云陵观战。 谁料这一届的五脉比试,却是历年最让人意外的一次。今日之战仅有三场,即胜出的上阳山钟小于对下阳山楼华于“天”擂台,同为竟云山弟子的楚捷对李世轩于“地”擂台,而后是上阳山易水寒对临风山李世容于“人”擂台。 那“天”擂台一战,由钟小于弃权而楼华胜出,等着观战的弟子们都是哗然,那立于台上的楼华,更是当场愣怔不解。 而“地”擂台上的比试,李世轩与楚捷比了不过三个回合,李世轩摸了摸额头的汗,笑嘻嘻地看着楚捷:“大家好歹一场同门,楚捷能否让着点世轩呢?” “不行。”楚捷丝毫不动容。 “是么?”李世轩无可奈何地搔搔脑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认输好了。” “什么?”正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势的楚捷没听清楚,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世轩。 “大家本是同门嘛,斗来斗去一点意思也没有。再说,我跟你比下去也占不到什么好处。”李世轩说着,在众人惊愕中跳了下擂台,回头笑着看了呆呆的楚捷一眼,“做出力不讨好的事,从来不是我李某人的风格。” 于是,本该进行的三场比试,登时只剩“人”擂台上一战。而那些从没有料到会出现此种怪异比试的韩陵弟子,或议论纷纷或哭笑不得地,都挤到了“人”擂台那边。一时,偌大的广场,“天”、“地”擂台寥落如秋,另一边却人潮如涌,不少韩陵前辈均大叹怪哉。 那认输后的李世轩,自也挤到了人群里,看那妹妹与易水寒之战。 那早已占了好位置的梁复业,见人潮忽地一下围得这边水泄不通,惊讶地回头查望,看到另两擂台上空无一人时,马上明白了过来,这时又见李世轩挤在了人群里,于是笑着问,“李师兄,比完了么?赢了还是输了?” 李世轩好不容易挤到了梁复业身边,抹了一把汗,笑:“自然是输了。” “是么?”梁复业似是一点也不惊奇,呵呵数了数手指头,然后朝李世轩会心一笑,再说,“所以跑过来看你妹妹比试么?” “对,来看这小两口吵架!”李世轩哈哈一笑。 “李世轩你给我闭嘴!”台上的易水寒老远听到这两人肆无忌惮的大声对话,却是恼怒一喝,恶狠狠地盯着那李世容。比试已过几个回合,那李世容比想像中却要难缠,易水寒却是半点彩头也没占到。 “易少爷,别动粗啊,慢慢来!”李世轩看看气喘吁吁脸色绯红的李世容,又喊。 “谁要跟你慢慢来,你这脓包!看我三拳两脚踢她下去。”易水寒本来此时却是心情欠佳,这是瞪圆了眼冲李世轩眦脸。 “你说什么?瘦猴子!”李世容听易水寒叫自己哥哥脓包,又如此轻视自己,自是恼火,不管不顾地飞奔至易水寒前便出一腿往其下堂扫去,易水寒哪能让她踢到,迅疾便避开了,那李世容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动作迅速地紧咬着易水寒不放,以各种招式在空中敏捷跳跃,那身段却犹如华丽的舞姬,美丽而又致命,台上台下一时都看得痴迷,简直忘了这还是在比试当中。 “呀啊啊,早知道这么好看,当初我就不应该上台跟你妹妹比了,留下来当观众多好啊!”梁复业也看得眼直直的,“又能饱眼福又能赚银子,多好的差事。” “过奖过奖!”李世轩笑咪咪地说着,视线却没离开台上半寸。 易水寒被逼急了,也不管那么多了,趁着那李世容落地喘息的当儿,翻腾而上一脚微缩另一只脚直踹李世容胸口,那李世容抬头才知道危险,想躲却来不及了,脸色煞白,眼看就要被易水寒踢中胸口,那李世容却是干脆双手往腰里一叉,挺直了胸膛,恶气冲冲地朝易水寒喊:“你敢?” 易水寒万没料到李世容却是不闪不避,一点不害怕地迎了上来,先是一愣,然后听得她那声怒喝,眼睛却是落到了李世容的胸脯之上,这下却是糟了,易水寒看到了微微凸起的细嫩,当下却是心一跳,赶紧收腿,怎料他刚收回腿要落于地面,那李世容却是侧身迎了上去,朝他后背毫不留情地便是一腿劈去,那易水寒的身子便直冲擂台外落了下去。 众人惊愕地看着易水寒的身子如抛物线坠落,都没反应过来,倒是那梁复业懊恼地喊:“我的银子!”这梁复业的喊声未落,那边易水寒却是又腾跃了上来,稳稳地站回了擂台上。 原来却是那落地的一刹那,易水寒以气御身,借着这股冲力才不致于落败,现在却是羞怒之极:“喂,疯婆子!” “你想怎样?瘦猴子?”李世容丝毫不把易水寒放在眼里,朝他做了个鬼脸。 易水寒却是不发一言,直冲她而去。 李世容一惊,只觉得眼前有个影子一晃,还没看得清动作,身子却是受一重击,失去了平衡,下一秒,只觉得身子飞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眼明手快紧紧接着被易水寒踢飞的妹妹的李世轩,惊骇过后大喊:“喂,易少爷,你懂不懂惜香怜玉啊?” “哼,要我易水寒惜香怜玉,那也得看看对方是谁。”易水寒阴沉的脸这才松缓了下来,却是不屑地抓抓头发,把刚才弄乱的头发理了理。 “易水寒!”李世容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哪肯忍受,挣扎着从哥哥怀里站起来就又要冲上擂台去,却被李世轩拉了回来,“算了,容容,你都输了。” “哥哥!”李世容不忿地看了李世轩一眼,再看了看抬上笑嘻嘻不可一世的易水寒,咬牙,“易水寒,我李世容不会放过你的。” “没事就好啊!”跟着过来的梁复业看了看李世容,再看了看台上接受韩陵弟子欢呼的易水寒,放下心来,“这就好,这就好!” “好什么好?我都输了!”李世容眼含泪花,恨恨地瞅了台上的易水寒一眼,再瞪了梁复业一眼,吓得梁复业当时便把脑袋缩了回去,李世容看梁复业的狼狈样,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然后才拉了拉李世轩,“哥哥,走拉!” 看台上的慧道真人却是哈哈笑了起来,转身对戒玄道人说,“戒玄师弟,你看那易水寒,当真入了前八了,真不愧是易家的人。” “若是他不入前八,才叫奇怪呢!”戒玄道人没说什么,倒是天智道人酸溜溜地插了一句话。他竟云山入前十三有四名弟子,虽有两人入了前八,却是阴差阳错成了对手,于是又淘汰一人,如今前四已定,自己的弟子却只剩楚捷一人,心里自是不快。而那戒玄道人的上阳山,参与比试仅有四人,不仅前八居有两人,甚至还有一人极有可能夺魁,更是愤然。 “输败乃人之常事,天智师兄无须过虑。看那楚捷,却是有夺魁之势,与我大知山路东泰却是劲敌。”梁正京看出天智道人不快,如此一说以宽其心。 “哈哈!那是自然。”原本心情不好的天智道人,听人夸赞自己的弟子,得意起来,“楚捷可是我一手选入门的,实力自不会比那路东泰差到哪里。” “哦,是吗?那我们可要拭目以待了。”慧道真人似乎完全忘记了另外那攸关生死的事,脸上一片喜悦,“有此等弟子,我韩陵将更光大教门。” “是的,师兄。”其身后的众人皆应。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武会第四日(二) 至此,此届五脉比武前四已有结果,即下阳山楼华,竟云山楚捷,上阳山易水寒,以及大知山路东泰。众人均就此对这四名弟子评头点足,少不了猜测究竟这当中谁能独占鳌头。前殿是沸沸扬扬,殿后却是冷清无比。那厢房内的弟子,这日过后便将剩下四人,今日所输之人,自是收拾行李回所属之山,待比试正式完结后再听令入殿,接受第二阶段的修炼任务。 那李世轩和李世容两兄妹,却是一起走出了房门,刚好看到易水寒送那钟小于出来,李世容看了一眼易水寒,鼻子重重哼了一声,跟那依然挂着笑脸的李世轩率先走了出去。钟小于今日虽没观战,也大概猜到那李世容是因为落败于易水寒而耿耿于怀,看着易水寒笑了笑,“水寒,你就留下好好加油啊。” “呵,小意思。”易水寒一点不放心上,“你走了以后就我一个人了,没意思,反正眼下也没事干,我送你回山吧!” “是吗?”钟小于一阵感动,于是两人一起走出了厢房,走到围廊的时候,看到那楼华正迎面走来,她看到钟小于,显是一愣,而后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轻轻将头偏向一边,装作是不经意地样子,与两人擦身而过。 钟小于的心却是在刚看到楼华的时候已经莫名的激烈跳动起来,见楼华无视着走开,心里却是黯然,不由得低下头去,直到出到了云陵大殿前,走下广场的时候,那等候多时的鲁一法大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才抬起了头来。 “小于!你的伤没什么事吧?”鲁一法以为今日之比试钟小于之所以弃权,是因为上一场比试受伤过重的缘故,因此边慌忙接过钟小于的包袱,边上下打量着他问,“哪里受伤了?” “谢谢师兄,小于没事,让师兄担心了。”钟小于的心情好转起来,看着鲁一法关切的脸笑。 “是么?”鲁一法松了口气,而后哈哈大笑,“什么担心?小于你可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上阳山又一位能进入第二阶段修炼的弟子,为我们上阳山争了口气啊!” “对啊,还是最轻松的家伙,只赢了一场比试就进了。”易水寒说着,笑呵呵地打了一下钟小于的头,“幸运的家伙!” “不,让大家见笑了!”钟小于想想也是,于是不好意思地也笑了起来。 三人边说边走着,冷不防有人大喊了一声:“易水寒!”三人停下脚步,看到那位李世容手里提了个东西跑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而后把那东西提到了易水寒面前,“你的。” “什么?”易水寒吊了吊眼角,不大相信地看了看那饼盒,然后看着李世容。“易师姐叫我送过来的,不要拉倒!我再送回去给易师姐。”李世容说着,把饼盒要收回去,易水寒慌忙拦了下来,“清姐姐给我的东西,当然要。” 看易水寒接过了饼盒,李世容才头一扬地转过身,得意地边走边露出了诡异地笑容。 鲁一法和钟小于看李世容走远,鲁一法问:“那不是临风山的李世容么?易水寒你什么时候跟她好上的?” “什么好上了?我的眼光有这么低么?”易水寒说着,抱着饼盒继续往前走,“她不过是帮清姐姐给我送东西的罢了。” “清姐姐?”鲁一法和钟小于困惑边走边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两人都明白过来,那一定是易家的易水清了,鲁一法大叫:“你是说,长门的易师姐回来了?” “对啊!”易水寒见鲁一法激动的样子,撇了撇嘴。 “太,太好了,我一直,一直就很崇拜易师姐啊。自从一年前她出了云陵,我就很少机会见到她了,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没听说?哎呀呀,我要去见她一面才行。”鲁一法一改往日的木讷与呆板,兴奋地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易水寒和钟小于说着,“她回来有什么事呢?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帮得上忙?” “瞧你那副样子,区区女子有什么好羡慕的。”易水寒白了鲁一法一眼,“一点出息也没有。” “你说什么?”鲁一法脸色也一变,“好歹易师姐也是长门四大弟子之一,”然后,却是乜斜了一眼易水寒,“比你这刚步入第二阶段修法的弟弟高了可不是一个级别。” “哼,那有什么?”易水寒脸上的绯红稍纵即逝,“等我以后,肯定能比那家伙厉害。” “是么?”鲁一法本来还想揶揄几句,见易水寒瞪着自己,于是没再说什么了。 钟小于曾经听楚捷说过易家的事,也知道易水寒有个姐姐,现在听鲁一法和易水寒谈论才知道原来易水寒的姐姐也进了云陵,却是想起了要自己叫其姐姐的苏苏,不由得便羡慕地看着易水寒,“你姐姐特意来看你的么?水寒?” “才不会呢!”易水寒摇头,看着手上的饼盒,“大概是掌门找她有事吧!回头问问她便知道了。” “是这样。”钟小于点点头,鲁一法则笑,“一定是掌门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易师姐去做吧!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把她叫回来了。” 回到上阳山上,那上阳山的弟子们见了他们,都欢呼着簇拥了过来。自是因为上阳山以人数最少的弟子参加比试却以最多的弟子能有资格进入第二阶段的修炼为荣。易水寒面对大家的欢迎,自是笑容满面,而钟小于却是第一次受到众人如此的欢迎夸赞,脸红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样跟师兄师姐们热闹了一个时辰,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临走还嘱咐易水寒好好休息,明日再下一场,便可争夺魁首了。 易水寒当然自得地连连说小意思,待他们走后,才拉着钟小于一起回到平时用餐的大堂,把那一直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饼盒打开,钟小于一看,却是做得颇为精致的几块糕点,下面一层是透明凝胶状,还间有点点白色的碎末,上面一层是红澄澄,面上还洒了一层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钟小于看着这香味扑鼻的糕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抬头看着易水寒,“这是你姐姐送你的?” 易水寒显然早想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点点头:“这叫定胜糕呢,小于要尝尝么?” “定胜糕?”钟小于反复说了一次便明白过来了,“你姐姐是希望你明天一定要胜出吗?” “她不这么做我也会赢的,瞎担心。”易水寒说着,抓起一块塞到了钟小于口里,然后也拿了一块在手上,“反正都送来了,不吃白不吃。” 钟小于见易水寒大口地就放进了嘴里,迟疑了一下,也放入了口中,才感觉那糕点含着豆沙馅,中间混有少量白糖和桂花,忑香脆可口。 “要是小于你昨天吃了定胜糕,说不定今天就不用弃权也能赢,真是可惜了!”易水寒再把里面的一块抓出来递给钟小于的同时又自己抓了一块放到口里。 “什么可惜了?”就在此时,大堂外却响起了戒玄道人的声音,而后戒玄道人便走了进来。 “师父!”钟小于见了师父,赶紧大口大口地把定胜糕给咽了下去,然后站得直直地看着戒玄道人,易水寒却是慢条斯理地嚼了一阵,才看着戒玄道人。 戒玄道人一眼看到了那桌面上的定胜糕,淡淡地一笑,“定胜糕么?好预兆。” “那是,那是水寒的姐姐送给水寒的。”钟小于害怕戒玄道人责怪易水寒,看了不作声的易水寒一眼,慌忙替他说话。 “是吗?”戒玄道人坐到桌子旁边,看了易水寒一眼,“怎么,对明日一战缺少信心?” “怎么可能?我易水寒还会怕谁啊?”易水寒说着,抓抓头发,也不理戒玄道人,就往外走,“小于,我先回云陵了,明日可要过来给我助威啊!” “好!”钟小于响亮地说,那戒玄道人却喊住了易水寒,“你的定胜糕不要了么?” “不要了,我吃过了,老头师父你要爱吃的话便送你了。”早已跑得出去的易水寒不怎么耐烦地喊着。“哼!”戒玄道人难得地冷哼一声,眼睛里却是掩藏不住的赞许,而后却是看了看钟小于,“钟小于,你的身子,好点了么?炼气,没什么困难吧?” “是,师父,弟子没事,让师父挂心了。”钟小于想起今日那弃权的事,羞愧地低下头去,又说,“弟子无能,弟子居然,居然,不战而败。” “那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你炼气不顺,上了擂台,却是给我上阳山丢脸,那还不如不上。”戒玄道人摆了摆手,一双眼睛盯着钟小于看了半天,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来,“钟小于!” “是,师父!”以为师父有什么要吩咐的钟小于赶紧抬起头来。 “没事了!”戒玄道人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钟小于纳闷地看了一眼戒玄道人,行礼后便离开了。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武会第五日 到今日为止,武会已过四日,今日便是一决高下的最后一日。这天,大概五脉弟子均出现在了广场上,首先便把“地”、“人”两个擂台围了起来,盖因这两个擂台的胜主,才将在“天”擂台上举行最后一场的比试。 天高。 阳暖。 风和。 “人”擂台上,终于迎来自己一战的路东泰,略显兴奋地站得直直的,而台下的众人,亦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只等那敌手来了之后,上演一场精彩的激斗。很快,他们便如觉得情况隐隐不妙,已然早过了比试的时间,却迟迟不见易水寒出现,怎么回事?难道上阳山的弟子又一次弃权么?台上台下都露出诧异不解的古怪表情。 而另一边,围在“地”擂台的众人,却都没发觉“人”擂台那边的异常,因为大家,此刻都被台上的人紧紧吸引了。 楼华,临风山唯一进入前十三,亦是进入前四的唯一一位女弟子,而且是位丽资天生的美丽少女,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眼球,而她的对手,楚捷,亦是吸引了这么多韩陵弟子的原因。一身的傲气,与其略显秀气的俊脸,却是相当悦目的组合,再配以今天一身的白衣,若不细看,会以为是另一位风姿绰约的高挑少女。 此刻,像花一样的楼华与像画一样的楚捷,就那样对立着,风从高空而过,掠过他们中间的那一刹,两人便动了起来。 场中便如是绽放了两朵花一般灿烂起来。 众人都登时便陷入了那风华绚丽当中。 当然,也有例外的。 挤在场中的李世容,注意着眼前的比试,亦不时得意地瞟向那边的“人”擂台上。 那里依然有人缺席。 活该!李世容解气地笑了起来,却遇上了同样望向“人”擂台后收回视线的梁复业的目光,慌忙心虚地低下头去。 如果说李世容是知道“人”擂台上会发生此刻景况的第一人,那么梁复业便是第二人。 “奇怪,易水寒难道想学那钟小于弃权不成?”站在梁复业与李世容中间的李世轩,亦注意到了那边的异常,于是问。 梁复业浅浅一笑,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他才恍然大悟过来,而后看着自己的妹妹苦笑一声,摇摇头。 看台上,亦有许多人疑惑不解。 “怎么回事?那易水寒怎么到现在还未出现?”诸位首座,包括慧道真人,都发出如此疑问。 “今日戒玄师兄怎么亦不见踪影呢?”眼尖的苏叶问。 “天智师弟,麻烦你派人去看看那易水寒怎么了?”慧道真人亦是不解,而后吩咐天智道人,“是,掌门师兄。”天智道人看那“地”擂台上的比试,胜负渐渐明朗,笑了笑,正要离去,身边站着的那易水清却走了出来,“不用劳驾师叔了,待弟子去便可以了。”而后妙影一闪,便离开了老远。 此刻,独自抱着肚子脸色青白额满冷汗的易水寒,不住地在竹榻上打滚。 从昨晚开始,易水寒身体里的气便失去了控制般逆行不已,无论如何运行调息亦是徒劳。韩陵修炼之人,气为本,此刻气散,更失去常律,自是浑身软弱无力。 这怎么可能?易水寒心里难以相信。 想这一连几日的比试,自己却是丝毫岔子未出的,如今这无法聚气炼气的情况,却是从未遇过。 那昨日并无异于常日的事情发生。 除了多吃了两块清姐姐送来的定胜糕。 但清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 想到这里,易水寒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以及一个可能。 “李世容!”易水寒一个字一个字逼出来以后,体内的气亦紊乱到了高峰,他忍不住便凄厉地叫喊起来。 惊吓了刚踏进院子的易水清。 如果说易水寒是源,那么由此殃及的池鱼,却有另外三尾。 一尾是钟小于,此刻也是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半动也不动。 不过他以为这是宛祖前辈所说,回归至初炼“元”的阶段,以为是自己无法自如运气之故,所以并没想到问题是出在了那定胜糕上。 一尾自是那戒玄道人,戒玄道人是何等角色? 吃了易水寒貌似不经意留下的定胜糕,虽发觉气息紊乱,却是很快将其调和顺畅,但依然是一夜未宿, 只因最后一尾鱼,最最无辜的鲁一法。 听说那定胜糕是易水清送的以后,鲁一法却是喜出望外胃口大开。 戒玄道人只吃了一块,而鲁一法却是把剩下的定胜糕都扫到了肚子里, 结果便是,七窍走气而浑身瘫软。 为了帮这可怜的徒弟调顺气息,戒玄道人不得不放弃了今日的观战,留在了上阳山。 可怜上阳山一门四徒,却是受尽折磨,这一切的起因,是如何而起的呢? 我们的时光可以回复到昨日,李世轩和李世容率先离开厢房,走出了云陵大殿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易水清。当时易水清便是提着那个饼盒。 “易师姐,你不回临风山看看师妹们么?”李世容看着易水清,问。 易水清入长门前是临风山一脉的弟子,未离开云陵前临风山弟子们均叫其大师姐,故而李世容有此一问。 “师妹先一步回师门禀告师父,待会弟子便上临风山拜会师父。”易水清微微一笑,说着便要往殿后走,却被李世容拦了下来。 李世容看了一眼易水清提着的饼盒,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挽着易水清的手便往外走,“易师姐,你一定是要将这东西送给那易师兄吧?不如你先回临风山,师妹帮你把这东西转交给他成么?” “哪能劳烦世容师妹呢?”易水清说着,轻轻甩脱了李世容的手。 “怎么会呢?”李世容见易水清依然摇头,于是这么说,“其实,师妹这么做,都是为了师父。” “师父?”易水清微颦眉。 “对啊,易师姐回来云陵以后,都没有上临风山去拜见师父吧?师父可是很挂念师姐呢,刚才还跟世容念叨着‘怎么水清都不回师门看看我啊,那孩子有了掌门师父,是不是就把我这师父给忘了?’我看了师父的表情,也觉得师父怪可怜的。”李世容说着,却是模仿得苏叶的一言一行惟妙惟肖。当下把易水清看得愣愣地,她入了云陵接受了三日后即出发除魔的任务以来,是恨不得马上便到那魔人藏身之地将其千刀万剐,其间却真忘了应该回临风山看望师父和众师妹师弟,心里有点歉然,那李世容早摸透了她的心思,一把将她手中的饼盒抢了过去,“师姐,我一定会把这东西交到易师兄手上的,你就放心地回临风山见师父去吧!” 心念意转,易水清点点头,“那么就拜托师妹了!”随后便飘然离去。 一直在一旁不做声的李世轩,这时才问:“我说,容容,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才没有呢!”李世容心里嘿嘿笑着,嘴巴却没这么说出来,“哥哥,你先回你的竟云山吧,等我把这东西给了那瘦猴子,便会自己回临风山去。” 李世轩虽然不知道妹妹要做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警告一声“可别太过分”之后便离开了。那李世容见李世轩一走,回头便把饼盒打开,从水袖里掏出一支小瓶子,把里面的那白色粉末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洒了个均匀,看那粉末融入糕点里半点看不出来了,才得意地合上了盖子,自言自语,“瘦猴子,居然敢当众出本姑娘的丑,看我让你不得好死。” 李世容这一举动,刚好落在了自广场另一边走过来的梁复业的眼里,不过,他却是咳咳了两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李世容本还担心梁复业多事,见他不声不响地离开,松了一口气,而后那易水寒和钟小于便出现了,于是心里窃喜,大叫着易水寒的名字跑了过去。 走出老远的梁复业,回头看着易水寒接过那饼盒,再看看李世容,一笑,“这回,明日的比试还不大赚一笔吗?” 李世容在糕点里洒下的粉末,无声无色,无味无臭,遇物即溶,名为化气散,却是将人体内之气打散化力,更能扰乱气之运行,使人颓迷不振。食用量轻者但能去一时之气,而后却能渐渐回复,食用量大者却是真气逆行持续几日不止。 这下真正苦的却是钟小于。 易水寒有易水清相助除去化气散的效力。 但他忘了还有一个钟小于吃了那定胜糕,即使记得,恐怕亦是爱莫能助。 戒玄道人助鲁一法除去化气散的效力。 戒玄道人亦知道那钟小于吃了那定胜糕,但以为那是易水寒的恶作剧,罪不及他,故没放于心上。 于是钟小于只能一个人忍受这逆行之气的痛苦。 气短,息乱。 每一次炼气带来的却是五脏六腑如撕裂般的疼痛。 于是放松心神,却感受得到那被化开的气在脉络各处盲头冲撞的窒息感。 如果体内只有一气,那还没那么难受。要命的是钟小于体内却有五气。 五种不同类型之气。 受的折磨自比一般人要严重。 一下感受到炙热难耐的灼烧,一下感受到被压抑至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一下感受到挤压得胸腔欲破的凝滞,或者是脚上才传来风割般的尖锐痛感,下一秒,手上却穿透了膨胀欲裂的窒闷。 多番折腾之后,钟小于那被气侵噬的身体各窍,竟是慢慢渗出了血水。 也是钟小于命不该绝。 随着一声怪叫,平日总呆在山上的怪猫,似乎因这几日未见钟小于,竟然跑了回来,窜进了他的房间,钻进了床底,在钟小于脸上舔了舔。 小怪!钟小于出不得声,只是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小怪是易水寒给这怪猫取的名字。 然后钟小于便昏死了过去,昏死过去之前朦胧中只觉得那小怪的身形似乎比往常都来得要大。 而且还在增大。 不过钟小于只看到迷迷糊糊如水波涟漪般的影子,有点耀眼,却看不真实。 所以大概是幻觉吧?他想。 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浑身轻松,似乎是刚沐浴过一样说不出的舒适。 他微微一惊,稍一运气,发现之前的疼痛全不见了,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他居然可以将体内各气融合着凝聚炼起。 因祸得福。这是钟小于脑中唯一闪现的词。 爬出床底看那小怪,正如平常一样霸占着他的席子,蜷缩成一团睡得透熟。 钟小于呆呆地看了那怪猫一眼,心里有种怪异地感觉升了起来。不过他很快便把这感觉丢到了脑后,因为他想起了今日的比试,于是慌忙便跑下山去。 他自然不会知道易水寒因昨日那定胜糕的缘故,至“地”擂台比试完结都未出现,以逾时落败。而最后一战,是那楚捷与路东泰之搏。 多年以后,韩陵门氏议论这一场比试的时候,满脸均带对这二人的钦佩。 风云汇际,天地变色。 两者之气,竟比那先入韩陵之门的弟子有过而无不及之强力。 钟小于终于赶到时,已曲终人散。只是从那其余弟子崇拜的口吻里,略略听得不尽的赞誉。 那“天”擂台,却是一片狼籍,盖因已被摧毁崩塌,碎如石瓦。 钟小于自是大吃一惊。 亦可想象得到,此前那一战,是何等激烈。 待他得知夺魁首者时,竟是意外,喃喃,“原来不是水寒么?” “不是!”旁人告诉他,“易水寒那家伙竟是没有出现在与路东泰一战中,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说的人有点担忧,亦有点惋惜,“本来以为那易水寒是参与夺魁之一的,竟是未能如愿啊!” 大概有许多人都抱这种想法吧,不知道易家之人出手,能否绝伦精彩。 可惜赢的人不是易水寒,亦不是众人预料中的路东泰。 而是楚捷。 钟小于是一副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表情。 算一算,从一开始,自己却连一场楚捷的比试都没见过。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厉害的。 不过,很快,钟小于就会亲眼见识到楚捷的实力了。 而且,让他铭刻终身。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出发 五脉比试三日后。 云陵大殿那六张香檀椅上同样坐着韩陵的掌门及其五门的首座。 前面却是此次比试进入前七的弟子,计有临风山弟子李世容,下阳山弟子楼华,大知山弟子路东泰,竟云山弟子李世轩与楚捷,上阳山弟子易水寒和钟小于。他们均获得了资格进入第二阶段修炼,今天便是慧道真人授与他们修炼任务的日子,亦是慧道真人率其长门弟子离开云陵的日子。 慧道真人心里其实有点悲凉。看着眼前这几名弟子,亦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眼见他们的成长。他定了定心神,才说了起来: “本派韩陵弟子修业,初两年修炼气运法,盖气为韩陵修业之根本,通过两年一度的武会比试者,或是通过各自师父考核者,方可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你们,既已通过武会比试,自有资格进入更下一步的修炼。” “是!”眼前的那七人,脸上均微微有激动的神色。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提醒一句,这第二阶段的修炼,不比尔等在云陵内的两年,却是到那凶险重重之地进行各自的修业,风险危机可谓处处埋伏,不是胆识过人便可完成的,此阶段的修炼不仅那艰苦,有时候甚至可能会赔上自己的性命,你们若不想进行,现在放弃,你们的师父与我,亦不会为难你们。” “是!”七人却是同时应诺,并没有人有退出之意。 “很好!”慧道真人赞赏地逐一看了一眼,点点头。 韩陵弟子的第二阶段之修业,并不是在各自师门所属之山上完成,却是在云陵之外的四山之内,即世人所说之南蛮之缘。 南蛮向来便被视为穷山恶水之地,一山比一山巍峨的高大山脉一座连一座,高耸入云,所及之处终年被层层云雾所缭绕,众人皆以为内极险峻,土地贫瘠,是为那毒虫猛兽,妖魔横行之地,并有传说中的野蛮异族,及茹毛饮血之恐怖兽人生存,近年之世人更是视南疆荒野为绝土尽地。但同时,亦有另外的一种说法,即是认为这南荒之地实为密宝暗藏之地,世间珍奇,绝世秘籍,稀罕兵器,均散落于这神秘而危险的罕至之地。 而云陵却偏是近这凶险之林,隅其沿,并在其境外之四山设置了修炼之场。四山以附云陵之近远为序,依次为即翼山,少华山,磐山,及莱山,合称为“四山之境”。四山之境内每山林野虽不如南蛮之荒林充满妖异幽暗之气,却有实力不等之野禽妖兽,此亦为韩陵历代以此为修炼地的用意所在。 此时慧道真人已命人捧来了一叠卷轴。共有八个,每一卷轴之色亦不相同,分别为红,黄,蓝,绿,紫,青,橙,白。而后按照胜负之序,由楚捷开始,任一人选一卷。前面六人依言取完一卷后,到钟小于时,剩下紫色与青色,钟小于犹豫了一下,最终拿了青色卷轴。 见七人各自选了卷轴,慧道真人再次让人捧来的是八副一模一样的银色手镯,分给每人一副带上,钟小于接过那银色手镯,发现镯环面上镶嵌着七粒颜色各不相同的宝石,正疑惑着不知道是做什么之用的,看看身边的易水寒,却是跟其他人一样,把手镯戴在了手腕上,于是也戴了上去。 “那卷轴里,便是你们修炼的任务。”见七人都手镯戴上,把卷轴拿上了,慧道真人才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人的卷轴里,都画有一百零八种物品,包括妖兽魔物,刀剑书籍,均在我韩陵修炼地可寻得。而按其力量之强弱,分为四级,甲级十种,乙级十八种,丙级三十种,丁级五十种,你们的修炼任务,便是在修炼之地,那即翼山,少华山,磐山,及莱山,寻得并找到刀剑书籍,觅出并击败那妖兽魔物,而后便可按照那画下的道符,将其收入卷轴之内,这任务亦相应地以封印到手之难度,分甲,乙,丙,丁四级。” 听慧道真人如此一说,各人都兴奋地打开了卷轴,看到卷轴里果真画有许多图案,并在其上标注了物品名称,其下则有一道符,应该便是慧道真人所说的封印之符。 “按照历年韩陵弟子的规矩,你们需进入那四山之境,擒获或击毙卷轴上所列之物,每人完成的任务,至少须做到甲级一件,乙级四件,丙级十件,丁级三十件,那第二阶段的修业才算通过可以重回云陵,若无法完成这最低要求者,则留于那四山之内,直到任务完成。” 钟小于看着手里卷轴内那一百零八的图案与道符,听着慧道真人的解释,忍不住便手微微发颤。 “至于那银手镯子,却是以我韩陵门秘技所制成之器,名曰元司南。意思却是如同司南指南北一般,助你们在山上遇到妖兽魔物之时,分辨其力量而得辩其强弱之用。”说着,慧道真人把剩下那一副手镯拿了起来,“这上面之玉石,均注入了元气,以能分辨所遇之物实力之强弱。最下之白色玉石,当遇末级(丁级)妖物时,便能自动呈现白光,次之的黄色玉石,遇丙级妖物便呈黄光,依次相似,那绿色玉石及蓝色玉石,遇上相等级的妖物时亦会呈绿光与蓝光。” “那紫色和黑色呢?”好奇地摸着那小小微粒的玉石,没等慧道真人继续,易水寒忍不住问。 “那紫色和黑色,却是遇到甲级以上以及超甲级的妖物之时,才呈现紫光与黑光。在四山之境,这甲级以上以及超甲级的妖物,并不存在。故这两粒玉石,对你们来说当是无用武之地。可万一这两粒玉石发出警示,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却是马上逃离为上策。切记,切记。” “真的吗?”李世容也问了一句,而后又问,“那这颗红色的玉石,是用于指示比超甲级更厉害的妖物吗?” “不!”慧道真人笑了起来,“那却是紧急时候用的。虽说你们能进入第二阶段的修炼,但却是初学者,那四山之内,亦是险象环生。若你们遇到意外或极其凶险之事时,便可按下那红色玉石。红色玉石里注入的元气即时释放冲出形成警戒讯号,那四山之内的师兄师姐,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到之处为你们解难。只是,此种解救,仅为三次,也就是说,你们有三次机会,可以得到师叔师兄们的帮助,三次一过,在四山之内的修行,都只能靠一己之力。” “呵呵,小意思。”易水寒和钟小于互相看了一眼,那易水寒便笑了起来,当看到李世容时,却是敛了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把脸别开了。 李世容似乎也不以为意,却满眼得意。 “你们现在先回各自的师门收拾,而后便可跟那负责引领你们的师兄师姐们出去云陵到那修炼之地。”慧道真人说着,“往后的修行,能否更进一步,便全靠自身修为了。” “是!”七人说着,纷纷鞠躬,而后拿着卷轴退出了大殿。 见那七人退了出去,慧道真人沉吟片刻,便站了起身,“好了,各位师弟师妹,慧道也该是时候动身了!” “师兄!”那天智道人,戒玄道人,梁正京,苏叶及范书乙,均一脸担忧地站了起来,站在了慧道真人的面前。 “各位师弟师妹不必多言!慧道只望能早日除去魔人,至于韩陵门下之事,就有劳各位了!”慧道真人说着,向各门下首座深深鞠了一躬。 “师兄,我们自当尽力,师兄如此,真是折杀师弟了!”天智道人,戒玄道人慌忙把慧道真人扶起。 “水清!”慧道真人不再多言,往殿后一喝,那易水清及其他五名长门弟子,均从后面走上了前来。 “师父!弟子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领头的易水清向各位师父师叔施礼,而后说。 “好,那么,我们不便多候,出发!”慧道真人两手分别用力拍了拍天智道人与戒玄道人的肩膀,大踏步走出了云陵大殿,易水清和五名长门弟子亦不多言,紧随其后,跃过那水潭之时,踏下广场时,慧道真人,易水清,以及那五名长门弟子,均回头深深望了那云陵大殿一眼,这才决然而去。 “戒玄师兄,掌门师兄和水清他们,能成功吧?”苏叶忍不住地担忧。 “我看八成吧!”戒玄道人微微皱眉,“有掌门师兄和六名长门弟子,再加上青桐城与佛家之力,那魔人大概难以再逃出生天。” “但愿如此!”梁正京与范书乙亦觉难测地点点头。 只有天智道人,站在最前面,久久望着云端,不发一言。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四山之境 回到上阳山之后,钟小于在自己屋子里,把行李收拾起来。其实,说是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一两件衣服,便没什么家什了。钟小于看了看那支白牙,那是那次后山历险后的战利品,也把它连同易水寒给自己的那几粒红灵丸一并放进了包袱。而后,便是坐在床沿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银镯子愣愣地发起呆来。 四山之境,修炼,任务,钟小于此刻却是被这些念头充塞得满满的。从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顺利地进入了第二阶段的修炼,更不知道原来第二阶段的修炼,竟是如此的。 钟小于把那青色卷轴展开,直看得入神。 “喵!”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怪猫蹿了进来,爬上了钟小于的肩膀。 “小怪!”钟小于放下卷轴,把小怪抱了起来。 想这小怪,却是从斯坪一路跟着自己来到云陵,从来不曾分离过,如今要入那四山之境,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完成任务,回来再见,一时心里竟是十分不舍。 “喵喵!”小怪却是用头蹭着钟小于的下巴,叫个不停。 “小怪!”钟小于抚摸着小怪的头,刚要说什么,屋子外面传来了易水寒大声的叫唤,”小于,小于,好了么?”于是他赶紧放下小怪,把卷轴抓在手上,背上包袱,走了出去。看到易水寒和鲁一法在外面正等着自己,“怎么这么慢呢?说不定其他人都离开云陵了!” “是吗?”钟小于走向他们,那小怪却跟着蹦了出来,依然跳到钟小于的肩膀上,抓得紧紧的。 “怎么,小怪也要去吗?”易水寒奇怪,那小怪等钟小于走到易水寒身边时,从这边蹭到了易水寒的肩膀上。自从在后山易水寒救了小怪以后,小怪对易水寒的态度也亲昵了起来,“小于,你要带小怪去么?” “我不知道,是小怪要跟来的!”看着小怪不愿意离开的样子,钟小于问鲁一法,“师兄,我可以带小怪一起去修炼么?” “应该可以吧?好像没规定说不允许的。”鲁一法点点头,率先走在了前头。 “怎么了,师兄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吗?”钟小于奇怪。 “当然了,我是引领你们进入下一步修炼的人啊!”鲁一法回过头来对钟小于笑。 “真倒霉,居然是这个家伙!”易水寒却是边走边埋怨。 “你说什么?易水寒?什么叫家伙?要叫师兄,叫我师兄!”鲁一法恼火地看着易水寒,“别忘了,进了那修炼之地,若是没有我,你若出了情况谁去救你?” “那有什么,我才不怕那四山里的劳么子妖兽魔物!我可是打算最少两年,便将那卷轴上的一百零八种物品全部封印起来。”易水寒干劲十足,从袖兜里抽出一把扇子,打开扇了起来,然后斜着头看另一边的钟小于,“小于,你呢?” “哈哈,我要看看情况再说啊!”钟小于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倒是伏在他肩膀上的小怪,欢快地也喵喵叫了起来。 即翼山前,那七名进入第二阶段的韩陵弟子,都聚集在了一起。钟小于看到了两位长门的师兄,以及一位师伯。那位师伯却只是坐在一边,不苟言辞,故而却是那两位长门的师兄,教与他们这四山之境的情况。对于未见过长门弟子的钟小于来说,两位师兄都颇陌生,不过其中一位却是他见过的。是在两年前,云陵门下的王师兄,此刻他正逐一记下每人的姓名与卷轴,接着给每人派发了一张薄薄的折起的纸帛和一个小巧的布囊,还简略重复了一遍刚才慧道真人所说过的事,而后便特意嘱咐:“那四山之境深处以外,便是南蛮夷地,却是极其凶险之地,其中所产之毒虫猛兽,亦不是你们好轻易对付的,虽那夷地接四山之境处我韩陵设下结界,那凶猛之物无法随意侵越,但你们也得注意不能贸然闯入。” “在四山之境内亦有修业中的师兄师姐们,故若有不惑之处,亦可向他们求教。”王师兄接着说了下去,“而你们遇到难以掌控的意外时,想必掌门师傅也对你们提了,可按下那银镯上之红色玉石,师兄们便可依红气所发之地,抵达施与援手。鉴于你们分属不同门系,故而每门均有一位师兄留下以应万急之时。” 钟小于注意地看了一下,发现果然每个弟子身边都站着本门的一位师兄。其余各派的师兄他不认识,但站在楼华身边的,他却是知道,正是那何竹悠,此刻他正低声跟楼华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楼华一边专注地听着,一边微微点头。钟小于心里不知怎么,竟颇不是滋味。 很快,那两位师兄让他们进入即翼山内,那路东泰第一个便冲了进去,楚捷和李世轩紧随其后,李世容也赶紧跟了上去,楼华别过那何竹悠后,亦消失在山林中。 “好了,小于,到我们了!”易水寒说着,走在了前头。 “师兄,我走了!”钟小于说着,便往前走。 “小于!”鲁一法有点担心地叫住了钟小于,稍稍担心地不忘提醒,“要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记得发红色讯号。” 钟小于感激地朝鲁一法点点头,赶紧跑上前去跟着入了山林之内。 走入即翼山内,却是看起来相当寂静幽深的树林。正值午间,艳阳从天空洒下,钻过树枝叶干间的缝隙,漏了出来,斑斑点点地落到脸上。 钟小于本来想追上易水寒的,无奈待他走进来以后,却只见到满目的绿树,那易水寒却是一眨眼功夫间没了影子,他只好作罢,把刚才师兄递给自己的纸帛与布囊放入包袱,这才边走边注意着周围的景色,并不时扒开脚边的荆草和棘刺。即翼山多秀树,山中都是蔽日遮天的荫浓。一棵棵树干粗拔的老年松树,间拔各处,长满疙瘩的树干上还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紧匝而上的绿萝,如针般的叶子一扎一扎的显露头角,而在石岩的缝隙间总有柏树参天的雄伟苍劲,蓬勃的绿意如同一个一个海面上卷起来的波浪,层层叠叠地,清苦的香味儿充斥在空气里,更显得清幽。在古柏丛中攀援而上,亦有许多被遒劲霸道的古藤攀沿的树,有的长着巴掌形状的叶子,就像树上长出了很多小手一样,偶尔风吹,就如同在向人招手,有的树根都暴露在了地表,如同蜿蜒的蟠龙匍匐在嶙峋的岩石上,有的树皮都褐黑皮褐黑的裂了开来,还长着好多节疤,鼓鼓囊囊的。钟小于在这翠色满天的树林里蜿蜒而上,亦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一条泛着晶莹水光的泉水边时,才觉得口干舌躁,于是停下来,从包袱里抓出那个葫芦样的水囊,在泉水边装满了,才掏出了干粮吃了起来。 看这样景色秀丽的林野景色,若不是听师傅他们说,绝对不会相信这里竟是那些妖魔恶兽的藏匿之地。吃饱后,几口清凉的泉水落肚,钟小于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小怪亦舔够了泉水之后,在泉水边的草地上滚了两滚,而后却快速地站了起来,竖起了耳朵,一双绿眼紧紧盯着来处,戒备般地低低喵了一声。 钟小于被泉水清凉过的心里却是再次被寒意袭掠。他注意到手上的镯子上,那绿色的玉石正若有若无的亮了又灭。 乙级妖物! 钟小于觉得头皮发麻的同时,心里暗叫不妙。 刚刚才想这秀丽如画的风景不大可能出现毒虫恶兽,没想到自己却是马上被那妖兽给盯上了。钟小于望来路处望了望,看不到异常。大概是隐藏起来了。钟小于慢慢站了起来,叫声小怪,待小怪蹦上了肩膀后,才继续往前走,但浑身却在戒备,以防那身后的怪物随时扑上来。 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钟小于注意听着后面的响动,只听到细微地悉悉树枝草叶因摩擦发出的声音。是一开始踏入林子的时候?在林间行走的时候?还是就在刚才于泉边休息的时候? 应该是在刚才,否则小怪也不会那么迟才发出警戒。 不过,按照师父所说,妖物是按力量强弱分四级的,自己一只妖物都没曾遇见过,甚至也没跟丙级丁级的怪物打过交道,这列于乙级的妖物,不知道是不是比较难对付? 这么想着,钟小于心里苦笑。想来自己的运气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说不好却是半凭运气获得了来此地修行的资格,说好,却是一开始便被级数如此高的妖物给盯上了。 那妖物不知道是狡猾还是谨慎,跟在钟小于后面一天,竟都没有露面,只是保持着刚开始的距离,一直尾随而至。 也许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不敢贸然发动攻击,或者是以逸待劳,等自己放松戒备的时候,再轻易将自己猎杀么? 夜黑了,林上辽阔的苍穹被灰色遮盖起来,清素的月辉静洒一地,风却不止,只吹得树枝树叶瑟瑟发抖,平添几分萧杀之气。 钟小于找了个迎风的断崖,就在其下凹入之地盘腿坐下,却不敢放松警惕,只随着风来的方向,辨认风里的气息,好在那诡异的妖物到来之前有所防备。那小怪亦是站在肩膀上,头高高昂起,耳朵竖直着听取周围的动静,一双眼睛发出摄人的绿光。 于黑暗中,虽然看不到那妖物的样子,可是,钟小于却感觉到吹来的风里,所夹杂的那股淡淡的腥臭味在渐渐变浓,是“它”来了! 就在附近! 钟小于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额头居然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他心里有害怕,亦有兴奋,就好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独自一人在林中猎与被猎那个时候,所有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的五官,忽然回到了如从前般敏捷锐利,钟小于不忘运行体内之气,而后,悄悄抓起了下午在林中折断的一截粗有手臂之状的树枝,那树枝的两端都已经被钟小于用匕首削尖,放在了自己的双膝盖之上。 在黑暗中,虽然没有探到它具体的位置,但钟小于凭嗅觉,凭听觉,感觉到“它”在窥视。 也许“它”也感觉到了钟小于已经意识到了“它”的存在,所以没有动。 或者是说,“它”没有把握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 狡猾而谨慎的“它”在等,等着自己的猎物出现松懈一刻的最佳时机。 就像猫,猎物的时候, 就像狐狸,设下陷阱的时候, 敌不动,我不动。 这是场耐力赛,谁先露出破绽,谁便先受到攻击。 双方,就这样在浓雾迷蒙的林中,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互相戒备地注意着彼此的动静。 只有小怪,有时候不耐烦了,会喵喵怪叫几声,但并不大声,也许小怪也清楚,若果放声呼喊,也许会引来更多的灾难。 对峙,持续到半夜。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首次交锋 半夜的时候,寒风忽然猛烈起来。 树枝被摇曳得唰唰直响,钟小于也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喘不过气来,但依然强打精神睁开眼睛。 半宿没睡,正是精神疲惫之时,钟小于虽然想睡,但知道不行,如果睡过去,那么也许便成为了正虎视眈眈的“它”的美食。虽然有小怪,钟小于可不敢冒这个险。 似乎是由于风势大的缘故,风里夹带着的腥臭味忽然浓重得仿佛“它”就在眼前,可是钟小于并没有看到有“它”的身影,正纳闷,小怪忽然尖锐地嘶叫了起来,而后蹿了出去。 “小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钟小于抓着树枝,慌忙跟着走出了断崖下。 风呼呼而过,带着小怪焦急地喵喵怪叫。 钟小于不敢走太远,就在断崖前的树从前,站定了。他看到小怪噌地爬上了其中一棵树上,冲着树下怪叫。钟小于四处看了看,借着月光,只看到一片银亮的绿涛,正要抬头叫小怪下来,忽然看到树枝间有影子一晃,他心里一紧,以为是“它”趁机过来了,举起了树枝,再定睛看时,却是一个人,身子却是被树枝遮住了,只露出了一个头,浓黑过长的头发披在了肩膀上,一张脸被月光照得煞白。 钟小于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人类,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想起在这四山之境亦有其他师兄修炼,稍稍松了口气,朝他行礼后走了过去,边走边说:“请问是师兄么?” 树上的小怪凄厉地又叫了起来,而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小怪!”钟小于一怔,忽然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升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小怪坠落的身子,却觉得眼前的那张脸忽然动了,而后,带来了一股更为强劲的寒风。 带着让人窒息的腥臭的风。 下意识般的,钟小于的身子往旁边跃开了一大步,刚好避过了那股怪风,而且,那小怪也正好落在他的身边。 钟小于半匍匐地蹲在地上,终于看清楚了,原来,那张脸,竟然是属于“它”的。 “它”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在不停的扇动,于是带来了不小的风,显然之前那阵猛烈的风,竟是其飞行时带来的。难怪小怪见风大时怪叫,却是因为这怪物伺机接近之故。那如马的鬃毛的头发,一直披到了尾处,身形像是牛,黑色的鬃毛下有着深色的斑纹,四蹄却是白色,不停摇晃着的尾巴,在月色下竟是闪着红光。 钟小于看着这怪异的生物,倒抽一口气。那张人的脸,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有认真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眼神,并不像是人所有的,却是有着野兽般的凶狠与暴虐。 没等钟小于多想,那怪物又重新扑了上去,钟小于慌忙用树枝抵挡。可是,这怪物的力量却不是一般的大,那树枝才刚抵住,下一刻便卡擦一声断了,若不是小怪倏然蹿到其背上狠咬了一口让怪物剧烈痉挛一抽,恐怕钟小于的一只胳膊便成了它的口中食。 那怪物察觉到背上的小怪,立即便用背往旁边一棵树撞去,来不及逃开的小怪登时发出刺耳的惨叫。 “小怪!”钟小于以折断的树枝为武器,一手抓半截,用尖的一头便往怪物身上戳去,见机的怪物只用一边的翅膀一扇,便把钟小于扇得重重摔倒在了灌木丛中。 钟小于忍痛爬了起来,只摸回半截树枝,再看那怪物,已经把挤压得遍体鳞伤的小怪按在了地上,那张人类的脸上,嘴巴张开了,竟有一米之大,流着涎水便朝小怪的头咬去,小怪边挣扎边喵喵之叫,却是无法动弹。钟小于心一急,运气于手,把持着树枝朝那怪物掷了出去,那怪物只抬一蹄,轻易地便把那区区的树枝拨到了一边,只是,看样子却是极度不高兴用餐被打扰,抬起那张人类的脸,恶狠狠地盯着钟小于。 被那怪物用那眼神一盯,钟小于感觉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几步。他这一刻才明白,对眼前这只怪物,他赢不了。要想保命,只有逃! 他有股冲动要转身便逃,可是,小怪喵喵可怜的叫唤,却使他不能狠着心肠就这么离开。 而且,即使现在离开,也无法担保下一刻那怪物便直扑自己而来。 镇定,要镇定!钟小于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暗自运气用力。 修炼,这只是修炼。 钟小于这么说着,终于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趁着怪物又回头看着小怪之际,猛然冲了过去,朝着怪物的头便是一拳。 由于匆忙,钟小于那一拳并没有聚集到太多的气,可是,也已经让怪物瘁然受击,嗷叫着扇动着翅膀飞到了空中,那声音竟如婴儿般啼叫。 被放开的小怪终于勉强站了起来,钟小于却是一手抱住了小怪,一手抓着包袱,边跑边往背上挎。 那飞于半空中的怪物,怎肯罢休?马上便追了上来,直冲钟小于撞过去。钟小于一开始只知道左避右闪着,而后见那大树间隔比那怪物的身形要小,于是借助着那间隔的树干,横蹿于树缝间,而身体笨重的怪物却一点也不在意,只顾直冲而过,结果是将一大片的树木都摧折倒断。钟小于回头看那成排倒下的树,心里一阵焦急。钟小于眼前出现的依然幽深的树林,左边是一片湖水,右边却是出现了一怪石林。钟小于慌不择路地冲进了怪石林。 石林中的粗壮的石柱拔地而起,一根接一根连绵不断,不时还有面积巨大的石盘,那地上亦有不少折断塌下的石柱斜立于石岩之下。钟小于在这些石柱中间猫腰而行,尽量不让那怪物发现了自己的踪影。他现在才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对那丙级生物,竟然亦不是对手。而在修炼一开始之前,他的打算,虽说是先从封印丁级怪物开始,逐渐增强自己的实力,可是,现在面临丙极生物的时候,却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拥有与之抗衡的力量。而且,钟小于自被这怪兽盯上,直到如今,才算认真清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四山之境,不仅你在追猎妖物魔兽,自己若实力不逮,亦会反过来成为妖兽魔物的猎物。就像现在,猎物者反成猎物。 钟小于紧张得可以数得清,自己的心脏的每次跳动。他飞快地在石林中寻觅,终于找了个周围被塌落的石柱与石块遮盖起来的坑道,也不管伤口,便将小怪塞到包袱里,然后,屏住了呼吸,把身子缩了进去隐蔽起来,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密切注意着外面的环境。 可是,学了韩陵心法,自然知道,人体既有元气存在,体表自会散发出生之气,即通常所说之气息。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这样才不会让怪物发觉藏身之处,否则,凭刚才怪物的实力,定会发现自己。 来不及多想,钟小于将发着绿光的元司南用身子捂起来,闭目渐渐将身体内的元气聚集起来,而后,凝心会神,将运行的气平衡于各处,就像暂时静固在了身体里。在山林中这样做并不是第一次。只是,现在做来,在钟小于却是觉得比以前轻松多了。 大概是因为学了韩陵之法吧?钟小于原本飘于体表的气,忽然如雾般消失在了夜空中,挥散无杳。钟小于就如同融化在了石块下的黑暗中。 刚做完这一切,那怪物便倏然出现在了石林之上,就在钟小于的视线之前,只是,它嗅到空气中刚才那人的气味已经消弭,似乎有点困惑,在空中张望着,而后,却是朝钟小于的藏身之处慢慢飞了过来。 “糟了,忘了小怪!”钟小于忽然想起,虽然自己将气息断绝,可是包袱里的小怪的气息,依然会引起怪物的注意。一时心里大喊糟糕,冷气直从心里涌起,一双焦虑的眼睛却直盯着慢慢靠近的怪物。 靠近了,更靠近了! 钟小于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仿佛听到了身体里传来的一下一下绝望的悲捶。 幸好,那怪物在离钟小于不到三米的地方的时候,忽然啼叫了一声,而后转头扬长而去。 钟小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怪物离开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如虚脱般完全趴在了坑道里的泥土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蜃像 过了许久,钟小于勉力撑起软绵绵的身子,才发觉浑身上下已是汗水涔涔地湿透了。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这才从包袱里抱出了小怪。在刚才那怪兽的重击之下,钟小于以为小怪必受重伤,现在认真一看,却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是毛发脱落了不少而已,小怪似乎也知道脱离了危险,跳到一边喵喵叫了起来。吓得钟小于赶紧按下小怪的头,竖起手指叫它不要出声,而后注意到外面并无异像,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虽然见小怪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他还是把带来的红灵丸喂了一粒给它,这才疲惫地倒头呼呼睡了过去。 若不是因为躁热,钟小于想也许自己会一直睡下去。可是,在坑道里的感觉到全身如同焚烧起来的炙热,让钟小于,满身大汗地醒了过来。即使在阴暗的石块下,亦感觉到外面的高温。 钟小于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昨日在林中,并不曾觉得有如此之热。但一想到此处为石柱之林,温度大概比树林中要高,于是有点释然,再看小怪,竟也是热得无精打采地软趴趴地躺在地上。钟小于半眯着眼,走出了坑道,才发觉那石林的怪异。 昨夜只顾逃命,竟然没有发觉,这石柱林原有如此之大,放眼望去,却都是在黄色贫瘠之地矗立而起的柱子,粗有五米之壮,细亦有碗口大小,都那样光秃秃地曝晒在艳阳之下,难怪会如此躁热,目之所及,竟是无一树一草生长。钟小于向前走了两步,便发觉地上的碎裂的石块亦是高温烫人。 奇怪,昨日冲进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这石林如现在般辽阔无边。钟小于纳闷着,朝四周张望了一周,而后找了个高度较低的石柱,攀了上去,想要居高看看这石林的环境。盘在石柱上高高眺望的时候,钟小于却是大吃一惊,这石林竟如没有尽头般铺向天际。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他辨认着昨晚跑过的方向,却是找不到一丝轨迹。 太怪了!钟小于跳下了石柱,心里想着,却是走进坑道把小怪抱了起来,而后思量了一下,便往左手边走了去。 一路上,除了石柱,还是石柱。走了不知道多远,依然是随处可见的石柱。撒在地上的碎石不仅数目众多,而且都有着尖锐的棱边,磕人不止,一个不小心便划破衣服,割伤皮肤。更要命的是,头顶上的烈阳,直直地射下来,毫无阻碍地照在身上,时间久了,皮肤红肿干裂,喉咙简直可以冒出火来。 钟小于舔了舔干涸破裂的泛白嘴唇,瞟了瞟系在腰间的葫芦。水早就喝光了,自从走在这石林,每过一会便忍受不住酷热直灌水,也分了一半给小怪,如今却是滴水不剩了,要是再走不出这石林,即使没有被怪兽吃掉,却极有可能脱水死去。想到以后若有人遇到自己,也许见到的只有一人一猫的干尸,钟小于便觉心生荒凉。在毒阳下不知道走了多久,钟小于的头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再回头看看那小怪,亦是有气无力地瘫成一团。钟小于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于是打算找个阴凉处先歇息一会。在石柱间扫了一眼,钟小于很快选择了一处由塌落的石柱与石块相叠筑起的荫壁,钻了进去,总算暂时避开了猛烈太甚的阳光。 这石壁下却是如之前那逃生之处,同样有一坑道。当钟小于把小怪从包袱中拿出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重新冲了出去,四处望了望,果然找到了一根高度较低的石柱,他心里一喜,如之前那样蹿了上去,极目眺去。虽然如前一次那样,只看到漫无边际的石柱,但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是相同的石柱,那些一眼望不到边的石柱,仔细看时,竟都是一模一样的。 一样有高度较低的一根石柱,一样塌落的石柱与石块一样,一样在石柱下围成的阴壁,一样的坑道,难怪自己刚才钻进去的时候,觉得眼熟。钟小于兴奋地爬了下去,精神奋亢起来。 就是说,这石柱林并不是眼前所见般辽阔,只是有人在暗处弄出了如眼前的虚像。钟小于爬进坑道把小怪抓了起来便要往外钻的时候,又停下了。 只是,即使知道这眼前的石柱林是虚相,但要在这么多的石柱中,如何辨别出去的路呢? 钟小于重新缩了回去,无奈地望了一眼对面那一模一样的石柱,刚要摇头,眼睛却放亮了。 太阳!钟小于望着天上斜挂西边的太阳,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才望向那地面。那里,却是没有半丝阴影。 也就是说,那石柱,亦是虚像。虚的物体,才不会有影子。 发觉了这一点的钟小于,重新背上包袱,抱着小怪,走了出去。这回,他却不用眼睛寻觅前路,只是盯着地面,朝那有阴影的一边一路走去。走了不久,钟小于便感觉到与之前所看到的石柱林不同的地方。脚下隐隐感到有丝丝的凉意冒上来,身上所感受到的阳光,亦不如之前那样猛烈。钟小于抬起头,看到眼前不再是无穷尽的石林,却是葱茏一片。 钟小于的心情激动起来,再往后看,哪里还有什么面积辽阔的石柱,不过是些稀疏的石柱,散落在大约方圆五十里的地方,虽然亦不算小,亦不能说广,可身处其中的时候,所看到的虚像,给人的感觉,实在大相径庭。 钟小于虽然知道既然有虚像,自然有其制造者。可在那石林中要找出制造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么一想,钟小于走出了石林,先把小怪拿了出来,小怪亦很快地恢复了精神,蹿到前面树林的一个湖前喝了两口后,喵喵折返跑回,却不蹿上小于的肩膀,而是跳到了一块折断的石柱下,冲着钟小于喵喵叫唤。 钟小于迟疑了一下,于是跟着重新走进了石林,在小怪所立的石柱下,竟然发现了那虚像制造者。 是一只如海蛤般的物体,张着两边如扇面般的壳,露出了中间隐隐发着黄色光芒的透明身体。这就是虚像制造者么?钟小于欣喜的同时,把包袱里的卷轴拿了出来,打开飞快地在上面找了起来。果然发现了与眼前物体相似的图案。上注“妖蜃”,却是丁级怪物。上称此妖蜃即为海市蜃楼的始作俑者,以其所吐之气,构建惑人之像,待围困之人竭力而尽后噬其尸肉。 没想到会找到一只丁级妖物的钟小于,照着上面的道符,刚想把妖蜃封印,却被妖蜃以壳扇出的气迎面扑中,他退后了几步,才发觉眼前又不复石柱的景象,却是一片黑白菱形相间所组合而成的幕,似在眼前不停的旋转移动,钟小于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前一片缭乱,头脑再次晕了起来,辨别不出东西南北。 幸好小怪适时地叫了起来,听到小怪的叫声,钟小于晃了晃头,揉揉眼睛后闭上,不看那虚像,测定了那妖蜃的所在,挥拳击去。 只是听到气擦臂而破,再看时那妖蜃已经合起了扇壳,缩到了一角。钟小于以气结符,轻易地把这妖蜃封入了卷轴。再看卷轴上时,发现那原来浅色的道符,已然变成了深色。 好!完成了一个任务。钟小于自昨晚因被怪兽追而压抑起来的心情,终于舒展开来,呵呵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的修炼总算迈出了一步,那小怪亦是得意如邀功般地喵喵直叫,重新蹿到了钟小于肩膀上。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再次交锋 总算觉得有点收获而重获信心的钟小于,首先是走到了林中那湖边洗了把脸,而后又把葫芦装满了,这才四肢仰躺在湖边的茵茵绿草上。 收妖伏魔,也就是像刚才那样子吧?钟小于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的一幕,竟是兴奋中带着遗憾。 如果,能把昨晚那只丙级妖物封印了的话,便可以完成一项丙级任务了。钟小于心里稍带惋惜地这么想着,却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却是不可能的,于是只能想想。 而且想到这里亦是那怪物追赶自己的地方,便心里隐隐有点不安,赶紧站了起来,打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不知道那石柱林过去是什么地方?钟小于看看昨日过来的树林,发觉往湖再过去的树林那边似乎是峭崖绝壁,于是打定主意要穿过那石林。既然作怪的妖蜃已经被封,那石林当是没什么古怪发生了。这么想着,钟小于再次往石柱林那边走去。 没等他走到石柱林,来路处的树林里传出了树枝摇曳的声响。似乎有人正往这边过来!鉴于昨晚的遭遇,钟小于警惕起来,暗暗躲到了一边的树丛里,那小怪却也是识趣地窜进了钟小于怀中藏了起来。 那人过来了,见到湖水,似乎是轻轻噫了一声,而后便走到了湖边,蹲了下去。 钟小于松了一口气,心放了下来。看着那熟悉的倩影,却是有另一重滋味涌上了舌尖,望着伊人优雅地掬水轻抚,他一时忘了现身相见,正凝视之时,伊人却是飞快地站了起来,怒喝:“什么人?” 钟小于吓了一跳,想是自己没有屏息凝神被楼华发觉,于是慢慢站了起来,还没等他走出去,却看到楼华身侧的树丛里,树枝晃动了几下,而后出现了一张脸。 见到那张脸,楼华却是皱了皱眉:“你是韩陵门下的师兄么?” 而钟小于,在嗅到了那阵腥臭味的时候已经箭步奔出,拉着楼华便往一边拽了过去。 那张脸,钟小于自是熟悉,正是昨夜那噩梦般的一张脸。 于是暗叫糟糕,没来得及跟楼华说一字,是先把楼华带离其攻击范围再说。 而楼华,先见到一张陌生的脸,接着却是冲出了一个卤莽少年,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拽到了一边,本来惊讶地刚要怒斥,见是钟小于,更是惊愕,但没等她问什么,两人手上的元司南上绿色的玉石同时闪耀了起来。她脸色一白,再看那陌生的脸时,却是看到了一只非鸟非兽的怪物,半悬在了空中,不禁当下便呆住了,“那是,甚么怪物?” 没等楼华多想,那怪物竟是扇动着翅膀朝两人直抓而下,钟小于拉着刹时没做反应的楼华狼狈后退,楼华从一开始的惊愕到醒悟到察觉出危险,不用钟小于说,却是已经暗运真气,而后在那怪物的凑近眼前的时候,长袖一挥,竟是一下将那怪物的两只前蹄缠了起来,而后,从钟小于的手中挣脱,飘然上空中猛力一挥,袖子便如同是把扇子,将气劲排山倒海般运向了那怪物。 那怪物似乎没有料到眼前娇弱的女子竟有如此的力量,随着缠起的前蹄顺着风劲翻转,那笨重的身子失去平衡,向后而倒,若不是有背上的一双翅膀,恐怕却是一早摔在了地上。怪物再次愤怒地嘶叫了起来,犹如半夜婴儿生气的哭喊。 听着这刺耳的声音,跃然蹦上树枝上的楼华亦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再见那怪物,竟是扔下地上呆愣的钟小于,直冲自己而来,楼华心里一沉,双手伸出做好应战的准备。大概是惮于刚才楼华使出的气劲,那怪物飞到楼华面前,竟是不敢贸然进攻,只小心翼翼地前后观察着楼华,一双凶狠的眼睛里竟是充满狡诈的气息。 一开始见到人类的面孔居然长在了这么一副身体上已经觉得匪夷所思地憎恶了,现在还被这双人不是人,兽不像兽的人近距离的盯着,楼华只觉得寒气重重,甚至有点厌恶地想要把那双眼睛剜下来的冲动,于是没有多想,轻喝一声,便是重新舞动水袖直朝那怪物的脸上甩去,见识过厉害的怪物,却是敏捷地飞开了,楼华见怪物躲开,自然便追着跟了上去,连挥几次长袖落空,楼华有点气恼,那怪物却学聪明了,避开水袖直接朝楼华的身子撞了过去,楼华大吃一惊,收回长袖便赶紧后退,怎料她一退,那怪物亦是一进,张开大嘴便朝楼华咬去。 只听嘶的一声,楼华右手的长袖竟是被怪物咬住开始破裂开来,若不是楼华收手收得快,恐怕咬到的就不是袖子,而是胳膊了。 楼华又惊又恐,当机果断要将袖子扯断,却迟了一步。那怪物见咬到了楼华的衣袖,竟是得寸进尺地迅速将衣袖吞进口中,继而要吞食那楼华的右手。楼华眼看自己要失去一臂,自是花容失色。 怪物大喜,以为得逞之际,那原本被楼华与怪物的激斗怔在地上的钟小于,眼看楼华遇险,早已飞奔上来,将身子挡在了怪物与楼华之间,一双手将怪物往下咬的头揪了起来。眼看美食当前的怪物,竟是愤怒得翅膀乱扇,四蹄踢腾。钟小于勉强运气,大喝一声,抓着怪物的鬃毛将它扔了出去,不料那怪物摔在空中,却是飞快地用那双翅膀又飞了起来。 啧!钟小于看着那双翅膀,不甘地低叹一声,在怪物掠空冲来之时,赶紧抱着楼华跳到地上。刚落地,只听轰隆一声,那湖边的几棵树,已经被怪物的身子压断倒了下去。见那怪物收不住去势地接连把绿树折断,楼华亦是惊惧之余添了慌乱。 钟小于看着楼华,见她的右手的袖子早被那怪物撕碎,露出了雪白的粉臂,脸上却是惊慌不已,心里歉然。在钟小于看来,那怪物大概是因为昨晚凭空失去了自己的踪影,却不死心,而后埋伏在这里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没想到真的等来了自己,同时亦等到了迟来的楼华,如此楼华才会遇上如此凶险的恶兽,自然心里却是过意不去了。 本来钟小于想跟楼华说先逃命要紧,可是看楼华却是不畏不惧地跟那怪物拼斗,心里一阵惭愧,如今再看形势,恐怕却是无处可逃了。 果然,那怪物很快便止住了身形,而后重新飞了回来,楼华和钟小于同时都神色一凛,看着那啼叫如婴儿却目露凶光的怪物,同时提气防备。 “我想办法拖住它,你先逃吧!”这么说着,钟小于站前一步,把楼华护在了身子后面。 楼华戒备地看着那面目变得狰狞的怪物,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听到钟小于的话,面色竟是一白,心里一颤。楼华也明白,如今凭自己和钟小于两人之力,也许不是眼前怪物的对手,只是,若是扔下钟小于一人,那他却是必死无疑。于是楼华暂且听着,却一动不动。 “你还不走?”钟小于见楼华站着不动,有点焦急地低吼,而后却是回头望了楼华一眼。 “当心!”楼华却叫了起来,那怪物见钟小于回头,已经朝他冲了过来。没有往后看,钟小于已经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扑面而来,他脑海里还没做反应,身体却是自己闪到了右边,却刚好把身子后面的楼华暴露了出来,怪物见钟小于避开却是不甘,而后见到了楼华,欣喜地啼叫着直接便撞了上去。楼华在它冲过来时便已经有所防备了,这个时候怎敢掉以轻心,却是挥起了左手的袖子,朝怪物劈头甩了过去。 又是一阵强烈的风劲。怪物袭击不成反被刮起,身子在空中趔趄地转了几圈。而楼华却因为瘁然发力,身子受惯性使然,退后几步竟是往后倒了下去。身后却是那大湖,楼华一倒下去后,湖面便哗啦一声响起了巨响。那跑开的钟小于见楼华落入湖中,返奔而至,刚好抓住了楼华的右手,那楼华才不至于没入水顶。 “快,快上来!”钟小于说着,要拉楼华起来。楼华在湖中喝了好几口水,呛得咳了几声,刚要抓着钟小于的手上岸,却是看到了那张失去了人形的脸,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钟小于的身后。 “钟小于——”楼华骇然大叫,却是迟了。那怪物一口咬在了钟小于的肩膀上,还左右撕扯了一下,顿时,鲜血顺着抓着楼华的胳膊上流了出来,很快通过钟小于的手,蔓延到了楼华的手里,染红了楼华的袖子。楼华被湖水沾湿的脸,仿如难以置信般微张开了口。 痛楚,如钻心般从肩膀上迅速扩散到了全身,钟小于只觉得半个身子都即将被那怪物撕裂开来。虽然疼痛,可是他却不能松手,如果松手,那么,楼华也许便坠入湖中了。在这个莫名其妙妖兽毒虫横行的地方,他无法保证,水里,又会存在什么样的意外。 闻到了血腥味的怪物,却是更加兴奋起来,咬住钟小于的肩膀的牙齿,深深地陷入了肉里,直碰筋骨。 钟小于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倒抽一口气。修元这些年以来,钟小于逐渐发现,之前因体内含有火元丹之故而使得自己痊愈飞速而似乎刀枪加身不侵的体质又恢复了一般人的程度,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钟小于并不怎么清楚,但他记得一言曾经说过,与元丹相融的普通人因那元丹自发之能可产生特殊体质,至于与元丹相融的修元之人,因为有运元之术,能自由运用元丹的力量,所以元丹亦起到保护之用,但若修元之人遇上同样的修术者,或者是强于自己之物,则那元丹之力与所受之伤消融,并起不到什么作用,眼下的情况似乎就是如此。压下肩膀的疼通,他强做镇静,而后以最流畅的心念,将气运集起来,而后大喝一声,不管那紧咬不放的怪兽,却是用力往后一扯,将湖里的楼华一下拉了上来,而后,趁怪物在明白自己的举动之前,运气于右拳上,念动,气转,在最短的距离,瘁然发力,朝那怪兽的脸直直便是一击。果然,没有提防的怪物竟是在鲜血的迷惑下一时大意,被击中后身子直撞向那石柱,至到十米处才停了下来,可怜那刚才还矗立着的石柱,轰然便塌落大半。 钟小于终于有空喘了口气,那半边身子却软了下来,衣裳已经被血侵染了大半,那血,依然在流,从肩膀,淌落于手腕,手掌,最后从手指尖上滴落到了地上。上得岸来的楼华,看了什么也没说,飞快地扯下自己的裙脚,帮钟小于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而后,见那怪物再次袭来,舞动着另一边被湖水浸湿的袖子,再次迎上去,不让它靠近半步。 随着挥洒,从袖子上滴落的水珠,晶莹剔透地飞溅在空中,被阳光照射着发出亮光,犹如珍珠般跳落在了空中,而刚才被钟小于的鲜血染红的斑斑点点,却犹如是盛开在衣袖上的殷殷红花,触目惊心。 被血腥刺激却又被楼华隔开不得靠近的怪物,恼怒得直叫,凄厉而焦急地叫声响彻幽静的树林,惊起了不少飞鸟离巢。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落崖 再次把怪物勉强逼退的楼华,退到了钟小于身边,却是拿那怪物没有办法。 “可恶!这怪物,打不死也摔不着么?”楼华狠狠地看着怪物,不甘而担心得俏脸失色。 钟小于自楼华阻拦怪物以来,从包袱里拿了两粒红灵丸吞下肚子,这时候觉得疼痛似乎在渐渐减轻下来,只不过轻易一扯动却依然生疼,不敢乱动。眼看楼华与怪物相搏,险象环生,却帮不上忙,看着手上的元司南,手缓缓地抚上去,放在了红色的玉石上。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按那个红色玉石,便可以通知师兄们来救自己了! 钟小于的手,一直放在红色玉石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今天只是修行的第二天,如果现在就向师兄们求救,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师父会怎么看自己? 一个一个的念头,在钟小于脑海里闪过,一想起那些师尊们轻蔑的眼神,钟小于狠狠心,把手从红色玉石上拿了下来。 这时候楼华退了回来,钟小于见她发丝飘扬,细汗层层,娇喘不止,知道她气力已是用尽,再看那怪物,却是好整以暇,正寸步不离地在他们几寸之外悬空紧盯,钟小于盯着怪物那双缓缓扇动的翅膀,再望了望天空,一咬牙,决定豁了出去,“楼华,你有办法将它缠住一阵子么?” 楼华不明所以,见钟小于看着自己,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好,那么,只有放手一搏了。”钟小于似乎是在对楼华说,却又像是在下死心,“你把它缠在低空一阵子,见到我跃到了树上后再放开它。”说着,钟小于强打精神,炼气凝聚于身,而后找了棵树跃了上去。那怪物见钟小于孤身冲出来,当下便朝他冲了过去,那楼华却先挥出了长袖,将怪物的脖子缠住拉了下来,怪物羞恼地径直撞入楼华怀里,楼华只好便躲便后退,这个时候跃到高处的钟小于,早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目测了大约的距离,大吼着朝那怪物跳了下去。 