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君进化了全人类》 第一章 灵修家的凡人 洛蔓惊醒的时候，鸭蛋青的天幕上，还挂着一轮残月。 她胸口闷得慌，咳嗽两声，侍女杏儿端着杯温水，送到她嘴边，“小姐，又梦魇了？” “我想去花园走走。” 乌油油的发垂落肩头，带着些许淡香，蓬松地衬着柔白的小脸，只是眼角一扫，便泄出几分冷光。 杏儿推开雕花窗，藤花从屋檐垂下，层层叠叠如同一片紫云，透风蔽日。 “小姐先吃了药再去吧，要是着了凉，奴婢又要挨骂了。” 远远的，她看到两个熟悉身影，便皱眉道：“一会子再喝。” 披了件青色绿叶梅披风，她便走了出去。 房檐下挂着个鸟笼，一对虎皮鹦鹉，娇俏可爱。 “爹，明天就是姐姐的生辰，女儿想带她去散散心。” 洛黛身穿青色窄袖圆领袍衫，腰系碧玉带，明**人，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傲气。眉间纹着个褐色图案，荆棘环绕相扣，像是一把枷锁， 她和父亲立于一株人多高的牡丹前，绿叶密密，孩童拳头大小的花蕾隐在叶片间，轻轻颤动，如一块块碧绿的美玉，美得让人心折。 为了这株牡丹——凤后，赢帝专门修建了花园和宅邸。 洛家，就是护花人。 家主洛天阳慈眉善目，眉间亦有棘纹，他用手笼住一个花苞，轻晃两下，眼中满是怜爱。 “蔓儿从小体弱，又非灵修，去那黄沙恶地，为父着实担忧，” “今日道君亲临，若能讨要一份沙兽肉，配上青蓝膏，熬一锅浓汤对姐姐的身子，定有奇效。”洛黛笑道。 “蔓儿她常年茹素，让她吃肉，比登天还难。” 宠溺溢于言表。 “父亲，我最了解姐姐。”洛黛眼珠一转，“包在我身上。” “近两月，宫里要青蓝膏的数量多了三成。”洛天阳声音发紧，透着十分不满意。 “赢帝怕死，可凡人终究是凡人。”洛黛冷笑，“年年要，月月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黛儿，你探一下凤后，为父总觉不妥。”洛天阳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洛黛伸出食指，轻搭叶片，指间光华流动，牡丹叶片轻摇，似乎十分满足。 “它...很安静。”她愣了一愣，似乎想不出该怎么说。 两声轻咳打断了他们的闲聊。 洛黛微笑转身，“姐姐，今日身子可好？” 洛蔓若有所思点点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错不错盯着凤后。 她眼珠极黑，一双杏眼静若止水，肤若白瓷，整个人笼着一股久居室内的倦意，与洛黛的自信张扬截然不同。 自儿时起，她就能听到凤后的窃窃私语。 最初毫无头绪，后来才慢慢明白些简单的言语，像是“渴”，或是“欲开花”之类。 可她是家族唯一的凡人，他们都笑她是太想当灵修，才会有此妄念。 她学会了闭嘴。 “再见了。” 花苞轻摇，叶片没来由地簌簌作响。 她心头大震，凤后竟然在跟她告别。 怎么会？ “姐姐。”洛黛晃了下她的手臂，语气中带着笃定，“去看沙兽狩猎吧，我已很久没见道君。” “蔓儿，你脸色不好，若是不想去，就回房休息吧。”洛天阳爱怜地说，“沙兽狩猎，燥气十足，没什么可看的。。” 听到道君两个字，洛蔓心动，道君是强大的灵修，保护灵修数百年，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父亲，我有大半年没出门了，出去透透气也好。”她浅笑。 凤后不能死。 房间十分清雅，纱窗下一张紫檀长案，叠放着几本花鸟虫图册，墙上挂着一副花神娘娘图，小巧的鎏金香炉冒着淡淡青烟，靠墙的珍宝架上，摆满了巴掌大的青瓷罐，纸上写着：“雪梅丸”“夏莲香”，字迹小巧秀美。 “小姐，你多穿点。”娇俏的丫鬟给她披上件月白沙披风，“咳嗽才刚见好，这就要出门，万一回来又病了呢！” “杏儿，我去去就回。”洛蔓嘟囔一句，“人人都着薄衣，你是要热死我。” “豆沙糖水煮着呢，等小姐回来，温度刚好。” 杏儿送她出门，压低声音说，“明是小姐生辰，二小姐可是忙坏了。” 一辆四轮马车停在大门口，高大的车厢上藤蔓起伏，缠绕着盛开的朵朵牡丹，图案栩栩如生，日光洒洒，映出碎金点点。 洛蔓冲着杏儿摆了摆手，“别忘了喂鹦鹉。” 车内软塌小几精致舒适，白瓷盘里摆着沾着露水的荔枝，紫玛瑙般的葡萄。 洛黛轻捏，荔枝露出了雪白的果肉，“姐姐，吃一颗。” 冰凉的果肉顺着喉咙滑下，洛蔓眉开三分，她喜欢吃荔枝，可惜一年就那么几十颗。 掀开窗帘，街道一尘不染，两旁绿树成荫，丹城的内城，真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原本并没有内外城之分，后来赢帝不欲与穷人为伍，便让道君修建了内城。 迎面走来个四五岁的胖乎乎的小女孩，手持糖浆梅果一串，满手满嘴黏糊糊的，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别看了。”洛黛拉上窗帘，“这些凡人，不喜欢我们。” 咣当一声，车厢晃了两晃，似有人用重物击打，洛黛双眉蹙怒， “若是没有灵修，沙暴早就吞没了丹城，他们不感谢，反而憎恶，他们，该死！” 话刚出口，从洛蔓紧抿的唇角，她就知失言，连忙轻声说， “听说这次赢帝生辰，比往年都要热闹，皇后特意请了西域杂技，我们去看，好不好？” “我梦到凤后死了。”她声音极轻。 “姐姐，自从病后，你就夜夜梦魇，母亲去世早，父亲着实为你担忧，遍求天下名医...” 洛蔓明白妹妹的意思。 没人会信，除了道君。 洛黛烦躁地扯了下袖子，“日日年年都穿绿色，真是烦透了。” 穿过内城，外城一片破败，炙热的阳光下，衣衫褴褛的贫民，带着镣铐，搬着石头，一点点修建城墙。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马车，恨意慢慢，若没有玄甲武士看守，定会扑上来，把马车撕得粉碎。 第二章 旋风破城 通过黑漆铁门，天分二色，半蓝半黄，数道黄色旋风，铺天盖地，像是随时都能把丹城吞没。 凝神细视，旋风足下绿光闪烁，连接成了一条长链，牢牢地把它们锁在原地。 “今天道君在，不会有危险的。”洛黛捏了捏她的手。 原本旋风之处，也是那沃野千里的宝地，一夜之间，沙暴四起，村落消失，活下来的村民，寥寥无几，一块陆地被分割成了两块。 丹城三面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从未有人登顶，只有通过旋风，才能到达另一边的晚霞城。 洛黛盯着旋风，“幸有道君，才有今日。” 旋风过后，少数凡人产生了微弱的灵力，可以凝结水分，催熟植物，数十年过去，丹城才慢慢建立起来。 “我去过晚霞城三次，沙兽凶猛，胆战心惊，生怕有去无回，难以想象，道君竟然一人，探出了一条通路。” 洛黛愿为道君去死。 不光是她，大多灵修，都视道君为神明。 远远地，停着数辆和她们一样的马车，众人皆着绿色衣衫，三五成群，聚在一处。 “姐姐，你就在车里休息，不要乱动。”洛黛掀开帘子。 “洛黛！你这个高手不来，我们都打算放弃了。”两个跟洛黛同年龄的男女跑了过来，女孩长得跟精灵一般，一双眼睛像宝石般透彻，男孩又高又壮，脸上挂着憨厚笑容。 “葛英，桑淮，跟着我，千万别乱走！”洛黛突然噤声。 旌旗飘飘，玄甲武士列队走来，队伍中间，一头金色异兽，牵引着高大黑色龙车。 它的外形似一头大蜥蜴，鳞片像黄金一样闪亮，反射出七彩光华，暗绿色的眼眸，污浊冰冷残暴，嘴巴又大又宽，密密麻麻的牙齿，像是篦子一般，涎水滴滴，喉咙发出阵阵愤怒低吼。 “沙兽牙齿锋利，涎水有毒，咬了凡人倒是无事，若咬了灵修，便会使人癫狂。”葛英低语。 “砍掉肉翼，用来拉车，道君真是天才。”洛黛双颊绯红。 “道君，道君，你满心都是道君，”葛英叹气，“根据我的计算，你和道君能在一起的概率低于万分之一。” “我不想听！”洛蔓捂住耳朵，“知道你学富五车，但也太煞风景了，哪个好女子，不想道君？” “我就不想。”葛英压低声音，“道君深不可测，举手之间，村落消失，太可怕了。” 洛黛梗着脖子，“那些凡人，本来就没用，灵修才是这片土地的未来。” “洛蔓也不是灵修，你希望她死吗？”高大沉默的桑淮突然开口，“几个灵修没有凡人亲人？你也太残忍了。” 洛黛粉面含怒，“桑淮，太子赢启杀过多少灵修？我骂骂凡人怎么了？” “你要杀太子，我没意见，凭什么拿普通人出气？赢启就把他们当人吗？” “你们两个别吵了。”葛英苦着脸，“这些大事，不由我们这些小灵修决定，自有道君安排。” 玄甲武士向前一步，“沙兽狩猎现在开始，三人为伍，若有险情，请灵修迅速撤出，切莫超过警示位置。” “我们走。”洛黛下定决心，她要拔得头筹，亲手把一只沙兽送到道君面前。 三人身影没入黄沙。 又热又燥，洛蔓昏昏睡去，梦到妹妹落入沙兽之口，丹城被黄沙吞没，天昏地暗，一切化为乌有。 “不要去！”她骤然惊醒，掀开门帘。 可洛黛早已不见，道君的龙车静立原地，玄甲武士缓步巡逻。 好机会。 她径直往道君的车辇跑去， 骄阳烈日，病刚好，沙地又软，没跑几步她便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道君，我有情况禀告....”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洛蔓回头。 绿色的锁链节节断裂，黄沙漫天，瞬间吞没了身后的马车，旋风扭动着庞大身躯，像个要吞噬天地巨人，不停往前涌动。 “姐姐，快跑。” 洛黛从沙尘中现身，满身狼狈，一把抓住她的手； 旋风紧紧跟在她们身后，所到之处，黄烟四起。 “道君在哪？怎么还不现身？”洛黛问。 洛蔓眼前发黑，脚底发软。 她跑不动。 “妹妹，别管我，赶紧通知父亲。”她用力推开洛黛。 洛黛紧抿嘴唇，额角挂着滴滴汗珠，低身把她背在身后，“姐姐，坚持一下，丹城就在前面。” 黄沙滚滚，遮天蔽日，天地一片昏暗。 若是丹城...毁了怎么办？ 跑快些，再快些。 丹城是道君亲手所建，他定会安排人们躲避灾难，召唤灵修作战，况且也有法阵，足够抵挡旋风。 高大的灰色城墙骤然从沙尘中闪现，洛黛咬紧牙关，用仅存的气力冲到城门前。 黑色大门只剩狭窄缝隙。 洛黛本就受了伤，又背着姐姐，早已力竭，电光火石间，她把洛蔓放下，一抄一抱，往前一掷，洛蔓摔进了城门，她却被大门关在门外。 “放我妹妹进来！”洛蔓拼命敲击大门。 黑甲卫士出现在城墙上，冷冷地望着她们，“道君有令，关闭城门，速速离开。” 洛黛转过身，黄沙滚滚，旋风不过几百米，她无处可逃，便放松坐下。 “妹妹，你在吗？”洛蔓把耳朵紧贴在城门上，砂砾摩擦着她的皮肤。 “我在，姐姐。”洛黛轻笑，“坐下来真舒服。” 盯着巨兽般的旋风，洛蔓紧紧靠着城门，她从未如接近它，风中卷着黄沙，几只巨大的沙兽，在旋风中穿行，隐隐能听到凄厉地哭嚎声，带着嗜血的残忍。 洛蔓泪流满面，“是我拖累了你。” 死亡已成定局，洛黛反而如释重负，她凝出一小团绿色灵力，送到唇边，灵力滚落到唇中，水雾弥漫，她贪婪地咽下。 生死关头，一团清凉水雾，竟能让人忘掉恐惧。 她想起，夏天的午后，凤后朵朵绽放，她和姐姐坐在凉亭下饮茶，冰凉甜蜜的西瓜，散乱的棋盘，远处跟父亲聊天的道君，抬头对她微笑，那一刻，她便情根深种。 他什么不来？ 是怨是恨？她分不清。 “黛儿，你放心。”洛蔓紧贴着城门，她恨不得变成一粒沙，穿过城门，“不会有事的。” 时间太慢，又太快。 风卷着砂砾扑来，涌进鼻腔，嘴巴，洛黛像条濒死的鱼，张着嘴巴干喘，耳畔传来沙兽刺耳叫声，似乎能闻到它们嘴中的腥气，感受到翅膀扑打脸颊的痛楚。 城破，厚重的大门如同薄纸，被旋风撕成碎片。 第三章 和道君的第一次见面 洛蔓被卷到半空中，颠簸起伏，灰黑色的云层中，数百只沙兽，上下飞舞，发出吵闹的金属声，几只沙兽盘旋一圈，冲着她冲了过来。 她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寻找，不远处，一只沙兽叼着妹妹，往云层中飞去。 另一只沙兽俯冲下来，她主动举起胳膊，尖牙刺入她的臂膀，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身上，钻心刺骨，她拼劲全力，才没晕过去。 沙兽直上云层，风眼如同一团浓墨，冰冷渗人，电光闪过，沙兽像玩游戏般，松口让洛黛掉落，另一只又把她接住。 两只沙兽错身而过，洛黛满面血污，奄奄一息，她像是看到了洛蔓，张开嘴说了一句无声的话。 “姐姐，我好想回家。” 愤怒和悲伤席卷了洛蔓，血液沸腾，她发出凄厉地一声喊叫，灵魂像是炸成了千万块碎片，顺着旋风扶摇直上。 她看到了丹城，被黄沙笼罩，人们惊慌地四处奔跑，沙兽在进行一场屠杀游戏，尖利的爪子从后背穿入，狰狞的大嘴拧下头颅，咆哮尖叫，往内城冲去。 “我在这里。” 洛蔓听到了凤后的声音，一转身，就看到了它。 凤后的枝桠上长出了金色的刺，血色纹路蔓延叶片，墨黑的花苞像一颗颗狰狞的骷髅头，在雾气中摆动。 快来！ 急急催促。 力量，黑暗，涌动。 一瞬间，洛蔓的神智无比清明，她知道，只要伸出手，就能救下妹妹，但她将坠入无间地狱。 毫不犹豫，她伸出手，哀求凤后赐予她力量，指尖碰到花苞，光华大盛，一朵朵墨花绽放，露出血红色的花蕊。 万箭穿心，万蚁蚀骨。 被撕碎，又重新拼凑，浮浮沉沉，痛不欲生。 只是一瞬，便是永恒。 银色的长发飘荡在空中，洛蔓抬头，左眼漆黑，隐约看到旋涡转动，右眼血红，一滴血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抬手一点，沙兽哀鸣，在空中化为齑粉，旋风惊惧倒退。 妹妹从沙兽口中坠落，被风接住，温柔地放在沙堆上。 心满意足。 眼前一黑，洛蔓便昏死过去。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窃窃私语。 洛蔓只想让他们闭嘴，她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浑身都像被捏碎了，口中火辣辣的，像是吞咽了无数砂砾。 这是哪？ “水...”她伏在床沿，连着咳了几声。 门开了，光线刺眼，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材高大，红发褐眼，双眉间一片空白，双唇紧抿，神情严肃。 侍卫搬进冒着热气的大木桶，放在房间正中，便退出门外。 女人力气极大，一把将洛蔓从床上拽了起来，她只觉脚下一沉，白皙的脚腕上，锁着个似金非木的黑色镣铐，像是个脚环。 “你是谁？”洛蔓刚吐出三个字，衣服便被扯得粉碎，被扔到了木桶里。 热水裹住了她的身体，烫得她浑身战栗，还来不及惊叫，她又被提出水面。 “苏椿。” “我妹妹怎样？” “你听话，她就没事。” 粘稠清凉的液体，从头顶滑落，苏椿的手指插在她的发间，极为用力，指甲划过头皮，头发被扯得生疼。 洛蔓试图挣扎，却被对方掐住脖子，牢牢按向水面，她就像被捏在手中的雏鸡，毫无还手之力。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完全不记得了。 最后的记忆，就是沙兽洞穿了她的肩膀。 奇怪，怎么不疼？ 水浇到头上，洗去泡沫，苏椿稍微松开手，洛蔓侧头瞄了一眼，肩膀白璧无瑕，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谁帮她治疗的？ 洗过头，苏椿拍拍手，让她直起身，洛黛惶恐捂住前胸。 “放下，要不我就让他们进来。” 苏椿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连大腿内侧，胳膊下面都看过了，面露疑色，像是在找什么。 沐巾盖在头上，苏椿扶着她出了浴桶，又给她擦干身体，抹上厚厚香脂，套上梅花纹青色纱袍，才叫人把水桶抬了出去。 “这是哪？” “道君府邸。” “我还活着？” “饿吗？” 听到饿这个字，洛蔓腹中咕咕作响，她咽了下口水，点点头。 下人送来食盒，两盘青菜，一块酥饼，她伸手就拿，还没碰到，手上就挨了重重一筷。 “再饿也不能忘了规矩。”苏椿把木簪子，插在洛蔓脑后，细细地整理了一遍她的容颜，直到满意，才允许她吃饭。 ———— 苍松翠柏间掩着红墙碧瓦，楼殿重叠，雕栏画栋，真是气势惊人，这里住得全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不知皇宫里，是不是更胜一筹？ 入绿葫芦门，青石板路两旁，栽满了丁香，马蹄莲，兜兰，色彩交错，一头梅花鹿塑像立在池塘旁，静静地望着她们。 红影一闪，洛蔓愣在原地，她竟然看到了锦鲤，是真的吗？ 不知为何，丹城很难看到鱼鸟虫，马也是从晚霞城运来的。 洛蔓有几本图册，上面画满了花鸟鱼虫，她从小就纳闷，为什么画册里的蝴蝶蜜蜂，都在花丛中飞舞，而她却从未在花园中见过。 没想到道君的池塘里能有锦鲤，若是有时间，她一定仔细端详，看看是不是跟图册中一模一样。 穿过长廊，朱漆栏杆配上翠竹丛丛，奇石块块，着实赏心悦目。 小院的月门上，嵌着块黑色横匾，上书“钓月”二字，笔法古朴，带着三分拙气。 “你进去吧，注意规矩。”