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群英》 作品相关 中唐群英 作者:琅星 简介 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意外穿越到大唐开元末年,成为唐玄宗李隆基的皇长孙,见证了一个天下大治,四海升平,八方来贺盛世天朝。 物极必反,盛极而衰,随着李林甫、安禄山、杨国忠等人粉墨登场,庙堂之上“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安禄山拥兵河北,转瞬间天下大乱,河山破碎,百姓罹难。 “大道废有仁义,国家昏乱有忠臣”,大乱之后忠臣辈出,帝国上空将星璀璨。 本书属于严谨的穿越故事,人物和情节尽量遵从历史。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个普通人,武功和谋略全无,唯有皇亲的身份和对历史的了解。主人公能否战胜口蜜腹剑的奸相李林甫,能否阻止野心勃勃的枭雄安禄山,能否引领大唐帝国走上中兴之路,敬请关注中唐群英... 唐长安城图 更新时间2012-7-1510:33:27字数:24 唐大明宫图 更新时间2012-7-1510:34:09字数:24 本书人物列表一(皇室宗亲) 更新时间2012-7-1515:52:54字数:777 李隆基(公元685-762年),唐玄宗(亦称唐明皇),唐睿宗李旦第三子。公元712年至756年在位,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开创了唐朝乃至中国历史上最为鼎盛的时期,史称“开元盛世”。 李亨(公元711-762年),唐肃宗,李隆基第三子,马嵬驿兵变后玄宗西逃,公元756年7月12日李亨在灵武即位,史称肃宗。 李俶(豫)(公元726-779年),唐代宗,初名俶,李亨长子,本书男一号。李隆基诸孙百余人,李俶最长,颇为李隆基钟爱,立为嫡皇孙。十五岁时,被封为广平郡王,李亨即位后封楚王。李豫在位期间,安史之乱最终平定。史书记载其“宇量弘深,宽而能断。喜惧不形于色。仁孝温恭,动必由礼。” 李适(公元742-805年),唐德宗,李豫长子。 李适之(公元694-747年),太宗长子李承乾之孙,皇室宗亲,天宝元年任左相,兼御史大夫、兵部尚书。 李林甫(公元683-752年),李唐宗室,小字哥奴,排行第 十。善音律,会机变,善钻营。开元中,迁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开元二十二年五月,拜相,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开元二十四年底代张九龄为中书令,大权独握。李林甫居相位十九年,口蜜腹剑,专政自恣,杜绝言路,助成安史之乱。 李係,李亨次子,封南阳郡王,后封越王。 李倓,李亨第三子,封建宁郡王,后封齐王。 李僙,李亨第九子,后封襄王。 李璘(约721-757年),玄宗第十六子,开元十三年封永王,母郭顺仪,剑南节度尚书郭虚己之妹。少年时聪敏好学,才华横溢、文武双全,面貌继承玄宗英姿。李亨称帝后,任其为荆州大都督,山南、江西、岭南、黔中四道节度使。 李勉(717-788年),字玄卿,唐高祖李渊第十三子郑王李元懿曾孙,以近属陪位入仕,历任开封尉、监察御史、河南少尹、京兆尹、广州刺史兼岭南节度观察使等职,后入朝为相,任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勉生性耿直,为官做人,清正廉洁,奉公守法,为中唐名臣。 本书人物列表二(女眷) 更新时间2012-7-1515:54:15字数:603 沈媛,吴兴人,世为冠族。广平王妃,李适生母,唐代宗睿真皇后。 杨玉环,开元七年(公元719年)六月一日生于蜀州。天宝四载,27岁的杨玉环被李隆基册为贵妃。天宝十五载(756)六月十四日,随李隆基流亡途经马嵬驿,禁军哗变,38岁的杨贵妃被缢死,香消玉散。杨贵妃天生丽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堪称大唐第一美女,此后千余年,无出其右者。 韦妃,李亨正室,太子妃。兄韦坚。后削发为尼。 杜良娣,赞善大夫杜有邻子女,太子李亨姬妾。 韩国夫人,杨贵妃大姐。 虢国夫人,杨贵妃三姐。 秦国夫人,杨贵妃八姐。 宁国郡主,李亨第二女,个性自由,先嫁郑巽,又嫁薛康衡,命苦做了两次寡妇。安史之乱中,唐廷为求得回纥骑兵相助,和亲回纥英武威远可汗。“国方多事,死不恨!”宁国公主毅然前往。 和政郡主,李亨第三女,与李俶同为吴氏(章敬皇后)所生。和政在政治上有胆有识,在生活中克己奉公,为人温良恭谦让,在历史上留有美名。 宝章郡主, 李亨之女,生母韦妃,在美容方面颇有心得。 婼兰【本书虚构】,西凉歌姬,貌美倾城。 张皇后(公元-762年),肃宗李亨为太子时,纳为良娣,颇得宠爱。李亨即位后,册为淑妃,后又立为皇后,与宦官李辅国勾结,干预政事,谋逐李泌,图谋构陷李豫和李倓。 独孤雪,出身名门,美丽娴雅。李豫登基后册为贵妃,独宠有加,生华阳公主。华阳公主幼年夭折,独孤贵妃哀痛而死,代宗李豫将遗体停于内殿,三年不葬。父独孤颖,左威卫录事参军。 本书人物列表五(佞臣叛将其他) 更新时间2012-7-1516:14:43字数:2064 杨国忠(公元—756年),本名杨钊,蒲州永乐人,杨贵妃同曾祖兄,唐代著名奸相。杨国忠年少时不学无术,嗜酒好赌,以致穷困潦倒,周围的人都看不起他。杨国忠三十岁时,毅然从军蜀中,得到成都大富豪鲜于仲通的资助,后又得到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赏识,推荐入京为官。杨国忠善于窥测李隆基好恶,很快得其欢心,怙权杖势,排斥异己。李林甫死后,李隆基命杨国忠担任右相,兼文部尚书,身兼四十余职,权倾朝野。 杨暄,杨国忠长子,不学无术,历任千牛卫长史、太常卿兼户部侍郎。 杨昢,杨国忠次子,担任鸿胪卿。 王鉷,山西祁*县人,善治租赋。天宝年间,历任御史中丞,京畿、关内道黜陟使等职,极受玄宗信任,迁户部侍郎,身兼二十余使。 吉温,天宝年间有名的酷吏,故宰相吉顼从子。性阴诡,果于事,谄附贵宦。 罗希奭,天宝年间有名的酷吏,谄附宰相李林甫,主持刑狱,惯于罗织罪名,严刑逼供,当时人称他和吉温是“罗钳吉网”。 边令诚,唐代宦官,佞臣。李隆基亲信,开唐代宦官监军之先河。 达奚珣,历任礼部侍郎、吏部侍郎、河南少尹、河南尹。叛军攻陷洛阳后,投降安禄山,被封为丞相。 鲜于仲通(公元-755年),名向,字仲通,成都大富豪,在杨国忠推荐下,历任剑南道采访黜置使、剑南节度副使、京兆尹。 窦华,杨国忠亲信,任中书舍人。 郑昂,杨国忠亲信,任侍御史。 ------ 安禄山(公元703—757年),名阿荦山,营 州人,“外若痴直,内实狡黠”。其父是胡人,其母是突厥人。安禄山年轻时一直混迹在边疆地区,三十岁步入军旅,不到四年的时间就做到平卢兵马使,天宝元年担任平卢军节度使。天宝十载,四十九岁的安禄山已然身兼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手握十余万雄兵,同时兼领平卢、河北转运使,河北采访处置使。天宝十四年,安禄山以清君侧为由发动叛乱,从范阳起兵,长驱直入,仅用了三十五天便攻占东都洛阳,河北大部郡县和河南部分郡县望风归降。 安庆宗,安禄山长子。 安庆绪,安禄山次子,善骑射,为禄山都知兵马使。 安庆和,安禄山第三子。素懦弱,言词无序。安禄山发动叛乱称帝时,封晋王。 阿史那承庆,初为安禄山亲随,有勇力,后为叛军大将。 严庄,安禄山身边谋士,军师,很受安禄山器重,后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高尚,安禄山身边谋士,掌书记,军师。 张通儒,安禄山称帝后被任命为右相,西京留守。 孙孝哲,契丹人,其母与安禄山私通,因得狎近。与性残忍,果于杀戮,闻者畏之。安史之乱时,授殿中监、闲厩使,封王。孙孝哲很受安禄山重用,亚于严庄,与严庄争权不睦。孙孝哲与张通儒同守西京,妃王宗枝皆罹其酷。 刘骆谷,安禄山派驻长安的探子。 史思明(公元703-761年),宁夷州突厥人,居营州柳城,其貌不扬,懂六蕃语。与安禄山为同乡里。天宝初年,累功至将军,知平卢军事,“一狼六虎”之首。禄山起兵谋反,他略定河北,占有十三郡,有兵八万人。 史朝义,史思明长子。 蔡希德,燕军大将,勇猛善战,与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等人齐名,“六虎”之一。 安守忠,燕军大将,“六虎”之一。 李归仁,安禄山手下猛将,被封为北平王,“六虎”之一。 崔乾佑,燕军大将,领军进攻潼关,大败哥舒翰,“六虎”之一。 田承嗣,燕军大将,“六虎”之一。 尹子奇,燕军大将,“六虎”之一。 高秀岩,燕军大将,大同军使,统领河东诸军。 薛忠志,燕军将领,河东兵马使。 周万顷,燕军将领,静边军使。 吕知诲,平 卢节度使。 徐璜玉,安禄山手下大将。 李秦授,燕军将领,莫州守将。 李立节,史思明帐下将领。 安忠志,史思明帐下将领。 李钦凑,史思明帐下将领。 张忠志,蔡希德帐下副将。 武令珣,安禄山帐下大将。 李怀仙,尹子奇帐下副将。 高庭晖,史思明帐下四悍将之一,后被李光弼用计收服。 俞文景,史思明帐下四悍将之一,后被仆骨怀恩所杀。 李日越,史思明帐下四悍将之一,后被李光弼用计收服。 刘龙仙,史思明帐下四悍将之一,后被白孝德所杀。 令狐潮,原为雍丘县令,叛军进入河南,主动投敌为叛军带路,雍丘城下被张巡多次痛击。 牛廷玠,尹子奇帐下将军。 向润客,田承嗣帐下将军。 李廷望,田承嗣帐下将军。 袁知泰,魏州太守。 白嗣恭,袁知泰部将。 能元皓,燕军淄青节度使,后降唐。 安太清,叛军怀州节度使。 ------ 李辅国(公元704-762年),唐肃宗时当权宦官,因尽心侍奉太子李亨而成为太子心腹,李亨登基后被委以重任,掌握兵权。 鱼朝恩,唐代擅权宦官,泸州泸川人。唐玄宗时入宫当太监,安史之乱发生后,随玄宗出逃,侍奉太子李亨,颇得信用,历任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将军、内侍监。 程元振,唐代擅权宦官。京兆三原人。宝应末年,闻张皇后废立阴谋,密告李豫,使代宗得立,由此深获宠信,任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总率禁兵,升任骠骑大将军。操纵朝政,冤杀大将来瑱,斥逐宰相裴冕,诋毁李光弼等。 申泰芝,字元之,号白云居士,与李隆基同年同月同日生。民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垂拱三年,天降两星于人间,一颗星是唐玄宗李隆基,另一颗星便是申泰芝。申泰芝修习太阴炼形之道,被后世尊称为太阴妙灵神君。 刘忠翼,宦官,本名清潭,与董秀皆有宠于代宗李豫。天宪在口,势回日月,贪饕纳贿,货产巨万。 本书人物列表三(武将一) 更新时间2012 -8-238:05:20字数:2254 郭子仪(公元697-781年),中唐名将,华州郑县人(祖籍山西汾阳)。以武举高第入仕从军,累迁左卫长史、左威卫将军、朔方节度使。安史之乱爆发后,率军平乱,收复两京,封汾阳郡王。郭子仪戎马一生,屡建奇功,史称“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疾,穷奢极欲而不非之。”年八十五寿终,赐谥忠武,配飨代宗庙廷。 郭曜郭子仪长子,性沉静,留治家事,少长无闲言。 郭旰郭子仪次子,善佰刀,勇猛无敌。 郭晞郭子仪第三子,善骑射,从征伐有功,出奇兵破贼。 郭昢郭子仪第四子,武将 郭晤郭子仪第五子,武将 王忠嗣(公元706年—750年),中唐名将,初名训,祖籍山西祁县,后移居华州郑县。少时以勇敢自负,及居节将,以持重安边为务,爱护士卒,选贤用能,“立功边域,为世虎臣”。曾身兼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掌控万里边疆,手握天下劲旅。 王震王忠嗣长子,天宝中任秘书丞。 王霆王忠嗣次子【本书虚构】武将 哥舒翰(公元—757年),中唐名将,突骑施哥舒部首领后裔。年少轻狂不得志,好喝酒赌博。四十多岁从军河西,被王忠嗣发现,提拔重用,任陇右节度副使、都知关西兵马使。安史之乱爆发后,哥舒翰临危受命,带病出征,战死潼关。唐代宗追赠太尉,赐谥武愍。 哥舒曜,哥舒翰之子,字子明,骁勇善战。 李光弼(公元708—764年),中唐名将,营州柳城人,契丹族,性格严厉刚毅,深沉果敢,有雄略,擅骑射。在平息安史之乱的过程中,李光弼多次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屡建奇功,与郭子仪齐名,成为唐朝中兴第一功臣。广德二年薨,年五十七,代宗册赠太保,谥曰武穆。 李晟(公元727-793年),中唐名将,字良器,出生陇右望族,幼年丧父,事母孝谨,性雄烈,善骑射,十八岁从军,勇武绝伦,被王忠嗣誉为“万人敌”。李晟精通兵法,智勇双全,德宗时期平定硃泚、李怀光之乱,“提孤军抗群贼,身佩安危而气不少衰者,徒以忠谊感人,故豪英乐为之死耳。” 安重璋,中唐武将,河西大族安兴贵玄孙,面如冠玉,须眉如戟。安禄山发动叛乱后,安重璋耻与其同姓,改国姓李,名抱玉 。 王思礼,中唐武将,高句丽人。 马重英,本名达扎路恭,吐蕃名将,骁勇善战,极有谋略。 贺拔明,河西大将贺拔延嗣之子,金吾卫将军。 贺拔楚岳【本书虚构】贺拔明第三子,字明山,武将。 章仇兼琼,开元末年至天宝初年任剑南节度使,在川八年,兴建水利,劝课农桑,安抚边地少数民族,深得蜀地百姓爱戴。 章仇瑾瑜【本书虚构】章仇兼琼之子,字子琼,武将。 皇甫惟明(公元—747年),中唐边将,天宝初年任河西、陇右节度使,与太子李亨交厚。 皇甫敬【本书虚构】皇甫惟明之子,字叔谨,精通兵法,善用佰刀。 高仙芝(公元-756年),高句丽人,中唐名将。出身于将门,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 封常清(公元709-756年),蒲州猗氏人,中唐名将,相貌丑陋,斜眼脚短跛足。极富才学,行事果断,治军极严。 李嗣业(公元-759年),京兆高陵人,中唐名将,身长七尺,膂力绝众,善用陌刀,所向披靡,史称“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天宝初年,应募从军安西。从高仙芝攻勃津,大破吐蕃兵,掳获勃律王与吐蕃公主。安史之乱中,以收复长安之功,被封为北庭行营节度使、虢国公。相州一战中流失,伤重而死,追赠武威郡王,谥号忠勇。 安太玄(公元733—794年),本姓安,字太玄,后改名李抱真,河西人,李抱玉族弟。中唐武将,沉断有计谋,礼贤下士。 程千里,中唐将领,京兆万年人,身高七尺,魁岸有力,应募碛西,累官安西副都护、北庭都护。安史之乱中,任河东节度副使、云中太守,迁上党郡长史、御史中丞,领兵守卫上党,后被蔡希德所俘。 马璘(公元721—777),中唐名将,岐州扶风人。出身将门之家,少孤无业,年二十,读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传,深为所激。开元末年,仗策从安西节度府,以奇劳累迁金吾卫将军。安史之乱爆发后,统精甲三千回师勤王。 独孤云【本书虚构】,字景成,独孤峻之子,容貌英俊,枪法精绝。 郭幼明,郭子仪同母弟,龟兹镇守使,为人谨慎无过。 郭昕,字显阳,郭幼明之子,文韬武略,安史之乱后,孤军镇守安西,抵御外族入侵。 仆固怀恩(公元-765年),中唐名将,铁勒族仆骨部人,世袭金微都督。在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帐下任左武锋使,骁勇果敢,屡立战功。“怀恩自以兵兴以来,所在力战,一门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绝域,说谕回纥,再收两京,平定河南北,功无与比”。叛乱平定后,仆固怀恩率朔方兵屯汾州,因朝中宦官陷害,举兵反唐。 仆固玚,仆固怀恩之子。 辛云京(公元713-768年),中唐将领,兰州金城人。出身河西大族,将门之家。代掌戎旅,兄弟数人,并以将帅知名。安史之乱前,为太常卿。安史之乱后,出任代州都督、镇北都知兵马使,后任太原尹,封金城郡王。 辛京杲,兰州金城人,太常卿辛云京从弟,中唐将领,身长六尺五,孔武有力。安史之乱中,辛京杲随李光弼转战河北,督战甚力,肃宗李亨赞其有黥、彭、关、张之勇。累迁鸿胪卿,英武军使。 李韶光,郭子仪帐下大将,任朔方兵马使。 冯河清,京兆人,初以武力隶郭子仪朔方军,以战功拜左卫大将军。 戴休颜(公元727-785年),夏州人,家世尚武,志胆不常,郭子仪引为大将。 戴休璿,休颜二弟,历开府仪同三司,封东阳郡王 戴休晏,休颜三弟,俱以将略称,历辅国大将军,封彭城郡公。 韩游瑰(公元-779年),灵州灵武人,丰安军史,郭子仪帐下勇将。 本书人物列表六(文臣及其他) 更新时间2012-8-2512:46:57字数:3673 刘晏(公元718-780年),字士安,曹州南华人,七岁举“神童”,八岁随唐玄宗封泰山,授太子正字,唐代著名的理财家,历任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领度支、铸钱、盐铁等使。 裴遵庆(公元-775年),字少良,绛州闻喜人。幼强学,性强敏,视簿牒,详而不苛,世称吏事第一。肃宗时为吏部侍郎。代宗时为宰相。 李泌,唐朝中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思想家,他内修道法,外立世功,临危受命,辅佐李亨登上皇帝宝座,是一位大隐于朝,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世外高人。传说李泌晚年在衡山得道成仙。 高力士(公元684—762年),岭南潘州人,千古贤宦,“中立而不倚,得君而不骄,顺而不谀,谏而不犯”,忠心事主,深得李隆基信任,擢 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累授骠骑大将军,封渤海郡公。 慕容彦超(雪山飞鹰)【本书虚构】豪侠,吐谷浑王慕容伏允后裔,轻功奇绝出神。 李白(公元701—762年),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四川江油人。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诗风豪放飘逸,想象丰富,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 杜甫(公元712—770年),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杜少陵,杜工部等。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 岑参(公元715—770年),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原籍南阳,迁居江陵,进士及第后从军安西,先后在高仙芝和封常青麾下任职。曾祖岑文本,初唐名相。 高适(公元700—765年),字达夫,沧州渤海人。少落魄,不治生事。客梁、宋间,宋州刺史张九皋奇之,举有道科中第,调封丘尉,不得志,去。客河西,河西节度使哥舒翰表为左骁卫兵曹参军,掌书记。安史之乱后,历任淮南节度使、彭州刺史、蜀州刺史、剑南节度使等职,封渤海县侯、散常侍。 房琯(公元696-763年),字次律,河南洛阳人,博学多闻,唐肃宗时担任宰相。 陈希烈(公元-758年),天宝年间担任左相,无书不览,尤好谈玄论道,附身于李林甫、杨国忠,后因得罪杨国忠告老还乡。 韦见素(公元697-762年),字会微,第进士,袭父爵,擢累谏议大夫、礼部侍郎,接替陈希烈担任左相,马嵬兵变后随李隆基入蜀。 崔光远,勇决任气,长六尺,瞳子白黑分明。开元末,为长安令,与杨国忠善,累迁京兆少尹。安禄山反,叛军兵临城下,崔光远以京兆少尹代京兆尹,开城降燕。唐军收复西京,崔光远再次开城归唐。后任西川节度使,平定剑南节度使段子璋叛乱。 苗晋卿(公元684-765年),字元辅,潞州壶关人。擢进士第,累迁吏部郎中,知选事。久之,进侍郎。为人谦柔宽厚,处事恭谨练达,在他的宦海生涯中,虽无恢宏大举,却也有誉于时。任职地方期间,宽厚待人,为官清廉,治郡有方,深得民心。肃宗的时出任左相。不计个人恩怨,忠于唐廷,保全大节,难能可贵。张皇后挟李辅国浸桡政,苗晋卿、崔圆等畏其权,附离取安。 崔圆(公元705-768年),字有裕,贝州武城人,为崔亮的八世孙。崔圆少年家境贫寒,志向远大,好读兵书,有经国济世之才。崔圆以“钤谋射策” 第一章 千年穿越 更新时间2012-6-2620:52:55字数:3147 一辆黑色路虎行驶在西禹高速公路上,车内坐着三个人,驾驶座上带偏光太阳镜的中年男子名叫李邱华,x市某地产公司总经理。后排坐着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左边的名叫李邱民,是李邱华的弟弟,本书的主人公。右边的名叫叶枫,是李邱民的表哥,两人同在一所大学读书,同时毕业。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言语,李邱民性格内敛,而叶枫好事招摇。三年级时,叶枫为了竞选学生会主席,不择手段整垮了竞争对手。 叶枫原本要留校担任团支部书记,不料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据说此人与某位校长有特殊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叶枫依然耿耿于怀。 李邱华对此事略有所知,开导叶枫说:“年纪轻轻的呆在学校没钱途,不如来公司帮大哥做事。” 叶枫爽快的回答:“小弟绝不会让大哥失望。” 李邱华笑道:“早就听丘民说你小子聪明过人,鬼点子多,什么时候让大哥见识一下。” 叶枫瞟了眼李邱民,微笑着对李邱华说:“表弟过奖了,很多东西小弟还得向大哥学习。” 李邱华笑道:“说的不错!今后好好跟着大哥干。” 车外阳光明媚,李邱华的心情很好,一边开车一边描绘着公司未来的发展。叶枫不时插进几句赞美之词,说得李邱华哈哈大笑。李邱民对房地产没有兴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土黄的山丘和深切的沟壑从车窗外掠过,李邱民无意间发现前方天空有些异样,正在疑惑中,一簇蓝色强光从天而降,击中路面。李邱华出于本能猛打方向盘,路虎撞断护栏,冲下山坡…… 昏迷中的李邱民隐约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勉强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一名身披铠甲的高大武士。李邱民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晕厥过去。 李邱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房间非常宽大,装修古朴雅致。李邱民转过头,意外的看见床边站着几个身穿太监和宫女服装的人,心中不禁纳闷:难道是拍戏的剧组救了我?对了,那个身披铠甲的高大武士。李邱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不禁叫出声。 一名老太监听到声响,快步走到床前,面带喜悦的说:“真是吓煞老奴!终于醒了,老奴这就去禀告皇上。” 老奴?皇上!李邱民大脑里一片茫然,口中不停的念着:“这是什么地方?” 旁边一名十多岁的小太监走进床前,神色慌张的说:“这里是大明宫拾翠殿,您经常住的地方。” 李邱民看着那个小太监,好奇的问:“你是谁?” 小太监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您可别吓奴家!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家可怎么办啊!呜—”小太监跪在床边哭了起来。 李邱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大明宫?难道是穿越了!对,一定是那个晴空霹雳让我回到唐朝。我现在身处大明宫中,身边的人对我如此尊敬,莫非现在的我是大唐帝国的皇亲国戚。李邱民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对小太监说:“别哭,我没事。” 小太监擦干眼泪站起来,脸上立马露出笑容。 “圣人至!”殿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 殿内的太监、宫女退到一边,俯首跪地。 圣人?!李邱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朝自己走来,人群最前面是一位身穿龙袍的老人,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不用问也知道是皇帝。皇帝身后紧跟着一位气质高贵的中年男子,不知是何身份,刚才与自己说话的那个老太监,紧跟在中年男子身后。 见了皇帝当然得跪拜行礼,李邱民不懂宫廷礼仪,正准备硬着头皮爬起来下跪,不料皇帝开口阻止道:“孙儿身上有伤,好好躺着。” 原来我是皇孙,不知眼前这位皇帝是?李邱民小心回答:“孙儿不孝,让皇爷爷担心,孙儿万死!” 皇帝坐到床前,摸了摸李邱民的头,微笑着说:“朕的乖孙儿,何时学得那帮王公大臣说话的口气,是在哄朕开心吧。” 李邱民连忙解释:“皇爷爷日理万机,孙儿不想让您担心。” 皇帝笑着说:“刚才太医禀告朕,孙儿的伤势并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皇爷爷如此关心孙儿,孙儿—”因为太过紧张,李邱民一时语塞。 皇帝和蔼的说:“这段日子就住在宫里安心静养,有什么需要只管跟高总管说。” 站在皇帝身后的老太监连忙回答:“老奴遵旨。” “孙儿谢皇爷爷。”李邱民见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感觉面庞炙热,呼吸急促。 皇帝站起身:“看看,朕把话都说完了,你们父子俩聊聊,薛将军还等着朕。” 父子俩?皇帝身后的中年男子是我便宜老爸!薛将军?薛仁贵!难道眼前这位皇帝是唐太宗李 世民?李邱民的大脑快速运转着。 老太监喊道:“摆驾延英殿。” 中年男子躬身行礼:“儿臣恭送父亲。” 李邱民躺在床上跟着说:“孙儿恭送皇爷爷。” 中年男子目送皇帝出了殿门,起身来到床前,仔细的打量着李邱民。 李邱民心中直发毛,战战兢兢的说:“父,父亲,您坐。” 中年男子坐在床边,关切的问:“我儿感觉如何?哪里疼?让为父看看。” 李邱民如履薄冰的回答:“孩儿没事,让父亲担心了。” 中年男子见儿子没有大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为父担心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耽搁了婚期。” “啊!”李邱民大吃一惊,心想:我刚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就要结婚,新娘是谁?长什么样? 中年男子见李邱民神色异常,诧异的问:“怎么,我儿莫非不满意为父为你定的这桩婚事?” 李邱民连忙回答:“父亲误会了,孩儿只是一时兴奋,以致失态。” 中年男子摸着李邱民的头说:“你已经十五岁了,别成天只知道玩,有空多读些书。” 什么!我才十五岁!新娘多大?李邱民再次大惊失色。 中年男子看了看李邱民,和蔼的说:“看来我儿确实受惊过度,听你皇爷爷的话,好好在此静养,为父过几天再来看你。”中年男子临走时把小太监叫到身边,叮嘱他好生照顾小王爷。 中年男子离去后,李邱民长出了口气,礼貌的对站在一旁太监和宫女说:“请你们出去一下。”太监和宫女面面相觑的离去,只剩下小太监一人。李邱民假装头疼,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让小太监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复述一遍。小太监讲述过程中,李邱民不时提问,很多疑问有了答案。 现在是唐开元二十九年,自己姓李名俶,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皇长孙,半个月前刚被册封为广平郡王。刚才见到的那位皇帝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明皇李隆基。在大唐帝国二十一位皇帝中,李隆基的名气毫不逊于李世民,他是“开元盛世”缔造者,引领中国封建社会走上前所未有的巅峰。wosr#t7?那位中年男子是李俶的父亲,太子李亨。那名老太监是李隆基的心腹,内侍监高力士。身边的小太监名叫刘德顺,十二岁入东宫,侍奉李俶两年。李俶的生母吴氏早亡,李隆基对其特别关爱。三个月前,李亨为李俶定了门 婚事,下月迎娶吴兴才女沈氏,此女就是《珍珠传奇》中的沈珍珠。李俶天性活泼好动,此次受伤纯属意外。当时,李俶正在跑马场练习骑马,突然晴空一声炸雷,马匹受惊跃起。李俶掉下马背,跌落地上,不省人事。 刘德顺说到这里,幸灾乐祸的说:“保护您骑马的那个千牛侍卫肯定脱不了干系。那小子活该,害得小的跟着吓出一身冷汗。” 李邱民想起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披甲武士,问刘德顺:“那个千牛侍卫,叫什么名字?” 刘德顺回禀:“小的不知,不过听说他父亲是左卫长史,叫郭什么仪。” 李邱民猛然坐起来,兴奋的看着刘德顺:“可是郭子仪!” 刘德顺表情木楞的回答:“好像是叫郭子仪。” 大唐名将郭子仪此时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从六品左卫长史,李邱民的过度反应,让刘德顺不明所以。 李邱民知道自己失态,冷静下来问刘德顺:“那名千牛侍卫现在何处?” 刘德顺回答:“关在天牢。” 郭子仪的大名让李邱民心潮澎湃。按照史书记载,十多年后安史之乱爆发,顷刻间庙堂倾覆,天下大乱。郭子仪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成为平定叛乱的首要功臣,出将入相,名留青史。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称赞郭子仪“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三十年”。安史之乱后吐蕃叩关、藩镇作乱,李唐王朝风雨飘摇,郭子仪独力擎天,让天下保持了三十年相对安定的局面。 李邱民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意外穿越到唐朝,怕是要留在这里了。不如去找皇帝老儿求求情,放了郭子仪的儿子,提前送个人情给未来的郭令公。李邱民并不知道,此刻关在天牢的那名千牛侍卫,正是郭子仪的次子郭旰。虎父无犬子,郭旰是郭子仪七个儿子中最勇猛的一个。 第二章 初识郭旰 更新时间2012-6-2620:54:57字数:2016 李邱民的伤势恢复得很快,两天后已经可以下地走动。李邱民考虑再三,决定去见自己的便宜爷爷、大唐天子李隆基。李邱民梳洗更衣,看着水盆里的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李邱民的心情有些激动,或许世间真有投胎转世。 走出拾翠殿,李邱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大明宫的宏伟雄奇远远超出电影里那些气势恢宏的镜头。前方,巍峨壮观的宫殿群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右边,一湖碧水在微风中泛着涟漪,水鸟在湖面上跳跃飞翔。身后,拾翠殿掩映在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中,若隐若现。沿着风景如画的湖岸前行许久,来到一座雄伟庄严的大殿外,殿门正中悬挂一匾,上书“含凉殿”。 看到殿外全副武装的千牛侍卫,李邱民不免有些心悸,低声问刘德顺:“圣人是在这里吗?” 刘德顺回答:“是的,小的先前问过高总管。” 李邱民站在殿外,正犹豫进不进。 高力士从殿内走出,微笑着说:“看到郡王恢复如初,老奴心中甚慰!” 老阉货,我好没好关你什么事!李邱民心中暗想,嘴里却说:“多谢高公公关心。本王想见皇爷爷,烦劳公公通禀一声。” 高力士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跟老奴开玩笑,进去吧。” 李邱民不知道,皇帝的爱孙李俶在大明宫里向来是横冲直撞。李隆基有过口谕:李俶觐见不必通报。满朝王公大臣,包括李俶的父亲太子李亨和权倾朝野的李林甫,都没有这样的特权。 李邱民小心翼翼的抬脚跨进殿门,殿内空间很大,古朴庄重的装饰透出天家独有的威严。李邱民走进内殿,见李隆基正坐在龙榻上批阅奏章。李邱民学着清宫剧里的情景下跪行礼:“孙儿拜见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抬头看见爱孙,连忙把手里的奏章放到御案上,笑着说:“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活一万岁那是妖怪。坐到朕身边来,让朕看看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清宫剧害死人,看来唐朝并不流行三呼皇帝“万岁”。李邱民起身上前,坐到李隆基身边,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李隆基拍了拍李邱民的肩膀,关心地问:“身上的伤这么样了,还有哪儿疼?” 李邱民回答:“蒙皇爷爷庇护,孙儿的伤全好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突然问:“今日来见朕,所谓何事啊?” 李邱民心中一紧,见李隆基锐利目光的看着自己,低头回答:“孙儿确有一事,恳请皇爷爷恩准。” 李隆基笑着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点不像朕的俶儿。有事别憋在心里,说来与朕听听。” 李邱民心中一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回答道:“日前孙儿受伤,只因自己骑术不精。孙儿恳请皇爷爷恩准,赦免保护孙儿骑马的那名千牛侍卫。” 李隆基显得很是惊讶,看了看高力士,摸着李邱民的头感叹道:“朕的俶儿长大了。” 高力士在一旁若有感触地说:“老奴看到此时的郡王,想起了陛下年轻时候。” 李隆基问高力士:“那个千牛侍卫是谁家子弟?”按大唐兵制,内廷侍卫挑选极为严苛,大多是王公贵族和官宦子弟。 高力士回答:“此人姓郭名旰,是左卫长史郭子仪之子。” 果然是郭子仪,李邱民心中一阵欣喜。 李隆基对高力士说:“你与俶儿同去天牢宣朕口谕,除去郭旰千牛卫军籍,让其回家反省思过。” 李邱民连忙谢恩:“孙儿谢皇爷爷。” 身为九五至尊的李隆基,并不在意如何处置郭旰。李隆基对李邱民说:“下月初六是你大婚的日子,朕选了一处宅子作为你的府邸。改日去看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只管回来告诉朕。” 李邱民连忙回答:“皇爷爷亲自为孙儿所选,孙儿绝对满意。” 李隆基笑着说:“去吧。” “孙儿告退。”李邱民缓步退出含凉殿。 皇帝的孙子可不是好装的,走出含凉殿,李邱民感觉后背发冷,衣衫已被汗水浸湿。 高力士看在眼里,关心的说:“郡王如果感觉身体不适,请回去休息,老奴一人去天牢宣谕即可。” 李邱民回答:“多谢高公公关心,我没事。”皇帝让我亲自去放人,大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李邱民跟在高力士身边,穿过雄伟的殿堂、高大的宫墙,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侍卫,乃至官员都对高力士十分尊敬。李邱民心中暗想:看来老阉货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寻常,我得和他搞好关系。大明宫实在是大,走了两刻钟才到天牢门外。这里的气氛与皇宫其他地方迥然两异。 李邱民正要迈步走进天牢大门, 被高力士叫住。高力士吩咐天牢守卫将郭旰带出来。没过多久,两名守卫带来一个身材魁伟的少年。李邱民第一眼见到郭旰,猛然一震。自己现在十五岁,身高大约一米七。郭旰整整高出自己一个头,至少有一米九,即便此刻身穿囚衣,依然透出雄武之气。 高力士宣皇帝口谕,特意把皇长孙在御驾前求情的经过告诉郭旰。 郭旰单膝跪地:“郡王因旰受伤,还为旰开脱求情,旰万分惭愧。” 李邱民扶起郭旰:“都怪俶骑术不精,连累郭兄被革去千牛卫军籍,俶深感内疚。俶有意请郭兄担任王府侍卫长,不知郭兄是否愿意?”李邱民特意以兄弟相称,满怀期待的看着郭旰。 郭旰再次俯首跪地:“旰惶恐,不敢从命。” 高力士在旁劝道:“郡王点名要你,还不答应了,圣人面前老奴去说。” 李邱民屈身扶起郭旰:“郭兄请起。” 郭旰站起身,抱拳回答:“多谢郡王。” 广平郡王年纪尚幼,按惯例王府侍卫长应由广平郡王的父亲太子李亨指派。李邱民不得不感叹高力士的善解人意。 第三章 王府皇宫 更新时间2012-6-2621:01:33字数:3690 第二天上午,刘德顺前来禀报:“内侍省常侍边令诚在门外求见。” 内侍省常侍是个什么官?找我干嘛?李邱民对刘德顺说:“有请。” 一名相貌俊秀、衣着光鲜的中年人来到李邱民面前,躬身行礼:“臣内侍省常侍边令诚见过郡王。” 李邱民:“边大人不必客气。” “臣惶恐!臣万死!”边令诚突然跪在地上。 李邱民在大明宫住了数日,大致知道唐代官员面见郡王不必下跪行礼,四品及以上官员面见太子也不必下跪行礼。这家伙发什么神经?李邱民心中纳闷,见刘德顺不停向自己递眼色,不明所以的对边令诚说:“请起。” 边令诚站起身,低头禀告:“臣奉高总管之命,领郡王参观王府。车马已备妥,正在殿外候命。” 李邱民:“有劳边常侍。”李邱民没有再以大人称呼边令诚。 边令诚:“能为郡王效力,臣十分荣幸。” 李邱民来到殿外,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车前立着四匹高头骏马,泛着光泽的棕黑色皮毛看不出任何色差。 边令诚对李邱民说:“郡王,请上车。” 刘德顺扶李邱民上了马车,边令诚骑马在前领路。 马车沿着太液池湖岸行进了许久,来到一座高大的城门前,十余名全身甲胄的兵士守卫在此,门楼上有一匾,上书“左银台门”。李邱民此刻有些兴奋,心想出了这门应该就是繁华的长安城了。出乎李邱民的意料,城门外并不是熙熙攘攘的大街。 马车出了城门,经过一段空旷的大道,来到一座威严的官署门前,匾额上写着“左羽林军”。八名衣甲鲜明的侍卫骑马迎上来,护卫在马车左右。 马车继续前行,视野很快变得开阔起来,远处有成片的树林。大约走了一刻钟,又一座城门出现在眼前。李邱民心想:这回该进城了吧。穿过城门,眼前的景象再次出乎李邱民的意料,马车进入一条笔直的通道,通道宽十余丈,两边都是高大的城墙,路上没有其他车马,异常安静。李邱民有些紧张,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 马车继续前行,停在一座关闭的城门前。边令诚亮出令牌,守门兵士缓缓打开城门,李邱民听到了久违的市井喧闹声。马车进入一个方形的瓮城,通过一座巍峨的城门,一条宽阔笔直的 大街呈现在李邱民眼前,李邱民不禁感叹道:“好宽的大街!” 刘德顺关心的问:“郡王,您怎么了,这通化门大街一直都是这样宽的?” 李邱民回答:“没,没什么。” 刘德顺低声说:“刚才在宫里,您怎么称呼边常侍大人?” 李邱民好奇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刘德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李邱民:“郡王,您真的没事吧?” 李邱民不明所以的回答:“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刘德顺低声说:“您口中的大人,那可是太子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大人?太子?!”李邱民后来才知道,“大人”一词在唐代专指父亲,称呼各级官员一般用姓加上官职。 李邱民坐在马车上,见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繁华。马车行进的这条通化门大街宽达百米,比北京***前的长安街还要宽,路中间供马车行驶,街道两旁种植高大的槐树,路人在树荫下前行,交通井然有序。马车前行不久,转入一条相对较窄的街道,街口立着一座牌坊,上面写着“兴宁坊”。 马车停稳,边令诚下马来到车前,回禀道:“郡王,到了。” 李邱民走下马车,眼前是一座大宅门,门上没有匾额。 边令诚走到李邱民身边低声说:“郡王您慢慢看,下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 李邱民谢道:“有劳边常侍。” 边令诚向随行的侍卫长吩咐了几句,告辞离去。 李邱民走进大门,开始参观自己在长安的新家。王府有三进院子,六十多间房,后院中有座精巧别致的花园。因为事先有人打扫过,各处十分干净整洁。整个王府虽然没有大明宫的大气奢华,却也算得上一座顶级豪宅。 从王府出来,李邱民对随行的侍卫长说:“走正门回宫。” 刘德顺善意提醒:“走丹凤门入宫,必须下车步行,郡王您的身体?” 李邱民回答:“没关系,就走丹凤门。” 马车离开兴宁坊,穿过两条街,来到一条比通化门大街更宽的南北向大街上。街道中央由黄土铺设,直通大明宫正门丹凤门的中央门道,来往车马在街道两侧穿行。李邱民后来得知这条路名叫丹凤门大街,宽一百五十米,街道中央有三十米宽的黄土铺设的“车道”,是大唐皇帝专用的御道,只有李隆基的车驾可以在 其上行驶。 马车来到丹凤门外,李邱民走下马车,看着面前庄严雄伟的城楼,不由得肃然起敬。丹凤门有五个同样大小的门道,每个门道可以供三辆马车并排通行,门前有金吾、千牛、监门三卫把守,每卫十二名士兵,共三十六人,天家威严尽显无遗。 进入丹凤门便是皇宫大内,随行的八名侍卫告退离去。 刘德顺对李邱民说:“郡王您请上车。” 李邱民反问:“你刚才不是说必须下车步行?” 刘德顺:“您的车驾可以通过丹凤门,行至下马桥前。” 李邱民:“不用了,我们走进去。” 刘德顺将出入大明宫的符契交给当值的监门卫校尉。 监门卫校尉验过符契,向李邱民屈身行礼:“郡王请。” 李邱民客气地说:“将军辛苦了。” 监门卫校尉低头回答:“卑职不敢!” 进入丹凤门,走过横跨龙首渠的石桥,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大明宫正殿—含元殿坐落在广场另一端。含元殿依托地势,修筑于十多米高的石台上,东西有翔鸾、栖凤二阁,整个建筑气势恢宏,震撼人心。相比之下,北京故宫的太和殿略显小气。李邱民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拉了一把,回头看是刘德顺。 刘德顺表情严肃的说:“您站到御道上了。” 李邱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脚刚才踩到大道中央的黄土上。幸好没有外人看见,要不麻烦大了,李邱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穿过广场,来到龙尾道前,只见含元殿前的三层石台上站立着二三十名披甲执戟的侍卫。李邱民低声问刘德顺:“可以上去吗?” 刘德顺愣了一下,得意地说:“这些侍卫可不敢拦您。” 李邱民正准备走上右侧梯道,刚跨出半只脚又被刘德顺拉住。刘德顺指着左侧梯道说:“您该走那边。” 李邱民故作镇定的回答:“哦,我知道。” 李邱民拾阶而上,边走边想:这前朝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走路都有这么多规矩。沿着龙尾道来到殿前平台,视野豁然开阔,“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整座长安城尽收眼底。李邱民转过身,见含元殿大门紧闭,千牛卫肃立殿外。作为大明宫的正殿,大唐帝国皇权的象征,即便没有朝会依然守卫森严。 含元殿后是宣政门,宣政门的左 侧是中书省和御史台,右侧是门下省和弘文馆。走进宣政门,雄伟庄严的宣政殿映入眼帘。含元殿是举行大型庆典和朝会的地方,俗称“外朝”。宣政殿则是皇帝平日临朝听政之处,称为“中朝”。早朝时间已过,只有几名太监在殿内收拾打扫。 宣政殿后是紫宸殿。紫宸殿的规模比宣政殿略小,被称为“内朝”。只有少数大臣能够入此朝见皇帝,称为“入阁”。紫宸殿大门紧闭,李隆基早已不像年轻时勤于政务,此刻不知道在哪儿纵情玩乐。 紫宸殿后是含凉殿。含凉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殿后碧波荡漾的大湖名曰太液池。从湖面吹来阵阵凉风,令人神清气爽。来到太液池边,李邱民终于找到方向,沿着湖岸向西两里,便是自己住的拾翠殿。 李邱民对宏伟的大明宫充满了好奇,让刘德顺带自己在宫内四处游走。大明宫内殿宇错落,高墙纵横,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要不是有刘德顺带路,李邱民根本找不着南北。 大明宫分为南北两部分,南面为前朝,北面为内廷。拾翠殿位于内廷西面,整座宫殿座西朝东,殿后是高大的西宫墙,沿西宫墙向北百步是九仙门,门外驻有负责宫禁宿卫的右羽林军。 拾翠殿南面是一片巍峨雄伟的宫殿群,其核心是麟德殿。麟德殿建于唐高宗麟德年间,规模超过含元殿,是大明宫中最大的建筑。整个宫殿由前、中、后三殿组成,前殿进深四间,中殿、后殿进深五间。中殿分上下两层,左右设二方亭。后殿左右有郁仪、结邻二楼,均建在两丈高的砖台上,有飞楼通向二方亭。二方亭内侧架飞楼通向中殿上层,组成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堪称盛唐建筑的经典之作。麟德殿是大唐皇帝举行宫廷宴会、观看乐舞表演、会见各国使节的主要场所,可同时宴请三千余人,在京的各级官员都以受邀出席麟德殿宴会为荣。 拾翠殿东面是大片的树林,穿过树林往北是一片空旷的跑马场。几日前,广平郡王李俶就是在这里跌落马背受伤的。 穿过跑马场,刘德顺对李邱民说:“郡王,太子殿下的东宫卫率中有的是武将,您干嘛要一个害您摔伤的无名小卒做王府的侍卫长。” 李邱民笑着回答:“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去给本王牵匹骏马来。” 李邱民话没说完,刘德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王饶命!” 李邱民扶起刘德顺:“好了,本王不骑就是。前面是什么地方?” 刘德顺回答:“前面是承 香殿,再往前是玄武门。” “玄武门!”李邱民径直来到玄武门前,只见庄严雄伟的城门前矗立着十二名全副武装的千牛侍卫。玄武门是大明宫的北门,和南面的丹凤门不同,玄武门只有一个门道。唐朝初年的玄武门之变发生在太极宫,不是在这里。穿过玄武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方形的广场,广场另一端是重兵守卫的重玄门,重玄门外是北衙禁军卫所和左右飞龙厩。玄武门和重玄门之间的区域被称为玄武禁区,控制了这里便可以控制整个大明宫。景龙四年(公元710年)六月,韦后和安乐公主密谋毒死了中宗李显,立温王李重茂为帝。韦后效仿武则天,在京畿要害部门安插韦氏子弟,广聚党众,准备废黜重茂自立,因害怕相王李旦反对,故欲寻机杀之。相王之子临淄王李隆基接到密告,联合太平公主先发制人,率军冲入北衙禁军卫所,杀了韦后派来统领禁军的韦璿、韦播,占领玄武门,随后纵兵进入皇宫,斩杀了韦后和安乐公主。 第四章 入主王府 更新时间2012-6-2621:03:26字数:2067 几日后,东宫派人传话:太子已奏请陛下,郡王迁入王府前,暂回东宫居住。 坐在前往东宫的马车上,李邱民想到要见便宜父亲,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万一在李亨面前露出破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东宫位于大明宫西侧,正门名重明门,有十二名太子卫率把守,威严肃穆。东宫的布局相当于一个缩小的大明宫,重明门内是一个广场,广场另一端是明德门,明德门内是东宫正殿—明德殿,其后依次是崇教殿、丽正殿、光天殿、承恩殿。 李邱民走进承恩殿,见便宜父亲李亨正和一位雍容华丽、气质非凡的贵妇坐在一起打情骂俏。李邱民硬着头皮跪地行礼:“孩儿见过父亲。”李邱民看着李亨身边的贵妇,不知怎么称呼,很是尴尬。 李亨咳了一声:“怎么!在皇宫住了大半个月,这刚回家就没大没小的?” 贵妇看着李邱民,和蔼的说:“俶儿不必多礼,快起来。” 李邱民心想:李俶的生母早亡,眼前这位貌美的贵妇肯定是便宜父亲后纳的妃子,不管亲妈后妈,叫声母亲总是没错的。李邱民向贵妇行礼:“孩儿见过母亲。” 李亨和贵妇同时一愣,贵妇很快露出笑容,起身走到李邱民身边,用纤细温润的手扶起李邱民,微笑着问:“俶儿的伤好了吗?” 李邱民连忙回答:“好,好了。” 李亨满意的说:“不错,记住了,以后都这样叫。”这位贵妇是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韦氏,看来李俶之前从没叫过这位后妈。 李邱民感觉面部有些炙热,木楞的回答:“哦。” 李亨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好了,下去吧。” 李邱民如释重负,屈身行礼:“孩儿告退。” 李邱民跟着刘德顺来到“自己”的住处,刚坐下来喝了口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见李邱民就喊:“大哥,你可回来了。二哥他欺负我,帮我找他算账。” 刘德顺连忙行礼:“见过八郡主。” 八郡主拍了拍刘德顺的肩膀:“起来吧。” 李邱民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郡主,笑着说:“我的好妹妹,二弟怎么欺负你?” 八郡主回答:“二哥他不让我骑马。” 骑马?这么小就学骑马!李邱民觉得纳闷,应付道:“二弟不让你骑,大哥让你骑。” 八郡主一脸灿烂的说:“好啊!快趴下。” 李邱民这才明白,八郡主所说骑马的意思。 “驾—驾—,快跑!”八郡主高兴的喊着。 李邱民趴在地上心想:“怎么遇上这么个天真可爱的便宜妹妹。” 李邱民住在东宫的这些日子,除了八郡主外,时常过来拜访的还有三郡主。三郡主现年十三岁,两年后被李隆基册封为和政郡主。在李亨的十多个子女中,三郡主与李俶同为吴氏所生,两人幼年丧母,兄妹感情笃深。 李邱民战战兢兢的在东宫住了十多天,终于等到良辰吉日。李邱民行完礼仪,告别便宜父亲李亨、便宜后妈韦氏,前往自己的新家—广平郡王府。在唐代,男子到了十五岁便可以离家自立,娶妻生子。 李邱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王府大门,一眼看到身着甲胄,高大威武的郭旰。李邱民上前问候:“郭兄,久违了!” 郭旰连忙屈身行礼:“旰戴罪之身,不敢高攀郡王。” 李邱民扶起郭旰:“这里没有外人,郭兄不必拘礼。做王府的侍卫长,实在是大材小用,委屈郭兄了。” “郡王过奖。”郭旰显得有些拘谨。 李邱民笑着说:“今后这王府就交给郭兄了。对了,有时间我还要向郭兄讨教骑射,还请不吝赐教。” 郭旰抱拳回答:“郡王言重。旰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郡王厚爱。” 李隆基特意命高力士从内侍省选送仆役和婢女各十名,作为王府佣人,又从左千牛卫选出十人,充王府护卫。 住进王府的第一天夜里,李邱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后半夜方才入睡。李邱民梦见自己身披战袍,骑马驰骋在旷野上,四周战鼓齐鸣,李邱民从睡梦中惊醒,见外面天色昏暗,来自不同远近的鼓声交织在一起,震人心魄。出了什么大事?李邱民慌张的披上外衣走向房门,正好遇见刘德顺端着一盆清水缓步走进来。 刘德顺显得有些惊讶:“郡王,您怎么自己起来了?” 李邱民急切地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刘德顺不明所以的回答:“没什么事啊。” 李邱民:“你听这鼓声,莫非是突厥人打来了。” 刘德顺:“郡王,您开玩笑吧,突 厥人早被我大军赶到小海去了。”(小海是今天的贝加尔湖) 李邱民:“这鼓声是?” 刘德顺:“郡王,您怎么了,这是报晓鼓啊。” 李邱民:“报晓鼓?以前怎么没听到过?” 刘德顺:“您住在皇宫大内,自然听不到。冬夜五更三点,夏夜五更二点,承天门城楼敲响第一声报晓鼓,大街上的鼓楼依次敲响,鼓声响彻全城。” 刘德顺一边伺候梳洗一边说:“郡王,府中厨房的柴还没运到,早饭去外面吃可以吗?” 李邱民:“好,叫上大家一起去。” 刘德顺惊讶地说:“这个—可是—” 李邱民:“这样,留下两人看门,待会儿记着打包两份。” 刘德顺:“是。” 李邱民带着一大群人走出王府后门,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众人来到兴宁坊十字街口,这里有几家经营小吃的店铺,只见灶火明亮地跳跃着,蒸笼里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刚出炉的胡饼、带馅的蒸饼、大碗的羊肉泡馍让人垂涎不已。 李邱民对众人说:“大家随便吃,都算我账上。” 众人分散围拢到各个铺子前,李邱民和郭旰、刘德顺走进一家备有桌凳的小店,坐下来慢慢品尝。李邱民这段时间吃的都是宫廷菜肴,第一次尝试民间小吃,里坊小店做的食物别有一番风味。食物所用材料十分简单,吃起来却鲜美可口。 第五章 帝都大婚 更新时间2012-6-2621:14:39字数:2819 王府里没有宫中的诸多规矩约束,让李邱民倍感轻松。李邱民对府内所有人都十分客气,全然没有郡王架子。身为李唐王朝的皇室贵胄,自然不必为生计操劳。闲暇时间,李邱民遍游长安,对这座规模宏大的帝国都城有了深入了解。 长安城前直子午谷,后枕龙首山,左临灞岸,右抵澧水,城墙东西长十九里,南北宽十七里,高一丈八尺。古代以北辰(北极星)代指皇帝,天子坐北朝南,皇帝居住的太极宫和大明宫位于城北,三十八条宽阔的大街将城市划分为一百多个坊。以横贯南北的朱雀大街为界,西面属长安县,东面属万年县。唐代把县分为京、畿、望、紧、上、中、下等多个等级,县令并非都是七品。长安、万年属于京县,县令官居正五品。 天宝元年,长安、万年两县登记在册的百姓有一百多万,加上官员、驻军、各国使臣、留学生和商人,长安城的居民超过一百万。一个城市拥有百万人口,这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完全是个奇迹,同为当时全球三大帝都的巴格达人口大约为七十万,君士坦丁堡人口大约为五十万,即便到了二十世纪初,全世界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仍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十多个。 此时正值大唐帝国的巅峰时期,长安作为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丝绸之路的起点,各国使臣、留学生、商人侨居于此,胡食、胡乐、胡舞、波斯马球盛行。李隆基年轻时非常喜欢打马球,城内建有不少马球场。走在一百多米宽、绿树成荫的朱雀大街上,看着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繁华景象,能够感觉到盛唐时代的精神:海纳百川、开阔豁达、豪情万丈。 长安城中最庄严雄伟的莫过于大明宫,而最热闹繁华的当属东市和西市。东西两市是长安城的经济中心,也是整个大唐帝国的工商业贸易中心,这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东市地处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南内兴庆宫之间,周围坊里住了不少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西市周围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西市较东市繁华,因此又被称之为“金市”。因为距离丝绸之路起点开远门较近,西市周围坊里居住有不少外商,包括来自中亚、南亚及新罗、日本等国的商人,其中尤以中亚与波斯(今伊朗)、大食(今阿拉伯)的“胡商”最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大婚的日子,李 亨从东宫派来上百人帮忙布置王府,准备大婚庆典。看着众人为自己忙碌的样子,李邱民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大婚之日,郡王府内张灯结彩。众多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前来祝贺。王府门外送礼的队伍排起长龙,府内则是高朋满座。 李邱民身穿大红礼服站在李亨身后,迎接前来道贺的皇室宗亲和达官显贵。虽然李邱民是新郎官,但整个婚礼的主角却是太子李亨。前来参加婚礼的贵族和官员纷纷向李亨道喜。直接给李邱民贺喜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太子李亨的死对头,右相、中书令、扬州大都督李林甫。另一位李邱民认识,内侍监、左飞龙使、右监门卫将军、冠军大将军、渤海郡公高力士。 李林甫面带微笑对李邱民说:“今日广平王大喜,本相特来讨杯喜酒,不知欢迎否?” 李邱民连忙回答:“李相说笑了,里面请。” 李林甫接着对李亨说:“哎哟,你看老夫,差点忘了给太子殿下道喜,罪过,罪过。” 李亨面无表情的回答:“不敢当,相公里面请。” 早就听闻便宜老爸和李林甫在朝堂上是一对宿敌,没想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两人依然不忘较较劲。 高力士以皇帝特使身份前来,呈上一只精致的锦盒:“老奴奉陛下之命,前来贺喜。此物是陛下所赐,郡王可要收好了。陛下有旨,进入洞房后方可打开。” 李邱民双手接过锦盒,附耳问高力士:“盒内是何物?” 高力士故意卖关子:“这个嘛,等你入了洞房,看过便知。” 李亨和颜悦色的对高力士说:“高翁,这孩子平日娇纵惯了,说话没大没小,您可千万别在意。” 高力士笑道:“无妨,无妨。” 李亨厉声说:“还不赶快向高翁道歉。” 李邱民正要道歉,高力士笑道:“今天是郡王大喜的日子,老奴可不敢喧宾夺主。” 李亨连忙将高力士请入大堂。 半天时间,李邱民认识了不少朝中官员,记下了许多官职爵位名称。令李邱民感到遗憾的是,没能见到仰慕已久的郭子仪。三天前,李邱民特意托郭旰给郭子仪送去请帖。 入夜,洞房花烛,李邱民揭开沈媛的盖头,十五岁的沈媛显得有些害羞,细嫩的脸蛋粉中带红,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李邱民打开皇帝御赐的锦盒,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珍珠项链。珍珠在唐代 十分珍贵稀有,远非现代可比。李邱民将珠链给沈媛戴上,看着眼前这位兰心惠质、明眸珠辉的美人,想到自己的离奇经历,感慨万千。天意弄人,无意中从现代社会回到大唐盛世,成了唐玄宗李隆基最疼爱的皇长孙,如今又娶了沈媛这位倾国倾城的貌美妻子,人生在世,夫复何求。既来之,则安之,今后自己就是广平郡王李俶,让李邱民这个名字永远消失吧! 李亨将位于长安南郊一处庄园作为新婚礼物送给李俶。庄园占地数百亩,背依林木繁茂的终南山,清澈的丰水绕园而过,即使盛夏时节也十分清凉。 高力士派人送来十余匹骏马,说是左飞淘汰的战马,借花献佛,送给李俶作为新婚礼物。这十余匹马体型雄健、毛色纯正。李俶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骏马。 郭旰显得十分兴奋,逐一查看,跃跃欲试。 李俶对郭旰说:“二郎喜欢哪匹,只管选。” 郭旰抱拳道:“旰不敢!” 李俶笑道:“先说好了,这马可不是白送的,你得教俶马骑。” 郭旰单膝跪地道:“旰不敢!” 李俶扶起郭旰:“上次的事俶都忘了,二郎别老记在心上。” 郭旰回答:“旰领命!” 李俶在长安生活的这几个月,但凡外出都是乘车,从没有骑过马。李俶明白,生活在这个时代,不会骑马寸步难行。 李俶不懂相马,让郭旰为自己选了一匹。站在这匹额高九尺的成年公马前,李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渺小。李俶踏蹬跨鞍,在郭旰帮助下狼狈的爬上马背,坐稳后看着脚下的地面,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郭旰将缰绳和马鞭交给李俶,跃身上了一匹黑色公马,转过头对李俶说:“郡王,咱们开始吧。” 李俶紧张的点了点头,按照郭旰讲授的动作要领,送跨,双腿夹马,侧拉缰绳,马儿果然起步前行,步伐逐渐加快,很快便飞奔起来,强健的马蹄踏起滚滚尘土。疾风迎面刮过,李俶有些心悸,试着拉了拉缰绳,想让马减慢速度,不料马却越跑越快。李俶顿时手足无措。 郭旰见状策马靠近李俶,跳到李俶身后,接过缰绳,很快将马停下。李俶松了口气,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 郭旰跳下马,将李俶扶下马问:“郡王您没事吧?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李俶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敷衍道:“二郎见笑了,上次落 马之后,骑术退步。” 郭旰:“其实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能够感知骑马人的心情,知道你心虚害怕,就会欺负你不听你的话,让它减速它反而加速。” 李俶看着欺负自己的那匹马,半信半疑的说:“有这种事?” “多些时日,郡王自然能感觉到。当人和马心灵相通的时候,便可从容的控制马的步伐。”郭旰摸了摸那匹马的额头,对李俶说:“此马可算是河曲马中的上上等,郡王给它起个名字吧。” 李俶:“此马毛色棕黄,就叫黄龙好了。” 在郭旰悉心指导下,李俶逐渐领悟到人马心灵相通的意境,骑术进步神速,与黄龙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第六章 郭家父子 更新时间2012-6-2621:16:22字数:1672 一日上午,李俶正在书房读书,郭旰前来禀告:“家父前来登门贺喜。” “郭子仪来了!”李俶立刻扔下书本,快步踏出书房,朝府门口迎去。没走几步,李俶发现自己身穿便服,于是转身回来,命郭旰将郭子仪请到正堂,自己回房换上正式衣装。第一次与郭子仪见面,不能失了礼数。 李俶换好衣装,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正堂,看见一位身高近两米,魁梧刚健,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武将。史书记载:郭子仪身长七尺,体貌秀杰。 郭子仪见到李俶,抱拳行礼:“臣左卫长史郭子仪拜见广平王。” 李俶笑道:“郭将军不必多礼,俶与旰情同兄弟,视将军如长辈。” 郭子仪俯首跪地:“臣惶恐!” 李俶扶起郭子仪:“俶向来不喜欢朝堂上那些繁文缛节,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莫要见怪。” 郭子仪:“郡王言重了。” 李俶见郭子仪身后跟随一人,年纪二十多岁,身材相貌与郭子仪和郭旰颇有几分相似,李俶好奇的问:“这位少年是?” 郭子仪:“曜儿,见过郡王。” 少年抱拳行礼:“郭曜拜见广平王。” 郭旰对李俶说:“曜是旰的兄长。” 李俶赞道:“不必多礼,郭家儿郎个个资貌瑰杰、出类拔萃。” 郭子仪:“郡王过誉了。” 李俶请郭子仪、郭曜落座。郭子仪专程前来祝贺李俶大婚,并感谢李俶对郭旰的救命之恩。除此之外,郭子仪没有多说什么。李俶有意留郭子仪吃饭,郭子仪借故推辞。李俶也不勉强,毕竟是初次见面,太过热情反而容易引起误会。李俶有所耳闻,李隆基非常忌讳宗室与外臣,特别是与武将交往。正因为如此,自己没有主动去郭子仪府上拜会。要不是因为自己大婚,郭子仪也不会冒昧来访。 送走郭子仪,李俶感慨的对郭旰说:“汝父有李靖之材,将来必为国之栋梁。” 郭旰自然以为李俶在恭维自己父亲,回答说:“郡王过誉。家父身为武将,天下承平日久,难有用武之地。” 李俶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郭兄放心,上天自会成全汝父。” 郭旰:“多谢郡王吉言,您还是叫我郭二吧。” 李俶笑道: “郭二不雅,还是叫二郎吧。”唐代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家家户户子女众多,普通人家常以数字为孩子取名,例如李四、王五,排到十以上也很常见。与之相对,门阀世家给子女取名十分慎重,不光有名还有字,好友之间常以二郎、三郎相称。李隆基排行老三,年轻时被称为三郎,成为大唐皇帝后,亲近之人仍然以“三郎”相称。 一个初秋的下午,李俶正在后花园凉亭中读《三国志》。郭旰未经禀报,带来一人。郭旰宿卫王府已有大半年,李俶一直以兄长相称,渐渐的郭旰也把李俶看作兄弟,不再像以前那样拘泥礼数。 来人是郭子仪的三子、郭旰的弟弟郭晞。郭晞身材与郭旰接近,相貌英武,气质不凡。郭晞走到李俶身前,屈身抱拳行礼:“郭晞拜见郡王。” 李俶起身扶起郭晞:“不必多礼。” 郭旰给李俶介绍:“这位是三郎晞,小旰两岁,自幼读书习武,立志将来驰骋沙场,为国效力。” 李俶赞道:“好个热血少年!今日俶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酒宴上,李俶亲手给郭旰、郭晞斟酒,俨然把两人当作自己的哥哥。 郭晞显得十分拘束,从小受儒家教育,“君臣有礼、长幼有序”的封建等级秩序牢牢印在心中。 郭旰性格直爽,对郭晞说:“郡王待人热情和蔼,三郎不必如此拘礼。” 李俶补充道:“二郎说得不错,王府里俶说了算。三郎只管把这里当自己家,不必客气。” 郭晞依然显得有些拘束。李俶与郭旰、郭晞开怀畅饮,因为酒量浅,不久便醉倒了。郭旰、郭晞把李俶扶回卧室。 从卧室出来,郭晞问郭旰:“郡王醉成这样,没事吧?” 郭旰轻松的笑道:“郡王有王妃照顾,三郎只管放心。说起来,郡王的酒量真是不敢恭维。” 郭晞好奇地问:“郡王经常这样醉得不醒人事?” 郭旰回答:“这倒没有,郡王平日很少饮酒,难得像今日这样。” 郭旰将郭晞送到府门口,突然问郭晞:“三郎觉得郡王如何?” 郭晞看了看一旁的侍卫,低声说:“你我这样背后议论郡王不太好吧。” 郭旰毫无顾忌:“直说无妨。” 郭晞:“二哥好福气!在这样一位性情直率、待人和蔼的郡王手下做事,让做弟弟的着实羡慕。” 郭旰 :“看得出郡王对三郎印象不错,等有机会为兄请郡王给三郎谋个差事。” 想来郭旰把郭晞介绍给李俶,就是希望李俶为郭晞谋个职位。然而李俶此刻空有郡王之名,没有任何实权,能够调动的兵只有王府的十名侍卫。 第七章 天宝开年 更新时间2012-6-2621:19:22字数:2967 时值隆冬,大地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尽管天气十分寒冷,长安城中却随处可见忙碌而充满喜悦的人们,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春节很快就要到了。腊月二十七,宫中派人送来请柬,除夕之夜,李隆基在大明宫麟德殿举行宴会,受邀参加的包括皇室宗亲、王公大臣和各国使节。李俶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宴,心中十分激动。 腊月三十,李俶给郭旰放了假,让他回家团聚。郭子仪品级低微,不在麟德殿宴会的受邀官员名单中。午后,李俶带着沈媛,在刘德顺引领下,来到丹凤门外。丹凤门前,骏马豪车早已排起长龙,等待监门卫查验,看阵势,没有半个时辰进不了宫。 刘德顺见状对李俶说:“按照往年惯例,亲王、郡王和三公九卿可以不用排队,咱们是不是?” 李俶想了想对刘德顺说:“排队入宫。” 刘德顺说得不错,李俶看到不时有马车从队伍旁驶过,自己的二弟南阳郡王李係骑着一匹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得意洋洋的走了过去。 酉时一刻,新年宴会正式开始。美酒佳肴摆满桌案,伴着悠扬的乐曲,各种娱乐节目逐一登场。酒过三巡,于阗国使臣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向李隆基奏道:“尊敬的天可汗陛下,大唐天朝地灵人杰,诗词歌赋远播四海,万邦莫不敬仰。值此除夕之夜,何不请众臣即兴赋诗,共庆佳节。” 李隆基心情很好,对王公大臣们说:“哪位爱卿愿为朕赋诗一首?” 一位李俶不认识官员起身离座,走了五步,颂道:“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气色空中改,容颜暗里回。风光人不觉,已著后园梅。” “好!”众人连声喝彩。 李隆基满意的笑道:“好!赏百金,还有哪位爱卿出列献诗?” 五步成诗,非常人能为。群臣面面相觑、哑然无声。李林甫看了看李俶,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起身奏道:“老臣听闻广平王文思敏捷,不如请广平王赋诗一首。” 李俶心中一惊,心想:好你个李林甫,你跟我便宜父亲是冤家对头,想让我在这种场合当众出丑,真够歹毒的。 太子李亨正要出面帮儿子解围,被李隆基制止。李隆基正在兴头上,笑着对李俶说:“没关系,心随所意,不管做得如何,朕都奖赏你。” “砰—”殿外广场 上爆竹炸响,李俶突然想到宋代王安石的《元日》,心想:王大人,对不起了。李俶起身离座,假意走了几步,开口颂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李俶。 “好!”李隆基一声喝彩打破了沉寂,众人争先附和。 陈王府参军田同秀趁机进言:“启禀陛下,臣先前路过丹风门,见玄元皇帝于空中告臣云:我藏灵符于函谷尹喜故室。” 李唐皇室尊崇道教,自称李耳后代,封太上老君为玄元皇帝。符与福同音,天官降福,自然是祥瑞之兆。 李俶看着田同秀,心想:这家伙可真会忽悠,当时丹凤门外有上千人,唯独你看到太上老君! 太史令出列上奏:“天降灵符,得宝函谷,臣请陛下改年号为天宝。” 李隆基欣然准奏,赏李俶百金,封田同秀为朝散大夫。 宴会进行到亥时一刻,李隆基面带醉意站起身对众人说:“诸位继续,朕有些累,先行一步。” 李亨率众亲王、郡王起身道:“儿臣恭送父皇。”李林甫及三公九卿、六部尚书:“臣等恭送吾皇。”各国使节:“恭送大唐皇帝陛下、恭送天可汗陛下。”口音千差万别。 皇帝一走,宴会的气氛更加活跃,众人纷纷起身离座,有喝得半醉的走到大殿中央,跟着艺人翩翩起舞,更多的则是聚到一起相互敬酒。李俶在朝中没有熟人,和太子身边的几位近臣寒暄了几句,独自来到殿外飞楼上,遥望着灯火阑珊的大明宫,心中感慨万千。没过多久,李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位于阗使臣。 于阗使臣拱手道:“臣对郡王的诗十分仰慕,请赐臣一份墨宝,臣带回国献给我王。” 李俶知道自己的字写得不怎么样,拿出去会丢了大唐的颜面。李俶搪塞道:“今日多有不便,改日差人送到贵使府上。” 正月初一,李隆基亲临勤政楼,接受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节朝贺。随后颁布制书,改元天宝,大赦天下。一个历经二十九年,励精图治、选贤用能、天下大治的时代结束了,按照历史的轨迹,接下来的十五年将是奢华享乐、小人横行、枭雄崛起的时代。 正月十五,上元节夜,李俶和沈媛出游观灯,同行的还有未来的和政郡主,以及郭旰、刘德顺。唐代实行夜禁,傍晚禁鼓敲响,禁止百姓出行, 唯独正月十四、十五、十六开禁三天,称为弛禁。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灯笼高挂,各式花灯争奇斗艳,有的高达数丈,上面缠绕五颜六色的丝绸,装点金、银、珠、玉等饰物,宛如五彩缤纷、光芒万丈的火树。天已尽黑,明月高悬,人们身穿各种颜色艳丽的奇装异服,乘坐经过精心装饰的宝马香车四处巡游,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燃放焰火,花灯和焰火交相辉映,形成“火树银花不夜天”。李商隐的“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正是长安上元灯节盛况的写照。 长安城东南偶的曲江池,水面上星星点点漂浮着众多河灯,宛如满天繁星。李俶将灯放入河中,转过头问沈媛:“媛儿,你许的什么愿?” 没等沈媛回答,刘德顺抢先说:“许下的愿望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俶瞪了刘德顺两眼,对郭旰说:“二郎,把这个多嘴的家伙扔水里去。” 郭旰抓起刘德顺,正要往池里扔。 刘德顺大喊:“郡王饶命,德顺说的都是实话。” 沈媛阻止郭旰:“郡王玩笑,不必当真。” 郭旰放下刘德顺。 刘德顺凑到沈媛面前:“多谢王妃!王妃您人美心更美,德顺对您的敬仰,犹如这曲江池…” 李俶有意咳了一声。 刘德顺连忙闭嘴。 众人离开曲江池,感觉肚子有些饿,于是直奔东市。李俶刚走进东市,便被热腾腾的汤圆吸引过去。上元节的东市异常热闹,游人和小贩摩肩接踵,转眼功夫李俶与沈媛走散了。众人找了许久,仍然不见沈媛踪影,李俶心急如焚。 郭旰见状安慰道:“郡王不必担心,王妃身边有德顺。可能他们找不到我们,直接回府了。”大唐帝国正处在盛世巅峰时期,既无内忧也无外患,海内生平,百姓生活富足,民风淳朴,不少地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算有贼人想要上街行窃,也得思量再三,一旦被发现,路人游侠群起攻之,结果自然是惨之又惨。 李俶放宽心对和政和郭旰说:“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回府吧。” 回到广平王府,不见沈媛和刘德顺。李俶焦急的等了半个时辰,见刘德顺独自一人回来。李俶火冒三丈:“你这奴才,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媛儿呢?” 刘德顺从来没见李俶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跪在地上:“郡王息怒,奴家本来一直跟在王妃身后,怎奈东市游 人太多,跟着跟着便丢了。” 李俶骂道:“主子丢了不去找,还敢自个儿回来!” 刘德顺:“奴家在东市找了个遍,也不见王妃,这才回来禀告。” 李俶大声对郭旰说:“拿棍子来!” 刘德顺跪在地上哀求道:“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难得见到俶儿发这么大火气,倒是很像朕年轻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李隆基和沈媛、高力士走进大厅。 李俶连忙跪地行礼:“孙儿见过皇爷爷。” 李隆基心情很好,笑着扶起李俶说:“又不是在宫内,不必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朕和力士外出观灯,正好遇见媛儿。年纪不小了还这么贪玩,竟然把媛儿一人扔在大街上。” 李俶连忙认错:“皇爷爷教训的极是。” 送走了李隆基,已经过了半夜子时。李俶拉着沈媛的手走进卧室,关上房门,转身对沈媛说:“媛儿,对不起,把你一个人落在大街上。” 沈媛笑道:“说什么呢,大街上又没有豺狼虎豹。” 李俶将沈媛抱在怀中,附耳轻声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你从桥上走过。” 沈媛:“又在胡言乱语,我可不要你当和尚。” 第八章 汤泉之行 更新时间2012-6-2719:07:23字数:3215 初春时节,宫中内侍前来传旨,圣人与诸皇子、皇孙在汤泉宫共浴温泉。李俶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跟随太子李亨的大队人马,带着沈媛和郭旰、刘德顺单独前往。四人出城,过灞桥,进入新丰县界。沿途道路宽阔平坦,往来车马众多。道路两旁有不少茶楼酒肆,走累了随时可以坐下来休息。大诗人王维在《少年行》中写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朝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闻着沁人的酒香,李俶忍不住走进一家酒肆,要了一壶米酒、几盘小菜,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品味。 不多时,外面官道上突然喧哗起来。李俶闻声走出酒肆,看见前方有人当街打架,三个打一个。从衣着看,双方都不是中原人。 斗殴很快升级,李俶低声对郭旰说:“设法把他们分开。” 郭旰点了点头,持刀上前,分开参与斗殴的四人。四人见郭旰身手了得,不敢轻举妄动。 一名在旁劝架的日本人走上前,用汉语向郭旰表示感谢。李俶从此人口中得知,眼前的两伙人分别是新罗和日本派往大唐的留学生。大唐盛世,政治开明,文化繁荣,每年都有大批外国贵族子弟来到长安学习深造。新罗和日本向来是宿敌,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不多时,负责当地治安的新丰县尉带着一班衙役来到现场。县尉训斥道:“京畿重地,岂容尔等肆意妄为,统统带回衙门。” 一名新罗人用流利的汉话对县尉说:“这位是我新罗国宰相的三公子,请差官行个方便。”新罗是大唐的属国,而日本曾是大唐的敌国,这些新罗人见到县尉,显然有种优越感。 “全部带走!有话到县衙里说。”县尉丝毫不给新罗人面子。 一名身穿华贵绸缎的新罗人蛮横的说:“我是新罗国宰相金大成之子金城玉,你一个小小的县尉没有权力抓我!”县尉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长,在唐朝只是一个九品官。 县尉瞅了金城玉一眼,对手下说:“带走!” 金城玉抗议道:“我要上告贵国鸿胪寺。”鸿胪寺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 那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日本人用生硬的汉话说:“不要抓我朋友,他没有参与斗殴。” 县尉:“没有参与斗殴?谁可作证?” 李俶上前说:“我可以证明。” 县 尉看了看李俶:“你是何人?” 李俶从腰间取下玉牒,递给县尉。 县尉看过玉牒,抱拳行礼:“新丰县尉徐孝俭,见过广平王。” 金城玉见状连忙躬身行礼:“金城玉见过广平王,请郡王为金某说句话。” 李俶没有理会金城玉,对徐孝俭说:“徐县尉正在执行公务,不必多礼。我正好路过此地,看到这位生员确实没有参与打斗。”李俶指了指那名在旁劝架的日本留学生。 徐孝俭对那名日本留学生说:“回去告知你们的使节,到新丰县衙领人。” 李俶心中不禁感叹:大唐不愧是天朝上国,一个九品县尉如此的底气十足。 骊山汤泉宫,殿宇亭台,迤逦相望,温泉雾气缭绕于松柏翠绿间,宛若人间仙境。整个汤泉宫建有十余个大小不等的温泉池,有李世民用过的星辰汤,有李隆基御用的莲花汤,李亨专享的太子汤,以及王公大臣使用的少阳汤、尚食汤、长汤等。整个宫殿占地上千亩,建有马球场、舞马台、斗鸡场等游乐设施。 李俶在长汤中泡了半个时辰,感觉浑身发热,起身坐在池边休息。没坐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猛然一推,李俶面朝下扑到水里,一阵胡乱扑腾,呛了不少水才在池中站稳,回头看见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英俊少年正站在池边笑得合不拢嘴。 李俶正要质问那少年,刘德顺闻声走了进来,向那少年低头行礼:“奴家见过建宁王。” 建宁王?李俶突然想起:自己的三弟李倓被皇帝册封为建宁郡王。 没等李俶开口,李倓笑道:“大哥离开东宫才一年多,就不认识弟弟了?” 李俶连忙回答:“是三郎啊。” 李倓:“父亲和诸位亲王正陪着陛下观看马球比赛,我没看见大哥,故而一路寻来。” 李俶:“既然来了,下来一起泡。” 刘德顺上前伺候李倓脱衣解带。 李倓跃入水中,游到李俶身边,笑着说:“大哥为何不去马球场上显显身手?莫非还在为上次摔下马背的事耿耿于怀?” “没,没有。”李俶心中暗想:这小子,年纪不大,一开口便咄咄逼人。 李倓:“听说大哥的庄园中养了十余匹骏马,做弟弟的着实羡慕啊。” 李俶:“三郎你要是喜欢,只管去选。” 李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唉!就是不知父亲何时送我一座可以养马的庄园。” 李俶听出李倓话里有话。在太子李亨的诸多儿女中,李俶是嫡长子,生母吴氏虽然早亡,却在李亨心中地位非常,同时得到皇帝爷爷李隆基的宠爱。李倓年纪比李俶小两岁,是李亨的第三个儿子,非长非幼,处在不三不四的中间位置,生母张宫人在李亨的诸多嫔妃中地位不高,以致李倓从小就得不到李亨的重视。 李倓继续说:“听宫人们说,宫中的芙蓉园内住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道姑,大哥敢不敢跟我去看看?” 李俶果断的回答:“去就去,有何不敢。” 李俶跟随李倓潜入芙蓉园,一路上躲过几名道士,不经意间听到远处传来琵琶声,曲调时而刚劲激昂,时而柔和淳厚,似乎可以穿透人的心魄,恰如《琵琶行》中描绘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李俶和李倓循声来到后园,躲在假山后,看见对面凉亭中坐着一位身穿道袍的女菩萨,手中的琵琶正好遮住了大半面容,仅看露出的小半脸庞,已经令李俶神魂颠倒。 李俶正欲走近看个仔细,却被李倓拉住衣襟。李倓低声说:“大哥,不可造次,听说此女原本是寿王妃,有倾国之色,后来被皇爷爷看上,因为有悖常伦,所以藏匿在此。” 寿王妃?被李隆基给抢了?老子抢儿子的女人,这可真够八卦的。对了,莫非此女就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杨玉环!李俶想到这里,顾不得许多,几步冲到凉亭前,一睹史上最美美女的芳容。 李俶的突然出现,让杨玉环手中的琵琶骤停。李俶看着眼前的绝代佳人,除了目瞪口呆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站立在旁边的四名道士围住李俶,拔剑喝到:“什么人?胆敢擅闯芙蓉园!” 李俶丝毫没有在意持剑的道士,看着杨玉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天生丽质、雍容华贵、倾国倾城。” 杨玉环正要起身离开,听到李俶的赞叹,转过头来朝李俶回眸一笑。 这一笑让李俶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任由四名道士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一直躲在假山后面的李倓见状转身离去。 李俶被四名道士押入一间偏房,看管起来。冷静下来的李俶方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李隆基金屋藏娇,把杨玉环伪装成道士安置在这里,就是不想让外人知晓。自己无意中知道了皇帝不可告人的秘密,搞不好会被拉去躲猫猫、做俯卧撑。李 俶越想越害怕,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外面有人提着灯笼走进,房门打开,来人是李隆基身边的心腹高力士。 李俶见到高力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力士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板着老脸看了看李俶,说:“圣人有请!”说完转身便走。 李俶惴惴不安的跟在高力士身后,额头上冷汗直冒。一路上高力士只管前行带路,没有说话。 来到芙蓉殿外,高力士对李俶说:“进去吧。” 李俶低着头走进殿内,不敢抬头看李隆基,跪在地上说:“孙儿拜见皇爷爷。” 李俶俯首跪地,等待李隆基的训斥。不料跪了许久,都没听到李隆基的声音。李俶壮起胆子抬起头,见李隆基和杨玉环正对着自己笑。 李隆基笑着说:“起来吧,你又没犯什么大错。这里不是朝堂,别动不动跪地上。” 李俶傻傻的站起身,回禀道:“孙儿私闯芙蓉园,孙儿—” 李隆基笑道:“好了,朕不怪你,过来一起用饭。” 李俶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自己和唐明皇李隆基、未来的杨贵妃共进晚餐。 席间,李隆基当着杨玉环的面问李俶:“俶儿觉得太真做朕的妃子如何?”太真是杨玉环的字。 李俶见李隆基心情很好,大起胆子回答道:“以太真姐姐的尊贵气质,当作贵妃。” 高力士在旁斥责道:“圣人面前不可没大没小。” 李隆基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质问高力士:“我家老奴啊,俶儿说的难道不对吗?” 高力士连忙屈身请罪:“老奴失言,请陛下责罚。” 李隆基笑着对李俶说:“太真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姐姐无妨。以后私下里叫朕三郎就是,别一口一个皇爷爷,朕有那么老吗。”李隆基突然间年轻了许多,显然是杨玉环的功劳。 李俶心中暗想:杨玉环是李隆基的妃子,按理说我应该叫她婆婆,现在却叫她姐姐。李隆基现在应该有五十六岁了,头上没有一丝白发,脸上也看不到皱纹,看外表只有四十多岁,这大唐宫廷中肯定有抗衰老的灵丹妙药。 第九章 喜得贵子 更新时间2012-6-2722:36:31字数:2433 回到长安的第二天,李俶正在府中休息,郭旰前来禀告:“日前在新丰县打架的那个日本人在府门外求见。” 李俶不想和日本人打交道,对郭旰说:“不见。” 少顷,郭旰返回禀告:“那个日本人跪在王府门外,不肯离去。” “不必管他。”李俶有些不快。 两天后,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李俶不经意间问郭旰:“那个日本人走了吧?” 郭旰回答:“还跪在府门外。” 李俶觉得纳闷,自己和此人不过一面之缘,成天跪在王府门口,想干什么?李俶对郭旰说:“去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郭旰:“旰问过,他不肯说。” 李俶一拍桌案:“岂有此理!” 郭旰:“旰立刻命侍卫将他送交金吾卫。” 李俶站起身:“不必,带他来此。” 不多时,两名侍卫架着一个浑身湿透的日本人走进大厅,因为跪的时间太久,双腿已经麻木没了知觉。 李俶问那个日本人:“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用蹩脚的汉化回答:“在下臼木正雄。” 李俶心中好笑,被几个棒子打得鼻青脸肿,真是一副熊样。此人在府门前跪了两日,风雨不动,倒也难得。李俶对臼木正雄说:“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你赖在本王的府门口不走是何道理?” 臼木正雄回答:“郡王容禀。正雄来到长安不满一月,不想就此返回日本,请郡王为正雄担保,正雄保证以后不再打架。” 因为上次打架斗殴,金城玉和臼木正雄双双被弘文馆开除。金城玉通过其父的关系,找鸿胪少卿出面作保,把“开除学籍”改成了“留校察看”。臼木正雄在长安无亲无故,朝中大臣一个不认识。臼木正雄的朋友,当日劝架的那个日本人,建议他去求广平郡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俶一边喝茶一边问臼木正雄:“本王为何要出面替你担保?” 臼木正雄趴在地上不说话。 李俶对刘德顺说:“让厨房热碗姜汤,找件衣服给他换上。”虽然臼木正雄说不出理由,李俶还是决定帮他,其一、远来是客,况且人家是来留学的;其二、棒子已然走了后门,大唐需要公平。 第二天,李俶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国子监,找到国子司业。国子监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大学,国子司业相当于中央大学校长。李俶说明来意,国子司业表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几日后,臼木正雄接到恢复学籍的通知,再次来到广平王府门前,跪地三叩首后离去。 两天后,刘德顺前来禀告,那日在新丰遇见的日本人在府门外求见。李俶心想:前两天不是谢过了,怎么又来了?李俶让刘德顺将人带进来。 出乎李俶意料,这次来的是当日劝架的那名日本留学生,臼木正雄的朋友满贺野信浓。满贺野家族是日本的名门望族,信浓是家族的嫡传子孙,行为处事非常低调。满贺野信浓感谢李俶出面为自己作证,对大唐称颂不已,说得李俶有些得意忘形。 李俶对沈媛这位天下掉下的林妹妹疼爱有加。沈媛出生于吴兴世家,知书达理,贤淑纯良。夫妻俩相敬如宾,生活过得幸福甜美。李俶从华山回来后不久,沈媛经常恶心呕吐。李俶心中担心,通过高力士请来宫中最好的太医。 太医为沈媛把过脉,将李俶请到屋外。 李俶忐忑不安的问:“怎么样?” 太医笑着对李俶说:“恭喜郡王!” 李俶没听明白:“恭喜我?” 太医:“王妃怀上小王爷了。” “真的!”李俶欣喜若狂。 太医:“这段时间请王妃注意休息,以免动了胎气。” “有了,我有孩子了!”李俶兴奋的冲进屋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媛。 刘德顺拿出一枚银锭交给太医:“有劳太医,这是我家王爷一点心意,请收下。” “多谢郡王。”太医收下银锭。 郭旰送太医出府,走在路上,好奇的问:“太医如何得知王妃怀的是小王子?” 太医回答:“将军精于武技,下官略通医道,世间百业,各有所长,其间奥秘,难以言表。” 李俶终日陪伴在沈媛左右,端茶倒水,事事亲为,王妃身边的佣人俨然成了摆设。李俶对沈媛的关爱,让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几个月后,沈媛为李俶生下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李隆基御笔赐名李适。身在帝王之家,子女的名字得由皇帝恩赐。按照历史记载,唐玄宗李隆基之后继位的是唐肃宗李亨,李亨之后是唐代宗李豫(李俶被立为太子后改名李豫),李豫之后是唐德宗李适。李俶明白 ,不需要自己做任何事情,君临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是巧合,历史上的唐代宗李豫是位用情专一的皇帝,对结发妻子沈媛十分宠爱。安史之乱爆发后,燕军攻入长安,沈媛在战乱中离奇失踪。战乱过后,李豫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沈媛的下落成为千古之谜。李豫登基即位后,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缺。 一日,向来恪尽职守的郭旰,意外的向李俶提出告假。原来,郭子仪为十九岁的郭旰定了门亲事,十日后在华州老家完婚。 李俶高兴的对郭旰说:“恭喜郭兄,到时候俶一定去。” “这个—”郭旰有些不知所措。偌大的京城,从没有哪位王爷亲临府中护卫的婚礼。 李俶:“怎么,不欢迎?” 郭旰抱拳道:“旰不敢。” 李俶笑着说:“好了。如果令尊觉得不方便,等郭兄回来后,俶再设宴为你们庆贺。”李俶心里明白,郭子仪行事一向低调,自己贸然前去恐有喧宾夺主之嫌,更容易引起他人猜疑。 郭旰向李俶建议:“旰不在的这段时间,让三弟晞负责王府护卫。” 李俶欣然应允,笑着问郭旰:“不知新娘是哪家千金?相貌如何?” 郭旰回答:“听家父说是华州府屯骑校尉之女。至于相貌,旰没有见过其人,不得而知。”