那怪物听到钟小于的大吼,然后感觉到有个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背上,待发现是钟小于的时候,恼羞成怒地摇晃着身子,要把钟小于摔下来,怎料钟小于紧紧抓着它背上的鬃毛,丝毫不乱,而后对楼华大喝,“松手!” 楼华早力有不支,此刻一听马上松了开来。那怪物于是载着钟小于呼啸着便飞上了高空,边上升便晃动笨重的身躯,四蹄乱挥。 “哼!”眼见地上的楼华远去成为一个小黑点,钟小于趁那怪物的翅膀收拢之时,双手猛然一抓,将那翅膀的根部一边一手抓住了,然后狠命一扭。只听得那怪物的惨叫由婴儿的啼叫转变成了鬼嚎般划破了苍穹,而后那身子却是飞速地往下坠,钟小于放开了拧伤的翅膀,双手掌心相对五指互绞成拳,又是运气于拳上,而后便重重地往那怪物的头顶敲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那怪物的头竟是被敲得裂了开来,脑浆鲜血带着碎骨残肤散落在了空中,连钟小于的脸上,也沾上了血丝。 那地上的楼华见怪物带着钟小于摔下来,却是吃惊中带担忧。如此摔下,那钟小于该如何落地? 钟小于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全力出了那一击以后,意识却是模糊起来,只听得身边呼呼的风吹过,而后身子一歪,竟是从怪物的身体上掉落了下来。 “钟小于!”楼华远远地便看到钟小于的身子,如失去牵线的风筝,摇晃着于风中坠落,慌张地往那身子下坠的地方跑过去,怎料追过去,只找到了怪物的尸体,钟小于却不见踪影,大概不知道落到了山上的哪个角落里去了。 他,他没事吧? 楼华怔怔地看了那怪物的尸体许久,而后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湿透的卷轴,摊开,找到了丙级怪物一项,按照上面的道符,以气结符,将那怪物的尸体封印到了符中,看着那变得深色的道符,楼华的脸色却茫然若失,回望空中,夕阳西照,竟是惨烈如血。 少华山,四山之境第二山。 一个清幽的山谷里,一个满是青藤缠饶着巨树的山洞前,一位面若冠玉的素衣男子,正坐在一张用树枝扎成的凳子上,对着眼前一燃着细火的石灶子上袅袅飘出清气的小鼎,一手轻轻扑扇,一手持一卷书看得入神。忽然,天空中好像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把好好的光线给遮住了,男子诧异地往天空中望去,看到一个笨重的身影,不,是一个笨重的身影,加一个瘦弱的身影,两个身影正往下掉了下来,男子站了起来,不明所以:“这是哪门子的不明飞行物吗?要飞到哪里去?”而后,优雅地用手遮在双眉之上,想看真切一点,待发现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竟是朝自己这边砸过来的时候,慌忙退步缩进了谷里,结果,那一大一小两个身躯,却是摔在了刚才那小鼎上,压得碎瓷飞溅,流出的浓稠的液体很快将那火熄灭了。 “我,我的药!”男子倒霉地叫了起来,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不明飞行物体。刚要走出去,却发现眼前有一怪异的现像正在进行,男子看着,眼睛渐渐睁大,嘴巴也张开,似乎再也合不拢了。 两个月后,伤病初愈的钟小于,背了个草篓子,篓子里装着那呼呼大睡的小怪,跟在牢骚多多不满多多的同门师兄庞宸身后。说是师兄,样貌上看却是比钟小于大不了多少,虽然比钟小于要高一截,身板却是比钟小于瘦削许多。 “你知道吗你?为了救你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师弟,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好不容易才采摘得来的药材!不仅如此,还得给你斟茶喂饭,连衣服都得帮你洗了!想来我可是一点好处也没从你身上捞到。”庞宸悻悻然走两步而后朝钟小于瞪一眼,“而你呢,一来就打烂了我的药鼎,毁了我尝试了好久总算也许能成功的稀世珍药,更重要的是我这脆弱的神经,却是大大刺激得出离正常了!” 钟小于只顾低头听着,脸上不好意思地笑着,心里却是无奈地叫苦。 庞宸的这番说辞,自自己受伤落到这幽谷被庞宸救醒以后每日都要听他念叨上三次,早上醒来一次,中午一次,晚上再一次,这还是在正常情况下,若是不幸庞宸心情不好,或是钟小于哪里惹毛了他,那一天下来,重复的话便不知道要听上多少遍。 刚一见这庞宸,钟小于却是还没有从那人脸怪兽的刺激下清醒过来,以为又是一个长着一张人脸的怪兽,直到看到他辩解着拿出自己的韩陵令给自己过目,钟小于才相信这庞宸果然是跟自己一样,是在这四山之境修炼的韩陵弟子,寒暄之下竟然发现这庞宸竟是与自己一样,同是上阳山弟子,师从戒玄道人,当下却是万分感慨。不料这庞宸却是相当拘泥于小事且神经不是一般过敏的人,对这不期然而至的师弟,万分挑剔,对其免费消耗自己的药材和自己得天天伺候病人而耿耿于怀,并为他那被钟小于毁坏了自己的药鼎而哀叹,也许换句比较好听的话,叫做比较多愁善感。 在他七成怪责两成埋怨一成担心的照顾下,那钟小于的身体却是一天一天的好得神速。当钟小于为自己的伤口这么快便痊愈感到奇怪的时候,便是庞宸得意之时:“当然了,我庞宸也许修行不比其他人好,但说到治病扶伤,却是我的强项!”而后例牌的自吹自擂,“你是运气好才能遇到我这等济世良医,否则,你那小命可早就挂了!” 钟小于自是感激地连连称是,那庞宸却是话锋一转,脸色一变,“不过,花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才找回来的这么好的药材,你伤好后可得给我找回来!” 结果,钟小于刚能走动,便被强行带出来跟着他四处寻药摘草。 “你以为我的药材得来容易么?我一年到头不辞劳苦,在这四山之境上山下山,爬崖涉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收集了这么多的药材,又用了多少时间,把它们分类焙制,有时候还得亲自尝试药性,真真是性命垂危,想当年药王钟邈也不过如此,而我那辛辛苦苦炼制的药丸汤酒,连我本人还未舍得开封使用,到头来却用在了你这个名不见传的小子身上,想想便心疼死我了!”再走了两步,庞宸又回过头来对钟小于翻白眼,“若不是我看在同门份上,我还真真舍不得我的那些药啊!” “是,是,谢谢师兄搭救!”钟小于忙不迭的点头应着,听他的言语中,似乎却是在这四山之境呆了挺长时间了,于是好奇地问,“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四山之境修行的。” “我嘛——”才说了两个字,庞宸便回头瞪了钟小于一眼,“怎么,我在这里修行多久了也要你管么?” “不是,因为,我才刚进四山之境修炼没多久,所以想知道,要完成这第二阶段的修业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钟小于说。 “哼哼,那得看各人天分了!”庞宸停了下来,看着钟小于,“如果是天分高者,一两年内完成那最低的任务大概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只有中人之资,那也许得在这里呆上个四五年,但如果是资质平庸之人,”庞宸说着,特意朝钟小于上下瞧了一番,才说,“那就不是十年八年的事了!” “什什么,这么长时间?”钟小于不是傻瓜,当然知道庞宸重新打量自己的用意,亦有自知之明,想自己进入第二阶段的修炼亦半数是幸运所为,自清楚自己非那天分高者,算算自己也许勉强算是中人之流,可却是没有把握,所以把自己归入了那平庸之辈,结果是被答案吓了一跳,一时傻眼。 “还有呢,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在这里终老也说不定呢!”庞宸见钟小于被自己诳到,转身边走边嘿嘿低声笑了起来。 终老?那岂不是见不到娘和苏苏,还有师父师兄了吗?钟小于这么想着,心却凉了大半,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前面的庞宸大叫自己别跟丢了,才赶紧跑了上去。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庞宸 虽然心里被自己也许、绝大可能在这里终老的事震惊得不小,但钟小于灰头灰脑地还是追上了庞宸。 庞宸见钟小于闷闷不乐一脸忧愁的样子,半掩着嘴嘻嘻笑了起来,“小于师弟,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兄,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只要你好好地帮我把损失的药材给补上,说不定我哪天高兴,便传点秘诀给你,好让你早几年回去云陵,怎么样?” 听庞宸这么一说,钟小于马上来了精神,却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你真的有办法帮我吗?” “那是自然!”庞宸说着,挺了挺肩膀,“以我在这四山之境七年的经验,一定能让你早日完成修炼任务!” “谢谢师—七年?”钟小于本来还想感激地朝师兄点点头,却没想到他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结了舌,“师兄你在这里呆了七年?” 庞宸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掩口,却是迟了,见钟小于动摇地看着自己,赶紧把他给推到了一边,指着那棵树让他爬上去:“七年又如何?你师兄我是因为不想出去才留下来的!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快点给我爬上去,把那树上的草给我摘下来!”说着,却是慌忙把钟小于给推上了树。 七年?钟小于心里刚冒出的希望马上没了下去,要是庞宸师兄真有办法的话,他自己早出去了,怎么还可能呆在这凶险之地呢?钟小于摇着头,爬上树,按着那庞宸的指点把那长在树干枝桠中间的怪草摘了下来,而后跳下递给了庞宸。 庞宸如获至宝地接过去,仔细端详一番后,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了?这草也是药材吗?”钟小于见师兄高兴的样子,问。 “当然了!”庞宸却是信心十足地判断,“这叫衡,是一种喜欢寄生在树上五十米以上的草,跟地上吸取泥土养分的草不同,却是专以树干分泌出来的汁液为营养而长大的,虽然表面看起来像是车前草,但开出来的花却是白色的花萼,花瓣红色,而且,花瓣的纹理却是黑色的,你看到了么?”庞宸说着,把那草细细的三四片叶子拨开,露出隐藏在中间的红花。 钟小于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花,觉得新鲜,“那么,它有什么用呢?” “用处可大了!”庞宸说着,把那衡草收好,放到了钟小于背后的草篓子里,“我们修业之人,讲求的却是炼气念行。而这衡草,恰恰能提高所炼气之量能,助于气于体内之运行!”庞宸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将聚合之气增倍提升,这在与此地的恶兽妖魔不得不战的时候,却是个相当大的武器。”而后,不忘回头揶揄,“若是小于师弟当日你能服用这衡草,说不定便不会被那恶兽逼至跳崖了!” 钟小于干笑了几声,避而不答。 少华山却是颇大,钟小于跟着庞宸走了整整一天,也只走了少华山脉里小小的一个山头。眼看夕阳西沉,庞宸却没有往回走回那幽谷的意思,而是往西面的山走了过去,钟小于虽说伤病刚痊,跟在庞宸后面,亦步亦趋,倒也没拉下。庞宸见那钟小于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稍稍掠过一丝笑意,再看那太阳沉于山底,于是找了一处高出平地之崖,坐了下去,而后让钟小于也在身边坐下歇息。 此刻却正是太阳没落于地平线,只剩下烧得通红的天际红云,涂浓着天地雾气的时候,一眼望不到边的巍巍群山中倦鸟归林,虫鸣兽叫,听入耳中,颇为寥寂苍凉。 “日暮苍山远,这么望去,果真有态势悲凉的味道!”庞宸忽然收敛了多言,如此淡淡地说,语气中竟是带着丝丝悲凉,在钟小于听来,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七年亦无法完成修炼回到云陵,于是忘了自己却比其更堪忧,安慰道,“师兄不必担心,小于相信你迟早会通过修炼的。” “你懂什么?”庞宸皱眉看着钟小于,不甚爽心,“我可不是因为通不过修炼才回不去的。” “那么,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吗?”钟小于想不明白庞宸还能因为什么理由要呆在这里。 “钟小于,你投入韩陵修炼,为的是什么?”庞宸问。 “我是,是,”钟小于当然没忘,赶紧答,“我是因为想要保护娘,保护苏苏,所以才来韩陵的。” “是么?”庞宸抚手托脸,难得地深有同感,“别看即使只是要保护两个人,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是的,不容易,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容易!”钟小于缓缓地摇着头,想起往日只能被人保护的,却无法保护别人,心里酸酸的。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庞宸哈哈笑了起来,一掌拍在了钟小于的肩膀上,冷不防有个黑忽忽的物体搭上了自己手背,吓得庞宸赶紧缩回了手,再看时却是那睡了一天的小怪,从篓子里爬到了钟小于的肩膀上,爪子刚好碰到了庞宸的手。 庞宸看着一觉醒来的小怪溜到钟小于怀里喵喵叫着伸着懒腰,眼睛里莫名地闪着激动的光芒,喃喃地又问起了钟小于,“这小怪,当真是你的么?” 这个问题,自钟小于醒来,庞宸亦是问了不下百遍,于是钟小于亦是不下百遍地点头,回答是,却是纳闷得很,怎么庞宸师兄看小怪的眼神这么怪?该不会想把小怪也做成药材吧? 钟小于这么说,是因为在这两个月以来,他不下十次看到过庞宸从外面抓了好些希奇古怪的飞禽走兽,塞到他那万恶的大鼎里烹煮,美其名曰“炼药”,不过见他炼了这么多次,药没炼出来,却是残害了不少生命,还把那原本环境清幽,空气清新的幽谷,弄得乌烟瘴气而且恶臭难闻,这么想着,钟小于赶紧把小怪往怀里紧紧地再抱住了,瞪了庞宸一眼,那架势很明白地告诉庞宸,别想打小怪的主意,我不会让你拿小怪来炼药的。 庞宸耸了耸肩膀,略略把贪婪的视线从小怪身上移开了,而后抓过钟小于身后的草篓子,在里面找着什么,不久,便从里面抓了一把野草出来,分了一半给钟小于,然后又拿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分了三份,自己拿了两分,剩下那一份才递到了钟小于手里。见钟小于狐疑地看着自己,干脆塞到了他怀里,然后把自己拿的草塞到了嘴巴里,边嚼边说,“你不饿么?这可是我们的晚膳!” “这草能吃么?”虽然也饥肠辘辘,可是瞧着那像韭菜的不知名野草,咽咽口水,钟小于还是很怀疑。 “废话,不能吃我吃它做什么?嫌命长么?”庞宸被气得又翻了翻白眼,“这叫祝余,很能填饱肚子的草药,不信拉倒!” 钟小于见庞宸很快地把那祝余吃下了肚子,于是迟疑了一下,也把那草连带着青色的小花放到了口中,嚼了嚼,发觉味道清甜,口腔一下还升起凉丝丝的感觉,再咽下肚,感觉一股热气竟然冒出盘绕住了丹田,舒服得很,于是赶紧把剩下的祝余都吞了进去,待都吃完了,看着怀里喵喵直看着自己的小怪,忽然醒起小怪亦未吃东西,为难地看了庞宸一眼,“师兄,你还有祝余么?小怪还没吃过东西呢?” 庞宸看了一眼小怪,搔搔头,“好像草篓子里的祝余都被吃光了,没有了!” “是么?”钟小于与那小怪对望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师兄,我跟小怪下去一趟,去给小怪弄点吃的。” “随便!”庞宸爱理不理,“不过,出了什么状况可别指望我帮忙。” 钟小于苦笑,带着小怪跃进了树丛里。 “那小鬼,带着小怪,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庞宸见钟小于果真带着小怪进了黝黑的树林,坐直了,一双耳朵注意捕捉着树林里的动静。 不大一会儿,树林里传来了飞快的脚步声,庞宸听出那是钟小于的脚步,笑了笑,想,看吧,果然如此。 “师兄!”钟小于果真从下面跃了上来,手上的元司南闪着黄色的光芒,脸色慌张地对庞宸喊,“师兄,快跑!” “你惹什么乱子了?”庞宸皱着眉头,视线落到了他手里抱着的小怪身上,发现小怪正用两前肢捧着个隐隐散发着亮光的鸟蛋正往嘴里塞去,只听嘎巴一声,那蛋落到了小怪的口里,蛋壳碎裂,从小怪嘴角还流出了一丝淡黄的液体。而后,庞宸还要再问,却听到了许多怪叫,而后,那月空中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翅膀,却是一群头上有角的怪鸟气势汹汹的往这里围了过来。 庞宸大惊失色,连声音也走了腔调,“那,那是林中吃人的蛊雕,你们怎么招惹上它们了?” “小怪一出去便见到一个鸟窝,鸟窝里有三个蛋,小怪当时便吃了两个,正抓了最后一个要吃呢,有一只怪鸟便出现了,我被它头上的角撞了两下,痛得不得了了,还没反击呢,就哗啦一下出现了一大群。”钟小于见蛊雕追来,慌忙又往平崖另一边跃了下去,庞宸也跟着跳了下去,边跑边埋怨:“那你怎么就把它们引到我这边了?” “因为师兄你在这里呆了七年了,小于想师兄应该有办法对付它们吧?” “小子你这是找机会嘲笑我是不是?还真会找时机!”庞宸哭笑不得地瞪了钟小于一眼,抬头望了望紧追不舍的蛊雕们,摇头,“要是十只八只的话,想除掉它们自是绰绰有余,但现在天上有上百只,恐怕难以脱身了!” 钟小于慌了,看了看手中似乎很享受地荡着秋千的小怪,问,“那么,师兄,我们要怎么办呢?” 庞宸见钟小于慌张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要是我能赶跑那些蛊雕,你能——” “不行,除了小怪,师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钟小于早瞧见了庞宸那停留在小怪身上的眼光,赶紧摇头。 “好吧,虽然不怎么符合我的期望!”庞宸略显失望,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钟小于,把你的背后的篓子给我,然后去找个迎风的高地。” 钟小于不知道庞宸想做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办。 等钟小于找到了迎风的高地,那庞宸已经把自己从草篓子里挑出的草药堆成了一排,然后生火点燃了它们。很快,草药燃烧了起来,冒出了浓浓的烟,那烟随风飘升到了空中,四散开去,而空中那凶恶的蛊雕也怪叫着赶了过来,那最先抵达的蛊雕,却也最先闻到了空中那草药焚烧飘散的味道,竟是受了惊吓般长哮着退了开去,而后来的蛊雕,也像之前的蛊雕一样,仿佛是遭遇到意料不到的大敌般分散飞落于空中,愤怒地怪叫个不停。那升上空中的烟却是越来越浓,亦扩散得越来越多,那些蛊雕很快便在烟味中败下阵来,狼狈逃去。 看着蛊雕不战而退,钟小于吃惊之余却是佩服得庞宸要紧,“师兄你怎么知道那蛊雕怕这草药的味道?” “你不是说我在这总算是呆了七年了么?要是这么点法子都想不到的话可要让你见笑了!”庞宸却是避而不答,没好气地收拾着剩下的草药。 钟小于知道,庞宸的罗嗦,其实最正正解的意思是小气,现在自己开罪他了,看来却是要被他记恨好一阵子了,马上识趣地闭上了嘴。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支靳 第二日一早,那庞宸却是随手用摘下的长长的绿草又编制了一个筐子,让钟小于再挎上,继续往那西面走去。 那一路上,庞宸却是一反常态,没有絮絮叨叨地罗嗦什么,只是低头抬眼都在山间石处寻找他眼中的药草良材。就这么过了三天,那钟小于身上挎着的筐子却是由当初的一个两个,增加到四个五个,到最后,却是那庞宸身上,也挂了三个装得满满的草篓子了。这天走到一高山断崖,前面却是绝路了,钟小于满以为那庞宸会转身回去,怎料那庞宸走到断崖边伸头看了看,却是欣喜地大叫起来,然后便招呼了钟小于也过去。 钟小于小心翼翼伸出一个头,看到了崖壁上的从石缝中弯曲着伸展了身子出来的半截苍松,再往庞宸指出看去,发觉那苍松伸出来的狭缝里亦同时生长着一株如葵蒲般的草,方的茎,大蓟色般的叶,叶中有一开败的红花,还有如黑葡萄般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地串在中间几根粗粗的草芯上。随着风吹,那叶摆花摇,而那黑色的果子则随草芯低低地垂了下去。 钟小于缩回了头,看着庞宸,不明白。 “听说过黑玉断续膏么?就是那种可以把打断的筋脉骨头重新接连到一起的神药?”庞宸兴奋地盯着那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你说,那就是黑玉断续膏么?”钟小于点头,然后惊讶。 “当然不是了,那叫支靳,却是与黑玉断续膏有同一药效的神药。”庞宸说着,伸出手去,无奈不够长,于是叫钟小于去。 “我看,我不行。”钟小于望着崖下不见底的深渊,有点担心。 “放心吧,你只要抓着那棵松枝就好了。”庞宸说着,飞快地把钟小于身上的草篓子草筐子都卸了下来,“其实本来我想自己去摘的,可是我身子这么重,恐怕一抓那棵松枝便断了,小于你比我轻,应该没问题的。” 钟小于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看在庞宸好歹把自己救了过来的份上,钟小于不得不做。于是,抓着断崖边上垂下生长的一根青藤,缓缓地下攀到那劲松枝上,抓住了那根劲松,再往下伸出了手。见够不着,钟小于再往下了一点,才总算把那支靳抓住了,然后刚要用力,那崖上的庞宸慌忙提醒,“记得可别损伤了那果子!” 重要部分是果子么?钟小于会悟,小心翼翼不抓破那果实,抓下去一点,握着那支靳的底根一拔,便完整地把它拔了出来,崖上的庞宸看得真切,呵呵笑了起来。 钟小于也松了一口气,往上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刚挪到那松枝中间,却见到对面远远地飞过来一只大鸟,见到挂在崖壁上的钟小于,竟是冲了过来,把钟小于半悬挂的身子撞得摇摇欲坠。 “凶鸟跂踵!”崖上的庞宸脸色一变,亦看到那钟小于手腕上的元司南发出的刺眼的白光,赶紧俯身伸手:“小于,快上来!” 钟小于何尝不想赶紧上去,无奈那跂踵却是用它那仅有的一只爪子抓挠着自己身体各处,加之那尖锐的鸟喙,亦毫不留情地在脸上狠啄,自己的脸上早已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那怪鸟扑腾的翅膀,亦是攻击自己的有效武器。反观自己,虽然勉力一手紧握着那松枝,另一手却要护着刚采下来的支靳,根本腾不出手来抵挡那跂踵的攻击,自只能白白受这跂踵的欺负。 崖上的庞宸没想到本来挺顺利的一件事现在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跂踵破坏了,气结,眼见那钟小于之前抓着的青藤,拿到手上,朝那跂踵鞭去,那跂踵中了一击,哑哑怪叫,却不甘示弱地反扑,冲上崖上把那庞宸逼退回去,而后又继续咬着钟小于不放。钟小于本来见到跂踵飞到崖上,以为可以趁机攀上去,怎料这鸟却是去而复返,他才刚把身子挪动了一下,那怪鸟便冲了回来,钟小于一个没抓稳,被撞得垂直地往下掉了下去,而感觉到踏空的一刹那,钟小于只来得及把手里的支靳抛到了松枝上。 庞宸再伸出身子看时,只看到那松枝上的支靳,以及正在往下掉的钟小于,还有得意怪叫着意拿钟小于果腹的跂踵,心头一紧,而后一手抓住了一根青藤,运气大喝:“长!” 那庞宸手上的两根青藤竟是飞快变长直垂下崖去,庞宸闭目一阵,再喝:“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眼睛却是犹如白阳聚光,将崖下的情况看得毫微不遗。 那钟小于的身子往下掉,心里却苦笑,没想到自己却是接二连三遇到这种跳崖事件,这回若真掉落到崖底,大概没人能救得了自己了。虽这么想着,钟小于却是不忘运气护身,以这山崖高度到落地,大概还需要一段距离,利用这段距离的时间,能如鲁一法所说,凝聚足够的元气护体,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这么想着,钟小于的周身竟是散发出一股微若如云雾般的白气,似乎将自己的身子稳住在了空中,钟小于才大喜,却看到了盘旋而下飞来的跂踵,而后见到的是从高高的崖上伸下来的两根青藤,正不解呢,看到其中一条青藤竟是准准地缠住了那跂踵,而后如蚕做茧般将其缠绕起来,另一条也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身子,钟小于还在纳闷,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如扯线木偶般被抛上了空中。 却是崖上的庞宸见两者均到手,最后一喝:“起!”于是,被缠着的跂踵和被抓住的钟小于,均腾空而上,一下被庞宸拉了上去。 钟小于啪嗒一声跌落在崖面,惊魂甫定。却见到庞宸把那早已窒息昏过去的跂踵放倒在了一边,而后却轻轻一甩那青藤,把松枝上的支靳勾起来抓到了手上,再回头看钟小于后怕的样,不屑:“真是的,叫你做件小小的事也做不好!” 然后看了看手里的支靳,满心欢喜,再看看满满几筐的药材,笑逐颜开,“好了,这一趟的采药任务到此做罢,我们启程回去吧!” “要,要走回去么?”钟小于擦擦额头的汗,问。 算算出来已经四天,若是要走回去的话,还得花上三天呢! “哼,山人自有妙计。”庞宸这么说着,却是将那手里的青藤折断了好几根,而后把那几筐的草药都穿扎到一起,而后,才走到那跂踵身边,用手里的青藤缠绕在了跂踵的脖子上,在这一刻醒过来的跂踵,见到自己被缚,不甘不愿地咆哮啼叫,吃了庞宸狠狠地几鞭后,却乖乖地垂下了头,似乎是俯首臣服的样子。 “我跟你说,把我们载到少华山轻尘谷,懂么?”庞宸得意地踩了踩跂踵的头,见那跂踵低低鸣叫两声,于是把刚才扎好的草药筐子轻轻抛到了跂踵背上,而后自己亦站了上去。 钟小于看着跂踵载着药材和庞宸飞了到空中,正瞠目,那跂踵却是猛然俯冲下来,那单爪一下便抓住了自己后背衣襟,亦飞了起来。 看着自己腾空在各山脉间穿行,钟小于哇哇怪叫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而跂踵背上稳稳站着的庞宸,却是嘻嘻笑着双手抱臂,悠然望着脚下的风光,那睡在其中一个筐子里的小怪,亦探出个脑袋,兴奋地喵喵直叫。 出去采药,历时四天,回到轻尘谷,只需一个半时辰,当然,这功劳要算在倒霉的跂踵身上。 那跂踵自从带着庞宸和钟小于回到轻尘谷后,亦不离去,却是候在了谷里洞外的一棵檀树上,俨然示庞宸为主人。 庞宸也不含糊,每天着钟小于喂三两只野兔野鸡给它,甚至有时候亦拔弄点药草给那跂踵,那跂踵尝到甜头,自是不舍离去,只每日跟着那庞宸与钟小于上山采药,或是蹲在一边看其焙药炼丸,不过有时候却要牺牲一下,充当白老鼠的功能,被那庞宸拿来试药。 被庞宸拿来当白老鼠的,还有一人,自然是那钟小于了。因为当初庞宸赶跑蛊雕的时候钟小于说了,愿意为庞宸做一件事,而回到轻尘谷,第二天制药的时候,庞宸便提出了这个要求,钟小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试药 “钟小于,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快点过来给我尝尝这药的味道如何?”满脸烟尘的庞宸,抓着一黄瓷小碗,从距离山洞五米外的药灶子边站起来,兴冲冲地跑回了山洞,“快点出来,钟小于!” 钟小于正在山洞里认真看着那卷轴上画的妖兽恶物,听到庞宸在外面大叫,本不想理睬,可想了想,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没好气地问,“师兄,你又熬制了什么怪药?” “你怎么能把这些神药叫作怪药呢?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发明出来的,世间恐怕再没有人能研制得出这种药了!”庞宸吹擂。 “是吗?”钟小于无可奈何地接过那小碗,看了一下那清淡如水的液体,迟疑担心着,看了庞宸一眼,“师兄,这是治什么的药?” “这只是调气利息,让人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聚集体内元气的药!”庞宸得意地竖起食指说了起来,“简单的说,就是可以把服用者体内的元气丝毫不漏地聚集起来,可以说,是有相当催化增强作用的药。” “是吗?”钟小于虽然是听着,心里却是打起了小鼓,之前为庞宸试药,却是没有一次成功的,反而是自己吃尽了苦头,出尽了洋相。这么一想,就不由得想起了那惨痛的几次经历。 经历一: 时间,三个星期前。 钟小于盘坐在洞口檀树下调养静思,而后,起身练拳,拳风呼呼,那边厢,庞宸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里抓着一碗红色汤药,走到钟小于身边;“钟小于师弟,我看你出的拳不错,可是,力道弱了点!” “真的吗?”钟小于看着庞宸,心叹,毕竟是师兄,一眼便看出了自己体力尚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现在的拳却是有风无力。 “对啊,所以师兄特意炼制了这碗力大无穷汤,只要你喝下去以后,便可以让你的力气增大五倍,那样,你的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软绵绵如绣花了。”庞宸殷情地把汤水递到了钟小于面前。钟小于本来想说不用了,只要自己完全恢复以后便好了,但看到庞宸那期待的眼光,于是接了过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了,把空碗递给庞宸后,钟小于闭眼深呼吸,而后豪气十足大喝一声,双拳齐出,怎料原本风声猎猎的拳,竟如泄气般一点力道也没有,钟小于傻了眼,转身问庞宸,“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的拳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似的?” 庞宸把翻来覆去地把玩着那空碗,最后搔了搔头,“大概这力大无穷汤还有某些方面必须改进,或者是,时间还没到,要过一段时间效用才出来!” “是吗?”钟小于半信半疑地看着庞宸,猛然觉得身体里的某处起了变化,哎呀了一声,显得惊愕。 “怎么了?钟小于,是不是力大无穷汤开始起作用了?”庞宸兴奋地说。 “不,不是。”钟小于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发白,“不,不好,肚子好痛!” “真,真的吗?不可能啊,我的力大无穷汤——”庞宸还没有说完,钟小于已经抱着肚子跑进了树丛里,然后,庞宸听到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而后,难闻的味道传了过来,树上本来栖息着的跂踵,哗啦一声飞得远远地逃开了,小怪亦跳到了后面远处的一棵树上,不满地喵了一声,庞宸恼怒地捏紧了自己的鼻子,大喊:“喂,你懂不懂保持环境清新啊,要放置废气离我远点。” “可恶,还不是因为你的力大无穷汤——”钟小于也气愤地站起来伸出了头朝庞宸喊,喊了一半便又哎哟一声蹲了下去,于是,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树丛后面传了出来。 趁着那难闻的气味弥漫以前,庞宸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转身便逃,那跂踵却也是有多远飞多远,可怜的小怪,在树上敏捷地跳跃着离开,终究逃不过那毒气,最后难支地啪嗒一声从树上熏得掉了下来,晕了过去。 “可恶,这到底是谁害的!”钟小于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刚要打算找庞宸讨个说法,肚子又是一真抽搐。 “气,气死人了!”钟小于脸色发白,只好又回到树丛蹲了下去。 结果,轻尘谷有两天,不时听到那怪响,还有那恶臭的气味,谷中的生物纷纷逃离现场,唯恐被祸害了性命。钟小于拉足两天两夜,力气不增,反而有衰退现象,两腿发软地回到洞内草席上,一躺下便没有力气起来了。两天露宿在外头的庞宸,用树叶塞着两个鼻孔,在两天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尘谷,看到躺回洞中的钟小于,也还不敢靠太近,而是问:“钟小于,你还要拉么?”钟小于连白他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只眨了眨眼睛,表示应该不要了。 “是吗?太好了!“庞宸说着,松了口气,然后埋怨,“钟小于你也真是的,好端端地把轻尘谷弄得乌烟瘴气,害得这谷里的环境变得比以前差多了!” 钟小于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冲动地坐了起来,喊:“你以为是谁害的?”说着,发出了历时两天以来最后一次巨响,随即当场放出了最浓的一次恶气,可怜那庞宸当场便晕死了过去。洞外候着的跂踵和小怪见势不妙,那跂踵马上抓着小怪逃之夭夭。 经历二: 时间,两个星期前。 钟小于盘坐在洞口檀树下调养静思,而后,起身练拳,拳风呼呼。那边厢,庞宸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里抓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走到钟小于身边;“钟小于师弟,我看你出的拳不错,而且,还将身上的元气运用到了拳上,真是不错!” “谢谢师兄!”钟小于看着庞宸,心叹,毕竟是师兄,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将体内元气聚集到拳上以增加威力。 “你知道么,人身体里的元气可是生生不息的,组成人体的每个部分,包括肌肉筋骨,都会散发出元气,而且那发出的元气被人凝聚以后,每个部分又会以自身的生命活动制造更多的元气。如果照这么看的话,那人的元气,照道理上讲,应该是用之不尽的,不过,很可惜!”庞宸说着,惋惜地摇摇头。 “可惜?”钟小于不解地看着师兄。 “可惜有些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而且即使知道,并不知道如何利用那细胞产生出更多的元气。而那未能被人利用的那部分元气,就是我们所说的潜能,即潜在的能量。一般人无法将那潜在的能量激发并凝聚,所以便得不到最大的力量。即使是我们韩陵弟子,也有许多人因为不善于开发自己的潜能,故而无法在修炼上深进一层。”庞宸意味深长地看着钟小于,“小于,我看你似乎也是这样一类弟子,可惜啊,可惜!我看出你的潜能并不局限于此,如果你懂得将你的潜能开发,相信你日后必有更大的作为。” 听庞宸说得头头是道的钟小于,相信了,略带焦急地求助,“那么,师兄,要怎么样才可以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出来呢?” “很简单!”庞宸笑嘻嘻地俯在钟小于眼前,摊开手掌,那掌心却是放了几粒绿色的丸子,“师兄的这几粒丸子,便是刺激人体潜能的最佳药丸。” 钟小于半信半疑地看则庞宸,不为所动。 “钟小于,你不信我研制出来的药么?”庞宸见钟小于只盯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急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我把你救回来的,要是我的药不行的话,你能活过来吗?” “可是——”钟小于想起之前那拉了两天两夜的惨痛经验,心有余悸。 “放心吧,这次你只要吃一粒便好了!应该不会有副作用的。”庞宸干脆拣起一粒丸子,递到了钟小于嘴边,“你别忘了,可是你答应了我要帮我试药的!” 钟小于无可奈何地张开嘴巴,口一咬,把那丸子吞了下去。 “怎么样?感觉如何?”庞宸紧紧盯着钟小于,问。 “好像,没什么感觉!”钟小于刚说完这句,忽然觉得头昏脑胀,而后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庞宸得意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钟小于,嘿嘿奸笑起来,“让你用废气晕迷我,这回可是报了仇了!” 不明所以的钟小于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点怪怪的,察看时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没穿衣服,皮肤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土,他挣扎着起来,才发现肌肉竟然与那黄土块粘在了一起,自己仿佛是穿上了一件凝结了的黄土盔甲。 “钟小于,送你的礼物好看吧?”庞宸笑眯眯地在一边看着行走艰难的钟小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师兄,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钟小于想扯掉身上的黄土,那黄土却是半点不掉。 “嘿,这是轻尘谷南面的青耕沼泽里的沼泽泥,只要把这泥涂到身上,不出半个时辰,便会结成比岩石还坚硬的土块,厉害吧?”庞宸嘻嘻直笑。看着木头般笨重的钟小于,洞外好奇看着的跂踵和小怪,亦是一个呀呀直叫,一个喵喵不停,似乎都在嘲笑那钟小于的怪样子。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让我激发潜能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钟小于徒劳无功地撕扯着,气极。 “对啊,我是在研制能激发潜能的药丸,不过不是今天那药丸。”庞宸笑着站了起来,“今日我让你试的是去意丸,顾名思义,就是使对手神志昏迷,失去战意,结果,”庞宸掩口得意,“结果疗效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师兄!”钟小于气愤,“那这身上的泥是怎么回事?” “呵呵,让对手失去意识以后,不做点什么,似乎总让人觉得失礼呢!”庞宸奸笑,“所以我剥光你的衣服,用青耕沼泽泥做了件艺术品,现在看看,这件艺术品也相当成功呢!我还是很有艺术天分的。” “师——兄!”钟小于简直被气疯了,“赶紧把我身上的黄泥除掉!” “我可没办法!”庞宸摇摇头,“除去凝固的青耕沼泽泥的唯一办法,便是到轻尘谷西面的寒水潭中浸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那泥自会溶解,重化为泥。” “哼!”钟小于一步一步笨重地移了出去,而后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找到那寒水潭,之后在潭中泡了两个时辰的冷水澡,虽然最后是除去了身上的青耕沼泽泥,但也受尽寒冷,最后还得光着身子跑回轻尘谷,要命的是那却是个晴朗的夜晚,亮如太阳的月光照得地面如霜般明亮,只光溜溜的身子在白色月光下奔跑的钟小于,若是在一般村镇上,看到无衣蔽体的钟小于在裸跑,也许当场便被众人的口水淹死了,但在四山之境,却是惹来了众多怪兽妖物的青睐,对其穷追不舍,钟小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这怪兽妖物里竟是也有这般多的色男色女的,日后钟小于想起这月夜的惨遇便恨那庞宸入骨。 第二卷 第五十章 术之奥意 经历三: 时间:一个星期前。 钟小于盘坐在洞口檀树下调养静思,而后,起身练拳,拳风呼呼。那边厢,庞宸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里抓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走到钟小于身边;“钟小于师弟,我看你出的拳不错,不仅能将元气运用到了拳上,还以气增力,相当不错!” 钟小于白了庞宸一眼,没有理他,继续喝喝出拳。 “哎,小于师弟,我知道你一定为之前师兄逼你试药而耿耿于怀。其实,师兄也知道做得太过分了,所以,今日特意送你一件礼物向你赔罪的。”庞宸可怜巴巴地说着,将那钟小于的双手抓住,深情地握着。 钟小于感觉到庞宸抓住自己的拳的手中拿着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抬头看着庞宸,“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啦,师兄是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的。”庞宸说着,把钟小于的拳头掰了开来,把一个小小的布袋放到他的掌心,再将钟小于的手掌背摸了又摸,“师弟你天天练拳,害师兄直担心你的身子无法忍受啊!”钟小于看不惯庞宸忽然对自己的亲热,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刚要说什么,那庞宸却是得逞地一笑,“所以,接下来两日你就好好歇息吧!”话音刚落,钟小于只觉得握着自己手掌的庞宸的手劲忽然增大,而后,食指上传来了椎心的痛。 “啊——”轻尘谷顿时传出了凄厉的痛喊,然后是钟小于气急败坏地怒吼,“庞宸,你到底想干什么?” 地上,滴下的殷红的血溅开了一朵小花,钟小于的食指,赫然被庞宸生生折断了。看着自己无辜受难的手指,钟小于脸冒冷汗,双唇发白,眼睛里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什么!”庞宸看着钟小于的脸,轻咳两声,松开的手放在了背后,而后云淡风轻地说,“前些日子我们不是找了那支靳么?就是与黑玉断续膏有同等疗效的神药,我今日用它炼制了一味药,就在送你的布袋里,你只要将那药膏涂到食指上,不过两日么,应该便能痊愈了。” “你太过分了,为了试药,就可以折断我的手指了么?”钟小于气得青筋暴出。 “我又不是把你的整只手折断了,干嘛这么激动?”庞宸也嚷,却是有点气短,“不就是一点小伤么?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伤痛都忍受不了,像什么话?” “什么叫小伤?要不你试试让我折断你的手指!”再冷静的人,恐怕也受不了这怪癖的庞宸了,钟小于却是认识庞宸师兄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对他吼叫。 “吵什么吵,有这么跟你师兄说话的么?”庞宸却是一下也火了起来,但看钟小于那难看至极的脸,又缩了回去,看看流着血的手指,搔了搔头,“要不,师兄帮你上药好了!“ “不必了!”钟小于却是怒气冲冲地走出了轻尘谷,寻了一处清静之地,把那布袋里的药膏拿了出来。虽然那支靳似乎确有疗效,却是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那钟小于的手指才能完好如初。 如今,见那庞宸又拿什么新制成的药让自己尝试,当然戒备重重了。 “小于,师兄这次真的不会骗你的。相信师兄好么?”庞宸满脸诚意地说。 钟小于摇头,铁定心肠打死也不听庞宸的谎言。 “想当初,是谁把自己都舍不得的药拿出来救了你的命的?又是谁整天整夜不休不眠,伺候你直到伤病痊愈的?钟小于,做人怎么能忘本呢?”庞宸伤心欲绝地说着,身子摇摇晃晃地似乎随时要倒下去。 “不是这样的,师兄!”钟小于没想到庞宸在自己眼前忽然变得楚楚可怜起来,似乎是自己反而不对,不由赞叹其脸皮变化之快,快如雨天闪电,其临场演技之强,强于那烟楼花魁。 “钟小于,我的好师弟,你就再帮师兄这一次吧?”庞宸见钟小于还在犹豫,于是说,“要不,你最后帮我试了这次药以后,我便教你那‘术’之奥意,如何?” “‘术’之奥意?”钟小于一下被镇住了,奇怪,“师兄,我们修‘术’,亦有奥意可言么?” “废话!‘术’可是韩陵最博大精深的一环,能否悉透,便是一人修为能否再上一层的关键所在,你学吗?”庞宸翻翻白眼,不耐烦地问,“你究竟学还是不学?” 钟小于听这庞宸所言,竟颇似当日鲁一法所教之意,于是连连点头。 “要学之前,得先交付出点代价,喝了它!”庞宸得意地再把那清水般的液体递到了钟小于眼前。 钟小于接过那小碗,盯着看了许久,终于一咬压,豁了出去。 为了修炼,拼了。 大不了再拉两天两夜,大不了再浸泡两个时辰,大不了再被师兄掰断一根手指,为了能完成修炼,值了! 钟小于闭着眼睛等着惨状发生,却是过了好久,什么也没发生。他张开眼睛,上下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自己的双手,惊讶地看着庞宸,那庞宸似乎也一脸困惑的样子。 钟小于正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时候,身体里的真气忽然如喷涌的泉水般,一下从身体各处涌了出来,而后,从身体各穴道气孔冒了出来。钟小于直觉得身体腾云驾雾般升了起来,可是没上升多高,又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而后,又被七窍六孔冲出的气弹到了空中,四肢亦不听使唤地手舞足蹈起来。 “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钟小于看着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地蹦蹦跳跳,惊慌地向庞宸求救。 庞宸却是站在一边,看着钟小于直叹气,“哎呀呀,果然,还是不行,有待改进呢!” “师兄!师兄!”那控制不了的钟小于,却是手舞足蹈地越蹦越远,跳进湖里,落入水中,蹦上山崖,落入底谷。 看着钟小于渐渐越走越远,庞宸大喊:“钟小于,玩归玩,玩够了可要记得回来做饭呐!”等庞宸喊完这番话的时候,钟小于已远远地到了山那边去了,庞宸一摇头,“啧,没想到这药居然有能让人跳舞的功能,不过小于那家伙的舞姿也太难看了,改日找个漂亮姑娘来试试!” 不用说,钟小于又做了一次牺牲品,待他拄着树枝做的拐杖瘦骨嶙峋衣裳褴褛地回到轻尘谷的时候,已经是四日后的事了。 “小于师弟,你这究竟到哪里去了,害师兄我真是很为你担心啊!”乍一见到重新出现的钟小于,庞宸却是好像忘了之前让他试药的事一样,大惊小怪地嚷嚷。钟小于甚至连话也不会说了,只顾倒头便睡。直到两天后,才有了力气,恢复了精神。 “小于,你看,你走了四天,又睡了两天,师兄我在这轻尘谷,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可真寂寞死我了!”见钟小于恢复了精神,庞宸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一手抓着钟小于的手,一手优雅地托着张似乎眼泪汪汪的脸。 钟小于简直是拿自己这师兄没了办法,想生气,可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是为他所救,再加上如今他那一脸的无辜,却是无从生气,只能苦笑不已。 “师兄曾经说过,要教你‘术’之奥意,今日师兄定践言。”庞宸看钟小于脸色好转,笑嘻嘻地说。 “真的吗?师兄你可别骗小于。”一听‘术’之奥意,钟小于绷紧地脸如花般绽开了。 “当然,不过,你得先弄顿吃的给师兄!”见钟小于再没有生气之意,庞宸站了起来,搔搔头发说,“这几天你不在,我连顿好吃的都没弄上。” 钟小于当下便使劲点头,哪还顾得上其他的。 一顿饭功夫以后,钟小于依那庞宸所言,将进四山之境时带来的卷轴等等放在包袱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坐在青檀树下的庞宸面前,自己再坐在了他对面。 庞宸皱着眉头看着钟小于按他的要求将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当见到那卷着的纸帛和布囊时,随手把它们挑了出来,而后问:“这两件物品,你有看过么?” 钟小于摇头,他记得那是进来之前那长门的两位师兄给进山的每个人均有发配的,他刚进来便被那乙级怪物给盯上了,根本没时间去看这两样物品是什么东西,而后到了轻尘谷,却是每日穷于应付这庞宸师兄,亦把这两件物品给忘了。 “果然!”庞宸摇摇头,而后将那布囊放于地上,“这布囊里面可是韩陵门的秘制膏药,教门下弟子在此四山之境遭遇凶险意外之时所用,你不知么?” 钟小于惊讶地摇摇头,将那布囊里的东西倒出,才发现里面竟真的如庞宸所说,是些各色的药丸,还有几支白瓷瓶子,装着的大概亦是药酒之类。 “那么,想来你也不知道这纸帛上写了什么了!”庞宸说着,将那纸帛展开,放到了钟小于眼前,钟小于看到那布帛上,一边是画着地形山势的图符,另一边却是写了字的图表,不由讶然:“师兄,这是?” “这是四山之境的地图,另一边,自是那韩陵之‘术’阶段之关键了!” 听庞宸这么一说,钟小于却是赶紧抓了起来,认真地看着。 此上面中间却是单一“术”字,却是写于一五角之形内,此五角之形每一角处,均有一方形,方形内却是密密麻麻写有批注般的文字,而后由此些文字为心散开衍生五线,线末均有一字,按序自是那“金、木,水,火,土”五常。 钟小于看了半天,却依然如坠雾中,只好抬头向那庞宸求助。 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术之键 那围于“术”字五角之方形内的文字,却是如下: 上顶角:强之术,以规增强催生物体蕴藏的动能与力量,衍生之线末为“木” 左中角:实之术,化气为具体之物,赋予气于物质之形,衍生之线末为“金” 右中角:控之术,随念操控物质与生物,衍生之线末为“土”, 下左角:放之术,依令散射气得其量,衍生之线末为“火”, 下右角:变之术,改变体内炼气属性,或将外气炼为己气为用,衍生之线末为“水”。 钟小于就是看着这大段的文字,难以理解。 庞宸却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韩陵之术,精在此五术,即强之术,实之术,控之术,放之术与变之术,此五术便是韩陵人能修炼凝气以后所能达到的境界。举其一例,实之术,意即修炼者凝聚汇气以后,能将自身之气转化为其他具有实体形状的物体,比如武器,比如凶物恶兽,获得其力以助己对敌。再举变之术,炼气之人,可以将体内之气的属性改变以应付敌手之力(依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或是可以将不与自己为同一属性的外界之气,收纳入体内转化为自身之气,增强实力。 “可是,那每一术后面,所注之五常,又是代表什么呢?”钟小于隐隐听得明白,于是再问。 “那只是一例证而已。”庞宸继续说着,指了指后面那五常,“其实,若人能炼气,均会有此五术中之能力,但按照个人体质与特性,其所呈现出来的‘术’将会是其最擅长的其中之一,那后面所注五行,只是表示拥有不同五常之属的人,其最擅长之‘术’为此上所指,并不是说,若炼气所属‘木’之人,其‘术’必为强之术。” “韩陵师尊们在我们进入四山之境的时候,将此写有‘术’之键的纸帛授与我们,却是告知我们,若想修炼精进,就必须先明白韩陵之‘术’。而每个人的‘术’,依照他的个性,禀赋,所呈现的炼气之属亦不同,其‘术’亦不同。就好像每人均有不同的喜好与擅长,各人在‘术’方面会有擅长与不擅长之类,所以就术之五类而言,若你所擅长的为强之术,则修炼达也许需要两年,而对我来说,却需要五年甚至更多,这便是你我所属之气不同所造成的。故而,‘术’之阶段,首先的关键,却是要明白自己所炼之气,类属五行那一常,而后才可以确定擅长哪一类术。自然,也不排除有人天生异禀,出现若气属木类却擅长控之术之现象,或其他等等。”说到这里,庞宸笑了起来,“但是,一般之人若是不懂己身气之所属,却胡乱炼术,却只能是事半功倍,得不偿失之举。” 钟小于听得入迷,连连点头,然后赶紧问:“那么,师兄,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自己所炼之气,属于五常哪一类呢?” 庞宸得意地站了起来,对着那棵檀木,拿手轻轻地放了上去,对着那同样站了起来的钟小于说,“你看着!心中运气,而后将气输送至双手,而后将双手放于树干之上,依变化而定炼气属性。”说着,庞宸的双手却是隐隐有光出现,如面粉般沾到了树干上,很快,那檀树便有了变化,抬眼看去,那树上的枝干却是在缓缓变长,而后萌发新叶,转眼便新绿满眼,树阴更浓。钟小于一时却是看呆了。 “我的气属木行,所以擅长之术是强之术,可以催生物体内的动能,施展在树上,便是促使树木加快生长。”庞宸看着新长出来的树枝,得意地笑。 钟小于却是明白过来了。那日采摘支靳自己掉落山崖,却见到那两条青藤迅速长长,想必就是庞宸所施展之强之术,于是钟小于也学庞宸一样,站在了檀树下,心念聚气于手,而后运于树上,却看到那檀树如发疯般向天空中伸展着枝叶,庞宸望着那檀树点点头,“小于,敢情你的炼气却是跟我一样,均为木行。” “是吗?”钟小于才应了一声,那树枝却是忽然停了下来,而后迅速收缩起来。钟小于大吃一惊,以为哪里出错了,可那庞宸却是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你的气属却是土行,跟师兄的不一样呢!” 钟小于看那树的枝叶几乎要缩进了树干里,慌忙将手拿了开来,那树便在一瞬间,犹如春天破蕾而出的小草,“啪”地一下将原本的树枝树叶伸展开来,重复原本的样貌。 庞宸拍了拍钟小于的肩膀,却是说,“既然已经知道你的气为土行,即是知道了你那最擅长之术为控之术,以后,便好好地修炼你的控之术吧!” “谢谢师兄!”钟小于却是难得地开朗起来,面有喜色,而后为难,“可是,师兄,那控之术,要如何修炼呢?” “这个——”庞宸看着钟小于期盼的眼神,却是嘻嘻掩口笑了起来,“要是你肯再帮我试药的话,也许我可以再给你指点一二,怎么样?可别说师兄不帮你。”说着,竟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白色鹅劲长瓶,放到钟小于面前,拔开了红色的塞子,钟小于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到里面黑色的油状物质,还闻到一股恶心的味道,不由得别开了脸。 “钟小于,你试还是不试?”庞宸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问。 钟小于可是领教过了庞宸所炼制出来的药的厉害,要说之前是因为碍于庞宸救命之恩以及同门辈分,现在这庞宸却是有意拿这“术”之修炼来为难自己,颇有威胁之意,钟小于心里却是极度不舒服。再说前两天才刚恢复过来的身体,若为庞宸再试这希奇古怪的药,恐怕再强壮的人也有垮倒的一天。一想到自己本来便不甚结实有待锻炼的身子,更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钟小于这么一想便是坚决地摇摇头。 “是吗?”庞宸见钟小于拒绝,满脸失望,而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冷地站起来拂袖就走。 “师兄!”钟小于心里虽然觉得有点不安,但为自身安全着想,却是决不敢再应承庞宸。 按钟小于自己的理解,控之术,大概是以炼气辅以心念,控制物体之意。故而以后数日,均尝试以自己炼得之气,覆之欲控之物身上,却是见效甚微,如此过了数周,一日当庞宸烹药时,钟小于站在一边,望着那袅袅白气的药鼎,竟是出神地盯着,无意识地将自己所炼之气运出,将气覆于其上,心中暗念“起”,那药鼎却是仿佛感应到了钟小于的念力般,微微动了动,而后白气加甚,鼎身左右摇晃,接着竟是悬于灶上约半寸之高,刚附身下去看火的庞宸抬头,见药鼎之古怪状,亦是吃惊不小,愕然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慌忙用双手按住鼎盖将那悬浮的药鼎压回灶上,而后却是大叫了起来,自然是他吃惊之时,忘了鼎面高温,烫伤了双手。 他身后的钟小于却是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心里一阵兴奋,而后却是跑回洞内,将那卷轴揣在了怀里,而后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看着钟小于满脸兴致离去的庞宸,奸笑一声,将捂着的双手放了下来,那手上竟是毫发无伤。 钟小于离开那轻尘谷,自是以为刚才自己已能控制那药鼎,兴致冲冲地想要试试自己修炼的成果。自遇见这庞宸以来,每日多为其采药炼药,而后便是例日修行,那卷轴上任务之事,早搁置了不知道多少时日,故那钟小于卷轴上完成的任务,仅封印有刚进四山之境时初遇到的妖蜃一只。 钟小于这些天经常翻看卷轴,却是把那上面一百零八项任务牢牢记了起来,为以免将来遇上之时仓促间难以结符,甚至将每项的道符均熟记了一遍。现在出来寻找封印之物,那钟小于亦不敢找上那甲乙丙级,每每那元司南发出蓝绿黄光的时候便远远地避开了,故在谷内谷外晃悠多时,竟是找不到可施展自己能力的妖兽。直到走到轻尘谷东面的一小片樟木林边上的时候,手上的元司南才发出了微弱的白光。 钟小于心里一喜,猫着腰偷偷地走进了林子里。 樟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丝一丝的阳光从树隙间洒落下来。正午已然过去酗酒,日向西渐,那漏下的阳光,给脸庞带上沉醉酒红颜色。钟小于在樟木各树丛间找了许久,却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事物,但那手上的元司南的白光,却是闪烁得越来越耀眼。钟小于紧张地在林中巡视,却是没有收获,失望之际,站直了身子,刚要靠在了一棵樟树上,那贴近树干的后背,却传来了异常的寒气,直如九寒天大雪般刺骨冰凉。 夏日炎炎,怎么会在林中有如此之盛的寒冷之树呢?钟小于缓缓转过头,才发现附于树干之上的,竟是一透明的不明物体,微微透着绿色,与樟木树干的颜色极其相近,不认真看却是无法发现的,难怪钟小于找了那么久,却没看到。 此时,在钟小于的注视下,那物体竟渐渐与树干剥离开来,是类似于圆形的物体,长着两只占去身体一半的圆眼。在它半是透明的身体完全出现在钟小于面前时,却是不到刚出生的小猫一般大,只圆滴滴地转着眼睛看着钟小于,看起来相当无害。钟小于心里的紧张却是放松了下来,盯着那怪物,脑海里搜索着卷轴上的内容,身体里却是凝气放出触及那怪物身体,当看到自己的炼气将那怪物笼罩起来以后,于是便如早上一样,暗念“定”,似乎是有效一般,那怪物滴滴转着的眼睛却是停了下来,静止地悬在了空中。 “果然有效!”钟小于心里确定着,笑了笑,却是一拳向那呆了般的怪物捶去。那拳头刚接触到怪物的身体,钟小于却是转喜为惊,“坏了!” 那怪物的身体犹如皮革般柔软,先是马上凹陷了下去,之后却是迅速弹了回来,将那钟小于连拳带人弹开老远,摔到了地上,再看那怪物的身体,却是如面粉发酵般飞快地膨胀起来,钟小于正吃惊,却听到了此起彼伏地吱吱声,而后那林中的每一棵樟树上,都纷纷剥离出一个如眼前怪物一模一样的大眼怪,如幽灵般铺天盖地朝钟小于飞来,钟小于当时便吓得脸色煞白,赶紧爬起来跑了起来,那些大眼怪却是在后面穷追不舍,直到跑出了樟木林亦未罢休,那膨胀了起来的大眼怪,第一个便跑在了前头,追在了钟小于后头,轻飘飘的身子刚接触到钟小于的头发,那头发竟然马上如冬天严寒里的沾水的树枝,眨眼便成了冰条。钟小于顿时便觉得头皮发麻,再看看后面一大群的大眼怪,想着它们全扑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将会发生什么便恐慌,于是边跑往轻尘谷边喊:“庞宸师兄!庞宸师兄!”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重遇 那大群的大眼怪刹时都飞到了钟小于头顶上,将那钟小于围在了中间,而后以那钟小于为中心便是俯冲了下去。钟小于赶紧抱着头蹲了下去,以为自己将被雪成冰块,却听得呼的一声,一个黑影赶在大眼怪落在钟小于身上之前,跳落到了自己身边,而后,却是一阵狂风骤起,却是将那蜂拥而上的大眼怪们吹得如流云般散开,其中有许多撞在了周围的岩石树干上,裂开如摔碎的冰块般跌落地上,转眼融化不见。 钟小于抬头,却是惊喜中带着羞愧:“水寒,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易水寒,拿着一把展开的扇子护在钟小于眼前,见钟小于没甚大碍,才笑嘻嘻地将扇子收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这里可也是四山之境吧?我怎么可能不在这?倒是小于你,咱俩好久不见了,怎么你还是老样子啊?” 钟小于已然站了起来,想想刚才的洋相,自是羞红着脸。 “不管怎么样,好歹大家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呢!”见钟小于浑身不自在,易水寒咳咳两声转移话题,“在这四山之境的日子,可真是有点难熬啊!小于,你没一进来便被那妖兽恶虫伤到,倒也很了不起呢!” 易水寒这么一说,钟小于才敢稍抬起了脸,“对啊,四山之境,真的,真的好多奇怪的生物。” “那却都是我们卷轴上有的怪物呢!”易水寒说着,把卷轴拿了出来,而后找到丁级一区,双手画符,将一只刚要逃走的大眼怪封印了起来,钟小于也站在一旁,看着易水寒封印大眼怪的道符变成深起,再看了看易水寒卷轴上的其他的道符,惊讶地问,“水寒,你完成那么多任务了吗?” “怎么能算多呢?”易水寒得意地笑了笑,而后懊恼,“前些日子遇见楚捷那家伙,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楚捷?真的吗?”钟小于虽然这么问,但想那楚捷却是五脉武会魁首,自然有此等能力。 “当然了,你看,进来也过大半年了,我才完成了丙级任务三件,丁级任务,包括刚才那樟球妖,也只有十件,这任务比我想像中困难多了!”易水寒说着,将自己的卷轴一一指给钟小于看,而后收起,却是抢了钟小于的卷轴过去,“小于你呢?”在展开的卷轴里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当易水寒终于看到仅有的一个变深的道符的时候,脸上相当怪异,“小于,我说,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完成了一项任务呢?看起来没什么收获嘛!”说着把卷轴扔回给钟小于。 “那,那是,那是因为——”钟小于慌忙接过卷轴,生涩得仿佛说不出话来,而后冲口说了一句话,“但是我帮师兄炼药了!” “师兄?”易水寒奇怪地看着钟小于,“你说哪个师兄?” “就是我们上阳山的师兄,他的师父也是戒玄师父。”钟小于答,指指前面,“我和师兄就住在前面的轻尘谷。” “是吗?”易水寒想了想,一拍钟小于的肩膀,笑了起来,“带我去见见那劳么子的师兄吧?” 钟小于自是点头,于是在前面领着易水寒进了那轻尘谷。 再说轻尘谷里的庞宸,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倾斜的树干上,等着那钟小于逃回来求助。那地面袅袅生烟的药鼎,正发出一阵浓浓如熏香的气味,将树下的空间虚幻得如同仙境。闭目养息的庞宸的耳朵,听着那将烟气熏香弥漫而开的风声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呼吸,脸上笑了笑,而后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从风里,嗅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前一个人是钟小于,但另一个人,却是陌生得很,谁?庞宸轻轻坐正了身子,等着钟小于和另外一个人的出现。 很快,树下缥缈的白气中出现了钟小于的身影,他一走近便大声地喊开了:“师兄,师兄!” 庞宸没有应他,视线却落在了钟小于后面的那人身上,个头看起来比钟小于稍高,是个与钟小于一样,十二三岁的少年,但从其身上散发的炼气,却是远远高于钟小于之上。 “师兄,你在上面啊!快下来,这是跟我一起来这里的上阳山弟子水寒,也是你的师弟呢。”钟小于很快看到呆在树上的庞宸,冲他大声喊。 庞宸跳了下来,带着狐疑上上下下打量了同样对自己带着狐疑的易水寒一番,而后不太相信地问钟小于,“他当真跟你一样是一起来的?”见钟小于点点头,却故作惊讶之态,“真的么?可是看起来,不太像,他可是比你厉害多了?” 这话一说出,钟小于便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本来对庞宸怀着戒心的易水寒,却是呵呵笑着把手搭在钟小于肩膀上,“哪里,哪里,一般而已啊!” 庞宸看那易水寒得意的样子,嘴角微微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你是叫,水寒是吧?水寒师弟,我既然是钟小于的师兄,那自然也是你的师兄了!” “是么?”易水寒说着,却是拉着钟小于后退了几步,嘴角也扬起了小小的蔑视,“首先我暂不谈你是否是上阳山的弟子,可是一个困在了四山之境七年的韩陵人,要说让我叫他做师兄,可也真有点为难。” “是么?”庞宸的脸忽然便暗了下来,眼珠子转了转,却是淡淡一笑,“也罢,既然你不想叫我师兄,我也不勉强。”说着,又跃上树去,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钟小于看了看树上的庞宸,再看看易水寒,为难地抓了抓耳朵。 “小于,带我去看看这轻尘谷,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顺便再抓几个妖物封印起来。”易水寒却是不管不顾地,拉着钟小于便跑,经过那药鼎的时候,望了一眼,心想这就是钟小于说的那庞宸炼制的药么?低声便对钟小于小声地说,“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在炼什么劳么子的药呢!” 树上的庞宸却是都听到了耳朵里,他没有张开眼再望易水寒一眼,却是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小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放在以前一早把他给轰出去了,可是现在那钟小于不肯替自己尝药了,现在既然又来了一个上阳山弟子,刚好可以做代替品。这么想着,庞宸却是又邪恶地轻笑出了声。 那易水寒拉着钟小于在轻尘谷游了半天,才发现这谷内却是无甚么入流的妖兽怪物,单是些普通的飞禽走兽,当下失望之极。钟小于却是一早明了,这轻尘谷内厉害点的生物,被那庞宸相中以后均拿去了那锅大鼎里去炼他那甚么仙丹灵药去了,还有谁敢呆在这轻尘谷里白白做药材?垂头丧气坐在地上直盯着卷轴的易水寒,悲叹:“完了,完了,这下又该被那楚捷抢先了!” “楚捷完成多少了?”钟小于见易水寒再提起楚捷,好奇地问。 “丁级十二,丙级五,乙级二!”易水寒半是嫉妒半是咬舌地说。 “什什么?”钟小于当下却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那楚捷竟是丙级与乙级任均也完成了过半。 “有什么好惊讶的?要是我再磨蹭下去,说不定连那楼华也比不上了。”易水寒丧气地说。 “楼华?”钟小于忽然想起初入此地与她联手对付那丙级恶兽的事,问:“你见过她?她还好么?” “当然好了,比我好多了!”易水寒苦恼地说着,把那卷轴收了起来,四肢伸开躺在了地上。 “水寒,你说,他们那么厉害,是不是,跟那五术有关呢?”钟小于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然了,你真是迟钝!”易水寒白了钟小于一眼,“那楚捷当初入韩陵的时候,应该便已经懂得术之键了。” “真的吗?你怎么会知道?”钟小于却是呆了,赶紧趴下去在易水寒身边问。 “你还记得楚捷他揍那周密的时候所用的长棍么?”易水寒提醒,“那长棍便是楚捷炼气所凝之物,懂得以气炼物,就是说他气属金行,懂实之术。”易水寒看了惊愕的钟小于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才说,那竟云山只楚捷一人可怕。” “那那么,水寒你也懂术之键么?”钟小于半晌才做声,见易水寒点头,追问,“你的键之术,是甚么?” “看!”易水寒说着,却是将手中的扇子展开,而后将自身炼气运于扇面,再随意一挥,那炼气居然成为一股强风,朝钟小于擦脸而过。 “这是?” “变之术!”易水寒说着,嘻嘻笑着将扇子合拢起来,“虽然清姐姐给的扇子只是辅助工具,不过还是蛮实用的。”然后看着钟小于,“小于你呢?你的术之键是什么?” “是控之术!”钟小于迟疑着说了出来,“可是,我却还不知道该怎么修炼才可以让自己掌握这控之术。” “我家的老头子说,即使确定了自己擅长的是哪一术,可是未必能一下便能发觉到自己的才能,所以在那以前必须按那‘元’,‘法’阶段的修炼,才能参透其中的奥意。”易水寒说着,牢骚又来了,“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比那楚捷慢了半拍。” “老头子?”钟小于一愣。 “哈哈,就是我家那糟老头拉,人家都会称呼他叫易老前辈!”易水寒和钟小于对看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小于,要不,以后咱们一起行动,完成那些任务怎么样?”易水寒说着,坐了起来,“每天不是跟那些妖物恶兽打交道,就是对着那山啊石的,怪腻味的。” “可是,我还不会控之术——”钟小于的话还没说完,那易水寒笑着一拍钟小于的背,“没关系,我们一起对付那些妖物,而后由做出最后一击的人封印它们!”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弟弟 易水寒与钟小于再次回到山洞的时候,已暮色暝暝。听说钟小于要离开轻尘谷,庞宸是讶然不止:“说什么呢钟小于?你以为凭你的实力,可以封印多少妖物?” “总比留在这里被你当试验品要好得多吧?”易水寒不满地看了庞宸一眼,对钟小于说,“别管他,莫名其妙的家伙。” “师兄,虽然,留在轻尘谷很安全,跟师兄一起,小于也觉得过得很快乐,可是,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的话,就无法完成修炼的任务了!” 钟小于此刻说的却是真心话,虽然那庞宸不时拿自己试药,可却没有真心欺害之意,而且,除去那救命之恩不说,在轻尘谷这段日子里,却是多了庞宸关照才没被那恶兽袭击,故对这位师兄,钟小于却是感激多于不满。 庞宸听这钟小于一番话,却是冷哼,看着那易水寒,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了起来,“也罢,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师兄也不勉强你们,不过,现在夜色也浓了,你们可先在轻尘谷住一晚,明日再走如何?”见钟小于和易水寒互相看着,而后马上又说,“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师兄,今晚我便为你露一手给你饯行如何?” “什么?”钟小于和易水寒同时叫了起来,而后那易水寒却是不屑,“免了,你这娘娘腔做的东西,难保好吃,而且,还得提防你是不是在食物里放毒呢!” “怎么会呢?”庞宸心里是万般恼火,脸上却强装笑颜,“水寒师弟过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韩陵弟子,怎么能做这种不上品的事呢?” 说着,却是正了脸色,“你们可知道,天下美食前十大,有两项却是能在四山之境找到的呢?” “哼,天下美食,我倒是尝过不少,不过却没听说过什么劳么子的十大。”易水寒乜斜了庞宸一眼,“你这在胡说什么?” “哈哈,那一定是因为你们见识浅薄,所以不知,并不奇怪。”庞宸强压下怒火,故做淡然地说,“而且,这十一大美食除那末位的河豚之肉,其他十大均为世间难以寻觅的稀世珍禽异兽,仙芝灵果,皆被世人列为传说中的神奇菜肴,一般人却是不知的。” “真,真的吗?”钟小于只听说过河豚肉,却是极其鲜美亦极其危险的菜肴。据说河豚肉内存毒,且极少量的毒便可让五百人同时毙命,但即使如此,还是吸引了许多食客垂涎,在大快朵颐的同时,被这河豚肉所毒死的人,倒下不能胜数,其味美之诱惑,可想而知。这时候听庞宸却说还有其余十大美食,钟小于忍不住好奇,“那其余十大是什么?” “哼,说出来你们亦不会听过。不过,可以告诉你们,在四山之境能找到的两项美食,”庞宸说着,看了那被吸引了的两人,暗自得意,“一是孜鱼的蛋,二是沙棠之实。而且,那孜鱼是丙级妖物,而那沙棠之实却是有被乙级恶兽钦鹗看守着呢。要想吃上那孜鱼的蛋和沙棠之实,却是要先把那孜鱼和钦鹗击败。” 乙级和丙级! 钟小于和易水寒却是都倒抽了一口气。钟小于是没想到那美味的食物竟还有这么多障碍,而易水寒想的,却是自己从来没遇到过那乙级妖物,若果封印了那钦鹗,便能完成一项乙级任务了,当下心里却是大喜,“那孜鱼和钦鹗,栖息在哪里?” “呀呵,瞧我这记性,好像给忘了!”庞宸一拍自己的脑袋,故做遗憾,然后呵呵笑了起来,“也许明天我就记起来了,所以,两位师弟不如——” “就知道你这娘娘腔会这么说。”易水寒却是毫不在意,“如果照你所说的,那孜鱼和钦鹗,均能在四山之境找得到,那么我们的卷轴上肯定有记载了!”说着,掏出了自己的卷轴打开,细细在上面搜寻起来,不大一会儿,却是大叫着“有了”招呼钟小于过去看,钟小于凑过头去,发现果然在乙级区发现了钦鹗的名字,而在丙级区,亦找到了孜鱼。 “太好了,小于,我们马上去找孜鱼和钦鹗。”易水寒说着,恨不能马上找到它们。 “哼哼,是你们见识浅薄就是见识浅薄。孜鱼和钦鹗性喜夜伏昼出,而且一个在磐山,一个在莱山,均在少华山百里以外,你以为连夜前去,就能寻到它们了吗?而这一路上,恶水穷山,再加上不胜数的其他妖物,像你们如此卤莽前行,没到磐山,说不定便丢了小命了。” 听那庞宸在一边讥讽着,易水寒却是把地图也展开了,借着月色看了看,也眉头紧锁。 “即使你们到了磐山,也未必可以顺利找到那孜鱼和钦鹗。并不是说我小看你们,可是,在这四山之境,妖林魔石,鬼穴怪水,你凭那地图又能知道多少?你们以为,这第二阶段的修炼,饶是这么容易地么?而且那钦鹗是乙级怪物,你们自问,有把握能对付得了么?”庞宸说着,却是笑了起来,“到时候你们说不定闯进了鬼门关也浑然不知。” “哼,我易水寒可不怕什么乙级妖兽,若不是之前都没遇到过,说不定我一早比那楚捷还更快地完成了乙级任务。”