苏椿停下脚步。 “这里是？” 没有回答。 脚踩着白色石子路，洛蔓轻轻驻足，她脑中一片混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沙兽把她和妹妹分开，她痛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丹城无恙，妹妹还好吗？ 她的肚子一阵阵酸痛，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顺着路走到书房前，绿竹从从，一股清凉的香甜气息迎面扑来，薄荷混着麝香，她精神一震，抬手敲门。 “进来。”声音清冷。 推开门，书桌后坐一人，玄衣道袍，青玉冠，握书一卷，单手托腮，旁立着一男一女，衣着华贵，面色惶恐。 洛蔓脑中电闪雷鸣，腿发软，几乎坐在地上。 第四章 我是灵修了。 她当然认出了对方。 明明已经活了数百年，却如此年轻俊秀，浑身流淌着月华之气，只是他的眼眸，如同浸泡着群星的黑夜，涌动着无尽的虚无。 道君，你好。 “你还记得什么？” 道君开口，她才醒过味来，收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这可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道君！ 她忙凝心静气，低头回答， “沙兽把我和妹妹带到半空，眼前一黑，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你们呢？” “锁沙链突然断裂，回撤丹城，沙兽攻击外城，绿光一道，铺天盖地，沙兽和沙暴都消失了，属下出去救人，就见她倒在城门前。”男人面色苍白，瘦如孤魂野鬼，一目戴黑布罩。 女人开口，她的眉毛极黑，像浓墨滴在脸上一般，声音沙哑。 “属下询问了活下来的人，他们看到旋风长出绿叶，盛开了大朵的牡丹花，像是凤后显灵，之后沙兽和旋风，就都回到了原处。” 凤后！洛蔓突然想起她的任务，道君不就在眼前吗？她还等什么？ “凤后要死了，道君，你能不能救救它？”她语气急促。 “你们两个，把人带过来。” 道君看着她，神情中带着几丝玩味，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洛蔓，像是看一件新玩意。 两人离开后，道君起身，徐步朝她走来，他身材欣长，姿态潇洒，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猛跳几下。 她现在才明白，为何洛黛对道君念念不忘。 “你是怎么知道，凤后要死的？”他低头看着她，目中盛笑。 “我从小就能听到凤后说话，她告诉我的。” 被他看得晕晕乎乎，实话像水一样，顺着嘴就流了出来。 “你没有灵力？” 她点头，心中竟有几分愧疚，若她是灵修，也能为保护丹城出一份力。 道君拿起她的手，动作温柔至极。 洛蔓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她浑身僵硬，脑中一片混乱。 “让它发芽。” 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粒指甲盖大小的种子，黑色的壳子外面，带着绒毛般细小尖刺，十分丑陋。 “我没有灵力。”她讶然。 “回忆一下，你是如何同凤后沟通的？”他依旧耐心。 洛蔓虚虚掩上手，闭上眼睛，她是怎么听到凤后讲话的？ 五岁生辰，灵力最后出现的时间，她一直等到子时，并没有奇迹出现。 便哭着跑到花园，藏匿在凤后身后的假山中。 家族中人，个个都有灵力，凭什么她没有？ 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半梦半醒，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父亲和妹妹找了她整夜。 醒来之后，她就能听到凤后的话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种子，快发芽。”她默念了许多遍，种子却依旧是种子。 她睁开眼，面色沮丧“不行，我没有灵力。” 道君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尖刺刺入她的手心，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三毒果的种子，外壳的尖刺有剧毒，解药便是花瓣，你若不能让它开花，一刻后，就会毒发。” 洛黛像是没听明白，愕然盯着掌心，黑点渐黑渐大，须臾就染满了半个掌心。 浑身发冷，手臂发麻，她这才意识到，道君不是开玩笑的。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想得脑仁生疼，那颗种子却像顽石一样，怎么也不肯被点化。 黑色顺着手臂攀爬，蔓延到她的脖颈，洛蔓只觉眼冒金星，喘不过气来。 她又看到了凤后，不，不光是凤后，还有别的，她想看清楚，却被越推越远，心上像是扎满了万根牛毛大小的细针，痛得她恨不得立即死去。 一股清凉涌入身体，痛楚逐渐消失。 睁开眼睛，她看到道君的脸，俯视着她，眼神愈发温柔，“花开了。” 掌心中，血红色花朵轻轻摇曳，像是在同她打招呼，她愣住了。 道君撕下花瓣，送到她嘴边，“张嘴。” 洛蔓这才发现，她躺在道君怀中，他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后背，那种清凉的气息，越发浓郁。 她张开嘴，任由道君把花瓣送入口中，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唇，她几乎忘了怎么吞咽。 “姐姐！”身后传来洛黛的声音，她想起身，可道君的手，牢牢把她锁在怀里。 等她完全咽下花瓣，道君拿起一块方帕，拭去她嘴角的花液，才放开手。 洛黛站在门口，泪珠滚滚而下。 平常洛黛若看到道君，必然会兴奋不已，但现在，只是黯然垂眸。 “妹妹，我真是太开心了。”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 洛黛面色憔悴，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白布，眉骨也有一块擦伤。 “别叙旧。”道君说，“在风眼中发生了什么。” “我被沙兽抓到半空中，不敢睁开眼睛，突然听到凄厉嚎叫，便看到一颗巨大的树，一眨眼就长满绿叶，开出雪白的花，又瞬间枯萎，旋风和沙兽都消失了，我觉得好舒服，好平静，就像是一场梦。” 道君指间光华流动，白色柔光包裹住洛黛的伤口，她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道君，是灭灵阁做的？对不对？” “我还在调查。” “肯定是他们做的！”恨意浸染了洛黛的眼眸，她森然冷笑，“早晚我要把他们的皮全剥了。” “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见赢帝。”道君依旧面沉似水。 他捏住洛黛的手臂，掌心便多了一粒同样的种子。 “让它开花。” 洛黛手一张一合，种子便发芽抽枝，开花结果，妖冶的花朵在她掌心飘摇， “不错。”道君点头。 “是我吗？”洛黛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声音陡然高亢，“一定是我，我就是传说里的人，能让沙暴消失的人，对不对？” “很有可能，”道君微笑，眼眸中星光闪耀，“带她去换衣服。” 苏椿应声而入，示意洛黛跟她走。 “红色。”道君吩咐。 “姐姐，我还有事告诉你！”洛黛突然看向她，神情凄楚。 苏椿把她拽出门，声音被隔在门外。 洛蔓知道妹妹的话很重要，但却没听清。 第五章 想告诉父亲好消息 书房布置的十分典雅，一尘不染，迎面一张千年铁木书桌，案上放着一叠书，旁边放着个黛青色木盒，旁边的红木小几上，博山金香炉冒着细细白烟，白玉瓶里插着只红色珊瑚，珍宝架上，放满了各种古物，全是稀世之珍。 道君轻轻扣了两下木盒，他肤色冷白，唇极红，眼眸中没有多余情绪，“既然有了灵力，就要纹上棘纹。” “为什么要纹棘纹？” 明明她们是灵修，保护着整个丹城，理应被敬畏，怎能活得像过街老鼠一般？ “这是帝后的安排。” “赢帝并无灵力，为何要听他的？” “棘纹表示忠于帝后。” 洛蔓鼓起勇气，“道君为何不代替赢帝？” 道君挑眉，“昨日的你和今日的你，想法相同吗？” 哑口无言。 昨日她还是凡人，想法当然不同。 “站住别动。” 道君下手极快，她额间一痛，针针入肉，这种痛就像喉咙扎了根鱼刺，初初感觉并不强烈，但多一针就多痛一分，最后像是刺入了灵魂。 “道君为何没有棘纹？” 道君的脸，离她只有一巴掌远，他额间皮肤白皙，没有棘纹的痕迹。 “若你是道君，也可不纹棘纹。” 他后退一步，拿起一块素白手帕擦拭双手。“恭喜，从今天起你就算一名灵修了。” 道君伏下身，轻轻一捏，脚环脱落。 灵修，她是灵修了！洛蔓欣喜欲狂。 “陪我走走？”道君起身，身材清瘦挺拔，如松如竹。 鱼池平如镜，倒映着她额头的棘纹，洛蔓忍不住嘴角上翘。 家族中人，再也不会嘲笑她，她好想赶紧告诉爹爹，顺便喝两口甜汤。 灵修寿命至少百岁，身体也比凡人强健，这下父亲可放心了，不用费心寻找灵丹妙药，想方设法延续她的寿命。 不知道有了灵力，是不是就能完全听懂凤后的言语了？ 迫不及待，想回家。 “丹城建立多少年了？”道君拿出一袋鱼食，洒落到池塘中。 鱼儿浮到水面，洛蔓目不转睛。 “百年有余。” “夏至日，大丰收，所有的庄稼都跟疯了一样，比往年产量足足高了三成。村子里一片喜气。傍晚，一团漆黑的云，笼罩在村子上方，村民议论纷纷，不知所措。刚过子时，狂风四起，整个村子都消失了，我被带到了风眼正中，看着朋友家人和邻居被沙兽撕成碎片。” 他的眼眸凝望着远方，平静中带着一丝脆弱，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洛蔓心中充满怜惜，她原以为，道君是无坚不摧的，没想到，他也有普通人的脆弱。 道君突然从高高在上，变得触手可及。 “终有一天，本君会离开，那时，灵修又该何去何从呢？沦为凡人的奴隶吗？”他的睫毛翕动两下，她的心也跟着微颤。 “我能做什么？” 脱口而出。 为了灵修，让她去死，她也愿意，洛蔓明白了妹妹的心情。 道君似乎在思考一件令他为难的事，他的目光越飘越远，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他就那么站着，眉头微蹙，面上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倦意。 优秀男人的脆弱，特别能激起女人的母性。 洛蔓咬紧牙关，才没抬手去抹平他的眉头。 “听过那个歌谣吗？” 当然听过，丹城人人都会唱。 “旋风现，陆分二，百年后，花神出，膏雨临，芝草生。” 歌声婉转忧伤，像是梦呓。 “也许歌谣里说得是真的。”道君双手背在身后。 “我就知道是黛儿，”她真心高兴，“有了她帮道君，旋风一定会消失。” 道君没说话，他收回目光，转身望向她。 “若找不到冰晶莲，洛黛只有三个月寿命。” 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彻骨冰寒。 “不可能！”洛蔓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君你别说笑了。” 对于自己的寿命，她并不关心，自小父亲请遍名医，见了她都神情凝重，总是一言不发。 “令爱的寿命，最多十八岁。” 她早已接受命运安排，但却没想到，一场旋风过后，她变成了灵修，妹妹却性命堪忧。 “还有另一件事，洛家没了。” 洛蔓呆立原地，像是被闪电击中，耳边轰隆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明明昨天出门前，父亲还站在凤后面前，说再有几天，凤后就要开了。 杏儿熬好了豆沙汤，等着她回去喝。 妹妹还要给她过生辰。 一定是道君在考验她。 “道君，你骗我的？对不对？”她声音颤抖得像秋天最后一片落叶。 “我从不开玩笑。”道君摇头，“自从百年前丹城建成，一共被旋风摧毁过十次，死伤无数，八十年前，我领悟了’锁沙链’，才勉强控制住沙暴，多年来，我期待有比我更强大的灵修出现，能够完全消灭旋风。” “父亲怎样了？” 她根本没听进去道君的话，满脑子都是家毁人亡的场景，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回家看看。 “跟我来。”道君像是明白她的心声。 蓝天白云，微风卷沙，一切都那么平静，昨日的灾难，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道君的车辇，比她想象得更简朴，通体黑色，车厢包着黑色绒布，没有装饰。 洛蔓坐在车窗旁，不停往外看。 原本繁华的内城，房倒屋塌，一片狼藉，满目的黄沙代替了绿意，穿着绿衣服的灵修，正在收敛尸体，路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满身污渍，捂着眼睛哭个不停，看着来十分面熟。 怎么会？ 从洛蔓出生，内城就一天比一天繁华，她从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切，断壁残垣，荒凉满目，就像刚出土的历史遗迹一般。 “别担心。”道君语带安慰，“两个月，丹城就会恢复原貌。”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也会回来吗？” “不可。” “道君，我要那个小女孩。” 马车缓缓停下，洛黛掀开帘子，浑身紧绷，她小心翼翼落下脚，像是受伤的小兽，生怕踩到捕兽夹。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黄沙，面前一个高大的沙丘，她根本分辨不出这里是哪，黄沙滚动，她望向道君。 他静立原地，衣衫飘飘，面孔宛若少年，谁能想到，他已经数百岁了。 第六章 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 风卷起沙尘，露出一块块斑驳灰色，洛蔓蹲下，轻轻抚去表面的黄沙， 这是什么？看着好眼熟... 一块瓦片，为什么这里会有瓦片？她继续往下挖，又一块瓦片，又一块瓦片。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往下挖。 空气炙热，艳阳高照。 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可一挖开，沙子就流过来，迅速掩埋住她挖的地方。 愤怒席卷了她的大脑，指甲根根断裂，十个指头鲜血淋漓。 她不在乎。 “你可以尝试用灵力。”道君语气平静。 “如果我能用，我何必用手。”她忿忿回嘴。 道君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残酷，他为何不伸手帮忙？ 挖了不知多久，洛蔓成了个土人，像是有一根弦断掉，她突然轻松了，沙子围着她打着旋，十分亲昵。 她眼睛一亮，双手飞舞，开始把沙子移到脚下。 洛府的轮廓逐渐出现，宅子大多塌了，但还能找到原来的位置，前院跨院，正屋厢阁.... 仆人们窝成一团，手紧紧抓住喉咙，浑身僵硬，完全是被沙子憋死的。 心神俱裂，万念俱灰，千万把钢刃直直插入了心脏，痛得她浑身发抖。 她从未想过，洛家的人就这么全死了，如果不是为了要找到父亲，她一分一秒也坚持不下去。 父亲会在哪？他平日从早到晚都呆在花园中。 她的目光扫向花园的位置，随着黄沙层层消失，那些名贵的植物，就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焦黄干枯，伏倒在地。 凤后的位置只剩一个大坑，她心中飘过一丝庆幸。 父亲悉心照顾凤后几十年，它有灵，一定是把他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也许父亲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她左右看了看，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愿用所有去换父亲重生。 还没等她松口气，她看到了倒塌的凉亭，心里咯噔一响，平日父亲累了，就会在凉亭休息，摆上一壶茶，几盘点心，吹吹凉风，赏赏满园的花草。 挪开凉亭尖，她的心一沉，竹青色的茶壶，碎成了两半，那是父亲最爱的茶壶。 她慌忙移开碎石和立柱。 洛天阳侧身倒在地上，神情安然，太阳穴旁，有一块干涸的血迹，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绿豆糕。 