这也难怪,古代婚嫁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双方根本不认识。 第二天,郭晞来到王府,拜见李俶。李俶扶起郭晞:“不必如此,三郎只管把王府当自己家。” 郭晞比李俶大一岁,李俶以兄长相称,让郭晞有些不适应。 经过几天的接触,李俶对郭晞有了全新的认识。郭旰、郭晞俩兄弟虽然体貌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郭旰性格豪爽,勇武好斗。郭晞性格稳重,好读兵书,英武的外表下蕴含儒雅之气。郭晞宿卫王府的这段时间,李俶经常与他讨论兵法,发现郭晞文韬武略兼备,将来的成就必在郭旰之上。 郭旰完婚返回王府。郭晞向李俶告辞。李俶请郭晞常来府上做客。 李俶设宴招待郭旰和郭夫人。第一眼见到郭夫人,李俶着实吃惊不小。郭旰的夫人许氏长得高大壮实,行为举止完全不像大家闺秀,与沈瑗有着天壤之别。许氏不懂礼仪,说话直来直去。好在李俶来自现代社会,并不介意许氏的“无礼”,反而与她无话不说,最后当着沈瑗、刘德顺的面说到郭旰惧内之事,搞得 郭旰十分尴尬。 第十章 相府恶奴 更新时间2012-6-2819:23:49字数:1976 李府大管家李贵依仗自己是李林甫的远房侄子,平日里狗仗人势,飞扬跋扈。京城地方官员对李林甫或畏惧、或阿谀,对横行霸道的李贵毕恭毕敬,不敢得罪。李贵越发肆无忌惮,光天化日下欺压良善、霸占店铺、无恶不作。 一日,李贵带着几个家丁在长安大街上闲逛,遇到赵家米行的少东家赵遂良和夫人。李贵见赵夫人美若天仙,色心顿起,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赵遂良为保护妻子,与李贵发生抓扯。李贵恼羞成怒,命家丁对赵遂良大打出手。路人见状纷纷指责李贵。 李贵有恃无恐的大声嚷道:“谁敢管李相公府上的事!”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纷纷躲避。李贵越发肆无忌惮,一面调戏赵妻,一面命令家丁继续殴打赵遂良。 李俶正好路过,上前制止,被李贵一把推开。李俶没有站稳,向后倒退几步,幸好有郭旰扶住。相府家丁见来了个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立刻围上来,卷起衣袖准备动手。 李俶没想到相府的家丁如此胆大,喝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李贵看着李俶不屑地说:“好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敢管你爷爷的事,是不是活腻味了!” 话音刚落,郭旰一个健步上前,迅疾出拳将李贵打趴在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相府家丁平日里骄横跋扈,见主子被打,一窝蜂冲上来报仇,转眼间全部被郭旰撂倒在地。李俶第一次亲眼见识郭旰的拳脚功夫,看得目瞪口呆。 李贵哪受过这种窝囊气,趴在地上骂道:“你们是什么人?有种留下姓名!” 郭旰瞪着李贵:“你等恶贼听好了,这位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孙,广平郡王。” 李贵听了没有丝毫惊慌惧怕,继续问:“你呢?” 郭旰回答:“广平王府侍卫长郭旰。” 李贵骂道:“姓郭的,你敢打我!你等着,广平王算什么,就是他老子,当今太子见了我家相公,也得礼让三分。” 郭旰正要上前教训李贵,被李俶拦住。李俶知道,权倾朝野的李林甫可不是好惹的主。相府家丁趁机扶起李贵狼狈离去。 李俶帮赵夫人把赵遂良从地上扶起。赵遂良感激万分,躬身拜谢。李俶让郭旰雇了辆马车,送赵遂良和夫人回家。 走在回府的路上,李俶对郭旰 说:“李府这帮奴才平时飞扬跋扈惯了,今天受了这般教训,想必不会善罢干休,万一李林甫跑到圣人那里恶人先告状,只怕对你我不利。” 郭旰脸上毫无惧色:“郡王不必担心,圣人怪罪下来,旰一人承担。” 李俶:“李林甫向来与我父王不合,此次定会借机生事,只怕到时候弄得不可收拾。” 郭旰:“那可如何是好?” 李俶:“李贵与我有过抓扯,咱们给他来个好人先告状,到圣人那里告他殴打皇室宗亲。让李林甫无话可说。” 李俶在郭旰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到含凉殿外,那模样着实把高力士吓了一跳。高力士的声音有些变调:“哎呀,这是怎么搞的!为何伤成这样?” 高力士扶着李俶走进含凉殿。李俶刚跨进殿门,迎面看见李林甫,地上还放着一副担架,上面趴着一个人,正是相府总管李贵。李林甫见李俶衣衫残破,伤势看起来不轻,立刻迎过来,目光中充满不安,关切的问:“郡王伤到哪里没有?都是本相的错,本相给您赔罪了。” 李隆基走进大殿,看了看李俶,又看了看李林甫和李贵,龙颜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李林甫连忙上奏:“臣治下不严,家奴忤逆犯上,打伤广平王。臣已将凶手带来,请陛下发落。” 李隆基看着李俶,问道:“是这样吗?” 李俶从没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小心回答:“皇爷爷。李贵在大街上为非作歹,不但辱骂殴打孙儿,还放言说—” “放言说什么?”李隆基的声音十分撼人。 “放言说是孙儿的爷爷。”李俶看着李贵暗自得意:你丫死定了。 李贵听到这里,惊慌失措的爬到李林甫脚下:“叔父,是,是广平王纵使手下行凶,打伤奴才。叔父,您倒是说句话啊!” 李林甫一脚踢开李贵:“你这狗奴才,竟敢忤逆犯上,本相岂能容你。”李林甫对李隆基说:“陛下,李贵忤逆犯上,臣请判其杖决。” 李隆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高力士大声说:“左右,将这恶奴拖出去!” 两名殿前侍卫架起李贵往外拖。 “冤枉!叔父,是你让小侄上殿告状,你不能不管小侄啊!”一路上李贵大呼冤枉。 李俶看着李贵被拖出大殿,心想:殴打皇亲国戚,还想跟皇帝老儿平起平坐,神仙也 救不了你。 李林甫低头请罪:“臣治下不严,请陛下降罪。” 李隆基笑着说:“爱卿大义灭亲,堪为群臣表率,何罪之有。” 李林甫:“谢陛下开恩,臣告退。”李林甫转身对李俶说:“郡王好好养伤,臣家里有一只千年高丽雪参,明日臣差人送到府上。” 李俶站在一边毫不理会。 李林甫脸色难看的离开了含凉殿。 李隆基对李俶说:“李相是我朝栋梁,柱国之臣,孙儿怎可如此无礼。” 李俶心中得意,随口说:“什么栋梁,以孙儿看是结党弄权的大奸臣。” “住口!”李隆基脸色突变。 天威难测,李俶吓得低头不敢说话。 李隆基训斥道:“太子身边总有些奸佞小人诋毁李相,朕希望孙儿你不要被这些妖言蛊惑!” 李俶连忙认错:“皇爷爷教训的极是,孙儿谨记在心。” “念你年幼无知,此事到此为止。回去好好读书,不要成天在外面招惹是非。”李隆基的语气有所缓和。 李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告退离去。 第十一章 拜师李泌 更新时间2012-6-2820:47:02字数:2447 李亨得知李俶被李林甫的管家打伤,立刻赶来探望,见李俶并无大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李亨对李俶说:“俶儿,为父给你请了一位先生。有请李学士。” 从门外走进一位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身着青衣素服,手持白毛羽扇,举止间散发出一种超脱凡尘的特殊气质。 李俶惊讶的问:“父亲说的先生,就是他?!” 李亨点了点头:“俶儿,见过李泌李学士。” “李泌!”李俶连忙上前施礼:“俶久闻先生大名,请受学生一拜。” 根据史书记载,李泌是唐朝中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思想家,他内修道法,外立世功,临危受命,辅佐李亨登上皇帝宝座,是一位大隐于朝,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世外高人。传说李泌晚年在衡山得道成仙。 李泌上前扶起李俶:“不必如此,郡王请起。” 李亨满意的笑了。 授业伊始,李泌送给李俶“大道至简”四个字。李泌熟读经史子集,精通天文地理,深谙纵横之术。随着时间流逝,李俶越来越佩服李泌,师徒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天下大事。面对朝中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李泌建议李俶“韬光养晦,深居简出”,在处理太子李亨和宰相李林甫的关系时做到“虚静恬淡、寂寞无为”。李泌特别解释,道家所说的“无为”,并非无所作为,而是凡事要“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也就是兵法上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不可凭主观意愿行事。 一日,李泌讲读《道德经》:“治大国若烹小鲜”,见李俶没明白,李泌解释道:“把小鱼放在锅里慢慢煎炸,吃起来酥脆可口。如果烹制时不停搅动,就会变成一锅残渣。治理国家犹如煎制小鱼,要遵从自然规律,不能朝令夕改,胡乱折腾。” 李俶恍然大悟:“先生所言精妙,俶受益匪浅。” 李泌继续讲:“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李俶:“愿闻其详。” 李泌:“治理国家的最高境界是:百姓不知道君王的存在;其次一等,君王亲近百姓,百姓称颂君王;再次一等,百姓畏惧君王;更次一等,百姓蔑视君王。” 李俶随口问:“先生以为当今圣上如何?” 李泌严肃的说:“郡王 慎言!” 李俶看了看身边的刘德顺,对李泌说:“德顺是自己人,先生不必顾虑。” 李泌叹了口气:“圣人年轻时雄才大略、选贤用能、勤政爱民,称得上旷古难得的明君。可惜近年来受小人蛊惑,朝堂上奸邪当道,忠良正直之士屡受排挤。” 李俶听从李泌建议,不与朝中官员结交,生活过得恬淡平静,偶尔在赵遂良的引见下,与长安城里的富商把酒言谈。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商人虽然富有,但地位很低。富商们为了结交李俶这位皇亲国戚,出手阔绰,常常一掷千金。李俶结识了不少有实力的鸿商巨贾,积攒下大量金银财富。 冯翊首富曹彦谷的长子曹琏与冯翊大户袁家的二子袁洪斗殴,失手将对方打死。袁家世代官宦,祖上曾在太宗时期在朝担任礼部侍郎,相当于今天副部级的高官。袁家一纸诉状将曹琏告到府衙,曹琏被逮捕下狱。冯翊太守刘崇谨依照大唐律例,判曹琏斗杀致人死亡,流放三千里。唐代律法有笞、杖、徒、流、死五种刑罚,流刑仅次于死刑,像曹琏这样从小没吃过苦的富二代,流放三千里多半是活不出来的。曹彦谷为救儿子,几次设法贿赂刘崇谨,最后一次送上两万金,刘崇谨回绝不收。眼看儿子即将被流放岭南,曹彦谷心急如焚,想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广平郡王,于是带着两万金来到长安。 李俶得知事情缘由,直言回绝了曹彦谷。并非是李俶不爱财,两万金相当于十五万缗,傻子才不想要,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俶十分痛恨这类权钱交易。 几日后,曹彦谷在赵遂良的引见下再度来访。李俶看在赵遂良的面子上,勉强让曹彦谷进府。曹彦谷呈给李俶一只四尺来长、古朴别致的木匣:“曹某日前偶得一宝物,不敢独享,特地献上。” 李俶打开木匣,匣内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古剑。 “湛卢!”郭旰显得十分兴奋。 曹彦谷:“将军好眼力,此剑正是湛卢。” 郭旰对李俶说:“湛卢为春秋时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采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则威,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举世无可匹者。” 李俶眼睛一亮,对曹彦谷说:“先生如此厚礼,俶受之不恭。” 曹彦谷连忙说:“此剑在曹某手中,有如明珠暗投。宝剑佩英雄,郡王少年英武,当执此剑。” “这个—”李俶有些犹豫。 曹彦谷恳请:“ 曹某别无所求,请郡王设法救犬子曹琏一命。” 李俶看着湛卢,不知如何取舍。 郭旰对曹彦谷说:“先生放心,此事对郡王来说轻而易举。” 曹彦谷如释重负:“多谢郡王,曹某告退。” 李俶看着木匣中的湛卢,对郭旰说:“按曹彦谷的说法,这冯翊太守刘崇谨是位刚正清廉的好官,你一口答应了此事,让本王如何是好?” 郭旰:“湛卢乃绝世宝剑,您不妨试试再说。” 李俶:“既然二郎喜爱此剑,俶就送给你了。” 郭旰将湛卢放回木匣:“郡王好意旰心领了。旰的兵器是佰刀,此剑还是郡王亲佩为宜。” 李俶带着郭旰、刘德顺来到同州冯翊郡,穿过热闹繁华的大街,冯翊太守府出现在眼前。刘德顺递上名帖。不多时,一名身穿绯色官服的官员急匆匆走出府门,此人便是冯翊太守刘崇谨。刘崇谨正要行礼,被李俶拦住,李俶对刘崇谨说:“刘太守不必多礼,俶到此并非公干。” 刘崇谨将李俶请进府内。一阵寒暄之后,宾主落座。李俶刚要开口步入正题,看见堂上赫然挂着“公明廉威”四字匾额,欲言又止。 刘崇谨看出李俶的心思,屏退左右,对李俶说:“郡王有事不妨直言。只要下官能办到,一定尽力。” 李俶:“刘太守可认识曹彦谷?” 刘崇谨:“曹家是本郡首富,下官当然认识。” 李俶正在考虑如何继续往下说。 刘崇谨主动问:“郡王与曹家有交?” 李俶点了点头。 刘崇谨:“郡王不必多言,下官明白。时候不早了,下官已命人备下便饭,还请郡王赏光。” “恭敬不如从命。”李俶感觉脸上热得发烫。 官有很多种,有的贪图荣华富贵,有的只重名不重利,刘崇谨显然属于后者。刘崇谨看重官声美名,既不是为了清史留名,更不是为百姓谋福祉。冯翊临近长安,青天的美名一旦被皇帝知晓,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眼下,刘崇谨意外的结识李俶这位当今天子宠爱的皇长孙,当然得把握机会。刘崇谨授意曹彦谷用重金摆平袁家,并对袁家旁敲侧击,逼其就范。刘崇谨将曹琏由斗杀改为戏杀,戏杀者“以力共戏”而致杀人,减罪一等,判徒刑两年。 第十二章 册立贵妃 更新时间2012-6-2918:35:45字数:2357 天宝四年(公元745年),六十一岁的李隆基不顾众臣反对,执意册立二十七岁的杨玉环为贵妃。除了捍卫道德礼法的大臣外,真正义愤填膺的人莫过于李隆基的儿子寿王李瑁。杨玉环原本是寿王李瑁的王妃,与李瑁恩爱生活了五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李隆基相见,李隆基第一眼见到杨玉环,便被其倾城美貌所折服,用尽办法把绝世佳人从儿子手中抢了过来。 一日,宫中内侍前来传旨,宣李俶紫宸殿见驾。 李俶这个广平郡王只是一个封号,在朝中并无任何实权,不需要处理什么实际事务,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平时打打酱油就可以了。紫宸殿是大唐皇帝商议机要大事的地方,李隆基突然招李俶紫宸殿见驾,不知所为何事。李俶特意穿戴整齐,准备在李隆基面前一展才华。 李俶怀着特别的心情从丹凤门入宫,一路前往紫宸殿。紫宸殿外,李俶遇到中书令李林甫、左相李适之等几位内阁重臣从殿内出来。难道是记错了时间,看样子廷议已经结束。 李俶正担心自己迟到被皇帝责罚。高力士从殿内出来,对李俶说:“郡王来得正好,圣人在里面等着呢。” 紫宸殿是朝堂正式场合,李俶走进大殿,跪地行礼:“孙儿拜见皇爷爷。” 李隆基抬了抬手:“起来吧。知道朕今天找你来所为何事?” 李俶站起身回答:“孙儿不知。” 李隆基:“朕看你跟太真十分投缘,想给你个恩典。” 李俶心中一震:杨玉环不是你李隆基心头的肉,难道要送给我。 李隆基见李俶没回话,继续说:“太真在玄真观住五年,朕想把她迎进宫里,册封为贵妃。” “哦。”李俶失望的回答。 李隆基气愤的说:“这帮大臣,没有一个支持朕。特别是那个李适之,竟然公开反对!” 李俶好奇的问:“中书令也不支持陛下?” 李隆基:“这个李林甫生怕犯了众怒,站在下面一言不发。俶儿你是支持朕的,对吧。” 李俶点了点头,心想:我支持你有什么用,我在朝中没权没势。 李隆基对高力士说:“朕意已决,拟旨,册封杨玉环为贵妃,命广平王为迎亲大使,代朕前往玄真观迎娶贵妃。” 李俶:“孙儿领命 。” 五日后,黄道吉日,婚丧嫁娶,诸事皆宜。盛大的迎亲队伍,出了丹凤门,前行不远突然停住。随行护卫的千牛卫中郎将上前禀告:“郡王,有人拦住车队去路。” “什么人如此大胆!”李俶走出马车,顿时呆住。前方道路被上百官员堵住,带头的有左相、御史中丞、国子祭酒等朝廷重臣。迎亲队伍意外受阻,耽搁了良辰吉时,会不会被皇帝责罚?这可如何是好,李俶没了主意,让刘德顺去李泌府上救助。过了大半个时辰,刘德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复命,交给李俶一封信。李俶打开信,上面只有两个字“回宫”。李俶没有办法,只得率队原路返回,入宫向李隆基如实禀告。 蓬莱殿外,李俶遇到高力士,连忙上前恳求道:“俶有负皇命,高翁您得帮我说句话。” 高力士笑着回答:“郡王不必担心,回去吧。” 李俶木讷的问:“回去?” 高力士指了指蓬莱殿:“贵妃娘娘已在殿中,郡王就不要去打扰圣人了。” 李俶:“怎么会这样?” 高力士:“圣人早知道那帮官员不会善罢甘休,敕令郡王迎娶贵妃的同时,特命老奴秘密把贵妃接进宫来。” 李俶恍然大悟,叹道:“陛下圣明!” 大唐帝国思想再是开放,老子抢儿子的媳妇仍然有悖伦理常情,皇后必须贤淑温良才能够母仪天下,所以尽管李隆基十分宠爱杨玉环,却一直没有立她后,而是以贵妃之名行皇后之实。 左相李适之是太宗长子李承乾之孙,皇室宗亲,李适之兼任御史大夫、兵部尚书,在朝中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李适之性格豪放、行为方正,看不惯李林甫玩弄权术、结党营私,两人常在朝堂上明争暗斗。 李林甫为了迎合圣意,重金买通宫中宦官和嫔妃,李隆基的一举一动,例如对谁不满,谁在李隆基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李林甫都一清二楚。李适之经常在李隆基面前检举李林甫结党营私。李林甫心生怨恨,欲除掉李适之而后快。 一日早朝后,李林甫借机与李适之闲谈,向李适之透露华山有金矿,采之可富国。李适之不相信李林甫,派人前往华山调查。很快,前去调查的人回报,华山确有金矿。 李适之上奏李隆基,建议开采华山金矿,充实国库。 李隆基看过李适之的奏章,问李林甫:“华山确有金矿可采吗?” 李林甫 回答:“回禀陛下,华山确有金矿,但不能采。” “哦?”李隆基不解的看着李林甫。 李林甫回答:“华山位于龙脉之首,是陛下帝气所在,绝不可动土。” 李隆基听了李林甫的一番话,觉得李适之虑事不周,而李林甫真心为自己着想。 时隔不久,李林甫乘李适之到东都洛阳办理公务,指使手下上告,说兵部在选拔官员时收受贿赂,借此栽赃李适之。李林甫派人从兵部抓走数十名官员,让京兆尹会同大理寺审问。兵部官员不同于普通百姓,不能顺便用刑,几天过去了,没有一人招供。李林甫心里着急,如不赶在李适之返回长安前结案,将对自己非常不利。李林甫知道事情的后果,以李适之的脾气决不会容忍有人这样对待他的下属。 关键时刻,京兆法曹吉温毛遂自荐,接过此案。吉温大摇大摆地坐在堂上,先把兵部的官员隔在一个房间,再把其他案子的犯人带到堂上,施以各种酷刑,惨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隔壁的兵部官员闻之色变,有人吓得当场尿裤子。随后,吉温把他们逐一带到堂上,面对那些粘连着血肉的刑具,要什么口供有什么口供。兵部官员争先作证,告发主官李适之的供词积了厚厚一摞。 李林甫看过供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拍着吉温的肩膀说:“好,办事干练,本相会提拔你的!” 吉温咧着嘴笑了笑,谦虚的回答:“全仰仗相公教导有方。” 李适之得知兵部出事,匆匆赶回长安,入宫面见李隆基,控告京兆府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李隆基派御史调查,结果涉案的六十名兵部官员身上全无伤痕。李适之不是李林甫的对手,很快被罢黜相位,改任太子少保的闲职。次年,被贬袁州。 李林甫除掉对手李适之后,担心自己一支独大,引起李隆基的猜忌,主动推荐杨慎矜和陈希烈出任宰相。杨慎矜是李林甫的私党,因为办事干练多次受到李隆基表彰。陈希烈是朝中有名的老混混,喜好谈玄论道,老庄齐物,很合李隆基的心意。 第十三章 县令刘晏 更新时间2012-6-2921:06:50字数:2271 盛夏时节,天气炎热,李俶跟随太子李亨前往玉华宫避暑,返回长安的路上途经华原县,发现一家酒店门前围着一大群人。走近细看,原来是酒店的掌柜和前来送酒的酒坊老板因为酒钱起了争执。酒坊老板每月给这家酒店送十二坛酒,每坛装酒八斗,价值三十缗,双方一直合作愉快。这次,酒店掌柜发现酒坊送来的酒坛与以往不同,有十一个酒坛比以往的小,经过称量,这些酒坛只能装七斗半酒,于是酒店掌柜要求少付四缗。酒坊老板承认因为旧酒坛不够,用了新酒坛,份量比以前少,愿意少收二缗。 李俶心想:这算什么,小学生都会的算术题,十一个酒坛,每坛少半斗,一共是五斗半……李俶突然发现自己长时间没有接触数字,心算能力严重退化。酒店掌柜和酒坊老板争论了半天没有结果,有路人提议去县衙找县令公断。众人纷纷称是,一群人朝县衙门口走去。 李俶、郭旰、刘德顺跟在人群后面。李俶问身旁的路人:“请问贵县县令是何许人?” 路人回答:“本县县令姓刘名晏。” “刘晏!是那个七岁入朝为官的神童?”李俶显得有些激动。 路人得意的回答:“公子说得没错,我们刘明府可是位能断家长里短的青天大老爷。” 李俶好奇地问:“能断家长里短?” 路人饶有兴致地说:“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刘老爷可不一样,家常琐事、邻里争端,件件断得不偏不倚,尤其是算账,天下无人能匹。” 李俶记起关于刘晏的故事。刘晏,字士安,曹州南华人,少年聪慧,四岁便能吟诗作对,出口成章,七岁时被李隆基破例任命为秘书省正字。有一次,李隆基问刘晏:“你这个正字官,正得几字啊?”刘晏回答:“天下字皆能正,唯有朋字未有正得。”刘晏的回答一语双关,不仅说明了“朋”字的字形特点,还寓意深刻地指出朝中朋党勾结的时弊。安史之乱后,刘晏历任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领度支、铸钱、盐铁等使,是唐代中期著名的理财家。 众人来到县衙外,酒店掌柜三两步走到登闻鼓前,咚—咚—,鼓声响起。 华原县公堂上,刘晏问明情况,让手下拿来算盘,当堂算起账来。县令用算盘断案,这个倒是个新鲜事。李俶打量着当地百姓口中称颂的刘青天。刘晏三十岁上下,身材不高,相貌平常,从外表看不 出任何特别之处。刘晏很快算出结果:十一个酒坛,每坛少半斗,一共是五斗半。每斗酒三百钱,五斗半酒价值一千六百五十钱,应收二十八缗三百五十钱。酒店掌柜看过账目,心悦诚服,与酒坊老板言归于好。酒坊老板依照先前承诺只收二十八缗,和酒店掌柜并肩走出县衙大堂,众人纷纷散去,堂内只剩下李俶三人。 刘晏见有人未走,客气的问:“三位有事吗?” 刘德顺正要表明身份,被李俶阻止,李俶对刘晏说:“在下前往长安探望亲友,路过贵县时不慎将身上所带银钱遗失,不知可否在明公府上借宿一宿?”丢了钱跑到县衙借宿,这要是换其他地方,保不准给定个“妨碍公务”,被衙役乱棒打出。 刘晏笑道:“远来是客,刘某非常欢迎。” 李俶:“那就打扰了。” 刘晏:“不必客气。府邸简陋,还请三位见谅。” 李俶三人被安排在东厢房,晚饭时间,管家刘和送来饭菜。饭菜很简单,一盘青菜,一盘咸菜,一碗菜汤。 刘德顺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对李俶说:“这个刘晏真不识相。郡王您屈尊住他府上,他竟然拿这种破房子给您住,又拿这种东西招待您。” 郭旰接着说:“就是,咱们放着客栈上房不住,山珍佳肴不吃,干嘛来此受这份罪?” 李俶笑道:“你们俩不知道,这位刘县令可是个人物,俶想看看他到底怎样。” 刘德顺:“什么人物?依我看不过是个势利眼加吝啬鬼。” 李俶:“不可胡言乱语。” 郭旰:“旰以为德顺说的不错。” 李俶:“跟我来。” 郭旰、刘德顺:“去哪儿?” 李俶:“去问问刘晏待客之道。” “好!”郭旰、刘德顺扔下碗筷,与李俶一起来到正房。刘晏正在和家人吃饭,见李俶三人前来,起身说:“刘某如有怠慢之处,还请三位原谅。” 李俶注意到桌上摆的饭菜和送到东厢的并无差别,对刘晏说:“明公身为一县之长,如此饭菜是否太过节俭?” 对于李俶的直言不讳,刘晏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满怀歉意地说:“刘某待客不周,请三位莫怪。刘和,去隔壁王屠户家称一斤肉。” 李俶叫住刘和,对刘晏说:“明公切莫误会,我等来此的目的,是感谢明公的热情款待。”李俶朝郭旰、 刘德顺使了个眼色。 郭旰、刘德顺跟随附和:“是啊,明公太客气了。” 刘晏:“三位多礼了,快回去用饭吧,待会儿凉了。” 李俶:“明公慢用,我等告退。” 回到房中,李俶见郭旰、刘德顺不动筷子,拿起碗筷对两人说:“吃。”或许是饿了,或许是吃惯了大鱼大肉,三个人很快便把一桌饭菜吃了个尽。 刘和前来收拾碗筷,李俶趁机问:“刘明府身为朝廷命官,一年的俸禄足够日常开销,为何过得如此节俭?” 刘德顺跟着附和道:“是啊,畿县县令好歹也是个六品官。” 刘和回答:“诸位有所不知,我家老爷的俸禄大半用来接济本县的鳏寡孤独,家里的日常开支自然捉襟见肘。” 李俶心中十分感动:好一个体恤百姓的父母官。 第二天一早,李俶前去向刘晏辞行,见刘晏正在伏案处理公务,没有打扰,请刘和转达谢意。 回到长安后,李俶吩咐刘德顺,每餐开销减半。 几个月后,李俶奉召入宫陪李隆基和杨贵妃娱乐,借机向李隆基推荐刘晏。李隆基想起当年的神童,欣然准奏,下旨升任刘晏为户部郎中。 刘晏出任京官,举家搬到长安。适逢太平盛世,长安城内房价高昂,做了十年县令的刘晏没有任何积蓄,无钱在城内购买宅邸,一家老小租住在城外三桥镇一座残破的小院,此事很快在同僚间传为笑柄。李俶得知后,让刘德顺在城东宣阳坊买了一座不算大的普通宅院,送给刘晏。刘晏坚决不收。李俶亲自登门拜访,对刘晏说:“本王曾在明公府上白吃白住,子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座宅子就算俶出借的,请明公勿要拒绝。”刘晏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第十四章 北方枭雄 更新时间2012-6-3011:52:50字数:2943 天宝元年,朝廷为稳定北方边境,下嫁静乐公主给契丹可汗李怀节,大唐与契丹关系和睦,边境安宁。天宝四年,平卢兵马使安禄山欲以边功邀宠,出兵侵犯契丹,迫使李怀节杀静乐公主反唐。安禄山以此为借口,率兵进击契丹,得胜后向李隆基奏称:“臣梦见先朝名将李靖、李绩向臣求食,乃于北郡建祠堂,灵芝生于祠堂之梁。” 李隆基闻奏后十分高兴,下令表彰安禄山。 李林甫担心驻守边疆的汉人大将入朝为相,动摇自己的地位。时值大唐盛世,选材用人不拘一格,不少藩人将领在军中担任要职。李林甫见藩人将领大多目不识丁,便向李隆基奏称:“儒臣怯弱,不胜武力,藩将雄武,多立战功,请陛下多用藩将担任边帅。”大唐帝国的掌舵人李隆基此时正踌躇满志,胸怀开疆扩土、吞并四夷之志。李林甫的奏请正合李隆基心意。 安禄山安排心腹刘骆谷常驻京城,窥探朝廷动向。安禄山得知李隆基有意起用藩将担当边帅,喜出望外,一面加紧贿赂朝廷官员,一面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给李隆基进献战俘和各色奇珍异宝。李隆基觉得安禄山是藩将中难得的人才,颁诏嘉奖,并升任其为平卢节度使。 野心勃勃的安禄山刚做了平卢节度使不久,又把目光移向幽州。幽州是范阳节度使治所,大唐帝国北方的军事中心。安禄山频繁入朝向李隆基献上俘虏、骏马,表其忠心。半年后,李隆基任命安禄山为范阳、平卢两镇节度使,拥兵十余万。 安禄山掌控北方军政大权后,厉兵秣马,广招贤才,先后启用高尚、严庄等一批有才学的谋士作为幕僚,又从军中破格提拔不少智勇兼备的将校,委以重任,其中的代表人物有史思明、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祐、田承嗣、尹子奇、武令珣等,安禄山的周围逐渐聚集起一批文臣武将。安禄山从奚、契丹降兵中选拔精兵八千余人,称为“曳罗河”,战场上冲锋陷阵,勇不可当,又养家僮数百人,皆为亡命敢死之士。安禄山畜养战马数万匹,派遣胡商去各地贩卖奇珍异货,每年收入超过百万缗。 杨玉环入主**,与李隆基风流快活之余,也不忘时常召李俶入宫,一来贵妃的封号最先出自李俶之口,二来李俶经常有新奇的想法,创造一些好玩的游戏。虽然贵妃貌若天仙,李俶却不敢有非分之想。李隆基有气魄抢儿子的妃子,未必有胸襟容忍孙子泡自己的贵妃。 一日,李俶奉召入宫,走到蓬莱殿外,一个人吸引了李俶的目光。此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穿宽大的胡袍,膀阔腰圆,体态魁梧。 对方见到李俶,笑呵呵的迎过来,样子显得憨态可掬:“在下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见过广平王。” “安禄山!”李俶心中一震。安禄山长着一张浑圆的脸,外表憨厚,与影视剧中那些大奸大恶之徒相差甚远。 安禄山见李俶表情木讷,笑着赞道:“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安某早就听闻广平王少年英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安禄山以胡人礼节拥抱李俶。 李俶感觉像是陷进一堆肉泥,不能自拔。少顷,回过神来,李俶问安禄山:“俶与将军素未谋面,将军如何知道在下的身份?” 安禄山笑道:“贵妃娘娘刚刚还提到郡王,这不,安某得知郡王要来,特意出来相迎。”安禄山得知杨贵妃宠冠六宫,想方设法巴结献媚。安禄山比杨贵妃大十八岁,却心甘情愿做杨贵妃的养儿。从此,安禄山侍奉贵妃如母,得以自由出入禁中。两人之间是否有出轨之事,不免让外人浮想联翩。 “郡王请入殿吧,贵妃娘娘正等着您呢。”安禄山很有礼貌的请李俶走前面。 李俶心想:怪不得李隆基如此信任此贼,我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细,此刻也会对他心生好感。 蓬莱殿中,李俶、杨贵妃、安禄山三人玩起了斗地主游戏,安禄山每次总是主动担当地主,输得一败涂地,逗得杨贵妃哈哈大笑。 安禄山的出现引起了李俶的警觉。读过唐史的李俶知道,天宝十五年底,安禄山在范阳起兵造反,繁荣盛世转瞬间战乱四起,大唐从鼎盛迅速走向衰落。李俶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想办法灭了安禄山,让他没机会作乱。用什么办法致安禄山于死地,李俶左思右想,颇费脑筋。方案一:鸿门宴。请安禄山到府中做客,埋伏刀斧手杀之,可行倒是可行,料那安禄山绝对不会有防范。但事成之后如何向皇帝解释,总不能说安禄山十年后会造反,现在杀了以除后患。方案二:暗杀。昔日有荆轲刺秦王,如今时间紧迫,哪里去找这样的死士。方案三:意外事故。邀安禄山来府上做客,先灌个半醉,然后提议比武,让郭旰借机杀之,皇帝那边也能解释过去。 李俶思来想去,决定实施第三个方案,一边派刘德顺送请帖给安禄山,一边找来郭旰,将心中谋划全盘托出。郭旰自然不明白李俶为什么突然要杀安禄山。李俶废 了半天力气才把话给编圆了。 三日后,安禄山受李俶之邀登门拜访,身边只带了一名随从。李俶摆下丰盛的酒宴,与安禄山觥筹交错,一通海喝。李俶给安禄山准备了长安城最好的陈年老酒,自己和郭旰喝的则掺了假。 眼见安禄山面颊泛红,说话开始绕舌头。李俶起身来到安禄山面前,举起酒杯说:“久闻将军海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俶再敬将军一杯。” 安禄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道:“好酒!” 李俶:“听闻将军刀法卓绝,正好俶的侍卫长也使得一手好刀,不知将军能否让俶当场领教一番。” 安禄山的随从劝道:“将军您喝醉了。” 安禄山笑道:“无妨,拿刀来。” 随从送上一口长刀。 安禄山握刀试了试,对李俶说:“这里太局促,不如去外面。” 众人来到屋外空地,郭旰持刀与安禄山对立:“安将军,请。” 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一起。别看安禄山长得肥胖,身体却十分灵活,只是酒喝多了影响了发挥。眼看郭旰手持黑龙刀即将得手,安禄山的随从一跃上前,手持刀鞘挡开了本来可以致安禄山于死地的刀刃。这一招力量极大,郭旰后退两步方才站稳。 郭旰正要持刀上前,李俶阻止道:“没看到安将军醉了吗,还不退下!” 安禄山绕着舌头说:“我没醉,没醉!” 李俶对安禄山的随从说:“敢问阁下大名?” 随从抱拳回答:“卑职不敢,卑职是安将军帐下骁骑校尉阿史那承庆。” “阿史那承庆!”李俶掩藏心中惊讶,故作镇定的说:“安将军喝醉了,有劳校尉用俶的马车送将军回府。” 阿史那承庆抱拳道:“多谢郡王,告辞!”阿史那承庆搀扶安禄山走出王府。 郭旰上前问李俶:“郡王怎么突然让旰停手。” 李俶看着阿史那承庆的背影,回答:“此人勇力不在二郎之下。” 第二天,李泌登门授课,讲完当天的功课,突然对李俶说:“昨日郡王府中可是上演了惊险一幕。” 李俶诧异的问:“先生此言何意?” 李泌喝了口茶,微笑道:“为师精通太乙之数,你是知道的。” 李俶当即傻了。 李泌:“不知郡王如何 知道,安禄山有谋反篡位之心?” 李俶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过是观察加推测,而已。”李俶额头冒汗,生怕李泌追根究底。 李泌话题一转,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讲起了故事:“太宗时期,民间流传一本《秘记》,书中言到:‘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皇帝得知后心中疑虑,密召太史令李淳风以询其事。淳风对曰:‘臣据玄象推算,其兆已成。然其人已生在陛下宫内,从今不逾四十年,当有天下。’太宗曰:‘求而杀之如何?’淳风曰:‘天之所命,不可废也。王者不死,虽求恐不可得。且据占已长成,复在宫内,已是陛下眷属。更四十年,又当衰老,老则仁慈,其于陛下子孙或不甚损。今若杀之,即当复生,更四十年,亦堪御天下矣。少壮严毒,杀之为血仇,即陛下子孙无遗类矣。’” 李俶:“先生是说天意不可为,此刻杀了安禄山,还会有张禄山、王禄山?” 李泌会意的点了点头,仰天叹道:“天下祸乱非一人之力所致,亦非一人之力能解。” 第十五章 争权夺利 更新时间2012-6-3019:04:37字数:2085 谋杀安禄山的计划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一桩震动朝野的大事件悄然而至。 天宝五年(公元746年)正月十六,一场大雪过后,大地披上银装,王府后花园中,李俶正陪着沈媛踏雪赏梅。 刘德顺惊慌失措的前来禀告:“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俶不解的问:“出了什么事?” 刘德顺心急火燎的回答:“东,东宫出事了!” 事情还得从太子妃韦氏的哥哥韦坚说起。韦坚时任陕郡太守,因为办事干练,奉皇命兼领江淮转运使,督办东南各道水陆转运。隋唐时期,江淮地区农业、手工业发达,大批钱粮、丝绸通过大运河运到东都洛阳。从东都洛阳到西京长安主要依靠陆路运输,潼关附近地形险要、道路狭窄,运送货物的马车时常堵塞官道,半月不通。韦坚担任江淮转运使后,着手疏浚黄河、渭河水道,并在长安东郊开挖广运潭,修建码头。从此,运河上行驶的漕船可直抵长安东郊。 李隆基十分赏识韦坚的能力,亲临广运潭竣工典礼。韦坚非常懂得取悦皇帝,特意为前来观礼的李隆基精心安排节目,一百多人齐唱:“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耶!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多。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唐代的等级观念远不如明清,李隆基排行老三,虽贵为天子,仍常以三郎自称。李隆基龙颜大悦,对韦坚赞不绝口。站在旁边的李亨、李林甫、高力士,以及众大臣纷纷附和。韦坚春光满面,出尽了风头。 几日后,李隆基下发敕令,任命韦坚为刑部尚书。 韦坚日益得宠,让李林甫心生忌惮,将其视为心腹大患。李林甫几次三番对韦坚旁敲侧击,警告他安守本份。韦坚仗着自己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是太子李亨的内兄,根本不把身为中书令的李林甫放在眼里。李林甫对韦坚怀恨在心,欲除之而后快,机会很快来了。 天宝四年腊月二十九,太子李亨的旧部,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趁进京叙职的机会,劝说李隆基罢黜李林甫,改任韦坚为相。 皇甫惟明走后,李隆基一脸严肃的问身边的高力士:“你觉得朕应该把右相的位置给韦坚吗?” 高力士见李隆基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回答:“相位关乎国体,老奴不敢多言。” 李隆基:“没关系,直说就是。” 高力士回 禀道:“韦坚可是太子殿下的内兄。” 李隆基拍案而起:“不错,朕虽然老了,但还不想当太上皇。亨儿这个太子看来是做厌烦了!” 李适之被贬后,朝中只剩下李林甫和李亨两大势力,如果让韦坚代替李林甫,太子李亨势必控制整个朝廷,李隆基这个皇帝自然会被架空。 皇甫惟明在李隆基面前说的话,以及高力士和李隆基的对话,很快传到李林甫耳中,李林甫和太子两派势力的较量,立刻从暗中转到明处。此时,身兼京畿道采访使的杨慎矜成为李林甫对付太子的得力干将。杨慎矜是隋炀帝杨广的嫡系玄孙,因为“沉毅有材干”官拜太府卿、银青光禄大夫、弘农郡公。 天宝五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夜,风清月朗,太子李亨出游观灯,在崇仁坊内的景龙道观与韦坚和皇甫惟明秘密会面。李隆基非常忌讳皇室宗亲与外臣结交,曾经发布敕命:“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不得来往。”这也是太子李亨与韦坚、皇甫惟明偷偷摸摸见面的原因。 李亨的一举一动,全在杨慎矜的监视下。杨慎矜接到手下探子报告,立即上奏告发太子违反敕命,秘密与边将私会,图谋不轨。御史中丞王鉷按照李林甫的预先安排随即上奏,状告韦坚、皇甫惟明暗中怂恿太子,阴谋发动政变。李林甫授意京兆尹派兵包围景龙道观,将李亨、韦坚、皇甫惟明堵在观内。证据确凿,李隆基大怒,下令将韦坚、皇甫惟明打入天牢候审,李亨回东宫闭门思过。 李林甫让杨慎矜、王鉷、杨国忠等人出来作证,诬陷皇甫惟明暗中调集边军,欲图拥立太子登基称帝。 李隆基听信李林甫等人之言,认为韦坚和皇甫惟明密谋作乱,下制书斥责韦坚谋求官职地位,定了个“干进不已”的罪名,由刑部尚书贬为缙云太守。皇甫惟明则犯有“离间君臣”的重罪,立刻解除陇右、河西节度使职务,流放播川,籍没其家。 在这件震动朝野谋反大案中,李隆基只惩治了韦坚和皇甫惟明,没有涉及太子李亨。皇甫惟明的兵权暂时移交给朔方、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朝中人尽皆知王忠嗣与李亨关系亲密。这样的结果令李林甫大为不满,在李林甫的一手谋划下,本该了结的案子再起波澜。韦坚的弟弟韦兰、韦芝突然上书替长兄鸣冤叫屈,并且援引太子李亨作证。李隆基龙颜震怒,心中萌生废太子之意。韦兰、韦芝被打入大牢,韦氏家族数百人受到牵连。 太子李亨深居东宫,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证明自己与韦氏 兄弟毫无干系,李亨以“情义不睦”为由,宣布与结发妻子韦妃离婚,表明“不以亲废法”的态度。韦氏是李亨被封为忠王时所娶,夫妻两人在一起生活多年,感情融洽,生有两儿两女。李隆基听任两人离婚。韦氏被废为庶人,出家为尼。 李林甫深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派心腹干将、侍御史罗希奭处理后事。罗希奭先是一路追到播川,将皇甫惟明杖杀,然后马不停蹄赶到岭南,胁迫韦氏家族数百人在绝望中投河自尽。罗希奭借机大加株连,江淮一带很多无辜官吏和百姓被逮捕下狱,大牢里人满为患。各级办案官员借机敲诈勒索,大肆敛财,不少官民倾家荡产,枉死狱中。 李亨通过李泌传话给李俶,最近不要来东宫。李俶本来就不想定期到东宫向便宜父亲李亨请安,只因迫于礼数,不得已而为。朝中的政治斗争残酷无情,搞不好身首异处。李俶庆幸自己一身轻松,心无挂碍。 第十六章 酷吏吉温 更新时间2012-6-3022:34:35字数:3018 一日,李泌到李俶府上授课,临走时对李俶说:“如今东宫势如累卵,泌近段时间恐怕不能前来,你需用心读书,不可荒废功课。” 李俶:“先生放心,请先生助我父亲度过危难。” 李泌:“泌自当尽力。” 李俶:“天色不早了,俶派人送先生回去。” 李泌:“不必了。” 李泌走后,李俶暗自感叹:便宜父亲李亨也算是忍辱负重,韬晦到极点,为了避祸,竟然休了最宠爱的太子妃,夫妻感情在政治斗争面前如此脆弱。 没过多久,刘德顺领着李泌的书童来报:“不好了郡王,出事了,李先生被京兆府的衙役抓走了。” 李俶大惊失色:“什么!?” 李泌的书童解释道:“先生的车行至胜业坊,被京兆府的衙役拦住去路,那帮家伙锁了先生往京兆府去了。” 李俶对郭旰说:“二郎,备马,随我去京兆府!” 郭旰抱拳道:“是!” 京兆法曹吉温为人阴狠歹毒,是出了名的酷吏,与罗希奭并称“罗钳吉网”,凡是落到他们手里的,没有几人能活着出来。朝中官员对吉温、罗希奭无不畏惧。吉温几次诬陷太子李亨勾结外臣谋反,都因证据不足,被皇帝驳回。吉温不肯放弃,不但派人日夜监视东宫,还派人守候在广平郡王府门外,希望从李俶这里找到突破口。李泌进入广平郡王府,吉温便接到探子报告。李泌离开广平郡王府,吉温派人半路拦截,将李泌逮捕下狱。 入夜,京兆府大堂灯火通明,各种刑具摆了一地,堂上趴着一名奄奄一息的犯人。 李俶上前查看并非李泌,心中稍安。李俶瞪着坐在堂上的吉温,怒道:“吉温,立刻放了李学士!” 吉温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不冷不热的说:“本官正在判案,不能给郡王见礼。来啊,将人犯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两名衙役将犯人拖了下去。 李俶质问吉温:“李学士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抓他?” 吉温板着脸回答:“京兆府推事院抓人不需要理由,因为但凡进来的没有一个不认罪的。” 李俶心急火燎的指着吉温:“你,你混帐!” 吉温也不生气,笑道:“郡王来的正好,本官正准备派 人去请您。” 李俶心中一紧:“请我?!” 吉温:“本官从李泌身上搜到一张字条,请郡王过目。” 一名衙役将字条递给李俶。 李俶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十五起事”。李俶十分吃惊,字条上分别是李亨的笔迹。 吉温注意到李俶的表情,嘴角露出一缕阴笑。 李俶很快反应过来,心想:好你个吉温,想诈我,没那么容易。李俶手持字条说:“这张字条果真是从李泌身上搜出?” 吉温:“那是当然。” 李俶:“你的意思,这张字条是太子委托李泌交给我的?” 吉温得意的捋了捋胡子:“本官可没有这么说。不过如果郡王愿意照此签供画押,本官保证在陛下面前说明,郡王与此事毫无干系。” 李俶笑道:“既然如此,字条为何还在李泌身上?” “这个—”吉温顿了一下,蛮横无理的回答:“本官判案只看证据,不问缘由。” 李俶突然把字条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吉温顿时愣住,猛拍惊堂木:“你!左右,把证物夺过来!” 众衙役正要上前。 郭旰手持佩刀,怒目喝道:“谁敢放肆!” 众衙役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半步。 李俶心想:要对付吉温这等无耻下作之徒,只有比他更无耻。不管这张字条是真是假,现在是无从查证了。李俶对吉温说:“法曹要拿俶,请立刻进宫请旨,俶在此恭候。” 吉温气得干瞪眼,却拿李俶没辙。吉温知道李隆基非常疼爱李俶,即便有朝一日废了李亨太子之位,极有可能立李俶为太子。 李俶见吉温不动,说:“既然吉法曹无意入宫请旨,本王告辞。” 吉温眼见李俶走出大堂,气得一把抓起桌案上的令签,掷了出去:“把人犯李泌给本官带上来!” 李俶出了京兆府,径直前往丹凤门。要让吉温释放李泌,只有两个人办得到,一个是李林甫,另一个是李隆基。亥时二刻,宫门已经关闭。李俶顾不得多想,决定冒险闯宫见驾。 马车到了丹凤门外,李俶跳下车,径直走向已经关闭的宫门前。 门外值夜的金吾卫校尉见有人过来,喝问道:“什么人?胆敢夜闯皇宫!” 李俶手持玉牌回答:“广 平王有要事入宫!” 金吾卫校尉验过玉牌,拱手对李俶说:“宫门已关,郡王请回吧。” 李俶:“让开!” 金吾卫校尉示意手下让开路。金吾卫负责京城街道治安,不管宫门开闭,没有必要为这事得罪李俶。 李俶来到宫门口,对当值的监门卫校尉说:“立刻开门,本王有要事必须面见陛下。” 监门卫校尉拱手行礼:“宫门已关,请恕卑职不能开门。” 李俶斩钉截铁的说:“开门!” 监门卫校尉:“郡王是否记得卑职?” 李俶看着监门卫校尉,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丹凤门的情景,回答说:“我确有要事,必须立刻面见陛下,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监门卫校尉:“郡王见谅,没有监门卫将军命令,请恕卑职不能开门。” 李俶心急火燎,顾不得许多,问:“如果我要硬闯呢?” 四名监门卫兵士听到李俶的话,拔刀围过来。 郭旰拔出佩刀,相对而立。 监门卫校尉示意部下收起刀退回原位,转身对李俶说:“郡王稍安,卑职这就命人开门。请您的侍卫留下兵器。” 李俶让郭旰将佩刀交给监门卫。 宫门缓缓打开,李俶谢过监门卫校尉,快步跑进皇宫。 守卫在门内的千牛卫郎将认识李俶,迎过来拱手问道:“郡王深夜闯宫,不知欲往何处?” 李俶直接问:“圣人今夜住哪个宫?” 千牛卫郎将回答:“末将不知,请郡王在此稍后。”千牛卫郎将附耳对身边一名直长说了几句,直长快步向宫内跑去。 不多时,直长带着一名太监来到宫门前。太监见到李俶,拱手行礼:“奴家见过广平王。郡王深夜闯宫,不知有何紧急之事?” 李俶:“事情紧急,立刻带我去见陛下。” 太监没有继续追问,带着李俶来到紫兰殿。 紫兰殿外,李俶一眼看到高力士,快步走了过去。 高力士见李俶急冲冲的样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迎上前对李俶说:“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圣人这几天可正在气头上,您就别再添乱了。”李俶:“俶有要事必须立刻面见陛下,有劳高翁通禀。” 高力士:“有事明日一早说不行吗?圣人正 在临幸贵妃娘娘。” 李俶心急火燎:“这可如何是好,等到明日恐怕就晚了。” 高力士:“何事如此紧急,可否告知老奴。” 李俶把吉温抓捕李泌,以及在京兆府大堂上擅自“审问”自己的经过,有增有减的讲述了一遍。 高力士听完愤然道:“这还了得,反了他了。您别着急,再此稍候片刻,老奴去去就来。” 精明的高力士找了一个合适的空当,将李俶的话浓缩成几句转奏李隆基。当初李亨请李泌做李俶的老师,是经过李隆基同意的。吉温是武则天时期著名酷吏吉顼的侄子,李隆基对吉温一向没有好感。加上一旁的杨贵妃也帮李俶说话。李隆基让高力士拟写敕令,命京兆府立刻释放李泌。 李俶等了许久,看见高力士手持敕令回来,迎上去急迫的想接过敕令。 高力士说:“郡王莫急,还得去紫宸殿用玺。” 大明宫实在太大,从紫兰殿到紫宸殿足足走了一刻钟。一路上李俶不停催促高力士。紫宸殿内,高力士把加盖玉玺的敕令交给李俶,如释重负的坐下来喘气休息。李俶把敕令交给郭旰,让他用最快速度赶去京兆府宣旨。 李俶见高力士累得直喘气,连忙上前给高力士捶背。 高力士站起来:“万万使不得,郡王折杀老奴了。” 李俶扶着高力士坐回椅子:“没事,高翁的恩情,俶铭记于心。” 李俶对不阴不阳的宦官没有什么好感,但高力士却是个例外。别看高力士是宦官,却受封齐国公,身兼内侍监、左飞龙使、右监门卫将军、右领军卫将军等职,朝中大臣尊称其“高翁”,地位不比李林甫低。高力士侍奉李隆基数十年,深得李隆基信任。高力士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从不结党营私,干涉朝政。 李俶从皇宫回到王府,郭旰已把浑身是伤的李泌背了回来。幸亏敕令到得及时,吉温还没有来得及给李泌上“求速死”、“鬼见愁”等重刑。李泌得知李俶为救自己冒险闯宫,感激涕零。李泌在广平王府修养了两日,执意返回东宫。李俶让郭旰随行护送。 第十七章 重重危机 更新时间2012-7-112:35:24字数:2091 一日,贵妃召李俶和沈瑗入宫,与贵妃的三位同胞姐姐:韩国、秦国、虢国夫人一同玩牌。出入风景如画的大明宫内廷,身边坐着五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李俶自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前几次玩牌,都由太监或宫女在旁记分,而这次记分的却是一位身穿八品朝服的官员。此人记起分来,丝毫不差。 李俶好奇的问:“贵妃姐姐,这位是?” 杨贵妃:“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族兄,刚来长安不久,在金吾卫任兵曹参军。还不给郡王和王妃行礼。” 那人拱手拜道:“下官杨钊,见过郡王、王妃。” 杨钊!杨国忠!李俶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魁伟,仪表堂堂的官员,一点不像传说中的祸国奸臣。 杨贵妃见李俶没有反应,继续说:“我这族兄,从小放荡不羁,直到而立之年,方才发奋努力,从军蜀中,颇得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赏识,推荐入京为官,日后还请郡王多加关照。” 李俶心想:杨钊即将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哪需要我这个无职无权的郡王关照。 杨钊再次拱手拜道:“下官初到京师,还请郡王多加提携。” 李俶:“杨兵曹客气了,只要俶力所能及,自当尽力。” 杨钊巧为钻营,凭借金吾卫兵曹参军的职务自由出入禁中,侍奉于李隆基和杨贵妃左右。每逢禁中传宴,杨钊掌管樗蒲文簿(一种娱乐活动的记分簿),记录分毫不差,李隆基对他的才能十分赏识。除了杨贵妃这层裙带关系外,杨钊还在朝中千方百计巴结权相李林甫,得到李林甫的青睐。没过多久,杨钊便升任监察御史,很快又迁升为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身兼十余职,成为朝廷重臣。 在杨钊得到众人赞赏,飞黄腾达的同时,李俶却心事重重,李林甫、安禄山、杨国忠,一个接一个祸害粉墨登场,表面上看似强盛的大唐帝国,背后已然是危机四伏。 帝国的危机尚未露出端倪,东宫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李亨与太子妃韦氏离婚后,开始宠爱姬妾杜良娣。杜良娣的父亲杜有邻,时任正五品赞善大夫,为太子东宫属官。杜有邻有一女嫁给左骁卫兵曹柳勣。柳勣生性狂疏,不拘小节,喜欢交结豪俊,与淄川太守裴敦复、北海太守李邕、著作郎王曾、左骁卫士曹韩阜有交。杜有邻和女婿柳 勣性格不合,经常指责柳勣轻傲狂放,而柳勣则讥笑杜有邻迂腐不化,两人积怨日久,以致相互仇视。 一天,杜有邻和柳勣因为一件小事争吵起来。杜有邻仗着自己是长辈,狠狠地训斥了柳勣。柳勣耿耿于怀,次日邀约好友王曾、韩阜来到西京酒楼喝酒,柳勣一边喝酒一边数落杜有邻的不是。柳勣的话被在隔壁饮酒的京兆法曹吉温听到。吉温认为此事值得利用,于是暗中调查柳勣、王曾、韩阜三人,发现韩阜收受部下贿赂。 吉温派人将韩阜传到京兆府,先让韩阜观看自己审问犯人的手段,然后将收受贿赂的证据交给韩阜。 韩阜看过自己收受贿赂的罪证,吞吞吐吐的否认道:“韩,韩某,冤枉。” 吉温看了看韩阜,说:“韩士曹不必如此,不过是一百缗,此事说来可大可小。” 韩阜连忙对吉温说:“法曹一定要救救下官。” 吉温显得很轻松:“不必心急,你我同朝为官,相互关照本是应该的,吉某正好有件事需要韩士曹帮忙。” 韩阜:“法曹有事尽管吩咐,韩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吉温笑道:“此事非常简单,用不着韩士曹赴汤蹈火。”吉温让韩阜充当说客,煽风点火,唆使柳勣出面告发杜有邻。吉温将韩阜收受贿赂的证据收入怀中,对韩阜说:“这件案子士曹不必担心,吉某会放在心上的。” 韩阜连忙回答:“法曹吩咐的事,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在韩阜怂恿挑拨下,柳勣上书大理寺,告发杜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这三条罪名非同小可,每条都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图谶是宣扬上天旨意的预言或预兆,汉代谶纬之学最为兴盛,光武帝刘秀利用谶书《赤伏符》称帝,汉末黄巾起义则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妄称图谶”就是假借天命,图谋不轨,颠覆社稷,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想要造反。“交构东宫”是指与太子结党,太子是帝国的接班人,未来的皇帝,但只要现任皇帝在位一天,太子就只是太子,没事和太子套近乎,煽风点火,同样存有不轨之心。“乘舆”是皇帝乘坐的车子,泛指皇帝,“指斥乘舆”就是以言论攻击诽谤皇帝。封建社会,皇帝贵为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除了御史言官职责所在,其他人绝不允许说皇帝坏话。 李林甫借口案情重大,让吉温审理此案。很快,杜有邻、柳勣被革职下狱,柳勣的好友裴敦复、李邕、王曾也 受到牵连。李林甫强迫李邕伪造证词,由监察御史杨钊出面告发太子。此时的杨钊入朝不久,羽翼未丰,与李林甫沆瀣一气,互相利用。杨钊为了讨好李林甫,主动充当构陷太子的先锋。太子牵扯进谋反大案,朝野震动。 李隆基闻奏大怒,下旨严办涉案官员,裴敦复、李邕、王曾杖死,杜有邻、柳勣因为与太子李亨有亲戚关系,特予免死,判杖决,贬往岭南。李林甫授意执行廷杖的侍卫不留活口,杜有邻、柳勣均在重杖下毙命,妻儿家小流徙岭南。 李亨眼睁睁地看着岳父冤死,却无可奈何。尽管李亨非常宠爱杜良娣,但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不得不故计重施,宣布与杜良娣离婚。杜良娣被逐出东宫,废为庶人。此时,杜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杜良娣的境遇十分凄惨。李亨的贴身内侍李辅国知道李亨怜爱杜良娣,为无家可归的杜良娣做了妥善安置。这雪中送炭的举动令李亨十分感动,以至日后对李辅国格外器重。 第十八章 金殿激辩 更新时间2012-7-119:06:16字数:2742 李林甫借韦坚案和杜有邻案对太子步步紧逼,李亨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深居东宫以求自保。李林甫只手遮天,把持朝政,手下爪牙吉温、罗希奭令众臣闻之色变,朝中没有一位大臣敢站出来说话。各地民怨沸腾,不少百姓长途跋涉千里来到京城鸣冤叫屈。 李林甫为了阻止御史言官向皇帝谏言,公然对御史们说:“现在明主在上,群臣顺从还顺从不过来,用不着你们御史说话。你们没看见仪仗中的那些御马,吃的都是三品马料,但是不能叫,一叫就给牵一边去,后悔莫及!”有位御史不听李林甫的话,上奏本向李隆基陈述江淮冤案。第二天,这名御史就接到敕令,降职到偏远地方担任县丞。御史们知道这是李林甫的意思,无人再敢多嘴。 一日,李俶邀约李泌出城郊游,返回的路上遇到衣衫褴褛的母女俩,拦住中书舍人蒋济的官轿,喊冤叫屈。按照大唐律法,各地死刑案件必须经过中书、门下两省复核,中书舍人官居正五品,是主要的复核官员。蒋济得知拦路喊冤的人来自江淮,连忙命随行衙役将两人赶开,乘轿扬长而去。 母女俩跪在大街中央哭诉,引来众多路人围观。两人来自楚州山阳县,郑氏的丈夫名叫郑兴武,是山阳县的漕工工头,两个月前因牵扯江淮漕运案入狱。郑氏和家人来到县衙喊冤,县令不问案情,张口便要两百缗。郑家人拿不出这么多钱,前往楚州府告状。楚州府不问案情,直接发回山阳县。山阳县令大怒,判郑兴武死罪,秋后斩决。婆媳俩万般无奈,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喊冤,先后去了刑部和大理寺,都被守门的衙役赶了出来,后经好心人指点,这才当街拦截中书舍人蒋济的官轿。李俶听了两人的哭诉,气愤不已。正要上前相助,被李泌拦住。李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钱交给郑氏,嘱咐其尽快离开京城。 回到王府,李俶问李泌:“先生刚才为何拦住学生?” 李泌反问:“郡王打算怎么做?” 李俶:“带他们去中书省。” 李泌看着李俶说:“郡王难道忘了中书省的主官是谁。” 李俶改口说:“俶,俶入宫面见圣上。” 李泌:“郡王可知,时下的长安城中,有多少与这婆媳俩遭遇相似的江淮百姓。” 李俶诧异的问:“有很多?” 李泌点了点头。 李俶怒道:“这 帮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 李泌显得很平静:“郡王息怒。如今李林甫权倾朝野,太子殿下尚且受其制,郡王千万不可惹祸上身。” 李俶激动的说:“李林甫结党专权,祸乱朝纲,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李泌叹道:“如今能助太子和万民者,惟郡王尔。” 李俶:“请先生明言。” 李泌:“我朝自高祖皇帝立国以来,一直慎用严刑峻法,凡大辟必经大理寺、中书、门下省复核,最后由皇帝御笔亲批,以往每年核定秋决的犯人不过十数人,今年仅淮南道判大辟者就有三百余人,流徒重犯逾千。如今距冬至不足十日,朝廷的秋决公文迟迟不发,其中必有原委。郡王与朝中大臣素无瓜葛,加之圣人深爱郡王,此时只有郡王能够站出来,救江淮蒙冤百姓于水火。” 李俶按照李泌的意思给皇帝上了一封奏折,说自己想学习治理国家,请皇帝恩准上殿旁听朝议。李隆基欣然准奏。 冬至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含元殿,太子李亨称病告假。不出李泌的预料,早朝一开始,李隆基便让众臣商议如何处置牵扯进韦坚案的上千名人犯。朝臣们心里清楚,其中大部分人是冤枉的,李隆基对秋决案卷拖延不批必有想法,但迫于李林甫的淫威,全都三缄其口。韦坚案主审官罗希奭春光满面,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李隆基见无人发言,质问道:“怎么,都成哑巴了!” 群臣低头不应。 李俶见天赐良机,出列说:“陛下,孙儿心中有话,不知能不能说。” 李隆基一看是李俶,微笑道:“有话尽管说,说错了朕恕你无罪。” 有了李隆基这句话,李俶放开胆子说:“陛下治理大唐数十载,文治武功,堪比秦皇汉武。如今天下承平,玉宇澄清。江淮向来是富庶平和之地,哪来那么多不法官员和贪婪暴民,孙儿认为其中必有隐情。” 李俶一语震惊全殿,众臣投来各种目光,有赞许的、有担忧的、还有嘲笑的。 罗希奭见李俶直指自己,出列辩解道:“广平王所言差矣,即便是太平富庶之地,也难保没有狗苟蝇营之徒。陛下可调阅江淮案卷,臣以头上乌纱保证,件件确实,绝无冤案。” 李隆基听了李俶的一番褒扬本来挺高兴,罗希奭的辩解让李隆基的脸又板了起来。 李林甫见状出列说:“陛下,千里之堤溃 于蚁穴,越是太平盛世,越应居安思危、防微杜渐。对于那些乱臣暴民,绝不能心慈手软。姑息养奸,必将动摇国家社稷。” “不错。对于那些别有用心、危害社稷的狗苟蝇营之徒,绝不能姑息放纵!”李俶如有所指的看着罗希奭。 罗希奭指着李俶:“你什么意思?谁别有用心?谁是狗苟蝇营之徒?你不要指桑骂槐!” 李俶看了看罗希奭和李林甫:“某些人身居高位,不知恪尽职守,公忠体国,反而阿谀上官,攻讦同僚,结党营私,朋比为奸,破坏陛下辛劳数十年,一手创立的大唐盛世!” 李林甫怒道:“黄口小儿!含元殿也是你放肆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俶也不客气,回敬道:“皓首匹夫!含元殿也不是你一手遮天之地!今日俶上殿参加朝议,是经陛下亲准的。” 李俶和李林甫这一小一老公然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对骂起来,完全无视李隆基的存在,群臣无不惊愕。刚开始,李隆基还想当和事佬,劝说两人,可几次三番都没插上话。 “黄口竖子!老夫今天就代你父教训于你。”李林甫动手开打。 “苍冉老贼!本王与你奉陪到底。”李俶正面迎上,和李林甫在大殿上扭打起来。 “混帐!”李隆基站起身,指着李林甫和李俶,龙颜震怒道:“你,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李俶和李林甫清醒过来,俯首跪地请罪。 李隆基拂袖走进内廷。群臣面面相觑,高力士宣布退朝,转身去追李隆基。 群臣纷纷离去,殿内剩下李俶和李林甫两人。李俶觉得后背发冷,李隆基雷霆震怒,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没过多久,高力士返回含元殿宣皇帝敕令:“李林甫身为宰辅,咆哮大殿,有失体统,责令回府闭门思过,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李俶身为皇长孙,僭越礼制,目无长上,廷杖二十,以示惩戒。” “臣领旨谢恩。”李林甫接过敕令,满脸怒气地离开。 李俶见李林甫走远,无奈的看着高力士。 高力士向李俶竖了一个大拇指:“老奴刚才真为郡王捏了一把汗,还好没事。” 李俶苦笑着说:“都这个时候了,高翁您还拿小王开心。”李俶知道,廷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所用木棒比衙门里的板子大得多,且都是质地细密的名贵木材,有的中间还挖空灌入水银 ,加上执杖的是千牛卫,二十杖下去,即便不死也得给打残了。 高力士明白李俶担心什么,悄悄对李俶说:“郡王放心,有老奴在,不会让您吃亏的。” 李俶跟着高力士来到执行廷杖的地方,不劳侍卫动手,自己趴在木凳上。 高力士把负责行刑的千牛备身叫到身边,嘱咐了几句。 “一、二、…、十九、二十”千牛备身在旁边数着数。李俶挨了轻轻二十杖,屁股有些炙热,并无大碍。 高力士走到李俶面前,弯下身子说:“郡王稍候,老奴找辆车送您回去。” “多谢高翁。”李俶趴在木凳上,看着高力士的背影,心想:好个高力士。 第十九章 口蜜腹剑 更新时间2012-7-121:06:29字数:2871 李林甫回到相府,心中怒火难平,大发脾气,摔砸器物,责骂下人。夫人无意中一句“眼不见心不烦”提醒了李林甫。李林甫心生一计,在上呈李隆基的奏折中,主动认错,言之凿凿,动人心府。李林甫在奏折中说李俶年纪尚幼,不经世事,自己身为长辈不该和晚辈计较,含元殿之事罪责全在自己。进而夸奖李俶有胆魄,很像年轻时候的李隆基,只要加以历练,今后定能继承大统,建议将李俶派往外地委以实职。又说王忠嗣身兼四道节度使,权力过大,万一心怀不轨,朝廷将无法节制。皇甫惟明被罢官后,王忠嗣身兼四道节度使,成为李林甫眼中的心腹大患。李林甫几次三番设法削弱王忠嗣的兵权,都没有成功。整份奏折对江淮冤案只字未提。 李泌也替李俶起草了一份奏折,内容是说自己年纪尚幼,容易冲动,处事不当,请求远放外地,以期洞明世事,练达人情。 李隆基看完李林甫的奏折,满意的对高力士说:“李相真乃我朝栋梁。” 高力士奉承道:“陛下知人善任,比秦皇汉武更胜一筹,乃千古未有之圣主。” 李隆基听了高力士的话,心中舒畅无比,接着看李俶的奏章。李隆基万万没想到,李林甫和李俶一老一少两个冤家竟然殊途同归,意见出奇的一致。李隆基沉思良久,出于爱孙之心,决定让李俶暂时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五日后,宫中内侍前来传令:宣李俶紫宸殿见驾。 李俶心中十分激动,李隆基选择在紫宸殿召见自己,说明自己外放太守的心愿即将实现。去往大明宫的路上,李俶坐在马车猜想自己会被派往哪里。 大明宫紫宸殿,李隆基问过李俶的伤势,让高力士宣读敕令:任命广平郡王李俶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使。 敕令宣读完毕,李俶却呆立不动。 高力士提醒道:“郡王,还不领命谢恩。” 李俶跪地回答:“孙儿领命!” 李隆基笑了笑:“起来吧。下属官员俶儿可自行挑选,三日后将名单呈交吏部。” 李俶:“孙儿遵命。” 大唐帝国在北方边疆地区设置了平卢、范阳、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四镇、北庭伊西八镇节度使。节度使执双旌双节,集军政权力于一身,其职位相当于现在的军区司令兼省委书记兼省长。 李俶本想离开长安,到外地做个太守,不求造福一方百姓,只想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李俶做梦也没想到,李隆基会让自己担任封疆大吏。 李俶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回到王府。下属官员自然少不了郭子仪和刘晏,除此之外,李俶非常希望得到李泌这位学贯古今的奇才辅佐,亲自前往李泌府上拜会。 李泌见到李俶,笑着说:“看郡王春风满面,必有喜事。” 李俶兴奋地说:“承蒙先生帮助,陛下命俶节度河西。” 李泌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结果,问李俶:“不知陛下派何人辅佐郡王?” 李俶回答:“陛下让俶自行选择下属官员。” 李泌叹道:“陛下对郡王的深爱,远胜太子。” 李俶没有考虑李泌的话,诚恳地对李泌说:“俶想请先生同往河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李泌直言回绝:“如今太子势危,泌断然不能离开。对于下属官员,郡王心中可有人选?” 李俶回答:“左卫郎将郭子仪、户部郎中刘晏。” 李泌笑道:“郡王慧眼独具,为师甚为欣慰。” 李俶:“先生过奖了,俶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先生请教,希望先生…” “不必多言。”李泌打断李俶的话,平静的说:“郭子仪大器晚成,乃王佐之材,郡王有此人辅佐足矣。郡王只需善待郭子仪,今后必能助您成就大业。武威地处西北,草原广袤,郡王到任后可骑马狩猎,尽情享乐。” 李俶听出李泌话中有话,问:“先生是要俶继续韬光养晦?” 李泌点了点头:“郡王是否记得乾卦初爻?” “潜龙勿用。”李俶脱口而出。 李泌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俶跪地拜谢:“授业之恩,无以为报,请受俶一拜。” 李泌扶起李俶,语重心长的说:“眼下有件事,郡王必须亲自去做。” 李俶:“请先生指教。” 李泌:“去李府登门道歉。” 李俶:“什么!?” 李泌:“李林甫毕竟是当朝宰辅。” 李俶:“俶听先生的。” 李泌:“明日下午,泌与郡王同去。” 第二天下午,李俶和李泌来到相府门外。大门前肃立着八名披甲持刀的卫士, 威严之势堪比皇宫。李俶递上名帖,过了半刻钟,李林甫缓缓从府中走出,微笑着对李俶说:“广平王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老臣这里有礼了。” 李俶心想:得了吧,如此奢华的府邸好意思称寒舍,口中应承道:“俶先前对相公多有冒犯,今日特地前来登门赔罪。” 李林甫笑呵呵的说:“郡王言重,老臣实不敢当,快请入府。” 李俶跨进相府大门,心中忐忑不安,这相府犹如龙潭虎穴。李林甫今日好像变了一个人,对李俶非常客气,不时献献殷勤,搞得李俶很不自在。来到相府大堂,宾主落座,李俶端起茶品了一口,上好的明前贡茶,清香四溢,估计皇帝都喝不到这么好的茶。 李林甫喝了口茶,说:“广平王亲自登门道歉,让我这个做长辈的无地自容啊!” 李俶:“相公过谦,先前之事都是晚辈不对。” 李林甫面带微笑:“哪里,哪里。郡王千金之身,屈尊降贵来到老臣府上,老臣实在感动。” 李俶:“相公客气,俶哪敢跟相公您比,您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林甫把茶碗放到案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郡王是在讥讽老臣吧。” 李泌连忙解围:“相公千万别误会,郡王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 李林甫笑道:“无妨,无妨!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李泌李学士。” 李泌躬身行礼:“李泌见过相公。” 李林甫摇了摇手:“不必客气,请坐。哎啊,做广平王的老师,实在是难为先生了!” 李俶听到后半句话,感觉十分别扭。 李泌不卑不亢的回答:“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泌不敢怠慢。” 李林甫捋了捋胡须:“如果当年太子殿下有像李学士这样的老师,老臣也就用不着这么操劳了。高处不胜寒,郡王您不知道,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偌大一个国家,各种事务纷繁复杂,坐在这个位置,有苦难言啊!”李林甫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 李俶站起身对李林甫说:“俶年轻气盛,见识浅薄,之前得罪之处还请相公原谅。” 李林甫示意李俶坐下,微笑着说:“郡王能够体谅老臣的苦处,老臣十分欣慰。老臣与太子在朝堂上确有诸多意见相左,不过这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并非个人恩怨,与郡王扯不上 关系。” 李俶点了点头。 李林甫继续说:“郡王年少有为,此番奉旨镇抚河西,必定不辱圣命,守卫大唐边陲,造福边地军民。” 李俶:“相公过奖了。” 李林甫:“听说圣人让郡王呈交属官名单,如果郡王有难处,老臣可以帮忙。” 李俶:“此等小事,不敢劳烦相公。” 李林甫捋了捋胡须,微笑道:“老臣听闻河西一带山穷水恶,民风剽悍,不同于长安,天子脚下,首善之区,郡王此去可要多加小心。” 李俶:“多谢相公关心。” 李俶在李林甫府上坐了半个时辰,告辞离去。李俶走出相府大门,长长的出了口气,对李泌说:“俶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指教。” 李泌:“郡王是想问为什么要来李府?” 李俶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泌:“李林甫素以‘口有蜜,腹有剑’著称,泌让郡王这样做,其一是为了缓和你们之间的紧张关系,其二是看看李林甫对郡王的态度。郡王可要小心,泌觉得李林甫还在为那日金殿之争耿耿于怀。” 李俶心中一紧,很快恢复了平静,轻松的对李泌说:“先生是否多虑了,古人云‘宰相肚里能撑船’,俶觉得李林甫并非那等记仇小人。俶这次出任河西节度使,还得感谢他。” 李泌:“希望是泌多心,郡王此去凉州,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 第二十章 爱子深情 更新时间2012-7-219:06:25字数:2822 李俶平日里从不结交外臣,京中官员称得上有交情的只有郭子仪和刘晏。李俶早已想好,呈送吏部的属官名单上就写郭子仪和刘晏。 李亨得知李隆基让李俶自行选择下属官员,而李俶平日与朝中大臣素无往来,出于对儿子的关爱,特意将李俶唤到东宫,把自己身边的两位心腹—太子少詹事裴闇、太子左卫率秦瑛推荐给李俶。 李俶连忙推辞:“父王的好意儿臣心领了,儿臣心中已有人选。” 李亨好奇地问:“哦!我儿所选何人?” 李俶非常自信的回答:“左卫郎将郭子仪、户部郎中刘晏。” 李亨想了想说:“户部郎中刘晏,此人小时候倒是非常聪慧,深得父皇厚爱。不过听说此人当了十年县令,碌碌无为,直到去年才提拔入京为官,刚到长安,穷得连房子都买不起,父皇让这样的人管理户部,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李俶心中暗想:还好你不知道刘晏是我推荐的。 站在一旁的东宫内侍李辅国用太监特有的声音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让这样的人管理户部,那还不把国库给掏空了。” 李俶看着李辅国,心想:将来掏空国库的人就是你。史书记载:安史之乱后,李辅国依仗李亨的信任,权倾朝野,开创唐朝中后期宦官祸国乱政的先河。 李亨继续问:“这个左卫郎将郭子仪是何许人?” 李俶心想:我的便宜父亲啊,郭子仪你都不知道! 李辅国在旁回禀道:“此人是小王爷府上卫队统领郭旰之父,做了十年左卫长史,几个月前刚升任郎将。” 李亨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长史不过是个文职,如何能统领河西诸军?我儿切不可任人唯亲!这样吧,就让裴闇、秦瑛与你一同前往河西。” “任人唯亲?可是…”李俶正要申辩。 李辅国打断李俶的话:“郡王,听你父王的没错,你父王这样安排都是为您好。” 李亨:“就这样定了。为父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 “可是…”李俶还没把话说完,李亨已经走了。 李俶从东宫出来,整个人仿佛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先前的雄心壮志、满腔热血全都烟消云散。父命难违,李俶只好将裴闇、秦瑛写上奏折,呈交吏部。 三天后,宫中来人传旨,宣李俶延英殿见驾。 李俶来到延英殿,注意到李隆基的脸色不大好看。 李隆基从御案上拿起李俶呈交给吏部的属官名单,质问道:“这上面的人是你自己选的?” “这个…”李俶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说是,有欺君之嫌,如果说不是,会把便宜父亲给供出来。 “胡闹!”李隆基将手中的名单重重地砸在地上。 高力士连忙屈身捡起名单放回御案。 “孙儿有罪!”李俶低着头心想:这回惨了,遇到皇帝心情不好,自己这个节度使搞不好要泡汤。 李隆基问道:“你有何罪?” “我…我…”李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了,朕知道你孝顺。”圣意难测,李隆基突然间怒气全消,和蔼的说:“这样,给朕说说你心中的人选。” 李俶心中一阵惊喜,站起身满怀信心地说:“孙儿心中的人选是左卫郎将郭子仪和户部郎中刘晏。” 李隆基沉思片刻,对身边的高力士说:“拟旨,左卫郎将郭子仪升任左威卫将军、河西兵马使,任命户部郎中刘晏为河西度支使,任命吏部郎中裴遵庆为河西节度判官。传旨千牛卫,选调一百兵士作为广平王亲卫,同往河西。” 李俶没想到李隆基如此爽快的批准了自己提出的人选,连忙跪地谢恩。其实,李隆基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难理解,裴闇、秦瑛是太子集团的人,让此二人去河西担任要职,肯定会招致李林甫的不满。郭子仪、刘晏不属于任何派别,让这二人去河西,不会对朝廷局势产生影响。 李隆基嘱咐道:“时下正值严冬,陇山道路难行,可先遣郭子仪、裴遵庆、刘晏前去办理交接事务。孙儿可等到明年开春,再行启程。” 李俶心生感动,再次跪地谢恩。 郭子仪接到敕令,前往广平王府拜见李俶。 李俶得知郭子仪来访,亲自出门相迎。 王府正堂,郭子仪拜道:“郭某无德无能,得郡王厚爱,惶恐之至。” 李俶扶起郭子仪:“俶无勇无谋,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日后还请将军鼎力相助。” 郭子仪抱拳回答:“郡王过谦,郭某定全力以赴,报效朝廷。” 李俶想起郭晞,对郭子仪说:“俶见三郎有统兵之才,请将军带其同往河西,为国效力 。” 郭子仪:“郭某代晞谢过郡王。” 李亨得知李隆基更改了河西官员任命,担心李俶独自一人远在边地,身边缺少可靠之人保护,把自己最信任的侍卫统领—太子亲卫郎将李皓派给李俶,外加一位以才学闻名京城的太子宾客杜远。李皓是卫王李重俊之孙,皇室宗亲,地位高贵。杜远五十多岁,方脸小眼,满口的之乎者也和儒家的仁义道德。李俶原本不想要这两人,因为无法推辞李亨这位便宜父亲的爱子深情,只得装作心怀感激的接受。 李皓的突然出现,占据了本该属于郭旰的卫队统领一职。自视甚高的李皓根本不把郭旰放在眼里。一山难容二虎,李俶颇感为难。 李俶经过一番考虑,请来郭旰,对他说:“俶对不起二郎,请二郎随汝父先行一步。等到凉州后,俶在军中给二郎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郭旰性格豪爽豁达,并不介意李皓替代自己。 郭子仪、刘晏、裴遵庆先行出发前往凉州。郭子仪命长子郭曜留在长安料理家务,次子郭旰、三子郭晞同行。 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李俶入宫向李隆基辞行。 李隆基嘱咐李俶:“河西边地苦寒,如生活不习惯,可请旨回京。你年纪尚幼,不必事事亲为,军政要务可交给郭子仪、裴遵庆、刘晏处理。”李隆基并没有期望刚满二十岁的李俶能在河西干出一番作为。 李俶:“孙儿愿为皇爷爷镇守边疆,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李隆基满意的点了点头:“朕可不准你有个三长两短。今后你一人在外,遇事需沉着冷静,多听郭子仪和裴遵庆的意见。俶儿的眼力不错,郭子仪确有大将之才,可当重任。”郭子仪临行前,李隆基专门召见,对其印象不错。 李俶心中暗想:李隆基并没有老迈昏庸,只召见了一次郭子仪,便知其才。 李俶从大明宫出来,前往东宫向李亨辞行。李亨照例向李俶做了一番嘱咐,期间不由感叹自己做了十年太子,久居长安,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李亨考虑到河西条件艰苦,李适年纪尚幼,李俶去个一年半载就会回来,让沈媛带着李适住进东宫,便于照顾。 远去异乡手里没有钱肯定不行,李俶吩咐刘德顺清点府中银钱,装箱上车。中国最早的纸币“交子”出现于宋代,唐代实行钱帛兼行的货币政策,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以铜钱为主,一千钱为一缗。 刘德顺站立原地忍不住偷笑 。 李俶生气的问:“笑什么?还不快去办!” 刘德顺回禀:“奴家不久前特意打听清楚,武威虽地处河西边地,却有众多商贾大户,您以后只需往长安运钱。” 李俶明白刘德顺的意思,故意问:“如你所说,我这个凉州都督倒是个肥缺了?” “那是,每年至少这个数。”刘德顺伸出一个指头。 李俶很随意的问:“一万缗?” 刘德顺低声回答:“十万缗。” “十万!”李俶显得很是惊讶。 刘德顺得意的笑道:“一般的州郡,三年十万缗。凉州好地方,一年十万缗。” 李俶故作生气道:“混帐!本王是那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吗?” 天宝初年国泰民安、贸易繁荣,由于铜产量有限,朝廷铸造的铜钱无法满足市场流通的需要,铜钱的含金量越来越高。当时一斗米只需五文钱,换算成一文钱可以买三斤米,一万缗(贯)已经算得上很大一笔钱,以致有家财万贯、腰缠万贯等成语。 临行前日,和政郡主和郡马柳潭专程前来送行。李俶在府中设宴款待。 第二十一章 康狼遇袭 更新时间2012-7-221:28:32字数:2287 天宝六年初春二月的一个清晨,太阳刚刚露出东方,长安开远门,旌旗招展,鼓角齐鸣,左相陈希烈奉李隆基之命前来送行。李俶谢过陈希烈,登车启程。 一百多人的浩大队伍从长安出发西行,队伍前面飘扬着象征节度使权力的“双旌双节”和五彩缤纷的旗帜,全副武装的仪仗簇拥着李俶的车驾。队伍沿着著名的丝绸之路前行,目的地是河西节度使治所凉州武威郡。时光飞逝,岁月无痕,李俶在长安生活了六年,第一次出门远行,“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李俶想起李白的诗句。李白、杜甫都生活在这个充满诗意的时代,不知何时有幸得见。 李俶邀请杜远和自己同乘一车。一路上,杜远讲起儒家典故。路途漫漫,闲来无聊,李俶全当听百家讲坛。杜远的口才相当了得,讲起论语来滔滔不绝,让李俶不得不服。李俶嘱咐李皓避开沿途郡县,只在驿站停留休息,以免打扰地方。今春风调雨顺,田地间,村舍旁,孩童们三五成群,嬉戏玩耍,到处是太平盛世的祥和景象。 二月十三,队伍通过陇坻大震关,离开关内道,进入陇右道。唐代实行州(郡)县制,地方行政机构分为州(郡)、县两级。州行政长官为刺史,天宝元年改州为郡后改刺史为太守,太守之下设长史、司马、录事等属官。县行政长官为县令,县令之下设县丞、县尉等属官。州(郡)之上设道,天宝年间全国分为十五道。陇右道地处西北,幅员广阔,境内设有陇右节度、河西节度、安西都护、北庭都护等军镇。道属于监察区,不设行政机构,其长官称为采访使,品级与太守相同。采访使代表朝廷监察地方官员,奏折可直呈皇帝。陇右采访使治鄯州西平郡,河西节度使的辖区在其监察范围内。 二月十五,队伍到达兰州金城郡狄道县。狄道县令禀告李俶:左金吾卫大将军,陇右、朔方、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在金城迎候。 听闻王忠嗣的大名,李俶心中激动不已。唐书记载,王忠嗣生于显赫的名门士族,其父王海宾是陇右有名的虎将,骁勇善战。王忠嗣九岁时,王海宾在与吐蕃的松州保卫战中为国捐躯。王忠嗣作为烈士遗孤,被李隆基收为养子,赐名忠嗣。王忠嗣精通兵法,战则必胜,攻则必破,被誉为大唐边疆的守护神。“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李隆基称赞王忠嗣有大汉霍去病的雄风。 天宝元年,三十 六岁的王忠嗣率五万唐军北出雁门,与十万契丹大军在桑干河流域进行三次会战。契丹大军全军覆没,可汗只身逃走,后被部下所杀,契丹三十六部尽数归唐。唐军威名大震,耀武漠北,所向披靡。同年八月,后突厥汗国反唐,王忠嗣向李隆基献《平戎十八策》,联合回纥大败突厥。天宝二年,王忠嗣再度挥师漠北,打得突厥人抱头鼠窜,后突厥汗国遭受重创,不久后被回纥所灭。王忠嗣并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胜利,他亲自前往边境勘察地形,选择要害地点修城筑防,派兵守卫。广阔的草原和戈壁上,耸立起一座座坚固的堡垒,大唐帝国的疆域向北扩展了上千里。王忠嗣身处太平盛世,加上英年早逝,历史上的名气不及郭子仪。 韦坚案的核心人物—河西、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被解除军职后,李隆基让时任朔方、河东节度使的王忠嗣兼领河西、陇右两镇。一人佩四枚帅印,这在大唐的历史上,可算是空前绝后!朔方、河东、河西、陇右四镇兵力共计二十七万,对王忠嗣而言,可谓是拥兵天下!说起来李隆基的胆子也真够大,将天下安危托付于王忠嗣一人!王忠嗣的权力到达巅峰,掌控万里边疆,手握天下劲旅。倘若王忠嗣心怀异志,只需振臂一呼,数十万铁骑踏入关内,拿下长安易如反掌。由于李俶的到来,使得王忠嗣的手中少了一枚河西帅印。 李俶在狄道休息一晚,第二天启程前往金城。队伍经过长城堡,进入康狼山。山路崎岖,马车颠簸,李俶弃车骑马前行。道路两旁山高林密,地势险峻。李俶骑在马上,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雄奇壮丽的自然景色,突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哨响,树林中冲出几十个蒙面人。这些蒙面人手持长刀,目光中透着腾腾杀气。 李俶心中一怔:从哪儿冒出来的山贼?莫非要拦路打劫本节度使! 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皓勒住马缰,用高傲外加不屑的目光看了看拦路的蒙面人,大声喊道:“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仪仗在此,汝等山贼草寇,识相的赶快滚开!” “山贼”首领笑道:“爷爷在此等候你等多时。” “不知死活,看刀!”李皓一拍马背,提刀上前。 “山贼”首领持枪迎战,刀枪相交,寒光闪烁。两人战到第六回合,“山贼”首领出其不意,一枪刺中李皓要害。 “啊—”李皓大叫一声,跌落马背。 此时,后队传来喊杀声,一名亲卫惊惶来报:“郡王,不好了!后队遭到袭击。” 第一次 出远门就遇到山贼拦路打劫,这帮山贼也太厉害了,太子的贴身侍卫长李皓和戍卫宫廷的千牛卫都招架不住。李俶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山贼”首领趁机提枪冲向李俶。两名亲卫奋不顾身上前阻挡,被刺倒在地。没等李俶拔出佩剑,一支滴血的枪头已经抵住喉咙。 李俶尽力保持镇静,对“山贼”首领说:“后队有银车十辆,共二十万缗,你等大可拿去。” “山贼”首领大笑道:“我等在此等候尊驾,并非为了劫财。” 李俶心中一惊:这帮山贼不为劫财,莫非要劫? “山贼”首领:“爷今日要取你项上人头!” 李俶心中大骇:“什么!” “山贼”首领:“在爷面前磕三个响头,给你个痛快。” 李俶突然之间不知道从那来的胆,直截了当的说:“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山贼”首领得意的笑道:“王爷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 “谁?”李俶目不转睛的看着“山贼”首领。 “山贼”首领突然提高嗓门说:“今天就让郡王死个明白,要怪只怪你夺了我家主公的河西帅印。” 难道是王忠嗣?!李俶此刻顾不得多想,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 嗖-一阵疾风从耳边掠过,周围显得异常安静。我死了吗?李俶睁开眼睛,看到“山贼”首领两眼直瞪着自己,一支滴血的箭头从其眉心穿出,样子异常恐怖。 第二十二章 神射李晟 更新时间2012-7-320:04:49字数:1969 就在李俶与“山贼”首领对话的时候,数骑唐军轻骑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前方百步开外的山坡上。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玄衣黑甲的俊朗少年。危急关头,此人引弓放箭,一箭正中“山贼”首领头部。这一箭力量极大,箭头从“山贼”首领后脑插入,贯穿整个颅骨,由眉心穿出。倘若稍有偏差,被爆头的当是李俶。其他“山贼”见状,有组织的迅速退去。 玄衣少年策马来到李俶面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道:“陇右节度使帐下越骑校尉李晟救援来迟,请郡王责罚。” 李俶被刚才的一幕吓懵了,神情木楞的骑在马上。刘德顺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挡在李俶面前对玄衣少年说:“你们要杀便杀,少在郡王面前演戏。” 玄衣少年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李俶反应过来,命众人收起兵器,对玄衣少年说:“将军救命之恩,俶感激不尽,请受俶一拜。” 玄衣少年颇为意外,上前拦住李俶:“李晟位卑职微,怎敢受此大礼。晟奉王公将令,来此恭迎郡王。” 李俶再次听到“李晟”二字,如梦方醒,顿时将心中恐惧抛到九霄云外。读过唐史的李俶知道,面前这位相貌英俊的六尺少年不仅文武双全,更有一颗赤胆忠心。李晟,字良器,出生陇右望族,幼年丧父,事母孝谨,性雄烈,善骑射,十八岁从军,勇武绝伦,被王忠嗣誉为“万人敌”。李晟精通兵法,智勇双全,是中唐时期著名的军事将领,辅佐过唐代宗李豫(李俶被立为太子后改名李豫)和唐德宗李适,平定硃泚、李怀光之乱,官至太尉,画像入凌烟阁。新旧唐书皆为李晟单独列传,“晟无积赀输粮,提孤军抗群贼,身佩安危而气不少衰者,徒以忠谊感人,故豪英乐为之死耳。” 李俶见李晟所用之弓长近六尺,感慨的说:“好大的弓!可否借将军之弓一观。” 李晟双手呈上弓。 李俶右手接过弓,差点失手落地。大弓沉重异常,乌黑色的弓身洋溢着一股霸气。李俶试着开弓,用尽全力却拉不开。 李俶将弓还给李晟,惭愧地说:“将军臂力卓绝,俶班门弄斧,献丑了。” 李晟:“郡王过谦,此弓名烈风,为晟先祖所传,玄铁打造,需三百斤力才能拉动。” “烈风!好名字。”李俶注意到李晟手握一柄普通铁剑,于是卸下自己的佩剑湛 卢,交到李晟手中:“请将军收下此剑,全当俶一番谢意。” 李晟双手接过湛卢,表情突然变得惊讶。湛卢在李晟手中发出低沉的鸣音,锋利的剑刃泛出金色的光芒。李晟将湛卢收入剑鞘,双手呈上:“此乃王者之剑,晟不敢领受,请郡王收回。” 李俶笑道:“宝剑配英雄,将军莫要推辞。”湛卢和李晟孰轻孰重,李俶心里十分清楚。 刘德顺清点人员,向李俶报告:“我军十人阵亡,郎将李皓殉职。” “救护伤员,收敛死者。对了,杜老先生!”李俶快步走上马车,掀开车帘,见杜远面无表情的蜷缩在车厢一角,身边插着横七竖八的羽箭。杜远运气很好,并没有受伤。李俶将杜远扶下马车,见其下身湿了一大片,心中暗想:便宜父亲手下都是些什么人! 稍作休整,数十骑唐军轻骑赶来,这些骑兵是李晟的部下。李晟发现李俶遇袭,形势危急,命大队人马留后,只带几名亲兵悄然前行,伺机营救。 李晟率军护卫李俶向金城进发。 走在路上,李俶问刘德顺:“刚才袭击咱们的是什么人?” 刘德顺看了看身边的李晟,直言不讳的回答:“贼首刚才对郡王说得很清楚,现场留下的兵器上也有陇右节度的印记。” 李晟勒住马缰,跨鞍下马,走到李俶马前俯首抱拳道:“王公治军严谨,袭击郡王的这些人绝非陇右边军,请郡王明查。” 刘德顺骑在马上,阴阳怪气的说:“我看未必吧,我家郡王奉陛下敕令接管河西,怕是有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李晟俯首不语。 刘德顺越发得意地质问道:“刚才你等本可拿下那些蒙面人,却故意放走他们,是何居心啊?” 李俶示意刘德顺住嘴,下马扶起李晟:“将军请起。俶相信将军,更相信王公。” 李晟起身抱拳道:“多谢郡王信任!此处地形险恶,对方情况不明,晟顾及郡王安危,故而没有带兵追击。” 李俶点了点头:“将军做得对,请上马,俶希望尽快赶到金城,与王公相见。” 队伍行进在山路上,李晟对李俶说:“晟有一疑问,不知是否当说?” 李俶:“将军不必拘礼,有话直说无妨。” 李晟:“晟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有奸人设计谋害郡王,同时嫁祸王公。” 李俶突然想起那 日在相府,李林甫说的那番貌似关心的话,以及临行前李泌的嘱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禁叹道:“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李林甫果真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李晟听到李俶提及李林甫,拱手对李俶说:“郡王在含元殿上痛斥李林甫,真是大快人心!” 李俶好奇的问:“将军身在边陲,如何知道长安朝堂之事?” 