易水寒自信满满地瞪了庞宸一眼,把卷轴和地图都收了起来,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对钟小于说,“小于,这娘娘腔说地似乎有点道理,起码我们要做好准备才出发。今夜姑且在这休息一晚,待养足精神后,明天一早再出发。” 说着便跟那钟小于往那山洞里走,却被庞宸挡了下来,易水寒有点生气地看着他,“别挡道啊!” “你说,你叫什么?”庞宸却是淡然的脸上一双利眼带着惊愕。 “本大爷坐不改名立不改姓,易水寒,易水寒的易,易水寒的水,易水寒的寒。”易水寒把胸膛挺得笔直,说完后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给我让开,快点让开。” “易家的易水寒?那易水清——”庞宸一步未移,眼光里带着莫名的激动与诡异。 “那是我清姐姐!”易水寒说着,古怪地看着庞宸,“难不成,你认识我姐姐?” “当然认识,我还是她师兄呢!”庞宸说着,原本的冷淡忽然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热情地抱住了易水寒笑,“原来你就是水清师妹的弟弟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都是一家人呢!水清的弟弟不就是我庞宸的弟弟嘛!” “别,别跟我套近乎!”易水寒被庞宸抱个满怀,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赶紧腾手要推开他,“谁是你弟弟!” “哈哈哈哈!水寒你啊,这么一看,果然有点像当年进这四山之境的时候的水清师妹呢!虽然听水清说过她有一个很拽的弟弟,可是,真没想到能在今日相见呢,真是意外啊!说来我也许久不见水清师妹了,不知道她最近可好?”庞宸却是没有放开易水寒,却是稍稍松开重新打量着易水寒,十分怀念地笑。 “你这娘娘腔,放手。”易水寒说着,终于摆脱了庞宸的魔掌,拉着钟小于躲得远远地才说,“你一下说是上阳山的,一下又说认识我清姐姐,到底哪一样才是真的?” "当然两样都是真的!”见易水寒依然不信,那庞宸居然拍胸膛保证,“当日你姐姐却是与那上阳山师弟鲁一法一起进这四山之境的,我记得水清师妹仅有了两年时间便将那卷轴上所画之物尽数封印而去,而鲁一法,却是用了四年。我亦是因为一法师弟才认识了水清师妹的。不信的话,日后问你们那一法师兄便可。” “是吗?原来庞宸师兄也认识鲁一法师兄的啊?”钟小于跟庞宸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他口里听到鲁一法的名字。而那易水寒,却更是目有轻视之意,“连鲁一法师兄也出了这四山之境了,怎么你却还在这四山之境内呢?”言外之意,却是说这庞宸连鲁一法也不如。 "哈哈,是么?” 钟小于看着庞宸一改往日锱珠计较的常态,不好意思地讪笑,不由看呆了眼。 “难得遇上,我们也算有缘,更何况大家还是同门的师兄弟,要不明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磐山做你们的向导如何?”庞宸毛遂自荐。 “哼,你该不会有什么别的企图吧?”易水寒依然戒备。 “哪敢呢!哈哈,只是,在那磐山与莱山,亦生长着不少珍稀药草,若我跟着你们去的话,亦可为自己找一些炼药之材。”庞宸说着,征询,“如何,在这四山之境,多个熟悉环境地形的人,对你们比较有利吧?” 钟小于看着易水寒,易水寒亦看着钟小于,许久,易水寒才一咬牙,“好,就依你之意!不过,要是你敢耍什么计谋陷害我们的话,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哈哈,是,是!”这么应着,庞宸脸上满脸笑意,可是嘴角却冷冷一抿,暗暗咬了咬牙。 一开始他确有拿这易水寒试药的打算,在知道他是韩陵易家的人,还是那易水清的弟弟以后,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暂时打消了拿其试药的念头。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孜鱼之蛋 于是第二天,易水寒与钟小于,还有庞宸,离开了那轻尘谷,出发寻找那孜鱼的。将要走出轻尘谷的时候,易水寒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小于,小怪不是跟你一起进来的么?怎么不见它?” 没等钟小于回答,那庞宸笑嘻嘻地替他回答了,“那小怪跟我那跂踵混熟了,所以两只小家伙便整天在外边闲逛去了!” “是么?”易水寒见钟小于点头,于是没再说什么。 甫一进入磐山,他们便觉得这山的景致跟前两座山明显不同。那即翼多山林,少华多沼谷,这磐山却是多是湖泊大河。举脚一二十里,便都有一个湖泊或是小河。依照那庞宸所说,那孜鱼却是在一个名为扬水的深河内,却是在磐山东面,待他们走到磐山东面时,却是整整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 站在扬水河边,钟小于看着似曾相识的景物,忽然说,“这个地方,我来过。” “真的吗?”易水寒不太相信,“这里可是磐山,我也还没曾到过这地方呢!” “是真的。”说着,钟小于脸一红,看了一眼庞宸,“是上次,我帮师兄试药的时候,来过这里。” “试药要走这么远的地方么?”易水寒奇怪,纳闷地看了一眼庞宸。 庞宸想起上次那钟小于吃了那服用后使人手舞足蹈无法控制的药,而后却是四天没有回轻尘谷,原来却是到了这里,于是干咳了两声,别过脸去。 “不管了!”见庞宸不欲做声,易水寒亦不追问,看着碧绿的河水发愁,“要怎么知道那孜鱼在何处呢?”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们两个下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庞宸建议。 “这要你说吗?”易水寒瞪了他一眼,“别忘了那孜鱼却是丙级妖物,若是我们贸然下水,又不知道如何对付它,送上门去只会变成靶子。” “没错,要是能知道孜鱼的弱点是什么就好了!”钟小于亦点点头。 “你们说得都没错,不过,要了解对手的话,若不接近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弱点呢?又何来制定对付的方法呢?”庞宸说着,把药篓子放到一边,坐下靠在扬水河边的树下舒服地吹着凉风,“地方我可是把你们都带到了,能不能吃上孜鱼的蛋,就看你们了!” 钟小于想想庞宸的话也对,于是脱了外衣,刚要往河里钻,那易水寒却把他给叫住了,“小于,还是我先去,等我探明了情况,再叫你下去。” 钟小于心里感激,却是摇摇头,一个扎身跃进了河里,那易水寒无可奈何,于是叫了庞宸一声,“喂,娘娘腔,我们下去了,你给我们看着点东西。”说完也是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庞宸看着两人都跳进了河里,却是闭了一会儿眼睛,而后张开时又变得如白烛光亮,他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河面,嘴里却是轻声地说:“来吧,让我看看易家人的能耐。” 河里,与岸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河看起来很浅,从水面看时似乎能一眼到底,进了河里才发现,这河却不是一般的深,大约下降二十米的地方,伸出了长长的水藻,那末端是浅色的,到从末端一寸以后的地方,却开始如渐变色般慢慢变得墨绿,越往下,便发现那水藻越浓,眼看似乎到真正的河底的时候,那水藻竟是变成了黑色,在墨绿的水中摇曳,看者均会觉得怪异。不时有各种深色颜色的鱼从身边经过,不停地冒着水泡。钟小于在河里游着,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在水藻间搜寻。 据庞宸所说,那孜鱼非鱼,是一种鳄,却跟一般的鳄不同,它的样子更接近鱼,大小却如平常所见的鳙鱼般大小。而孜鱼的蛋,亦不是普通的蛋,孜鱼的蛋是红色的。据说,孜鱼一生只产一次蛋,那蛋会在孜鱼体内孕育三年,吸取了孜鱼大部分的精血后,才被产了下来,故而,孜鱼产下蛋以后,便一刻不离的守在蛋的附近,一旦有什么敌害侵入,便不惜以全身性命相拼保护那一生仅有的一个后代。故而那些贪图美食前来猎取孜鱼的蛋的家伙,绝大多数却是死在了孜鱼的口下,反倒成为了孜鱼的口粮。 钟小于在河里寻了许久,终于憋不住气了,赶紧往上游,露出河面透了一口气,而后才又下去。 钟小于再次游到水藻间探寻着,不久便见到了易水寒,他刚要朝易水寒游过去,易水寒却拉着他游到了一处水藻茂盛的地方,而后叫他蹲下去藏在了里面。 他们藏好后不久,两人手上的元司南均发出了黄色的光,他们赶紧用手将那黄色玉石掩住,而后探出头去看那易水寒之前停留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条怪鱼,披覆着红色的鱼鳞,长长的尾巴,那头却保留着鳄鱼的样子,一双狰狞的大嘴直裂到双腮以下。钟小于看到这条鱼,差点惊叫起来。 孜鱼! 易水寒点点头,看着钟小于。 孜鱼出现的地方,一定便会藏有它的蛋。自然,没有产蛋的例外。不过,吃不吃得上孜鱼的蛋,对钟小于和易水寒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抓住眼前这条孜鱼将其封印。看它的样子,却是一点也没有山林悬崖的怪物恶兽那般厉害,易水寒刚想跟钟小于说两边包抄,将这孜鱼围起来,却见钟小于的双颊鼓涨,却是钟小于憋不住气,要上河面透气了,钟小于指了指自己,刚要往上游,却被易水寒拉了回来,易水寒跟钟小于比划了一下,作合掌宁息状。钟小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放出了口里的气,而后运行全身之气,如此一来,便可在水中自由呼吸了。 于是,两人互相均使了个颜色,默契地一左一右,渐渐靠近那不停摇头摆尾的孜鱼。 那孜鱼却是从刚才开始便意识到了危机一般,左右扭动着身子,察看着水藻里的情况,这时候忽然见到如猛然跃出的钟小于和易水寒,似乎是吓得蹦了一跳游出老远,而后也不逃走,鱼头一边一只的眼睛直盯着两人,那难看的大嘴张开了,没有看到鳄鱼般的锋利的牙齿,却是不停地从嘴里涌出了五彩的水泡。 钟小于和易水寒看着那许许多多的彩色水泡在水里飘飞散开,一下便充满了整个水里的空间,而后迅速靠近自己身边,还没他们反应过来,有些泡泡已经接触到了钟小于和易水寒的身体,然后啪地一声,碎裂开来,而同时,钟小于听到易水寒哇一声,竟是被那水泡破裂所发出的气劲笔直弹了出去。 “水寒!?”钟小于看着碰触到自己身上裂散的水泡,刚要说什么,前面又有一个水泡轻悠悠地飘了过来,触到自己身上喷溅开来,发出了一声噗的爆破声,而后钟小于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气劲忽然撞到了自己,把自己的身子亦抛飞了出去。被冲撞得直出了水面的,冲上半空再跌落在岸上的钟小于,终于明白了之前发生在易水寒身上的事。 “哈哈,两位勇士回来了!”将一切均看在眼里的庞宸,笑嘻嘻地跟狼狈的二人打趣。 “那该死的孜鱼!”易水寒啧了一声,重新潜进了水里。 钟小于犹豫了一下,亦跃了进去,不到一会儿,先后进去的两人又先后被冲出水面,悬到空中,而后再掉落了下来。 “可恶!”易水寒却是刚落地便又闯了进去,钟小于亦紧跟其后。尝试了三四次,便被那泡泡击中了三四次,从空中摔下的滋味却不大好受,当易水寒和钟小于再次要跃进水里时,看得不耐烦的庞宸终于开口了:“喂,你们怎么竟做徒劳无功的事啊!” “什么叫徒劳无功?我可不信我就不能穿越那些泡泡抓住孜鱼。”易水寒不听不顾地,又一个扎子钻进水里。 “笨蛋,光有蛮力,却不认真观察,怎么可能知道敌人的弱点呢!这一点,水清师妹可是比她弟弟强多了!”庞宸说着,干脆躺在了树阴底下,闭眼睡觉。 钟小于苦笑一声,亦重新下了水,可是,听了庞宸的话,却是多了一个心眼。一开始,他便觉得有哪里不怎么对劲,可是,究竟在哪里,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由于易水寒和钟小于频繁的侵扰,那水里却是到处都充满了五彩的水泡,钟小于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泡泡之间的安全空间,避免与那泡泡直接接触。看着那忽上忽下色彩斑斓的泡泡,钟小于想,要是没有那碰触的危险,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副景色,正这么想着,忽然不留神,脚下一个黄色的泡泡飘了过来,正中钟小于脚丫。 不好!钟小于赶紧闭上了眼,等着被泡泡破裂的气劲冲出水面,却是安静一片,等钟小于奇怪的张开双眼的时候,迎面却飘来了一个紫色的泡泡,结果,噗的一声,而后在哗拉拉的水声中,钟小于的身子再次被喷飞了。再次落到地上的时候,钟小于却是一阵欣喜。那之前觉得的不对劲,都有了答案。 为了验证一下,钟小于数度下到了河里,数度再被冲了出来,最后一次,等钟小于从河里抓到孜鱼哈哈笑着蹿出来的时候,那累得歇息在一边的易水寒,惊讶地站了起来,而庞宸亦意外地看着钟小于。 “小于,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办到的?”易水寒语气里有焦急,有嫉妒,看着钟小于手里拼命挣扎到孜鱼,眼红了。 “哈哈!”钟小于不好意思地笑着,然后把自己发现到的事说了一遍。原来,在一开始的时候,那易水寒被水泡碰触弹出的时候,钟小于身上有水泡碰触到并破裂开来,却没有马上被弹出水面,而是在下一个水泡破裂的时候才发生了跟易水寒一样的状况,后来,等钟小于发觉,碰触到黄色的水泡没事,而碰触到紫色的水泡的时候,便猜测也许那泡泡并不是所有的破裂开后都有这么强烈的气劲的,于是逐一尝试碰触不同的水泡,才发现果然如此,那孜鱼放出的泡泡一共有五种颜色,却只有紫色与蓝色的泡泡可以发出气劲,击中敌害,而其余三色黄,红,黑,却是无害的,只起混淆视线的作用。所以只要避开那紫色与蓝色的水泡,不去管那其余三色的泡泡,便可以轻易地接近由泡泡护着的孜鱼领地了。 “真的是这样?”易水寒却是一时难以相信。 那庞宸啪啪啪拍着手站了起来,“难得呢,第一次见小于你这么聪明。” “都是因为师兄,说要认真观察,小于才会这么做的。”钟小于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那五色的泡泡,便是孜鱼退敌的高招。而紫色与蓝色的水泡里,被孜鱼包含着了自身的炼气,所以当你们碰触到那些水泡时,便会被击中无法靠近孜鱼半步。但孜鱼的炼气有限,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制造出了黄色,红色与黑色的水泡,好让人以为所有的水泡里都含着攻击性的炼气,这么说来,这孜鱼亦算得上是懂变之术呢!”庞宸解说。 “瞎说什么呢?”易水寒却是笑了起来,“孜鱼怎么可能跟人一样,都懂炼气呢!” “不仅是孜鱼,你们卷轴上的生物,在某种意义上说,却都是懂得炼气的,而按照它们炼气的强弱,才被分为甲,乙,丙,丁四级。”庞宸正色道。 “真,真的吗?”钟小于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孜鱼,再看看庞宸。 “万物皆有灵性。一些生物能凭借自身之力,吸取日月精华,天地浩气,辅以自身修为,怎会不懂炼气呢?”庞宸说着,望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而后望向了南面,停顿了许久,才笑着对钟小于说,“好了,既然已经懂了如何捕捉孜鱼了,那么再取孜鱼的蛋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钟小于,你去找几只蛋来吧?我们也该用晚膳了。” “好!”钟小于点点头,把那孜鱼封印了起来,才跟那易水寒重新回到了水里,可是,听说了庞宸所说孜鱼会炼气之事,他觉得心里有点不安,于是问易水寒,“那孜鱼也会炼气的话,不就跟我们一样了么?” “孜鱼是鳄,怎么能跟我们人类相比呢?”易水寒说着,却是毫不在意。 这天夜里,露宿在磐山扬水河边的三人,终于尝到了传说中的十一大美食之一的孜鱼的蛋,庞宸和易水寒两人均大呼过瘾,惊为绝顶美食,钟小于却是微微一笑,过后别人问起他孜鱼的蛋的滋味如何,他只淡然说了一句,忘了。 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谎言泥鳅 尝过了孜鱼的蛋后,那易水寒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庞宸所说的沙棠之实是如何美味的了,于是一大早便催促着庞宸和钟小于赶往那莱山。 “着什么急啊!还早着呢,说不定你去了莱山,那钦鹗还没有起床呢!”庞宸说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 “啧,你要是有怨言,可以别跟着我们。”易水寒不理庞宸,看钟小于亦准备好了,于是便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却是边走边数着手指头,低语不断,“昨日封印了那孜鱼,也就是说丙级任务完成了四件,假设楚捷到今日为止暂时找不到妖物,那只要再完成一件便完成了跟他一样多的丙级任务。现在去找沙棠之实,也就是说可以完成一件乙级任务,但比他却还是差了一件,再加上丁级任务两件,哎呀呀,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些什么妖兽怪魔的东西,一口气追上楚捷才成。要是时间拖长了,就又拉开差距了!”易水寒说着,双手抓了抓头发,急躁地叫喊了起来。 钟小于走在易水寒后面,听到那易水寒苦恼的埋怨,却是觉得又好笑,又嫉羡,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含在口里又酸又苦。在重新遇见易水寒之前,即使自己只完成了一项任务,那心情亦没有想今天一样这样复杂,似乎是潮湿地里的阴暗处,一夜之间疯长出了杂乱的野草。 庞宸看着前面先后离开的易水寒和钟小于,叹了口气,而后望了望天空,不由地想:今天是个好天气呢!想着便弯腰去抓那放在地面的草篓子,等他把草篓子挎在身后的时候,忽然一阵怪风吹过,拂乱了庞宸垂在肩膀的长发,庞宸刚用手理了理头发,却看到那股风亦吹向了那前面的两人处,亦将他们的头发吹地飞扬了起来。庞宸愣了愣,而后却是嘴角一扬,轻哼了一声。 那钟小于却是回头望了一眼,视线却落在了平静而波光粼粼的扬水河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了头去。 “小于,你说这四山之境,那座山的妖物才最多呢?”易水寒停下,转过头问。他问这个问题的理由,自然想去那妖物最多的一座山上,好一口气完成多项任务了。 “妖物最多?”钟小于走到了易水寒面前,亦停了下来,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呢!要不问问师兄吧?”然后,却是朝后面慢吞吞地走着的庞宸喊,“师兄,四山之境最多妖物的山是哪座呢?” “最多妖物的山?”庞宸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果然,我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易水寒用早料到的表情看着庞宸,“还说在四山之境呆了七年呢,连这个问题也搞不清楚。”“在这四山之境里,每座山均栖息着不同的异兽怪物,其种类,其习性,即使是那韩陵门下最有资格的诸前辈,也不能将其全部辨识,你说,这问题能有答案么?”庞宸脸上却是出现了明显的怒气,自遇上易水寒,便已被他言语里的蔑视与嘲讽暗恨在心,却是看在易家,或者说是易水清的份上没跟他计较,谁料这易水寒却是愈来愈嚣张,以庞宸的性子,自是越来越无法容忍了,“而且,小鬼,那珍奇异兽除了那穷凶极恶之徒,若没有受到侵害,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现身,亦不会危害我们,绝不像我们这等莫名其妙之人,毫无理由地要将他们或是封印入符,或是当场毙杀。这么算来的话,隐匿在四山境内的珍奇异兽,谁又能说得明白?” 听着庞宸带着浓浓怨气的一番话,钟小于却是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而易水寒先是愣了愣,大概没有想到庞宸居然一反常态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而后却是转过头去,边走边说,“谁叫它们只是飞禽走兽,若是人类,便不用受这等待遇了。” “是么?”庞宸忽然哈哈仰天笑了起来,许久以后才停了下来,冷冷地说,“要是,我跟你说,这世上,确实有通过修炼而后化得人形,其实力远超人类之上的奇兽,那又怎么说?” “师兄?”钟小于瞠目,那易水寒亦稍稍吃惊地回过头来,盯了庞宸许久,才缓缓地说,“不可能。即使能修炼成人形,那也不过是妖,是魔,他们绝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 “为什么?人跟它们,除了一个是天生带着一副人形,一个是后天修炼成人形,内在里,有区别么?”庞宸说着,竟是一脸阴沉。 “有,因为人不同兽,人不可能变兽,兽亦不可能变人。”易水寒坚定地说。 “并不是不可能。人大多数时候,也许比兽更如畜生,而兽,并不是不可能变人,而是我们人,定下了不知所谓的规则,不允许兽变成人,甚至不允许那已经修炼成人的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已,这不也是你们修炼任务的目的吗?” 庞宸的一席话,让钟小于冒出了冷汗,“是,是真的么?” “哼,即使是真的又怎样?要怪就怪他们不是生于人,而是身为兽,在人类主宰的世界里,就得尊守人类定下的规矩。”易水寒亦冷言,却是从怀里缓缓拿出了扇子。 “就是说,若果你是在兽主宰的世界里,你亦会遵守兽定下的规矩么?”庞宸一张脸似乎变得模糊了起来。 “哼,我从来不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易水寒却是后退了几步,展开了扇子。 “果然,易家的人,都是这么讨厌!”庞宸说着,却是忽然从地上跃起,袭向那易水寒,早有准备的易水寒只用那扇子一扇,一股厉风便把庞宸吹得失去了身形,消弭在了雾中。 “雾?”钟小于惊讶地发现,果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悄悄弥漫着浓浓的白雾,他只依稀看得到前面易水寒若隐若现的身子,来不及多想,钟小于赶紧跑前几步,想要走到那易水寒身边,待走前了几步,却发现,哪里还有易水寒和庞宸的身影? “水寒?师兄?”看着围绕在身边重重的雾,辨别不到方向的钟小于,只好在雾中穿行,一边走一边喊。 奇怪,自己明明是走在山道上的,周围都不见有雾霭,什么时候起的雾?钟小于边走边想,可是,无论走到哪里,哪里亦是看不清来路去处的舞,眼里除了触目而至的雾,还是白茫茫的雾。 这是怎么回事?钟小于终于走不动了,停在了雾中,就在他停下来的时候,那雾里,忽然传来了古怪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耳膜,而且,那声音很熟悉。 钟小于奇怪着,辨别了一下声音发出的方向,摸索着走了过去。 “是谁——”钟小于话刚出口,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雾里,似乎僻出了一片空间,空间里,有清澈的河水,有长长飘扬的水藻,还有孜鱼。 我又回到了扬水河吗?钟小于怀疑。 许多孜鱼发出哀鸣般的声音,在水里急躁不安的游着,而后,一条孜鱼似乎发现了窥视着的钟小于,于是,五色的泡泡,从它张大的口里不断地冒了出来,其他孜鱼,也发现了,纷纷张开了大口,放出了那五色的泡泡,很快,单调的水里变得斑斓起来了,但是那些蓝色和紫色的泡泡,像是有了魔力般,不在水里任意漂浮,而是一起向钟小于这边飞了过来,即使在水里,也带出了很大的一股水气,那水气把孜鱼身后的水藻都压得垂了下来,钟小于看到了水藻里,孜鱼藏起来的一生中唯一的蛋。 是红色的蛋。 红色的蛋壳上都有了裂痕,而后,缓缓地破开了,蛋壳里,流出的,竟是红红的浓稠的血液,在水里,也不溶散,只缓缓地凝固在了水藻根上,而后,长长的水藻迅速变得如鲜血般鲜红,如一只只长长的胳膊,在泡泡后面伸长着,亦冲钟小于这边蔓延了过来。 钟小于吃了一惊,脚刚退了几步,却已经被伸过来的水藻缠住了双手,双腿,还有脖子,紧紧地缠得他简直呼吸不过来,而后,那一大片的泡泡亦飘了过来,一个两个三个地碰触到了钟小于的身上,而后, 噗!噗!噗! 泡泡接连不断的裂开了,钟小于的惨叫回荡在了雾中。 好不容易,钟小于运拳击断了那红色的水藻,从那诡异的水中的世界逃离了出来,却跌跌撞撞地在雾里乱闯。 “报应!这是报应!”回想着刚才那些孜鱼的悲鸣,钟小于冷汗涔涔,脑中想起的,却是不久前庞宸说过的话: “那珍奇异兽除了那穷凶极恶之徒,若没有受到侵害,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现身,亦不会危害我们,绝不像我们这等莫名其妙之人!” 昨晚,我们杀了孜鱼,吃了孜鱼的蛋,所以现在,那孜鱼来报仇了!这么想着的钟小于,看那雾中,似乎升起了无数五色的水泡,继而出现的,都是孜鱼的身影,到处都是那破裂的鲜红的蛋,还有那致命的红红的水藻。钟小于惊慌地不知道要逃向哪里,忽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里危险,到那边才安全!” 钟小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朝那声音响起的地方跑了过去,果然,越往那声音那边跑去,越少孜鱼的身影,钟小于正要庆幸脱难,忽然脚下一空,身子失去支撑般直坠了下去。 怎么回事?钟小于看到自己的身子忽然从一团白雾缺口中掉落下去,再看下面,竟然都是有着如刀尖般锋利的石刃! “救,救命!”钟小于恐惧地叫了起来。话音刚落,从白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树枝,一直朝他伸过去,钟小于慌忙抓住了那根树枝,然后被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救钟小于的人自然是庞宸了,钟小于又感激又羞愧地看着庞宸,刚要说什么,那周围还弥漫着的白雾忽然如一阵风般消散了开来,露出了刚走来的易水寒的笑脸:“哈哈,看,又抓到了一只丙级妖虫。” 钟小于这时候才看到元司南上发出的黄光,而易水寒的手中,却是一条被倒抓着的如蜥蜴般的长虫,一身绿色的的斑纹,间杂着几条黑色的长线,从头一直蔓延到尾。看到这怪虫,钟小于才记起,当初在卷轴上察看孜鱼的时候,亦有见到过这虫的图像,却是名为谎言泥鳅的虫,是在扬水河附近的泥里生长的一种妖虫,擅长放出浓雾,抓住敌手的弱点,使其迷失,而后说尽谎话,把人骗入陷阱杀掉,吞吃尸肉。 “这谎言泥鳅却是孜鱼的邻居,大概是趁着猎食了孜鱼的蛋的人放松戒备,于是在回路上设下陷阱吧!”庞宸说着,看着易水寒把那谎言泥鳅封印了起来。 钟小于看着那封印谎言泥鳅的道符变深,迟疑了一下,终于问:“师兄,我们卷轴上的,卷轴上的恶兽妖物,真的,真的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是会炼气的生物吗?”庞宸稍稍一愣,看了一眼易水寒,而后才答,“自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封印了它们?”钟小于从之前庞宸与易水寒的对话里,隐隐想到了答案,却没有让答案浮现在心里。 “弱肉强食,既然它们的力量没有我们强,会为他人封印,却是自然的。”庞宸无奈地说到这里,本不打算说下去了,见钟小于依然木讷地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它们并没有像我们人一样,有强烈的是非观念,若是让修炼得道,获得强大的力量,若是善者还好,可若是恶者,那便不免会危害人间。故而,早日杜绝这一恶患,却是好事一桩。” “是吗?”钟小于懵懵懂懂机械地点头,心里浮现的,却是百感交合,难以言说此刻心中的滋味。 这样,真的是好的吗?心底,有个清晰的声音在问钟小于。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朱厌寻仇 “好了,磨蹭了那么久的功夫,也还没赶到那莱山呢,现在我们可要快马加鞭了!”易水寒再次干劲十足地喊,用手指着远远露出山峰的莱山,“出发!” 莱山,却是比那即翼,少华,磐山均要离云陵遥远的一座大山,亦是离南蛮荒地最近的一座山。易水寒和钟小于一行人走了老远,途中遇见不少妖物,有封印了起来的,有被逃走了的,易水寒看着卷轴上增多的道符,嘻嘻笑得开心,再看钟小于的,却除了那妖蜃与孜鱼,竟是毫无进展。 “小于!”易水寒看着钟小于的卷轴,心里歉然,“都怪我,次次都抢在你前头,结果自己完成了任务不少,却害你一点收获也没有。” “怎么会呢?”钟小于勉强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的控之术还没有学成而已。” “没关系,下一次,我一定会让着你的。”这么说着,易水寒拍着钟小于的肩膀,望着那还在远处的莱山,叹了口气,“这莱山是劳么子的地方?怎么这么遥远呢?”易水寒刚要收回视线,却是看到了空中远远飞来的一只只有一只脚的怪鸟,于是兴奋地直拍钟小于的肩膀,“来了,来了,机会来了,这回我先把它拦下,钟小于你记得一定要把它封印了。” 钟小于亦看到了白光亮起,闻言抬头望着空中,看到却是那跂踵的身影,刚要说话,那易水寒却是率先奔了出去。 原本那跂踵看到了钟小于,却是怪叫了两声,想飞到他身边,没料到中途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将自己一下刮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抗议,已经被他牢牢地拽着翅膀抓了起来,于是愤怒地怪叫连连。 “小于,你看,这丁级怪物对我们来说,忽然变得唾手可得了!说明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修炼却是大有进步呢!”易水寒说着,将跂踵递给了钟小于,“这丁级怪鸟是你的了!” 钟小于看那跂踵愤怒的眼神,哑然笑着刚要接过去,却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 “师兄!” 那刚才不知道跑去哪里采药的庞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钟小于的身后,把那跂踵抓了起来,见那跂踵怪叫连连,那庞宸却是脸色一变。 “怎么,你们都认识这怪鸟么?”易水寒见钟小于和庞宸奇怪的脸色,问。 “轻尘谷出事了,我们要马上回去。”庞宸说着,却是松开了跂踵,背着装得满满的草篓子站了上去。 “轻尘谷出什么事了?”钟小于和易水寒异口同声地问。 “趁着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怪兽,侵入了轻尘谷!连那山洞,亦被它发觉了。”庞宸说着,轻呼一声,那跂踵便扇动翅膀低低地飞了起来。 “那么,那小怪呢?”钟小于紧张起来。 “似乎亦被困在了谷中。” 钟小于一听,马上站了起来,“我也要回去!” “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办?”易水寒却是着急起来了,拉着钟小于。 钟小于看看庞宸,“师兄,跂踵能否载三个人回去?” 庞宸一愣,而后回神,“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不喜欢别人跟我一起站在背上。” 钟小于这才看着易水寒,“水寒,你先跟我们回轻尘谷好吗?” “这——”易水寒本来不大情愿,后来再想想,抓抓头发,无奈,“好吧,先跟你回轻尘谷,反正好久没见到小怪了,去见见它也好。可是,要怎么回去呢?”易水寒看庞宸站在跂踵背上,一副据人于千里的冷模样,再看那跂踵仅有的一只爪子,为难地搔搔头,看着钟小于。 “哈,有了!”易水寒却是一拍脑袋,拿出自己的扇子展开,而后将坠玉的线扯了出来,竟有五米之长,而后甩出去缠在了跂踵的爪子上,再以气平衡扇面,而后跳上去稳稳地站在了扇面。 庞宸看着易水寒脚下的扇子,却是看了许久,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莫名愕意,许久才把视线收了回去。 结果是,跂踵背上站着庞宸,爪子上抓着钟小于,再牵引着扇子上的易水寒,就那样飞回了轻尘谷。 位于少华山北面偏东的轻尘谷,却是个险要的低谷,四面均披林立山,若不细心,绝不会发觉那丛山峭壁中竟藏有一处幽静之地。庞宸乘着那跂踵,一进轻尘谷,却是先一步跃了下去,待那钟小于与易水寒跟着跃入谷中时,不见庞宸,首先却是看到了离开之前生长得枝叶繁茂的许多树,都被折断了下来,横七竖八呈列得到处都是,简直成了无人谷。而地上被践踏过的绿蒿野藤,亦零碎散于各处。钟小于见此景象不由大惊,不知道是何芳恶兽竟将这生机盎然的轻尘谷,弄得如斯境地。而心系小怪,钟小于亦未多想,却是赶紧跑往那山洞,山洞前也是一片狼籍,庞宸平日用于炼药的石灶,早已散落如碎石,塌陷了,那药鼎便滚到了那棵檀树下,而檀树的枝桠,亦是折落了不少。 山洞里更是书卷散落,裂帛细琐,连那庞宸平日晒干后收起备用的药材也不幸免,那侵入的恶兽竟是将其尽数操出,撒落四角,一些折断的药材上还看得到有牙齿咬过的痕迹,似乎是恶兽饥不择食,连这药材也不放过,可是大概庞宸所收集的药材不好吃之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恶兽只咬了几口后,又遗弃了。看着被糟蹋掉的药材,钟小于想那庞宸若是看到了,不知道又会心疼地怎么样了。 不过,在这山洞周围却是没有见到小怪的踪影,钟小于正着急之际,洞外跂踵呀呀怪叫了起来,没有跟进洞的易水寒在外面大喊,“小于,我看到小怪了!” 钟小于闻声赶紧跑了出去,却见到跂踵在天空中飞往那东面,易水寒亦朝那方向跑了过去,于是他也赶紧跟了过去。 没跑多久,钟小于看到跂踵不飞了,落到了一棵枯木上,易水寒亦停在了不远处,当他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庞宸亦在。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了对面那断崖上的一棵松树上。松尖上的是那不停喵喵叫着,不时伸出利爪示威的小怪,树下才是重点。那是一只猿猴,与一般的猿猴不同的是,它的脑袋是白色的,眼睛却是红得吓人,而且,它的四爪,似乎要与眼睛统一色调一般,亦是红得热烈。最让人感到吃惊的是,这是猿猴,胸前竟是挂了一块足有手掌大小的白玉。难道是这猿猴也爱美么?拿一块这么美丽的白玉充当装饰品?不过,喜欢美丽的猿猴此刻看起来却是相当不美丽,瞪圆了眼,朝着那庞宸便是龇牙咧嘴双爪乱舞了一番。 “怎么了,娘娘腔,你跟这猿猴有过节么?”易水寒见那猿猴竟是认识那庞宸一般,一见到庞宸便相当气愤地乱叫乱跳,嘲讽。 “哼,大概吧!”庞宸没有在意那猿猴恼怒的表情,视线却落到了它胸前的那块白玉上,“我曾经么,拿走了许多这朱厌看管着的东西。” “朱厌?这恶兽叫朱厌么?”钟小于看着元司南上闪烁着的蓝光,一阵紧张,“它可是甲级的,我们对付得了么?” “才甲级么?不长进的家伙,当年我遇见它的时候,便是甲级了,没想到多年后它找上门来了,却还是老样子!”庞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唉呀呀,真是丢死人了!” 那朱厌似乎听懂了庞宸的话,更加恼怒地咆哮了一声,而后朝庞宸径直扑了过去,庞宸灵巧地在岩石间与树木上飞蹿,轻易地便把这朱厌的攻势消退。朱厌连击不中,羞恼地长吼一声,吓得树上的跂踵也飞高了,而后那朱厌的身形却是骤长了几倍,仿佛是一座大山迅速从地面长了起来,看得钟小于目瞪口呆的,朱厌用长长的红爪子随手一抓,便将一棵巨树拔拉了下来,而后单爪钳着巨树便朝那停在岩石上吃惊的庞宸扫去。庞宸慢了一步,被那巨树击中,身子瘁然往后飞倒了下去,那朱厌又喜叫一声,将那巨树竖抓着便如捣葱般往庞宸身上砸,身子往下飞的庞宸眼见那巨树如重锤般要落到自己身上,双手飞快结符,周围生长着的几株蔓藤竟是飞快地伸长,而后往上攀缠上了巨木身上,将其牢牢悬在了空中,庞宸这才从巨木下溜到了安全处,松了一口气,正要反扑,却看到易水寒早自己一步上了去,跃上空中对着那朱厌的白色脑袋便是一脚。那被踢的朱厌激怒地将手中停滞的巨木用力往上拔,将缠在树身上的蔓誊均纷纷断落,而后改变目标朝那易水寒扫去,易水寒却没像那庞宸轻巧避开了,侧面中了一击,那左边肩膀瞬时便传来了剧痛,易水寒忍不住便痛叫了一声,身子亦如庞宸般坠落而下。 “水寒!”钟小于慌忙跑过去,赶在易水寒落地之前用身子垫着接住了他。只是,那易水寒落地时的重量,亦撞得他够呛,“水寒,你没事吧?” “嘿嘿,没事!”易水寒皱着眉头笑了两笑,从口中掏出了红灵丸,吞了下去,再看着那朱厌,“啧,要是我能封印了这家伙,完成的便不是甲级任务了吧?” 钟小于看着那与庞宸对峙着的朱厌,亦是点头,两人手中的元司南,此刻闪烁的,却是紫色的光芒。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围攻 朱厌一双红色的爪子,紧紧抱着那连根拔起的巨木,不停地朝庞宸扫去,庞宸亦是暂时只有左避右闪,偶尔揪住了空隙,便绕到那巨木攻击范围之外的朱厌身后,踹上两脚,如此那朱厌更是暴烈起来,举着巨木便不分对象地前扫后打,顷刻,被巨木横扫而过的地方,都塌落了许多岩石与树木,看得庞宸心疼地大叫,“嘿,别破坏我的轻尘谷啊!” 这边,易水寒休息了一阵,而后又冲了上去,朱厌打得兴起,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浪更是让人觉得压抑,那易水寒还没有接近,便被那气浪逼得退了回来,“啧!” 松树上的小怪,亦是被这股气浪压抑得紧紧抓着松枝,才不至于跌落了下来,那在一边看着的跂踵,却是不恐不惧地呀呀叫着,而后扇动翅膀,冒险飞到了松树上,小怪见跂踵飞近,一个跃身竟然跳上了跂踵的背上,跂踵高兴地呀呀又叫了两声,却被那朱厌发觉了,羞恼地举着巨木便朝跂踵与小怪扫去,跂踵吓了一跳,其背上的小怪也紧张地弓起了身子,跂踵正要躲避已来不及了,眼看将被撞上,那小怪竟然趁巨木扫来之时,轻松跳上了木上,刹那间便由巨木蹿到了朱厌的头上,凶厉地喵了一声,便咬住了朱厌的头。 朱厌嗷嗷惨叫,似乎是忘了那小怪所站之处是自己的头上,翻转巨木便反手往自己头上砸去,那小怪自是被瘁不及防地打中凄厉叫着由朱厌头上掉落,而那朱厌的头,却也是被自己打得鲜血直流。 “小怪!”钟小于在一边看得心惊胆跳,这个时候见小怪被击伤,慌忙要跑过去接着它,但那跂踵却是比他快了一步,赶在他之前飞到了小怪摔下的方位,钟小于还以为被巨木击中的小怪不昏迷过去也难免受伤颇重,可见小怪敏捷地腾转身子稳稳的落到了跂踵的背上,傻眼之余总算松了口气。易水寒却是趁那朱厌自己打伤自己头破血流之时,趁机冲了上去,对准那扔下巨木捂头痛苦嗷叫的朱厌拳击脚打,直打得那朱厌顾不上伤痛,反而红色爪子在空中乱挥,想要抓住不停在空中跳跃进攻的易水寒,易水寒却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躲避连连。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庞宸,却是冷冷地只抱双臂好暇以待,很快,那易水寒渐渐体力不支,再加上间或被那朱厌大爪划中,胸前背后的几道被抓的衣服都露出了渗着血迹的肌肤。 “可恶!”本以为可以趁机收服朱厌的易水寒,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失误,如今被激怒的朱厌,凶性全露,甚至完全是把之前想找庞宸寻仇的念头给忘了,只羞恼地把一腔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自己很快方寸大乱,再无意瞥见那庞宸只作壁上观,忍不住气恼,“喂,娘娘腔,这可是你的仇家,怎么如今却是无动于衷了?” “哼!”庞宸冷冷一笑,看着易水寒被逼得连连退让,一点不为所动。 “啧!”易水寒眼看那朱厌庞大的身子朝自己压下来,边退,边从怀里拿出那把扇子,趁那朱厌未到之前,呼气运息,调至掌上,用力一挥,大声一喝,只见那扇子却是扇出一股迎面而出的风,将周围折落的树枝残叶均掀起,而后,挟带着强劲的力道朝那朱厌袭去。 站在一边的庞宸,还有钟小于,都受此风压力,身子不断往后倾,那跂踵亦是被吹得飞得跌跌撞撞的,背上的小怪喵地一声便掉了下来,幸亏庞宸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提着它递给了钟小于,而后却是纵身朝那易水寒处冲了过去。 那易水寒以为平安地退到了一边,稳稳站在地面的时候,易水寒嘴角扬起了平常般的笑意,不过,当他看到地上那庞大的身影的时候,惊愕地抬头,才发现那朱厌竟是岿然立于眼前,身形却是比刚才更大了一倍,易水寒还在呆楞中,朱厌的一只红爪如铜钟般朝易水寒罩了下去,易水寒看着那罩下来的爪子简直就要将自己没入了黑暗之中,身子却被人拽人扔出了老远,摔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在掉了下来,只觉得胸腔忽然一阵疼痛,眼前一花,咳咳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轰!”那原本应该落在易水寒身上的巨爪,却是落在了地上,那地面如地震般发出一阵颤抖,而后一个深深地爪印,出现在了地面,易水寒看着地面的爪印,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师兄!”钟小于看着庞宸冲过去,而后将易水寒摔了出去,现在站在那朱厌爪前,抱着小怪焦急地叫了起来。 那庞宸却是不慌不忙,与那朱厌对看了半天,却是呵呵笑了起来,“有进步嘛,朱厌,不枉你守了那玉田多年,如今借助了那玉的提升能力,却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呢!” 朱厌看着庞宸,似乎是印证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那双红目愈发红了起来,甚至凸现了出来,它朝那庞宸吼吼两声,提起地面那利爪,大力又是朝那庞宸拍去,庞宸却是灵巧地避开,跳到了易水寒摔下的那棵树上,再看着朱厌背后那棵松树,却是有了主意,当下朝易水寒叫,“喂,易家的小鬼,还没死么?” “死不了,娘娘腔!”本对庞宸帮自己脱险觉得有点感激的易水寒,此刻气得朝站在树上的庞宸哇哇大叫,“本少爷长命百岁呢!” “是么?那就好!”庞宸淡淡地再看了冲这边走来的朱厌,“你还有胆量将这朱厌收拾么?” “说什么有胆没胆的?”易水寒之前吃了药丸疗伤,此刻觉得轻松了许多,于是站了起来,“哼,再来!” “很好,我要你跟小于到此地不远的青耕沼泽里,只要用那沼泽泥涂满身子,不到半个时辰,那沼泽泥便会变硬,在身体表面形成天然盔甲,有了这层盔甲,我便可以教你如何打败这朱厌。”庞宸说完,见那朱厌扑到,拎起易水寒再退几步,而后却是大力将易水寒抛到另一边的钟小于处,将那钟小于也摔倒在地,庞宸躲闪着朱厌的攻击的时候,还在叫,“快去!” “啧!”易水寒迅速爬起来,拉着钟小于便跑。 “师兄!”钟小于被拽着往后,看庞宸与那朱厌纠缠,再气愤地问,“水寒,你要抛下师兄不管么?” “当然不是,那家伙叫你带我到青耕沼泽后再回来。”易水寒边跑边说。 青耕沼泽?钟小于不明白地看着易水寒,易水寒只好边跑边解释。钟小于这才恍然大悟。 大约一个时辰后,那易水寒带着满身僵硬的青耕沼泽泥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原来见到朱厌的地方,竟已经被夷为平地,寸木不生,单剩下那之前小怪避难用的松树,亦是半歪斜着身子,在那树上蹲着歇息的,不是庞宸是谁?而那朱厌,此刻也吼吼叫着在那松树前双爪互挥,身上却是有不少脱毛露血裸肉的地方。 见易水寒与钟小于去而重回,庞宸松了口气,那朱厌却是愤怒异常,掉转头却是朝他们冲来,易水寒与钟小于慌忙分两头散开,那庞宸也跳下了树来,朝易水寒大叫,“喂,易家的小鬼,你既然有盔甲在身,把这朱厌引到那松树那边去。” “你说什么?”易水寒没想到刚回来这庞宸便要自己对付看起来比之前厉害更甚的朱厌,有点恼火。 “若小于有你这实力的话,我早叫他做了,要你做什么?”庞宸这番话看似埋怨,实却是夸奖,听得易水寒心里受用,再听庞宸说,“你身上既有青耕沼泽泥,便能挨它几下也不碍事,只要你把朱厌引过去,我便可以伺机将这朱厌抓起来了。” 易水寒听能将这朱厌生擒,自是高兴,于是跃到朱厌眼前吸引它的注意,而后缓缓后退,那朱厌似乎知道他打的主意似的,却是不去追他,只盯着离开了松树的庞宸,易水寒连喊几声,见那朱厌不理会,一时气了,大叫了一声,“喂,笨猴子!”而后却是趁其不备,一脚正中其首,那似乎是之前小怪咬伤的地方,一脚下去竟将那朱厌痛得再次抱头大叫,而后终于放弃了庞宸,朝易水寒扑去,易水寒身上虽然有笨重的沼泽泥,却也灵巧依旧,接连跳跃,将那朱厌慢慢引到了松树那边,愤怒而失去理智的朱厌,却是不顾后果地将巨爪扯住了易水寒来不及缩回的脚,只一用劲,那腿表面的沼泽泥竟是崩裂了开来,露出了易水寒的肉身,易水寒大恐,刚要大叫,那朱厌却是提着易水寒便往那松树干上摔去,如果不是有沼泽泥护身,易水寒恐怕早已粉身碎骨。 看那朱厌接近了松树,庞宸却是也朝这边冲了过来,大叫一声,“朱厌!” 朱厌听到庞宸的声音,似乎才醒悟过来,放下手中早已瘫软的易水寒,刚要逃,那松树周围的地面忽然冒出了许多黑色的藤萝,缠住了朱厌的双脚,而后迅速蔓延上去,将其全身,包括双爪,都缠绕得严严实实,那朱厌想在抬脚,却是纹丝不能了,知道落入陷阱的朱厌吼吼大叫起来,瞪红了眼看着在眼前运气结符的庞宸。 “呵呵,我应该恭喜你呢,朱厌,如此一来,你便有资格做我炼药之材了!”庞宸说着,翻转双手,再运气,那松树上的松针,却是忽然脱落了树枝,如箭般朝那朱厌身上刺去,只听朱厌惨叫连连,那[庞大的身子竟是慢慢缩小了,直到如一般猿猴大小时才停止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落在松树下的易水寒,干笑几声后大笑了起来,吓得一边的钟小于赶紧跑了过去,扶起了他,“水寒,你没事么?” “没事!”易水寒站起来,看着身上破碎痕裂的沼泽泥,后怕,而后见那庞宸将朱厌身上的白玉除下,忙叫,“娘娘腔,这朱厌可是我们一起抓获的,你拿了它的东西,便把朱厌与我。” “与你?”庞宸轻笑了一声,“若是我此刻便松开它,你能封印它么?” “怎么不能?”易水寒看看手上的元司南,却是重新回复了蓝色的光,于是得意,“看,这朱厌却是甲级怪物呢!” “不行!”庞宸毫无商量的口气,“这朱厌是我留着炼药的。”然后,看看易水寒一身的沼泽泥,不怀好意地笑,“你还是先想办法将身上的沼泽泥除去吧?若是时间太久,那泥可是会一辈子粘在身上的。” “什么?”易水寒看着全身上下灰溜溜的泥,气愤地叫了起来,“一开始,怎么你不说?” 庞宸没有回答,一手如利刃般斩落朱厌身边多余的黑色藤条,提起满身松针的朱厌刚要走,又淡淡地看了易水寒一眼,这才大步离开。 “喂喂,娘娘腔!”易水寒正要追过去,钟小于却拉住了他,“水寒,我知道怎么除去这些沼泽泥!” “你知道?怎么不早说?”易水寒松了口气,而后埋怨。 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 意外邂逅 “啊,可恶!”易水寒浸泡在那寒水潭中,被那青耕沼泽泥把身子围得实实地,过了半个时辰,便忍不住地叫了起来,“那个该死的娘娘腔,果然不应该相信他的话的!” 候在一边的钟小于看着跟自己有着相似遭遇的易水寒,觉得好笑,“可是,师兄那样做,也是为了战胜那朱厌!” “还好说,那朱厌我与你都有帮手降服的,可是那娘娘腔竟然独吞,太气人了!”说着,易水寒却是从水里伸出两只被沼泽泥披覆着的手在空中乱抓泄愤,“要是,要是我能把那朱厌封印的话,就完成一项甲级任务了,那样说不定就超过楚捷那家伙了!可气,可气!”易水寒在寒水潭里伸手踢脚的哇哇怪叫,把潭水掀泼在了边上,打湿了青青的绿草。 “水寒,还是别想了,师兄都已经决定要把朱厌拿来炼药了,你再想也是徒劳!”钟小于想到那庞宸擒获了朱厌后吃惊加高兴的神情,猜测那朱厌现在大概已经被放在了炼药的大鼎里了。 “炼药?开什么玩笑,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抓到的甲级珍兽,居然要被娘娘腔拿来做什么劳么子的药?不行,等我除去了身上的沼泽泥,一定要把那朱厌夺回来!”易水寒说着,越想越不甘心。 “要是你私自拿了师兄炼药的材料,师兄一定会生气的。”钟小于想那庞宸平日爱药如命,慌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我易水寒还怕那小气鬼生气么?”易水寒说着,从水里举起了一只拳头,看到原本粘着在手上坚固的泥块有松动的现象,心急地把手重新放进了水里,裂嘴笑着朝钟小于喊,“看来那娘娘腔没有说谎,这寒水潭的水真的可以溶去青耕沼泽泥!” 钟小于亦替易水寒高兴,但却不敢说自己为庞宸试药那一次,被庞宸捉弄后早已经知道了,若自己说了出来的话,恐怕那易水寒也许会怪当庞宸提议的时候不事先告诉他事实。 “不过,要在这里呆两个时辰,时间也忒长了点。”易水寒乖乖呆在潭中,口里依然埋怨。 “啊,对了!”钟小于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水寒,我先回山洞拿一套换洗的衣服,马上回来。” “是么?谢谢了!”易水寒只露出个头在水面,一双眼睛看着钟小于离开,满脸不舍,低头看看依然坚硬的泥块,叹了口气。 待钟小于回来后,已是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了,看那易水寒却是在潭中双手结符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钟小于站在边上,刚要叫他,那易水寒却喝地一声张开眼睛,而后,整个身子缓缓从水中脱离了出来,可以看到他身上的沼泽泥依然溶化洗去,却是被一团犹如是云般的水包围着。 “水寒,这是什么?”钟小于抓着易水寒的衣服,甚是不解。 “哈哈,我只是稍稍用了变之术而已!”易水寒看着浑身上下变得如云般轻柔定形的水,得意地笑了起来。 “是么?”钟小于羡慕地看着那随着易水寒念动而不停变化形状的水,心里却慨叹自己为何到如今还未能掌握到自己的控之术,看了许久,见那易水寒也不见有过来之意,刚要把衣服扔给他,寒水潭的树丛里却传来了声音:“哥哥,你说这少华山究竟有没有妖兽存在嘛,找许久了,都没个鬼影!” “容容,这么复杂的事情,哥哥怎么会知道呢?”树丛里的树枝摇晃了几下,走出了一个少年与一个少女,那少年不是李世轩是谁,他走在前面边把前面碍着去路的荆棘拔去边对身后的妹妹说,“哥哥只知道,只要能遇上了,便是有就是了,而且哥哥——最不喜欢——”李世轩说到这里的时候,视线终于转到了眼前的寒水潭,却是看到了悬在潭上被水包围着光着身子的易水寒,竟是张大了嘴巴仿佛是见鬼似地定住了。 “容容当然知道哥哥——”后面上来的李世容,见哥哥忽然停了下来,有点奇怪,走到他身边,刚要说下去,亦看到了水中的易水寒,登时也愣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得到人,特别是遇上熟人的易水寒,见到李世轩和李世容亦是一惊,这一惊却是让易水寒忘记了施用变之术,结果那包围着他的身子的水团,飘然从他身上脱落,而后哗啦落进了潭里。 由于这一声响,在场的人终于都醒悟了过来,那李世容首先便哇啊啊地叫了起来,而后躲到了李世轩的身后,那易水寒听到李世容的叫声,才发现自己居然光着身子袒露在白阳碧水之上,哗啦一声也落进了寒水潭里。 “咳咳!”李世轩总算也回过了神来,干咳两声,不好意思地用手抚着鼻子一下,“易少爷真是有兴致哪,在这么危险重重的四山之境,居然还有闲情露天沐浴,真是羡慕死人了!不过,好歹得考虑到虽然是荒郊野外,若刚才的行为被人发现了,说不定会被怀疑是有暴露癖就不好了!” 易水寒本来还不太好意思的,被李世轩这么一说,却是呆在潭里指着李世轩便大叫:“谁有暴露癖了?本少爷爱在哪里沐浴就在哪里沐浴,谁让你们来看了?色男!” “不许你说我哥哥!”李世容听易水寒这么一喊,从李世轩身后出来,生气地喊。 “哼,你哥哥是色男,你就是色女!”易水寒见了那李世容,更是生气,见她双颊通红,不由揶揄,“刚才我露光光的时候你还直盯着我看呢,没见过男人么?小丫头?”说着竟是双手抱臂,似乎轻松地浮在了潭中,眼角直往上扬。 “你——”李世容气得柳眉竖起,脸色却更加绯红,“你,你说谁没有见过男人啊?谁稀罕,稀罕看你啊,你以为你是绝代美人,亦或是再世潘安?”李世容反唇相讥,“而且,你,你这只瘦猴子,就算脱,脱光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地方养眼呢!”说着,又退回到了李世轩的身后。 “喂,李世容,你说话给我客气点。”易水寒没想到被那李世容看光了身子,还得来如此不堪的评价,气得简直要从潭中跳出来,可是想到自己村缕未着,只好双手捶着水面干瞪眼。 “哼,我才不用跟你客气呢!”回到哥哥身后的李世容,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朝易水寒吐了吐舌头,“不就是只猴子么?什么男人啊,我看你还差远了!” “你,你——”你了半天,易水寒却是拿李世容没办法,只好大力捶击水面,怒叫,“气死我了!” 那大片的水花从潭中飞溅而起,纷纷落到了附近的树上丛里,李世轩退后几步,小心地避开那落下的水花不让其弄湿了衣裳,回头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看着妹妹,“容容,你怎么老爱招惹麻烦的人呢!” “又不是我故意的!”李世容说着,却是头也不敢回地拉着李世轩往回走,“走啦,哥哥!” “怎么,不去找那妖物了么?”李世轩奇怪。 “哼,有瘦猴子的地方,容容才不希罕呢!”李世容说着,却是离那寒水潭越来越远了。 易水寒见李家两兄妹走远了,才慌张地爬上岸来,抓过钟小于手上的衣服便往身上罩,一直忍着笑的钟小于这个时候看易水寒狼狈的样子,更加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易水寒却是小脸也霎时红了,只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穿好衣服,当看到钟小于亦将那扇子带来给自己了以后,恶狠狠地抓过扇子便往树上戳了一下,“可恨的李世容,他日逮到机会,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钟小于见那易水寒气愤地把怒泻在扇子上,低头不语,却依然暗笑不已。 还记得是五脉武会的时候,李世容在易水清送给易水寒的定胜糕里下药,结果害易水寒无法与那路东泰对战,亦害得易水寒无法问鼎魁首,后来易水寒独身一人去那临风山找李世容兴师问罪,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苦相,而后却是破口大骂起李世轩,而后又骂了李世容一通,最后发了自己姐姐易水清的牢骚一通,而后却是把一把扇子扔在了床底,钟小于拣起扇子的时候,易水寒还着钟小于把它扔到,说它破坏自己形象云云,而后才知道那李世容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易水寒敲诈那李世轩借银两用于赌博之事,把此事告诉了当日亦在临风山的易水清,而易水清得知后不但没有因为定胜糕事件责怪李世容,却是当场责罚了易水寒一通,而后只送了这把扇子给易水寒,斥令他马上离开临风山。从此以后那易水寒每提起李家的人,特别是李世容的时候,便是万分气愤了,今日偶然遇见,自己却又出尽了洋相,怎让易水寒不再次愤恨在心呢? 在跟着钟小于回轻尘谷的路上,易水寒还一路牢骚未断,听得耳朵起老茧的钟小于才发现,其实,在爱牢骚这一方面,这易水寒跟庞宸竟是有相似之处的。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炼鼎 回到了轻尘谷的山洞时,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没有见到庞宸的身影,只有那在树上互相逐跃着嬉戏的跂踵与小怪,见到他们回来,小怪一下跳到了钟小于的怀里,亲热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那娘娘腔去哪里了?”易水寒转身四处望了望,看到平日炼药的小鼎那地方却是熄了火,于是走过去,摸了摸鼎身,发现是冰凉的。 “师兄大概是去了炼那朱厌了!”钟小于抱着小怪,却马上想了起来。 “是么?”易水寒一听朱厌,眼睛便发亮,“那家伙还有别处炼药的地方么?” 钟小于点点头。庞宸炼药的地方却是有两处,一处自然是山洞前的这个小鼎石灶了,另一个却在大约五十里开外的树林里。不过,虽然钟小于知道这庞宸有另一炼药之处,亦跟那庞宸去过几次,却是被庞宸勒令离开那地方十丈不准靠近,所以钟小于只远远地看过那庞宸将从谷外抓回的妖物恶兽放入鼎中,却是没有认真地看过那大鼎里究竟有什么,而且庞宸警告过,若无他的允许,他不得擅自去那大鼎炼药之处,故钟小于却是从没有孤身一人前往过。 “呵,那家伙也许是在炼什么怪药吧?”越听钟小于说得神秘,易水寒越来兴致,“走,小于,咱们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不怕师兄会生气吗?”钟小于迟疑。 “难道你不想看看那家伙拿朱厌能炼出什么药么?”易水寒怂恿,“要是娘娘腔炼不出药的话,我们可以将那朱厌再封印到卷轴里,不好么?” 钟小于想了许久,最后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也可以说是在易水寒的威逼利诱之下),终于点了点头,带着那易水寒去了那庞宸炼药的另一处。 那庞宸炼药的地方,周围却是一片奇怪的树林,那些树均是些长得不高的藤状树,枝叶相当繁茂,数不穷尽的树枝尖端儿一个一个高高低低地冒了出来,远看的话还会以为那些伸展向蓝天的枝叶,是从地底下钻出的手臂,而那树干却是由千万条细幼的枝干扭曲盘缠而成,也许不能说它们是树,但亦不像藤,藤蔓伸或下垂,此树的树枝虽像一根一根的藤,却如坚硬的竹干,直指苍穹。 从这片怪树林进去,便是一片空地,那刚接近那片空地,便闻到了一股相当浓郁的药材味,而空中亦弥漫着这股气味,而空地一侧架起的是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大鼎,鼎下没入地内,见不到鼎底,鼎身周围那正焚烧着的,看样子不大像树枝木材,倒更像是前些日子庞宸采摘回来的药草,难怪空气中会有药味。 易水寒和钟小于走到了那大鼎旁边,才看清楚那青色的鼎身上却是刻满了古朴奇特的花纹造型,而且那间或有如针孔般大小的漏洞,透出细微的青光。钟小于正呆呆地看着这鼎面,易水寒却是已经一跃跳上了鼎盖上。 “水寒,你要做什么?”钟小于见易水寒伸手便去揭那鼎盖,慌忙大叫。 “想看看这家伙在鼎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那朱厌是不是亦在里面。”易水寒说着,却是用尽全身力气,亦不能挪动那鼎盖纹毫。 钟小于亦跳了上去,看到那鼎盖上亦同鼎身一样,刻满了花纹,见易水寒揭得吃力,于是也伸手帮他一把,合两人之力,终于勉强移动了那鼎盖,慢慢将其移到了一边,这样,居高而望,鼎内的情形却是一览无余,这一看,却是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鼎内此刻放置的,正是才擒获的朱厌,不过那朱厌此刻却是只剩下半个身子,那髋骨以下竟都变成了森森白骨,而且那双膝下均不见了,那变成白骨的两膑,亦如融化的冰雪般,缓缓流出混浊的白色液体,这白色液体与那朱厌上身流出的红色血液,都流到了鼎内壁上。内壁上刻着的,却是那犹如千丝万缕沟壑,它们顺着这些沟壑,慢慢流到鼎底,从鼎底那五个犹如梅花的孔中流了下去。 失去了下身的朱厌,竟是还尚存一丝气息,见那鼎盖挪开,勉强抬头,一双变红的怒眼直瞪钟小于和易水寒,低哑地撕叫,却是失去了之前的威勇。在那朱厌身边,还有残存着许多零落的白骨,亦有头骨,依稀可辨都是些妖兽的头颅,钟小于只觉得腥臭扑鼻,哇地一声便掉头呕吐起来。 那亦觉心寒的易水寒,却是赶紧将鼎盖重新盖上,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落到地上的两人,许久,才平复了心情,钟小于对刚才见到的惨象还是心有余悸,抹了一把汗,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易水寒说,“师兄他,师兄他,究竟,在炼什么药?” “不知道!”易水寒摇头,却是很快冷静下来,“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娘娘腔,绝对不是善类!” “可是——”钟小于下意识地想为庞宸辩护,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哼,我们去找他问个明白!”易水寒说着,转头望了一眼那大鼎,心头竟没来由地冒出一股恐慌。 钟小于刚要说什么,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吱呀一声,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易水寒扯起身子瞬间跃到了最近的矮树丛里,趴在地上隐藏了起来。 幸亏那矮树丛枝叶不是一般的繁茂,把两个人的身子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那钟小于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看那易水寒,亦是一脸紧张。躲在树丛里,只听到那吱呀声过后,有一个轻微的脚步在移动,大约走了十步的样子,稍稍停了下来,而后,却是听到了矮树丛里传来了枝叶摩擦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微弱,大概是越走越远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那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易水寒和钟小于总算缓了一口气,钟小于看着脸色青白的易水寒,迟疑地问,“是,是师兄么?” 易水寒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看到原本应该缠绕在干上的树枝,竟然将自己的脚踝缠了起来,而且还伸长着往双腿上环匝蔓延。 “不,不好!”易水寒暗叫糟糕,抽出小刀慌忙在那树枝缠绕到腰身之前将其割断,再看那钟小于,亦是被树枝缠绕得满身枝叶,于是亦赶紧将其身上的树枝逐条割开,将钟小于拉了出去。那被割断的树枝似乎是不甘心般,竟然数十条一起伸长了直抓向两人,见那两人落到了大鼎周围的空地上才作罢,又缩回去变成坚硬不动指天的树枝。 “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易水寒看看周围的矮树林,忽觉那根根树枝,竟都是诡异夺命的凶器。 “不,不清楚。”钟小于却是惊魂未定,“以前,我跟师兄来过这里好几次,但是,但是都没有发生过这么奇怪的事。” 易水寒看了钟小于半天,这才在周围巡视起来。 “水寒?”钟小于见那易水寒若有所思地在空地上踱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在那大鼎旁边停下,而后直向后走了十步,再停下,不停张望着,觉得奇怪,“水寒,你在做什么?” “那庞宸既然在这里用着劳么子的大鼎炼药,又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忽然出现,这附近肯定有古怪。”易水寒重新走到大鼎前,换了个方向又走了十步,却依然没发现什么,于是再重新尝试。 “可是,水寒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钟小于依然不解。 “那家伙出来以后,脚步声不是消失了一会儿才再响起么?大概是在这鼎边停了一下才离开的,只要按照他的步子,在鼎附近走上十步,也许便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了!”易水寒说着,再试了一次。 钟小于恍然大悟,见那易水寒还是没什么发现,再次回到鼎边,忽然想起什么,提醒,“水寒,师兄的步子应该比我们的大步才对。” 易水寒亦是一拍脑袋,重新计量,在东面走了大约十二三步左右,果然发现了异常的地方。那却是个隐藏在树丛里五寸见方的石砖,虽然上面凌乱地散落了些枯草干枝,却是与别处均是泥土的地面不同。想那庞宸亦是无特意掩藏这秘地,否则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如此大意地让这石砖暴露于地上。 钟小于与易水寒蹲在那石砖附近,伸手在上面摸索着,没过多久,钟小于感觉到手碰触到了一个突起的棱角,拿开手一看,却是是凸起的圆形符号,原本应该是隐匿于石砖上的,感应到钟小于手掌上的体温,却隐隐浮现了出来,上面刻有一只八只脚的蜘蛛图案。看着那张牙舞爪般的蜘蛛,钟小于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两跳,他看了一眼易水寒,见易水寒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用手按了下去,那石砖竟是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易水寒与钟小于对视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钟小于迟疑了一下,亦跳了下去。 第二卷 第六十章 石室女人 甫一进洞口,却觉得阴森森地寒气逼人。钟小于与易水寒落地踏上实实的石地,站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暗室内的昏暗以后,才依稀辨认着石路,摸索着慢慢往前走。这室内之路却不知道是谁人用岩石砌成的,那暗室的墙壁摸上去却是疙瘩不平。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那弯弯绕绕的路却是转了个方向,仿佛是又重新引导着入了石室内的人折返了回去。两人又走了五十来米的样子,眼前出现了三个入口,均如普通门般大小,似乎是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的。钟小于和易水寒看着那三个入口,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按说那庞尘先前既是从这里出来,那便必有一个入口是安全的,其余两个的话,八成是陷阱。”易水寒分别朝那三个入口看了看,亦是犹豫不决,然后朝钟小于笑了笑,“小于你来决定我们进哪一个入口吧?你的运气一向都这么好。” 钟小于却是干笑两声,“这办法不怎么行得通啊!” “是么?我倒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歹比我们胡乱选一个强。”易水寒说着,无奈地看着那三个入口,“这个时候,要是直觉准的话,便能省去许多事了。” 钟小于亦定定地看着那三个入口,而后却是在左边那个入口停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入口,钟小于直觉地就似乎看到有股白色冷气直从那深处涌了上来,于是指着那个入口说,“我,觉得那个入口,好像有什么在涌上来。” 易水寒亦朝那山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亦觉得,那入口里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那么,要下去吗?”钟小于咕咚一声咽下好大一口口水,问。 “不入虎穴,蔫得虎子。”易水寒点头,半带兴奋半带不安,“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没理由这么轻易放弃。” 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那左边的入口,进了那入口处没走多远,眼前看到了一条白色石头修筑的石阶,斜斜的通向下面,深处更是透着冰冷的寒意。借着那白色石头的余光,那钟小于和易水寒总算看清了这处暗室内的环境,均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许多在地面上看到的藤状树枝,竟是纷纷从石室顶上破土而入,交错缠绕在前面的道路上,而后钻进了石室的地板,往下长去,而有些却是一直往入口深处蜿蜒而去,直到视线尽头。 钟小于和易水寒想起差点被这藤状树枝缠住,不由有点担心,小心翼翼走上去,伸手触了触,那树枝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在那树枝狭小的空隙间勉强穿行。 这地下的藤状树枝的数量却是惊人,走了许久,还是身在这一片树林间,也许这么说并不正确,因为树长在地上的部分,才叫树枝,这地底的部分,该叫树根才对,不过这树根与地面的树枝却是毫无二致。易水寒见这古怪的树根,却是相当不快,若不是这古怪的室内隐隐藏着危险,恐怕早已按捺不住火气了。 “水寒!”走在后面的钟小于忽然惊叫了一声,吓了易水寒出了一额头的汗,以为钟小于出了什么事,转身看时才发现那钟小于却是满脸惊愕与恐惧,“你看!”钟小于手上的元司南,竟然是白黄绿蓝光不停闪烁,就连那紫色玉石与黑色玉石,亦不停的熄熄灭灭。那易水寒的元司南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现象。 到底是甲级,乙级,丙级,还是丁级,这石室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妖物恶兽?竟然连那掌门所说的遇到过甲,以及超甲的恶兽的时候才起反应的紫色玉石与黑色玉石亦起了变化,难不成,这石室里的,竟是他们难以想象的魔物? 这是心惊胆跳的两人此时心里所剩下的想法。 “我我们,还要往前走么?”钟小于胆怯得连声音都走了样。 易水寒这个时候亦显得犹豫,两人都记得,那慧道真人说过,这四山之境是绝没有过甲的妖物的,万一意外碰上了,逃为上策,因为才进入第二阶段修炼的他们,绝对不会是它们的对手! 那易水寒额头上冷汗直冒,看着等着自己回答的钟小于,咬咬牙,“走,一定要查个清楚!” “可是——” 没等钟小于摇头,易水寒又说,“别忘了,如果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凶险,我们便按那红色的玉石不就得了?”说着,却是自我安慰般抬起自己的元司南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走吧,小于,应该不远了!” 寒冷的白雾,已经越变越浓,而后在眼前形成一股如螺旋般的旋涡。易水寒与钟小于,便站在了那旋涡中间。只是就站在前面,已经感觉到那白雾的冰寒,不知道这呈旋涡形状飘逸而出的白雾的里面那一边,又是如何的低温? 易水寒只稍稍停留了一会儿,毅然冲了进去,而钟小于,本就吓得惊心,已萌退意,这时候见易水寒冲进去,却是大喊了一声,亦无法接受只有自己单身而回,他咬咬牙,心一横地冲了过去。 如果说前面的情景让他们吃惊,那么,雾后的世界却让他们瞠目。偌大的一间用大块的岩石围成的空间,竟都布满之前所看到了藤状树根,每一根的末端,居然都是朝着中间那处被众多树根缠绕扭结在一起护着的没有盖的石棺上,那上千万根的树根缠绕而上悬在半空中,仿佛就是一虬须百结的老树,在接近室顶的时候,那些树根却又分开了往上伸展,也许通到了地面,就是他们在大鼎周围所看到了矮树丛林了。而被千万根树根缠绕着的石棺,却是洁白如玉。不仅如此,自那过了白雾后的地面,无一处不是用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只是那白玉石棺里却不断地飘出浓浓的雾气,带着无法抵御的寒冷。 惊愕的钟小于跟在慢慢走近那石棺的易水寒后面,警惕地注意着石室内的动静。那手上的元司南,亦是像之前那样六色凌乱无章而闪,只是变换更加频繁和激烈。那易水寒走到了石棺旁边,稍稍伸出头去,看到了石棺里竟是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小于!”易水寒看着那女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钟小于这个时候,亦看到了棺里的女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衣裳面容娟好的年轻女子,肤色如雪般凝白,却是闭着双眼,那神情安详得仿若是刚睡过去一样。若不是那身黑色的衣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钟小于当真以为自己是遇上了仙子。 她是谁?怎么会躺在这里? 两个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当注意到那白雾竟是从女子身下散发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低下头,终于发现那石棺里,竟然是放着一块与白玉石棺一般大小的冰。而这冰,却正是散发白雾与寒气的来源。 钟小于和易水寒愣了愣,而后均是不惑地互相看着。 “水寒,你说,她,她为什么躺在冰上?”钟小于问着,而后看到那女人胸前放着的,也是一块白玉,看起来眼熟,他再想想,忽然想起来是朱厌原本带在身上的那块玉,后被庞宸拿走了,便放到这来了么?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曾经听人说过,世界上有一种千年寒冰,可以寒气保护重伤垂危或者是死去的人,制止伤患恶化。”易水寒看了一眼那白玉,两眼却是直瞪着那棺底的冰块。 “如果是重伤的人,也说得过去,可是,如果已经死去了,再用寒冰保护,那不是没用了吗?”钟小于不明白,又看了一眼那女人,可是再怎么看,也不觉得棺里的人有受重伤的样子,更不像是死去的人。 “有些在生的人因为对死去的人无法忘怀,所以也会用这种方法留住死者的音容相貌。”易水寒这么说着的时候,亦看着那石棺里的女人,“这女人不论是受了重伤,还是已经死去,都一定是另外有人把她放进这白玉石棺的。而且,看她那块玉,肯定是娘娘腔放的。” “是师兄?”钟小于惊讶着,呆呆地看着那女人,却发现了更让他结舌的事,“水寒,你看看,有好多的气,流进她的皮肤里了!” 不仅是鼻子,两人现在才发现,那每一根藤根,从其末端居然都伸出了如银丝的线,线末居然都连到了那女人身上,而隐隐散着的微弱的气,亦随线牵引,流到了那女人身上,而后溶入进去。其中最粗的一条,却是悬着而上的千万条树根纠结在一起的树干,从那树干上流下的气,刚好对准的就是那女人的心脏位置。两人愕然地抬头,却看到了那树根纠结的树干竟是中空的,露出了青色的花纹。看起来很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钟小于和易水寒只稍稍想了想,便一起大叫了起来,是大鼎,是那庞宸炼药的大鼎!他们之前所看到的青色大鼎,鼎身上便是这奇特的花纹。他们再看得仔细些的时候,便看到了隐隐有如一朵五瓣梅状的五个孔,此时却只有一孔泄下一丝一丝飘而若无的气。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再生之术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钟小于却是被弄糊涂了,喃喃地问,“师兄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庞宸那家伙!太胆大妄为了!”仰着头依然望着那朵五瓣梅花的易水寒说着,却是一字一句逼出来的。 “水寒?”钟小于看着易水寒铁青的脸,却又是吓了一跳,“水寒,你说什么?” “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过,韩陵门下有一门禁术,那禁术的成功,却是要牺牲许多的性命的。”易水寒低下头来,看着那女人,“以前,曾经有人痴心妄想要学得此禁术,结果却是使人间生灵涂炭,百年众生皆如坠地狱,后来却是用了无数正道勇士的性命,才终止了这个禁术,而那个打破禁忌的人的灵魂,亦被勇士们封印了起来,永世不得轮回。” 钟小于听得胆跳,“你,你要说,师兄,师兄也在施展这种禁术吗?那,那是什么禁术?” 易水寒看着钟小于,缓缓说了出来,“再生术!” “再生术?” “没错,便是一种以他人之气延续生命的法术。世间万物以气存,循环于五常空间,而我们人体亦是如此。世间诞生,进化,盖有金,木,水,火,土,以此五基元而世界生,生物长,人类体内亦是如此。虽韩陵修炼,皆称人体内之元气皆有特性,或金常,或木常,其实人体却亦是五常共存,只是因为各人体质差异,所体现出来的气性,或偏重于金常,或偏重于木常,而其他各常,却在人体内微弱存在所致。根据这个道理,若人死后,肉身不坏,只要能有适当的五常之气注入,那死去的体内便能如世间万物一般重新制造生机,死人便能起死回生,此谓再生。” “能让死人重新再生,不好么?” “问题是那能催动死去的肉身体内的生机,需要五常之气齐备,而且,那所必备的五常之气,究竟需要多少,却是个未知之数,不过,根据之前那人尝试再生术时所发生的一切,足以说明,若是要施行再生术,却是需要夺取大量的五常之气的,气从何处而来?首先自然是那修为高深之人,若取走了高深之人的气后亦不足够,那就取次之的人的气,再不够,于是寻找次次之,再次之,最后便到了那手无寸铁,不识炼气的普通人身上了。”易水寒越说,脸色却是越冷峻,“要知道,气是命之根本,被人取走气的同时,亦是被人取走了性命。为了让一个死人复活,则需要数以万计的人命,你还觉得值么?” 钟小于哑然。 易水寒说着,却是抽出了短剑。 “你想做什么?” “我不管庞宸到底是不是想要施展再生术,只是,为防那庞宸日后可能为祸人间,今日只好截断这气之线,让这女人死得一了百了。”易水寒说着,却是缓缓将短剑出鞘,露出寒光闪闪的剑刃。 “水寒,不行。要是师兄的本意,并不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跟师兄说?”钟小于却是慌忙拦在了易水寒身前,“即使要这么做,也必须先问清楚师兄才对。” “小于,防范于未然你懂么?”易水寒说着,却是拉开了钟小于,挥剑便朝那女人刺去。那剑还未伸入石棺,那石棺下面的白玉砖竟是自己动了起来,整间石室发出了嘎咂嘎咂的声音,而后,那石棺下竟是出现了一个黑得触目心惊的图案,不,并不是图案,而是一只的黑色蜘蛛,八只脚的巨型蜘蛛,蜘蛛的身子,正好驮着石棺上的女人。而那些树根,竟是自主地飞快地往下伸长,而后将那石棺紧紧缠绕起来,护得密不透风,让人从外面再看不到那女人一眼。 而同时,钟小于和易水寒手上的元司南,却是又开始六色变幻闪烁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怪物便是这黑色的蜘蛛吗?”易水寒啧了一声,却是用短剑朝其中一只蜘蛛腿上飞快地刺去。 易水寒快,另一个人却更快,只是一秒,有个如蛇般的影子便朝易水寒的短剑袭击了过来,没料到的易水寒以为自己要糟暗算,定睛看时却是发现那蛇般的影子竟是一树根,如绳子般捆住了自己的手和短剑,而后却是将他的短剑击飞了,他人亦不得不退后了几步,同时听到了钟小于又惊又喜地大喊:“师兄!”便知道,这是那庞宸的杰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后面的庞宸,却是一改往日的温和与慵懒,脸色阴沉地,没有发一言,首先却是缓缓地走向那石棺那边,每走一步,从其身上发出的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易水寒浑身汗毛竖起。 “师师兄!”钟小于亦从庞宸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迫力,却是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挡住了那庞宸,却被庞宸不发一言地挥手一推,直将其摔到了那石室壁边。 易水寒看着被击中的钟小于,暗自却是提高了戒备,死死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庞宸。 那庞宸走到了易水寒身边,却是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那被无数树根缠绕着的石棺前,那树根在庞宸站定于石棺前的那一刻,竟然是自动地缩了回去,重新露出可里面那黑衣佳人。见到里面的女人安然无恙,那庞宸的脸色温和了下来,而后,却是伏在了石棺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那女人的黑发。 “师兄!”撞在了石壁上的钟小于,站了起来,忍着痛向易水寒那边走去。 “庞宸,说,你是在施展再生术么?”易水寒看那庞宸对那女人的紧张,心里亦是一紧。从元司南发出警告那一刻起,他便直觉这里却是隐藏着什么,一开始,他以为是那些古怪的树根,但很明显不是,因为如果这些树根有问题的话,在地面遇上它们的时候,元司南便应该发出预警才对,接着,他以为是那躺在石棺里的女人,可是,那女人似乎并无法动弹,否则,从他与钟小于刚进石室那一刻,那女人没可能毫无动作,况且,再怎么看,那女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死人,刚才,他又以为真正的怪物是那蜘蛛,可是,直到现在,那蜘蛛亦是毫无动静,那么,如果石室里真的存在着怪物,现在有可能的,就只有庞宸了! 这么一想的时候,易水寒对那庞宸的警戒,却是又提高了许多,紧紧抓着从怀里拿出的扇子,缓缓展了开来。 那庞宸的视线从女人脸上移开,看向易水寒,眼睛落到那扇子上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竟是痛苦的神情,而后很快又回复了冷静,冷冷地说,“防范于未然吗?果然像是易家作风!” “你别岔开话题,我说,你对那女人,是在施展再生术么?”易水寒亦是冷冷地说着,防备着那庞宸随时可能发出的攻击。 “哈哈哈哈!如果是,也是你们易家的人逼的。”庞宸笑着,竟有着无尽的悲怅。 “什么意思?”易水寒一怔,却是如坠迷雾,“姓庞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宸眼睛里却是发出无比的寒意,看着那易水寒,就仿佛在看着多年前的易水清,他的脸容抽动了许久,“你那清姐姐,在你进四山之境前,什么也没有跟你提么?” “什么?这跟我清姐姐有什么关系?”易水寒皱起了眉头。 “哈哈,也对,易家的人,都自以为是除妖驱魔的正道之士,这等小事,却是不足为人所谈起的吧?她怎么可能会把这件事跟人说呢?”庞宸又是悲叹地笑了起来。 “庞宸,把话说明白一点!”易水寒听这庞宸之意,竟是与自己姐姐有莫大的关系,出声大呵。 “易水寒,我告诉你!”庞宸看着石棺里的女人,慢慢而又沉痛地说得清晰:“这棺里躺着的人,是我庞宸一生至爱的人,而她,却是死于你清姐姐剑下的,若是我要施展再生术,亦是你清姐姐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做的。” 钟小于大惊得无法动作,易水寒却如遭电击,脸色一下惨白,望了那女人一眼,再看回庞宸,“胡说,我清姐姐绝不会做此等绝义之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知道么?你手上那把扇子,却是她交给你的吧?”庞宸冷然一哼,再问。 易水寒脸色再一变,咬着下唇没有做声。 “知道她为什么会把那扇子交与你么?那是因为,那把扇子,原本便是我赠与她的,她却是怕你进这四山之境,恐会与我偶遇,害怕我因往日怨恨加害于你,故而才交这扇子给你做防身之用的吧?或者是,希望我看在往日的情谊份上,饶你一命?”庞宸说着,语气里却是相当轻蔑。 “胡说!不许你诬蔑我清姐姐!”易水寒说着,却是挥舞着扇子朝那庞宸劈去,庞宸只轻移身子便避开了,反手将那易水寒抓着扇子的右手却是轻易扣住了,将他差点跌入石棺的身子抽了回来。 “别再打扰我的芝尔,你这易家的杂碎!”庞宸说着,却是一拳击中易水寒的腹部,易水寒只觉巨痛自腹中袭来,而后浑身抽搐着弯下腰去,扇子却是跌落在了地上,易水寒趴在玉石地上惨咳两声,喷出几口淤血。 “水寒!”一直呆楞在一边的钟小于,却是回过神来了,赶紧冲了过去,还没靠近,却被庞宸再一脚踢飞了出去。而后,庞宸弯腰,抓着易水寒的头发,将其提了起来:“你知道么?我庞宸,可是从来都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记的人。当年那易水清杀了我的芝尔一走了之,我却是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如今,她的宝贝弟弟亲自送上门来,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庞宸说着,连番在易水寒身上打了几拳。 “呜!”易水寒用双手抵挡着那庞宸的连击,却是徒然,只发出痛击后的惨叫。 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疑惑 那庞宸若发疯般在易水寒身上狠捶几十下后,却是手一松,另一手抓着他的衣襟抛开将其砸到了石壁上。 “水寒,师兄!”在一旁的钟小于焦急地喊着,冲了过去,中途却被庞宸拦下,亦踢一脚,将其亦摔在了易水寒那处。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易水寒,疼痛的意识中,却是忆起了当日那易水清将那扇子给予自己的情景。 那天,到临风山责难李世容的时候,知道自己敲诈李柿轩的银两去下注的清姐姐,毫不客气地亦是拳脚教训了一顿,本以为能讨个说法的易水寒碰了一鼻子灰,刚要灰溜溜地离开,那易水清却是从后面叫住了他。 “怎么了?还教训得我不够么?”易水寒半乜斜着青肿起一边的眼,不怎么服气地说。 “你,要进四山之境了吧?”易水清眼带忧虑。 “当然了,虽然被那疯婆子害得失去争夺魁首的机会,不过四山之境,却是非进不可的。”易水寒朝姐姐竖起了大拇指,得意,“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像你一样,只用两年的时间,不,也许只用一年半的时间,或许更快,完成在那四山之境的修炼。” “是吗?”易水清却是丝毫没有替弟弟喜悦的意思,反而是叹了口气,而后从水袖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扔给了弟弟,“在四山之境,也许这用得着。” “什么?”易水寒慌忙接了过来,还以为姐姐会送什么好东西给自己,定睛看时发现是一把扇子的时候,却是大失所望,“什么劳么子的扇子?这是那些娘娘腔们才用的玩意,我不要。” “什么?”易水清柳眉横竖。 “我说我易水寒不用娘娘腔们的玩意,我才不要整天抓着个扇子!”易水寒说着,将扇子扔回给易水清,“哼,破坏我形象!”说着抓抓头发,刚要往山下跳,却是被易水清揪着后衣领提了回去。 “呀呀,清姐姐,做甚么啊?”易水寒刚要抗议,被易水清在头上重重捶了一拳,而后将扇子塞进了他怀里,这才松开了他,易水寒无奈,“为什么我一定就要这把扇子么?” “水寒!”易水清迟疑了一下,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想,在四山之境,也许你会遇见一个人!” “谁?”易水寒一愣。 “那个人,也许会加害于你!”易水清没有回答易水寒,却是轻轻说了下去,“所以,到时候,这把扇子,或许能救你一命。” “呵,什么加害啊,说不定是我把他给做掉了!”易水寒说着,将双手放在了脑后,自傲地说,“不管他是什么人,我易家的人岂是容易对付的。”“是啊!”易水清微微一笑,摸了摸易水寒的头,而后又叹了口气,“可是,如果真的遇上了,我希望,不管是他,还是你,都给对方留一条生路。” “清姐姐怎么说得这么严重,他到底是谁?”易水汉忍不住好奇地问。 “以后,你遇上的时候,自会知道!”易水清苦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让那易水寒下山去,见那易水寒刚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叫住了他,“水寒?” “什么?”易水寒再次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姐姐,却发现她脸上竟是带着一舍,还有满目的哀愁,以为她是替自己那四山之境的修炼担忧,于是裂嘴一笑,“清姐姐,放心吧,我是你弟弟呢!不会让你失望的。” “恩!”易水清勉强笑了笑,“水寒,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的话,自己要小心啊,千万不可以逞强!” “是,是!”易水寒应着,用那扇子挠了挠后背,飞跃下山。 也就是说,眼前这庞宸,便是当日姐姐所指的那自己也许会遇上的人么?易水寒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唾了一口血,看着那满身杀气的庞宸,再看看石棺里的女人。 姐姐,当真杀死了那女人?所以才害怕这庞宸找自己复仇么? 不对,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易水寒才刚要怀疑易水清,却又赶紧摇头否认。 不可能的,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见庞宸再次动作,却是双手运气结印,易水寒刚要有所动作,那石室里的许多树根,竟是纷纷变长了朝易水寒这边伸来,易水寒刚要跃起已是来不及了,被那树根死死地缠住了身子,而后箍扎入肉,随着易水寒一声惨叫,那被树根勒住的地方,竟是纷纷渗出了丝丝鲜血。 庞宸狞笑着,走到了被树根抓住的易水寒跟前,低下头去,伸出右手,点在了胸膛上,只是那么一点,从那庞宸背后伸来了一末端如刀半尖锐的树根,朝那庞宸点过的地方戳了进去。 啊!易水寒身子抽搐了一下,看着那树根没入身体的地方,喷出了血,沾染到了庞宸的脸上。 庞宸那张扭曲的脸上,却是难以掩饰地兴奋,他伸出舌头舔一下溅在脸上的血丝,嘿嘿笑了起来,手指却是指到了那心脏的地方:“这里,还在跳动着吧?” 易水寒的身体,感觉到迫人的危机,忽然不自觉地抽动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我要让若木,一根一根地从这里扎进去,等你的心脏,都扎满了若木的时候,才让你充满绝望地死去!”庞宸说着, 食指缓缓伸直,点了点那易水寒的心脏,从他后面,亦同时伸来了一支尖锐的树根,即是他口中的若木。 啧!易水寒只觉得恐惧得全身毛孔收缩了起来。他却是从来没有遇过如此狼狈的局面,想动弹,身子却是被若木捆得正挣扎不得,眼看那若木即将扎入胸膛,易水寒冷汗直冒,不由得闭上双眼,单等着那若木钻入心脏的一刻,却感觉到一股风势猛然而至,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却是钟小于奔到了自己身前,一手抓住了那若木,另一只手却是喝然出拳,那没有提防的庞宸,在这意想不到的攻击下亦后退了几步,诧异地看着钟小于。见他转身便要割去绑着易水寒的若木,冷笑了一声,那若木却是带着易水寒离开了地面,缓缓升到了空中。 “水寒!”钟小于张大眼睛看着若木将易水寒带到空中,转身气愤地看着庞宸,“师兄,快放水寒下来。” “你最好少管闲事,想让我也一并收拾掉你么?”庞宸说着,手一扬,钟小于背后伸长过来四支若木,将其双手双脚缚了起来,这才望着被提悬上空中的易水寒,冷笑,“这次,就让你尝尝三箭穿心的滋味!” “师兄!”钟小于没想到平日温和的庞宸,如此恶毒狠辣,又惊又急,仰头看着那易水寒前面的三支若木凌厉刺去,双眼怒睁,大喊,“给我停下!” 那声音却是如青天霹雳炸开在了石室,那三支若木,却是奇迹般地停在了空中,就那样悬在易水寒的胸膛之前。 易水寒惊愕地看着停于眼下的若木,往下望向钟小于,视线移过之处,却是看到了石棺内的那名女子,脸色竟浮出先困惑后惊讶最后释然的表情,将牙却是一咬。 “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庞宸看着那空中停住的若木,一双发红的眼睛瞪着钟小于,“原来,你已经真识得了控之术了么?” 钟小于望着那若木刺向易水寒的时候,心里只想不能让它们真刺进易水寒体内,无奈自己身不能动,只能干看着那万恶的若木,却没想到,其身上所溢之气,感应其念,却是应声飘去了若木之上,竟是将那树根拦了下来。这个时候,亦觉得意外的钟小于,望着空中被自己定住的若木,喃喃:“原来,这就是我的控之术!” “没错,控之术,即是以炼气操控他物,不过,凭这么浅薄的修为,当真以为可以操控得了我以强之术催化的树根么?”庞宸说着,双手再运气结符,将那空中悬浮着的若木牵引至钟小于处,眼看钟小于亦要像那易水寒一样,被那若木重重钳缚起来,在若木形成包围之前,一个黑影从空中掉了下来, 刚好站在了钟小于面前,飞快地以手断那缚手缚脚的若木后,却是一手撑地,连喝几声,旋转双腿,将那围过来的若木踢得断枝折根,凌乱飞起于空中。只一会儿,那若木却是如面条般被削落到了白玉砖上,将一片皎洁的地面弄得杂乱狼籍。 “水寒,你,你没事?”钟小于见晃动的人影停下,高兴地叫了起来。 庞宸看着落于地面的易水寒,再看看那还悬于空中的之前缠绕着他的若木。那众多若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如棉絮般软软地都垂了下来。 “变之术么?”庞宸说着,重新盯着易水寒,“对呢,擒获那朱厌的时候,你施展的,正是变之术!” “哼,娘娘腔,之前被你占了那么多便宜,接下来我可要翻倍的拿回来。”易水寒说着,从兜里拿出一粒红灵丸,吞了进去,而后伸展了一下四肢,呼了一口气,才站定了看着庞宸,“来吧,我不会再客气了!” 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蜘蛛妖 听那易水寒放言不客气,庞宸不以为惧,却是轻蔑一笑,“易家的人,都是这么自大的么?刚才还被我的若木缠绕得简直要魂飞魄散——” “你说什么呢娘娘腔!”没等庞宸说完,易水寒便打断了他的话,“之前我不对你下手,却是看在清姐姐的份上呢!要不是进四山之境前他嘱咐我要对你留条生路,我一早便做掉你了!” “是么?”庞宸又是轻蔑地大笑几声,“你们易家的人杀了人,亦还是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真让庞某人佩服。” “你给我闭嘴。”易水寒恶狠狠地直斥,“刚才我在那里,都看清楚了!”说着,易水寒伸手指着那空中已然变软趴的树根,“什么清姐姐杀了人?根本就是你这娘娘腔在信口雌黄。”又指着那石棺:“那里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人,不过是只妖物罢了,那巨大的黑蜘蛛,便是她的本体吧?”而后,看住了庞宸,“既然它是妖的话,不但我清姐姐能杀它,若它当初未被清姐姐杀死,现在遇上我,亦会死于我手下。所以,我清姐姐并没有杀人!” “果然是易家的人会说的推辞。”庞宸耳听易水寒一口一个妖物,脸色渐渐由惨白转为铁青,“人是什么?不就是披着一张貌似生物灵长的破皮的猴子罢了。无论植物,还是动物,只要能披上这层皮,谁都能是个人!” “胡说什么?人便是人,怎可以与那下等生物混为一谈?”易水寒反驳。 “人又如何?在人当中,不也是有许多禽兽不如之辈么?虽有一张人皮,却是暗藏毒蝎之心,狼豺之行,比这人口中所谓的恶兽妖物,又好得了多少?” “人懂炼气,物亦懂炼气,甚至那物的修为,比那为尘世琐事所苦恼之可笑之人要来得高深。而以为身高一等的人,不仅将这识炼气之物视为妖魔恶怪,将其赶入绝地,更是以追杀封印这些炼气之物为提升自己修为之道,这与禽兽之举,又有何区别?” “人炼气,势达,便可成神成仙,物炼气,达势,却要先成人,再达仙,这本来却比人来得艰辛,而对已炼化成人的物,却斥为妖人,将其赶尽杀绝,这也合理吗?” 对庞宸的连番责难,易水寒亦是冷笑。“那只能怪它是妖,不是人!只能成为妖孽,只能为人诛之。” “是么?这就是理由?这就是你们易家人的理由?”庞宸苦笑了起来,脸上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布满了泪痕,“我的芝尔,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杀过一个人,只求能在这四山之境安静地活下去,而你们,就以这个荒谬的理由杀了她?让她花尽千年辛苦炼成的人形毁于一旦,还要夺她性命?这公道吗?公道吗?” “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的。”易水寒看着庞宸,轻哼,“口上这么说着公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你拿来了炼药的轻尘谷内的那些妖恶兽物?照你如此说来的话,那孜鱼,那谎言泥鳅,还有那朱厌,怎么不见你对它们说公道呢?” “哼!”庞宸敛容,却是凄然一笑,“没错,我吃那孜鱼的蛋,杀那谎言泥鳅,炼那朱厌,可是,这亦不是人所热衷的吗?强食弱肉,这不仅在人间,在这四山之境,还有那南荒,亦都是一样的道理吧?” “所以,那只蜘蛛妖被我清姐姐所杀,只能说明是它能力不济,亦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那你又为何如此耿耿于怀呢?”易水寒却是咄咄逼人。 “因为芝尔是我要保护的人,可恨那易水清,却是趁我不在之时,暗算了芝尔,我不服。”庞宸却是低吼了起来,“更让人恼火的是,之后却是一走了之,让我连给芝尔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这只能说明你修为未足,否则你大可以离开这四山之境,去寻我清姐姐报仇!”易水寒轻视,“可惜,你却是不敢去找我那清姐姐,只能缩在这四山之境炼你那劳么子的药。” “胡说,谁说我不如她了?”庞宸勃然大怒,“易水清在我,不过是只一手便可握死的小雀之辈,只是我不忍再离开我的芝尔半步而已。”说着,却又看着易水寒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既然找不到易水清,那么,找她的宝贝弟弟也一样。当初我芝尔以弱者之身死于你易水清手下,今日我便要你弟弟亦以弱者之身死于我手上。”话未必,那庞宸却是浑身炼气缠绕而升,如刮起一阵疾风将石室内的残根破枝卷得飘飞于空。 易水寒心里一声冷哼运气,浑身亦是压势威威,却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我易水寒可不甘成为弱者,你想杀我?倒是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片刻之间,那易水寒与庞宸两人竟是相向而冲,互相纠缠在了一起,但见易水寒先是双腿矫健连踢,未中,而后却是拳脚并用,只以那庞宸为中心,身动似槐虫,身活似龙形,闪如轻风退拔刀,蹿高纵远似狸猫,将其上下前后左右打了个密不透风,竟是将那庞宸打得连连后退,看那庞宸的表情,似乎是没有料这易水寒竟是如此了得,连中几击后却立即稳住了身形,见那易水寒再次袭来,却是身如游鱼,连连避过易水寒的拳掌,见那频频落空的易水寒颇有气急败坏之意,刚冷哼出声,那易水寒已蛇形而上,将其身子踢上了半空,而后亦飞蹿而上,那悬于空中的庞宸调整身形,见那易水寒冲来,却是不慌不忙脚挡掌推,看似毫无杀气,但一但抓到那易水寒的空隙,却是变掌为拳,狠毒无比地拿其性命。易水寒接连中了两拳,却觉那庞宸拳中似有千钧之力,不仅重伤骨骼,更是打散了所聚之气,亦是大觉骇然。而那庞宸,却是越战越勇,将易水寒渐渐逼到了下风,只抓住那易水寒一个破绽,竟是以掌直劈那中堂,易水寒偏移身子,勉强躲过,但那掌风却是将其脸颊上的皮,切开见肉,易水寒上一声惨叫,身形一松,那庞宸却是腿起脚落,反将那易水寒以脚崩下了地,而后一个俯冲亦跟了下去,“哈哈哈哈,易水寒,拿命来!” 落在地上的易水寒,只听得骨头折断的声音,却是暂时无法动弹,看着上面的庞宸狞笑着冲来,不甘心地单手成拳,与那庞宸之掌却是硬拼在了一起。 只听哇地一声,易水寒的身子被拳于掌之间的气劲掀翻在空中,犹如落叶飘然落地,再看那庞宸,只退了一小步,而后稳住了身子,站在地上看着那落于地上血流不止的易水寒,得意地笑了起来,“易水寒,现在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孰死?孰生?” 易水寒此刻却是觉得浑身疼痛难忍,视线模糊。刚才那一拼,却是用尽了自己的炼气,没想到那庞宸的炼气,却是远远在自己之上的,结果硬拼之下,自己被逼得元气大伤,要重新凝聚炼气,却一时没有办法动弹,易水寒看着狞笑着朝自己走来的庞宸,心里自是不甘! “怎么?现在怎么不叫了?你不是说要杀了我,杀了我的芝尔的吗?”庞宸说着,已然走到了易水寒的跟前,面容扭曲地看着易水寒,“强食弱肉,之前你是这么说的吧?以前,芝尔比易水清弱,芝尔被那易水清杀,你觉得是应该的吧?那么现在,你比我弱,是不是你被我杀亦是应该的呢?” 说完,庞宸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却是悲哀,“弱者死于强者之手,易水寒你死了亦算是死得其所吧?”说完,却是缓缓提起了手,运气凝聚,朝那易水寒的天灵盖便要拍去。 在这千钧一刻发话的,却是一直在一边吃惊而恐慌地观战的钟小于,“不对的,师兄,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庞宸冷笑着,那手却悬在那易水寒头上没有移开。 “如果,如果这世界上都是弱肉强食的话,那弱者,要怎么生存下来呢?那些强者,就一定要杀害弱者么?”钟小于听那易水寒说那师兄口中的芝尔是妖孽的时候,心里生出的,却是莫大的反感,而后,再看他们以强弱相辩,到此刻的强弱相残,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被人称为妖孽,渺小懦弱的自己,被李伯与一言保护的自己,眼见那顷刻成为弱者一方的易水寒即将死于庞宸手下,却是慌忙出言相阻。 “哼,你会这么说,便是因为你是个弱者,因为只有弱者,才会觉得被强者所食是一件不正确的事。”庞宸看那钟小于走过来,却是皱了一下眉头,“当你成为强势的一方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是这样的。”钟小于边挪动边摇头,“是的,小于是个弱者,可是,小于这个弱者,却是得到了许多强者们的帮助,才走到了今天这里。”这么说着的时候,钟小于脑海里不断闪过李伯,一言,娘和苏苏,“就是因为有他们的保护,小于才可以活到现在,所以,小于想要变强,也想要保护他们。”说到这里,钟小于停在了易水寒身边,对着庞宸,“师兄,师兄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师兄是强者,那芝尔姐姐是弱者,师兄你不也是想要保护她么?” 庞宸听钟小于一说,却是一愣,眼睛望向那石棺处,脸色稍稍温和了起来,而后却又痛苦地摇头,“可是,我保护不了她,枉我几十年修为,竟连一个人也保护不了。” “那不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只妖!”易水寒冷冷地声音却忽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庞宸与钟小于一听,均是大吃一惊。 他们对话之时,那易水寒敛神运气,发现自己竟是就落在了那扇子旁边,看到那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扇骨上,却是隐隐发出亮光。 原来如此!易水寒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运气聚合,飞速将那扇子抓了起来,刚好听得那庞宸所说之话,却是冷言相向。 “你说什么——”庞宸羞恼气怒地刚要教训那易水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却是被定住了般,他惊愕地看着那易水寒,才发现扇子回到了易水寒手上。 那扇子此刻却是没有了扇面,只剩下几根青色的扇骨,由扇骨上发出了白色的千丝万缕的线,有些甚至还沾染着易水寒的血,在那庞宸的每个穴道,甚至是每一处毛孔里,钻了进去,制约住了庞宸的炼气与行动。 “哼,形势逆转了,娘娘腔!”易水寒说着,站了起来,脸上挂起了平日的坏笑。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青骨扇 “水寒,你没事了?”钟小于显是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易水寒便恢复了过来,万分吃惊地看着他。 “小问题,对能炼气自如的我来说,那点不过是小伤而已。”易水寒说着,却又摸出了一粒红灵丸,塞到了口中。 庞宸皱着眉头看着易水寒,却一点也不吃惊,只呆呆地看着那制约着自己的白线,许久才看回易水寒,“怪物,你们易家的人,都是怪物么?” “哼,我们易家的人,自然是人,既不是怪,也不是物。”易水寒说着,抓了抓手中的扇骨,却也是意料不到地说,“没想到清姐姐送的扇子,原来是内有玄机的。” “青骨扇,本来便是天下一绝。”庞宸看着那扇骨,视线重新落到了丝丝白线上,“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这线,却是何物?”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么?”易水寒不屑。 “我跟你说过,这扇子,当初是我赠与你清姐姐的吧?其实那样说不对,应该说,这把扇子,却是我和芝尔一起,送给那易水清的。”庞宸惨然笑了起来,“那扇骨确是我寻的没错,但那缠绕于扇骨成扇面的线,却是芝尔所吐的千年蛛丝。” “胡说什么?”易水寒却是当头棒喝般叫了起来。 “当初,我决定离开你清姐姐,回到芝尔身边时,便寻了这青骨做了这扇骨,芝尔以她注入千年修为的蛛丝,修缮为扇面,使这扇子成为天下绝品。盖因青骨折合能当剑仗,蛛丝散行能当鞭使,而且,那蛛丝亦能听从主人之意潜入人体制约敌手之行,甚至从内毁坏对手筋骨脉络。”庞宸说着,却是又哈哈笑了起来,“想不到,当日她杀了芝尔,今日却教她弟弟以芝尔之物杀我,真真恶毒啊!” “一派胡言!”易水寒怒吼着,却是将那扇骨上的蛛丝,尽数除去,“还给你!” 那离扇之蛛丝,却是犹如有生命一般,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渗入了庞宸的身体,但见庞宸脸色一变,而后七窍竟是喷血而倒,只因那细细的蛛丝上,注有蜘蛛妖千年道行,此刻听从以血制令的易水寒之念,侵入庞宸之身,将其身内炼气散去,蚀其肌肤筋骨。 见那庞宸终于倒下,易水寒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却是望向了那石棺处。 “水寒,你要做什么?”刚才那一幕,看得钟小于却是心惊胆跳,这个时候见那庞宸倒下,以为事情已完,眼见易水寒神色不对,似乎还有动作,慌忙问。 “我要毁了那蜘蛛妖的人形,免得日后还有用其作恶之徒。”易水寒说着,手持那青骨开合相折,那几根青骨却是连接着成为一把剑,而后易水寒飞步冲往那石棺,欲破坏那石棺内的人体,中途却被一黑影拦了下来。是庞宸,他此刻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染,双手垂下,双腿却是勉强支撑着身子,站在了易水寒的面前,“不许你,伤害我的芝尔!” 易水寒一凛,却是想也未想,一脚将那庞宸踹到了一边,再往前去。 那庞宸却是反扑过来,以手抓住了易水寒的一脚,“不,不许过去,不许伤害,伤害芝尔。”那庞宸勉强成声,抬起那张血迹斑斑的脸,愤然而痛苦地望着易水寒,“你,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伤害芝尔。” 易水寒心里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恐惧,他再次将那庞宸踢到了一边,而后径直冲到了石棺前,举起了青骨剑。 “不行!”钟小于刚叫出声,那庞宸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却是在易水寒之前,挡下了他的青骨剑。 “师兄!”钟小于看着庞宸用整个身子护住了石棺,那青骨剑却早没入了庞宸体内,穿腹而过。 庞宸抬起头,吃力地抬头看着愕然不已地易水寒,“不许你,伤害我的芝尔!” “你——”易水寒万没料到那庞宸竟然还有力气在瞬间挡下了自己,还以身体挡下自己一剑,心中骇然。 “不许你,伤害我的芝尔!”庞宸的脸庞,早被鲜血覆盖看不清其表情,却是再喊一句,那原本悬于屋上的树根,再次纷纷伸长了下来,交错缠绕着要将那石棺护起来。 “你这娘娘腔,给我滚开!”易水寒怒喝着,一把抽出了青骨剑,要将那庞宸抓起,那庞宸却是双手紧紧扒着石棺边缘不放,护着棺内之人,眼看垂下的树枝就将那石棺护起,那易水寒一时恼怒,竟是将那青骨剑挥向那树根,霎时,树根削短,却又马上又长长,而后再次被削短,再次长长。 “混帐!”易水寒怒火攻心,却是失去理智般将那青骨剑刺向那庞宸。 “住手!”那钟小于,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亦护在了庞宸身边,双手抓住了那青骨剑。 “小于你做什么?你不知道那是妖物么?”易水寒没想到此刻那钟小于亦倒戈相向,于是怒喝。 “是,是妖物,可是,师兄说,说芝尔姐姐,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死了!”钟小于亦是怒喝,一腔悲愤在胸中升起,滋味难辩。 “死了又怎样?那妖物死了,却让那庞宸想用那禁忌之术,不亦是害人吗?”易水寒从来没见钟小于如此对待自己,如今为了一只死去的蜘蛛妖,竟对自己怒喝,亦是无名火起。 “我没有用禁忌之术!”听着他们的争执,伏下脸去看着芝尔的庞宸,却是又抬起头脸朝钟小于苦笑,“人死尸骨寒,而所谓的妖,历尽劫难终于化为人形,一旦死去,却是形神具焚。我炼药炼物,却都是为了,为了维持芝尔好不容易炼来的容貌,即使,即使我恨自己保护不了她,可是,我还是,还是想天天看着她。所以,所以才在这里,从朱厌守护的玉田拿回白玉砌室存放芝尔好不容易修化的人形,设下若木吸取日月精华之气输与给芝尔的化形,炼那万种妖物之气,亦是为了让芝尔的人形留下来。想我庞宸是什么角色,即使想要用禁忌之术再生芝尔,却是有心无力。”庞宸说着,干咳几声,却是吐了好几口鲜血,溅到了钟小于的身上。 “师兄!”钟小于慌忙地喊着,赶紧从身上掏了几粒药丸,想给庞宸吃下,那庞宸却摇摇头,拒绝了。 “啧,不就一具皮囊么?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么?”易水寒见那庞宸似是有气无力,不知道为何,亦觉得一股歉意涌起。 “哈哈,这,并不是一具皮囊,对我来说,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只可惜,这意义,早在几年前,便离我而去了。”说着,庞宸支撑不住地,跌落进了那石棺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们是除妖惩魔之人,怎么可能去保护一只妖物?”易水寒摇头,对那庞宸所为,均觉其是自咎所得。 “呵呵,像你,易水寒,一生下来便是无忧无虑,为众人所溺爱,从来不懂保护别人,只受别人保护,怎么会懂呢?”庞宸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了。 “师兄!师兄!”钟小于见那庞宸慢慢闭上了双眼,却是紧张地大叫起来。 而石室此刻,亦起了变化,那若木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竟然疯长起来,以受纳了那蜘蛛身体的玉石边为畴,一根两根纷纷刺进玉石里,而后,将那石棺里的人团团包围起来,幸亏那易水寒拉着钟小于逃得快,否则,连他们也被困在了若木所制之桎梏内。 “师兄!”钟小于眼睁睁地看着那庞宸被若木围困,还在大叫,却被易水寒拉着便往外跑,“快走!”钟小于无可奈何地转身便跑,他们按原来的路一直跑出去的当儿,才发现一路上那若木均如石室内一般,纷纷往下纠结横生挤压着这小小的空间,等他们慌忙爬上那入口时,听得暗室下传来了沉沉地闷响,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心有余悸地对望了一眼,而后都往后一倒,瘫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两人都缓过劲来的时候,这才慢慢坐了起来,看着那黑忽忽的入口,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却是钟小于先开了口,“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 易水寒却是默然。若不是因为那把青骨扇,恐怕此刻葬身石室的,不是那庞宸,十有把八九却是自己。这么想着的时候,易水寒看了看手中的青骨剑,将其抛下了入口,却是寂然无声。 “水寒?”钟小于不明白地看着他。 “那庞宸不是说青骨扇是他送给清姐姐的么?现在我物归原主而已。”易水寒说着,又往后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浮云,亦不忘摸出红灵丸吞下。 钟小于亦抬头望着苍穹。 晴空万里,朗照无垠。风停了,云似动非动,若木亦安然静默。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让人无法想象,刚才在暗室里,竟有一番生死恶斗。 “喂,小于。”良久,易水寒才开口叫了一声。 “什么?” “那庞宸,为什么,即使会死,也要保护那蜘蛛——,呃,那芝尔?” “因为,对师兄来说,芝尔是最重要的吧?” “是吗?即使对方不是人,也一样重要么?” 看不到易水寒的脸,所以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钟小于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 “喂,小于,你有重要的人吗?”易水寒又问。 “有,是苏苏和娘。” “是么?”易水寒叹了口气,“庞宸说得对,我从来没有要保护的人呢!”说着,易水寒坐了起来,半是骄傲半是落莫地说,“我们易家除了我,老头子和清姐姐,就再没有别人了。老头子是韩陵的大人物,我自小却是被他保护的,至于清姐姐,哪用得着我保护呢?” “也许,总有一天,他们会需要你的保护,或者,以后,你也会遇上,需要你保护的人吧?”钟小于再次抬头,望着苍穹。 起风了,从远远的山那边,吹了过来。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再寻 钟小于与易水寒回到那平日居住的山洞,花了三日时间养伤,在这期间,他们却是无意从山洞里,发现了那庞宸留下的卷轴与元司南。那庞宸的元司南,与他们的无二致,于是两人好奇地展开了他的卷轴,才发现,那卷轴上却是被人用朱砂划下了个大大的叉,红叉下一百零八个道符,却都变成了深色,亦即是说,那庞宸却是早已封印了这卷轴上的妖物,却没有离开这四山之境,这就是说,像他所说的,他是为了不离开芝尔,所以才呆在这四山之境七年的么? 钟小于与易水寒对视了一眼,而后将那元司南与卷轴收了起来。 毕竟跟那庞宸生活过一段日子,钟小于心里是有点挂心的,一开始对那易水寒,却是有点埋怨。可是他也知道,当日在暗室,若易水寒不击伤庞宸,庞宸定会取其性命,故而心情却是复杂不已。那易水寒倒是没想那么多,看自己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于是又跃跃欲试起来,“小于,接下来,我们就去找那沙棠之实吧?” 庞宸说过,沙棠之实却是在莱山,上次到了磐山,却是还没到那莱山又折了回来。 钟小于看看山洞,想继续留下来在轻尘谷亦不是办法,于是同意了,刚要出发,那易水寒却是叫住了他,指了指洞前檀树上正互相嬉戏着的小怪和跂踵。 “你是说,我们要带着小怪离开么?” “不是,叫那跂踵载着我们去莱山,是不是简单很多呢?”易水寒嘻嘻笑了起来。 钟小于恍然大悟,而后却是担心,“可是,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载我们去呢?” “嘿,那有什么困难的,你只要带上小怪,那跂踵怎会不跟来呢?”易水寒说着,已经朝树上大喊了一声,“小怪!” 那小怪听到易水寒的呼唤,却是蹬下了树,而后蹿到了易水寒的肩膀上。 那跂踵见那小怪下了树,竟也跟着飞了下来,对着易水寒怪叫不已。 “看!”易水寒得意地看了钟小于一眼,便抱着小怪跃上了那跂踵的背上。 那跂踵见易水寒站上了自己的背,却又是一阵怪叫,而后将易水寒甩了下来。那易水寒却是完全没有提防,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机敏的小怪却是在易水寒摔下去一刻跳离了他肩膀,蹿到了钟小于的怀里,看着他摔交的狼狈不堪,竟是喵喵叫了起来,似在嘲笑。 “可恶!”易水寒飞快地爬了起来,“你这只臭鸟,我要炖了你喝肉汤。” 跂踵毫不畏惧,怪叫着飞高掠过那易水寒头上,伸出单爪朝其头上就是一抓,幸亏易水寒躲闪得快,否则便再次遭了殃。那跂踵见一抓不重,也不回头,就那样飞远了去。 啧!易水寒见那跂踵离开,又是恼怒又是惋惜。 本来这跂踵便是那庞宸所收服,庞宸不在的这些天,虽然钟小于依然不忘喂养,可是那跂踵却是不甚欢喜,若不是因为那小怪的关系,恐怕一早便离开了。钟小于看着跂踵在天空中消失了踪影,低下头来,“我们还是得走着去呢!” “走就走吧!反正还可以在路上多收几只妖兽。”见事已至此,易水寒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转身走上前去。 钟小于看了这山洞一眼,抱着小怪便跟在了易水寒后面。 从这轻尘谷到那莱山,虽距离不短,但因为之前钟小于与易水寒曾经跟那庞宸曾经去过,那道路却是认得,故而比第一次却是来得轻松,很快便走到了当日遇见跂踵的地方。 “接着,我们该往哪边走呢?”钟小于看着四处陌生的风景,问。 “管他该往哪边走,只要我们一直往前去就对了,迟早有一天会到那莱山。”易水寒说着,摸了摸鼻子,却听到空中传来了一阵怪叫,而后那钟小于怀里的小怪亦是喵喵欢叫起来。 钟小于和易水寒朝天空望去,发现了那多日不见的跂踵。大概是因为最终寻不到庞宸回来追上他们,或者是碰巧遇到? 不管如何,那跂踵重新见到他们,却亦似乎也很高兴,俯冲下来落在了他们中间,而后抬头望着钟小于怀里的小怪连叫几声,而小怪亦跳了下来,走到那跂踵跟前,亲热地蹭了蹭。 “哼,一点用也没有的家伙!”易水寒看了看跂踵,半吊着眼角,“不如我们封印了它,多完成一件任务也好!” 跂踵本来很兴奋,现在易水喊这么一说,却又怪叫起来,似乎是很生气似的。连带着那小怪亦是跳上了跂踵背上,一起喵喵直叫,相当不满地竖起了毛发。 “哈哈,水寒说笑地拉,你们别当真。”钟小于看着两个小家伙同仇敌忾,却是久违地笑了起来。 跂踵用喙啄了啄钟小于的脚,盯着他伸长脖子又叫了几声。 “怎么了?”钟小于不明白地看着那跂踵,见那背上的小怪却是抬起了一只前爪,朝自己招了招。 “嘿,有戏!”易水寒笑了起来,“是让我们站上去吧?”说着,将钟小于往前推了推,“快站上去试试!” “可是——”想到之前易水寒被跂踵摔下来,钟小于心里有点犹豫,但见那跂踵和小怪的样子,却是一横心,抱起了小怪后跳了上去,结果,那跂踵只摇晃了两下,竟是让他站定了。 “好,到我了!”易水寒刚刚也要跃上去,那跂踵带着钟小于却是飞了起来。 “喂喂,还有我呢!”易水寒见那跂踵抛下自己高飞而去,气得在地上又跳又叫。 跂踵一飞起来,站在背上的钟小于却是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幸亏抓着了跂踵的爪子,悬在空中飞了一阵子后,钟小于才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了背上,而后喘了口气,才想起了易水寒的事,于是低头对那跂踵喊,“跂踵,水寒是我的同伴,我不可以丢下他,拜托你,飞回去好吗?” 跂踵没有作声,一直往前飞去。 “跂踵!”钟小于再喊了一声,那跂踵这才怪叫了一声,重新折飞了回去。 过了不大一会儿,跂踵载着钟小于又回到了原来发现他们的地方,却不见了易水寒的踪影。于是那跂踵往前面的山林里一直飞去,不久果然发现了山林里正骂骂咧咧走着的易水寒,于是长啸着飞了过去。 易水寒正忿忿不平地诅咒着那跂踵呢,听到后面传来了跂踵的叫声,以为它来寻仇了,吓了一跳,而后转过头去,打算摔它下来,却被跂踵的单爪一揪,捞起来悬到了空中。易水寒一时大喊起来,看着自己的身子在空中飞行,却是反过来用双手抓住了跂踵的爪子,生怕掉下去摔个粉碎。 “水寒!”从上面露出了俯身下来的钟小于的笑脸,“我们现在就到莱山去。” “那敢情好!”想起之前自己还以为这钟小于抛下自己不管而背地里骂了几句,这时候易水寒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那跂踵带着钟小于与易水寒在空中飞了许久,却不见有降落之意,一直飞过了磐山,进了一座看起来荒凉的石山。那山上却是少树多岩,处处裸露出或白色或黑色或黄色或青色或红色的石头,而绿树少见,只在崖间谷地偶尔露一两处疏影,远远望去的时候,就像那瘌痢头上的头发,一茬一茬的,不同的是多染了几重色。。跂踵背上与跂踵爪上的易水寒看着脚下那与前面几座葱茂的山迥异的贫瘠山地,心里都是纳闷,而后,易水寒朝上问那跂踵,“喂,到莱山了么?这里是莱山么?” 那跂踵却是只顾着往前飞,丝毫没有理睬易水寒的意思。 易水寒一时来了气,单手给了跂踵一拳,“你没听见我在说话么?臭鸟?” 那跂踵亦是一气,低头便去啄那易水寒的头,被啄痛的易水寒顾不得还是在空中,竟然一手抓住跂踵的爪子,一手捶那跂踵,而后还把双腿缩上去奋力去踢踩那跂踵。跂踵与易水寒斗得欢,可苦了背上的钟小于,他本就坐得战战兢兢的,现在那跂踵却是顾着与那易水寒斗气,飞得摇摇晃晃地,钟小于即使抓着那跂踵的鸟背,身子也跟着一下子左一下子右的,几乎就要掉下去。终于,下面那易水寒嘿嘿笑了出来,竟是他用双脚夹住了跂踵的脖子,双手亦抓住了跂踵的爪子,“看你这臭鸟还怎么嚣张?” 跂踵恼羞成怒,却是怪叫一声便倾斜着身子飞升得老高,而后又俯冲下来,再一下窜上去,似乎要把这几乎是悬在自己身上的易水寒摔下去,易水寒却是岿然不动,任那跂踵云里来风里去,“哈哈,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这下知道我厉害了吧?” 易水寒刚说完,却听到钟小于一声惊叫,便看到他的身子坠落了下去,而后亦听到了小怪喵喵叫了几声。 “小于!”易水寒似乎这才想起来背上有人,赶紧放开了跂踵,那跂踵亦似乎此时才发觉似的,慌忙也长啸着追了下去。 钟小于在发疯般横冲直撞的跂踵上,终于抓不住倒头葱般地掉了下去,只觉得空中上升的风刮地自己的脸忽忽生疼,再看越来越接近地面,心想千万不要摔到那裸露的岩石上才好,可惜,天不随人愿,那钟小于的身子却真的如沉铁般往一处嶙峋的怪凸岩上摔去,钟小于看着眼前的接近的硬石头,眼睛一闭,却等不来想像中的疼痛,于是大着胆子张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是俯躺在了一处古怪的软泥洞穴里。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入荒 那软泥洞穴却是奇怪,周围的泥土都是红色的,而且,质地都是软软的,难怪撞上去亦没什么疼痛的感觉。钟小于勉强翻过身子,坐了起来,才发现洞穴顶上的泥被自己这么一撑,竟然有弹性般又向上伸长了几寸,而身下的软泥,亦如棉花承受着重物般凹了下去。钟小于好奇地站起来,那头顶上的软泥竟也撑得有一人那么高,等钟小于走出了洞穴后,那软泥又恢复了原状。 怪了?这是什么土?钟小于在洞穴外摸了摸,发觉那红土竟是光滑如丝绸。于是掰下一块,放在手里搓了搓,再拉伸开来,才发现这泥土的弹性竟是吓人,只一点点的泥,拉开有钟小于笔直伸开的两手臂长,而且坚韧得很,拉开用力拽也不见其断裂。看着这希奇的红泥,钟小于一时兴起,竟是将一大团泥土都塞进了包袱里,猜想这兴许有什么奇用也说不定。 他刚把红泥揣进去,便看到那易水寒站在了跂踵背上朝自己飞来,见到自己安然无恙,那易水寒却是一下跌坐在跂踵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才跳了下去,奔到钟小于身边,“小于,你没摔伤吧?” 钟小于点点头,那跂踵却是朝钟小于怪叫了一声,钟小于看了看跂踵,再看了看易水寒,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小怪呢?” “小怪?它不是跟你一块掉下来的么?我见你没事,以为小怪也没事呢!”易水寒奇怪。 “不对,我摔下来之前,小怪可是还在跂踵背上的啊!”钟小于焦急起来。 “这就怪了,我爬上跂踵背上的时候,可是没见到有小怪。”易水寒也一愣,刚还要说什么,那跂踵却是又长啸着飞了起来,直扑前面。 “跂踵,发现小怪了?”易水寒刚这么一说,钟小于和他都追了上去,边叫,“小怪!” 那跂踵在前面扑腾着,钟小于与易水寒在后面追着,跑了许久,却不见小怪的踪影,而后再跑到一茬树林里的时候,那跂踵居然哗啦啦地飞高了,直飞了过去。 易水寒和钟小于见那跂踵居然高飞起来,着急地喊着,刚要跑进树林里,接近林子的时候,两人都觉得身子一震,前面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般,将他们弹了回去。 “怎么回事?”钟小于坐在地上,看着天空里的跂踵往树林那边越飞越远,挣扎着起来,再次冲了过去,却像之前一样,又被弹了回来,再次被摔在了地上。 易水寒慢慢走到那树林子前面,伸手摸了摸,才发觉虽然看不见前面有什么,但却真的有什么存在一样,跟墙不同,手碰触到的地方居然冷丝丝的,而后隐隐看到有气溢出缠绕着手指。易水寒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恐怕会发生什么异样,他再看了看周围,什么也没发现,但将眼睛望下地上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图符,那个图符,却是他和钟小于都熟悉的,“小于!” 钟小于跟着过去,也看到了那个刻在地面的图符。是那个韩陵令上的图案,成金字塔状布列的五座山,只不过与韩陵令上前绘三座黑山,中两白色大山,后一金山不同,那上面的五座山的轮廓竟都是鲜红色的。 钟小于呆呆地看着那五座山的图案,而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易水寒,发现他也正搔头纳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地上会有韩陵的标识?” 不仅如此,沿着他们发现的这个鲜红的五山标识,由西向东纵横而过,地上均刻有那图案,而且在图案向南方位,却是都有那看不到的墙般,阻拦着人进入再往南去的地方。 “奇怪!”易水寒和钟小于都蹲到了其中的一个图符前面,伸手抚在上面,而后触电般飞快地缩了回来,那图符上竟如有千万炼气,当肌肤触到之时便发出了强烈的如警告般的力量。 “这是——”易水寒与钟小于均是惊恐地不明所以。 “这是韩陵用以设界隔开那南荒恶地的气符,以阻拦南荒恶兽入我中原之地,亦是警示韩陵弟子与世人不可随意靠近的标识。”两人困惑之际,后面却传来了一清脆女声。 “楼华!”钟小于抬头,刚好看到了多月不见的楼华。 眼前楼华依然着一素色纱衣,神情间却是成熟了不少。她看着那钟小于,心里亦是有种微妙的心情。自当日那钟小于救己于恶兽口下便失去踪影,这些日子楼华心里却是在修炼之外,还担心那生死未卜的钟小于凶多吉少,连楼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却是一路修炼,一路下意识地追寻钟小于的行踪。今日在莱山附近,忽然看到天上怪鸟飞过,爪上一人勉强辨认出是那上阳山的易水寒,而那怪鸟背上亦有一人,想那易水寒却是与钟小于同一门下,背上之人却有可能是那自己所寻之人。于是楼华便追踪着那怪鸟至此,果然发现了钟小于。 看那钟小于平安无事,楼华松了一口气,而后见他们对着那韩陵图符研究了许久,忍不住便走出来相告,这时候亦是奇怪地看着两人,“你们进四山之境前,上阳山的师兄们没有告诉你们么?” 钟小于想起那鲁一法却是什么也没有交代过,易水寒却是忿忿地埋怨了起来,“鲁一法那个脓包!” 楼华看了看两人,便要离开,那钟小于还呆呆地看着楼华飘逸的背影呢,肩膀上却被搭上了易水寒的一只手,“这么说,过了这图符界定的地方,便是那传说中的南蛮夷地了么?” “什么,你是说,小怪它,它跑进了南蛮夷地?”钟小于回过神,讶然。 “我看不仅是小怪,那跂踵似乎也跟了进去了!”易水寒说着,看着血符前面的树林,嘴角一扬,“小于,我们要进去找那小怪么?” 钟小于亦看着前面的树林,咽了好大一口口水。南荒恶地的凶险困厄,钟小于并不是没有听说过,现在这四山之境,危机处处,自己已是颇难应付,若真进了那传说中的南荒恶地,不知道又是如何一番险阻艰难。可是,如果小怪真入了那边的南荒之地,那小怪单猫一只却是必定会有危险,而自己也不能不去寻找那小怪回来,毕竟,从斯坪到四山之境,那小怪已是成为了自己行影相随的同伴。钟小于一咬牙,“去!” 那刚走了几步的楼华,听这两人谈话,却是脸色大变。韩陵前辈之所以以符设界,盖因荒地之凶险,不是一般修为之人所能平安进去后能活着出来的,里面那许多比四山之境内存在的恶兽妖物,亦是普通修为之人莫能降伏的,故而若是未达到韩陵掌门许可,任何弟子,包括那五门首座,均不得入内。现在这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要闯入南荒之地,怎不叫楼华吃惊?当下她又走了回去,轻呵,“你们,不知道那南荒之地之怪物的厉害么?” 钟小于见楼华又转身向自己走来,刚要说什么,易水寒却是不屑地说,“别理她,我们想想怎么破解这血界入那南夷。”说完却是重新尝试着去撞那界壁。 “你们,当真要入南荒?你们的师兄,当真没有告诉过你们,韩陵第二阶段修业之弟子,不得入内么?”楼华却是粉脸微红,连声责问。 “不知道,我们师兄也没有跟我们提及。”易水寒走到钟小于身边,看了一眼楼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们的师兄觉得以我们的实力,那南荒内的凶险算不了什么,所以没必要跟我们说这些劳么子的规矩。可不像某些人,被人紧张实力太弱,故而诸多顾忌。” "你——”没想到一番好意却招来一顿讥嘲,楼华羞得满脸通红,再看易水寒附在钟小于耳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钟小于点点头,而后两人却是一起宁息调气,而后喝地大声喊着纵身跃起,楼华看到两人身上却都覆盖着大量的炼气,而后两人均朝那法界直冲而去,结果,只觉得眼前一阵耀眼的白光而过,钟小于与易水寒的身影却是消失在了界那一边,楼华又惊又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树林发呆。 不好!许久,楼华才意识到那钟小于与易水寒进入了南荒之事,必须要尽快禀告韩陵师兄,于是连退几步,刚转身,却差点撞上了另一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楚捷,他亦在莱山之内,见血界发出耀眼白光,于是赶了过来。 “上阳山的那两个人,入了那南蛮荒地。”楼华见是楚捷,实言相告。 “是钟小于与易水寒么?”楚捷也是一凛,而后稍稍思忖,便跟楼华说,“麻烦你先回去禀告师兄以及诸位师父师叔,让他们想办法尽快采取对策,我先入那南蛮荒地追那两人,沿路以一山图符标识去路。”说完,那楚捷轻轻一跃,便过了那血界。 楼华又是惊愕,许久才回神赶紧往身后赶了回去。 第三卷 第六十七章 外来的人类 南荒莽林的某个阴暗的洞穴,磨盘般大小的粗糙岩石凸面上,放着三两个缺口的落漆铜,内还积存着黑黑的圬渍,那岩面上的坑坑洼洼处,亦有相似凝固的发黑的污垢,且均弥漫着一股腥臭。 黑暗而布满尘土的空气中,依稀听得到浑浊的鼻息声,而后,一只毛茸茸的手,不,确切地说,是一只爪子,如狗的爪子,还留着锋利的厉刃与掌肉,不过那爪子却如人手般开合,这只怪异的手搭在了岩面上,用食指上的利刃,抠起了大大一块那黑黑的污垢,而后缩了回去。紧接着,从不知明的生物嘴巴里,发出了嗒嗒舔食的声音,随后声音停止了,却传来了一阵叹息:“唉,好久没喝过人血了!真嘴谗啊!” “老二,别说了,这些年,连个人影都少见,哪来的肉吃?”另外一个声线高扬的嗓门响了起来,亦是长叹,“都怪那韩陵的什么血符,将我们困在此地无法入那中原。想那中原神州为人类繁衍之地,人是少不了的,而且,听说那人类中与我们一样修炼道业的人亦不在少数,若我们能破那韩陵血符,以我们的修为道行,有什么理由不能大快朵颐的?” “别罗嗦了!”另外一个明显威严很多的声音却是怒喝了一声,另外两个声音都噤了言,那威严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用鼻子嗅着什么,而后又出声,“有生人的味道,你们没有闻出来么?” 另两个声音亦静了下去,而后同时惊喜地叫了起来,“没错,是生人的味道。哈哈,是谁自投罗网来了?老天开眼了么?一下送了两个人类给我们?” “不对,是三个。两个人是一起从北面进来的,另一个人却是从东边靠北的方向进来的,而且行进的方向在逐渐靠近。三个人都是修元之人,不过,那东边近北的人,看起来似乎比北面的两个人力量要强。” 黑暗中顿时响起了舔舌头流涎水的声音,“那么,我们赶紧去猎杀食物吧?” “别急,好不容易来了人类,自然得好好享受。”威严的声音却是不慌不忙,“来者三人,我们亦是三人,公平分之,那北面进来的两个人,便归你们两兄弟了,而我么,自是去对付那另外一人了!” “什么?”被唤做两兄弟的不知明生物,同时惊愕地叫了起来。 “怎么,我的分配不公平么?” “不,不,您说得是,那第三个人,就有劳您了!”两兄弟一起诚惶诚恐地应着。 “很好,既然如此,便各行其事吧!”话音刚落,一条身影便从洞穴中蹿了出来,转眼消失不见。 剩下两兄弟沉默了许久,才忿忿然呸了一句,而后才齐齐亦蹿了出去。 再说钟小于与易水寒,跃进了那血符制约的气界进入了荒林,还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地,但眼前却是阳光明媚下的秀林美草,鲜花斑斓,两人均是愕然,继而松了口气,却是呵呵笑了起来,那易水寒首先便大声喊叫了起来,“看,这就是南荒凶地么?可看起来,却是个比那四山之境还要幽美的地方呢!” 满山满谷绿林正茂,还有那天空中,却是不时看到有羽毛艳丽的鸟禽飞过。钟小于看着眼前的美景,亦是兴奋地点头。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南荒之地会是那人们传说中恶虫毒屋肆虐的穷凶之地,现在心情却是轻松了下来,稍稍顿了顿,才问,“可是,我们要上哪去找小怪和跂踵呢?” “呵呵,你忘了小怪是只谗猫么?”易水寒笑了笑,再看了看前面那绵延的群山,“只要找那有美味的地方,自然便可以叫到小怪了吧?” “我们怎么知道哪里才有美味呢?”钟小于又问。 “这个——”易水寒一手摸着下巴略一思忖,却是摸着头干笑两声,“不如我们还是一路走一路打听好了!” “打听?这里会有人在吗?”钟小于吃惊。 “你没听那楼华说,韩陵门下人入这南荒的,需要有那掌门的同意么?既然如此的话,那在这里出现韩陵弟子亦不奇怪吧?”易水寒说着,又兴致勃勃起来;“而且,这里刚好适合我们一边探险一边修炼呢?” “你是说,这里也有那甲乙丙丁级的妖物么?”钟小于刚说完这句话,两人手上的元司南却是同时闪烁起了绿光,两人登时脸色大变,警戒地注意着周围丛林里的动静。那林子中除了绿涛摇曳,却不见有什么异样,许久,两人刚咽下口水,却又听得身后林子里哗啦啦有了声响,竟是觉头皮发麻,待后面传来两声鸟鸣,再看到两只大鸟蹿上天去,才松了一口气。认真看是发现是两只羽毛颜色稍嫌淡哑暗黄的怪鸟,一只鸟只有左边的翅膀,另一只鸟却只有右边的翅膀,却是要两只鸟一左一右一双翅膀同时和拍,才能驾驭上天。那两只怪鸟比翼飞高,直到消失在天际的时候,两人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的元司南亦没了反应。莫不是刚才元司南发光,却是显示那刚才的两只怪鸟却是乙级妖物?可若是真的话,为何它们不攻击自己呢? 钟小于将心中的疑惑说与那易水寒,易水寒亦是点点头,而后说,“刚才那两只怪鸟,看起来好像就是人们口中的比翼鸟。不过,为什么比翼鸟会出现在这南荒呢?而且我们的元司南还显示其为乙级妖物?若是乙级妖物的话,却不向我们做出攻击,太反常了!” “可是,师兄不是说过,那些妖物恶兽,并不都是穷凶恶极之徒,若不是我们冒犯了它们,它们亦不会主动侵袭人类吧?”钟小于说着,想起了庞宸,心里一暗。 易水寒一怔,而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咳了一声,“好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钟小于与易水寒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选择了往南的方向,为免不记得来时的路,沿途还做下了韩陵图符的标记,好日后寻路而回。一路而过,两人的元司南竟是闪烁不停,多是那蓝光与绿光,但却不见有那恶兽妖虫拦路袭击,偶尔见到的奇形怪状的怪禽,亦只奇怪地瞄了他们两眼,却都是不理不瞅。对此地珍禽异兽之多,两人除不断地诧异惊叹外,似乎再没有其他可以形容此他们心情的句子了。不知不觉,在此山林中却是过了大半日,眼看夕阳西沉,两人却是一点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只沉浸在发现一个又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珍禽当中,所以,当两人的元司南再次闪烁起来的时候,钟小于与易水寒均未意识到危机的靠近,却是钟小于嗅到了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腥臭味时,再看到元司南闪烁着的紫光的时候,脸色才大变,刚喝了一声,要提醒易水寒小心,却是迟了一步,眼前只觉得一个黑影掠过,掀起的风如同螺旋般袭来,稍有警觉的钟小于勉强避开正面受力,但脸上还是被狠狠地划破了,血顿时便流了下来,勉强站定的钟小于,再看易水寒的时候,才看到易水寒竟挨了个结实,往后倒在了地上,再愤怒地弹跳起来的时候,半边脸却是红肿得失去了原形。再看来袭者,却更是冷汗直冒。 那是两条髭狗,不,它们已经不能称做是狗,因为它们的外貌虽然是狗,但却如人一样直立着,前肢不知道如何进化得如同人的手臂,此刻两只狗却是贪婪地望着自己和易水寒,下意识间,钟小于体内的气却是不受控制般自动满溢出来,而后弥漫了全身,形成一股保护之围。那边易水寒,身体里亦似乎起了同样的变化,体内炼气自己察觉到危险般自动地将其保护了起来。 “嘿嘿,果然是两个炼元之人,看起来却是挺美味的样子!”那其中一条髭狗,却是扯着尖锐的声线叫了起来,涎水直流。 “没错,老大,你要哪一个?”在洞中被唤做老二的人亦是舔了舔舌头,饥渴地问。 钟小于与易水寒听着这番话,却是大吃一惊。两人都没想过,这半狗半人的髭狗,竟是能说人话,更没想过,他们不仅能说人话,看他们的样子,却是把自己当成了果腹之物。两人冷汗直冒,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敢轻易乱动,刚才两髭狗来攻,两人即使是一时大意,却都感觉到了对手的厉害,再加上此刻元司南所显示的警戒,与身上自动护主的炼气,均说明,眼前敌手,并非可以小觑之辈。 “不管是哪一个,先把他们拿下来再说!”老大话音刚落,两条身影再次掠起,钟小于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晃,隐约看到了模糊的影子,而后感觉到了许久未曾感觉到的浑身如同被刀扎的压迫感与恐惧感,接着却是头脑一黑,晕了过去。 待他有了知觉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狰狞的髭狗的嘴脸,钟小于头皮发麻,哇地一声挣扎,才发现自己如同粽子般被绑了起来,再看旁边,却是一样被绑个结实的鼻青脸肿的易水寒。钟小于惊愕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两条髭狗,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牙齿忍不住便颤抖得直打架,死亡的气息,瞬间从每个毛孔渗入了体内,直达心肺。 很厉害! 眼前的两只恶兽,竟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与易水寒擒拿住了。如果自己是实力不强的话,但那易水寒,却亦是毫无招架之力,这才让钟小于感到恐惧。 这就是过甲级的妖物?南荒蛮夷内竟然存在着这等怪物?难怪入此地的韩陵弟子需征得掌门的首肯,难怪楼华极力反对他们进入这凶险之地,钟小于心中后悔着,看着那贪婪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与易水寒的髭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三卷 第六十八章 髭狗与狡 那唤做老大的髭狗重复打量着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难怪他要将这二人让与我们兄弟,他们是韩陵修元之人没错,不过,却是些泛泛之辈,吃起来的味道,一定比不上另一个人美味。” “确实如此,果然是狡猾啊!难得的美味,却是让他一个人独吞了!”老二亦是无奈地长叹。 “嘿嘿,难得送上门来的食物,怎么可以拱手相让呢!”老大说着,再看了钟小于与易水寒一眼,奸诈地一笑,而后却伸出利爪将捆绑着两人的藤条割了开来。 “老大,你想做什么?虽然他们不怎么美味,但好歹也是难得的食物——”老二见老大放开两人,却是不满。 “你懂什么?”老大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而后指着钟小于他们说,“你们,马上给我逃!” 什么?钟小于与易水寒心里均是一惊,不明白地看着两条髭狗。不是说要吃了他们么?怎么这么轻易便放了自己? “聋了么?还不赶快跑?若是我改变主意了,你们的小命便即时没了,快逃!”老大怒喝,那高分贝的声线直刺人耳膜。 虽然不明所以,但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明白过来了,互相看了一眼,便纵身跃起双双逃将远去。 “老大——”老二急了,刚要去追,却被老大拦了下来,“慌什么慌,两个小孩还怕走了不成?我们在后面驱赶往前方一百里再擒住他们就可以了!” “既然都是要擒拿,为何刚才老大又要放了他们呢?”老二不解。 “嘿嘿,据我所测,那一百里外却是他与另一人相遇之地,只要我们装作是驱赶猎物过去偶然遇见他们的,那他亦不能怪罪我们打扰了他进餐吧?而且,既然我们的食物都齐聚到了一起,没理由他不分一羹给我们吧?”老大说着,又是一阵冷笑。 “原来如此。”老二恍然大悟,嘻嘻笑了起来,而后却迟疑地问了一声,“可是,如果到时候,他却是一羹不让怎么办?” “那就合我们二人之力做掉他,将所有食物据为己有。”老大咬牙切齿。 钟小于与易水寒在前面没命地跑,直到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感觉到身后那两条髭狗令人发寒的眼线了,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以为逃过大难的两人心脏却依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同时纳闷那两条髭狗为什么会放了他们,不解归不解,两人此刻却是一点说话的心情也没有,只是默默互相看了一眼后,继续往前慢跑。许久,钟小于才擦了擦汗,看着垂头丧气跑在前面的易水寒,问,“水寒,你,你没事吧?” 这自然是钟小于看到易水寒满脸淤伤所产生的担心,易水寒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说,“那两只妖狗,真的很厉害!他娘的,都早已提高戒备了,但偏偏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老大便冲到了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狠揍了一顿!”易水寒忿然说着,脸上的表情是恐惧中夹带着不甘。 钟小于心里更是一紧,自己却是没发觉到那老二如何近身,便已经被击倒了,若不是那两条髭狗莫名其妙地又放了自己,恐怕现在自己是呆在他们的肚子里了,想到这里,钟小于又是一阵后怕,“这里的,这里的妖物,像刚才那两只一样厉害的,多,多么?” 易水寒一愣,回过头看了一眼钟小于,看到钟小于胆怯的眼神,却也是哈哈干笑了几声,停了下来,“不知道,可是,如果那楼华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里,应该便隐藏着很多这样的怪物了!” 钟小于脸色一下煞白,亦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易水寒。 “怎么,害怕了么?”易水寒看那钟小于脸色不对,问。 “你,你不怕么?刚才我们差点就——”钟小于说着,低头看着手上的元司南上那红色的玉石,“要不——” “不行!”易水寒似乎猜到了钟小于要说什么,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却是兴奋,“还记得在庞宸那地下暗室的时候,我们的元司南曾经有过紫色与黑色玉石同时亮起的事吗?” 钟小于也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却不明白易水寒想说什么。 “当初那庞宸却是说,那蜘蛛妖是炼化成了人形的吧?也就是说,那些有灵性的生物,亦可像我们一样进行修炼,而后达到靠近人类思维的目的吗?”易水寒说着,不知不觉地托起了下巴,“所以,这些就是超甲级的妖物了?而那之前的两条髭狗,会如人般行动,会说人话,亦是不足为奇了。说不定接下来,我们还可以遇到更多像它们那样的家伙。” 钟小于在一边却是越听越觉得心惊,“你说,还有更多会说人话,会像我们一样思维的恶兽吗?” “你不是说了,庞宸说过,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些妖物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吗?所以,也有可能,我们遇到的妖物,并不都像刚才那两条髭狗一样,把人当成食物。”易水寒说着,摸了摸下巴,“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两条髭狗还会放了我们呢?” 钟小于亦是摇头,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均感受到了不远处逼近的视线。 是那两条髭狗!易水寒和钟小于没有功夫多想,赶紧又飞快地跑了起来,纵身蹿跃进了一片绿林,但身后的那视线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反而有越来越靠近的趋势。 啧,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么? 这么想着,两人却是穿越了那片绿林,眼前却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月光下的平原,长草飘曳,两人刚踏进去便觉得不对劲,随后放慢了脚步,还没看得清眼前的情景,一股夜风却是吹得他们无法迈向前一步,站定在了草丛间,两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毛竖起,风掠过时却是如刀片般刮过皮肤,直让人感觉到割肉般的痛,随后两人便发现,体内涣散的炼气竟又在瞬间主动凝合了起来,罩住了他们的身子。 平原上,有两个人影,正静静对峙着。