洛蔓愣住了，她用力揉了两下眼睛，只觉这是一场梦，只要她醒来，内城还在，洛府完好，父亲站在凤后旁，她和妹妹笑着聊天。 她的眼眶干干的，一滴泪也没有。 她在等，有些焦虑有些期盼，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就是一场梦，不过就是一场梦。 可...事情从不遂人愿。 黄沙滚滚，烈日炎炎，她不记得站了多久，直到她明白， 这场是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她拒绝别人帮忙，徒手为父亲挖出一座坟墓，把鸟笼也埋了进去。 墓碑立好，眼泪涌动，但她狠狠咬破嘴唇，血腥味和痛楚，让眼泪又退了回去。 她不想让道君怜悯。 “好好休息一晚，明早要见赢帝。”道君站在她身后。 “为何要见他？” “赢帝决定你的生死。” “道君不能吗？” “不能。” 这一天，真是太漫长了，阳光刺眼，一朵朵妖艳的花朵漂浮在半空中，色彩斑斓，令人心悸。 那是什么... 她想看清楚，却越发头晕脑胀，直直往后倒去。 道君接住她，“若真是你，没人能决定你的生死。” ----------- “起床！”冰凉的手拍了两下她的脸。 洛蔓还没清醒，就被拽起来套上衣服，里三件，外三件，穿起来没完没了。 苏椿拿起热气腾腾的帕子，罩在她脸上，用力地擦了两下。 镜子里的女孩面无血色，漆黑的瞳孔了无生气，就像个失去生命的玩偶。 “我妹妹在哪？” 洛蔓满心都是冰晶莲，妹妹的寿命不过三个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她。 “一会就能见到她。”苏椿的手又快又有狠，头皮扯得生疼，没几下，一个双丫髻就完成了。 “你的脸色好差，赢帝和芝后，喜欢乖巧的平民姑娘。”苏椿打开金丝玉盒，往她脸上抹了一层淡绿色的药膏，“别睁眼，要不然会瞎的。” 火辣辣的，烧得脸生疼，她紧闭双眼，又看到了倒在凉亭下的父亲，想到为了救她，只剩三个月寿命的妹妹，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知道这次死了多少人吗？”苏椿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这里倒是好好的。” “你的家人，为什么你不亲自保护？”苏椿拍拍她的脸，“道君欠你的吗？” 不欠，道君一手建了丹城，庇护子民上百年，她怎么能迁怒道君呢？ 但，就是止不住的怨念。 “好了，可爱的小姑娘。” 她睁开眼睛，愣住了，镜子里的女孩，五官和她十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 她体弱多病，常年躲在房内，皮肤没有血色，眼神也淡漠无趣，整个人都冰凌凌的。 可对面的女孩，柳眉杏眼，双颊红润，嘴唇像是两片花瓣，微微上翘，身上一套青绢衫子，外罩一件卷草花纹背子，看上去就是个备受宠爱的富家小姐。 洛蔓的惊讶似乎取悦了苏椿，她又给她戴上一串珍珠金耳坠，手臂上套了件鎏金白玉环。 “就这样，多笑，少说话。” “你也是灵修？” “我不是。” “那你怎么会在道君身边？” “那你要问道君。” 苏椿的手又重了几分，洛蔓识趣地闭上嘴。 天色尚早，启明星隐约可见，灰蓝的天空还在等待曙光的到来。 道君在前，洛黛在后，她眼角微红，面孔忧伤，一身红衣，像天边的一抹红霞，明**人， “黛儿，”顾不上多想，洛蔓紧抓住她的手，“你可安好。” “我没事。”洛黛情绪低落，吸了吸鼻子。 她还要继续问，道君却开口阻止，“赢帝脾气古怪，厌恶灵修，不要闲聊，保持仪态。” “会怎样？”洛黛硬邦邦地问。 “你不会喜欢的。” 洛黛忙掏出药膏，抹在脸上，不一会，她也变成了个笑容灿烂的美女。 妹妹知道吗？洛蔓心中百转千回。 走过曲折的长廊，穿过一道道月亮门，草木建筑，越发精致。 第七章 她不喜欢皇帝 朱红色大门气势威严，门钉闪闪发光，侍卫拿着黑色长枪，枪杆上刻满暗金色的纹路，靠近就觉得浑身发冷，额间的棘纹突突作痛。 青砖铺地，琉璃碧瓦，汉白玉的台阶通向高大的宫殿，路旁立着一块块青石，上面刻着花草鱼虫，笔触细致，栩栩如生，为这沉重之地，增添了几分清雅。 高高的大殿上，侍卫静立两旁，龙椅上坐着个中年男人，身穿黄色盘领窄袖袍，他身形圆润，面白无须，眼底透着一片青黑，眼神毫无生气，就像从坟墓中挖出的尸体。 “平身。”他的目光扫过姐妹两个，最终停留在洛黛身上。 “陛下，这是洛家姐妹。” “抬起头来。” 他语气带着隐隐不耐烦，“就她们两个，如此普通，还救了丹城？我猜是你暗自出手吧。” “臣当时就在皇宫，保护陛下，分身乏术。” “证明一下。” 侍卫端来两盆干枯的植物，褐色的枝条没有任何生机，枝头上还挂着两片枯叶。 “皇后喜欢养花，这两盆姚黄是她养死的。”赢帝起身，走下台阶，停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道君，你退到殿外。” “她们还不知如何完全激发灵力，需要训练。” 赢帝摆手，“爱卿，这是第几次了？” “第五次。” “五次你都说找到了命定之人，五次她们都没撑过三个月，难不成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他哈哈大笑，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 赢帝的笑声让她脸皮抽动两下，洛蔓垂着眼帘，用力抿了下嘴唇。 以前她不是灵修，体弱多病，赢帝根本不记洛家还有她，可惜第一面，她就在心里，给这位皇帝画了个叉。 “开始吧。”道君示意。 “按理说，你们两个都应当给凤后陪葬。”赢帝拿起嵌花金杯，抿了口酒，“可惜洛天阳那老儿，死得痛快，朕的凤后啊，就这么没了，朕白养洛家几十年，信了他的鬼话，他要是活着，挫骨扬灰，也难解我心头之气！” 旋风破城，跟洛家有什么关系？ 洛蔓恨不得捏住赢帝的脸，狠狠扇两个巴掌，再踩上一只脚， 但，她无能为力。 她把手指搭在枝条上，微微闭上眼睛，心中一痛，像有一只手用力攥了下她的心脏。 上一次，她触碰的花儿，还是凤后。 心乱如麻。 她尝试同姚黄沟通，但花儿就像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不错。”赢帝声音充满惊喜。 褐色的枝条，隐隐透出青色，叶芽从米粒般大小，渐渐展开，绿叶展开，花蕾点点，叶片的颜色从嫩绿变成绿沈色，花苞越发饱满。 刹那间，花朵绽放，花瓣如同金箔一般，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她，我要了，皇后正缺个养花的宫女。”他的眼睛就像黏在了洛黛身上，可目光移到她的额间，却又往后退了两步。 洛蔓盯着面前的枯枝败叶，心中颓然。 为什么她的灵力，像是有自己的意愿，不仅不听从她的调遣，还隐隐有鄙夷之意。 洛黛天资聪颖，三岁有了灵力，七岁打遍同龄无敌手，十岁便收拢了一群忠心手下，如无意外，她就是洛家下任家主。 妹妹有此能力，在她意料之中。 “道君，我要跟着你。”洛黛倔强摇头，“我要拯救丹城，才不要养花。” 坏了，道君说过，赢帝最厌恶灵修。 赢帝笑容未改，“把她旁边的傻子剁碎。” 傻子？剁碎？！ 洛蔓还没反应过来，侍卫就拽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外拖去。 道君面沉似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愿意。”洛黛声音发颤，又补了一句，“我愿意为皇后种花。” “放了她。”赢帝心满意足，连看都没看洛蔓一眼，就像她根本不值一提，“退朝。” 玄衣侍卫压着洛黛，往门外走去。她手中端着姚黄，眼中惊恐，却依旧笑容甜美。 目光交错。 洛蔓明白妹妹笑容里的含义，跟着道君，保护好自己。 她有太多话要说，关于父亲，关于妹妹的寿命。 脚不由自主，跟着往外走，肩上却落下一只手，“别动。” 洛黛背影消失在宫殿外。 洛蔓愤愤踢了下花盆，它应声倒地，黑色的泥土洒了一地。 “打扫干净。”道君双手背后。 “为什么不阻止他带走妹妹？”她不明白。 道君的目光飘向大殿外，隐隐地带着几许不耐，“你去过外城吗？” 她有些懵懂，不明白道君的用意，只是点点头，眼前浮现出那些带着脚镣，在烈日下砌墙的人。 “外城的人，死了十之八九，十分缺少人手，想去帮忙吗？” “不想。”想起那些人的残暴的眼神，她浑身一抖。 “一粒土也不许剩。” 她跪在地上，把土捧回花盘，心里一阵阵发寒。 如梦方醒。 洛家没了，父亲去世，她在世界上再无依靠，如果道君不肯帮她，她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黛儿了，更别说妹妹只剩三月寿命，她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冰晶莲。 为了妹妹，她也要忍耐。 成长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她的幸福时光，就此结束了，从此必须自己撑起一片天空，为妹妹挡风遮雨。 泥土随着她的手指落入花盆，不知不觉，灵力出现了，她又能听到花儿的低语。 “好难受，要渴死了。” “根烂了，有虫子，需要处理。” 她凝出水雾，滋润土壤，寻找根系，杀掉虫卵，花茎逐渐挺拔，也拔出了新芽。 “够了。”道君转身，“该走了。” 再多点时间，牡丹就要开了，它不是姚黄... 她抱着花盆，跟在道君身后，边走边回头，碧瓦红墙，宫廷深深，她就像只小蚂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登上马车，道君拿出个巴掌大的黑色口袋，“这里的种子，你都催发了，种在花园里，以后我的花园就归你打理。” “洛黛怎么办？她的寿命..” “你有你的任务，她有她的任务，另外，你要细细思量，要不要告诉她寿命只剩三个月。” 她咬住嘴唇，思前想后，也没得出个答案，说与不说，都是难题。 第八章 凡人灵修，天壤之别。 马车晃晃悠悠，她倚着车厢睡着了，在梦中，她看到了完好无缺的洛家，看到了父亲，她急忙冲过去，想跟父亲说几句话。 一声巨响，她睁开眼睛，马车翻倒在地，道君不见了。 车怎么会翻了？ 洛蔓的头撞在车厢上，磕出了个大包，眼前一片金星，她连忙抓住座椅，撑起身子，往外爬去。 推开车门，她愣住了。 并不是道君的府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城外。 旋风离她只有几百米，却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绿色的锁链重新出现在旋风的底部，似乎比之前粗了不少。 道君呢？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她该怎么办？ 她尝试寻找丹城的方向，旋风在东方，只要顺着西南方向走，就应当能回到丹城。 可是，道君为什么要把她扔到这里？ 锁链像荧光般闪烁，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她的视线。 洛蔓一步步走了过去，风越来越大，可她却一点也不费力，动作轻盈，就像鱼儿在海中游动。 往前走，你就可以回家，声音充满诱惑。 她伸出手，就要触摸到那抹绿色，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啸，惊醒了她的幻梦，原来她还站在原地。 沙暴中突然窜出一群人，穿着深黑色的夜行衣，黑色面具遮住了脸，提着明晃晃的长枪长剑斧头，正好跟她撞了个对脸。 “灵修！” “杀了她还是抓住她？” “抓住她。” 呼啦啦，那些人把她围在中间，“道君在哪？” “我不清楚。”她往后退了两步。 “别废话，直接杀了她。” “我可以告诉你们，道君宅邸的位置。”这些人穷凶极恶，明显想杀道君或是灵修，她只能与他们周旋。 果然如道君所说，有些凡人对灵修满怀恶意。 领头的人身材中等，他犹豫了几秒，转头说，“杀了她。” 剑光闪闪，瞬间就到了面前，洛蔓往后一闪，那人还要跟上，就听见尖锐的口哨声，一队玄甲武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中的银枪对准了黑衣人。 “有埋伏，她是诱饵！” 武士与黑衣人战做一团，洛蔓只想借机逃回丹城 可那个首领，牢牢缀在她身后，像是不杀了她，誓不罢休。 距离越来越近，他一把抓住洛蔓的头发，用力一扯，她便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灵修该死。”他步步紧逼。 “我从未害过人。” “这世上，不应当有灵修，若没有灵修，根本不会有旋风存在。” “你没有妻女吗？当灵修也不是我选的。” 她的话，让他的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远处传来同伴的惨叫声，让他软弱的眼神，变得充满愤怒。 “要怪，你就去怪道君吧，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注意点！” 他高高举起长剑，对着她的胸口用力扎下。 刀尖入肉，痛彻心扉，她又要死了吗？ 情急之下，洛蔓抬手握住剑刃，鲜血从掌心流下，眼看着刀尖一点点插入她的胸口，愤怒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才不要死。 一名黑甲武士，刚刚把长枪捅入敌人的身体，他只觉眼前一亮，萧杀之气迎面扑来。 黑色雾气像有生命一般，涌动翻滚，所过之处，一切都染成了墨色。 沙漠变成了草原，长长的黑色草叶摇动，乌云聚集，电闪雷鸣，墨滴似的雨从天空中落下，从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冲刷着一切。 “下雨了！怎么是黑色的？” “天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动不了了！” 众生哀鸣。 洛蔓的双手恢复如初。 一根藤蔓从地下钻出，顺着对方的身体攀援而上，一分二，二分四，藤蔓变成了一张大网，把人牢牢裹在中间，墨光一闪，藤蔓刺入身体，瞬间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她又一抬手，数根藤蔓从地下钻出，抓住了剩下的敌人，死吧，你们！ 洛蔓冷笑。 有人轻拍了下她的肩。 墨雨，乌云，通通消失，阳光重回大地，袭击她的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奇怪，白骨去了哪？ 她揉揉眼睛，难道是幻觉？ 金色雾气从道君掌间涌动，如同有生命般，直奔那些人而去，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变成了砂砾，被热风吹散，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她胸口闷得厉害，一股恶气上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又一口，只觉能一直吐下去。 “强行使用灵力，会走火入魔。” 道君握住她的手，白光融融，一股凉气顺着胸口缓缓散开，纠结在五脏六腑中的黑气缓缓消散。 她缓过劲来，愣愣盯着沙漠，之前她只听说过，道君抬手间，城池消失，她不信。 可十几条人命就消失在她眼前，她不得不信。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惧，道君抬手从她发间，拿下一片花籽，小小的，半透明，像是半个翅膀。 他抬手往空中一扔，花籽飘飘洒洒，碎成几片，飘到高处，变成了几朵浓云，雷声轰鸣，电光闪烁，清亮的雨滴打在她的脸庞上。 洛蔓仰起头，任由雨水洗刷她的全身，她的灵魂，欢快地在歌唱。 凡人，灵修，天壤之别。 灵修对洁净的水，清新的空气，新鲜的蔬菜，极为敏锐。 是洛蔓向往的世界。 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洛蔓如同小女孩一般，蹦跳着指着天边， “道君，彩虹，好美。” “你也可以。” 他握住她的手。 洛蔓的心儿，砰砰跳，她的掌心升起一团白色雾气，变成清亮的水珠，阳光穿过水珠，半空中浮现小小彩虹。 水珠飘飘，洛蔓闪亮的眼神，出卖了她雀跃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凝出灵力。”洛蔓抬手，把小彩虹送到大彩虹下面，“像不像道君和我？” 她侧头，只见道君嘴唇微勾，像是心情不错。 “道君，人抓来了。” 玄甲武士抓住了唯一的劫匪，扯下面具送到道君面前。 不出意外，是个凡人。 首领脸上一道深深伤痕，贯穿了他的嘴唇，五官像是各有打算，丑得让人不忍心看第二眼。 