李晟回答:“冬至大朝会,李林甫在金殿上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满朝文武无人敢言,唯有郡王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表其恶行。此事早已传遍陇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俶苦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李林甫欲杀俶而后快。” 李晟抱拳道:“郡王不必担心,晟定当全力保护您。” 李俶:“有劳将军。” 李晟:“郡王义薄云天,挽救江淮数百官民性命,晟钦佩之至。” “将军过奖了。”李俶心中欣喜不已。 第二十三章 节度河西 更新时间2012-7-322:21:01字数:2691 傍晚时分,李俶一行在李晟护送下到达兰州金城郡。王忠嗣率副将安重璋、王思礼出城迎接。李俶与王忠嗣互致问候。王忠嗣年纪四十出头,身高六尺,体态魁梧,气宇轩昂。安重璋是河西大族安兴贵玄孙,面如冠玉,须眉如戟。安禄山发动叛乱后,安重璋耻与其同姓,更名李抱玉。王思礼是高句丽人,身高六尺五,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王忠嗣得知李俶在途中遇袭,十分震惊,关切的询问李俶有无受伤。李俶借机对李晟大加赞赏。 当晚,王忠嗣在金城府设宴为李俶压惊。李俶是郡王,品级比王忠嗣高。李俶没把自己看作皇亲国戚,言语间对年长自己二十岁的王忠嗣十分尊敬。 宴会结束,王忠嗣对李俶说:“郡王一路辛劳,时候不早了,请前往陇右行营休息。” 李俶不顾刘德顺和杜远向自己递眼色,爽快的回答:“恭敬不如从命,打扰王公了。” 去往行营的路上,李俶向王忠嗣提出想在其麾下要一个人,此人便是李晟。王忠嗣欣然答应,还把李晟所率两百轻骑一并交给李俶。 陇右节度使金城行营,惊魂未定的杜远看着矗立在帐外的兵士,满脸愁容的对李俶说:“咱们才出狼穴,又入虎口,万一那姓王的翻脸,只怕要葬身于此!” 李俶笑道:“先生多虑了。先生昨日不是才讲过‘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杜远心急火燎的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拿老朽说笑。” 刘德顺一脸严肃的对李俶说:“不知郡王注意没有,席间有一偏将从外面进来,走到姓王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姓王的脸色都变了。” 李俶笑着摇了摇头,坐下来品了口茶,满怀信心的说:“放心,王公绝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夜深人静,李俶想起白天的遭遇,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穿起衣服走出帐篷,见李晟身负烈风手执湛卢,正安排手下兵士巡夜。 李俶走上前问候道:“将军辛苦了。” 李晟连忙行礼:“见过郡王。” 李俶:“俶没有征求将军的意见,冒昧向王公要来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李晟抱拳道:“晟愿追随郡王左右。” 李俶:“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贵庚?” 李晟:“晟今年二十。” 李俶:“郭子仪将军的次子旰、季子晞既是俶的部下,也是俶的兄长,将军年纪最小,只好委屈做四弟了。” 李晟低头拜道:“卑职不敢!” 李俶笑着扶起李晟:“四弟这样就见外了。” 次日一早,李俶辞别王忠嗣,率队向武威进发。从金城到武威有东、西两条路。东路沿乌逆水北上,翻越琵琶山(乌鞘岭),过硖口,到达武威。西路沿湟水西行,经西平转向北,渡过浩壹水,穿越大斗拔谷,到达武威。李俶听从李晟建议选择较近的东路,在李晟和两百轻骑护卫下,一路上平安无事。 队伍经过乌城守捉,一座高耸如云的雪山矗立在道路前方。 李晟对李俶说:“郡王,翻过前面的琵琶山,便进入凉州地界。” 李俶看着前方白雪皑皑的群山,想起在康狼山的遭遇,心中感慨万千。 队伍翻越琵琶山,到达硖口和戎城。郭旰、郭晞早已在此迎候。李俶将李晟介绍给两人认识,看着三人志趣相投,很快成为朋友,李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从和戎城出发,一路上映入眼帘的是平缓的山丘,绿色的草场。蔚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片浮云,阳光通过云层投射到地面,形成一片深色的阴影。草场上开满了各色野花,黄色、红色、紫色,一条条五彩斑斓的色带自然天成,宛如仙女编织的地毯。李俶兴奋不已,没想到心目中荒芜的西凉竟是这般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队伍到达河西节度使治所凉州武威郡。河西兵马使、赤水军使郭子仪,节度判官裴遵庆,度支使刘晏,武威长史杨元寿、司马韩无疾出城迎接。杨元寿年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平和。韩无疾五十多岁,身材单薄,面容消瘦。 李俶来到自己在武威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两边矗立着一对青石瑞兽,张牙舞爪,威猛无比,四名披甲持刀的兵士肃立门前,大门正上方悬挂一块匾额,上书“凉州中都督府”。裴遵庆提前命人将府邸收拾妥当,李俶感觉十分称心。 当晚,杨元寿在太守府设宴,为李俶接风洗尘。按照惯例凉州都督兼任武威太守,郡内日常事务由长史代为行使。参加宴会的官员除了郭子仪、裴遵庆、刘晏,还有司马韩无疾、赤水军副使、左武卫中郎将安兴槐,大斗军使、右威卫中郎将夏勇睿,以及武威府六曹参军、录事参军、经学博士、医学博士、市令等。安兴槐、夏勇睿身材魁伟,威武不凡。几名当地官员中,安兴槐是侯爵。 高祖时期,其祖父安修仁曾在西凉王李轨帐下担任大将。隋亡唐兴,安修仁审时度势,帮助高祖李渊活捉李轨,平定河西,被封为平西侯,世袭罔替。 次日清晨,李俶点卯升堂,武威府七品以上文武官员悉数到堂。郭子仪向李俶报告河西军力:河西节度使负责断隔吐蕃、突厥,统赤水、大斗、建康、宁寇、玉门、墨离、豆卢、新泉八军,张掖、交城、白亭三守捉,管兵七万三千人,战马一万九千匹。主力赤水军驻武威,管兵三万三千人,战马一万三千匹。裴遵庆向李俶报告河西政情:河西节度使管辖武威、张掖、酒泉、晋昌、敦煌五郡十三县,在册人口十六万,其中武威郡十一万。李俶没想到偌大的河西,人口竟然只有十多万,还不及今天甘肃省的一个县。李俶没有多说什么,依例嘱咐各级官员尽心竭力为朝廷办事。 众人告退离去,李俶将郭子仪、裴遵庆、刘晏三人请到内堂。 四人落座,李俶起身道:“郭将军、裴判官、刘度支,三位顶风冒雪提前来此,将河西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俶在此谢过!” 郭子仪、裴遵庆、刘晏连忙起身回禀:“郡王言重,此乃末将(微臣)份内之事。” 李俶笑道:“俶年纪尚幼,初来乍到,河西诸事还得仰仗三位。三位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俶当尽力相助。” 郭子仪、裴遵庆、刘晏齐声回答:“多谢郡王!” 李俶取出河西兵符交给郭子仪:“河西诸军,有劳郭将军全权负责。” 郭子仪接过兵符:“末将定当全力以赴,为国效力!” 李俶对裴遵庆说:“河西政务,还请裴判官多多费心。” 裴遵庆也不客气,回答说:“裴某自当尽力。” 李俶接着对刘晏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知河西钱粮供给是否充足?” 刘晏回答:“如今府库充盈,朝廷每年拨给河西布一百八十万匹,粮十万石,足够河西七万将士开销用度。” 李俶笑道:“刘度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缺什么尽管开口。” “郡王您取笑下官了。”刘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郭子仪、裴遵庆一起笑了起来。 李俶送走郭子仪、裴遵庆、刘晏,将郭旰、郭晞、李晟请入内堂。 郭旰、郭晞、李晟抱拳行礼:“末将参见郡王。” 李俶笑道:“大哥、二哥、四弟 ,不必多礼。骑马打仗,俶是外行,日后还请三位兄弟帮扶指教。” 郭旰、郭晞、李晟三人抱拳回答:“我等愿为郡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俶任命郭旰为从六品节度使亲事府校尉,郭晞、李晟为正七品都督府录事参军。三人统领节度使卫队。节度使卫队分为步兵和骑兵。步兵两百,由郡王府侍卫、皇帝调拨的千牛卫和都督府卫队组成。李晟所率骑兵编为节度使亲骑。节度使卫队由李俶直接统领,其余七万边军则由郭子仪负责节制。 第二十四章 古城骁骑 更新时间2012-7-419:15:52字数:2219 李俶开始了封疆大吏的全新生活。河西军务由郭子仪全权负责,日常政务由裴遵庆和杨元寿处理,粮饷收支有刘晏管理,李俶这个节度使当得十分清闲自在。对于郭旰、郭晞、李晟,李俶以兄弟相待,隔三岔五邀约三人去城外草原骑马狩猎。每逢外出,李俶命郭旰、郭晞率卫队开道,大张旗鼓的出入武威城。武威城外草原广阔,正是跑马的好去处。在郭旰、郭晞、李晟的指导下,李俶的骑术进步神速。 武威是陇右第一大城,城墙南北长七里,东西宽三里,由七座内城组成。姑臧老城居中,老城四周有东、西、南、北四城,东城外有东苑,西城外有西苑,内城之间筑有城墙和城门。与长安类似,武威城内有两个县衙,老城和东城属姑臧县,南、北、西三城属神乌县。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城市的格局相同,老城中心是钟鼓楼,钟楼以北是北大街,鼓楼以南是南大街。武威的大街比长安的街道窄了许多,最宽的南北大街也不过七八丈,更像现代城市的老城区,而街道两旁全是木结构的古建筑。 作为河西走廊东端的重镇,武威的商业十分发达,有鼓楼、南市、北关三大市场。各国商人在此互通贸易,身穿各色服饰的商队马帮川流不息,各种奇珍异货应有尽有。武威街市的繁华是李俶做梦也想不到的。南市主要经营食品和生活用品,类似现代的自由市场。鼓楼俨然是一个国际市场,经营者来自四面八方,商品种类繁多,有璀璨夺目的玉石、珠宝、金银,也有铁器、羊毛、皮革、地毯等日常用品。北门外的北关是专门交易骡马牲畜的市场,每天有成百上千的马匹、骆驼、牛羊在这里交易。 李俶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北关骡马市的马匹。在公元八世纪的唐朝,骏马良驹既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市场里的很多马匹李俶以前闻所未闻。李俶买马毫不吝啬,不到一个月时间用去银钱万缗。 一日,郭子仪遣副将王祚禀告李俶,三日后在西苑大校场阅兵。按照惯例,节度使赴镇伊始第一件事便是检阅部属,一则犒赏三军,鼓舞士气;二则与各级军官和普通士兵打个照面,相互认识。参加检阅的部队是驻扎在凉州的赤水、大斗两军,步骑合计上万人。 李俶第一次批上战袍,铠甲量身打造,由身甲、披膊、膝裙组成,即便没有镜子可照,也能想象出威武的样子。李俶走上检阅台,见台下各部队列整齐,阵中寂然无声。李俶刚觉得欣慰,突 然发现骑兵阵列缺了一块。 检阅时间已到,大斗军副使孟颉前来禀告:“大斗军使夏勇睿率骑兵入山春训,不能及时赶回参加检阅。” 李俶心想:好个夏勇睿,你可真不给我面子。李俶对郭子仪说:“无妨,开始吧。” 郭子仪向台下将士简要介绍李俶,接下来是李俶的发言时间。李俶清了清嗓子,提起丹田之气大声说:“诸位将士远离家乡,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俶代表陛下感谢大家。”说完向众将士深鞠一躬。 众将士高呼:“为国戍边,报效朝廷。”喊声整齐划一,撼天动地。 李俶心潮澎湃,带着激情说:“众位兄弟。俶奉旨节度河西,今后还需众位兄弟鼎立协助,共建功勋。从即日起,河西所有士兵,每年发俸二缗。凡立功者,不论兵士将官,均给予提升。” 兵士们听说有钱发,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唐朝前期实行府兵制,兵士义务服役,没有薪俸。到了唐玄宗时期,各镇边军逐渐成为专职军队,朝廷每年下拨粮草、布匹作为给养,但普通兵士仍然没有薪俸。李俶算过这笔账,每人每年二缗,七万三千人需要十四万六千缗。这笔钱户部定然不会给,李俶打算暂时用自己从长安运来的银钱应付,以后找机会从河西府库中支取。 李俶的讲话简明扼要,校场阅兵很快结束。郭子仪邀请李俶前往赤水骁骑军营视察。 赤水军作为河西主力,共有兵士三万三千,分为一万三千骑兵和两万步兵。骑兵驻扎在武威西苑,步兵驻扎在武威东苑。唐军骑兵以千骑为一营,故而赤水骑兵又称赤水十三营。中军大帐内,郭子仪首先向李俶介绍越骑中郎将鲁昂。鲁昂统领赤水十三营中的虎贲、豹韬、熊渠三营骁骑,皆是精锐。 李俶一一见过三营郎将,其中虎贲营郎将章仇瑾瑜给李俶留下了深刻印象。听到章仇瑾瑜的名字,李俶自然想起了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不出所料,章仇瑾瑜正是章仇兼琼之子。其父既然是大唐帝国西南地区的军政一把手,章仇瑾瑜为什么会跑到河西,在赤水军中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郎将,李俶觉得有些好奇。见过赤水十三营其他郎将,李俶留下章仇瑾瑜一人。 李俶仔细打量着章仇瑾瑜,章仇瑾瑜身高近六尺,俊朗白皙的脸上略显稚嫩。李俶好奇的问:“章仇虎骑一表人材,为何不在剑南协助令尊,而来河西苦寒之地。” 章仇瑾瑜抱拳道:“回禀郡王,剑南多高山大川,骑兵难以发挥作用。 末将从小学习骑射,立志将来在马背上建功立业。” 问过年纪,章仇瑾瑜年仅二十,从军河西两年。李俶心想:好个有志气的官二代,二十岁就位居郎将,多半是靠其父的关系。 章仇瑾瑜的父亲章仇兼琼,开元末到天宝初担任剑南节度使,在蜀地任职八年,期间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安抚边境地区各少数民族。乐山大佛的建造者海通禅师去世后,章仇兼琼拿出自己的官俸,完成了大佛的建造。如此深得蜀地百姓爱戴的一位父母官,后世史书却没有为他立传,只因为章仇兼琼做错了一件事-提拔杨国忠。 杨国忠少年时放荡不羁,喜欢喝酒赌博,因此穷困潦倒,周围的人都瞧不起他。三十岁时,杨国忠入蜀从军,发愤努力,却不得志,穷途末路之时意外的结识了成都大富豪鲜于仲通,得其资助。鲜于仲通把杨国忠推荐给时任剑南节度使的章仇兼琼。章仇兼琼见杨国忠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谈吐不凡,非常喜欢,将其留在身边任职。适逢李林甫结党专权,排除异己。章仇兼琼担心自己官位不保,于是派杨国忠进京,一方面探听消息,一方面疏通关节。 第二十五章 千金买马 更新时间2012-7-421:05:19字数:2557 北关经营马匹的商贩盛传,最近武威城来了位挥金如土的阔少,只要是名贵马匹,不管多少钱都要,这些马商并不知道李俶的身份。 一日,李俶和郭旰、刘德顺来到北关市场选马。 有位名叫柳伯驽的渭州马商,看见李俶几人走过来,犹如看见财神爷,满脸笑容的上前招呼:“几位爷,是来买马的吧,进来随便看看。” 李俶走进马厩,看过十来匹健壮的骏马,没有一匹中意的。一个月以来,李俶相马的眼光越来越高,普通的马难入法眼。 柳伯驽看在眼里,陪着笑脸对李俶说:“这位爷,一看您就是识货的主,正巧小店昨日刚到两匹来自高原圣湖的神驹,在下引您去看看。” 李俶立刻来了兴致:“好,前面带路。” 柳伯驽带着李俶几人来到后院。后院马厩中拴着两匹棕色的骏马,身形挺拔,毛色油光。 李俶问:“这是什么马?” 柳伯驽回答:“这两匹是上等的吐谷浑青海骢。《隋书》记载:吐谷浑有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动辄方牝马与其上,言其龙种。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日行千里,故世称青海骢。” “青海骢!”李俶看了看这两匹马,问郭旰:“郭兄以为如何?” 郭旰赞道:“不错,确是好马。” 李俶对柳伯驽说:“这两匹马我要了,多少钱?” 柳伯驽左眼皮跳了跳,伸出一个手指。 没等李俶开口还价,刘德顺抢过话茬:“一千缗!你是卖马还是抢人!” 李俶示意刘德顺少安毋躁,对柳伯驽说:“掌柜的,可否便宜点?” 柳伯驽显得很为难:“说实话,这两匹神驹得来不易,原本打算运到长安出手。在下见公子您是行家,这才带您过来鉴赏。一千缗,一分都不能少。这马要是运到长安卖给那些王公贵族,一匹就得一千缗。再者说,这两匹马一公一母,日后生下小马驹,那可都是纯种的青海神驹。” 李俶被柳伯驽的言语打动,心中一横:“好,一千缗就一千缗,成交!” 好东西不能独享,李俶叫来郭晞、李晟。 李晟看过这两匹马,对李俶说:“恕晟冒昧,郡王买这两匹马花了多少钱?” 李俶如实回答 :“一千缗” 李晟直言道:“郡王您上当了。” 李俶大惊失色:“什么!” 郭旰对李晟说:“良器,你可看清楚了。” 李晟:“青海骢仅存于青海龙驹岛,吐蕃视其为神物,很难流入陇右。从这两匹马的身形分辨,应该是产于黄河九曲之地的河曲马。这两匹马身形健壮,毛色纯正,算得上河曲马中的上品。” 刘德顺关切的问:“值多少钱?” 李晟:“二百缗。” 刘德顺的声音有些变调:“二百缗!” 李俶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对郭旰说:“立刻把那个奸商拿来见我!” “是!”郭旰心中也十分气愤。 “郭兄且慢。”李晟拦住郭旰,转身对李俶说:“郡王是否想得到真的青海骢?” 李俶正在气头上,板着脸回答:“当然想。” 李晟:“古有‘燕昭王千金买骨’。郡王不妨将此事公告全城,声明不惩治欺骗您的马商,并将这两匹马作为您的坐骑。” 李俶很快冷静下来,明白了李晟的用意。 公告贴出后,北关马市一片哗然。虽然公告中没有指名道姓,而且李俶明确表示不会追究,做了亏心事的柳伯驽心中惶惶不安。柳伯驽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忽悠了河西节度使、广平郡王。 清晨,城门刚开,一辆乌篷马车急冲冲驶出南门。城南十里坡,两名身材高大的骑士拦住乌篷马车的去路。柳伯驽掀开车帘,见到郭旰、郭晞,吓得滚下车,伏地哀求道:“英雄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郭旰骑在马上捏了捏拳头,故作生气的说:“怎么,骗了我们王爷一千缗,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柳伯驽颤抖着从车上取下一个包裹,捧在手中说:“一千缗小的如数奉还,恳求两位英雄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郭晞下马走到柳伯驽面前,对他说:“不必害怕,广平王已经公告全城,先前之事既往不咎。郡王让我转告你,做生意当以诚信为本,这一千缗就当是郡王送给你的本钱,去买几匹货真价实的宝马良驹,过些时日郡王还会光顾你的店铺。” 柳伯驽如释重负,不停磕头谢罪。 青海骢事件后,马商们趋之若鹜,石国的大宛马、穆国的阿哈尔马,北方突厥、回纥的骏马,频频出现在武威马市,令人眼花缭乱。 柳伯驽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果然给李俶送来两匹来自雪域高原的青海神骢。李俶将这两匹青海骢分别送给郭子仪和王忠嗣,自己的坐骑依然是那两匹河曲马。李俶一边买入马匹,一边筹建马场,让这些宝马名驹在河西繁衍壮大。 李俶节度河西以来,武威城内的富商大户纷纷送来礼物孝敬,有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貌若天仙的胡姬歌妓,全部被李俶退了回去。 刘德顺眼见大笔钱财进了门又出去,心急如焚的对李俶说:“郡王,您又是给河西兵士发钱、又是不惜重金买马,大笔银钱花出去了,没有收入恐怕难以为继啊。” 李俶:“俗话说:拿人手短,收了那些富商的钱财,日后免不了徇私枉法。” 郭晞笑道:“郡王不要金银珠宝也就罢了,那些美若天仙的胡姬歌妓也不要,莫非郡王您喜欢…” 李俶打断郭晞:“三郎你别乱想,俶心中除了媛儿,再无他人。” 一日李俶正与郭晞、李晟商量修建养马场的地点,刘德顺兴奋的跑来禀告:“武威富商何远在门外求见。” 李俶看着河西地图,心不在焉的说:“本王说过多次,送礼的一概不见。” 刘德顺轻轻走到李俶身边,低声说:“郡王有所不知,何远是本城首富。此番前来,定有厚礼奉上。” 李俶看了看身边的郭晞、李晟,又看了看刘德顺,心想:你这奴才就知道钱,我刚赴任地方,怎能当着兄弟们的面收受贿赂。 郭晞看出李俶的心思,笑道:“不过一个商人,郡王见见无妨。” 李俶:“既然三郎这么说,那就有请吧。” “奴家遵命!”刘德顺飞快的跑了出去。 李俶看着刘德顺异常积极的样子,心想:这奴才定然收了姓何的不少好处。 少顷,刘德顺领着何远前来。 出乎李俶的意料,武威首富何远竟长着一副西域人的面孔。 何远俯首拜道:“何某见过广平王。” 李俶:“不必多礼,请坐。” 何远:“谢郡王。” 李俶:“何掌柜是哪里人?在武威经营何种生意?” 何远回禀:“何某是粟特人,生于康国萨秣建城,近年来在武威从事珠宝买卖。承蒙天可汗护佑,生意十分兴隆,今日冒昧前来,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何远的汉话说得十分标准。 李俶接过礼单,随意看了一眼,猛然一振,石国汗血马五十匹!汗血马闻名于西汉,到唐代已经极其稀少,一匹汗血马在北关马市标价两千缗,而且有价无市。李俶将礼单交给郭晞,笑着对何远说:“何掌柜客气了,没有何掌柜这样有魄力的商贾,岂有武威今日之繁华,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何远:“多谢郡王提携,何某感激不尽。” 接连十余日,武威城内的富商巨贾纷纷登门拜访,礼物清一色都是各种宝马名驹。李俶全数笑纳。 第二十六章 三年不鸣 更新时间2012-7-58:08:11字数:2256 李俶听闻武威西面的大斗拔谷风景雄奇,邀约郭旰、郭曦一同前往。大斗拔谷地处祁连山脉中段,南通青海高原,北连河西走廊,地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大斗军驻扎于此。 李俶三人凭借都督府令牌轻松通过谷口关卡。前行数里,一片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起伏的山丘上长满了各种野草,其间点缀着七彩野花,远方祁连雪峰横亘天际,云雾缭绕其上,宛若仙境。 李俶欣赏着眼前巍峨壮丽的自然景色,偶然间发现远处奔来一队骑兵。这队骑兵的装束非常特别,兵士和战马都有铠甲保护,属于难得一见的重装骑兵。隋末唐初天下纷争,重装骑兵曾经辉煌一时,太宗李世民的黑甲精骑威震九州。到了开元、天宝时期,天下承平日久,军备废弛,重装骑兵已经很难见到,只有皇帝的禁卫骑兵—飞龙甲骑,以及西北边镇保留了少量零星建制。 转眼间,数十骑重装骑兵来到李俶三人面前。 郭旰亮出都督府令牌:“自己人,切莫误会!” 骑兵队长验过令牌,摘下头盔,拱手道:“近日不时有吐蕃流寇侵扰,抱歉打扰三位。” 李俶、郭旰、郭曦看到骑兵队长的相貌,顿时表情惊愕的愣住。骑兵队长长着一副西方人的脸,高鼻深目,金发蓝眼,要不是口中说的汉话,李俶还以为到了欧洲。 骑兵队长见李俶等人表情惊愕,善意的问:“几位是否需要帮忙?” 李俶木楞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敢问将军属于哪只部队?” 骑兵队长回答:“我等是大斗军旗下的西凉铁骑。” “西凉铁骑?”李俶将河西兵马交予郭子仪全权负责,并不知道河西军队序列中还有这样一只重装骑兵。 骑兵队长见李俶满脸疑惑,说:“天色不早了,我军营地就在前面,几位可到营中歇息。” 李俶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爽快的回答:“打扰了。” 骑兵队长抱拳道:“不必客气,敢问三位怎么称呼?” 没等李俶开口,郭旰在旁答道:“这位是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 骑兵队长连忙下马行礼:“西凉铁骑郎将肖恩,参见郡王。” 李俶下马扶起肖恩:“将军不必多礼。” 去往营地的路上,李俶与肖 恩边走边聊,得知了西凉铁骑的由来。一百多年前,拜占庭与波斯之间战争不断,拜占庭皇帝听闻波斯帝国的东面有个名叫“隋”的强大帝国,挑选数百精锐骑兵护送特使前往隋朝,希望联合隋朝共同对付波斯。这只队伍突破波斯骑兵的围追堵截,历尽艰辛,行程万里到达河西,正赶上隋末天下大乱、群雄纷争。身负使命无法完成,掉头回国也不可能,为了生存不得已留在河西,成为西凉王李轨的部下。大唐立国后,这只部队跟随西凉降军转入唐军序列。历经一百多年,这些拜占庭人逐渐与当地人融为一体,后代大多继承祖辈衣钵,在西凉铁骑军中服役。 来到西凉铁骑营地,肖恩将自己的副手,校尉韦廉介绍给李俶。韦廉的相貌和肖恩接近,高鼻深目,棕发碧眼。这里的兵士大多是混血,高鼻梁、深眼窝,头发和眼睛则以黑色居多。 进入营帐,众人落座,肖恩命人送来面包和奶酪。郭旰、郭曦对面包和奶酪十分好奇,不知是何物。李俶没想到在河西边地竟能吃到奶酪面包,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对肖恩说:“不错,奶酪的味道很正宗。”见众人好奇的看着自己,李俶知道说漏了嘴,一时无言以对。 肖恩见状说:“郡王见多识广,必是以前吃过。” 李俶连忙说:“让将军见笑了,俶在长安参加宫廷宴会时吃过。二郎、三郎,你们也尝尝,这东西在大唐可是难得一见。” 郭旰、郭曦拿起来咬了一口,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李俶问肖恩:“你们在这里过得还好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肖恩回答:“多谢郡王关心,夏将军对我们很照顾。” 肖恩为李俶三人准备好了休息的营帐。来到帐中,郭旰好奇的问李俶:“郡王在长安时,旰一直跟随左右,麟德殿的宴会也见识过,从来没见过那个面包和奶酪。” “这,这个—”李俶脸有些红。 郭曦对郭旰说:“二哥,你跟随郡王是在郡王开府之后,之前的事情你如何知晓。” 李俶连忙解释:“三郎说的对,俶年幼时吃过一次。” 郭旰:“时候不早了,郡王您休息,旰为您值夜。” 李俶不解地问:“有必要吗?这里可是西凉铁骑军营。” 郭旰低声说:“这些人长相古怪,头发和眼睛犹如妖魔,半夜会不会把咱们给吃了。” 李俶笑道:“二郎,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欧 罗巴人都是这副模样。” 郭旰:“欧罗巴在哪儿?” 李俶笑着回答:“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郭曦:“他们远离家乡,实在不易。” 李俶:“不错,咱们身为地主,日后要尽可能帮助他们。” 郭旰、郭曦点头表示同意。 回到武威后不久,李俶再次邀约郭旰、郭曦、李晟前往南山马场纵马驰骋。南山马场位于姑臧南山脚下,地势开阔,水草丰美,是赤水军骑兵的牧马场。 李俶连换了几匹马,感觉有些疲惫,下马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蔚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地面上的植物散发着沁人的清香。郭旰、郭曦、李晟也下马躺在地上。 郭旰突然说:“郡王,旰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说?” 李俶心情很好,回答道:“二郎有话只管讲。” 郭旰:“郡王到武威后,纵马玩乐,一掷千金,不问政事,将士和百姓多有微词,说您…” 李俶显得很轻松,笑着说:“说我是一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钱多,人傻。” 李晟、郭曦听了李俶的回答,笑而不言。 李俶问郭曦、李晟:“三郎、良器,你们跟随俶左右,是否觉得后悔?” 李晟看着远处巍峨连绵的姑臧南山,自信地说:“有鸟止于南山,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 郭曦接着说:“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郭旰猛然坐起来,兴奋地看着李俶说:“我知道了!郡王是要效仿春秋时候的楚庄王,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李俶没有回答郭旰,闭上眼睛,憧憬着未来。 李林甫通过安插在武威的眼线,得知李俶到任后贪图玩乐,不理政务,笑道“竖子不足为虑”,放松了对李俶的防备。 第二十七章 野无遗贤 更新时间2012-7-519:58:43字数:2812 天宝六年春,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李隆基觉得身边缺少人才,突发奇想,下令广求天下贤才,凡有一技之长者,不论出生贵贱,皆可入朝为官。李隆基的这一举措可算是旷古罕见,如果能够真正得以实行,必然会令朝廷上下为之一新,让强盛的大唐帝国更上一层楼。此时,身为宰辅的李林甫却忧心忡忡。李林甫担心天下贤才汇聚长安,万一真出个管仲、乐毅之才,威胁自己的地位。 精明的李林甫赶紧向李隆基进谏:“陛下圣明,召求天下贤才乃国家大事,乡野之民多卑贱愚聩,恐有俚言污浊圣听。” 李隆基想了想说:“十郎言之有理,朕就将此事交你全权办理。”(李林甫排行第十) 李林甫:“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重托。” 经过李林甫的一番精心安排,李隆基“广求天下贤才”的政令虽然诏告天下,但选拔方式却发生了变化,改由各地官员推荐,入京参加由李林甫主持的初试,合格者才能走进含元殿,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各地推荐的所谓人材,十之七八是通过走门路、贿赂当地官员得到的名额,加上李林甫在考试中“秉公执法,严格选拔”,结果没有一人及第。 折腾了几个月,总得有个交代,李林甫将选拔结果面呈李隆基,出口便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隆基笑着问:“喜从何来?莫非爱卿为朕找到了治国奇才。” 李林甫郑重其事的回答:“回禀吾皇,臣领命后丝毫不敢怠慢,经过三个月的仔细选拔,最终无一人及第。” “什么?无一人及第!”李隆基脸色突变。 李林甫镇定自若地说:“陛下勿急,容臣回禀。野无遗贤,正好说明各地人才都已齐集于陛下身边,民间再也选不出可用之材。” 李隆基沉默片刻,恍然大悟道:“爱卿所言极是。野无遗贤,好!” 李林甫借机奉承道:“吾皇圣明!如今我大唐人尽其才,悉用其力。天朝盛世,旷古未见。这一切都因陛下礼贤下士、知人善任。” 李隆基此刻的心情十分舒畅,笑道:“十郎,你这是在阿谀朕啊。” 李林甫低头回禀:“臣不敢,臣不过是实话实说。陛下的文治武功,当彪炳史册,受万世敬仰。” 一日,李俶外出狩猎回城,大队人马飞驰在官道上 ,路人纷纷避让。一名布衣书生骑着一匹毛色杂乱的矮马,行进在道路中间,对身后奔来的马队置若罔闻。郭旰带领几名亲卫快马赶上布衣书生,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喝斥道:“立刻让开道路!” 布衣书生看了看挡在面前的郭旰和身边的骑兵,平静的说:“此处道路宽阔,在下的马并没有挡住将军的路,倒是将军挡住了在下。” 郭旰喝道:“大胆!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狩猎回城,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布衣书生从容回答:“朝廷官员如有仪仗开道,杜某自当回避。否则,请将军让开道路,天色不早,杜某还要赶到武威投宿。” 郭旰拔剑怒道:“放肆!左右,将此人拿下!” “慢!”郭旰和布衣书生对话间隙,李俶和郭晞骑马赶上。李俶看了看布衣书生,此人三十多岁,气度不凡。李俶骑在马上拱手问道:“在下广平郡王李俶,敢问足下大名?” 布衣书生也不客气,骑在马上拱手回答:“不敢,在下巩县杜甫。” “杜子美!”李俶心中大喜,不经意间竟然遇到名扬千古的诗圣杜甫,李俶全然不顾身份,下马行礼:“俶久闻先生大名,先生即来到武威,请往府中做客。” 杜甫有些受宠若惊,下马谢道:“郡王盛情杜某心领了,杜某一介草民,难登郡王高堂。”杜甫对皇亲国戚没有好感,不过李俶的礼贤下士让杜甫的态度有所改变。杜甫出生于河南巩县一个“奉儒守官”的文学世家,二十岁开始遍游天下。盛唐时期社会安定,百姓富足,不少仁人志士游历四海,李白二十五岁开始“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十多年的巡游经历,让杜甫看到了民间疾苦,与李白天马行空、狂放不羁的诗词风格不同,杜甫的诗心系天下,忧国忧民,“安得广厦千万间”,“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等诗句千古传颂。 李俶见杜甫不应,继续说:“天色不早,既然先生与俶同路,就请一起入城。” 杜甫:“恭敬不如从命。” 李俶边走边问:“先生家住何处?” 杜甫回答:“东都洛阳。” 李俶:“先生为何来到河西边地?” 杜甫叹道:“说来惭愧,陛下敕令广求天下贤才,杜某赴长安应试,落第后西行陇山,漫游河西。” 李俶安慰道:“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志在四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杜甫: “好个心怀天下!” 李俶有意邀请杜甫担任自己的幕僚,切入正题:“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杜甫欲言又止。 李俶注意到杜甫的表情,满怀期望的说:“如蒙先生不弃,俶想请先生入府任职。” 不料杜甫直言回绝:“请恕杜某不能从命。”唐代的知识分子当官有几种途径,参加科举考试博取功名是文人们首选的“正道”,从军边塞建功立业同样受人尊敬,相对而言进入王公府邸担任幕僚被视作投机取巧的方法。 回到武威,李俶执意将杜甫请进王府,热诚款待,希望挽留杜甫。杜甫去意已决,第二天告辞离去。古代文人雅士崇尚气节,“玉可碎而不改其白,竹可焚而不毁其节”,杜甫不会因为李俶的几句好话便寄身篱下。 没有求得天下贤才的李隆基再次颁布敕令,将马球作为骑兵的必备训练课目之一。 为了贯彻皇帝的敕令,李俶来到西苑观看赤水军的马球训练。看着军士们策马飞驰,手持球杖逐球相击,李俶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今后每年搞一次河西马球联赛。说干就干,李俶出钱两万缗,找鼓楼最有名的波斯工匠订做了一尊纯银镶嵌红蓝宝石的奖杯,奖给联赛冠军持有一年。 李俶发布命令,举行第一届河西马球联赛,各军自愿报名参加。奖品除了象征胜利的冠军奖杯外,前三名另有奖金:冠军队每人奖五十缗,亚军队每人奖二十缗,季军队每人奖十缗。 李晟从节度使亲卫中选出十二名骑士,加上郭旰、郭晞,组成节度使亲卫队。马球属于激烈的对抗性运动,对参赛者身体素质要求较高,稍有不慎很容易受伤。李俶跃跃欲试,找来李晟软磨硬泡,恳求再三终于如愿加入。 马球比赛每队出十人上场,球队平时训练则以六人为一组,骑手头戴幞巾,足登长靴,马腿绑上红白两色的绷带以示区别。全队十六名队员中属李晟球技最好。李晟出生于陇右李氏,名门望族之后,八岁时便开始打马球。郭旰、郭晞虽然接触马球不久,但得益于扎实的骑术基础和良好的身体条件,球技进步神速。对骑术并不精通的李俶则处于垫底的位置。 正式比赛开始,亲卫队连胜三场,成功进入半决赛。李俶坐在替补席,并未上场。一个月后,四支球队脱颖而出,分别是:亲卫队、赤水虎队、赤水豹队、大斗贰队。经过抽签,确定四队对阵顺序,亲卫队对赤水虎队,大斗贰队对赤水豹队。 半决赛 开始,亲卫队对赤水虎队,二十匹骏马飞驰在球场上,扬起尘土。一名白衣骑士持鞠仗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数球而马驰不止,连连洞穿亲卫队大门。 “章仇瑾瑜!”坐在替补席的李俶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惊讶的叹道:“想不到此人的骑术和球技竟如此了得!” 第一局结束,亲卫队以三比五落后于赤水虎队。 第二局比赛开始,李晟、郭旰、郭晞竭尽全力,仍然不是章仇瑾瑜和其麾下九名骑士的对手,赤水虎队最终以十比七获胜。 决赛中,章仇瑾瑜率领赤水虎队十比八战胜大斗贰队,夺得冠军。李晟率领亲卫队战胜赤水豹队获得季军。李俶亲手将冠军奖杯交给章仇瑾瑜。赤水虎队的队员举起章仇瑾瑜,庆祝胜利。 第二十八章 官奴事件 更新时间2012-7-67:59:32字数:2019 一日,李俶和郭旰、刘德顺来到北关市场,几名马商热情的过来招呼,“我这有几匹月支国的良驹”,“在下刚运到几匹康国的骏马”。李俶看了看,没有中意的。 从马厩出来,李俶发现前方广场围着一大群人,很是热闹。走进人群,广场中间立着几根拴牲畜的木桩,木桩上拴的不是牲畜,而是人,准确的说是奴隶,有男有女,正在逐一拍卖。唐朝崇尚儒家文化,明令禁止民间买卖奴隶。这些奴隶要么是株连获罪的犯人,要么是战俘,被充为官奴。 此刻,正拍卖一个胡奴,起价十缗。李俶不禁感叹,一匹良马少则五十缗,多则上百缗,一个人才十缗,真是兽贵人贱。胡奴看上去十八、九岁,高鼻方脸,肩宽体阔,皮肤黝黑,手脚带着拇指粗的铁链,双目眥裂,怒发冲冠,样子十分凶悍。 官差见没有一个买家出价,手握皮鞭狠狠的抽下去,口中骂道:“没人要的胡奴,白吃老子的粮食,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两皮鞭抽下去,胡奴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却紧咬牙关没有支应一声。 “住手!”李俶大步上前,抓住官差手中的皮鞭。 官差手举皮鞭喝道:“干什么!老子教训奴隶,**的…”官差看到李俶身后的郭旰,立马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吞进肚子,放下皮鞭,和颜悦色的说:“公子您要是想买这胡奴,十缗,绝对便宜。” 李俶让刘德顺将十缗钱交给官差。 官差淫笑着说:“公子好眼力,这胡奴年少力壮,绝对比买头牛划算!” “解开他身上的铁链。”李俶看到官差的嘴脸就感觉恶心,只想早点离开。在李俶内心中,买卖人口是件极不光彩的事。 官差好意提醒:“公子,这胡奴不服管束,去了铁链只怕逃跑。” 刘德顺在一旁不耐烦的说:“哪来那么多废话,跑了也不管你的事。” 官差愤愤不平的念叨道:“狗咬吕同宾,不识好人心。来呀,取下铁链收好,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郭旰见官差口出不逊,正要上去教训,被李俶拦下。官奴买卖在当时是合法的,官差不过是履行职责而已。 不出官差所料,走到北门外,胡奴趁李俶、郭旰不备,拔腿便跑。事发突然,李俶没反应过来。郭旰身手敏捷,纵身追了上去。刘德顺在后面大喊:“抓住 他,抓住那个胡奴。” 胡奴跑出二十多步,迎面遇到一位骑马的黑衣少年。黑衣少年跃身下马,顺势将胡奴踢翻在地,动作迅疾连贯。胡奴在地上痛得打滚,看样子伤得不轻。黑衣少年没在意胡奴的伤势,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李俶上前对黑衣少年说:“足下好身手,敢问怎么称呼?” 黑衣少年没有理会李俶,扬鞭绝尘而去。行人慌忙躲避,街面上显得有些混乱。 这人是谁?李俶心中暗想。黑衣少年看上去二十出头,身高六尺有余,高鼻深目,相貌兼有北方鲜卑人和西域白种人的特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寒气逼人的贵族气质。 刘德顺走到李俶身边,看着黑衣少年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郡王您问他话,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李俶没有在意,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胡奴,对郭旰说:“带上他,我们回府。” 回到都督府,李俶叫来医官为胡奴处理伤口,又让刘德顺端来饭菜。看到胡奴饥不择食的样子,李俶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俶试探着问:“会说汉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胡奴只顾狼吞虎咽,没有回答。 刘德顺大声训斥道:“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李俶制止刘德顺。 胡奴将一大碗饭菜吃了个干净,放下碗筷,对李俶说:“小的名叫莫夫,家住西海。” 李俶:“西海?你是吐谷浑人?” 莫夫点了点头。 李俶接着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莫夫的两眼充满了仇恨:“吐蕃贼人杀害了我父母,**了我姐姐,抢走了牛羊马匹,把我和弟弟卖给了你们汉人。” 李俶十分吃惊,李隆基曾下诏,明令禁止民间买卖奴隶。但是在暴利面前,奴隶交易屡禁不绝。吐蕃与大唐正处于敌对状态,和吐蕃做生意等同通敌。看来这件事非同寻常,其中必有蹊跷。李俶问莫夫:“你弟弟可在这些奴隶中?” 莫夫流着泪说:“翻过雪山后我们便被分开了。” 李俶:“你会做什么?” 莫夫:“小的自小放牧长大,会养马。” 李俶撕掉莫夫的奴隶契约,对他说:“今后你就留在府中养马,不再是奴隶。” 莫夫连忙磕头拜谢,并恳求道:“奴隶中有不少莫夫这样的 吐谷浑人,请您救救他们。” 李俶召来郭晞,命他前往北关,清查官奴。 两个时辰后,郭晞返回复命:“官奴查验完毕,共有吐谷浑人九十六,已将这些人暂时安置在东苑。” 李俶拍案而起:“岂有此理!立刻命杨元寿调查此案。” 第二天上午,杨元寿前来请罪。杨元寿禀告李俶,经过连夜调查,发现武威府户曹魏明泉暗中勾结奴隶商人,贩卖人口,通敌卖国,现已打入大牢,听后发落。李俶见杨元寿办事雷厉风行,命其依律处置。 随后,李俶发出上任以来的第一道政令,要求河西五郡清查官奴,解救被非法贩卖的各族百姓。李俶交待郭晞,向安置在东苑吐谷浑人每人发钱十缗,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可留在河西放牧。郭晞返回禀告,有六人自愿留下为郡王养马。李俶任命莫夫为队正,负责管理这些人。 莫夫当了养马队长,看到马场里上百匹来自不同地方的骏马,喜出望外,尽心尽力的工作,把马匹养得毛色油润,膘肥体壮。 李俶并不知道,经过这次官奴事件,自己得罪了一位在武威手眼通天的人物,同样无意间得到了一位威震陇右的奇侠。 第二十九章 练武艰辛 更新时间2012-7-620:08:00字数:2735 李俶不想做一个只知享乐的王爷,请郭旰、郭曦(日希)、李晟教习武技。在这个技艺决定胜败的冷兵器时代,李俶的骑术勉强合格,但武技几乎是空白。好在大唐开国已有百余年,尚武之风日渐消弭,皇子、王孙更是养尊处优,郭旰、郭曦、李晟对李俶的武术基础并没有感到意外。 李晟请李俶离开都督府,前往休屠城暂住。李俶欣然接受。休屠城是武威北面重要的军事要塞,坐落在马城河西岸的台地上,西汉时期曾是匈奴休屠王的王城。 练武伊始,郭旰、郭曦教李俶骑战。郭旰的兵器陌刀,郭曦的兵器马槊。陌刀是唐军步兵的主要作战武器,长柄双刃,刀尖锋利。马槊是唐军骑兵的常用兵器,类似张飞的丈八蛇矛,前端尖锐扁平,可挑可刺。郭旰所用陌刀名曰黑龙刀,长九尺,重七十斤,李俶单手根本把握不住。郭曦所用马槊名曰虬龙槊,长一丈,重三十六斤,李俶倒是能拿起来舞两下,不过依旧觉得太过笨重。郭曦特意为李俶选了一柄八尺长的小号马槊,开始一招一式的教授。在地面练习数日,郭旰邀李俶上马对战,李俶兴致正高,欣然应战。 郭旰将手中的黑龙刀换成木棍,对李俶说:“郡王,放马过来吧。” 李俶对郭旰说:“俶手中的铁槊是不是也换成木槊?” 郭旰骑在马上笑道:“郡王只管放马过来。” 李俶两腿一夹马肚,持槊刺向郭旰。 郭旰手握木棍轻松地拨开李俶手中的马槊,对李俶说:“不错,再来。” 李俶调转马头,再次冲向郭旰。这次李俶吸取经验,降低攻击位置,倾注全力直刺郭旰腰部。郭旰敏捷的侧身躲开,右手握住槊杆,猛然用力,李俶没有控制住重心,连人带槊向前扑出。这要摔到地上,估计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幸好郭旰身手敏捷,一把抓住李俶的腰带。李俶感觉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一阵头晕目眩后,已经趴在了郭旰的马背上。 郭旰俯下身子对李俶说:“难得生擒到一位郡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马上对战对于毫无武术基础的李俶来说难度太大。李晟提出教李俶剑术和弓弩,剑为百兵之君,正适合李俶这样的王公贵胄。李俶本以为学习剑术和弓弩轻松容易,谁知才练了十余日,双臂酸痛难忍,吃饭时连碗筷都拿不稳。李俶打起退堂鼓,早上赖在床上不起来,被郭旰、郭 曦连哄带拽,从床上拉起来照常训练。 躲不过就跑,夜幕降临,李俶潜入马厩迁了匹马,单骑出城。守门兵士不敢阻拦,只得前去禀告李晟。乌云满天,遮蔽月光,四下漆黑一片,李俶只能靠手中火把照路。休屠城距离武威不远,出城十里便可看到农田和村社。李俶骑马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依然是茫茫草原。李俶心中有些慌,难道天黑走错了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黑暗中出现几个绿色的亮点,坐骑突然变得躁动不安。李俶没有坐稳,从马背上滑落下来。马儿一声长嘶,消失在黑夜中。亮点迅速逼近,五只凶猛的草原狼出现在李俶面前。李俶拔出佩剑,心想:这下麻烦大了。群狼围住李俶,从几个方向发起攻击。李俶左手握火把,右手持剑,不停转身阻止群狼靠近。可能因为害怕火光,群狼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这样僵持了大约半刻钟,李俶渐觉体力不支。眼看火把燃烧殆尽,李俶心中越来越焦急,这样下去恐怕要喂狼!就在李俶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东西划破空气,转眼间两只狼倒在地上,紧接着又倒下一只。剩下的两只狼似乎觉查到危险,掉头消失在黑暗中。 李俶手握佩剑,警惕的看着四周。不远处燃起三只火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后,李俶长长的松了口气。 郭曦下马走到李俶面前问:“郡王您没事吧?” 李俶回答:“没,没事。” 郭旰笑着说:“郡王这样悄悄的不辞而别,不太好吧。” 李俶感觉面颊有些热。 李晟严肃的说:“郡王可知,逃兵该当如何处置?” 李俶:“如何处置?” 李晟:“杖六十,刺字于面。” 李俶:“不行,那还不如让我去喂狼。” 郭曦看过地上的狼,对李晟说:“良器好箭法!” 李俶连忙恭维道:“良器的箭法百步穿杨,出神入化。” 郭旰赞道:“旰今夜大开眼界。” 李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了,今夜咱们在此休息,明日拂晓回城。” 郭旰不解地问:“在这里休息?” 李晟看了看李俶:“作为三军统帅,必须身体力行,让部下信服。晟阻止两位带兵出城搜寻,就是不想有损郡王声誉。” 李俶对李晟说:“这次是我的错。从明日起,我一定刻苦练武。” 李晟:“郡王可不能食言。” 李俶:“如有食言,听凭良器发落。” 李晟笑道:“好,晟记住了!” 草原上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郭旰、郭曦找来树枝,燃起篝火取暖。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谈天说地。李俶体力透支,很快便睡着了。 郭曦将自己的披风盖在李俶身上,见李俶睡得很熟,轻声对李晟说:“咱们是不是做过了?” 李晟捡起一根树枝放入篝火,平静地说:“成大事者,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郭旰紧张的说:“两位别说了,万一被郡王听到,咱们—” 李晟看着郭旰,笑道:“二郎在郡王身边的时间最长,你觉得郡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旰:“郡王待人和蔼,没有一点皇亲国戚的架子。” 李晟转头看着郭曦:“三郎怎么看?” 郭曦:“郡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就是有些感情用事。” 郭旰问李晟:“良器你呢?” 李晟看着熟睡的李俶回答:“在众人眼中,郡王是地位高贵的皇室宗亲,不过以晟看来,郡王更像一个普通百姓。” 李俶一觉睡到天明,听到有人叫自己,睁眼一看,郭旰、郭曦、李晟已经收拾好行装。李俶爬起来,整理好衣装,带上佩剑,见郭旰、郭曦、李晟三人已经上马,突然想到自己的坐骑没了,问:“你们骑马,我怎么办?” 李晟骑在马上笑道:“郡王昨夜说过,从今日起开始刻苦练武。练武第一步,增强体力。此地距离休屠城三十里,我等在前方十里恭候郡王。”说完,李晟策马前行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对李俶说:“差点忘了,草原上白天也有狼。” 李俶看着李晟三人骑马远去,大声骂道:“混蛋!”骂完,拔腿追去。 此后每天早晨,郭旰、郭曦、李晟骑马监督李俶绕围绕休屠城跑二十里,李俶咬牙坚持,有几次晕倒在草地上。 经过两个月的艰苦训练,李俶感觉自己的体力和武技都有了长足进步。就在李俶沾沾自喜的时候,郭旰、郭曦提出教李俶角力。角力和现代的摔跤接近,属于近身徒手对抗,是对力量和意志磨练。郭旰、郭曦身材高大,加上从小习武,体魄雄健。李俶与二人角力,好比鸡蛋碰石头。无论郭旰、郭曦什么劝说,李俶就是不应战。 郭曦故意激李俶:“畏首畏尾,非男 子汉大丈夫所为。曦可要看不起你,今后不认你这个兄弟。” 李俶转念一想:郭旰、郭曦与我情同兄弟,肯定会让着我。想到这里,李俶对郭曦说:“来吧。”李俶双手抓住郭曦的肩膀,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郭曦就是纹丝不动。趁李俶喘息的机会,郭曦一把将李俶掀翻在地。 郭曦鼓励道:“不错,起来,再来!” 摔倒了爬起来,经过无数次失败,李俶逐渐领悟到角力的技巧。虽然依旧摔不过郭旰、郭曦,但学会运用技巧,可以多周旋几个回合。 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训练,李俶的体能、技艺和意志力都有了长足进步。就在此时,武威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三十章 天灾人祸 更新时间2012-7-710:58:54字数:3032 这年夏天,河西的天气异常炎热。至秋,飞蝗肆虐,农作物颗粒无收,附近郡县的饥民纷纷涌向武威。 灾情严重,李俶命杨元寿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不料,杨元寿急冲冲的前来报告:仓曹王奕贪没库粮五万石,眼见事情败露,畏罪自尽。目前城中存粮不足万石。 郭子仪和裴遵庆外出巡视边防,此刻远在晋昌。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李俶觉得事态严重,立刻上奏朝廷,请求户部下拨粮食赈灾。六百里加急从武威发出,用了四日送达长安。李隆基看过奏报,命户部即刻调运粮食,赈济河西灾民。 李林甫得知河西之事,向李隆基进言:“河西飞蝗年年发生,属于正常现象,广平王年少历浅,初到地方,遇事难免小题大做。不如让其自行处理,借此历练一番,日后方可承担重任。” 李隆基心存疑虑,召来户部侍郎,京畿、关内采访使王鉷询问:“爱卿曾在河西任职,河西是否年年出现飞蝗?” 王鉷回禀:“陛下圣明,不出庙堂便洞察秋毫,河西的情况诚如陛下所言。” 李隆基采纳李林甫的建议,将李俶的奏章留中不发。 李林甫指使王鉷,扣押运往河西的三万石军粮。 王鉷担心河西边军断粮生变,累及自己,对李林甫说:“相公,河西边军彪悍,万一因为缺粮生出事端,下官主管户部,怕是难辞其咎啊。” 李林甫笑道:“河西之事自有广平王负责。近日秋雨不断,陇山道路什么状况,侍郎不妨亲自去看看。人不可与天斗,只需尽力即可。” 王鉷心领神会:“下官明白,多谢相公教诲。” 李林甫一本正经地说:“本相可是什么都没说。” 武威城中的饥民越来越多,库存的万石粮食很快告罄。李俶找来刘晏商量,拿出部分军粮赈济灾民。为了防止各地边军缺粮生变,李俶下令把库存军粮先运给戍边驻军。李俶拿出在长安时留存的积蓄,在市场上购买粮食,用以赈济灾民。武威粮价飞涨,一斗米从最初的十文钱涨到四百文钱。 刘德顺禀告李俶:“近几日街头坊间盛传,说您大量买进粮食,囤积居奇,致使粮价飞涨,城中百姓都在骂您。” 李俶没有把刘德顺的话放在心上。 一日,李俶与郭旰、郭晞外出回府,骑马走到府 门口,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一团马粪打在脸上。扔马粪的小孩撒腿跑入一条小巷。 郭旰正要策马去追,李俶将其叫住,转身对郭晞说:“把那小童带来见我。” 都督府后堂,郭晞带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郭旰见到那小孩,质问郭晞:“你是抓人还是请客?” 郭晞正要开口解释,李俶接过话茬:“二郎,知道先前在府门口什么不让你去吗?” 郭旰怒气未平:“旰不知。” 李俶问郭旰:“如果让你去,你打算怎么做?” 郭旰看了看小孩,回答:“当然是痛打一顿。” 郭晞:“郡王英明,让二哥痛打一顿,还能活着带来。” 小孩显然是被郭旰吓到,哭了起来。 李俶走到小孩面前,安慰道:“别怕,有哥哥在,没人会伤害你。告诉哥哥,为什么要扔马粪?” 小孩看了看郭旰,回答说:“父亲说哥哥你很有钱,买走了全城的粮食,粮价涨得很高,我家买不起粮,没吃的,肚子饿。” 李俶心中有些酸楚,让刘德顺带上五斗米送小孩回家。 李俶听从刘晏建议停止买粮,同时发布限价令:一斗米市价不得超过五十钱。限价令消除了百姓的误解,却激怒了武威四大粮行的老板。眼开着可以大赚一把,却让李俶断了财路,四大粮行的老板当然不会轻易就范。四位粮行老板经过一夜谋划,第二天一大早,武威城大部门粮店闭门谢客,少数开门营业的粮店门口排起长队,很快店中存粮便被抢购一空。 凉州都督府后堂,李俶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郭晞禀报说:“今日是限价令实行的第一天,城里出现粮食抢购现象。晞派人调查清楚,抢购粮食的人一大半是四大粮行的老板雇佣的地痞无赖。” 李俶听了十分气愤,骂道:“这帮奸商,可恶至极!” 刘晏接着说:“河西地区粮食产量不高,绝大多数供种粮农户自给,市面上销售的粮食大多来自关内,晏查阅了近一年来出入武威城的货物记录,四大粮行手里至少有五千石存粮。” 杨元寿提议:“郡王可下令临时征用四大粮行的存粮,以解燃眉之急。” 李俶采纳了杨元寿的提议,命其负责征粮事宜。 杨元寿亲自带领武威府衙差役前往四大粮行征粮,很快征到两千石粮食。 李俶下令将两千石粮食全部发往城内外各灾民赈济点,上万难民的温饱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 四大粮行对外声称库存粮食已被节度使全部征用,继续关门闭店。城内百姓买不到粮食,再次将矛头指向李俶。 郭晞提醒李俶:“武威城内居住有数万百姓,一旦断粮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韩无疾禀告李俶:“四家粮行仍在暗中高价卖粮,一斗米卖到五百钱。” 李俶听了又气又怒,命郭旰带领亲卫,将四家粮行老板捉拿下狱,罪名是《永徽律》中没有的“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李俶原以为自古民不与官斗,抓了四家粮行的老板,吓唬吓唬就万事大吉了。不想事与愿违,不但四家粮商继续关门闭店,更有一群老弱妇孺一大早便来到都督府门前,哭天喊地,要求李俶放人,场面极度混乱。 感觉骑虎难下的李俶再次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郭旰对李俶说:“请郡王下令,将聚集在府门外闹事的刁民全部收监,杀一儆百。” 杨元寿阻止道:“万万不可,府门外都是些老弱妇孺,万一闹出人命来,如何收拾?再者,四家粮行老板并未触犯律法,现在府门外已经聚集了数千围观的百姓,请郡王尽快开释,以安民心。” 刘晏:“杨长史说的对,请郡王先释放粮商,再图对策。” 李俶心有不甘,对众人说:“此刻放了那帮奸商,岂不是说本王怕了他们。” 韩无疾提出建议:“吴记粮行的老板吴仁圭,是京兆法曹吉温的亲家,郡王是不是先放了吴仁圭。” 李俶听到吉温就来气,回答说:“不行,一个都能不放!” 商议没有结果,李俶遣退众人。 聚集在府门外哭闹的粮商家属见官员们离开,更加肆无忌惮,指名点性要广平郡王出来相见。 郭晞对李俶说:“郡王一定知道‘擒贼擒王’。” 李俶想了想,心生一计,对郭旰说:“去把除吴仁圭以外的其他三家粮行老板带到府门口。” 李俶接着对郭晞说:“三郎,随我去府门口见见那帮老少。” 一帮老少见李俶出现在都督府门口,立马大哭大闹起来。看那阵势,如果不是有侍卫在场,非把李俶给生吞活剥了。 李俶站在一旁,任凭那帮人闹。 少顷,郭旰带来王、周、袁三位粮 行老板。 三位粮行老板见到父母妻儿,以为李俶认输了,开始得意起来。 李俶看了许久,开口说话:“五十钱一斗米,三位已经比平时多赚了不少,本王知道你们做生意不容易,没有提高赋税。但是某些人还不知足,竟然把米价提到五百钱,暗中偷卖,偷逃朝廷赋税。” “囤积居奇”固然不犯法,“偷逃赋税”确是正中要害,王、周、袁三位粮行老板一直跟随吴仁圭左右,此时此刻没了吴仁圭,三人心生惧怕,自然没有了主意。 李俶见状继续说:“三位是要学吴老板顽抗到底,继续回大牢里住,待本王派人抄了三位的店铺,补齐偷逃的税款再出来,还是立刻开门卖粮,赚该赚的钱,本王在此静待三位答复。” 王、周、袁三人面面面相觑,即不想回大牢里住,也不想轻易放弃大捞一把的机会。 这样僵持了一个时辰,秋日的艳阳晒得众人汗流不止。王、周、袁三人的长辈中有几位年纪大的有些受不了。 李俶看在眼里,对郭晞说:“请几位长者府内用茶。” 王、周、袁三人中王老板长得最胖,此刻已是满脸大汗、干渴难耐,见状也准备跟着众人进府喝茶。 郭晞拦住王老板:“郡王尚且在此,你想僭越不成!” 王老板走到李俶面前,拱手道:“郡王,我服了,我听您的立刻开门售粮。” 周、袁二人见状,连忙上前说:“我们也服了,立刻开门售粮。” 李俶对众人说:“传本王令,吴仁圭牟取暴利,偷逃朝廷赋税,继续关押待案情查清后再行处置。王、周、袁三位老板为国分忧,为民解困,即刻释放,并各赏五百缗。” 围观的百姓见状,无不拍手称快。 吴家人本想阻拦,无奈大势已去,只得灰溜溜的回去。 第三十一章 幕后黑手 更新时间2012-7-720:48:40字数:2102 城外难民、城内百姓的吃饭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一日,李俶正在和刘晏商议赈济灾民的事,杨元寿前来禀告:“下官接到番和县上报,当地灾民聚众闹事,砸毁粥棚,殴打县衙差役,现已抓获暴民三十余人,番和县请示如何处置?” 李俶看了看杨元寿:“杨长史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杨元寿回答:“杨某以为当从轻发落。” 李俶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杨元寿走后,李俶带着郭旰、刘德顺前往番和县调查灾民聚众闹事的原因。在番和县城内的粥棚,李俶看到难民们喝的稀粥除了水只有几粒米。询问县衙差役得知,最近几日难民数量倍增,郡里下发的赈济粮有限,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李俶刚回到武威,正准备设法筹集更多粮食,赤水军副使安兴槐前来禀告:“军中存粮仅够维持五日,这样下去军心浮动,恐生变故。”李俶心里清楚,三万大军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李俶对安兴槐说:“将军暂且回去,五日之内,军粮定然运到。” 安兴槐:“安某告退。” 安兴槐走后,刘晏问李俶:“莫非郡王已有办法?” 李俶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如今只能期望户部的粮草按时到达。” 刘晏:“眼下形势急迫,郡王不可一味等待!” 李俶:“士安可有办法?” 刘晏:“在下听闻郡王与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有交,陇右与河西接壤,何不向其借粮,以解燃眉之急。” 李俶恍然开悟:“这倒是个好办法,俶即刻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往西平。” 救灾行动屡屡受挫,李俶隐约感觉到有股力量在暗中破坏。李俶首先排除了刘晏,以及远在边地的郭子仪和裴遵庆,剩下四个人:赤水军副使安兴槐,大斗军使夏勇睿,武威长史杨元寿,司马韩无疾。安兴槐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平时安分守己。夏勇睿治军严谨,行为方直。杨元寿奉公执法,勤政爱民。韩无疾为人低调,行事谨慎。到底谁是幕后黑手?李俶脑子里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就在李俶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得知灾情的郭子仪和裴遵庆连夜赶回武威。 四日后,临洮军副使安重璋押运一万五千石粮食到达武威。 李俶喜出望外,亲自前往南门迎接。尽管 陇右多个州县同样遭受蝗灾袭击,王忠嗣还是雪中送炭,从陇右存粮中挤出一部分,运往武威。一万五千石粮食可供赤水、大斗两军,以及城中百姓、难民半月之用。李俶如释重负,心中十分感激王忠嗣,请安重璋回去转达谢意。 几日后,凉州都督府来了一位客人,长安大粮商赵遂良。 李俶请赵遂良入坐,客气的问:“赵兄为何突然来到武威?” 赵遂良回答:“赵某听闻近来武威粮价飞涨,故而赶来。” 李俶苦笑道:“赵兄不愧是长安有名的大粮商。” 赵遂良连忙站起身,恭敬的说:“恩公取笑赵某了。昔日赵某和贱内蒙恩公救命之恩,未曾报答。如今恩公遇到困难,赵某愿倾力相助。” 李俶:“愿闻其详。” 赵遂良:“赵某已在长安备齐三万石粮食,不日运往河西。赵某计划在武威开设分店,按长安市价敞开卖粮。” 李俶起身拱手致谢:“俶代表河西百姓,感谢赵兄。不过如此一来,赵兄的损失恐怕很大。” 赵遂良:“赵某世代经商,这点钱还拿得出。能为郡王分忧,赵某义不容辞。” 李俶再次拱手致谢:“赵兄深明大义,俶铭记在心。” 李俶让杨元寿负责接收粮食,不料第一批运粮商队在昌松县境内遭遇不明身份的歹徒劫持,十几名押运者全部被杀,一万石粮食不翼而飞。裴遵庆前往昌松调查案情,李俶派郭晞同行协助。 裴遵庆仅用三天时间就抓到了抢劫粮队的主犯,找回被劫的一万石粮食。郭晞从主犯身上搜到一封密信,密信中说:河西之事原本进行得非常顺利,眼看武威民怨沸腾,赤水兵变只在旦夕,李俶小儿穷途末路。不料一贯与相公作对的王忠嗣,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安粮商赵遂良跳出来坏事,功亏一篑。密信末尾落款:西河。 李俶看完密信,拍案而起,神情严峻的问裴遵庆:“谁是西河?” 裴遵庆回答:“裴某验过笔迹,此信是武威长史杨元寿所写。” “什么!”李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俶对郭旰说:“立刻持河西节度使旌节,将武威长史杨元寿缉拿归案。” 凉州都督府大堂上,杨元寿十分嚣张,对所做之事毫不隐瞒,主动供认自己与李林甫的关系。原来早在皇甫惟明任节度使时,杨元寿就是李林甫安插在河西的耳目,侵 吞库粮、煽动灾民、抢劫粮队三件大案的幕后主使都是杨元寿。 李俶一气之下要将杨元寿枭首示众。裴遵庆劝李俶不要冲动,将此案交给他处理。裴遵庆将杨元寿的罪行如实上报,其中并没有涉及李林甫。杨元寿被押送回京,移交大理寺惩处。裴遵庆派人查抄杨元寿在武威的财产,共计银钱七万缗、良田五百亩,全部充公。 赵记粮行在武威的三家分店同时开张,市面上的粮价从最高时的八百钱回落到八钱,比蝗灾前还便宜,四大粮行也只得平价售粮。李俶将吴仁圭释放,从吴记粮行征用的一千五百石粮食作为罚金予以没收。 王忠嗣向皇帝奏明河西、陇右灾情,称赞李俶行事果断,处置有方。李俶上疏皇帝,请求表彰义商赵遂良。李隆基得知李俶成功解决了河西灾情,非常高兴,下旨免除河西、陇右受灾六郡两年赋税,封赵遂良为从六品检校户部员外郎。 李林甫原本准备参劾李俶“抢掠粮商,侵扰百姓。挪用军粮,引发兵变”,见形势逆转,立刻见风使舵,将拟好的奏疏藏入袖中,转而在李隆基面前赞扬李俶“临机应变,睿智果断”,心中对帮助李俶度过危难的王忠嗣和赵遂良恨之入骨。半年后,李林甫授意京兆法曹吉温罗织罪名,将赵遂良逮捕入狱,流放黔中。 第三十二章 武威少爷 更新时间2012-7-811:24:15字数:2539 李俶在武威住的时间长了,听闻坊间流传武威有两害:一个“公子”,一个“少爷”。“公子”是赤水军副使、平西侯安兴槐的长子安仲琰,“少爷”是在朝为官的金吾卫将军贺拔明的季子贺拔楚岳。由于两人家世显赫,加上并未犯下大案,李俶没有放在心上。 下个月即将奉旨回京诉职,李俶打算给沈媛买些礼物,和刘德顺来到繁华的鼓楼市场。李俶浏览着精美的金银器和玉器,看到称心的,便拿在手中仔细欣赏。偶然间,李俶发现前方一个矮个子蟊贼,正在偷一名黑衣路人的钱袋。看到有人大白天公然行窃,李俶不禁大喊:“抓贼!” 矮个子蟊贼刚要得手,听到李俶一声喊,转身便跑。李俶紧随其后,跟着矮个子蟊贼进入一条小巷。李俶快步紧追,在距离蟊贼不到十步时,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黑影,黑影飞身一跃挡在毛贼面前。 李俶与“黑影”对面而视,“黑影”正是刚才那名黑衣路人。此人二十多岁,肩宽胸阔,身材高大,从黑色的胡服、粗旷的长发看,此人不是汉人。李俶认出此人就是几个月前,在北门外踢倒莫夫的那位。 矮个子蟊贼一声口哨,小巷中突然窜出四名持刀歹徒。 矮个子蟊贼得意的说:“这条街是老子的地盘,想活命的,就给老子留下一只手臂。” 黑衣路人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问:“你们几个是新来的?” 矮个子蟊贼愣了一下,瞪大眼睛问:“你,你怎么知道?” 黑衣路人笑道:“今日本少爷心情好,就陪你们几个玩玩。” 李俶万万没想到,黑衣路人的功夫十分了得,赤手空拳,转眼间就把四个持刀歹徒打翻在地。矮个子蟊贼见状,悄悄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匕首化作一道寒光射向黑衣路人。 李俶看在眼里,大喊:“小心暗器!” 黑衣路人迅疾出手,用手指夹住匕首,睁开眼盯着矮个子蟊贼,目光中透出至寒的杀气。 矮个子蟊贼颤抖着说:“大,大哥饶命!” 黑衣路人没有理会,扔掉匕首,独自走向巷口。 李俶上前挡住黑衣路人,拱手道:“足下是否记得,那日在北门外,曾帮在下擒获逃跑的胡奴。” 黑衣路人看了看李俶,目光中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冷淡的说:“我不认识你 。至于那胡奴,只因他挡了我的路。” 刘德顺用手指着黑衣路人喝道:“大胆,竟敢这样对我家公子说话,你可知道—啊!住手!” 没等刘德顺把话说完,黑衣路人抓住刘德顺的手腕。 李俶听到关节脱臼的声音,连忙解围:“有话好说,请足下放开我朋友。” 黑衣路人松开刘德顺,与李俶对面而过,朝巷口走去。李俶注意到,此人的眼神与年龄十分不匹配,高傲冷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孤独和忧伤。李俶觉得自己仿佛被寒冰包裹。 刘德顺见黑衣路人如此嚣张,骂道:“有种别走!” 黑衣路人突然停住脚步。刘德顺吓得后退半步。 黑衣路人背对着刘德顺说:“本少爷最恨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今日看在这位公子面上,饶你一次。” 刘德顺不依不饶,继续嚷道:“是英雄就留下姓名。” 黑衣路人回答:“贺拔楚岳。” 刘德顺突然来了精神,喊道:“你等着,看我怎么收…” 李俶打断刘德顺的话:“要是他调头回来,看你如何应对。” 刘德顺委屈地说:“奴家是为您抱不平。” 李俶:“我说过,别动不动自称奴家。” 刘德顺:“一时情急,给忘了。” 李俶:“不过,有句话你问得好。” 刘德顺:“哪句?” 李俶:“英雄留名。” 刘德顺得意地说:“郡王过奖。知道了这厮的姓名,您想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 李俶故作正经的说:“我干嘛要收拾他。” 刘德顺急了:“您再大度,也不能让这厮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李俶笑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咱们回府。” 几日后,李俶和李晟从南山牧马场返回都督府,经过武威西门,发现一大群人围在擂台下观看比武。武威地处西北,胡汉杂居,民风彪悍,比武打擂十分常见。李俶勒住马缰,坐在马上看见一名三十多岁的汉人被扔下擂台,众人欢呼称好。在这个开放豁达的时代,人们的心中没有民族界限。擂台上那名获胜的突厥武士身材魁梧,隆起的肌肉在阳光下油亮发光。 一名矮个子突厥人走上擂台,用流利的汉话说:“还有哪位上台迎战?”见没人响应,矮个子突厥人继续说:“听闻 大唐英才辈出,今日看来不过徒有虚名。偌大的武威城,没有一人是我草原雄鹰的对手。”台下观众议论纷纷,对矮个子突厥人的话表示不满。 “我来试试。”一名二十多岁,书生打扮的人走上擂台。 李俶看了看书生的身形,心中不免为他担忧。 矮个子突厥人笑着对书生说:“公子千万别意气用事,打擂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丢了性命。” 书生回答:“子曰:杀身成仁,死有何惧!怎可让你等笑我大唐无人?” 书生看起来也学过两招,但根本不是突厥武士的对手,很快便被对方制住。 突厥武士将书生踩在脚下,得意的说:“说声求饶就放了你。” 书生不肯认输。突厥武士似乎来了兴致,当众羞辱书生。台下众人发出嘘声,抗议突厥武士的卑劣行为。 李俶看不下去,对身边的李晟说:“良器,去教训教训那突厥人。” 李晟笑道:“郡王练武多时,今日何不一展身手。” 李俶无语的看着李晟,正考虑要不要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转瞬间已经站在擂台上。“贺拔楚岳!”李俶一眼认出来人。 突厥武士见又上来一个,放开书生,笑道:“你们大唐人真有意思,刚才是个书生,现在又来个瞎子。” 贺拔楚岳双目紧闭,没有理会突厥武士。突厥武士健步上前,发起进攻。贺拔楚岳身形敏捷,闭着眼睛躲开突厥武士的招式。 突厥武士被贺拔楚岳激怒,骂道:“你玩我!”话音刚落,贺拔楚岳闪电般的一记重拳,将突厥武士打倒在地。 “好!”台下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贺拔楚岳没有理会众人的称赞,起身离去。百姓们知道“武威少爷”的威名,自动让开一条路。 李俶走到贺拔楚岳身前,抱拳道:“足下记得在下吗?” 贺拔楚岳冷漠的回答:“本少爷不认识你。”说完,上马扬鞭而去。 李晟上前对李俶说:“郡王认得此人?” 李俶笑道:“当然认得,大名鼎鼎的‘武威少爷’贺拔楚岳。” 李晟:“原来是他,此人的祖父贺拔延嗣曾是河西有名的大将,勇武善谋,每战必胜,令突厥和吐蕃闻之丧胆。景云二年,睿宗皇帝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从此以后,节度使成为我朝 的正式官职。” 李俶:“想不到此人竟是大将之后。” 李晟:“可惜贺拔延嗣的儿子,现任金吾卫将军贺拔明却是碌碌无为之辈。” 李俶:“良器何出此言?” 李晟:“贺拔明曾在王公帐下任职,王公认为此人难当大用。” 李俶知道,王忠嗣不仅善于带兵打仗,更有一双辨识人才的慧眼,哥舒翰、李光弼、安重璋、王思礼、李晟等人都是王忠嗣从行伍间提拔起来的。 第三十三章 多事之秋 更新时间2012-7-818:44:44字数:2137 秋高气爽,郭子仪邀李俶前往姑臧南山狩猎。姑臧南山位于武威城南八十里,山高林密,常有虎豹豺狼出没。山脚下是大片草原,野兔、野马、羊、鹿、麂多不胜数。 南山猎场,李俶第一次见识了郭子仪的马上功夫,尽管郭子仪已经年过五十,威武却丝毫不减当年,亲手驯服了一匹狂暴的野马。 李俶的箭术是李晟亲授,即便名师门下不一定个个是高徒,总还算过得去。李俶一连射中数只山鸡和野兔,兴奋不已。 李俶见李晟身背裂风,端坐马上,一箭不发,好奇的问:“良器何时出手?让我等见识一下。” 李晟取下裂风,搭箭开弓,满弦,嗖—,随着周围空气一阵涌动,羽箭射入百步开外的树林中。众人骑马上前查看,见树林中躺着一只五色雄鹿,颈部中箭,一箭毙命。 郭旰、郭晞一齐赞道:“良器好箭法!” 李晟谦逊的回答:“献丑了。” 李俶在树林中发现一只山羊,连发三箭未中,心有不甘,纵马追去。行至一巨石前,坐骑突然抬起前腿,长鸣一声。李俶没有防备,跌落下马。经过长期的骑术和武技练习,李俶敏捷的顺势着地,轻松起身。李俶正在自鸣得意,突然发现巨石后面赫然矗立着一只斑斓猛虎,距离不过二十步,一双虎眼直瞪着自己,全身汗毛竖立。 李晟、郭旰、郭晞跟在李俶后面,此刻距离李俶五十步。郭旰、郭晞正要上前,被李晟拦住。李俶一摸箭囊,不好,箭没了!老虎大吼一声,迎面扑向李俶。李俶拔出佩剑,情急之下招式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转瞬间老虎已扑到面前,李俶下意识后退几步。老虎飞身跃起,扑向李俶。危急时刻,李晟双箭齐发,命中两只虎眼。李俶乘势将长剑插入张开的虎口,老虎一声长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晟、郭旰、郭晞走近查看,老虎已经断气。 刘德顺竖起大拇指说:“郡王只身杀死大虫,神勇无比。”古代讲究避讳,高祖李渊之父名虎,故而在唐朝老虎不叫老虎,叫大虫。 李俶对李晟说:“多谢良器相助,这大虫之皮归你了。” 李晟也不推辞:“多谢郡王。” 众人在南山猎场忙碌了一天,收获颇丰。 回到都督府,刘德顺瞅见四下无人,小声李俶说:“有句话憋在奴家心中,不吐不快。” “有话直说。”李俶正把玩着李晟送给自己的鹿角。 刘德顺再次确认周围无人,附耳对李俶说:“李晟那厮今日太过猖狂。郡王您遇到大虫时,我等原本要上前相助,李晟竟出手阻拦。万一郡王您有个三长两短,让奴家如何向皇上和太子殿下交待。” “别说了!”李俶扔下鹿角,拂袖而去。 御史中丞杨慎矜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杨慎矜很会讨李隆基欢心,很快加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称同平章事,职位相当于宰相),日益骄横,大有与李林甫分庭抗礼之势。李林甫决心动手铲除杨慎矜,以绝后患。 杨慎矜笃信神鬼,喜好结交术士,与当时长安有名的道士史敬忠相交深厚。 一日,杨慎矜老家的守墓人慌张来到长安杨府,向杨慎矜禀告一件诡异的事:杨氏墓地周围的树木流出红色汁液,犹如人血。杨慎矜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请来史敬忠询问吉凶。史敬忠让杨慎矜在家中摆下道场,禳灾祈福。杨慎矜全然不顾宰相身份,身披刑具、赤身裸体坐在道场中。十五日后,杨氏墓地周围的树木果真不再流血。 杨慎矜的荒唐行为很快被吉温知晓并拿到证据,吉温上疏弹劾杨慎矜“违反敕命,不守礼制”。唐代自开国以来,一直严禁厌胜之术。李隆基曾经发布敕命:卜相占候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李隆基看过奏疏,口头训斥了杨慎矜,并没有深究。 一日清晨,杨慎矜的家童准备开启府门,不料花了许久时间才将大门打开。杨慎矜觉得奇怪,因为赶着上朝,没有细究。 早朝结束后杨慎矜回到府中,巡城官吏前来禀告:“今日拂晓,巡城兵卒见相公府门外有一夜叉,身长丈余,相貌恐怖,双手握住府门,眼睛如火吻电眸,盼顾左右。天色放亮,街上车马渐多,夜叉向南方遁去。” 杨慎矜听后信以为真,心中非常害怕,再次请来史敬忠询问对策。史敬忠要杨慎矜在府中供奉祖宗牌位,保持香火不绝。前面说过,杨慎矜是前隋皇族遗脉,其祖宗牌位自然少不了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 李林甫得到密报,知道时机成熟,指使御史中丞王鉷告发杨慎矜。杨慎矜与王鉷的父亲本是表兄弟,王鉷丝毫不念亲情,密奏李隆基:“杨慎矜常与一个名叫史敬忠的江湖术士来往,在家中私藏谶书,供奉隋帝画像,欲图复辟前隋。” 李隆基闻奏大怒,下令将杨慎矜、史敬忠逮捕入狱,严加审讯。 李林甫让吉温负责审理此案。 吉温的父亲和史敬忠是好友,吉温小时候,史敬忠常抱着他玩。吉温见到史敬忠,假装不认识,指使手下用黑布蒙住史敬忠的头,锁上铁枷。 押解途中吉温故意一句话不说。临近温泉宫,吉温下令原地休息。 史敬忠深知吉温的手段,由于不知身在何地,心中更加恐惧,大喊:“给我纸笔!” 吉温先是故意不理,待史敬忠哀求数次,才命令手下给史敬忠解开铁枷,摘掉头上的黑布。 史敬忠跪在地上,抱住吉温的双腿哀求道:“七郎,给我纸笔,我一定穷我所知,照实陈述!” 吉温让人拿来纸笔,假意安慰史敬忠说:“晚辈皇命在身,得罪之处,还请丈人勿怪!” 史敬忠依照吉温的意思,招认杨慎矜在家中私藏谶书,供奉隋帝画像,欲图复辟隋朝。吉温连夜带人查抄杨府,当场“搜出”杨慎矜谋反的罪证。 吉温来到狱中,把隋帝画像和谋反谶书一一交给杨慎矜过目。杨慎矜深知吉温的手段,招与不招都是一死,于当夜在狱中上吊自尽。李林甫干净利落的除掉了杨慎矜,越发肆无忌惮,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上下朝时相互对面,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三十四章 衣锦还京 更新时间2012-7-98:03:57字数:2664 天宝六年腊月,李俶奉诏回京诉职。郭旰、郭曦(日希)率卫队随行。队伍进入京兆府地界,日暮西山,天色渐暗。 “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如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一位骑毛驴的苍冉老叟悠然自得的吟着诗句,与李俶对面而过。李俶心中正想着沈媛和李适,没有在意。 前行数里,队伍来到一座驿站外。李俶抬头看见驿站门口的牌匾:马嵬驿!心中一惊,突然想起刚才那位老叟口中吟唱的诗句,李俶对郭旰、郭曦说:“三郎率队进驿站休息,二郎随我来。” 李俶、郭旰快马加鞭,沿着来路飞奔十余里,没有遇到骑毛驴的老叟。 郭旰对李俶说:“天已黑尽,咱们回去吧。” 李俶、郭旰调转马头返回马嵬驿。 天气寒冷,众人在驿站用过晚饭,早早睡下。李俶躺在床上,心中默念着老叟吟唱的诗句:“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如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按照史书记载,八年后也就是天宝十四年,安禄山于燕地起兵造反,挥师南下,攻陷洛阳,兵锋直指长安。李隆基仓皇西逃,行至马嵬驿,禁军哗变,诛杀杨国忠,逼迫李隆基赐死贵妃杨玉环。 次日午后,队伍行至长安城外三桥镇,遇到殿中省内常侍边令诚。边令诚前来传皇帝敕令:广平郡王卫队可随行入城。朝廷规定:边军没有皇帝敕令不得进入京城,只能驻留城外。李俶、郭旰、郭曦由开远门入城,大队人马行进在宽阔的安福大街上,引来路人注目。 队伍行至金城坊口,正好遇到二十余名骑着骏马,游侠打扮的人从坊内出来。安福大街宽二十丈,足够两队人马交错而行,然而对方却有意堵在大街中央,不让李俶通过。 郭旰骑在马上大声喝道:“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仪仗在此,闲杂人等立刻让开道路。”郭旰见对方毫无反应,怒道:“汝等放肆,来人,给我拿下!”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要动起手来。对方阵营中一名十八九岁的俊朗少年骑马前行两步,镇定自若的对郭旰说:“一个小小的河西边将,也敢在长安的大街上放肆!” 李俶策马上前,拱手道:“原来是二弟,为兄在此有礼了。” 骑马的少年正是李俶同父异母的弟弟,南阳郡王李系。李系从小深受李亨宠爱,一直十分嫉妒得到李隆基关爱的长兄李俶。李俶 在长安居住的几年时间,常和建宁王李倓来往,与南阳王李系形同陌路。 李系看了看李俶,轻蔑外加不屑地说:“先皇曾立下规矩,边军不得擅入京师。大哥这样旌旗招展的领军入城,未免太过嚣张了吧。” 李俶连忙解释:“二弟切莫误会,俶也是得到陛下敕令,方才领军入城。” 李系冷笑道:“呵!一群骄兵悍将好不威风。” 李俶没有在意,平静地说:“二弟言过了。二郎,让开路,请南阳王先行。” 李系毫不客气,连句礼节性的话都没有,径直带着手下人扬长而去。 李俶回到长安王府,稍作歇息后前往东宫,拜见便宜父亲太子李亨。李亨这一年来备受打击,前不久刚与心爱的杜良娣离婚,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见到儿子从河西归来,李亨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精神也好了许多。 李亨语重心长的对李俶说:“俶儿独自一人远在边地,为父心中甚是挂念,几次想向父皇请旨,调俶儿回京,又担心俶儿卷入朝中纷争,为父实在是两难啊。” 李亨的一番话令李俶深受感触。李俶回答:“父王不必为孩儿担心。孩儿在河西过得很好。” 李亨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路途辛劳,先下去休息吧。今晚为父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李俶:“多谢父王,孩儿告退。” 李俶从李亨的寝宫出来,径直前往沈媛和李适的住处,远远看见沈媛来迎,李俶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沈媛:“媛儿,你还好吗?” 沈媛红着脸说:“别这样,适儿在旁看着呢。” 李适兴奋的说:“父亲,您终于回来啦,孩儿好想您。” 李俶放开沈媛,抱起五岁的李适,亲着细嫩的小脸蛋,爱不释手。 入夜,李亨在丽正殿摆下家宴,款待李俶。 次日,李俶入宫觐见李隆基。 李隆基见到李俶,关心的问:“俶儿在河西过得习惯吗?” 李俶回答:“回禀皇爷爷,孙儿初到河西,不谙地方事务,幸得郭将军和裴判官辅佐,保境安民,不负圣命。” 李隆基和蔼的说:“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如果不想回去,直接告诉朕。” 李俶心中一惊,连忙回答:“孙儿感谢皇爷爷关心。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孙儿愿为皇爷爷守卫边疆。” 李隆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朕十分欣慰。河西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俶儿去了不到一年,身体比以前强壮了许多。” 李俶:“多谢皇爷爷夸奖。” 李隆基嘱咐道:“日后多向郭子仪、裴遵庆学习统军治境之道,不可再玩忽懈怠。” 李俶:“皇爷爷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在心。”看来自己在河西的一举一动,李隆基都了如指掌,不用想,肯定是裴遵庆在背后打的小报告。 从大明宫出来,李俶前往李泌府上拜会老师。 李泌对李俶在河西的表现十分满意,鼓励李俶再接再厉,把握时机,在河西干出一番作为。 正月初五,李亨在东宫举行家宴。参加宴会的除了广平郡王李俶,还有南阳郡王李系、建宁郡王李倓、新城郡王李仅、颍川郡王李僴、东阳郡王李侹、灵昌郡王李荣、长乐郡主、宁国郡主、和政郡主,以及几个尚未成年没有册封的弟弟、妹妹,包括几年前把李俶当马骑的八妹,未来的宝章郡主。 宴会上,李亨的众多儿女分为两派。一派是李俶、李倓、李僴、宁国、和政,领导核心不是李俶这个老大,而是宁国、和政两位郡主。另一派是李系、李仅、李侹、李荣,领导核心毫无争议是李系。长乐郡主端坐一旁,对众兄弟姐妹谁也不搭理,一副未来长公主的尊贵气质。李亨的几个女儿,个个貌若天仙,特别是宁国,毫无封建思想束缚,完全是一位现代女强人的模样。宁国的丈夫郡马郑巽出生荥阳郑氏,是全国五大名门望族之一。 过完上元节,李俶打算带上沈媛和李适一起前往武威。不料李亨借口河西边地偏远,执意要把李适留在长安。李俶为此事跟李亨争吵起来,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只得让沈媛和李适继续留在长安。 正月十八,李俶辞别沈媛、李适,与郭旰、郭曦率领卫队从开远门出城,返回武威。行至咸阳西渭桥,意外的遇见宁国、和政两位妹妹。宁国、和政在渭河边摆下酒宴,为李俶饯行。 席间,宁国对李俶说:“大哥莫要责怪父亲。这一年来,父亲备受打击,适儿是他唯一的寄托。” 李俶知道便宜父亲被李林甫打压得抬不起头,接连休了正室韦妃和爱妾杜良娣,可以算是忍辱负重到了极点。李俶对宁国、和政说:“两位妹妹不必多言,俶明白父亲的难处。俶此去河西,远离京师,还请两位妹妹照顾好父亲。” 宁国、和政回答:“大哥放心 ,我们一定照顾好父亲和嫂嫂。” 李俶:“两位妹妹如有空闲,可带上郡马来河西游玩,为兄当尽地主之谊。” 宁国、和政笑道:“有大哥盛情邀请,我们一定来。” 第三十五章 鲜卑将门 更新时间2012-7-920:14:56字数:2474 从长安回到武威后,李俶开始走访河西各军,熟悉军备情况。一日,李俶和郭旰从大斗军驻地返回武威,入城已是初更三点,过了夜禁时间,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李俶和郭旰牵马走在北街上,迎面过来一队巡城兵士,为首的什长上前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违反夜禁?” 郭旰亮出都督府令牌,什长连忙道歉:“郭参军,实在对不起,天太黑小的没认出您。” 李俶心想:夜禁对民不对官,要不是担心遭到御史弹劾,早把夜禁给废了,让武威城的夜晚歌舞升平。想着想着,李俶走到巡城兵士队尾,不经意间发现两名兵士架着一个喝醉酒的年轻人。此人头发散乱,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酒气,嘴里不时念叨:“放开本少爷,本少爷没醉。” 李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转念一想:是他!李俶叫住巡城兵士,问什长:“此人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把他带往何处?” 什长回答:“此人违反夜禁,醉酒不归。我等正要将他押去巡城司,依律处以笞刑。” 李俶:“你们做得很好,将此人交给郭参军。” 什长不认识李俶,看着郭旰。 郭旰连忙说:“此人交给我,你们继续巡城。” “是!”什长让兵士将贺拔楚岳交给郭旰,率队离去。 郭旰扶着贺拔楚岳,对李俶说:“这家伙还挺沉。郡王您认识他?” 李俶:“记得莫夫吗。” 郭旰:“当然记得。哦,旰想起来了,此人就是帮咱们拦住莫夫的那位。” 李俶点了点头:“此人名叫贺拔楚岳,金吾卫将军贺拔明之子。” 郭旰:“将门之后,怪不得郡王要将他救下。不过旰听说此人绰号‘武威少爷’,乃是地方一害。” 李俶:“正是。” 郭旰:“郡王何不将此人交给巡城司,依律处置,也好灭灭他的霸气。” 李俶:“时候不早了,有空再向你解释。” 李俶和郭旰扶着贺拔楚岳回到都督府,吩咐下人给他沐浴更衣。 贺拔楚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泡在盛满热水的木桶里,全身毛孔张开,十分舒适。贺拔楚岳起身跨出木桶,刚披上衣服,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这样就想走,把都督府当成澡 堂了!”说话的人是刘德顺,冤家自投罗网,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刘德顺春光满面地对身边两名亲卫说:“将此人拿下!奴家今晚要报仇雪恨。” 两名亲卫一前一后冲了上去。贺拔楚岳一侧身,顺势将前面的亲卫头朝下塞进木桶,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右手肘砸在后面一名亲卫背上。那名亲卫顿时趴在地上惨叫不止。 刘德顺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右手指着贺拔楚岳:“你,你想干什么?来,来人啊!抓刺客!”话音刚落,四名亲卫冲进屋内,围住贺拔楚岳。 贺拔楚岳看了看亲卫,冷笑道:“本少爷说过,最恨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好功夫!”李俶拍手进屋,郭旰跟在后面。 刘德顺好像看到了救星,溜到李俶身后说:“郡王小心,这厮的功夫好些厉害!” 李俶双手抱拳:“贺拔兄莫怪,这奴才平日里被俶惯坏了。” 郭旰给贺拔楚岳介绍:“这位是广平郡王。” 贺拔楚岳抱拳行礼:“在下见过郡王。” 李俶握着贺拔楚岳的手说:“俶与贺拔兄数次相遇,甚为有缘。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李俶将贺拔楚岳带到都督府内堂,这里存放着李隆基御赐的河西节度使旌节,故而又称节堂。平时除了郭子仪等少数将领外,鲜有他人入内。 通过与贺拔楚岳的一番交谈,李俶了解到贺拔楚岳显赫家世背后,鲜为人知的成长经历。 贺拔楚岳,字明山,是贺拔明的季子,生母是西域安国人。贺拔明共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老四是夫人郑氏所生,只有贺拔楚岳是庶出。贺拔楚岳五岁那年,生母因病过世,郑氏不喜欢他,贺拔明也很少给他关心。相反,祖父贺拔延嗣对贺拔楚岳颇为关爱,经常带他骑马射箭,教他兵法武艺。作为北魏大将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的后裔,身体里流淌着鲜卑血液的贺拔楚岳,对骑马射箭有着超常的天赋。几年后,贺拔延嗣离开了人世,贺拔楚岳再度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因为在家中时常受到大哥、二哥欺负,贺拔楚岳发誓打败两个哥哥,从此发奋修习武术,练得一身强健的体格和迅捷的身手。 几年后,贺拔楚岳的两个哥哥相继成年,离开武威前往长安,加入北衙禁军,成为令人羡慕的羽林侍卫。四年前,十八岁的贺拔楚岳主动向父亲贺拔明提出入伍从军,保卫边疆。贺拔明不但不同意,反而严厉的训斥了贺拔楚岳。满腔热血 、胸怀远大的贺拔楚岳报国无门,终日在武威城内游荡,靠打架斗殴发泄心中怨气,被其打伤的人不在少数,地方官员知道他是贺拔明之子,不敢捉拿问罪。日久天长,贺拔楚岳逐渐成为武威百姓心中惧怕的恶少。 了解了贺拔楚岳的复杂身事,李俶回想起自己的离奇经历,心中感慨万千,对贺拔楚岳说:“贺拔兄一身好功夫,俶甚为欣赏。俶有意请贺拔兄入府任职,不知贺拔兄意下如何?” 贺拔楚岳万万没想到,广平郡王会将自己留在身边任职,一时呆住。 