两个人似乎都察觉到了钟小于他们的侵入,均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这一望,却是让钟小于与易水寒两人都倒抽一口气,靠他们较近的,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人类,一双狭长的眼睛盯在了他们身上,如钉子般将他们定住了,眼神里却是惊讶与不相信,而后却是眼角一扬,同时往上吊了起来,露出相当诡异地轻笑,让钟小于打了个寒战。而另一个,却可以看得出来还不是个人类,虽然如人般直立着,双手抱臂,但那裸露的上身却长着如同豹子般的花纹,而且,那并不是人的头颅,而是一颗类似于狗的头,更让人不舒服的是,那狗头上竟然还向上伸着一只角,如同恶鬼额头的角。这半狗半人的生物,看到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眉头一皱,杀气便从眼睛里冒了出来,钟小于与易水寒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两个“生物”。 与此同时,他们背后亦出现了两条身影,翻身落到了他们前面,拦住了他们。却是之前放他们离开的两条髭狗,它们一落地,首先却是往那场中的人类望了过去,那人类很明显亦同样打量着它们。 “我说,不是说好了这两个人类分给你们两兄弟的么?怎么你们跑到这边来了?”看着明显眼睛发红涎水直流的两条髭狗,那狗状人样的生物首先不客气地发难。 “狡你别在意,我们一不小心才让这两个人类逃跑了,所以才追到了此地。”老大很快地简洁解释了一番,眼睛却发着亮光,半刻没舍得从那人类身上移开,“怎么,这个人类很难缠么?需要我们俩兄弟帮忙么?” “不需要,你们料理了自己的猎物便好了!”唤做狡的人样生物语气里却是有点恼火,老大打的是什么主意它可是一下便清楚了。它看了看钟小于与易水寒一眼,注意力却是重新落到了那人类身上,“好了,言归正传,你是想自行了断,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嘿嘿嘿,哈哈哈!”那人类却是笑了起来,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看了那狡一眼,再看看那两条髭狗,而后视线再次落到了钟小于与易水寒身上,很快便把视线收了回来,再看着那狡,“在下肖司奇,人称皮影师,来此荒地却是要觅一些影人回去的。没想到一开始找上的两个目标影人却不怎样,本以为今日会空无收获,没想到你们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了!那两条髭狗,勉强够做我影人的资格,本来有点失望,但再加上你,狡,那可是大丰收了!很不错呢!”说着,自称皮影师的人却也是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哼,影人?没听说过,不过,很快你便会是我口中之物了!”狡说完,竟是如闪电般扑了过去,只一刹那的交接,闪避,狡与那皮影师便交换了位置,看样子那狡是安然无恙,但那皮影师却是一手挂彩,半蔫了下去,认真看时,才发现那皮影师的左手,连带着半截衣袖却是赫然不见了,只剩下半截。那狡转过了身子,一手将一物体抛了起来,待那物体在月光下落到了狡的另一只手上时,钟小于他们才看清楚那竟然是皮影师的另外半截左手,却是在刚才两人对击时被狡折断的吧?不过他们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那狡是如何把皮影师的手腕掰断的。两人一时都汗涔涔地,而那两条髭狗,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狡却是没有任何言语,只将那手往嘴里一放,嘎巴一声便咬下了一大口,当即嚼了起来。那皮影师面对着狡噬吃自己的断手,似乎是没有任何表情般,还嘻嘻地问,“味道如何?” 那狡显然没想到被自己折下了手臂的人还能有如此镇定的表情,愣了一愣,而后将那断手扔在了地上,“不怎么样,不过,也许你的脑袋比较好吃!”说完,却是再次朝那皮影师掠了过去。皮影师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狡大拳相向,直打得血肉模糊,那狡最后将头上的角刺进了皮影师的胸膛,而后将他摔了出去,紧跟着再追上去却是一口咬住了皮影师的头,只听撕地一声,那皮影师的头颅便一分为二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白白花花的脑浆。 钟小于何曾见过如此残忍的局面,只哇地一声低头呕吐了起来,那易水寒却是铁青着脸咬着嘴唇看着,努力压抑着浑身的颤抖,却是低低地说,“不对劲,不对劲!” 吐了半天的钟小于,勉强支撑着身子抬起头,看着易水寒苍白的脸,眼花头晕地问,“什么不对劲?” 第三卷 第六十九章 皮影师肖司奇 与此同时,那两条髭狗却是不理会二人,径直蹿到了那狡的身边。狡本来还在吞吃着从皮影师头上扯下的肉,此刻见两条髭狗上前,却是警觉地停了下来,怒喝,“不是说好的么?你们的食物在那边?”那两条髭狗却是不发一言,一左一右分别扑向那狡,似乎是要将其制住,那狡恼羞成怒,大吼一声竟是扔下手中之肉,一手抓住了一条髭狗,勒住了它们的脖子,使劲一抓,却是卡嚓一声,将两条髭狗的脖子生生勒断了,而后一挥,将两条尸体扔了出去,但那两具尸体未落地却已经弹跳了起来,再次反扑向狡。 钟小于看着两条髭狗与那狡打斗在一起,却是傻了眼,那易水寒却依然望着那具皮影师的尸体喃喃低语,“确实,确实不对劲啊!” “水寒,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于,你说,如果是一般人,被那狡头上的角刺破了胸膛,会怎么样?”没等钟小于回答,易水寒自顾自地分析了下去,“那自然是被开了一个口,露出血肉,可是,你看,那皮影师的身体上,却只有一个洞口,半点血也没有流出来,再想想看之前被狡折断的手,不也是半滴血也不见么?” 钟小于听易水寒说着,大着胆子朝那皮影师的尸体望去,月光下果然只看到其胸口开了一个洞,却是半点血迹也没有,登时亦是愣了。 “还有,你没有发觉,这空气中少了一些味道么?” “血腥味?”钟小于的鼻子稍稍动了动,恍悟。 “没错,如果那皮影师是已经被杀伤的话,如果他的脑袋被狡撕开了的话,那么,为什么空气里没有杀戮过后的血腥味?”易水寒回头看了钟小于一眼,“还有,那两条髭狗的行为,也让人觉得异常!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与狡抢夺我们这些食物的话,那被狡勒断了脖子后再做出这么凌厉的攻击行为,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皮影师竟然是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们前面的不远处,一张脸笑得扭曲。 “为什么,你不是被那狡——”钟小于与易水寒均望向那被撕裂的尸体,却发现那具“尸体”却是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而后啪地一声,竟是化做了一张白纸,碎开不见了,两人都愕然地看着皮影师。 “嘿嘿,我不是说过,我是皮影师么?”那皮影师响指一弹,一张飘于空中的碎纸便飞了过来,落到他手心,他看着那白纸笑了起来,“皮影师最擅长的,是操控影人呢!”说完,将那碎纸握在手心,再打开时,两人却看到眼前出现了纷纷扬扬的白色蝴蝶,朝那髭狗与狡缠斗的地方飞去。 易水寒恍然大悟过来,“刚才与那狡相斗的,是你的影人?” 皮影师没有做声。 “那么,现在的那两条髭狗,亦成了你的影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皮影师依旧没有做声,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注意到他其中的一只手,五指伸开,似乎在不经意间才微微动一动,但已令易水寒惊讶不已了。 “水寒?”钟小于却是不明白地看着他们。 “厉害的家伙!”易水寒说着,给钟小于解释,“你看过皮影戏么?” 钟小于摇摇头。 皮影戏,简单的说,即是由一两人在白幕布后操纵着几个用皮革而制的影人的戏剧,据说那影人分为十一部分,每一部分均有细线连接,另一头握于皮影师之手,其动作行为则全看皮影师的指头工夫。 “也就是说,那两条髭狗,现在便成了那皮影师手里的傀儡影人了!”易水寒看着那两条髭狗与狡不断互相攻击,牙齿却是一咬。自己亦难以对付的髭狗只是出现在皮影师前一会儿工夫,便被他操纵了,而且,自己却是一直没有察觉,太大意了!不,应该说,这个自称皮影师的家伙,太厉害了! “是控之术么?”易水寒按下心底的寒意,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皮影师略微看了易水寒一眼,仍然没有出声,那场中却起了变化。瘁然不防的狡却是恼羞成怒下将那两条髭狗猛然分尸,接着大喘一口气,却是将两条髭狗的尸首剖了开来,而后在它们体腔内摸索起来。 远望着的钟小于咽了一口口水,颤声问,“它,它在做什么?” 易水寒也摇头,浑身却提高了戒备,既然那髭狗已死,那么狡的下一个目标,很显然除了他们之外,再找不到别人。 那狡找了许久,最后从两条尸体内掏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大小似乎是两粒肉丸般的东西,见到那两粒东西后,狡哈哈仰天笑了起来,大口吞下,而后来势汹汹地朝皮影师这边弹跳而至。 皮影师却是不慌不忙,左手一伸,便将那狡挥出的拳头抓了下来,而后再一摔,却是轻易地将它摔出了十米外。那狡也不示弱,一个鲤鱼挺身再次跃起,再看那狗头,却是摔出了斑斑血渍。狡冷冷地看着皮影师,再次朝他奔了过去,一时皮影师被它纠缠起来,一旁看呆的钟小于与易水寒,都紧张地握住了拳头。 皮影师于狡的攻击中敏捷躲闪,那狡却是一击也未能打在他身上,他气定神闲地看着狡,却是相当轻视,“怎么,吃了你那两条髭狗的元丹,却只得这般能耐么?” “哼,你害死我的两个同伴,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断,以泄我心头之恨!”狡气愤。 “是么?”皮影师嘿嘿消了起来,“那两条髭狗似乎是你亲手掐死的呢!” “若不是你暗中捣鬼,它们会攻击我么?”狡却是更加恼怒。 “就算是这样,它们的元丹可是你给吞食了!” “哼,既然它们已死,那元丹亦是没用,与其留给外人,还不如为我所用,想来它们亦不会反对。” “嘿嘿,可是我却反对呢!竟敢将我的影人破坏了!”皮影师说着,一拳朝那狡脸上捶去,那狡的竟是如石头破碎般迸裂开了,而后身子掉落得老远。 当钟小于与易水寒以为狡终于毙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狡竟是摇摇晃晃地撑着没有头的身子站了起来,无比愤怒地发出凄厉地嗷叫,而后,却是哈哈笑了起来,“你们,你们这些人类,我要把你们都吃进肚子里。特别是你,你这个皮影师,太好了,把你吃了的话,一定可以得到更大的力量!” “嘿嘿,好大的口气呢!”皮影师刚冷笑了一声,从狡那边却传来了更响的大喝,而后平地居然起了一股强势的风,再次将平原上的草刮飞了起来,钟小于的身子亦被吹得站不稳地摇晃了起来,差点便跌倒落地。当那怪风停了以后,钟小于睁开眼睛,发现那易水寒和皮影师都安静地站着,视线所到之处,没有那狡的身影,却看到一只奇怪的野兽,样子像匹棕红色的马,却是黑色的尾巴,马嘴张开的时候露出的却是如老虎般的牙齿,爪子亦如虎爪,紧紧踏在地上,只有额头上还留着的那一只长长的恶鬼般的角,才让人辨认出这恶兽竟是原来的狡。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皮影人莫名地大笑起来,许久才停了下来,略略赞赏般地看着那已经变了模样的狡,“这种状态,是吸收了那两条髭狗的元丹后修为提升了么?” “没错,这是我修炼提升后的另一种状态!”正是狡的声音,“哼,若是你体内亦存有元丹,那我吃了你以后就可以炼化成人了!”话音甫落,那狡便朝皮影师蹿了过去,伸出前爪便朝其心肺之处抓去。 就在钟小于与易水寒大惊的时候,那皮影师却是轻轻由狡的正面跃到了背后,那狡伸出的爪子,却是落了个空,而且如被人施了定身法般,静止在了原地。 “你,对我做了些什么?”狡浑身动弹不得,口里却是惊叫。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一个皮影师,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上好的影人!”皮影师说着,缓缓地提掌,随着他的手指动了动,那狡的四肢却是动了起来,狡发觉身体不听使唤地走动,脸色煞白,“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嘿嘿,不是说过了么?我是皮影师了,做的自然是皮影师的事了!”肖司奇说着,又是一阵大笑,而后却是将手直直地抬高,五指如爪般一收,那狡巨大的身子竟是凭空被吊了起来。 “你,这妖人,把我放下来!”此刻的狡,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可言,只如线上的木偶,被肖司奇随意摆弄。 “呵呵,如果我是妖人的话,那你又是什么?”肖司奇说着,另一手却是从狡之背穿透入了其体内,只听到狡绝望地怒号响彻微微泛白的晨空,而后悬在空中的身子却是不断痉挛抽搐,不久便渐渐如泄气的气球般萎靡了下去,直到变得如一长不过五厘米的小兽,再看肖司奇将其捏起,厚度竟就如一张纸般大小,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狡,此刻却是成为一个死物。 第三卷 第七十章 楚捷赶至 肖司奇得意地把那狡变成的影人放到眼前,嘿嘿嘿嘿笑个没完,而钟小于与易水寒原本提着的一颗心刚放下来,看着那诡异笑着的肖司奇将那影人放入袖中,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却是同时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压迫感迎面如利斧般劈了下来。 直觉告诉钟小于,事情不妙,那易水寒似乎亦察觉到这一点,先钟小于一步站在了前面,“肖司奇,你想干什么?” “太令我失望了!”肖司奇的脸上却是扭曲得可怕,“本来以为你们既然是韩陵的弟子,应该会是很好的影人的,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连条髭狗也不如的垃圾!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 “喂,你说谁是垃——”易水寒愤怒的话还没有说完,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拳,将其揍得飘飞了起来。 “垃圾就是垃圾!”肖司奇身形一闪,便站在了倒在地上的易水寒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资格成为我影人的垃圾,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肖司奇说着,那左手却是缓缓伸了出去,迎面罩住了易水寒那张脸的上方,易水寒的脸顿时被没入了阴影当中,汗流满面想要动作时,才发觉浑身已是动弹不了半分,一时惊恐地睁圆了眼睛,瞳孔放大。 在一边看着的钟小于,汗水亦不停地从额头滑落。 逃! 看到易水寒再次被轻松地击倒,钟小于就知道如果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如果逃,那么,易水寒怎么办? 就在犹豫间,却看到了肖司奇的手伸向了易水寒。 不行!钟小于看着肖司奇的手,就要接触到那易水寒,钟小于眼看情形危急,却是将要逃的念头抛到了一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瞪圆双眼大喝,“给我停,停下!” 钟小于这一喝,却是让肖司奇真的停顿了下来,他似是难以想象般转过头看着脸色发白双腿颤抖的钟小于,那伸出的手竟亦是被人定住般无法动弹。 控之术!我的控之术是什么?钟小于看着肖司奇很快地将那手臂缩了缩,再旋转了两下手腕,这才扔下了易水寒朝自己走来,脑海里却是浮起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庞宸说,控之术是以气操控他物与物质,易水寒说,每人体质不同,则每人所用的控之术亦不同,这皮影师肖司奇亦会控之术,却是能将其他生物如影人般操控,而自己的控之术呢?直到刚才那一刹,钟小于才似懂非懂的醒悟过来,不可以让肖司奇杀死易水寒,若以力斗,自己却是敌不过的,但是,如果可以停顿肖司奇的动作,就可以救下易水寒了!正是这么想着,钟小于才大喝的同时,尝试着以自身之炼气去控制肖司奇的那只手臂,结果,却是成功了! 也许不能说完全成功,但至少,那肖司奇没能伤害到易水寒,可是接下来,钟小于看着就在三步外的肖司奇,想苦笑,却发觉笑不出来,接下来,却是自己的死期了么? “嘿嘿,没想到你这小鬼的能力,竟然跟我一样,都是控之术啊!刚才是你做的吧?虽然只将我的动作控制了两秒,可是,值得夸奖呢!”肖司奇说着,将手掌伸到了钟小于面前,钟小于已是骇到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只好双眼一闭抱着绝望的心情等死,却听到了啪的一声,不由得把刚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看到的,竟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一幕:那眼前的肖司奇偏着头,额头上一处流着鲜血,竟是被一条长棍击中了额头。 “不准你碰他们!”一声冷淡而镇定的声音从钟小于背后传了过来。 “楚捷!”钟小于回过头,看到了刚出绿林的楚捷,半蹲着,一手执那长长的棍子,看着那肖司奇。 肖司奇的表情亦是难以相信,看了楚捷许久,才刚晃了晃头,背后一直没有动作的易水寒亦在此刻发难,随着一声愤恨的“你说谁是垃圾?”,他人已跃到空中,朝那肖司奇的后背就是一脚,生生将那肖司奇踢得直抛到了空中,而后跟着再补一脚,将他踢翻得越过了钟小于头顶,而后跌向楚捷那一边,楚捷亦没有半点迟疑,手中的长棍早已缩短,提着便迎向那跌过来的肖司奇再劈一棍,直将其身子重重地击倒落地。在落地后跟着跑上前来的易水寒,却是凌空再来了一脚压在了肖司奇的头上,那肖司奇的脸却是深深陷进了草地泥土里,易水寒这才解气地放下了脚,“你说谁是垃圾?”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平原上,却是响起了肖司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易水寒刚要再踢上几脚,却发现地上的肖司奇竟不翼而飞了,再看前面,却是那本该狼狈不堪的肖司奇,竟是抱着双臂望着他们仰天大笑,好一阵子才停下来看着大惊失色的钟小于他们,依然笑着说,“嘿嘿,看来,我之前却是说错了,你们,不是垃圾,是很好的影人啊!是难得的生旦净末丑的影人!”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又忍不住嘻嘻笑着以手抚面,狭长而诡异的眼睛却从手指间地缝隙,贪婪地看着他们,“太好了!那么,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等你们都成为了上好的影人以后,再来杀你们!” “哼,你以为你做得到么?”易水寒说着,却是又冲了上去,但那肖司奇在易水寒扑过来之前却没了影子,定睛看时那肖司奇却是站在了钟小于与楚捷两人当中,“你们的名字是——”“楚捷!”楚捷淡淡地看着肖司奇,手里却是将那棍抓得紧紧的。 “坐不改名站不改姓,易水寒!”易水寒心里大骇之余却是依然冷静地答。只有那钟小于有点不知所措,见那肖司奇望向自己时,才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钟,钟小于!” “嘿嘿嘿嘿,楚捷,易水寒,钟小于么!”那肖司奇又哈哈大笑起来,那易水寒还要再击过去,却见肖司奇身影一晃,便从诺大的平原里消失了踪影,只剩下肖司奇那诡异的笑声回响。 剩下高度紧张的三人,确信那肖司奇远走了以后,却是都扑通一声躺在了草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楚捷,你怎么也在这?”缓过劲来的易水寒,奇怪地问。 楚捷于是大约把遇见楼华的事说了一遍,而后才说,“所以我一进荒林,便一直沿着你们留下的标识追了过来,没想到恰好遇上刚才那一幕。可是,那不是人类么?怎么会攻击你们?” 易水寒却是哼了一声,不再做声,只好由钟小于把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样,大致情况我应该都可以猜测得到,那髭狗与那狡本来却是一伙的,察觉到你们与那肖司奇的存在,所以才决定将你们平分吧?谁料那髭狗贪心,觊觎狡看中的人类,结果反被肖司奇当成了影人操控,随后便死与狡之手,而后被狡夺去了元丹,狡借它们的元丹提升了修为,却依然不是肖司奇的对手,自然是死于他手下。”楚捷将前后事情联系了起来。 “狡应该是被肖司奇化做了影人才是。虽然具体怎么做我不清楚,不过,那肖司奇确实将那狡的影人收了!”易水寒纠正着,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对,既然楚捷你进这荒林比我们迟不了多少,为什么它们没有发现你呢?” 楚捷淡淡一笑,“你们却是不知道,只要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那些妖物便不会察觉到有生人的动静吗?” “是吗?”易水寒惊讶地想了想,却还是摇头,“还是说不过去,如果说我和钟小于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的话,以肖司奇的实力,怎么可能还会被它们发觉呢?” “不是不能,而是他特意的。”楚捷提醒,“别忘了,你们说过,肖司奇的目的,是到此南荒寻找影人的吧?这样的话,与其自己去找那不知道藏身何处的妖物,是不是暴露自己的行踪让那些妖物自动找上门会比较好呢?” “原来是这样!”钟小于恍然大悟过来,而后却是心有余悸,“可是,那肖司奇,却也喜欢找人做他的影人的吧?” “确实如此,在南荒之地,不仅有难以想像的凶险的恶兽珍禽,亦有行踪诡谔的能人异士,那不是我们目前的能力所能对付的,我看我们还是回四山之境吧?”楚捷提议。 “不行。”易水寒却是摇头,然后看着楚捷,“楚捷,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对这南荒却是很熟悉的,以前进来修炼过对吗?” “什么?”钟小于大惊,没想到楚捷居然敢一个人进来南荒,呆呆地看着楚捷,楚捷却是没有做声。 “所以,既然楚捷你能在这南荒之地生存下来,那我易水寒,亦能在这南荒之地活下去。”易水寒坚定地看着钟小于,嘻嘻一笑,“而且,楚捷你不是说,只要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便可以不让那恶兽察觉了么?只要我们遇到难以对付的家伙的时候,隐藏起自己的气息便可以了吧?” 楚捷看易水寒决然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 “可是,要怎么样才可以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呢?”钟小于问。 “隐藏气息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将自己的气息,融入所处环境中的事物当中,树,鸟,花,只要能掩饰自己的气息的物体均可,另一种便是将自己的气息除去,让自己从空气中消失。”楚捷答,“第一种方法要求将自己的炼气模拟身边的事物,第二种方法却是需要有很好的控制能力,能将自己体内的气完全摒除。两种方法都可以让敌手忽略自己的存在,只要看具体环境选其中一种即可。” “是么?”钟小于忽然想起在四山之径躲避那第一只乙级怪兽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曾经用过类似的方法,于是点点头。那易水寒却以为钟小于担心自己无法学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很快便能学会的。” 钟小于点点头,楚捷看着他们,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当初进这南荒,却是为了什么?也是修炼么?” 易水寒与钟小于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一开始不是,现在却是了!”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封印图符 按照楚捷的方法,易水寒不费吹灰之力便学会了隐藏气息,而钟小于虽然费了些时间,却也总算勉强学会,最后却是三人结伴而行。 易水寒看着自己卷轴上已经完成的任务,想了想,才问,“楚捷,那任务你完成多少了?” “大概是丁级二十八,丙级十五,乙级八,甲级六吧?”楚捷亦不隐瞒,如实道来。 “真,真厉害!” “不可能!” 钟小于听这楚捷完成的任务,自是惊讶,易水寒却是马上便叫了起来,“不可能的,在四山之境,根本没可能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的甲级妖物!” 易水寒说这番话,自是因为不服气这楚捷远远比自己完成的任务要多,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自己在这四山之境这么多时日,从他与钟小于目前仅遇过那朱厌便知,遇上甲级妖物的几率,却是少之又少的,现在听楚捷说自己已经完成了六件,当然不信。 “确实,在四山内,莫说是甲级妖物,就连那乙级与丙级之物,亦是难寻。一来,那四山并不像真正的南荒,为诸兽栖息之地,二来,韩陵前辈设下的血符,亦让南荒的妖物止步不前。”楚捷没对易水寒的质疑说什么,而是这么道来,“但是在真正的南荒便不是难事了,这里的妖物,不仅数量,而且实力,均是超乎想象。与四山不同,在南荒重要的不是找到妖物,而是擒住妖物,以及,在那等级实力高于自己力量的妖物前,如何自保,才是重点。” “你的意思是说,你完成了这么多的任务,却是因为你入这南荒修炼之故?”易水寒还是冷哼,“别忘了,那卷轴之上所有的一百零八种妖物珍籍,均是在四山之境的。” “但却没有说,在这南荒不存在吧?”楚捷淡淡地看了一眼易水寒,“本来,那四山之境存在的珍禽异兽,便是由这南荒逃窜过去的。” “逃窜?”钟小于与易水寒一愣。 “不错,栖息于南荒的众珍禽,本可以任意出入神州之地,但由于一些恶兽凶禽,混入人间后却残害性命,于是韩陵前辈才在南荒与中原交界之处设下血符,制止那为非作歹之物出入中原。” “这也说不通。若那血符所起的作用,却是阻止南荒的妖兽侵入人间的话,为何四山之境内却还会有逃窜出来的妖物呢?”易水寒继续质疑。 “韩陵的前辈置下血符,却是加诸了限制条件的。即,若力量超出血符所界定的范围的妖兽,便无法解开其制约而进踏半步,至于那血符界定范围之外的妖兽,却是可以自由出入与四山与南荒。也就是说,血符界定不得出外的,均是些危害极大或力量极强的珍禽,而那些无甚力量的异兽,反而没了限制。在南荒之地受力量比己身强的妖物压迫的低级妖物,因此便逃窜到了四山之境,而韩陵的前辈们想必亦料到了,所以才以四山作为弟子们的修炼之地,并将那常出现于四山之境的妖物记下,录入卷轴内,由修炼的弟子封印那从南荒流窜出去的妖物。” 钟小于与易水寒这才恍然,而后易水寒再问,“可是,若果楚捷你封印的妖物是在南荒遇到的,可我们的卷轴上却是没有画下道符的,难道你竟知道用何种符封印何种妖物吗?” “这有何难?看一看那卷轴便可知了。”楚捷微微一笑,将自己的卷轴展了开来,那易水寒见状,亦将自己的卷轴拿了出来,而钟小于为难了一下,有点羞愧地抓着自己的卷轴,而后却亦是展了开来。 “这卷轴上所录之一百零八妖兽珍禽,除去那兵器秘籍不计,其余剩下的一百种妖物,却是分属于五常之列,而五常下所列之甲乙丙丁级,都有其对应的封印之符,但那气符,却是有规可循的。举一例来说,若有两物同属金常,又同为丙级之物,其封印之符便一致,如此类推,同属金常的所有甲级之物,封印之符同,同属金常的所有乙级之物,封印之符同,同属金常的所有丁级之物,封印之符同,其他属于木,水,火,土之常的妖物,与此情况相同。则按此可得出,每一常的妖物分四类,则每一常用到的气符有四种,所有五常加起来的气符,共有二十种,即是说,若要封印卷轴上所有甲乙丙丁级的五常之物,我们只需牢记二十种气符即可。同样道理,若在南荒之地,若遇上元司南所指示之丙级妖物,只要清楚其所属之常,我们自可知道如何结符封印它们。” 听楚捷这么一说,钟小于与易水寒认真看着那卷轴上的记录,发现果然如此,不由得暗暗钦佩楚捷的观察能力,易水寒搔了搔头,看了一眼楚捷,再问,“若是你封印的妖物,并不在上面该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你封印入了卷轴,那卷轴上的气符自会变深色,而其上所画之物,便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你所封印之物的形状。”说着,楚捷将自己卷轴上的一处指给钟小于与易水寒看,在同一处,易水寒与钟小于卷轴上均是同一妖物的图案,像是一舞戈的牛头人,那图案下面的气符均还是浅色。但楚捷卷轴上的道符却变成了深色,而道符上面的形状,竟变得与易水寒与钟小于的不同,却是一环有珠串的斑纹白熊,钟小于与易水寒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便是这样,只要你封印了妖物,在卷轴上对应的地方,自会自动录入其形状以覆盖先前之记录。”楚捷说着,刚要把自己的卷轴收起,却被易水寒拦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么,若是遇上过甲与超甲级的妖物呢?”易水寒紧盯着楚捷,问,“在卷轴上面,既没有它们的记录,亦没有封印它们的道符,那该怎么办?” “我并没有尝试过封印过甲与超甲的妖物,你忘了么?掌门师傅说过,若是遇到过甲与超甲的妖物,对之策是逃为上。”楚捷淡淡一笑,而后话语一转,“不过,若我猜得没错,那封印过甲与超甲级的妖物的道符,却也不是推测不到的。” “难道,你也知道?”易水寒却是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 “别忘了,即使是过甲与超甲,或是更厉害的妖物,其气均分属于五常的,按照如今那封印甲乙丙丁级的气符来看,却都是融合天干地支其中诸印而来,照此推测的话,那封印其余妖物的道符,自然也是由天干地支取诸印而得,不过,是否正确,我却是没有尝试过,故无法为证。”楚捷说着,将自己的卷轴收了起来。 “真,真厉害,那样子的话,我们即使遇到了过甲级的妖物,亦能封印它们了?”钟小于惊喜,若是能有办法将之前所出现的髭狗与那狡封印了,刚才便不会那么凶险了。 “小于你别说得轻巧。即使知道了封印之符,若是没有实力将其擒拿的话,还不是自找倒霉!”易水寒却是泼了一瓢冷汗。 “那么,你们还要在南荒修炼下去么?”楚捷问。 “当然,既然你楚捷能在南荒修炼,难道我们就不可以了么?”易水寒说着,看了一眼钟小于,钟小于亦点了点头,“我还要找到小怪呢!” “小怪?就是那只怪猫么?”楚捷亦想了起来,钟小于原本是有只猫的,再看看他们,于是明白了过来,“你们进这南荒,却是为了寻找那只猫么?” 钟小于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点点头。 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恶狰五尾 接下来,三人在南荒行走数日,按那楚捷所说之言,竟真以那气符封印了在南荒所见却未录于卷轴上的珍兽异禽,看着易水寒卷轴上的道符变成深色,而其上的图案逐渐消退却重新被另一图案覆盖,钟小于忍不住称奇,“楚捷说的果然是真的,要是我们一早知道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地——”钟小于说到这里,却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当日自己却是死记硬背那卷轴上的道符,几天前听了楚捷所说,才知道竟是如此简单的,故而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的愚笨,所以住了口。 “这没什么,不过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楚捷说着,却是往后望了望。易水寒却也是同样警惕地与楚捷同一动作,钟小于忍不住也朝后面望了回去。那是封印妖物之前所经过的一处荆棘地,钟小于记得在那荆棘地的时候,似乎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陷在了一片波动的热浪当中的诡异。只是自己所看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此时见易水寒与楚捷小心翼翼,忍不住问,“你们在看什么?” “恶兽。我怀疑有恶兽就隐藏在我们附近。”楚捷答,与易水寒,钟小于渐渐靠拢。 “可是,我看不到。”钟小于一愣。 “并不需要看到,是感觉。大概是那些家伙亦像我们一样,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了,所以你才什么也没发觉。”易水寒答。 “兽也会像我们一样隐藏气息?”钟小于讶异,还要再说什么,已经迟了,炙热的空中忽然无风而起烈气,将三人分别击中,三人的身子分散摔到了三处。 瘁不及防的钟小于,先是感觉身子被那烈气割得火辣辣的痛,撞击在岩石上后,只觉胸腔中一阵巨痛,而后哇地一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再抬头,便看到了那楚捷所说的那只恶兽,正虎视耽耽地盯着自己!那是只赤豹,也许该说是只外貌像是赤豹的妖兽。身上毛发如火,却黑黑点点的有铜钱样的斑纹,额头上亦长有饿鬼般的一只角,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只妖兽居然长了五条红色的尾巴!大不过平常豹子,却异常敏捷,由其身上所发出的气势,却是比之前见到的髭狗,与狡,都要来得逼人! 这妖兽亦不做停留,见扑倒了三人,刹时便朝最近处的钟小于扑去,钟小于只觉得一股高温得烫人的热浪迎面劈来,而后一个红色的影子一晃,自己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凌空飞了起来,同时,被热浪咬中的的手臂上传来了又热又烫的痛感。待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刚才那一刻,是楚捷将自己的身子拽了上空退了开去,才勉强避过那妖兽的攻击,不过,却还是被其咬到了左边的胳膊,那被撕去了一块肉的胳膊上,露出了森然的血骨,血流不止,甚至还隐隐残留着之前的滚烫,钟小于惊骇得忘记了疼痛,反而盯着那妖兽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楚捷问了声,“你没事吧?”而后迅速为其包扎伤口的时候,才痛得脸色发青,冷汗直冒,“那,那是什么怪物?” “狰,南荒最险恶的妖兽之一。传说中诸有尾之兽修炼,每百年得业者修为一尾,修至千年辄得九尾便可成人形,再修成一尾至千年却可成仙,此狰看来已修成五尾了,实力自不可小觑。”楚捷见钟小于双唇发白,身体不停颤抖,示意他盘腿坐下,这才转身面向那狰,那狰却是刚吞下撕下的皮肉,大嘴边还残留着血渍,似是意犹未尽地看着钟小于与楚捷,再看看一边的紧张戒备的易水寒,似乎考虑了一下,而后才决定迈向那楚捷这边。 楚捷看着狰走近,浑身运气,溢出之气聚于左手环绕不息,渐渐由气中伸出一圆棍般之物体,很快,那气由发端延伸开去,丝丝缠绕之气以棍端为凭依,很快形成了一长棍之形状,那楚捷将长棍执于手中,横挡于前,冷冷地看着那狰。 “呵,不错,炼元的人类!”狰赞赏般看着楚捷手中之棍,“不过,即使你是最强的一个,却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你明白么?” “明白。”楚捷淡淡地看着狰,“即便如此,若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亦只能生拼,虽然我们的实力均比不上你,可三人联手,你却亦难以保全,你又明白么?”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想必身为人类的你们,比我狰更明白,所以,若你们合三人之力能击败我,我甘为肉俎,若我击倒你们三人,你们三人便是我口中之食,输者无怨。”狰却是毫不退让,步步进逼。 “哼,别小看人!”一边的易水寒早已发难,自后朝狰攻去,易水寒刚腾跃而至那狰上空,一脚刚要横扫过去,却见平地空无一人,那狰竟是瞬间不见了踪影,易水寒一怔后一惊,已感觉身后一股滚烫的气势压来,幸亏他亦反应过人,身形一闪,已再跃上空,但那同样扑空的狰却是冷哼一声将尾一甩,其中一条赤尾却是击中了易水寒的脸,顿时,一道热辣的伤痕在易水寒右边脸划了开来,皮绽血流。易水寒忍不住亦惨叫一声,落下地来,捂着脸,看着手上的斑斑血迹,易水寒却是又恼又怒,“臭豹子,居然敢毁坏我易少爷的脸?找死!” 这么喊着,易水寒再次冲了上去,同时身体缠绕了一股炼气,气如流水,竟将易水寒护了个结实,而仿若在一层防护罩中的易水寒,却是肆无忌惮地蹦跳弹踢,撑抹拦捶,出腿处处狠毒,招招致命,但那狰却饶是灵活,每每眼看腿落将至,却都如鬼影飘荡,身踪无现,避过易水寒的杀招不止,还反击回至,易水寒身上以炼气形成的防护层,对其似乎是不起任何妨碍作用。那易水寒腿不停攻,一双手同时提防那狰无所不至的突袭,过不多时,易水寒却是毫无胜算,反而被牵制着落了下风,几个回合过后,狰卖了个破绽,气急攻心的易水寒不虞有诈,竟是提腿直入,那狰且避且退,诱其深入,待那易水寒反应过来已是身处险境,狰此刻才血口大张,一口咬住了易水寒踢出的右腿,一用力,易水寒再次痛吼,那狰的獠牙却是深陷入了他的肌肉中,红色的血流出浸红了裤衣,狰却没留情,豹头一转,将易水寒的腿往由右拧转过去,虽然易水寒忍痛见机随那狰的动作转动身子,免去了被其扭断右腿的危险,却依然被狰撕咬着右腿,其难以言说的滚烫与疼痛,让易水寒忍不住号叫连连。 “水寒!”坐在地上的钟小于,焦急之下慌忙站了起来,那楚捷却早他一步冲了出去,只留下一话,“小于,向师兄们求助!” “求,求助?”钟小于半天没回过神,看到手腕上的元司南那不停发出光芒的黑色玉石,才恍然大悟过来,赶紧伸出颤抖的手,在那红色玉石下用力按了下去。瞬时,只见一道红光,从钟小于元司南的红色玉石中冲了出来,直升上天际,而后如开出一朵耀眼的白花一样绽了开来,“这样,这样,师兄们便会赶来了吧?”钟小于抬头望着那白花消失,喃喃地说着,而后担心地看着那纠缠在一起的狰与易水寒。 楚捷在这个时候已经奔到了他们身边,那楚捷喝了一声,“狰,看棍!”便将手中之棍朝那紧咬易水寒不放的豹头劈去,那狰感觉棍声忽下,来势凶狠,顾不上易水寒,连忙松口蹿到了一边,被放开的易水寒只觉身子一轻,而后身子往下坠,他立时提气想要稳住身形,无奈力不从心,眼看要重摔在地,楚捷却是冲上去将那易水寒的身子护了下来,将其扶到地上,才问,“没事么?” 易水寒试着双腿立地,才发现右腿竟是失去知觉,没了半点反应,羞恼恐惧地推开楚捷后,却是扑倒在了地上,“那只臭豹子!” 狰这个时候又逼了上来,看着那如残废了一般的易水寒的腿一眼,不改脸色,“不自量力!” 易水寒愤怒得双眼圆瞪内,剜着那近在眼前的狰,想动,却是暂时半点不能动弹,只能仇恨地呸了一句。楚捷站在了易水寒身前,挡下了狰望向易水寒的视线。 “现在,你们可是折兵损将了,还自以为是我的对手么?”狰收回视线,看着楚捷。 “要,否则我们便只能成为你腹中之食了!”楚捷坚定地说着,将那长棍再置于身前,“可是,既然你认定我们不是对手,为何还要盯上我们?以你如今修得五尾的能力,不至于会觊觎我们的元力吧?” “不错,你们的修为不高,即使吃了你们,也不见得可以增深我的功力。”狰点了点头,“所以我并不是很想吃你们。” “那为什么——” “强食弱肉。在我无法踏入的你们的世界,强食弱肉,是你们的准则吧?那么在南荒,亦更是个强食弱肉的世界。”狰逐一审视着楚捷,易水寒与钟小于,缓缓地说,“你们韩陵,以那逃入四山之境的我的同类,作为修炼的牺牲,提升你们的修为。弱肉为强所食,它们之死,只怪它们能力不济。但既入了南荒,孰强孰弱,就要看个人的真本领了。” “在这南荒修炼的人类亦不少,但存活下来的并不多。因为在这个公平的世界,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弱者,像你们一类的人,自然会因淘汰而亡。”狰说着,再望向楚捷,“既然是弱肉强食,那么面对我显得弱小的你们,死去亦是正常。” “也就是说,你要为那些死去的同类们报仇是么?”楚捷问。 “不,我只是贯彻弱肉强食这一道理罢了。”狰说着,身体周围的空气忽然如旋涡般旋转起来,而它身上的毛发,亦抖动了起来,“弱者,必为强所灭,强者,必食弱而王,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理智公正一点,无论外界,或是南荒。”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楚捷再没说什么,提棍上前,全身亦散发出如潮般的威势,“来吧!” 第三卷 第七十三章 师兄鲁一法 棍动长浪,瞬息万变,翻转无踪,楚捷手中之棍直舞得形影灿然,令人无迹可挑、戳、劈、点、撩、挂尽数使出,直把那狰逼得随棍动而身变,腾跃空中疾退速蹿,却是攻者有力,挡者用计,均是滴水不漏,如此再三,那狰却再次发难,身子一震,毛发竖起,五尾甩动,而后一闪,消失在呼呼舞动的棍气中,但见棍舞动而涌出的气势中,一团如火的影子烧了起来,转瞬便在那棍上下前后跳跃出现,犹如新生之火苗,将那周围的空气亦点燃起熊熊烈火。 好快!楚捷看不清狰的来势去处,只得凭着感觉舞棍抵挡,但那周身之气,却是温度不断在上升,楚捷一向冷静的脸上,亦悄悄流出了热汗。 想楚捷之势亦急,如今比之此狰,却是及不上十分,心情开始有点急噪的楚捷,终是被那狰抓住了破绽,趁楚捷以棍于背防范之机,一团火却是燃烧在了他眼前,楚捷的脸在一刹忽然映得通红,他大惊之下才抽棍回前,却是迟了,那团火在前面烧得红旺,露出了狰那凶狠的豹眼,龇着牙,便将那仓促中回防的长棍撞得粉碎,而后重重撞在楚捷的身上。楚捷的身子便如落花,从那燃烧着的地方摔飞了出来,摔倒在了地上。他强忍着痛,马上站了起来,看到原本燃烧着的空气清冷了下来,而地上的花草上,均如被火烧般蔫黑发黄,再看自己上下,被那烈风触到的衣裳,都发出了烧焦般的气味。 如一团火的狰,亦从空中落了下来,缓缓降到了地上,冷冷地看着楚捷。楚捷刚要行动,忽觉一阵恶心,差点没站稳,他强压下胸腔中之气,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再度以气凝棍,抓在了手中。 “人类,你是胜不了我的,还要再来么?”狰看楚捷再次往自己这边走来,问。 “自然,只要你还想加害我们!”话音刚落,那狰便如团火般再次闪耀着卷过楚捷这边,周围的空气也急骤升温,一旁的钟小于与易水寒均感受到了这逼人的热浪,犹如置身烤火之炉。再看楚捷,初时还能招架一二,到了后来,那狰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仿若跳跃的火球在眼前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将所到之处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中,那棍所使出带出的气劲,却如微弱的水光,蒸发在了热气当中。而后听到楚捷闷哼一声,再次从那缠绕的火光中被甩了出来,直跌落到三丈之外,而红色火海里的狰虎跃了出来,凌空便扑向那摔倒在地的楚捷。 “楚捷!” “危险!” 一边的易水寒见那楚捷眼看便要被那狰擒住,想动弹,却依然拖着只残腿,无奈地看着狰扑过去。而钟小于,看着楚捷摔下的时候便欲前去,见那狰再扑反而停了下来,再看欲救人的易水寒力有不从,一咬牙,却是右拳紧握,聚气,朝那就在眼前的楚捷处亦跃了过去。狰却本来便提防着其余二人的突袭,此刻似乎早有防备,挥动其中一条尾巴朝钟小于打去,顿时,钟小于额头马上出现了一条烫痕,只觉得又烫又痛的钟小于,强忍着却是将那尾巴抓住了,而后一用力,竟是将那狰单手拉了过来,而后抛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三秒之内,那狰却是没有想到钟小于的力劲有如此之大,亦是一惊,其实当初那钟小于自为入韩陵法门苦练双拳之力,随后在戒玄道人指点下苦练两年有余,即使进了四山之境亦未曾间断,其手臂力道已是非常人能比,自能将这大小不过两米的狰给摔抛出去。此状不仅是狰意料之外,亦让易水寒与楚捷大感意外。特别是楚捷,本来以为会被狰噬咬,现在却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而看着狰反被摔到了空中,惊愕之余自是对钟小于刮目相看。 不过狰却不愧为性情机敏,智力超常的妖兽,只在片刻,便改变的袭击对象,朝那钟小于撞去。钟小于双拳手臂或是厉害,但若捕捉不到敌手的行踪,砸在其身上,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只见到一团红火在自己周围不断地飞蹿,却一点也抓不住狰的实体,渐渐地,他的周围亦如之前楚捷一样,笼罩在了一片火光中。钟小于骇然惊惧的时候,狰却是看准了撞了上去,钟小于登时也如楚捷般被撞飞出来,身子还悬在空中,那狰便张大了嘴巴咬了上去。看着狰的森然獠牙,钟小于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下意识地出拳挡去,那狰先是退缩了一下,而后见那拳无甚威力,却又马上逼了上前。 “恶兽,滚开!” 当大家以为小于会遭不测的时候,空中却传来了大喝,那声音,却是易水寒与钟小于都熟悉的,钟小于更是马上从恐惧中解脱了出来,“师兄!” 来人正是鲁一法,他甫一出现便以单拳轰飞了那狡,将那豹口下的钟小于抢下落到了地上,看了看楚捷,再看了看拖着伤腿的易水寒,脸容抽动,却是愤怒地看着渐渐落到眼前的狰。 鲁一法怎么会出现在此地的呢?自是来救这钟小于与易水寒的,只不过,他却没料到,这楚捷竟然跟他们在一起便是了。 事情却得追溯到钟小于与易水寒刚入了南荒,楼华遇见楚捷之后,按照其吩咐往回赶,经过那磐山的时候,楼华却遇见了李家兄妹。 李世轩见楼华行色匆匆,当下便奇怪,“楼华师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神情怎这么慌张?” 楼华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理会,只径直赶路。 “等等,事情很急么?师妹若是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分点忧呢?”李世轩嘻嘻一笑,拦住了楼华。 “哥哥,做什么啊,既然她不愿意说的话,干嘛要多管闲事呢?”李世容却是看不惯楼华的冷淡,爱理不理地答。 “话可不能这么说,容容,若是你在这四山之境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又无法援手的话,你自然也希望得到他人之帮助吧?若我们现在对师妹的危难视而不见,那日后还能得到他人援手么?”李世轩嘻嘻笑着,看着楼华,“楼华师妹,我说得对吧?大家都是同门弟子啊!” 楼华见李世轩说得恳切,迟疑了一下,而后将钟小于与易水寒,还有楚捷之事说了出来。 “这么说,他们当真入了那南荒了?”李世轩讶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李世容亦是吃惊地看着楼华,“他们,他们还真大胆!” “所以我要先去禀告师兄与师傅们,看他们如何定夺。”楼华刚要离去,李世轩又挡在了她前面,“你——”楼华秀脸一变,便要发作。 “楼华师妹别着急啊,等你辛苦赶回即翼山禀告了师傅师兄们,再回那南荒,一来一回,亦会花费不少时间吧?师兄我倒是有一计,可以省时省力呢!”李世轩说完,却是抬起了手腕,在自己的元司南上按下了红色的玉石,于是,一道红光腾空升起,亮在了磐山的天空,李世轩望着亮光消失,才惊讶地说,“哎呀呀,原来这红色玉石发出的光辉,竟是这么美丽的呢!”感叹完毕,才笑着看向楼华,“如此一来,发现信号的师兄们,一定会朝这里赶过来了,这比要楼华师妹你亲自前往既翼山外,要节时省力多了吧?” 楼华却是没想到这一点,此刻经李世轩才想起来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眼下李世轩启用了自己的红色玉石一次,便是说他却是平白少了一次求生的机会,当下对李世轩好感倍增,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师兄。”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同门嘛!”看博得佳人好感的李世轩呵呵笑了起来,“在师傅师兄们赶来的这段期间,若是楼华师妹不嫌弃的话,就和师兄一起,不,就和我李家兄妹一起,如何?” 楼华脸色微红,想了想,却是摇头,“不了,多谢师兄美意,既然师傅师兄们会赶往此处,那么烦请两位替楼华转告,我先行一步前去那南荒探看。” “什么?”李世轩与李世容却是脸色一变,异口同声。 “那么,麻烦两位了!”楼华稍稍揖手,轻掠而去。 李世轩看着楼华的身影消失,满脸失望,“唉,还以为能与佳人相对而炼呢,可惜啊可惜!可惜我浪费了一次求生机会却换来如此结果!”说着竟是摇头晃脑遗憾起来。 “哥哥,你要是愿意,大可以跟着那楼华进南荒,容容等在这里禀告师傅师兄们就好了!”李世容撅着嘴巴说。 “哈哈,虽然说入那南荒不至于一定死人,可,那么麻烦的事,还是算了!”李世轩干笑两声,寻一块干净一点的岩石坐了下去。 “那只瘦猴子,真的进了那南荒了?”李世容坐在李世轩身边,不太相信地问。 “我看八成都是,按照那易水寒的脾气,若是知道南荒虽凶险,但亦可大幅度提升修为的话,肯定会不顾一切地都要入内吧?”李世轩随手抓了一根草芯含了起来,“不过,进去容易出来难,就不知道易水寒他们有没有命出来。” “哥哥,你那同门的楚捷也在呢!”李世容提醒。 “呵呵,楚捷的话,我才不担心呢!”李世轩得意地笑了起来,“若是楚捷,想必是能在南荒自保的,说不定这不过是他再次出入南荒而已。” “看着同门的楚捷这么厉害,哥哥心里难道一点妒忌之心也没有吗?”李世容不怀好意地问。 “瞧你容容,说话可不能这么毒啊!”李世轩摇头,对天仰望,“我李某人可不想做什么麻烦的事!我啊,只要学得武艺足够自保,顺便找个漂亮的娘子,回到家娶上个三房四妾,留下三两个胖孩子,偶尔出去烟花之地偷偷腥,就那样悠哉悠哉地过日子便好了!以身犯险的事,还是免了罢!” “啪!”李世轩话刚说完,李世容便一巴掌将哥哥的头给打得低了下去,李世容蔑视地不多看他一眼,便走开了,“没出息!” “什么叫没出息?你不知道,拥着娇妻贵妾富足无忧地过一生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吗?”李世轩摸着被打痛的头,看着妹妹越走越远,“喂,容容,别走太远了,走太远出什么事的话哥哥可照顾不到你啊!” 第三卷 第七十四章 前因,后果 随后,那韩陵的各门弟子,先后出现在了李世轩面前,他们均是当日各门派的领引师兄,自然包括了上阳山的鲁一法,听李世轩言明事态,鲁一法当场便着急起来:“易水寒和钟小于,他们也忒大胆了!” “可是,当初入这四山之境的时候,他们便应该知道那南荒的厉害,怎的还贸然闯进去呢?”下阳山何竹悠奇怪。 鲁一法想起当日自己似乎是什么都没对易水寒与钟小于交代过的,一时语塞。 “南荒确实险恶,但并不是说,入了南荒便一定有性命之虞,这得看各人的本事!”当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的竟云山荆吉,丝毫不惊慌地瞟了在场的几位同门一眼,“想当初我们在四山修炼的时候,亦有偷闯进南荒修炼的事吧?不过是实力者平安归来,不济者或求助或被那妖物所杀罢了!” “照你这么说,难道就任由他们在南荒自生自灭吗?”何竹悠皱眉,鲁一法却瞪了方成一眼,恼怒,“不成,那可是我的师弟,你怎么对你师弟的我不管,但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他们落入险境而置身事外,你们不去便罢了,但我却一定要去的。” “一法师兄你别激动,若是你担心那钟小于也就罢了,但至于那易水寒师弟,难道你还不相信么?好歹他也是易家的人,怎么可能在南荒会轻易丢掉性命?当真如此的话,那却是我们高估了他的实力。”荆吉依然平静,“而且,万一他们真应付不过来的话,一定会发信号向我们求助吧?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确实如此。”何竹悠点点头,附和,“这样比我们盲目进那南荒毫无头绪到处乱闯要有效多了!” “哼,随便你们,但我是要马上入那南荒的,就有劳你们代一法向师门转告一声了!”鲁一法说着,却是匆匆离去直奔莱山。 “一法师兄也过于担心了,若是真敢踏入南荒的话,想必他们应该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才对,何必太过杞人忧天呢?”荆吉淡淡说着,转身欲走,“那么,我们便先回去禀告各位师尊好了!” 看师兄们即将离去,李世轩搔了搔下巴,忽然出声,“那个,咳,似乎下阳山的楼华师妹也入了南荒。” “是么?” “什么?” 与微微挑了挑眉毛的荆吉相比,何竹悠的表情却显得过于激动,“楼华师妹她,当真也入了南荒?” “对啊,她交代我在这里候着各位师兄,自己却是折返了回去——”李世轩还未说完,那何竹悠却已然飞身离去。 “看来,上阳山与下阳山的师兄,都未免太过小心呢!”荆吉如是说。 “不对,应该是说上阳山与下阳山进修的弟子,也未免太让人放心不下了吧?”大知山陈函民,轻蔑地笑了起来。 荆吉浅笑,而后看着耸了耸肩膀李世轩,问,“世轩师弟,怎么,你没兴趣入那南荒么?” “那么麻烦的事,我就免了吧?不是还有楚捷么?”李世轩嘻嘻笑了起来。 “只盼那上阳山那两人,不要妨碍了楚捷的修炼才好。”荆吉说着,领着余下的两人飞身离去。 鲁一法入了南荒,循着易水寒与钟小于留下的图符一路追觅而至,总算在那钟小于发出信号的时候,找到他们。他刚一现身,首先看到了受伤的易水寒,躺在地上的楚捷,还有是危急万分的钟小于,于是怒而发力,轰飞了狰救下了钟小于。 “师兄,你,你看到了我的求救信号了么?”钟小于欣喜地看着鲁一法,松了口气,却是奇怪鲁一法居然能在短时间内便寻到了他们。 “那是自然的。自从知道易水寒与你入了这南荒夷地后,我就进了这南荒,见了你们的求救信号,便立刻赶过来了。”鲁一法应着,眼睛却是望着易水寒,紧张地问,“小于,水寒他,水寒他没事吧?” 钟小于亦望了一眼易水寒,见他依然拖着伤腿,估计是被狰伤得太重了,神色亦担心地摇头,“他,他被狰咬伤了腿!” “是么?”鲁一法的视线转到了那敌视着自己的狰身上,咬牙,“可恶的妖兽,胆敢伤我上阳山弟子,我要它知道厉害。”语毕,便丢下钟小于旋身腾跃到了那狰面前,一双拳头接连砸在了瘁防不及的狰身上。 但见场中却是罡风炙烈,加上吃了亏后的狰警觉后卷土重来,反抗之余以快如闪电般直攻鲁一法,那如火的身子亦闪动燃烧起来,空气中充斥的压迫感再至,直让人喘不过气。那对钟小于他们来说快得无法看清的狰的动作与去向,在鲁一法眼中却是遁形无遗,招招落入了掌握,轻易卸势而去,同时亦不留情,双拳连翻直落,直打得狰失去了之前的沉稳,连连痛叫,在钟小于他们看来,只见那团火肆无忌惮的跳跃被阻拦了下来,每一次跃起便被罡风打压了下去,而后火苗暗淡了下来,到最后,那火势却是完全溶入在了罡风里,空中的热闷一扫而空,而鲁一法与狰的身子亦分了开来,鲁一法脸上依然挂着气愤,而那狰,原本美丽的毛发却是凌乱地披在躯体上,失去了火般耀眼的光泽,正竭力粗喘着,不时朝鲁一法嗷叫。 “厉-厉害!不愧是师兄!”钟小于看那楚捷早已站了起来,注意着场中之动,于是赶紧奔到了易水寒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水寒,太好了,师兄一定会对付那狰的,我们不用担心了!” “废话!”易水寒半跛着腿站起来,不甘地看着那挺立在狰面前的鲁一法,忿忿,“好歹也是我们的师兄么?要是比我们还不济的话,岂不成上阳山的脓包了?” 狰咆哮着,其声却是震撼天地,沙石飞起,树木横折。铺天盖地的卷云由天边急速变幻形状,被那狰所发之气吸引着一层覆盖一层,垒若厚棉,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而后,那狰的身子悬浮于空,毛发唰然如发丝般飘起,浑身上下被一团红气环绕起来,似乎被火般燃烧得亮了起来的天空,染上了诡异的血色,狰的双眼亦红得吓人,它看着脸色大变的鲁一法,却是透着羞恼:“我要你死!”狰附近的空气忽然如旋涡般转动起来,卷起无边的热浪,鲁一法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被那狰席卷进了那红色烈气中,在燃烧的空气中,一团耀眼的火光再次跳跃了起来,划出绚丽却恐怖的运动线,钟小于看不见鲁一法与狰的动作,却听到鲁一法不时传出的怒吼与惨叫,忍不住担心地大叫:“师兄!” “啧,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易水寒努力张大了眼睛,却是只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 “没错,一般的动态视力,却是都追不上了!”楚捷点头,目光紧紧随着那两个影子不放。 那火忽然如遭受打击般砸裂了开来,侵人的气道如流箭般四散而射,本来晃动的身影停住了,露出了鲁一法与狰的身影,那鲁一法左手抓住了狰额上的独角,右手成拳深深陷入了狰的前胸,而狰却是失去了威严,五尾垂下,连连哀号。鲁一法单手抬起了狰的身子,轻易摔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那狰的身子却是软趴趴地跌落在了地上。 “胜了么?”易水寒似乎是不太相信地看着显得有点狼狈的鲁一法,笑着朝自己这边走来,“这当真是那个鲁一法师兄么?”在易水寒的记忆里,鲁一法一直是那个整日忙里忙外,除了烹煮上阳山全门上下的膳食以外便无甚用处的闲人,丝毫不觉得他有甚能耐。 “当当然是师兄了!”钟小于却是高兴地笑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的话,那么现在他却是终于放下心来了。毕竟是师兄啊!钟小于看到那鲁一法击在狰身上的时候,想起了初识鲁一法的时候,他的那轻易粉碎了沉重的石门的拳头,那可是连石头都会变得粉碎的拳头啊!狰受了这一击,怎么可能不落败呢?钟小于笑着,不自觉地朝师兄挥了挥手。鲁一法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强装无事地刚走了几步,却是踉踉跄跄地再也站不稳般摇晃着身子,再看其脸上,双眼,鼻孔,口腔,甚至双耳,都渐渐流出了浓黑的鲜血。 “师兄!”上一秒还高兴的钟小于,下一秒便呆了,而后只听到楚捷与单提着一脚的易水寒均是叫着“当心”便一同掠了出去。却是那本该躺于地上的狰,如鬼魅般出现在站不定的鲁一法身后,再次舞动了起来。那楚捷与易水寒还没来得及靠近,狰已再度将鲁一法卷入了团火攻击中,几个连击后,鲁一法的身子再次被摔了出来,一左一右勉强接住鲁一法身子的易水寒与楚捷,更是被撞得连退几步,几乎摔倒。 “师兄,师兄!”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呆的钟小于,这个时候终于清醒过来了,慌忙冲上前将三人截了下来,再看鲁一法的时候,却是吓得惊魂不定,“师兄,你怎么样了?” 第三卷 第七十五章 鲁一法之死 鲁一法却在顷刻便只剩一丝游魂尚存,脸上污血蒙垢,几乎辨认不回原来的样子。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师兄?”钟小于将鲁一法的头放在膝盖上,又惊又慌地将鲁一法脸上的污血除去,拼命喊,不知怎的,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恐惧与绝望。 “师兄,你没事吧?”支撑着爬起来的易水寒,亦显得焦急。 鲁一法动了动嘴唇,喷出一股热血,而后才勉强看了一眼钟小于,再看着易水寒,苍白地一笑,“哈哈,看来,我果然,还是,不够资格做你们的师兄,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败在一只妖畜手下!可恨啊可恨!”鲁一法说着,再吐出一大口淤血。 “师兄,你不要胡说!”看着鲁一法胸前的衣服在几秒内便被鲜血然得透红,钟小于的眼睛模糊了起来。 “小于,水寒,你们,快逃!”鲁一法艰难地呼了一口气,而后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不是它的对手,还是,快逃!师兄,保护不了你们,师兄,大概已经不行了!” “胡说什么,我们,我们怎么可以丢下师兄不管呢?”钟小于说着,却是簌簌流下了眼泪,“师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小于!”鲁一法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低了下去,“我,我应该一早把南荒的事,告诉,告诉你们的。是师兄太大意了!”想起钟小于与易水寒入四山之境那天,自己竟是全然心不在焉,没把南荒的凶险告知他们,才造成今日的困境,鲁一法便心有愧疚,再盯着易水寒,他心里一酸,欲言又止。以鲁一法尽职的性格,当日却不应该如此疏忽的,只是因为在易水寒入四山之境的同一日,得知了那易水清随同慧道掌门去追觅那破印而逃的魔头,他一直以来都在心底倾慕易水清,此刻眼见丽人身赴险境,心里自是忐忑难安,饭寝不思,深为其担忧,故而才无心为易水寒与钟小于讲解四山之境与南荒之事。如今距掌门与易水清寻魔已去一年有余,众人却都杳无音训,凶吉未卜,鲁一法心中为易水清挂心烦忧,近日再闻易水寒入南荒险地,更是放不下心,于是才奋力赶来欲救其出危难,怎奈眼下却是救人不成,反成累赘,心里歉意更甚。 “水寒,要逃,一定要逃,否则——”否则,若是你有不测,那我便,便当真对不住水清师姐了!这后半截话,鲁一法自然没有说出来,却是遗憾地看着易水寒那张脸,在眼前模糊了起来,“水寒,小于,逃吧,逃吧,逃——”鲁一法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师兄!师兄!”钟小于感觉到鲁一法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再看那鲁一法双手垂下,眼睛缓闭,终于嚎啕哭了起来,“师兄,师兄!” 眼见前来救人的鲁一法死于眼前,易水寒咬了咬嘴唇,一转头,刚好看到那一直观注在一边的狰,瞬时大怒,不顾腿伤隐痛,却是单脚腾跳而起直取凶狰,“畜生,我要你偿命!” “水寒!”楚捷见易水寒冲出,自己亦马上跃起飞身而上。那狰轻巧接下易水寒有勇无力的弹踢,只一旋转便将那易水寒抛高摔下,再接那楚捷瞬息间赋实于幻的长棍,咬中后刚要反扑,却见到身后那摔下的易水寒再度凶狠地扑了过来,于是闪过楚捷,迎头撞向易水寒,易水寒登时便被撞压在了地上,狰用额前长角正要刺穿他胸膛取其性命的时候,楚捷的长棍亦到了,由狰脑上直迸而下,狰听地风声,才不得不跳来了来,但那地上的易水寒,在狰重击下却是陷入了昏迷。 “水寒!”楚捷见易水寒一动不动,心里亦不由得焦急起来。 “哼,弱者,都是弱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被挑起了无限杀意的狰,凶残地再次咆哮起来,“弱者当食!!” 楚捷看了看扶着鲁一法尸体的钟小于,再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易水寒,眼神却是凌厉地盯着了狰,“弱者,亦非强者可随意凌虐之辈!” “你还不死心么?”狰冷冷地说着,红色的毛发,与那五条美丽的赤尾,再度飞扬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在逐渐升温,“当然,你若要我束手就擒,我自不会坐以待毙。”楚捷亦弓腿而立,“你所用的,是放之术吧?将体内炼气,如量放出得之强量。” “知道了又如何?你却是跟不上我的速度的。即使像那人类,即使看清了我的动作,却没有相当的抗衡之力,最终下场亦是死。”狰说着,望向鲁一法的尸体,而后才回看楚捷,“更何况,你既没有如我一样的力量,更没有透析我动作的眼力。” “确实如此,所以,要擒败你,首先,却要跟上你的速度才是。”楚捷这么说着,心里却急了。想他是颇为自己的快速自豪的,此刻面对半豹半妖的狰,却是失去了优势。狰可以说是完美的猎手,有着与豹一样矫健灵活的身手,亦如豹一样的疾速,不仅如此,狰的嗅觉听觉视觉均灵敏异常,隐蔽性强,这些是其他妖兽所没有的,故而他们一开始才被其盯上而不自知,再加上成妖后可媲美人类的智力,难怪其愈加胆大凶猛,敢与同为修元之人相斗,若是让其炼成十尾,化为人形,人间恐怕又会多一难敌的魔物。 楚捷心神念转,闭上双眼,汇集全身之气,不是缠于棍之上,却是缓缓溢上头顶,而后降于双眼。 “你想将炼气聚于双眼,强行提高那动态视力么?”狰看着楚捷所为,却是站定了,“你知道,好的眼界并不是一瞬间可提升的事么?为了看清我的攻击,强行增强动态视力,让双眼超负荷析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开!楚捷似乎没听到狰所言一样,猛然开眼。那如固定了般黏着在楚捷双眼上的气,使得楚捷的眼睛竟如白阳般射出精光。 看清楚了!此刻,在楚捷眼中,看到的不仅是那微毫均现的万物,那狰的毛发的摆动,狰的呼吸引起的身体颤动,甚至那狰心脏的跳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来吧!”楚捷淡淡地说着,将手中之棍举了起来。 “成全你!”狰吼着,朝楚捷冲了过去。 这一次,楚捷将狰的攻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如何纵跃,如何掠腾,如何旋升,如何偏夺,似乎那手中之物,尽在掌握之中,楚捷轻笑,手中之棍如浪中之龙,进身大取,应变偷弹,水滴不漏地并接下来,更将那狰逼得连连后退,身形迟钝了下来,如此数番之后,那狰的速度竟如闪电般跳跃起来,楚捷见势变亦应变,棍随身变,紧跟狰转,但却连番落空,却是那狰的动作加疾,饶是楚捷看清其势,自身所动却跟不上其节奏,被那狰压制着使不出半点力劲,而后,那狰如箭横穿,卷起漫天烈光,将空气消融进自身之气内,热浪狂袭,楚捷只看到团火闪跃中,身上多处受击,只觉巨烫无比,无奈之下,楚捷重聚炼气,勉强御身,不防狰却在此时猛取,将豹头上之角深深刺入了楚捷的后背,楚捷一声大喝,忍痛反身使棍劈下,那狰不避,棍却落其身后化气消散,狰再一顶冲,楚捷的身子便飘摇着荡了下去。 这边战意正浓,那边钟小于却悲垂愤痛。可以说,鲁一法是他自入云陵后第一位相识的兄长,若无鲁一法,也许云陵便无弟子钟小于。及至投入上阳山戒玄门下,领其习韩陵之法的,亦是眼前这位师兄,至于平时生活起居,更是多得鲁一法照顾。在钟小于心中,除了那自山林领自己回人类世界的李伯,次重要者,当数这教文识字爱护自己的师兄。前者已于多年前而为己已死,此刻,为了救护自己,这鲁一法却亦送掉了性命,怎不叫钟小于悲痛。 “小兄弟,我带你去找师傅,让他收你做徒弟好了!” “小师弟,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上阳山的景物秀丽十分呢?” “小于,沉住气!” “小于,要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记得发红色讯号。” 从相识到最后进入四山之境,鲁一法关切照顾的音容笑貌,逐一出浮现在钟小于的脑海里。担心自己无法入门带来戒玄道人的热心,为自己入了云陵后成为其师弟的高兴,教导自己打坐,冥思,炼元识字的认真,平日用心备用膳食的勤恳,五脉比试激励自己的鼓舞,入四山之境对自己的担心,无一不让钟小于泪流满面。 “师兄!”钟小于悲伤连唤,这个时候却听到了楚捷的痛叫,泪眼中,看到了摔落地的楚捷,勉强支身站起,而远处,那易水寒失去知觉地躺着,再看那凶残杀人的恶兽,却还对楚捷步步进逼,钟小于怒由心生,忘了狰的厉害,只在一刹,满腔仇恨之身随念动,瞬间出现在那狰前,电光火石间聚气于拳,对那狰之豹首便是连捶带砸,拳上所缠之气,竟如升天卷龙,威若雷霆,将狰轰得昏头转向,一时却是方寸大乱,而钟小于则越战越勇,直将狰逼至空中,连环套击后翻越于狰背上,变拳为捶,朝那狰背用尽全身力气硬劈下去,狰却仓皇痛叫,摔落了下去。钟小于亦是落于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番恶斗,已是拼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小于!”听到楚捷的声音,钟小于才缓过了劲,却立时被一团火烫烧般撞击得滚落于地,连摔带趴,才醒悟却看到那狰就站在自己面前,鼻孔出气,毛发凌乱,眼睛通红地瞪着自己。 “怪,怪物!”钟小于浑身颤抖着,但觉一股让自己难以呼吸的压迫感,居高临下而来。 被鲁一法,易水寒以及楚捷连番攻打后,再在自己攻击之后,竟然还若无其事,这就是超甲级的妖物么?钟小于的心跌落至了低谷,绝望得似乎看到了鲜红涌动的鲜血。 第三卷 第六十七章 罂粟鲜红 没等那狰欺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奔过来的楚捷,手持长棍将失去提防的狰摔了开去,而后低声命令,“钟小于,马上带着那易水寒离开!” 钟小于愣怔地抬起头,看到了楚捷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特别是背上那处,被狰之角刺伤的地方,犹如灿烂的罂粟,红得刺眼。 钟小于看不到楚捷的脸,所以,却是看不真此刻楚捷的表情,他心里短暂的犹豫后,大感耻辱,“不,我不逃!” “谁叫你逃了?我只是,叫你保护易水寒而已。”楚捷的声音虽然嘶哑,却不改冷静,“要知道,继续跟那恶兽磨下去,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我,你和易水寒,都将死在这里,你该不会希望大家都像你的那位师兄一样,倒下在这里吧?” 钟小于移动视线,落到鲁一法的尸体上,再看了看依然昏迷的易水寒,嘴角抽动几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要你和易水寒离开了,我便可以放心与那狰一拼了。趁我拦下狰之时,你背上那易水寒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做得到吗?”楚捷问。 “不,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不要一个人逃!”钟小于听楚捷说,却是要单人力敌那狰,摇头拒绝,“要么,你带水寒走,我留下来。” “你应该知道,若是你留下,你自问可以拖住那狰么?” 钟小于哑然,心里的羞愧与愤恨却是更加令其无颜,攥成拳头的手指陷入掌肉内,鲜血直流。 “时间并不多,钟小于。即使要你保护易水寒,在这南荒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懂吗?也许你们逃离以后,还会遇到更危险的事。到那个时候,就真只有靠你自己了!”楚捷说完,将棍双手紧握,侧着头“看”了钟小于一眼,“趁我去拦截狰的时候,你便冲到易水寒处。” 钟小于终于看清了楚捷的脸,一向清秀的脸上,此刻却是淤青红肿,更让钟小于触目惊心的是,楚捷那双眼睛,此刻竟如空洞般不见眼球,只有鲜血在眼眶周围流了下来。 “楚捷!!你的眼——”钟小于骇然大叫了起来。 “快走!”楚捷却是没多理会钟小于,仗棍冲向了那卷土重来的狰。钟小于无从选择,哭着使出全身解数冲到了易水寒处,以最快的速度背上易水寒便往西逃。 正与楚捷纠缠在一起的狰,察觉到钟小于背上易水寒离去,却是抛开了楚捷,咆哮着追在了钟小于背后,“想逃么?没这么容易。” 钟小于只觉得背后热浪卷了过来,以为被卷进去的那一刻,身体竟停止了动作,但那狰在张开口的一刻,却被同样追过来的楚捷揪住了尾巴,而后拉了回去,楚捷一个翻腾,落到了钟小于背后,替他挡着,“快走!” 钟小于感激地最后看了楚捷瘦削的背影一眼,疾奔离去。 被楚捷拦下的狰,看着钟小于与易水寒离去,竟是愤怒异常,咆哮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楚捷,“你以为他们逃了,便可以保住性命了么?在南荒之地我类天下,随时都可以取他们性命。” “那是以后的事,只要他们不在我眼下被你所害便足够了!”楚捷说着,淡淡地扬起了嘴角。 “是么?”狰却是异常地停顿了许久,而后才问,“为什么你要让他们逃?以你的实力,若是一人离开的话,自保却是有余的。” “惩奸除恶,从来是楚氏一门的本分。” “惩奸除恶?哈哈哈哈!”向来不露喜色的狰,这个时候居然大笑了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恶?是奸?” “之前是不知的,在你杀了我韩陵师兄后,便是恶无疑。” “哼,真是可笑,那么你们为修炼而残杀的我类之辈,亦都是恶,都是奸么?”狰深不以为然。 楚捷沉默了一阵子,而后却是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恶,也许不是恶。世间本有万般不公。在人类为尊的世界,尔辈无奈被视为妖为魔,却不是我辈所能左右的。” “哼,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就如在这南荒,珍兽异禽之地,尔辈亦莫不是视我辈为万端极恶之徒而追斩之么?即使你们出了南荒,入主中原,想必亦会如今日我类之为对非族群者排斥压制吧?” 狰万不料楚捷竟说出了这番话,亦是沉默片刻,“不管如何,今日,我不除你却是难解心中痛恨的。” “我亦有此感!”楚捷亦出同一言。 “哼,你的双眼,因为强行催谷提升眼力之故已盲,你以为你还有多少胜算?”狰冷笑,“你还凭什么胜我?” “就凭我手中之棍!”楚捷说着,一手将棍一端高持,尾端点地,另一手做劈掌状。 “只凭那化虚得实而来的棍么?