道君抬手一挥，伤痕消失，露出真容，竟然是个面目清秀的女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道君像是在闲聊。 “自然是来杀你。” “既然你不说实话，”道君突然失了兴趣，“关入天牢。” 天牢？ 丹城还有天牢？她不了解的事，真多。 第九章 哪里来的小泼皮? 道君带着她，往丹城的方向走去，脚踩在软沙上，洛蔓又想起刚才的满目绿色，雨水打湿发梢的感觉。 若是一直能这样，该多好。 “道君，到底怎么能找到冰晶莲？还有三个月，我等不及。” 心心念念。 “用一下灵力。”道君脚步未停。 不管怎么努力，祈求，她都无法找到刚才的感受，灵力像是从未存在过。 “为什么我用不了灵力？” “你本是凡人，机缘巧合，被卷到风眼，被凤后的暴发重铸身躯，但始终有缺陷，要比其它灵修，多花千百倍的时间，才能让灵力臣服于你。” 心口涌起一团苦涩。 洛蔓又安慰自己，之前做梦都想成为灵修，现在梦想成真，不就是千百倍的时间吗？ 怕什么呢。 “等你完全掌握了灵力，才能感受到冰晶花，就像你能听到凤后的话一样，要不然，是找不到她的。” “那要是三个月内我掌握不了灵力呢？” “先学会控制灵力，才有资格知道答案。”道君瞟了她一眼，“半个月后，赢帝生辰，希望你能有所进益。” “黛儿怎么办？”她继续追问。 道君目光飘过来，像是不理解她的问题，“她是天才。” 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上好的缎子，额间一朵白色云纹，沙地完全没影响它的速度。 它停在道君面前，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了他两下。 “走吧，带你回去。” 和道君同乘一匹马，洛蔓出了一身汗，她试图挪开距离，可路很颠簸，她总是滑回道君怀中。 闻着道君身上的清凉气息，她紧抿着嘴唇，妹妹和道君，真是天生一对，若是他们两个携手，一定能还藏琅胜地个清净。 她想妹妹了。 外城四处散落着砖石，城墙已经修复了大半，凡人死伤惨重，灵修便帮着干活，他们满脸不耐，像是不应当做这种粗重的活计。 道君走过，灵修就和发了疯似的，拼命干活，连头都不敢抬。 回到宅邸，苏椿早准备好了洗澡水。 “刚才我遇到匪徒，他们为什么要杀灵修？”她想跟人聊聊。 “这你都想不明白？”苏椿勾了勾唇。“因为他们不是灵修。” “可灵修也没招惹他们。” “灵修寿命长，不生病，还能在荒漠中，种出粮食来，还不够吗？” 洛蔓沉默，她原本不是灵修，多少次入睡前，她都祈祷第二天醒来能有奇迹，要说不曾羡慕，那肯定是假话，可她从没想过杀害灵修。 “何况，他们也担心，灵修会进化，最后奴役凡人。” 洛蔓陷入沉思。 “灵修和人类，早已势不两立，能有今天，全靠道君。” 苏椿给她换上一身墨绿色短打，“跟我来。” 再次进宫，洛蔓不停往外张望，希望能看到妹妹的身影，但只有大批的侍卫，用鹰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她们， 路越走越偏僻，巷道深深，灰墙高高，着实压抑。 “记住这条路，回来别乱走。”苏椿往后退了半步。 荒草丛生，石阶上满是绿色的苔藓，月门上爬满藤蔓，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 “叫老师，知道吗？” 怎么听着语气带着怜悯呢。 洛蔓在门口站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敲门，敲了好几下，并没有人应答。 突然她闻到一股焦糊气味，白烟从门缝中股股冒出，着火了？ 她连忙用力推门，只见灶上放着一口铁锅，浓烟滚滚，十分呛人。 灶台前，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媪，头发雪白，头一点点地正在打瞌睡。 洛蔓一着急，便凝出一团水，直接浇在了炉灶上，溅了老媪一头一身，锅发出了刺拉拉的声响。 “你做什么？”老媪脸上的皱纹，就像老树皮一样，坑坑洼洼，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手中握着根褐色手杖。 老媪抬起手，一杖打在她身上，“哪里来的小泼皮？问也不问就乱来。” 洛蔓疼的往后一跳，“我以为着火了。” 锅里躺着一块红色的肉，格栅下铺满了松枝，水浇在上面，湿乎乎的，没办法再吃了。 “这是沙兽肋骨下面的肉，我已经熏了三天，就让你给毁了。”老媪又举起手杖。 “老师，我错了，是道君让我来的。”洛蔓知道犯了错，忙不迭地道歉。 “道君算什么！”老媪重重地顿了下手杖，“别拿他的大名头压我，你给我滚！” “我不。”洛蔓绕着灶台转圈。 老媪喘了口粗气，站在原地，“你就是那个不会用灵力的蠢货？” 洛蔓点头，她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花园的花草全都干枯了，像一堆乱发，青石砖满是裂纹，屋檐下挂着蛛网，门也少了一扇，屋子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先把这里收拾干净。”老媪身上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干了。 “哪里有笤帚？” “用灵力。”老媪的拐杖又砸了下来。 洛蔓下意识用手一接，握住了另一端。 耳边突然出现了沙沙声，她脑袋嗡得一响，手自然抬起，朵朵绿光飘向花草，院子里的花大多都枯萎了，只剩一丝生机。 灵力无比通畅。 枯枝败叶变成了养料，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萌发新生的枝芽，叶片舒展，花苞膨大，灵力就像是她的手，随心所欲，控制到多精细的程度都可以。 她正要让花朵绽放，灵力突然消失了，就差那么一点，她心里十分焦躁。 “这就是你的水平？真烂。”老媪抽回了手杖。 洛蔓恍然大悟，“是你的手杖！” “哼。”老媪坐回到凳子上，“我不想教蠢人，你回去吧。” “你有什么条件？”刚才那种境界太舒服了，人灵合一，像是突然得到了大圆满，她急不可待地想再次感受。 “先把肉赔给我。” 虽然老媪对她十分不耐烦，可从来都会回答她的问题，会不会她很寂寞？ 她尝试问，“除了沙兽，你还喜欢吃什么？” “烤肉，炖肉，要有肉，大块的肉。” 洛蔓喜欢吃蔬果，甚少食肉，她平日在家偶尔下厨，也是做些甜汤冷饮，从来没亲手烤过肉。 第十章 我灵力强大? 若她说实话，肯定会被赶走。 “我最擅长烤肉，若老师能提点我几句，我明日一定送来上好的沙兽肉。” 老媪盯着她，“你是灵修，怎会擅长烤肉？” 编，硬着头皮往下编。 “我有个表哥，并非灵修，他喜好肉食，我便特意学了烤肉手艺。” 老媪沉默良久，浑浊的右眼，突然有了几分生气，“现在你的表哥呢？” “洛家都没了，还有什么表哥。” 那些骄傲的，年轻的面庞，在她眼前滑过，像是掉落在溪流里的树叶，一个漩涡便消失不见。 “你伸出手。” 她依言照做。 “灵力是怎么产生的，你知道吗？” “我听父亲说，旋风初现，死伤无数，存活十之无一，无水无粮，有人发现了一株奇异的植物，吃下之后，便有了灵力。” “奇异的植物？”老媪嗤得一笑，“传说就是这样，开始是七分假三分真，最后就变成了十分假。” 洛蔓刚要合上手，身上又挨了一杖，“我没让你动。” “万物有灵，大多数人都是空拥宝山而不知，灵修是一种沟通方式，你得到了山川树木的认可，它们愿意把生命交付给你。” 太阳照得她头皮发烫，眼冒金星，胳膊一直抬着，也有些酸痛。 “灵力越弱的人，越容易沟通，反之，越强大的，越不容易沟通。” “那就是说我灵力强大了？” 洛蔓很会抓重点，一般别人说得不好听的话，她都假装没听见。 “打断长辈的话，实在没礼貌。” 她闭嘴。 老媪伸出手，掌心出现一团鸽子蛋大小的白色光团，初看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光团忽然胀大，足有一人怀抱才停下，洛蔓只觉迎面扑来清凉水汽，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 光团上升，越变越扁，像是有个擀面杖，不停地把光团擀平，约有个一两分钟，光团散开，遮住了整个院子，变成了朵朵浓云，至到雨滴打湿脸颊，她才明白，原来这是造了一场雨。 洛蔓张开嘴，雨水落在口中，清凉甘甜，她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熨斗熨过，舒服极了。 雨水落肚，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绕着心口转了一圈，顺着胳膊延伸到掌心，米粒般大小的白光，从她掌心升起，融入了云朵中。 脑中一阵嗡鸣，眼前景色陡然一变，院子和老媪不知所踪，她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白雾散去，远处一颗参天古树，撑住了天地，树上金光闪闪，她又看到了凤后，枝叶飘零，无精打采，花苞落了一地。 她心口一痛，想要走过去，刚迈出两步，才发现又回到了原地，早已雨过天睛，浑身上下，连个水珠都没有。 老媪抬起手杖，轻轻敲了下她的肩，“你再试试。” 洛蔓的心情，有好有坏。 经过老媪的调教，她能动用灵力了。 可惜灵力只有米粒大小，滋润一株花，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可以说毫无用处。 顺着长长的甬道，她慢慢往回走，玄甲武士从她身边走过，她能感受到他们凶恶的目光，便低着头，尽量不与他们对视。 她一遍遍尝试着联络灵力，开始还能有个七八个光点，联络一次少一次，最后只剩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光点，在掌心欢心雀跃地跳动。 好歹有一个光点，她安慰自己，也算小有进益。 那小光点倒是听话，手心，手背，发梢，眉间，只要她想，就可以出现在任何部位，不过光点好像特别喜欢缠绕着棘纹。 左右无事，不如去替道君打理花园，可没有灵力，怎么打理？ 她又释然一笑，以前在洛家，别人用灵力打理花草，她靠花锄和肥料，养出的花，年年都开得最浓烈。 拔掉野草，翻松土壤，洒入药粉，拌入草木灰，洒落花籽。 道君的杂物房里，一应俱全，应当是为种青蓝膏的凡人准备的。 她只想勤恳干活，不愿动脑多想。 浇水可让她为了难，要凭着她的小灵力，恐怕要浇到下辈子去，不如... 她拿着舀子，从鱼池中往外舀水，反正池水这么多，少点道君也看不到。 浇完花，她伏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鱼儿倏忽游动，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极为灵动，让她挪不开眼睛。 “在这里做什么？”不知何时，道君站在她身后。 “看鱼。”她懒洋洋地回答，“为什么丹城没有蝴蝶？” 一包鱼食递到她手边，洛蔓往下一洒，鱼头涌出水面，快活地挤成一团。 “灵修本不该存在。” 洛蔓抬起头，眼神迷茫。 “灵修从上神处盗取灵气，上神震怒，降罪藏琅胜地，她打算只留下灵修和凡人。” “上神是谁？” 洛蔓脑中一团乱麻，就连父亲也没告诉过她这些，到底她还有多少不了解的事。 “灵修越来越少，凡人越来越多，凡人多，粮食就需要更多，可晚霞城降雨一年比一年少，降雨少，粮食就不够吃，凡人没有粮食，就会更加怨恨灵修。” 洛蔓想了好一阵，才明白道君话中的含义。 “那如果把灵气还给上神，是不是就好了？” “灵气蕴藏在每个灵修的体内，除非一个不留。” 根本就是死局。 洛蔓左想右想，头都大了，也没想出解决方法、 “你先好好吸收灵力。”只瞟了眼的脸色，道君就明白她在发愁，“至少还有我。” 她鼻头一酸，道君真是太辛苦，她要赶紧掌控好灵力，替他分忧解难。 “黛儿...”洛蔓还想多问问妹妹的情况，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冰晶莲。 侍卫急匆匆走到凉亭下，低语两句。 “等赢帝寿宴后再说。”道君点点头。 偌大的院落中，又只剩下了她一个，洛蔓反复地练习与灵力沟通，她总是希望奇迹出现，下一秒，她就再次拥有那种强大的力量，能够同天地沟通。 不知练习了多久，结果...并不理想。 她和灵力，就像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很熟悉，但不是一家人。 “跟我来。”苏椿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第十一章 戏法班子好惊艳 洛蔓睁开眼睛，天色已黑，从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和敬佩能看出，她练了很久，苏椿也看了很久。 “你就先住在这里。”苏椿推开房门，房间简单朴素，空空落落，床和书桌，仅此而已。 离花园很近，离道君很远。 “皇上生辰，需要人手，明天你跟我进宫。”苏椿吩咐道。 “那我可以见到黛儿了？”洛蔓难掩心中的激动。 苏椿站在门口，回望着她，“赢帝并非善类，小心为妙。” 洛蔓勉强吃过饭，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直到被拍门声惊醒。 梳洗停当，穿上不起眼的灰色齐胸襦裙，脸上的妆容也灰扑扑的。 “这套衣服好，就算和皇上走个对脸，他也认不出你。”苏椿满意点头。 洛蔓无心斗嘴，只想早点见到妹妹，不知她在宫里过得怎样？有没有人为难她？ “一会去御花园，你和其他几名灵修，负责打理花园，尽量少说话。” 洛蔓尝试唤醒灵力，但就像石沉大海，连一丝都没有，她紧抿着嘴唇，心神不宁。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浇完花，自有人带你们去吃饭，申时我去接你。” “能帮我见妹妹一面吗？”她轻声问。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苏椿微笑，“毕竟我也只是个下人。” 晨雾散去，天色渐明，围绕丹城的群山轮廓渐渐分明，远处的雪峰像银子一样闪闪发光。 冰晶莲？会在雪山上吗？父亲曾经说过，灵修怕冷不怕热，若是贸然去登雪山，必然身陨。 跟在苏椿背后，她穿过一条又一条长长回廊，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侍卫巡逻。 赢帝到底有多害怕，才会在宫里放如此多的侍卫。 远处传来隐隐的音乐声，鼓点像是阵阵急雨，紧跟着像是万马奔腾，忽的又变成溪水潺潺，月影婆娑，正在寂静时，女声初现，歌喉婉转，声声动听，几句过后，呼啦一下，一大堆乐器齐齐奏响，热闹极了。 “真好听。”洛蔓望向左手的院子，院门上没有牌匾，大概又是一座废弃的宅院。 “西域来的戏法班子，吵死人了。”苏椿走过去敲了两下门。 音乐声越发吵闹，脚步声哒哒作响，洛蔓反应了一阵，才明白，他们在跳舞。 苏椿又用力地落下手，门被拉开了，探出个男人的脑袋来，带着一股浓浓酒气。 他个子不高，双眼狡黠灵动，鼻子微微上翘，额头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只不过皮肤像是被火烧过，全是坑坑洼洼的红色伤疤，十分狰狞，但却并不让人反感。 “两位美丽的小姐，什么事？”他满面堆笑，似乎脸上的伤疤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里是皇宫，需要安静，你们太吵了。” “我们在为皇帝的生辰排练，这是经过允许的。”他语速极慢，腔调奇特。 趁着两人对话的功夫，洛蔓往边上挪了一步，往门缝里看去。 一个侏儒拿着火把，张口吐出团火焰，惊险刺激。 身后一个妖娆的美女，鼻翼上牵着一块火红的宝石，穿着露着肚皮的红色纱衣，一条雪白的蟒蛇缠在他的手臂上，目光相对，冲她勾了勾手指。 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十分英俊，他们手拉着手转圈唱歌，歌声极为优美，松开手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还有几个人，拿着形态各异的乐器，边弹边唱，不停地拿起手边的木杯，大口地喝着酒。 门砰一下，关上了，洛蔓忙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退回远处。 “野蛮人！”苏椿气哼哼往前走。 错过什么了？ 洛蔓太过专注，忽略了两人对话，她边往前走，边回头看，她好想回去，再看一会。 丹城的规矩实在太多，灵修只能穿绿色，茹素食，保持安静，平日不能随意出门。 她从没见过如此神采飞扬的人，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动作，蕴藏着满满的快乐。 