李俶问:“贺拔兄是否嫌本王的庙太小?” 贺拔楚岳反问李俶:“郡王不怕楚岳坏了您的名声?” 李俶笑道:“说来惭愧!论名声,俶恐怕比贺拔兄好不多少。” 贺拔楚岳站起身,走到李俶面前单膝跪地:“楚岳拜谢郡王知遇之恩!” 李俶起身扶起贺拔楚岳:“明山不必多礼。” 贺拔楚岳进入都督府,最不自在的当属刘德顺。 刘德顺找了个没人的机会对李俶说:“那个贺拔整天阴沉着脸,好像您欠了他三年薪俸,看着就让人发冷。以奴家看您不如把他派往边地。” 李俶笑着对刘德顺说:“说得有道理,去把他叫来。” 刘德顺连忙跑了出去,不多时,带着贺拔楚岳前来复命。 李俶看了看表情严肃的贺拔楚岳,对刘德顺说:“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刘德顺瞅了瞅贺拔楚岳,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个-” 李俶:“说!” 刘德顺只好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贺拔楚岳抱拳道:“楚岳愿意为国戍边。” 李俶:“明山本是将门之后,武技超群,俶如何舍得将你外派边地。三郎走后,都督府卫队副统领的位置一直空缺,俶觉得由明山担任最为合适。”李俶见郭晞有统军之才,一个月前推荐郭晞到其父身边任职。 贺拔楚岳单膝跪地:“楚岳无德无能,怎敢受此重任。” 李俶扶起贺拔楚岳:“明山不必自谦,俶相信自己的眼力。” 李俶和贺拔楚岳一起出现在武威大街上,市井坊间立刻炸开了锅,鼎鼎大名的“武威少爷”成了广平郡王的跟班,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夸赞李俶为民除害,有人嘲笑李俶没有眼光,还有人说李俶与贺拔楚岳本是蛇鼠 一窝,大名鼎鼎的“武威少爷”成了广平郡王手下的爪牙,百姓今后的日子难过了。 第三十六章 石堡古塞(上) 更新时间2012-7-108:07:18字数:2502 自从杨玉环入宫后,年近花甲的李隆基好似枯木逢春,恢复了年轻时的激情,又一次踌躇满志,萌生开疆扩土、吞并四夷之志。 身为帝国宰辅的李林甫非常善于揣摩圣意,投其所好,向李隆基进言:“陛下建极以来,上承天意,下谕民心,崇恩布泽,宜声远播,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好了,十郎。”李隆基打断李林甫的话,笑道:“别尽讲奉承话,说正事吧。” 李林甫瞅见李隆基心情很好,继续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吐蕃逆酋,穷兵黩武,屡犯我境,杀掠边民,罪恶昭彰。臣身为中书令,愿为万民请命,恳求陛下颁诏,出兵征伐逆胡,以彰示我天朝圣主之龙威。” 李隆基欣然准奏,敕令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发兵攻打吐蕃。 敕令刚一发出,李林甫立刻在朝中大造声势,宣扬皇帝英明神武,此次进击吐蕃是千秋伟业,可与秦始皇横扫六合、汉武帝攻灭匈奴相提并论。 御史中丞王鉷心存疑虑的对李林甫说:“微臣在河西任职时听闻,地处两国边界的石堡城奇险无比。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宣扬圣人威德,一旦让吐蕃探听到消息,预先有所防备,如之奈何?” 李林甫看了看王鉷,又看了看一旁的吉温和杨国忠,捋着胡须默然不语。 吉温笑着对王鉷说:“王中丞多虑了!我天朝带甲百万,良将千员,一个小小的蕃酋何足挂齿。只要我天朝大军一到,吐蕃自会俯首称臣。” 杨国忠接着说:“陛下向来以仁治天下,以德服万邦。不宣而战非君子所为,胜之不武。再者说,此战死多少人,那是王忠嗣的事,中丞又何必操心。” 李林甫半眯着眼睛笑道:“中丞不必忧虑,本相断定此次王忠嗣定然不会发兵攻打石堡。” “啊!”王鉷、吉温、杨国忠三人惊诧的看着李林甫。 李林甫解释道:“王忠嗣用兵一向谨小慎微,没有十足把握决然不会出兵。诸位只需静观其变,等着看一出好戏。” 杨国忠恍然大悟:“相公高明!相公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相公深谋远虑,我等自愧不如。”吉温、王鉷似有所悟,连忙随声附和。 李林甫微笑着捋了捋胡须,目光中透出一道杀气。 吐 蕃很快得知消息,举国之兵严阵以待,数万大军屯于边境要塞—石堡城。石堡城始建于隋朝,其城背靠华石山,面临药水河,扼守陇右进出吐蕃的交通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隋朝末年,中原纷乱,边防废弛,石堡城被吐蕃占据。开元十七年三月,时任朔方节度使的信安郡王李祎采用远程奔袭战术,出其不意的从吐蕃手中夺回石堡城。开元二十九年十二月,陇右、河西节度使盖嘉运不思防务,军备松懈,石堡城再次落入吐蕃之手。 王忠嗣接到皇帝诏令,权衡利弊后上疏回奏:“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请休兵秣马,观衅而取之,计之上者。” 李隆基看过王忠嗣的奏折,龙颜大怒。王鉷、吉温、杨国忠等人按照李林甫事先安排联名上奏,弹劾王忠嗣“违抗敕令,畏敌不前”。王忠嗣是李隆基信任的爱将,李隆基生气归生气,并没有惩罚王忠嗣。这一结果早在李林甫的预料之中。就在此时,右金吾卫大将军董延光主动请缨攻打石堡城。董延光在李隆基面前承诺:三个月拿下石堡。李隆基龙颜大悦,任命董延光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率军攻打石堡城,下制书严令王忠嗣全力配合。 王忠嗣接到朝廷制书,被迫出兵,却并不配合董延光。王忠嗣的不合作态度,使得董延光无法发动大规模的攻城战。 两个月后,身在武威的李俶接到从长安六百里加急发来的敕令,命河西节度使立刻调派兵力,协助董延光攻打石堡城。 李俶请来郭子仪商讨对策。 郭子仪看过敕令,对李俶说:“既然朝廷有令,郡王自当遵从。石堡易守难攻,郭某以为不可强取,当从长计议。” 第二天,李俶收到两封来自长安的私信。其中一封是太子李亨所写,信中说董延光是李林甫的人,授意李俶敷衍行事,莫要费力为他人做嫁衣。另一封是李泌所写,整封信只有四个字:见龙在田。“见龙在田”出自《易经》乾卦,原文是“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其卦象是早晨太阳刚刚从地面升起,光芒射出。李泌用这四个字告诉李俶,现在到了你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 李俶让郭子仪留在武威调配兵力,等待战机,自己率领亲卫骑兵先行前往鄯州,面见王忠嗣,共商对敌之策。 鄯州西平郡,陇右节度使行营,王忠嗣再次见到李俶,非常高兴,设宴为李俶接风。宴会上除了李俶已经认识的安重璋、王思礼外,还有 王忠嗣的左右手、大唐帝赫赫有名两位大将:陇右节度副使、都知关西兵马使哥舒翰,陇右兵马使、临洮军使李光弼。 哥舒翰生于安西龟兹,其父哥舒道元是突骑施哥舒部首领,曾担任安西大都护府副大都护。哥舒翰作战勇猛,每战必身先士卒,为人正直仗义,深得将士爱戴,先后担任大斗军副使、左卫郎将、陇右节度副使等职。安史之乱爆发后,叛军势如破竹逼近潼关,壮士暮年的哥舒翰临危受命,带病挂帅出征,最后因为奸臣迫害,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李光弼生于营州柳城,父亲李楷洛是契丹酋长。李光弼性格深沉果敢,擅骑射,精谋略,尤以治军严谨著称。安史之乱爆发后,史思明以十万大军围攻北都太原,李光弼率一万孤军坚守,成功击退了史思明的进攻,一战成名。太原保卫战也成为中国古代攻防战中以少胜多,以弱制强的典型战例,在中国战争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后,李光弼与郭子仪通力合作,平定战乱,成为大唐中兴功臣,出将入相,官至太尉。 李俶对哥舒翰、李光弼仰慕已久,起身向二人敬酒。 宴会上,众人说到石堡战事,李光弼对王忠嗣说:“将军向来爱护士卒,以持重安边为已任。然而三个月期限将至,董延光此战若不能取胜,必将归罪于将军。如今府库充盈,将军不如以重金犒赏三军,以堵小人之口。” 李俶朝李光弼点了点头,对王忠嗣说:“李将军所言极是!如今我大唐国富兵强,陛下喜好边功,王公何不顺着陛下的意思,亲自率军进攻石堡城?”众将纷纷起身附议。 王忠嗣示意众将坐下,起身回答:“你们的意思我明白。石堡城地势险要,吐蕃防守严密,此时强攻必伤亡惨重。如今我军力争石堡一城,强行攻取不能抑制敌人,暂时不取也无关整个战局。王某身为统帅,怎能用数万将士的性命换取自己的高官厚禄。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要夺取石堡城,必须从长计议。”王忠嗣的一番话令李俶深受感动。 席间,进来两位身披战甲、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忠嗣向李俶介绍长子王震、次子王霆。李俶请王忠嗣设座,让王震、王霆入席。 第三十七章 石堡古塞(下) 更新时间2012-7-1020:23:44字数:2455 三个月期限已过,石堡城仍在吐蕃手中,董延光依照李林甫预先设计,上奏皇帝,将全部罪责推到王忠嗣身上。李林甫趁机落井下石,诬陷王忠嗣“违命抗旨,欲奉太子”。李隆基最恨边将与太子结党,闻奏大怒,下敕令免除王忠嗣、董延光所有官职,命两人立即回京。李隆基同时命李俶暂代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哥舒翰暂代陇右节度使,诏令二人继续进攻石堡城。看样子李隆基是铁了心要拿下石堡,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七日后,朝廷中使边令诚携敕令到达西平。 陇右节度使行营中军大帐,李俶、王忠嗣、董延光、哥舒翰跪地接旨。边令诚宣读完敕令,走到李俶面前:“郡王,敕令奴家就交给您了。” 李俶双手接过敕令,交给郭旰,对边令诚说:“中使一路辛苦,请到驿馆休息。” 边令诚一脸严肃地说:“本使临行时圣人口谕:宣读敕令后立刻与王、董二人回京。” 李俶内心深处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低声对边令诚说:“本王听说中使要来西平,特意略备薄礼,因为时间仓促,东西下午才能到。” 边令诚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改口说:“此地回京路途遥远,耽搁半日到也无妨。郡王盛情难却,边某就在西平歇息一宿。” 李俶让刘德顺陪边令诚到驿馆休息,自己和郭旰来到西平的珠宝市场,找寻送给边令诚的礼物。西平远没有武威繁华,李俶一连走了几家店铺,没有找到合适的物件。 郭旰不解的问李俶:“那姓边的不过是个太监,郡王为何费力讨好他?” 李俶回答:“陛下突然诏王公回京,此事非同小可。边令诚是陛下身边的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我想从他口中探听些消息。” 黄天不负有心人,李俶在一家珠宝店找到一颗罕见的夜明珠,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五千缗买下。 当晚,李俶设宴款待边令诚。宴会结束后,李俶屏退左右,交给边令诚一个锦盒。 边令诚打开锦盒,眼睛立马一亮,不动声色的合上盒盖,笑着对李俶说:“都是老熟人了,郡王您用不着这么客气,您的好处奴家记在心里了。” 李俶转入正题:“敢问中使,圣人对王公是什么态度?” 边令诚见四下无人,小声对李俶说:“郡王您可千万别掺和此 事,依边某看圣人已对王忠嗣动了杀心。” “有这么严重!”李俶心中一惊。 边令诚用太监特有语调说:“这个王忠嗣,真不识抬举,仗着从小在圣人身边长大,向来骄横跋扈。上次他公然违抗敕令,圣人生气之余并未处罚,已是天大的恩典。不想才过了三个月,竟公然抗旨。李相出面告他‘违命抗旨,欲奉太子’,这罪名非同小可,不但是死罪,搞不好要灭九族!” “违命抗旨,欲奉太子!”几年前,韦坚和皇甫惟明就是因为这个罪名身首异处。李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搞不好自己的便宜老爸也会被牵连进去。 边令诚见李俶神情凝重,连忙说:“边某酒喝多了,胡言乱语,郡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边某告退。” 边令诚走后,李俶坐立难安,根据史书记载,王忠嗣回京后随即被打入天牢,后来不明不白的蒙冤而死。不能眼看忠臣良将蒙难,李俶怀着复杂的心情,独自向王忠嗣的大营走去。半路上遇到王震、王霆两兄弟,三人一起走进王忠嗣的营帐。 王忠嗣见到李俶,放下手中的书,问候道:“夜深了,郡王还没休息。” 李俶顾不得说客套话,开口直入主题:“王公,您与李林甫素有过节,此番奉诏回京,李林甫定会借机谋害您。” 王霆愤愤不平的说:“父亲,郡王说得极是,李林甫阴险奸诈,什么事都做得出。” 王忠嗣看了看李俶和王霆,平静的说:“我幼年丧父,从小在宫中长大,陛下待我如亲生父子。此番回京,即便受到陛下责备,最多是不当这个金吾将军,重新做一名御前侍卫而已。” 听了王忠嗣的一番话,李俶心急如焚,不及考虑脱口而出:“王公,即便陛下对您网开一面,李林甫也会想尽办法置您于死地,您此次回京恐怕凶多吉少!” 王震、王霆惊讶的看着李俶。 李俶对王震、王霆说:“有劳两位到帐外守候,我与王公有要事相商。” 王震、王霆看着王忠嗣。王忠嗣示意两人按李俶说的做。 李俶见王震、王霆走出营帐,思虑再三,决定破釜沉舟,将自己的离奇经历,不加隐瞒的告诉王忠嗣。开始,王忠嗣听得如坠雾里,将信将疑,待李俶说到八年后安禄山举兵造反,李唐国祚衰落,王忠嗣终于相信。王忠嗣曾多次上表,指出安禄山有谋反之心,不可重用,可惜并未引起李隆基的重视。 王忠嗣对李俶说:“郡王对臣之信任,臣无以为报。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俶激动地说:“圣人年老昏聩,偏信奸佞。将军是我大唐的基石,如果将军站出来举义除奸,俶愿追随左右。” 王忠嗣举手示意李俶不要再说,沉默半刻后对李俶说:“郡王可能觉得王某太过愚忠。如果臣真是愚忠之人,此刻已命犬子将您拿下,一并押回京城。朝中大臣或说王某潜身缩首、畏惧敌酋,或说王某佣兵自持,欲奉太子,臣不想辩驳。臣有一言,请郡王记住:太平之将,但当抚循训练士卒而已,不可疲中国之力以邀功名。” 李俶知道自己错了,此刻的李俶终于体会到王忠嗣,这位身处太平盛世的一代名将内心的孤独。 王忠嗣继续说:“臣不能成为另一个安禄山。如果臣此次回京遭遇不测,请郡王代为照顾两位犬子,臣愿足矣。对于安禄山,请郡王尽力劝说陛下,削其兵权。如果陛下执意不听,郡王应早做准备。” 李俶:“王公心如明镜,日月可鉴。为今之计,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王忠嗣叹道:“倘若天意如此,臣无怨尔。”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帅的功绩与士兵的生命、个人的荣辱和国家的安定两者孰轻孰重,王忠嗣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沧海横流,历史上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王忠嗣的选择证明,他是大唐帝国真正的将军。李俶心中百感交集,王忠嗣一生尽忠职守,始终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绝不会做出叛逆之事。“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倘若有王忠嗣威镇河陇,安禄山又怎敢兴兵造反。 王忠嗣定了定神,唤来王震、王霆,命两人今后跟随李俶左右。王震、王霆面面相觑,怎奈父命难违,两人不敢提出异议。 第二天,王忠嗣、董延光和边令诚启程返京,李俶、哥舒翰、李光弼出城送别。 王忠嗣刚回到长安便被打入天牢,连李隆基的面都没见到。 第三十八章 初试锋芒 更新时间2012-7-118:03:06字数:2394 接下攻打石堡的重任,李俶不敢怠慢,与郭旰、李晟、王霆来到石堡城下勘察地形。众人面前,一座巨石堆砌的城堡矗立在褐红色的悬崖峭壁上,城下是湍急的药水河,周围地形十分险峻。 李俶不禁叹道:“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险恶之城!” 郭旰显得很轻松:“郡王无需多虑,我军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强攻三月,旰就不信拿不下此城。” 李俶没把郭旰的话放在心上,转身问李晟:“良器可有计策?” 李晟表情凝重地说:“王公所虑不错,囤兵此坚城下,必死者数万。” 此时此刻,李俶比任何人都更加急切的想拿下石堡。攻克石堡,李隆基龙颜大悦,或许网开一面,对王忠嗣从轻发落。收复石堡城,只能计取,不可强攻,王忠嗣绝对不会同意用数万将士的生命换取一人的性命。不战而屈人之兵,谈何容易。李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心中对攻取石堡没有丝毫把握。 鄯州绥戎城,陇右节度使行营中军大帐内,李俶、哥舒翰召集众将商议如何攻取石堡城。哥舒翰、王思礼、郭旰主张强攻,李光弼、安重璋认为此时不宜进攻,打与不打众人争执不休。 李光弼对众人说:“石堡城依山而筑,地势险要,城墙为巨石所砌,坚固异常。强行进攻,我军必然伤亡惨重。如果王公在这里,绝不会同意我等这样做。” 安重璋:“不错,攻取这样的险恶之城只能计取,出其不意,一战取胜。目前两军处于对峙状态,吐蕃防备严密,想要计取难如登天。” 听到这里,王思礼心急火燎的说:“强攻不行,计取也不行,如何是好?” 李俶见李晟一言不发,向其问计。 李晟指着地图说:“诸位将军稍安勿躁。郡王、诸位将军请看,从陇右进入吐蕃,除石堡所扼的赤岭外,还有两条路。一条向东经黄河九曲,另一条向西绕道西海。”李晟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李俶。 李俶此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古人打仗往往注重攻城掠池,在意城池得失,由于交通和通信条件限制,很少采取大纵深的迂回攻击。李俶向众将说出自己的想法:“石堡地形狭隘,我数万大军屯于此地,无法展开攻城,陇右、河西的骁骑更是无法发挥作用。如今两军主力对峙于此,吐蕃守卫河曲、西海两地的兵力必然空虚。我军可一分三 ,步军留在石堡城继续维持进攻态势,牵制敌军,骑军兵分两路快速出击,一路沿黄河逆流而上,进攻大莫门城,收复被吐蕃侵占的黄河九曲之地;另一路直插西海,以闪电速度进攻伏俟城,夺取被吐蕃吞并的吐谷浑。” 李光弼看着地图,默然不语。 哥舒翰质疑道:“圣人命我等进攻石堡,如果我们避开石堡,攻取河曲和西海,是否有违抗圣命之嫌?” 李俶:“圣人进攻石堡,意在开疆扩土。河曲、西海之地远胜石堡孤城,我军拿下两地后再攻石堡不迟。” 安重璋兴奋的说:“利用我军骑兵优势,以闪电速度攻击吐蕃腹地,不给敌军做出反应的机会,郡王的想法十分大胆,如此一来将打破目前两军对峙的局面。” 李俶:“我军两路并进,做出大举进攻吐蕃腹地的姿态。吐蕃为了抵御我军进攻,必然调回石堡城的驻军,如此正中我军下怀。” 李晟手指地图补充道:“我军攻取河曲、西海后,合兵拿下大非川,截断石堡后路,然后前后夹击,一举攻破此城。”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光弼对众人说:“我军两路骑兵深入敌方腹地作战,虽然冒险,却是出其不意,打破目前两军对峙的最好办法。河曲、西海地广人稀,适合骑兵长途奔袭作战,我军只要能够占据主动,不给敌军喘息机会,此战必能获胜。” 哥舒翰激动的拍案而起:“好!如此以来,石堡可破,王公有救了。” 李光弼继续说:“大军长途奔袭作战,粮草保障极为重要,需有一持重之人负责。”李光弼的担心不无道理,当年薛仁贵率军征讨吐蕃,十余万大军势如破竹,连战连胜,深入吐蕃腹地数百里。可惜负责转运粮草辎重的副将郭待封不听将令,轻易出战,被吐蕃击败。唐军粮断,大败而还。 安重璋主动请命:“末将愿负责粮草运送。”安重璋从小在河西边陲长大,好骑善射,沉毅深谋,正是最佳人选。 李俶与哥舒翰、李光弼一番商议,制定出作战计划。哥舒翰、王思礼率三万步兵进驻定戎城,定戎城与石堡城相隔十余里,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李光弼率领陇右骑兵主力沿黄河溯流而上,进攻大莫门城。李俶率领亲卫骑兵向西进军,与郭子仪所率河西骑兵主力会合后,进攻伏俟城。两军约定在大非川会合。安重璋留守西平,负责转运粮草。 李俶与李晟、郭旰、王震、王霆率领两百亲骑离开绥戎城,沿湟水逆流 而上,翻过界岭,一个天蓝色的大湖出现在众人眼前。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原,平静的湖水,如果没有战争,这里本是一片世外净土。 李俶骑在马背上,欣赏着西海的美丽景色,突然听到郭旰对自己说:“郡王,咱们有客人了。” 李俶沿着郭旰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支数百人的吐蕃骑兵正朝这边奔来。一场遭遇战就在眼前,李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李晟看过敌骑,镇定自若的对李俶说:“敌军不过三百骑,绝非我军对手。” 双方在西海岸边摆开阵势。一敌将手握双锤,出阵挑战。郭旰、王霆请战。李俶命郭旰出阵迎敌。敌将大叫着的杀奔过来。郭旰端坐马上,手执黑龙刀,静立不动,待敌将靠近,策马迎上,举刀劈去。敌将持锤抵挡,刀锤相碰,金星四溅。敌将坐骑一声长嘶,前蹄跪地。敌将倒地瞬间,郭旰挥刀斩下其头,鲜血迸流。此时,敌阵中又杀出一骑,此人手握长刀,怒目圆瞪的直冲过来,看样子是来报仇的。郭旰持刀迎战,一刀将其斩落马下。敌军主将见状,暗中张弓搭箭,瞄准策马返回军阵的郭旰。李晟手持裂风,迅疾开弓,一箭正中敌将胸口。郭旰回头看了看,向李晟示意表示感谢。 敌军兵士见主将阵亡,纷纷拔出长刀,叫喊着冲向唐军。郭旰、李晟、王霆率军杀入敌阵,一番激战下来,敌军死伤大半,剩下二十余骑向西逃遁。战斗结束,郭旰、李晟、王霆策马来到李俶马前复命。李俶见三人的衣甲均被鲜血浸红,下令全军在西海岸边停留休整。 经过这场短暂的遭遇战,吐蕃人的彪悍好战让李俶的内心难以平静。如果不是开战之初,郭旰、李晟结果了敌将,使其群龙无首,唐军想要取胜,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李俶第一次见识到战场上的郭旰,想到以前郭旰陪自己练武的情景,不禁直冒冷汗。 第三十九章 计取坚城 更新时间2012-7-1121:33:45字数:2224 李俶率军到达西海北岸牛心堆,郭子仪率领河西骑兵主力已先期到达。两万骑兵聚集于西海岸边,气势撼人。适逢大唐盛世,唐军骑兵动辄以万计数,就连步军大多都有私马。 两万唐军分为前、中、后三军沿西海北岸长途奔袭,两天挺进数百里,前军距离伏俟城还有一百八十里。“伏俟”意为王者之城,本是吐谷浑王城。吐蕃吞并吐谷浑后,在此设立吐谷浑总管府。 黄昏时分,李俶来到营地外的山坡上,欣赏着晚霞映衬下西海的壮美景色,突然发现远处草原上扬起滚滚尘土,似乎有数千骑兵朝这边奔来。 少顷,王震来报:“我军在前方河口附近发现三百多吐谷浑牧民,马匹牛羊数千头,现全部带到,请郡王处置。” 李俶看着牧民中惊魂未定的老人和孩童,质问道:“两军交战,与这些牧民何干?” 王震回禀:“郡王有所不知,藩人游牧,兵民一体。把藩人兵士押上来。” 几十名唐军兵士押来一百多名青壮男丁,这些人皮肤黝黑,身强体壮,即使做了俘虏,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恐惧。 莫夫突然抱住为首的男丁痛哭起来。莫夫与那人用吐谷浑语说了一番话,带着他来到李俶面前。 王霆上前阻拦,被李俶制止。 莫夫跪在地上对李俶说:“郡王容禀,此人是小人堂兄,名叫涉奕,曾在吐谷浑王帐下做过百夫长。这些年,我们吐谷浑人受尽吐蕃人欺负,听闻郡王宽厚仁爱,体恤百姓,愿意归顺大唐。” 李俶连忙让兵士给涉奕等人松绑。 涉奕主动请命,联络伏俟城内的吐谷浑守军,里应外合,协助唐军拿下城池。 李俶与郭子仪商议,命涉奕率领下属前往伏俟城。 伏俟城的吐蕃守军不到一万,有涉奕做内应,郭子仪率领唐军突袭,轻松拿下城池。 郭子仪征得李俶同意,将吐蕃的吐谷浑总管当众斩首,同时严令军士不得侵扰城中百姓。凉州奴隶案后,大唐已经深入吐谷浑人心。吐谷浑人饱受吐蕃欺辱,不少人自愿加入唐军,抗击吐蕃。伏俟城一战,唐军未损一人一马,反而增加了一千骑。郭子仪见涉奕有勇有谋,推荐其担任郎将,统领吐谷浑骑兵。 扶埃城西南是吐蕃进出吐谷浑的要道-昆仑山口,为了防范吐蕃兵出昆 仑,李俶和郭子仪商议决定:郭子仪率一万人马留守扶埃城,李俶率河西骑兵主力经由西海南岸,进军大非川。原本郭子仪请李俶留下守城,而李俶执意领兵出战,加上吐蕃很可能兵出昆仑,伏俟城一旦有失,唐军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郭子仪命赤水军越骑中郎将鲁昂统率赤水骑兵跟随李俶作战。 李光弼率领陇右骑兵长途奔袭,一举攻下吐蕃河曲总管府驻地大莫门城,两路唐军按事先约定在大非川胜利会师。大非川位于石堡城南面的大非岭下,是一片地势开阔的谷地,吐蕃在此驻有两万大军。七十年前,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与吐蕃大将论钦陵曾在这里进行过一场殊死决战,由于副将郭待封不听薛仁贵将令,争功冒进,致使唐军大败,吐谷浑被吐蕃并吞,日月山以西全部落入吐蕃之手。 大非川吐蕃大帐内,一名斥侯神色惊惶的报告主将尚结息:“伏俟城和大莫门城被唐军攻陷,数万唐军骑兵正向大非川杀来。” 尚结息万万没有想到唐军会舍近求远,绕过石堡天险来到大非川,一时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一名气质不凡的年轻部将出列,镇定自若的对尚结息说:“大帅不必担心。目前赤岭道路为我方所控,唐军长途跋涉至此,粮草转运困难。我军只须固守城寨,待其粮尽撤退时出关追击,可获全胜。”说话的人名叫达扎路恭,汉名马重英,是尚结息身边最年轻的部将。 唐军连续数日叩关叫阵,吐蕃守军固守不出。 李俶心中焦急,召集众将商议:“敌军固守不战,这样对峙下去对我军极为不利,诸位可有良策?” 李晟指着地图说:“目前敌我两军处于交错状态,谁占据主动谁当取胜。我军可拔营北上,做出进攻石堡的姿态,吸引吐蕃守军出关追击,再于途中设伏,将其一举歼灭。” 王震提出异议:“如果敌军依旧坚守不出,如之奈何?” 李晟笑道:“果真如此,我们就来个假戏真做,从背后突袭石堡。” 李光弼赞赏的点了点头:“进退有据,此计甚妙。” 李晟:“我军分批拔营北上,李将军与晟先行,郡王留下断后,以郡王皇长孙的身份引出敌军,李将军在途中设伏,晟率军迂回到敌后,将其围歼。不知郡王以为如何?” 李俶心想:不就是拿我做饵,只要能打赢这场仗,做饵有何不可。李俶站起身对众将说:“传我军令,各部听从良器安排拔营北上。” 第一天上午,王震、王霆率领三千骑兵北去。下午,李晟、涉奕率领三千骑兵离开。 得知消息的尚结息坐不住了,召来马重英商议:“唐军拔营北上,必是要从背后突袭石堡,如此一来石堡危矣。本帅准备带兵出关迎击唐军,将军以为如何?” 马重英回答:“唐军若真突袭石堡,其主力必趁夜色秘密离去,留下营寨和少数兵力迷惑我军,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分批撤离。他们这样做分明是想引诱我军出关追击,然后在途中设伏击之。” 尚结息松了口气:“如此说来我军还是继续固守关寨为上。” 马重英回答:“如果大帅坚守不出,唐军很可能假戏真做,从背后袭击石堡。” 尚结息一听急了:“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马重英走到尚结息身边,附耳说:“大帅可以这样做……” 尚结息边听边点头,听完大笑道:“好,此战定让唐军全军覆没!” 第二天一大早,李光弼率陇右骑兵离开,唐军营中只剩下鲁昂率领的四千赤水骁骑。 尚结息对马重英说:“据探马报告,唐军营中只剩下几千人,唐朝皇帝最宠爱的皇长孙广平郡王就在营中,我军此时倾巢而出,必可将其生擒。以其为人质,要挟唐廷退兵,并割让陇右六州作为交换。”尚结息的如意算盘打得很超前,还没看见李俶的人影,已经想好了交换条件。 马重英劝道:“广平郡王有意留在最后,目的是引诱我军出关,我们万不可上当,还是依昨日之计而行。” 第四十章 兵者诡道 更新时间2012-7-128:03:39字数:3008 李光弼走后,李俶总感觉心神不宁。日暮西山,天色渐暗,李俶下令全军拔营北上。正准备出发,见大非川吐蕃关寨内火光冲天,有兵士来报:“吐蕃骑兵倾巢出动,正向我军营地袭来。” 鲁昂所部是河西最精锐的赤水骁骑,加上早有准备,唐军并未出现混乱,按计划丢下部分装备,有序的向北撤退。吐蕃骑兵紧随其后,始终与唐军保持一段距离。 唐军向北急行一个时辰,斥侯来报:“吐蕃骑兵已经回营。” 李俶松了口气,骂道:“狡猾的吐蕃人!” 天亮后,李俶率军行至大非岭,不见李光弼部的踪影,将士们急行一夜,人困马乏。李俶心中疑惑:李光弼到哪儿去了?好在吐蕃骑兵没有追来,不然麻烦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斥侯快马来报:“上万吐蕃骑兵正朝我军袭来,离此二十里!” “什么!”李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余吐蕃骑兵正向我军袭来,距此二十里。”斥侯重复了一遍。 鲁昂命斥侯再探,对李俶说:“郡王勿惊,鲁某麾下皆河西精锐,足可以一敌三。” 郭晞指着前方山谷说:“如晞所料不错,李将军的人马应在前方山谷中,我军可以一边抵抗一边退入山谷。” 李俶心中稍安,命令全军放弃辎重,退入山谷。 少顷,斥侯来报:“吐蕃骑兵正在迅速逼近,距离我军后队不到十里。” 尚结息按照马重英的计策,率军出关追击唐军,故意发现中计,佯装撤回,暗中整备人马,伺机而动。 山谷内道路狭窄,人马行进缓慢,大半唐军被堵在谷口外,形势万分危急。 郭旰对郭晞说:“三弟,保护郡王先走,我与鲁将军留下断后。” 鲁昂:“二公子说得对,三公子带郡王先走。” 怎么办?跑吗?李俶第一次有了逃命的想法。不能逃!两军交锋士气最为重要,如果我先逃了,身边这些兵士再是精锐也会丧失斗志。没等郭晞回答,李俶断然拒绝:“不可!俶身为统帅,理当留下。” 郭晞:“郡王说得对。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士气比什么都重要。” 鲁昂:“好!我等一起去会会敌将。” 尚结息领兵追到谷口,看到李俶的帅旗,大笑着 的对马重英说:“广平王已是本帅囊中之物!” 马重英心中生疑,对尚结息说:“唐军主力一直不见踪影,前方山谷中雾气笼罩,恐有伏兵。望大帅谨慎从事,先派探马摸清情况,再作定夺。” 尚结息自负的说:“兵贵神速,敌军定是认为我军已撤回大非川,主力直奔石堡城而去,我们务必生擒广平王,以此要求唐廷割地退兵。” 马重英劝阻道:“请大帅三思!” “不必再言!”尚结息不听马重英劝阻,执意率军追击。 鲁昂、郭旰、郭晞领兵拒敌。两军交锋,鲁昂挺抢出阵,马重英携虎威戟迎战。三十个回合下来,鲁昂枪法渐乱,防守露出破绽被马重英击伤。郭旰持黑龙刀出阵相助,与马重英又战了三十回合,逐渐落于下风。郭晞见状,策马上前助战,与郭旰合力对付马重英。 李俶见马重英骁勇无敌,不禁叹道:“此人以一敌三,真乃猛将也!” 尚结息一心想着生擒李俶,鸣号招马重英回阵,命令全军发起进攻。 鲁昂、郭旰、郭晞率军且战且退,吐蕃追兵尾随其后,两军胶着在一起,不时有吐蕃骑兵杀到李俶面前,均被郭旰的黑龙刀砍翻在地。众将奋力拼杀,撕开一条口子,郭旰、郭晞保护李俶退向谷口。鲁昂为了牵制敌军,带伤作战,陷入重围,战死殉国。 马重英率领一军杀到谷口,企图截住李俶的退路。郭旰策马上前,与马重英激战开来。刚才一战,李俶已然看出郭旰加上郭晞也不是马重英的对手。危急时刻,虎贲营中杀出一员白袍小将。李俶认得此人,正是虎贲营郎将章仇瑾瑜。章仇瑾瑜手持双戟,配合郭旰的黑龙刀,压制住马重英,郭晞护卫李俶退入谷内。 尚结息见唐军主将战死,命令全军入谷追击。吐蕃骑兵进入山谷,尚结息看着地上唐军丢弃的兵器和战甲,大笑着对手下说:“这帮鼠辈,已然溃不成军。众将听令,生擒唐廷小王爷者,赏黄金一千两,美女五十名。” 尚结息手下众将听闻有黄金美女,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不已,争先恐后的策马前奔。 唯独马重英一人静立在马上,对尚结息说:“大帅,此处地形险恶,不利骑兵作战,万一敌军设下埋伏,我军难以全身而退。” 尚结息得意的摆了摆手,大笑道:“本帅刚刚亲手结果了唐军赤水骁骑主将,哪有这样设伏的。” 尚结息话音刚落,数千唐军突然出现在 道路两侧的山坡上,箭雨落石倾泻而下,打得吐蕃骑兵人仰马翻。尚结息知道中了埋伏,立刻下令全军后撤。无奈受山谷地形所限,大队人马难以调头突围。马重英奋力拼杀,掩护尚结息冲出山谷。尚结息带领两千残兵逃走,马重英身负重伤,被郭旰、郭晞擒获。此战,吐蕃骑兵四千战死,四千被俘。唐军伤亡两千余人,河西最精锐的赤水骁骑损失过半。 李晟、王震、王霆、涉奕率军迂回包抄,向大非川吐蕃关寨发起进攻。八千吐蕃守军抵抗了半日,招架不住。三千吐谷浑守军见吐蕃主将未归,临阵倒戈,唐军顺利拿下关寨。涉奕带来一名年仅七、八岁的吐蕃小贵族,交给李晟。涉奕兴奋的告诉李晟,此子是吐蕃赞普墀德祖赞最心爱的儿子。 大战结束,李光弼、李晟来到李俶面前,跪地请罪。李俶没有责备李光弼、李晟,命二人立刻救治伤员,收殓战死将士。 王震向李俶讲述了战事经过。李光弼、李晟见尚结息没有中计,两人查看地图后商议决定:李光弼不等李俶继续北行,改在大非岭设伏,李晟按原计划向西迂回,进攻大非川关寨。李光弼、李晟早就听闻尚结息用兵诡变,是吐蕃众将中最难对付之人,尚结息确认无人接应李俶后,很可能再次追击,打李俶一个措手不及。不出李光弼、李晟所料,尚结息果然中计。 郭旰、郭晞合力将马重英押进大帐,逼迫马重英下跪。马重英抗拒不从,身上伤口迸裂,鲜血直流。 李俶连忙让郭旰、郭晞住手。 郭旰、王霆、涉奕请求将马重英斩首示众,以祭奠鲁昂和阵亡的唐军将士。 李俶看着面前这位追得自己狼狈逃命的年轻蕃将,顿生爱惜英雄之心。李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亲手为马重英解开绳索,请他坐下,又传医官为他治伤。马重英并不领情,双目充满仇恨,要不是有郭旰、郭晞在场,马重英铁定上前扭断李俶的脖子。 马重英用流利的汉话说:“即为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尔等不必惺惺作态。” 李俶诚恳地说:“将军身负重伤,切勿动怒。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是敌人,战场下不妨交个朋友。” 正在这时,王霆押着吐蕃小王子来见李俶。小王子不哭不闹,眼睛里除了仇恨没有一丝恐惧。 李俶责备王霆:“怎能如此对待吐蕃王子!立刻松绑。” 马重英见到小王子,立刻跪地请罪,说的蕃语李俶听不懂。马重英站起 身对李俶:“要与我交朋友,需依我几件事。” 李俶见事情有了回旋余地,高兴的说:“将军请讲。” 马重英:“第一,放了小王子。” 李俶爽快的回答:“没问题,即使将军不说,俶也会送小王子回去。”李俶并不打算用一个小孩胁迫吐蕃割地相赎。 马重英:“第二,放了被你们俘虏的吐蕃兵士。” 郭旰喝道:“放肆!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李俶心想:以马重英的勇猛,完全有能力杀出重围。他为掩护主将尚结息突围,受伤被俘,现在又念及手下兵士,其人品甚是难得。想到这里,李俶下令:“将被俘的吐蕃兵士全部释放。” 马重英显然没有料到李俶会这般爽快的答应他的前两个要求,一时顿住。 李俶:“将军请继续。” 马重英:“第三,让本将护送王子返回吐蕃。” 王霆怒道:“把我等当傻子!让你护送王子返回吐蕃,你还能回来?” 马重英:“只要郡王让重英护送王子返回吐蕃,重英绝不食言,回来交郡王这个朋友。” 李俶:“俶相信将军,只是将军身负重伤,不宜长途跋涉。小王子可由释放的四千兵士护送回国。将军送到大非川为止,不知是否可以?” 马重英:“就依郡王所言。” 王霆对李俶说:“郡王,请让我等率军随行。” 李俶回答:“不必,俶相信马将军会信守承诺。” 第四十一章 收服骁将 更新时间2012-7-1222:02:42字数:2533 马重英将吐蕃小王子送出大非川,不顾众人劝说,单骑返回唐军大营,在大营门外落马,晕死过去。李俶得知后,连忙命人传来医官。 医官看过马重英的伤势,回禀李俶:“此人身受多处重伤,还能骑马远行,其毅力实在惊人。目前身体非常虚弱,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李俶吩咐医官尽全力医治。 李俶此时并不知道,自己下令放走的吐蕃小王子,十余年后将成为吐蕃历史上最杰出的赞普—赤松德赞。赤松德赞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与金城公主所生,在藏文史籍中与松赞干布、赤德祖赞合称雪域高原“三大法王”。吐蕃王朝在赤松德赞的统治下,进入最强盛的时期,其疆域东以陇山为界,与唐朝相接,北衔回纥,西连大食,南并南诏。赤松德赞即位赞普后,身边有四位肱骨大臣,马重英就是其中之一。马重英出身于吐蕃贵族恩兰氏,据传其母是金城公主的侍女。马重英自幼学习汉文化,精通兵法,骁勇善战。广德元年(公元763年)十月,尚结息、马重英率十余万吐蕃大军击破陇坻天险,长驱直进,攻入唐都长安,逼得唐代宗李豫,也就是现在的广平郡王李俶,东逃陕郡避祸。 为防范吐蕃发兵救援石堡,李俶命李光弼、章仇瑾瑜、王震、王霆率部留守大非川,自己与李晟、郭旰、郭晞、涉奕率军进逼石堡城。大军行至石堡城南二十里黑狼关,下寨驻扎。 李晟对李俶说:“石堡城池狭隘,只能囤积一月粮草,所需物资均由大非川供给。如今我军据有大非川,石堡已成孤城,只需围困月余,城内敌军必不战自溃。” 李俶点了点头:“良器之言正合我意。” 十日后,郭旰前来禀报:“数万唐军集结于石堡城北,看样子是要攻城。” “这个哥舒翰,想干什么?”正在李俶疑惑不解时,郭晞来报:“郡王,朝廷中使到了。” 李俶:“有请。”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进大帐,手持敕令道:“广平郡王李俶跪接敕令。” 李俶起身离案,与李晟、郭旰、郭晞一起单腿跪地。 中使冯神威手持敕令,抑扬顿挫的唱道:“敕令:广平郡王、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河西节度使李俶,陇右节度使、都知关西兵马使哥舒翰,立刻率军攻取石堡城,不得有误,钦此!” 李俶起身接过敕令,客气的对冯神威 说:“中使一路辛苦,请下去休息。” 冯神威并不领情,板着脸说:“本使皇命在身,请郡王即刻升帐点将。” 李俶看了看冯神威,严肃的说:“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容本王考虑周全再做定夺。” 冯神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郡王莫非要学王忠嗣违抗圣命?” 李俶正要辩驳,被李晟拦住。李晟对冯神威说:“中使切莫误会,郡王早已准备妥当,明日一早即可发兵攻城。” 冯神威:“这还差不多,您们也真是的,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打仗,这一路上把奴家颠的,是得好好休息休息。” 李晟:“中使请。” 冯神威看了看李俶,大摇大摆的走了。 李俶气得满脸通红,对李晟说:“明日真要攻城?” 李晟:“圣命难违,况且哥舒将军已经做好准备,我军南北夹击,破城并非难事。” 李俶无奈地说:“传我军令,明日拂晓开始攻城。” 次日天明,哥舒翰率军从北面,郭旰、郭晞、涉奕率军从南面同时发起强攻,吐蕃守军依托天险负隅顽抗,双方展开恶战。 李俶来到石堡城后的华石山顶,见年过半百的哥舒翰身先士卒,率领兵士攻破石堡外围城墙。哥舒翰身边的两个人引起了李俶的注意。其中一人二十多岁,身披战甲,第一个冲上城墙,手中银枪横扫城头之敌,更多唐军兵士得以登城。另一人十七、八岁,身穿兽皮,手握横刀,在乱军中奋勇搏杀,转眼间便砍下十几颗吐蕃守军的头颅。 李晟向李俶介绍:“冲在最前面的是哥舒将军的独子哥舒曜,手中亮银枪得世外高人真传,陇右军中无人能敌。穿兽皮之人是哥舒将军的家奴,名叫左车,膂力过人,每次作战哥舒将军都将他带在身边。” 石堡城南门面向吐蕃,防御薄弱,郭旰、郭晞、涉奕率军奋战半日,终于攻破南门,城内守军顿时大乱。经过一天鏖战,唐军以伤亡八千人的代价攻克石堡城,吐蕃守军死伤近万,六千人被俘。 如何处置吐蕃俘虏?哥舒翰、王思礼主张全部斩杀,为战死的兄弟报仇。李俶不赞成滥杀俘虏,正在考虑,马重英带伤来到帐外求见。李俶请马重英入帐。 马重英走入大帐,脸上毫无惧色,直截了当的问李俶:“郡王是否真心想交马某这个朋友?” 李俶见马重英恢复得很快,高兴 的回答:“当然。” 马重英抱拳道:“好!只要郡王答应马某三个请求,马某愿为郡王帐前一卒。” 李俶欣喜的回答:“将军请讲。” 马重英:“第一,释放被俘的吐蕃将士。” 李俶想了想,起身对众将说:“传我军令,被俘吐蕃兵士中有伤残的释放,家中有妻儿老小的释放。” 哥舒翰出列道:“我军经过浴血奋战方才攻取石堡坚城,郡王这样轻率的放过敌军俘虏,如何对得起长眠城下的数千将士。请郡王收回成命!” 李俶:“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糊涂小儿!”哥舒翰气得扭头就走。李光弼跟着追了出去。 马重英跪地抱拳道:“马某替吐蕃将士谢过郡王。” 李俶:“将军请起。” 马重英站起身:“第二,请郡王下令,命唐军退出大非川。”唐军控制石堡城后,大非川成为进入吐蕃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李晟:“郡王,大非川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不可轻易相让。” 郭晞:“良器所言极是,请郡王三思!” 李俶:“两位不必多言,传我将令:命李光弼率军撤出大非川,返回陇右行营。” 马重英再次跪地抱拳道:“重英谢过郡王。” 李俶扶起马重英:“将军请说第三个要求?” 马重英:“请郡王从马某胯下爬过。” 王霆怒道:“放肆!” 郭旰对李俶说:“此人不过是败军之将,即便勇武在旰之上,也不值得郡王受辱求他。” 马重英抱拳向郭旰道歉:“将军真乃爽直之人,马某当日多有得罪。” 李俶想起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收服猛将尉迟敬德,甘受胯下之辱,留下千古美名,爽快的回答:“好,我答应。” 马重英起身说:“且慢,不在此处,去外面校场。” 郭旰一把抓住马重英的衣襟:“莫要得寸进尺!” 马重英一动不动看着李俶。 李俶:“走,去校场。” 李俶刚走到大帐门口,马重英突然跪地抱拳道:“末将愿为郡王效犬马之力。” 李俶这才明白马重英只是试试自己,兴奋的扶起马重英:“请将军放心,只要吐蕃不侵犯大唐,大 唐绝不与吐蕃为敌。如果日后双方再起战火,将军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俶决不阻拦。”此时大唐国力强盛,政治开明,藩人与汉人同朝为官,大批藩将掌握兵权,其中的代表人物包括:高句丽人高仙芝,突厥人哥舒翰,契丹人李光弼,突厥杂胡安禄山等,李俶将马重英收入帐下不足为奇。 第四十二章 节度三镇 更新时间2012-7-138:05:29字数:2642 入夜,李俶在陇右行营外的湟水河边散步,意外的遇到李光弼。 李光弼对李俶说:“哥舒将军年纪大了,脾气不太好,白天的事还请郡王见谅。” 李俶笑道:“李将军多虑了,俶心中十分敬重哥舒将军。” 李光弼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俶问李光弼:“将军是否赞成俶释放俘虏?” 李光弼:“战事已然结束,俘虏理当释放,滥杀敌囚只会增加双方的仇恨。” 李俶:“将军所言不错。” 李光弼:“不知郡王是否听过陇右民间流传的一首歌谣?” 李俶:“将军请讲,俶洗耳恭听。” 李光弼看着满天繁星,颂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天宝初年,吐蕃屡犯我陇右边地,每到麦熟季节,吐蕃酋长就率领部众到积石军抢夺麦子,狂妄地把积石军称为‘吐蕃的麦庄’。他们肆意抢夺,却无人敢阻挡。哥舒将军得知后十分气愤,命令部将预先埋伏在城外,吐蕃骑兵一来,哥舒将军率军出城迎击,打得吐蕃人丢盔弃甲,夺路而逃。城外伏兵趁势杀出,前来抢粮的五千吐蕃骑兵匹马未还,全军覆没。从此以后,蕃骑只是远窥我军,不敢越过边境。”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李俶念了一遍歌谣,看着夜色下的湟水河,心中感慨万千。 吐蕃大将钦察率领两万大军兵出昆仑,进攻扶埃城。郭子仪率军据守,钦察久攻不下,伤亡巨大。钦察接到大非川、石堡城相继陷落的消息,被迫引军退去。 西海之役唐军大获全胜,共得良马六万匹,其中吐谷浑宝马青海骢两千匹,牛羊十万头,收复被吐蕃占领的吐谷浑和河曲地区。 在上呈皇帝的战表中,李俶对自己的功绩轻描淡写,将首功给了哥舒翰,并恳请皇帝赦免王忠嗣。哥舒翰为人光明磊落,虽然对李俶释放吐蕃俘虏大为不满,但并没有向皇帝告状。 李隆基看过李俶的奏章,龙颜大悦,诏哥舒翰回京,拜金吾卫大将军,封凉国公,同时命李俶暂领陇右、朔方两镇节度使。 哥舒翰奉诏进京,李俶率众将出城相送。 哥舒翰对李俶说:“老臣对郡王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郡王见谅。” 李俶笑道:“老将军这样说就见外了。将军为国戎马半生,俶心中十分敬佩。将军此番进京见到陛下,还请为王公进言。” 哥舒翰:“郡王放心,老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力保王公。” 李俶点了点头,抱拳道:“老将军保重!” 哥舒翰:“郡王保重!” 哥舒翰临行前,命独子哥舒曜继续留在陇右军中效力。李俶钦佩哥舒曜的勇猛,将其留在身边,担任亲骑郎将。鲁昂战死,赤水军越骑中郎将空缺,李俶破格提拔年仅二十一岁的章仇瑾瑜担任。李俶奏请皇帝批准,在吐谷浑故地设立西海、海南、河曲三郡,由陇右节度管辖。 鄯州西平郡,陇右节度使行营中军大帐,李俶坐在虎皮帅椅上,李光弼、安重璋、李晟、郭旰、郭晞、章仇瑾瑜、王震、王霆、哥舒曜、涉奕等人分列左右。 李俶见众将脸色难看,问道:“本王怎么觉得,今日这帐内的气氛有些不对?” 郭旰心直口快,出列说:“西海一役,郡王率我等长途奔袭千余里,奋勇杀敌。论战功,丝毫不逊于从正面攻克石堡坚城,朝廷唯独嘉奖哥舒将军一人,旰心中不服。 王霆出列说:“霆也不服。” 李俶解释道:“此事与朝廷无关,是俶向陛下上表说明,哥舒将军当居此战首功。” 众将表情各异。 李俶对李光弼、安重璋说:“西海一役,两位战功卓著,俶即刻上表,在陛下面前为两位将军邀功请赏。” 李光弼、安重璋出列抱拳道:“为国戍边本是我等职责,何以言功。郡王谦逊恭让,是为我等表率。” 李俶:“两位过奖了,陛下命俶暂领陇右、朔方,俶年少历浅,还请两位鼎力相助。” 李光弼、安重璋抱拳拜道:“末将愿为郡王马首是瞻。” 李俶起身逐一扶起二人:“两位不必如此。” 入夜,李俶站在西平城楼,仰望满天繁星,对身边的李晟说:“白天我见众将为战功一事闷闷不乐,唯独良器满面春光,不知何故?” 李晟:“晟为郡王高兴。” 李俶:“何出此言?” 李晟:“郡王将功劳让与哥舒将军,当有三赢。” 李俶:“哦?愿闻其详。” 李晟:“首先,哥舒老将军从军三十余年,在陇右将士和百姓心中威 望甚高,郡王主动让功,陇右诸将已对郡王刮目相看。其次,朝中有人嫉妒郡王,如果郡王锋芒过甚,容易招来小人算计。” 李俶:“第三呢?” 李晟:“这第三,晟说出来,请郡王勿要生气。” 李俶:“良器直说无妨。” 李晟:“您现在是郡王,按祖制,爵位已无可升。郡王心怀远大抱负,如今兼领河西、陇右、朔方三镇,大鹏展翅,龙翔九天,指日可待。” 李俶笑道:“还是良器知我。” 李俶奏请李隆基恩准,李光弼升任鄯州都督、都知关西兵马使,安重璋升任灵州都督、朔方兵马使。 李俶考虑到马重英与赤水军有瓜葛,暂时将其留在身边任职。 正在养伤的郭旰提醒李俶:“马重英是否真心归顺尚不可知,郡王最好多个心眼。” 李俶自信的说:“二郎多虑了,重英和你一样,都是可以交心的好兄弟。” 一天上午,马重英突然邀请李俶前往城外草原骑马。 贺拔楚岳请求随行,李俶没有答应。 贺拔楚岳对李俶说:“听闻马重英骁勇异常,万一其怀揣二心,郡王危险。” 刘德顺在一旁说:“是啊,郡王,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俶笑道:“你们杞人忧天啦。听好了,谁也不许去!” 李俶和马重英来到城外草原,身边没有带一名护卫。天高云淡,大雁南飞,李俶的心情很好。 马重英对李俶说:“郡王是否敢与马某赛马?” 李俶爽快的回答:“有何不敢,现在就开始。” 李俶双腿一夹马肚,坐骑跃起冲出。马重英紧随其后。跑出大约一里地,马重英纵马追上。李俶勒住马缰,停下来。 马重英掉转马头,来到李俶马前,抱拳道:“郡王,承让。” 李俶笑道:“重英骑术高超,俶自愧不如。” 马重英:“郡王过谦。” 李俶:“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了吗?” 马重英:“多谢郡王关心,马某的伤已经痊愈。” 李俶高兴地说:“好!俶正盼着让重英统领千军万马。” 李俶下马躺在草地上,闭上双眼,享受着草原的清新空气。 马重英下马走到李俶身边,突然问道:“郡王只 身赴约,难道不怕马某对您不利?” 李俶闭着眼睛回答:“古人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俶已然把重英看作兄弟,岂有防备之理?” 马重英蹲下说:“郡王您就如此自信?可知马某此时就可将您裹挟到吐蕃,要求唐廷割地相换。” 李俶睁开眼,看着马重英,轻松的笑道:“重英为人光明磊落,不会作此拙劣之事。” 马重英跪在地上,低头抱拳道:“郡王如此信任末将,末将无以为报。” 李俶起身扶起马重英,语重心长的说:“黄河、长江是大唐的母亲河,她们都源于吐蕃。吐蕃与大唐一衣带水,你我本当以兄弟相待。俶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置留下来的两百吐蕃兵士,这些人都是孤儿,俶不忍心把他们充作奴隶。这样,俶把这些人交给重英统领,编入节度使亲卫。” 马重英再次跪地抱拳道:“末将代两百吐蕃兵士谢郡王大恩!” 第四十三章 诗仙游侠 更新时间2012-7-1320:25:58字数:2125 战事结束,郭子仪暂时留守伏俟城,李晟、章仇瑾瑜、郭晞率军返回武威,李俶和郭旰、王霆来到新设立的河曲郡。黄河九曲水草丰美,出产体格雄健、耐力持久河曲马。蓝天白云下,清澈的黄河宛如一条玉带蜿蜒在草原、浅丘间,近处是成群的牛羊,远方是白雪皑皑的山峦,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李俶一行入住黄河岸边一座不知名的驿站,遇到几名文人雅士在此青梅煮酒,讨论天下大事。几位文人很快说到石堡之战,大多数人对哥舒翰称赞不已,只有一名青衣文人对此战并不认可,认为唐军用数千将士的性命换取一座孤城得不偿失。青衣文人信手提笔在墙上写下一句诗:“哥舒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诗的前半句出自陇右民谣,对哥舒翰尚有褒扬之意,后半句明显可以感觉到青衣文人对哥舒翰颇有微词,说他不在乎将士的性命,只顾谋取自己的高官厚禄。唐代的官服颜色按照官员品级有严格区分,亲王、郡王以及三品以上官员著紫袍,唐诗中“紫袍”是高官的代名词。 李俶饶有兴致的旁听着文人们的讨论,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名满身是血的驿卒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大喊:“杀人了!蕃僧杀人了。” 众人离座来到屋外,见两名驿站驿卒和四名兵士倒在血泊中。驿站门口站着九名蕃僧,为首一人方脸大耳,目光透出十分霸气,见到众人大声说:“吐蕃国师、金轮法王格多,有请唐廷广平郡王现身一见!” 李俶没有多想,上前一步表明身份:“在下广平郡王。尔等在我大唐的土地上滥杀无辜,却是为何?” 格多回答:“不为别的,只为一雪石堡之耻!” 郭旰、王霆手持兵刃站在李俶左右,刚才那几位文人也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适逢大唐盛世,文人们喜欢携剑远游,煮酒吟诗,谈论天下大事。 格多不屑的看了看这些人,笑着说:“本国师不想伤及无辜,无关人等立刻退回屋内。” 郭旰、王霆与八名蕃僧展开恶斗,两人用尽全力,仍抵挡不住对方进攻。 李俶转身对几位文人说:“感谢诸位拔剑相助,此事与诸位无关,请进屋去吧。”李俶明白,自己身边的四名亲卫功夫都数一数二,眨眼之间便命丧敌手,可见格多手下蕃僧的武功非比寻常,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几位文人相互看了看,无人后退半步 ,依旧执剑站在李俶左右。 格多亲自出手对付李俶。郭旰上前阻挡,被格多一掌打倒在地,口吐鲜血。李俶手握佩剑,准备决死一战。 格多看着李俶狂妄的笑道:“乖乖的引颈就戮吧!” “以多欺少,国师不觉得有失身份吗?”一个清澈如水的声音响彻整个驿站。 “谁?谁在说话?”格多警惕的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一名白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驿站屋顶。此人身高六尺,头戴胡缨,双目如电,手持长剑。白衣人从屋顶跃下,临空微步,悄然无声的落在李俶身边,手中长剑出鞘,顿时寒光四溢。李俶只觉得眼前剑光闪烁,根本看不清白衣人的招式。转眼间,格多手下蕃僧全部倒在地上。白衣人执剑而立,银色的剑锋上没有一滴血。 格多似乎知道白衣人的身份,目光惊恐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霸气,声音有些变调:“你—你—是雪山飞鹰!” 白衣人将长剑回鞘,没有回答。格多不顾国师身份,扔下重伤的手下,不辞而别。 李俶向白衣人拱手致谢:“在下李俶,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白衣人持剑拱手回答:“在下只是一山野之人。” 李俶再次拱手致谢:“俶与侠士素昧平生,侠士救命之恩,俶万分感激。” 白衣人看了看郭旰,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交给李俶:“这位壮士身受内伤,将此药给他服下,休息两日方可远行。诸位保重!”白衣人转身走到驿站门口,一匹毛色纯正的白马不知何时等在那里。白衣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李俶和王霆将郭旰扶进屋,服下药丸。 青衣文人回到驿站,拿起酒壶,一边喝酒一边提笔在墙上写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行文如流水,一气呵成。 李白的《侠客行》!李俶连忙问:“足下可是李太白?” 青衣文人屈身行礼:“李白见过郡王。” 李俶扶起李白:“久闻先生大名,没想到今日有幸在此得见。” 李俶抱拳对李白和其他几位文人说:“刚才诸位不顾安危,仗义相助,俶再次感谢!” 李白和几位文人拱手道:“郡王过奖,我等身为大唐子民,危急之时,自当为国效力。” 李俶邀请李白 和几位文人前往鄯州做客。当晚,李俶在陇右节度使行营设宴款待众人。众人煮酒吟诗,一醉方休。 第二天,李俶邀请众人前往临洮军大营参观。北苑校场检阅台上,鄯州都督、临洮军使李光弼披甲执令旗,指挥临洮军步、弓、骑各兵种一展雄姿,众文人看得目不暇接。 李白一时诗兴大发,要来纸笔,挥笔写下: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叱咤万战场,匈奴尽奔逃。 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羞入原宪室,荒淫隐蓬蒿。 (李白《白马篇》) 李光弼读完全诗,赞道:“太白先生的诗句,凌厉中原,顾盼生姿,心怀报效国家之志,令人钦佩不已。” 李白回答:“将军过奖了,比起将军和众位将士,李某不过舞文弄墨而已。” 李俶有意邀请李白担任幕僚,趁机对李白说:“俶欲请先生入府,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李白推辞道:“请恕李某不能从命。如今天下安定,李某只想游历四海,无意入仕为官。” 李俶也不强求,对李白说:“先生淡泊名利,志存高远,俶敬佩之至。” 第四十四章 虎臣罹难 更新时间2012-7-149:15:37字数:2372 长安大理寺狱内,大理寺卿李道邃恭恭敬敬的陪同一位身穿长袍的神秘人来到关押王忠嗣的牢房外。 李道邃亲自打开牢门,对神秘人说:“相公,您请。” 神秘人摘下头罩,对李道邃说:“有劳李廷尉到外面稍候。” 李道邃告退离去。 李林甫走到王忠嗣对面,坐下来看着王忠嗣,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王忠嗣瞥了李林甫两眼,直截了当地说:“相公屈尊到此,不会是想和忠嗣叙旧吧。” 李林甫轻松的笑了笑:“叙叙旧有何不可?圣人可没有说边将和朝臣不能在这牢中相会。十多年了,在本相心中,你王忠嗣一直是我大唐第一猛将。” 王忠嗣:“王某不敢当。” 李林甫:“可惜啊,如此难得的人才,不能为本相所用。” 王忠嗣义正言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林甫得意的摇了摇头:“太子性格懦弱,优柔寡断,王公识人不明啊。” 王忠嗣怒道:“李相未免太放肆了吧!” 李林甫依旧面带微笑:“王公这是何必呢,只要你愿意辅佐本相,本相保你官复原职。有将军统领我大唐雄兵,本相心中也少了许多忧虑。” 王忠嗣直言回绝:“不必多说!” 李林甫情不自禁的叹道:“唉!我大唐又少了一员虎臣良将。” 负责审理王忠嗣案的刑部尚书萧隐之、御史中丞王鉷、大理寺卿李道邃受李林甫指使,肆意捏造罪名,判王忠嗣死罪。 李隆基内心深处似乎对王忠嗣动了恻隐之心,将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提交的案卷留中不决。 哥舒翰返回长安入宫觐见李隆基,请求用自己的官职和爵位换王忠嗣不死。看来李太白的“西屠石堡取紫袍”有些冤枉哥舒翰了。李隆基没有答应哥舒翰的请求,起身步入内宫。哥舒翰叩头相随,言词慷慨,声泪俱下。李隆基被哥舒翰的赤诚之心打动,当即下旨免去王忠嗣死罪,贬为汉阳太守。汉阳郡位于今天的湖北武汉,唐朝时期虽然算不上繁华之地,也算是富庶的鱼米之乡,绝非黔中、岭南之类的流放之地。 李林甫嫉贤妒能,排斥异己以固其宠,像王忠嗣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不能为其所用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当年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得罪了李林甫,李林甫指使大理寺判其死罪,不料皇帝开恩,免去皇甫惟明死罪,贬为播川太守。李林甫穷追不舍,派心腹干将罗希奭前往播川,凭空捏造罪名,将皇甫惟明杖杀。此次,李林甫没能借皇帝之手除去心腹大患,故计重施,暗中部署,欲致王忠嗣于死地。 哥舒翰接到李俶密信。李俶在信中告知哥舒翰,李林甫可能会在半途中加害王忠嗣。哥舒翰选派二十名跟随身边多年的亲卫护送王忠嗣前往汉阳上任。 王忠嗣平安到达汉阳,亲卫返回长安复命,哥舒翰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地。 王忠嗣到任汉阳后,勤政爱民,深得百姓爱戴。几个月后,王忠嗣接到朝廷公文,随州汉东郡有山贼作乱,命其改任汉东太守,负责清剿山匪。 王忠嗣接到公文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办结汉阳郡的公务,带上几名随从前往汉东赴任。王忠嗣一行途径安陆郡城,因为时辰尚早,王忠嗣下令继续赶路,夜宿横山驿。 横山驿驿丞十分敬重王忠嗣,献上安陆涢酒一坛,并介绍说:“此酒乃诗仙李白所创,以涢江水酿造,酒味芬芳甜绵,回味无穷。” 王忠嗣从军二十载,酒量极好,将一坛酒畅饮而尽。 王忠嗣到任汉东太守第二天便一病不起,府衙及城中的数位郎中皆找不出病因,无从下药医治。三天后,威震河陇的一代虎将蹊跷的暴死于汉东太守任上,时年四十五岁。 李林甫知道以王忠嗣的性格,不会住在半道上的安陆城中,事先派心腹买通横山驿驿丞,在酒中下毒。事成之后,又派杀手将驿丞灭口。 太子李亨、凉国公哥舒翰分别上奏李隆基,要求彻查王忠嗣的死因。 李隆基派御史前往汉东调查。 御史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只得以偶染风寒,不治身亡回奏复命。 李俶接到王忠嗣客死异乡的消息,黯然泪下。王忠嗣战功卓著,心系社稷,因为李林甫的一己私利,一代虎臣名将英年陨落。 王震、王霆得知噩耗,怒发冲冠,集合属下兵士,准备前往长安,欲杀李林甫为父报仇。李俶接到报告,立刻与马重英骑马飞奔到军营。王震、王霆手下两千兵士已经整装待发。 李俶下马挡在王震、王霆马前,大声训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立刻下马回营!” 王震翻身下马,对李俶说:“郡王,家父不明不白的 客死异乡,定是李贼所为。李贼蒙蔽圣听,祸乱朝纲。我等身为人子,当为父报仇,食朝廷俸禄,应为国除奸!” 李俶手持马鞭指着王震说:“糊涂!你们这样去长安,不仅杀不了李林甫,反而会被李林甫扣上谋反作乱的罪名,毁了王公一生忠义的英名,也害了这些跟随你们出生入死的将士和他们的家人。” 李俶一席话让王震冷静下来:“郡王所言极是,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傻事。众将士听令,立刻回营。” 王霆见状急了,猛然翻身下马,两步走到李俶面前,出手锁住李俶的咽喉。 李俶下意识的用双手抓住王霆的右手,却使不上劲。 马重英拔出佩剑,直指王霆。 王震大声喝道:“二郎,住手!” 王霆情绪激动地说:“大哥,可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在父帅大帐中的事。这厮当时就知道父帅有此大劫,与父帅密谈了很久。父帅入狱后,这厮接管了陇右、朔方,可见这厮与李贼沆瀣一气,必是同谋!” 李俶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 王震一把抓住王霆的右手,喝斥到:“放手!” 王霆松开手。 李俶一阵咳嗽,满脸憋得通红。 王震拖着王霆跪在李俶面前:“臣弟无知,冒犯郡王,请郡王处置。” 李俶忍着疼痛说:“两位起来。痛失亲人,其情可悯。王公罹难,俶痛心疾首。” 王震:“郡王宽仁厚义,震带二郎谢过郡王。” 王震训斥王霆:“郡王与父帅乃是忘年之交,郡王曾经再三劝阻父帅,可惜父帅心意已决。郡王深谋远虑,所言之事不过是依理推测。父帅那晚嘱咐你我,尽心竭力辅佐郡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可有半点异心。战场上,郡王与我等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你怎么能怀疑郡王与李贼暗通?” 王霆冷静下来,跪地认错:“霆一时激动,冒犯郡王,甘愿受罚。” 李俶扶起王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勿要再提。” 李俶命王霆接替马重英戍卫都督府,改任马重英为大斗军越骑郎将。李俶的用意很明确,将王霆放在自己眼皮下,避免他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第四十五章 整肃甘凉(上) 更新时间2012-7-1416:07:23字数:2160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这日上午,李俶正在房中读书,郭旰怒气冲冲的押来一名都督府亲兵。此人姓韩名松,张掖郡删丹县人。 李俶见韩松身上伤痕累累,质问郭旰:“二郎,你干什么?为何把人打成这样?” 郭旰放开韩松,对李俶说:“让他自己说。” 韩松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小人有罪,请郡王发落。” 李俶扶起韩松,不解地问:“你有何罪?为何如此?” 韩松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李俶对韩松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俶为你做主。” 韩松:“小人趁昨晚当值,盗窃了府中银钱。” 平日里,李俶对王府上下都非常客气,但赏罚分明、恩威并重的道理李俶还是知道的,犯了错必须给予惩治。李俶严肃地问韩松:“你为何要偷盗府中财物?” 韩松回答:“小人早年父母双亡,由老家的姑父姑母带大。前日,老家托人传来口信说庄稼被蝗虫吃光了,颗粒无收。姑父身染重病,无钱医治。全家老小没有吃的,眼看就要饿死。” 李俶怒道:“赈灾粮早已按户下发到河西各县,百姓怎会没有饭吃?” 韩松战战兢兢的回答:“松说的都是实话。松实在是被逼无奈,求郡王饶命。” 李俶心想:难道是当地官员贪污了赈灾粮?删丹离武威不远,不如亲自去探个究竟,要是真有官吏胆敢贪墨百姓的救命粮,立斩不饶。李俶问韩松:“你拿了多少钱?” 韩松回答:“两缗。” 李俶平和地说:“以后再遇到这类事,直接来找俶。二郎,带他去治伤吧。” 韩松跪地拜谢:“小人愧对郡王!” 第二天清晨,李俶与郭旰、哥舒曜、王霆骑马出城,奔删丹方向而去。途中经过武威郡治下的嘉麟、番禾两县,李俶暗访农户,得知赈灾粮已经足额下发,农户度过春荒应无大碍。进入张掖郡删丹县境内,只见道路两旁农田荒芜,农舍荒废,数十里不见人烟,与武威郡的景象迥然两异。 韩松的老家韩家堡位于删丹县境内的弱水河畔。弱水河源自祁连雪山,水质清冽,终年不绝。当下正值春播时节,河两岸尽是荒芜的田地,看不到一个耕种的农户。 李俶 四人骑马来到一个凋敝破败的村庄外,见村口大树下坐着一位骨肉如柴的老者。 李俶下马上前询问:“老人家,这里是韩家堡吗?请问韩松家怎么走?” 老者点了点头,指着前方说:“沿着这条路走,前面拐弯就是。” 李俶好奇的问:“当下正是春播时节,为何农田荒芜,无人耕作?” 老者叹了口气:“四位是外乡来的吧。去年秋天我们这儿遭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可县里却逼我们缴税,家家户户本来就无米开锅,哪里缴得出。这不,抓的抓,跑的跑,村里就剩下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 李俶吃惊的问:“圣人不是下令免去张掖郡全年的赋税,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违抗圣命?” 老者愤愤不平的说:“还不是皇帝宠爱的亲孙子,那个广什么王,除了他谁有这胆子。” 李俶听了哭笑不得,想给自己挽回点声誉,对老者说:“在下听说去年蝗灾,广平王倾尽全力救灾,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老者听了不住的摇头:“那不过是市井传言,如今哪个当官的不把自个儿吹得天花乱坠。” 一旁的郭旰听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被哥舒曜拽走,怕是要出人命。 李俶四人按照老者的指引,来到的一户农舍门外,低矮的院墙围着两间破烂的土房,可有可无的院门半掩着。 李俶站在门外大声说:“请问这里可是韩松家?” “谁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小孩。老妇人诧异的看着李俶、郭旰、哥舒曜、王霆四人,目光中透出几丝惶恐:“你…你们是?” 李俶连忙对老妇人说:“老人家别怕,我们是韩松的朋友,去删丹办事路过这里。” 老妇人连忙将李俶四人请进屋。这位老妇人就是韩松姑母姚氏,两个小孩是韩松表哥的儿子。李俶看了看四周,屋子十分简陋,右边一座土炕,几块大石头被当作凳子。土炕上躺着一位老人,不时喘气咳嗽。 “大娘,这些钱是韩松托我等带来的。”哥舒曜拿出五缗钱交给姚氏。 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姚氏的手有些发抖,问:“松儿他好吗?” 李俶看了看郭旰,回答:“有我们照顾,老人家放心吧。” 刚刚开春,屋内依然寒冷,姚氏叫两个小孩去外面拿些柴草添到炕下。两个小孩 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六、七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学会承担家庭的重担。李俶从姚氏口中得知,韩松的姑父因为交不出税,被县衙差役抓走了,表哥、表嫂跟着村里的年轻人躲进山里。说到这里,姚氏痛哭流涕。 郭旰性情刚直,站起身对李俶说:“郡王,咱们现在就去删丹县衙,找那狗官要人!” 姚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郡王的含义,擦了擦眼泪说:“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县大老爷,上个月邻村的石秀才去县衙理论,结果被打断一条腿抬回来。” “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此飞扬跋扈,欺凌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郭旰一拳打在身旁石凳上,石凳裂成数块。 姚氏见状劝道:“四位远道而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李俶再三推辞,姚氏执意留四人吃饭。 半个时辰后,姚氏端来一碗黄褐色、类似窝窝头的东西。李俶的肚子早饿了,顺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刚一咀嚼,感到一股强烈的酸腐味,令人作呕。看着两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吃着,李俶强忍着咽下,再看郭旰、哥舒曜、王霆,表情和自己一样。郭旰、哥舒曜、王霆见李俶吞了,只好跟着囫囵下肚。四人不敢再吃,只好假装不饿。看到治下百姓生活如此穷苦,李俶心中十分难受,暗下决心要努力改变这一状况。 第四十六章 整肃甘凉(下) 更新时间2012-7-1422:46:02字数:2416 第二天上午,李俶四人来到删丹县衙,只见大门紧闭。“咚,咚,咚”郭旰快步上前敲响登闻鼓。删丹城不大,鼓声响彻整个县城,百姓们闻声围拢过来。 县衙大门打开,出来几名衙役,走在前面的班头训斥道:“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县衙门口击鼓闹事,不知道王法吗?” 李俶反问:“这县衙门口的鼓,不就是给人敲的?” “我看你是讨打!”班头正要动手,手腕被郭旰抓住,痛得哇哇直叫。一名衙役拔刀上前,被王霆两下制服。其他衙役见状,不敢上前。 县令来到堂上,猛拍惊堂木:“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扰乱公堂,给本官带上来!” 李俶缓步走上大堂,对县令说:“某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县令。” 县令板着脸问:“何事?” 李俶:“堂上所坐可是我大唐的县令?” 县令:“本官当然是大唐的县令。” 李俶:“即是我大唐的县令,就应该知道体恤大唐百姓,为何横征暴敛,滥抓无辜?” 县令不屑的说:“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辖下刁民拒纳税赋,理当依律严惩。” 李俶质问道:“陛下早已颁诏,免去张掖今年的赋税,你身为一县之长难道不知?” 县令振振有词的回答:“你懂什么,免缴的是皇粮。本官征收的是河西节度使、广平郡王下令征收的抗蕃税。” 李俶听了差点没晕倒,定了定神说:“荒唐!广平王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县令再拍惊堂木,不耐烦的喝道:“国家大事,岂容你等草民妄议。来人,把这四人拿下,各打四十大板,赶出城去。” 众衙役正要动手,郭旰亮出官凭:“且慢,河西节度使亲事府校尉郭旰在此,谁敢放肆!” 节度使亲事府校尉官居六品,是节度使身边的近臣。县令看过官凭,连忙让衙役停手,起身走到郭旰面前,拱手行礼:“郭校尉驾临敝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郭旰回答:“那得看郡王恕不恕你的罪。” “什么郡王?”县令显然没听明白。 郭旰看着李俶:“河西、陇右、朔方节度使,广平郡王。” 县令顿时懵了,目 光呆滞,两腿发软,瘫倒在地。 王霆一把提起县令:“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 李俶坐到堂上,一拍惊堂木,义正言辞的问道:“删丹县,你可知罪?” 县令回答:“郡王息怒,下官冤枉!” 李俶怒道:“假借本王名义,巧立名目,征收苛捐杂税,残害治下百姓,你还有何话说!” 县令辩解道:“郡王容禀,抗蕃税是张掖太守下令征收的,下官只是遵从命令。” 李俶正在气头上:“抗蕃税暂且不论。本王问你,下拨的赈灾粮为何没有发放给灾民,可是被你贪没了?” 县令:“下官冤枉!请郡王明鉴,本县从没收到任何赈灾粮。” 李俶举起惊堂木,用力砸在案上:“大胆狗官,还敢狡辩。来人,拖下去,给本王狠狠的打!” 左右衙役相互看了看,节度使发了话谁敢不听,两名衙役把县令拖到堂下,板子伺候。李俶没有说打多少板子,负责行刑的衙役只好一直打下去。开始县令大声叫冤,接着是求饶,最后没了声音。 一名衙役摸了摸县令的鼻息,上前报告:“回禀郡王,张县令死了。” “什么!死了!”李俶没想到这贪官如此不经打,一时不知所措。算起来,这是李俶手上出的第一条人命。 郭旰在一旁对李俶说:“这等祸害地方的贪官,死有余辜。” 节度使持皇帝赐予的双旌双节,对辖下地方官员拥有便宜行事之权,即便如此,李俶心中依旧忐忑不安。李俶下令将牢房中关押的百姓全部释放,同时布告全县,停止征收抗蕃税,已收的如数退还,县丞、主薄、县尉等县署官员就地免职。删丹百姓欢呼雀跃,李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有了彻底的改变。 张掖太守洪道元得知删丹出事,连夜赶来。洪道元见到李俶,主动承认对下属有失察之过。李俶向洪道元询问抗蕃税和赈灾粮的情况。洪道元说自己从未下令征收抗蕃税,并且早在去年入冬前,就已经把赈灾粮下发到所辖的张掖、删丹两县。洪道元邀请李俶视查张掖,以证其言。李俶婉言谢绝,动身返回武威。 回到武威的第三天上午,李俶听到府门外传来鼓声。这是李俶上任以来,第一次有人在都督府门外击鼓鸣冤。按照大唐律例,地方案件一般由县令负责审理,如果不服可以上告刺史(太守)。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大唐律明文规定“诸越诉者,笞四十 ”,意思是说凡是越级上告者,不论有理无理,都要打四十鞭。正因为如此,都督府大堂很少审理案件。 李俶坐在堂上,命兵士带来击鼓之人。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书生模样,来到堂上也不见礼。 刘德顺在一旁喝道:“见了郡王,还不行礼!” 击鼓人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原告给被告行礼的道理?” 李俶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问堂上之人:“你是什么人?状告何人?” 击鼓人递上状纸,回答说:“在下陇州黄寅。在下一告张掖太守洪道元,横征暴敛,贪污灾粮;二告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李俶,胡乱审案,滥杀官员。” 李俶听到最后一句,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刘德顺训斥道:“大胆狂徒,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黄寅看着李俶,闭口不言。掌书记右手提笔,不知该如何记录。坐在一旁的裴遵庆连忙帮李俶解围:“此人原是删丹县丞,刚被郡王革去官职,为泄私愤来此扰乱公堂,暂且收监候审。” 两名亲兵将黄寅押了下去。黄寅也不申述,大笑而去。 李俶觉得事有蹊跷,嘱咐哥舒曜好生对待黄寅,自己和裴遵庆、郭旰、王霆微服前往张掖,暗访农户,很快查清了事情真相。原来张掖同样强征过抗蕃税,直到三天前才停止征收。农户刚得到赈灾粮,不过数量只有下拨的一半。李俶知道上了洪道元的当,删丹县令张仁确实是执行上级命令。 李俶和裴遵庆、郭旰、王霆来到张掖太守府,当面质问洪道元。洪道元在证据面前百般抵赖,有恃无恐,声称自己是李林甫的门生,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李俶动不得我。李俶听了火冒三丈,要将洪道元推出府门,斩首示众,被裴遵庆劝阻下来。 裴遵庆对李俶说:“郡王作为河西节度使,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洪道元的背后是李林甫。如果您杀了洪道元,必然激怒李林甫。不如将此事奏报朝廷,交由圣人决断。” 李俶思虑再三,强忍心中怒火对裴遵庆说:“有劳裴公将此贼恶行奏报朝廷。” 裴遵庆:“裴某领命。” 李俶没想到李林甫的势力如此之大,武威长史杨元寿,张掖太守洪道元都是李林甫的人。 回到武威,李俶当面向黄寅道歉,并任命其为删丹县令。 第四十七章 塞外之行 更新时间2012-7-159:59:33字数:2772 春末夏初,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李俶登上武威北门,看着奔流北去的马城河,对身边的郭旰说:“二郎,咱们沿马城河一路北行,去看看塞外风光如何?” 郭旰原本是个闲不住的人,连忙回答:“好!旰这就去准备。” 李俶、郭旰、王霆、刘德顺加上李晟率领的两百亲卫骁骑,从武威北门出城,沿马城河北行。马城河水滋润着两岸的农作物,绿油油的麦田绵延十余里。李俶特别命令骑兵排成两列沿大路行进,不得践踏沿途农田。队伍继续北行,映入眼帘的是广阔的草原。过休屠城,李俶查看地图,北面再无城镇,只有明威戍和白亭守捉两处驻军。李俶下令全军急行军到明威戍。 骑兵在草原上踏起一道尘土,急行大约一个时辰,李俶感觉体力不支,看看周围的人,郭旰、李晟、王霆和骑兵们依然精神抖擞,虎虎生威。不过马匹却出现明显分化,郭旰、李晟、王霆所骑的大宛马,耐力和速度依旧很好,而骑兵们所乘马匹大半已经显出疲惫,速度不如先前。刘德顺痛苦的趴在马背上,样子非常狼狈。 李俶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李俶和郭旰把刘德顺从马背上扶下来。刘德顺全身直冒冷汗,呕吐不止。 李俶拍着刘德顺的后背问:“这是怎么了?” 郭旰笑得合不拢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人晕马!” 刘德顺对李俶说:“奴家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没受过这种颠簸。这次出来本是服侍郡王,现在反倒让郡王照顾,奴家罪该万死。” 李俶:“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动不动称奴家。在军中,大家是袍泽战友。” 刘德顺含着眼泪说:“可是不叫奴家,叫什么?” 李俶这才想起,唐朝太监自称“奴家”,好比清朝太监自称“咱家”,像高力士这样有地位的仍然自称“老奴”。李俶问郭旰:“他这样还能走吗?” 郭旰笑着回答:“没事,死不了,实在不行就用绳子捆在马背上。” 刘德顺瞪着郭旰。 郭旰:“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忍把你留在这里喂狼。” 李晟策马前来报告:“此地距明威戍还有二十里,已通知明威戍守将准备饭食。” 刘德顺听说吃饭,又开始呕吐。 李俶对李晟说:“传 令全军下马步行前进,让战马休息一下。” “遵令!”李晟调转马头离去。 李俶看着骑兵们的战马,对郭旰说:“俶觉得这些战马速度不错,但是缺少耐力。” 郭旰回答:“依照郡王临行前的吩咐,亲卫骑兵携带全套甲胄,马匹长时间负重奔跑,耐力自然不济。” 李俶:“和马种有关系吗?” 王霆接过话茬:“当然有关系,郡王送给我等的大宛马,包括您的坐骑黄龙,耐力都强过河西本地马匹。” 李俶:“为何不选用耐力好的马种?” 王霆:“河西战马由陇右群牧供给,陇右群牧虽然也驯养有河曲马、突厥马、西域马,不过数量不多,加上陇右群牧都使是吉温,所以…”王霆见李俶已经心知肚明,没有继续说下去。 明威戍位于马城河下游,有两百驻军。李俶一行到达明威戍,简单用过午饭,继续前行。从明威戍到白亭守捉还有两百四十里路程,李俶让刘德顺留在明威戍修养。 离开明威戍北行五十里,来到长城三岔河烽燧,马城河在这里分为东西两支,东支流向休屠泽,西支流向白亭海。这里的长城看起来有些破旧,低矮的城墙上长出零星杂草。从唐太宗李世民开创贞观之治以来,大唐帝国走过百年盛世,唐军耀武漠北,所向披靡,先后灭亡了东、西突厥汗国,长城从没发挥过作用。大唐的将军深知:土墙挡不住敌人,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队伍离开三岔河烽燧,行进三个时辰,到达白亭守捉。白亭守捉驻地白亭城,是武威北面最重要的一处军事要塞。白亭守捉的前身是白亭军,突厥灭亡后,降为守捉,现有驻军一千七百人,主要职责是防范草原上的流寇,保卫边境地区安宁。休屠泽和白亭海一带水草丰美,附近有近百户蕃汉牧民,牛羊马匹数千头。白亭城外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市集,每年都有武威的商人来此收购毛皮。 白亭守捉使王晙做梦也没想到,传说中喜欢玩乐、挥金如土的广平郡王会来荒凉的白亭。王晙一面集合部属出迎,一面命令手下兵士生火杀羊,准备酒肉。戍边军士整天面对草原和湖泊,很少见到大队人马,更没见过节度使亲卫,纷纷出营看热闹。 夜幕降临,白亭海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大草原上。没有足够大的帐篷,王晙索性把宴会摆在湖边露天,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头顶漫天繁星,耳听湖水涛声,闻着烤全羊发出的阵阵香味,别 有一番情趣。 李俶端起一碗酒,敬王晙:“王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俶在这里替河西百姓及朝廷敬将军。” 王晙连忙起身回禀:“为国戍边乃末将职责所在,不敢言苦。郡王身为皇室宗亲,不辞辛劳来到白亭,理应末将敬郡王。”王晙显得有些拘谨,毕竟他只是从六品守捉使。 李俶笑着说:“王将军不必推辞,这样吧,你我同饮而尽。” 喝下第一碗酒,李俶问王晙:“王将军哪里人士?从军多少年了?” 王晙回答:“末将渭州襄武郡人,十八岁从军,至今十有五年。” 李俶端起一碗酒,满怀敬意地说:“十五年,难得,俶再敬王将军一碗。” 郭旰、李晟、王霆纷纷向王晙敬酒,弄得王晙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酒肉似乎并不过瘾,性格豪爽的王晙叫来几名兵士,以武助兴。李俶让郭旰选出几名亲兵,一试高下。亲兵依仗是节度使亲卫,完全没有把戍边兵士放在眼里,比试过程中下手狠重,戍边兵士大喊饶命。几个回合下来,边兵中无人敢出来应战。获胜的亲兵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出言不逊,污辱边兵胆小无勇。 李俶看在眼里,记在心中,都怪自己平日对身边的亲卫过于宽容,以致飞扬跋扈,得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李俶正在考虑,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普通边军兵士站了出来。此人面对三名身披铠甲的亲兵,毫无惧色。李俶见此人功夫不错,懂得避实击虚,以已之长克敌之短,看到精彩处,不禁大声叫好。半盏茶功夫,三名亲兵全都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李俶向王晙询问此人的来历 王晙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此人前年充军到此,末将见他雄武有力,提拔做了伙长。” 郭旰带着鄙夷的口气说:“不过是个带罪之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俶兴致正高,对郭旰说:“二郎,你去试试。” “旰领命!”郭旰起身走了过去。 或许是郭旰太过轻敌,那名兵士找准机会,突然发力摔倒郭旰。郭旰不肯服输,奋力想站起来,却被对方牢牢按在地上。 王晙急忙喝止:“大胆狂徒,还不快住手。” 那名兵士放开郭旰,起身走到李俶和王晙面前,抱拳道:“请郡王恕罪。” 李俶客气的说:“无妨。” 那名兵士:“皇甫敬拜见 广平王。” “皇甫敬,前年充军到此?”李俶突然想起两年前震动朝野的韦坚案,连忙问:“令尊可是前任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 皇甫敬低头回答:“罪臣皇甫惟明正是家父。” 李俶连忙走到皇甫敬面前:“原来是大将之后,失敬,失敬。令尊被奸人陷害,俶深感痛心。这样吧,俶任命你为都督府参军,以后跟随本王左右。” 皇甫敬连忙磕头叩谢。 郭旰性格豪爽,主动向皇甫敬赔礼道歉。皇甫敬是皇甫惟明的第三个儿子,韦坚案中皇甫惟明被贬为播川太守,籍没其家,皇甫敬充军河西,成为戴罪之身。 李俶没有忘记刚才那三个目中无人的亲卫,对他们说:“你们技不如人,就留在此地戍边。半年后是否回武威,听凭王将军决断。” 第四十八章 五原盐案(上) 更新时间2012-7-1520:11:47字数:2207 一日傍晚,刘德顺正伺候李俶在王府后厅用饭,守卫府门的亲兵惊慌失措的跑来报告:“郡王,不—不好了!” 李俶放下碗筷,很随意的问:“出了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 亲兵回答:“杀—杀人了!” 李俶猛然站起,见亲兵衣甲上带着血迹,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亲兵:“几名黑衣人在府门外大开杀戒。我们上前制止,两名兄弟被砍伤。” 李俶怒道:“可抓到行凶之人?” 亲兵:“郭校尉已经带人去追了。” 李俶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刘德顺连忙递上佩剑。 李俶接过佩剑,看了看,扔回给刘德顺道:“拿这个给我干嘛!” 正在府内当值的贺拔楚岳闻讯赶来。 李俶:“明山来得正好,走,随我出去看看。” 众人来到都督府门外,只见门外横七竖八躺着六具尸体,鲜血溅了一地。李俶仔细查看尸体,死者皆一刀命中要害。行凶之人不仅胆大包天,而且下手干净利落。李俶在一名死者手掌中找到一块木牌,上刻“王记”二字。李俶发现六名死者有一个共同特点:双手布满明显的皱纹,皮肤十分粗糙。 没过多久,武威太守陆绩显、长史贾凤带领一班衙役赶到现场。 陆绩显见到李俶,连忙上前回禀:“下官治境不力,让郡王受惊了。” 李俶对陆绩显说:“立刻关闭城门,缉捕凶犯,并查明死者身份。” “下官即刻去办。”陆绩显领命离去。 李俶见不少百姓聚集在街道两旁议论此事,走到府门前的台阶上,大声说:“本王已命赤水军入城维护治安。大家不必惊慌,都散了吧。” 百姓们纷纷离去。 半个时辰后,郭旰回报:“旰在北门外擒获四名行凶的黑衣人,另有四人在逃。” 李俶:“把行凶之人带上来,俶要亲自审问。” 郭旰低头说:“四人被擒后,均服毒自尽。旰行事不周,请郡王责罚。” 李俶:“事发突然,二郎不必自责。” 长史贾凤向李俶提议:“郡王可多派几队骑兵,出城追击。” 李俶回答:“不必了。这些行凶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即便抓到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郭晞请示:“赤水军已奉命入城戒备,是否让兵士们撤回军营?” 李俶回答:“继续沿街巡逻,明早回营。” 一个时辰后,陆绩显回来复命。 李俶问陆绩显:“可有抓到凶手?” 陆绩显回禀:“凶手行动敏捷,事发后均已逃出城去。” 李俶继续问:“可曾查出死者身份?” 陆绩显回禀:“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物品,下官一时无法查明身份。” 李俶看了看众人,说:“各位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各自回府,剩下郭旰和贺拔楚岳。 李俶对两人说:“两位也回去休息吧。” 郭旰:“歹人猖狂至极,旰留下为郡王值夜。” 贺拔楚岳:“楚岳也留下。” 李俶:“两位多虑了,回去休息吧。” 郭旰和贺拔楚岳告辞离去。 半夜,李俶梦见被六名血淋淋的厉鬼纠缠,要自己为他们鸣冤昭雪。李俶从梦中惊醒,汗水浸湿了衣衫。李俶披上外衣推开房门,看见贺拔楚岳执剑站在门外。 贺拔楚岳抱拳行礼:“郡王。” 李俶点了点头:“做了个恶梦,出来透透气。” 贺拔楚岳:“郡王不必担心,府中已加派守卫。” 李俶:“明山,随我去花园走走。” 花园池塘边,李俶问贺拔楚岳:“明山如何看今日之事?” 贺拔楚岳回答:“敢在都督府门前行凶,杀手绝非寻常之辈。几名死者都是外乡人,楚岳大胆猜测,他们来武威的目的是找郡王您。” 李俶一愣:“找我?!” 贺拔楚岳继续说:“有人不希望郡王见到他们,故而杀人灭口。” 李俶提出异议:“不对,既然这些人远道而来,杀手为何不在途中动手?” 贺拔楚岳回答:“原因可能有二:其一,这些人分散前来,杀手难以在路上动手。其二,在都督府门外杀人,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李俶心中一惊:“敲山震虎!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明目张胆的威胁本王?” 贺拔楚岳:“楚岳不知。” 李俶暗下决心,定要挖出幕后黑手。 第二天,李俶让刘德顺拿着那块刻有“王记”的木牌,寻访城内商家。一位盐铺掌柜认出木牌是盐州五原郡王记盐行的标牌。五原位于武威以东九百里,以盛产食盐闻名。 当天夜里,李俶做了同样的恶梦,半夜惊醒,衣襟湿透。这样下去可不行,李俶思来想去,决定亲往盐州,查明事情真相。出发前,李俶特地查阅了当地官员档案:盐州都督、五原太守庞元晖,长史徐英璘,五原*县令魏明义,白池县令贾仁。 李俶命贺拔楚岳留守王府,自己与郭旰、皇甫敬、王霆、刘德顺微服前往五原。五原处于朔方到长安的大路上,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被称为“关中要冲、灵夏肘腋、环庆襟喉”,朝廷在此设置盐州都督统军镇守。 李俶等人进入五原*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几个人稍作休息,来到店堂吃饭。小二十分热情,主动介绍当地的特色菜羊羔肉。李俶没有心情品尝美食,询问小二王记盐行的情况。 小二介绍:“王记盐行是我们五原最大的盐商,老板姓王名百川,在我们五原可是位人物,县令老爷见了他都得躬身行礼。