你也太小看我了!”狰笑了起来,“你以为可以乱棍打死我么?”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楚捷大喝,声如雷轰,平地而起一强风,竟将那烧红的空气减薄了下来,自楚捷身上涌出之气,亦如洪水倾泻,将那狰所发之气散开了去,一改前之颓然,其威势竟是丝毫不逊于狰。狰亦没多言,霎然一场激斗又起。这一次却是楚捷占了上风,虽然他双眼已盲无法视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睁开双眼的时候更精确地捕捉到了狰的动态,而后再运起招招狠厉无比,直点要害的长棍,狰却是近不到其身,亦无法伤其半点。其实,这却是鲁一法,钟小于之功劳,以狰之力对付那鲁一法,虽然鲁一法亡,却是极大地削弱了狰之气与力,特别是中了鲁一法那岩石亦成粉末的拳头,狰体内之气已紊乱起来,再加上钟小于出人意料的狂轰,狰虽力挽狂澜,却是体力已有不支,炼气亦将用尽,而楚捷正是看出此点,才有把握拖延下狰让钟小于逃命。而更重要的是,楚捷前后几次与狰对阵,特别是强行提升眼力后与其激斗,亦控掌了狰的攻击套路,在冲散了其渐渐衰竭的炼气以后,即使无法用双眼看,却能以敏锐的触觉,感觉到空中所划出的攻击线路,故而将狰的攻击却是拦了下来。 在斗了十来个回合后,狰与楚捷各自跳了开来。 “好棍法!”狰喘着粗气,难得地赞赏。 “楚氏棍!我家先祖独创的棍法。”楚捷骄傲地立在风中,亦是急促呼吸着。 楚氏棍,狰不知,却是当时天下盛名之武学之一,为楚家秘传于后人之艺。楚氏棍棍无长短,皆有所长,源起天地阴阳之分,讲究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棍能遇刚而柔,亦能遇柔而刚,以刚柔并济为上乘之法。世间多有羡其遇敌万变,而欲学无门者。 楚捷正欲再袭,却觉身子一颤,而后胸腔中但觉有异物涌上,大口吐出时竟是离离热血,流于嘴角。楚捷虽然看不见,但亦心中自知。 “怎么样?还能再来么?”狰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对眼前这少年的一丝同情。不为他的勇猛,却为他刚才护友逃去的善举,实因在兽界,如此之举亦不多见。 “自然。”楚捷身上被狰重伤的地方并不只有一两处,特别是后背,即使及时服了药丸,却是难减疼痛,他是强压着一口气与这狰撕打,眼下连番恶斗,思忖那钟小于已逃远,放心之余松懈下来,竟是炼气大失。楚捷暗暗吸了一口气,默念起楚氏拳之心诀:心静,沉气,凝神,顺力。而后将力劲全聚于棍,“来吧!” 但见场中之棍,一动则如灵蛇出穴,一静则如定龟沉海,再扫却似黑虎巡山,势不可挡,威猛迅捷地袭击得狰退无可避,进无维步。棍风下狰豹头上的角竟被击碎,就在狰感觉不妙想以那五条赤尾擒住楚捷的时候,楚捷手中之棍已经当胸刺穿了狰的身体,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垂死挣扎的狰不敢相信般咆哮而怒,却是纹丝脱不了身,在经历了将近一天的打斗之后,狰的炼气用尽而竭,胸口涌出的大量鲜血,染红了地面,宣示着狰的死期。这个时候,狰终于冷静了下来,仰视着那同样精疲力尽的少年,不知道是赞叹还是嫉妒地说,“你很厉害!竟然能击败身为五尾的我!” “这都是师兄与小于,还有易水寒的功劳,若不是他们在之前削弱了你的力量,只凭我一人之力,恐怕早已死在你手下了。”楚捷依然是淡淡地腔调,但语气中明显透着虚弱,此刻他只能勉强支住身子,却再无力移动半步,只那样定在了原处。 “哼,即使你杀了我又如何?”狰望着天际,那原本被它的炼气所覆的天空,红色消散,露出了原本的天色,蓝天,白云,还有徐徐而过的风,“想必我与你在此激战,已经将附近的生灵都吸引了过来了,也许它们就埋伏在附近。如今你力尽气绝,你以为再遇上它们,你还会保住性命么?” “若真如此,那我楚捷只好听天由命了!”楚捷说着,刚移动了一步,却是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动弹,他背上那鲜红的罂粟花般的血迹,在朗日下致命地触目。 而就在不远处,树林里枝叶摇曳,草伏藤折,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物,正朝这边走来。 第三卷 第六十八章 髭狗与狡 那唤做老大的髭狗重复打量着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难怪他要将这二人让与我们兄弟,他们是韩陵修元之人没错,不过,却是些泛泛之辈,吃起来的味道,一定比不上另一个人美味。” “确实如此,果然是狡猾啊!难得的美味,却是让他一个人独吞了!”老二亦是无奈地长叹。 “嘿嘿,难得送上门来的食物,怎么可以拱手相让呢!”老大说着,再看了钟小于与易水寒一眼,奸诈地一笑,而后却伸出利爪将捆绑着两人的藤条割了开来。 “老大,你想做什么?虽然他们不怎么美味,但好歹也是难得的食物——”老二见老大放开两人,却是不满。 “你懂什么?”老大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而后指着钟小于他们说,“你们,马上给我逃!” 什么?钟小于与易水寒心里均是一惊,不明白地看着两条髭狗。不是说要吃了他们么?怎么这么轻易便放了自己? “聋了么?还不赶快跑?若是我改变主意了,你们的小命便即时没了,快逃!”老大怒喝,那高分贝的声线直刺人耳膜。 虽然不明所以,但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明白过来了,互相看了一眼,便纵身跃起双双逃将远去。 “老大——”老二急了,刚要去追,却被老大拦了下来,“慌什么慌,两个小孩还怕走了不成?我们在后面驱赶往前方一百里再擒住他们就可以了!” “既然都是要擒拿,为何刚才老大又要放了他们呢?”老二不解。 “嘿嘿,据我所测,那一百里外却是他与另一人相遇之地,只要我们装作是驱赶猎物过去偶然遇见他们的,那他亦不能怪罪我们打扰了他进餐吧?而且,既然我们的食物都齐聚到了一起,没理由他不分一羹给我们吧?”老大说着,又是一阵冷笑。 “原来如此。”老二恍然大悟,嘻嘻笑了起来,而后却迟疑地问了一声,“可是,如果到时候,他却是一羹不让怎么办?” “那就合我们二人之力做掉他,将所有食物据为己有。”老大咬牙切齿。 钟小于与易水寒在前面没命地跑,直到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感觉到身后那两条髭狗令人发寒的眼线了,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以为逃过大难的两人心脏却依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同时纳闷那两条髭狗为什么会放了他们,不解归不解,两人此刻却是一点说话的心情也没有,只是默默互相看了一眼后,继续往前慢跑。许久,钟小于才擦了擦汗,看着垂头丧气跑在前面的易水寒,问,“水寒,你,你没事吧?” 这自然是钟小于看到易水寒满脸淤伤所产生的担心,易水寒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说,“那两只妖狗,真的很厉害!他娘的,都早已提高戒备了,但偏偏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老大便冲到了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狠揍了一顿!”易水寒忿然说着,脸上的表情是恐惧中夹带着不甘。 钟小于心里更是一紧,自己却是没发觉到那老二如何近身,便已经被击倒了,若不是那两条髭狗莫名其妙地又放了自己,恐怕现在自己是呆在他们的肚子里了,想到这里,钟小于又是一阵后怕,“这里的,这里的妖物,像刚才那两只一样厉害的,多,多么?” 易水寒一愣,回过头看了一眼钟小于,看到钟小于胆怯的眼神,却也是哈哈干笑了几声,停了下来,“不知道,可是,如果那楼华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里,应该便隐藏着很多这样的怪物了!” 钟小于脸色一下煞白,亦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易水寒。 “怎么,害怕了么?”易水寒看那钟小于脸色不对,问。 “你,你不怕么?刚才我们差点就——”钟小于说着,低头看着手上的元司南上那红色的玉石,“要不——” “不行!”易水寒似乎猜到了钟小于要说什么,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却是兴奋,“还记得在庞宸那地下暗室的时候,我们的元司南曾经有过紫色与黑色玉石同时亮起的事吗?” 钟小于也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却不明白易水寒想说什么。 “当初那庞宸却是说,那蜘蛛妖是炼化成了人形的吧?也就是说,那些有灵性的生物,亦可像我们一样进行修炼,而后达到靠近人类思维的目的吗?”易水寒说着,不知不觉地托起了下巴,“所以,这些就是超甲级的妖物了?而那之前的两条髭狗,会如人般行动,会说人话,亦是不足为奇了。说不定接下来,我们还可以遇到更多像它们那样的家伙。” 钟小于在一边却是越听越觉得心惊,“你说,还有更多会说人话,会像我们一样思维的恶兽吗?” “你不是说了,庞宸说过,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些妖物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吗?所以,也有可能,我们遇到的妖物,并不都像刚才那两条髭狗一样,把人当成食物。”易水寒说着,摸了摸下巴,“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两条髭狗还会放了我们呢?” 钟小于亦是摇头,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均感受到了不远处逼近的视线。 是那两条髭狗!易水寒和钟小于没有功夫多想,赶紧又飞快地跑了起来,纵身蹿跃进了一片绿林,但身后的那视线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反而有越来越靠近的趋势。 啧,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么? 这么想着,两人却是穿越了那片绿林,眼前却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月光下的平原,长草飘曳,两人刚踏进去便觉得不对劲,随后放慢了脚步,还没看得清眼前的情景,一股夜风却是吹得他们无法迈向前一步,站定在了草丛间,两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毛竖起,风掠过时却是如刀片般刮过皮肤,直让人感觉到割肉般的痛,随后两人便发现,体内涣散的炼气竟又在瞬间主动凝合了起来,罩住了他们的身子。 平原上,有两个人影,正静静对峙着。两个人似乎都察觉到了钟小于他们的侵入,均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这一望,却是让钟小于与易水寒两人都倒抽一口气,靠他们较近的,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人类,一双狭长的眼睛盯在了他们身上,如钉子般将他们定住了,眼神里却是惊讶与不相信,而后却是眼角一扬,同时往上吊了起来,露出相当诡异地轻笑,让钟小于打了个寒战。而另一个,却可以看得出来还不是个人类,虽然如人般直立着,双手抱臂,但那裸露的上身却长着如同豹子般的花纹,而且,那并不是人的头颅,而是一颗类似于狗的头,更让人不舒服的是,那狗头上竟然还向上伸着一只角,如同恶鬼额头的角。这半狗半人的生物,看到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眉头一皱,杀气便从眼睛里冒了出来,钟小于与易水寒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两个“生物”。 与此同时,他们背后亦出现了两条身影,翻身落到了他们前面,拦住了他们。却是之前放他们离开的两条髭狗,它们一落地,首先却是往那场中的人类望了过去,那人类很明显亦同样打量着它们。 “我说,不是说好了这两个人类分给你们两兄弟的么?怎么你们跑到这边来了?”看着明显眼睛发红涎水直流的两条髭狗,那狗状人样的生物首先不客气地发难。 “狡你别在意,我们一不小心才让这两个人类逃跑了,所以才追到了此地。”老大很快地简洁解释了一番,眼睛却发着亮光,半刻没舍得从那人类身上移开,“怎么,这个人类很难缠么?需要我们俩兄弟帮忙么?” “不需要,你们料理了自己的猎物便好了!”唤做狡的人样生物语气里却是有点恼火,老大打的是什么主意它可是一下便清楚了。它看了看钟小于与易水寒一眼,注意力却是重新落到了那人类身上,“好了,言归正传,你是想自行了断,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嘿嘿嘿,哈哈哈!”那人类却是笑了起来,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看了那狡一眼,再看看那两条髭狗,而后视线再次落到了钟小于与易水寒身上,很快便把视线收了回来,再看着那狡,“在下肖司奇,人称皮影师,来此荒地却是要觅一些影人回去的。没想到一开始找上的两个目标影人却不怎样,本以为今日会空无收获,没想到你们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了!那两条髭狗,勉强够做我影人的资格,本来有点失望,但再加上你,狡,那可是大丰收了!很不错呢!”说着,自称皮影师的人却也是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哼,影人?没听说过,不过,很快你便会是我口中之物了!”狡说完,竟是如闪电般扑了过去,只一刹那的交接,闪避,狡与那皮影师便交换了位置,看样子那狡是安然无恙,但那皮影师却是一手挂彩,半蔫了下去,认真看时,才发现那皮影师的左手,连带着半截衣袖却是赫然不见了,只剩下半截。那狡转过了身子,一手将一物体抛了起来,待那物体在月光下落到了狡的另一只手上时,钟小于他们才看清楚那竟然是皮影师的另外半截左手,却是在刚才两人对击时被狡折断的吧?不过他们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那狡是如何把皮影师的手腕掰断的。两人一时都汗涔涔地,而那两条髭狗,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狡却是没有任何言语,只将那手往嘴里一放,嘎巴一声便咬下了一大口,当即嚼了起来。那皮影师面对着狡噬吃自己的断手,似乎是没有任何表情般,还嘻嘻地问,“味道如何?” 那狡显然没想到被自己折下了手臂的人还能有如此镇定的表情,愣了一愣,而后将那断手扔在了地上,“不怎么样,不过,也许你的脑袋比较好吃!”说完,却是再次朝那皮影师掠了过去。皮影师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狡大拳相向,直打得血肉模糊,那狡最后将头上的角刺进了皮影师的胸膛,而后将他摔了出去,紧跟着再追上去却是一口咬住了皮影师的头,只听撕地一声,那皮影师的头颅便一分为二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白白花花的脑浆。 钟小于何曾见过如此残忍的局面,只哇地一声低头呕吐了起来,那易水寒却是铁青着脸咬着嘴唇看着,努力压抑着浑身的颤抖,却是低低地说,“不对劲,不对劲!” 吐了半天的钟小于,勉强支撑着身子抬起头,看着易水寒苍白的脸,眼花头晕地问,“什么不对劲?” 第三卷 第六十九章 皮影师肖司奇 与此同时,那两条髭狗却是不理会二人,径直蹿到了那狡的身边。狡本来还在吞吃着从皮影师头上扯下的肉,此刻见两条髭狗上前,却是警觉地停了下来,怒喝,“不是说好的么?你们的食物在那边?”那两条髭狗却是不发一言,一左一右分别扑向那狡,似乎是要将其制住,那狡恼羞成怒,大吼一声竟是扔下手中之肉,一手抓住了一条髭狗,勒住了它们的脖子,使劲一抓,却是卡嚓一声,将两条髭狗的脖子生生勒断了,而后一挥,将两条尸体扔了出去,但那两具尸体未落地却已经弹跳了起来,再次反扑向狡。 钟小于看着两条髭狗与那狡打斗在一起,却是傻了眼,那易水寒却依然望着那具皮影师的尸体喃喃低语,“确实,确实不对劲啊!” “水寒,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于,你说,如果是一般人,被那狡头上的角刺破了胸膛,会怎么样?”没等钟小于回答,易水寒自顾自地分析了下去,“那自然是被开了一个口,露出血肉,可是,你看,那皮影师的身体上,却只有一个洞口,半点血也没有流出来,再想想看之前被狡折断的手,不也是半滴血也不见么?” 钟小于听易水寒说着,大着胆子朝那皮影师的尸体望去,月光下果然只看到其胸口开了一个洞,却是半点血迹也没有,登时亦是愣了。 “还有,你没有发觉,这空气中少了一些味道么?” “血腥味?”钟小于的鼻子稍稍动了动,恍悟。 “没错,如果那皮影师是已经被杀伤的话,如果他的脑袋被狡撕开了的话,那么,为什么空气里没有杀戮过后的血腥味?”易水寒回头看了钟小于一眼,“还有,那两条髭狗的行为,也让人觉得异常!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与狡抢夺我们这些食物的话,那被狡勒断了脖子后再做出这么凌厉的攻击行为,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皮影师竟然是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们前面的不远处,一张脸笑得扭曲。 “为什么,你不是被那狡——”钟小于与易水寒均望向那被撕裂的尸体,却发现那具“尸体”却是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而后啪地一声,竟是化做了一张白纸,碎开不见了,两人都愕然地看着皮影师。 “嘿嘿,我不是说过,我是皮影师么?”那皮影师响指一弹,一张飘于空中的碎纸便飞了过来,落到他手心,他看着那白纸笑了起来,“皮影师最擅长的,是操控影人呢!”说完,将那碎纸握在手心,再打开时,两人却看到眼前出现了纷纷扬扬的白色蝴蝶,朝那髭狗与狡缠斗的地方飞去。 易水寒恍然大悟过来,“刚才与那狡相斗的,是你的影人?” 皮影师没有做声。 “那么,现在的那两条髭狗,亦成了你的影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皮影师依旧没有做声,钟小于与易水寒却是注意到他其中的一只手,五指伸开,似乎在不经意间才微微动一动,但已令易水寒惊讶不已了。 “水寒?”钟小于却是不明白地看着他们。 “厉害的家伙!”易水寒说着,给钟小于解释,“你看过皮影戏么?” 钟小于摇摇头。 皮影戏,简单的说,即是由一两人在白幕布后操纵着几个用皮革而制的影人的戏剧,据说那影人分为十一部分,每一部分均有细线连接,另一头握于皮影师之手,其动作行为则全看皮影师的指头工夫。 “也就是说,那两条髭狗,现在便成了那皮影师手里的傀儡影人了!”易水寒看着那两条髭狗与狡不断互相攻击,牙齿却是一咬。自己亦难以对付的髭狗只是出现在皮影师前一会儿工夫,便被他操纵了,而且,自己却是一直没有察觉,太大意了!不,应该说,这个自称皮影师的家伙,太厉害了! “是控之术么?”易水寒按下心底的寒意,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皮影师略微看了易水寒一眼,仍然没有出声,那场中却起了变化。瘁然不防的狡却是恼羞成怒下将那两条髭狗猛然分尸,接着大喘一口气,却是将两条髭狗的尸首剖了开来,而后在它们体腔内摸索起来。 远望着的钟小于咽了一口口水,颤声问,“它,它在做什么?” 易水寒也摇头,浑身却提高了戒备,既然那髭狗已死,那么狡的下一个目标,很显然除了他们之外,再找不到别人。 那狡找了许久,最后从两条尸体内掏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大小似乎是两粒肉丸般的东西,见到那两粒东西后,狡哈哈仰天笑了起来,大口吞下,而后来势汹汹地朝皮影师这边弹跳而至。 皮影师却是不慌不忙,左手一伸,便将那狡挥出的拳头抓了下来,而后再一摔,却是轻易地将它摔出了十米外。那狡也不示弱,一个鲤鱼挺身再次跃起,再看那狗头,却是摔出了斑斑血渍。狡冷冷地看着皮影师,再次朝他奔了过去,一时皮影师被它纠缠起来,一旁看呆的钟小于与易水寒,都紧张地握住了拳头。 皮影师于狡的攻击中敏捷躲闪,那狡却是一击也未能打在他身上,他气定神闲地看着狡,却是相当轻视,“怎么,吃了你那两条髭狗的元丹,却只得这般能耐么?” “哼,你害死我的两个同伴,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断,以泄我心头之恨!”狡气愤。 “是么?”皮影师嘿嘿消了起来,“那两条髭狗似乎是你亲手掐死的呢!” “若不是你暗中捣鬼,它们会攻击我么?”狡却是更加恼怒。 “就算是这样,它们的元丹可是你给吞食了!” “哼,既然它们已死,那元丹亦是没用,与其留给外人,还不如为我所用,想来它们亦不会反对。” “嘿嘿,可是我却反对呢!竟敢将我的影人破坏了!”皮影师说着,一拳朝那狡脸上捶去,那狡的竟是如石头破碎般迸裂开了,而后身子掉落得老远。 当钟小于与易水寒以为狡终于毙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狡竟是摇摇晃晃地撑着没有头的身子站了起来,无比愤怒地发出凄厉地嗷叫,而后,却是哈哈笑了起来,“你们,你们这些人类,我要把你们都吃进肚子里。特别是你,你这个皮影师,太好了,把你吃了的话,一定可以得到更大的力量!” “嘿嘿,好大的口气呢!”皮影师刚冷笑了一声,从狡那边却传来了更响的大喝,而后平地居然起了一股强势的风,再次将平原上的草刮飞了起来,钟小于的身子亦被吹得站不稳地摇晃了起来,差点便跌倒落地。当那怪风停了以后,钟小于睁开眼睛,发现那易水寒和皮影师都安静地站着,视线所到之处,没有那狡的身影,却看到一只奇怪的野兽,样子像匹棕红色的马,却是黑色的尾巴,马嘴张开的时候露出的却是如老虎般的牙齿,爪子亦如虎爪,紧紧踏在地上,只有额头上还留着的那一只长长的恶鬼般的角,才让人辨认出这恶兽竟是原来的狡。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皮影人莫名地大笑起来,许久才停了下来,略略赞赏般地看着那已经变了模样的狡,“这种状态,是吸收了那两条髭狗的元丹后修为提升了么?” “没错,这是我修炼提升后的另一种状态!”正是狡的声音,“哼,若是你体内亦存有元丹,那我吃了你以后就可以炼化成人了!”话音甫落,那狡便朝皮影师蹿了过去,伸出前爪便朝其心肺之处抓去。 就在钟小于与易水寒大惊的时候,那皮影师却是轻轻由狡的正面跃到了背后,那狡伸出的爪子,却是落了个空,而且如被人施了定身法般,静止在了原地。 “你,对我做了些什么?”狡浑身动弹不得,口里却是惊叫。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一个皮影师,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上好的影人!”皮影师说着,缓缓地提掌,随着他的手指动了动,那狡的四肢却是动了起来,狡发觉身体不听使唤地走动,脸色煞白,“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嘿嘿,不是说过了么?我是皮影师了,做的自然是皮影师的事了!”肖司奇说着,又是一阵大笑,而后却是将手直直地抬高,五指如爪般一收,那狡巨大的身子竟是凭空被吊了起来。 “你,这妖人,把我放下来!”此刻的狡,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可言,只如线上的木偶,被肖司奇随意摆弄。 “呵呵,如果我是妖人的话,那你又是什么?”肖司奇说着,另一手却是从狡之背穿透入了其体内,只听到狡绝望地怒号响彻微微泛白的晨空,而后悬在空中的身子却是不断痉挛抽搐,不久便渐渐如泄气的气球般萎靡了下去,直到变得如一长不过五厘米的小兽,再看肖司奇将其捏起,厚度竟就如一张纸般大小,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狡,此刻却是成为一个死物。 第三卷 第七十章 楚捷赶至 肖司奇得意地把那狡变成的影人放到眼前,嘿嘿嘿嘿笑个没完,而钟小于与易水寒原本提着的一颗心刚放下来,看着那诡异笑着的肖司奇将那影人放入袖中,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却是同时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压迫感迎面如利斧般劈了下来。 直觉告诉钟小于,事情不妙,那易水寒似乎亦察觉到这一点,先钟小于一步站在了前面,“肖司奇,你想干什么?” “太令我失望了!”肖司奇的脸上却是扭曲得可怕,“本来以为你们既然是韩陵的弟子,应该会是很好的影人的,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连条髭狗也不如的垃圾!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 “喂,你说谁是垃——”易水寒愤怒的话还没有说完,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拳,将其揍得飘飞了起来。 “垃圾就是垃圾!”肖司奇身形一闪,便站在了倒在地上的易水寒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资格成为我影人的垃圾,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肖司奇说着,那左手却是缓缓伸了出去,迎面罩住了易水寒那张脸的上方,易水寒的脸顿时被没入了阴影当中,汗流满面想要动作时,才发觉浑身已是动弹不了半分,一时惊恐地睁圆了眼睛,瞳孔放大。 在一边看着的钟小于,汗水亦不停地从额头滑落。 逃! 看到易水寒再次被轻松地击倒,钟小于就知道如果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如果逃,那么,易水寒怎么办? 就在犹豫间,却看到了肖司奇的手伸向了易水寒。 不行!钟小于看着肖司奇的手,就要接触到那易水寒,钟小于眼看情形危急,却是将要逃的念头抛到了一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瞪圆双眼大喝,“给我停,停下!” 钟小于这一喝,却是让肖司奇真的停顿了下来,他似是难以想象般转过头看着脸色发白双腿颤抖的钟小于,那伸出的手竟亦是被人定住般无法动弹。 控之术!我的控之术是什么?钟小于看着肖司奇很快地将那手臂缩了缩,再旋转了两下手腕,这才扔下了易水寒朝自己走来,脑海里却是浮起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庞宸说,控之术是以气操控他物与物质,易水寒说,每人体质不同,则每人所用的控之术亦不同,这皮影师肖司奇亦会控之术,却是能将其他生物如影人般操控,而自己的控之术呢?直到刚才那一刹,钟小于才似懂非懂的醒悟过来,不可以让肖司奇杀死易水寒,若以力斗,自己却是敌不过的,但是,如果可以停顿肖司奇的动作,就可以救下易水寒了!正是这么想着,钟小于才大喝的同时,尝试着以自身之炼气去控制肖司奇的那只手臂,结果,却是成功了! 也许不能说完全成功,但至少,那肖司奇没能伤害到易水寒,可是接下来,钟小于看着就在三步外的肖司奇,想苦笑,却发觉笑不出来,接下来,却是自己的死期了么? “嘿嘿,没想到你这小鬼的能力,竟然跟我一样,都是控之术啊!刚才是你做的吧?虽然只将我的动作控制了两秒,可是,值得夸奖呢!”肖司奇说着,将手掌伸到了钟小于面前,钟小于已是骇到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只好双眼一闭抱着绝望的心情等死,却听到了啪的一声,不由得把刚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看到的,竟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一幕:那眼前的肖司奇偏着头,额头上一处流着鲜血,竟是被一条长棍击中了额头。 “不准你碰他们!”一声冷淡而镇定的声音从钟小于背后传了过来。 “楚捷!”钟小于回过头,看到了刚出绿林的楚捷,半蹲着,一手执那长长的棍子,看着那肖司奇。 肖司奇的表情亦是难以相信,看了楚捷许久,才刚晃了晃头,背后一直没有动作的易水寒亦在此刻发难,随着一声愤恨的“你说谁是垃圾?”,他人已跃到空中,朝那肖司奇的后背就是一脚,生生将那肖司奇踢得直抛到了空中,而后跟着再补一脚,将他踢翻得越过了钟小于头顶,而后跌向楚捷那一边,楚捷亦没有半点迟疑,手中的长棍早已缩短,提着便迎向那跌过来的肖司奇再劈一棍,直将其身子重重地击倒落地。在落地后跟着跑上前来的易水寒,却是凌空再来了一脚压在了肖司奇的头上,那肖司奇的脸却是深深陷进了草地泥土里,易水寒这才解气地放下了脚,“你说谁是垃圾?”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平原上,却是响起了肖司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易水寒刚要再踢上几脚,却发现地上的肖司奇竟不翼而飞了,再看前面,却是那本该狼狈不堪的肖司奇,竟是抱着双臂望着他们仰天大笑,好一阵子才停下来看着大惊失色的钟小于他们,依然笑着说,“嘿嘿,看来,我之前却是说错了,你们,不是垃圾,是很好的影人啊!是难得的生旦净末丑的影人!”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又忍不住嘻嘻笑着以手抚面,狭长而诡异的眼睛却从手指间地缝隙,贪婪地看着他们,“太好了!那么,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等你们都成为了上好的影人以后,再来杀你们!” “哼,你以为你做得到么?”易水寒说着,却是又冲了上去,但那肖司奇在易水寒扑过来之前却没了影子,定睛看时那肖司奇却是站在了钟小于与楚捷两人当中,“你们的名字是——”“楚捷!”楚捷淡淡地看着肖司奇,手里却是将那棍抓得紧紧的。 “坐不改名站不改姓,易水寒!”易水寒心里大骇之余却是依然冷静地答。只有那钟小于有点不知所措,见那肖司奇望向自己时,才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钟,钟小于!” “嘿嘿嘿嘿,楚捷,易水寒,钟小于么!”那肖司奇又哈哈大笑起来,那易水寒还要再击过去,却见肖司奇身影一晃,便从诺大的平原里消失了踪影,只剩下肖司奇那诡异的笑声回响。 剩下高度紧张的三人,确信那肖司奇远走了以后,却是都扑通一声躺在了草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楚捷,你怎么也在这?”缓过劲来的易水寒,奇怪地问。 楚捷于是大约把遇见楼华的事说了一遍,而后才说,“所以我一进荒林,便一直沿着你们留下的标识追了过来,没想到恰好遇上刚才那一幕。可是,那不是人类么?怎么会攻击你们?” 易水寒却是哼了一声,不再做声,只好由钟小于把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样,大致情况我应该都可以猜测得到,那髭狗与那狡本来却是一伙的,察觉到你们与那肖司奇的存在,所以才决定将你们平分吧?谁料那髭狗贪心,觊觎狡看中的人类,结果反被肖司奇当成了影人操控,随后便死与狡之手,而后被狡夺去了元丹,狡借它们的元丹提升了修为,却依然不是肖司奇的对手,自然是死于他手下。”楚捷将前后事情联系了起来。 “狡应该是被肖司奇化做了影人才是。虽然具体怎么做我不清楚,不过,那肖司奇确实将那狡的影人收了!”易水寒纠正着,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对,既然楚捷你进这荒林比我们迟不了多少,为什么它们没有发现你呢?” 楚捷淡淡一笑,“你们却是不知道,只要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那些妖物便不会察觉到有生人的动静吗?” “是吗?”易水寒惊讶地想了想,却还是摇头,“还是说不过去,如果说我和钟小于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的话,以肖司奇的实力,怎么可能还会被它们发觉呢?” “不是不能,而是他特意的。”楚捷提醒,“别忘了,你们说过,肖司奇的目的,是到此南荒寻找影人的吧?这样的话,与其自己去找那不知道藏身何处的妖物,是不是暴露自己的行踪让那些妖物自动找上门会比较好呢?” “原来是这样!”钟小于恍然大悟过来,而后却是心有余悸,“可是,那肖司奇,却也喜欢找人做他的影人的吧?” “确实如此,在南荒之地,不仅有难以想像的凶险的恶兽珍禽,亦有行踪诡谔的能人异士,那不是我们目前的能力所能对付的,我看我们还是回四山之境吧?”楚捷提议。 “不行。”易水寒却是摇头,然后看着楚捷,“楚捷,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对这南荒却是很熟悉的,以前进来修炼过对吗?” “什么?”钟小于大惊,没想到楚捷居然敢一个人进来南荒,呆呆地看着楚捷,楚捷却是没有做声。 “所以,既然楚捷你能在这南荒之地生存下来,那我易水寒,亦能在这南荒之地活下去。”易水寒坚定地看着钟小于,嘻嘻一笑,“而且,楚捷你不是说,只要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便可以不让那恶兽察觉了么?只要我们遇到难以对付的家伙的时候,隐藏起自己的气息便可以了吧?” 楚捷看易水寒决然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 “可是,要怎么样才可以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呢?”钟小于问。 “隐藏气息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将自己的气息,融入所处环境中的事物当中,树,鸟,花,只要能掩饰自己的气息的物体均可,另一种便是将自己的气息除去,让自己从空气中消失。”楚捷答,“第一种方法要求将自己的炼气模拟身边的事物,第二种方法却是需要有很好的控制能力,能将自己体内的气完全摒除。两种方法都可以让敌手忽略自己的存在,只要看具体环境选其中一种即可。” “是么?”钟小于忽然想起在四山之径躲避那第一只乙级怪兽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曾经用过类似的方法,于是点点头。那易水寒却以为钟小于担心自己无法学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很快便能学会的。” 钟小于点点头,楚捷看着他们,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当初进这南荒,却是为了什么?也是修炼么?” 易水寒与钟小于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一开始不是,现在却是了!” 搬迁启事: 感谢诸位看官一直以来的支持,鄙作更名为《问仙奇录》,今后之最新章节内容将于拾柒k数字网率先更新,有觉此书尚可并欲跟看者,烦请轻移贵步至新家翻阅。 谢谢!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封印图符 按照楚捷的方法,易水寒不费吹灰之力便学会了隐藏气息,而钟小于虽然费了些时间,却也总算勉强学会,最后却是三人结伴而行。 易水寒看着自己卷轴上已经完成的任务,想了想,才问,“楚捷,那任务你完成多少了?” “大概是丁级二十八,丙级十五,乙级八,甲级六吧?”楚捷亦不隐瞒,如实道来。 “真,真厉害!” “不可能!” 钟小于听这楚捷完成的任务,自是惊讶,易水寒却是马上便叫了起来,“不可能的,在四山之境,根本没可能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的甲级妖物!” 易水寒说这番话,自是因为不服气这楚捷远远比自己完成的任务要多,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自己在这四山之境这么多时日,从他与钟小于目前仅遇过那朱厌便知,遇上甲级妖物的几率,却是少之又少的,现在听楚捷说自己已经完成了六件,当然不信。 “确实,在四山内,莫说是甲级妖物,就连那乙级与丙级之物,亦是难寻。一来,那四山并不像真正的南荒,为诸兽栖息之地,二来,韩陵前辈设下的血符,亦让南荒的妖物止步不前。”楚捷没对易水寒的质疑说什么,而是这么道来,“但是在真正的南荒便不是难事了,这里的妖物,不仅数量,而且实力,均是超乎想象。与四山不同,在南荒重要的不是找到妖物,而是擒住妖物,以及,在那等级实力高于自己力量的妖物前,如何自保,才是重点。” “你的意思是说,你完成了这么多的任务,却是因为你入这南荒修炼之故?”易水寒还是冷哼,“别忘了,那卷轴之上所有的一百零八种妖物珍籍,均是在四山之境的。” “但却没有说,在这南荒不存在吧?”楚捷淡淡地看了一眼易水寒,“本来,那四山之境存在的珍禽异兽,便是由这南荒逃窜过去的。” “逃窜?”钟小于与易水寒一愣。 “不错,栖息于南荒的众珍禽,本可以任意出入神州之地,但由于一些恶兽凶禽,混入人间后却残害性命,于是韩陵前辈才在南荒与中原交界之处设下血符,制止那为非作歹之物出入中原。” “这也说不通。若那血符所起的作用,却是阻止南荒的妖兽侵入人间的话,为何四山之境内却还会有逃窜出来的妖物呢?”易水寒继续质疑。 “韩陵的前辈置下血符,却是加诸了限制条件的。即,若力量超出血符所界定的范围的妖兽,便无法解开其制约而进踏半步,至于那血符界定范围之外的妖兽,却是可以自由出入与四山与南荒。也就是说,血符界定不得出外的,均是些危害极大或力量极强的珍禽,而那些无甚力量的异兽,反而没了限制。在南荒之地受力量比己身强的妖物压迫的低级妖物,因此便逃窜到了四山之境,而韩陵的前辈们想必亦料到了,所以才以四山作为弟子们的修炼之地,并将那常出现于四山之境的妖物记下,录入卷轴内,由修炼的弟子封印那从南荒流窜出去的妖物。” 钟小于与易水寒这才恍然,而后易水寒再问,“可是,若果楚捷你封印的妖物是在南荒遇到的,可我们的卷轴上却是没有画下道符的,难道你竟知道用何种符封印何种妖物吗?” “这有何难?看一看那卷轴便可知了。”楚捷微微一笑,将自己的卷轴展了开来,那易水寒见状,亦将自己的卷轴拿了出来,而钟小于为难了一下,有点羞愧地抓着自己的卷轴,而后却亦是展了开来。 “这卷轴上所录之一百零八妖兽珍禽,除去那兵器秘籍不计,其余剩下的一百种妖物,却是分属于五常之列,而五常下所列之甲乙丙丁级,都有其对应的封印之符,但那气符,却是有规可循的。举一例来说,若有两物同属金常,又同为丙级之物,其封印之符便一致,如此类推,同属金常的所有甲级之物,封印之符同,同属金常的所有乙级之物,封印之符同,同属金常的所有丁级之物,封印之符同,其他属于木,水,火,土之常的妖物,与此情况相同。则按此可得出,每一常的妖物分四类,则每一常用到的气符有四种,所有五常加起来的气符,共有二十种,即是说,若要封印卷轴上所有甲乙丙丁级的五常之物,我们只需牢记二十种气符即可。同样道理,若在南荒之地,若遇上元司南所指示之丙级妖物,只要清楚其所属之常,我们自可知道如何结符封印它们。” 听楚捷这么一说,钟小于与易水寒认真看着那卷轴上的记录,发现果然如此,不由得暗暗钦佩楚捷的观察能力,易水寒搔了搔头,看了一眼楚捷,再问,“若是你封印的妖物,并不在上面该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你封印入了卷轴,那卷轴上的气符自会变深色,而其上所画之物,便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你所封印之物的形状。”说着,楚捷将自己卷轴上的一处指给钟小于与易水寒看,在同一处,易水寒与钟小于卷轴上均是同一妖物的图案,像是一舞戈的牛头人,那图案下面的气符均还是浅色。但楚捷卷轴上的道符却变成了深色,而道符上面的形状,竟变得与易水寒与钟小于的不同,却是一环有珠串的斑纹白熊,钟小于与易水寒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便是这样,只要你封印了妖物,在卷轴上对应的地方,自会自动录入其形状以覆盖先前之记录。”楚捷说着,刚要把自己的卷轴收起,却被易水寒拦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么,若是遇上过甲与超甲级的妖物呢?”易水寒紧盯着楚捷,问,“在卷轴上面,既没有它们的记录,亦没有封印它们的道符,那该怎么办?” “我并没有尝试过封印过甲与超甲的妖物,你忘了么?掌门师傅说过,若是遇到过甲与超甲的妖物,对之策是逃为上。”楚捷淡淡一笑,而后话语一转,“不过,若我猜得没错,那封印过甲与超甲级的妖物的道符,却也不是推测不到的。” “难道,你也知道?”易水寒却是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 “别忘了,即使是过甲与超甲,或是更厉害的妖物,其气均分属于五常的,按照如今那封印甲乙丙丁级的气符来看,却都是融合天干地支其中诸印而来,照此推测的话,那封印其余妖物的道符,自然也是由天干地支取诸印而得,不过,是否正确,我却是没有尝试过,故无法为证。”楚捷说着,将自己的卷轴收了起来。 “真,真厉害,那样子的话,我们即使遇到了过甲级的妖物,亦能封印它们了?”钟小于惊喜,若是能有办法将之前所出现的髭狗与那狡封印了,刚才便不会那么凶险了。 “小于你别说得轻巧。即使知道了封印之符,若是没有实力将其擒拿的话,还不是自找倒霉!”易水寒却是泼了一瓢冷汗。 “那么,你们还要在南荒修炼下去么?”楚捷问。 “当然,既然你楚捷能在南荒修炼,难道我们就不可以了么?”易水寒说着,看了一眼钟小于,钟小于亦点了点头,“我还要找到小怪呢!” “小怪?就是那只怪猫么?”楚捷亦想了起来,钟小于原本是有只猫的,再看看他们,于是明白了过来,“你们进这南荒,却是为了寻找那只猫么?” 钟小于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点点头。 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恶狰五尾 接下来,三人在南荒行走数日,按那楚捷所说之言,竟真以那气符封印了在南荒所见却未录于卷轴上的珍兽异禽,看着易水寒卷轴上的道符变成深色,而其上的图案逐渐消退却重新被另一图案覆盖,钟小于忍不住称奇,“楚捷说的果然是真的,要是我们一早知道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地——”钟小于说到这里,却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当日自己却是死记硬背那卷轴上的道符,几天前听了楚捷所说,才知道竟是如此简单的,故而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的愚笨,所以住了口。 “这没什么,不过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楚捷说着,却是往后望了望。易水寒却也是同样警惕地与楚捷同一动作,钟小于忍不住也朝后面望了回去。那是封印妖物之前所经过的一处荆棘地,钟小于记得在那荆棘地的时候,似乎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陷在了一片波动的热浪当中的诡异。只是自己所看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此时见易水寒与楚捷小心翼翼,忍不住问,“你们在看什么?” “恶兽。我怀疑有恶兽就隐藏在我们附近。”楚捷答,与易水寒,钟小于渐渐靠拢。 “可是,我看不到。”钟小于一愣。 “并不需要看到,是感觉。大概是那些家伙亦像我们一样,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了,所以你才什么也没发觉。”易水寒答。 “兽也会像我们一样隐藏气息?”钟小于讶异,还要再说什么,已经迟了,炙热的空中忽然无风而起烈气,将三人分别击中,三人的身子分散摔到了三处。 瘁不及防的钟小于,先是感觉身子被那烈气割得火辣辣的痛,撞击在岩石上后,只觉胸腔中一阵巨痛,而后哇地一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再抬头,便看到了那楚捷所说的那只恶兽,正虎视耽耽地盯着自己!那是只赤豹,也许该说是只外貌像是赤豹的妖兽。身上毛发如火,却黑黑点点的有铜钱样的斑纹,额头上亦长有饿鬼般的一只角,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只妖兽居然长了五条红色的尾巴!大不过平常豹子,却异常敏捷,由其身上所发出的气势,却是比之前见到的髭狗,与狡,都要来得逼人! 这妖兽亦不做停留,见扑倒了三人,刹时便朝最近处的钟小于扑去,钟小于只觉得一股高温得烫人的热浪迎面劈来,而后一个红色的影子一晃,自己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凌空飞了起来,同时,被热浪咬中的的手臂上传来了又热又烫的痛感。待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刚才那一刻,是楚捷将自己的身子拽了上空退了开去,才勉强避过那妖兽的攻击,不过,却还是被其咬到了左边的胳膊,那被撕去了一块肉的胳膊上,露出了森然的血骨,血流不止,甚至还隐隐残留着之前的滚烫,钟小于惊骇得忘记了疼痛,反而盯着那妖兽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楚捷问了声,“你没事吧?”而后迅速为其包扎伤口的时候,才痛得脸色发青,冷汗直冒,“那,那是什么怪物?” “狰,南荒最险恶的妖兽之一。传说中诸有尾之兽修炼,每百年得业者修为一尾,修至千年辄得九尾便可成人形,再修成一尾至千年却可成仙,此狰看来已修成五尾了,实力自不可小觑。”楚捷见钟小于双唇发白,身体不停颤抖,示意他盘腿坐下,这才转身面向那狰,那狰却是刚吞下撕下的皮肉,大嘴边还残留着血渍,似是意犹未尽地看着钟小于与楚捷,再看看一边的紧张戒备的易水寒,似乎考虑了一下,而后才决定迈向那楚捷这边。 楚捷看着狰走近,浑身运气,溢出之气聚于左手环绕不息,渐渐由气中伸出一圆棍般之物体,很快,那气由发端延伸开去,丝丝缠绕之气以棍端为凭依,很快形成了一长棍之形状,那楚捷将长棍执于手中,横挡于前,冷冷地看着那狰。 “呵,不错,炼元的人类!”狰赞赏般看着楚捷手中之棍,“不过,即使你是最强的一个,却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你明白么?” “明白。”楚捷淡淡地看着狰,“即便如此,若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亦只能生拼,虽然我们的实力均比不上你,可三人联手,你却亦难以保全,你又明白么?”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想必身为人类的你们,比我狰更明白,所以,若你们合三人之力能击败我,我甘为肉俎,若我击倒你们三人,你们三人便是我口中之食,输者无怨。”狰却是毫不退让,步步进逼。 “哼,别小看人!”一边的易水寒早已发难,自后朝狰攻去,易水寒刚腾跃而至那狰上空,一脚刚要横扫过去,却见平地空无一人,那狰竟是瞬间不见了踪影,易水寒一怔后一惊,已感觉身后一股滚烫的气势压来,幸亏他亦反应过人,身形一闪,已再跃上空,但那同样扑空的狰却是冷哼一声将尾一甩,其中一条赤尾却是击中了易水寒的脸,顿时,一道热辣的伤痕在易水寒右边脸划了开来,皮绽血流。易水寒忍不住亦惨叫一声,落下地来,捂着脸,看着手上的斑斑血迹,易水寒却是又恼又怒,“臭豹子,居然敢毁坏我易少爷的脸?找死!” 这么喊着,易水寒再次冲了上去,同时身体缠绕了一股炼气,气如流水,竟将易水寒护了个结实,而仿若在一层防护罩中的易水寒,却是肆无忌惮地蹦跳弹踢,撑抹拦捶,出腿处处狠毒,招招致命,但那狰却饶是灵活,每每眼看腿落将至,却都如鬼影飘荡,身踪无现,避过易水寒的杀招不止,还反击回至,易水寒身上以炼气形成的防护层,对其似乎是不起任何妨碍作用。那易水寒腿不停攻,一双手同时提防那狰无所不至的突袭,过不多时,易水寒却是毫无胜算,反而被牵制着落了下风,几个回合过后,狰卖了个破绽,气急攻心的易水寒不虞有诈,竟是提腿直入,那狰且避且退,诱其深入,待那易水寒反应过来已是身处险境,狰此刻才血口大张,一口咬住了易水寒踢出的右腿,一用力,易水寒再次痛吼,那狰的獠牙却是深陷入了他的肌肉中,红色的血流出浸红了裤衣,狰却没留情,豹头一转,将易水寒的腿往由右拧转过去,虽然易水寒忍痛见机随那狰的动作转动身子,免去了被其扭断右腿的危险,却依然被狰撕咬着右腿,其难以言说的滚烫与疼痛,让易水寒忍不住号叫连连。 “水寒!”坐在地上的钟小于,焦急之下慌忙站了起来,那楚捷却早他一步冲了出去,只留下一话,“小于,向师兄们求助!” “求,求助?”钟小于半天没回过神,看到手腕上的元司南那不停发出光芒的黑色玉石,才恍然大悟过来,赶紧伸出颤抖的手,在那红色玉石下用力按了下去。瞬时,只见一道红光,从钟小于元司南的红色玉石中冲了出来,直升上天际,而后如开出一朵耀眼的白花一样绽了开来,“这样,这样,师兄们便会赶来了吧?”钟小于抬头望着那白花消失,喃喃地说着,而后担心地看着那纠缠在一起的狰与易水寒。 楚捷在这个时候已经奔到了他们身边,那楚捷喝了一声,“狰,看棍!”便将手中之棍朝那紧咬易水寒不放的豹头劈去,那狰感觉棍声忽下,来势凶狠,顾不上易水寒,连忙松口蹿到了一边,被放开的易水寒只觉身子一轻,而后身子往下坠,他立时提气想要稳住身形,无奈力不从心,眼看要重摔在地,楚捷却是冲上去将那易水寒的身子护了下来,将其扶到地上,才问,“没事么?” 易水寒试着双腿立地,才发现右腿竟是失去知觉,没了半点反应,羞恼恐惧地推开楚捷后,却是扑倒在了地上,“那只臭豹子!” 狰这个时候又逼了上来,看着那如残废了一般的易水寒的腿一眼,不改脸色,“不自量力!” 易水寒愤怒得双眼圆瞪内,剜着那近在眼前的狰,想动,却是暂时半点不能动弹,只能仇恨地呸了一句。楚捷站在了易水寒身前,挡下了狰望向易水寒的视线。 “现在,你们可是折兵损将了,还自以为是我的对手么?”狰收回视线,看着楚捷。 “要,否则我们便只能成为你腹中之食了!”楚捷坚定地说着,将那长棍再置于身前,“可是,既然你认定我们不是对手,为何还要盯上我们?以你如今修得五尾的能力,不至于会觊觎我们的元力吧?” “不错,你们的修为不高,即使吃了你们,也不见得可以增深我的功力。”狰点了点头,“所以我并不是很想吃你们。” “那为什么——” “强食弱肉。在我无法踏入的你们的世界,强食弱肉,是你们的准则吧?那么在南荒,亦更是个强食弱肉的世界。”狰逐一审视着楚捷,易水寒与钟小于,缓缓地说,“你们韩陵,以那逃入四山之境的我的同类,作为修炼的牺牲,提升你们的修为。弱肉为强所食,它们之死,只怪它们能力不济。但既入了南荒,孰强孰弱,就要看个人的真本领了。” “在这南荒修炼的人类亦不少,但存活下来的并不多。因为在这个公平的世界,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弱者,像你们一类的人,自然会因淘汰而亡。”狰说着,再望向楚捷,“既然是弱肉强食,那么面对我显得弱小的你们,死去亦是正常。” “也就是说,你要为那些死去的同类们报仇是么?”楚捷问。 “不,我只是贯彻弱肉强食这一道理罢了。”狰说着,身体周围的空气忽然如旋涡般旋转起来,而它身上的毛发,亦抖动了起来,“弱者,必为强所灭,强者,必食弱而王,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理智公正一点,无论外界,或是南荒。”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楚捷再没说什么,提棍上前,全身亦散发出如潮般的威势,“来吧!” 搬迁启事: 感谢诸位看官一直以来的支持,鄙作更名为《问仙奇录》,今后之最新章节内容将于拾柒k数字网率先更新,有觉此书尚可并欲跟看者,烦请轻移贵步至新家翻阅。 谢谢! 第三卷 第七十三章 师兄鲁一法 棍动长浪,瞬息万变,翻转无踪,楚捷手中之棍直舞得形影灿然,令人无迹可挑、戳、劈、点、撩、挂尽数使出,直把那狰逼得随棍动而身变,腾跃空中疾退速蹿,却是攻者有力,挡者用计,均是滴水不漏,如此再三,那狰却再次发难,身子一震,毛发竖起,五尾甩动,而后一闪,消失在呼呼舞动的棍气中,但见棍舞动而涌出的气势中,一团如火的影子烧了起来,转瞬便在那棍上下前后跳跃出现,犹如新生之火苗,将那周围的空气亦点燃起熊熊烈火。 好快!楚捷看不清狰的来势去处,只得凭着感觉舞棍抵挡,但那周身之气,却是温度不断在上升,楚捷一向冷静的脸上,亦悄悄流出了热汗。 想楚捷之势亦急,如今比之此狰,却是及不上十分,心情开始有点急噪的楚捷,终是被那狰抓住了破绽,趁楚捷以棍于背防范之机,一团火却是燃烧在了他眼前,楚捷的脸在一刹忽然映得通红,他大惊之下才抽棍回前,却是迟了,那团火在前面烧得红旺,露出了狰那凶狠的豹眼,龇着牙,便将那仓促中回防的长棍撞得粉碎,而后重重撞在楚捷的身上。楚捷的身子便如落花,从那燃烧着的地方摔飞了出来,摔倒在了地上。他强忍着痛,马上站了起来,看到原本燃烧着的空气清冷了下来,而地上的花草上,均如被火烧般蔫黑发黄,再看自己上下,被那烈风触到的衣裳,都发出了烧焦般的气味。 如一团火的狰,亦从空中落了下来,缓缓降到了地上,冷冷地看着楚捷。楚捷刚要行动,忽觉一阵恶心,差点没站稳,他强压下胸腔中之气,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再度以气凝棍,抓在了手中。 “人类,你是胜不了我的,还要再来么?”狰看楚捷再次往自己这边走来,问。 “自然,只要你还想加害我们!”话音刚落,那狰便如团火般再次闪耀着卷过楚捷这边,周围的空气也急骤升温,一旁的钟小于与易水寒均感受到了这逼人的热浪,犹如置身烤火之炉。再看楚捷,初时还能招架一二,到了后来,那狰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仿若跳跃的火球在眼前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将所到之处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中,那棍所使出带出的气劲,却如微弱的水光,蒸发在了热气当中。而后听到楚捷闷哼一声,再次从那缠绕的火光中被甩了出来,直跌落到三丈之外,而红色火海里的狰虎跃了出来,凌空便扑向那摔倒在地的楚捷。 “楚捷!” “危险!” 一边的易水寒见那楚捷眼看便要被那狰擒住,想动弹,却依然拖着只残腿,无奈地看着狰扑过去。而钟小于,看着楚捷摔下的时候便欲前去,见那狰再扑反而停了下来,再看欲救人的易水寒力有不从,一咬牙,却是右拳紧握,聚气,朝那就在眼前的楚捷处亦跃了过去。狰却本来便提防着其余二人的突袭,此刻似乎早有防备,挥动其中一条尾巴朝钟小于打去,顿时,钟小于额头马上出现了一条烫痕,只觉得又烫又痛的钟小于,强忍着却是将那尾巴抓住了,而后一用力,竟是将那狰单手拉了过来,而后抛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三秒之内,那狰却是没有想到钟小于的力劲有如此之大,亦是一惊,其实当初那钟小于自为入韩陵法门苦练双拳之力,随后在戒玄道人指点下苦练两年有余,即使进了四山之境亦未曾间断,其手臂力道已是非常人能比,自能将这大小不过两米的狰给摔抛出去。此状不仅是狰意料之外,亦让易水寒与楚捷大感意外。特别是楚捷,本来以为会被狰噬咬,现在却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而看着狰反被摔到了空中,惊愕之余自是对钟小于刮目相看。 不过狰却不愧为性情机敏,智力超常的妖兽,只在片刻,便改变的袭击对象,朝那钟小于撞去。钟小于双拳手臂或是厉害,但若捕捉不到敌手的行踪,砸在其身上,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只见到一团红火在自己周围不断地飞蹿,却一点也抓不住狰的实体,渐渐地,他的周围亦如之前楚捷一样,笼罩在了一片火光中。钟小于骇然惊惧的时候,狰却是看准了撞了上去,钟小于登时也如楚捷般被撞飞出来,身子还悬在空中,那狰便张大了嘴巴咬了上去。看着狰的森然獠牙,钟小于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下意识地出拳挡去,那狰先是退缩了一下,而后见那拳无甚威力,却又马上逼了上前。 “恶兽,滚开!” 当大家以为小于会遭不测的时候,空中却传来了大喝,那声音,却是易水寒与钟小于都熟悉的,钟小于更是马上从恐惧中解脱了出来,“师兄!” 来人正是鲁一法,他甫一出现便以单拳轰飞了那狡,将那豹口下的钟小于抢下落到了地上,看了看楚捷,再看了看拖着伤腿的易水寒,脸容抽动,却是愤怒地看着渐渐落到眼前的狰。 鲁一法怎么会出现在此地的呢?自是来救这钟小于与易水寒的,只不过,他却没料到,这楚捷竟然跟他们在一起便是了。 事情却得追溯到钟小于与易水寒刚入了南荒,楼华遇见楚捷之后,按照其吩咐往回赶,经过那磐山的时候,楼华却遇见了李家兄妹。 李世轩见楼华行色匆匆,当下便奇怪,“楼华师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神情怎这么慌张?” 楼华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理会,只径直赶路。 “等等,事情很急么?师妹若是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分点忧呢?”李世轩嘻嘻一笑,拦住了楼华。 “哥哥,做什么啊,既然她不愿意说的话,干嘛要多管闲事呢?”李世容却是看不惯楼华的冷淡,爱理不理地答。 “话可不能这么说,容容,若是你在这四山之境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又无法援手的话,你自然也希望得到他人之帮助吧?若我们现在对师妹的危难视而不见,那日后还能得到他人援手么?”李世轩嘻嘻笑着,看着楼华,“楼华师妹,我说得对吧?大家都是同门弟子啊!” 楼华见李世轩说得恳切,迟疑了一下,而后将钟小于与易水寒,还有楚捷之事说了出来。 “这么说,他们当真入了那南荒了?”李世轩讶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李世容亦是吃惊地看着楼华,“他们,他们还真大胆!” “所以我要先去禀告师兄与师傅们,看他们如何定夺。”楼华刚要离去,李世轩又挡在了她前面,“你——”楼华秀脸一变,便要发作。 “楼华师妹别着急啊,等你辛苦赶回即翼山禀告了师傅师兄们,再回那南荒,一来一回,亦会花费不少时间吧?师兄我倒是有一计,可以省时省力呢!”李世轩说完,却是抬起了手腕,在自己的元司南上按下了红色的玉石,于是,一道红光腾空升起,亮在了磐山的天空,李世轩望着亮光消失,才惊讶地说,“哎呀呀,原来这红色玉石发出的光辉,竟是这么美丽的呢!”感叹完毕,才笑着看向楼华,“如此一来,发现信号的师兄们,一定会朝这里赶过来了,这比要楼华师妹你亲自前往既翼山外,要节时省力多了吧?” 楼华却是没想到这一点,此刻经李世轩才想起来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眼下李世轩启用了自己的红色玉石一次,便是说他却是平白少了一次求生的机会,当下对李世轩好感倍增,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师兄。”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同门嘛!”看博得佳人好感的李世轩呵呵笑了起来,“在师傅师兄们赶来的这段期间,若是楼华师妹不嫌弃的话,就和师兄一起,不,就和我李家兄妹一起,如何?” 楼华脸色微红,想了想,却是摇头,“不了,多谢师兄美意,既然师傅师兄们会赶往此处,那么烦请两位替楼华转告,我先行一步前去那南荒探看。” “什么?”李世轩与李世容却是脸色一变,异口同声。 “那么,麻烦两位了!”楼华稍稍揖手,轻掠而去。 李世轩看着楼华的身影消失,满脸失望,“唉,还以为能与佳人相对而炼呢,可惜啊可惜!可惜我浪费了一次求生机会却换来如此结果!”说着竟是摇头晃脑遗憾起来。 “哥哥,你要是愿意,大可以跟着那楼华进南荒,容容等在这里禀告师傅师兄们就好了!”李世容撅着嘴巴说。 “哈哈,虽然说入那南荒不至于一定死人,可,那么麻烦的事,还是算了!”李世轩干笑两声,寻一块干净一点的岩石坐了下去。 “那只瘦猴子,真的进了那南荒了?”李世容坐在李世轩身边,不太相信地问。 “我看八成都是,按照那易水寒的脾气,若是知道南荒虽凶险,但亦可大幅度提升修为的话,肯定会不顾一切地都要入内吧?”李世轩随手抓了一根草芯含了起来,“不过,进去容易出来难,就不知道易水寒他们有没有命出来。” “哥哥,你那同门的楚捷也在呢!”李世容提醒。 “呵呵,楚捷的话,我才不担心呢!”李世轩得意地笑了起来,“若是楚捷,想必是能在南荒自保的,说不定这不过是他再次出入南荒而已。” “看着同门的楚捷这么厉害,哥哥心里难道一点妒忌之心也没有吗?”李世容不怀好意地问。 “瞧你容容,说话可不能这么毒啊!”李世轩摇头,对天仰望,“我李某人可不想做什么麻烦的事!我啊,只要学得武艺足够自保,顺便找个漂亮的娘子,回到家娶上个三房四妾,留下三两个胖孩子,偶尔出去烟花之地偷偷腥,就那样悠哉悠哉地过日子便好了!以身犯险的事,还是免了罢!” “啪!”李世轩话刚说完,李世容便一巴掌将哥哥的头给打得低了下去,李世容蔑视地不多看他一眼,便走开了,“没出息!” “什么叫没出息?你不知道,拥着娇妻贵妾富足无忧地过一生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吗?”李世轩摸着被打痛的头,看着妹妹越走越远,“喂,容容,别走太远了,走太远出什么事的话哥哥可照顾不到你啊!” 第三卷 第七十四章 前因,后果 随后,那韩陵的各门弟子,先后出现在了李世轩面前,他们均是当日各门派的领引师兄,自然包括了上阳山的鲁一法,听李世轩言明事态,鲁一法当场便着急起来:“易水寒和钟小于,他们也忒大胆了!” “可是,当初入这四山之境的时候,他们便应该知道那南荒的厉害,怎的还贸然闯进去呢?”下阳山何竹悠奇怪。 鲁一法想起当日自己似乎是什么都没对易水寒与钟小于交代过的,一时语塞。 “南荒确实险恶,但并不是说,入了南荒便一定有性命之虞,这得看各人的本事!”当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的竟云山荆吉,丝毫不惊慌地瞟了在场的几位同门一眼,“想当初我们在四山修炼的时候,亦有偷闯进南荒修炼的事吧?不过是实力者平安归来,不济者或求助或被那妖物所杀罢了!” “照你这么说,难道就任由他们在南荒自生自灭吗?”何竹悠皱眉,鲁一法却瞪了方成一眼,恼怒,“不成,那可是我的师弟,你怎么对你师弟的我不管,但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他们落入险境而置身事外,你们不去便罢了,但我却一定要去的。” “一法师兄你别激动,若是你担心那钟小于也就罢了,但至于那易水寒师弟,难道你还不相信么?好歹他也是易家的人,怎么可能在南荒会轻易丢掉性命?当真如此的话,那却是我们高估了他的实力。”荆吉依然平静,“而且,万一他们真应付不过来的话,一定会发信号向我们求助吧?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确实如此。”何竹悠点点头,附和,“这样比我们盲目进那南荒毫无头绪到处乱闯要有效多了!” “哼,随便你们,但我是要马上入那南荒的,就有劳你们代一法向师门转告一声了!”鲁一法说着,却是匆匆离去直奔莱山。 “一法师兄也过于担心了,若是真敢踏入南荒的话,想必他们应该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才对,何必太过杞人忧天呢?”荆吉淡淡说着,转身欲走,“那么,我们便先回去禀告各位师尊好了!” 看师兄们即将离去,李世轩搔了搔下巴,忽然出声,“那个,咳,似乎下阳山的楼华师妹也入了南荒。” “是么?” “什么?” 与微微挑了挑眉毛的荆吉相比,何竹悠的表情却显得过于激动,“楼华师妹她,当真也入了南荒?” “对啊,她交代我在这里候着各位师兄,自己却是折返了回去——”李世轩还未说完,那何竹悠却已然飞身离去。 “看来,上阳山与下阳山的师兄,都未免太过小心呢!”荆吉如是说。 “不对,应该是说上阳山与下阳山进修的弟子,也未免太让人放心不下了吧?”大知山陈函民,轻蔑地笑了起来。 荆吉浅笑,而后看着耸了耸肩膀李世轩,问,“世轩师弟,怎么,你没兴趣入那南荒么?” “那么麻烦的事,我就免了吧?不是还有楚捷么?”李世轩嘻嘻笑了起来。 “只盼那上阳山那两人,不要妨碍了楚捷的修炼才好。”荆吉说着,领着余下的两人飞身离去。 鲁一法入了南荒,循着易水寒与钟小于留下的图符一路追觅而至,总算在那钟小于发出信号的时候,找到他们。他刚一现身,首先看到了受伤的易水寒,躺在地上的楚捷,还有是危急万分的钟小于,于是怒而发力,轰飞了狰救下了钟小于。 “师兄,你,你看到了我的求救信号了么?”钟小于欣喜地看着鲁一法,松了口气,却是奇怪鲁一法居然能在短时间内便寻到了他们。 “那是自然的。自从知道易水寒与你入了这南荒夷地后,我就进了这南荒,见了你们的求救信号,便立刻赶过来了。”鲁一法应着,眼睛却是望着易水寒,紧张地问,“小于,水寒他,水寒他没事吧?” 钟小于亦望了一眼易水寒,见他依然拖着伤腿,估计是被狰伤得太重了,神色亦担心地摇头,“他,他被狰咬伤了腿!” “是么?”鲁一法的视线转到了那敌视着自己的狰身上,咬牙,“可恶的妖兽,胆敢伤我上阳山弟子,我要它知道厉害。”语毕,便丢下钟小于旋身腾跃到了那狰面前,一双拳头接连砸在了瘁防不及的狰身上。 但见场中却是罡风炙烈,加上吃了亏后的狰警觉后卷土重来,反抗之余以快如闪电般直攻鲁一法,那如火的身子亦闪动燃烧起来,空气中充斥的压迫感再至,直让人喘不过气。那对钟小于他们来说快得无法看清的狰的动作与去向,在鲁一法眼中却是遁形无遗,招招落入了掌握,轻易卸势而去,同时亦不留情,双拳连翻直落,直打得狰失去了之前的沉稳,连连痛叫,在钟小于他们看来,只见那团火肆无忌惮的跳跃被阻拦了下来,每一次跃起便被罡风打压了下去,而后火苗暗淡了下来,到最后,那火势却是完全溶入在了罡风里,空中的热闷一扫而空,而鲁一法与狰的身子亦分了开来,鲁一法脸上依然挂着气愤,而那狰,原本美丽的毛发却是凌乱地披在躯体上,失去了火般耀眼的光泽,正竭力粗喘着,不时朝鲁一法嗷叫。 “厉-厉害!不愧是师兄!”钟小于看那楚捷早已站了起来,注意着场中之动,于是赶紧奔到了易水寒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水寒,太好了,师兄一定会对付那狰的,我们不用担心了!” “废话!”易水寒半跛着腿站起来,不甘地看着那挺立在狰面前的鲁一法,忿忿,“好歹也是我们的师兄么?要是比我们还不济的话,岂不成上阳山的脓包了?” 狰咆哮着,其声却是震撼天地,沙石飞起,树木横折。铺天盖地的卷云由天边急速变幻形状,被那狰所发之气吸引着一层覆盖一层,垒若厚棉,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而后,那狰的身子悬浮于空,毛发唰然如发丝般飘起,浑身上下被一团红气环绕起来,似乎被火般燃烧得亮了起来的天空,染上了诡异的血色,狰的双眼亦红得吓人,它看着脸色大变的鲁一法,却是透着羞恼:“我要你死!”狰附近的空气忽然如旋涡般转动起来,卷起无边的热浪,鲁一法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被那狰席卷进了那红色烈气中,在燃烧的空气中,一团耀眼的火光再次跳跃了起来,划出绚丽却恐怖的运动线,钟小于看不见鲁一法与狰的动作,却听到鲁一法不时传出的怒吼与惨叫,忍不住担心地大叫:“师兄!” “啧,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易水寒努力张大了眼睛,却是只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 “没错,一般的动态视力,却是都追不上了!”楚捷点头,目光紧紧随着那两个影子不放。 那火忽然如遭受打击般砸裂了开来,侵人的气道如流箭般四散而射,本来晃动的身影停住了,露出了鲁一法与狰的身影,那鲁一法左手抓住了狰额上的独角,右手成拳深深陷入了狰的前胸,而狰却是失去了威严,五尾垂下,连连哀号。鲁一法单手抬起了狰的身子,轻易摔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那狰的身子却是软趴趴地跌落在了地上。 “胜了么?”易水寒似乎是不太相信地看着显得有点狼狈的鲁一法,笑着朝自己这边走来,“这当真是那个鲁一法师兄么?”在易水寒的记忆里,鲁一法一直是那个整日忙里忙外,除了烹煮上阳山全门上下的膳食以外便无甚用处的闲人,丝毫不觉得他有甚能耐。 “当当然是师兄了!”钟小于却是高兴地笑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的话,那么现在他却是终于放下心来了。毕竟是师兄啊!钟小于看到那鲁一法击在狰身上的时候,想起了初识鲁一法的时候,他的那轻易粉碎了沉重的石门的拳头,那可是连石头都会变得粉碎的拳头啊!狰受了这一击,怎么可能不落败呢?钟小于笑着,不自觉地朝师兄挥了挥手。鲁一法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强装无事地刚走了几步,却是踉踉跄跄地再也站不稳般摇晃着身子,再看其脸上,双眼,鼻孔,口腔,甚至双耳,都渐渐流出了浓黑的鲜血。 “师兄!”上一秒还高兴的钟小于,下一秒便呆了,而后只听到楚捷与单提着一脚的易水寒均是叫着“当心”便一同掠了出去。却是那本该躺于地上的狰,如鬼魅般出现在站不定的鲁一法身后,再次舞动了起来。那楚捷与易水寒还没来得及靠近,狰已再度将鲁一法卷入了团火攻击中,几个连击后,鲁一法的身子再次被摔了出来,一左一右勉强接住鲁一法身子的易水寒与楚捷,更是被撞得连退几步,几乎摔倒。 “师兄,师兄!”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呆的钟小于,这个时候终于清醒过来了,慌忙冲上前将三人截了下来,再看鲁一法的时候,却是吓得惊魂不定,“师兄,你怎么样了?” 搬迁启事: 感谢诸位看官一直以来的支持,鄙作更名为《问仙奇录》,今后之最新章节内容将于拾柒k数字网率先更新,有觉此书尚可并欲跟看者,烦请轻移贵步至新家翻阅。 谢谢! 第三卷 第七十五章 鲁一法之死 鲁一法却在顷刻便只剩一丝游魂尚存,脸上污血蒙垢,几乎辨认不回原来的样子。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师兄?”钟小于将鲁一法的头放在膝盖上,又惊又慌地将鲁一法脸上的污血除去,拼命喊,不知怎的,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恐惧与绝望。 “师兄,你没事吧?”支撑着爬起来的易水寒,亦显得焦急。 鲁一法动了动嘴唇,喷出一股热血,而后才勉强看了一眼钟小于,再看着易水寒,苍白地一笑,“哈哈,看来,我果然,还是,不够资格做你们的师兄,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败在一只妖畜手下!可恨啊可恨!”鲁一法说着,再吐出一大口淤血。 “师兄,你不要胡说!”看着鲁一法胸前的衣服在几秒内便被鲜血然得透红,钟小于的眼睛模糊了起来。 “小于,水寒,你们,快逃!”鲁一法艰难地呼了一口气,而后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不是它的对手,还是,快逃!师兄,保护不了你们,师兄,大概已经不行了!” “胡说什么,我们,我们怎么可以丢下师兄不管呢?”钟小于说着,却是簌簌流下了眼泪,“师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小于!”鲁一法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低了下去,“我,我应该一早把南荒的事,告诉,告诉你们的。是师兄太大意了!”想起钟小于与易水寒入四山之境那天,自己竟是全然心不在焉,没把南荒的凶险告知他们,才造成今日的困境,鲁一法便心有愧疚,再盯着易水寒,他心里一酸,欲言又止。以鲁一法尽职的性格,当日却不应该如此疏忽的,只是因为在易水寒入四山之境的同一日,得知了那易水清随同慧道掌门去追觅那破印而逃的魔头,他一直以来都在心底倾慕易水清,此刻眼见丽人身赴险境,心里自是忐忑难安,饭寝不思,深为其担忧,故而才无心为易水寒与钟小于讲解四山之境与南荒之事。如今距掌门与易水清寻魔已去一年有余,众人却都杳无音训,凶吉未卜,鲁一法心中为易水清挂心烦忧,近日再闻易水寒入南荒险地,更是放不下心,于是才奋力赶来欲救其出危难,怎奈眼下却是救人不成,反成累赘,心里歉意更甚。 “水寒,要逃,一定要逃,否则——”否则,若是你有不测,那我便,便当真对不住水清师姐了!这后半截话,鲁一法自然没有说出来,却是遗憾地看着易水寒那张脸,在眼前模糊了起来,“水寒,小于,逃吧,逃吧,逃——”鲁一法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师兄!