要是父亲和黛儿在，多好。 她心里一酸，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周围的风景，暗淡了。 假山凉亭，池塘垂柳，鹅卵石的小径，曲径通幽，大朵的芍药，开得十分灿烂。 不如家里的花园，洛黛忿忿想。 “葛英过来，她归你管。”说完苏椿转身就走。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葛英忙握住她的手， “洛蔓，听说你有灵力了？” “等于没有。”她苦笑伸出手，“我根本控制不了灵力。” 葛英突然吸了下鼻子，“我的家人全死了。” 她握住葛英的手，神情凄然，原来失去家人的，并不只有她。 “别偷懒，赶紧干活。”一个面色蜡黄，绿豆眼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通体赤黑的木棍，往地下一顿，，“现在由我负责，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 木棍的气息让她想起棘纹，阴冷黑暗，让人不寒而栗 洛蔓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这是，“通天木”。 凡人专门用来克制灵修的工具，父亲曾经告诉过她，棘纹便是用通天木的果实制成的，可笑的事，这种控制灵修的法子，还是灵修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年她不是灵修，一听到别人谈及灵修，便心里烦恼，恨不得堵上耳朵，父亲跟她说过好几回，多听听没坏处，可洛蔓说什么也不愿，现在可是后悔莫及。 “你伸出手，我帮你遮掩。” 葛英趁着男人不注意，化出两个绿色光团，递到她手中，压低声音说，“你跟我学就好，那人受过我家好处，应当不会为难我们。” 手中的光团和她化出的不同，绿莹莹的，带着浓浓的生机，水气十足。 蓬蓬水雾在枝叶间炸开，裹住了发蔫的叶片，滋润着枝芽，花草渐渐挺拔。 葛英故意让水雾飘过来，洛蔓则假装挥动手臂，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豆眼男人过来查看了几次，目光闪烁，但他什么也没说。 一个多时辰，浇完了花草，桑淮从花园另一边走来，冲她俩挑了挑眉。 他俩算是洛黛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小跟班，他俩还活着，真好。 “给鱼池加水。”豆眼男人指着洛黛，眼神满是恶意，“你到我边上来。” “麻大哥，我们都是熟人，你通融一下。”葛英微笑。 “通融？”他嘿嘿一笑，“以前嘛，我还真得通融，现在你家人都死光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第十二章 时灵时不灵的灵力 “你！”葛英瞪着他，“你只是个凡人，若不是我家保护你，你早死在外城了！” “帮我？把我当条狗养，也是帮我？”麻宁哼了一声，“别说废话，没有灵力我就上报了。” 洛黛双手紧握，她又愤怒了。 “放心。”她推开葛英，走到水池边。 “你知道欺骗皇上，那可是死罪。”麻宁啧啧哀叹，“没想到洛家，完蛋的这么快，你们这些灵修，吸光了藏琅胜地的灵气，根本就不该活下去！” 葛英抬手就要落下一巴掌，“没想到你如此卑鄙无耻！” “有控灵杖，我可不怕你。”他狰狞一笑，把木棒往葛英额间一点，“看你还能猖狂！” “你...”葛英面上血色尽退，晃了两下便瘫倒在地，捂住头，在地上来回翻滚。 剩下的灵修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 唯有桑淮冲了上来，可他还没碰到葛英，一声哀嚎，自己也瘫倒在地、 “哈哈，你们这些灵修，以后就是我们凡人的马牛！”麻宁高举控灵杖，伸出一只脚，狠狠踢着桑淮的肚子，“等着吧，你们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他笑得猖狂得意，却忽略了洛蔓，她的头也疼得厉害，但远远没到晕倒的地步。 怒火攻心。 洛黛脑中嗡嗡作响，她不管不顾冲向麻宁，根本无视控灵杖。 下一秒，她的手狠狠地掐着麻宁的脖子，控灵杖落地，他双眼翻白，嘴中呵呵作响，四肢拼命挣扎。 那股毁天灭地的灵力又出现了，兴奋地从她的指尖溢出，钻入麻宁的身体，想要饱餐一顿。 “洛蔓，别出事。”葛英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满身狼藉，先拉了下洛蔓的手臂。 难以控制。 冷酷，厌恶，众生无用。 她像是被封在一块千年寒冰中，只想毁灭一切。 “姐姐！”洛黛哀哀地哭叫声，突然让她清醒过来。 她垂下眼眸，缓缓松开手，掌心对着水池，白光闪过，水位上升，池水差一点就要溢出来了。 “我是不是灵修？”她斜睨着麻宁。 “是是，小的狗眼不识英雄。”麻宁一头冷汗，眼中全是震惊，“几位灵修好好休息，我去拿饭。” “桑淮，你跟他一起去。”葛英冷哼一声，“防着他点。” 气血上涌，头晕目眩，洛蔓拼命咽下去漾到喉头的腥气。 “你的灵力好强。”葛英又惊又喜，“我从没见过不怕控灵杖的灵修...” 她又马上闭上嘴，像是怕被别人听见。 “时灵时不灵，”洛蔓苦笑，她不想谈自己的灵力，便问道，“黛儿在哪？她不是在给皇后养花吗？” “皇后有个单独的小花园，不在这里。” “她过得怎样？” “前两天见过她一面，看上去倒是还过得去。”葛英说得有几分含糊。 洛蔓在凉亭里坐下，“只剩她一个亲人，见不到她，我寝食难安。” “这一路过去，众多侍卫，硬闯肯定不行。”葛英苦着脸，“不如等几天，皇上办寿的时候，你肯定能见到她。” 最好的安慰，就是见到同命相怜的伙伴，两人互相安慰一阵，洛蔓心情松快了一点。 “刚才来得路上，我看到西域来的戏法班子，可有意思了。” “真的？我也想看。”葛英呼出口长气，“天天在这里干活，烦死了” “不如我们溜过去看看，反正在回去的路上。” 葛英犹豫一阵，“我们两个倒是自己回去过，侍卫应当不会询问，我先把麻宁打发走。” 麻宁把食盒放在石桌上，他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连动都不敢动。 食盒里放着几个肉夹饼，一盆绿豆汤，洛蔓真是饿了。 她刚要伸手，葛英就盛了碗递到麻宁面前，“你先喝一碗。” 麻宁挤出一抹尴尬笑容，一口饮尽绿豆汤，“我哪敢做手脚。” 吃过饭，葛英抬手，“活都干完了，你来收尾，我们先走了。” “小的明白。”麻宁连连点头，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一路上，侍卫看到他们，就像没看到一般，再次来到门前，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心中诧异，把耳朵贴在门上。 奇怪？人都去哪了？ 门突然开了，她往前一跌，差点摔了个跟头，只见疤脸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进来坐吧。”他穿着件翻领织锦长袍，蓝金色，缀着葡萄叶藤蔓花样，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长琴，手鼓，还有洛蔓不认识的乐器，整齐地码在屋檐下，剩下的人却不在院子里，她四处张望，满心想看到那个露着肚皮的美女。 “我叫里木，很高兴认识你们。”里木的袖子挽着，虽然他看起来很瘦，但手臂线条优美，像是蓄满了力量。 相互介绍完毕，洛蔓连忙问，“刚才拿着蛇的美女，去哪了？” “吃过午饭，他们去休息了。” 她有点失望，“你们是穿过旋风来的吗？” “坐下，先喝点茶。”他转身拿起一个黄铜色茶壶，壶嘴细长，像一条蜿蜒的蛇，乳黄色的液体倒入茶杯，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 洛蔓先闻了闻，有点腥，甜甜的，还有茶叶的味道，她抿了一口，奶味十足，带着浓浓茶香，味道还不错。 双胞胎的其中之一，端上两盘淡黄色，像圆月一般的甜饼，壳子上沾满了一粒粒的芝麻，闻起来奶香味十足。 “我做得！”他眨眨眼睛。 洛蔓咬一口，又酥又脆，甜滋滋的，中间还有一层奶味夹心，别提多好吃了， 要是能学会，妹妹一定喜欢吃。 “是皇上派人把我们接过来的。”里木坐在他俩对面。 “你们会表演多久，有什么好玩的？”洛蔓追着问。 “大多是戏法，也有惊险刺激的，你们肯定喜欢。” “真想现在就看看。”洛蔓叹了口气。 “只要你们敢。”他打开身后的盒子，里面从小往大，放着五把银光闪闪的飞刀，中间那把与众不同。 他拿起一把刀往空中一扔，飞刀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落回手中。 葛英吓得缩了缩脖子。 第十三章 有你作伴，我心甘情愿。 他指了指大门，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抬手放到了洛蔓头上，“你敢站到门口吗？” 不知为何，变成了灵修后，洛蔓的胆子变大了不少，或许她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她再也不是懦弱胆小的凡人，是可以值得信赖的灵修。 “我们还是走把。”葛英拽了下她的袖子。 洛蔓摇头，“试一下。” 她拿着苹果，站到门口，里木嘴角微勾，手里的刀不停转动。 “把苹果放在头上。” 洛蔓这才明白，里木要做什么。 她有点后悔刚才的鲁莽，但已经站到这里，再退缩实在是没面子，她便咬牙把苹果放在头上。 “要不然转身，要不然蒙上眼睛。” “我不怕。” “我怕。”里木微笑，“万一你躲不好，我把你钉在门上，那怎么办？我可不想被通缉。” “我不会动的。”洛蔓神情倔强。 有灵力护体，怕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靠着门板站住，雪白的脖颈绷得笔直，光影交错，乌发黑眸，神态睥睨，吓退了凑上前来的葛英。 “年轻真好。”里木揉了下鼻子，翻了个白眼，“好蠢。” 他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瞬间抬手，一道寒光从他手中飞出，她们两个都还没准备好，匕首已经擦着洛蔓的耳朵，当地一声，把她的一缕黑发钉在了门上。 洛蔓紧抿嘴唇，心脏差一点就跳了出来，刷得一下，脖后全是冷汗。 苹果还牢牢立在她的头顶。 并且，她有了新发现，当刀冲她飞来的一瞬间，她又能使用灵力了。 难道非要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才能用灵力？ 苦不堪言。 “还要继续吗？”他懒洋洋地拿起两把刀，交替着扔了起来。 “继续。” “不如...”里木把飞刀叼在嘴间，蒙上一条黑布，“来盘大的，可惜啊，没人赌一把。” “算了吧。”葛英脸色煞白。 “放心。”洛蔓挑眉。 当当两声，刀子扎在门板上，可并没有扎中苹果。 里木扯下眼罩，“你还真挺...” 洛蔓早就闪到了一边，正大口地吃着苹果，神情坦然。 “吓跑了？” “送我了。”洛蔓回身拔下一把匕首，往怀里一揣，拉着葛英就跑了出去。 里木耸耸肩，毫不在意地一笑，“我记住你了。” 卡莎从房间内走出来，她刚才一直在暗处看着外面，她神情复杂，“真巧。” “意外之喜。” “会是她吗？” “不试怎么知道？”里木拿起酒杯，在手中把玩。 “带她走？”卡莎打开酒瓶，给他满上酒。 “静观其变，有人比我们更急。”里木拿出扑克牌，“玩两盘再说。” 洛蔓的嘴角微微上翘，明明她做得是坏事，可为什么心情那么好？ 里木打开盒子的时候，她就盯上了那把中间的匕首，超级精致，本来只是想看看，但她有灵力后，他的动作就变得极慢，一点威胁都没有。 当那把不一样的匕首飞来的时候，便起了拿走的念头，就当故意吓她的补偿吧。 坐在床上，她拿出匕首，细细把玩，玉石雕成的马头，金色丝线组成了对称的玫瑰花，泛着银光的刀身，锋利无比。 往前挥动两下，绝对能一刀毙命，保命的好武器，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中。 很满意。 她眉头一挑，把匕首往枕头下一塞、 “你怎么擅自回来了？”苏椿推开门，一脸不高兴。 “事情都做完了，天气太热，我想回来歇歇。” “赢帝讨厌灵修，若是随便在皇宫内走动，格杀勿论。” “没有灵修就没有丹城。”洛蔓垂着眼帘，遮住了她的情绪。 苏椿放下手中竹篮，“大逆不道。” “道君建立了丹城，找到了通路，保护了凡人。” “那又怎样？” “道君的功绩口耳相传，丹城人人皆知。”洛蔓一字一句重复。 她从竹篮中拿出两个黄里透白的桃子，削成小块，插上牙签，把木碗放到洛蔓面前。 “灵修凡人，凡人灵修，你说最后是灵修赢，还是凡人赢?” “自然是灵修。”洛蔓抿了口桃子，绵软甜香，味道极佳。 “要我说未必，听说灭灵阁最近要有大动作，” 洛蔓想起那些劫匪，他们眼中满是狂热，要把灵修赶紧杀绝。 “你到底是凡人还是灵修？” “凡人。”苏椿声调挑衅，斜睨着她。 “道君为何会用凡人？”洛蔓惊诧问。 “你去问道君好了。” 阳光在桌子上缓缓移动，洛蔓仔细琢磨苏椿的话，总觉得漏掉了点什么。 “皇上寿宴前，除了我叫你，别离开道君的院子。”苏椿起身。 洛蔓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椿到底是什么来头，道君的亲信，竟然是个凡人，她又想起道君身边另外两人，那两个到是灵修。 疑云密布。 她干脆起身，顺着白石小径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门。 门虚掩着，并没有人。 洛蔓犹豫一下，便闪身进门，隐隐的清凉气息，缠绕着她的鼻尖，像是道君刚刚离开。 她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书，翻了两下，都是些神怪之类的传说故事，有些页面上，还用墨笔画了圈、 刚要细看，书页中掉出张折叠的黄纸，粗糙而有韧性，应当是用处理过的蒲草做得。 纸叠了四折，翻开后，是张藏琅胜地的地图，旋风和丹城，只占了十分之一大小，被雄伟的山峰围绕，山峰后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另一边，阡陌交通，村村相连，田地绵延。 中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池，红色小字标注:晚霞城。 她摸了摸晚霞城，下次若是道君再去，她死活都要跟着。 赢帝为何会寄居在小小丹城，她疑惑更深。 门咔哒一响，洛蔓拿着书闪身到书架后，屏住呼吸。 只见一个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直奔书桌，翻来翻去，像是在找什么。 洛蔓冷笑，她抽出匕首，小心走到对方身后。 还没开口，里木就转过身来，耸耸肩，“小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分，又见面了，你来找什么？” “信不信只要我喊一声，你就会被压入天牢。”洛蔓用匕首对着里木。 “有你作伴，我心甘情愿。” 他的笑容十分可恶，懒洋洋的，像是料定她不会动手。 第十四章 签个打工契约 “你拿匕首的手法不对，应当用大拇指扣住，要不然没有着力点，不具备杀伤力。”里木比划一下。 洛蔓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按照他说得换了方法，果然比刚才顺手多了 “你来找什么？”她浑身紧绷，拦在门口。 “地图，过来的安全路线，我们有，回去的，只有他有。”里木摊手。 “你说话没有口音了。” “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就不用装模作样了。” “一条绳？”洛蔓不解。 “如果我被抓住，我就说你是内应，我们理应外合，刺杀赢帝，这个借口怎么样？” “你要刺杀赢帝？” 他眼中又出现了那种看傻子的目光，“灵修就是这样，死脑筋，从来不明白什么叫做栽赃陷害。” 而且她虽然不喜欢他的油嘴滑舌，可又欣赏他的自在和活力。 妹妹说，要跟他搞好关系，要是叫嚷起来，怕不是破坏了妹妹的计划。 里木很瘦，个子比她高一点，但身体线条流畅，动作灵活，真打起来也不好对付。 现在道君不在，万一把赢帝的人招来，他们两个，还真有可能，在天牢里相遇。 她可不想去。 “你帮我找地图，怎么样？”里木慢悠悠地说，“等你去晚霞城的时候，万事都包在我身上” 她沉吟一阵，“我就当没看到你，赶紧走，以后不许再来这里，再让我发现，就算被压入天牢，我也不会放过你。” “多条朋友多条路，何必这么绝情，没准有一天，你就需要我了。” 油嘴滑舌，讨厌！ 退到门旁，她颔首，“滚。” 里木笑嘻嘻地冲她摆摆手，甩着胳膊走出门，“刚到了一批上好的酒，欢迎来做客。” 