诸位是第一次来五原吧,如果是来买盐的,可去街上的几十家盐行,就是不要找王记盐行。” 李俶不解地问:“这是何故?王记盐行难道不卖盐?” 小二笑着说:“几位有所不知,你们别看街上有几十家盐行,其实他们的盐全都来自王记盐行。” 食盐自古以来都属于官方控制的货物,唐代实行盐铁专营制度。王记盐行能够垄断五原的盐业买卖,必定有很深的背景。李俶从小二口中了解到,五原有乌池、白池、瓦池、细项池四大盐池,其中以白池县的白池最为著名。 前往白池县的路上,李俶偶然认识了一位富家公子,此人姓王名实玉,正是五原大盐商王百川的次子。王实玉知书达理,待人谦和。途中遇到几个衣衫褴褛的饥民,王实玉把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饥民。李俶和王实玉边走边聊,直到白池城外,两人分手告别。李俶进城住店,王实玉去了盐场。 第四十九章 五原盐案(中) 更新时间2012-7-168:02:25字数:2353 走进白池县城南门,李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城门内的空地上竖立着十多根木桩,木桩上绑着十余名犯人,有些耷拉着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喊着要水喝,几名衙役守在旁边。李俶询问路人后得知,这些人都是私盐贩子,被绑在这里示众,既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不少人被活活渴死。 李俶正考虑要不要管眼前之事,旁边小巷中突然冲出二三十个服色杂乱的壮汉。这些人手持棍棒,很快制服了看守犯人的衙役,救下被绑的盐贩,城门口顿时大乱。郭旰、皇甫敬、王霆护住李俶。营救盐贩的一干人正要出城,被十来个黑衣人堵在城门口。黑衣人虽然人数不多,但都训练有素,而且手持兵刃,几名手握棍棒的壮汉瞬间倒地毙命。 郭旰小声对李俶说:“这些黑衣人的身手和出现在武威的很像。” 李俶示意郭旰、皇甫敬、王霆出手。形势立刻发生逆转,黑衣人见状主动退走。 一位壮汉走到郭旰等人面前,抱拳致谢:“在下白池盐工宋汝良,感谢几位好汉出手相助。此地不宜久留,请几位赶快离开。” 宋汝良等盐工刚出城门,一班衙役赶到。李俶站在道路中间,拦住衙役。 衙役中走出一个身穿淡青色官服的官员,对着李俶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械阻碍公差办案,想造反吗!” 李俶反问对方:“你是何人?” 那官员回答:“本官白池县尉邹伍。来啊,将这四人锁了,押入大牢。” 众衙役正要动手,皇甫敬亮出都督府令牌,喝道:“且慢!邹县尉好大的官威,请先看过此物。” 邹伍接过令牌,吓得失手将令牌掉到地上。皇甫敬现任正七品郡王府参军,官职与白池县令平级。邹伍没抓到盐贩,担心回去无法复命,请皇甫敬同往县衙。 白池县衙大堂上,县令贾仁从邹伍口中得知城门口发生的事,看了看皇甫敬,不温不火的说:“皇甫参军身为凉州府武官,插手白池的地方事务恐怕有些不妥吧。” 皇甫敬一时无言以对。 李俶没想到小小的白池县令尽然说出这样的话,义正言辞的说:“天下事天下人管,有何不妥?” 贾仁打量了一番李俶,脸上立马换了一副颜色,客气的说:“这位公子气宇不凡,不知怎么称呼?” 李俶问答:“在下姓李,是皇甫参军的朋友。” 贾仁对皇甫敬说:“参军驾临敝县,贾某理当尽地主之宜,几位不如就住在府中。” 李俶向皇甫敬递去眼色。 皇甫敬心领神会,推辞道:“我等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贾某送参军!”贾仁送走皇甫敬,立刻修书一封,快马送往五原。 第二天,李俶一行前往白池。临近白池,李俶几人被一伙手持棍棒的家丁拦住。 家丁头目迎面喝道:“前面是王家盐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李俶上前说:“我们是王实玉王公子的朋友,想看看盐池风光。” 家丁头目看了看李俶等人,命手下让开道路。 李俶一行来到白池边,眼前是一个百亩大小的盐湖,湖边满是洁白细腻的盐粒。几十名盐工把盐水提到岸上,倒入晒盐的格子中。几名监工不时用鞭子抽打催促盐工。看到盐工们布满伤疤和皱纹的双手,李俶恍然大悟,知道了都督府门前六名被害人的身份。 李俶等人正准备离开,被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拦住去路。打手们不由分说,提刀就砍。不过面对郭旰、皇甫敬、王霆,这些人就像纸糊的一般,没过多久便倒下大半。此时又来了二、三十名黑衣人,这些人的武功明显高过先前那些打手。 李俶见势不妙,对郭旰、皇甫敬、王霆说:“敌众我寡,我们很难全身而退,三位立刻设法突围出去,到五原找盐州都督调兵来救。” 皇甫敬对郭旰、王霆说:“你们去搬救兵,我留下保护郡王。” 李俶见郭旰、王霆不肯走,把随身携带的朔方节度使兵符交给郭旰,命令道:“快走,只要你们顺利出去,这帮家伙不敢把俶怎样。” 郭旰、王霆跃身上马冲出包围,黑衣人立刻追赶上去。剩下十几名打手围住李俶、皇甫敬、刘德顺三人。可能是顾忌皇甫敬,打手们不敢上前。 没过多久,走来一名年轻的白面书生,此人的长像与王实玉颇有几分相似,打手们对此人十分恭敬。白面书生走到李俶面前,微笑着说:“在下王怀玉,下人不懂礼数,怠慢了贵客,还请见谅。怀玉已在庄中备下酒席,为贵客压惊。” 李俶三人跟着王怀玉来到盐池边一座气派的庄园。庄园很大,随处可见持刀的家丁护院,守卫之森严超过李俶的凉州都督府。 走了不多时,来到一个雅致的大厅,桌上已经摆好酒菜。王怀玉请李俶入座。正在此时,一名家丁头目来到王怀玉身边,附耳说了几句。王怀玉听完笑了笑,拿起酒壶给李俶斟满酒,举起酒杯说:“怀玉敬公子一杯,先干为敬。” 王怀玉的笑容让李俶有种不好的预感。李俶看着酒杯,正考虑这酒能不能喝。 王怀玉笑着说:“莫非公子担心酒中有毒,在下代公子饮了这杯。”王怀玉拿起李俶的酒杯一饮而尽,再次替李俶斟满酒,继续说:“家父王百川,在五原经营盐业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每年上缴大量盐税。两个月前,本地盐工在一个叫宋汝良的盐枭鼓动下,偷盗贩运私盐,被家父发现。家父对这些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想这些贼人不知弃恶从善,反而去太守府诬告家父,听说还有几人跑到武威告状。公子从武威来,应该有所耳闻吧。” 李俶点了点头,心想:好一副伶牙俐齿。 王怀玉话锋一转:“不知公子来五原所为何事?” 李俶敷衍道:“在下有意做食盐买卖,特地来了解了解。” 王怀玉笑着说:“公子是聪明人,自古以来,天下商货之利以盐为最。如蒙公子不弃,看得起我王某,公子每年要多少盐,草民直接命人送到武威府上。”王怀玉说到最后一句特别加重语气,称呼也变为“草民”。 李俶心想:王怀玉定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想拉我下水,目前形势下暂且与他周旋。李俶回答:“王公子客气了,容我考虑考虑。” 王怀玉笑道:“好说,好说。请公子安心在庄中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王怀玉命人安排李俶三人住下。 李俶对刘德顺和皇甫敬说:“不知二郎和仲辉现在如何?” 刘德顺安慰李俶:“郡王尽管放心,二郎、仲辉勇猛过人,一定能够安全抵达五原,到时候让王怀玉这厮跪在郡王面前求饶。” 皇甫敬说:“这个王怀玉,他日落到敬手上,定让他好看。” 第五十章 五原盐案(下) 更新时间2012-7-1619:48:18字数:2223 第二天整个白天,李俶不见王怀玉的踪影。直到晚饭后,王怀玉前来问候:“昨日之事不知公子考虑得如何?” 李俶说:“容在下再想想。” 王怀玉:“无妨,怀玉领公子见两个人。” 李俶跟着王怀玉走进一处隐蔽的地道,地道内阴暗潮湿,前行不远来到一个岔道,右边一条看起来很深,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隐约听到有人的哀号声,犹如地狱入口。 王怀玉停下脚步对李俶说:“那边是本庄的地牢,终年暗无天日,关着一些不听话的盐工。他们全身溃烂,其状甚惨,公子还是不看为好。” 李俶听出王怀玉话中有话,跟着王怀玉走进左边通道,来到一处石壁前。王怀玉触动机关,石壁上凭空出现一道石门,里面是一个石室。石室内有三副木架,其中两副上各绑着一个人,光线昏暗难以看清面孔。 李俶走近一看,顿时心如刀绞,被绑的正是郭旰和王霆,两人身上都带着伤。 郭旰和王霆见到李俶,激动的说:“郡王,我们…” 李俶指着王怀玉:“你,你好大的胆子!” 王怀玉笑着说:“公子莫要动怒,气伤了身子可不好,来人。”王怀玉拍了拍手,四名家丁抬来两个装满盐水的木桶,举过郭旰和王霆肩膀,将盐水倾泄而下。郭旰和王霆顿时疼得全身抽搐。 李俶抓住王怀玉的衣领:“你!” 家丁正要上来,王怀玉举手示意家丁留在原地。王怀玉丝毫没有生气,笑着对李俶说:“公子别误会,这白池的盐水对伤口可是大有好处的。” 李俶松开手。 王怀玉整了整衣衫,得意的说:“怀玉奉劝公子与我们合作。” 李俶瞪着王怀玉,冷冷的说:“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本公子假意答应下来,回去后找你算账!” 王怀玉笑着说:“公子您怎会跟怀玉一般计较。怀玉不过是我家主人手下的一条狗,公子想取怀玉性命,随时恭候。” 李俶:“你家主人是谁?” 王怀玉:“只要公子答应与我家主人合作,自然会知道。” 李俶沉默不言。 王怀玉笑道:“公子是聪明人,不妨在这里好好想想,怀玉恭候公子佳音。” 王怀玉离开石室,石门关闭。李俶快步走到郭旰和王霆身边。 王霆对李俶说:“我和二郎很快摆脱了黑衣人的围堵,来到五原,找到盐州都督庞元晖。不料庞元晖表面上答应派兵,却在暗中设下埋伏。我们发现有诈,奋力向外拼杀,无奈都督府大门紧闭,我们陷入重围。” 李俶焦急的问:“兵符呢?” 郭旰接着说:“正在此时,上次在河曲救过郡王的那位白衣侠士突然出现。情急之下,旰只得将朔方节度使兵符交给他,请他去灵州找朔方兵马使调兵。” 李俶松了口气,拍了拍郭旰和王霆的肩膀:“都是俶疏忽大意,害两位受苦。”李俶这才明白,为何王怀玉抓住了郭旰和王霆,依然设法拉拢自己。李俶正尝试打开郭旰和王霆身上的锁链,石室的门再次打开,来人是王实玉。 王实玉拿出钥匙为两人打开锁链,低声对李俶说:“公子别出声,请随我来。”王实玉带李俶等人出了石室,转了两个弯,王实玉小声对郭旰和王霆说:“前面有两名家丁,请勿伤其性命。” 郭旰、王霆打晕两名家丁。王实玉启动机关,带领李俶等人进入另一条秘道。王实玉对李俶说:“这条秘道直通庄外。” 李俶:“公子救命之恩,改日一定报答?” 王实玉:“实玉不知道公子的身份,但实玉清楚这两年家父和大哥所做之事。有朝一日,还请公子手下留情,放家父和大哥一条生路。” 王怀玉得知弟弟实玉放走了李俶等人,下令将王实玉软禁起来,并派人四处搜捕李俶。李俶、郭旰、王霆逃出庄园,来到一个叫杨柳林的村庄,在一户农家意外遇到宋汝良。在宋汝良的帮助下,李俶、郭旰、王霆躲过搜捕。 经过与宋汝良的一番交谈,李俶了解到五原盐案的真相。本地大盐商王百川,勾结盐州都督庞元晖、五原*县令魏明义、白池县令贾仁,垄断两县的食盐开采和销售,当地盐价从每斗十文暴涨至每斗百文,百姓们苦不堪言。王百川为了牟取暴利,残酷压榨盐工,重金雇佣大批打手看守盐场,一旦发现盐工私下贩盐,立刻关入地牢严刑拷打。 王怀玉找不到李俶,心生一计,派人放出风声,声称明日午时将把刘德顺和皇甫敬沉入盐池,企图以此引出李俶。 李俶、郭旰、王霆、宋汝良潜伏在盐池边的一座山坡后。皇甫敬被绑在白盐池边,刘德顺被装入木笼。木笼逐渐下沉,最后全部沉入水中。李俶欲 现身去救,被郭旰、王霆按在地上,仅靠郭旰、王霆、宋汝良和几名盐工,冲过去救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危急时刻,安重璋率领朔方铁骑赶到,将刘德顺从水中救出。李俶、郭旰、王霆来到湖边。安重璋抱拳行礼:“末将参见郡王。” 李俶扶起安重璋:“有劳将军了。” 宋汝良带领盐工跪地行礼:“小人拜见郡王。” 李俶扶起宋汝良:“快起来,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盐场那些打手在朔方铁骑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投降。安重璋将王怀玉押到李俶面前。 李俶对王怀玉说:“你们兄弟二人,同为人子,同读圣贤书,一个阴险恶毒,一个谦和善良,确是为何?” 王怀玉冷笑着回答:“郡王可曾听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李俶对郭旰、王霆说:“王怀玉交由你们看管。此人是本案的重要人物,勿要伤及性命。”郭旰、王霆受过王怀玉凌辱,早想找机会出气。 朔方铁骑很快控制了整个庄园,两名兵士将王实玉押来复命。李俶亲手为王实玉解开绳索。 李俶将白池县令贾仁斩首示众,为宋汝良等人平反,释放被抓的盐工。李俶命安重璋持朔方节度使兵符,率军前往五原捉拿盐州都督庞元晖、大盐商王百川、五原*县令魏明义归案。安重璋到达盐州,魏明义全家被杀,庞元晖、王百川双双畏罪自尽,王记盐行的账目失踪,数百万缗赃银不知去向。 李俶原本打算看在王实玉面上,留王怀玉一命,不想王怀玉在牢中被郭旰、王霆、皇甫敬失手打死。李俶没有责备三人。没有了人证、物证,五原盐案只得就此结案。 第五十一章 釜底抽薪 更新时间2012-7-177:59:20字数:2391 李俶在陇右的一系列作为,引起了远在长安的李林甫的注意。李林甫担心李俶在陇右的势力不断壮大,与朝中太子李亨的东宫势力形成合力,危及自己的首辅地位。在李林甫眼中,李俶不过是个没有本事的纨绔王爷,因为年少无知,喜欢替贱民主持公道,出出风头而已。李俶身边如果没有了郭子仪、刘晏等人辅佐,定然翻不起大浪。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林甫得知李隆基对郭子仪十分器重,于是心生一计,寻机向李隆基进言:“广平郡王年少有为,办事干练,然而身为皇室宗亲,陛下的爱孙,节度三镇过于操劳。广平郡王帐下的郭子仪文韬武略,有大将之才,可委以重任。” 李林甫的一番话甚合圣意。李隆基下诏:“任命郭子仪为左卫大将军、朔方节度使兼安北大都护。李俶继续担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同时兼领陇右群牧都使。吉温不再兼任陇右群牧都使。” 散朝以后,吉温不解的问李林甫:“相公,您不是一直担心李俶小儿在陇右发展壮大,如今调走了郭子仪,削去朔方一镇,为何又拱手送出陇右群牧?” 李林甫反问吉温:“怎么,舍不得了?” 吉温低头回禀:“下官不敢。” 李林甫:“你兼任陇右群牧这几年,感觉如何啊?” 吉温连忙诉苦:“相公您是不知道,这陇右群牧都使官职不大,日常事务却十分繁杂,不好干啊。” 李林甫笑道:“这不得了,不过是些成天跟畜生打交道的事。广平王爱马,君子有成人之美,让他去干吧。” 吉温虽然不解李林甫之意,依旧谄媚道:“相公英明!” 见李林甫心情不错,吉温凑上前小声说:“下官前年视察贺兰马场,偶然得知一种野草,母马吃了会不育,即便生下小马驹也是残废。相公您看,下官卸任前要不要?” 李林甫当即给了吉温一巴掌。 吉温捂着脸,惊惶的说:“相公,您,您这是?” 李林甫怒道:“你想断送我李唐社稷吗!把陇右群牧完整的交给广平王,要是敢自作聪明,本相定不轻饶!” 吉温连忙点头许诺。 陇右群牧为大唐西北地区各军提供战马,蓄养的战马占全国总数的四分之三,一旦绝后,大唐帝国从开国至今苦心经营百年的骑兵基本上就废了。 李林甫让李俶接替吉温担任陇右群牧,还有一个深层次原因。李林甫觉察到安禄山似有不轨之心,密探回报安禄山在其辖区内的草原蓄养了大批战马。李林甫为了以防万一,有意壮大陇右群牧,以为平衡。吉温的本事李林甫十分清楚,所以都使一职必须换人,按李林甫的话说,这叫做“人尽其才,悉用其力”。 --- 李俶接到敕令,非常高兴,设宴为郭子仪庆贺。陇右不少将领是郭子仪从行伍间选拔起来的,关于人员调派,李俶请郭子仪自行确定。郭子仪为李俶留下一批年轻有为的将领,并让次子郭旰继续留在李俶身边效力。 郭子仪前往灵州赴任,李俶出城十里送别。郭子仪拜谢李俶知遇之恩,两人年龄虽然相差三十岁,却早已成为忘年之交。 郭子仪离开武威后,李俶觉得自己这两年也历练得差不多了,满怀雄心壮志接管陇右、河西两镇和陇右群牧诸监。没想到半月下来,繁琐的大小事务把李俶忙得晕头转向,再无闲暇时间外出骑马狩猎。 李林甫通过安插在武威的耳目得知李俶的窘况,大笑不已,继续向李隆基进言:“户部右侍郎出缺,河西支度使刘晏办事干练,能力出众,堪当此任。” 李隆基知道刘晏是李俶身边的得力助手,特地向李俶征求意见。李俶不想因为自己,埋没一名治国能臣,主动推荐刘晏出任户部侍郎。 刘晏进京赴任,李俶出城为其送行。刘晏主管河西、陇右钱粮盐铁期间,发展商贸、调减税赋、使得丝绸之路沿线商贸兴盛,百姓生活日益富足。 --- 裴遵庆见李俶陷在日常琐事中不能自拔,向李俶建议:“鄯州都督李光弼、河西兵马使安重璋都有统军之才,郡王可将两镇军务托付于二人。” 李俶奏请李隆基恩准,任命鄯州都督李光弼为陇右节度副使,知节度事。河西兵马使安重璋兼任凉州都督、河西节度副使。 空闲下来的李俶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不可再像以前那样纵情玩乐。李俶左思右想,决定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发展生产,改善百姓生活上。陇右、河西节度使下辖十二郡五十县,登记在册的人口只有四十余万,加上吐谷浑、突厥、羌等游牧民族,总人口不到八十万。广阔的地域、良好的自然环境,加上刘晏在任期间打下的坚实基础,为发展生产提供了必要条件。 李俶颁布法令,鼓励农民在水源丰沛的河谷地区开垦荒地,谁开荒,土地就归谁 所有。凡新开垦之地,前两年不征赋税,后三年减半征收。 李俶发展农业的同时,还大力发展畜牧业,鼓励牧民饲养牲畜。畜牧业可为骑兵提供马匹,为边地军民提供肉奶和毛皮,减少农耕开荒对自然环境的破坏。 对于新接管的陇右群牧,李俶逐一走访各牧监马场,撤换不称职的官员,同时从西域和漠北高价购入大批优良马种,与青海璁、河曲马杂交,选育优良马种。 陇右地区矿产丰富,李俶专门成立将作司,组织边军开采银、铜、铁等矿藏。发展纺织、制革、冶铁等手工业,沿河流修建水车,利用水力提高生产效率。李俶请郭子仪协助,在胜州开采露天煤矿,使用煤炭作为燃料。 李俶颁布公告,重金招揽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还别出心裁的组织工匠比试技能,给获胜的工匠授予官职和宅地。此举一出,吸引了来自各地的大批能工巧匠,最远的冶铁工匠来自大马士革,这些工匠带来了当时世界各地最先进的制造技术。 李俶通令丝绸之路沿线郡县整治道路,修善驿站,沿途军镇加强巡逻,严厉打击马贼流寇。规范各地市场,严禁欺行霸市、敲诈勒索等不法行为。同时统一货物税收,只在玉门关、阳关征收关税,禁止沿途州县设卡收税。 李俶自己也没闲着,通过改良烟花制造出信号弹,统一装备骑兵部队。祁连山出产水晶,而凉州有不少制作玉雕的能工巧匠。李俶画出透镜的图纸,选用最好的水晶,找来玉匠照图打磨。玉匠们觉得这个王爷脑子有问题,大块上好的水晶不雕龙刻凤,竟然磨成薄片。李俶把水晶透镜装到可以伸缩的铜制圆筒上,眺望远处,效果还不错,李俶将其命名为“眺远”。 第五十二章 河西骁骑 更新时间2012-7-1721:21:32字数:2105 李俶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很快使得陇右富庶起来,所谓“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陇右群牧上报的数据同样喜人,牛羊马驼共六十余万,其中马匹三十三万。看着府库里的钱粮和牧场里的骏马越来越多,李俶想起了王忠嗣对自己的嘱托,既然无法说服李隆基罢免安禄山,现在就开始积蓄军力,第一要务便是充实骑兵。 李俶召集陇右、河西几位核心军政官员开会,商讨扩军事宜。 裴遵庆听完李俶的扩军想法,立刻提出反对意见:“河西节度断隔吐蕃、突厥,陇右节度备御吐蕃,如今四海平定,突厥既亡,吐蕃新败。下官想不出任何理由奏请陛下扩充河西、陇右两镇军备。” 李光弼、安重璋提出附议。尽管节度使大权在握,但旗下各军的人员和马匹数量却是朝廷统一制定的,未经朝廷批准擅自扩军等同图谋不轨。 李俶早就预料到裴遵庆会提出反对,说出预先准备好的退而求其次的第二方案:“各军人数不变,将部分步兵转变为骑兵,调整人数暂定一万。” 不料裴遵庆仍旧坚决反对。裴遵庆对众人说:“一个骑兵一年的开销相当于十个步兵,将一万步兵改为骑兵,一年的开销增加巨大。这笔开销由地方承担,会给百姓带来沉重负担。” 安重璋对李俶说:“骑兵所用战马培育不易,幼马二岁开始训练,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期间经过多次挑选,合格者方能用做战马,其间淘汰者十之八九。装备一万骑兵需要牧养十万匹马,没有三、五年时间,陇右群牧恐怕难以提供如此多的合格马匹。” 唐军步兵和骑兵的划分并不是兵士有没有马匹。河西、陇右的步兵大多都有马匹,这些马匹只用做交通工具,不能上战场冲锋陷阵。河西、陇右的骑兵至少配备两匹马,一匹战马用于冲锋陷阵,一匹良马用做交通工具。 李俶提出解决办法:“可以从牧民手中选购战马。” 裴遵庆:“按目前市价购买战马,每匹至少三十缗,一万匹就是三十万缗。陇右十二郡一年的税收不过四十万缗,郡王为将士发俸用去三十万缗,结余只有十万缗。” 李光弼对李俶说:“河西、陇右两镇现有骑兵三万,居各镇之首,目前形势下增加骑兵实无必要。兵贵于精而不在多,郡王如果想做些改革,不如增加训练以提高战力。” 李光弼的一席话令李俶茅塞顿开。李俶开始考虑改良骑兵部队的方法。 现代战争已经抛弃了人海战术,装备的水平和人员的素质成为决定性因素,人数不多的特种部队往往能在局部战争中发挥很大的作用。李俶很快有了思路,组建一支全新的特种骑兵,人数不需太多,兵士从现有骑兵精锐中选拔,给他们这个时代能制造出来的最好装备,加上后世先进的训练方法。 河西骑兵的编制是大唐各边镇中最大的,李俶命安重璋从河西骑兵部队中挑选两千名有作战经验的兵士,从陇右群牧挑选两千匹最好的战马,组建一支全新的轻骑兵—河西突骑。 李俶参考现代军队的装备,全新打造河西突骑的装备,将沉重的铁甲换成质地坚韧、重量轻的皮甲,将兵士们脚上所穿的样式杂乱的布靴,换成统一制式的皮质骑兵靴,并加上马刺。为了让河西突骑在严寒季节能够野外作战,配备皮衣、皮裤、披风、毛皮大氅、手套、面罩、睡袋等冬季作战装备。披风分为黄白两色,白色专用于冬季,皮衣、皮裤、睡袋用于御寒,面罩用于抵御风雪和沙尘。武器配备方面,在原有马槊、横刀、擘张弩等骑兵武器基础上,每名兵士配发一把大马士革钢打造的骑兵匕首。匕首两侧开有血槽,是近身搏斗的利器。 兵士和装备到位后,李俶命李晟、皇甫敬负责河西突骑日常训练。李俶不时亲临训练场,引入现代军队的训练方法。 六个月训练期满,李俶将河西突骑分为左、右两军,分别由李晟和皇甫敬统领。李俶奏请朝廷批准,升任李晟为中郎将,皇甫敬为郎将。 河西突骑按照李俶制定的计划,平时一军沿河西走廊巡防边境,另一军驻扎武威休整待命,两军相互轮换。短短几个月时间,河西突骑便打了几场漂亮的歼灭战,令侵扰边境的马匪流寇闻风而逃。 --- 李俶并不满足于河西突骑这支全新的轻骑兵,决定不惜重金改造和扩编西凉铁骑。西凉铁骑原本不到三百人马,大多是拜占庭人的后裔。李俶从陇右、河西骑兵中选出七百名身体强壮、作战勇猛的兵士,又在陇右群牧诸监挑选最强壮的战马,将西凉铁骑扩编到一千人。 李俶亲自参与骑兵装备设计,选材上不惜血本、大胆革新,设计上古今结合、中西合璧,在大批能工巧匠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制造出防御性能出众的新型铠甲。 新型铠甲的外观继承西凉铁骑的样式,与大唐现有的制式装备大相 径庭,沿用拜占庭式的精钢全盔,头盔顶部插蓝色羽毛,作为部队标志。由精钢和皮革制成的复合铠甲,参考了现代坦克复合装甲理念,轻便灵活,穿戴方便,对弩箭的攻击具有很好防御性能。 银色铠甲配合蓝色披风和以狼为标志的袖标,威武之余颇有些现代气息,骑兵手套、骑兵靴、匕首等装备在河西突骑的基础上做了少量改进。经过脱胎换骨的西凉铁骑,由一支重装骑兵转变为全具装骑兵,既提升了重骑兵的防御力,又具备轻骑兵的机动性。 李俶将西凉铁骑更名为西凉狼骑,由马重英统领,肖翰为副。全军驻扎于武威,除日常训练外,没有安排其他任务。 西凉狼骑一经亮相,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少军中兵士和陇右游侠把加入西凉狼骑作为人生目标。面对大批要求加入的热血男儿,李俶命马重英、肖翰谨慎挑选,宁缺勿滥,所需马匹和装备尽全力保障。半年后,西凉狼骑编制增加到一千二百人。 第五十三章 郭家小将 更新时间2012-7-188:14:00字数:2057 李林甫听说李俶在河西大肆扩充军备,先是搞出一个“河西突骑”,接着又搞出一个“西凉狼骑”,比起皇帝的“飞龙甲骑”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林甫通过各种手段,搞到一套“西凉狼骑”甲胄,指使王鉷携带上殿,弹劾李俶“违背祖制,私造兵甲,图谋不轨”。 这罪名要是换了其他人,即便侥幸不死也得流放岭南,永不得还。不过李林甫心里很清楚,李俶是李隆基心爱的嫡长孙,仅凭一副战甲未必能扳倒李俶。所以李林甫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指使心腹王鉷上奏弹劾。 不出李林甫所料,李隆基看过王鉷带来的“西凉狼骑”甲胄,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称赞李俶很有创意,斥责王鉷无事生非。李隆基既然不相信胡人安禄山会造反,更不会相信自己的爱孙李俶会有不轨之心。 李林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面上奏李隆基,状告李俶在陇右“漫然作为,擅改兵制,徒耗资财,一无所益。” 李隆基看过奏章,对李林甫说:“十郎,朕听说你每次外出总是前呼后拥,铁骑开道,可有此事啊?” 李林甫没料到李隆基会突然问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俯首叩地道:“臣有罪,臣为陛下办差多年,奉公执法,得罪了不少仇家,所以……臣以后一定轻车简从……” 李隆基笑着说:“好了,好了。这是干什么,起来吧。朕一点儿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谢陛下。”李林甫站起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李隆基让高力士把奏章交还李林甫:“这奏章你拿回去,以后外出多带护卫,朕不能没有你。” 李林甫连忙跪地谢恩。 适逢盛世,国富民丰,奢华之风盛行,李隆基在花钱方面从不吝惜,不仅在长安城内外大兴土木,扩建亭台楼阁,更在宫廷中供养了大批“艺术家”,诗词歌赋、书法绘画、舞蹈乐器,应有尽有。 在给李俶的上谕中,李隆基劝诫道:“如今四海承平,把大笔钱花在兵士身上,空耗资财,徒劳无功。有了钱不妨为朕在西海建一座行宫,朕也学学周穆王,去玄池会会西王母。” 李俶在回奏中写道:“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立刻亲往西海,为行宫选址。” 李俶没有大兴土木为李隆基修建行宫,以李隆基的年纪不可能出京西幸。为了防范小人之口,李俶派人在西海岸边 一座小山上平整地基,对外宣称为修建行宫做准备。李俶将五百套新打造的西凉狼骑装备运往灵武,交给郭子仪装备朔方铁骑。 ---分割线--- 一日下午,李俶正在书房读《战国策》,郭旰带来两名身材魁伟的英俊少年,两人的体貌与郭旰颇有几分相似。 郭旰向李俶介绍四郎郭昢、五郎郭晤,两人年纪分别为二十岁和十九岁。郭昢、郭晤在长安听闻河西突骑和西凉狼骑,不远千里来到河西投军,希望经过二哥郭旰的介绍,能够破例加入。 李俶对郭昢、郭晤说:“两位即是二郎之弟,也就是俶的兄弟。兄弟远来投军,俶自然是非常欢迎。” 郭昢、郭晤兴奋的相互一视,单膝跪地拜道:“我等愿战死边野,马革裹尸以还!” “四郎、五郎请起。”李俶屈身扶起郭昢、郭晤,问:“两位来凉州投军,郭公是否知晓?” 郭昢、郭晤面面相觑,两人来凉州前只给长兄郭曜留了一封书信,并未与其父商量,属于私自行动。 李俶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心中有数,对二人说:“这样吧,俶立刻修书一封,请郭公将二位交给俶。” 郭昢、郭晤兴奋不已,抱拳致谢:“多谢郡王。” 李俶笑道:“四郎、五郎不必谢俶,成与不成还得令尊大人做主。” 等待郭子仪回信的这几日,李俶带郭昢、郭晤参观河西突骑和西凉狼骑,趁此机会考察两人的马上功夫。郭昢、郭晤不愧是名将之后,不仅弓马娴熟,更是擅长骑战。 马重英见二人功夫不错,一时来了兴致,跃上坐骑青骢马,手持虎威戟亲自试试二人身手。 郭昢、郭晤骑在马上,见狼骑主将亲自上阵,不敢应战,看着李俶。 李俶走到郭昢、郭晤马前,笑道:“重英骁勇无敌,四郎、五郎就一起上吧。” 郭昢、郭晤手握兵器抱拳道:“遵令!” 郭昢持佰刀,郭晤执马槊,合力迎战马重英。三人的刀、槊、戟交织相碰,电光闪烁。李俶看得目不转睛,以致心无旁骛。三人在马上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在旁观战的狼骑将士喝彩声不绝于耳。李俶回过神来,不想有人受伤,命人鸣金止战。 马重英收起虎威戟,跨鞍下马,走到郭昢、郭晤面前,笑着赞道:“果然是将门虎子,少年英雄!” 郭昢、郭晤抱拳回答:“ 将军过奖了。” 入夜,马重英在西凉狼骑大营设宴款待李俶、郭昢、郭晤。 宴会上,马重英对郭昢、郭晤赞赏有加,向李俶提出将二人编入西凉狼骑。 李俶问马重英:“此二人比二郎、三郎如何?” 马重英回答:“二人的身手与郭晞相当。” 李俶继续问:“重英先前是否看在俶的面上,手下留情?” 马重英回答:“马某全力应战,并未手下留情。” 李俶不解地问:“重英曾以手中的虎威戟力敌二郎、三郎,今日与四郎、五郎对阵,为何只是平手?” 马重英回答:“先前战阵上,此二人刀、槊合一,可谓心有灵犀,只有从小在一起习武长大的亲兄弟,方能有如此绝妙的配合。” 李俶:“一加一大于二?” 马重英点头笑道:“诚如郡王所言。” 郭子仪看过李俶的来信,修书回复:“二子业已成年,为国戍边是男儿份内之事,可由他们自己做主。二子年轻气盛,见识浅薄,请郡王把他们看作普通士兵,不要给予特殊照顾。” 李俶没有听从郭子仪的嘱咐,与马重英商量后,破例任命郭昢、郭晤为西凉狼骑队正,各统领五十骑。 第五十四章 边城迷案 更新时间2012-7-1821:07:06字数:3069 李俶在陇右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在得到百姓称誉的同时,也引起了李林甫的妒嫉。 一日,李俶收到一封长安送来的密信。 密信是李亨的亲信太子少詹事裴闇所写,裴闇在信中说:“日前,陇右采访使张宝臣上书弹劾郡王纵使边兵,抢掠城镇,屠杀百姓。陛下派殿中侍御史、刑部郎中罗希奭前往调查,不日到达,望郡王悉知。” 李俶收起密信,心想: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封信定是便宜父亲李亨吩咐裴闇所写。张宝臣出任陇右采访使不过月余,为何上奏诬告我,不用想,此人定是李林甫派来找我麻烦的。 案发地在廓州宁塞郡所辖的达化县张家洼村。皇甫敬率领的河西突骑右军此时正在宁塞。李俶不相信抢掠村镇、屠杀百姓之事是皇甫敬所为。 李俶从裴遵庆口中得知,张宝臣为人正直,不畏权贵,因为得罪了李林甫,被贬出京。李俶觉得事情蹊跷,张宝臣与自己素无过节,为何要向皇帝诬告。李俶决定亲自前往西平,当面向张宝臣问明缘由。 李俶日夜兼程赶到西平,却没能见到张宝臣。从采访使府的衙役口中得知,三天前,张宝臣再次前往达化,调查案情去了。 李俶前往鄯州都督府,出乎意料,李光弼也不在府中,留守军校告诉李俶:“李将军日前离开西平,巡视边境去了。”李俶决定前往宁塞,查明事情真相。 李俶一行快马加鞭,赶在日落前到达达化。达化是一座修筑在黄河岸边的小城,外来人不多,城中只有一家客栈。李俶三人在客栈中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收拾行装准备前往张家洼村,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喊:“来人啊,杀人啦!” 李俶和郭旰、贺拔楚岳、哥舒曜循声找去,来到一间客房中,只见地上躺着一具中年男子尸体。李俶蹲下查看,死者身上即无伤口,也无中毒症状,其右手指间有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 没过多久,达化县令带着几名衙役来到现场。县令见到死者,突然痛哭流涕道:“张采访使,您可是四品朝廷命官,您死在这里,让下官如何是好。”半个月前,陇右采访使张宝臣曾来达化调查案情,县令自然认得。 李俶惊讶的问县令:“死者是陇右采访使张宝臣?” 县令看了看李俶等人,擦干眼泪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命案现场?” 郭旰亮出令牌:“广平郡王、陇右节度使在此,还不见礼。” 县令连忙跪地行礼:“达化县令窦永年拜见郡王。” 李俶注视着张宝臣的尸体,没有说话。 “张公,张公!”一名三十多岁,身穿布衣的男子不顾衙役阻拦冲进屋内,抱着张宝臣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郭旰对窦永年说:“将张采访使的尸体运回县衙。” “且慢!”布衣男子起身阻止。 窦永年对布衣男子说:“柳捕头,这位是广平郡王。”布衣男子姓柳,名进元,是张宝臣的侍从。 柳进元突然拔出佩刀,刀锋直指李俶。 贺拔楚岳身手敏捷,用剑鞘挡开柳进元手中的刀。两人过了数招,柳进元不是贺拔楚岳的对手,失手被擒。 李俶明白柳进元对自己有所误会,命贺拔楚岳将其放开。 柳进元瞪着李俶骂道:“少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张公定是被你这奸贼所害!” 郭旰怒道:“放肆,身为公差竟以下犯上,辱骂郡王。窦县令,将此人押回县衙,听候郡王发落。” 柳进元怒道:“窦县令,立刻将谋害张公的凶手拿下。” “这,这个”窦永年手足无措。 “好,好,好!该到的都到齐了!”一个人拍着手走了进来。 李俶大吃一惊,来人正是号称“罗钳吉网”之一的罗希奭。 罗希奭看了看李俶,笑道:“殿中侍御史罗希奭见过郡王。罗某奉旨查案,失礼之处请郡王见谅。” 窦永年连忙见礼:“达化县令窦永年见过上差。” 罗希奭趾高气昂的说:“这案子交给本官处理,你等即刻退下。” 窦永年如释重负道:“下官告退。” “慢着!郡王还没发话呢。”郭旰叫住窦永年。 窦永年狼狈的看着李俶。 李俶不想为难窦永年,对他说:“去吧。” 窦永年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李俶直截了当的对罗希奭说:“罗御史不会怀疑张宝臣是本王杀的吧。” 罗希奭一本正经的回答:“本官可没这么说。本官断案向来注重证据,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李俶心中骂道:真是恬不知耻。 柳进元:“罗御史,卑职愿做人证。” 郭旰:“放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郭旰的意思很直白:达化是陇右节度使的辖地,你一个小捕头竟敢当面状告节度使。 罗希奭瞅了瞅李俶,对柳进元说:“听到了吧,当人证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陇右采访使张宝臣被害的消息很快传遍达化城,坊间盛传出现在凶案现场的陇右节度使李俶就是凶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李俶感觉有口难辩。 李俶回到房中,思考边军犯民和张宝臣被害这两件案子。李俶隐约感觉到,这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局,而自己已然上套。采访使的奏疏直呈皇帝,按理说太子的人不可能知道。张宝臣再次来到达化调查案情,很可能是被幕后黑手引来的。对于朝廷来说,死几个边民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一位正四品采访使被杀,足以震动朝野。 就在李俶绞尽脑汁寻找答案的时候,郭旰来报:“宁塞军使吴佑德在客栈外求见。” 李俶走出客栈,见街道两边站满了兵士。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将军上前行礼:“宁塞军使吴佑德,见过郡王。” 李俶:“不必多礼,吴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吴佑德:“达化地处边地,常有番邦奸细出没,请郡王随末将前往宁塞军大营休息。” 李俶见吴佑德一番好意,谢道:“有劳将军前面带路。” 李俶跟随吴佑德来到宁塞军大营,意外的见到罗希奭。 罗希奭看见李俶,得意的笑道:“罗某在此恭候郡王多时了。吴将军,还是你来说吧。” 吴佑德:“吴某奉都知关西兵马使李光弼将令,请郡王暂时留住宁塞军大营,不得外出!” “什么?你们竟敢软禁本王!”李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郭旰拔刀怒道:“尔等竟敢以下犯上!” 周围几十名兵士齐刷刷亮出兵刃,围住李俶等人。 罗希奭笑着劝道:“郭将军别激动,这里可是宁塞军大营,不是广平郡王府。吴将军,把李光弼签署的公文给郡王过目。” 吴佑德将公文交给李俶。 李俶看过公文,果然是李光弼亲笔签发的将令,命吴佑德将自己留在宁塞军。都知关西兵马使统领陇坻大震关以西十几个州郡兵马,不完全受陇右节度使节制。 “混蛋! ”李俶愤怒的将公文撕得粉碎。 罗希奭看在眼里,得意洋洋。 李俶此刻心绪混乱,我把李光弼当作心腹挚友,他竟然投靠罗希奭,不,是罗希奭的主子李林甫! 罗希奭、吴佑德走后,哥舒曜对李俶说:“郡王稍安毋躁,李将军和家父共事多年,为人向来光明磊落,绝非势利小人,此中必有缘故。” 贺拔楚岳安慰道:“有我等在,郡王无须担心。” 李俶住在军营中度日如年,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就在这时,哥舒曜兴奋的前来禀告:“郡王,李将军来了!” “他来干什么?”李俶的面色很是难看。 “光弼为郡王带来一件礼物,郡王不想看看吗?把人犯押进来!”李光弼走了进来。 李俶转身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李光弼口中的人犯正是宁塞军使吴佑德。 李光弼向李俶解释:“郡王容禀,光弼日前秘密来到达化,暗中调查边民被杀一案,发现此案与宁塞军有关,却苦于找不到确凿证据。此时,郡王和罗希奭相继到来。罗希奭有意拉拢光弼,光弼将计就计,通过他取得吴佑德的信任,很快找到此贼杀掠边民的证据。” 李俶松了口气:“将军沉毅深谋,俶错怪将军了。” 李光弼笑道:“此计如果没有郡王的完美配合,罗希奭、吴佑德定然不会上当。” 李俶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吴佑德,问李光弼:“罗希奭呢?” 李光弼回答:“罗御史见案件真相大白,回京复命去了。” 李俶问吴佑德:“张宝臣可是被你所杀?” 吴佑德回答:“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敢做敢当,屠杀边民是吴某所为,张宝臣被杀与吴某无关。” 李俶冷笑道:“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来人,将这恶贼罪行公告全郡,游街示众,交由达化百姓公决!” 第五十五章 雪山飞鹰 更新时间2012-7-198:06:15字数:2163 李林甫派出杀手黑狼,在达化客栈刺杀张宝臣后,又伺机潜入西平,准备杀害张宝臣的妻儿老小,妄图在“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上再加上一条“株连无辜、斩草除根”的恶名。 黑狼得知李俶返回西平,当晚潜入张府正欲下手,在河曲和五原救过李俶的白衣侠士再次出现,生擒黑狼,将其押到鄯州都督府。 李俶亲自审问,黑狼本是铁石心肠的职业杀手,加上李俶手段温和,黑狼死不开口。皇甫敬主动请命,经过连夜审问,黑狼认罪伏法,供认其就是杀害张宝臣的凶手,而幕后指使正是中书令李林甫。 李林甫得知事情败露,谎称有人设计陷害自己,主动为李俶洗脱罪名以示清白。 李隆基不但没有怀疑李林甫,反而称赞他“不因私怨而废公”。 ---分割线--- 鄯州都督府,李俶设宴感谢白衣侠士多次仗义出手。李俶再次询问白衣侠士姓名。 白衣侠士直言相告:“在下本名慕容彦超,江湖朋友多称在下慕容雪鹰。” 贺拔楚岳兴奋的起身抱拳道:“原来是陇右第一奇侠‘雪山飞鹰’,失敬,失敬!” 慕容彦超起身回礼:“将军言过了。” 李俶想起金庸笔下的慕容世家,以及吐谷浑王室,问:“不知慕容大侠与吐谷浑王室可有关系?” 慕容彦超轻松的回答:“在下是吐谷浑王慕容伏允玄孙。” 郭旰、皇甫敬、王霆突然站起身,手握刀剑,警惕的注视着慕容彦超。当年吐谷浑王慕容伏允屡犯大唐边境,杀掠边民。太宗李世民派大将军李靖远征吐谷浑,大将侯君集长途奔袭,打得慕容伏允狼狈逃窜,最后战败被杀。说起来慕容彦超与李俶可算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李俶对郭旰等人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慕容大侠如果想要俶的性命,何须等到此时。” 贺拔楚岳:“郡王所言极是,以慕容大侠的身手,我等无出其右。” 慕容彦超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平静的说:“七十年前,吐谷浑被吐蕃所灭,上几代人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在下常年游走于河陇间,见郡王弘毅宽仁,善待百姓。郡王身居庙堂,确有江湖侠义之心,在下非常佩服。” 听了慕容彦超一番话,李俶不免有些飘飘然,心想:慕容 彦超屡次助我,莫非是想借唐廷之力助他复国?此人武功出神入化,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如能为我所用,如虎添翼。想到这里,李俶对慕容彦超说:“慕容大侠过誉了。如今吐谷浑群龙无首,慕容大侠即是吐谷浑王室后裔,待俶奏明吾皇,封慕容大侠为吐谷浑王。” 慕容彦超连忙推辞道:“万万不可!在下山野之人,过惯了无拘无束、四处漂泊的江湖生活。让在下当王,犹如坐牢一般。”慕容彦超说完,一席人都笑了起来。 “慕容大侠心清如水,淡泊名利,俶十分惭愧,自罚一碗。”李俶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慕容彦超端起酒,同饮而尽。 郭旰、皇甫敬、贺拔楚岳、哥舒曜、王霆纷纷给慕容彦超敬酒。觥筹交错之间,李俶不知道喝了多少,直至醉倒。 第二天中午,李俶酒醒过来,得知慕容彦超已经告辞离开,直恨自己醉酒误事,没能留住武功盖世的陇右第一奇侠“雪山飞鹰”。 ---分割线--- 一日傍晚,李俶正在后花园散步,刘德顺兴冲冲的跑来禀报:“郡王,和政郡主来了。” “和政!”李俶很快反应过来,对刘德顺说:“快请。” 和政一身胡服出现在李俶面前,不顾郡马柳潭就在身边,上前拥抱李俶。 柳潭拱手行礼:“柳潭见过郡王。” 李俶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李俶对刘德顺说:“立刻吩咐下去,今晚俶设宴为郡主和郡马接风洗尘。” 刘德顺应声离去。 李俶向和政介绍身边的哥舒曜:“这位是哥舒翰将军的独子曜。” 哥舒曜抱拳行礼:“见过郡主。” 和政打量着哥舒曜:“果然是将门虎子,一表人才。不知将军是否婚配?” 哥舒曜回答:“回禀郡主,曜尚未娶妻。” 和政目不转睛的看着哥舒曜,现场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李俶对和政说:“妹妹有所不知,子明虽未娶妻,却已有心上人。”看着和政失望的神情,李俶心中暗想:我的好妹妹,莫非你想学武则天、太平公主养男宠。别看哥舒曜相貌英俊风度不凡,战场上可是一员勇猛的悍将,妹妹你是搞不定的。 晚宴一开始,李俶突然想到宁国,问和政:“宁国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和政回答:“大哥有所不知,三个月前郡马郑巽重病不治,二姐现今在家守寡。” 李俶恍然大悟:“先前你问子明是否婚配,是为了宁国吧。” 和政的脸一下子红了:“是啊,大哥该不会以为?” 李俶连忙回答:“没,没有。这样吧,后天大哥陪你去南山骑马,到时叫上几位英俊少年随行,妹妹你好好把关就是。” 和政兴奋的说:“大哥你真是太好了!” 李俶看着和政兴奋的样子,瞅了瞅一旁的郡马柳潭,心中不免有些想法。 两日后,李俶陪着和政、柳潭来到南山马场,同行的还有贺拔楚岳、章仇瑾瑜、皇甫敬、王霆、郭昢、郭晤,六人都没有妻室。 从南山马场回到王府,李俶问和政:“妹妹可有看上谁?” 和政回答:“我觉得那个皇甫,还有章仇和贺拔都不错。” 李俶:“叔谨曾经娶过妻。几年前,叔谨的父亲皇甫惟明因为韦坚案被流放,其妻被充为奴,不久后便病死了。” 和政:“此人的经历倒是和二姐有几分相似,其父皇甫惟明曾是父王的好友。” 李俶:“子琼弓马娴熟,其父章仇兼琼曾任剑南节度使。明山文武兼备,其父是金吾卫将军贺拔明。这样吧,你回长安后,让三弟陪宁国来武威游玩,剩下的事就交给大哥了。” 十日后,和政和柳潭启程返回长安,李俶出城相送,并命贺拔楚岳率骑兵一路护送至狄道。 和政走后,李俶一直期待着李倓和宁国的到来。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李俶接到和政从长安传来的书信,信中说李亨为宁国选好了郡马,对方是薛仁贵的曾孙薛康衡。 第五十六章 神秘商会 更新时间2012-7-1920:54:39字数:2294 一日下午,李俶闲来无事独自一人在府中散步,无意间看见刘德顺急匆匆的向府门走去,李俶有意咳了一声。 刘德顺看见李俶,连忙过来行礼:“郡王,德顺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刘德顺转身要走。 李俶板着脸说:“回来!看你急匆匆的样子,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刘德顺回答:“郡王,德顺赶去上课。” “上课?”李俶没听明白。 刘德顺解释道:“郡王您可能不知道,半个月前,城里开了一家名叫摇钱会的商会。这家商会可是非比寻常,在他那儿花十缗钱入会,之后每推荐十人入会,可到三棵摇钱树种子。” 李俶一听乐了,笑着对刘德顺说:“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相信这世上真有摇钱树?” 刘德顺回答:“奴家原本也不信。不过摇钱会的掌柜说:‘不需要自己种树,只要凑满八棵种子,便可换取五十缗钱。’” 李俶一愣,用心一想:怎么可能!这不是传销吗?怎么会出现在大唐,而且就在我治下的武威! 刘德顺见李俶不信,解释说:“郡王,千真万确,有人已经到手一百缗。商会还开堂授课,教大家如何介绍更多人入会。” 李俶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刘德顺说:“去告诉明山,集合二十名亲兵,在府门外等我。” 刘德顺:“郡王,您也去听课?” 李俶点了点头,问:“摇钱会的掌柜你可认识?” 刘德顺得意地回答:“认识。不过郡王,您去听课叫上贺拔就行了,干嘛带这么多人?” 李俶捏了捏拳头:“本王不只听课,还要抓人。” 刘德顺没听明白:“抓人!抓谁?” “抓摇钱会的掌柜!”李俶一字一句地说。 刘德顺木愣道:“为什么?” 李俶:“你呀,贪图小利,被这帮人骗了。” 刘德顺:“被骗了?郡王,摇钱会的肖掌柜可是好人啊,他教我等发财致富,绝不骗子。” 李俶:“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废话不多说了,前面带路。是否被骗,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刘德顺带领李俶来到摇钱会所在地。会馆大厅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中央搭了一个三尺高台。大 厅里聚集了两百多人,摇钱会的肖掌柜正站在台上授课。 李俶心里清楚,所谓授课其实是洗脑。让李俶百思得其解的是,一千多年后的传销怎么可能出现在大唐盛世,而且就在自己治下的武威。 李俶穿过人群,几步走上台,拿起一颗“摇钱树种子”问肖掌柜:“这种子果真能长出摇钱树?” 肖掌柜诧异的看了看李俶,十分肯定的回答:“当然能。” 李俶:“敢问一棵树能结多少钱?” 肖掌柜:“这个得看土地肥沃与否,还有是否按肖某讲授的方法精耕细作。一般来说少则十缗,多则二十缗。” 李俶:“不知从播种到收获需要多长时间?” 肖掌柜:“半年到一年。” 李俶转过身对大厅内的众人说:“诸位手里的种子俶按每颗十缗收购,省得诸位在此学种地,耽搁了生意和公务。” 坐在大厅里听课的多是武威的官员和富户,不少人认识李俶,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纷纷表示同意。 肖掌柜见来了个搅局的,问刘德顺:“这位是?” 刘德顺:“这位是广平郡王,河西、陇右节度使。” 肖掌柜的脸色突变,跪地行礼:“肖某叩见郡王。” 李俶对肖掌柜说:“让大家先散了,本王有要事单独与你说。” 肖掌柜站起身对众人说:“今天的课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 众人很快散去,贺拔楚岳带兵进入大厅。 李俶对肖掌柜说:“刚才你都听见了,本王可是许下承诺,以每颗十缗收购。河西有的是肥沃土地,剩下的事就烦劳肖掌柜了。” 肖掌柜的脸色有些发青,回答说:“会首安排肖某三日后去西平授课,肖某让张管事留下来协助郡王。” 一旁的张管事连忙推辞道:“肖掌柜你忘了,我明日得回家奔丧。” 李俶暗自好笑,故作严肃的说:“两位莫要推辞,种不出摇钱树,谁也不许走!明山,请二位先生回府。” 贺拔楚岳手握佩剑,冷冷地说:“两位请吧!” 都督府内堂,李俶对跪在堂下肖、张二人说:“二位是半年后说,还是现在说?” 肖掌柜颤抖着问:“说什么?” 李俶看着肖掌柜:“说出真相!” 肖掌柜吓得脸 色铁青:“什么真相?肖,肖某不明白郡王的意思。” 李俶笑了笑,说:“看来二位是想为本王种树,也好,本王可是花了大价钱,半年后如果结不出钱,可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二位应该听说过京兆法曹吉温的十八套酷刑,受刑之人只求速死。到时本王请二位逐一试过。” 肖、张二人吓得直冒冷汗。 李俶拿起一颗“摇钱树”种子:“半年实在太长,如果二位现在给本王一个答案,本王可以对先前之事不予追究。” 肖掌柜大声说:“我说,现在就说。世上根本没有摇钱树,这种子来自西域,长成后会结一大团白色的花。小人觉得此花奇特,随身携带一朵,请郡王过目。” “你,你敢骗我!”刘德顺气愤的从肖掌柜手中夺过白花,递到李俶手上。 李俶认得,这白花是棉花。棉花原产自中东和天竺,直到宋朝才传入中原,所以唐朝人大多不认识。 李俶问肖掌柜:“你们组织有多少分会,会首是谁,现在何处?” 肖掌柜:“摇钱会在武威、天水、扶风、汉中等地共有八家分会,会首姓葛名进,现在天水。” 李俶对贺拔楚岳说:“明山,即刻率一百亲骑,带上肖掌柜,赶往天水,捉拿葛进。” 贺拔楚岳抱拳道:“楚岳领命。” 张管事见肖掌柜走了,颤抖着问:“郡王,小人呢?” 李俶看了看张管事:“你嘛,给本王种树去。” “郡王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高堂,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您要是杀了小的,那可是-”张管事吓得不停磕头。 李俶:“行了,你也不必害怕。只要半年后结出果实,本王不但恕你无罪,还赏你黄金百两。” 五日后,贺拔楚岳押解摇钱会会首葛进返回复命。 李俶亲自审问葛进,得知葛进虽为摇钱会会首,但其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幕后老板,名叫宋和,摇钱会的运作方式正是此人制定的。根据葛进供述,宋和二十四五岁年纪,头脑敏锐,常有他人想不出的奇招妙法。摇钱会采用股份制,宋和占四成股份,葛进占二成,八家分会掌柜占四成。 李俶越想越觉得这个宋和有问题,命令河西、陇右各州县全力缉拿,然而各地摇钱会被查封,宋和早已不知所踪。 第五十七章 不速之客(上) 更新时间2012-7-208:11:20字数:2799 一日午后,李俶正躺在后花园的长椅上休息,王霆来报:“郡王,门外有位姓叶的公子,自称是您儿时的故友。” 李俶心想:叶公子?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姓叶的。不好!莫非是李俶儿时的好友?刘德顺正好回乡探亲去了,这可怎么办? 王霆见李俶没有反应,提醒道:“郡王,来人正在门外等候。” “有请!”李俶心想:不管他是谁,请进来再说。 一位身穿锦衣玉带的富家公子,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丝绸折扇,大摇大摆的走进内堂。 李俶见到来人,顿时呆住,怎么是他?! 富家公子见李俶呆立不动,笑着说:“王爷好大的架子,当了节度使,连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李俶惊讶得说不出话。 叶枫笑着说:“很吃惊吧。老实说,在下也非常惊讶。” 李俶冷静下来,对叶枫说:“快请坐,兄长如何来到这里?” 叶枫坐下来平静的说:“为兄闲来无事,听说西凉风光壮丽,特地过来游览。” 李俶对王霆说:“去安排一下,今晚我在府中设宴,款待叶公子。” “是!”王霆领命离去。 叶枫用猥琐的目光看着王霆离去。屋内只剩下李俶和叶枫两人。 叶枫翘起二郎腿,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赞道:“好茶!丘民啊,看样子你混的不错嘛。这老天爷还真是偏心,咱俩一同穿越到大唐,为何兄弟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福气?” 李俶没有在意叶枫的话,关心的问:“这几年你过得怎样?” 叶枫把茶杯放回桌上,不紧不慢地讲起了故事:“我可比不上你,便宜老爹是长安北郊的大地主,那个老不死的守财奴,想起来就一肚子气,还好前年年初让我给气死了。办完老家伙的丧事,我卖了家里的田地,用得来的钱做了些不大不小的买卖。要说这唐朝人真是单纯得可爱,你说什么他们都信,比现代人可好忽悠多了。” 李俶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枫故意顿了一下,回答:“这个嘛,说来话长。两年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我来过武威,当时正好遇到你外出狩猎,那阵势真是令人难忘。当时我只觉得你很像丘民,没敢往下想。” 李俶:“后来呢?” 叶枫:“三个月前,我闲来无事成立了摇钱会,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李俶恍然大悟:“摇钱会是你开的!你就是幕后老板宋和?” 叶枫十分得意的回答:“不错,宋和就是我,我就是宋和。原本以为可以大捞一笔,没想到刚干了三个月就被你来了个一锅端,还差点被你手下人抓到,想来真是惊险。对了,你立刻撤消通缉令,这一个月东躲西藏,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 “哦。”李俶点了点头。 叶枫:“逃跑的路上,我无意间想起三年前的事,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武威的广平郡王就是你李丘民。我这人向来胆大,又重兄弟情谊,这才冒着自投罗网的危险来此与你相认。” 李俶听到叶枫后面两句话,心里不太舒服,问:“不知兄长今后有何打算?” 叶枫显得很轻松:“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我叶枫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智商高,情商更高,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穿越到这个满世界傻子的时代。不过没关系,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给了咱们俩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兄弟你现在是皇帝老儿的亲孙子,大唐的西北王,只要咱们兄弟联手,这天下迟早是咱们的!” 叶枫一席豪言壮语,听得李俶心惊胆战。李俶心想:这个叶枫,本性不改,心比天高,脸比地厚,竟然动起了某朝篡位的脑筋。 叶枫见李俶没反应,叹道:“唉!做了几年生意,找不到一个对手,实在是没意思。我也烦了,想换个活法,尝尝当官是什么滋味。” 李俶心想:既然本是兄弟,又一同穿越到千年前,算得上难兄难弟,自己节度陇右、河西,任命个县令只需发个公文、走个形式即可。李俶对叶枫说:“武威郡辖下的昌松县令正好出缺,不知兄长是否愿去?” 叶枫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昌松啊,来武威的路上正好经过,一个只有几千人的破落小县,说是县令,论权势还不如咱们那时候的一个镇长。” 李俶:“你想要什么官?” 叶枫:“贤弟你现在是皇亲国戚,朝廷的封疆大吏,为兄我自然不能太寒碜,怎么也得弄个太守当当,享受一下鱼肉百姓、调戏民女的神仙日子。” “什么!”李俶差点将手中茶碗掉到地上。 叶枫满不在乎的说:“干嘛!又不是从你身上割肉,用得着这么大反 应。” 李俶心想:不行,叶枫心术不正,做事不择手段,让他做太守那还不得祸害地方。李俶断然回绝:“太守之职位高责重,须经朝廷任命。” 叶枫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你可别忽悠我,这件事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 李俶表情严肃的说:“表哥,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叶枫也一本正经的说:“我可是非常认真的,表弟你再考虑考虑。” 李俶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不必多言,此事绝无可能!” 叶枫叹了口气:“也罢,待会儿宴会上有酒吧。想必你也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一高兴就喜欢喝酒,酒喝多了便口无遮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就把握不住了。” 李俶瞪着叶枫:“你这是威胁我!” 叶枫笑着回答:“我一介草民,哪敢威胁你。只是…” 李俶:“只是什么?” 叶枫:“你的那些属下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知作何感想。” 李俶指着叶枫:“你!” 叶枫得意的笑道:“贤弟不必担心,这损人不利已的事,为兄我是不会轻易做的。这段时间东躲西藏,难得睡个好觉,我去小憩一会儿,你好好想想。”叶枫好像到了自己家里,很随意的走出房门。 “砰!”李俶憋了一肚子气,抓起茶杯砸在地上。 郭昢、郭晤即将跟随西凉狼骑外出训练,临行前专程来向李俶辞行,正好碰见李俶摔杯子。 郭昢问:“郡王您怎么了?” 李俶不能直说,只得搪塞道:“没,没什么。” 郭晤:“谁这么大胆子,惹郡王生气。” 李俶正要解释。王霆快步进屋,对李俶说:“郡王,您那位朋友…”王霆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李俶阴沉着脸问:“他怎么了?” 王霆:“丫环小翠给叶公子送热水,被叶公子关在屋内,正在做那事…” 李俶腾的一下站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王霆、郭昢、郭晤跟在后面。李俶快步走向叶枫住的房间,远远听见叶枫淫荡的笑声和丫环小翠惊惶的哭声。李俶走过回廊,见郭旰站在门口,房门紧闭。 李俶一脚踹开房门,进入屋内。叶枫衣衫凌乱的从卧室里出来,见到李俶,满面春光的笑道:“这妞货色不错,没想到还是个处 ,放在贤弟你这儿实在是暴殄天物,太可惜了。” “禽兽!”李俶当即给了叶枫一巴掌。 叶枫捂着脸,委屈的说:“一个丫环有什么大不了的,别伤了咱们兄弟情谊。” 李俶面红耳赤的怒道:“谁跟你是兄弟!滚,立即滚出去!” 叶枫听到这里也火了:“蹬鼻子上脸是吧?你可别忘了,先前我对你说的话!” 李俶咬牙切齿道:“将此人拿下!” 叶枫用手指着李俶,嚣张的说:“跟我来这套,你小子…” 郭旰、王霆怎容得叶枫在李俶面前如此放肆,叶枫话没说完,王霆从背后将其制住,郭旰正面一记重拳,将叶枫打晕。 郭旰抱拳请罪:“旰出手过重,请郡王见谅。” 李俶:“无妨,将此人扔出府去,本王不想再见到他。” 叶枫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都督府后门外的大街上。叶枫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泥土,看着都督府高大的外墙,咬牙切齿的骂道:“李丘民,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等着瞧,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叶枫回到客栈,整个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思量着如何对付这个“六亲不认”的表弟。 第五十八章 不速之客(下) 更新时间2012-7-2021:22:01字数:3100 叶枫思来想去,继续留在武威无益,决定取道朔方返回长安。骑马出城不远,背后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叶枫下马转过身,见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兵正朝这边过来,前面领队的两人昨日在都督府见过。 叶枫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几步走到路中间。 前面开路的骑兵见有人挡路,大声呵斥道:“什么人?胆敢拦路!立刻让开!” 郭昢、郭晤认得叶枫,拉住马缰,命令队伍停下。 叶枫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抬头抱拳道:“两位将军,咱们昨日见过面。” 马重英见行军受阻,策马上前查看,问郭昢、郭晤:“你们认识此人?” 郭晤附耳对马重英说:“将军,此人就是晤早上跟您提到的那位叶公子。” 马重英骑马绕着叶枫走了一圈,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叶枫说:“你可知道,阻拦行军该当何罪?” 叶枫注意到马重英的相貌装束,问郭昢:“敢问将军这位是?” 郭昢回答:“西凉狼骑中郎将马重英。” 叶枫对大唐的官职等级非常熟悉,中郎将官居四品,与太守平级。叶枫连忙行礼:“在下叶枫,见过马将军。” 马重英:“看在郡王的面子上,马某饶你这次,你走吧。” 叶枫站在原地对马重英说:“叶某知道一个郡王的秘密,不知将军是否有兴趣听?” 马重英看了看叶枫,回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跟在队伍后面。” 叶枫笑道:“听凭将军安排。” 队伍继续前行,郭晤对马重英说:“将军,此人卑鄙下流,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事,不如将他赶走算了?” 马重英笑道:“无妨,姑且听听此人说些什么。” 傍晚,西凉狼骑在黄河岸边宿营。马重英命郭昢请来叶枫。 叶枫在路上询问兵士得知马重英是吐蕃人,试探性的问:“敢问将军在河西任职多长时间?” 马重英很随意的回答:“不到一年。” 叶枫继续问:“不知将军以为广平王如何?” 马重英看了叶枫一眼,轻松的笑道:“听说叶公子与郡王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就算马某对郡王有什么看法,也不敢在公子面前明言。” 叶枫心中暗自欣喜,笑着说:“将军您说笑了,叶某在此恭喜将军。” 马重英坐在帅位上,抽出身佩长剑,一边擦拭一边问:“我有何喜?” 叶枫:“将军即将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 马重英继续低头擦拭长剑:“边境久无战事,何来立功之说?” 叶枫:“将军,功劳不一定要在战场上取得。” 马重英抬头看着叶枫:“愿闻其祥。” 叶枫看了看郭昢、郭晤,闭口不言。 马重英对郭昢、郭晤说:“你们到帐外守候,没有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郭昢、郭晤恨了叶枫两眼,转身离去。 马重英对叶枫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枫凑到马重英身前,小声说:“将军,这个李俶是假的!他是…” 马重英平静的听叶枫讲完,没有任何反应。 叶枫有些心急:“将军,您一定觉得此事很难相信。叶某以项上人头保证,刚才所说句句真实,绝无妄言。” 马重英:“以你看来,本将该如何处置?” 叶枫笑着回答:“将军运筹帷幄,这种事何须问叶某。如果您将此事奏报皇帝,为朝廷惩恶锄奸,那是多大的功绩。” 马重英笑道:“事成之后,我该如何谢你?” 叶枫没有注意到马重英的眼神有少许变化,跟着谄笑道:“将军您太客气了。只要到时您别忘了叶某,叶某就心满意足了。” 马重英继续问:“本将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叶公子可否解惑?” 叶枫:“将军您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马重英:“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枫拍了拍胸口,义正言辞的回答:“叶某身为大唐子民,举报奸佞,匡正宗室,乃是份内之事。” “说得好!”马重英将长剑入鞘,起身大声说:“郭昢、郭晤何在?” 郭昢、郭晤走进大帐,抱拳道:“末将在。” 马重英一双鹰目盯着叶枫:“将此人拿下!” 叶枫顿时懵了:“将军,您这是—” 马重英冷笑道:“你可能觉得,编这样一个荒诞不羁的故事来戏弄本将很好玩吧?” 叶枫连忙解释:“将军您一定要相信叶某,叶某刚才所 言句句是实,绝对没有骗您。” 马重英目光中透过一道杀气:“即便你刚才所说是真的,本将已然知晓,留你何用。” 叶枫显得有些激动:“叶某是此事唯一的人证,少了我将军您难以成事。” 郭昢、郭晤轻松将叶枫制住。郭昢问马重英:“怎么处置这厮?” 马重英:“既然郡王称他禽兽,就当禽兽处置好了。” 郭昢:“昢明白。” 叶枫瞪着马重英:“姓马的,你这是过河拆桥!” 马重英:“带下去!” 郭昢、郭晤将叶枫拖出大帐。 叶枫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姓马的,你个卑鄙小人,不得好死!” 马重英看着叶枫的背影,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天,西凉狼骑开拔,郭晤用一条长绳将叶枫拴在马后,翻身上马,回头对后面的叶枫说:“咱们来试试,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马跑得快。” 刚开始郭晤骑马缓步前行,叶枫连滚带爬,勉强还能跟上。这样走了二十里,在叶枫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郭晤突然扬鞭加速。叶枫的两条腿如何跑得过战马,整个人被拖行在沙地上。 郭晤策马跑了两里,停下来查看叶枫,见其只受了些皮外伤,对郭昢说:“三哥,这样岂不是太便宜这家伙了。” 郭昢:“四弟有什么高招,尽管说。” 郭晤:“我听说一种刑罚,将人竖立埋在沙地中,只留头部露在外面。然后用刀割开头皮,在伤口处灌入水银。水银有剧毒,受刑者奇痒难耐,却无法动弹,最终连皮都不要,整个身体从破口处穿出来。” 郭昢瞟了一眼正在浑身发抖的叶枫,对郭晤说:“不会吧,人如果没了皮那不是很恐怖。要不咱们试试?” 叶枫脸色煞白的哀求:“饶,饶命!两位将军饶命!” 郭晤对手下亲兵说:“去那边地上挖个六尺深的坑。” 叶枫趴在地上哀求:“求,求你们别这样。” “慢着。”郭昢叫住亲兵,对郭晤说:“在这荒漠中,哪里去找水银。我看这样,一队、二队听令,待会活捉此人者,赏金十缗,得到尸体者,赏二十缗。” 郭晤对郭昢说:“三哥,不对吧。” 郭昢:“有何不对?军令如山!” 郭昢提起佰刀割断叶 枫身上的绳索,对他说:“愣着干嘛?还不快跑。众兄弟听好了,待会儿找到此人尸体者,赏二十缗。” 叶枫顾不得伤痛疲惫,撒腿就跑,跑出不到十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叶枫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骑兵尚未追来。 郭晤见叶枫已经跑出很远,对郭昢说:“三哥,还不追?” 郭昢笑道:“一百狼骑追一个人,还怕他逃脱不成?” 等了大约半刻钟,郭昢下令追击。两队骑兵如离弦之箭,纵马追去。 叶枫发现远处骑兵追来,眼见茫茫荒漠无处可藏,正在心慌意乱,突然发现前方沙丘背阳面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口,叶枫没有多想直接穿了进去。正在这时,沙漠上突然刮起了大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两队骑兵没有找到叶枫,只得返回复命。 叶枫藏身的洞口是一个顶部坍塌的墓穴,墓主人早已变成一堆枯骨。叶枫用手刨开入口处的沙粒,穿出地面。大风已经过去,周围不见追兵,叶枫松了口气,心里喃喃的骂道:好你个李丘民,竟然纵使手下杀我灭口,你等着,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叶枫在荒漠里徒步走了两天,饥渴难耐,晕倒在沙地上,幸被一户牧民所救。 叶枫在牧民家中休养数日,刚回到长安,便去拜访工部郎中贺铣。因为生意上的原因,叶枫与贺铣交情不错。叶枫把那日在马重英面前说的话,对贺铣复述了一遍。 贺铣听完后笑着说:“叶兄,你可真会讲故事。” 叶枫连忙解释:“在下刚才讲的都是真事,绝非故事。” 贺铣一脸严肃的说:“怪异离奇,荒诞不经,还说不是故事。” 叶枫心中着急:“叶某以人格担保,刚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贺铣显得有些不快:“我说叶兄啊,本官知道你的聪明出乎常人。可这种事关系天家威严,千万不能乱说。此事就是个故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叶枫心有不甘,想到李林甫与李俶有隙,几次三番设法接近。 中书令李林甫是何等尊贵之人,怎么可能见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 叶枫的努力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相府家丁一顿暴打。鼻青脸肿的叶枫一瘸一拐的走回家,一边走心中一边骂道:“李丘民、李林甫、还有皇帝老儿李隆基,你们李家人有什么了不起,看不起我叶某人,我叶某人不稀罕。你们等着,我要去河北,去范阳, 我要亲手毁了你们李唐王朝!” 第五十九章 天外飞仙 更新时间2012-7-2112:11:57字数:2641 丝绸古道上的凉州自古以来就是歌舞音乐之乡,西凉乐曲调婉转悠扬,舞蹈轻盈优美。武威城西的花楼街是全城有名的烟花柳巷。武威商业发达,来往客商众多,青楼生意十分兴隆,著名诗人元稹在《西凉伎》中用“葡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描绘出武威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 位于花楼街口的玉春楼是武威城内最有名的青楼,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文人雅士时常光顾。 一日傍晚,刘德顺满面春光的跑到李俶面前,兴奋的说:“郡王,听说城西玉春楼新来了一位歌伎,名叫婼兰,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李俶指着刘德顺的下身问:“你那下边是不是没净干净?” 刘德顺很无辜的说:“奴家哪能有那非分之想,还不是为了郡王您。” 李俶非常疼爱沈媛,住在武威的这些日子,虽然听说过花楼街和玉春楼,但从没去过。李俶被刘德顺的一番话说得有些心动,回答道:“走,去看看。” 刘德顺得意地说:“郡王您稍后,奴家去叫王霆。” 李俶连忙阻止:“不用了,咱们又不出城。”李俶对武威城的治安十分自信。 来到花楼街口,李俶抬眼看到玉春楼的匾额,只见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李俶和刘德顺走到门口,一名小厮迎上来问:“两位客官,可有预定座位?” 刘德顺诧异的问:“你们这儿还要预定?” 小厮一副不想做生意的模样:“对不起两位,没有预定不能进去。” 李俶掏出两缗钱递到小厮手里:“来得匆忙,劳烦给我们找个位置。” 小厮收下钱,乐呵呵的把李俶和刘德顺领到二楼正中靠左的包间。 李俶不解的问小厮:“这么好的位置为何空着?” 小厮回答:“客官您运气好,这个位置原本是留给韩司马的。” “韩无疾那个老夫子也常到你们这儿来?”李俶很随意的脱口而出,大唐律例并不禁止官员出入花街柳巷。 小厮瞅了瞅李俶,心想:这谁啊?竟然用这种口气称呼本郡司马。 李俶指着二楼正中的包间问小厮:“这个位置是留给谁的?” 小厮小心回答:“这是安大公子的座位。” “安大公子?”李俶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刘德顺在旁提醒:“平西侯安兴槐的长子安仲琰。” 李俶上任伊始曾到平西侯府拜会过安兴槐,当时安仲琰身在西域,所以李俶和安仲琰并未谋面。 半盏茶功夫,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安仲琰一身青衣落座,旁边站着两名婢女和四个护卫。李俶心想:好个安大公子,派头比我这个郡王还大。 音乐响起,婼兰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出场,全场一片欢呼。婀娜的身材,半掩的面孔,醉人的眼神,令人遐想联翩。一曲飞天神曲犹如仙女下凡,甜美的歌喉,妩媚的舞姿,勾魂夺魄,惊艳四座。曲终,全场再次响起欢呼声,安仲琰站起身,含情脉脉地说:“婼兰姑娘留步,今晚陪本公子如何?” 婼兰躬身行礼:“小女子卖艺不卖身,请恕不能从命。”玉春楼不同于后世的妓院,经营范围除了性服务,还包括音乐歌舞,婼兰属于歌伎,并不出卖肉体。 安仲琰不肯罢休,笑着说:“本公子愿出五百缗买姑娘一夜。”大厅里顿时哗然,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婼兰没有理会,转身准备离去,安仲琰身边的两名护卫身手敏捷的从二楼纵身跃下,拦住婼兰的去路。 李俶看不下去,站起来对安仲琰说:“这位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安公子难道没听见?” 安仲琰这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李俶,瞅了李俶两眼,自言自语的说:“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身边两名护卫拔出佩刀,杀气腾腾的瞪着李俶。 刘德顺小声对李俶说:“郡王,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再收拾这小子。” 安仲琰见李俶有所顾忌,以为李俶害怕,趾高气扬的说:“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要你的小命。” 李俶哪容得安仲琰如此嚣张,拍案而起:“国有律法,岂容尔等为所欲为!”李俶此言一出,当即引来满堂刮目相看。 安仲琰显得有些惊诧,在武威还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安仲琰仔细打量李俶,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放肆!?” 李俶暗自好笑,不知道是谁放肆,武威可是我的地盘,你安仲琰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伯爵,竟敢喧宾夺主。 老鸨得知大堂出事,连忙跑来和稀泥,附耳对安仲琰说了几句。安仲琰诧异的看了看李俶,拍了拍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 老鸨来到李俶 面前,满脸堆笑道:“今晚多亏了客官,婼兰姑娘请客官房中一叙。” 李俶心中一阵欣喜,连忙说:“前面带路。” 走到后院僻静处,老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拜见郡王。” 李俶一怔,对老鸨说:“起来说话,你如何知道本王身份?” 老鸨满面春光,得意地说:“干我们这行,识人无数,武威城里敢跟安公子较劲的只有王爷您一人。” 李俶叹道:“厉害!” 老鸨见广平王平易近人,来了精神,继续说:“再者,所有男人见了婼兰姑娘都是一种眼神,除了王爷身边这位公公…” 刘德顺听了老鸨的话,显得有些不自在。 李俶笑了笑:“刚才你跟姓安的说了些什么?” 老鸨:“我告诉他,您是广平郡王。” 李俶心想:这个安仲琰还算识相。 李俶跟随老鸨来到后院,走进一间雅致的小屋,房间充满了淡淡的幽香。婼兰已经卸下舞装,换上一身轻薄的外衣。 婼兰见到李俶,立刻屈身行礼:“感谢公子仗义执言,请受小女子一拜。” 李俶受宠若惊的扶起婼兰:“小事一桩,不必…”李俶突然顿住,此刻的婼兰没有戴面纱,美貌一览无余,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毫不过分。李俶本以为沈媛已是万里挑一、倾国倾城,没想到婼兰更加惊世骇俗,举世无双。男人天性好色,李俶也不例外,在外面见到漂亮女人,总觉得比自己家里的好。 屋内寂静无声,刘德顺咳了一声。 李俶刚回过神来,看见婼兰正对着自己笑,顿时神魂颠倒。 刘德顺再次咳了一声。 李俶清醒过来,对刘德顺说:“门外站着去。” 刘德顺识相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李俶对婼兰说:“俶刚才失态,让姑娘见笑了。” 婼兰见李俶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侧身给李俶斟了一杯葡萄酒,羞涩的说:“快要夜禁了,公子喝了这杯酒,早些回吧。” 李俶心想:夜禁!迟早我得把夜禁废了。李俶见婼兰无意挽留,自己总不能学安仲琰硬来,反正来日方长,于是礼貌的起身告辞。 老鸨将李俶送到玉春楼门外,临走不忘招揽生意:“王爷您真有眼光,我们玉春楼可是陇右第一花楼。今后您可要 常来啊,小的已经吩咐下面,您是贵客,我们玉春楼随时恭候。” 李俶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的对老鸨说:“本王,不,本公子今晚来此之事不准外传,知道吗!” 老鸨笑着回答:“小的明白,公子您尽管放心。” 离开玉春楼,天已黑尽,大街上行人稀少。刘德顺边走边说:“郡王,婼兰姑娘那真算得上天仙下凡、绝世无双。”李俶点了点头,回味着刚才的情景,突然觉得背后被硬物重击了一下,顿时失去知觉。 第六十章 死里逃生 更新时间2012-7-2120:44:28字数:2602 李俶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眼前一片漆黑,嘴里塞着布条。周围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李俶听到沉重的开门声,有人走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让郡王在此久违,本公子非常害怕,非常惶恐!” 李俶怒火中烧,却喊不出来。安仲琰大笑着离开。 李俶心绪混乱,安仲琰想干什么,难道他想造反?安重璋坐镇武威,统领赤水、大斗数万精兵。安仲琰无职无权,其父平西侯安兴槐不过是个挂名的赤水军副使,并无兵权在手,以平日里对此人的了解,既无能力更无野心。 李晟的河西突骑和马重英的西凉狼骑此时都在武威,兴兵造反绝对是死路一条。过了很久,门再次打开,进来几个人将李俶装进一个大木箱。李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很快失去了知觉。 李俶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俶看见安仲琰和一个黑脸大汉走到自己面前。 李俶问安仲琰:“这里是什么地方?” 安仲琰得意地回答:“这里是武威西南的大雪山。郡王可还记得两年前的吐谷浑奴隶案?” 李俶:“当然记得。” 安仲琰冷笑道:“记得就好,损失几千缗钱财是小。本公子颜面尽失,一切都得仰仗郡王干的好事!” 李俶:“你和吐谷浑奴隶案有关系?” 安仲琰一把抓住李俶的下颚,脸色突变:“关系?当然有关系!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就是吐蕃奴隶贩子与武威官府的中间人。这个山洞曾经关押过数百吐谷浑奴隶,不少人命丧于此!” 李俶:“你把本王虏到此地,想干什么?” 安仲琰立刻换了副颜色,拍了拍李俶的脸:“郡王放心,安某不会伤害您,您这条命可是值三十万缗。” 李俶:“什么?!” 安仲琰得意地笑道:“安某已经跟吐蕃那边谈好价钱,不日送郡王启程,去逻些城一游。” 李俶瞪着安仲琰骂道:“汉奸!” “汉奸?骂得好!”安仲琰似乎并不介意,对身边的黑脸大汉说:“我要离开两天,好好招待我们的贵客,千万别怠慢了。” 黑脸大汉回答:“郑三明白,公子放心。” ---分割线--- 王霆发现李俶与刘德顺外出整夜未归,立刻通知郭旰、贺拔楚岳,派人四处查找。两天后,武威太守将受伤的刘德顺送到都督府。 事发当日夜晚,刘德顺被打晕后抬到东郊乱坟岗。负责埋人的两个小喽罗做贼心虚,迷信鬼神,以为刘德顺死了,把人扔到乱坟岗便匆匆离去。刘德顺命大逃过一劫,爬出乱坟岗,被附近村民发现,抬到神乌县衙报官。 郭旰、贺拔楚岳、王霆从刘德顺口中得知李俶被人劫持,焦急万分,立刻通知安重璋。安重璋派兵包围平西侯府,搜查未果。李晟、马重英闻讯赶来,众人一起商议如何营救李俶。 两日后,安仲琰带着二十余名手下,押着李俶翻过大雪山,进入一片高山草甸。 临近拂晓,李俶朦胧中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睁眼一看竟是婼兰。李俶问:“姑娘如何到此?” 婼兰为李俶解开绳索,对李俶说:“没时间解释,此地不宜久留,公子快走。” 李俶心中既惊又喜,对婼兰说:“咱们一起走。” 婼兰:“只有一匹马。天就要亮了,公子快走,不必担心婼兰。” “多谢姑娘搭救,姑娘暂且忍耐两日,俶一定回来救你。”李俶翻身上马,扬鞭远去。 郑三听到动静,立刻带人上马追赶,眼见快要追上,突然北风大作,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李俶在暴风雪掩护下侥幸逃脱。 天亮以后,李俶找到一处背风的树林,坐下休息。一夜之间,气温骤降。李俶衣衫单薄,顶着刺骨的北风,看着白雪覆盖的茫茫草原和远处绵延不绝的群山,不知身在何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李俶又冷又饿,顾不得被安仲琰一伙发现的危险,捡来树枝,点燃篝火取暖,不知不觉的在篝火边睡着了。 睡梦中,李俶梦见自己被安仲琰抓住,卖到吐蕃。吐蕃向大唐提出条件,以陇右九州交换。李隆基答应条件,自己安全回国,遭到众人唾骂。 李俶从梦中惊醒,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篝火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旺盛。不远处还有十几堆篝火,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李俶挣扎着想爬起来。 来人单膝跪地,劝阻道:“郡王您好好躺着。”来人是西凉狼骑校尉韦廉。 李俶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韦校尉怎么会在这里?” 韦廉回答:“ 这里是鄯州北部的浩壹草原。在下依照马将军和肖将军命令,率领骑兵在据此不远的新城进行野外行军训练。两日前突然接到武威急报,说郡王被人绑架,很可能会经过此地,命在下全力寻找。两个时辰前,侦骑发现火堆,找到郡王。在下见郡王熟睡,便没有打扰。” 李俶感激的说:“如果不是韦校尉及时赶到,俶恐怕葬身于此。” 韦廉抱拳说:“郡王言重。” 李俶想起婼兰,问韦廉:“韦校尉带了多少人马?” 韦廉回答:“两百狼骑。” 李俶眼中闪过一道杀气:“安仲琰,本王绝不放过你!” 韦廉:“安仲琰?” 李俶:“此人就是绑架本王的元凶!” 韦廉拿出地图,对李俶说:“郡王请看,浩壹草原有三条道路通向外界,翻越大雪山到凉州,翻越大浩山到西海吐谷浑故地,沿浩壹水到鄯州。昨夜突降大雪,大雪山和大浩山无法通行,只剩通往鄯州这条路可走,咱们现在正在这条路上。” 李俶:“好!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午后,有侦骑回报:“西面发现一只二十多人的马队,为首一名黑脸大汉,见到我军掉头就跑。” 李俶猛然站起来:“郑三!就是他们,快追!” 韦廉:“郡王在此休息,末将即刻带兵追击。” 李俶:“等等,马队中有一位姑娘,于俶有救命之恩。” “末将明白。”韦廉迅速集合一百狼骑,朝安仲琰逃跑的方向追去。 安仲琰明白,手下这些人与“西凉狼骑”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安仲琰让郑三率领马队继续向西,引开狼骑,自己带着婼兰单骑躲进山谷。 郑三等人的坐骑哪比得上西凉狼骑的战马,很快被追上。几名山贼挥舞马刀负偶顽抗,被狼骑兵士用擎张弩射杀。 韦廉率兵返回营地,禀告李俶没有发现安仲琰和那位姑娘。 郑三见到李俶,毫不畏惧的笑道:“小子,算你命大。不过就凭你们,休想抓到我家主人。” 韦廉当即给了郑三一记重拳。 郑三口鼻流血,没有吭声。 李俶问郑三:“婼兰在哪?” 郑三毫无畏惧的回答:“那美人现在是我家公子的人,与你何干?” 李俶怒道:“拉下去!” 两名狼骑兵士将郑三拖了下去。 郑三嚷道:“有种的,给老子一个痛快!” 韦廉率军护送李俶到达西平,李光弼出城迎接。 李俶再次见到李光弼非常高兴,向李光弼说明冒昧前来的缘由。李光弼得知李俶逢凶化吉,设宴为李俶压惊。 李俶回到武威,上奏皇帝,说明安仲琰的罪行。 李隆基下旨,向全国三百二十八个府郡发文通缉安仲琰,并剥夺安兴槐平西侯爵位,贬为庶民。 第六十一章 回纥王子 更新时间2012-7-2211:25:14字数:2201 回纥王子移地健奉其父葛勤可汗之命前往长安觐见大唐皇帝,途经武威。李俶身为地主,照例设宴款待。回纥是漠北九姓铁勒之一,高宗永徽二年(公元651年),回纥配合唐军大破西突厥。天宝四年(公元745年),回纥灭后突厥汗国,成为北方草原上最强大的势力,与大唐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 宴会上,李俶安排了歌舞美酒,盛情款待移地健一行。移地健并不领情,言语间不时嘲笑汉人儒弱。这也难怪,回纥是生活在漠北的游牧民族,广阔的草原戈壁、严酷的自然环境磨炼出豪放尚武的性格。移地健作为回纥王子,自然不喜欢汉人那一套繁文缛节。 移地健主动提出与李俶比试赛马,规则很简单,先到终点者获胜。李俶爽快的答应下来。 移地健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坐骑是北方草原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外表文弱的李俶怎么可能是对手。移地健哪里知道李俶这几年在草原上纵马驰骋,新选的坐骑青龙是吐谷浑青海骢中的极品。 比赛的前半段,移地健一直保持领先。后半段,李俶驾驭青龙突然发力,最终以半个马头的优势战胜移地健。移地健不得不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唐皇长孙另眼相看。 移地健心有不甘,提出比试骑射。李俶出于礼貌,只得奉陪。 移地健命贴身侍从头顶一颗果子站立不动,翻身上马,跑出百步之外,拉弓放箭,一箭命中果子,侍从安然无恙,众人一片喝彩声。 移地健策马回来,将手中的长弓递给李俶。此弓长六尺,重量比李晟的铁弓略轻,没有超凡的臂力难以拉开。 李俶知道自己的骑射水平,成功率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看到刘德顺可怜的样子,人命关天的事绝不能赌运气。 移地健注意到李俶的表情,笑着说:“不会射箭没关系,只要郡王有胆量做箭靶,本王自愿认输。” 李俶毅然将长弓交给李晟:“此箭有劳良器。” 李晟点了点头,飞身上马而去。 李俶拿了一颗果子顶在自己头上。 众人见状纷纷劝阻,移地健在旁沉默不语。 李晟策马跑出百步之外,引弓放箭。 李俶眼看箭头冲自己飞来,强压心中恐惧,坚持没有闭眼。李俶感到一阵疾风掠过头顶,接着听到众人发出的喝彩声。 移地健走到李俶面前,一改先前的傲慢,礼貌的说:“郡王胆识过人,帐下人才济济,这一轮本王认输。” 李俶从李晟手中接过长弓,交还给移地健:“王子是翱翔在草原上的雄鹰,俶自愧不如,此轮就算平局。” 移地健大笑道:“好!咱们再比试一场如何?” 李俶没想到自己主动让步,移地健却步步紧逼,只好答应:“没问题,这次比什么?” 移地健:“我们回纥人有个习俗,朋友久别重逢当以角力助兴,郡王可敢与我一战。” 李俶心想:明知我不是你的对手,也罢,让你赢一次也好。 角力和现在的摔跤差不多,李俶时常与郭旰、哥舒曜、王霆等众兄弟练习,想来不至于太过出丑。移地健比李俶高出一个头,放到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角力开始,李俶和移地健相互抓住对方的肩膀,试了试对方的力量,移地健突然使出一个漂亮的背摔。刘德顺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李俶在空中翻了个个,不轻不重的落在地上。还好,移地健并没有下狠手。 李俶躺在地上赞道:“王子好身手,俶认输。” 移地健伸手拉起李俶:“本王有意与郡王结为兄弟,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李俶求之不得,当即与移地健跪拜天地,结为兄弟。移地健年长为兄,李俶为弟。李俶做梦也没有想到,三次比试让自己无意间得到了北方草原的强大势力。 ---分割线--- 咸宁太守赵奉璋为官清正廉洁,治下丹州咸宁郡,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无拾遗。 李林甫得知赵奉璋颇有才干,派家臣姚宁前往咸宁,许以高官厚禄,意图拉拢收买,为其所用。 赵奉璋为人刚直,对李林甫结党专权深恶痛绝,不耻与其为伍,断然回绝了姚宁向他传递的中书令的“好意”。 姚宁作为李林甫的家臣,平日里骄横跋扈,在咸宁城中恣意妄为,公然指使手下在大街强抢民女,准备带回长安纳为小妾。姚宁等人的恶行引起公愤,被数百百姓团团围住。 