师兄!”钟小于感觉到鲁一法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再看那鲁一法双手垂下,眼睛缓闭,终于嚎啕哭了起来,“师兄,师兄!” 眼见前来救人的鲁一法死于眼前,易水寒咬了咬嘴唇,一转头,刚好看到那一直观注在一边的狰,瞬时大怒,不顾腿伤隐痛,却是单脚腾跳而起直取凶狰,“畜生,我要你偿命!” “水寒!”楚捷见易水寒冲出,自己亦马上跃起飞身而上。那狰轻巧接下易水寒有勇无力的弹踢,只一旋转便将那易水寒抛高摔下,再接那楚捷瞬息间赋实于幻的长棍,咬中后刚要反扑,却见到身后那摔下的易水寒再度凶狠地扑了过来,于是闪过楚捷,迎头撞向易水寒,易水寒登时便被撞压在了地上,狰用额前长角正要刺穿他胸膛取其性命的时候,楚捷的长棍亦到了,由狰脑上直迸而下,狰听地风声,才不得不跳来了来,但那地上的易水寒,在狰重击下却是陷入了昏迷。 “水寒!”楚捷见易水寒一动不动,心里亦不由得焦急起来。 “哼,弱者,都是弱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被挑起了无限杀意的狰,凶残地再次咆哮起来,“弱者当食!!” 楚捷看了看扶着鲁一法尸体的钟小于,再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易水寒,眼神却是凌厉地盯着了狰,“弱者,亦非强者可随意凌虐之辈!” “你还不死心么?”狰冷冷地说着,红色的毛发,与那五条美丽的赤尾,再度飞扬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在逐渐升温,“当然,你若要我束手就擒,我自不会坐以待毙。”楚捷亦弓腿而立,“你所用的,是放之术吧?将体内炼气,如量放出得之强量。” “知道了又如何?你却是跟不上我的速度的。即使像那人类,即使看清了我的动作,却没有相当的抗衡之力,最终下场亦是死。”狰说着,望向鲁一法的尸体,而后才回看楚捷,“更何况,你既没有如我一样的力量,更没有透析我动作的眼力。” “确实如此,所以,要擒败你,首先,却要跟上你的速度才是。”楚捷这么说着,心里却急了。想他是颇为自己的快速自豪的,此刻面对半豹半妖的狰,却是失去了优势。狰可以说是完美的猎手,有着与豹一样矫健灵活的身手,亦如豹一样的疾速,不仅如此,狰的嗅觉听觉视觉均灵敏异常,隐蔽性强,这些是其他妖兽所没有的,故而他们一开始才被其盯上而不自知,再加上成妖后可媲美人类的智力,难怪其愈加胆大凶猛,敢与同为修元之人相斗,若是让其炼成十尾,化为人形,人间恐怕又会多一难敌的魔物。 楚捷心神念转,闭上双眼,汇集全身之气,不是缠于棍之上,却是缓缓溢上头顶,而后降于双眼。 “你想将炼气聚于双眼,强行提高那动态视力么?”狰看着楚捷所为,却是站定了,“你知道,好的眼界并不是一瞬间可提升的事么?为了看清我的攻击,强行增强动态视力,让双眼超负荷析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开!楚捷似乎没听到狰所言一样,猛然开眼。那如固定了般黏着在楚捷双眼上的气,使得楚捷的眼睛竟如白阳般射出精光。 看清楚了!此刻,在楚捷眼中,看到的不仅是那微毫均现的万物,那狰的毛发的摆动,狰的呼吸引起的身体颤动,甚至那狰心脏的跳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来吧!”楚捷淡淡地说着,将手中之棍举了起来。 “成全你!”狰吼着,朝楚捷冲了过去。 这一次,楚捷将狰的攻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如何纵跃,如何掠腾,如何旋升,如何偏夺,似乎那手中之物,尽在掌握之中,楚捷轻笑,手中之棍如浪中之龙,进身大取,应变偷弹,水滴不漏地并接下来,更将那狰逼得连连后退,身形迟钝了下来,如此数番之后,那狰的速度竟如闪电般跳跃起来,楚捷见势变亦应变,棍随身变,紧跟狰转,但却连番落空,却是那狰的动作加疾,饶是楚捷看清其势,自身所动却跟不上其节奏,被那狰压制着使不出半点力劲,而后,那狰如箭横穿,卷起漫天烈光,将空气消融进自身之气内,热浪狂袭,楚捷只看到团火闪跃中,身上多处受击,只觉巨烫无比,无奈之下,楚捷重聚炼气,勉强御身,不防狰却在此时猛取,将豹头上之角深深刺入了楚捷的后背,楚捷一声大喝,忍痛反身使棍劈下,那狰不避,棍却落其身后化气消散,狰再一顶冲,楚捷的身子便飘摇着荡了下去。 这边战意正浓,那边钟小于却悲垂愤痛。可以说,鲁一法是他自入云陵后第一位相识的兄长,若无鲁一法,也许云陵便无弟子钟小于。及至投入上阳山戒玄门下,领其习韩陵之法的,亦是眼前这位师兄,至于平时生活起居,更是多得鲁一法照顾。在钟小于心中,除了那自山林领自己回人类世界的李伯,次重要者,当数这教文识字爱护自己的师兄。前者已于多年前而为己已死,此刻,为了救护自己,这鲁一法却亦送掉了性命,怎不叫钟小于悲痛。 “小兄弟,我带你去找师傅,让他收你做徒弟好了!” “小师弟,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上阳山的景物秀丽十分呢?” “小于,沉住气!” “小于,要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记得发红色讯号。” 从相识到最后进入四山之境,鲁一法关切照顾的音容笑貌,逐一出浮现在钟小于的脑海里。担心自己无法入门带来戒玄道人的热心,为自己入了云陵后成为其师弟的高兴,教导自己打坐,冥思,炼元识字的认真,平日用心备用膳食的勤恳,五脉比试激励自己的鼓舞,入四山之境对自己的担心,无一不让钟小于泪流满面。 “师兄!”钟小于悲伤连唤,这个时候却听到了楚捷的痛叫,泪眼中,看到了摔落地的楚捷,勉强支身站起,而远处,那易水寒失去知觉地躺着,再看那凶残杀人的恶兽,却还对楚捷步步进逼,钟小于怒由心生,忘了狰的厉害,只在一刹,满腔仇恨之身随念动,瞬间出现在那狰前,电光火石间聚气于拳,对那狰之豹首便是连捶带砸,拳上所缠之气,竟如升天卷龙,威若雷霆,将狰轰得昏头转向,一时却是方寸大乱,而钟小于则越战越勇,直将狰逼至空中,连环套击后翻越于狰背上,变拳为捶,朝那狰背用尽全身力气硬劈下去,狰却仓皇痛叫,摔落了下去。钟小于亦是落于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番恶斗,已是拼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小于!”听到楚捷的声音,钟小于才缓过了劲,却立时被一团火烫烧般撞击得滚落于地,连摔带趴,才醒悟却看到那狰就站在自己面前,鼻孔出气,毛发凌乱,眼睛通红地瞪着自己。 “怪,怪物!”钟小于浑身颤抖着,但觉一股让自己难以呼吸的压迫感,居高临下而来。 被鲁一法,易水寒以及楚捷连番攻打后,再在自己攻击之后,竟然还若无其事,这就是超甲级的妖物么?钟小于的心跌落至了低谷,绝望得似乎看到了鲜红涌动的鲜血。 第三卷 第七十六章 罂粟鲜红 没等那狰欺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奔过来的楚捷,手持长棍将失去提防的狰摔了开去,而后低声命令,“钟小于,马上带着那易水寒离开!” 钟小于愣怔地抬起头,看到了楚捷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特别是背上那处,被狰之角刺伤的地方,犹如灿烂的罂粟,红得刺眼。 钟小于看不到楚捷的脸,所以,却是看不真此刻楚捷的表情,他心里短暂的犹豫后,大感耻辱,“不,我不逃!” “谁叫你逃了?我只是,叫你保护易水寒而已。”楚捷的声音虽然嘶哑,却不改冷静,“要知道,继续跟那恶兽磨下去,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我,你和易水寒,都将死在这里,你该不会希望大家都像你的那位师兄一样,倒下在这里吧?” 钟小于移动视线,落到鲁一法的尸体上,再看了看依然昏迷的易水寒,嘴角抽动几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要你和易水寒离开了,我便可以放心与那狰一拼了。趁我拦下狰之时,你背上那易水寒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做得到吗?”楚捷问。 “不,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不要一个人逃!”钟小于听楚捷说,却是要单人力敌那狰,摇头拒绝,“要么,你带水寒走,我留下来。” “你应该知道,若是你留下,你自问可以拖住那狰么?” 钟小于哑然,心里的羞愧与愤恨却是更加令其无颜,攥成拳头的手指陷入掌肉内,鲜血直流。 “时间并不多,钟小于。即使要你保护易水寒,在这南荒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懂吗?也许你们逃离以后,还会遇到更危险的事。到那个时候,就真只有靠你自己了!”楚捷说完,将棍双手紧握,侧着头“看”了钟小于一眼,“趁我去拦截狰的时候,你便冲到易水寒处。” 钟小于终于看清了楚捷的脸,一向清秀的脸上,此刻却是淤青红肿,更让钟小于触目惊心的是,楚捷那双眼睛,此刻竟如空洞般不见眼球,只有鲜血在眼眶周围流了下来。 “楚捷!!你的眼——”钟小于骇然大叫了起来。 “快走!”楚捷却是没多理会钟小于,仗棍冲向了那卷土重来的狰。钟小于无从选择,哭着使出全身解数冲到了易水寒处,以最快的速度背上易水寒便往西逃。 正与楚捷纠缠在一起的狰,察觉到钟小于背上易水寒离去,却是抛开了楚捷,咆哮着追在了钟小于背后,“想逃么?没这么容易。” 钟小于只觉得背后热浪卷了过来,以为被卷进去的那一刻,身体竟停止了动作,但那狰在张开口的一刻,却被同样追过来的楚捷揪住了尾巴,而后拉了回去,楚捷一个翻腾,落到了钟小于背后,替他挡着,“快走!” 钟小于感激地最后看了楚捷瘦削的背影一眼,疾奔离去。 被楚捷拦下的狰,看着钟小于与易水寒离去,竟是愤怒异常,咆哮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楚捷,“你以为他们逃了,便可以保住性命了么?在南荒之地我类天下,随时都可以取他们性命。” “那是以后的事,只要他们不在我眼下被你所害便足够了!”楚捷说着,淡淡地扬起了嘴角。 “是么?”狰却是异常地停顿了许久,而后才问,“为什么你要让他们逃?以你的实力,若是一人离开的话,自保却是有余的。” “惩奸除恶,从来是楚氏一门的本分。” “惩奸除恶?哈哈哈哈!”向来不露喜色的狰,这个时候居然大笑了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恶?是奸?” “之前是不知的,在你杀了我韩陵师兄后,便是恶无疑。” “哼,真是可笑,那么你们为修炼而残杀的我类之辈,亦都是恶,都是奸么?”狰深不以为然。 楚捷沉默了一阵子,而后却是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恶,也许不是恶。世间本有万般不公。在人类为尊的世界,尔辈无奈被视为妖为魔,却不是我辈所能左右的。” “哼,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就如在这南荒,珍兽异禽之地,尔辈亦莫不是视我辈为万端极恶之徒而追斩之么?即使你们出了南荒,入主中原,想必亦会如今日我类之为对非族群者排斥压制吧?” 狰万不料楚捷竟说出了这番话,亦是沉默片刻,“不管如何,今日,我不除你却是难解心中痛恨的。” “我亦有此感!”楚捷亦出同一言。 “哼,你的双眼,因为强行催谷提升眼力之故已盲,你以为你还有多少胜算?”狰冷笑,“你还凭什么胜我?” “就凭我手中之棍!”楚捷说着,一手将棍一端高持,尾端点地,另一手做劈掌状。 “只凭那化虚得实而来的棍么?你也太小看我了!”狰笑了起来,“你以为可以乱棍打死我么?”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楚捷大喝,声如雷轰,平地而起一强风,竟将那烧红的空气减薄了下来,自楚捷身上涌出之气,亦如洪水倾泻,将那狰所发之气散开了去,一改前之颓然,其威势竟是丝毫不逊于狰。狰亦没多言,霎然一场激斗又起。这一次却是楚捷占了上风,虽然他双眼已盲无法视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睁开双眼的时候更精确地捕捉到了狰的动态,而后再运起招招狠厉无比,直点要害的长棍,狰却是近不到其身,亦无法伤其半点。其实,这却是鲁一法,钟小于之功劳,以狰之力对付那鲁一法,虽然鲁一法亡,却是极大地削弱了狰之气与力,特别是中了鲁一法那岩石亦成粉末的拳头,狰体内之气已紊乱起来,再加上钟小于出人意料的狂轰,狰虽力挽狂澜,却是体力已有不支,炼气亦将用尽,而楚捷正是看出此点,才有把握拖延下狰让钟小于逃命。而更重要的是,楚捷前后几次与狰对阵,特别是强行提升眼力后与其激斗,亦控掌了狰的攻击套路,在冲散了其渐渐衰竭的炼气以后,即使无法用双眼看,却能以敏锐的触觉,感觉到空中所划出的攻击线路,故而将狰的攻击却是拦了下来。 在斗了十来个回合后,狰与楚捷各自跳了开来。 “好棍法!”狰喘着粗气,难得地赞赏。 “楚氏棍!我家先祖独创的棍法。”楚捷骄傲地立在风中,亦是急促呼吸着。 楚氏棍,狰不知,却是当时天下盛名之武学之一,为楚家秘传于后人之艺。楚氏棍棍无长短,皆有所长,源起天地阴阳之分,讲究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棍能遇刚而柔,亦能遇柔而刚,以刚柔并济为上乘之法。世间多有羡其遇敌万变,而欲学无门者。 楚捷正欲再袭,却觉身子一颤,而后胸腔中但觉有异物涌上,大口吐出时竟是离离热血,流于嘴角。楚捷虽然看不见,但亦心中自知。 “怎么样?还能再来么?”狰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对眼前这少年的一丝同情。不为他的勇猛,却为他刚才护友逃去的善举,实因在兽界,如此之举亦不多见。 “自然。”楚捷身上被狰重伤的地方并不只有一两处,特别是后背,即使及时服了药丸,却是难减疼痛,他是强压着一口气与这狰撕打,眼下连番恶斗,思忖那钟小于已逃远,放心之余松懈下来,竟是炼气大失。楚捷暗暗吸了一口气,默念起楚氏拳之心诀:心静,沉气,凝神,顺力。而后将力劲全聚于棍,“来吧!” 但见场中之棍,一动则如灵蛇出穴,一静则如定龟沉海,再扫却似黑虎巡山,势不可挡,威猛迅捷地袭击得狰退无可避,进无维步。棍风下狰豹头上的角竟被击碎,就在狰感觉不妙想以那五条赤尾擒住楚捷的时候,楚捷手中之棍已经当胸刺穿了狰的身体,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垂死挣扎的狰不敢相信般咆哮而怒,却是纹丝脱不了身,在经历了将近一天的打斗之后,狰的炼气用尽而竭,胸口涌出的大量鲜血,染红了地面,宣示着狰的死期。这个时候,狰终于冷静了下来,仰视着那同样精疲力尽的少年,不知道是赞叹还是嫉妒地说,“你很厉害!竟然能击败身为五尾的我!” “这都是师兄与小于,还有易水寒的功劳,若不是他们在之前削弱了你的力量,只凭我一人之力,恐怕早已死在你手下了。”楚捷依然是淡淡地腔调,但语气中明显透着虚弱,此刻他只能勉强支住身子,却再无力移动半步,只那样定在了原处。 “哼,即使你杀了我又如何?”狰望着天际,那原本被它的炼气所覆的天空,红色消散,露出了原本的天色,蓝天,白云,还有徐徐而过的风,“想必我与你在此激战,已经将附近的生灵都吸引了过来了,也许它们就埋伏在附近。如今你力尽气绝,你以为再遇上它们,你还会保住性命么?” “若真如此,那我楚捷只好听天由命了!”楚捷说着,刚移动了一步,却是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动弹,他背上那鲜红的罂粟花般的血迹,在朗日下致命地触目。 而就在不远处,树林里枝叶摇曳,草伏藤折,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物,正朝这边走来。 第三卷 第七十七章 悟术 钟小于背着易水寒远远地逃开以后,不辩方向地蹿越于林中,泉间,钟小于脑中不作他想,却是惟记住了楚捷的话,“我只是,要你保护易水寒而已。” 同时,每一想起这句话,他脑海里浮现的,是楚捷的背影立于红色天空下的单薄。他知道,楚捷选择自己留下,却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可恨!一边腾跃,钟小于便一边流着眼泪,恨狰的凶残,亦恨自己的无能,多少次,遇见危险,自己却永远只在别人的保护之下苟存。 弱肉,强食!狰那残忍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 要强,要变强!想起李伯,想起一言,想起鲁一法,想起楚捷,耻辱,再次在钟小于心中扩散开来。 如果说,之前努力的修炼,是为了苏苏的那句话,是为了保护谢氏与苏苏,变强的念头,才如雨天的种子萌芽,此刻,经历了鲁一法的死,再加上那楚捷空留给自己的背影,那变强的种子,忽然一瞬间便拔苗而长,在心里成为了撑天大树,支撑着钟小于逃出去。 不知道在南荒漫无目的地奔跑了许久,并不是说钟小于没有停歇,可是,如同惊弓之鸟的钟小于,每每注意到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反应,竟是立时背上易水寒便远逃而去。 保护水寒!这是楚捷最后吩咐自己的事,自己抛弃了楚捷,最起码,要做到楚捷要自己做到的事。钟小于看着背上的易水寒,心里不是一般的焦急。逃出来的路上,除了给自己疗伤以外,他已经将自己身上带的药丸,还有易水寒身上的药丸,每过一些时辰,便给他喂下去,如今身上的药丸眼看用尽,易水寒却是没半点苏醒的迹象,这怎么能不让他担心呢? 让他担心的是不仅是这一件。从两个时辰前,他便嗅到了风里传来的一股不祥的气息。那气息虽然很微弱,还时断时续,但钟小于还是注意到了,因为,这跟当时遇到狰的气息一模一样。 钟小于知道糟糕了!因为只顾着逃命,竟然忘了隐藏自己的气息。察觉到自己的气息的妖兽,会跟踪而至,那也就不奇怪了!钟小于一边后悔自己的大意,一边却紧张地转动着脑筋,想办法如何可以摆脱那隐藏在暗处的妖兽。 他知道,如果与那妖兽正面冲突的话,自己却是没有胜算的,如果贸然出击的话,不仅自己会没命,甚至易水寒,亦会成为妖兽的食物,如此想来,只有逃为上策了,按眼下的形势,自己很快会被追上,若不能让那妖兽停止下来,再逃下去也是徒然。 有什么办法,可以困住它?钟小于张望着四周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当时停住那皮影师动作的一刹。隐隐约约中,钟小于似乎悟到了什么。 那么,再尝试一次,自己的控之术吧?钟小于祈祷着,飞快地窜进了丛林里,观察了一下地形,将易水寒放于一棵树下,再将自己的全身炼气,除保留了部分后,都释放了出来,而后,亦隐身于一树后,单等着那妖物现身。 果然,不大一会儿,一只像羊却有四只角的恶兽出现在了不远处,它小心翼翼地巡视了一下树丛后,径直朝钟小于隐身处走来。 钟小于沉住气,见它靠近自己不到三米的时候,忽然发难,朝那恶兽扑了过去,吓了一跳的恶兽,直起前蹄,钟小于却是没有攻击,而是将一早释放出来之炼气,缚在了恶兽脚下再弹跳开来。恶兽见钟小于退避,刚要袭击,却发觉身子如定住般动弹不得,看脚下时,那炼气竟在其双蹄周围的地面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场,自己身在其中却是离开半步亦不能。 趁着这个间隙,钟小于已经背起了易水寒,如飞般窜于树间离去,听着被自己困住那恶兽愤怒地长号,钟小于后怕之际,心里竟是窃喜。 那便是自己的控之术么?自己却算是终于懂得使用控之术了。虽然只能将恶兽停止动作两三分钟,但这两三分钟,对钟小于来说,却已经是弥足珍贵了。即使如此,但并不是说,那察觉到了钟小于的恶兽只有刚才那一只。钟小于摆脱了一只,而后便发现追踪自己而来的妖物,依然尾随而至,钟小于急不择路,焦急逃进了一片稀松的树林,慌张的钟小于在林中站定的时候,才发觉这片树林的树干均微微发红,而脚下竟铺着一层浅浅的清水。说来奇怪,在钟小于踏入这片树林以后,感觉到那些妖兽的气息竟然都消失不见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们不追来了?是因为这个树林吗?还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钟小于背着易水寒在林中浅水里且走且想,终于发现了这树林的异常静谧。偌大的林子,却不见鸟飞,不闻兽鸣,甚至于地上,除了那细细石子上清清浅浅流动的薄水,却是一草不长。 钟小于看着被水浸湿的布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些一直尾随着自己的妖兽之所以不敢进这树林,一可能是这片树林本身有让它们畏而却步的古怪之处,二是在这个树林里,隐藏着比它们更加厉害的妖物使它们不得不忌惮而退。这么一想,钟小于却是头皮发麻,快步在水上跑了起来,惟恐一个不小心,便被这树林吞噬了。随着钟小于越跑越快,脚下的水量却是越来越多,很快,当钟小于终于跑出了树林外面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竟然是站立于一片汪洋当中。微微荡漾着波浪的海面,映衬着金色的斜阳,以及那开始褪去白衣换红装的白云,海鸟在碧蓝的天空里翱翔,纷纷飞向那海中央的一个海岛。那如月牙丘横亘在海中似乎绿树成林的海岛,远看是被重重的海水环绕着,越过另一边海岛连接着的,却是一片无垠的山原,极目处是那辉辉的落阳。这里,是什么地方?钟小于感受着脚下冰凉海水一来一回的缓动,疲惫得简直想要马上躺下去。他当然知道这地方的诡异,但是,背着易水寒逃了不知道多少天了,这些天来,滴水未进,粒饭不食,更是每时每秒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如今,钟小于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钟小于依然还是勉强抓着背上不断往下滑的易水寒,而后转身看了看那片树林,前面没有路了,若是回去的话也许会死在树林里,走?还是留? 没等钟小于想太多,眼前的海水忽然骚动起来,而后,一股巨浪掀了起来,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他身后,竟是张血盆大口,对着钟小于便直直地咬了下来。钟小于在惊恐之余,竟是忘了要逃,只呆呆地看着那张大口落了下来,眼前一花,他的世界便如黑夜般暗了下去。 第三卷 第七十八章 少年与猿猴 当钟小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中的时候,那片海,那个海岛,以及那张噬人的恶口,居然都不见了踪影。幻觉么?钟小于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再看到躺在一边依然昏迷的易水寒,松了一口气之余,呆呆地愣怔了半天。他无法解释刚才那片怪异的树林里发生的事情,自己明明可能被那恶兽吃进肚子的,现在却是安然无恙,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或者说,因为连日逃亡导致精神错乱结果真看到了幻影?不管如何,没有死却是值得庆幸的事。钟小于把顾虑抛到一边,才感觉空无一物的腹中绞痛了起来。连日不进食,却是让胃空磨得难受,只是,钟小于暂时却不敢放下戒备,这里是哪里?他们怎么会到这里的?还有,这里,又隐藏着什么恶兽妖物呢?钟小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都是些阔片大叶的高树,随风摇曳之时婆娑有姿,而吹来的风里,竟是有种咸涩的味道。 而眼前不到十步的地方,却是涓涓溪流,清澈的溪水闪耀着太阳的光芒,如碎银点点。钟小于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得苍白的嘴唇,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走到溪边,蹲下掬水大口大口而饮,而后还粗粗地洗了把脸,正要将水蓄入葫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包袱,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八成是在逃亡的路上给弄丢了。那包袱里不仅有葫芦,干粮,最重要的是卷轴。那用于修炼完成任务的卷轴,竟然给自己弄丢了,一时之间,钟小于惊愕地什么也忘了做,好一会儿,钟小于才明白过来,口里刚喝入泉水的甘甜,被从胃里涌上的苦涩给掩埋起来。 这个时候,身后树丛里却又响起了细碎的声音,钟小于猛然回神,想起了易水寒,慌忙回头,刚好看到一只身形庞大的长臂猿猴,由树下跳下,站在了易水寒面前。钟小于一惊,而后马上奔了过去,“喂,怪物,你想做什么?快给我滚开!” 那猿猴外貌看起来像是一只母猴,似乎也没什么恶意的样子,它略带纳闷地看着冲过来对自己吆喝的钟小于,长长的胳膊却已经伸到了易水寒脸上。 “你这混蛋!”钟小于话起人跃,凌空朝那猿猴就是一拳,将那猿猴击到了一边,“别碰水寒!” 那猿猴的身子摔在了树干上,发出一阵哀号。 “嚣嚣!”令钟小于吃惊的是,树林里居然跃出了一个人,心疼地扑到了那只猿猴身上,将那嚣嚣扶起来以后,才转过头来看着钟小于,他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这个地方,也会有人类吗?钟小于怀疑地盯着他,挡在了易水寒前面,“你是谁?”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少年白皙的脸上染着淡淡地笑意,双眼却是闪着好奇,“你凭什么打我的嚣嚣?” “不管是谁,胆敢伤害水寒就是该打!”不知道少年是敌是友的钟小于,看那少年和那猿猴朝自己走前了几步,大喝,“别过来!” “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们没有恶意的!”少年依然挂着微笑,打了个响指,转身看着嚣嚣,钟小于才发觉那嚣嚣的手上,却是抓着许多野果子,也是一愣,那少年却再度转过头来看着钟小于,“要是我们要伤害你们的话,就不会从那恶鱼口中救下你们了,更不会带你们进这个海岛呢!” “是吕洞宾。”钟小于纠正着,却是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少年,“你是说,你们,救了我们?” “不然你以为在这个海域附近,还有谁有能耐可以把你们从那只食人鱼口下救下来?”少年得意地又打了个响指,看着嚣嚣,嚣嚣似乎听明白了少年的话,也点点头,凑过来,将手中的浆果递到了钟小于眼前,看那意思是要给他。 “谢-谢谢你们!”钟小于哪好意思去接,只低头慌忙道谢,而后也看了一眼易水寒,哀求,“我的伙伴被恶兽咬伤了,你有办法救救他么?” “这个嘛——”少年看了钟小于一眼,笑,“我早知道了,所以带你们进了海岛以后,我就回去禀报师娘了!” “师娘?” “对,这个海岛是属于我师傅与师娘的,本来不应该随便让陌生人入岛的,所以我才不敢带你们回去,先把你们扔在这里。”少年顿了顿,有点自得地笑了起来,“不过师娘最疼我,我只要一说你们是韩陵的弟子,再说两句好话,便让师娘同意让你们暂时留在这个海岛上了。” “真的吗?真是太-太谢谢你了!”钟小于感激地看着少年,然后望着易水寒,“可是,我的朋友,你能帮忙救救他吗?” “师娘的医术虽然不错,可未必肯帮你这位朋友疗伤呢!”少年说着,为难。 “请你一定要救救水寒,他,他已经好几天都这个样子了,我担心——”后面的话钟小于没有说出来,声音却哽咽着,眼里冒出了泪花。 少年注视着钟小于好一会儿,无奈地摊开了双手,看着嚣嚣,“好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师娘的的为人也不太坏,应该会答应的,更何况你们是韩陵门下的弟子呢。” “谢谢你!”钟小于激动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少年的手。 “不用了,不用了!”少年脸上一红,挣脱了钟小于的手,尴尬地咳咳了两声,“不过你们去了我们的隐风庄最好不要惹我师娘生气!” “我不会的!”钟小于仿佛是绝路逢生,这么多天以来的惊惧与担忧都放了下来,结果却是双腿一软,身子便往后倒了下去,而后却是呼呼大睡了起来 本来吓了一跳的少年,把手放到钟小于鼻子前探了探气息,而后按了一下额头,“没事!”而后吩咐,“嚣嚣!” 猿猴点点头,却是一手抱起易水寒,一手抱起了钟小于,跟在少年后面于林中窜越。 那少年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不时回头看看猿猴手上的两人,笑,“嚣嚣,你和我一样,许久没见过外面世界来的人吧?” 猿猴听懂似地点点头,亦好奇地盯着两人。 第三卷 第七十九章 隐风庄 少年与猿猴沿着溪流而上,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到后来只三三两两几棵阔叶林树,但那光杆的参天巨木却是频见,而藤茎类植物也就越来越多,到最后他们到达一处狭窄的岩峡,一丛丛的藤萝将岩峡两侧全部遮盖,那开出的形形色色的小花将此处点缀得琳琅满目。少年与猿猴从岩峡那垂下如幕帘的萝瀑下进去,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岩峡另一边竟是个辽阔的世界,开满了红白相间的繁花的绿树间,几间用彩色的石头砌成的屋子矗立其间,却如一个小小的庄园,而那自天飘下缠绕其间的白云雾气,竟是将眼前的世界装饰得如同仙境。难怪钟小于醒来后,恍然如在梦中。 少年将他们带到此处,已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钟小于在入了此地的当天夜里便醒来了,而后见到了少年口中的师娘,自称瑶夫人的中年妇人。钟小于张开眼的第一时间,便见到了瑶夫人那张美艳的脸,而且是充满怒气的脸,不管钟小于刚从昏迷中清醒,拎起钟小于的耳朵便吼,“你这两个小家伙,不要命了是不是?居然就这样跑进南荒来,你们的师傅师兄没告诫过你们这地方的凶险么?这么不自量力的家伙,真想让你们挂掉就算了!” 钟小于先是愣怔,而后听出了瑶夫人话里的担心,却是心里一热,而后一急,“水,水寒呢?水寒他没事吧?” 易水寒此刻已经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躺在钟小于床榻的对面,依然闭着双眼。 “哼,他么?大概没命了!”瑶夫人的轻描淡划却让钟小于叫了起来,“不可能的,水寒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怎么不会有事呢?”瑶夫人亦大声地吼了起来,“不说他浑身上下的烫伤,不说他几乎断碎的右腿,单说他的内伤,体内的炼气原本便混乱难理,还有不知道哪个傻瓜随便喂他吃的杂七杂八的药丸,效用相冲,不但没有疗效,反加重了伤势,把他的身子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钟小于一愣,想起易水寒受伤后,自己一心救人,只知道不停地给他吞服药丸,却没想到竟造成眼前的恶果,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而后再看了一眼瑶夫人,想起之前那少年说其师娘医术不错,于是爬起来在她眼前跪了下去,“求您,救救水寒吧!” 那瑶夫人显然没想到钟小于的举动,也是一愣,而后却不耐烦地扬了扬手,“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夫人,请您一定要救水寒!”钟小于抬起头,眼中流出热泪,“否则,钟小于长跪不起。”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瑶夫人叹了口气,语气轻缓了不少。 “水寒是我的同伴,我不可以让他死的,而且,我还答应了楚捷,一定要保护他的。”钟小于哽咽着,看着易水寒。 瑶夫人看着钟小于,无奈地摆了摆手,“幸亏你们遇上了我瑶夫人,看在你们是韩陵弟子的份上,我可以救你们,不过,”瑶夫人说着,单用一只手便把钟小于提起来扔到了床榻上,“不过你得把事情原委前前后后都给我交代清楚。” 随后,钟小于便把他们如何入南荒,以及如何遇上狰的事都告诉了瑶夫人以及那位叫做澄海的少年。而瑶夫人亦按照其所承诺的,为那易水寒医治,惜那易水寒却是过了半个月,虽未见其有复苏之状,但见其心脉与呼吸均恢复如常,故钟小于亦放心不少,留在这被瑶夫人称做隐风庄的院内,每日除了养伤,便是照看那病榻上的易水寒,偶尔才到院外透透气。 这日钟小于为易水寒的伤腿换过药,走在廊间,却是杳然寂静。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庄园里,只住着那瑶夫人与澄两人,每日瑶夫人为易水寒诊视后便不见踪影,而澄虽然对两人好奇,但这些日子钟小于却是既担心易水寒,亦想那吉凶为卜的楚捷,再想起死去的鲁一法,根本没有与那澄交谈的欲望,而澄见钟小于整日忧心忡忡,亦识趣地没多加干涉他,只是每日都爱带上那名为嚣嚣的猿猴出外,结果几乎都是钟小于独自一人留在庄园内。钟小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蓝天,信步走出了院外。 院外的绿树红花间,有不少的蝴蝶穿梭其在其中。这些蝴蝶个头都不小,张开的长长的翅膀,却是有一米多长,翅膀上的图案,都如金线银丝织成的锦绣般美丽。这些蝴蝶虽然翩飞不止,但却始终不离开那片花树。若不是一开始见到这些蝴蝶的时候,澄海告诉他这些蝴蝶却是种叫做迷的蝉炼化后的另一种形状,钟小于简直以为这是世上最美丽亦最大只的蝴蝶了。在隐风庄,若没有瑶夫人的允许,一切妖兽珍禽均不敢踏入半步,惟独这幻蝉例外。大概是因为瑶夫人看这幻蝉蝴蝶美丽,所以才让它们留下的吧?女人毕竟都喜欢美丽的事物!钟小于如是想。 这边钟小于正看着那花海中的迷蝉轻舞,那边岩峡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猿猴的鸣叫。 嚣嚣?看到元司南发出的紫光,钟小于立时想到的是那与澄海形影不离的猿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钟小于稍一愣便奔过了那岩峡,刚好撞上了飞奔而回的澄海,澄海一下停不下来,结果与钟小于撞个满怀,原本一惊,看清是钟小于时才叫,“钟小于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没等钟小于辩解,却看到了嚣嚣,不应该是看到了被擒在一恶兽爪中的嚣嚣,那却是直立和的像鹿的生物,前肢如手,后肢如马蹄,头上却有四只角,钟小于骇然。他到隐风庄这些日子,除了那迷蝉,却是还没遇过妖物,总以为这隐风庄是个平和安全之地,今日一见,才知亦不尽然。 “还不快走!”澄海说着,拉起钟小于便钻进了藤萝里面,进到了岩峡另一边,却是把嚣嚣留在了外头。 “嚣嚣呢?你,你不管它了?”钟小于听到外面传来了嚣嚣的哀号,愤然看着澄海。 “放心,嚣嚣没事啊!”澄海依旧神秘地笑了笑,看了钟小于一眼,却是丝毫不担心那鸣叫不已的猿猴,径直走向那花树。 钟小于见澄海离开,心里想起的,却是小怪。不知道小怪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这里的妖兽给欺负?若是像嚣嚣现在这样落入凶狠的恶兽之手,恐怕亦希望有人能援手相助吧?这么想着,钟小于一咬牙,重新冲了出去。 再回到外面的时候,那如鹿的生物还在,嚣嚣却早不见了踪影,他愣神之际,那恶兽径直朝刚出现的钟小于扑去,钟小于瘁不及防,被那恶兽抓个正着,如小鸡般被拎了起来,恐惧的钟小于慌张地挣扎着乱蹬四肢,眼见那鹿的另一只手朝自己砸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听得瑶夫人怒喝:“矍如,你真是好大胆,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乱来么?”钟小于睁开眼,才看到瑶夫人居然单手将那矍如提到了半空,她自己却牢牢地“站”在岩壁上。那矍如显然是吃了一惊,钟小于亦是吃了一惊。那岩壁上怎么可能“站”得住人?可瑶夫人却是偏偏“站”住了,而且“站”稳了,甚至“站”着将矍如抓住了。 能在这凶险的南荒海岛居住下来的人,自然非泛泛之辈,所以钟小于亦想到,这瑶夫人与澄海显然不是一般人。不过钟小于即使想打听他们的来历,亦知不便。此刻见瑶夫人却轻易地将这明显是过甲级的妖物制服了,钟小于对瑶夫人的实力,既是佩服,又是生畏。 那矍如亦如见鬼般慌忙扔掉了钟小于,两手似在作揖般向瑶夫人告饶。瑶夫人皱了皱眉,而后大手一挥,竟将那矍如硬生生地抛了出去,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只听得一声厉声地哀鸣,地上的钟小于听得心里一跳,看那瑶夫人却是跳了下来,看着自己,“你没事跑出来做什么?” “师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的澄海,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想出来救嚣嚣。” “别以为我不知道,澄海你可越来越放肆了,胆敢招惹那些恶兽到我这隐风庄。”瑶夫人却依然没什么好脸色。 “师娘别生气!这也是师傅教我的修炼啊!”澄海转了两转他那圆滴滴的眼珠子,笑了笑,“今晚我教师娘做一道绝世美食怎么样?” “你这孩子!”瑶夫人听澄海这么一说,马上却是转怒为喜,“当真?” “当然了!”澄海点头,“我也希望师傅回来的时候,师娘可以做一桌子师傅喜欢的美食,那样师傅开心,澄海也开心啊!” 瑶夫人竟是俏笑连连,牵起了澄海的手,“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去?”似乎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谈笑风声地进了岩峡那边。 剩下一人的钟小于却是愣了两愣,想问,那嚣嚣呢?可是看那瑶夫人与澄海均未放在心上,钟小于亦只能作罢,即使如此,他却感觉到一股苦味环绕在舌尖,不知道是为嚣嚣,还是为自己? 第三卷 第八十章 瑶夫人的手艺 晚膳的时候,自然亦是瑶夫人,澄海,钟小于三人,不过钟小于发现,饭桌上的菜肴,却是多了两道一模一样的菜。钟小于提箸,见瑶夫人与澄海却是不动,只看着自己,不由赧然,正欲置下,那澄海却叫了起来,“钟小于,你不吃吗?为什么不吃呢?” “不是!”钟小于尴尬地放亦不是,不放亦不是,那澄海抓起自己的筷箸,飞快地在那其中一碟菜夹了一些,放到了他的碗里,“吃吧?” 钟小于看了一眼瑶夫人,见她亦对自己点头,于是大着胆子放到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澄海笑得不怀好意,从另一只盘子里又夹了满满一筷子,放到了钟小于碗里,“好吃的话,再多吃点啊!” 钟小于点点头,他并不知道如何品尝一道菜是否美味,从小到大,他只吃过三个人做的菜,一个是李伯的,一个是谢氏的,还有一个便是鲁一法的,所以他对菜肴的评定,却是只要能填饱肚子,都是好吃的。不过是到了隐风庄,每日吃的菜比较特别一点就是了,而钟小于所谓的特别,却是觉得隐风庄的菜,比较好看,量却不多,所以秉承着大口扒饭,小口尝菜的原则,每顿亦只是轻夹几些菜肴便就着大碗大碗的饭填进了肚子。这也难怪钟小于,他的生活向来是饥饿无食的,若是真正吃饱喝足,却只有在云陵。 此刻他再把澄海夹给自己的菜丝再放进了肚子,嚼了几口,停了下来,看着瑶夫人与澄海。 澄海注意着钟小于的表情,问,“怎么样,味道还好吧?” 钟小于看着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瑶夫人与澄海,奇怪着,却点点头。 “真的?”澄海吃惊地喊了一声,而后看了一眼面有喜色的瑶夫人,想了想,用筷子挑了一丝吃了两口,眉头便皱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吐出来,但看了一眼瑶夫人,却不敢,只好骨碌一声吞进了肚子。 “是吗?小于你觉得好吃的话,就多吃一点啊!”瑶夫人难得地笑着,将那第二碟的菜都倒进了钟小于碗里,钟小于亦不推辞,腼腆地说了句谢谢后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直看得瑶夫人满心欢喜,直看得澄海心惊胆跳。 沐浴后,钟小于回自己房内时,却被澄海喊住了。看澄海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钟小于亦奇怪,“你找我有事么?” “你,你真的没事么?”澄海看着钟小于若无其事的样子,难以置信。 “我,我会有什么事?”钟小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事,没事。”澄海忙不迭地说着,退后几步,看怪人似的看着钟小于,而后掉头离开,嘴里喃喃,“他怎么会没事呢?他怎么会没事呢?” 钟小于见澄海离开,也纳闷地搔了搔头,而后才走进了屋去。屋内放置的其中一张床榻上,睡着的正是那易水寒,钟小于走到易水寒身边盘腿坐下,默默看着易水寒的脸,又想起鲁一法与楚捷的事,不由黯然。稍后,才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调息炼气。 月光朗照在门廊上,如同白霜。钟小于感受着体内炼气的涌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声低低地叹息,而后有一丝声音唤了起来,“小于!” 钟小于讶异地张开眼睛,而后惊喜地几乎喊了起来,“水-水寒?” 正是易水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过来了,想挪动身子,却是觉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只好乖乖躺下,一双眼睛盯着钟小于。 “水寒,你没事了,太好了!”钟小于激动地双眼冒着泪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那狰呢?”易水寒想起了当日遇到狰的事,记得鲁一法却是死了,鼻子亦是一酸。 钟小于把事情前末告诉了易水寒,而后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半晌,易水寒才恨恨地吐了一句,“该死的狰,若是被我发现楚捷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一定会把它碎尸万段。” “没错,我要变强!我要变得比那狰更强!下次遇到狰的时候,我一定要杀了它!”钟小于想起惨死的鲁一法,握紧了拳头。 “不对!”易水寒看着有点愕然的钟小于,展颜一笑,“我们要变强,要变得使这南荒里的妖物都不敢视我们为弱者才对!小于,我们一起变强吧?”说着,易水寒伸出了右手。 钟小于点点头,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易水寒的右手。 “不过,在那之前——”易水寒听着自己肚子里发出的怪叫,尴尬地笑了笑,“在那之前,我必须得先填饱肚子,小于,能给我找点吃的来么?” 钟小于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慌忙出去找那瑶夫人与澄海去了。瑶夫人听说易水寒醒了,一脸对自己医术的自得,再听说易水寒要找吃的,却是信心十足地说她去弄,而澄海一听说易水寒醒了,却马上钻进了钟小于的房间,看着半躺半坐在床上的易水寒,看得津津有味。 “喂,我说,这家伙是谁?”易水寒见钟小于进来,指着澄海问他。钟小于才想起来之前只顾着说狰与楚捷的事,却忘了解释瑶夫人与澄海的事,慌忙介绍。易水寒这才稍稍脸色好转,这个时候刚好那瑶夫人捧着一大碗浓汤热面走了进来,易水寒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大口吃了一口,而后却是受到打击似地抬起了头。 “水寒,怎么了?” “怎么了,味道不对么?” 钟小于与瑶夫人均紧张地问,那澄海却是偷偷地后退了几步,结果,易水寒哇地一声,将那口中的食物喷了出来,溅得钟小于与瑶夫人满脸满身,而后易水寒气愤地喊了起来,“你们想收买人命么?拿这么难吃的毒物给我,想害我的话干脆别救我得了!” “会么?”钟小于却是疑惑地伸出手指尝了一口,摇头,“不难吃啊!” 瑶夫人却已经是气得脸色发白,看着易水寒生气地将自己精心做出来的汤面糟蹋,嘴里还骂骂咧咧,眉头不停挑着,终于忍不住大拳把易水寒的脸打歪了,而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师娘,师娘!”澄海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再看了易水寒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而易水寒却是羞恼极了,捂着被打肿的脸,气急败坏,“那个疯婆子是谁?” “别,别这样!水寒!”被惊得愣怔在一边的钟小于,这个时候慌忙制止要爬起来的易水寒,“瑶夫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的伤也是她医好的。” 睡了这么长时间的易水寒,醒来的第一日却反而是失眠了,自然是被那瑶夫人气的。待到随后易水寒吃了那澄海送来的食物,才咽下一股恶气,边吃,边对钟小于说,“这才叫美味,昨日那面,却当是猪食才对!”听了易水寒的赞叹,澄海得意地看了莫名其妙地钟小于一眼,亦觉得出了一口气。 原来这隐风庄里的瑶夫人喜好烹食,偏是做不出一道味好之菜肴,那澄海不怎么爱入厨房,偏烧得一手好菜。瑶夫人只当自己的手艺不如澄海,却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菜肴不堪入口,只每每喜欢要澄海传授烹煮之道,而澄海便是以此讨得了瑶夫人的欢心。昨日澄海教瑶夫人做菜,让钟小于品尝,怎料钟小于竟是把自己所做之菜与瑶夫人失败之作视作同一水平,澄海心里却是不服,故而今日听易水寒对自己所弄食物之赞叹,才觉得扳回了面子。 钟小于哪里知道其中玄妙,只觉得易水寒昨晚是无理取闹,而后却以为这易水寒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小娇生惯养,吃到不称心如意的菜肴,自是发少爷脾气,于是亦未作他想。 第三卷 第八十一章 寻支靳 次日,瑶夫人诊视过易水寒的腿,没好气地将其一掷于床上,疼得易水寒龇牙咧嘴后,皱眉看着钟小于。 “怎么了,夫人?水寒的腿?”钟小于想起当日,那狰却是不留余力要咬断易水寒的腿的,所以易水寒的右腿亦是受伤最重的,现在见瑶夫人露出此神情,自然是担心,而易水寒亦是紧张地盯着瑶夫人。 瑶夫人瞥了一眼易水寒,却是望着窗外蓝天,叹了口气,这才回头说,“他的腿,虽然看起来没有大碍,可是,内里的骨头却是被折断了,故而即使新肉重生,却恐怕是无力支撑而行了!” “胡说什么?医术不济便不要废话多多——”易水寒说着,站了起来,可是甫一站起,却是无力地摔回了床上,易水寒这才脸色大变,再看自己的右腿,竟真是软绵绵无甚力气,当场却愣住了。 “那那么,夫人,您,您有办法将水寒的腿,治好么?”钟小于见果然如此,也急了。 “我可是想尽办法了,这些日你以为我在外奔波是为了什么?”瑶夫人白了钟小于一眼,“我想若是能找到可以让他断骨再生的药材那便好了,可是,我却是寻遍这四处,搜罗回来的药材,却是没有一样可以医治他的腿的,现在看来,除非找到那——” “支靳!”没等瑶夫人说下去,钟小于已是脱口而出。 “你知道支靳?”瑶夫人讶然。 钟小于点点头,“是庞宸师兄告诉我的,支靳是与黑玉断续膏有同一药效的神药,师兄还采摘过一株炼药!”说到这里,钟小于却是想起自己的手指被庞宸折断后敷用了支靳,却是很快便能恢复,兴奋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支靳,水寒的腿便可以治好对么?” “谈何容易!”瑶夫人摇头,“那支靳在南荒,就如雪莲在天山一般难寻,你们却是运气好,居然在四山之境也见到了那支靳!” “可是,如果只有支靳才能治好水寒的病的话,无论多么难寻,也必须想法子找到它。”钟小于看着易水寒的伤腿,说。 “也就是说,你要出去寻这支靳么?” 瑶夫人看着钟小于,澄海看着钟小于,易水寒看着钟小于,钟小于谁也不看,低头看着地上,点点头。 “也好,我正愁没人帮忙去寻找这支靳,既然你能辨识那支靳的话,那便更好了!”瑶夫人却是一喜,而后转向那澄海,“澄海,你跟这钟小于一起去寻那支靳吧?” “是,师娘!”澄海却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支靳生长的地方,都是些峭壁悬崖,且南荒处处危机四伏,你与钟小于出去,可一面行保镖之事,一面修行。”瑶夫人叮嘱澄海,“别忘了这南荒多是妖兽珍禽,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多遇那妖兽多参详,也是你的修炼之一吧?” “谨听师娘教诲!”澄海说着,恭敬地垂手低头,而后看着易水寒却问,“师娘,若是澄海离开后,你们的膳食,该由谁来准备呢?” “这你可不用担心了!”瑶夫人看了易水寒一眼,得意地笑,“不是还有师娘么?有师娘在的话,你还愁他会饿死?” “什么?叫你这疯女人做饭给我吃?”易水寒在一边听着却是大叫起来,跳起来趴在钟小于的身上,“小于,我跟你们一起去寻那支靳,别把我留下!” “是么?”瑶夫人没等钟小于回答,却是拎小鸡般把易水寒扔回了床上,怒,“你小子以为我愿意伺候你么?” “谁要你伺候了?吃多了你那猪食,我还不恶心死?”易水寒这句话刚出口,却是再次重重地挨了瑶夫人一拳,“小鬼你胆敢再批评我的厨艺试试?我担保你的右腿现在马上折骨卸肉,也不用钟小于出去找支靳了?你信不信?” “你——”易水寒还要说什么,看到瑶夫人的拳头再次伸到了自己的鼻子面前,于是识相地闭了口,转而望向钟小于,哀求,“小于!” “水寒放心吧?我只要一找到支靳,便马上赶回来为你治好腿伤。”钟小于却是没想那么多,只单纯地对易水寒笑笑,让其放心。 钟小于与澄海临出门的时候,还听得到易水寒的哀号,钟小于却是不明白地问,“我看瑶夫人亦是容易相处之人,为什么水寒看起来如此担心呢?” 澄海干笑了两声,没说什么,心里却想,想他如此不分珍馐之人,真是说也白费。 瑶夫人却是对易水寒评价自己做的美食如此不堪而记恨在心,自钟小于与澄海走后,却是愈加将自己对厨艺的热忱发挥得淋漓尽致,早点,午膳,茶点,晚膳,宵夜,一日间每隔一两个时辰,便要易水寒进食一次,易水寒却是苦不堪言,吃吧,对不起自己的肠胃,不吃吧,挨瑶夫人的拳头便对不起自己的身子,外加瑶夫人的横眉冷对以及疗伤时候的故意刁难,易水寒吃了两三次以后,却是实在忍不住了,坚决不吃瑶夫人做的食物,宁肯自己到外面猎野食。 当瑶夫人发现自己辛苦做出的食物被那易水寒再次倒掉时,怒气冲冲地闯进易水寒的房内,却见到易水寒静坐在床上闭着双眼,似在冥思炼气,一时怔了一怔,那易水寒亦感觉到瑶夫人入了房门,也不张开眼,口里却戏谑,“瑶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觉得不妥么?” “小鬼,你可真会说话。”瑶夫人柳眉竖起,却是干脆一下坐在床沿伸手捏着易水寒的脸,“不过,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我才没兴趣呢!” “疯婆子,你放手!”易水寒心中早有戒备,却不料自己在转瞬便被瑶夫人抓住了脸,又羞又怒,出掌袭击,被瑶夫人一一化解后连双掌均被其制住了,心中又是一惊。 “韩陵的弟子,亦不过如此嘛!”瑶夫人讥笑。 “哼,疯婆子,若不是我有伤在身,你以为我会怕你么?”易水寒的脸不易察觉地一红,而后忿然。 “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还有你的腿,若是不想残废的话,便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被易水寒一口一个疯婆子激怒,瑶夫人冲易水寒的脸便是一击。 “没有腿又如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可以修炼,韩陵门下却没规定,少一条腿的人,便不能修炼吧?”易水寒说着,抹了一把被瑶夫人击痛的脸,自信满满。 “是么?”瑶夫人口里不屑,眼里却是赞许。 “当然,若是小于能寻回支靳,能有健全的双腿总好过做瘸人就是了!” 第三卷 第八十二章 榕树林 钟小于与澄海,外加那猿猴嚣嚣,寻了几日,足迹遍及海岛各处,却是未曾见过支靳的踪影。于是他们离开海岛,去了那海岛外连接着的陆地丛林。初入平地,却是偌大的一个荒地,地面铺满了砂砾碎石,间或有粗大的石柱矗立,还有成群的沙岩石壁,在荒原中散落于四处,看起来却是经历过岁月的沧桑,风化的碎片不时飘落于地面。 在花了整整一天过了这片荒地以后,绿树潺流多了起来,及至大片的树林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片榕树林。林中茂密而粗壮的榕树枝上,有许多气根高高地从树上垂下,伸进泥土里,开始有枝有干的蓬勃生长着,正在成了另一棵树。这样一来反而让人分不出哪里是树,哪里是根。而每棵树都被一些从另一棵树伸过来的气根缠绕着,抢夺着养分与空间。看着众多榕树互相攀爬绞杀,钟小于觉得那铺天盖地的气象里,却是隐藏着萧杀与残厉,让人倒抽冷气之余而心中忍不住惊栗,只有低头的时候,偶尔看到粗壮的树干上有树洞深深地凹下去,一些似乎寻到好住处的红花黄花,绿草青草,得意地伸出了头来,才缓解了那股压抑的气氛。 在林中行走必须得小心地上盘根错节像山道弯弯又曲曲的树根,缠绕着山石,或是起伏于树与树之间,呈现一派古怪的和谐气氛。林中有鸟,大概亦有兽,数目应该不少,看不真切它们在哪里,大概是绿荫浓稠得让它们隐去了身影,但声音却是隐不去的,上一刻还听得鸟叫得啁啾婉转,连贯时的一曲山中小调,几声的话便增添榕林的幽静,但在下一刻,也许便听到了鸟哀鸣般的呻吟,或者是不知道何处何兽传来的低闷地叫声,震得林中鸟儿惊飞,瞬时便鸟声不作。这个时候,钟小于便觉得头皮发麻,眼中的榕树林愈发危险和诡异,似乎从任何一处,都可以随时跳出凶兽恶禽一般。 这榕树林不知道有多大,钟小于一行人在林中走了许久,依然不见尽头。钟小于担心着,却是不时张望着四周,注意着手上的元司南,提防着有忽然跳出的妖物攻击。相比钟小于的小心,澄海显得轻松多了,一开始却是懒得步行,让那嚣嚣抱着自己而行,入了榕树林后,便从嚣嚣怀中跳了下来,咕哝了一句,“这里真有支靳么”,而后不时学着林中的鸟鸣兽叫,竟是学得惟妙惟俏,几乎让人错觉是有群鸟在此处翩飞,有群兽在此处歇息。 钟小于惊讶地看着澄海,澄海却是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还学着鸟鸣,“如何,没想到我的口技亦是一绝吧?中原里有像我如此厉害的口技师么?” “住,住口!”钟小于却是慌张地要去捂澄海的口。 “你想做甚么?”澄海后退几步,戒备地看着钟小于。钟小于却没顾得上去注意澄海古怪的表情,只注意着林中的动静。不多久,从左边树丛间传出细微的枝叶摇晃的声音,还有闷闷的喘息声,看样子是有什么走过来了,钟小于再看那元司南,紫色的玉石却是发着微微的光,钟小于脸色大变,抓着澄海的手便往前飞快地跑了起来,不时跳跃于树间。 “发生什么事了?”澄海身不由己地跟着钟小于跑着,却问。 “有过甲的妖兽朝我们过来了!”听钟小于这么一说,澄海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有什么追在了他们后面,赞叹,“厉害,你怎么知道会有妖兽出现了?” 钟小于当然不会说因为澄海学鸟鸣兽吼引来的,只是伸了伸手将那元司南给澄海看了一眼,解释是修炼的韩陵弟子用以辩识妖物的道具,澄海当时便大感兴趣地要取来看,钟小于怎肯呢,在两人纠缠之时,后面的妖兽却追了上来,露出了其真身。 “齿虎兽!”澄海一见后面的如剑齿虎的恶兽,却马上叫了起来,而后扔下钟小于竟折身往那赤虎妖跑去。 “你,想做什么?”钟小于见澄海不逃反自动送入虎口,着急地亦追了上去,拦在了澄海前面。 “钟小于你做什么?”澄海讶然着便越过钟小于冲了过去。 “你不知道危险么?”钟小于只说了这句话,后面的齿虎兽已经抵在了他的背后,锋利牙齿撞得他骨骼生疼,而后身子便抛飞了出去。还在半空中的钟小于,却是看着齿虎兽朝那澄海冲了过去,那澄海亦不躲避,却是嘻嘻笑着张开了双臂,故而当钟小于落地时,看到的是澄海抱着齿虎兽嬉笑着和乐融融的温馨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钟小于翻转了身子,坐在地上莫名其妙。 “哈哈,齿虎兽是我的朋友啊!我以前从家里溜出来的时候便喜欢在这个榕树林找它玩呢!”澄海摸了摸齿虎兽露出在面洁白的牙齿,笑着说。 原来如此!钟小于松了口气,心里暗暗责怪着澄海不早说让自己虚惊一场,刚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忽然失去平衡般往后倒了下去。原来钟小于却是坐在了一个折断了枝干只留一圈留于地面的榕树桩上,此大树桩中空,却是隐蔽于浓浓的绿草当中,其围长满了各种茂密的寄生植物如藤萝绿苔等,就像是个天然的陷阱,如果不坐到上面,根本就无法发现。洞口却似乎挺大,钟小于一倒下去,整个人便往下掉,钟小于刚落下去的时候,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洞口周围的绿萝,本以为可以借力爬上去的,谁料这些植物却根本抓不住,钟小于只觉得手像是抓住了一缕丝绸,滑溜得脱出手去,而后身子便不可挽救地往树洞口下直坠落了下去。 澄海见钟小于如同忽然不见般消失了人影,慌忙在刚才钟小于坐着的地方寻找了许久,才发现了那个大树桩洞口,却是因为那周围的植物浓密且暄软得很,人掉进去之后,立刻合拢,很不容易识破,澄海掀开那些柔软的植物,只听到钟小于最后一声喊叫,而后却是扑通一声重物坠地,听起来这树洞里却是挺深的。澄海想也没多想,便纵身亦跳了进去,那齿虎兽亦想跟着下去,无奈身形巨大,却是刚伸进半个头便卡住了,放弃后仰头虎啸不已。 再说钟小于,从洞口摔下去后终于到底,在一片漆黑中诧异着自己究竟落入到了什么地方,不防上面又落下了一个黑忽忽的东西,一下把刚要站起来的钟小于又砸压回地上,再看时才发现是那澄海,还没等钟小于与澄海起来,那树洞上面再次摔下来的重物这回却是一起砸在了澄海和钟小于的身上,让两人同时痛叫起来。 第三卷 第八十三章 巨木培草 最后掉下来的却是那猿猴嚣嚣,钟小于与澄海好不容易起来,适应了树洞里的光线后,逐渐看清楚了这树洞下的环境。树洞虽然高深,但却只有十米见方,故而塞下钟小于,澄海与嚣嚣外,洞内多余的空间亦不多,底下却是虬根,如万蛇缠绕般遍布,及至洞壁,仅在洞中呆了一会儿,便可以感觉到胸闷气短,大概是缺少空气之故。钟小于拍了拍洞壁的干枯的树皮,企望找得到出路,那澄海亦没闲着,不断地与那嚣宵顺着树身腾跃而上,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爬不了多高便落了下来,反将树皮上的尘垢扬落下来,澄海用手遮挡着头蹲在洞底,却是微笑,“哈哈,这回我们会不会葬身洞底了?”钟小于苦笑,正欲回答,放在树壁上的手却似乎摸到了薄弱之处,于是大力一敲,竟敲下了一块完全没有水分的树皮,而后感觉到有冷风吹了进来。澄海亦感觉到了,于是两人赶紧扒了起来,不多时便将树洞扒出了一个大洞,而洞前还是洞,只是与树洞内不同,那洞中却是不时地刮进冷风。钟小于与澄海深深呼了一口,感觉到冷风中带着水气的潮湿,于是不约而同地走进了那洞内。 洞内却有弯弯曲曲好几条通道,若不是钟小于凭着敏锐的嗅觉,辨认了那冷风来向,才从中找到了那越走越明亮的通道,当他们走出了通道后,眼前却是个与榕树林截然不同的世界。 脚下细细流水,分成千万条细丝在许多彩色的鹅卵石间缓缓流动,这彩石河的尽头,却是座巍峨的青山,白色的云雾,自山脚缠绕而上,遮盖了山的大半,而那山顶上,以及仰头所望之处,均是铺天的白云层层叠叠,看样子此处却是榕树林下的山涧底谷罢?望着紧扒着山崖的一两处虬根,钟小于想。彩石河的对面,看起来却是另一个山谷,两人淌过了河,而后入了那山谷,才发现谷内却是一堵石门,此石门缠满藤萝,石上风化之痕迹斑斑,看起来似乎已有颇久的岁月。两人在石门上找了许久,找不到那类似于机关之类的东西,于是钟小于伸手便欲强行推开此门,钟小于双手之力,可谓已不算弱,但这看似不甚牢固的石门,竟是纹丝不动,澄海却是叫了声嚣嚣,那猿猴便亦与钟小于一道,大力推门,在一人一猿合力之下,那门终于是缓缓地开了! 石门内却是个藤萝满布的幽谷,很静谧,而在藤萝间隙隐约看到有另一个入口通到里面,钟小于与澄海刚踏进幽谷半步,那藤萝处却是忽然射出了许多石箭直冲门口而来,若不是两人机灵地避过,但另一波箭雨却再次发射了过来,钟小于与澄海和猿猴背靠着背将那箭用手挡了下来,那箭雨却是一次比一次来得紧密,直到过了五六次后,箭雨才没有发射了,两人这才放松了下来,却马上听到一阵轰隆的声音,不见有什么机关或者敌人,却是脚下原本是平实的地面忽然塌开了好大一个缺口,钟小于他们慌忙跳离原地,那地面裂开的趋势却是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一直分了开来,钟小于他们被逼得无路可走,眼看无立足之地掉将下去,钟小于却是抓住了那垂下来的藤萝,往上一跃,澄海与那嚣嚣亦作同一举动,于是两人才晃悠悠地挂在了藤萝上,看着地面裂开至谷壁,而后又缓缓地合起来。挂在藤萝上的钟小于却看得真切,那地面分开后露出的坑里,竟是有许多被锋利的铁刺刺穿的森森骷髅白骨,想到自己刚才若是不小心的话,现在应该跟这些白骨的主人一样一掉进坑内被刺死了,于是便觉得毛骨悚然。等那地面合拢了以后,钟小于本想跳下去,可想到也许一下去触到地面又发动了机关,于是作罢,在上面从这根藤萝荡到另一根藤萝,以此接近那入口。 入口另一边的情形,亦让两人吃惊不已。那看起来像是一个院前平地,周围竟还残留着歪歪斜斜的竹篱笆,而平地中间,拔地而起的是一株粗壮得有如老井般的擎天大树,众多的树枝伸展向四周,每一树枝上的绿荫便如一低垂的树冠,沉沉如盖地荫蔽着整个院子。在大约十米的地方大树却是分成了两根主枝,而后麻花般互相拧在一起,绕了六七道后再合二为一,笔直地朝上伸展开去。更令人称奇的是在树身上生长了其他许多钟小于未曾见过的各色植物,有如杂草藤萝的,亦有如花卉灌木的,这混合了多种花木的大树树干树枝上,寄生的植物大概数以千计,联合这棵树与寄生附着在其中的植物,就像是个林中色彩绚烂缤纷的大型花园,让人叹为观止。看样子这些附着大树身上的植物,却是被人有意把种子附着在树皮,或者是树身的裂缝中,才让它们在树上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的,只是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生长成此时眼前的景象。 钟小于还在兀自看得呆然,澄海却惊呼了起来,“建木,这是建木么?” 建木通天,钟小于亦曾听说过,眼前这棵当真是建木?当真可以通天么?看着笔直插入云霄不见其端的树顶,大概有这个可能,钟小于这么感慨着,望了望建木上众多的植物,却是跃了上去。 “钟小于,你要做什么?”澄海却在下面喊了起来。 “支靳!”钟小于可没忘记他出来的目的,看这建木上寄生了那么多的植物,他猜想也许能在这建木上找到支靳也说不定,所以跳上树上仔细寻找着。这一找,却让钟小于吃惊不小,原以为这建木上寄生的是寻常植物,但如今看来,却是有选择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钟小于在其中居然发现了衡草,祝余等等之前与庞宸一起采摘过的草药,虽然大多数的其他植物不认识,他心中却隐隐有一种猜测,也许这建木上面的植物,均是药材么?钟小于这么兴奋地想着,再往上攀高上去,过了那分成两支拧成麻花的树干,再攀上不到两米的地方,果然发现了株如葵蒲般的草,方的茎,大蓟色般的叶,还有如黑葡萄般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地串在中间几根粗粗的草芯上,不正是那支靳么?这树干上的支靳却有数株之多! 钟小于激动得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他摘了一株揣到怀了,再想了想,于是又摘了一株,再看看其余树枝上,均生长着各色的药草,钟小于本来想将这些药草采摘下来,但最终还是放弃,毕竟自己不熟悉药材,不知道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 钟小于往下爬的时候,眺望了一下树顶,却是只见到层迭的白云缭绕,不知道顺着这建木往上爬到顶端,是否真的能到达天际呢?钟小于唰唰地往下爬,到发现蘅草的地方稍停了停摘了几株,将到树底的时候,见到澄海却是兴奋地朝他挥着手,钟小于纳闷地跳下去,澄海便高兴地叫了起来,“钟小于,你知道我们现在其实是在什么地方么?” 第三卷 第八十四章 药王谷 钟小于摇头,原来澄海趁钟小于上树寻找支靳的时候,跟那嚣嚣观察了一下这山谷,却是让他发现了难以置信的事,钟小于跟着澄海到了他发现的根据他所说的令人兴奋的地方,却是一个山洞,这山洞与之前见过的山洞一样黑忽忽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山洞上隐约刻着些什么,澄海让嚣嚣把上面的蛛丝灰尘抹去,终于看清了那却是几乎没人石头上不见的三个字:“药王谷”。 “药王?”钟小于依稀记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号。 “这个药王,应该就是指会用药材炼药的人吧?要真是这样,我们如果能找到了他的话,即使找不到支靳,也可以让他帮我们配制伤药治好你的同伴了!”不知道钟小于已经找到支靳的澄海,站在洞口,期待。 钟小于刚想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支靳,无须打扰那药王,但见他已先了一步与那嚣嚣入了那山洞,于是赶紧跟了进去。 入内才知道玄妙,却是陈设着古木家具,如同大户人家的客厅,若不是从外面山谷中进来,还以为走进了谁家。澄海却是没有见过如此陈设的山洞,惊呼着这儿瞧瞧,那儿摸摸,自言自语,“这里便是那什么药王住的地方么?” 钟小于亦是东张西望,他想,若是此洞用作厅之用的话,那定还有其他居室之类的山洞。仿佛是为了印证钟小于的话一般,澄海惊呼声让他走到洞内东面偏隅,果然发现是洞中有洞,另外还有大概三四个洞的样子,每一个洞都被用做了不同的用途,看来居住在此山洞中的药王却是很懂得利用天然之势安居乐业。 钟小于正在纳闷既然洞中布置如此精心,却不见洞主,难免让人奇怪。澄海却是又大叫了起来,钟小于走过去,看到澄海与那猿猴正兴奋地在一个摆着众多书籍的山洞内翻找着什么,过没多久澄海便放下了手上的书籍,只抓着一把绣迹斑斑的古剑走了出来,放到钟小于眼前,兴奋地说,“我在里面那个山洞里发现了许多有趣的宝贝呢,你也去看看吧!” 那嚣嚣一手抓着一本书胡乱拍打着,钟小于走过去,夺过它手上的书翻了翻,发现都是些医书,再看其余书籍,亦都是些关于植物药材的书,而在另一边的山洞内侧,堆满了珠光耀眼的金银珠宝,古珍奇品,于角落处放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架子,架上放满了琳琅的刀器剑具,有刀,有钩,有枪,有棍,但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是许久未曾有人用过了。钟小于何曾见过这么多奇珍古玩,呆呆地看了许久,却是觉得没甚么用得着的,于是走出去,穿过那放满书籍的山洞的时候,脚下不留神踩到了一本古旧得封面破烂的书,钟小于低头看了一眼,被那封面的几个字——“药王手记”吸引着蹲了下去,拣起来拍了拍灰尘,这才翻开了,却是本纸笺,其上之记载均为手写,钟小于看得不甚明白,翻了个遍,想起庞宸曾经跟自己提过药王钟邈,若真是那个药王的东西的话,这上面记载的药材想必亦会有所价值吧?虽然钟小于欲将其收起,但想到这药王谷的东西,是属于药王的,于是便把它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洞外厅内澄海却是拔出了那把古剑,舞得剑光闪烁,如流荧星芒,钟小于却是没想到澄海竟亦擅剑术,看得入神,那澄海收剑,后却是端详着那把古剑嘻嘻直笑,如获至宝,见钟小于站在一边,于是问,“你说,这个药王是个什么人呢?看起来这里明明就是他的隐居吧?怎么不见他人呢?” “也许,也许他现在离开这个山谷了吧?”钟小于心中一直存在这个疑问,若是那药王在此地的话,也一早该现身了,如今看来,这药王谷却是个无人谷,既然药王不在,便该是药王出外了,但谷中所有东西,均显示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居住了,那药王离开的时间,恐怕却是有些日子了 “是么?”澄海遗憾地看着手中的宝剑,不舍地说,“我还想要是那药王在的话,顺便向他讨要这把剑呢,挺合我用的。”说着,澄海返回了那山洞中,将那古剑放回了原位,盯得不移开视线,而后又说,“若是药王不在,我也可以先借着这把古剑吧,只要我日后再归还给他不就好了?”说做就做,澄海复把放回去的古剑又拿了起来,而后随便在书架上挑了本书,撕下一页,而后咬破了食指写下: “药王,隐风庄澄海借宝剑一用,日后归还。”一行字,而后落款“澄海”,写好后便将那张纸挂在原本放剑的位置上,拍了拍手,抱着古剑对钟小于说,“好了,走吧?” 钟小于在一边看得是哭笑不得,有这么借剑的么?不过他亦没说什么,跟着澄海走出山洞,走出院子,走到藤萝处的入口外,更是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只有机关的山谷,此刻竟然站满了石人,那些石人均是青色石头的盔甲,青色石头的枪,青色石头的脸,就连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眼睛,亦是青色的,他们都静静地站着,面朝着石门,就如等候着石门内的人出来的兵队一样。钟小于与澄海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些石人意图何在,当就立于眼前的石人忽然举起手中长枪的刺向他们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慌忙想退回院内,已经迟了。那入口犹如消失在了浓郁的绿藤萝帷幕中,再也寻不到了。 而那些石人已经纷纷举起长枪朝他们涌了上来,钟小于与澄海无奈,只好重施故计,一面击倒那些近身的石人,一面跃起于空抓着那藤萝想翻越回去,不过之前是没有人干扰才过得轻松,现在有这些石人,情况便不同了,这些石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只要他们一抓藤萝,手中长枪便刺了上去,钟小于几次要抓住藤萝没抓着,身上先被刺了几下,侥幸攀上藤根上时,却很快被那石人刺断了腾根,从空中摔了下来。 “嚣嚣!”成功抓着藤萝荡到石门一边的澄海,见钟小于落到了石人当中,慌忙又荡了回去的同时大叫。 猿猴长哮一声,却是双手提起两个石人,当棍棒似地摔了起来,那石人纷纷倒了下去,却又纷纷站了起来,钟小于亦陷入了石人的攻击内,澄海见状,只好跳下去抽出古剑挥舞起来,但见剑光掠过之处,石人身上便被划出了深深的剑痕,而后便如石头般倒了下去,澄海惊讶之余却是欣喜,大喊着好剑便以极快的速度在石人中穿闪,只一会儿功夫,那在场的石人竟纷纷如山石倒塌般分成几半。最后两个被猿猴摔碎后,谷中却成了乱石岗。 “看来我找到好宝贝了!”澄海笑着,弹了一下古剑凌闪的剑身,得意。 钟小于半躺在地上,亦对古剑的锋利不得不赞叹。 “放下属于药王谷的东西,否则,我们保证你们活不过今日!”石人已除,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手中拿着两把银光闪闪的长枪,站在被粉碎的石人上,冷冷地面对澄海,他们却不是在看澄海,而是在看澄海手上的那把古剑。 钟小于与澄海都没发觉他们的到来,又是一惊:他们是什么人? 第三卷 第八十五章 黑白双枪 那一黑一白两人都蒙着脸,看不清他们的原来面貌,只露在外面的两双眼睛,却凌冷得犹如厉刀,单凭视线便可以刮伤人的肌肤,澄海就是被这两双眼睛一刮,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被剜了出来。他缩了缩脖子,将剑紧紧抓在手上,听说他们要自己放下药王谷的东西,当然知道是指自己手上的这把剑,他本来觉得理亏,心虚地想辩解什么,而后见那地上那些石人,想想如此厉害的古剑在自己手上,却又不怕了,理直气壮地说,“这把剑确实是我拿了,不过我是向药王借的。” “笑话!药王既不在谷,你何时向其借剑?”白衣人冷笑。 “你也知道药王不在谷,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向药王借剑?”澄海亦笑。 “我二人是奉药王之命看守此药王谷的,药王有命,强行入谷者若只取药材而走,可放其一命,若胆敢私窃谷中任一物品者,则杀无赦!” 钟小于本还以为自己亦要舍弃那支靳,正为难,此刻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药王谷的规矩,这么说建木上的药材,都是药王栽培的,看来这药王不为难采药者,颇有医者之心,只是澄海的贪心,却惹来了这么多的石人与眼前的守卫,于是钟小于看着澄海,澄海却是脸色一变,难堪地看着那两名守卫,许久才缓缓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将古剑还与你们吧!”说完将那剑就那样扔了下去。 一黑一白两人见状,都纵身朝那剑跃了上去,眼看那剑要落地,两人的手刚触到那剑身,脸色便大变地分跃了开来,那剑原来不是剑,却是澄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以气凝成的气刃,一被两人碰触到便发起攻击,旋转着砍向二人,若不是发现及时,两人却该是被那气刃割伤了。 澄海却在这边抱着剑微微笑了起来,“要我还剑?没这么容易。我澄海看上的东西,就不会让别人轻易地夺走了!” “这么说,你是要抢我药王谷的东西了?”虽然被澄海所骗吃惊不小,但两人亦很快释然,听澄海如此一书,责问。 “我并没有抢啊?