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洛蔓松了口气，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把书放回原位，闷闷回到房间。 里木到底是什么来头？旁人受了伤，肯定要遮住脸，不敢见人，他却是毫不介意，甚至在有人盯着他看的时候，常常咧嘴一笑，吓得别人马上移开目光。 灵修，凡人，凡人，灵修，什么时候才能和平相处？ 她重重叹了口气。 ---- 月华如水，清辉片片，洛蔓怎么也睡不着，她推开门，沿着花园散步，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道君房间，昏黄的灯光闪烁，映出了他的身影。 她走到门口，抬起手又放下，只听里面有人说话，“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推开门，道君一袭玄袍，末端绣着精致的银色竹纹，他抬起头，“听说你很有进益。” 她凝出一抹苦笑，凝出光点，“这就是我的灵力。” 道君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光点成倍增长，映得室内一片大亮。 “为什么？”她眉头微皱，语气中满是不解。 道君松开手，“本君当年算是天才，也花大约三个月时间，才熟练运用灵力，你本是凡人，留存不住灵气，更要艰难万分。” 只要有希望就好。 “道君，灵修是越来越少吗？” 他的眼中略过一抹锐意，“这次城破，丹城损失了百名灵修，总数不过千余人” “他们都在丹城吗？” “大部分在，少量隐匿在晚霞城附近。” “怎么能让灵修变多一点？” 似乎她的问题取悦了道君，他微笑，“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用意。” 洛蔓摇头，“我不明白。” “灵修比凡人更适应这个世界，我们可以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可以创造水，种植粮食，性格温柔，不喜战争，如果世上都是灵修，那应当是一个极为美好的世界。” 他说得有道理。 “可灵修并没有自保能力，就像扔在大路上的宝石，谁都想占有。可有本君在，他们不敢动手，便生了嫉恨之心，把灵修定义为魔道，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么下去，灵修不是被杀光，就是变为奴隶，你想看到那一天吗？” 洛蔓摇头，“我不想，应当怎么办？” “你的灵力很特殊。”道君凝视着她的眼眸，“熟练后，也许可以吓退凡人，保护灵修。” “为什么不把凡人赶尽杀绝？” “灵修和灵修生出的孩子，不一定是灵修，凡人和凡人，也可以生出灵修，把凡人都杀光了，灵修也会灭绝。” 似乎她除了尽快强大，并没有其它的方法。 道君的话像是劈开了黑暗，让她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父亲去世后，她像活在一团雾气中，就算笑，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心中一片寂静。 要不是为了妹妹，她会离开丹城，随便找个地方了却残生。 道君慢慢向她走来，烛光闪烁，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眸并非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浓烈的琥珀色。 他的眼睛，是她见过情绪最复杂的眼眸，脆弱强大，柔软坚硬，感激失望，历经过漫长岁月的孤单，让她忍不住想要了解，想要靠近。 空气中流淌着奇异的情绪，洛蔓的心跳得狂乱，她想要靠近道君，了解他的过去，几百年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她想参与他的未来，帮助他平定天下，并且，她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到了同样情愫。 道君抬起手，她几乎沦陷了，但妹妹的话突然跳了出来。 “要是能嫁给道君就好了。” 妹妹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别说小小爱情，就算付出生命，她也毫不犹豫。 “道君，我很尊敬你。”她后退一步，抢在道君之前开口，语气笃定，还有几分残酷的天真。 指甲划得手心生疼，洛蔓笑容不减。 “这样啊。”道君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伸出的手，揉了揉额头，“那就签下契约吧。” 合约？ “你奉我为师，帮我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书房里，洛蔓盯着面前的合约，神情复杂。 金色的纸张光华流动，似乎有异兽要从中扑出，银黑色的字迹龙飞凤舞，狂意十足。 “从即日起，灵修一切事宜，皆归洛蔓打理，若本君身故，洛蔓即为下任道君。” 这也是她能签的？ “道君，一切事宜是什么？”她小声问。 “不重要，只是随便签一下。” “黛儿签了吗？” “当然。” 既然妹妹签了，那她签了也无妨吧。 洛蔓拿起笔，犹豫地写上名字。 第十五章 道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或男子? “伸出手。” 道君似乎对她的痛快十分满意。 血珠从她和道君的指尖飞出，在空中旋转，像是两只蝴蝶在花丛中追逐，洛蔓的脸没来由地红了，她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融合完成的血珠落在契约上，白色的光芒陡然射出，照得房间亮如白昼，异兽的叫声回荡在耳边。 洛蔓的肩上像是突然多了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起来，未来似乎变得十分灰暗。 “你现在灵力太弱，不足以承担重任，本君先帮你分担一些。” 道君抬手，她身上的压力消失一空。合约一闪，便消失不见。 想不清楚的事，就先放在一边，总是道君不会骗她，洛蔓自我安慰道，她还有更重要的话想问。 “道君，若是三个月内，我摘不到冰晶莲怎么办？” “既然你签了契约，本君就会想办法，你放心。” 不知为何，有了道君这句话，洛蔓松了口气，像是系在脖子上的绳套，突然解开了。 “道君，你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吗？” “挣扎求生，修建丹城，跟皇家斗争，花去了很多时间，朋友手下，一个个离我而去，当一个人失去太多次，便不愿再重新开始。” “那道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或男子？” 他眉头微皱，凝出了一条细线，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本君不想让她成为人质。” 好心疼。 她昏了头，主动走到道君身边，握住他的手， “道君，只要灵修能有安身之地，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还小，应当多快乐几年。”道君怜悯地看着她，“一旦你帮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洛蔓目光澄澈，“道君，我心甘情愿。” 道君将她手按在胸口，心跳有力，淡淡的薄荷香萦绕在鼻尖，有两个小人在她心头打架。 “你这样做对不起妹妹，快放手！” “就享受这一次，出了这扇门，就把道君扔在身后。” “洛黛要知道了，会伤心的！”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天人交战，她还是不舍得放开道君的手。 “送你个礼物。”道君张开手，掌心放着一颗系着红线的木珠子，一半白色，一半黑色，交接处有着小小漩涡形花纹。 入手轻若无物，她挂在脖间，冰凉凉的，“很漂亮。” “赢帝寿辰，明日我要去晚霞城，采购一批货物，你想一起去吗？”道君微笑。 十六年，洛蔓一直呆在丹城，因为不是灵修，她从未去过另一边，每次妹妹回来，总说晚霞城极美，街市繁华，给她带来各种首饰和零食，她既高兴又羡慕，也有几分黯然。 没想到，她也有穿过旋风的一天。 “我要去。”她又追了一句，“能带妹妹一起吗？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不好。”她几乎答应下来，但若是妹妹知道，一定会伤心。她回避着他的目光，“我很想念妹妹。” 道君叹了口气，“已经过了子时，你早点休息。” 夜色如水，下弦月贴在蓝色的天幕上，她一遍遍回忆，刚才道君的表情。 他像个迷，躲在浓浓的雾气中，勾着她一步步往里走，她的心，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几句话便不能自己。 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窗上映出一片青白，她才昏昏睡去，一会子就醒一次，生怕错过了时辰。 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到苏椿的身影，只有个一问三不知的小丫鬟，把饭送来就走了。 心烦意乱。 她干脆把道君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全都修剪了一遍，兰花芝草，竹树阴浓，连一根野草都没剩下，热得她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想去找老师，可没有沙兽肉，去了也是被赶出来。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戏法班子的门前，虽然里木可恶，但她现在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抬手叩门，门没看，先闻到一股香风，比午夜的丁香，还要浓郁十倍。 “小姑娘，你找谁。” 终于又见到了美女，巴掌大的脸，小麦色皮肤，深眼高鼻，左眼像海洋一般湛蓝，右眼像湖水一般碧绿，她像是有魔力，目光落下就无法移动。 好美！好美... 美女像是习惯了别人的目光，抬起手，在洛蔓眼前晃了两下。 “我来找里木。”洛蔓脸腾地一红，她连忙收回贪婪的目光。 “跟我来。”她让到一边，露出阔腿裤和短上衣，大片雪白的皮肤，就那么曝露着。 洛蔓脸一红，她从未见过如此开放的女人呢。 在丹城，赢帝规定了穿着，不同等级的人，有固定的样式和颜色，灵修都穿绿色，样式极为保守，别说脖颈，就连手臂，都不能外露。 侏儒，巨人，双胞胎，他们正在玩牌，桌上扔着红色蓝色的石子，酒杯里装满了暗红色液体。 长桌的尽头，里木握着纸牌，面前堆满了半透明的石子，似乎他脸上的伤疤，淡了许多，他穿着件蓝色长衣，袖口处嵌着一圈金色三角形花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玩牌吗？”他根本没起身，倚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扫了一眼。 “我不会。”洛蔓有些拘谨。 “很简单。”他勾勾手指，“不过你不聪明，可能会费力。” 这人说话，真是够气人，洛蔓马上走到他身边，“你教我。” 三两下她就学会了，总共就五张牌，大大小小，有什么难的？ 可真玩起来，她才发现，和她想得完全不同。 连输三盘后，里木皱眉，“你没有筹码，玩起来没意思。” 他说得对，她现在浑身上下，值钱的就是道君给得项链，她可不回把它输出去的。 她摊手，“我的确身无分文。” 美女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我听说你上次拿走了匕首，不如赌一把，你要输了就还给我们。” 她又不傻。 “下次吧。”洛蔓微笑。 “会做青蓝膏吗？”里木双手纷飞，边洗牌边问道。 “当然会。” “那我们就用青蓝膏做赌注吧。” “我想要你们的玩意。”他们的好东西真多，乐器，摆件，里木腰上系着的宝石拼花腰带，美女的宝石花发饰，她都想要。 “没问题，你赢一局，这里的东西，任你挑一样。” 第十六章 输牌如山倒 连赢三局，洛蔓笑得眉不见眼，她心中得意，“你还敢说我笨！” 之后... 兵败如山倒，就在一瞬间。 “尝一尝。”美女递给她一杯酒，“我们酿得葡萄酒，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一杯，棒极了！” 本来她不应当喝酒，但道君突然失约，她心烦意乱，就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不错。 几杯酒下肚，心头升起一团火。 双胞胎一左一右，笑吟吟靠在她身边，一人帮她看牌，一人往她嘴里送着葡萄，香气加上酒气，她彻底晕了头。 酒果然是壮胆利器，一把牌接着一把牌，洛蔓越压越大，越输越多，到最后，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反正这是丹城，里木还能找她要账不成？ 后来的事情，全是片段，她跟美女搂在一起，说好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两人对着跳起了舞。 又跟里木聊个不停，大包大揽承诺下什么，最后一阵眩晕，趴在桌上就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额头搭着一条湿毛巾，鼻子闻到一股清凉凉的薄荷味，她缓缓起身。 “蔓蔓，你醒了？” 她叫什么来的？洛蔓拼命想。 “卡莎，谢谢你。”她揉了揉额角，头疼欲裂，动一动就想吐。 “亲姐妹，别说客气话。” 她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妹。 “喝点茶，要不然会难受的。” 甜滋滋的茶水落肚，她放松了一点，“什么时间了？” “亥时。” “我睡了一天？” “好像你做了噩梦，老是大喊大叫。” 完全没印象。 “饭马上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卡莎揉了揉她的头，起身离开。 她拼命想，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总之有不好的预感。 “蔓蔓，你醒了！”里木张着手臂就冲她走了过来。 “你站住。”她谨慎地往里缩了缩，“我们不熟。” 里木盯着她，“喂，你忘了喝醉了说过什么吗？” “说了什么？” “你说要嫁给我，跟着我们四处流浪，我们连定情信物都换了。” “不可能。”脖子上道君给的珠子还在，他肯定是胡说八道。 “摸摸你的脖子。”他像是受了伤害，声音中满是委屈，“是你非要抢走的。” 一根细细银链垂在胸口，坠着个圆形五角形徽章，嵌着红色绿色蓝色的细碎宝石，组成了一只豹子的模样。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到她身上的，还那么结实，摘都摘不下来，除非扯断。 “我喝多了，你别当真。” “坏女人。”里木摇头，“这是我家祖传之物，是给我未来妻子的信物，在酒桌上，你也同意嫁给我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我不嫁。”这里待不得了，洛蔓想出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走为妙。 “不嫁也行。”里木拿出一张纸，“你一共欠了我五万八千个青蓝膏，给你抹个零头，就算六万个吧，等你做完了，我们就两清了。” 零头还有越抹越多的？她伸手就抢，里木早有准备，把纸往怀里一揣，“的愿赌服输，你还不认账了？” 洛蔓不说话，她穿上鞋就往门外走。 里木并没有拦她，淡淡说了句，“过了亥时，皇宫内宵禁，乱走者，格杀勿论。” “你把这链子摘下来，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经他提醒，洛蔓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她停住脚步，没好气地瞪着他。 “我知道，你喜欢道君。”里木挑眉一笑。 她脸一红，幸亏是晚上，没人能看到。 “别乱说。” “你睡觉的时候，至少叫了十几声道君。”他长长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又说你妹妹喜欢道君，你不能横刀夺爱，没想到，你这么可怜。” 