县令接到报案来到事发现场,得知姚宁的身份,不敢擅自处理,派人禀告太守赵奉璋。赵奉璋毫无顾忌,下令将姚宁等人打入州府大牢。 李林甫得知姚宁出事,命京兆尹萧灵修书给赵奉璋,明目张胆的出言威胁,要其立刻放人。 赵奉璋思虑再三,毅然上奏李隆基,揭发李林甫二十四条罪状。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在此之前,满朝文武没人敢说李林甫半句不是,区区一个四品太守,竟然罗列出李林甫二十四条罪状。朝中大臣心知肚明,只看李隆基如何收场。 对于赵奉璋的上告,不知李隆基是真不信还是装不信,竟然下令让李林甫的死党—京畿道采访使、御史中丞王鉷审理此案。 太子李亨本想借此案挫挫李林甫的锐气,敕令下发后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继续在东宫韬光养晦。朝中大臣领会圣意,全都心照不宣,默不作声。 李林甫见李隆基完全支持自己,开始肆无忌惮的报复,派得力干将酷吏吉温前往咸宁,以妖言罪将赵奉璋逮捕,带上特大号枷具,押回长安。赵奉璋不堪折磨,死在押解路上。吉温伪造供状,妄称赵奉璋招认:诬陷李林甫是受太子李亨指使。 李林甫看过供状,问吉温:“那个姓赵的现在何处?” 吉温笑着回答:“相公容禀,人犯自知罪无可恕,在押解回京途中畏罪自杀了。” 李林甫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死人好啊!” 吉温附和道:“相公明鉴!” 李林甫随手拿起一个花瓶,一边把玩一边问吉温:“姓赵的家人呢?” 吉温回答:“妻儿老小流放岭南,永不得返。” 李林甫仔细端详着花瓶,很随便地说:“听说岭南多毒虫瘴气,不少人犯水土不服。” 吉温会意的笑道:“相公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这件震动朝野的大案,李隆基低调处理,既没有追查赵奉璋的死因,也没有把太子李亨牵扯进来。 第六十二章 塞外兵演(上) 更新时间2012-7-2219:29:48字数:2205 陇右久无战事,武威驻军除了日常训练,再无他事。李俶考虑再三,决定效仿现代军事演习搞一次兵演,地点选在武威北边的白亭海。白亭海附近地形开阔,有草原、戈壁、湖泊、缓丘多种地貌。 参加兵演的部队有白亭守捉使王晙的一千七百边军,突骑中郎将李晟的八百河西突骑,越骑中郎将章仇瑾瑜的一千赤水骁骑,狼骑中郎将马重英的四百西凉狼骑,折冲都尉王震的一千府兵。 李俶让李晟、马重英、郭昢、郭晤率河西突骑和西凉狼骑为攻方,兵力为一千两百骑兵。王晙、章仇瑾瑜、王震为守方,兵力为两千七百步兵、一千骑兵,李俶和郭旰、哥舒曜、王霆加入守方。 演习以半月为限,攻方拿下两处牧民定居点之一则攻方胜,反之则守方胜。两处牧民定居点分别选在白亭城东北二十里的大湖湾和西北四十里的分水岗,两地之间隔着白亭海。为了不侵扰当地牧民,李俶命人在两地各设置一根旗杆,杆上置河西军旗,攻方夺得军旗即为获胜。 演习开始,李晟、马重英率河西突骑离开白亭,消失在天边。 李俶有意考察王晙,让其担任守方主将,自己任行军参军,相当于参谋长。王晙安排王震、哥舒曜领五百步兵、两百骑兵驻守分水岗,另派一百步兵守卫大湖湾,其余兵力驻扎在白亭城中,每日派出数队斥侯在两地周边三十里范围内探查“敌情”。 这样严防死守了五日,不见“敌军”踪影。郭旰、王霆坐不住了,对李俶和王晙说:“我方兵力三倍于‘敌’,与其这样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李俶没有发表意见,看着王晙。 王晙说:“虽然我军兵力占优,但以步兵为主,步兵不利机动,还是防守为好。” 第六天,王晙把侦查范围扩大到五十里,终于出现了状况,派往东北方向侦查的两队斥侯回报,他们在大湖湾东北方遇到“敌军”骑兵,多人“被俘”。与此同时,王震派人送来消息,分水岗附近没有“敌军”活动。 王霆主动请战,要求领兵前往大湖湾。 大湖湾就在白亭城眼皮底下,二十里路程骑兵很快便能到达增援,王晙认为这是“敌军”声东击西之计。王晙派人通知王震,命其加强戒备。为了确保万一,王晙命王霆带四百步兵增援大湖湾,如遇“敌军”进攻,只守不战,点燃烽火通知白亭。 李俶担心王霆自作主张,特别嘱咐王霆:“现在王晙将军是主帅,违令者军法处置。” 李晟智勇兼备,马重英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精于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李俶有意安排两人担任攻方。马重英带领一队骑兵留下查探守军兵力调动情况,李晟带领大队人马向北进入戈壁地区,在一处名叫甜水井的绿洲扎营。李晟让士兵们喝酒吃肉,尽情放松。三天后,马重英到达甜水井,将守军部署情况告知李晟,两人商议后定出作战计划。 第五天,马重英命郭昢、郭晤各自率领一百西凉狼骑,向东南方向的大湖湾进发,在距离大湖湾二十里外活动。郭昢、郭晤先后遇上两队守军斥侯,“俘虏”多人。李晟又从军中选出五名机灵的兵士,脱下战甲,换上牧民的服装,找附近牧民借来几十头羊,交给这些兵士,让他们到分水岗附近“放羊”,目的只有一个—让守军发现。随后,李晟和马重英率部开拔。 第六天,王震手下兵士抓获五名假扮成牧民的“敌军细作”。五名“细作”按李晟预先交待,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都是一问三不知。王震将情况通知王晙。王晙判断“敌军”的主攻目标应该在分水岗。 第七天,王晙的判断被证实,李晟、马重英率大队骑兵出现在分水岗以北。王震立刻集合部队,列阵防御,同时派快马通知白亭。王晙、章仇瑾瑜率领一千步兵、六百骑兵前去支援。李俶知道王晙立功心切,想以优势兵力一战取胜,让郭旰前往助阵,城中剩下七百步兵、两百骑兵。李俶并不担心白亭,攻城是骑兵的弱项,即便“敌军”全部兵临城下,也很难拿下城池。而且按照约定,白亭不在攻击目标之列,即便“敌军”费力拿下白亭城,也不算获胜。 随后的两天里,李晟、马重英凭借骑兵灵活机动的优势,与王晙巧妙周旋,双方有过几次小规模接触。王晙小心谨慎,不敢远离营地。 第九天晚上,李俶正悠闲的读着《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突然有兵士来报,大湖湾方向燃起烽火。李俶连忙上城查看,二十里不算远,黑夜中烽火清楚可见。此时城中将校只剩下守捉使参军杨武三。杨武三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想法。 李俶让自己平静下来,分析当前形势:王晙正在分水岗与李晟和马重英周旋,大湖湾有王霆的五百步兵守卫,是什么人威胁到王霆,以致点燃烽火示警?分水岗和大湖湾之间有宽阔的白亭海阻隔, 方圆数百里不是草原就是戈壁,根本没有用于制造木筏的材料,难道李晟他们会飞不成!或者王霆遇到了突厥流寇?当时没有通讯设备,全凭将帅思考判断。李俶经过一番思考,决定亲率两百骑兵前往大湖湾支援王霆。 随军前来的安太玄提醒李俶:“事情蹊跷,恐其中有诈,郡王不可轻易出城!”安太玄是河西节度副使安重璋的堂弟,年仅十六岁,没有任何军职在身。安太玄得知此次军演,通过安重璋请求随军观战。 李俶没把安太玄的话放在心上,下令留守白亭的两百骑兵立刻整队集合,出城支援大湖湾。安太玄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策马跟随李俶左右。 月光晦暗,李俶领军急行,行至城东十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下。山坡背后突然杀出数百骑兵,从“敌骑”的铠甲和装备分辨,正是河西突骑和西凉狼骑。 李俶明白自己中了“敌军”埋伏,这要真是敌我交战,怕是凶多吉少。 第六十三章 塞外兵演(下) 更新时间2012-7-238:00:08字数:2585 一名黑甲骑士手持战戟来到李俶马前,李俶掉转马头准备逃,另一名黑甲骑士手持佰刀拦住去路。 手持战戟的骑士对李俶说:“如果郡王想活动活动,马某可以让郡王三招。” 李俶无奈的笑道:“不劳重英动手,俶投降。” 马重英收起兵器,摘下头盔,拱手谢道:“承让!” 另一名黑甲骑士摘下头盔,原来是郭昢。 安太玄心有不甘,对李俶说:“郡王,让我试试。” 李俶点了点头,对安太玄说:“去吧。” 安太玄携长枪出击,郭昢执佰刀迎战。 李俶一边看郭昢和安太玄交战,一边对马重英说:“重英好手段,设下套等着俶钻。” 马重英回答:“在此伏击郡王都是良器的主意,与重英无关。” 李俶叹了口气:“说来惭愧,俶直到现在还摸不着南北。” 马重英看着李俶:“郡王现在最想知道的,应该是我军如何渡过白亭海。” “正是!快说!”李俶立刻来了兴致。 马重英:“重英摸清守军兵力部署,前去与李晟会合的路上,偶然发现白亭海边有一条浅滩,从西岸延伸入海,直至距离东岸不足三里处。” 李俶:“三里宽的湖面,就算人能游过去,马匹如何通过?附近数百里都是草原和荒漠,根本没有用于造船的木料。” 马重英笑道:“郡王爱马,应该知道有一**会游泳。” “焉耆马!”李俶恍然大悟,产自安西的焉耆马善于游泳,有“龙驹”、“海马”之称。 马重英点了点头:“拜郡王所赐,河西突骑和西凉狼骑的战马可算奢华,除了两百匹价值连城的青海驹,还有三百匹会游泳的焉耆马。加上郡王不惜重金,将铁甲换为皮甲,负重大为减轻,使得士兵和马匹能够顺利涉水渡湖。” 李俶心有不甘,问马重英:“如果俶守城不出,你们怎么办?” 马重英自信的回答:“郡王乃性情中人,王将军遇险,郡王定会舍城不顾,亲自领兵救援。” 李俶后悔没有听安太玄的话,继续问:“仲辉现在怎么样,没跟重英你拼命吧?” 马重英笑着说:“王将军此刻正领兵坚守在大湖湾。” 李俶大惊:“什么?!” 马重英:“郡王先前看到的烽火并非王霆所燃,乃马某所为。王将军谨遵郡王命令,只守不战。” 李俶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给仲辉下过命令,让他只守不战?” 马重英:“末将只是推测。本来以王将军的脾气,定会出阵与末将一决胜负。然而王将军却一反常态,不论末将如何激他,就是坚守不出。” 李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怕,你们真可怕!” 马重英无言以对。 郭昢和安太玄你来我往,战了四十回合,不分胜负。李俶担心两人受伤,命其休战。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郭昢和安太玄经此一战成了朋友。 李俶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心中羡慕不已,回过头问马重英:“可否告诉俶,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做?” 马重英看着不远处灯火稀疏的白亭城,回答:“拿下白亭城。” “拿下白亭城?”李俶脸上表情的显得有些诧异。 马重英点了点头,笑而不答。 李俶突然想到白亭城是守军的补给基地,拿下白亭城就等于切断了守军的粮草供应,自己竟执着于胜败的规则,忘了这么浅显的道理。 马重英问李俶:“不知道郡王是否愿意引我等进城?” 李俶挺胸抬头,义正言辞的说:“俶绝非贪生怕死之辈,重英该不会胁迫俶吧?” 马重英回答:“末将不敢。” 马重英请李俶稍作休息,把“被俘”的白亭边军校尉叫到面前,对边军校尉说了些什么,边军校尉上马离去。 白亭城外,马重英对李俶说:“郡王稍后片刻,待会守军自然会迎接咱们入城。” 李俶不相信,笑着说:“好,俶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 没过多久,城门打开,七百守军出城列队。 李俶满脸通红,质问留守白亭的守捉使参军杨武三:“你们为什么开城出迎?” 杨武三很无辜的说:“马将军派黄校尉通知末将,说胜负已分,请末将开门迎接郡王入城。末将开始有些怀疑,后来看见马将军护送郡王来到城外,有说有笑,这才开门出迎。” 李俶指着马重英:“你好奸诈!” 马重英笑道:“郡王息怒,战阵之间,不厌诈伪,此用兵之道。” 进入城中,李俶问马重英:“守军现有的粮草可以维持两天,作为守军向周围牧民借用牛羊,应该不算违规吧。俶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取胜。” 马重英指着白亭城最高处的烽火台说:“郡王请看。” 李俶大惊失色:“你打算故伎重演,烽火戏诸将?” 马重英回答:“郡王英明!如果真是两军交战,诸将见白亭有警,定会倾尽全力来救,我方必然获胜。即便现在只是演练,至少王霆会来。只要王霆离开大湖湾,胜局可定。” 李俶见郭昢手持火把走向烽火台,大喊道:“不准点!” 马重英对李俶说:“郡王,你这可是耍赖。” “耍赖又怎样?”李俶索性破罐子破摔。 马重英抱住李俶,对郭昢说:“点火!” 分水岗的守军见白亭城燃起烽火,立刻乱了阵脚,郭旰要求立刻回援白亭,王晙面对正面李晟率领的“上千骑兵”,无法做出决断。 章仇瑾瑜镇定的对众人说:“诸位无须惊慌,如果此时真是与敌交战,我等应毫不犹豫,立刻回白亭救郡王。但现在只是演练,郡王落到‘敌军’手里没有任何危险。” 王晙、郭旰觉得有理,“敌军”明显是要引诱他们去救白亭,然后乘机拿下分水岗。 只有王震一人叹道:“咱们输了!” 众人不解地问:“为何?” 王震回答:“我们现在去不去救白亭已无关紧要,我二弟他定然会去。” 正如王震所料,守卫大湖湾的王霆看到烽火,知道马重英的骑兵已经离开大湖湾,转而进攻白亭城,立刻集合所部救援白亭,只留下一百步兵守卫军旗。 王霆率军刚离开,潜伏在大湖湾附近的郭晤立刻率领西凉狼骑出击。大湖湾没有城墙作为依托,留守的步军无法抵抗西凉狼骑的进攻,郭晤很快夺得军旗,再次点燃烽火告知马重英。 王霆来到白亭城下,见城门大开,李俶和马重英站在城墙上。王霆拱手对李俶说:“霆救援来迟,请郡王恕罪。” 李俶:“仲辉无过,是俶大意失城。” 马重英对王霆说:“将军重情重义,马某佩服。只是将军犯了一个错误,请回头看,现在大湖湾已在我军囊中。” 王霆回头看到大湖湾方向燃起烽火,得知被马重英耍了,气得满脸通红,举枪指着马重英说:“有本 事别耍阴谋诡计,下来与霆一决高下。” 马重英看着李俶,李俶嘱咐道:“点到即止,别伤了和气。” 马重英出城与王霆激战三十回合,王霆只攻不守,而马重英只守不攻。李俶看得出王霆不是对手,马重英有意避让。李俶下令鸣金止战。 天明后,各部陆续返回白亭城。 众将面前,李俶首先认错,是自己疏忽大意导致了守军的败局。王晙身为主将毫不推脱责任,承认从一开始就落入圈套。王霆站出来要承担主要责任。 李俶最后诙谐的说:“诸位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俶觉得我方将士都尽心尽力,无人懈怠。要怪只怪良器和重英太过狡诈。”帐内一片笑声。 李俶下令,各部在白亭海休整两日再返回武威。 第六十四章 丝绸古道 更新时间2012-7-2320:49:28字数:2205 敦煌—一座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千年古城。 自从李俶节度河西,在地图上第一眼看到敦煌,便立下心愿,有机会去敦煌看看著名的鸣沙山、月牙泉和莫高窟。沙州敦煌郡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距离武威一千六百里。 李俶叫来郭旰、贺拔楚岳、王霆、哥舒曜,说出心中想法。 郭旰爽快的回答:“旰带卫队护送郡王前往。” 李俶摇了摇头:“又不是去打仗,何必兴师动众,有四位随行足矣。”李俶心想:这次外出说通俗点就是公费旅游,动静不宜搞得太大,再说身边跟着数百骑兵,哪还有兴致游览。 裴遵庆得知李俶要微服前往敦煌,劝阻道:“此去沙州路程遥远,沿途地广人稀,常有马贼出没,郡王不可以身犯险。” 李俶对裴遵庆说:“前年裴公与郭将军视察河西五郡,不也是轻车简从?俶持陛下所赐旌节,镇守河陇,理当身先士卒,怎能畏首畏尾,被几个马贼吓住?” 裴遵庆无言以对,只得嘱咐郭旰、贺拔楚岳、王霆、哥舒曜四人一路上多加小心。 李俶一行六人离开武威,向沙州敦煌郡进发。金秋时节,官道上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李俶一行经过番和县,郭旰建议:“郡王,前面不远是焉支山,山北官道郡王走过,咱们这次走山南便道如何?” 李俶点了点头:“就依二郎所言。” 山南便道通往大斗拔谷,大斗军驻扎在谷口,沿途有祁连城、西安城等军事要塞。一路上不时遇到巡逻的大斗军骑兵。这些骑兵对李俶几人十分恭谨,从不盘查。 李俶好奇的问:“这些骑兵是不是认识咱们?” 郭旰、贺拔楚岳、王霆、哥舒曜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刘德顺解围说:“都是郡王训导有方,戍边军士爱民敬民。” 李俶心知肚明,没有说出来。王霆悄悄向刘德顺伸出大拇指。 傍晚,一行六人到达甘州张掖郡。 张掖城比起两年前热闹繁华了许多,百姓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离开张掖,李俶一行夜宿蓼泉镇。蓼泉镇是河西走廊上的军事要塞,建康军驻扎在此。武则天采纳武威总管王孝杰的建议,把蓼泉守捉扩编为建康军,驻军五千三百人,战马五百匹。 从蓼泉镇出发,经过一天行程,到达肃州酒泉郡。 酒泉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边陲小城,汉武帝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进军河西,击溃匈奴浑邪王,大获全胜。霍去病把汉武帝赐给自己的御酒倒入河中,与将士们共同分享胜利,谱写了一曲豪情万丈的浪漫故事,酒泉从此得名。 李俶在酒泉停留了一整天,造访了当年霍去病留下的遗迹,然后启程继续西行。 从酒泉到晋昌有四百里路程,一路上多是人烟稀少的草原戈壁,常有马贼出没,路人多结伴而行。李俶一行与一支来自长安的马队、数名散客同行。 这支马队共有二十四人,运送五十驼货物前往安西。马队首领姓俞,四十来岁,古铜色的皮肤映衬出健壮的体格。为了防范马贼,马队队员腰间都佩有长刀。在唐朝,百姓随身携带刀枪剑戟并不犯法,文人墨客仗剑远游更成为一种时尚。 散客中有位来自寿州的褚姓富商,年过五十,前往敦煌三危寺拜佛还愿,身边跟着一名管家和两个家仆。 散客中还有三个和尚,大师兄名叫法惠,两名师弟分别叫法清、法净,三人来自蒲州仁寿寺,远去天竺学习佛经。一路上,三人徒步前行,骆驼用来驼水、食物和经书。 李俶非常敬重这三个和尚,为了心中的信仰,不远万里向着远方的圣地前行。此去天竺路途遥远,沿途虽然没有《西游记》里描写的妖魔鬼怪,但千里沙海,万仞雪山,严酷的自然环境加上神出鬼没的马贼流寇,使得这条西行长路上危机四伏。 四天后,众人顺利到达瓜州晋昌郡。 晋昌城修筑在一片平坦的草原上,城池不大,有居民三千。晋昌地处河西走廊交通要冲,丝绸之路在这里分为南路和北路。南路由晋昌向西,经沙州敦煌郡,西出阳关,经楼兰故城,到于阗、疏勒。北路由晋昌向西北,出玉门关(此玉门关非汉代玉门关),过莫贺延碛,到伊西、北庭、焉耆、龟兹等地。李俶一行从武威到晋昌,历时九天,行程一千两百里。 离开晋昌,继续西行的第三天,李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心驰神往的敦煌已近在咫尺。傍晚,夕阳余晖映衬下的敦煌城楼巍峨雄伟,带着几分庄严和神秘。因为已近日暮,街上行人不多,李俶等人入城后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李俶几人走出客栈,进入一家胡饼店,要了两盘羊肉馅胡饼,一口咬下去,满口溢香。从胡饼店出来,大街上已是人流 如织,两旁店铺大多开门迎客,不少过路的商队正整装待发,很难想象在遥远的河西边陲竟有这样一座繁华的城市。 出敦煌南门向西南方行进十里,便是闻名古今的月牙泉。 鸣沙山下,泉水汇成一湖,在沙丘环抱之中,酷似一弯新月。湖面开阔,水质甘冽,清澈如镜。“晴空万里蔚兰天,美绝人寰月牙泉,银山四面沙环抱,一池清水绿漪涟。”自汉以来,月牙泉就是“敦煌八景”之一,得名“月泉晓澈”。 月牙泉有四奇:月牙之形千古如旧,恶境之地清流成泉,沙山之中不淹于沙,古潭老鱼食之不老。 离开月牙泉,李俶一行前往阳关。 阳关位于沙州寿昌县境内,距离敦煌城西一百四十里,是丝绸之路南路上的必经关隘。 站在阳关城楼向西眺望,层层叠叠的沙丘如波浪般起伏跌宕,犹如海洋,一望无际,这段丝路又被称为“大海道”。王维的千古绝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凄凉委婉,感人至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茫茫沙海的壮美景色让李俶心潮澎湃。李俶暗下决心,今后不管有没有机会,一定要沿着大海道去大唐的西域看看。 从阳关返回敦煌的路上,经过甘泉河边的小镇,遇到一伙吐蕃人欺负几名过路的安西胡商。贺拔楚岳路见不平,出手惩治了那伙吐蕃人。 回到客栈,李俶感觉有些疲惫,回房休息。郭旰、王霆、哥舒曜精力充沛,上街闲逛去了。贺拔楚岳主动留下保护李俶。 第六十五章 佛域敦煌 更新时间2012-7-248:11:12字数:2362 李俶躺在床上刚要入睡,朦胧中听到一曲神秘悠扬的胡乐,令人有神游太虚之感。李俶从床上起来,循声而去,来到客栈后院一处僻静的偏房外。 李俶站在门外静静的欣赏,神秘婉转的曲调让人浮想联翩。乐曲接近高潮时,“嘣”的一声响,乐声嘎然而止。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胡服,头戴面纱的女子。尽管没看到胡服女子的面容,单看身材已经令世上男人神魂颠倒。唐人的审美标准与现代社会大相径庭,男子以雄健为美,小白脸容易遭人嘲笑,女子以肥胖为美,大唐第一美女杨玉环身材就十分丰满。 胡服女子走到李俶面前,屈身行礼,用楚楚动人的声音说:“知音难觅,公子里面请。” 李俶欣喜若狂,正准备跨步进门,突然听到胡服女子对自己说:“不是您,是后面那位。” 李俶回过头,惊奇的发现贺拔楚岳和刘德顺站在身后。 胡服女子对贺拔楚岳说:“公子请。” 贺拔楚岳看着李俶,有些语无伦次:“这个—我—” 李俶拍了拍贺拔楚岳的肩膀:“去吧。” 回到房间,刘德顺对李俶说:“郡王您可千万别生气。” 李俶故作镇静:“我为何要生气。” 刘德顺:“那胡女没眼光,认不得真龙。还有那个贺拔,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跟郡王抢女人。” 李俶看了看刘德顺,笑着说:“有什么办法?那个贺拔个子高,人又长得帅,还有一身好功夫。” 刘德顺:“郡王您太过宽容,德顺为您不平。” 次日一早,李俶等人动身前往三危寺。唐朝中期佛教鼎盛,敦煌境内有上百所寺院,三危寺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有僧众上千人,举世闻名的莫高窟就在寺内。 去往三危寺的路上,李俶闲来无聊,笑着问贺拔楚岳:“昨日那位抚琴的女子长得如何?” 贺拔楚岳一本正经的回答:“楚岳不知。” 刘德顺在一旁插嘴说:“得了吧,别在郡王面前假正经。” 郭旰、王霆、哥舒曜好奇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刘德顺把昨日下午发生在客栈后院的事告诉三人。 郭旰笑道:“想不到明山还有这等艳遇。” 贺拔楚岳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你们误会了。昨日我进入那位姑娘房中,只是品茶听琴而已。” 刘德顺不依不饶地说:“骗谁呢。但凡年轻女子,见了你贺拔哪有不动心的。” 贺拔楚岳急了:“你再乱说,我可不客气了!” 刘德顺躲到李俶身后:“郡王面前,你敢放肆!” 贺拔楚岳握紧拳头说:“你这厮等着,看我什么收拾你!” 一路上听贺拔楚岳和刘德顺斗嘴,不知不觉到了三危山下。 李俶对贺拔楚岳和刘德顺说:“进入佛门圣地,你俩不许再闹。” 山门前,信众摩肩接踵,香烟缭绕,梵音悦耳。李俶走进山门,一名小沙弥迎上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远道而来,小僧为几位带路。”李俶双手合十,躬身表示感谢。 小沙弥带着李俶六人边走边讲。 三危寺依山而建,庙宇殿堂层叠相连,山门两边塑立着两座金刚像,手持金刚杵,神态威严。拾阶而上来到天王殿,正面供奉弥勒菩萨,弥勒像后供韦驮天,两旁是四大天王像。 小沙弥给李俶介绍:“东方天王名提多罗吒,能护持国土,是帝释天的乐神,手中持琵琶,护东方。南方天王名毗琉璃,能令他人善根增长,手中持剑,护南方。西方天王名毗留博叉,能以净眼观察护持人民,手中缠绕一龙,护西方。北方天王名毗沙门,有大福德,护持人民财富,右手持伞,护北方。” 离开天王殿,继续前行,进入雄伟的大雄宝殿。殿内供奉三尊大佛,法相庄严。 小沙弥递给李俶三柱香,李俶虔诚的焚香膜拜。 小沙弥向李俶介绍:“大雄宝殿是本寺的主殿,供奉世尊释迦牟尼三身佛。当中是法身佛,名毗卢遮那佛,此云遍一切处,表示绝对真理就是佛身;左旁是报身佛,名卢舍那佛,此云光明遍照,表示证得绝对真理而自受法乐的智慧是佛身;右旁是应身佛,名释迦牟尼佛,此云能仁寂默,表示随缘教化各种不同众生的佛身。” 走出大雄宝殿,经过藏经楼,走上一段栈道,来到位于悬崖上的千佛阁,也就是后世的莫高窟。莫高窟最早开凿于北朝,隋唐时期进入全盛。李俶被壁画和塑像深深吸引,那种美完全无法用文字表达。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小沙弥请李俶几人前往斋堂用饭。 李俶有些恋恋不舍 ,对小沙弥说:“我等想在贵寺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 小沙弥:“施主不必客气,本寺备有禅房,专供香客住宿歇息。” 斋堂中有上百香客,不管身穿貂毛锦缎,还是粗布麻衣,吃着同样的斋饭。小沙弥对李俶说:“几位施主请便,用过斋饭自有师兄带几位施主去禅房休息。小僧还有晚课,告辞。” 李俶叫住小沙弥,让刘德顺拿出两缗钱。 小沙弥:“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意?” 李俶:“小师傅辛苦大半天,这是在下一点心意。” 小沙弥:“请施主自重。待人接物乃是本寺僧人的必修功课。小僧告辞。” 李俶看着小沙弥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用过斋饭,一位法号心原的和尚带李俶等人去禅房休息。李俶六人被安排在东院,房间不大,却十分干净整洁。和斋饭一样,香客在寺中留宿无须付费。 心原临走时对李俶等人说:“夜晚天黑,请几位施主勿要外出走动?” 刘德顺好奇的问:“怎么,难不成你们佛门净地有那个?” 心原迟疑了一下,回答:“施主切莫误会,本寺地形复杂,夜里容易迷路。” 李俶觉得奇怪,迷路有什么大不了的,找个和尚问问不就行了。 李俶呆在房中感觉憋闷,叫上刘德顺和贺拔楚岳,走出东院,来到藏经楼外。夜幕下的藏经楼显得庄严肃穆,楼前的两棵百年古树伸展出怪异的枝干,四周一片沉寂。 刘德顺想起心原的话,对李俶说:“郡王,这地方看起来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刘德顺话音刚落,藏经楼上突然掠过一个黑影。李俶向贺拔楚岳递了个眼色,贺拔楚岳纵身追去。李俶和刘德顺紧随其后,一路追到听鹤阁,不见贺拔楚岳和黑影,前面是悬崖绝壁,贺拔楚岳和黑影凭空消失在夜色中。 李俶不由自主的说:“看来这寺中确有古怪。” 刘德顺对李俶说:“郡王,难道刚才的黑影不是人,是那个!”话音刚落,一只大鸟从崖下振翅飞起,发出似笑非笑叫声。刘德顺颤抖着说:“郡王,贺拔是不是被鬼掳去了?” “不要乱说!”李俶四下检查,没有任何发现。 第六十六章 古寺迷踪(上) 更新时间2012-7-2415:16:25字数:2264 李俶和刘德顺回到东院,找来郭旰、王霆商议,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没过多久,刘德顺前来禀告:“郡王,不好了,刚才寺中僧人在观音堂外发现一具尸体,听香客们议论说是被青面獠牙的夜叉杀死的。” 李俶担心贺拔楚岳发生意外,和郭旰、王霆来到事发现场。李俶见到死者,很是吃惊,竟是几日前与自己同路的寿州富商褚安贵。死者除颈骨折断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经过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第二天天刚亮,李俶带着郭旰、王霆、哥舒曜再次来到听鹤亭,寻找蛛丝马迹,依然没有收获。 刘德顺前来禀告:“郡王,敦煌太守来了。” “哦?!”李俶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类似这样的普通命案,一般由县尉或县令到现场勘察,太守亲自前来,其中必有隐情。 李俶来到大雄宝殿外,见到一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四品官员。整个沙州敦煌郡只有一名四品官员—敦煌太守兼豆卢军使张敬尧。 李俶径直走到张敬尧面前,问候道:“张太守,多日不见,一切安好。” 张敬尧意外见到李俶,当即愣住。 李俶低声说:“借一步说话。” 张敬尧吩咐手下在门外守候,跟着李俶走进大殿,屈身行礼:“敦煌太守张敬尧拜见广平王。” 李俶扶起张敬尧:“这里是佛门圣地,太守不必多礼。说来惭愧,本王来此原为游玩览胜,不想遇到寺中发生命案,太守可是为此事而来?” 张敬尧松了口气,回答:“下官接到三危寺急报,说寺中闹鬼。此地危险,下官即刻护送郡王回城。” 李俶:“宝相庄严的佛门圣地怎么可能闹鬼,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俶倒是很想看看太守如何破此奇案。” 张敬尧愁眉苦脸的说:“幽冥之事,下官哪里管得。” 李俶有些生气:“鬼神之事,虚无缥缈,不足为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世间本无鬼,魔由人心生。”一位身穿方丈袈裟的老和尚走进大殿。 张敬尧给李俶介绍:“这位是三危寺方丈宽见。” 李俶没想到,堂堂一寺方丈竟是无鬼论者。 张敬尧向宽见介绍李俶:“这位是广平郡王,陇右、河西节度使 。” 宽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见过郡王。” 李俶:“大师不必多礼。” 张敬尧质问宽见:“降妖伏魔本是你佛门之事,为何非得唤本官前来?” 宽见:“贫僧请太守前来,是因昨夜本寺藏经楼中一件圣物被盗。” 李俶好奇地问:“什么圣物?” 宽见:“一百年前,玄奘法师从天竺取经归来,途经本寺,在此讲经月余。临行前,将一枚佛主真身灵骨舍利寄存在本寺,成为镇寺至宝,供奉于藏经楼中。” 张敬尧气愤的说:“本官与你相交数年,这么珍贵的圣物都不让本官瞻仰一下,这下可好,被贼人盗走了。” 宽见:“太守莫怪,此事只有贫僧和四位掌院知道,再无外人知晓。” 李俶:“不错,知道的人越少,圣物越安全。俶相信大师不会监守自盗,可从四位掌院着手调查。” 宽见:“四位掌院都是贫僧的师兄弟,平日专心佛法,决不可能做出此事。” 张敬尧:“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敢如此肯定?” 李俶突然想起昨晚心原和尚说的那番话,对宽见说:“有劳大师把心原找来。” 宽见:“贫僧正在寻找心原。心原从不缺席功课,今日早课却不见踪影。” 李俶对张敬尧说:“立刻派出斥候,在方圆百里内搜索佛骨舍利下落。” 张敬尧:“下官这就去办。郡王,此地不宜久留,下官送您回城。” 李俶:“这寺中还有诸多谜团未解,本王暂且留下。” 张敬尧:“本官命赵捕头留下,供郡王差遣。” 李俶:“不用了,多谢太守。” 张敬尧离去两个时辰后,赵捕头惊慌失措的前来禀报:“郡—郡王,大—大事不好了!” 李俶:“别急,慢慢说。” 赵捕头:“张太守—张太守他—” 李俶:“是不是张太守发现了佛骨舍利的下落?” 赵捕头:“张太守在回城的路上,被杀了!” “什么!张敬尧被杀了!”李俶惊呆了。 赵捕头:“我们离开三危寺,行至红石峡,不知从何处射来一只毒镖,命中太守。太守坠马倒地,当即毒发身亡。” 李俶的脑子很乱,先是楚 岳失踪,然后佛宝被盗,紧接着太守张敬尧被杀,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如果盗取佛宝的目的是引诱张敬尧出城,那么凶手大可在张敬尧前往三危寺的途中动手,为何要等到回去的时候才杀人。李俶命哥舒曜和赵捕头立刻回城,将张敬尧遇害之事告知敦煌长史。 夕阳西下,宽见为李俶安排了一处独院歇息。 李俶正在房中考虑白天发生的事,突然听到刘德顺在院中大喊:“鬼,有鬼!” 李俶冲出房门,朝刘德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名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厉鬼”。尽管“厉鬼”青面獠牙,李俶却没有感到恐怖,眼前的“厉鬼”似曾相识。 王霆持剑站在李俶身前,对“厉鬼”说:“来者何人?休要在此装神弄鬼!” “厉鬼”没有回答,手持铁叉迎面袭来。王霆与“厉鬼”打了十来个回合,逐渐处于下风,“厉鬼”瞅准机会,一脚将王霆踢出丈许,晕死过去。“厉鬼”解决了王霆,径直向李俶袭来。李俶后退数步,后背碰到石壁,无路可退。 危急时刻,刘德顺舍身护主,冲上去抱住“厉鬼”,大喊:“郡王快走!” “厉鬼”双臂一震,刘德顺飞出数丈。 “厉鬼”站在李俶面前,手持铁叉,犹豫不决。 李俶突然对“厉鬼”说:“明山!你是明山!” “厉鬼”浑身颤抖,手中的铁叉掉到地上。 李俶摘下“厉鬼”头上的面具,果然是贺拔楚岳。“明山,你这是怎么了?”任凭李俶大声叫喊,贺拔楚岳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李俶突然听到一阵神秘悠扬的胡乐,和前日在客栈中听到的十分相似。贺拔楚岳像是着了魔,目光中透出杀气,右手掐住李俶的脖子。李俶张大嘴,却说不出话。贺拔楚岳表情痛苦,掐住李俶的右手没有继续用力。 危急时刻,郭旰冲进院子,向贺拔楚岳喝道:“放手!” 贺拔楚岳没有反应。 郭旰正要出手,被随后进来的宽见阻止。 宽见手持法杖,口中默念梵语:“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 贺拔楚岳慢慢松开右手,晕死过去。 李俶因为脖子被掐太久,也晕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古寺迷踪(下) 更新时间2012-7-2422:12:00字数:2354 李俶苏醒过来,发现天已经亮了,自己躺在禅房的床上,郭旰守在门口。 郭旰见李俶醒了,上前问候:“郡王,你感觉怎么样?” 李俶感觉有些头晕,问郭旰:“昨夜出了什么事?” 郭旰:“昨夜明山他…” 李俶打断郭旰,急切的问:“明山、仲辉、德顺,他们三人怎么样?” 郭旰安慰道:“郡王别急,他们都没事。” 李俶继续问:“明山他到底怎么了?” 郭旰:“听宽见大师说,明山中了西域邪教的魔音咒。中此咒者心智全失,受施咒人魔音控制,犹如木偶。幸好明山的定力非同常人,没有完全被魔音所控,否则郡王您…” 李俶:“明山现在何处?” 郭旰:“宽见大师正在用楞严咒驱除明山身上的魔性。” 李俶:“楞严咒?” 郭旰:“听宽见大师说,楞严咒是大乘佛法的无上神咒,能够驱除天魔外道的一切邪法。” 李俶:“走,引我去看看。” 李俶看过王霆、刘德顺,两人修复得很快,来到贺拔楚岳住的禅房外,正好碰见宽见从屋内出来。 李俶迎上去问:“方丈大师,明山他怎么样?” 宽见回答:“贺拔施主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即可痊愈。施主刚刚睡下,郡王晚些时候再来吧。” “有劳大师,晚辈告辞。”李俶被几件事搞得头晕脑胀,正欲告辞离去。 宽见叫住李俶:“郡王留步!” 李俶转身问:“大师有何指教?” 宽见笑道:“不敢当,老衲见郡王脸色凝重,不如到禅房一叙。” 李俶拱手回答:“恭敬不如从命。” 来到方丈禅房,李俶注意到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香案上放着一尊古朴的木刻佛像,佛像面前放着一个古铜色的香炉。 宽见请李俶落座,亲手为李俶斟满一盏茶:“荒野小寺只有粗茶相待,还请郡王莫怪。” 李俶双手接过茶盏:“多谢大师。俶心中有一疑问,不知是否当问?” 宽见:“郡王请讲。” 李俶发问:“寺中食宿不取香客分毫,不知寺院何以为继?” 宽见回答:“寺东有甘泉,滋养田地百亩,僧人耕作,自给有余。” 李俶有些惊讶:“和尚也种地?” 宽见:“阿弥陀佛,敢问郡王,和尚为何不能种地?” 李俶知道自己失态,连忙道歉:“俶一时诳语。俶听闻佛家有戒律:僧人不可开掘土地。” 宽见解释说:“世尊涅磐前对弟子阿难说:‘我灭度后,如果僧伽需要,可以舍弃小戒。’沙州不比中原,此地人迹罕至,不耕种无以自给。” 李俶点了点头。 宽见继续说:“老衲见郡王之心为幻象所困,不能自拔。” 李俶显得有些激动:“请大师指教。” 宽见平静地说:“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 李俶急切的问:“如何摄心?” 宽见没有直接回答李俶的提问,讲起了故事。 一日,须菩提问佛:“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对须菩提说:“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讲到这里宽见停了下来,拿起茶盏。 李俶看着宽见,急切的想知道到答案。如何降伏自己的心,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比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还重要。 宽见喝了口茶,继续说:“须菩提恭敬的等了许久,没听到答案,抬头见佛已然闭目端坐。” “啊!”李俶脸上的表情十分异样。 宽见解释道:“其实佛已经告诉了须菩提答案。当一个人有求道的心,一念在求道的时侯,他的心就这样住了。” “哦!”李俶似有所悟。 宽见给李俶满上茶,问:“不知郡王是否听过正法、像法、末法三时?” 李俶回答:“俶见识浅薄,愿闻大师教诲。” 宽见:“一切世间诸所有物皆有始终,佛法亦不例外。世尊涅槃前曾说:我灭度后千年为正法时,再千年为像法时,其后为末法时。” 李俶细想“所有物皆有始终”,似乎完全符合后世的科学理论。李俶:“请问大师,而今处于何时?” 宽见:“像法。” 李俶:“何谓像法?” 宽见:“像 者似也,真正之法仪不行,随而无证果,但有教有行,而像似佛法行,此谓之像法。” 李俶:“敢问大师,何为末法?” 宽见:“佛告阿难:是十种魔,于末世时,在我法中出家修道。或附人体。或自现形。皆言已成正遍知觉。赞叹**,破佛律仪。先恶魔师,与魔弟子,淫淫相传。如是邪精魅其心腑。近则九生。多逾百世。此为末法。” 李俶沉默不言,似有所思。 李俶回到自己房中,静下心来仔细梳理这两日发生的诸多事情,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昨晚用魔音控制贺拔楚岳的幕后黑手,明显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这个盗取佛宝、杀害张太守、继而想要除掉自己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或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李俶翻来覆去,捉摸不透的时候,郭旰来报:“郡王,河西突骑右军校尉安太玄有要事求见。” 安太玄在皇甫敬帐下效力,怎么到这里来了?李俶心中有些纳闷,让郭旰请安太玄进来。 安太玄见到李俶,抱拳行礼:“末将拜见郡王。” 李俶笑着说:“太玄,不必多礼。跟着叔谨很辛苦吧,看看,整个人晒黑了许多。” 安太玄顾不得寒暄,直言禀报:“近日沙州边境的吐蕃军队有所异动,皇甫将军得知郡王身在敦煌,特命末将率部前来听候调遣。” 李俶:“太玄来的正好!刚才你说吐蕃军队有异动,可否确实?” 安太玄:“前日,末将曾到边境地区探查,吐蕃方面确有异动。” “不好!”李俶突然感觉心中一震,脑中一片空白。之前李俶执着于佛宝,以及自己、贺拔楚岳和张敬尧,却忘了自己所在的沙州敦煌郡。 张敬尧即是敦煌太守,同时也是豆卢军使。豆卢军是驻守敦煌的唐军主力,现在豆卢军主将被害,一旦吐蕃大军入侵,后果不堪设想。佛宝被盗,豆卢军仅有的四百骑兵已被派出去搜寻佛宝,这些骑兵原本的任务是侦查边境敌情。 李俶问安太玄:“太玄带来多少人马?” 安太玄回答:“两百突骑。” 李俶:“你即刻领一百突骑前往边境地区侦查,一旦发现敌情,立刻赶回敦煌禀报。留下一百突骑交给二郎指挥。还有,派信使传我将令,命叔谨立刻率领河西突骑右军赶往敦煌。” 安太玄:“是,末将领命。” 李俶对郭旰 说:“带上明山、仲辉、德顺,我们立刻回城。” 郭旰不解的问:“郡王,咱们不找佛宝了?” 李俶:“如果我所料不错,幕后黑手真正想要的不是佛宝,而是敦煌。” “敦煌!”郭旰显得十分震惊。 第六十八章 保卫沙州 更新时间2012-7-258:06:18字数:2589 李俶等人辞别三危寺方丈宽见,快马加鞭赶回敦煌。 一行人进入敦煌东门,大街上依旧繁忙热闹,没有任何异样。 敦煌太守府中,李俶见到敦煌长史吴坚、豆卢军副使王钧。吴坚三十多岁,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王钧四十出头,身材魁梧,脸色乌黑,面相凶恶。 李俶将边境军情告知两人,两人显得十分震惊。 李俶问:“城中有多少军民?粮食、箭矢储备如何?” 王钧:“豆卢军有兵士四千五百,战马四百。” 吴坚:“敦煌城内有居民一万,粮食、箭矢储备充足。” 李俶站起身:“传我将令,豆卢军进入战备状态,命搜寻佛宝的骑兵立刻返回。” 王钧起身抱拳:“末将尊令,请郡王出示鱼符。” “什么!?”李俶吃惊的看着王钧。李俶这次来敦煌原本是旅游揽胜,没有随身携带河西兵符。 王钧重复道:“请郡王出示河西兵符。” 吴坚见状对王钧说:“王将军,郡王人在这里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那么认真。” 王钧:“军法如山,不容马虎。王某与郡王从未谋面,如果郡王拿不出河西兵符,恕本将不能从命。” 郭旰忍不住喝道:“放肆!你竟敢当面顶撞郡王!” 李俶示意郭旰少安毋躁,诚恳的对王钧说:“本王此刻拿不出兵符,军情紧急,该怎么做,请王将军自己决断。” 李俶暂住于太守府中,吴坚听命左右。 半日后,郭旰前来禀告:“郡王,太玄回来了。” 安太玄跟在郭旰身后,上前抱拳道:“郡王,末将有紧急军情禀告!昨日,一支万余人的吐蕃骑兵越过边境,现正向敦煌袭来。” 李俶对郭旰说:“立刻传王钧来见。” 安太玄对身边一名亲兵说:“把人带进来。” 两名突骑兵士押来一名吐蕃士兵。 李俶看了看来人,问安太玄:“此人是?” 安太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李俶。 李俶打开信,看了两行脸色立刻凝重起来。这封信是吐蕃大将悉诺逻写给豆卢军副使王钧的,信里说“计划照旧,明日辰时打开敦煌南门”。李俶面红 耳赤,右手紧握着信,对郭旰说:“王钧入府后立刻将其拿下。” 吴坚劝道:“郡王,时下正是用人之际,请您宽恕王将军先前冒犯之罪。” 李俶把密信交给吴坚。 吴坚看过信,义愤填膺的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吴某与王钧共事三年,不想他竟是番邦奸细!” 李俶:“大敌当前,本王正需要吴长史这样的忠义之士鼎力协助。” 吴坚:“郡王言重,吴某身为大唐子民,食朝廷俸禄,自当身先士卒、死而后已。” 李俶:“天佑大唐,敌人的阴谋已经败露,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坚守城池,敌人便没有机会。立刻发布公告,全城进入战备状态,郊外百姓全部迁入城中。” 吴坚:“吴某即刻去办。” 王钧进入太守府,见郭旰带着四名河西突骑兵士挡在面前。 郭旰一声令下:“给我拿下!” 王钧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四名突骑兵士绑了个结实。王钧大喊:“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我有紧急军情要禀告郡王!” 郭旰:“你是要说:吐蕃兵临城下。” 王钧松了口气:“看来郡王已经知道了。” 郭旰冷笑道:“你是不是要向郡王请命驻守南门?” 王钧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郭旰对身边兵士说:“押下去!” 王钧大喊:“我要面见郡王!” 李俶命郭旰、哥舒曜接管豆卢军,与吴坚、安太玄、敦煌县令安敬仁一起部署城防。吴坚主动请命镇守西门,安太玄守东门,哥舒曜和安敬仁守北门,李俶、郭旰守南门。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半夜子时,李俶站在南门城楼上眺望远方,夜幕笼罩下的大地显得异常宁静,空中群星璀璨、银河低垂。李俶不禁自言自语道:“多么美丽的夜空啊!” “看来郡王是成竹在胸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俶回头一看,笑道:“是明山啊,本王可是差点被你给结果了。” 贺拔楚岳单膝跪地,抱拳道:“请郡王降罪。” 李俶扶起贺拔楚岳:“此事不能怪你,怎么样,身体好些没有?” 贺拔楚岳:“多谢郡王关心,楚岳已恢复如初,特来向郡王请命,明日上阵杀敌。” 李俶 笑着说:“放心,打战的事怎能少了明山你。对了,仲辉怎么样?” 贺拔楚岳:“仲辉已无大碍,协助郭旰巡查城防去了。” 李俶:“有你们在,敦煌可保无虞。” 贺拔楚岳:“看郡王如此胸有成竹,想必已有破敌之策?” 李俶把王钧的事告诉贺拔楚岳:“既然敌人打算从南门入城,咱们就在南门设下伏兵,守株待兔。” 贺拔楚岳突然问:“敢问郡王,进攻敦煌的敌军有多少人?” 李俶:“骑兵一万有余。” 贺拔楚岳:“郡王是否审问过王钧?” 李俶:“军情紧急,尚未审问。” 贺拔楚岳:“郡王不觉得此事可疑?” “哦!?”李俶心中一惊。 贺拔楚岳:“敦煌是河西重镇,城池坚固,守军近五千,周边有阳关、玉门关、墨离军、玉门军等驻军,兵力超过两万。吐蕃仅有一万余骑兵,要拿下城池必有内应。” 李俶点了点头:“明山分析得对,王钧就是内应。” 贺拔楚岳:“如此重要的密信,悉诺逻竟然让手下身着吐蕃骑兵衣装只身前往敦煌,还在信上直言不讳的落下王钧的名字。他就不怕万一信使被我们发现,事情泄露。” 李俶有所顿悟:“开始我也觉得此信有些怪异,不仅轻易暴露了内奸的真实身份,而且既然前面写了‘计划照旧’,那么后面的‘明日辰时打开敦煌南门’似乎有些多余。” 贺拔楚岳:“郡王您想,谁最希望王钧被抓?” 李俶愕然:“难道王钧是被冤枉的!敌人以无中生有之计,让我们自乱阵脚?” 贺拔楚岳:“依楚岳看,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偷梁换柱。” 李俶:“偷梁换柱!” 贺拔楚岳:“前面的‘计划照旧’应该是通知真正的内奸。” 李俶急切的问:“谁是真正的内奸?” 贺拔楚岳平静的回答:“一个能看到这封信的人。” 李俶:“看过这封信的人,除了我,只有二郎和太玄,难道是吴坚!” 贺拔楚岳:“郡王明鉴。” 李俶恍然大悟:“幸有明山及时提醒,俶差点中了敌人的奸计。你立刻派人严密监视吴坚,勿要打草惊蛇。” 贺拔楚岳:“末将领命! ” 次日清晨,李俶登上南门城楼,见城下聚集了数千吐蕃骑兵。吐蕃骑兵没有携带攻城器械,除去几次骑兵齐射,没有发起有威胁的进攻。 临近正午,吴坚对守卫西门的兵士说:“阳关援军赶到,立刻打开城门。” “且慢!”一个声音打断吴坚的话。 吴坚回头一看,惊讶地说:“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钧手持横刀喊道:“奸贼,拿命来!” 一道寒光掠过,吴坚的人头喷涌着鲜血滚落到地上。 悉诺逻在西门外等到太阳西陲,仍不见城门打开。李俶本想在西门设伏痛击悉诺逻,可惜时间匆忙,来不及部署。 第二日午后,皇甫敬率领河西突骑右军赶到。悉诺逻见唐军来得如此之快,不敢久留,引军向南遁去。 第六十九章 团聚谋逆 更新时间2012-7-2515:11:35字数:3086 天宝八年八月十五中秋,天高云淡,月朗星稀,李俶在郡王府设宴,款待众位兄弟。酒过三巡,郭旰向李俶告假,提前离席。李俶没有多问,点头示意。郭旰起身离去。 王霆好奇的对众人说:“二郎平时最爱饮酒,今日这是何故?” 哥舒曜笑道:“仲辉不知道吗,郭夫人来了,二郎肯定陪嫂子赏月去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告辞去陪阿娇了。郡王、诸位兄弟,对不住了。” 两天前,郭旰的夫人许氏带着儿子来武威探亲,住在郡王府中。 见哥舒曜跑得飞快,王霆骂道:“见色忘友!” 贺拔楚岳笑着对王霆说:“不是见色忘友,是惧内!” 众人一阵说笑。 李俶看着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心中突然想起了沈媛和李适,自己来到河西已经两年有余,这两年多时间与沈媛、李适天各一方,相距千里,只有奉召回京才能与妻儿团聚。 李晟似乎看出李俶的心事,对李俶说:“郡王何不将王妃和小王子接到武威,家人团聚。” 李俶欲言又止。 李晟知道李俶的苦衷,对李俶说:“郡王可向太子殿下建言,小王子已经长大成人,需要到艰苦地方锻炼,日后方能成才。” 第二天,李俶按照李晟的意思写了一封家书给李亨,请求让李适到河西居住,从小锻炼,磨砺意志。 李亨当了十余年太子,大部分时间深居东宫,终日战战兢兢,最希望的就是能到京城之外。七岁的李适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李亨考虑再三同意了李俶的请求。 李俶接到李亨回信,欣喜若狂,即刻派郭旰率卫队前往长安,将沈媛和李适接到武威。 二十天后,郭旰派快马回报,王妃一行已到陇西。李俶兴奋不已,亲自前往金城迎接。 兰州金城郡南门外,李俶坐在马背上,怀着急切的心情,不时眺望南来的官道。 少顷,有军士策马来报:“回禀郡王,王妃一行已过南山峪口,据此还有半个时辰。” 刘德顺在旁劝道:“郡王您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下马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吧。” 贺拔楚岳笑道:“山路崎岖,马车行进缓慢,郡王不必心急。” 李俶眺望南方,没有回答。 半个时辰后,远方传来马蹄声,官道上出现一队人马。李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策马迎去,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七岁的李适骑在郭旰马上,已然是个大男孩。 李适见到李俶,兴奋的大喊:“父王,孩儿终于见到你了!” 李俶翻身下马,抱起李适问:“一路上没有淘气吧?” 李适回答:“孩儿很听话,郭叔叔还夸奖孩儿呢。” 李俶将李适交给郭旰,快步走到马车前,拉开车帘,顿时呆住,车内空无一人。 郭旰上前解释:“王妃得知郡王要来,上山为您采花去了。” 李俶表情惊愕:“什么?!二郎,你,你怎么把媛儿一人扔在山上!” 郭旰连忙解释:“郡王勿急,王妃身边有重英护卫。” 李俶:“重英?” 郭旰回答:“昨日傍晚我等行至狄道,正好遇到重英率领狼骑返回武威。” 李适:“父王,马叔叔的骑兵好威武,孩儿也要加入。” 李俶摸了摸李适的头:“那得等你长大了才行。” 李适想了想,继续说:“先给孩儿一枚狼臂章。” 李俶笑道:“等你学会了骑马,我让你马叔叔送你一枚。” 不多时,甲胄鲜明的西凉狼骑进入李俶的视野中。狼骑队伍最前面,沈媛骑在马重英的青骢马上,马重英则牵马步行。 李俶策马迎上,来到沈媛面前,将沈媛扶下马。 沈媛手捧一簇五颜六色的野花递给李俶:“送给你的,好看吗?真想不到,陇右美若仙境!” 李俶接过花,交给马重英,抱起沈媛一边亲吻一边说:“陇右再美也不及媛儿万一。” 沈媛的脸立刻变得通红,低声说:“别这样,马将军和兵士们看着呢。” 李俶继续亲吻着沈媛:“无妨,他们都是俶的兄弟。” 马重英在一旁笑而不语。 当晚,大队人马夜宿金城。 两日后,众人抵达武威。 李俶将教李适骑马的任务交给了贺拔楚岳,自己陪伴沈媛游览武威城、姑臧南山和大斗拔谷。 ---分割线--- 安禄山雄踞河北,秘密蓄养战马,训练死士,拥兵自重,谋逆的野心不断膨胀。 话说宋和(叶枫) 离开长安,辗转河东太原府,来到河北道范阳节度使治所幽州城,正好遇到安禄山广招天下贤才。 宋和应召进入幽州大都督府,以商人身份为安禄山打理盐铁生意。 宋和敏锐的头脑加上出众的赚钱能力,很快得到安禄山的赏识和重用,除了盐铁买卖外,安禄山把最重要的马匹生意交给宋和打理。 宋和当然知道安禄山赚钱的目的,向安禄山建议,将边军抓获的边民充作奴隶,运到中原贩卖,赚取更多资财。 宋和多次向安禄山进言,欲成大事必先除掉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一开始安禄山并不认为郭子仪有多大本事,令安禄山垂涎的是郭子仪帐下的朔方铁骑。朔方节度使兼领安北大都护,旗下的朔方铁骑曾经是大唐进攻突厥的主力部队,战斗力不可小觑。 安禄山与高尚、严庄等人暗中密谋,一个夺取朔方铁骑的计划很快应运而生。安禄山修书郭子仪,谎称契丹部族叛乱,契丹、奚出动十万大军进犯幽州,请郭子仪出兵支援。 郭子仪接到幽州送来的六百里加急文书,立刻亲率朔方骑兵主力向幽州进发。 大军行至阴山,郭子仪派往契丹的探子回报:契丹各部并未出兵进犯幽州。郭子仪察觉到事有蹊跷,果断命令全军停止前进,派部将李韶光探查前方情况。 李韶光很快探知黑石峡谷附近有燕军活动。黑石峡谷是阴山前往幽州的必经之路,距离契丹边境数百里,出现在此地的燕军显然不是为了对付契丹骑兵。 郭子仪果断命令全军折返西行,前往安北都护府驻地—中受降城。 安禄山眼见计谋败露,只得无功而返。 安禄山回到幽州,立刻请来宋和,提拔为亲随,参赞军务。 郭子仪由中受降城返回灵武,上奏李隆基,揭露安禄山的狼子野心。 李隆基看过郭子仪的奏折,迟疑不定,派中使孟海平前往幽州调查。 安禄山派驻京城的探子刘骆谷得到消息,立刻派快马报告安禄山。安禄山提前准备,隐藏骁兵悍将,并重金贿赂孟海平。 孟海平回到长安奏报李隆基,安禄山谋反纯属空穴来风、子虚乌有。中书令李林甫也出面为安禄山开脱,让李隆基彻底打消了顾虑。 远在幽州的安禄山担心李隆基生疑,主动跑到长安献媚。安禄山得知李林甫在李隆基面前为自己说过好话,通过王鉷介绍与 李林甫结交。 安禄山专程前往李林甫府上拜谢。 李林甫请安禄山入座,一边喝茶一边说:“将军统帅河北诸镇,手握十万雄兵,何必在意朔方的数千骑兵。” 安禄山心中一惊,连忙解释:“相公您误会了,禄山绝无此心。” 李林甫微笑着说:“将军不必在意,本相不过随口说说。看这大热天的满头大汗,快擦擦吧。”李林甫将自己的手巾递给安禄山。 安禄山接过手巾,战战兢兢的擦去额头上的汗。 李林甫:“听说幽州城内有个崇义坊,里面住着一千奚和契丹的勇士,号称‘曳落河’。” 安禄山心中一惊,额头上刚擦干的汗,此刻又冒出许多。崇义坊紧邻幽州大都督府,安禄山在此豢养了一千名奚和契丹的壮士,称为‘曳落河’,此事乃是绝密。 李林甫继续说:“将军可能不知道,本相辅佐圣人十余年,河北的不少官吏都是本相的门生。” 安禄山继续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李林甫:“有些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兵者乃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本相劝将军恬淡无为,安心为朝廷镇守北疆。” 安禄山额头上的汗此刻是越擦越多。 李林甫笑道:“只要将军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本相自会在陛下面前为将军美言。” 安禄山起身说:“禄山对天发誓,此生效忠大唐。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李林甫微笑着捋了捋胡须,对安禄山说:“将军不必如此,请坐,喝茶。” 安禄山惊出一身冷汗。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身为宰辅的李林甫确有手段,满朝文武安禄山都不放在眼里,唯独惧怕李林甫一人。每次安禄山与李林甫见面,李林甫都能事先说出安禄山心中所想,令安禄山大为惊惧。安禄山每次见到李林甫,即便是寒冬腊月,依然汗流浃背,沾湿内衣。迫于李林甫的威慑力,安禄山只得暂时搁置皇帝美梦。 第七十章 两奸主政 更新时间2012-7-2521:55:05字数:3091 李林甫担任宰相期间大权独揽,把持朝政,不择手段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致使很多忠臣良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尽的李林甫担心仇家报复,每逢外出总是前呼后拥,先是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开道,再有上百精兵簇拥护卫。自古以来,宰相出巡的豪华场面多不胜举,可是像李林甫这样如临大敌的确是少见。即便如此,李林甫依然不放心,外出前经常临时改变路线,每天夜里睡觉都要更换房间。 杨国忠入朝为官之初,李林甫以为他不学无术,缺乏政治手腕,放心大胆的提拔,利用他压制太子李亨。通过几年的观察,李林甫发现自己错了。杨国忠依仗与杨贵妃的特殊关系,恃宠敢言,骄横跋扈,打击政敌的手段阴狠歹毒,可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来概括,比起终日战战兢兢的李林甫,杨国忠的日子可以说过得袒然自若,悠然自得。 羽翼渐丰的杨国忠对权力的欲望不断膨胀,不再甘心寄人篱下,相互勾结已经成为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交恶顷扎,一场大唐帝国两大权奸之间的世纪大战震撼登场。 杨国忠经过一番精心谋划,以退为进,有意让李隆基觉得李林甫结党营私,权倾朝野。帝王之术在于权力制衡,李隆基很自然的利用杨国忠来制衡李林甫。杨国忠仗着背后有皇帝和贵妃撑腰,主动出击剪除李林甫的左膀右臂。 杨国忠担任御史中丞后,开始着手整顿御史台,经过一系列人事调整,御史台上下全部换成了杨国忠的亲信。杨国忠以御史中丞的身份对外宣称改变御史台多年“不叫”的问题,开始大张旗鼓的肃贪。御史们自然群起响应,半个月时间便向李隆基上奏参劾贪污渎职官员一百余人,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涉案的一百余名官员无一例外全都是李林甫的人。李隆基没心情也没时间过问这么多奏疏,索性全部交给杨国忠核查惩处。杨国忠“秉公执法”,将涉案的官员全部捉拿下狱,从严处罚。 从朝廷到地方的各级官员很快发现,贪污不是问题,受贿也不是问题,关键问题是站在谁的队伍中。一些原本依附李林甫的官员,纷纷见风使舵,改投杨国忠门下,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当属京兆法曹吉温。 吉温投靠杨国忠后,积极献计献策,欲图在新主子面前邀功请赏。面对杨国忠的步步紧逼,李林甫穷于招架,处处受制。 天宝八年六月,杨国忠、吉温阴谋策划,揭开震动朝野的京兆府官员集体贪污案,目标直指李林甫集团的重要人物—京兆尹萧灵。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朝中有李林甫、杨国忠两位“榜样”,其下各级官员自然难得干净。案情很快查证属实,京兆尹萧灵因为收受贿赂、治下不力被贬为汝阴太守。杨国忠因为检举有功,以御史中丞兼任京兆尹。 天宝九年四月,李林甫集团的另一重要人物、御史大夫宋浑因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被罢官免职,流放岭南。 ---分割线---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杨国忠的长子杨暄不学无术,贪图玩乐,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公子哥。 杨国忠为给杨暄谋个一官半职,强迫杨暄参加朝廷会试。 唐朝的会试分为明经和进士两个科目,明经考核生员对典籍的熟悉程度,进士则是策问和诗赋。参加明经考试不需要太多天赋,只要用功强记即可,比起今天的国考简单了许多,当时流传着一句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思是说三十岁考过明经,属于比较愚钝的“留级生”,五十岁能考中进士,已经很有才华。 杨国忠知道杨暄的能耐,报考的科目是“明经”中最简单的“二经”。不料杨暄不争气,竟然一道题都没答出来。 这可给身为主考官的礼部侍郎达奚珣出了道难题。 如果杨暄在试卷上随便写点什么,评卷时放宽标准,马马虎虎也能蒙混过关,可杨暄偏偏就交了白卷。按照会试规定,所有及第考生的试卷都要收入崇文馆存档。将杨暄的白卷存档,等同欺君之罪,让杨暄落榜,又会得罪权倾朝野的杨国忠。 主考官达奚珣举棋不定,迟迟不敢发榜,引起在京举子猜测议论。 李隆基此刻正在华清宫和杨贵妃享受温泉,杨国忠随侍左右。 达奚珣写信给儿子会昌尉达奚抚,要他就近请示杨国忠。 达奚抚来到杨国忠下榻处,正碰上杨国忠外出。 杨国忠见到达奚抚,以为是达奚珣派来给自己报喜的,不禁展颜而笑:“起来吧,此次会试犬子考了第几名啊?” 达奚抚站起身,硬着头皮说:“中丞容禀,这次会试令郎交了白卷,家父特命小人前来请示中丞,如何处置?” 杨国忠闻言大怒:“我的儿子难道还怕不能富贵,要靠你们这些小人来恩赐 一个名分!” 达奚抚看着杨国忠愤怒而去,额头上满是汗珠,立刻赶回长安禀告其父达奚珣。 达奚珣思来想去,最终迫于杨国忠的淫威,硬着头皮将杨暄的名字添上皇榜。一甲前三名的试卷皇帝会亲自查阅,达奚珣将杨暄列为明经二甲第三名。 会试结束,即将发榜,李隆基返回大明宫。 达奚珣入宫,将会试结果和一甲考生的试卷呈交御览。 李隆基看过一甲前三名的试卷,龙颜大悦,赞道:“不错,都是难得的人才。你等辛苦了。” 达奚珣连忙回答:“微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如下四海承平,人才辈出,这一切皆仰仗陛下之圣明。” 李隆基笑了笑,看到皇榜上杨暄的名字,对杨国忠说:“国忠啊,令郎也不错啊。” 杨国忠连忙回禀:“犬子无德,陛下谬赞!” 李隆基突然对达奚珣说:“去把杨暄的试卷提来,朕要看看。” 杨国忠心中一惊,没等达奚珣回话抢先说:“陛下,您刚看完前三甲的试卷,不可劳累过度。” 李隆基笑道:“无妨,朕今日神清气爽,一点不觉疲惫,快去拿来。” 达奚珣:“下官这就去为陛下取来。” 看着达奚珣离去,看着李隆基饶有兴致的读着第一名试卷中的精华词句,杨国忠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定。 少顷,达奚珣取来杨暄的试卷呈交给李隆基。 李隆基看过试卷,笑着对杨国忠说:“令郎的文采虽不及一甲,但字里行间无不心怀天下,朕心甚悦。你看看吧。” 李隆基将试卷交给杨国忠,满意的对达奚珣说:“你这个主考做得很称职,朕要好好奖赏。朕钦点杨暄并列一甲第三。传旨崇文馆,将本次会试一甲考生试卷刊印成册,发往各郡县。” 从大明宫出来,杨国忠看了看达奚珣,故作生气道:“你竟敢欺骗本官。” 达奚珣连忙解释:“中丞容禀,本次会试,令郎确实交的白卷。” 杨国忠平静的问:“刚才你呈给陛下看的是?” 达奚珣:“会试及第考生的试卷都要进入崇文馆存档,下官怎敢存入一张白卷,故而从落地考生的试卷中找了一篇充数。” 杨国忠有些诧异:“落地考生的试卷能有如此水平?” 达奚珣:“中丞您 是不知道,六部九卿个个都派人来给本官打招呼,我这个主考官不好当啊。” 杨国忠一脸严肃的质问道:“我看不只是打招呼,还收了不少好处吧。” 达奚珣额头直冒冷汗:“下,下官是收了些好处,下官愿意全部孝敬给中丞。” 杨国忠摇了摇手:“这就不必了,今日之事本中丞很满意。只是试卷刊印成册,发往各郡县,万一……” 达奚珣从怀中摸出一张叠着的纸,交给杨国忠。 杨国忠打开纸,纸上墨迹很新,写着“刘新和家住绛州翼城县北沟村”。杨国忠把纸叠好放入袖中,满意的对达奚珣说:“你很会办事,日后就跟着本中丞干吧。” 达奚珣得到杨国忠的承诺,更加肆无忌惮,以会试主考官的身份推荐杨暄出任左千牛卫长史。千牛卫长史虽然只是七品小吏,却是皇宫禁卫军的参谋长,只有文武兼备之士方能胜任。 一个月后,杨暄披甲执剑,正式上任左千牛卫长史。 杨国忠没有忘记对达奚珣的承诺,保荐达奚珣出任吏部侍郎、河南府少尹。 达奚珣离京赴任,专程前往杨府拜谢。 杨国忠对达奚珣说:“到洛阳后,务必尽心为朝廷办事,不要辜负本中丞对你的期望。” 达奚珣连忙拜谢:“下官一定兢兢业业,时刻不忘中丞的提携和教诲。” 杨国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一个黑风高之夜,绛州翼城县北沟村刘家遭遇“山贼”洗劫,包括刘新和在内的一家七口被灭门。 第七十一章 安西上将 更新时间2012-7-268:02:18字数:2631 一日上午,裴遵庆前来禀告李俶:“前任右金吾卫大将军、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奉旨回京,途径河西,今日下午到达武威。” 李俶早就想一睹大唐名将高仙芝的风采,对裴遵庆说:“有劳裴公安排,今晚俶在王府设宴款待高将军。” 裴遵庆善意提醒道:“郡王,这样做是否妥当?” 李俶明白裴遵庆的意思,回答:“俶自有分寸,裴公不必多虑。” 裴遵庆领命离去。 就在数月前,大唐帝国的西北边陲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擅自做主,率领安西唐军主力长途奔袭石国,在怛罗斯城外与大食骑兵恶战数日,大败而还,即历史上著名的“怛罗斯之战”。 怛罗斯一役,大唐帝国部署在安西地区的骁骑劲旅几乎损失殆尽。李隆基闻奏后十分震怒,下旨免去高仙芝一切职务,回京听候发落。在大多数人眼里,高仙芝此次回京凶多吉少,沿途所经之地的官员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入夜,裴遵庆陪同高仙芝来到王府,李俶提前等在府门外相迎。 高仙芝是高句丽王室后裔,身长六尺,姿容俊美,气质非凡。 宴会开始,李俶起身向高仙芝敬酒:“久闻将军威名,今日相见,三生有幸,这第一杯酒俶敬将军。” “败军之将,何敢言威。”高仙芝没有回敬李俶,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李俶见高仙芝情绪低落,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文韬武略,拱卫大唐西域十余年,战功卓著,俶非常钦佩,再敬将军一杯。” 高仙芝举起酒杯:“高某戴罪之身,蒙郡王不弃,热诚相待。高某借这杯酒回敬郡王。” “将军请!”李俶举杯与高仙芝同饮而尽。 李俶见高仙芝心事重重,安慰道:“已经过去的事,将军不必耿耿于怀,圣人早有并吞四海之志,将军不过是顺应天意,相信圣人不会责罚将军。” 李俶的一番话尽管只有寥寥数语,但在处于人生最低谷的高仙芝看来,确实雪中送炭。高仙芝端起酒杯说:“承蒙郡王吉言,高某敬郡王一杯。”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李俶请高仙芝讲述安西发生的几次大战役,其中自然包括让一代名将折戟沉沙的怛罗斯之战。 天宝六年 ,小勃律依附吐蕃作乱。高仙芝率军长途跋涉数千里,翻越大雪覆盖的葱岭(今帕米尔高原),远征小勃律,在连云堡击溃吐蕃军队,斩首五千余级,大获全胜,威震西域。 其后几年,高仙芝在西域逢战必胜。安西诸国笃信佛教,将其视为如来座前的护法天神—毗沙门天,纷纷臣服于大唐。 天宝十年,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高仙芝擅自决定并吞石国,把石国变为大唐的宛州。 石国古名大宛,是西域大国,地域广阔,以盛产汗血宝马闻名于世。其民以游牧为生,骁勇善战。高仙芝设计将石国国王和王后骗至安西行营,捏造谋反罪名,押送长安斩杀。石国王子拔都侥幸逃脱,向西域诸国揭露高仙芝的卑鄙行径。西域诸国纷纷反唐,转而向大食寻求保护。 公元622年,穆罕穆德开始在麦加传教,大食的势力迅速扩张壮大,灭亡了波斯帝国,强占了拜占庭帝国除都城君士坦丁堡以外的广大领地。此时正值大食帝国第二王朝—阿拔斯王朝建立之初,大食处在最强盛的时期,其疆域包括现在中东、西亚和北非的广大地区。阿拔斯王朝的都城巴格达,与大唐西京长安,拜占庭国都君士坦丁堡并称为当时的世界三大城市。 大食皇帝阿布·阿拔斯对大唐统治下的西域地区一直虎视眈眈,意欲染指。阿拔斯曾经狂妄的许下诺言“谁先踏上中国本土,谁就做中国的总督!”可惜后来与大唐的几次小规模冲突,大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阿拔斯认为此次正是天赐良机,派大将伊步·穆斯林率领十万大军支援石国,加上石、康、安、米等国军队,共十五万之众。 安西诸国举旗反唐,大唐西域狼烟四起。高仙芝不顾长史封常清的反对,自作主张,率领两万安西唐军主力和一万藩军,以“平定叛乱”为名,长途奔袭,进攻石国。 行至石国境内的怛罗斯城,与伊步·穆斯林率领的大食骑兵相遇,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高仙芝毫无惧色,从容指挥战斗,双方激战五日,未分胜负。 关键时刻,藩军首领葛罗禄临阵倒戈,与大食合力夹击唐军。高仙芝猝不及防,大败,两万唐军伤亡殆尽,数千人被俘。高仙芝帐下副将、右威卫将军李嗣业手持佰刀,奋力杀出一条血路,高仙芝带领一千多残兵逃回龟兹。 怛罗斯一战,大唐帝国在西域的军事力量遭受重创,高仙芝因此被解除安西四镇节度使职务。大食虽然获胜,却同样伤亡惨重,无力继续向东进军。大食掳 走数千唐军俘虏,这些俘虏中的工匠将造纸术传播到西方,推动了世界文明的发展。 次日清晨,李俶率领河西诸将,出城十里,为高仙芝送行。 高仙芝返回长安后并没有被李隆基问罪,李隆基命其继续担任右金吾卫大将军,戍卫京畿。 怛罗斯的惨败并没有影响到万里之外的大唐本土,此刻的长安风起云涌,正上演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战斗,杨国忠与李林甫之间的眀争暗斗进入了决胜的关键阶段。 李亨、李俶父子与李林甫势同水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善于玩弄权术的杨国忠自然要加以利用。杨国忠知道自己与太子李亨结怨颇深,于是设法拉拢掌控西北边军的李俶,既可以通过李俶缓解与李亨的旧仇,又可以起到平衡李林甫的强大后援安禄山的作用。 一日,王震前来禀告:“郡王,朝廷下拨的粮草布匹已经全数运到。” 李俶感觉纳闷,以往户部供给陇右、河西边军的粮草布匹都要等到第二年春才能全数拨付。 王震:“负责押运的户部郎中张远在门外求见。” “有请!”李俶心想:从长安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正好当面表达谢意。 一名身穿深红色官服的中年官员跟在王震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进内堂,见到李俶屈身行礼:“臣户部郎中张远见过郡王。” 李俶:“张郎中请坐。郎中长途跋涉,辛苦了。” 张远起身回答:“下官为朝廷办事,应该的。” 李俶笑着说:“张郎中过谦了。” 张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李俶。 李俶接过信,信封上火漆完好,没有署名。李俶看了看张远。 张远解释道:“此信是我家大夫命小人转交郡王的。” “你家大夫?”李俶好奇的拆开信。这信封是御史大夫杨国忠所写,核心意思是邀请李俶共同对付李林甫,作为报答,杨国忠指示户部按时超额划拨陇右、河西的粮草军需。 李俶心想:好个“我家大夫”,堂堂朝廷命官公然以杨国忠的家奴自称。杨国忠和李林甫本是一丘之貉,不过此时没有必要和姓杨的翻脸。 想到这里,李俶对张远说:“请张郎中回去转达本王对杨大夫的谢意。张郎中第一次来凉州吧?伯烨,陪张郎中四处转转。凉州地处边地,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裘皮马匹、珠宝玉器多给张郎中备些。” 王震:“遵命!” 张远满脸堆笑:“郡王您太客气了,下官回京后一定将您的好意转达我家大夫。郡王您忙,下官告退。” 站在一旁的郭旰看着张远离去,愤愤不平的说:“郡王为何对此等小人这般客气?” 李俶轻松的笑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利易予而义难求。” 第七十二章 天水血案 更新时间2012-7-2614:34:28字数:2232 天宝十年腊月初九,李俶接到皇帝敕令,召其回京诉职。 李俶命李光弼代行陇右节度使职权,安重璋代行河西节度使职权,带着沈媛和李适,加上郭旰、马重英、贺拔楚岳、哥舒曜、郭昢、郭晤及一队亲卫骑兵前往长安。 从武威到长安沿途都是官道,原本用不着这么多人护送。李俶得知郭子仪同时奉召回京,特意让郭家三兄弟同行,好让他们一家团聚。贺拔楚岳这些年一直没有见过父亲贺拔明,哥舒曜也几年没有回长安与其父哥舒翰相聚,李俶特意带上二人同行。马重英没去过长安,李俶想让他看看大唐帝都的繁华景象。 隆冬时节,起伏的山峦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李俶一行踏雪而行。 一日午后,队伍行进在渭水河谷中。李俶见河谷周边群山环绕,官道沿途荒芜人烟,问身边的郭旰:“我们到哪里了?” 郭旰回答:“我们刚出陇西郡,进入天水郡,今晚按计划夜宿温泉山庄。” 李俶:“温泉山庄,好啊,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温泉山庄坐落在天水郡伏羌县境内的落门山脚下,是太子李亨的老师已故宰相裴光庭的私家宅院。山庄背后的岩壁下有一天然温泉,泉水终年喷涌不绝。 李俶转身对马车内的沈媛说:“媛儿,累了吧,休息一会儿。” 沈媛回答:“我没事,适儿怎么样?” 李俶看了看贺拔楚岳马上精力旺盛的李适,笑着对沈媛说:“精神着呢。” 人马行至落门桥,迎面跑来两名惊慌失措的中年人,拦住了队伍。 郭旰策马上前喝斥道:“汝等何人?竟敢拦截广平郡王,河西、陇右节度使仪仗,不要命了吗!” 拦路之人听了郭旰威吓,不但不理会,反而大喊道:“救命,救命啊!” 郭旰横刀怒道:“汝等找死!” 两名拦路人跪在雪地上抢着解释道:“将军息怒,我们二人在凉州做生意,临近岁末新年,返回长安与亲人团聚,路过此地。” 李俶见两人背上背着行囊,对郭旰说:“二郎,少安毋躁。” 李俶下马走到两人面前,问:“两位去往长安,为何反向而行?且如此惊慌失措?” 其中一人回答:“前、前面的山庄出 事了,里面全是死人,不,是活死人!” 刘德顺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另一人补充道:“我俩只顾赶路,错过驿亭,腹中饥饿难耐,见路旁有一山庄,想去讨点食物充饥,不料刚进了大门,便被失魂落魄的吓了出来,连方向都弄错了。” 李俶好奇地问:“你们看到什么,以致如此惊惶?” 那人回答:“你们去看过便知。” 刘德顺:“放肆!” 李俶对众人说:“德顺,拿些吃的给他们。重英、明山、子明护卫车驾,二郎、四郎、五郎,随我去温泉山庄。” 四人走上百步台阶,来到温泉山庄大门。山庄大门敞开,无人看守。 李俶正欲跨步进门,被郭旰拦住。 郭旰对郭昢、郭晤说:“旰走前面,你们俩保护好郡王。” 郭昢、郭晤拔出佩剑,握在手中,目光环顾四周。 四人走进山庄大门,穿过影壁、大厅、二堂,四下寂静异常,没有发现一个人。前次回京诉职,李俶曾在温泉山庄留宿,庄内住着裴光庭的族弟裴光继的家眷和仆役十余人。 四人摸索着进入后院,从后山引来的温泉水在院中形成一条溪流,冒出缭绕的雾气。 “郡王-”走在前面的郭旰突然大喊一声,后面的话不知为何嘎然而止。 李俶快步走上前,顿时愣住。 房内吊着男男女女十余个人,这些人的双手被绳子吊在房梁上,脚离地面一尺。所有受害人眼窝深陷,眼睛和嘴巴流着血,场面异常的诡异和恐怖。 郭旰发现管家裴福,动手放了下来,发现还有脉搏,用水浇在其脸上。 裴福苏醒过来。 郭旰问:“这里出了什么事,说,说啊!” 裴福的嘴微微动了动,血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李俶上前仔细查看,裴福的舌头已被割掉,无法说话。 郭旰对郭昢说:“四郎去找纸笔来。” “不用了!”李俶看了看裴福的手臂,手筋已被利刃割断,无法书写。 很快,其他人也被放下来,李俶等人逐一检查,发现其中五人尚有呼吸。所有受害人身上都没有致命伤,手脚筋脉被利刃割断,双眼被利器剜去,舌头也被割掉。 李俶心中不禁惊愕万分,一时没了主意。 郭旰看着奄奄一息的六人叹道:“什么人竟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法杀人,被害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里出了什么事,裴世伯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李俶快速走到院中,拦住沈媛说:“裴世伯不在家,院中无人。” 李俶对沈媛身后的哥舒曜说:“子明,送媛儿上车,今晚我们赶到伏羌县城投宿。” 哥舒曜没有多问,护送沈媛向大门走去。 李俶沉默半刻,突然怒道:“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连老人和小儿都不放过!” 贺拔楚岳看过现场,安慰道:“郡王息怒,凶手的手法十分专业,绝非一般的山贼所为。” 郭旰:“郡王,那六个人怎么办?”郭旰问的是尚有脉搏和呼吸的六个受害人。按照当时的医疗水平,受了这样重的伤根本无法医治。 没等李俶回答,贺拔楚岳对郭旰:“二郎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李俶点头示意,补充说:“待会儿留下一队兵士守在这里,等待县衙差役前来。” 前往伏羌的路上,李俶心情沉重。 贺拔楚岳对李俶说:“郡王勿要多虑,此血案肯定不是针对郡王您的。郡王夜宿温泉山庄,是出发前日才决定的,凶手不可能预先获知。” 李俶:“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贺拔楚岳:“楚岳不知。” 李俶:“不管是谁干的,今晚开始双岗双哨值夜,直至进入长安。” 贺拔楚岳:“末将领命。” 李俶:“此事不要让媛儿和适儿知道。看好那两个路人,别让他们乱叫。” 贺拔楚岳:“末将明白。” 进入伏羌县城,李俶命贺拔楚岳持都督府令牌前往县衙报案。 伏羌县令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赶往温泉山庄勘察现场,收殓并安葬死者。 第七十三章 回京诉职 更新时间2012-7-2621:33:52字数:2355 回到长安的当天,李俶给郭旰、郭昢、郭晤三兄弟和贺拔楚岳、哥舒曜放了假,让五人回家团聚。李俶带着沈媛和李适前往东宫,拜见太子李亨,马重英随行。 李亨见到李俶显得十分高兴,对李俶在陇右的表现非常满意,多次称赞,言语中透露出自己身为太子,常年困居东宫的苦恼。这两年李林甫和杨国忠争权夺宠,太子李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些。 李亨见李俶身边的马重英气宇轩昂、英武不凡,随口问:“这位将军是?” 李俶连忙介绍:“这位是孩儿的好兄弟,西凉狼骑右都尉、中郎将马重英。” 马重英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李亨点了点头:“平身吧。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汉人?” 马重英回禀:“太子殿下明鉴,末将是吐蕃人。” “吐蕃人!”李亨显得有些惊讶,心想:我的宝贝儿子啊,你怎么认了一个吐蕃人做兄弟,还把陇右最精锐的骑兵交给此人统领。 一家人用过晚宴,李亨让李适留住东宫。李适从小在李亨身边长大,李亨对其十分疼爱。 李俶找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将发生在天水郡温泉山庄的血案告诉李亨。 李亨摇头哀叹道:“一个月前,杨相看中了裴家在长安城东的宅地,想要低价从裴光继手中购买。裴光继不肯就范,当面训斥了杨相一番,想不到杨相如此心狠手辣。” 次日一早,李俶前往老师李泌府上拜会。 李泌似乎知道李俶来访,早早的出门相迎,见到李俶开口便说:“恭喜郡王!贺喜郡王!” 李俶不解地问:“先生何出此言?” 李泌反问:“郡王现在节度何地?” 李俶觉得李泌的问题问得有点傻,当面顶撞老师属于大不敬,李俶只得如实回答:“陇右、河西。” 李泌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陛下很快会把安西和北庭交给郡王。” “安西和北庭!”李俶有些兴奋:“先生所言当真?”。 李泌点了点头:“不知郡王接管安西、北庭后,有何打算?” 李俶:“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 李泌:“就当是为师出的一道题。” 李俶 想了想,回答:“怛罗斯之战后,安西军力大减,当前第一要务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河西兵强马壮,北方突厥的威胁早已消除,可从河西抽调骑兵充实安西军力。” 李泌继续问:“郡王打算如何对待背离大唐的安西诸国?” 李俶:“安西之乱起因在我方,如果陛下让俶节度安西四镇,俶会以怀柔手段安抚西域诸国,尽力保持安西稳定。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李泌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俶向李泌介绍马重英:“这位是俶的好兄弟,狼骑中郎将马重英。” 李泌看着马重英,赞道:“将军之勇,堪比温侯!” 马重英抱拳道:“先生过奖。” 听了李泌的话,李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莫名感觉。温侯吕布,三国时期第一猛将,为人反复无常,被后世称为“三姓家奴”,最终落得众叛亲离、身首异处的下场。 从李泌府上出来,李俶和马重英骑马走在长安最宽阔的朱雀大街上。 李俶转过头对身边的马重英说:“骑马走在这朱雀大街上有何感想?” 马重英抱拳回答:“马某感谢郡王厚爱。” 李俶不解地问:“何出此言?” 马重英:“要不是郡王有心安排,马某到现在还不知道世上有如此雄伟的城市。” 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方道路堵塞,有很多路人围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李俶和马重英下马步行,穿过人群,见路口处有两队正在为谁该让路争执不休。 争执的双方都很有来头,一边是曾经把李俶当马骑的宝章郡主和郡马王诠,另一边是杨国忠的长子、左千牛卫长史杨暄。 按照常理,左千牛卫长史不过是七品小吏,宝章郡主贵为皇室宗亲,杨暄理应给郡主让路。可杨暄仗着自己是杨国忠的长子,骄横跋扈,竟然要郡主让路。郡马王诠上前与杨暄理论,被杨暄打倒在地,鼻血横流。 杨暄还不解气,命令手下对郡主府的下人拳脚相加。宝章郡主哪受过这种委屈,上前斥责杨暄无礼。杨暄竟抓住郡主纤细的手不放。 宝章好歹是自己的妹妹,李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杨暄的手,呵斥道:“放手!” 杨暄惊讶之余放开宝章郡主,诧异的打量着李俶,突然出拳猛砸过来。李俶平日里不时和身边的众兄弟练习武艺,敏捷的侧身躲开,顺势抓住杨暄的右手,反剪 在背后。 杨暄疼得大叫:“哎哟!什么人?吃了豹子胆!快放开我!” 宝章好像见到救星,得意的对李俶说:“大哥来得正好。这厮太过分,替妹妹好好教训他。” 杨暄从宝章郡主的口中猜到李俶的身份,口气缓和了不少:“郡王,都是误会!” 李俶不想与杨国忠发生冲突,松开杨暄的右手。 杨暄退到手下中间,活动了一下胳膊,指着李俶对手下说:“给我打!” 七、八个手下一拥而上,正准备动手。马重英挺身而出,挡在李俶身前。杨暄手下的喽罗平日里狗仗人势,十分猖狂,此刻面对马重英,却不敢上前半步。 李俶没想到杨暄如此放肆,公然指使家奴在大街上殴打皇室宗亲。李俶对杨暄说:“杨公子,看在你父杨大夫面上,本王今日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滚!” 杨暄警惕的看着马重英,一边后退,一边指着李俶说:“算你走运,大过年的,杀人见血不吉利。我们走!” 马重英眼见杨暄等人离去,没有追上去教训。 宝章愤愤不平的质问马重英:“你这个护卫怎么当的?就这样放走那帮恶奴!” 马重英无言以对。 李俶出面解围:“我的好妹妹,郡马看样子伤得不轻,快带他去医馆吧。” 王诠鼻青脸肿的走过来,无奈的说:“郡主,郡王做得对,杨家人咱惹不起。” 宝章怒气冲冲的对王诠说:“你个窝囊废,看看人家,还没动手就把那帮混蛋吓得屁滚尿流。还呆站着干什么,嫌脸丢得不够。” 宝章转身对李俶说:“大哥,后天我和宁国、和政两位姐姐相约去玄都观烧香祈福,你也来吧。” “恩。”李俶爽快的点头答应,李俶心中早已把宁国、和政、宝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李俶看着宝章骂王诠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对马重英说:“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是父王眼里的掌上明珠,骄纵惯了。” 马重英:“马某明白,郡王此时不想与姓杨的结怨。” 李俶会意的点了点头。 马重英继续说:“马某倒是觉得,郡王您并非生长在帝王之家。” 李俶顿时一愣:“重英你开什么玩笑!我不长在帝王之家,还能长在哪儿?” 马重英轻松的说:“郡王别介意,马某只是照 实说出心中所想。” 第七十四章 玄都卜卦 更新时间2012-7-278:05:05字数:3100 回到长安的第三天,高力士亲自来到广平王府传旨,李隆基在延英殿召见李俶和安禄山。 大明宫延英殿,李隆基和杨贵妃并肩坐在龙椅上,太子李亨站立阶下。李俶依次向李隆基、杨贵妃、李亨行礼。安禄山却独树一帜,先拜杨贵妃,后拜李隆基,对太子李亨视若无睹。 李隆基觉得奇怪,问安禄山:“为何先拜贵妃?” 安禄山回答:“胡人先母而后父。”几年前,安禄山认了比自己小十多岁的杨贵妃做干娘。 李隆基与杨贵妃相视一笑。 高力士提醒安禄山:“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赶快参拜。” 安禄山摸了摸头,吞吞吐吐的说:“臣是藩人,不识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 李隆基亲自给安禄山解释:“太子是储君,朕百年后要传位于太子。” 安禄山突然跪在地上说:“臣愚钝,只知陛下是真龙天子,寿与天齐。臣罪当万死。” 李隆基笑着对安禄山说:“朕恕你无罪,起身给太子行礼。” 安禄山勉强给李亨行礼,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在安禄山眼里,儒弱的李亨还不如李俶有分量。 李隆基见安禄山挺着个大肚子,故意问:“你肚子里有什么?” 安禄山不经思索直接回答道:“臣心中更无余物,唯有赤心耳!” 李隆基和杨贵妃听后哈哈大笑。 李俶在旁陪着笑脸,心中暗想:好一个大智若愚、大奸似忠。 李隆基让高力士宣旨:“河西、陇右节度使,广平郡王李俶,兼陇右采访使,领安西四镇节度使、北庭都护。平卢、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兼河东节度使、河北采访使,领安东大都护,拜御史大夫、左羽林卫大将军,封东平郡王。” 李俶、安禄山跪地领旨谢恩。 李隆基对李俶和安禄山做了一番劝勉,希望两人恪尽职守,维护边疆安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历史正沿着本来的路线前进,安禄山的权力已经到达巅峰,唯一不同的是在安禄山的西面,多了李俶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 李俶、安禄山并肩走出延英殿,安禄山转过身,看了看李俶,笑道:“今天安某与广平王共受皇恩,实乃天意,你我结为兄弟如何?” 李俶心想:你这大 奸贼,跟你做兄弟过几年必死无葬身之地。 安禄山见李俶没有反应,笑道:“怎么,郡王看不起安某。” 李俶连忙回答:“安兄误会了,俶刚才在想你我要是结为兄弟,会不会引起陛下猜疑。” 安禄山:“兄弟多虑了,您是陛下的亲骨肉,小弟也是贵妃娘娘的儿子。” 李俶笑道:“安兄所言有理,不过俶还是觉得此事不宜张扬。安兄以为如何?” 安禄山笑道:“就依贤弟之言。”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李俶心中思量:我比贵妃小七岁,称贵妃姐姐,安禄山比贵妃大十六岁,叫贵妃母亲,我与安禄山以兄弟相称,这辈份可够乱的。李俶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刘德顺在一旁小心谨慎的问:“郡王您没事吧?” 李俶收起笑容,反问道:“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刘德顺:“安西现在可是烫手的山芋,亏您还得笑出来。” 李隆基下旨命李俶兼领安西四镇节度使、北庭都护,其中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内幕。 李林甫得知杨国忠有意拉拢李俶,心中大骇。李林甫原本没把年轻气盛、行事冲动的李俶放在心上,可是经过近几年的仔细观察,李林甫完全转变了对李俶的看法。 李林甫非常担心李俶和杨国忠合作,正好高仙芝从安西返回长安,安西大都护空缺。李林甫在朝堂上公开称赞李俶能力卓著,可胜任安西大都护。 安西距离长安有万里之遥,李俶到了安西便难以与杨国忠联络。同时李林甫大张旗鼓的力挺李俶,也起到了离间李俶和杨国忠的作用。李隆基听完李林甫的奏报,询问杨国忠。杨国忠当即表态,支持李俶兼领安西大都护,至于杨国忠心中的算盘,外人无从得知。 ---分割线--- 玄都观位于长安城南,与大兴善寺相邻。中唐时期的著名文学家、哲学家、大诗人刘禹锡的两首诗《游玄都观》和《再游玄都观》,让此观大名远播。 李俶和马重英骑马来到玄都观门外。宁国、和政、宝章已经提前等候在此。李俶跨鞍下马,上前与宁国、和政、宝章互致问候。一年多不见,宁国、和政十分想念李俶。 李俶正和妹妹们走进玄都观,观门后突然冲出一个黑影,直奔李俶而来。李俶尚未来得及反应,马重英迅疾跃身上前,将那“黑影”制住。 “大哥 ,是我!”李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俶连忙让马重英放开李倓:“这位是俶的三弟建宁郡王。” 马重英抱拳行礼:“末将见过郡王,冒犯之处,还请郡王恕罪。” 李倓活动了一下胳膊,赞道:“将军好手段!” 李俶给李倓介绍:“这位是俶的好兄弟,狼骑中郎将马重英。” 李倓:“倓自诩武技上乘,今日见了马将军,方知天外有天。”在李亨的众多儿子中,李倓是出了名的弓马好手。 马重英:“郡王过谦。” 李俶半开玩笑的问李倓:“三弟,你怎么来了?” 李倓笑道:“早知大哥身边有马将军,倓就不来了。” 和政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如今这长安城内不太平,三哥怕我们被人欺负,所以特意前来。” 李俶笑道:“好一个护花使者。”李俶心中暗想:看来长安城内已然成了李林甫和杨国忠的天下,连皇室宗亲都担心受人欺负,更不要说普通的市井百姓了。 众人走进道观,拾阶而上,李倓对李俶说:“大哥如今是步步高升,如日中天,统领陇右、河西、安西、北庭数十万雄兵,让弟弟我这个太常卿好生妒嫉。”李倓受封建宁郡王、太常卿同正员。太常卿同正员只是一个正三品虚衔,与实权在握的节度使完全不可比。 宝章接着说:“是啊,有大哥在,我们就有依靠了。” 李俶有些得意忘形:“等俶回到武威,从军中挑选数百勇士,给诸位妹妹做护卫。” 宝章看着马重英,对李俶说:“我只要他!” 