我打了借条的!”澄海说着,笑着指指谷内,“你们要不信的话,回那药王谷瞧瞧去。” “强词夺理!”两人说着,再不理会澄海还要说什么,各自抄起那把银色长枪,一左一右便朝澄海刺去。 钟小于眼见澄海被夹击,刚要跳出去帮忙,澄海却大喊一声“嚣嚣”,那猿猴竟跃到澄海面前将那两人的长枪挡了下来。两人的视线落在猿猴身上时,都皱了皱眉头,然后闪过一丝惊讶。猿猴长胳膊一挥,将两人的长枪抓在手上,用力一扔,便将两人摔了出去,两人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后落地再起,目标却不再朝着澄海,而是朝着那猿猴直取过去,那猿猴身子虽笨重,但动作却异常敏捷,在两人长枪攻击下闪躲着。谷中顿时响起了凌厉的枪风,将刚才倒下的石人碎屑扬了起来,旋于空中,即使是站在枪风之外的钟小于,亦感觉到了那枪风所及之处,均是夺人性命的地狱,但处于枪风中的嚣嚣,却不见其惊慌,沉着冷静地判断着两枪来势去向,一一避过,偶尔却是将胳膊抡起,砸向那抄枪之人。钟小于看着,一边估量着自己若是与眼前两人对阵,能否像这嚣嚣处变不惊,一边看向自己的元司南,想知道这嚣嚣是何等妖物,但那元司南竟无半点动静,让钟小于困惑不已。 怎么回事?难道这嚣嚣,竟不是妖兽么?若不是妖兽的话,那为何它懂人语?会武艺?钟小于觉得费解的时候,场中嚣嚣却是腾跃而起,抓住了一条垂下的藤萝荡跃而起,逃过两条往上刺的长枪,而后趁低荡的时候搂起钟小于,荡过另一边的时候再让澄海跳到自己怀中抱紧,而后趁势荡到了石门口,一蹿逃了出去,那澄海还笑着大叫,“告诉药王,等我澄海玩够了的话会来归还这把剑的。” 一黑一白两人见猿猴带着两人出了石门,却是脸色一白,刚要追出去,却藤萝另一边的人喝住了,“不用追了,由他们去吧!” “是,药王!”两人面有愧色的低头便拜。 藤萝帷幕缓缓移开了一个洞口,看得见里面的粗壮的建木,此刻建木下却坐了一个白发老人,抓着一张纸,纸上正是那澄海留下的几行字: “药王,隐风庄澄海借宝剑一用,日后必将归还。澄海。” “隐风庄么?有意思!”药王撸了一把白色胡须,微微点头一笑。 “药王,原来他们是隐风庄的人吗?难怪那实之术的嚣猴竟如此厉害。”一黑衣人一听隐风庄,脸现钦佩之色。 “不过,隐风庄的人,为何跑到药王谷来寻找药材呢?山庄内有何人受伤竟要远涉此地寻药?难道是——”白衣人说到这里,脸色一变。 “非眼见者,不可妄语!”药王说着,站了起来,却是一跃复又不见了。 两人恭敬地站了片刻,而后也消失了踪影。 而石门外,嚣嚣抓着钟小于与澄海,淌过彩石河,便听到石门啪地一声关了起来。澄海猜想那两人大概是无法出来了,于是唤嚣嚣停了下来,落地后也不惊慌,只抽出了那把宝剑,看了看,再擦拭了一下,“看来,我果然找到一把好剑呢!” 钟小于看着澄海,心里对澄海据人之物颇有微词,但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看了看谷内,“我们,该怎么回那榕树林呢?” “既然药王谷有人的话,那么应该有其他入此地的路径才对。”澄海抬头,望了望四周,打了个响指,那嚣嚣用鼻子嗅了嗅,发出一声鸣叫,打头走在了前面,见澄海跟着嚣嚣后头,钟小于也跟了上去,“嚣嚣它,会认路么?” “当然了!嚣嚣可是比一般人都要厉害的!”澄海走上去蹿上嚣嚣的肩膀,坐了上去,“只要跟着嚣嚣走便没错了!” 嚣嚣带着澄海和钟小于,进了彩石河尽头的那座青山。既已找到了支靳,钟小于只想着要尽快回去给瑶夫人,让她为易水寒治病,所以心情是又焦又急,那澄海却是不急不慢地,趁机察看着嚣嚣身上的伤势,见嚣嚣皮损肉破,难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那药王谷的人果然厉害!嚣嚣!”唤了一声以后,澄海却是运炼气于手上,看着嚣嚣,嚣嚣亦点了点头,钟小于只听到啪的一声,那嚣嚣竟然便凭空不见了,也许应该说是化成了一团炼气来得妥当,那气有生命般飘到了澄海的手上,与澄海手上的气融为一体,而后澄海便将此气再度运入体内,这才蹲下去叹了口气。 钟小于这回明白过来了,这嚣嚣竟然是澄海用实之术化出的,难怪自己的元司南遇见嚣嚣的时候不起作用,钟小于边顾自点着头,边问,“澄海,你的实之术,很厉害啊!那嚣嚣竟然能与那两人抗衡!” “那有什么啊?还不是打不过药王谷的人!”澄海丧气地说,而后咬牙,“回去以后定要叫师娘教我变更厉害一些才行。” “瑶夫人?她很厉害么?”钟小于早已见识过瑶夫人单手制服过甲级妖兽,现在还是不禁要问。 “当然厉害!虽然总的来说是师傅比较厉害,但师傅却是怕师娘的,所以应该师娘比师傅厉害!”澄海说着,笑了起来。 “是么?”钟小于小心翼翼地看着澄海,也蹲了下去,尝试着问,“那么,要是,要是我拜夫人做师傅的话,她,肯收么?” “什么?”澄海盯着钟小于叫了起来,而后又笑,“不可能,师娘从来不收弟子的!”见钟小于一脸失望,不忍心地说,“不过你可以拜我的师傅做师傅,师娘也可以先收着你做你的师傅!” “什么?”钟小于被澄海的话绕晕了。 “就是说,你可以投入我的师门下,不过,由师娘代为收徒便是了,想来师傅也不会反对。”澄海说着,看着怀中的古剑转了转眼珠子,“我可以帮忙让师娘收你做师傅的徒弟,但我借药王谷宝剑的事,绝对不可以告诉师娘,懂么?”钟小于兴奋地点点头,“谢谢你!” “要叫——”澄海顿了顿,盯着钟小于,“你以后可要称呼我做师兄!有个师弟却也不错呢!” 第三卷 第八十六章 求师 隐风庄内,瑶夫人用钟小于寻回来的支靳做药,敷在了易水寒的伤腿上,自此以后易水寒的伤腿便一日一日好转起来。而钟小于放下心中石头以后,却是琢磨着如何能让瑶夫人收自己做澄海师傅的徒弟。按照澄海的建议,首先要讨得瑶夫人的欢心,只要她心情高兴的话,便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钟小于原本是不知道如何去讨那瑶夫人欢心的,幸亏他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便是他那对食物味道的迟钝,在钟小于与澄海离开的那段日子,瑶夫人每日做出的食物,都被易水寒批驳得一无是处,而且大部分被其明里暗里当馊水猪食倒掉,瑶夫人气得是接连几日断了炊火,直到钟小于与澄海回来,瑶夫人才转怒为喜,每日均做许多她自认为美味无比的食物,这些食物澄海与易水寒自是不会吃的,而钟小于却是吃得津津有味,到最后饭桌上却是只有钟小于与瑶夫人两人,一个吃得欢,另一个却是看得喜。 瑶夫人忍不住便叹息一声,“若是那酒鬼像你一样,都那么欢喜我下厨做出来的食物,那该多好!” “酒鬼?”钟小于扒拉着饭,不忘抬头问。 “就是澄海的师傅啊!那酒鬼到外面去晃荡也有一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瑶夫人说着,抓起筷子夹菜放入口中慢慢嚼了起来,“想他在庄中的时候,像你这样坐下来静静品尝我做的食物,却亦是少见啊!” “那是当然!谁让她做的食物那么难以下咽!”坐在房门外面偷听的易水寒,忿然。他在隐风庄内,可是因为瑶夫人那所谓的“美食”,吃了不少苦头,“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做的食物太难消化,所以你师傅才离开的吧?” 同样在一边偷看的澄海却是尴尬地一笑,心里嘀咕这易水寒随便一说,真给说中了,师傅真的是因为无法忍受师娘每日做出的难吃的菜肴才借故离开的,只是离开的时间短则一年,长或两三年便又回来,接着过不了半年,师傅便由千方百计找借口离开。 这个时候钟小于已经把饭桌上的食物清的一干二净,他舔了舔嘴唇,看着瑶夫人,“小于若能天天吃得像今日这么尽兴便好了!” 门外易水寒吃惊倒地,而屋内瑶夫人却是笑着抚了抚钟小于的头发,“乖孩子,若是你愿意的话,可留下在隐风庄,瑶姨可保证天天有饭给你吃!” “真的吗?夫人?”钟小于的意思当然不是在称赞瑶夫人的手艺,只单纯地表示每日能填饱肚子便好了,如今听到瑶夫人的保证,自然高兴。 “当然了,若是你喜欢,瑶姨还会天天做菜给你尝!”瑶夫人却是说着便激动起来,想在隐风庄,还不曾有人像钟小于这样欣赏自己的厨艺的,如今遇着钟小于,颇有种知己相逅,相见恨晚的感慨,而后却是兴奋地数着指头,“我可以先从我最初学的那道菜开始做起, 钟小于见瑶夫人沉浸在做美食的享受中,瞥见门外一角的澄海却对自己眨了眨眼,而后做了个鞠躬的手势,知道澄海是要自己借此要瑶夫人收自己为他师傅的徒弟,于是点点头,刚要开口,瑶夫人恰好喜滋滋地揽着钟小于,“还是,小于你想吃什么?只要你开口的话,瑶姨都可以答应你!” “我想做师傅的徒弟!” “好啊!瑶姨明天便给你做——”乐昏了头的瑶夫人满口应承下来之后,才听清楚钟小于的话,笑容僵硬在脸上,放开了钟小于,“你,你刚才说什么?” “小于说他要做师傅的徒弟,师娘你刚才答应了!”在门外听着的澄海站起来微笑着走进屋内,留下脸色扭曲的易水寒在门外呆楞着。 钟小于却是慌忙跪倒在了地上,“师娘!” 瑶夫人看着钟小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抓起了澄海,“是你这小鬼在捣鬼么?” “师娘,哪敢呢?不过,为师傅收一个对师娘的厨艺满意的弟子,岂不亦是一件好事么?最起码以后他便不能像师傅一样随意地便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以后师娘做的东西,再也不愁没人品尝了,不是么?”澄海慌忙笑着为自己解脱。 “那也不行!”瑶夫人坚决地摇头,“要知道收徒弟这么辛苦的事,我可是从来不干的!即使是他爱吃我的食物,我也不能破例。” “有什么关系嘛,师娘,现在你只是帮师傅收徒弟而已啊!辛苦也只是师傅的事,你只要把钟小于留在隐风庄品尝你的食物就好了,其他的事,有师傅呢!”澄海说着,嘻嘻笑了起来,“别忘了要是钟小于离开隐风庄后,师娘也许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喜好师娘手艺的人了,那么你精心做的菜肴点心可是像以前一样,要白白糟蹋浪费掉了!” 瑶夫人犹豫地看着钟小于,问,“要是,你不能做澄海师傅的徒弟的话,你当真要离开隐风庄么?” 钟小于点点头。 “为什么?隐风庄不好么?” “我进南荒,是为了修炼的,可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却连自保也做不到,所以我一定要找个可以教我在南荒生存下去的师傅。若是夫人不肯收我做徒弟的话,那我只好到隐风庄外找更厉害的人教我修炼。” “什么更厉害?在这南荒,还有什么人可以比我隐风庄的人更厉害?”瑶夫人一掌拍在了饭桌上,有点生气地坐了下来。 “当然没有了,所以师娘你就答应钟小于收他做我师傅的徒弟吧?”澄海趁机劝说。 瑶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澄海,看着钟小于,刚要说什么,那门外的易水寒却是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小于!你不可以做他们的徒弟!” “水寒?”钟小于不解地看着易水寒,那澄海亦是奇怪,“为什么?” “我们是韩陵门的弟子,已经有自己的师傅了,怎么可能又转拜在他人门下?你可以让这疯女人指点一二,但说师傅,她配么?”易水寒说着,将那才醒悟过来的钟小于提了起来,不屑地瞟了瑶夫人一眼,“再说,即使要拜师,也不能投在连顿饭也烧不好的疯女人门下!” “小鬼你说什么?”瑶夫人的脾气也怪,别人许可的事,她不做,别人不允许的事,她偏要做,现在听易水寒这么一说,反而立时有了要收钟小于为徒弟的念头,“你们的师傅?笑话,在这南荒,谁是强者,谁便是师傅!你以为,单凭你们现在的实力,可以平安地离开南荒么?你以为,你那远在云陵的师傅,有法子继续教与你们修炼之道么?你以为,那高深的道行武艺能单靠一己之见便可轻易参透精髓炼成正果么?” 听着瑶夫人一连三个“你以为”,易水寒的脸色却是愈加难看,他咬了咬牙,逼出一句,“总之,拜来路不明之人为师的事我做不到,我们的事你也管不着!” “别太自负,小子!”瑶夫人一改温和,态度强硬起来,“我听小于说了你们的事,你知道你们若非好运,却是应该已经死了三次了吗?” “第一次,你们遇见了那两只凶兽髭狗和狡,若不是恰好那皮影师亦是它们的猎物,则也许没有人能除去那狡,你们就成为了它们的腹中之物,第二次,你们遇见了那五尾狰,若非你们的师兄牺牲,以及那唤做楚捷的少年以命相拼,你们能从狰爪下余生么?第三次,钟小于与昏迷的你,在红色树林外海上,若不是澄海相救,你们便葬身那恶鱼之口。如此算来,易水寒,你还得算上第四次,若不是我及时医治,即使你没有死在妖兽之口,亦会因伤势过重而死,此刻你便不会站在我面前跟我胡扯些什么疯话了!”瑶夫人说完,不再看那垂下头去的易水寒一眼,而是转头看着钟小于,“我可以收你做那酒鬼的徒弟,不过,理由呢?你要拜师的理由?” “我要变强!”此前瑶夫人将自己所经历的凶险一一道来的时候,钟小于亦仿佛重新经历了一次那鲁一法死去的悲痛,这个时候却是毅然地抬起头,看着瑶夫人。 “变强又能做什么?” “弱肉强食!这不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么?我不想再做弱者,不想一遇到危险,就只能远远地逃开,也不想一有危难,却总被人保护,成为别人的累赘!”钟小于说着,想起了血色天空下躺着的鲁一法,想起了血色天空下楚捷那绽放着红色罂粟的背影,鼻子酸了起来,拳头紧握,“我不要再躲在同伴的背后甘当弱者,我要变强,我要变成强者,保护重要的人!”说到这里,钟小于却是对自己无法挽救鲁一法和楚捷,悔恨地哭得泪留满面,“我不想再做弱者,我不想再做懦夫!” 澄海当时便呆了,而易水寒低垂着头,双拳亦握得死死的,瑶夫人愣了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变强么?”顿了顿,语气却是坚决起来,“若我收你入门,那么,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你都必须完成修炼,我不收注定失败的弟子,懂么?” 钟小于惊喜交加,点头。 第三卷 第八十七章 八八六十四拳 翌日,瑶夫人便开始了对钟小于的修炼。但一开始,瑶夫人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最厉害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却是钟小于没有想过的,也是很多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往往会忽略到的一个事实。事实就是弄清楚了自己的长处,做可淋漓发挥自己擅长的事情,比选择自己没有把握,或者是蹩脚的方面,更能得心应手,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自己最厉害的是什么?不可能是炼气,若所炼之气精纯,不可能驱法而运气所得之力量,若连炼气都无法运用自如的话,何来强大的力量?更不可能是控之术,自己最成功的控之术,也只维持了两三分钟,钟小于想了许多,最后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起来,“拳头-吧?” “是么?”瑶夫人将自己的右手握拳伸了出来,“正好,我最厉害的,也是拳头。”而后对钟小于说,“那么,使出你的拳头看看!” 钟小于稍一迟疑,如往常练拳一般冲出一拳。瑶夫人见钟小于击拳,却是照面便出拳迎去,钟小于下意识地拦截,结果两人便对打了起来,但见瑶夫人拳入蛟龙,随身顺形而上,将那钟小于之拳紧压制其下,而钟小于却是步步后退,勉强招架两招后便被击于地。看着倒地的钟小于,瑶夫人忍不住皱眉,“怎么,你的拳头只有如此么?” 钟小于羞愧地爬起来,再不作他言。 瑶夫人亦没多说什么,心里暗想这钟小于之修为武艺未免也忒浅薄了点,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天下擅拳者虽众,且各有所长,却各有其短,练拳如你韩陵修元习术,择合身宜心者取之。今日我教你的,却是我源师之拳,左拳。” 钟小于专心聆听。 左拳讲究首为强,次为准,最后才是速,以瑶夫人所说,便是一要练拳的力度,二要练拳的准度,三要练拳的速度。瑶夫人再次轰拳让钟小于接拳,之前出丑的钟小于却是使了全身力气,以拳接拳,竟能稳稳截住了瑶夫人的拳头,瑶夫人这才对他稍稍改观,面露赞赏,“你是一直都有练拳头的么?”见钟小于点头才总算有点喜色,“既然如此,那么,拳之力道你大概会比一般韩陵弟子要强得多,所以,练拳之力道,却是可按照你之前所练之法。”而后再试其准度与速度,却是摇头,“如此看来,你这拳头之准度与速度却是跟不上那力度,若与人比试,恐怕却是落于下风!” 结果,瑶夫人首先,是带了钟小于到了庄外花树后面的山谷,那谷中仅有一树,一壁,一小流瀑以及其形成的小泉。 瑶夫人将钟小于领到了那唯一的一棵树下,那树却是奇特,五十米以下的树干一枝一桠都没有,二十米以上才开始有旋生而上不多的几根树干,“这棵树叫黄莞,仅有四正四隅八枝干,每枝干上均有黄红两色之树叶,但黄色树叶每枝仅存八叶,即此树只有八八六十四黄叶,而每过一个时辰,这所有的树叶,包括这八八六十四之黄叶都会在同一时落尽。我要你在黄莞所有树叶落地之前,将这八八六十四之黄叶尽数抓起。”瑶夫人说着,那黄莞却是全身抖动了起来,而后,那树上的叶子都如箭般掉落了下来,钟小于眼前只觉一阵灿烂,一片红叶中仅隐隐看得到几丝黄色斑点。而瑶夫人转瞬却跃到了树下,迅速腾转,干净利落地一阵灵鹤旋舞,掀起漫天红浪,钟小于甚至连动作也来不及看清楚,那红色树叶便铺到了地上,同时瑶夫人亦落于跟前,展开袖袍,许多的黄色树叶纷纷落到了地上,钟小于数了数,刚好有八八六十四的黄色叶子,不多亦不少。 “你便在此地依你之法练力度,依我之法练准度!什么时候能将这八八六十四黄叶接住了,什么时候我再指点你下一步的修炼。”瑶夫人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钟小于呆呆地看着那地上比松针大不了多少的六十四根黄色叶子,许久才回过神来。 自此钟小于便留在了这枯燥的山谷中练拳。甫初,钟小于是苦不堪言,且不说在众多红色叶子当中要分辨出黄叶,还有准确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毫无破损地接到,只说这黄莞的叶子,比之松针,更为坚硬,如铁刺钢针,每次钟小于于落叶中接那黄叶,全身上下都会被那些叶尖刺伤,故而,一开始,钟小于不但接不住多少黄叶,反而被红叶刺得身上疼痛。有一次实在受不了了,他只抓着手里的四五片红色,躺在了已经铺得厚如被褥的黄莞叶上,望着那掉光叶子的八根树枝,却是在想该如何避过这些红色,以及更快地在这么多的落叶当中,准确地找到那些黄色叶子。 “四正,四隅。”想起瑶夫人曾经说过,这黄莞的八根树枝是按照不同的方位,每一根盘旋生长在树干上的,钟小于仰望时,发现果然如此的时候,心里却是一动,“若这黄莞的树枝是按八方之位生长的,那么,那每根树枝上的八根黄叶,是不是亦按一定的顺序凋落的?或者是,只是随意无序的呢?”想到这里的时候,钟小于激动地坐了起来,如果,那六十四根黄色针叶的凋落是有序可寻的话,则要接住它们,便容易多了吧?只是,要用什么办法来验证? 用晚膳的时候,钟小于看着桌面的饭菜,一箸未动,却是在苦苦想这个问题。而后回到房间,看到闭目调息的易水寒,坐到他对面,有话却是说不出口。自从自己寻回支靳后,易水寒的腿伤已经是痊愈得差不多了,但是,想起当日易水寒反对自己拜入澄海的师门,钟小于此刻却是担心伤好后的易水寒会做出什么举动。 感觉到钟小于坐在自己面前许久,有话不敢说,易水寒缓缓张开眼睛,却是一笑,“小于,你找我有事么?” 钟小于点点头,为难地看着易水寒。 “你在担心我责怪你投入那疯女人门下吗?”易水寒何等聪明,一下便猜到钟小于的心事,“你放心吧!那臭婆娘说得对,若是我们无法提升自己的修为实力,没有能耐走出这南荒的话,恐怕亦会没命回到云陵,更不会再见到我们的师傅了!所以,你要提高自己的实力,确乎正确!” “是吗?那,那太好了!”本以为易水寒不高兴的钟小于松了一口气。 “当然了!无论通过何种途径修炼,只要不违背师门的话,应该都可取才对!”易水寒说着,终于展露了许久以来没有的笑脸,“所以,我也要想法子变强才对!” “那么,你也要拜入澄海的师傅门下么?”钟小于高兴。 “哼,拜却是要拜,但不是拜那个臭婆娘!”易水寒说着,嘻嘻笑着揽住了钟小于的肩膀,“我只要按照掌门老头之前教与我的武诀修炼便成,澄海的师傅回来了,我再正式向他讨教好了!到时候若那澄海的师傅够资格,我自会乖乖拜入他门下!” “是么?”钟小于明白过来,“掌门师尊教与你的武诀,厉害吗?” “还-还凑合吧!”易水寒说着,打着哈哈,而后问,“那臭婆娘不是亦教你修炼了么?进展得怎么样了?” 钟小于将瑶夫人的话说了一遍,而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搔了搔耳朵,“你看,我要怎么办?” “很简单啊!”易水寒竖起了食指,“你今日不是也躺在红色上才看清楚的么?到那黄莞落叶的时候,你再躺在树下看真切不就得了!” 钟小于苦笑,而后将那针叶硬锐之事告之。 “小于,你还记得韩陵修元炼法的时候,那炼气可做护身之用吗?你只要届时运起全身炼气护住身子,便可免去那针叶刺身之痛了!”易水寒说着,拍了拍钟小于的肩膀。 钟小于恍然大悟,于是便用此法,果然得效。只是,让钟小于困扰的,却还在后头。 第三卷 第八十八章 苦练拳头 用炼气覆盖全身,可以免受针叶刺痛之难,只是,在落叶翩飞中,如何能看清那黄叶落下之先后?钟小于躺在黄莞树下,看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却总是看到一片隐藏着黄色如丝的落叶,如红色火焰,转瞬间熄灭。在那跳动的红叶火焰当中,钟小于想起了楚捷,在如火的天空下,单薄的背影! 想起楚捷的背影,钟小于便想起了楚捷与那恶兽狰的一战,心亦如火般燃烧起来!那个时候,楚捷的眼——,钟小于先是一暗,而后一亮! 当时楚捷却是用炼气提高自己的眼力,才能看清狰的动向的!也就是说,我亦可以运炼气于眼,便可以看清楚这八八六十四黄叶的动向吧?说干便干,再下一次黄莞落叶的时候,钟小于除了以炼气护体,亦将炼气凝集在了双眼上,虽然依旧是看不大清楚,但他却真透过纷然的红叶中,掌握了前十根叶子落下的顺序,当钟小于兴奋地再运气于眼时,眼球却一阵刺痛,想起楚捷最后超负荷后空洞的眼睛,钟小于便赶紧停止了尝试。每日渐渐加强以身覆盖炼气的持续时间,同时每日在双眼上凝集的炼气,慢慢增多。而随着凝集在双眼上的炼气越来越多,钟小于感到看入眼睛的世界亦不同往常般地越来越清晰,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钟小于却是发现,自己的眼力,竟是坐得老远,也看得清那流瀑飞溅而下洒落的水珠有多少,落入何处,于是再看那黄莞落下的黄叶,竟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黄莞那八八六十四根黄叶,是先落四正方向树枝上之叶,后坠四隅方向树枝上之叶,而四正与四隅之叶亦各有先后之序。待钟小于看清楚明白过来以后,便只剩下接此六十四叶了。不过,看清楚是一回事,做到却是另一回事。钟小于很想按照自己所观察到的先后将那六十四尽数接起,无奈,身形却是跟不上落叶的速度,故而,钟小于再次苦练,却是练身手,练那能在落叶落地之前及时的反应。 也不知道在翩飞红叶中左腾右旋了多少次,亦不知道点地跃转了多少次,钟小于日复一日的在红叶中旋地腾越,追着那黄色金针般的叶子,日间循环,夜间便与那易水寒一道运法炼气,当第一次在落叶中成功接到了那八八六十四根金针的时候,钟小于的心情,才有了成功的喜悦,而后,瑶夫人看着钟小于在灿烂红叶中灵活敏捷转动着身子接住那八八六十四片黄叶的时候,眉间亦隐有惊讶,而在一边观看的易水寒,笑嘻嘻地拍起了手掌,而澄海却是惊呼了起来,不停夸奖那钟小于厉害。 “太一般了,不过比我想像中要快!”瑶夫人见钟小于成功,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怎么会呢?钟小于做得挺好的。”澄海说。 “当初你用了半个月便完成了这项修炼的吧?小于却是用了将近半年!还不一般吗?”瑶夫人毫不留情面地说。 “师娘说得是,小于就是,就是太笨拙了!”钟小于看了瑶夫人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可是,不管如何!你完成这项修炼,便算是成功了!”瑶夫人说着,继续解释了下去,“既然能接住这八八六十四根黄叶,想必你亦发现了当中诀窍了吧?” 钟小于点头,看着瑶夫人走到树下,见她出拳展示起来,却是如在落叶中接那金针一样,先击四正,后击四隅,旋空翻转,拳出迅猛无影,若不是这三个月以来钟小于的眼力亦有提升,恐怕看不清此刻瑶夫人的快拳。 “此为我师门的套路,名为“左拳”,是按照这黄莞八八六十四黄叶之落悟出而得,循内外八卦八八六十四之数,若非接叶,换以拳出,即为八八六十四拳。懂么?”瑶夫人此说,却是点明在钟小于修习接此叶当中,亦在习拳,“下一次落叶,你可试试换拳击黄叶。明日,我再教你练拳之速度!” 钟小于按瑶夫人言,在黄莞叶落时,见叶出拳,才发现自己之身形,已由半年前的笨讷拙缓,进步得灵巧捷然,心里一喜。 练拳之速度,瑶夫人却要钟小于到了那山壁旁的飞瀑下,没有多言,瑶夫人只身跃于瀑前,转瞬出击,钟小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瑶夫人却已经落于地上,问,“刚才的拳,你看见了甚么?” 钟小于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于是瑶夫人跃身而上,转倏然返回,那钟小于依然摇头,无奈,瑶夫人放慢了身形,再次出拳,这次钟小于不顾眼球疼痛,将大量炼气凝于双目,终于是看到了瑶夫人的身手,很快的一拳,拳击在流瀑上,乍看似乎断水还流,但再看得真切的时候,钟小于便看到了,在瑶夫人拳触进水瀑的那一刻,拳以下之水流,竟是如重物落地一样急剧摔了下去,溅起碎末般的水屑,而拳以上的水流,却是于此滞留般,停顿了下来。这一切只发生到一到三分之一秒的时间,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这神乎其技的一拳。 钟小于看清楚了这一拳,心中是骇然,是钦佩,而后却是惊惧,因为从双眼传来的痛感使他眼前忽然一片空白,他捂着双眼哇地一声蹲了下去。大概是因为强行将炼气凝于双眼之过吧!若非如此,想来钟小于亦无法看真瑶夫人之一拳。瑶夫人看着钟小于的这副模样皱了皱眉,知道钟小于看清楚以后,便淡淡地道:“以后,你便以此练拳之速度罢。哪一天你做到了我刚才所击之拳,哪天便算是完成左拳的修炼了。” 相比于那黄莞树下区区六十四黄叶,要击出刚才瑶夫人之一拳,却是困难多了。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无固定形状的液体水,不刚不韧,却是天底下最难以用外力伤害的物质,若非那快如电闪之拳,如何能做到让流水断开?对钟小于来说,这是无法想像可以达到的拳速,仅此一拳,练了大半年,却依然毫无进展,钟小于甚至有点灰心丧气,只是,想到自己要变强的决心,想到当初恳求瑶夫人收己入门时的承诺,钟小于却是咬咬牙,坚持了下去。 于是,练拳,调息,断水,成为了钟小于每日风吹不动,雷劈不摧的功课,如此过了一年,这天,钟小于还在流瀑下击拳断水,一向从来不跨进谷中打扰钟小于修炼的澄海,却忽然出现在了谷中,“小于,师娘有事找你!” 第三卷 第八十九章 师傅将回 对隐风谷的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件大事。得那从未谋面的澄海的师傅,瑶夫人口中的酒鬼飞鸽传书,大概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便会返回隐风谷,钟小于与易水寒,自是对号称南荒第一高手的人,特别是这瑶夫人的夫君忍不住感到好奇,而澄海,却是也似乎挺想念这位他口中所说因为害怕师娘所做膳食而流浪在外的师傅,至于瑶夫人,其激动的心情却是无法形容,坐立不安的不时地难以相信地问那澄海,“你师傅他,真的说要回来了么?” “是的,师娘!”澄海挂着惯常的微笑。 “那个挨千刀的,离开家那么久,一点音讯也没有,现在终于要回来了,却是,却是——”瑶夫人美丽的脸庞微微泛红,又是怒又是盼,又是惊又是喜,一时百媚而生,其余两人没有见识过这等姿态,均是看呆了,澄海却不改面色,“却还是令人难以相信是吧?师娘?不过,师傅要回庄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这回师娘费力学做的美食,总算能让师傅尝到了!” “对啊!”瑶夫人双手捂住了脸颊,“可是,不行,我的厨艺,还是不够好!”而后望向澄海,哀求,“澄海!” “是的,师娘!”澄海何等聪明,马上便领会了瑶夫人的意思,“澄海明日起便会教师娘更多的美食做法!” “澄海真是个乖孩子!”瑶夫人呵呵笑了起来,而后又摇头,“可是,下厨预食本来就是身为妻的本分,似乎,似乎不太够呢!” “哼,你只要能做出入口的食物,想必你夫君已会觉得万幸了!至于其他别的——”易水寒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瑶夫人一手轰了出去,另一手却依然捂着一边脸,苦恼,“澄海,你说,还得为你师傅准备点什么他才会高兴呢?” “不如送师傅他喜欢的东西怎么样?比如妖兽?比如宝器?比如象棋?只要特别的东西,师傅应该都会喜欢吧?”澄海笑着建议。 “特别的东西?妖兽?宝器?象棋?等等,”瑶夫人兴奋起来,看着钟小于,“我决定了,就为那酒鬼准备一副特别的棋子吧?” “棋子?会有多特别?”钟小于与澄海异口同声地问。 “呵呵,钟小于,还有你,”瑶夫人指了指摔在外面的易水寒,“你们两个,跟我来!” 跟着瑶夫人,去到的地方,是钟小于与澄海出去寻支靳的时候,曾经到过的荒地,望着那铺满了砂砾碎石的地面,以及大群的岩石沙壁,易水寒不满地问,“带我们来这个荒郊野外想做甚么?” “象棋,我要送给那酒鬼的象棋,便在这里!”瑶夫人说着,蹬上一根高矗的石柱极目眺望了一下,约略在心中丈量了一会儿,便又跃落与两人面前,“你们两人,要在此处给我清理出一副棋盘,还有每人用岩石做十六颗棋子。” “什么?”钟小于与易水寒都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易水寒当时便叫了起来,“疯子,你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在这些岩石群中弄一副棋盘,还要棋子?” “哼,你不会么?”瑶夫人不屑地看了易水寒一眼,纵身跃到一偌大的岩壁前,伸掌置于其上,闭了闭眼,大喝出声,而后,钟小于与易水寒见到那岩壁上有微微的皲裂声,那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岩壁上出现了明显的裂痕,那瑶夫人如同抽取物品般,将手掌缓缓收出,那石壁上便有一圆形的石块与岩壁分离了开来,瑶夫人将那石块抛到了空中,双手分别舞动,钟小于他们便看到有两股气劲朝那石块边缘切了过去,翻转切了几次以后,瑶夫人单手顶着那石块,便落到了他们眼前,而后放下了那石块。钟小于看了看,大约直径五米,厚为两米,竟是个圆滑的棋胚,若在其上刻上字,便端得是一颗十足大号的棋子。瑶夫人亦不多言,又纵身越出去,落在一平地上的几根岩柱旁,双手一推,便将那岩柱群推到了一边,而后跃上空双手成拳,隔空轮番打了下去,不大一会儿,一条明显的界限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便是楚汉界,你们以此为界,钟小于你负责左边的棋格与棋子,易水寒你负责右边的棋格与棋子,不许借助其他物品,不许互相帮助,只能用你们的双手双脚,如我刚才一样做法,我要你们在澄海的师傅回来之前,将这副棋子做好,明白么?”瑶夫人不容质疑地命令。 “我自然是做得到的,只是,为什么我要帮你做这副棋子?”易水寒虽然被刚才瑶夫人所显示出来的魄力吓了一跳,此刻却恢复正常,双手置于脑后问。 “易水寒,你要我跟你算一笔帐么?我救你用的时间精力与药材,你这段时间吃住在隐风庄的开销,怎么,你以为我不敢将你扔到南荒恶地喂妖兽么?”瑶夫人捏着易水寒的脸颊,恨恨地说。 “知道了,我做就是了!”寄人篱下,易水寒识趣地甩开瑶夫人的手,奔了出去。 “钟小于?”瑶夫人望向还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的钟小于。 “是的,师娘请放心!”嘴巴上这么说着,钟小于心里却是忐忑不安,那断水的修炼还没过关呢,现在眼前的这个任务,看起来也不那么容易完成。 一个棋子便是直径五米,亦就是说,这棋盘的宽度,最起码要四十米,长度要四十五米,光清理出一块用做棋盘的空地,便花了钟小于与易水寒不少的时间,原本这荒地上的岩石群便不少,要夷为平地,并清理掉那碎岩裂石,是首先要下苦功的一件事。钟小于本来想像那瑶夫人一样,潇洒地用双手推走那岩石群,可惜钟小于不是瑶夫人,自然无法像瑶夫人那样做得潇洒,在推了半个时辰无果后,钟小于放弃用此种办法。既然推不动,又无法用其他利器击碎岩石群,钟小于只好用拳轰,但拳轰塌落的石块太零碎,不易清理却是一件更麻烦的事,干了老半天,当他看到易水寒却是施术,将那岩石一部分一部分包裹在自己的炼气之中,而后再将其运到一边时,这样一部分一部分的搬动,既不会破坏岩石群后多碎石断岩亦省时省力,钟小于如法炮制,一开始确实轻松,到后来炼气用尽的时候,却是浑身更加无力,于是速度又慢了下来,为了更快的处理棋盘,钟小于不得不每天想尽办法凝聚体内更多的炼气,用于运石,两周下来,钟小于却觉得体内炼气竟然越凝越多,体力似乎也跟着提高了。没想到搬运岩石群却收到了意外的效果,钟小于心中窃喜。 清理工作做完以后,便是要在那岩石峭壁上徒手取石,并要将其削成圆形棋子,这比清理棋盘,更要困难几分。钟小于首先对着那高高的岩石群发愁了半天,那易水寒在岩壁前捣弄了半天,亦败下阵来,两个人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而后四肢摊开躺了下去,异口同声地唉了一声,而后才互相看了一眼。钟小于首先便憨憨地笑了笑,“水寒,你说,我们要怎样才可以像师娘一样,从大岩石上便可以剥离一颗棋子下来呢?” "看那疯女人的身手,大概是将气聚于掌中,而后将那石块抽取出来的,不过若是凝聚的气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以及可以切离石头的锐利,便无法将那岩石群上的石头剥离下来就是了!”易水寒握了握拳头,而后坐了起来,“要是我们把气炼得跟她一样强大,一样锋利,就如同刀剑一般的时候,大概便能做到她那么轻松了。” 然后看着钟小于笑,“怎么样?有信心把自己的气炼成那样么?” 钟小于亦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而后坚定地点点头。 第三卷 第九十章 炼棋 于是两人暂且放下了那无益的胡乱碎石劈岩,而是静下心来,开始依照那韩陵心法炼气。 即使如此,钟小于却不得其法。虽然知道要将气炼得强大而且锋利,但钟小于却是不知道如何凝炼,他想问易水寒,但易水寒却已经闭眼调息,浑身上下均笼罩在一层青色的气当中,才发觉经过最近的修炼,钟小于已可以看到别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炼气,就如现在看易水寒一样,他亦看到澄海身上有淡淡的蓝色炼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唯独看不到瑶夫人身上的炼气,大概是由于自己的实力与眼力,与瑶夫人比,还是有好大的一段差距吧?钟小于钟小于看了易水寒半天,终于是没好意思问出口,于是按自己惯常的修炼方法,将气集结到手中。看到自己紫色的炼气缠绕着如云雾般护着拳头,他伸展开了武陟,再合了合拳头。 在练拳这段日子里,恐怕自己的力量亦增大了不少,击拳如风,是瑶夫人对自己的要求,断水一试虽未过关,钟小于在每日飞身以双拳击水的过程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究竟是甚么,现在钟小于却还是说不明白,看着自己的手掌在炼气中展开,握起,想着宛祖告知自己的练拳之法,忽发其想,若能将炼气聚于手上后,再让其循圆周之形运转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剥离出一块圆形的石头了? 钟小于看了看笼罩在越来越浓的炼气的易水寒一眼,慢慢站起来,而后寻了一处石壁,提拳运气,而后令其旋转起来,可惜想形成的圆环却成了圆周,石壁上一圈石头碎裂了开来。但却证明了钟小于的想法是正确的,于是钟小于尝试着每日炼那聚气成环,而后如风车般使其运转,再如用斧锯般运劈入石头。刚开始那环不大,入石亦不深,根本没能将石头剥落下来,随着钟小于会聚在拳上的炼气形成的圆环越来越大,没入岩石里的厚度也越来越深,钟小于心里才暗自欢喜起来。第一次将炼气扩展到五米的圆环的时候,钟小于用尽力气,估测到大约有两米了,才将炼气在石内收拢,感觉到那炼气在石壁深处如锋刀割开了石头,而后相互碰撞到一起的时候,那岩壁竟是颤抖了起来,而后一块松动的圆形石块便靠在了钟小于的拳上,钟小于变拳为掌,双手将那石块拉了出来,刚要捧起来,没想到那巨大的石块却是沉重得差点没把他给压了下去,还好钟小于多日修炼不断,勉强支撑着把巨石稳住了,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双手顶起,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平地,但还没等他放下石块。便以支撑不住将那石块摔了下地,这岩石举起来重,摔起来却是脆弱,好不容易第一次做成的棋子,就这么摔成了八块,钟小于叹了口气,再看那边易水寒,也托了一块圆形的巨石,而后放到了瑶夫人的棋子旁边,竟是一样大小,而在易水寒脚下,已经堆垒了几个硕大的棋子,见了钟小于,却是自豪地伸出了竖起的大拇指,钟小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再次努力,终于做出了第一颗棋子的时候,也放到了瑶夫人留下的那颗棋子旁边,对比了一下那瑶夫人做出的棋子,除了边缘粗糙了点,竟是一般大小,钟小于顾自嘿嘿笑了起来。 再看易水寒又顶着一块巨石回来了,钟小于慌忙又奔回了岩石群中,继续做那剩下的棋子。 当钟小于抱着最后一块石头回来的时候,却都是筋疲力尽地摊在了地上,旁边堆垒的棋子,叠起老高。易水寒却是一早躺在地上翘起了二郎腿,见钟小于回来,再你看看我的棋子,我看看你的棋子,两人相视着哈哈笑了起来。稍微歇息了一下,两人便逐一将那些棋子放到了棋盘上相应的位置上,而后躺到那楚河汉界,看着自己做出的巨型棋子,都有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就在两人沉迷在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棋子之时,空中忽然砸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是什么?” 只顾着做那巨石棋子的两人,都没有察觉有妖或有兽的到来,一时慌忙得跳起来背对背警惕着来者。但来者何人却两人都没看清楚,只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站在了最高的一根石柱上,而后发出一声惊叹,“这是棋盘么?” “对啊!”钟小于脱口而出,易水寒却是瞪着那人跃到棋盘中央,意即是他们面前,是个彪悍的中年男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穿着一袭布衣,腰间系了一个葫芦,他亦上下打量着钟小于和易水寒,眼里一丝惊讶闪过,却什么也没说,指着那棋盘问,“这是你们两人做的?” 钟小于点点头,易水寒却始终警惕地看着那中年男人,“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你们做的,那就好办了!”中年男人似乎没有听到易水寒的发问,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从腰间拿下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飘到了两人的鼻子,“你们把这个棋盘送给我如何?” “笑话,我们凭什么要送给你?”易水寒盯着中年男人,心里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扬,有什么念头起在了心里,“要我们把这盘棋送给你,那你送什么给我们呢?” “送?”中年男人看看自己上上下下,再看看手里的葫芦,摇头,“可是我好像没什么送给你们的。” “那可就不行了!”易水寒忽然放轻松下来,双手放在脑后抱头斜看着他,“这副棋可是我们两个人辛苦做出来的,不能白白送人!” “是么?”中年男人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好一阵子酒,而后擦擦嘴角,再看看那棋盘,再看看钟小于与易水寒,“可是,你们要这副棋也没有用吧?只要你们将它送给我了,我可以答应你们的一个要求怎么样?” 钟小于刚想说不行,这是送给师傅的礼物,却被易水寒拦了下来,他伸手指着中年男人讥笑,“你说答应我们一个要求,看你样子却是酒鬼一个,有什么能力能够满足我们的要求呢?” “最近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狂妄自大的么?”中年男人丝毫不动怒地看着易水寒,在看到了易水寒手腕上戴着的元司南的时候怔了怔,而后再次打量了钟小于与易水寒,问,“你们是韩陵的人?” “有意见么?”易水寒缩回手抱臂,钟小于却点点头。 “——” 中年男人似在思忖什么,而后还是望向那副棋盘,不舍,“你们当真不能将这副棋送与我么?” “你不是说可以满足我们的一个要求么?先让我们看看你的能耐,而后决定你能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若真可以的话,我们便将这棋送给你怎样?”易水寒这话一说出口,钟小于刚要反对,被易水寒捂住了嘴巴。 “可以,我答应你们!”中年男人说着,想了想,从地上拣起一根枯树根,树根很细,只有筷箸的一半长短,而后对他们说,“我便给这棋子棋盘添上字好了!“说完,掠身出去,首先在他们另一边的棋子上用那枯树根划了起来,而易水寒与钟小于跃到高处岩石上,看着那中年男人仅用一脆弱易断的枯树根便毫不费力地在一个又一个巨石棋子面上写下一个又一个苍劲有力,入石三分的大字,感到惊讶之余,却是难以置信。 第三卷 第九十一章 下棋 中年男人最后在棋盘中间的界处写下“楚河,汉界”四个虬龙般的大字,又抓起葫芦喝了两口酒以后,才如一阵疾风般跃上高处验收自己的作品,那无字巨石现在当真的成为了棋子,每个棋子上均有了忠实于自己的位置名号。中年男人只看了一眼,便又瞬间跃到了钟小于与易水寒两人面前,“现在你们不会对我的实力质疑了吧?” “很,很厉害啊!”钟小于点头。 “雕虫小技。你们有什么要求?”中年男子脸上风平浪静,淡淡地说。 “可是,这棋盘是——”钟小于边走边说,易水寒一手伸出去拦下了他,而后才看着中年男人,“好说,我们的要求便是,你要教我们每人一套功法,怎么样?” “教你们功法?”中年男人不觉得惊讶,只淡淡地再看了易水寒一眼,“小兄弟你不是开玩笑么?为了你们这盘棋,我就得教你们功法?” “怎么,不可以么?”易水寒抱着胳膊乜视着中年男人,“或者说,这位大叔除了刚才那两下子,便再没其他的功法了?” “想做我的弟子,只要满足我的一个要求便好了!” “说!” “你们两人,用这副棋,与我下一盘。” “下棋?”易水寒与钟小于没想到中年男人提出的要求,竟然是下棋,一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小于,你会下棋么?” 钟小于摇头。于是易水寒再转身看着那中年男人,“我们不会下棋!” “不需会下棋。”中年男人握着葫芦再喝了一口酒,“这盘棋由我来下,你们只负责推动那棋子到我所说的位置便好了,什么时候我下完了一盘棋,你们能坚持到最后,我便教你们功法,怎么样?” “很好!”没等钟小于反对,易水寒已经跃落到了棋盘上,见钟小于站着没动,于是喊,“小于,你还不快下来?” “可是,这是我们答应师娘要送给师傅的礼物!”钟小于为难地看着中年男人,“我们,我们不应该再送给您的。” “师娘?”中年男人看着钟小于,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你口中的师娘,是隐风庄的瑶夫人吗?” “您怎么知道?”钟小于惊讶地看着中年男人。 “没什么!”中年男人一直平静的脸色忽然略略有点激动,接着是忧虑地阴沉下来,随后脸色复又开朗起来,最后恢复了平静,见钟小于还站着没动,于是淡淡道,“没事,隐风庄的瑶夫人我认识,你无须担心,下去吧!” 钟小于犹豫着还想说什么,那等得不耐烦地易水寒返回后却是一把将钟小于扯了下去,而后一人站在棋盘一边,等着那中年男人发号施令后推动棋子。那中年男子看了看,易水寒站在将这边,钟小于却是站在了帅那边,于是坐下在岩石群上,扬手指着易水寒这边念出第一步棋步. 那易水寒想此棋既不用自己下,亦不管输赢,只要帮其推动棋子,该是件简单的事,没想到的事,之前虽然沉重自己依然搬动自若的棋子,现在却如生根般长在了地上,无论自己用劲如何推,却是无法撼动其文毫,这才发觉不对劲。再感觉到棋子内里似乎传出一股气劲,才明白那中年男人在刚才书字的时候,已经将自己之气注入了棋子内,却是不知道这棋子变沉重了多少倍。 狡猾!易水寒没想到中年男人居然暗中来此一招,心中懊恼。那边钟小于亦是同样遭遇,他当然没有像易水寒那样,猜到中年男人在棋子上做了手脚,只以为是这岩石怪异生了变。结果,直到夕阳下山,两人才终于推动着那巨石各走了一步,已经累得不得了了。 “怎么样?还有继续吗?”中年男人似乎早习惯了这种场面,淡淡地问。 “要!”易水寒盯着中年男人,坚决地点头。钟小于亦慌忙点头,看紧张地看着中年男人,他从易水寒口中已经知道,这棋子已经被眼前的人注入炼气才变得稳如泰山,心中对其更是钦佩有加,自然希望拜入其门下,此刻更担心中年男人中止。 “很好,我也不喜欢没有毅力的弟子。”中年男人点点头,再望了望昏黑下来的夜空,“明日我再来。” 看着那中年男人缓缓隐入夜幕中消失不见,两人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钟小于心里,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却是一阵感叹,从自己练拳以后,本对自己双手的力气是颇为自豪的,如今却是连区区一颗棋子也搬动不了,在惭愧自己不济的同时,更是为那中年男人炼气之强感到佩服,而易水寒看起来似乎对中年男人出此一手感到愤闷,但却更挑起了他好强的个性,誓要将这盘棋下到最后一步。 到第二日,再次推棋时,易水寒出人意料地,将巨石棋子周围盘绕之气炼为己用,而后缠为云雾,那巨石飘于炼气之上,竟是被托了起来,轻飘飘地悬浮着移动到了中年男人所下之位置。钟小于在棋盘另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中年男人脸上依然风平浪静,只掏出葫芦昂头喝了一口酒,便又继续说了下一步。易水寒如法炮制,轻易地将几步棋移到了棋盘上相应的战地上,这却苦了钟小于,他既没有易水寒此等炼术,亦无法快速将棋子推移开去,只好暂且记下棋步,让易水寒继续按棋步走棋,自己则一颗一颗地缓慢移动着棋子,如此一来,棋盘上便出现了奇怪的景象,易水寒这边,棋子是零散着越过了楚河汉界,侵入了钟小于那一边的战地,而属于钟小于的半边棋盘,却是大半棋子还在原位。 那中年男子不看棋盘,但却明了此刻棋子已走到哪里,整张棋局宛若就在其脑中,一直在旁边念着棋步,当按照其棋程下到钟小于一方的棋子将被吃却依然还在原位,易水寒要将其搬离棋盘时,偷偷低声对钟小于说,“这样你便可以少走几步了!” 钟小于却是不依,坚持要依照自己所记下的棋步一颗一颗移动到该被搬离的位置时,才肯让易水寒动手,易水寒无奈,只得悻悻说了句,“随你!” ; 第三卷 第九十二章 遑天 到最后,易水寒这一边的棋步已经走完,跳到了一边蹲坐在棋盘边,看着钟小于推动搬运着棋子忙得不可开交,悠然地看着盘腿坐在一边的中年男人,“怎么样?够资格做你的入门弟子了吧?” 中年男人没有拿正眼看那易水寒,一双眼却是紧盯着钟小于不放,此刻钟小于的心里,却是只想着尽快将自己记下的所有棋步走完,急躁起来了,反而得到反效果,无法推动棋子一步,钟小于干脆双手扒住巨石,想要抱起那棋子,没想到一举起,双手一用力,那巨石却是发出一声巨响,而后裂成几块摔落到了地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钟小于双手的本来便练得了旁人难得的力量,再加上宛祖老人的指点,瑶夫人的苦炼,这几日接连几日推石更将双手炼得更强,甚至连钟小于本人,亦不清楚自己双手的实力,此刻见巨棋破裂,首先却是慌了手脚,望望一边的易水寒与中年男人,再看看地上的碎石,一筹莫展。 那中年男人却早身移影动在一瞬便站在了钟小于眼前,盯着他那双手不语。钟小于以为中年男人是要过来怪责自己的,慌忙垂手低下了头,“抱歉,是,是我太不小心了!” 中年男人没有说什么,看了看碎裂的棋子,吩咐,“你去再做个棋子代替此棋,而后再下。” “是!”钟小于连忙回答。 中年男人这时才看了看钟小于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不发一言地又跃到了棋盘外。易水寒见钟小于轻易弄破了被注入炼气的棋子,亦是讶然,此刻见中年男人回来,却道,“怎么样?我们两人,可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 中年男人依然冷若冰霜,漠然坐下。 待钟小于重做了棋子,最后把所有棋子按棋步走完,将冲锋陷阵后的棋子,该搬离的搬离,该推移的推移,最后看棋局结果,却是吃掉了易水寒的“将”一子,诺大的棋盘,最终只剩下钟小于的“帅”子。 钟小于累得当下便趴了下去,早等得不耐烦的易水寒,此刻看着棋盘内的“帅”,却是惊叫,“怎么我竟输了?” 中年男人依然默不作声,站起看了看钟小于,脸上却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掠过,很快敛去后刚要对易水寒说什么,棋盘那边却传来了一声大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钟小于慌忙从地上便站了起来,“师娘!”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打算做到什么——时-候——”瑶夫人却是惊呼了起来,“遑天!” 中年男人听到瑶夫人的呼喝本便又惊又喜地望着她,此刻见瑶夫人不顾仪态地跃过来抱住了自己,一张波浪不兴的脸却陡地绯红满脸,“瑶瑶,别,别——”却是“别”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一手抓着葫芦,一手搔着头,束手无策。 “遑天你太过分了,丢下瑶瑶一个人在庄内这么多年,现在回来了不回隐风庄,却先跟这些小毛头凑在一块了!”瑶夫人此刻哪里还有平日那严威峻态,只小鸟依人般偎依在了那中年男人身前,娇嗔不已,让钟小于却是大感难以接受,“这,这是怎么回事?师娘她,她认识他么?” “没听那女人口里叫着遑天么?八成这便是她口中的酒鬼,你的师傅了!”易水寒却是早料到的表情,解释。 “什么?”钟小于惊讶地叫出声,“他,他原来就是我的师傅?” “没错,但那却是在他答应收你做徒弟之后的事。”瑶夫人不满重逢的喜悦被易水寒与钟小于两个不识趣的家伙打扰了,语带不快,“你们先回庄告诉澄海,就说他师傅今天回来了,让他准备接风!” “是,是!”易水寒双手摊开无奈地边摆手边走,小声嘀咕,“真看不出来这疯婆子还真是花痴!” “水寒!”听到易水寒低语的钟小于哭笑不得,那瑶夫人的拳头却已经从后面伸了过来,易水寒早从风声里辩出了这一拳,灵活地一闪,却也依然踉跄了几步,他站稳了身子,羞恼朝后面喊,“喂!” “怎么?不服气么?”瑶夫人却依然偎依着遑天,“告诉你易水寒,若你当真要拜入我的遑天门下,便是我的遑天的弟子,那样的话你亦要恭敬地叫我一声师娘,敢大不敬的话,我便代替遑天惩罚你!” “他是易家的人?”中年男人从瑶夫人口中听得易水寒的名字,再联想到钟小于与其均为韩陵弟子,于是问。 “没错,韩陵易家易水寒是也。”易水寒拍了拍胸脯。 “易家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不希罕要收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瑶夫人刚要说下去,易水寒却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名不名大不大的,只要能修炼成道,弟子又如何?师傅又如何?”说到这里,易水寒却是看着那遑天,“而且,要不要传授修业之道,轮不到你决定吧?我早跟他说好了,他必须教我们功法的。” “你说什么?”瑶夫人大怒,那中年男人却点头,“没错。” “遑天?”瑶夫人愕然地看着遑天,“这是真的?” 遑天点点头,“他们陪我下了一盘棋,通过我的考验,我承诺会教他们每人一套功法。” 瑶夫人这时注意到了棋盘边上堆垒的棋子,愣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瞪了易水寒一眼,“便宜了你这小子!” “师娘!”钟小于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却是跪在了他们面前,看着遑天,犹豫了半天,才叫,“师傅!” 遑天明显一愣,而后问瑶夫人,“他是你收的弟子?” “对,替你收的,我授了左拳与他,一年前接住了黄莞八八六十四叶,到如今却还没完成断水。”瑶夫人看钟小于窘迫地低下头去,口吻一转,“人是笨了点,不过还是挺勤奋的,你要将就着收下他或者另作处置,随你高兴。” “好。那我收下。”遑天却是一个字也没多说,便让钟小于起身,钟小于不太相信抬头愕然地看着遑天,见那遑天却已跟那瑶夫人一并飞跃而去,几个起跃便不见了踪影,那易水寒倒是站在一边,双手抱着后脑勺转身,“快走吧,小于!” 钟小于站起身,边跟上易水寒边问,“水寒,你真的不拜我的师傅为师傅么?” “你说那个叫遑天的家伙?”易水寒轻嗤出声,“要做我易水寒的师傅,必须比我家的老头子更厉害才行。” “是么?”钟小于一愣,想起易水寒的爷爷是韩陵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那功力当真是高深无比,于是不再说什么,再想了想,才问,“可是,我们的戒玄师傅,会比你爷爷厉害么?” “笨蛋,那是因为老头子硬逼着我去的,没办法才拜他做师傅的。”说完,易水寒也想了想,而后补充,“不过戒玄那家伙似乎也不是什么寻常之人,因为老头子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 “那么,戒玄师傅与刚才的遑天师傅,水寒你看谁更厉害?” “我怎么知道?要不改天把戒玄老头引到隐风庄让他们斗上一场便得了!” 第三卷 第九十三章 相聚一膳 回到隐风庄,那澄海已经将满满一桌子的美食摆放得琳琅满目,见他们回来,浅笑,“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一会师傅师娘上席后,便可用膳了!” 易水寒看着桌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不放心地问,“这些菜肴,是你做的?还是那疯女人做的?” 澄海哈哈笑了两声,刚要说什么,瑶夫人早已走到了他背后,对着脑袋就是一拳,没好气地说,“若你是嫌弃本姑奶奶做的食物的话,大可不吃。” “夫人!”遑天亦走了出来,干咳两声,“对着后辈可不能这么粗鲁。” “是,遑天!”瑶夫人的脸转眼笑地灿烂,挽着遑天的手在首席坐下,而后将几大碟菜推到了他面前,亲自为他斟满酒,而后夹了几筷箸菜放入碗里,再将手中筷箸递与他,万般温柔地劝,“遑天,你这些日子在外头流浪奔波,一定没什么好日子过,这些菜肴,可都是澄海教我做的,我为了你归来这一天,特意学得烧几味好菜等你品尝的。” 除了钟小于,一边的澄海与易水寒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只见遑天本来平静的脸,闪过一丝惊慌,看了一眼瑶夫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将碗中之菜放入了口中,大嚼了起来。 “怎么样?遑天,还合胃口吧?”瑶夫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来烹制这些菜肴的啊!” “还,还行。”看真切一点的话,就会发现遑天的脸似乎蒙上了层白纱,淡淡发白,额头亦有细细的汗渗出。 “是吗?那你可要多吃一点啊!”瑶夫人开心地说着,又夹了几筷箸入遑天的碗内,这才招呼其余三人入座,“澄海,钟小于,易水寒,你们都入座啊,快吃,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于是,澄海,钟小于与易水寒一并入座,只是知道这满桌的菜肴都是瑶夫人的杰作,澄海与易水寒都不敢提筷,只有那累了一天饿坏的钟小于,低头大口扒了起来。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菜肴的遑天,大口大口喝完了杯中之酒,而后淡淡地将酒杯递给了瑶夫人,“麻烦夫人给我满上。” “是,夫君。”高兴得眉开眼笑的瑶夫人,低头便倒酒,那遑天就单等这一刻,一筷子将碗内的菜肴以迅雷之势转移到了就坐在一边的澄海碗内。 “师傅!”澄海显得有点无可奈何,知道这遑天又重施故技了,从以前到现在,这位师傅耍赖不想吃师娘的食物的时候,都会偷偷地将食物扔到自己这处,结果次次受害的却是自己。澄海骨碌转了一下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师娘,那厨房内还有我配制的酱汁,要是拿出来佐陪您的菜肴却是再好不过了。” “是么?怎么不早说呢?”瑶夫人一听更喜,轻声跟遑天说了几句后便匆匆赶到了厨房。那瑶夫人刚转身,澄海亦以闪电之势将碗内菜肴转移到了易水寒碗内。 “你——”易水寒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澄海,却一下便明白过来,而后依葫芦划瓢,将食物夹入了钟小于碗内。 “水寒?”只专心吃饭根本没发觉菜桌上发生了什么事的钟小于,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易水寒。 “你,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多吃点,多吃点。”易水寒尴尬地解释,忽然想起钟小于却是从不对瑶夫人的菜肴挑剔的,赶紧又多夹了几筷入钟小于碗内,那澄海当然也会意过来,亦赶紧往钟小于碗内加菜,“对啊,小于,明天便又开始修炼了,多吃点增加体力才行。” 以为得到莫大关怀的钟小于一张脸激动得通红。 遑天不明白地看着不停往钟小于碗中夹菜的两人,那澄海边夹边低声跟他说,“师傅,小于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师娘做的食物难吃。”听澄海这么一说,遑天眼睛一亮。这个时候,瑶夫人却奇怪地走了回来,“澄海,怎么师娘我找不到你说的酱汁呢?” “大概是我记错了,那酱汁似乎在昨日便吃完了。”澄海微笑着,偷偷将筷箸放了下去。 “怎么你们都不吃了?”瑶夫人坐下抓起筷箸,看着遑天,澄海与易水寒三个人,皱着眉头。 “谢谢师娘关心,澄海吃过了,师傅师娘慢用。”澄海稍一鞠躬,而后如兔子般蹦远了,那易水寒亦是装模作样抹了抹嘴角,而后也开溜般逃离了,钟小于见易水寒与澄海都离开了,愣了愣,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却被遑天挥挥手制止下来,“钟小于,留下来陪师傅喝两杯。” “师傅,小于不会喝酒。”钟小于欲坚持。 “让你留下便留下。”遑天轻喝,而后将酒又咕咚咕咚喝完了,吩咐,“夫人,麻烦夫人给遑天多上一坛酒。” “好,你坐着,我这就去。”不疑有诈的瑶夫人再次欣然离开。趁着这宝贵的时间,遑天筷动如风,将自己眼前几道菜均全数扫落于钟小于碗中,“钟小于,明天为师便教你修炼,今日你便好生吃一顿,养精蓄锐后才好开始。” 钟小于见遑天把师娘准备给他的菜肴全送给了自己,更是感动得眼睛一红,“谢谢师傅!” “不必。”遑天淡淡说着,站了起来,“我到那庄外散散步,你师娘来了,便说我用完膳了。”本来说完这句便应该离开的,遑天盯了一下钟小于碗内,又加了一句,“将你碗中的食物吃完,别让你师娘发现了。” “是,师傅。”钟小于哪会多想,还以为师傅关怀自己却怕被师娘发现,于是大口大口地咽了起来,刚勉强将碗中之物塞入口中,瑶夫人抱着一坛子酒便回来了,见饭桌上只剩下钟小于,奇怪,“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了?你师傅呢?” “师傅他吃完了,说到庄外散步去了!”钟小于抹了抹嘴角,说,“师娘做的菜真好吃。” “是么?”瑶夫人本来还有一丝不满,被钟小于这么一说,却是高兴了起来,再看遑天眼前的几道菜都吃完了,于是觉得心满意足了。 回到隐风庄,那澄海已经将满满一桌子的美食摆放得琳琅满目,见他们回来,浅笑,“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一会师傅师娘上席后,便可用膳了!” 易水寒看着桌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不放心地问,“这些菜肴,是你做的?还是那疯女人做的?” 澄海哈哈笑了两声,刚要说什么,瑶夫人早已走到了他背后,对着脑袋就是一拳,没好气地说,“若你是嫌弃本姑奶奶做的食物的话,大可不吃。” “夫人!”遑天亦走了出来,干咳两声,“对着后辈可不能这么粗鲁。” “是,遑天!”瑶夫人的脸转眼笑地灿烂,挽着遑天的手在首席坐下,而后将几大碟菜推到了他面前,亲自为他斟满酒,而后夹了几筷箸菜放入碗里,再将手中筷箸递与他,万般温柔地劝,“遑天,你这些日子在外头流浪奔波,一定没什么好日子过,这些菜肴,可都是澄海教我做的,我为了你归来这一天,特意学得烧几味好菜等你品尝的。” 除了钟小于,一边的澄海与易水寒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只见遑天本来平静的脸,闪过一丝惊慌,看了一眼瑶夫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将碗中之菜放入了口中,大嚼了起来。 “怎么样?遑天,还合胃口吧?”瑶夫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来烹制这些菜肴的啊!” “还,还行。”看真切一点的话,就会发现遑天的脸似乎蒙上了层白纱,淡淡发白,额头亦有细细的汗渗出。 “是吗?那你可要多吃一点啊!”瑶夫人开心地说着,又夹了几筷箸入遑天的碗内,这才招呼其余三人入座,“澄海,钟小于,易水寒,你们都入座啊,快吃,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于是,澄海,钟小于与易水寒一并入座,只是知道这满桌的菜肴都是瑶夫人的杰作,澄海与易水寒都不敢提筷,只有那累了一天饿坏的钟小于,低头大口扒了起来。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菜肴的遑天,大口大口喝完了杯中之酒,而后淡淡地将酒杯递给了瑶夫人,“麻烦夫人给我满上。” “是,夫君。”高兴得眉开眼笑的瑶夫人,低头便倒酒,那遑天就单等这一刻,一筷子将碗内的菜肴以迅雷之势转移到了就坐在一边的澄海碗内。 “师傅!”澄海显得有点无可奈何,知道这遑天又重施故技了,从以前到现在,这位师傅耍赖不想吃师娘的食物的时候,都会偷偷地将食物扔到自己这处,结果次次受害的却是自己。澄海骨碌转了一下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师娘,那厨房内还有我配制的酱汁,要是拿出来佐陪您的菜肴却是再好不过了。” “是么?怎么不早说呢?”瑶夫人一听更喜,轻声跟遑天说了几句后便匆匆赶到了厨房。那瑶夫人刚转身,澄海亦以闪电之势将碗内菜肴转移到了易水寒碗内。 “你——”易水寒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澄海,却一下便明白过来,而后依葫芦划瓢,将食物夹入了钟小于碗内。 “水寒?”只专心吃饭根本没发觉菜桌上发生了什么事的钟小于,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易水寒。 “你,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多吃点,多吃点。”易水寒尴尬地解释,忽然想起钟小于却是从不对瑶夫人的菜肴挑剔的,赶紧又多夹了几筷入钟小于碗内,那澄海当然也会意过来,亦赶紧往钟小于碗内加菜,“对啊,小于,明天便又开始修炼了,多吃点增加体力才行。” 以为得到莫大关怀的钟小于一张脸激动得通红。 遑天不明白地看着不停往钟小于碗中夹菜的两人,那澄海边夹边低声跟他说,“师傅,小于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师娘做的食物难吃。”听澄海这么一说,遑天眼睛一亮。这个时候,瑶夫人却奇怪地走了回来,“澄海,怎么师娘我找不到你说的酱汁呢?” “大概是我记错了,那酱汁似乎在昨日便吃完了。”澄海微笑着,偷偷将筷箸放了下去。 “怎么你们都不吃了?”瑶夫人坐下抓起筷箸,看着遑天,澄海与易水寒三个人,皱着眉头。 “谢谢师娘关心,澄海吃过了,师傅师娘慢用。”澄海稍一鞠躬,而后如兔子般蹦远了,那易水寒亦是装模作样抹了抹嘴角,而后也开溜般逃离了,钟小于见易水寒与澄海都离开了,愣了愣,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却被遑天挥挥手制止下来,“钟小于,留下来陪师傅喝两杯。” “师傅,小于不会喝酒。”钟小于欲坚持。 “让你留下便留下。”遑天轻喝,而后将酒又咕咚咕咚喝完了,吩咐,“夫人,麻烦夫人给遑天多上一坛酒。”“好,你坐着,我这就去。”不疑有诈的瑶夫人再次欣然离开。趁着这宝贵的时间,遑天筷动如风,将自己眼前几道菜均全数扫落于钟小于碗中,“钟小于,明天为师便教你修炼,今日你便好生吃一顿,养精蓄锐后才好开始。” 钟小于见遑天把师娘准备给他的菜肴全送给了自己,更是感动得眼睛一红,“谢谢师傅!” “不必。”遑天淡淡说着,站了起来,“我到那庄外散散步,你师娘来了,便说我用完膳了。”本来说完这句便应该离开的,遑天盯了一下钟小于碗内,又加了一句,“将你碗中的食物吃完,别让你师娘发现了。” “是,师傅。”钟小于哪会多想,还以为师傅关怀自己却怕被师娘发现,于是大口大口地咽了起来,刚勉强将碗中之物塞入口中,瑶夫人抱着一坛子酒便回来了,见饭桌上只剩下钟小于,奇怪,“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了?你师傅呢?” “师傅他吃完了,说到庄外散步去了!”钟小于抹了抹嘴角,说,“师娘做的菜真好吃。” “是么?”瑶夫人本来还有一丝不满,被钟小于这么一说,却是高兴了起来,再看遑天眼前的几道菜都吃完了,于是觉得心满意足了。 第三卷 第九十四章 断水成功 钟小于再次继续那断水之修炼,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了遑天在一边看着。 钟小于心里觉得有点别扭。往常自己练拳的时候,没有旁人,于是心无旁骛,该怎么练便怎么练,现在多了个人,他却是患得患失起来,一怕自己的表现让遑天不满意,二怕断水不成被遑天看自己的洋相,所以心里却是异常的紧张。按照往常一样,钟小于深深先吸了口气,而后先于那黄莞树下击拳截叶。那钟小于的拳头修炼多日已有些火候,每截一叶,便将那黄叶击得如碎末飞扬。 看着动作不甚优美但却简单利落的钟小于逐一击碎黄莞之叶,待出完八八六十四拳后,落地的黄莞叶却是不见一丝黄色忝留。 钟小于收拳而立,下意识地朝遑天望去,见遑天是如轻风淡云般毫不动容,心里原本有的一点点期盼顿时被失落取代,再定了定神,才方步至那流瀑下,稍稍凝神,却是跃身而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那下泻的水直拳崩去。很熟悉的感觉,即使过了几日,这种感觉亦真实地存在于钟小于脑中。 流水覆盖在了自己的拳上,手上的毛孔,却忽然绽开了一般,感觉到丝丝的细水流入了自己的体内,钟小于只觉得浑身一凉,而后,身体里有东西涌动了起来,是久藏于体内的五元之气,缓缓如圆般涌动着,特别是那水元丹的青色之气,受刺激地膨胀运调起来了,很快地从和谐的五常之气中脱困而出,打破了平衡,直顺着胳膊的方向,蔓延到了拳上,而后,凝视着那流水的眼睛,似乎变得格外清明,在以前看来清澈而无法割裂的液体,忽然间分裂了,然后他看到了透明的水流中,集结着的一个一个跳动着的水珠。若不是借着阳光闪耀着光圈,钟小于亦不会发觉这些水珠的存在。正是无数的水珠,跳动着往下坠落,才形成了流泻不止的瀑流? 无数的水珠下坠的速度很快,错落地几乎布满了整个山壁,找不到一丝空隙。但是,在它们下落的时候,只在一刹那,不,是更短的时间内,大概三分之一秒的瞬间,那水珠才出现了在同一层面的以同样速度下坠的平衡情况,于是水流内便出现了断层现象,只是这倏然而现的平衡,很快便会被那水珠快慢不一的下坠趋势所淹没了。 当看清楚这一点的时候,钟小于的心里忽然豁然开朗起来了。 自己不是师娘,自己是钟小于,所以,瑶夫人的办法,并不是钟小于的办法,也就是说,自己无法炼到如同瑶夫人的拳头一样的疾速。 但是,钟小于有钟小于的办法。 没错,既然如何苦练都无法达到瑶夫人那一拳的速度的话,就用自己的办法断水吧。 钟小于的办法就是,放弃快拳的优势,停下来,抓住这水流那一刹那的时机,只要挥出一拳便好了。 挥众多无用之拳,不如挥一次致命一拳。 当钟小于明白这些的时候,清楚只有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三分之一,才可能切断这流瀑。 所以这个时候他当机立断地出拳了。 这种拳亦是挥了许多次,从钟小于断水那一天开始,到现在,钟小于已尝试了不下万万次,只是每一次,他都无法将拳挥得比那些水珠下坠的速度更快。但现在,钟小于知道怎么做了。 同一时间,钟小于感觉到体内水元丹所涌出来的青气,实实缠绕在了拳头上。以往钟小于之拳亦感觉得到那青色之气的存在,不过因为肉拳却是无法很好地驾御这股青气,如今的感觉,比往日之拳比起来,显得更加得心应手。 钟小于没有多想,故亦不知道其肉拳是因近日碎石推棋之故得到莫大的强化,因之力量变强,所以才能与青色之气相辅相承,那钟小于看准时机,倏然拳入那空隙之中,变化就在此刻产生了。拳上的气劲,飞速地从缝隙间切了进去,而钟小于所见过的那瑶夫人神乎奇计的一拳,再次重现在他眼前。 拳以下的流水飞速坠下,拳上的流水却被遏止般停止下来。 我——做到了! 钟小于心里狂呼,却忘了回身落地,整个人就那样撞进了流瀑里,待他感觉到疼痛回过神来,身子已经重重地摔倒在了流瀑下的水泉当中。泉水清冷,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却依然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当中,忍不住在水中便笑了起来。 一旁冷眼看着的遑天,这个时候亦走了过来,视线却没放在钟小于身上,而是望向那流瀑旁的石壁上,那上面,留着深深浅浅无数的拳印,是这两年多来钟小于苦练的见证。 遑天看了许久,在钟小于僵持着直到缓慢得只出一拳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亮,而后才望着已经从泉中站起来的湿淋淋的钟小于,“积跬步,至千里,汇小流,成江海。” “哈?”钟小于处在兴奋当中,没有听清楚遑天的话,遑天亦未重复,只点点头,“你通过你师娘的考验了,明日,叫上易水寒,我带你们到另一处修炼。” “是,师傅!”钟小于再次兴奋起来。 隐风庄所在的海岛上处处均是奇树异花,按理这海岛上应也有奇兽恶虫,但自从钟小于入这隐风庄,除见到那一次澄海所引的矍如,却是半只妖兽也没碰见过。如今这处丛林亦是一样,林涛翻滚,绿风和拂,宁静异常。遑天站在钟小于与易水寒面前,随手一扬,再张开手,那手掌上躺着五粒石子,大小不一,却是瞬间才从地上拾起的,不过遑天动作太快,钟小于与易水寒均没有看清楚。 “我们的修炼,便从接取石子开始。”遑天说着,将其中一粒石子用食指轻轻一弹,那石子便轻易地往天空射了上去,而后遑天再将手中其余四粒石子抛了出去,钟小于便看到天空中出现了四粒向不同方位散开的石头,而就在石子抛出去的那一瞬,遑天的身影亦动了起来,消失在两人面前,两人正面露古怪神色,那遑天却忽然又从天而降,钟小于刚要说什么,那天上忽然有一物落下,而遑天亦伸出了手将其接个正着。 那钟小于与易水寒才看清楚,是石子,好象便是刚才遑天先后抛出去的石子,最后接住的那粒石子便是最先抛出去的那一粒,钟小于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这粒石子与其他四粒石子不大一样,带着微微地赤色。 “你们须在我抛出第一粒石子之后,在第一粒石子坠落之前,接住我抛出的其余四粒以及这第一粒。”遑天淡淡道。 钟小于脸上露出了既惊讶又担心的表情,但更让其吃惊的却是易水寒的一番话,“就这么简单么?” “水寒?”钟小于看着易水寒走到遑天面前,轻松地说,“你再抛一次,我做给你看!” 遑天亦是眉头一皱,将那赤色石子抛了出去,而后再将其余四粒抛了出去,易水寒亦是在瞬间扑了出去。在那四粒石子分散之前,却是左右双手与双腿一起动了起来,而后将成分散之势的石子扫落于自己怀中,易水寒得意地一笑,还没等他动作,忽然觉得怀里一沉,身子竟如千钧之物直线坠落,易水寒马上便明白过来了,这石头内有玄机,一定是遑天将自己的炼气注入其中了,否则小小四粒石子何来如此之沉?易水寒砰然落地,那石子却是滚落到了地上,而空中,第一粒赤色的石头亦在急速降下。易水寒未曾想居然接石不成反出洋相,于是想做最后努力,将那赤石接下,但甫一抬头,见那原本小小的石头,如盖地磐石,朝自己砸了过来,来势之迅与所蕴涵力量之强,似乎要在瞬间便把自己砸得粉碎。 好气势!易水寒脸色一变,只想到这三个字,那赤色石头便砸到了易水寒的额头上,弹跳到地上,定睛一看,哪是什么巨石磐岩,仅只一粒细石,松了口气的同时,易水寒发觉自己竟然浑身湿透,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