他的语气不像说她可怜，倒是带着堪破别人秘密的喜悦。 “不如我当个好心人...”里木故意拉长声音。 “不用！”洛蔓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可我这人心善...” 洛蔓垂下眼帘，“十个青蓝膏。” “都是朋友，你也太客气了。”里木拿出怀中的纸，撕得粉碎，“灵修言出必行，这点就比我们凡人强。” “你不许说。”她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就是凡人中的异类，说话保证作数。”他拍了两下胸口。 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就算她输。 “边吃边聊。”他像是逗弄够了，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聊什么？” “你不想知道点道君的八卦吗？” “不想。” “赢帝的八卦？反正你也走不了” 知道越多，她就越有可能为道君出力。 她点点头。 里木的房间十分奢华，淡金色的丝绸，遮住了墙壁，一只巨大的烛台从顶部垂下，照得房间流光溢彩，地上铺着色彩繁杂的羊毛地毯，长条桌上放着长柄金色茶壶，壶体上刻着月亮的阴晴圆缺，从弦月到满月，做工十分精美。 “坐吧。”他随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赢帝为什么会留在丹城？”她干脆发问。 “他的儿子比他厉害。”他扯了下领口，坐在她对面。 “为什么道君要听赢帝的？” “他不想世上只有他一个灵修。” 洛蔓琢磨了好一阵，还是没明白。 “边玩牌边聊，我不喜欢这么干巴巴地说话。”纸牌像是一群蝴蝶，在他双手间飞舞，她看得眼花缭乱，几乎以为他也是灵修。 他抓了三张牌，微微抬头，“该你了。” “你是做什么的？”洛蔓漫不经心抓起牌，直觉告诉她，里木不简单 “手艺人。” “生意很好。”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腰带上，繁复的花草纹，精细的手工，一颗颗绿松石，绝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那当然，像我这么出色的匠人，世间少有。” 骗子，卡莎身上至少有五把大小不一的匕首，她的发簪闪着寒光，她的眼神像警觉的豹子，巨人就更不用说了，一把明晃晃的巨斧，就放在屋檐下。 “行走江湖，难免遇到劫匪，我这么出众的男人，当然要小心了，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里木补充道。 她是透明的吗？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第十七章 酒后吐真言 “我行走江湖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你这种温室里的小花朵，对我来说就是透明的。” 里木嗤了一声。 又被看穿了，洛蔓着实郁闷，她揉了揉脸，干脆转移话题，“你还有别的生意吗？” “什么赚钱做什么，比如倒卖青蓝膏。”他扔下牌，“有时候也发发善心，做点好事。” 三五根白发，从凌乱的发间探出，可里木的眼神，依旧明亮炙热，脸上的疤痕斑驳可怖，既像二十岁，也像四十岁。 “你们从晚霞城来？” “那里很危险。” 洛蔓不解。 “他们相信，只要没有灵修，藏琅胜地就会风调雨顺，是灵修夺走了他们的幸福，只要世上没有灵修，人们就会再也没有烦恼。” 和道君说得几乎一样，看来是真的了。 “那你不也是凡人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抹锐意。 里木喝了一大口酒，“人们总需要敌人，不管有没有灵修。更何况我认为，若是没有灵修，恐怕今年冬天，晚霞城就会发生饥荒。” “饥荒也不会影响到你。” 像是对她的判断十分满意，他点点头，“你眼光真好，就算发生饥荒，我也会是最后死的人，并且不是饿死，而是老死。” “不过，”他话音一转，“我有时候心善，会做点好事。” 他说得话，大概十句里有一句是真心的，就是夸奖自己的那句。 怪不得赢帝不让灵修喝酒，洛蔓揉揉额角，酒喝多了误事又头疼，以后她绝不会再碰。 “你喜欢什么？”里木微笑，“我收集了很多好玩的东西，送你几件。” 洛蔓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前十六年，她的生活全由父亲和妹妹打理，从未操心过一分一毫，就算洛家没了，苏椿也安排好了衣食住行，她又常年缠绵病榻，对衣物首饰，根本没有兴趣。 “漂亮衣服，酒，首饰，就算你不喜欢，总要送朋友吧。”里木笑嘻嘻地说。 只四角镶着玉石的木盒推到她面前。 “随便挑，就当见面礼。”里木大方地伸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绿宝石戒指，是从地下矿场挖出来的，这是石榴石手链，我花大价钱，收购来的。” 首饰真漂亮，他的话也真多。 妹妹喜欢红色，洛蔓翻了两下，拿起只金凤钗，凤口衔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金丝缠绕，极为夺目。 “眼光真好，它是最贵的。”里木一副肉痛的模样，“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都有点舍不得了，要不然你把匕首还给吧。” 她捻起凤钗，细细打量，镂空的翅膀，系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微微晃动，反射出璀璨光华。 “另外，能不能把地图帮我找来？”见她爱不释手，里木趁热打铁，“我真的很需要。” “我考虑一下。”洛蔓说得含糊，她若是直接回绝，肯定不能拿走凤钗，她又真得喜欢，十分想送给妹妹。 里木没再说话，他一杯杯地喝着酒。 双胞胎挡在门口，从身后拿出个红色竹筐，笑眯眯递到她面前，“送你的。” 日头已经接近午时，洛蔓低头走在巷道里，紧抿着嘴唇。 一晚上没回去，道君会不会着急，是不是已经派苏椿，把皇宫翻遍了。 回到房间，食盒放在桌上，花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随手打开竹筐，酥饼码得整整齐齐，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详细地写着做酥饼的配方。 她拿起一块酥饼放到口中，轻轻咀嚼两下，味道还是一样好。 凡人也有不错的，他们似乎比灵修更有活力，更喜欢享受。 洛蔓自己都没发现，就因为一盒酥饼，她对凡人的恶意大减。 既然答应了里木，她准备着手做些青蓝膏， 花园背阴处，蓝青色的叶片蓬蓬勃勃，米粒大小的碎白花点缀其中，并无一丝香气。 青兰草与其它花草都不同，灵气并不能延长生命，她们想活多久就活多久，开花结果后便自然死去，自自在在的。 而且灵修种出来的青蓝草，往往寿命极短，杂质也多，做出的青蓝膏药效极差。 洛家有个专门种青蓝草的园子，从小就归她打理。 没事洛蔓就看父亲制药，顺便帮他打下手，说难不难，关键是火候到位，细致控制灵气。 普通灵修，一天也只做一两盒，毕竟青蓝膏对他们无用，何必为凡人做嫁衣呢？ 洛天阳并不在意这些，他手法娴熟，一天至少做十几盒，若是赢帝下令，他可以昼夜赶工，从不推辞，这也是赢帝重用洛家的原因之一。 书房左手就是药房，整洁干净，她采了些许青蓝草，把筐子堆得满满的，她从小就喜欢青兰草，觉得它跟凡人十分亲近。 刚把草放进药炉，门外就传来对话声， “道君，这次在晚霞城，真是气死人了。” “有人故意捣乱。” “那些凡人的嘴脸，真是让人作呕，他们就不应当存在。！” 洛蔓喜上眉梢，她起身疾步走出门，“妹妹，你还好吗？” 洛黛一身男装，粉面桃腮，双眼含情，微微仰着脸看着道君，道君嘴角微勾，一脸宠溺，金色的夕阳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光，赏心悦目，就像一幅画。 她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洛黛忙抓住她的手，“我刚从晚霞城回来，正说要去看你。” 喜悦后，便是辛酸，洛蔓嘴中满是化不开的苦意。 “你们姐妹慢聊。”道君转身进了书房，“蔓儿好好休息。” “姐姐，你在想什么？”洛黛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什么味道？” 不知哪飘来一股焦糊气息，洛蔓一跺脚，就往药房跑，青蓝膏正熬制到关键时刻，她直接忘到了脑后。 好烦！ 洛黛跟着她进了药房，凝出灵力，瞬间把，“姐姐，交给我。” “你又进益了？” 她俩一起长大，洛蔓灵力强，但太粗犷，让她浇花，经常会把花泡烂，让她打扫房间，就如同飓风过境一般，反正就是马马虎虎不在意，她总说浇花这些事，不如留给噶洛黛，她是要做大事的人。 第十八章 姐妹相见 “恩，道君送了我个灵符。”洛黛从衣服里拿出个项链。摆动两下，“说是能大均匀灵力，我从凤后处，吸收的灵气太多，着实难以控制。” 好眼熟，跟胸前的吊坠十分相似，只是小一圈，也未曾镶嵌宝石。 道君到是公平，送她木珠，送妹妹吊坠，原来她一点也不特殊。 “我也有个好东西送你。”洛蔓本也掏出吊坠，给她看看，可到最后一刻，她便改了主意。 “哇，好漂亮，姐姐，你从哪里弄来的？” 拿到金凤钗，洛蔓眼神发亮，她忙不迭地把凤钗往头上插，又想起来她穿得是男装，便不满意地叹了口气。 “等我大婚的时候，就带这只钗。”洛黛拿出个布袋，塞到她手中，“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真得啊？我好开心。”洛蔓的笑就如同哭一般，她颤抖着打开口袋，掏出本画册，封面上一朵美丽的皎月蓝，正在盛放。 “姐姐，这本册子，是我特意找画师定制的，本想你生辰那天送你，可有事耽搁了。”洛黛说得又急又快，像是不愿她开口。 洛蔓垂着头，紧捏着画册，她怕和妹妹目光对视，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穿过花园，进入小屋，洛黛皱眉巡视一圈，“这里也太寒酸了，谁给你安排的？” “这里挺好的。”洛蔓拉住她的手，想说洛家和父亲的事，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皇后特别喜欢我，她认我当了义女，我的房间又大又奢华，足有这里好几倍大。” 那她就放心了。 洛黛说个不停。 “晚霞城太美了，特别是跟道君一起，简直就像美梦成真。”她露出甜美笑容，像是在说一个美梦。 “原来我以为道君很可怕，没想到他如此平易近人，在晚霞城，他竟然亲手做饭给我吃，我简直...幸福得要疯了。” “挺好的。”洛蔓微微垂下眼帘。 “姐姐，我告诉你个小秘密。”洛蔓压低声音，“我跟道君表白了。” “哦，说了什么？” 她满面绯红，双手捏在一起，“昨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偷偷去了道君房间。” 洛蔓心一沉。 “我想着，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死之前，怎么也要做点开心的事。” 她脸上的幸福逐渐消失，像是用完了所有力气，眼中溢满了泪水，“姐姐，我好想父亲。” “后来你回过洛家吗？”洛蔓想说得轻松一点，可声音就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抖个不停。 洛黛的泪水刷地涌了出来，抽泣着，半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洛蔓忙用帕子擦拭着她的脸，心中懊恼，妹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是她年龄小，接受不了，应当晚些日子再提。 直到眼睛肿得像个桃子，洛黛才发狠似的揉了揉脸，止住了眼泪， “姐姐，我恨凡人，是他们弄断了锁沙链，毁了丹城，灭了洛家，我要报仇。” 洛黛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发誓，要让这世上再无一个凡人。” 不等洛蔓开口，她又继续说，“明明应当凡人当牛做马，他们却如此贪得无厌，既然这样...” 她眼神坚定，像是任何事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紧盯着窗外，双手捏在一起，语气中带着洛蔓不熟悉的寒冷。 “姐姐，你必须帮我。” “你想要我做什么？” 洛蔓心都碎了，以前黛儿也讨厌凡人，但也勉强可以与他们共处，对下人也算和颜悦色，现在却像是跟凡人彻底割裂。 幸亏她是灵修了，要不然妹妹该多为难，洛蔓把话咽了回去，她本想告诉妹妹，她还不能掌握灵力，也许还会变为凡人。 “妹妹听说过冰晶莲吗？”她说得极慢，生怕洛黛听出一丝端倪。 洛黛垂下眼帘，沉默了一瞬，“听说过，在葱岭上。” “有什么办法可以摘吗？” “道君正在配置灵药，服了之后，灵修便不再怕冷。” 洛黛并没有问，为什么要去摘冰晶莲，这让她有隐隐不安，莫非妹妹知道了？ 但刚才黛儿哭得那么伤心，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不想再提让人难过的事。 “姐姐，可曾回过洛家？”洛黛再次泪盈于睫，“我去的时候，道君已经埋葬了父亲。” 原来妹妹不知道，洛蔓松了口气。 “我...也一样。”就连回忆都那么痛，她不能让妹妹也跟着难受。 洛黛想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幕后主使是灭灵阁，我要揪出他们的阁主。” “他们竟然有这种能力？”洛蔓大惊，“凡人又没有灵力，怎能破坏锁链？” “有叛徒。” “叛徒？为什么？”她不明白。 “那些人不顾自己的身份，与低下的凡人相恋，玷污了灵修的血统，也该死。” 洛黛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姐姐，我调查了灭灵阁，找不到成立的年份，大多晚霞城的人，也是近十几年才听说的，之前灵修和凡人相处的还平静，但灭灵阁突然去传播谣言，说凡人过得不好，全是因为灵修，弄得双方冲突多次，情形急转直下。”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洛蔓详细地描述了下里木 “那天我路过道君的书房，见他在里面找东西。”洛蔓略微改变了下情节，“我问他在找什么，他说再找回去的地图。” 洛黛听得十分认真，她眼神闪过兴奋光芒，“要地图？给他。” “道君不会生气吗？” “他在骗你，怎么可能没有地图？” 有点郁闷，洛蔓心想，道君，妹妹，里木，似乎每个人都比她聪明，总能看到事情的本质，她什么时候才能同他们一样。 误会了她的苦笑，洛黛又坐在她身旁，“姐姐莫担心，一切都有我同道君，你就好好休息，没事打探一下情报，很简单的。” “有你在身边，我就安心了。”洛黛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我总也睡不着，你可得陪着我。” 洛蔓的手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白天的时候，黛儿成熟果断，人中龙凤，已经成为道君的左膀右臂，可她毕竟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女孩，也会害怕，也会难过。 第十九章 有意思，我要好好查查他 洛黛像是特别害怕孤单，一直说个不停，从儿时的事，说到晚霞城，后来反反复复地说着道君，最后握着洛蔓的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妹妹，苦了你了。”洛蔓叹了口气，她试图用手指划平洛黛微蹙的眉头。 闻着熟悉的气息，她又像回到了小时候，姐妹两个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讲不完的话 自从洛家出事，洛黛从没睡得这么沉，等她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洛蔓坐在窗前，拿着本书，愣愣地看着一页，半天也没动一下。 “姐姐。”洛黛伸了个懒腰，“我睡得真好。” “还早呢，你再歇会。” “不，我早想好了今天的安排，走，我们去会一会里木。” 站在戏法班子的门前，热烈的乐曲声，从门内飘出，洛黛满面惊叹，“果然不一般，越来越有意思了。” 巨人站在门口，看到又是洛蔓，他皱了皱眉，根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哇，他太高了，真可怕。”