李俶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行,重英是西凉狼骑统帅,怎可给你做护卫。” 宝章不依不饶的说:“能给大哥做护卫,为什么就不能给宝章做,大哥你偏心。” 和政对宝章说:“小妹别闹,这里是道观,不是家里。” 李俶没想到和政如此厉害,一句话便让宝章乖乖的闭上了嘴。 众人进入大殿,拜过天尊神像,宁国、和政、宝章拿起签筒,各抽了一支签,到后殿找道人解读去了。 李倓对李俶说:“听说此观的签很灵验,大哥何不抽一支试试。” 李俶笑道:“抽签卜卦不过儿戏。” 李倓:“大哥这么说,不会是害怕抽到下下签吧。” “笑话,一支签有什么好怕的。”李俶拿起签筒摇了起来,很快,一支卦签落到地上。李俶捡起卦签,签上只有三个字“火山旅”,看来要解签还得找专业人士。 李俶来到后殿,将卦签交给一位牛鼻子布衣老道,随口问道:“敢问真人,此签何解?” 老道看着卦签说:“火山旅,上离下艮,中存兑巽,日正明而雨下,二气相薄,阴阳不和,山中有风,风落山下,物皆伤坏,事事垂忒,君子得之,为羁旅之象。所谓:鸟焚其巢,乐极生悲。” 李俶听完老道的话,心中一怔,问:“是下下签?” 老道回答:“卦无好坏之分,一切皆因时因地因人而异。某看此卦签,知足下刚到长安数日,不久后又将远行。” 李俶点了点头:“真人所言不错。” 老道继续说:“足下此次远行,路上必遇灾祸。” 李俶心中咯噔一下,转念一想:有诸位兄弟随行,能出什么灾祸,这牛鼻子老道危言耸听,不过是想讹些钱财罢了。想到这里李俶掏出五缗钱放在案上,故意说:“如此说来,真人必有破解之法。” 老道将钱还给李俶,笑道:“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旅者,守正则吉。公子好自为之。”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李隆基在大明宫麟德殿宴请群臣,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受邀参加。 宴会上,李俶和安禄山备受众人关注,李隆基当着众人的面多次赞誉两人。安禄山对李林甫毕恭毕敬,对杨国忠却不理不睬,引起杨国忠的不满。杨国忠有意让安禄山在众人面前出丑,向李隆基和杨贵妃建议,让安禄山跳舞助兴。 安禄山明知杨国忠借机给他难堪,仍然主动出列,面带笑容为贵妃献舞。别看安禄山身体肥胖,外表蠢笨,但跳起胡旋舞来,却旋转自如,其疾如风,逗得李隆基、杨贵妃和在场的数百位王公大臣开怀大笑,杨国忠笑得格外灿烂。 李俶看着正在跳舞的安禄山和春光满面的杨国忠,心想:忍辱负重,安禄山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杨国忠,你终有一日会为今天的狂妄付出代价。 第七十五章 涉险青刚 更新时间2012-7-2714:54:51字数:3523 李俶离开长安前,特意停留了两日,目的是与郭子仪同行。郭子仪这次奉诏回京,身边只带了郭晞和四名亲卫。李俶借口想看看郭子仪治下的朔方,让马重英、贺拔楚岳、哥舒曜率同行的亲卫护送沈媛和李适返回武威,自己与郭子仪同行。 李俶准备在路上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郭子仪说明安禄山的狼子野心,共商对策。贺拔楚岳与父亲贺拔明重叙亲情,心中十分感激李俶,执意同行。 一路上,李俶见郭子仪父子情深、兄弟和睦,想到自己的遭遇,百种滋味涌上心头。至于安禄山的事,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行至庆州东川堡,日暮西山,投宿驿站。东川堡地处青刚岭下的河谷中,周围崇山环抱,林木茂密,人烟稀少。整个驿站只有一名驿丞和两名驿卒,没有其他客人。翻过前面的青刚岭,便进入朔方节度使辖地—盐州五原郡。 或许是因为怀念父母和哥哥,李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独自一人来到驿站天台上,看着灿烂的晚霞,呼吸着山里的清新空气。 “好美的晚霞!”贺拔楚岳不知何时来到李俶身边。 李俶随口颂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贺拔楚岳:“好诗!不过字里行间中似乎带着几分忧伤。” 李俶:“明山,这次回长安,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贺拔楚岳笑道:“说来还得感谢郡王,让楚岳重新找回亲情。” 郭昢、郭晤来到天台,请李俶去大堂用饭。李俶没有胃口,推辞不去。贺拔楚岳、郭昢、郭晤劝了半天。四人来到大堂,顿时惊呆,只见郭子仪、郭旰、郭晞和四名亲卫趴在桌上,昏迷不醒。 李俶上前摸了摸几人的脉搏,沉稳有力。看着桌上的饭菜,李俶感觉不妙,莫非是进了黑店?不可能,这里是官办驿站。李俶呼唤驿丞,无人回应。 贺拔楚岳对李俶说:“郡王,此地不宜久留。四郎、五郎快去牵马,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少顷,郭晤快步跑回禀告:“我们的马匹不见了!” 李俶当机立断,扶上郭子仪、郭旰、郭晞,离开驿站。几人走出不远,回头看见驿站燃起熊熊大火。 郭晤右手握拳,怒道:“是谁要谋害我们!” 李俶心想:好险!要不是自己多愁善感,此 刻恐怕已经葬身火海。与郭子仪同行是临时决定的,并无外人知晓,这场火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难道贼人谋害的对象是郭子仪!谁想置郭子仪于死地?杨国忠如日中天,为了排挤李林甫,对自己和郭子仪采取拉拢政策,不会是他。李林甫身陷困境,穷于自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谁是幕后黑手?李俶百思不得其解。 几人缓慢前行。李俶想起玄都观中自己抽到的“火山旅”卦,以及牛鼻子老道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守正则吉”。一伙山贼骑马追来,将李俶等人围住。这伙山贼有三十来人,全部身穿黑衣,面戴黑巾,领头的正是青刚岭山贼首领牛万山。 如果单是李俶、贺拔楚岳、郭昢、郭晤,这些山贼不足为虑。不过现在情况不同,郭子仪、郭旰、郭晞昏迷不醒,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李俶给自己壮了壮胆,上前对众贼人说:“各位好汉,我们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为何要取我等性命?” 牛万山答道:“我等江湖中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此而已。” 李俶问:“你们杀了朔方节度使,就不怕引来朝廷大军围剿?” 牛万山:“买凶杀人的正是朝廷大员,牛某何惧之有!” 李俶:“是谁?” 牛万山笑道:“牛某虽为草寇,江湖规矩还是信守的。” 李俶有意问:“你没发现人多了几个?” 牛万山:“多几个无妨,就当牛某打折奉送。” 李俶:“你可知道我是谁?” 牛万山:“不知。” 李俶表明身份:“当今天子的嫡长孙,广平郡王,河西、陇右、安西、北庭节度使,李俶。” 牛万山大吃一惊,半信半疑地说:“你小子诈我!” 李俶取下腰间所系玉牌,扔给牛万山。 牛万山看过玉牌,心中开始惴惴不安,长安来的人只说杀了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可没说还有个广平郡王。杀了郭子仪,朝廷可能会不了了之。杀了皇帝的爱孙,到时不仅山寨难保,只怕天地再大,也难有容身之处。 李俶见牛万山有所顾虑,继续说:“好汉如果想要钱,本王可以承诺,按对方给的数,十倍给你。” 牛万山本是见钱眼开的主,连忙问:“此话当真?” 李俶从容的回答:“只要你放了郭子仪和其他人,本王可留下做为人质。” 郭昢、郭晤对李俶说:“郡王,不可!我等保护您杀出去。” 李俶示意郭昢、郭晤别说话。 牛万山:“好,牛某久闻广平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俶:“如果想早些拿到钱,就把马匹还给我们。” 牛万山想了想,对手下说:“把马匹还给他们。” 李俶对贺拔楚岳和郭昢、郭晤说:“你们带上郭公快走!这些贼人要的是钱,不会为难俶。” 见郭昢、郭晤不肯走,李俶大声说:“俶命令你们立刻走!” 郭昢、郭晤不肯听令:“郡王不走,我们也不走!” 贺拔楚岳喝斥郭昢、郭晤:“你等违抗郡王命令,置郭公性命于不顾,难道要做不忠不孝之人?” 郭昢、郭晤被贺拔楚岳说动,带着郭子仪、郭旰、郭晞骑马离去。 牛万山还算守信,等到一行人走远,对李俶说:“郡王,请!” 李俶跟随牛万山来到青刚岭上的山寨。山寨修筑在几座相连的山峰上,三面都是陡峭的绝壁,只有一面有道路进出。 牛万山向李俶炫耀:“郡王觉得牛某的山寨如何?” 李俶回答:“不错,虎踞龙蟠,固若金汤!” 牛万山得意的笑道:“哈哈!郡王过誉了。” 牛万山将李俶安排在后山一座独院内,派了几名手下看守,按时派人送来饭菜。 住在山寨的几天,李俶闲来无聊,与看守自己的山贼聊起了家常。整个山寨方圆三里,有数百贼众,大多来自关内的庆州、原州、泾州、宁州等地,不少人因为失去田地,走投无路被迫上山落草。 来到山寨的第五日夜,李俶躺在床上刚要入睡,突然听到屋外有动静,披上外衣下床查看。李俶走出房门来到院中,只见月光晦暗,四下寂静无声,并无异样。 李俶转身回房,走到房门口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眼前。李俶下意识正要张口,却被黑影捂住嘴。 两名黑衣人将李俶挟持到屋内,面前之人取下面巾,原来是郭昢。 李俶喘着气说:“四郎,你想捂死我啊!” 郭昢连忙道歉:“昢一时情急,请郡王恕罪。” 李俶回头对郭晤说:“还不放手!” 郭晤连忙松开李俶。 李俶:“山寨地势险要,守卫严密,你们是如何上来的?” 郭昢:“此事稍后再说,咱们先离开此地。” 李俶:“怎么离开?” 郭昢:“郡王是否记得,咱们曾在姑臧南山攀岩。” “怎么不记得,你们该不是?”李俶心中一惊。 郭昢、郭晤点了点头,带着李俶悄悄从后院翻墙而出。 墙外有两名黑衣人接应,两人取下面巾,抱拳低声说:“盐州都督府参将戴休璿、戴休晏,见过郡王。” 李俶轻声回答:“多谢二位!” 众人在夜色掩护下摸索前行,途中遇到两名巡夜的山贼。 两个倒霉的山贼指着李俶等人问:“你们?!” 话音未落,只听喀嚓一声,戴休璿、戴休晏同时出手扭断山贼的脖子。 后山悬崖边,李俶见到一身黑衣的贺拔楚岳。 借着月光,李俶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问贺拔楚岳:“真要从这里下去?” 贺拔楚岳回答:“郡王不必担心,此崖高不过十丈。” 贺拔楚岳保护李俶下到崖底,以前在武威练习过的攀岩、绳降,此刻正好派上用场。根据李俶的估算,悬崖高度绝不止十丈。几个人沿着险峻的山崖,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走了一刻钟,前面又是一处断崖。这处断崖比第一处略低,估计有七八丈。众人艰难下到山脚,与在此接应的盐州骑兵都尉戴休颜汇合。 郭昢如释重负的说:“郡王,咱们安全了。” 李俶满脸通红,喘着气问:“爬悬崖这样的险招是谁想出来的?”李俶心想:早知道这么危险,还不如给钱换人。 戴休颜单膝触地:“郡王受惊,戴某甘受责罚。” 李俶扶起戴休颜:“哪里的话,俶得好好感谢将军才是。” 戴休颜:“戴某前日从采药的山民口中得知,青刚岭后山有条上山小径,需借助绳索才能通行。如果不是贺拔兄轻功好,我等也只能望崖兴叹。” 贺拔楚岳:“戴兄过誉了。” 李俶问郭昢、郭晤:“令尊和令兄没事吧?” 郭昢、郭晤回答:“家父和两位兄长没事。家父命我俩协助戴将军,务必安全救出郡王。” 戴休颜:“戴某带来两千步骑,只要郡王一声令下,我等立刻攻上山寨,将贼寇一网打尽。 ” 李俶想到牛万山对自己还算不错,那些山贼也并非罪大恶极之徒,对戴休颜说:“青刚岭地势险峻,强攻必然伤亡众多,不如从长计议。” 戴休颜:“末将遵命。”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摸黑爬下来,李俶感觉浑身酸痛,无法骑马远行,躺在营帐里休息。戴休颜派快马将情况告知盐州。 三天后,李俶到达盐州,见到郭旰。 郭旰单膝跪地:“旰替家父感谢郡王舍身相救!” 李俶扶起郭旰:“你我情同兄弟,不必如此,快起来。” 郭旰对李俶说:“昨日,家父收到边关紧急军报,和三郎赶往九原。家父临行前有言在先,让旰跪谢郡王救命之恩。” 李俶:“郭公为国操劳,鞠躬尽瘁。俶实在惭愧,你们准备一下,咱们也该启程回武威了。” 戴休颜禀告李俶:“郭公临行前嘱咐末将率兵护送郡王返回武威。” 李俶:“多谢将军,五原到武威的路俶走过,有诸位兄弟在身边,不会有事。” 戴休颜面露难色,思虑片刻说:“既然如此,休颜与两位弟弟送郡王一程。” 李俶不再推辞:“那就辛苦三位了。” 第七十六章 忠良之后 更新时间2012-7-2721:10:37字数:3173 李俶一行八人离开五原,向武威进发。一路上,李俶与戴家三兄弟无话不说。通过交谈李俶得知,戴家是夏州望族,世代尚武。兄弟三人从小骑马射箭,研读兵书。 根据史书记载,兄弟三人后来都成为唐军的高级将领。 长兄戴休颜,以胆略著称,被郭子仪引为大将,以战功累迁至盐州刺史,拜左龙武卫将军,封咸宁郡王。 二弟戴休璿,文武兼备,战功卓著,封东阳郡王。 三弟戴休晏,谋略过人,官拜辅国大将军,封彭城郡公。 夕阳西下,一行人渡过黄河,夜宿沙头驿。 沙头驿位于武威、灵武、会宁三郡交界处,从这里到武威还有三天路程。驿站西北两里处有座高达百米的沙山,黄河围绕沙山向东奔流,形成一个几字形的大弯,黄沙、绿草加上清澈的河水组成一幅壮美的画卷。 驿站中住着三十多位客人,晚饭时间,大堂里很是热闹。 贺拔楚岳轻声对李俶说:“郡王,是否注意对面桌上的两人?” 李俶沿着贺拔楚岳手指的方向看去,对面靠窗的桌子坐着一名二十多岁男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男子一副游侠打扮,桌上靠近右手处放着一把长剑。男子警惕的注意到有人注视,右手移到剑柄上,目光中透出几分杀气。 李俶转过头,轻声对众人说:“可能是父子吧。” 贺拔楚岳:“从两人的年龄判断,不可能是父子。奇怪的是那人对孩童十分照顾,甚至带着几分敬意。” 郭旰:“可能是亲戚。” 郭昢:“我看不像。” 戴休璿:“你们注意到没有,此人身上带着伤,而且是新伤。” 几个人正各抒己见,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少顷,十余个手握长刀的黑衣人闯进驿站大堂。这些不速之客全都黑巾蒙面,目光中透着十分杀气,一看就不是善类。 大堂里显得有些混乱,客人们惊惶失措,驿卒早已不知去向。带孩童的男子拿起长剑护住孩童,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 少顷,从门外走进来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是这帮黑衣人的首领。 锦衣人对带孩童的男子说:“上次让汝等侥幸逃脱,害得燕某被主人责备。今 日看你们往哪走!” 带孩童的男子手持长剑直指锦衣人:“你等狼心狗肺之徒,竟然连一个十岁小孩都不放过!” 锦衣人大笑道:“我家主人有句话说得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你等也休想逃脱!” 带孩童的男子怒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胆敢行凶!” 锦衣人摸了摸下颚的胡须,得意的说:“听你这么说,燕某突然觉得好害怕。” 李俶被锦衣人的言语激怒,将茶杯猛然摔到地上,站起身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不觉得太嚣张了吗!” 锦衣人背对着李俶,笑着说:“公子可要搞清状况,现在戌时已过,外面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时候!” 郭旰站起身,喝斥道:“大胆恶徒,你可知道在与谁说话?” 锦衣人转过身,注意到李俶等人,立刻改口说:“燕某劝几位别淌这趟浑水,此事可是关系长安杨府。” 长安杨府?莫非是杨国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到是符合杨国忠一贯的行事作风。杨国忠行事狠毒,但凡得罪他的,动辄灭人满门,连孩童都不放过。想到这里,李俶笑道:“多谢提醒,此事在下管定了!” 锦衣人的脸色很是难看:“胆敢跟我家主人作对!你等自寻死路!” 贺拔楚岳、郭昢、郭晤、戴休颜、戴休璿、戴休晏一齐起身,瞪着锦衣人。 李俶心想:我身边有七员猛将,你等贼人才是自寻死路。 锦衣人一挥手,十几名手下刀剑出鞘,双方动起手来。带孩童的男子不顾身上有伤,加入战斗。李俶来到孩童身边,将其护住。 大堂里顿时乱作一团,其他客人见状夺门而逃。锦衣人手下的武功都不错,不过跟郭旰、贺拔楚岳、戴休颜等人相比,却是差了一截,胜负很快分明。 锦衣人见势不妙,招呼手下离开,临走放下狠话:“你们等着,有你们好看!” 带孩童的男子收起兵器,拱手致谢:“多谢几位英雄仗义相救,此地不宜久留,请几位尽快离开。” 李俶抱拳道:“多谢提醒。”李俶见男子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血,吩咐郭昢、郭晤扶他坐下。 李俶问男子:“不知义士如何招惹上长安杨府?” 带孩童的男子警惕的看着李俶,没有回答。 李俶见对方难言之 处,改口问道:“义士准备去往何处?如果方便,我等可以送你们一程。” 带孩童的男子谢道:“我们前去丰安军。有些事情不便相告,还请足下见谅。” 李俶:“无妨,我等去武威,正好同路。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启程。” 带孩童的男子放心不下:“这伙人绝不会轻易罢手,咱们留在此地十分危险。” “义士尽管放心休息,今晚我等轮流守夜。”这里是郭子仪的辖区,李俶没有任何担心。 正在这时,驿丞和四名驿卒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大声嚷道:“你等打坏这么多东西,明日跟我等去官府。” 戴休颜把驿丞带到一边,说了些什么,打发走驿丞。 第二天清晨,众人出发前往丰安军,一路上有不明身份的人尾随其后。 傍晚,一行人到达朔方节度使辖下的丰安军驻地。 带孩童的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守卫军营的兵士,兵士进去不久,一位身披铠甲的年轻将军走了出来,抱起孩童,将众人请进军营。李俶没有亮明身份。年轻将军听说李俶等人仗义出手击退贼人,摆下酒宴表示感谢。 年轻将军拿起一碗酒,敬李俶等人:“在下丰安军使韩游瑰,在此谢过诸位义士。” 李俶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一军统帅,向韩游瑰表明身份:“在下广平郡王李俶。这几位是郭令公的公子郭旰、郭昢、郭晤,俶的亲卫统领贺拔楚岳,盐州都督府都尉戴休颜,参将戴休璿、戴休晏。” 韩游瑰十分吃惊,手持酒壶斟酒,没有注意盏中的酒溢出流到了案上。韩游瑰强作镇定道:“郡王和诸位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李俶连忙解释:“韩将军千万别误会,我等从盐州返回武威,途中路过此地。” 韩游瑰很快恢复了平静,抱拳道:“末将不敢,郡王、诸位将军请慢用。来人,再烤两只羊来。” 酒过三巡,李俶客气的对韩游瑰说:“俶心中有一疑惑,不知是否当问?” 韩游瑰恭敬的说:“郡王请问。” 李俶:“与我等同来的那个孩童是什么来历?” 韩游瑰放下酒盏,走到李俶面前,双膝跪在地上:“末将有罪。” 众人被韩游瑰的举动搞懵了。 李俶:“韩将军这是为何?有话起来说。” 韩游瑰站 起身,看了看郭旰等人,欲言又止。 李俶:“在座几位都是俶的兄弟,将军有话直说无妨。” 韩游瑰:“此子姓谢名东平,是家父一位故友之子。” 李俶继续问:“不知这孩童与杨国忠有何关系?” 韩游瑰:“东平的父亲是前任监察御史谢行岌,因为向皇帝参劾杨国忠的恶行,遭到杨国忠迫害,枉死狱中,全家老小被流放黔中。杨国忠赶尽杀绝,派人在途中暗下杀手,幸得王义士相救,为谢家留下唯一血脉。” 李俶终于明白,韩游瑰为什么跪地请罪,在谢行岌没有平反前,收留包庇朝廷要犯,可判连坐之罪。 第二天,李俶向韩游瑰辞行,诚挚的对韩游瑰说:“我等来到此地,一路上有耳目跟踪,杨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韩将军如果信得过俶,请将谢御史的遗孤交给俶。” 韩游瑰稍加思虑,单膝跪地抱拳道:“韩某代东平谢过郡王,日后郡王如有用得着韩某的地方,韩某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李俶一行离开丰安军,向武威进发。从丰安军到武威有两天路程,第一天需要穿越戈壁沙漠,这里是河西和朔方的交界地。 进入戈壁,贺拔楚岳禀告李俶:“郡王,咱们后面有尾巴。” 李俶对贺拔楚岳、郭昢、郭晤说:“有劳三位,将后面的尾巴解决。” “我等领命!”贺拔楚岳、郭昢、郭晤调转马头离去。 半个时辰后,三人骑马赶上,贺拔楚岳禀告李俶:“郡王,都办妥了。” 李俶点了点头。茫茫戈壁失踪几个人很正常,应该不会引起杨国忠的怀疑。李俶没有回避戴氏三兄弟,已然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回到武威,李俶盛情款待戴氏兄弟,安排三人住在武威王府,亲自带他们参观河西突骑和西凉狼骑。 戴氏三兄弟在武威逗留数日,向李俶辞行。李俶出城相送。 李俶把谢东平留在身边,让贺拔楚岳教授其武技。 河西突骑扩军为三千人,李俶奏请朝廷批准,李晟升任为左骁卫将军,统领河西突骑左、中、右三军,哥舒曜升任为中郎将,统领河西突骑左军。 第七十七章 南诏之战 更新时间2012-7-2811:07:14字数:2290 杨国忠成功剪除了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又将矛头指向李林甫集团的二号人物-王鉷。王鉷时任京兆尹,领京畿、关内两道采访使,身兼二十余职。 扳倒王鉷绝非易事,杨国忠经过数日深思熟虑,终于谋划出一个能致王鉷于死地的完美计划。 大唐开国以来,特别是玄奘法师西行取经归国后,佛教日益盛行。长安城内有上百座寺庙,不少官员和百姓笃信佛法。 杨国忠与护国寺主持法善关系亲密,护国寺与慈恩寺都属于皇家寺院,主持的地位和威望极高。 杨国忠暗中与法善密谋,利用世人对佛祖的虔诚,巧妙设下连环计,怂恿王鉷的弟弟—户部郎中王銲,以及鸿胪少卿刑涛之子—右龙武军中郎将刑縡,率部起事捕杀李林甫、杨国忠,为朝廷铲奸除恶。 说起来王銲、刑縡二人都是忠肝义胆之士。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杨国忠在幕后精心安排的陷阱。杨国忠为什么要自己铲除自己?这正是其精明之处,谁会怀疑受害者竟会是幕后元凶。 天宝十一年四月,王銲与刑縡密谋,准备率右龙武军发动政变,其口号是“奉旨伐罪,除奸佞,清君侧”。 杨国忠通过法善事先得到消息,立刻入宫觐见李隆基。李隆基闻奏大惊,慌忙命杨国忠统领北衙禁军平叛。杨国忠将立功的机会拱手相让,推荐负责管理京城的京兆尹王鉷处理此事。李隆基下发敕令,命王鉷立刻将反贼抓捕归案。 王鉷见事情牵连弟弟王銲,故意拖延时间,只派出长安、万年两县县尉抓捕,暗中派人通知王銲逃走。 杨国忠早有准备,亲自率兵前往抓捕,将逃跑途中的王銲、邢縡包围。 邢縡率众抵抗,双方在长安的大街上动起手来。 正在双方酣战之际,高力士率飞龙甲骑赶到。飞龙甲骑是皇帝的禁卫骑兵,士兵和马匹都穿戴精钢铠甲,犹如后世的装甲战车,普通步兵难以抵挡。 形势很快急转直下,混乱中刑縡被杀,参与叛乱的兵士死伤无数。王銲被杨国忠擒获,押送大理寺乱棒打死。 杨国忠捏造证据,诬陷王鉷是幕后主谋。 李隆基看过杨国忠的奏报,十分震怒,未经三司审问,直接赐王鉷自尽。 王鉷认罪伏法,杨国忠因为检举有功,接管了王鉷担任的全部 职务,趁势穷追不舍,数次向李隆基密奏李林甫与王鉷结党营私,借此让李隆基疏远李林甫。 李林甫非常痛恨杨国忠,却有心无力。正在李林甫疲于招架、无计可施的时候,大唐帝国的西南边陲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唐的西南边陲有一个属国名曰南诏,国都阳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即金庸先生笔下的南诏大理国,其国土包括今天的云南省,以及老挝和缅甸的北部地区。 姚州都督府是大唐在南诏境内设置的军事和行政机构,隶属剑南节度使。杨国忠举荐的姚州都督张虔陀,为人骄暴贪残,肆意妄为,残杀边民。 南诏国王阁罗凤害怕与大唐发生冲突,长期以来一直忍气吞声。 一次,阁罗凤携妻小赴姚州拜会张虔陀。张虔陀仗着自己是大唐天朝派驻南诏的大将,竟当着阁罗凤的面调戏其妻。 阁罗凤忍无可忍,派将军杨罗颠为专使,前往长安觐见大唐皇帝,控诉张虔陀的罪行。杨国忠出面替张虔陀开脱。李隆基对此事置之不理,敕令杨罗颠立刻离京。 杨罗颠返回南诏,向阁罗凤禀告唐廷蛮横无礼的态度。阁罗凤一怒之下亲率大军攻下姚州城,手刃姚州都督张虔陀。随后举兵北上,占据了越嵩-今四川西昌都督府辖下三十余个州县,在其地设“弄栋节度”,并入南诏版图。 剑南燃起硝烟,在京遥领剑南节度使的杨国忠,推荐其亲信—剑南采访使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副使,知节度事,领军平叛。 鲜于仲通本是成都大富豪,曾在杨国忠最落魄的时候给予其帮助。杨国忠发迹后,没有忘记鲜于仲通这位大恩人。杨国忠多次在李隆基面前举荐,鲜于仲通连连高升,从一个布衣商人升任至剑南道采访黜置使。 南诏国弱民贫,全部兵力不过两万。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鲜于仲通率领七万大军从成都出发,浩浩荡荡向南进军。唐军一路之上势不可挡,很快收复嵩、姚两州,攻入南诏境内,前军逼近西洱河,距离南诏都城不足百里。 阁罗凤迫于唐军威势,慌忙派使者向鲜于仲通求和,表示只要唐军退兵,南诏愿意接受一切条件。鲜于仲通恃强凌弱,一心想着扫平南诏,立下千秋功业,回京向皇帝邀功请赏,断然拒绝了阁罗凤的停战请求。 阁罗凤被逼无奈,只得向吐蕃求援。 鲜于仲通在苍山下兵分两路,准备南北夹击,一举攻下南诏都城。南诏、吐蕃联军利 用苍山有利地形,将唐军拦腰截为数断。一场原本势如破竹、唾手可得的胜利很快变成无法挽回的大溃败,六万唐军战死在苍山脚下,尸首堆满山谷。鲜于仲通带着两千残兵败将狼狈逃回成都。 鲜于仲通回到成都后,瞒报军情,将战败的原因归结为瘴气带来的疾病,同时广纳蜀中奇珍异宝,进献给杨国忠,请杨国忠出面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情。 杨国忠在李隆基面前为鲜于仲通说了不少好话,结果鲜于仲通不但没有被治罪,反而由剑南采访使升任京兆尹。 苍山之战后,南诏完全控制了大唐的嵩、姚两州,吐蕃趁机侵入金川,窥视成都,剑南形势紧迫,杨国忠作为剑南节度使,自然身负重任。 李林甫终于等到铲除杨国忠的天赐良机,上奏李隆基,大肆吹捧杨国忠的才能,请求派杨国忠赴镇平乱。 李隆基也认为杨国忠是平定南诏叛乱最佳人选,准李林甫所奏,敕令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入蜀平乱。 杨国忠此时才明白,身兼的官职并非越多越好,权力越大危险越大。 杨国忠知道自己不是领兵打仗的料,两军交战那是以命相拼,非同儿戏。散朝后,杨国忠跑到后*宫向李隆基推辞,杨贵妃也出面为其说情。 李隆基误以为杨国忠在自己面前故作谦虚,劝慰道:“爱卿只管放心去蜀地料理军务,待立下战功得胜回朝,朕为爱卿加官进爵。” 杨国忠推辞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率军出征,惴惴不安的离开了长安。 第七十八章 权相离世 更新时间2012-7-2819:28:55字数:2143 天宝十一年秋,关中地区阴雨连绵,长安城中疫病流行。 杨国忠率军出发后不久,李林甫突然重病不起。庙堂上一下少了两位辅政大臣,朝政事务近乎瘫痪。有着百万人口的京城爆发疫病,一份份加急奏报堆在中书省无人处理,李隆基不得不派快马召杨国忠回京。 正率领大军行进在秦岭栈道上的杨国忠见到敕令,立即掉转马头奔回长安,一路上如沐春风,和出征时的心情迥然两异。 杨国忠回到长安,入宫觐见李隆基。 李隆基见到杨国忠,龙颜大悦,对其一番劝慰勉励,命其暂领中书令、右相之职。 随后杨国忠马不停蹄的前往李府,借探病之名探查李林甫的虚实。杨国忠来到李林甫病榻前,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李林甫见杨国忠跪在床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杨国忠生怕李林甫心藏奸诈,不敢抬头正眼相看。 李林甫躺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对杨国忠说:“我是将死之人,我死后公当入相,请公善待我的儿孙,朝廷大事就托付于公了!”说罢,潸然泪下。 杨国忠慌忙推谢,惊出一身冷汗。 ---分割线--- 远在武威的李俶接到长安东宫派快马传来的急报,太子李亨身染重疾,请李俶即刻动身赶回长安。 李俶和郭旰两人轻车简从,一路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进入长安城,李俶没有回府休息,径直前往东宫,探视太子李亨。李隆基晚年推崇以仁孝治国,不管是便宜老爸还是亲老爸,面子上的事总得做好了。 李亨的病情两日前有所好转,已无大碍。 李俶在长安的王府中小住数日,拜会了老师李泌,以及刘晏、哥舒翰、高仙芝三位老朋友。 这一日,正准备收拾行李启程离京。 李林甫府上的管家突然前来求见,说是李相请广平王前往相府一叙。 李俶听闻最近长安街市上盛传,中书令李林甫身染重疾,恐不久于人世。李俶心里想:“人都快要死了,找我干嘛?难道临死想拉个垫背的不成。” 好奇心驱使李俶来到李府大门外,郭旰随行左右。李府还是十年前的李府,只是物是人非,府门外没有了披甲执戟的守卫,没有了络绎不绝的宾客。管家带着李俶走进内 院,院中那株几十年树龄的木莲红衰翠减,几近枯死。 李俶命郭旰在屋外等候,独自一人走进李林甫的卧室,见卧榻上躺着一位病入膏肓、油尽灯枯的老人。 李林甫见到李俶,口中喃喃听不清说的什么,露在锦被外面的手指朝李俶动了动。 李俶走上前,对李林甫说:“不知相公找俶何事?” 李林甫突然紧紧的抓住李俶的手。 “相公!您这是?”李俶惊出一身冷汗。 “坐。”李林甫示意李俶坐到自己床前。 李俶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 李林甫突然变得清醒,笑着对李俶说:“我是将死之人,郡王何惧之有。” 李俶连忙解释道:“没,没有,李相说笑了。” 李林甫:“我李林甫舔居大唐首辅十九年,其间遇到对手无数,除了陛下,最看重的只有三个人:王忠嗣,郡王您,还有安禄山。” “李相过奖了。”李俶有些受宠若惊。 李林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郡王不必谦虚。我死后,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请,请郡王-”说到这里李林甫不住的咳嗽起来。 李俶连忙安慰道:“相公勿急,请慢慢说。” 李林甫:“我死之后,杨国忠必当入相,其人志大才疏,又与安禄山水火不容,不出三年,安禄山必然兴兵反唐。” 李俶点头示意。 李林甫:“如今能牵制安禄山者,只有郡王和朔方的郭子仪。” 李俶:“相公放心,俶已经着手准备。” 李林甫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不愧是你皇爷爷的嫡长孙。” 李林甫艰难的从枕边拿出一个木盒,交给李俶:“这里面有我为官数十年积蓄下来的二十万缗,送给郡王用于扩充军备。还有七宝匕首一把,也送给郡王。” 李俶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有一把镶嵌了七颗宝石的匕首,做工十分精湛,整个大唐恐怕难有第二把。 李林甫:“朝中众臣都是阿谀谄媚之徒,不堪重用。我担任宰相期间,建立了一个遍布大唐十五道的秘密组织,名曰暗隼,这把七宝匕首,就是指挥暗隼的信物。” 李俶此刻十分惊讶,李林甫竟然把苦心经营多年“特务”组织拱手送到自己手中。 李林甫:“安禄山身边有一人名叫宋和。此人 多次在安禄山面前建言,刺杀郡王、郭子仪、李光弼,郡王不可不防。” “宋和?叶枫!”之前发生的几件诡异事情,李俶终于有些明白了。 天宝十一年十一月,做了十九年大唐宰相的李林甫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李林甫专权的十多年间,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宠;杜绝言路,掩蔽聪明,以成其奸;嫉贤妒能,排异胜己,以保其位;屡起大狱,诛逐良臣,以张其势。众多有才干的正直大臣遭到排挤贬谪,无数钻营拍马的小人佞臣受到提拔重用,从朝廷到地方的各级官员无不贪欲腐败、结党营私,民间积怨日久,为几年后发生的安史之乱种下祸根。 天宝十二年正月,李林甫尸骨未寒,杨国忠经过精心策划,状告李林甫勾结阿布思谋反。李林甫的女婿谏议大夫杨齐宣担心受到牵连,按照杨国忠的授意出了证言。 李隆基下诏削去李林甫所有官爵,子孙中有官职者除名,家产没收充公,三族之内全部流放岭南、黔中。 杨国忠还不解气,派人掘开李林甫的坟墓,劈开棺材,挖出李林甫口中的珠玉,剥下金紫朝服,另用小棺按庶人的仪式埋葬。 生前权倾朝野的李林甫,死后却落了个众叛亲离的悲惨下场。祸国殃民的李林甫最终自食其果,败在同样祸国殃民的杨国忠手里。上天借杨国忠之手惩罚了李林甫,却让大唐帝国继续走向深渊。 第七十九章 暗隼组织 更新时间2012-7-299:56:24字数:2254 李俶返回武威,一行人夜宿天水郡城上邽。 客栈房内,李俶取出李林甫送给自己木盒,从盒内拿出的那把七宝匕首。这把匕首除了做工精湛外,其锋刃的形状也十分奇特,细长的刀刃呈s形,刃背上有几个小齿,刀鞘上镶嵌着七颗价值连城的宝石。李俶仔细端详了半天,心中暗想:“李林甫啊李林甫,你送我这把匕首,告诉我是指挥暗隼的信物,可是我去哪儿找你的暗隼?” 李俶将匕首放回木盒,取出盒内的钱庄号票。李俶逐一清点,一共是二十万又一千五百缗。其中包括二十张一万缗的号票,出自长安城内最大的裕丰钱庄,另外十五张一百缗的号票,出自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十五家不知名钱庄。 “李林甫做了十九年的大唐首辅,积蓄不过二十余万缗,其人虽坏得令人咬牙切齿,但至少不是个贪官。李林甫担任宰相的近二十年间,对上能够得到明皇李隆基的信任,对下能镇住一代枭雄安禄山,中间把太子李亨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李俶想着想着,突然注意到那十五张一百缗号票上的钱庄地址:关内道咸阳、陇右道武威,河东道晋阳、河北道信都、山南东道襄阳、淮南道江都、江南西道豫章、……李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李俶心中暗想:“李林甫这老家伙,临死前还给我出一道哑谜。猜不透这谜底,也就别想得到暗隼组织。” 李俶回到武威,找出那张武威聚丰钱庄开出的一百缗号票。武威城内有大小二十余家钱庄,聚丰钱庄在其中默默无闻。 李俶和贺拔楚岳来到位于鼓楼后街的聚丰钱庄,拿出那张一百缗号票,交给柜台掌柜。 掌柜接过号票看了看,对李俶和贺拔楚岳说:“两位请稍后。” 李俶有意将七宝匕首握在手中,心中暗想:“有门!” 掌柜进了内房不多时便出来,兑给李俶一百缗银钱,笑着说:“欢迎下次光顾!” 李俶看着面前的一百缗银钱,心有不甘的问:“掌柜是否忘了什么?” 掌柜笑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钱票两清,欢迎下次光顾!” 贺拔楚岳见状对李俶说:“公子,我们回去吧。” 回到王府,贺拔楚岳问李俶:“郡王今日专程前往聚丰钱庄,除了兑取一百缗钱,还有特殊目的吧。” 李俶将暗隼之事告诉贺拔楚岳,并问:“以明山推测,是俶搞错了?” 贺拔楚岳想了想,回答:“郡王勿要心急,且看今晚。” 当晚亥时后,李俶和贺拔楚岳在后花园中赏月。贺拔楚岳有意调开了守卫后花园的侍卫。 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李俶面前。 贺拔楚岳拔出长剑指着黑衣人。 黑衣人开口道:“郡王勿惊,请郡王将七宝匕首交给严某查验。” 李俶将七宝匕首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七宝匕首,拔出刀刃,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刀鞘,刀刃犹如钥匙一般的插入刀鞘,发出咔咔的响声。 李俶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叹:“好精秒的设计!” 黑衣人将七宝匕首交还李俶,单膝跪地道:“在下严放,是陇右道暗隼头领,今日见到联络信物,来此听候主上差遣。” 李俶:“起来说话,可否取下面巾。” 严放起身看了看李俶身边的贺拔楚岳。 李俶:“明山,收起剑。这位是俶的兄弟贺拔明山。从今日起,俶把七宝匕首交给明山。” 严放摘下面巾。李俶见到一个四十岁左右中年男子,面貌平常。 李俶问严放:“暗隼在陇右有多少人?” 严放:“听用九,密探五十,杀手七。” 李俶:“全国呢?” 严放:“属下不知。属下只负责陇右,与其他各道没有任何联系。” “好严密的组织!”李俶心中暗自叹道。李俶看了看严放,突然问:“本王在武威的这几年,你们没有少打本王的主意吧。” 严放连忙跪地请罪:“属下只是执行命令,请郡王降罪。” 李俶扶起严放:“俶开个玩笑,严壮士不必当真。” 严放站起身,低头抱拳道:“郡王有事尽管差遣。” 李俶:“今日俶只想与严壮士见个面,认识一下。日后如有差遣,明山会与你联系。” 严放:“属下遵命。” 李俶把严放请进节堂,向其了解暗隼组织的详细情况。 暗隼组织在全国有十五个分部,各分部头领直接听命于七宝匕首的主人。各分部以所经营的钱庄为掩护,同时通过钱庄收入维持日常运转。 陇右 暗隼的成员分为三类:听用、密探、杀手。九名听用指的是聚丰钱庄的掌柜、伙计,五十个密探包括分布在陇右的商人、府县衙门里的低级官员、军和守捉的低级军官、甚至还有寺庙的主持。七名杀手直接听命于严放,他们大多是游侠出身,经过李林甫亲自挑选,之前在达化暗杀陇右采访使张宝臣的黑狼就是其中之一。 李俶将七宝匕首和十五张号票交给贺拔楚岳,命其前往京畿、关内、河东、河北、都畿、河南六道,联络当地的暗隼组织头领。 两个月后,贺拔楚岳返回武威复命,六道的暗隼组织头领均已联络会面,全部听从七宝匕首主人的号令。贺拔楚岳特意将安禄山统辖的河北、河东两道的情况向李俶详细说明。 河北道的暗隼分部在信都郡高合钱庄,头领姓林名道安,手下有九十六人,其中二十四人在安禄山辖下的范阳、平卢两镇担任军政职务。有一名代号“老鹰”的密探就潜伏在安禄山身边,参赞军事宋和多次向安禄山提出暗杀郭子仪的情报便是此人向李林甫报告的。 河东道的暗隼分部在晋阳郡金葵钱庄,头领姓元名洪志,手下有八十人,其中十六人在河东节度使府及辖下各军任职。 听完贺拔楚岳的汇报,李俶显得十分兴奋,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够及时了解对手的一举一动,胜算增加了许多。 贺拔楚岳双手将七宝匕首交还李俶。 李俶有些意外:“俶已将此物授予明山,明山何故要交还于俶?” 贺拔楚岳单膝跪地:“两个月来楚岳走访河北、河东、河南,深感此物力量之大,楚岳不敢领授,请郡王亲自保管。” 李俶扶起贺拔楚岳,将七宝匕首交回其手中,笑道:“不必如此,俶对明山绝对信任。” 暗隼组织遍布大唐十五道,有这把七宝匕首在手,随时可以呼风唤雨,要找谁,或是要杀谁,可以说易如反掌。如果贺拔楚岳借此做些份外之事,李俶根本不会知道。 第八十章 西域之行 更新时间2012-7-2922:37:00字数:2866 怛逻斯战后,大唐帝国在西域的军事实力大为减弱。大食皇帝阿拔斯经此一战,知道大唐这个对手不好惹,打消了继续东进的想法,将呼罗姗铁骑召回国内,只在石、康两国驻留少量兵力,以彰示其军事存在。 西域诸国或转投大食,或依附吐蕃,或各自为政,地区局势变得纷乱复杂。广阔的草原戈壁上,马贼横行肆虐,不只杀人越货,还公然洗劫城镇。 为了尽快恢复大唐在安西地区的军事实力,李俶接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北庭都护后,着手从赤水、大斗两军选调精骑五千,加上河西突骑三千、西凉狼骑一千五百,由章仇瑾瑜、李晟、皇甫敬、哥舒曜、马重英率领,分批调往龟兹,加强安西四镇的军事力量。 李晟临行前,来到都督府向李俶辞行。 李俶对李晟说:“俶的节度使亲骑请良器一并带走。” 李晟抱拳道:“晟领命,晟在龟兹静候郡王。” 李俶故作不解:“我何时说过要去龟兹?” 李晟也不解释:“请让子明留下与郡王同行。” 李俶笑道:“行!” “晟告辞,郡王一路保重。” 看着李晟的背影,李俶心中感叹:我心中这点小算盘瞒不过良器。 李俶打算待到大军离开后,微服前往龟兹,暗访沿途州县,了解西域的风土人情。武威到龟兹路途遥远,途中需要穿越八百里大沙海,环境恶劣,加上安西地区匪寇横行,危机四伏。 李俶的想法遭到裴遵庆的强烈反对。在李俶再三坚持下,裴遵庆做出让步,提出与李俶同行,并让郭旰、贺拔楚岳、哥舒曜、王霆四人随行护卫。 李俶与裴遵庆、郭旰、贺拔楚岳、哥舒曜、王霆、刘德顺一行七人离开武威,沿丝绸之路向西进发。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令李俶不免有些自鸣得意。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河西社会安定,百姓生活富足,丝路上商队川流不息,到处是繁荣祥和的景象。 从武威出发的第九天,李俶一行到达瓜州晋昌郡。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上百只商队滞留晋昌,城内客栈爆满。贺拔楚岳和刘德顺走遍全城客栈,没找到一间空房。 郭旰提议去晋昌太守府。李俶不想暴露身份,没有同意。 裴遵庆经验丰富,在城西找到一个大户人家借宿 。 这家人户主姓何名仪,非常热情,端出手抓羊肉、葡萄酒、香瓜款待客人。交谈中李俶得知,何仪今年四十有八,祖籍淮南,旅居瓜州多年,从事香料生意。适逢盛世,社会安定,生意兴隆,财源茂盛。 李俶好奇的问何仪:“瓜州城内为何滞留了众多商队?” 何仪解释道:“三日前,城内贴出玉门关封关令,以致众多商队滞留于此。” 李俶好奇地问:“没有发生战事,玉门关为何封关?” 何仪:“此等大事,我等草民无从知晓。” 回到房中,裴遵庆见李俶有心事,笑着说:“郡王不必烦恼,裴某认识玉门关守将,咱们出关无碍。” 李俶让贺拔楚岳、王霆前往城内市场补充给养。 裴遵庆找来一名叫莫赫尔的胡人向导。莫赫尔听说去伊州,直摇头,说这两天出不了关。裴遵庆好说歹说,终于把莫赫尔说动。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离开瓜州城向玉门关进发。中午时分,众人望见远处横亘绵延的长城和雄伟的玉门关关城。 一行人来到玉门关下,只见关门紧闭。 一名守门的队正上前喝斥道:“你等没长眼睛,不见瓜州城中张贴的封关公告吗?” 郭旰、王霆正要上前教训队正,被李俶拦住。 裴遵庆掏出两缗钱,交到队正手中,笑着说:“老朽与你们叶将军是故交,烦劳通报一声,就说武威裴遵庆求见。” 队正颠了颠手中的钱,立马换了一幅脸色,和颜悦色的说:“先生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我们将军。” 李俶看到治下军官见钱眼开,心中气愤不已。 不多时,一群人急冲冲的赶过来,为首的一员武将上前行礼:“玉门关守将叶景诚见过裴公,请裴公到关城内歇息。” 裴遵庆摆了摆手:“不打扰将军了。本官奉节度使军令,有要事前往伊州,请将军开关放行。” 叶景诚连忙说:“裴公稍候,末将这就命兵士打开关门。” 李俶向裴遵庆递去眼色,裴遵庆心领神会,边走边问:“不知玉门关为何封关?” 叶景诚回答:“李晟将军命叶某封关五日。” 裴遵庆继续问:“李将军是否已经出关?” 叶景诚回答:“李将军三日前到达玉门关,补充给养后,于前日清晨出 关。” 李俶一行离开玉门关,夜宿柳园驿。 因为玉门关封关,偌大的柳园驿站中只住了李俶一行七人。 柳园驿以西,是有八百里沙海之称的莫贺延碛。莫贺延碛古称沙河,气候干旱,寸草不生,一年四季大风呼啸,加上库木塔格沙垅和雅丹地貌,更添几分诡秘。 一百多年前,玄奘法师西行取经,路过这里记述道:“是时四顾茫然,人鸟俱绝。夜则妖魑举火,烂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虽遇如是,心无所惧。但苦水尽,渴不能前。是时四夜五日,无一滴沾喉,口腹干焦,几将殒绝,不能复进。遂卧沙中,默念观音,虽困不舍。” 正常情况下,通过莫贺延碛需要五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裴遵庆吩咐准备七日的饮水。 刚进入戈壁,沙石与杂草交杂,偶尔还能看见几株胡杨树,大队骑兵经过留下的马蹄印依稀可见。深入戈壁腹地,沙砾掺杂着卵石,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白天,地面灼热,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浅红色的烟雾,骡马、骆驼和一些不知名动物的骸骨随处可见,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入夜,气温骤降,遥望远处,只见“鬼火”闪烁,飘忽不定。 第三天中午,一座废弃的古城出现在众人眼前。李俶看着埋没在荒漠中的残垣断壁,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裴遵庆对李俶说:“郡王,此城名广至,修筑于西汉。汉武帝攻灭匈奴后,在楼兰设西域长史府,管辖安西诸国。” 李俶心有感慨,对众人说:“诸位可曾听过,‘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裴遵庆自豪地说:“我朝之强盛丝毫不逊于汉。开元初年,圣人于西州交河郡设碛西节度使,统领安西、北庭、濛池、昆陵四都护府,下辖五十一府,一百九十八州,由此以西数千里沃土尽归王化,此城早已废弃无用。” 裴遵庆所言不虚,大唐帝国的疆土西至今天的咸海,据此地有五千里之遥。 午后,北方天空中出现一缕黑云。 莫赫尔对众人说:“今夜必起黑沙暴,在戈壁旷野遇到黑沙暴非常危险,必须赶快离开此地,前往距此不远的魔鬼城暂避。”所谓魔鬼城,其实是一片雅丹地貌,因地形怪异而得名。 傍晚时分,大风骤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李俶等人进入魔鬼城,找到一个背风处安顿下来。入夜,狂风刮过雅丹台地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令人 心惊胆颤。李俶暗自庆幸,要不是莫赫尔经验丰富,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刘德顺吓得浑身发抖,被郭旰、贺拔楚岳、王霆一阵奚落。 郭旰手握长刀笑道:“管它是神是魔,来一个旰杀一个!” 话音刚落,刘德顺指着远处吼道:“鬼!” 狂风中出现十几个黑影,郭旰、王霆、哥舒曜手持兵刃,警惕的看着来人。 风沙中走出十几名黑布蒙面,手持马刀之人。 莫赫尔大惊失色:“这些人就是令商队闻风丧胆的马贼。” 有郭旰、贺拔楚岳、哥舒曜、王霆在身边,李俶并不担心。 马贼头领看了看李俶等人,让手下收起马刀,抱拳说:“在下石季虎,今夜到此避风,并不想与诸位为敌。” 莫赫尔用颤抖的声音说:“石季虎是大漠里最有名的响马,专劫富商巨贾,杀人越货,从不留活口。” 李俶没有被莫赫尔吓住,从容回答:“在下是武威商人,前往龟兹探亲,被困于此。今夜你我在此相遇,既是有缘。在下这里还有些的水和干粮,诸位可拿去应急。” 郭旰、王霆、刘德顺不明白李俶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解的看着李俶。李俶心里清楚,这些马贼现在粮尽水绝,即便是寻常人,生死关头也会奋力一搏。 第八十一章 伊州小将 更新时间2012-7-308:00:05字数:2532 石季虎原本计划先稳住李俶等人,然后伺机抢夺干粮和淡水,没想到李俶主动送到手中。石季虎是羯族人,性格豪爽,见李俶如此大度,取下蒙面黑布,走到李俶面前。 石季虎年纪三十上下,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相貌有些欧洲人的特征。李俶见其没有恶意,让郭旰、哥舒曜、王霆收起兵器。 莫赫尔扑通一声跪在石季虎面前,大声哀求:“头领饶命,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石季虎没有理会莫赫尔,对李俶说:“各色人等石某见得多了,公子这样豪爽的中原人还是第一次遇到。石某这里有美酒,愿与公子分享。”说完从腰间取下酒袋递给李俶。 刘德顺悄悄对李俶说:“小心有诈。” 石季虎见李俶有所疑虑,先饮一口,再次将酒袋递给李俶。 李俶接过酒袋,一口酒刚入喉,立刻感觉喉咙火辣,忍不住咳嗽起来。 石季虎接过酒袋,笑道:“这是我羯族的马奶酒,酒性干烈。” 李俶直率的问石季虎:“足下一表人才,为何要做响马?” 石季虎突然放声大笑。 刘德顺、莫赫尔吓得两腿发抖。 石季虎:“公子果然快人快语。三年前,官府大肆抓捕族人,家父和兄长蒙冤入狱。石某为了躲避官府抓捕,四处流浪,不得已落草为寇。” 李俶继续问:“听闻足下杀人越货,从不留下活口,不知是否属实?” 石季虎回答:“押运货物的马帮成员随身携带马刀,每次行动死伤难免。在这戈壁沙漠,与其让伤者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不如一刀了结。” 李俶:“如果足下今夜抢走我们的淡水干粮,会把我们一刀了结吗?” 石季虎笑道:“公子身边四位英雄绝非寻常之辈,石某并无胜算。如果石某侥幸取胜,一定厚葬诸位。” 天明后,沙暴停止,天气转好,石季虎告辞离开。临行前,李俶将原本够用两日的淡水分了一半给石季虎。李俶知道,没有水石季虎等人根本走不出这大戈壁。走出戈壁尚需两日,剩下一日淡水节省用,问题应该不大。石季虎十分感激,取下腰间的匕首送给李俶。 第五日,烈日当空,众人所带淡水耗尽,口渴难耐。 正在众人心中焦急万分的 时候,莫赫尔突然兴奋的大喊:“前面就是伊吾大草原,我们就要走出大沙海了!” 顺着莫赫尔手指的方向,李俶看见远处天边有条绿带。 刘德顺有些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话音刚落,被郭旰、贺拔楚岳、王霆抓住要打。 刘德顺连忙大喊:“郡王救命。” 李俶笑着说:“好了,你们别闹了。” 众人加速行进,一个时辰后,进入伊吾草原。前行不远,一条清澈的小河出现在眼前。众人冲入河中,尽情戏水。莫赫尔向李俶介绍,此河名柳谷水,沿河前行不远便是伊吾郡辖下的柔远县。 一行人稍作休整后继续前进,李俶突然发现前方尘土飞扬,马蹄声渐近。 不多时,一队唐军骑兵出现在李俶等人面前。骑兵领队二十岁上下,身高六尺有余,手执一杆银枪,相貌英武俊朗。 骑兵领队端坐马上,提枪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出示官凭路引。” 裴遵庆递上官凭路引说:“我等是武威商人,前往龟兹探亲路过贵地。” 骑兵领队看了看官凭路引,又将李俶等人打量一番,笑道:“这官凭路引是假的!” 李俶听了差点没晕过去。这次出门,李俶特意给自己开了一张官凭路引,身份是武威商人李敬仁。这张官凭路引虽然是李俶自己给自己发的,但上面盖的武威府官印,却是如假包换。 骑兵领队质问道:“玉门关封关多日,诸位难道会飞不成?我看你们并非商人,多半是吐蕃派来的奸细!” 裴遵庆走到骑兵领队面前,递上一锭黄金,笑呵呵的说:“小将军误会了,我们确实是武威商人,还请行个方便。” 不料骑兵领队直接将金锭扔了出去,对手下兵士说:“将这几名奸细拿了!” 李俶心中大喜,裴公也有失算的时候。此人头脑敏锐,奉公执法,不为金钱所动,说不定是个人才。 郭旰、王霆亮出兵器。李俶并不紧张,自己是朝廷新任命的北庭都护,兼伊西节度使,说起来这些骑兵都是自己的部下。李俶客气的对骑兵领队说:“不知将军怎么称呼,在何人麾下任职?” 骑兵领队:“打听这些做甚?告诉你也无妨,本将是金吾卫将军、伊吾军使马璘麾下,屯骑兵曹独孤云。” 听到这里,郭旰不禁笑道:“不过 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兵曹,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独孤云提枪道:“不管是谁,立刻下马受缚。” 郭旰喝道:“放肆!这位是广平郡王,新任北庭都护,兼领伊西节度使。” 独孤云再次打量李俶,说:“空口无凭,有何证物?” 郭旰顿时哑口无言。 本来为了应对这类特殊情况,裴遵庆带着河西节度判官的官牒,不想官牒在躲避黑沙暴时遗失。李俶随身携带半块北庭兵符,兵符是调兵的重要信物,只有各地太守、军使才能验证真假,即便此刻交给独孤云也无用。 独孤云见李俶拿不出证据,提枪指着李俶说:“立即下马受缚,再有迟疑,格杀勿论!” 王霆见文的说不通,只能来武的。没想到独孤云的枪法十分精湛,王霆占不到丝毫便宜。三十个回合下来,两人难分胜负。 郭旰见状提刀上前相助。独孤云以一敌二,很快招架不住。王霆瞅准空隙,挺枪刺去,独孤云连忙用枪抵挡,郭旰见机一刀劈下,独孤云慌乱中跌下马背。旁边一百多骑兵见主将有失,手持擘张弩对准郭旰和王霆。 李俶果断命令郭旰和王霆住手。唐军骑兵所用的擘张弩威力巨大,这样近的距离,一箭足可毙命。 李俶对独孤云说:“将军枪法精妙,俶钦佩之至。请将军引俶去见伊吾军使马璘,到时自可证明本王身份。” 独孤云跨鞍上马,喘着气说:“那就委屈几位随某走一趟。来啊,将这二人绑了。”兵士们一拥而上,郭旰和王霆准备反抗,被李俶阻止。独孤云看了看被绑了个结实的郭旰和王霆,没有借机报复。 此时李俶心中十分迫切的想见到马璘。 马璘出身将门,祖父马正会曾担任右威卫将军。马璘自幼父母双亡,少年时期过得十分艰辛,长大成人后没有正当营生,终日无所事事,游走于扶风城中。马璘二十岁那年,偶然读到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传,深为所激,毅然离开家乡,投军安西,因为能力出众,屡立战功,逐渐从一名普通士兵升迁至金吾卫将军、伊吾军统帅。 史书记载,安史之乱爆发后,马璘率领三千安西铁骑长途跋涉六千余里,返回中原勤王平乱,正好遇到逃难途中的李隆基。李隆基见马璘所部军容严整,龙颜大悦,破例敕封马璘为尚书左仆射、扶风郡王,西安碑林中存有“尚书左仆射扶风王马璘碑”。 柔远城外,独孤云对李俶 说:“伊吾军驻地距此尚有两天路程,请公子的诸位随从在此等候,某领公子前往。” 李俶不顾众人反对,欣然接受。 独孤云命大部分骑兵留在柔远城休整,看守郭旰、王霆等人,只带二十骑和李俶前往伊吾军大营。 第八十二章 夜遇马贼 更新时间2012-7-3019:15:47字数:2514 队伍离开柔远,独孤云问李俶:“足下骑术如何?” 李俶自信的回答:“还算可以。” 独孤云:“我们驱马急行,尽快赶到大营。” 李俶:“如此甚好,俶也想尽快见到马将军。” 独孤云:“足下最好不要有逃跑的想法,否则休怪某不客气。” 李俶无奈的笑道:“俶现在是将军的俘虏,怎敢逃跑。”刚来到西域便意外发现独孤云这个人才,李俶心中非常高兴。 一路上,独孤云即没把李俶当作王爷,也没把李俶看成俘虏,有意保持距离。 入夜,众人在一处废弃的寺庙中宿营。西域地区白天炎热,夜晚寒冷。独孤云见李俶衣衫单薄,把自己的毯子递给李俶。 李俶接过毯子,问独孤云:“明日见到马璘将军,俶的身份得已证实,将军难道不担心本王寻机报复?” 独孤云回答:“如果足下真是广平郡王,云听凭处置。” 深夜,李俶睡梦中被马蹄声惊醒,睁开眼看见独孤云正在集合手下兵士。不远处有火把的亮光,隐约听到胡人的叫喊声,人数不下百人。 李俶问独孤云:“出了什么事?” 独孤云没有回答,命令兵士把李俶绑起来。 李俶大声质问独孤云:“这是干什么?!” 独孤云反问:“外面那些马贼是来救你的吧?” 李俶一听火了:“胡说八道!俶根本不认识他们。” 独孤云没有理会李俶,带领手下兵士出去御敌。 不多时,李俶听到外面打斗起来。过了一会儿,胡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打斗声却逐渐消失。 几名面蒙黑巾的马贼冲了进来,手握马刀,凶神恶煞的看着李俶。一名身材魁梧,头领模样的人走到李俶面前,伸手取下李俶腰间那把石季虎赠送的匕首,仔细打量一番,用汉话问:“此物从何而来?” 李俶回答:“一位朋友所赠。” 胡人头领:“敢问足下的朋友怎么称呼?” 李俶:“姓石名季虎。” 胡人头领突然大笑起来,拍了拍李俶的肩膀:“误会,误会!季虎兄弟的朋友就是我康翰的朋友,快给这位小兄弟松绑。” 康翰拿 出美酒款待李俶。交谈中李俶得知,康翰是突厥人,家在庭州西面的双河城,手下两百多人来自安西各部族,大部分是战乱中失去亲人、走投无路的牧民,以及没有了生意的马帮成员。 东方既白,康翰下令拔营启程。队伍行进十多里,李俶突然听到几声急促的号角声,那是唐军骑兵特有的军号。 没过多久,康翰的手下来报:“前方发现唐军骑兵,有好几百人。”康翰下令队伍掉头折返。很快,手下又惊慌失措的报告:“大头领,不好了!我们被唐军的伊吾铁骑包围了。” 李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整齐的排列着数百骑兵。最前一排骑兵身穿明光铠,头盔上竖立着禽类的羽毛,战马披着护甲,银光闪闪,耀眼夺目,应该是伊吾军使帐下亲骑。 康翰对李俶说:“待会儿突围,请贤弟紧随康某左右。” 李俶此刻心情复杂,这两天的经历想来有些荒唐,先是被自己人误认为奸细,然后被马贼所救,和马贼头领成了兄弟。李俶问康翰:“康兄,对面真是唐军伊吾骑兵主力?” 康翰回答:“没错。对面队伍中间,马字旗下的那人,就是伊吾军使马璘。此人骁勇善战,伊西的唐军诸将中,康某独惧此人。今日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李俶突然策马快步上前。 康翰先是一愣,接着朝李俶大喊:“兄弟,回来,快回来!” 李俶没有理会康翰,看到对面山坡上几十名骑兵手持弓弩对准自己,李俶心中怦怦直跳。好在这些骑兵训练有素,没有得到主将命令,不会贸然发起攻击。 李俶来到距离马璘不足百步的地方。马璘看上去三十多岁,身高六尺,相貌平常。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李俶面前。独孤云提枪指着李俶说:“大胆贼人!竟敢只身闯我军阵!” 李俶看了看四周,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将自己团团围住。李俶大声说:“在下新任北庭都护,广平郡王李俶,求见马璘将军。” “还敢骗某!”独孤云一把将李俶从马上拽下来,几名骑兵一拥而上,将李俶按在地上。李俶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李俶突然感觉到几名骑兵松开了手,抬头一看,见马璘站在自己面前。 马璘拱手说:“在下伊吾军使马璘。阁下自称广平王,可有凭证?” 李俶站起身,从怀中掏出半块北庭兵符,交给马璘。 马璘接过兵符,从怀中拿出另一半,两块兵符上的鱼纹完全吻合。马璘当即单膝跪地:“末将伊吾军使马璘拜见郡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郡王恕罪。” 李俶如释重负,扶起马璘:“不知者不为罪,将军不必如此。” 独孤云木楞的站在旁边。 马璘训斥道:“还不快向郡王赔罪。” 独孤云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李俶扶起独孤云,笑着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兵曹年轻有为,恪尽职守,俶十分欣赏。” 康翰见李俶单骑入阵,久久没有动静,以为已遭不测。没料想一盏茶功夫,李俶和马璘一起来到面前。 李俶对康翰说:“在下是朝廷新任命的安西四镇节度使、北庭都护。先前有意隐瞒身份,还请康兄莫怪。” 康翰一时难以置信,呆若木鸡。 李俶对康翰和其手下说:“诸位落草为寇,实属迫不得已。俶即刻下令,前事既往不咎,诸位可以安心回家。” 康翰反应过来:“兄弟,不,郡王说的可是当真?” 李俶:“康兄可以回去与部下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李俶转身问马璘:“将军是否听从本王调遣?” 马璘回答:“北庭都护兼领伊西节度使,璘自当遵从郡王将令。” 李俶:“马璘听令,命令骑兵让出一条路。” 马璘看了看康翰,对李俶说:“郡王,此人可是伊西贼寇首领。” 李俶:“怛逻斯战后,安西诸国纷纷背离大唐,胡人反抗不断,各地以武力镇压,牵扯甚广,很多人被迫离家流亡,落草为寇。如今俶代吾皇巡牧西域,当正本清源,拨乱反正。” 马璘欣然道:“想不到郡王刚到伊西,就对这里的情况了然于胸。璘即刻下令。” 康翰见唐军主动让开一条道路,拱手向李俶致谢:“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独孤云眼看康翰等人走远,心急如焚的对马璘说:“将军,今天放虎归山,日后必受其乱!” 马璘并不理会,对李俶说:“请郡王随马某回营休息。” 李俶:“有劳将军。这几天经历了太多的事,真想好好睡一觉。俶的几位朋友被困柔远,有劳将军派人把他们接来。” 马璘:“璘即刻派人前去。” 两日后,裴遵 庆等人到达伊吾军驻地,马璘设宴款待众人。次日,李俶向马璘辞行。 马璘准备亲自率军护送。 李俶再三推辞后对马璘说:“有独孤兵曹率所部骑兵随行即可,不知将军是否愿意忍痛割爱?” 马璘回答:“郡王不必客气,璘立刻安排。” 独孤云急忙对马璘说:“云愿誓死追随将军,戍卫边疆。” 马璘对独孤云说:“从现在开始,你的职责是保护郡王。” 独孤云一时语塞。 李俶对马璘说:“待俶从龟兹回来,再与将军详谈。” 第八十三章 前往龟兹 更新时间2012-7-318:13:44字数:2477 李俶一行离开伊吾军大营,向西州交河郡进发。 一路上,独孤云闭口不语,手下骑兵一个个灰头土脸,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威武气势。 傍晚时分,李俶把独孤云叫到面前,故作生气地问:“独孤兵曹,你可知罪?” 独孤云跪在地上,闭口不言。 骑兵们见状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注视着李俶和独孤云。 李俶:“你老实说,有没有错?” 独孤云执着的回答:“云没有错!” 王霆听了气愤不已,正要冲过去痛揍独孤云,被贺拔楚岳拦住。 独孤云继续说:“云得罪了郡王,甘愿受罚。只求郡王不要迁怒于部下兵士。” 李俶笑了起来:“你把俶说成什么人了。前几日独孤兵曹抓俶,那是恪尽职守,有功无过。但是看看现在,你和手下兵士一个个垂头丧气,好像本王欠了你们几年薪俸。独孤云听令,俶任命你为从五品骁骑都尉,麾下骑兵编入节度使亲骑。” 独孤云没反映过来,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贺拔楚岳在旁提醒:“独孤将军,还不赶快谢恩。” 独孤云连忙跪谢:“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感内疚,无颜领受。” 李俶扶起独孤云:“将军不必推辞。” 独孤云大声对手下兵士说:“郡王不计前嫌,对我等信任万分,我等只有肝脑涂地,报答郡王大恩。” 两日后,队伍达到西州交河郡。 西州都督张廷松,天山军使杨珩出城相迎。 交河是高昌故都,太宗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高昌王麴文泰依附西突厥作乱,发兵袭扰伊吾、焉耆等国。太宗李世民诏令陈国公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为副总管,出兵征讨高昌。 麴文泰闻知大唐举兵讨伐,忧惧而死,其子智盛即位。次年,侯君集率军攻灭高昌,在其故地设西州,置高昌、交河、柳中、天山、蒲昌五县,高昌故地从此并入大唐版图。 队伍离开交河,西行翻过银山,进入焉耆境内。 焉耆是安西四镇之一,西南距龟兹四百里,南至尉犁百里,北与乌孙相接。焉耆地处盆地,北有天山做依托,西有霍拉山为屏障,南有铁门关天险,东临 大湖-今博斯腾湖,以盛产胭脂、良驹闻名。焉耆马身架紧凑适中,马头秀美,两眼炯炯有神,以耐走、轻捷、灵活、平稳享有盛名。 焉耆国都员渠城外,焉耆镇守使甘兴、焉耆国王龙羱率领下属官员列队迎接李俶一行。龙羱将李俶请进王宫,盛宴款待。 宴会结束,龙羱邀请李俶下榻王宫,并命自己的女儿龙薇侍寝。 在充满西域情调的寝宫内,李俶看着貌美的龙薇,拿起酒壶,给龙薇和自己各斟了半杯。龙薇拿起酒杯,一句话不说,一饮而尽。 李俶看出龙薇似乎有心事,笑着说:“公主好酒量!俶第一次来安西,公主是否愿意给俶讲讲焉耆的故事。” 龙薇侃侃而谈,说完焉耆,李俶又滔滔不绝的讲起大唐。交谈中李俶得知,龙薇已经心有所属,前来侍寝实属父命难为,迫不得已。李俶不想强人所难,借故告辞离去。 郭旰见李俶独自从寝宫出来,笑着问:“郡王,焉耆公主长得美若天仙,您这是?” 李俶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德顺对郭旰说:“郡王心中只有王妃。” 郭旰:“你这太监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李俶:“二郎,你什么时候纳妾,俶可等着喝喜酒。” 郭旰立马变得支支吾吾:“这,这个!” 李俶一行离开焉耆,来到素有西域第一关之称的铁门关。 铁门关山势险峻,石壁陡峭,孔雀河深切峡谷,襟山带河,气势磅礴。关楼上有著名边塞诗人岑参题写的《题铁门关楼》:“铁关西天涯,极目少行客。关门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此地距离中原有万里之遥,看着周围冷峻荒凉的群山,一股悲壮之情油然而生。 出铁门关继续西行,过乌垒州,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从武威到龟兹,李俶一行历时三十七天,行程五千七百里,一路上可谓历经艰险。 安西都护府长史封常清,都尉李嗣业,龟兹镇守使郭幼明,龟兹国王白孝节,以及先期抵达的李晟、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等人出城相迎。 李俶第一眼见到封常清和李嗣业,着实吃惊不小。 封常清身材矮小,斜眼跛足,面貌丑陋。李嗣业身高七尺,满脸络腮胡子,左脸上有一道深陷的伤疤。好在李俶此时是在龟兹 城外,如果在沙漠戈壁见到这两人,肯定误以为是遇上马贼恶匪。 高大英俊的高仙芝选择封常清担任自己的副手,实在难能可贵。像封常清这样即没气质,又没形象的半残疾人,从一个普通百姓做到统领大唐西域的安西都护府长史,绝对是个奇迹。与封常清相比,都尉李嗣业又是另一个极端。李嗣业魁梧骠悍,膂力绝众,所用陌刀体长一丈二,重九十余斤,名曰绝魂刀,据说刀锋所至,人马俱裂。 龟兹国北枕天山,南临大漠,西接疏勒,东邻焉耆,国民信奉佛教,境内有寺庙近千座,僧尼万余人。这里是鸠摩罗什大师的故乡。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曾在此地讲经布道。都城东北四十里的昭怙厘大寺是龟兹最大的寺庙,占地方圆四里,僧人多达六千。 唐朝初年,龟兹依附于西突厥。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唐军进攻焉耆,龟兹与焉耆连兵相拒。贞观二十一年,唐兵进击龟兹,翌年擒其国王。显庆三年(公元658年),唐将安西大都护府行营迁至龟兹都城,设龟兹、于阗、疏勒、焉耆四镇守使,简称“安西四镇”,龟兹成为大唐统治西域的中心。 李俶在大都护府住了数日,感觉封常清对于自己这个年轻上司并不买账。封常清一如既往,自行处理安西军政事务,根本不来请示报告。反倒是龟兹镇守使郭幼明,时常前来请示一些日常琐事。李俶了解到郭幼明是郭子仪的弟弟,对其十分客气。 李俶并不在意封常清的无礼,《道德经》中有句话“善用人者,为之下。”封常清是唐代有名的儒将,安西四镇事务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自己没有必要插手添乱,好不容易来一次龟兹,正好偷闲出去四处逛逛。 李俶叫上郭旰和通晓西域多国胡语的独孤云,走出府门来到大街上。 龟兹都城又名伊逻卢城,城池周长十七里,有居民十余万,与康国都城萨秣建城-撒马尔罕并称西域地区两大都市。城内到处是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大街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货物,有中原的丝绸、三彩、陶器,西域的玉石、珠宝、银器,从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到马具、铠甲、兵器应有尽有。 大街上除了汉人和安西人,还有突厥人、回纥人、铁勒人、吐蕃人、天竺人、波斯人、大食人,身穿各色奇装异服、说着各种语言的人在一起和睦相处。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吃着香气扑鼻的、叫不出名的食物,李俶的心情激动不已。 第八十四章 决斗之夜 更新时间2012-7-3119:34:43字数:2815 一日上午,李俶正在昭怙厘大寺拜佛,封常清派亲兵送信,请李俶立刻回府议事。 李俶从信中了解到,大勃律国王苏克苏亡故,大王子苏珀伊与二王子苏伦争权。大王子苏珀伊欲依附吐蕃,二王子苏伦则向大唐安西都护府求助。大勃律位于今天的克什米尔地区,紧邻小勃律和吐蕃,境内雪山连绵,地势险绝。 李俶回到府中,封常清主持的军事会议已经开始。 李俶悄然入座,示意众将继续发表意见。以龟兹镇守使郭幼明为首的多数安西将领认为:安西四镇元气尚未恢复,此时不宜劳师远征。况且大勃律乃蛮荒绝地,不值得我军兴师动众。唯有封常清一人力排众议,主张出兵大勃律。 封常清对众将说:“大勃律南控吐蕃,北据大食,西邻天竺,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昔日小勃律作乱,高将军率一万步骑,长途跋涉数千里,翻越葱岭雪山,大败吐蕃,西域诸国咸服。如今我们正需要这样一场胜利,重振我大唐国威。” 长史和诸将意见相左,众人的目光投向身为安西四镇节度使的李俶。 李俶问封常清:“如果给将军一万步骑,将军有几成胜算?” 封常清单膝跪地:“常清愿立军令状,此战若不能取胜,提头来见。” 李俶知道封常清虽然人长得实在是不怎么样,却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儒将。李俶不想给他太大压力,起身说:“军令状就不必立了,封常清听令,命你为西征军统帅,李嗣业为副,率一万步骑平定大勃律之乱。” 封常清、李嗣业叩首拜谢:“臣(末将)定不负郡王所望。” 李俶来到封常清、李嗣业身旁,扶起二人:“此去大勃律路途遥远,两位一路保重。” 封常清:“这里就交给郡王了。吐蕃和大食对我安西虎视眈眈,常清率军离去后,请郡王多加小心,遇到紧急状况多与众将商议。” 李俶显得很轻松:“俶明白,将军尽管放心。待将军凯旋之日,俶亲自出城相迎。” 封常清率领六千步兵,五千骑兵远征大勃律。安西地广人稀,唐军步兵均有私马,只是不习骑战。龟兹城中剩下一万五千兵马。 李俶对封常清的支持,让安西众将改变了对这个年轻王爷的看法。李俶却一如既往,继续四处游玩。 一日 ,李俶邀约郭旰、贺拔楚岳、王霆、独孤云品尝龟兹城内有名的葡萄酒和手抓羊肉。葡萄酒清醇甘甜,羊肉鲜香可口,李俶与众将觥筹交错,不知道喝了多少。 李俶走出酒店来到大街上,迎面过来一名蒙着面纱的当地少女。与长安那些体态丰满的贵妇不同,安西少女身材婀娜,完全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标准。 借着酒兴,李俶上前摘下少女的面纱。面纱下露出一张柔美的玉脸,楚楚动人,有如瑶池天仙下凡。按当地风俗,没有出嫁的少女必须戴面纱。面貌不论美丑,第一个见到的人只能是自己丈夫。那名少女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羞得满脸通红,当场哭了起来。 李俶握着少女的手安慰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独孤云在旁咳了两声,有意提醒李俶:你把人家黄花闺女的面纱取了也就罢了,怎么还拉住人家的手不放。 正在这时,一名二十多岁的突厥人满脸怒气的走过来。此人名叫穆亚,是一只常年往返龟兹和疏勒的马帮首领。那名少女名叫苏伊,是龟兹商人钦查家的小女儿,穆亚未过门的妻子。 穆亚见有人调戏自己的未婚妻,恼羞成怒,抄起路边一根木棒砸向李俶。 贺拔楚岳及时出手替李俶挡开,木棒砸在贺拔楚岳的手臂上,碎成几块。郭旰、王霆、独孤云上前围住穆亚。 穆亚常年在外奔走,见多识广,正要拔刀,见身旁几人都不是平常之辈,忍住怒火说:“怎么,你们想以多欺少?”胡人崇尚武力,讲究公平决斗,四个打一个,即便取胜也会被人耻笑。 独孤云见李俶尚未清醒,出面解围:“这位朋友,非常抱歉。此事多有误会,还望见谅。” 穆亚瞪着独孤云:“谁跟你是朋友!” 王霆怒道:“给你道歉算是抬举你,莫要不识好歹!” 穆亚瞪着王霆,抓起头上的帽子,扔到李俶脚下:“后天黄昏,城北山坡见!”穆亚说完,拉着苏伊转身离去。 郭旰、贺拔楚岳、王霆不明白穆亚的意思。独孤云在安西呆了两年,知道这里的风俗。穆亚此举,是邀约李俶与他决斗!安西胡人彪悍尚武,决斗在这里是寻常事。 李俶回到府中,睡了一觉清醒过来,叫来郭旰等人,问:“白天在街上发生了什么事?” 郭旰笑着回答:“郡王您可真健忘,白天您当着上百路人,调戏良家少女。那少女的丈夫前来兴 师问罪,多亏明山替您挡了一棒。”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李俶突然愣住,似乎想起一些事情,说:“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拦住我?明山你什么样,受伤没有?” 贺拔楚岳回答:“多谢郡王关心,那家伙伤不了我。” 李俶继续问:“后来那个突厥人说了些什么?” 王霆回答:“那个突厥人约郡王后天傍晚,在城北山坡见面。” 李俶没听明白:“后天傍晚?城北山坡?干什么?” 贺拔楚岳一字一顿地说:“决斗!” “什么!”李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李俶隔三岔五的练练剑、射射弩,或者跟兄弟们玩玩角力,但是要和一个强悍的突厥人拼命,李俶不免有些心悸。 王霆安慰道:“郡王不用理会那个突厥人。” 李俶故作镇定:“躲避不出,岂不是说俶怕了那厮?” 郭旰:“旰愿代替郡王出战。” 独孤云:“按照这里的规矩,受邀人必须亲自赴约,不能由他人代替。” 刘德顺得意地说:“奴家有两计可解郡王之忧。” 李俶迫不及待地说:“快讲。” “郡王可命郭旰带几名侍卫埋伏于山坡上,只要那个突厥人一出现,立刻将其…”刘德顺将手举到颈部一横。 “卑鄙!”李俶瞪了刘德顺一眼:“说另一计。” 刘德顺:“郡王可遣李晟持弓埋伏于百步外,一旦郡王有危险,立刻引弓放箭。” “下流!”李俶大义凛然道:“暗箭伤人,非君子所为,俶不能让良器做这等龌龊之事。” 贺拔楚岳笑道:“郡王还是准时赴约。到时候我们给您助阵。” 李俶心想:助阵有什么用? 刘德顺再次提议:“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几位把各自的绝招教给郡王,不愁打不赢那个突厥人。” 第二天一大早,郭旰、贺拔楚岳、王霆、独孤云开始突击训练李俶。转眼两天过去了,李俶越练越没有信心,身边的四个老师一个也打不过。 日暮西山,残阳如血,李俶手持佩剑,心中惴惴不安的来到城北小山坡。郭旰、贺拔楚岳、王霆、独孤云随行左右。等了大约半刻钟,穆亚带着两名随从前来。 李俶看着穆亚手中弯月形的马刀,心中不禁发怵 ,转身对郭旰等人说:“俶今日如有不测,还请几位将俶送回长安。生死有命,不可找对方寻仇,技不如人也就罢了,不能输了气节。” 独孤云正要说什么,被贺拔楚岳拦住。贺拔楚岳若无其事的对李俶说:“郡王放心,我等明白。” 穆亚手持马刀,对李俶说:“足下是条汉子,来吧!” 李俶拔出佩剑,正在犹豫之中,四周突然出现十余骑西凉狼骑。 穆亚警惕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李俶正在疑惑,马重英骑马出现在面前。 马重英下马禀告:“庭州送来六百里紧急军报,请郡王立刻随重英回府。” 李俶收起佩剑,对穆亚说:“实在抱歉,在下有要事,必须马上回城。” 穆亚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李俶走远。 回城的路上,李俶对众人说:“你们竟然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马重英连忙解释:“郡王切莫误会,庭州军报是郡王离府后送才到的。” 李俶看了看郭旰、贺拔楚岳、王霆、独孤云:“你们刚才在后面盘算什么?” 贺拔楚岳回答:“我们不过是给郡王您助阵、助阵而已。” 第八十五章 征讨叛臣 更新时间2012-8-18:15:03字数:2578 李俶回到大都护府,众将已在大堂等候。李俶看过北庭都护府长史程千里送来的紧急军报。程千里在军报中称:怛罗斯一战中倒戈叛唐的葛罗禄亲率五万大军进犯庭州,连续攻占双河、黑水等城。请安西调兵支援,共同迎击葛罗禄。 李俶询问众将:“大敌当前,诸位认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龟兹镇守使郭幼明起身说:“怛罗斯战后,安西军力大减,封长史不久前又率军远征,如今龟兹城中已无兵可调。庭州城墙坚固,葛罗禄手下都是游牧骑兵,不善攻城。郭某以为不出月余,敌军自会退去,郡王不必担忧。” 另一名安西将领起身说:“郭将军所言不错。驻守庭州的瀚海军有步兵八千,骑兵四千,即便我们不出兵支援,也有足够兵力守卫城池。” 安西众将纷纷附议。 李俶看着堂下众将心中思量:这帮人我算是看清楚了,一个个固步自封,安于现状。还有这个郭幼明,丝毫没有其兄郭子仪的大将风度。李俶有意出兵庭州,生擒奸贼葛罗禄,一血怛罗斯之耻。 李俶看了看郭旰、李晟、马重英、章仇瑾瑜等人,心中暗想:别只听他们说,你们也站出来说几句。 章仇瑾瑜见状,正要起身,被李晟拦住。都护府大堂内寂静无声。 “郡王,卑职有话说!”一个自信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说话的是站在郭幼明身后的一名年轻校尉,年纪二十多岁,披甲执剑,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混帐东西!都护府大堂上哪有你说话的份。”郭幼明显得十分严厉,转身对李俶说:“犬子年幼无知,冒犯之处还请郡王谅解。” 李俶笑道:“郭将军言重了,不知令郎怎么称呼?” 郭幼明回答:“犬子昕,字显阳。” 李俶:“俶倒是很想听听令郎有何高见。” 郭昕看着郭幼明,没敢说话。 郭幼明阴沉着脸说:“没听见郡王的话,还不快说!” 郭昕:“郡王、诸位将军,安西远离中原,唯有与北庭互为犄角,唇齿相依。庭州有事,我们绝不可坐视不理。奸贼葛罗禄临阵投敌在前,兴兵犯我北庭在后。如果我军畏敌不战,势必助长其势,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安西诸国见状,必然背弃我大唐,转投大食和吐蕃。卑职以为,此 番葛罗禄兴兵来犯,乃是天赐良机。我军应该主动出击,将其彻底击溃,如此安西大局可定。” “说得好!”郭昕的一番话句句说到李俶的心里,李俶不禁拍手称赞。 郭幼明一脸严肃:“郡王,小儿诳语,您可千万不能当真。” 听了郭幼明的话,李俶心中十分不快,看在郭子仪面上,李俶没有多说什么,大堂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李晟起身说:“郭镇守使所言不错,当前我军的第一要务是保障龟兹,稳定四镇。为此,郡王特意从河西调来一万精骑,增强安西军力。葛罗禄乃奸恶之徒,如让其得势,安西、北庭的异族势必纷纷效仿。晟以为,对付葛罗禄,郡王可调伊州、西州之兵,以及河西精骑击之,不必抽调龟兹一兵一卒。” 郭幼明:“郭某赞成李将军所言。” 李俶起身说:“本王决定亲率西凉狼骑、河西突骑右军,加上赤水骁骑一部驰援庭州,迎击葛罗禄。传我将令,命天山军使杨珩,伊吾军使马璘立刻率部支援庭州。本王离开龟兹后,由裴遵庆主持安西军政事务,郭幼明为副,留驻龟兹的河西各军由李晟统领。” 郭昕跪地请战:“卑职愿随郡王出征庭州,手刃恶贼,为战死石国的安西将士报仇雪恨。” “我儿去吧,务必带回葛罗禄的人头。”郭幼明这次倒是十分爽快。 郭昕抱拳道:“孩儿领命!” 大军出发前,李俶亲笔修书给回纥王子移地健,请回纥出兵相助。从龟兹到回纥牙帐有近万里路程,李俶对这支援军没抱太大希望。 李俶与郭旰、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独孤云率领西凉狼骑、河西突骑、赤水骁骑、节度使亲卫共四千骑离开龟兹,前往庭州。 骑马行进途中,李俶无意间看到郭昕带着几十骑轻骑从旁经过,叫住他说:“显阳请留步,俶多谢将军昨日在大堂上出言相助。” 郭昕立马回答:“昕不敢,家父行事谨慎,还请郡王勿要见怪。” 李俶笑道:“显阳多虑了。” “昕替家父谢过郡王。”郭昕策马前行,带领轻骑探路去了。 郭昕?!李俶突然想起:史书记载,安史之乱爆发后,陇右、河西驻军内调平叛,吐蕃乘虚占领河陇,安西四镇到中原的道路被切断,成为大唐在西域的一块飞地,被隔绝在外长达数十年。 安史之乱后,大唐帝国内 忧外患不断,唐廷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安西这块遥远的领地,安西四镇处于孤立无援的艰难境地。 唐德宗贞元五年(公元789年),高僧悟空取经回国,途经龟兹,得到时任安西四镇留后郭昕的接见。在安西四镇最困难的时期,统帅四镇唐军的正是郭昕。身处异族包围之中的安西唐军,面对吐蕃、大食的步步紧逼,孤军奋战,未失寸土。 李俶望着郭昕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郭旰注意到李俶的神情,抱拳道:“叔父一家久居安西,堂弟不拘小节,无礼之处,旰代他向郡王道歉。” 李俶笑道:“二郎误会了,你这位堂弟可是非同一般,将来必为国之栋梁!” 入夜,唐军扎营造饭。 李俶对众将说:“谁给大家说说葛罗禄部族的情况。” 郭昕起身抱拳道:“昕请命。” 李俶笑道:“显阳不必如此,坐下来慢慢说。” 郭昕坐下对众人说:“葛罗禄本是西突厥别部,其地在庭州西北,金山以西,方圆千里。其部族分为三姓,一曰谋落,一曰炽俟,一曰踏实力。显庆二年,伊丽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击破西突厥,葛罗禄归顺我大唐。高宗皇帝下诏,以谋落部为阴山都督府,炽俟部为大漠都督府,踏实力部为玄池都督府。此后几十年,葛罗禄一直是我安西四镇的强大后援,直到—”郭昕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俶问:“葛罗禄汗属于哪部?” 郭昕回答:“谋落部。” 庭州位于西州之北,中有天山阻隔。天山南山口,李俶与马璘不期而遇,两军一同行进,抵达庭州轮台城下。 看着轮台城上的披甲执戟的唐军将士,李俶想起了著名边塞诗人岑参的《轮台歌》: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天山军使杨珩率领所部三千步骑先期到达。 轮台都督高严禀告李俶:葛罗禄部前日已占领乌宰守捉,目前正在接近轮台西北的张堡守捉。 敌众我寡,杨珩等人主张撤回张堡守军,集中兵力守卫轮台城。等待瀚海军主力到达后,再图退敌之策。马璘力排众议,建议主动出击,正面迎击葛罗禄,挫其锐气。 李俶对葛罗禄恨之入骨,采纳马璘的建议,亲率五千骑兵前往张堡守捉迎战葛罗禄,马璘、郭旰、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独孤云等人随行,杨珩、高严留守轮台。 第八十六章 首战告捷 更新时间2012-8-119:20:11字数:2571 李俶到达张堡守捉的第二天,葛罗禄亲率两万骑兵汹涌而至。 两军列队阵前,李俶所率骑兵加上张堡守捉驻军,总数不到六千。 李俶骑在马上,看着对面四倍于已的葛罗禄骑兵,不免有些心悸。李俶看了看左边的马重英、贺拔楚岳、郭昢、郭晤、郭昕,右边的马璘、郭旰、章仇瑾瑜、皇甫敬、独孤云、安太玄,心中畏惧全无。 李俶特别留意令高仙芝在怛罗斯铩羽而归的葛罗禄。葛罗禄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高鼻小眼,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手握一把闪着寒光的马刀。 葛罗禄策马上前,用流利的汉话喊道:“对面李字旗下嘴角无毛的是何人?本汗刀下从不杀无名小儿。” 李俶策马前行十步,提起丹田之气大声说:“大唐广平郡王,陇右、河西、安西、北庭节度使在此。” 葛罗禄大笑道:“原来是唐廷的小王爷,来的正好,让本汗活捉回去献给大食皇帝。” 李俶愤然道:“葛罗禄,你本为我大唐臣子,世受皇恩,不知报效,阵前叛主,狼心狗肺。如今不在你新主子身边潜身缩首,苟且偷生,竟兴兵犯我天朝,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李俶借用诸葛亮阵前骂死王朗的一段话,说完感觉热血翻腾,痛快淋漓。 葛罗禄勃然大怒:“好个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待本汗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有何话说!”葛罗禄高举马刀,下令全军发起进攻。顷刻间,草原上万马奔腾,地动山摇。 李俶从没见过这阵势,一时愣住。唐军虽然只有五千骑兵,却无一人一马后退半步,安静的等待着主帅发令。 马璘对李俶说:“郡王,敌军虽多,但组织涣散,兵甲良莠不齐,不足为惧。” 李俶回过神,对身边众将说:“传我军令,全军出击!” 郭旰、马重英、马璘、皇甫敬率兵冲入敌阵,贺拔楚岳、独孤云、郭昕留在李俶身边。 两军战马冲杀到一起,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一时看不清战况。李俶见敌军势大,命贺拔楚岳、独孤云率亲卫骑兵出战增援,身边只剩下郭昕和麾下的五十骑轻骑。李俶注意到,郭昕虽然心有不甘,却听从命令,并无多言。 战斗没有行进多久,形势已然明了。正如马璘所言,葛罗禄的骑兵人数虽多,但都是临时聚拢 的游牧散兵,战斗力远不及看到的浩大阵势。 西凉狼骑、河西突骑、赤水骁骑、伊吾铁骑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冲入敌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地。只见战阵中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到半个时辰,敌军阵脚大乱。葛罗禄见势不妙,慌忙下令撤退。马璘、马重英、章仇瑾瑜、郭旰、皇甫敬率军追出十里,掉头返回。张堡大捷,斩首千余,俘敌数千,唐军伤亡不到百人。 当晚,李俶设宴为参战将士庆功,命郭昕所部会同张堡驻军巡夜守备。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李俶借故离席,独自在堡中巡视,偶然间听到郭昕和部下的谈话。 “头儿,咱们真不该来此。打仗没咱们的份,喝酒也没咱们的份,从没这么窝囊过!”一名亲兵抱怨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大战在即,兄弟们当以大局为重。谁再出言扰乱军心,军法处置!昕向诸位保证,此番出征,定要砍下葛罗禄那恶贼的狗头,替战死在石国的安西将士报仇雪恨!”郭昕右手握拳,左手按剑,语调沉着而充满自信。李俶没有打扰郭昕,悄然离开。 首尝败绩的葛罗禄并不甘心,正好大漠、玄池两部援军赶到,葛罗禄心中燃起复仇怒火,纠集四万骑兵,再次扑向张堡。葛罗禄吸取上次的教训,命人将前排骑兵用铁锁相连,阻止唐军冲入阵中。 敌众我寡,李俶召集众将商议对策。马璘认为敌军势大,不宜硬拼,建议放弃张堡,退守轮台城。众将纷纷附议。 李俶听从众人意见,下令分批撤退。马璘、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率领所部骑兵断后,李俶与郭旰、贺拔楚岳、独孤云、郭昕率领亲卫骑兵、张堡守军和俘虏先行撤离。 回到轮台城,李俶见到北庭都护府长史、庭州都督、瀚海军使程千里,北庭都护府行军司马来瑱。程千里、来瑱率领一万瀚海军于两日前抵达轮台。 程千里,中唐将领,京兆万年人。魁岸有力,应募碛西,累官安西副都护、北庭都护、安西北庭节度使,右金吾卫大将军。 来瑱,邠州永寿人,唐朝名臣,以忠义闻名,绰号“来嚼铁”。其父来曜,开元末年持节碛西副大使、安西四镇节度使。 黄昏时分,马璘、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率军安全返回轮台。 次日清晨,葛罗禄率四万骑兵到达轮台城外。李俶与众将出城迎敌。葛罗禄再次摆出铁索阵,步步为营,缓慢推 进。 马重英笑道:“葛罗禄这是自寻死路!” 李俶不解的问:“重英何出此言?” 马重英:“经过上次张堡之战,末将已有破敌之法。” 李俶:“愿闻其详?” 马重英:“郡王、诸位请看,敌军战马以铁锁相连,看似固若金汤,其实不堪一击。我军只需用强弩射杀其战马即可击破此阵。” “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俶命马重英率西凉狼骑出击。 狼骑兵士以擎张弩射杀敌军战马,上百匹战马受伤倒地,铁索阵瞬间瓦解。程千里、来瑱、马璘、章仇瑾瑜、郭旰、杨珩、高严趁势率军杀入敌阵。 李俶对身边的郭昕说:“显阳听令!” 郭昕抱拳道:“末将在!” 李俶:“命你率部出击,勿要与敌军纠缠,目标只有一个-贼首葛罗禄!” “是!”郭昕及其部下犹如离弦之箭,顷刻间便冲入敌军阵中。 李俶手握“眺远”,见郭昕手持银枪,纵马在敌军阵中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其勇力绝不在郭旰之下。 葛罗禄的骑兵在唐军的猛攻下,很快溃不成军。唐军乘胜追击,连续收复张堡、乌宰两守捉。李俶从没这么兴奋过,下令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唐军在乌宰守捉休整一日,李俶命马重英、皇甫敬为先锋,快速向清河镇挺进。李俶特意将郭昕所部轻骑并入马重英旗下,让郭昕、郭昢、郭晤三兄弟一起并肩作战。 葛罗禄在白杨河畔收拢两万散兵,准备与唐军再战,却没料到唐军来得如此之快。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马重英、皇甫敬身先士卒,率领两千勇士杀入敌阵。葛罗禄好不容易收拢的残兵很快被冲散,只得继续向西逃窜。 唐军进驻清河镇,李俶接到白杨河捷报,命马重英、皇甫敬继续乘胜追击,程千里、马璘紧随其后。唐军势如破竹,连克叶河、黑水、东林三守捉,歼敌万余,俘虏数千。葛罗禄犹如丧家之犬,带着几百亲随仓惶西逃。 东林守捉使府,程千里向李俶建议:“葛罗禄主力已被我军击溃,再无实力与我交锋,此地已出庭州两百里,臣请郡王收兵回师。” 李俶决心生擒葛罗禄,对程千里说:“葛罗禄贼心不死,如不将其一网打尽,日后必生祸患。” 李俶查看地图,下令将行营移至双河城,命令唐军分 兵数路追击葛罗禄。李俶率领亲卫骑兵和一队北庭步兵行至石漆河,探马来报,黄草泊附近发现葛罗禄踪迹。李俶立刻召来贺拔楚岳、独孤云,命二人各率两百亲骑前往黄草泊,围捕葛罗禄。 第八十七章 收复失地 更新时间2012-8-28:13:32字数:3097 李俶、郭旰领军行进在去往双河城的路上,北面突然出现一支的不明身份的铁骑。这支骑兵约有五百人,黑衣黑旗,装备精良,完全不同于葛罗禄手下服色杂乱的游牧骑兵。 郭旰见对方来者不善,命令步兵持盾牌长枪列阵防御,骑兵于其后待机。 李俶心想:哪来的骑兵?装备如此精良,肯定不是葛罗禄的人。为了追击葛罗禄,唐军分兵数路,前后相距百余里,犯了兵家大忌。 郭旰对李俶说:“郡王不必多虑,对方不过四、五百人,打起来他们占不到便宜。” 少顷,远处的敌骑排成数列方阵,正面冲向唐军军阵。冲到一半突然停下,向空中投出什么东西。 李俶定睛一看,大喊:“不好!是长矛!” 数百根长矛划过天空,呼啸着冲向唐军兵阵。长矛的重量加上速度产生巨大的破坏力,轻易击碎盾牌,贯穿兵士身体。一波攻击下来,步兵死伤两百余人。敌骑顺势冲杀过来,郭旰领兵出击。 这些敌骑的战斗力强过葛罗禄的游牧骑兵十倍,郭旰率领的亲卫骑兵与之交战毫无优势。敌众我寡,郭旰见难以抵挡,率军掩护李俶且战且退,后撤数里,被敌骑包围。 李俶看着满身是血的郭旰和剩下的三十余骑亲卫,突然感觉浑身是胆,策马上前质问敌骑主将:“你们是哪国骑兵?为何攻击大唐军队?” 对方用非常蹩脚的汉话说:“在下阿霍莫耶,大食呼罗珊总督帐前先锋,我们总督请郡王前往木鹿城做客。”木鹿城是大食呼罗珊总督驻地。 郭旰手持佰刀怒目相视:“郭旰在此,谁敢妄动!” 阿霍莫耶给郭旰行了一礼:“将军勇猛,可惜你们面对的是我大食帝国最精锐的呼罗珊铁骑。” 呼罗珊铁骑!李俶看着精疲力竭的郭旰和伤痕累累的兵士,问:“如果本王跟你们走,可否放过这些将士。” 阿霍莫耶回答:“没有问题,正好请这位将军回去给贵国皇帝送个口信。” 郭旰手持黑龙刀,喘着气喝道:“大言不惭!” 正在双方对话时,从西面奔来一支骑兵,冲破大食骑兵的包围,来到李俶面前。令李俶吃惊的是,带队的年轻将领竟是一名西域人。此人身高七尺,美髯须,相貌与阿霍莫耶颇有几分相似。从所率骑兵穿戴判断,却是 唐军无疑。 年轻将领手持一把威力无比的链子锤,舞动起来犹如流星疯沓。 阿霍莫耶招架不住,率军退去。 年轻将领收起链子锤,来到李俶面前,下马跪地行礼:“瀚海军捉生将李元谅,奉军使程千里将令,前来接应郡王。” 李俶扶起李元谅:“将军请起,要不是将军及时赶到,俶已陷于敌手!” 李元谅:“此地距双河大营三十里,末将护送郡王前往。” 李俶:“有劳将军。” 李俶话音刚落,郭旰突然摔下马背,晕死过去。李俶几步跑到郭旰身边,摸了摸脉搏,和李元谅一起将郭旰驼上马背,火速赶往双河。 双河城唐军大营,医官回禀李俶:“郭将军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因为体力透支晕厥,休息几日即可恢复。”李俶松了口气。 入夜,贺拔楚岳、独孤云返回复命:“原本已将葛罗禄合围在黄草泊,却不知从哪里杀出一支黑衣铁骑,将葛罗禄救走。” 形势变得复杂起来,大食派出最精锐的呼罗珊铁骑参战,看来这次葛罗禄作乱,大食很可能是幕后主使。李俶正在帐中考虑当前形势,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喧哗,一队骑兵上马离去。 少顷,贺拔楚岳来报:“郡王,大营外来了数百胡人骑兵,其首领自称康翰,说是您的故友。” “康翰?”李俶立刻想起来,对贺拔楚岳说:“快请!” 李俶走出帐门迎接,远远看见康翰。康翰身边还有一人,李俶一眼认出是石季虎。 康翰和石季虎来到李俶面前,下跪行礼:“康翰、石季虎拜见郡王。” 李俶扶起二人:“两位请起。” 众人进入大帐落座,康翰起身对李俶说:“郡王,伊州一别后,在下与石兄遣散下属,各自返回家乡以游牧为生。我等得知葛罗禄兴兵反唐,郡王正值用人之际,故而召集旧部来投,望郡王收留。” 李俶高兴的说:“俶差点忘了,这里是康兄的家乡。吩咐下去,今晚本王设宴为两位接风。” 康翰、石季虎抱拳道:“多谢郡王。” 李俶:“不知两位带来多少人马?” 康翰:“在下召集了五百人马,都是康某以前的旧部。” 石季虎:“石某不才,带来一百人。” 康翰:“郡王,石兄手下的一百 羯族勇士可是非同寻常,康某就是有一千人马,也绝不敢与之交锋。” 李俶站起身:“听了康兄此言,俶现在就想看看。” “郡王请!”石季虎性格豪爽。 李俶来到大营外,见营门左、右各聚集了一群人。 左边有数百人,少数人有简易的皮甲,多数人穿着杂乱的衣装,不用说,是康翰的手下。 右边人数明显少很多,这些人大多穿着兽皮,身材高大,外形彪悍,相貌与石季虎接近,都是白种人。羯族是匈奴的一个分支,在中国历史上存在的时间很短暂。东晋十六国时期,羯族石氏建立了后赵政权,称霸中国北方。后赵政权的统治异常残暴,激起汉人反抗,很快覆灭,一部分羯族人沿着河西走廊来到西域,在此游牧为生。 次日,李俶接到军报:“回纥思结部首领、卢山都督思结契力亲率一万骑兵击溃葛罗禄左右厢,葛罗禄玄池、大漠两部派使者求和,表示愿向大唐称臣。” 李俶命令全军乘胜追击葛罗禄统领的阴山部。 郭昕、郭昢、郭晤三兄弟率领狼骑将葛罗禄包围在曳姿河岸。 葛罗禄走投无路,拔刀自刎。 郭昕拔剑斩下葛罗禄的头颅,用布包好,准备带回龟兹向父亲复命。 葛罗禄的儿子呼罗被俘。 郭昢、郭晤本想将其斩杀,郭昕出面阻止,将呼罗押回大营。 郭昢、郭晤将呼罗押入大帐。 呼罗见到李俶,破口大骂,声称要唐军血债血偿。 李俶将呼罗交给皇甫敬看管,嘱咐皇甫敬不得为难。 皇甫敬把呼罗押到河边,让手下兵士肆意殴打侮辱,之后亲自动手将呼罗的头按入沙中。呼罗挣扎了一阵,停止了呼吸。 一名亲兵对皇甫敬说:“将军您杀了这厮,万一被郡王知道…” 皇甫敬毫不在意的回答:“挖个坑把贼子埋了。” 双河城中,李俶设下庆功宴,犒赏三军,庆贺成功平定葛罗禄叛乱。 李俶任命康翰为双河都督,命令庭州各军返回各自驻地。 李俶查看地图,决定取道碎叶返回龟兹。 碎叶曾经是安西四镇之一,调露元年(公元679年),右卫大将军裴行俭平定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叛乱,以碎叶水旁的碎叶镇取代焉耆镇,统领五努失毕六十四城。至此 ,大唐在安西的属地深入中亚腹地,控制地区向西一直延伸到今天的咸海。 开元七年(公元719年),安西四镇节度使汤嘉惠奏称碎叶偏远,建议以焉耆镇替代碎叶镇,安西四镇重新恢复为龟兹、于阗、疏勒、焉耆。 怛罗斯战后,碎叶所领五努失毕六十四城中,三十二城被大食所控制,十六城拥兵自立,六城为强匪所据,余下十城仍在唐军控制下。碎叶周边成为整个西域局势最混乱的地区,碎叶到庭州的道路因为战乱完全中断。 李俶率军离开双河城,经过两日行程,抵达弓月城。 弓月城处于突骑施和葛罗禄两部交界地区。怛罗斯战后,弓月城处于“自治”状态,既不属于突骑施,也不属于葛罗禄。 四千唐军骁骑兵临城下,只见城门紧闭,低矮的城墙上不时探出几个神色惊惶的面孔。 贺拔楚岳骑马上前叫门。 不多时,城门开启,一名身著突厥服饰的中年男子在几十名兵士簇拥下走出城门,来到李俶面前,单膝跪地,用流利的汉化说:“弓月城城主富伦见过诸位将军,城中已摆下酒宴,请诸位入城享用。” 贺拔楚岳向富伦介绍:“这位是广平郡王,新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北庭都护。” 富伦突然双膝跪地,激动地说:“在下代表弓月城八百居民,跪迎郡王!王师西进之日,我们终于等到了!” 富伦的举动让李俶感到有些诧异,李俶扶起富伦,问:“城主这是为何?” 富伦眼含热泪,回答:“郡王有所不知,在下本名赵平,陇右金城人。弓月城曾是突骑施王城,盛极一时。后来突骑施内乱,城市逐渐衰落,突骑施人西迁,留下的大多为汉人。” 李俶不解的问:“即是汉人,为何如此打扮?” 赵平跪地请罪:“一年前,葛罗禄大军来犯,胁迫城中居民改穿胡服、改姓胡姓。我等为了苟且偷生,不得已换上突厥人的衣装。我等虽然身穿胡服,心中一直勿忘大唐,时刻期待着王师西进,收复失地。” 李俶扶起赵平,感叹道:“难为诸位。” 第八十八章 特殊礼物 更新时间2012-8-219:23:14字数:2203 唐军在弓月城停留休整一日,补充给养后开拔继续西行。临行前,李俶任命赵平为弓月城守捉使。 弓月城以西是千里伊丽大草原。伊丽河带来天山雪水,滋养着两岸广阔的草原。伊丽草原是西突厥十姓之一—突骑施部的传统牧场。 唐高宗显庆三年(公元658年),大唐平定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在突骑施索葛莫贺部设置嗢鹿都督府,阿利施部设置絜山都督府,隶属安西都护府。 唐睿宗景云二年(公元711年),突骑施王娑葛被后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擒杀,首领苏禄自立为王。其后,苏禄被部下莫贺达干所杀,突骑施陷入内乱,分为黄、黑两姓。娑葛之后称“黄姓”,依附大唐,牙帐设在碎叶城。苏禄之后称“黑姓”,自立称王,牙帐设在夷播海。 唐军在伊丽河畔扎营。 入夜,皇甫敬一脸神秘的对李俶说:“敬有一件礼物送给郡王。” 李俶好奇的问:“什么礼物?” 皇甫敬回答:“礼物就在郡王帐内,您亲自看过便知。” 李俶走进帐篷,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经意间突然发现床榻上的被子鼓鼓的。李俶走到床前,揭开被子一角,全身血液立马沸腾。被子里竟是一名赤身裸体的西域女子,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皮肤洁白温润,犹如羊脂。 李俶连忙将被子盖上,正准备出去质问皇甫敬,突然听见西域女子发出呜呜的声音。李俶揭开被子,取下塞在西域女子口中的布条,解开绑住其双手的绳索,对她说:“别怕,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到这而来的?” 西域女子哭述道:“小女子是伊丽大户罗格家之女,因为战乱陷于军中。请大王饶过小女子。” 李俶十分恼怒:“皇甫敬,本王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大军西行出发前,李俶曾经三令五申,军中将士不得欺凌安西百姓,违者军法处置。此事要是传扬出去,自己如何服众。 李俶心中正在思量,感觉一双纤细的手从身后搭在肩膀上。 李俶背着对西域女子说:“姑娘你…” 一双温润纤细的手在李俶的肩膀间缓缓移动,李俶感觉浑身酥软。 突然间,李俶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套住,一股力量把自己拖倒在床上。那名西域女子好像 突然换了个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瞪着李俶,手中紧握着刚才那条绳索,死死勒住李俶的脖子。 李俶无法挣脱,只得尽力出声呼救。 听到动静的郭旰、贺拔楚岳、皇甫敬三人一起冲进大帐。 贺拔楚岳拔剑指着西域女子:“立刻放手,否则要你性命!” 西域女子毫无畏惧,看样子是宁死也不会放手。 贺拔楚岳用剑鞘对着西域女子后背猛力一击。 西域女子昏死过去。 皇甫敬从西域女子手中抠出绳索,取下李俶脖子上的绳套,跪地请罪:“敬实在不知此女心怀叵测,意图谋害郡王。敬罪该万死!” 贺拔楚岳看了看李俶没什么大碍,笑着说:“郡王好兴致,不过快乐之余可别送了性命。” 李俶连忙解释:“明山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皇甫敬跪在地上说出实情:“此事都怪敬,是敬自作主张,与郡王无关。” 李俶对皇甫敬说:“此女是你弄来的,速去查清此女的来龙去脉,明天天明之前告诉我结果。” 皇甫敬低头回答:“敬遵命。” 李俶问贺拔楚岳:“这么晚了,明山你来找俶,有事吗?” 贺拔楚岳回答:“巡夜的亲卫捉到一名蕃人奸细,如何处置,请郡王定夺。” 李俶此刻哪有心情过问这些事,对贺拔楚岳说:“把奸细交给皇甫敬,让他一并审了。” “是!”贺拔楚岳、皇甫敬领命离去。 “等等。”李俶叫住皇甫敬,看着床榻上的西域女子说:“把此女带走。” 皇甫敬扛起西域女子告辞离去。 郭旰见谅哦,对李俶说:“郡王,刚才那个西域女子确实不错。” 李俶瞪着郭旰:“你要是喜欢,我让皇甫敬审完给你送去!” 郭旰连忙说:“旰只是随口说说,郡王您别当真。” 皇甫敬扛着西域女子回到自己帐中,命手下兵士提来一桶冷水将其浇醒。皇甫敬满脸怒气的质问西域女子:“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谋害郡王?” 西域女子看着皇甫敬,两只眼睛里充满仇恨,闭口不言。 要不是李俶宽容,皇甫敬轻则丢官,重则再次被流放。任凭皇甫敬使用各种手段,西域女子就是不开口。正在这时,两名 亲卫押着蕃人奸细进入帐中。 没等皇甫敬开口问,那蕃人奸细见到西域女子,立刻跪地痛哭:“公主!他们把您怎么了?” 皇甫敬一听乐了,让亲兵把蕃人奸细押到面前,用匕首划过他的脸:“公主?哪国的公主?” 西域女子对那蕃人说:“莫可,不要说!” 皇甫敬不怀好意的盯着蕃人奸细:“你叫莫可,好!告诉本将军,你家公主叫什么?” 莫可瞪着皇甫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皇甫敬笑道:“杀了你?没那么便宜,本将没有得到答案前绝不会杀你。” 皇甫敬让手下在帐外的土坡下挖了一个六尺深的大坑,把公主和莫可带到坑边,皇甫敬对莫可说:“本将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还不说,就把你活埋入坑。” 莫可依旧闭口不语。 皇甫敬让手下把莫可埋入坑中,只留头部露在外面。 皇甫敬走到公主身边,对她说:“本将不知道这个莫可跟公主您是什么关系,不过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公主您就说了吧。说了本将立刻放他走。” 公主瞪着皇甫敬,双唇紧闭。 过了半刻钟,皇甫敬对公主说:“公主可能不知道,这种死法可是很难看的。用不了半个时辰,被埋者会眼睛突出,七窍流血,咬烂舌根而亡。” 公主显然被皇甫敬的话触动,看着满脸通红、神情痛苦的莫可,说:“我是葛罗禄的三女儿,杀你们大王是为父报仇。立刻放了莫可。” 皇甫敬大笑道:“谋害郡王的奸人同党,岂可放过。” 公主骂道:“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皇甫敬对手下亲兵说:“此女今夜是你们的,带回去好好享受。” 第二天,皇甫敬回禀李俶:“昨夜行刺郡王的女子是葛罗禄的三女儿。” 李俶:“好一个为父报仇的烈女,莫要为难她。” 皇甫敬:“敬遵命!” 第八十九章 大军西进 更新时间2012-8-38:14:20字数:2966 皇甫敬率河西突骑为先锋,李俶率节度使亲卫居中,马重英率西凉狼骑紧随,章仇瑾瑜率赤水骁骑殿后,四千唐军精锐行进在广阔的伊丽大草原上。 李俶骑在马上问身边的石季虎:“不知石兄的家乡在哪里?” 石季虎回答:“四百年前,我们族人从中原迁徙至此,常年在艾格河两岸游牧,距离此地大约两百里。” 李俶突然来了好奇心,对石季虎说:“俶倒是很想去石兄的家乡看看。” 石季虎:“郡王,我们还是直接前往絜山为好。如果绕道艾格河,需多走两天。” 李俶:“无妨。二郎,通知叔谨,命他继续前行,在絜山等我们。通知重英、子琼,让他们随我取道艾格河。” 郭旰:“是!” 艾格河是伊丽河的一条支流,发源于天山北麓,清澈的河水滋润着两岸丰美的草原。 李俶对石季虎说:“俶算是来对了,石兄的家乡婉如人间仙境。” 石季虎:“郡王过誉。” 队伍继续前行,地势变得有些起伏,眺望远方,可以看到天山余脉。石季虎的神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李俶注意到前方山谷中有浓烟升起。 石季虎对李俶说:“郡王,前方山谷名为大石谷,是我们族人聚居之地。看这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郡王在此稍候,待季虎前去探查清楚。” 李俶能够理解石季虎此时的心情,对郭旰和贺拔楚岳说:“二郎、明山,你们率亲卫与季虎同去。” 三人领命离去。 李俶转身问独孤云:“重英和子琼离我们多远?” 独孤云回答:“大约三十里。” 李俶:“立刻发信号告知重英、子琼,命其急行军至此。” 没过多久,贺拔楚岳飞骑来报:“郡王,大约两个时辰前,一伙黑姓突骑施骑兵袭击了大石谷,屠杀牧民,烧毁帐篷,并掠走数百妇孺,牛羊马匹数千头。” 李俶紧握马缰:“这帮强盗抢夺牲畜也就罢了,为何掠走妇孺?” 独孤云:“郡王有所不知,安西人勇猛尚武,青壮男子宁可战死也不屈服,胜利者能抢掠的除了牲畜,就只剩下妇孺。在地广人稀的草原上,人口多寡决定了部族兴衰,所以-” 李俶问贺拔 楚岳:“二郎和季虎呢?” 贺拔楚岳:“石将军及其手下将士看到谷中惨状,悲愤不已,策马追赶贼人去了。郭旰让我返回禀告郡王,他率亲卫相助石将军。” 李俶对独孤云说:“景成,你在此等候重英。西凉狼骑一到,你们立刻去追那帮恶贼。” 李俶对贺拔楚岳说:“明山,引我进谷。” 贺拔楚岳劝阻道:“郡王,您还是不去为好。” 李俶:“为什么?” 贺拔楚岳:“谷中到处是尸体。” 李俶:“俶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尸体有何所惧?” “可是—”贺拔楚岳欲言又止。 贺拔楚岳领着李俶走进大石谷,眼前的景象令李俶震惊,这里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地狱。大地被鲜血染成红色,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羯族人的,也有突骑施人的,不少尸体扭结在一起,整个山谷中找不到活着的人和牲畜。 李俶问贺拔楚岳:“他们往哪去了?” 贺拔楚岳回答:“北面。” 李俶翻身上马:“走!” 李俶和贺拔楚岳跟随草原上的马蹄印记,快马向北奔行,途中看到上百具突骑施骑兵的尸体。 前行大约两个时辰,见到郭旰和章仇瑾瑜。 郭旰、章仇瑾瑜率军在草原上列开阵势,对面是一群身着黑衣的突骑施骑兵,约有三百人,大多神色惊惶。突骑施骑兵的北面有一只上千人的骑兵。李俶拿起“眺远”查看,是马重英的西凉狼骑,狼骑队伍中夹杂着数百名羯族妇孺。 李俶问郭旰:“季虎呢?” 郭旰:“石将军带着一百羯族勇士,劫杀逃脱的突骑施人去了。” 李俶心中一惊,继续问:“你们为何站立于此?” 郭旰面无表情的回答:“石将军对旰说‘这些人是他的’。” 半个时辰后,石季虎带人返回。 李俶注意到石季虎和他的羯族战士,连人带马都被血染成红色。 郭旰见状对石季虎说:“石兄,剩下这些让旰替你解决。” 石季虎脸上沾着鲜血,两眼通红的对郭旰说:“族人之仇,不须外人插手!” 石季虎率部杀向突骑施人。突骑施人吓得四散奔命,犹如围场中的猎物,被石季虎及其手下逐一捕杀。李俶骑在马上,看得心 惊胆战。康翰说得没错,此刻的石季虎和手下的一百羯族战士犹如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见神杀神,遇佛弑佛。 待到石季虎杀尽突骑施人,已到日暮之时,血色残阳映衬着红色的草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当晚,李俶难以入睡,闭上眼便想起白天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 李俶走出帐篷,见郭旰守卫在外,随口问:“季虎在干什么?” 郭旰:“石兄独自一人在旷野里喝酒。旰本想劝劝他,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俶:“让他一个人静会儿。这伙突骑施骑兵有多少人?” 郭旰:“大约六百人。” 李俶:“我方可有损失?” 郭旰:“十二名亲卫受轻伤。” 李俶:“羯族战士呢?” 郭旰:“多人受伤。” 李俶:“想不到这些突骑施骑兵如此不堪一击。” 郭旰:“郡王有所不知,这些突骑施骑兵可算是剽悍异常。两军初次交锋,敌军便用弓箭向我军发起攻击。因为敌军阵中有羯族妇孺,我军无法用强弩还击。幸好敌军所用之箭大多是骨箭,加上距离远,威力不大,无法射穿亲卫身上的铠甲。那些羯族战士没有铠甲护身,不少人中箭受伤。可是他们竟然毫无畏惧,在石季虎率领下杀向敌阵,旰下令亲卫上前掩护,十二名亲卫为流矢所伤。” 李俶:“后来呢?” 郭旰:“石兄率领羯族战士冲入敌阵,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很快将突骑施人杀得四散奔逃。此刻马重英率军出现在北面,挡住了突骑施人北逃之路,之后的事郡王都看到了。” 第二天,李俶找到石季虎,安慰道:“石兄节哀。” 石季虎跪地抱拳道:“季虎没事,多谢郡王及诸位相助。” 李俶扶起石季虎:“不知石兄有何打算?” 石季虎:“季虎即已投军,一切听凭郡王安排。” 李俶想了想说:“这样吧,你的族人与我们一起前往碎叶。” 三日后,李俶率军抵达絜山,见城门紧闭,城下一片狼藉,似乎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恶战。 郭旰策马来到城下,大声喊道:“广平郡王、新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北庭都护到此,立刻打开城门!” 低矮的城楼上,一名小卒微微探出头,谨慎的问:“来者可 是大唐骑兵?” 郭旰:“正是,赶快开门!” 没过多久,城门缓缓打开,从城内出来一名年老的军校,身后跟着十来个衣衫不整的兵卒。 军校来到李俶马前,跪地拜道:“絜山守备阿克察见过郡王。” 李俶:“起来说话。这里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督呢?” 阿克察:“七日前,达里汗派人送来急报,石、康、米、安四国聚集数万大军进攻碎叶,絜山都督葛尔格集合部将前往增援,留下我等三百余人守城。四日前,数千钦格汗的骑兵围攻絜山,我等奋力血战,城池险些被攻破,多亏皇甫将军率军赶到,击退了钦格汗的骑兵。” 阿克察见李俶有些糊涂,解释道:“达里是我黄姓突骑施可汗,钦格是黑姓突骑施可汗。” 李俶:“皇甫敬何在?” 阿克察:“皇甫将军在此休整两日,未见郡王到来,领军往碎叶去了。临行前留下一封书信,命小的交给郡王。” 李俶接过书信,皇甫敬在信中说:日前,约两千黑姓突骑施骑兵围攻絜山,已被敬率军击溃,残部向北逃去。军情紧急,敬未经禀报擅自领军驰援碎叶,请郡王恕罪。 絜山都督府内,李俶对众将说:“全军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开拔赶往碎叶。” 马重英:“敢问郡王,随军的羯族百姓怎么办?” 李俶未加考虑回答:“随我们一起走。” 郭昕:“絜山距离碎叶四百里,骑兵驰援只需两日,如带上百姓,则至少要走五日。以目前形势看来,碎叶必然有事,带上百姓前往恐有不妥。” 李俶:“季虎助我们平定葛罗禄,其族人遭此大难,我们决不能抛下不管。” 马重英:“既然如此,请郡王留守絜山,由子琼和重英率军驰援碎叶。” 李俶:“碎叶情况不明,俶身为统帅必须前往。众将听令,二郎、重英、子琼、景成、显阳随我前往碎叶,明山、季虎留守絜山。” 第九十章 决战碎叶 更新时间2012-8-320:24:04字数:2799 李俶率军急行两日,日落前到达碎叶河畔,见河南岸的高地上有一座小城。 郭昕对李俶说:“郡王,此城名裴罗将军城,距碎叶二十里,是碎叶的卫城。” 李俶拿起“眺远”查看,见城墙上插着河西突骑右军的旗帜,皇甫敬应该在城中。 没过多久,一队骑兵涉水过河,河西突骑右军都尉皇甫敬、裴罗将军城守将王贲、絜山都督葛尔格、叶支城副将殷啸云来到李俶马前。王贲将李俶迎入城中。 守捉使府中,皇甫敬禀告李俶:“我部于三日前到达裴罗将军城。敬亲率哨骑探查前方情况,敌军约有六、七万人,驻扎在碎叶城东、南、西三面,另有一军驻扎于裴罗将军城西。” 李俶看过地图,碎叶城北面是碎叶河,无法屯军,李俶问王贲:“请问将军,碎叶城内有多少兵力?” 王贲问答:“达里汗的部属加上保大军共有两万。” 李俶:“诸位可曾与敌军交战?” 葛尔格:“末将四日前到这里,本想率军出战,王将军认为敌军势大,当从长计议,故而未战。” 李俶:“两位做的对。诸位认为,当前我军应如何退敌?” 王贲:“请郡王率领我等出城破敌!” 李俶不解的问:“将军先前说敌军势大,为何现在又要出兵?” 王贲:“郡王率军到此,我军再无畏于敌军。” “哦?”李俶十分诧异,心想:我只带来两千余骑,而你们加起来有六千人。 王贲:“郡王身后的安西帅旗,足可当一万精骑。” 李俶看了看身后的帅旗,不解的看着王贲。 王贲:“昔日高将军执此帅旗,纵横安西,西域诸国无不敬畏。其后虽有怛罗斯之败,但大食等国同样伤亡惨重。战后,高将军引兵退至碎叶,立旗于城头,石、康等国追兵不敢攻城,引军退去。” 李俶听了王贲一番话,心潮澎湃,对郭旰、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说:“诸位以为如何?” 郭旰、皇甫敬抱拳道:“请郡王率我等出城杀敌。” 章仇瑾瑜阻止道:“不妥!以我军实力,冲破敌军包围进入碎叶不算难事。然敌军人马众多,从正面进攻难以削其根本。” 李俶:“ 如之奈何?” 马重英指着地图说:“我军可分兵两路,一路执安西帅旗从正面佯攻敌军,另一路渡过碎叶水,取道羯丹山北突袭敌军后方,毁其粮草辎重。” 王贲、葛尔格、殷啸云齐声道:“将军此计甚好!” 李俶站起身:“众将听令,章仇瑾瑜、郭旰、葛尔格、王贲、殷啸云,命你等率军佯攻城西之敌,子琼执我帅旗统领全军。马重英、皇甫敬率部渡河,奔袭敌军后方。” “我等领命!”众人告退离开,各自准备去了。 独孤云问李俶:“郡王,咱们干什么,难道在此守城?” 李俶笑道:“景成别急,待会儿去把重英叫来。” 入夜,独孤云与马重英来到守捉使府。 李俶问马重英:“碎叶一战,敌众我寡,不知重英安排俶做什么?” 马重英抱拳回答:“末将不敢。” 李俶笑道:“运筹帷幄、阵前杀敌,俶远不如将军。将军既然借走俶的帅旗,自然该给俶安排个差事。” 马重英起身道:“请郡王留守此城。” 李俶看着身后的安西帅旗,回答:“如此岂不愧对这面无数将士用生命捍卫的安西帅旗。” 马重英:“如果郡王愿意,可随重英奔袭敌后。” 李俶:“好!俶与将军同行。” 独孤云:“末将与郡王同行。” 马重英:“景成气质不凡,可代郡王之位,迷惑敌军。郡王在狼骑军中,将军大可放心。” 李俶:“就依重英之言。” 独孤云:“末将遵命!” 马重英:“我军今夜四更出发,请郡王早些休息,到时重英派人来接郡王。” 李俶点了点头,对独孤云说:“景成,你也去休息吧。” 马重英、独孤云告辞离去。守捉使府中显得有些冷清,李俶独自一人走到屋外,看着满天繁星,心中寻思:相比守城和佯攻敌军,奔袭敌后是最危险的,重英为何让我随他出战? 三更时分,李俶被郭昢叫醒,衣甲穿戴齐备,骑马来到东门。 河西突骑、西凉狼骑两部兵士已在此待命,两千人马除了马匹喘气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马重英、皇甫敬上前请示:“郡王,我们出发吧。” 李俶下令全军出发。唐军 涉水过河,朝夜幕下的羯丹山疾驰而去。 天明时分,唐军骑兵到达羯丹山北,在此扎营休息。 羯丹山高约百丈,褐色的孤峰突兀于碎叶草原上,这里是突厥人心中的圣地,十姓可汗每立君长于此。 李俶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夜,此刻却无丝毫倦意,在营地里走了一圈,见皇甫敬和大部分兵士都在休息,唯独没有看到马重英。 李俶迎面遇见郭晤,拦下问道:“五郎,重英何在?” 郭晤:“回禀郡王,马将军与显阳探查敌情去了,估计午后才能回来。” 转眼到了正午时分,郭昢押着一名奸细来见李俶:“郡王,哨骑刚抓获一名奸细,从其身上搜到一封突厥文写的信。” 李俶看了一眼奸细,对郭昢说:“拉出去砍了!” 两名狼骑兵士上前架起奸细往外拖。 奸细用生硬的汉话大声哀求道:“大王饶命!小的是钦格汗的信使,不是奸细。” 李俶示意郭昢稍候,手持书信对奸细说:“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这封信送给何人?” 奸细连忙回答:“石国国王拨都。” 李俶:“拨都现在何处?” 奸细回答:“石、康、米、安四国国王都在新城。” 李俶笑了笑,对兵士说:“带下去。” 郭昢:“郡王,留下此人无用,不如砍了省事。” 李俶:“不急,等重英回来再说。” 不多时,随军书吏将书信翻译成汉文。这封信果然是黑姓突骑施汗钦格写给石国国王拨都的,钦格在信中说:葛罗禄的数万骑兵已被唐和回纥大军击溃,唐廷新任命的安西四镇节度使、广平王亲率精锐骑兵进入草原,我部与之激战数日,损失惨重,不能南下与国王会合。 一个时辰后,马重英回到营地,李俶将信使一事告知马重英。 马重英兴奋的说:“此战我军胜矣!” 李俶笑道:“看来重英心中已有破敌之策。” 皇甫敬:“请将军明示。” 马重英来到地图前,对李俶等人说:“末将探明,敌军粮草辎重屯于碎叶之西的米城。今夜我军先突袭米城,毁其粮草。得手后再乘胜奔袭新城,如能俘获四国国王,战局定已。” 李俶:“好!” 郭昢:“郡王,那个奸细 如何处置?” 李俶看着马重英。 马重英:“将他放了。” 郭昢:“放了?” 马重英:“待我军拿下米城后,将其释放。” 李俶点了点头:“重英高明!” 新城敌军大帐,康国国王咄曷、米国国王默啜、安国国王别顿面带惧色,沉默不语,桌案上放着一份刚从碎叶送来的急报。 “你们怕了吗?堂堂西域四大国的国王竟被一面帅旗吓成这样,真是可笑之极!”说话的是一位身穿阿拉伯长袍的中年人,此人名叫阿布·达乌德,是大食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的弟弟。 咄曷:“尊使息怒,当年高仙芝执此旗纵横西域,所到之处无不令对手闻风丧胆!” 达乌德冷笑道:“高仙芝已被我大食击溃,你们何惧其旗?” 默啜:“怛罗斯之战所以得胜,一则有贵国十万铁骑为强援,二则有葛罗禄为内应,如今尊使只带来五百骑,我们如何与唐军对抗?” 达乌德:“唐廷新任命的安西都护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半月前差点被我军生擒。” 别顿:“在下昨日听到一个消息,北边的葛罗禄已被唐军击溃,正四处逃窜。回纥派出数万铁骑与唐军汇合,正要南下。” 达乌德:“谣言!绝对是碎叶唐军放出的谣言!” 默啜:“我看未必吧。” 达乌德怒道:“你!” 拔都:“两位别挣了,当前第一要务是尽快攻下碎叶城。” 达乌德站起身:“本使这就亲率呼罗珊铁骑,前往碎叶夺下唐军帅旗,看你等鼠辈还有何话说!” 第九十一章 歃血为盟 更新时间2012-8-49:10:58字数:2453 两千唐军骁骑在夜色掩护下突袭米城,将石、康、米、安四国带来的粮草付之一炬。天明后,唐军乘胜西进,在奔袭新城的路上与达乌德率领的大食骑兵相遇。李俶一眼认出这支大食骑兵。 阿霍莫耶将李俶的身份告知达乌德。达乌德大吃一惊,命阿霍莫耶率军进攻。 这次的情况与上次相反,唐军有两千精锐,而大食只有五百骑。形势很快明朗,达乌德见败局已定,带着身边亲随悄悄溜走。阿霍莫耶率军且战且退,最后剩下不到五十骑逃回新城。 马重英并不急于攻城,而是放黑姓突骑施可汗钦格的信使入城。 信使将书信呈交石、康、米、安四国国王。葛罗禄战败,回纥派军参战,钦格兵败,米城遇袭,大食铁骑几乎全军覆没,特使达乌德生死不明,唐军精锐兵临城下,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让四国国王心惊胆战。 默啜第一个发言:“既然大势已去,咱们不如向唐军求和。” 别顿:“听说呼罗珊多地出现叛乱,所以此次阿布穆斯林只派出几百铁骑相助。如果此时大唐与回纥一起进攻我们,我们根本无力抵挡。” 咄曷:“我们的大军屯于碎叶,此城不到三千兵马。唐朝广平王亲率精锐兵临城下,形势十分不利,我以为应该立刻派使者向唐军求和。” 拔都:“既然三位长辈都这样认为,拔都附议。” 咄曷:“好,我立刻命乌迦出城与唐军商议。”乌迦是咄曷的长子,康国的王储。 乌迦带着几名随从来到唐军大营门外,求见广平王。 李俶得报立刻出营相迎,将乌迦请入大帐。 唐军大帐中,乌迦用流利的汉话对李俶说:“我等受大食胁迫,不得已与大唐为敌,还请郡王原谅。” 李俶笑道:“过往之事,我们双方都有责任,勿要再提。” 乌迦:“如果郡王肯宽恕我等先前之罪,请随乌迦入城相商,我等愿与大唐天朝修好。” 皇甫敬:“郡王身份尊贵,敬愿替郡王前往。” 郭昢:“是啊,郡王不可以身涉险。” 李俶见马重英对自己点了点头,对乌迦说:“为了表示我方诚意,俶随王子进城。” 郭昕、郭昢、郭晤、安太玄:“末将请命,同行护卫。” 李俶对众人说:“显阳、太玄与俶同行,重英、叔谨留守大营。” 众将回答:“末将遵命!” 李俶随乌迦进入新城,见到咄曷、默啜、别顿、拔都四位国王。 双方经过一番商议,决定立刻停战,三日后在碎叶河畔歃血为盟。商议完毕,四国国王设宴招待李俶。宴会结束后,拔都、咄曷、默啜、别顿四国国王亲自送李俶出城。 李俶回到大营,已是半夜子时。李俶将入城与四国国王会谈的结果告知众将,商议安排结盟事宜。 皇甫敬对李俶说:“郡王恕罪,敬心中存疑,请郡王解惑。” 李俶:“叔谨请问。” 皇甫敬:“以郡王看来,四国国王是否真心归顺?” 李俶:“四国先前依附大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重新归顺我大唐,也是形势所迫。康国国王为表示诚意,让王子乌迦随行为质。” 马重英:“安西诸国,国小兵弱,不敢得罪大唐和大食。此次结盟只要平息纷争,不必苛求太多。” 郭昕:“郡王、诸位将军,昕有话说。” 李俶笑道:“显阳不必如此,有话请讲。” 郭昕:“昕见康、米、安三国国王确是真心归顺,唯有石国国王拔都。” 李俶:“拔都有何问题?” 郭昕:“拔都与我大唐有杀父弑母之仇,夺妻窃子之恨,今日见其和颜悦色,似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俶:“显阳多虑了,料那拔都也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李亨为求自保两次休妻,在政治面前亲情何其脆弱,李俶是深有体会的。 ------ 三日后,羯丹山下、碎叶河畔,李俶执安西四镇节度使旌节代表大唐与石、康、米、安四国国王永结盟好。依照西突厥五弩失毕部的传统,李俶、咄曷、默啜、别顿依次歃血盟誓,最后轮到石国国王拔都。 “且慢!”拔都突然意外的终止仪式。 咄曷质问拔都:“你这是干什么?” 拔都回答:“唐廷使诈诱杀我父母,掳掠我妻儿,此乃刻骨之仇。怛罗斯一战,我族人伤亡上万,更结下切齿之恨。如此深仇大恨,岂可一笔勾销!” 咄曷、默啜、别顿显得有些慌乱:“你,你想干什么。” 拔都冷笑道:“三位叔叔不必惊慌,我已在周 围布下两千精锐,李俶小儿今日插翅难逃!” 咄曷两眼发直:“你,你要是杀了广平王,唐朝皇帝必然兴兵问罪,到时候草原上恐怕要血流成河。” 拔都得意的摇了摇头:“广平王今日只带了二十名护卫前来赴会,也算是信守承诺,我拔都不杀守信之人。” 李俶看着拔都:“你想怎样?” 拔都:“请郡王下令,命唐军退出碎叶城。” 李俶:“本王要是不答应呢!” 拔都:“那就只有请郡王到我石国国都柘枝城做客。” 默啜对拔都说:“唐军数千铁骑据此不过二十里,你是跑不了的。” 拔都笑道:“我为什么要跑,我们有六万大军,唐军不过三万。” 咄曷:“我等不会为了你与唐军开战。” 拔都:“你们不会,我会!” 拔都对手下副将木昆说:“请唐廷广平王和三位长辈去柘枝城做客,一路上务必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默啜指着拔都:“你,你疯了!” 拔都拔出佩刀命令部下:“杀光在场的康、米、安兵士,不可放走一个。让广平王的侍卫回碎叶城,为本王报个信。” 木昆率领五百骑押送李俶和康、米、安三国国王向西行进,队伍行至新城,被数百唐军骑兵拦住去路。 李俶定睛一看,唐军骑兵最前面的三位统领,正是郭昕、郭昢、郭晤。 木昆不是郭昢、郭晤的对手,没战到十个回合,便束手就擒。木昆为了保住性命,下令部属停止抵抗。 郭昕策马来到李俶等人马前,对咄曷、默啜、别顿三位国王说:“拔都谎称郡王设伏谋害三位国王,聚集四国兵力准备与我军在碎叶城下决战。请三位国王立刻随末将赶往碎叶,阻止这场大战。” 赶往碎叶的路上,李俶问郭昕:“显阳如何领军出现在新城。” 郭昕回答:“末将感觉石国国王拔都并非真心求和。郡王轻车简从前往赴会,末将与马将军商议,与四郎、五郎率领一队狼骑在侧翼待命,派出斥候探查会盟现场的情况。发现石国骑兵押解郡王和三位国王西去,于是提前赶在新城设下埋伏。” 李俶:“多亏显阳机智。” 咄曷、默啜、别顿三位国王赶到碎叶城下,见到自己的部队,下令停战后撤十里。 拨都 见事情败露,心有不甘,妄图率领石国部众负隅顽抗,被郭旰横刀斩于马下,石国部众见状,纷纷缴械投降。 碎叶水畔,李俶代表大唐与康国国王咄曷、米国国王默啜、安国国王别顿,歃血立誓,重修盟好。三国国王承诺立刻断绝与大食的往来,每年派使者前往长安向大唐皇帝朝贡。 第九十二章 得胜回师 更新时间2012-8-419:47:53字数:2468 碎叶镇守使府内,李俶设宴犒赏碎叶一战的有功之将。参加宴会的有碎叶镇守使、保大军使王濛,黄姓突骑施可汗达里,裴罗将军城守将王贲,絜山都督葛尔格,叶支城副将殷啸云,以及李俶统帅的河西诸将。 次日,李俶下令在碎叶城中心广场上竖立石碑,碑文简明扼要,只有十个字“大唐安西都护府碎叶镇”。 至于没有了国王的石国,李俶考虑再三,决定在其地恢复设立大宛都督府,命西凉狼骑左军都尉肖恩率领五百狼骑进驻柘枝城,以肖恩为大宛都督,同时命刚从絜山赶到碎叶的羯族首领石季虎为副将。 五百狼骑,加上一百羯族勇士,李俶只能给肖恩这么多兵力,因为万里之外的大唐本土,不久后将发生关系李唐王朝生死存亡的大事。 肖恩出发前,李俶将其召来面授机宜:“都督到柘枝城后,将石国的一万两千降兵遣散一半,剩下的六千兵士以六百唐军为依托镇抚节制。尽力与康、米、安三国保持良好关系。如果大食兴兵来犯,实力悬殊之下可主动放弃大宛,撤往碎叶。” 处理完石国和碎叶的军政事务,李俶下令各军做好开拔准备,向南穿越天山山麓返回龟兹。 唐军沿碎叶水逆流而上,在叶支城稍作停留。叶支城东有一个大湖名曰热海,又名大清池,即今天的伊克塞湖。 李俶骑在马背上沿热海南岸前行,眼前碧水金沙,波涛拍岸,远处雪山巍峨,高耸如云。 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曾经过这里,《大唐西域记》中有如下记述: 大清池,周千余里,东西广,南北狭。四面负山,众流交凑,色带青黑,味兼咸苦,洪涛浩汗,惊波汩淴。龙鱼杂处,灵怪间起,所以往来行旅,祷以祈福,水族虽多,莫敢渔捕。 唐军途经热海南岸的贺猎城、冻城,翻越天山至顿多城,穿过勃达岭山口,至温肃州大石城,沿胡卢河向东,经姑墨州拔换城返回龟兹。 龟兹城外,封常清、裴遵庆、郭幼明、李晟出城相迎。封常清成功平定大勃律之乱,先于李俶返回龟兹。 封常清见到李俶,屈身行礼:“郡王转战数千里,凯旋而归,辛苦了!” 李俶上前扶起封常清:“俶不过是以封大夫为榜样,此番得胜,全倚仗三军将士。” 封常清:“封某已在大都护府摆下 酒宴,郡王请!” 李俶:“大夫请!” 李俶与封常清并肩走进龟兹城,道路两旁的数万安西各族民众欢呼雀跃,今晚将是一个不眠的狂欢夜。 庆功宴上,封常清帐下节度判官、著名诗人岑参赋诗助兴: 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天子预开麟阁待,只今谁数贰师功。 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幕傍临月窟寒。蒲海晓霜凝马尾,葱山夜雪扑旌竿。 鸣笳叠鼓拥回军,破国平蕃昔未闻。丈夫鹊印摇边月,大将龙旗掣海云。 日落辕门鼓角鸣,千群面缚出蕃城。洗兵鱼海云迎阵,秣马龙堆月照营。 蕃军遥见汉家营,满谷连山遍哭声。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 暮雨旌旗湿未干,胡烟白草日光寒。昨夜将军连晓战,蕃军只见马空鞍。 岑参出生于书香门第,曾祖父是唐初宰相岑文本,到了岑参的祖父、父亲这一辈,家道渐趋衰落。岑参早年家境孤贫,促使其更加发奋读书,于天宝五年登进士第。心怀报国之志的岑参没有选择留在京城,毅然出塞远赴安西,在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麾下担任掌书记,开始了边塞的军旅生涯,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诗句。 李俶上疏李隆基,奏请朝廷表彰封常清、程千里、马璘、马重英、皇甫敬、王濛、王贲、郭昕等将领,以及安西、北庭、河西三军将士。 十日后,李俶向封常清提出将率河西诸军返回武威,命两千赤水骁骑暂时留驻龟兹。李俶特别交代,如果封常清不在龟兹,这两千人马交予郭昕统领。 郭昕现任越骑校尉,突然让其统领两千骁骑不免让人惊讶不解,但封常清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李俶好奇的问:“俶如此安排,封大夫不想问缘由吗?” 封常清笑道:“郡王刚到安西都护府时,大小事务常清从不向郡王禀告,郡王不是也从不过问。” 李俶笑着点了点头。 ------ 河西诸军即将开拔返回武威,郭昢、郭晤带着郭昕来见李俶。 郭昢对李俶说:“显阳是员难得的猛将,请郡王将他收入西凉狼骑。” 郭晤:“是啊,郡王!” 郭旰笑道:“郡王求贤若渴,就是你们不说也会收下显阳的。” 李俶问郭昕:“显阳愿 意加入西凉狼骑吗?” 郭昕十分自信的回答:“末将愿意!” 李俶:“俶知道了,此事还得征求郭将军和重英的意见。” 三日后,李俶辞别安西众将,率军返回武威。 出乎众人的意料,李俶没有下令将郭昕调往河西。李俶留给郭昕一封亲笔信,勉励他为大唐守好安西每一寸土地。 回程路上,郭旰忍不住问李俶:“敢问郡王,您为何不让显阳加入西凉狼骑?” 李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郭旰看了看马重英:“莫非是重英不收?” 马重英笑着回答:“令弟智勇双全,重英求之不得。” 郭旰:“难道是显阳的父亲不许?” 李俶低头不语,不置可否。 郭旰:“这个郭幼明,自己谨慎无能也就罢了,可惜堂弟。” 李俶心中感叹:二郎你是不知,我又何尝不想把显阳留在身边,可显阳身负重任,我不能把他调离安西。 入夜,李俶站在帐外享受着习习凉风。 马重英来到李俶身边:“郡王,重英有一事不明。” 李俶:“你是想问我为何不收下郭昕?” 马重英点了点头。 李俶想了想,叹道:“一言难尽!” 马重英:“末将明白,郡王行事自有道理。” 大军行至西州,时值盛夏,烈日当头,酷热难耐。李俶担心兵士中暑,下令全军停下休整。西州都督张廷松向李俶建议上天山避暑。李俶欣然应允,传令各军进山休整,并严令各部,不得损坏山中草木。 天山是西州名胜,也是安西各族百姓心中的神山,众多中原文人雅士慕名而来,西州交河府专门修筑了进山马道。 一路上溪流曲折,山径纡回,穿岩越壑,林木交荫,蔚然深秀。翻过两道山梁,听到潺潺水声,只见一池碧水,宛如琼浆玉液,周围塔松竞秀,披绿挂翠,倒映水中。此池名龙泉,池边建有龙泉馆,可供游人休憩。 继续沿山路上行,越过数层崇岭,穿过翠绿的云杉林,天山天池赫然出现在眼前,蔚蓝色的天穹下,神池浩淼,深蓝色的湖水,如天镜浮空,沃日荡云。四周群山环抱,青峦拔翠,湖滨绿草如茵,野花竞放。天池南岸,三座雪峰赫然矗立,阳光照射白雪覆盖的峰顶,犹如身披银甲的武士,光芒万丈。 这里是神话传说中西王母的“瑶池”仙境。 大军行至伊吾,马璘出城相迎。李俶下令全军在伊吾休整一日。 当晚,李俶与马璘秉烛长谈。次日,唐军开拔东归,李俶意外的留下两千河西骁骑,交给马璘统领。 第九十三章 盂兰盆会 更新时间2012-8-510:35:31字数:2840 七月十五中元节,按照道家的说法,每年的这一天为地官赦罪日。地官名为中元二品赦罪地官,清虚大帝,隶属上清境。地官由元洞混灵之气和极黄之精结成,总主五帝五岳诸地神仙。每逢七月十五日,即来人间,校戒罪福,为人赦罪。 佛教称七月十五这一天为盂兰盆会。盂兰盆会源于《盂兰盆经》中记载的目连救母的故事。话说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的目连,看到已逝去的母亲在饿鬼道中受苦,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目连十分伤心,于是以钵盛饭,用自己的神力送给母亲吃,但是饭刚送到母亲手中,尚未入口已化为灰烬。 目连无奈,请求佛主帮助。 佛主对目连说:“你母亲罪根深重,曾有五百世的悭贪,依靠你一人之力无法解救她的苦难,必须靠十方众僧大德威神之力才能得到解脱。” 目连依照佛主的指点,帮助母亲脱离了饿鬼道。 李俶下令,在武威城中心的罗什寺设盂兰盆法会,祭奠此次西征阵亡的唐军将士。罗什寺是鸠摩罗什大师弘法演教之所,寺内高僧云集,香客络绎不绝。 李俶亲临法会现场,在地藏菩萨坐像前焚香膜拜,默念《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尼,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祈祷远在西域阵亡的唐军将士魂归故里,往生极乐。 入夜,李俶带着沈媛、李适来到西城门外,马城河边。 武威的节庆风俗与长安迥然不同,因为正月天气严寒,故而没有上元灯节,取而代之的是七月十五盂兰盆灯节,这一天全城取消夜禁。 夜幕降临,城中百姓商贾、达官显贵携妻带子,手持河灯,从各条大街小巷汇集到西大街,涌向西门外的马城河畔,用放河灯的方式,寄托对已故亲人的哀思,已经远方朋友的祝愿。 李俶、沈媛、李适,以及同行的郭旰、郭夫人许氏,贺拔楚岳,独孤云,刘德顺将各自手中河灯放入水中。星星点点的河灯沿着马城河水顺流北去,站在西门城楼上看去,犹如银河垂地,蔚为壮观。 李俶见李适 十分虔诚的样子,笑着问:“适儿许的什么愿?” 李适回答:“孩儿愿爷爷早日皇建有极。” 李俶心中一惊,板着脸说:“不得胡言!” 刘德顺不怀好意的看了看贺拔楚岳。 贺拔楚岳连忙向李俶解释:“这可不是我教的,我只管教小王爷骑马射箭。” 李俶问李适:“‘皇建有极’四个字是谁教你的?” 李适回答:“孩儿在《尚书·洪范》中读到的。爷爷做了二十年太子,终日祈盼的不就是这四个字吗。” 李俶摸了摸李适的头:“适儿真聪明,记住为父的话,以后在外面别说这四个字。” 西大街上人流如潮,有卖夜宵的,有玩杂耍的,还有带着鬼脸面具巡游的,十分热闹。 几个人很快便走散了,李俶身边只剩下沈媛、独孤云、刘德顺三人。李俶早有准备,出发前就计划好自己寸步不离沈媛,命贺拔楚岳紧跟着李适。郭旰和郭夫人人家小两口去哪玩不用操心。 李俶、沈媛、独孤云、刘德顺四人转了半天,没有找到李适和贺拔楚岳,肚子有些饿,找了家临街的店铺,坐下来要了几样小吃。 吃完夜宵,李俶等人准备回府休息。此次出游观灯,李俶没有骑马乘车。从西大街经过钟楼转到北大街回府路程较远。李俶决定从西寺巷回府,这样可以少走一半路程。 西寺巷比西大街狭窄,巷内有一座不大的寺庙,名曰西寺。前来祈祷超度故人的香客出入寺庙,络绎不绝。 从西寺庙门口往东到王府后门,是条死胡同。越往里走行人越少,道路两边的民居门口,偶尔有三两个百姓手捧香烛,蹲在地上焚烧纸钱。 四人走到王府后门,独孤云上前叫门,刘德顺突然对着来路大声叫道:“鬼!有鬼!” 李俶转身看见漆黑的巷道深处闪过一个白色的鬼脸,不动声色的对刘德顺说:“哪有鬼,别胡说八道!” 府门打开,李俶对独孤云说:“景成,送媛儿进去!” 李俶命府内佣人打着灯笼在前照路,返回探查究竟。 刘德顺胆小怕鬼,等在府门口没有跟去。 少顷,一曲似曾相识的西域音乐传入李俶耳中,曲中夹杂着类似梵音的咒语。 “魔音咒!”李俶突然想起在敦煌客栈中听到的乐曲,正要转身回府,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 味,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双脚动弹不得。再看打灯笼的两名佣人,同样呆若木鸡,好像三魂七魄离体。 一名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俶面前。 李俶看着黑衣人,因为惊惧一时无语。 黑衣人摘下鬼脸面具。 李俶顿时愣住,银色的月光下,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庞,高贵而纯洁,犹如月神嫦娥下凡。乐声再次响起,李俶不知不觉中晕厥过去。 第二天上午,李俶苏醒过来,睁开眼看见沈媛趴在自己身边。李俶好奇地问:“媛儿,你怎么趴在这里?” 沈媛显得有些兴奋:“郡王终于醒了,昨晚你晕倒在王府后门外,好让人担心啊。” 李俶:“有这事,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李俶感觉有些头晕,想到屋外换换气。 沈媛和刘德顺扶着李俶走出房门。 贺拔楚岳迎上前,抱拳问道:“郡王,昨晚您晕倒前可曾听到什么乐曲?” 李俶想了想,只感觉头脑中一片空白。 整个白天,李俶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想不起来。 入夜,李俶与沈媛、李适用过晚饭,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双手抱头大叫起来。沈媛、李适、刘德顺上前问候,被李俶用力推到一旁。 郭旰和贺拔楚岳闻讯赶来。郭旰双手抱住李俶。李俶发疯似的奋力挣扎,力量比平时大了不少。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贺拔楚岳试着颂念三危寺宽见大师亲传的《楞严咒》。 不料李俶对梵音显得十分恐惧,眼睛发红,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 “没有用的,将军不必枉费力气。”屋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贺拔楚岳冲出房门,见院中站着一个戴鬼脸面具的黑衣人。 贺拔楚岳面对黑衣人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毫无顾忌自报家门:“本座是吐蕃郎宁郡主的属下。” “吐蕃郡主!”贺拔楚岳显得有些吃惊。 黑衣人:“将军是否还记得那日敦煌客栈之事?” 贺拔楚岳立刻记起,愤然道:“是你这妖女!你为何对郡王施魔音咒?” 黑衣人:“将军错了,本座这次用的是七绝咒,而非魔音咒。这里有解药一枚,给郡王服下可解今日之痛 苦。” 贺拔楚岳敏捷的接过解药,思考着是不是圈套。 黑衣人笑道:“将军没有选择,你家郡王现在可是生不如死。” 贺拔楚岳见李俶痛苦异常的样子,顾不得许多,将解药交给刘德顺。郭旰从刘德顺手中接过解药,给李俶服下。李俶很快平静下来,昏睡过去。 郭旰把李俶交给沈媛和刘德顺,走出房门对黑衣人说:“你与郡王有何仇怨,为何下此毒手?” 黑衣人:“本座与你们郡王无怨无仇,不过是遵从我家郡主的命令而已。明日告诉你们郡王,不想受苦就立刻下令让出陇右六郡,每让出一郡,我家郡主会给他一枚解药。” 郭旰拔刀怒道:“放肆!来人,与我拿下!” 随后赶来的十余名王府亲卫,手持兵刃围住黑衣人。 黑衣人显得镇定自若,手中的弯刀并未出鞘。 贺拔楚岳对亲卫说:“让她走!” 黑衣人笑道:“还是贺拔将军识时务。中此七绝咒者,每日亥时发作,痛不欲生,如果没有解药,就算能挨到第七日,也会全身抽搐,精疲力竭而死。” 郭旰怒目瞪着黑衣人:“你这妖女,还不快滚!” 黑衣人飞身上墙,消息在黑夜中。 沈媛焦急的问贺拔楚岳:“郡王怎么样?” 贺拔楚岳回答:“郡王中了西域邪教的魔咒。” “西域邪教的魔咒!”沈媛显得十分不安。 贺拔楚岳劝道:“王妃勿惊,郡王已服下解药,今夜可保无虞。” 第九十四章 七绝魔咒 更新时间2012-8-517:20:32字数:2335 次日天明,李俶醒来,很快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正要找人商议。 刘德顺前来禀报:“郡王,裴判官和安都督来了。”郭旰知道事关重大,连夜派人通知安重璋和裴遵庆。 王府内厅,李俶见到安重璋和裴遵庆,思考再三,欲言又止。 裴遵庆:“郡王无需多言,昨夜之事我等已经知晓。” 安重璋:“以西域邪术胁迫郡王就范,幕后之人真是阴险歹毒。” 裴遵庆:“郡王可以先假意答应交出西海郡,稳住对手再图对策。” 李俶:“不行,不管真意假意,俶不能为了保全自己,拿大唐的领土做交换筹码。” 刘德顺在旁劝道:“郡王,土地没了可以再夺回来,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无法挽回了。” “乌鸦嘴,你想咒郡王死啊!”郭旰当即给了刘德顺一巴掌。 刘德顺握着脸说:“奴家冤枉,奴家只是实话实说。” 众人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在沉默中,贺拔楚岳带来好消息,已将吐蕃郎宁郡主一干人等全部抓获。 中元节夜,贺拔楚岳送李适回府时清晰的听到西域魔音,担心府中有事,暗中命令陇右暗隼首领严放,派出数名高手潜伏在王府周边,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刻跟踪其行动。 昨日夜间,黑衣人在王府出现后,被潜伏在王府周边的探子发现,探子一路秘密跟踪,很快找到郎宁一伙的巢穴。 贺拔楚岳得到严放回报,立刻派人包围郎宁所在的客栈,将郎宁郡主连同施咒的黑衣人一并抓获。 贺拔楚岳对着门外说:“有请吐蕃郡主。” 两名王府亲卫押着一位貌美的妙龄女子走进内厅。 “这不是中元节夜见到的月神嫦娥。”李俶的表情有些惊讶。 郎宁显得十分从容,主动自我介绍:“吐蕃大相郎季多吉之女,吐蕃郎宁郡主见过广平郡王。” 李俶很快回过神来,对郎宁说:“郡主为何以妖术谋害本王?” 郎宁反问:“郡王还记得两年前发生在沙州的事吗?” 李俶:“当然记得,莫非你就是谋害张太守,进而欲取本王性命的幕后黑手?” 郎宁得意的笑道:“正是。沙州的计划,本郡主苦心谋 划多时,本欲佛宝和敦煌两者兼得,结果郡王意外出现,坏了本郡主的好事。” 李俶:“天道昭彰,冥冥之中自有公理,汝等阴谋诡计怎能得逞。” 郎宁:“本郡主行事向来不问手段,鱼和熊掌本郡主都要得到,除了大唐的陇右六郡,还要取郡王的性命!” 刘德顺:“你这妖女,恬不知耻,身陷囹圄还敢口出狂言。” 郎宁冷笑道:“你们抓了本郡主又如何,没有解药,郡王就等着享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吧。” 郭旰拔刀指着郎宁:“郡王有什么闪失,你也休想活命。” 郎宁:“郡王乃我吐蕃雪域天国之大患。能为吐蕃除此大患,郎宁死而无憾。” “你!”郭旰遇到个视死如归的,没了办法。 裴遵庆对郭旰说:“将此女带下去,严加看管。立刻审问其手下,逼迫其交出解药。” 郭旰抱拳道:“旰这就去办。” 郭旰亲自审问了一下午,依然没有问出解药。 傍晚时分,马重英、皇甫敬、哥舒曜、郭昢、郭晤、安太玄来到王府。郭旰担心李俶再次发作,把在武威的众兄弟都找来帮忙。 李俶见到众人,想起自己昨晚痛不欲生的感受,对众人说:“待会俶身上的魔咒要是再度发作,请诸位将俶打晕。” 郭旰连忙阻止道:“不行,那妖女说魔咒发作时,不可施以外力,否则有了解药也救不了。” 贺拔楚岳来报,找到了驱除郡王身上魔咒的办法,不过必须等到明日午时。 郭旰急切的问:“现在怎么办?亥时很快就要到了!” 贺拔楚岳看着李俶回答:“今夜只能靠郡王自己了。好在诸位都在,不会出什么意外。” 贺拔楚岳接到暗隼从敦煌飞鸽传书,宽见方丈在书信中说:西域魔教的七绝咒至阴至邪,只在一天之中的太阴亥时发作。大乘佛法的《楞严心咒》至刚至阳,正好克制。 要驱除魔咒必须选对时辰,太阴之时魔咒势强,会与《楞严心咒》发生激烈对抗,使中咒者更加痛苦。选在属太阳的午时,以内力驱动《楞严心咒》,可以轻松驱除郡王身上的魔咒。 李俶魔咒发作的当夜,贺拔楚岳再次密令陇右暗隼首领严放,将郡王的情况飞鸽传书给常驻敦煌的部属,命其立刻前往三危寺面见方丈宽见,寻求化解之法。 次日正午,王府后园,李俶头顶烈日盘膝而坐。贺拔楚岳坐在李俶对面,以内力诵念《楞严心咒》。郭旰、皇甫敬、哥舒曜、独孤云等人在旁守候。 随着梵音渗入肌肤,深入骨髓,李俶感觉体内一股股寒气升到头顶,在烈日下化为乌有。七绝魔咒顺利驱除,李俶觉得浑身轻松,精力旺盛。 李俶笑着对贺拔楚岳说:“多亏有明山在,想不到敦煌一行,明山竟得宽见大师的大乘佛法真传。” 贺拔楚岳抱拳道:“郡王过奖,楚岳不过是略知皮毛。” 李俶:“如今郎宁郡主在我们手中,正好用其换回佛骨舍利,重归敦煌三危寺供奉,以此感谢宽见大师。郎宁这小妖女不好对付,哪位愿意承担此任?” 郭旰、哥舒曜、独孤云相互看了看,主动的知难而退。 “末将愿为郡王分忧。”皇甫敬主动请命。 李俶下令将郎宁等人交给皇甫敬处置。 皇甫敬亲自审问负责施咒的西域邪教女祭司,胁迫其对郎宁施以七绝魔咒。 郎宁中咒后坚持了三天,第四天夜晚因为痛不欲生被迫就范,答应皇甫敬交出佛骨舍利,换取解药。 七日后,皇甫敬前来向李俶复命。 皇甫敬呈上一个楠木宝匣,宝匣内有一白玉瓶,瓶中存放着一颗圆明皎洁的佛骨舍利。 刘德顺看得眼睛都直了:“奴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见到如此圣物。” 李俶对皇甫敬说:“叔谨立下大功一件。” 皇甫敬:“郡王过奖,这都是敬该做的。” 李俶:“传我命令,命太玄率一百突骑,护送佛骨舍利前往三危寺。” 皇甫敬:“末将遵令!” 刘德顺小声对李俶说:“郡王,听说此物是玄奘大师当年从天竺带回来的,世间罕有,乃是无价之宝。郡王何不将此圣物留下。” 皇甫敬附和道:“是啊,郡王,外人并不知道此物在郡王手中。” 李俶看着佛骨舍利,隐约感觉到佛骨舍利发出一股神圣力量,洗涤着自己的内心,整个身心感觉到从没有过的舒适。李俶对众人说:“不必多言,尽快将此圣物物归原主。还有,郎宁毕竟是吐蕃郡主,不必为难于她。既然佛骨舍利已经归还,我们也该信守承诺,放她回去吧。” 皇甫敬抱拳道:“是!” 第九十五章 调虎离山 更新时间2012-8-68:13:04字数:2206 李林甫死后,杨国忠身兼中书令、右相、吏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太清太微宫使、剑南节度使、山南西道采访使、两京租庸铸钱使等四十余职,权倾朝野。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国忠执掌朝政大权后,杨氏一门全部被授予官职,杨国忠的四个儿子更是飞黄腾达,位居人臣。 长子杨暄担任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娶延和郡主为妻。次子杨昢担任鸿胪卿,娶万春公主为妻。三子杨晓、四子杨晞均在京中任职。 杨氏四兄弟各立府第于亲仁坊,穷极奢侈,整日花天酒地,横行霸道。 李俶三番五次与杨国忠为敌。杨国忠耿耿于怀,一直想寻机报复。 李俶远在武威,手握雄兵,加之深得李隆基信任,要动李俶并非易事。杨国忠思来想去,找不到办法。正在这时,李俶的弟弟灵昌郡王李荣病逝。诸皇子皇孙中,李隆基最宠爱李俶和李荣二人。李荣英年早逝,令李隆基十分哀痛。 杨国忠从时常出入禁中的虢国夫人口中得到消息,心中有了主意,自言自语道:“广平王,别以为你躲在武威,本相就拿你没办法。本相给你来个调虎离山,到了京城,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管家杨全在旁奉承道:“相公英明,长安是相公的地盘,俗话说的好,‘虎落平原被犬欺’。” “啪—”杨国忠当即给了杨全一巴掌:“混账东西,老爷我是犬吗!” 杨全知道说错了话,连忙扇自己嘴巴。 杨国忠此刻的心情很好,对杨全说:“行了。其实你这奴才说得也没错,本相就是皇帝身边的一只犬,一只会咬人的犬。”说完,杨国忠得意的哈哈大笑。 杨全小心的陪着笑脸,心中忐忑不安。 杨国忠入宫觐见,趁机安慰李隆基:“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灵昌郡王走了,您还有广平郡王。臣听说广平郡王只身远涉安西,历经艰险,痛击逆胡,前些日子刚返回河西。” 李隆基擦了擦眼泪,感慨道:“朕的俶儿。” “广平郡王舍生忘死,亲自上阵杀敌,是为臣等楷模。”杨国忠说完向虢国夫人递去眼色。 虢国夫人惊呼:“哎呀,陛下!战场上刀枪无眼,广平王以身犯险,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杨国忠见李隆基面露忧虑 ,继续说:“陛下,陇右边地苦寒,广平王一人统辖陇右、河西、安西、北庭四镇实在太过操劳,不如把广平王召回长安,在京遥领陇右、河西,陛下您想见孙儿,随时可以传召。至于安西、北庭,可另择良将镇守。” 李隆基展眉而笑:“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即刻拟旨,召俶儿回京。” 李俶接到皇帝敕令,命其即刻返回长安,日后在京遥领陇右、河西。李隆基任命安西长史封常清为安西副大都护,四镇节度、经略、支度、营田副使,知节度事,任命程千里为北庭都护。 送走前来传旨的中使,李俶心中有种不详的感觉,看了看身边众人,欲言又止。 郭旰心直口快,愤然道:“此事定是杨国忠所为!” 王霆手握配剑对李俶说:“好个调虎离山之计,明显是冲郡王来的。” 裴遵庆见气氛紧张,连忙劝说道:“两位将军少安毋躁,王公大臣在京遥领地方,本是我朝惯例,杨国忠就以右相身份遥领剑南。” 安重璋出列道:“不管郡王身在何处,重璋唯郡王马首是瞻!” 众将出列抱拳道:“我等愿唯郡王马首是瞻!” 李俶起身对刘德顺说:“立刻准备,后日启程前往长安。” 陇右有李光弼,河西有安重璋,两地军务不需要做特别安排。李俶将两镇兵符交付于二人全权处置。李俶命独孤云接替哥舒曜担任突骑中郎将,命郭旰、贺拔楚岳、哥舒曜挑选一百亲卫随行前往长安,王霆留守武威王府。 武威城南十里亭,裴遵庆、安重璋、李晟、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等人为李俶送行。 李俶辞别河西众将,带着沈媛、李适踏上前往长安的大道。 马车上,李俶看着偎依在怀中熟睡的沈媛,车窗外贺拔楚岳马上兴奋的李适,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 ------ 长安城外,李俶牵着沈媛的手走下马车,看着这座当时全世界最大的城市。 李俶面朝雄伟的开远门城楼大喊:“长安,我回来啦!” 李俶天宝六年春离开长安赴任河西,至今正好六年。这六年间,大唐帝国悄然无息的发生着巨变,李俶也从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少年,成长为镇抚大唐西北的统军节帅。 回到长安的第二天,李俶入宫觐见李隆基,随后前往东宫拜见李亨。从李亨口中得知,李泌到蜀 地云游去了。 其后数日,李俶呆在府中没有外出,除了宁国、和政、宝章三位郡主,以及金吾卫大将军高仙芝、哥舒翰外,没有外人来访。 一日下午,李俶正在书房读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郭旰和刘晏。 刘晏屈身行礼:“晏见过郡王。” 李俶起身扶起刘晏:“士安现在可是大唐的财神爷啊。” 刘晏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晏这个户部侍郎,做的憋闷。” 李俶好奇地问:“哦,有什么事能难倒士安?” 刘晏回答:“说来话长。晏刚担任户部侍郎时,李林甫虽然权倾朝野,对国库却少有染指。杨国忠接任右相后,成天处心积虑打国库的主意,把库中金银全部换成布匹轻货,表面看来国库充盈,其实已亏空大半。” 李俶:“怎么会这样!” 刘晏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交给李俶。 李俶看过账册,对刘晏说:“此事非同小可,暂且不要声张,容我好好想想。” 此时的杨国忠权势比李林甫在位时更甚,老迈的李隆基对杨国忠和虢国夫人言听计从,杨国忠和虢国夫人二人甚至在大明宫中骑马追逐嬉戏。 李俶心里清楚,就算自己把这本账册面呈李隆基,也未必能动杨国忠分毫,反而会让刘晏身处险境。 李俶命贺拔楚岳联络各地暗隼头领,一方面接收河北、河东传来的关于安禄山动向的密报,另一方面收集与杨国忠有关的情报。 暗隼很快上报:杨国忠与虢国夫人有奸情,杨国忠准备迎娶蜀郡娼妓裴柔为妻,杨国忠在剑南道卖官鬻爵收入六十万缗,杨国忠贪墨洛口仓库粮两百万石,杨国忠贪墨两京税银八十万缗。 第九十六章 扩建王府 更新时间2012-8-619:36:08字数:2856 李隆基下诏将兴宁坊东面的官地划给李俶,用以扩建广平郡王府。王府和官地之间隔着一条小巷,小巷两边住着十余户人家。李俶让刘德顺与这些邻居协商,买下他们的宅地,打通王府。 李俶的出价高于市价,十余户人家很快搬走,只剩下一户姜姓人家不愿离开。这家户主名叫姜千钧,在河东云中担任校尉,家中现有四口人:姜千钧的父亲姜万恒,妻子姚氏,大儿子姜通,小儿子姜合。刘德顺找姜万恒商量了多次,都被姜万恒一口回绝。 刘德顺没有办法,只好禀告李俶:“郡王,那姜老头顽固不化,说宅地是姜家祖业,先人所留,多少钱都不卖。” 李俶责备刘德顺:“真不会办事,这种时候无需吝啬钱财。” 刘德顺很是委屈的说:“郡王有所不知,德顺已经把价钱从一千缗涨到三千缗。按当下市价计算,三千缗足可买下三个姜宅。” 李俶:“看来这姜老头是个怀旧守业之人。” 刘德顺:“郡王,不如给德顺一队亲兵,把姓姜的赶出去。” 李俶断然回答:“不可!” 让李俶没有想到的是,王府扩建遇阻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这种事如果换做杨家,不劳杨国忠过问,京兆府早把事情给摆平了。 几日后,哥舒曜来报:“王府隔壁的姜老汉跪在门外大哭大叫,要郡王您把孙子还给他。” 李俶拍案而起:“把刘德顺给本王叫来!” 刘德顺跑到李俶面前。 李俶怒气冲冲的问:“你把姜家小孩藏哪儿去了?” 刘德顺:“郡王冤枉!没有您的吩咐,德顺怎敢做这种事情。” 李俶:“住口!” 李俶让哥舒曜将姜万恒请进王府,同来的还有姜家媳妇姚氏。 姜万恒几步上前跪在李俶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哀求道:“王爷,求求您把合儿还给草民,这地契草民不要了。” 李俶扶起姜万恒:“老人家快起来。此中定有误会。” 姜万恒从怀中掏出一团带血的布,放在手中摊开,一根小孩的手指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布上用血写着:想见孙子,交出地契。 “畜生!”李俶看过血书,压住心中的怒火 ,对姜万恒说:“俶对天发誓,此事绝非俶所为。” 姜万恒悲痛欲绝,硬将地契塞给李俶。 李俶接过地契,对姜万恒说:“老人家先回去,俶一定查清此事真相,找回您的孙子。至于这地契,俶暂且代为保管,您随时可以取回。” 姚氏见状劝道:“公公,王爷说得对,咱们回去吧。” 李俶让刘德顺送姜万恒回家,又命哥舒曜派人暗中保护姜家。 几天过去了,李俶毫无头绪,长安城内风传广平郡王为了强占姜家宅地,不择手段绑架残害幼童。 一日傍晚,哥舒曜押着一人来见李俶。 李俶认识来人,正是杨国忠府上的大管家杨全。 杨全见到李俶,没有一点害怕,大大咧咧的跪在地上说:“杨府管家杨全见过郡王。” 李俶看着哥舒曜。 哥舒曜附耳对李俶说:“此人鬼鬼祟祟从姜家出来,被守候在附近的兵士发现。” 李俶心想:杨全去姜家干什么? 没等李俶发话,杨全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开口说:“郡王,在下可以走了吧。” 贺拔楚岳喝道:“你以为广平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杨全十分嚣张:“将军此言差矣,在下并未进入王府。” 李俶直截了当的问杨全:“你去姜家干什么?” 杨全有恃无恐的回答:“这个,郡王恐怕管不着吧。” 贺拔楚岳冷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姜家地契已在郡王手中。未经许可擅闯王府,还敢在郡王面前放肆!” 杨全吓得一抖,衣袖中掉出一封信。杨全正要去捡,被贺拔楚岳拦住。 哥舒曜捡起信,看了看,交给李俶。 李俶接过信,没想到竟是一份御状,原告姜万恒状告广平郡王强占民宅、绑架人子。在杨全身上意外发现这份御状,不用此事的猜幕后主使定是杨国忠。以杨国忠的行事风格,姜家小儿的处境十分危险。 李俶质问杨全:“姜家小儿现在何处?” 杨全故意装傻:“在下愚钝,不明白郡王的意思。” 李俶冷笑道:“愚钝?本王有办法让你变聪明!明山、子明,此人擅闯王府,有什么企图,带下去给本王审问清楚。” 杨全依然嘴硬:“王爷,在下 可是杨府大管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家相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李俶看了看杨全,对贺拔楚岳和哥舒曜说:“听到了吧,可别让这奴才带着伤回去见杨相。” 贺拔楚岳故意用黑布蒙住杨全的眼睛,押到王府地下密室。贺拔楚岳关上密室石门,来到杨全身边,有意静默不语。 杨全眼前一片漆黑,心里十分害怕,嚷道:“你们想清楚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家相爷绝不会放过你们!” 哥舒曜对贺拔楚岳说:“咱们怎么开始?” 贺拔楚岳回答:“先让他自己说。” 哥舒曜凑到杨全耳边问:“我只问一次,姜家小儿现在何处?” 杨全依然嘴硬:“我不认识什么姜家小儿。” 哥舒曜看着贺拔楚岳:“这家伙不肯说。” 贺拔楚岳:“子明在此稍候,容我去把刘德顺叫来。” 哥舒曜不解地问:“郡王命你我审问这厮,叫刘德顺来干什么?” 贺拔楚岳看了看杨全,对哥舒曜说:“听说这厮十分好色,几天前刚糟蹋了东郊一农户家的黄花闺女。今天咱们就为民除害,阉了这淫贼。” 杨全颤抖着叫嚷道:“你们敢阉我!我家相公定然灭了你们九族!” 哥舒曜顺手将一块布塞进杨全嘴里,恶狠狠的对杨全说:“有本事再叫啊!” 不多时,贺拔楚岳和刘德顺走进密室。 “来吧,别怕。”贺拔楚岳将一把匕首递到刘德顺手中。 刘德顺拿匕首的手有些发抖,声音也有些颤抖:“奴家从没对别人做过这事,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哥舒曜笑道:“没关系,郡王交代过,不让这厮带伤回去。你这一刀下去,这厮别想再活着出去。” 贺拔楚岳拍了拍杨全的肩膀:“放心,这一刀下去,我们是不会让你家相爷见到你的,包括你的尸体。” 哥舒曜低声对杨全说:“等会儿手起刀落,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杨全用力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哥舒曜取出杨全嘴里布,对他说:“我老是做好人,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杨全连忙招认:“我说,我说,姜家小儿在城南十里坡的土地庙。” 贺拔楚岳按杨全的供述,找到 姜家孙子。李俶让哥舒曜放了杨全。 杨全失魂落魄的回到相府,跪在杨国忠面前哭诉道:“相公,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广平王唆使手下对奴才施暴,奴才差点见不到相爷您。” 杨国忠围绕杨全走了一圈,怒气冲冲的说:“站起来,把衣服脱了!” 杨全战战兢兢的脱下衣服。 杨国忠见杨全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冷冷的问道:“他们是怎么对你施暴的?” 杨全哭诉道:“他们手持利刃,要阉了奴才。” 杨国忠冷笑道:“呵,他们做的对。来人,将杨全送内侍省净身。” 杨全:“相公饶命!相公您看在奴才娶了七房妻妾,但至今未得一子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杨国忠摆了摆手:“罢了,暂且记下,下次在犯,定不轻饶。” 李俶将姜家孙子和地契还给姜万恒。广平王府扩建完成,姜家旧宅仍然矗立于王府中,成为京城一大奇闻,百姓们对李俶称颂不已。 杨国忠得知后大怒:“李俶小儿,你竟然做出这等事,让一民宅立于王府之中,滑天下之大稽,还有天理吗!” 杨全在旁好心劝道:“相公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李俶小儿这样做不过是哗众取宠。” 杨国忠指着杨全骂道:“都是你这奴才干的好事,来人,拉下去重责三十。” “相公饶命,相公饶命…”此刻的杨全甚是可怜。 第九十七章 河南之行 更新时间2012-8-78:10:21字数:2204 李俶回到长安后,终日呆在府中无所事事,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建宁王李倓突然来访。兄弟二人相互寒暄一番,各自落座。 李俶问李倓:“俶回长安已有月余,三弟为何现在才来?” 李倓笑着回答:“大哥这里可是是非之地,倓这个闲人不敢轻易登门啊。” 李俶笑道:“三弟说笑了,谁不知道你性情直率,从来不把右相放在眼里。” 李倓:“大哥整日呆在府中,不觉得憋闷吗?” 李俶苦笑道:“有什么办法。” 李倓:“倓奉圣谕前往谯郡真源县,祭祀圣祖大道玄元皇帝,大哥可愿屈尊与倓同往?” 李俶:“好啊,俶求之不得。” 李唐皇室尊奉道教,自称是老子李耳的子孙,追封老子为圣祖大道玄元皇帝。李耳出生于谯郡真源县。每年二月十五老子诞辰日,朝廷都要在派专使前往真源太清宫举行祭祀活动。今年李倓以太常卿同正员为主祭官。 李俶让郭旰、贺拔楚岳留守长安王府,哥舒曜、刘德顺随行前往河南。 李倓虽是朝廷特使,此次出行却只带了两名随从。六人骑马离开长安城,一路向东,途经潼关、陕县到达东都洛阳。洛阳是大唐仅次于长安的第二大都市,城中居民达八十万,十分繁华。洛水将洛阳城一分为二,皇城和宫城所在的洛阳县位于北岸,河南府衙所在的河南县位于南岸。 李倓喜欢自由自在,没有前往官办驿馆下榻,而在洛阳北城的景行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生性好动的李倓到过洛阳多次。而李俶在长安时深居简出,节度河西后常驻武威,东都洛阳第一次来。 利用晚饭前的闲暇时间,众人走出客栈来到大街上。景行坊的北面是洛阳北城的商业中心—北市,北市类似长安城的西市,是一个“国际化市场”,有许多“胡商”经营的店铺,商品包括三彩、瓷器、茶叶、铜器、金银器、珠宝、玉石、水晶等。 用过晚饭,李倓对李俶说:“大哥早些休息,咱们明日寅时三刻起床,倓带你去天津桥看看‘洛阳八景’之一的‘天津晓月’。” “好啊!”李俶点头答应。 天津桥始建于隋大业三年,最初是浮桥,隋末毁于战乱。唐初在原址上重建,改为石桥,桥北与皇城正门—端门相应,桥南与洛阳南城最繁华 的大街—定鼎门大街相接,横贯洛水南北,恢弘雄伟,桥上建有四角亭,两端有酒楼、市集,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拂晓十分,李俶、李倓等人漫步桥上,见河面波光粼粼,天空中一轮弯月垂挂天幕。少顷,城中寺院传来洪亮悠扬的钟声,很快传遍洛水南北,此情此景令人流连。 二月十二日午后,李俶、李倓一行人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河南道亳州谯郡辖下的真源县。 真源县城北门,谯郡太守杨万石早已摆下仪仗,率谯郡地方官员在此迎候。 杨万石在真源驿馆设宴为李倓接风洗尘,李俶以李倓朋友的身份随行,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以杨万石为首的谯郡地方官员开始对李倓大献殷勤,纷纷上前敬酒并奉上厚礼,唯有一位身穿绿袍的中年官员端坐一旁,对此情此景十分不屑,很自然的引起李俶的注意。 李俶离案来到那名官员面前,手持酒杯敬道:“某敬足下一杯。” 那名官员拿起酒杯,礼貌的回敬道:“公子请!” 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俶:“敢问足下怎么称呼?” 那名官员:“在下真源令张巡。” “张巡!”李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以致手中酒杯掉落地上。 张巡离席,屈身拾起酒杯,递给李俶。 李俶见自己面前的张巡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寻常。没有人会想到,三年后安禄山兴兵南下,河北、河南大半州县相继沦陷,张巡、许远率领孤军坚守睢阳,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叛军,毫无畏惧,“守一城而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谱写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一段悲壮的传奇故事。 李俶对张巡可说是敬佩加敬仰。第二天一大早,李俶带着哥舒曜前往真源县衙,准备面见张巡。从守门衙役口中得知,张巡半个时辰前已出发赶往祭祖大典现场-太清宫。 祭祖大典当日,谯郡太守杨万石及以下官员一直跟随在李倓这位主祭官左右,唯独没看见张巡。 李俶找了个恰当的时机询问杨万石:“杨太守,祭祖大典现场为何不见张县令?” 听到李俶提及张巡,杨万石一脸的不悦,回答:“公子说的是真源县令张巡吧。此人性情怪异,不好与同僚相处,连我这个顶头上司都爱理不理的。这不,祭祖大典 这么重要的仪式他不参加,跑到乡下去为那帮贱民查看什么春耕,真是不可理喻。” 李俶听了杨万石的话,心中不禁暗自感慨:这年头要做个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难啊! 祭祖大典结束,李倓准备回京复命。杨万石再次设宴,为李倓饯行。 宴会末了,杨万石先是遣散下属官吏,接着看了看李倓身边的李俶。 李倓知道杨万石什么意思,笑道:“太守不必顾虑,这位是倓的心腹挚友。” 杨万石拍了拍手,几名仆人抬进来两大箱礼物。 杨万石亲手打开箱子,笑着对李倓说:“这些是下官孝敬郡王的一点薄礼,请郡王笑纳。” 李俶眼前一亮,箱内全是珊瑚玛瑙、金银珠宝。 李倓挥了挥手,微笑着收下礼物。 李俶、李倓一行启程返回长安,途中经过真源县城,李俶特意要李倓停留半日,专程前往县衙,准备拜会县令张巡。不料守门衙役告知:张县令前往乡间查看春耕,尚未回来。 看到李俶失望的样子,李倓好奇的问:“不就是一个自命清高、不屑阿谀谄媚的七品小吏,大哥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李俶有意绕开话题:“此人没有给三弟你送礼,三弟不会耿耿于怀吧。” 李倓:“大哥是在取笑小弟吧。这些地方官员送的礼,我姑且收下,至于谁送的,我向来不记。” 李俶笑道:“看来给三弟你送礼,有如大白天打灯笼-白搭。” 李倓笑着说:“大哥你别眼红,你要是公开身份,那帮地方官员还不得趋之若鹜的献上厚礼。” 李俶:“还是算了,果真如此谯郡的百姓怕是要遭殃。” 第九十八章 奸佞当道(上) 更新时间2012-8-719:30:26字数:2730 天宝十一年正月,吐蕃册封南诏国王阁逻凤为“赞普钟南国大诏”,意为吐蕃赞普之弟、云南王。南诏与吐蕃正式结为联盟,共同对抗唐廷,西南局势骤然紧张。 好大喜功的杨国忠为雪西洱河之耻,以剑南节度使的身份,请求发兵攻打南诏。上次攻打南诏,剑南驻军损失殆尽,无力发动进攻。杨国忠向李隆基建议,在剑南道和毗邻的山南西道征募男丁,补充兵员。李隆基欣然应允。 杨国忠派御史到各郡县强行征兵,遇到不肯从军的,就带上枷锁押到军营,强征入伍者超过万人。不想当兵就得使钱,御史和地方官吏借机大肆敛财,赚得盆满钵满。 所谓遥领只不过是挂个名,李俶在长安没有日常事务,日子长了觉得十分无聊,便带着儿子李适,以及贺拔楚岳、哥舒曜,一起去登终南山。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西起秦陇,东彻蓝田,横贯八百里,钟灵毓秀,山中道观、佛寺众多,素有“仙都”、“洞天之冠”的美称。 李俶一行沿骆谷进山。山中林木茂密,不时有飞禽走兽出没。李适兴致很高,取出弓箭连放数箭。飞禽走兽们似乎沾了终南山的仙气,十分机敏。李适一阵忙活,却没有射中一个猎物。 哥舒曜见状,笑着对贺拔楚岳说:“看来你这个老师不行啊。” 贺拔楚岳笑着回答:“子明你别动歪脑筋,我可是不会轻易让贤的。” 李俶摸了摸李适的头,安慰道:“没关系,咱们不是来打猎的。” 一行人骑马走了大半天路,来到太白山中的玉皇观。按计划在此歇息一晚,第二天弃马步行登山。 让李俶颇感意外的是,位于大山深处,原本冷清的玉皇观内竟然住满了香客,就连道观外面的露天平坝也住了不少百姓。 大约七年前,李俶曾经和李泌来过玉皇观,认识这里的主持玉真子。玉真子专门给李俶留了两个房间。 李俶照顾李适入睡,走出房间对哥舒曜说:“去外面找个人来问问。” 不多时,哥舒曜来带一老一小。 李俶请老者坐下,客气地问:“老人家今年高寿?” 老者回答:“六十有五。” 李俶看了看老者身边和李适差不多大的小孩,问:“这位是您的孙子吧?” 老者点 了点头:“正是。权儿,见过叔叔。” 老者身边的小孩怯生生的走到李俶面前:“叔叔好!” 李俶摸了摸小孩的头:“叫什么名字?” 小孩低声回答:“张权。” 李俶继续问老者:“老人家从哪儿来?因何露宿于这深山之中?” 老者:“我等是梁州汉中郡褒城县人,为了躲避乡里抓丁逃难到此。” 哥舒曜不满地说:“你等身为大唐子民,竟敢逃避朝廷征丁!” “你们是?”老者显然被哥舒曜吓到了。 李俶示意哥舒曜不要插话,对老者说:“老人家别怕,我等是长安商人。不知乡里如何抓丁?” “唉!”老者叹了口气,继续说:“老朽原本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去年随军远征南诏,一个也没有回来,到现在不知是生是死。上个月,县里发布布告,说朝廷要再次进兵南诏,征丁入伍,老三报名去了。没过两天,里正来家里说:‘你家必须去两个。’我说我去吧,里正说你不行,叫你孙子去。我这孙子刚满十二,怎能从军打仗。” 李俶气愤地说:“简直胡来!朝廷明文规定,征丁必须年满十六岁。” 老者:“公子您不知道,县里的大户向官府使了钱,官府为了补窟窿,就拿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充数。” “这帮混帐东西!”哥舒曜右手握拳,气愤不已。 李俶:“你们全县都是这样?” 老者:“是啊。不光我们褒城,整个梁州汉中郡,还有临近的洋州洋川郡、凤州河池郡也都一样。听说南面闹得更厉害,很多村镇已逃得空无一人。” 就在李俶和老者说话的功夫,道观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贺拔楚岳走进屋,附耳对李俶说:“外面来了一队府兵,将这道观围了起来。” 老者抱着孙子,不安地问:“怎么了?” 李俶安慰道:“没什么,老人家别担心,今夜安心在此歇息。” 李俶和贺拔楚岳、哥舒曜走出房间,见几名府兵打着火把迎面过来,为首的是一名府军校尉。 玉真子上前阻拦:“军爷,这院中住着贵客。” 府军校尉一把推开玉真子,蛮横的嚷道:“滚开!再说一个字,连你这牛鼻子老道一并抓了。” 府军校尉注意到李俶三人,没等玉真子介绍便出口训 斥道:“你们几个看样子读过书,本军爷最爱和读书人讲道理。如今南蛮犯我边地,杀我边民,朝廷为了保境安民起兵讨逆,你等贪生怕死,躲在这里烧香求神,不觉得羞耻吗?” 哥舒曜听了府军校尉的话,哭笑不得,一时无语。 玉真子正要上前解释,李俶出面阻止道:“道长去照顾其他人吧,这里有我。” 玉真子恨了府军校尉两眼,告辞离去。 李俶看了看府军校尉,问:“不知校尉在何地任职?” 府军校尉毫无顾忌的回答:“梁州汉中郡折冲府。” 李俶笑着问:“汉中郡隶属山南西道,校尉怎么跑到京畿道来抓人?” 府军校尉愣了愣,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李俶不想亮明身份,客气的对府军校尉说:“我们是长安商人,并非梁州百姓,还望校尉明查。”这个时代没有身份证,全凭一张嘴说。 府军校尉看了看李俶,语气有所改变:“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征丁入伍是朝廷大事,就这样轻易放过你等,本校尉可得冒违命抗旨的风险。” 李俶明白府军校尉话里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递到府军校尉手中:“这样可否解除校尉的风险?” 府军校尉拿起银锭咬了一下,立刻和颜悦色的笑道:“好说,好说。诸位既是长安商人,自然不在征丁之列。”府军校尉将银锭揣入怀中,转身对手下兵士说:“把外面的人锁了,收队回营。” “校尉留步!” 府军校尉转过身,诧异看了看李俶:“还有何事?” 李俶:“今日你们抓到多少人?” 府军校尉得意的回答:“两百多,没细数。” 李俶严肃而平静的说:“将这些人放了!” 府军校尉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你说什么?!” “没听到吗?将这些人放了!”哥舒曜重复了一遍李俶的话。 府军校尉怒道:“本军爷看你等是吃错药了!” 李俶指着哥舒曜对府军校尉说:“知道这位是谁吗?” 府军校尉显得很不耐烦:“谁?” 李俶:“凉国公、金吾卫大将军哥舒翰之子。” “哥舒—”府军校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拔楚岳笑道:“哥舒大将军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 。校尉要是落到他老人家手上—” 府军校尉颤抖着说:“你们敢诳我?” 李俶:“是真是假,跟我们去长安凉国公府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本,本校尉还有公务在身,告辞。”府军校尉顾不得道观外的百姓,带着手下灰溜溜的跑了。 贺拔楚岳笑道:“看来凉国公的威名不小啊。” 李俶:“子明,俶拿令尊做挡箭牌,实在抱歉。” 哥舒曜:“郡王言重,此等贪赃枉法之徒如果让家父遇到,定斩不赦!” 李俶:“不错,俶相信令尊会这么做。朝廷此番远征南诏,恐怕又是一场惨败。” 哥舒曜:“大军尚未出征,郡王何出此言?” 李俶:“看到这些贪赃枉法的军官和被强征入伍的百姓,便知结果。” 贺拔楚岳劝道:“郡王,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咱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一早登山去。” 李俶:“明山说的对,你们的房间让给了张老伯,今夜就委屈一下,和俶挤挤吧。” 李俶从终南山回到长安,思来想去,还是给李隆基上了一份奏折,说明强征百姓入伍的危害,恳请李隆基慎重处理进攻南诏一事。 第九十九章 奸佞当道(下) 更新时间2012-8-88:13:31字数:2237 入夏以后,关中地区暴雨滂沱,连绵十余日不止,多地山洪暴发,泾水、渭水暴涨,河水漫过堤坝,淹没大片农田。 李隆基看着殿外的大雨,忧心忡忡的问杨国忠:“国忠,这雨接连下了十余日,未有停歇迹象,各地可有灾情上报?” 杨国忠担心李隆基得知灾情严重,下诏开仓赈灾,自己贪墨户部库粮之事便会暴露,于是硬着头皮欺瞒李隆基说:“回禀陛下,关中及周边地区并未出现灾情。” 这么大的雨,要说没有灾情,实在难以令人致信。杨国忠担心李隆基生疑,特意拿来没有受灾的庄稼给李隆基过目,回奏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易》曰:云行雨施,品物流形。此雨乃天降祥瑞,预示我天朝国泰民安,四海承平。” 李隆基信以为真,不再过问此事。 兴宁坊西街口新开了家卖胡饼的小店,做的羊肉胡饼鲜香可口,客人络绎不绝。胡饼店老板姓秦,为人热情耿直,李俶经常光临,很快成为小店的常客。因为秦老板刚从外地来京不久,并不知道李俶的身份。 一日,李俶来到胡饼店,吃完饼正准备离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一时间走不了,李俶坐在店中避雨,很随意的对秦老板说:“这雨这样下下去,不知哪里又要受灾了。” 秦老板看了看李俶,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公子小声点,当心被衙门的人听见。”见李俶没听明白,秦老板附耳说:“公子这几天没出门吧。如今这长安城中,可不能说水灾。” 李俶不解的问:“为什么?” 秦老板小声说:“这两天官府派出不少探子,只要听到有人谈论水灾,便出面阻止。遇到不听话的,立刻锁上铁链带走。听说已经抓了好几百人,县衙和府衙的大牢里已经满了。” 李俶非常吃惊:“怎么会有这种事!” 雨停了,李俶走出兴宁坊,来到延喜门大街,见街口站着几个神色鬼祟的人,路人匆匆赶路,有熟人对面而过,只是相互看看,并不打招呼。李俶很自然的想到一个成语“道路以目”,想不到距离自己上次回京述职不到一年时间,这座开放豁达、充满激情的城市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俶回到王府,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奏折,恳请李隆基留意关中灾情。 李隆基看过李俶的奏折,立刻召杨国忠入宫。 杨国忠走进延英殿,第一眼便发现李隆基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自己看看吧。”李隆基将李俶的奏折扔到地上。 杨国忠战战兢兢的捡起奏折,打开一看,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封奏折是广平郡王李俶所写,奏折中说关中地区水灾严重。 李隆基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国忠毕竟久经官场,很快恢复平静,回答:“陛下息怒!入夏以来,关中各州县确实没有上报灾情,臣也觉得奇怪,几日前亲自下去查访,承蒙陛下护佑,果然没有农田受灾。广平郡王年少历浅,可能听信市井坊间的流言,还望陛下勿要责怪。” 李隆基满意的笑道:“爱卿辛苦了,朕身边有爱卿这样的能臣辅助,纵使遇到大灾也无所虑。” 杨国忠:“陛下过誉,臣愧不敢当。” 杨国忠带着一肚子怒气的回到相府,大发淫威。 杨全在旁进言道:“相爷,把李俶小儿留在长安就是一祸害,不如把他赶回陇右去。” 杨国忠:“放虎归山?绝对不行!对付李俶小儿,本相自有妙计。” 杨全:“相爷您有办法了?” 杨国忠:“新罗王金宪英遣使到长安,请求朝廷下诏册封其长子金干元为世子。” 杨全:“相爷您想让广平王出使新罗?” 杨国忠点头笑道:“不错,有长进。新罗距离长安数千里,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年,本相也可以清静些日子。万一广平王在海上遇到个大风大浪什么的,那就是天助我也。” 第二天,杨国忠在早朝上奏道:“新罗与我朝世代交好,陛下何不趁此机会派一位特使出使新罗,进一步加深我大唐和新罗的友好关系。” 李隆基:“爱卿所言甚和朕意,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杨国忠:“臣推荐一人。” 李隆基:“爱卿快说。” 杨国忠:“广平郡王可担此重任。” 李隆基想了想,对高力士说:“拟诏,任命广平郡王李俶为特使,出使新罗。” ------ 远在幽州的宋和,通过安插在长安的眼线得知李隆基派李俶出使新罗,心生一计,不但要置李俶于死地,还准备引发“国际”纷争,帮助安禄山提前举兵造反。 宋和向安禄山献计:“新罗与主公辖下的安东 都护府接壤,一旦广平王在新罗遇刺,圣人一怒之下必然命主公兴兵问罪。主公可以借机扩充军力,伺机而动。在下认识一个日本贵族子弟,此人家中养了许多亡命之徒。让这帮日本人在新罗动手,把日本拉来,局势越乱,对主公越有利。” 安禄山盯着宋和看了半天,突然大笑道:“好!你即刻去办,无需在乎钱。记住,让那些日本人务必做的干净。” 宋和得意的回答:“小人明白。” ------ 杨国忠事先派人给京畿和关中的地方官员打招呼,威胁他们不得奏报灾情。 扶风太守房琯不听杨国忠的告诫,如实奏报治下水灾情况。 杨国忠擅自扣下奏折,派侍御史郑昂前往扶风,明目张胆的警告房琯,如果再“妖言惑众,蛊惑圣听”,你这个太守不要做了。 关中各地庄稼绝收,各级官府视若无睹,大批走投无路的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帝都长安。 杨国忠担心大批流民进入京城被李隆基知晓,指使心腹京兆尹鲜于仲通在进入长安的各处道口设卡,阻止难民入京。 渭河桥北聚集了万余灾民,鲜于仲通派出两千府兵强行驱散,当场打死数十人,抓捕近千人。其余几处关卡聚集的难民闻讯,吓得纷纷散去。 杨国忠听说难民散了,召来鲜于仲通,大肆赞扬了一番。杨国忠问鲜于仲通:“死者家属是否处理妥当?” 鲜于仲通躬身回答:“相公放心,但凡可能闹事的刁民,下官已经命人全部关入大牢。” 杨国忠满意的朝鲜于仲通笑了笑:“不错,事情办的滴水不漏,有本相的行事作风。关中太平了,本相也可以睡个安稳觉。终日为国事操劳,辛苦啊!” 鲜于仲通谄媚道:“相公为朝廷鞠躬尽瘁,是为臣等表率。下官唯有尽心竭力,为相公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