洛黛的语气中满是惊喜，她冲巨人拱了拱手，“我可以进去吗？” 直到听到了里木的声音，巨人才让到一边，忿忿地喘着粗气。 卡莎穿着一套火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七彩的鲜花，花帽下的几十根小辫子，随着旋转不停飞舞，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侏儒在敲鼓，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在弹琴，另外一个绕着卡莎起舞，笑容满面，十分动人。 “戏法班子！” 洛黛毫不犹豫走到卡莎身边，随着音乐扭动身体，她从来没学过跳舞，却跳得像模像样，时不时逗弄一下卡莎，弄得她娇笑连连。 一场舞下来，洛黛气定神闲，她迅速跟戏法班子的人熟络起来。 洛蔓很少见妹妹和外人打交道，跟昨晚比，她简直像换了个人。 “美女，我叫洛黛，你呢？” “哇，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丹城的小伙子要是见到你，肯定不会放你走。” 她随手从怀里拿出几个玉盒，“上好的青蓝膏，就当见面礼送给大家。” 卡莎被她的趣语逗得笑个不停，，水果红酒，通通端到洛黛面前。 洛黛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乌发间渗出了点点汗珠，更衬得眉目如画，令人心折。 “很高兴很大家认识，我敬大家一杯。” “你是灵修，为什么愿意跟我们这些凡人交往？”卡莎笑吟吟地问。 “灵修和凡人，本来就是一家人，没有凡人哪有灵修呢？”洛黛碰了下卡莎的杯子。 洛蔓目瞪口呆。 昨天妹妹还说，要将凡人赶尽杀绝，今天就能跟他们打成一片，像是朋友一般。 她可差得太远了，如果是她说同样的话，里木肯定能分辨真假。 “你的妹妹是个妙人儿。”里木站在她旁边，在妙人儿上面加重了语气，听着有点阴阳怪气，“要是把匕首送给她，我倒是心甘情愿。” “我脖子上的项链，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了，我家的信物。” “说实话，要不然我就扯断。” “能够让你的灵力更为均衡。” 洛蔓尝试用了下灵力，还是时断时续，气息极微，也就能浇几朵花吧。 看起来也用处不大，她腹诽。 她的手捏着木珠子，没来由地想起了道君，心陡地一沉，只觉切都没了意思。 空中凝起一片水雾，炙热的空气变得凉爽，几道小彩虹停留在屋顶的高度，不停往外喷洒水汽。 洛黛拍拍手，得意一笑。 “你很厉害。”卡莎拉住她的手，羡慕地问，“告诉我，怎么才能变成灵修？” “生下来就有的。”洛黛拿起一粒葡萄，扔到嘴中。 她又看了吞火，扔飞镖，空中飞人，每一次她都满面惊讶，赞不绝口，恨不得把他们都夸到天上，就连巨人也露出了笑意。 双胞胎像是迷上了洛黛，殷勤笑意，不停在她面前争宠。 “姐姐，这个好地方，你怎么不早带我来？”洛黛过来挽住她的手，薄薄的汗水，让她的脸亮晶晶的，眼波流转，秾艳得像一片云霞。 “这是里木班主。”洛蔓微笑。 “班主，你好。”洛黛好奇地盯着他，“你的脸是怎么了？” “不小心受了伤。”里木回答的十分谨慎。 “我是灵修，最擅长治疗伤口，不如我帮你。” 她伸出手指，试图触碰他的脸颊。 里木往后一闪，“小姐，我们刚刚认识，你这样不好吧。” “治疗一下，就算不能恢复原貌，也不会这么狰狞，”洛黛出手如电，在里木脸上点了一下。 怎么会？ 两个人都惊呆了。 一大块红褐色的皮肤从他脸上飘落，里木捂住脸，一声痛呼，闪身回屋。 “我们不欢迎你们，请离开。”卡莎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巨人站在她的身边，眼神狠戾。 双胞胎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她们赶紧走。 “我只是想帮他治疗...”洛黛可怜巴巴地，试图解释，但巨人一手一个，提起领子，抬手把她俩扔出门外，门用力地关上。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洛黛语气可怜，眼神中却泛着凌厉的光。 “不清楚，异族人，可能不喜欢别人碰他。”洛蔓想追问，却被眼神阻止。 “我是好意...” 离开了院子好远，洛黛才压低声音说，“有意思，我要好好查查他” 宫女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停在两人面前，“洛黛，赶紧走，皇后一直在找你，她又有新主意了，非要把七八种花接在一起，不行就发脾气，说要把灵修全杀了。” 洛黛点头，“姐姐，我闲下来再去找你，你好生休息。” 阳光斜打在墙上，刚过了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若她还是凡人，根本受不住这么热的天气，肯定是靠在床上，吃着水果，看着话本，累了就小憩一阵，等凉快一点，杏儿就会把甜汤送过来。 她那时老觉得这种日子没意思，像是能看到一辈子的尽头，可没想到，一切结束的如此猝不及防，她悄悄抹了下眼角，并没有泪，就算哭，也没人能听见。 第二十章 道君不作数，赢帝算个鬼 站在道君的花园里，洛蔓呼出一口长气，每片叶子都闪着亮晶晶的光，每一朵花都开得舒舒展展，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鱼儿游来游去。 她很满意。 刚回到房间，苏椿就出现了，她放下食盒，“吃过饭，去找道君。” “现在就去吧，我没胃口。”她起身。 “不行，饭要按时吃。” 她想问苏椿，为什么道君没带她去晚霞城，可想想又意兴阑珊闭上嘴。 “道君的决定。”肯定就是这五个字。 书房里，道君正在看地图，冲她招手，“蔓儿，你过来，看看这张地图。” 她心里憋着一团气，说话食言，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不行。 “晚霞城好玩吗？”她小声问。 “还不错。”道君指着地图，“这里是风眼。” 她点头，“风眼。” “需要大量灵力，摧毁风眼，才能让旋风消失。” 风眼很危险，她想起漂浮在空中，上百只沙兽旋转飞舞，拖着她飞向中心的黑暗雾气，不管那里有什么，一定非常危险。 “近二十年，旋风逐渐扩散，从一支变为五支，照这么下去，再有几十年，丹城将不复存在。” 什么？ 洛蔓定下心神，跟着道君的手指仔细查看。 最开始，整个地图都是浓浓绿色，温度适宜，物产丰富，人们一年四季不用工作，光凭野物，便可生活十分愉快，后来人越来越多，食物渐渐不够，人们便开始争斗，战火蔓延到整片陆地，万物凋零。 突然有一天，旋风分割了两片土地，灵修随之出现，当人们发现灵修能够种植，治疗，造水，又没有强大的自保手段，便产生了恶念。 地图上一团绿光拼命往旋风处跑去，光团越来越小，最后只有几粒微光，穿过了旋风。 “本君很幸运。”道君盯着地图，“拥有了可以自保的能力，否则，现在世上，连一个灵修都不会存在。” 她想了想，“上神在哪？” “从最开始，上神就离开了，她走得时候，还余些灵气，可随着时间流逝，灵气越发不足。” 原来如此。 “你要帮我。”道君握住她的手。 下一秒，她便被带出书房。 傍晚的天空蓝水晶般纯净，疏星点点，晚风中带着绵绵热意。 她坐在马背上，身后是道君结实的胸膛，洛蔓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属于她的这一刻。 若是黛儿看到，她便全推到道君身上。 内城外城，遍地黄沙，他们直到旋风前才停下来。 篝火点点，沙地上放着个绿色藤蔓结成的笼子，一头沙兽不停低吼，冲撞着栏杆。 无论见过沙兽多少次，她都十分不适，世上为何会有如此狰狞的生物，没有智慧，贪婪残暴，唯一的目的就是进食和毁灭。 “杀了它。”道君退后一步，火光跳跃，他的脸忽明忽暗。 洛蔓伸出手，一团绿光飘了过去，沙兽倚在笼子角落，发出愤怒低吼。 她一狠心，绿光裹住沙兽，就是它，毁了洛家。 半响... 没有动静。 沙兽漂浮在一个绿色的泡泡中，上下漂浮，并没有变成白骨，它用爪子不停地抓着泡泡，玩得十分开心。 “不可。”道君皱眉。 她也想重现那日场景，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像是差了一口气，泡泡越堆越多，沙兽玩累了，干脆趴了下来，张着大嘴，美美地吸收水雾。 “我不明白。”洛蔓颓然松手，水雾上开出了朵朵黄花，花落果现，虚虚悬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绿色条纹瓜。 沙兽一口衔住，锋利的牙齿切碎瓜皮，大嚼着鲜红的果肉，两口就咽了下去，它的眼珠转了转，盯住洛蔓，竟然摆了摆尾巴。 它是在示好？ 洛蔓恼怒之极。 手臂一阵冰凉，道君捏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目光极冷。 洛蔓浑身一凛，痛苦的记忆扑面而来。 天地变色，阴风阵阵，她又回到了风眼中间，看着妹妹被沙兽叼走，看着旋风破城，父亲惨死，愤怒像火焰般燃烧，她只想血债血偿。 绿光骤然收缩，沙兽呜呜低吼，带着哀哀死意，像是预感到它的悲惨命运。 藤蔓根根，黑色的长刺密密麻麻扎入它的人体，沙兽一声哀嚎，身体先是胀大又急速缩小，最后被紧紧裹住，再无生息。 洛蔓如梦方醒，她收回灵力，笼中只剩一具枯骨，吓得她后退两步，愣愣地望着它。 原来杀死生灵，如此简单，只要她堕入黑暗，沉溺愤怒便能所向无敌。 “有进益。”道君满意点头，“多加练习，等赢帝寿辰后，就去采冰晶莲。” 她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枯骨，胸口涌起层层恐惧。 并不是因为生命在她手中消失， 而是，心中涌起如旋风般的快意，吓到了她。 洛蔓再次来到了老媪门前，手中的篮子满满当当。 “我的肉呢？”老媪只把门开了个小缝。 洛蔓举起篮子，“这里。” 老媪接过篮子，检查一番，这才让开身子。 “你要做什么？”她捻了片肉送到嘴里，满意点头。 “老师，还有酒。”洛蔓递过一壶红酒，她给了里木地图，换来了酒肉。 老媪举壶就喝，咕咚咚喝下大半，脸色柔和不少。 “说吧。” 她把杀沙兽的过程讲了一遍，“到底怎么才能让灵力有杀意？” “你的心，必须沉溺在愤怒中，放弃一切美好的感受。” 美好感受？失去父亲和洛家，她很愤怒痛苦，也想报复， 但她依然爱妹妹，爱道君，爱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浇花扫地，制造青蓝膏，那些生活中的小事，总能让她心情平静。 “为什么道君就可以帮我做到？” 老媪大口喝酒，把肉一片片送到口中，“你知道凤后的来历吗？” “皇上赐给洛家的，代代相传。” “胡说八道，是凤后选择洛家的，赢帝算个鬼！” 老媪手指纷飞，肉不停地送到口中，直到吃完了一整块，又舔了舔手指，才满足地靠在椅子上。 道君不作数，赢帝算个鬼，真不知道老媪是什么来头。 “有没有想过去晚霞城？”老媪盯着她。 “想去，可我没有自保能力。” “说得是，你太弱了。” “怎么才能变强？” 见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她迫不及待想掌握。 “宴会后，你来找我。”老媪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看在这么美味的烤肉面上，我会帮你的。” “能问一下，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乌老师就好。”她伸了个懒腰，“走吧走吧，我要睡觉了。” 第二十一章 道君不能死 几天后，赢帝寿辰来临，皇宫张灯结彩，灵修通宵忙碌，布置了许多奇花异草，有几盆皇后最爱的牡丹，摆在高高石台上，朵朵金黄，艳光照人。 大殿前模仿市集，摆出了十多个摊位，宫女扮成小贩，卖首饰丝巾头花，各种点心果子，还有那冰凉凉的乌梅汤。 一顶红白条纹相间的帐篷，摆在广场正中，两根立杆一左一右，中间系着根细绳，里木拿着一根横杆，正走到绳子正中，颤颤巍巍，十分惊险。 穿着华丽的妃子王爷，大气都不敢出，直勾勾地盯着他，里木突然剧烈晃动了两下，像是要跌下来的样子，引起一片惊呼，但当然有惊无险。 侏儒手中的钱箱满满的，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等到卡莎出来的时候，整个广场都沸腾了，男人们全都移不开眼睛，赢帝在侍卫的保护下，竟然站得极近，眼珠一错不错盯着她。 洛蔓站在的摊位后，穿着灰绿色素长袍，一杯杯地盛着乌梅汤，木桶里放着块白色的玉石，散发着寒气，说是以前从葱岭上取来的。 左顾右盼，就是没看到洛黛。 幸亏有戏法班子，要不然也太无聊了。 卡莎蒙上眼睛，站在标靶前，蒙上眼睛，里木转身拿出飞镖，抬手就扔，就算洛蔓亲身经历过，也看得汗毛倒立。 “今天真热。”葛英坐下松了口气，她一直忙个不停，乌梅汤十分受欢迎，就连换班的玄甲武士，也会过来拿几杯。 好不容易人少了一点，洛蔓从摊位下抽出个四方木盒，拿出处理好的青蓝草，放在手心中缓缓转动。 “这是给谁做的？”葛英偷偷抿了口酸梅汤。 “没事就做一点，万一有需要呢。” “青蓝膏在晚霞城可值钱了。” “你怎么知道？”洛蔓手一停。 “我去过啊，一盒青蓝膏，可以换一栋房子呢。” “那边对灵修，真得很不友好吗？” “对啊，每次我们都紧紧跟着道君，就这样，有些灵修总会莫名其妙消失，还有跟凡人私奔的，真想不明白。” 葛英一脸不解。 黄昏时分，夕阳为大地镀上一层金光，金瓦红墙，分外壮美，市集终于结束了，收完摊位，她们又马上被带到厨房，负责端菜。 “凡人真讨厌。”葛英嘀咕两句，“自己明明有手有脚，非要让灵修干活。” 洛蔓端着个果盘，低头往大殿里走，二人小桌后，坐满了来祝寿的人们，正在轮流送上礼物，十分热闹。 她微微抬头飘了一眼，皇帝一身金色龙袍，旁边的中年美妇，应当就是皇后。 洛黛站在皇后身后，冲她挤挤眼睛。 皇帝旁边有个雅座，道君侧头听他说话，两人碰了碰酒杯，像是关系十分融洽。 忽然大殿外一阵喧哗，刷刷刷进来几十个侍卫，中间一个男人，长脸浓眉，鹰钩鼻，一双狭长狼目，精光四射，他身上的五爪金龙，分外惹眼。 “太子来了。”葛英低头，“我们赶紧走。” 她们还没来得及走，侍卫就挡住了大门，赢帝坐在皇位上，一动不动，像是僵住了。 “父皇，儿臣来给您贺寿了。”赢启一挥手，身后的侍卫揭开架子上的布，上面放着一块乌漆墨黑的石头，每个角都支棱着，表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凹洞，看着就让人浑身麻痒。 “有了这块墨底石，父皇就不用担惊受怕了。”他的语气极为狂妄自大。 葛英捂着胸口，脸色煞白，扶着墙蹲下身子，干咳两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大殿里其余的灵修也都倒在了地上，只有道君，依然云淡风轻。 那块石头，很奇怪。 憎恶却熟悉。 灵气涌动，像是要冲出身体，直奔它而去。 洛蔓也捂着胸口，缓缓蹲下，她悄悄握住葛英的手臂，探出一抹灵力，试图帮她。 “太子，朕不想见你。”赢帝憎恶挥手，“速速离开。” “父皇，儿臣很久没见过母后了，很是想念。”他的语气竟然带着些许委屈。 众人目光集中到皇后身上，她盯着赢启看了一阵，缓缓垂下眼帘。 “那你为何不跪？”赢帝轻声问。 不知是谁，碰倒了酒杯，清脆的叮当声，让气氛愈发紧张。 “道君，你挟持皇上来到丹城，犯下滔天重罪，本王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妖孽，归天下一个清净。” “是朕自愿来的。”赢帝用力一拍，“要不然，恐怕朕早就不在人世了。” 赢启笑得极为自信，环顾四周，凡是目光跟他接触到的，全都垂下了眼帘，他心中无比畅快。 道君就是他的噩梦，如今他终于有九成把握，能打败他。 本来他应当再多忍些时日，可他就是想在今天，父皇的寿辰，宣布他才是真正的主宰，于是不顾谋士反对，来到了丹城。 “父皇年老体弱，胡言乱语，已完全被道君控制，本王想问问你们，”他眼中闪过一抹锐光，“若是觉得本王有理，你们就站起来。” 坐着的大臣们，面上出现了极为复杂的神情，恐惧担忧愤怒，还有想逃走的惊慌。 没有人站起来。 赢启面色不悦，他点点头，“本王知道你们怕道君，也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他抽出宝剑，大步向道君走去。 洛蔓一点也没担心，她根本不相信道君会有事，对付个凡人，还不如切瓜砍菜般容易。 但情形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当她看到赢启的剑捅入道君身体，血从伤口渗出时。 当她看到道君隐忍的痛楚，微微颤动的双唇。 愤怒如火焰般，瞬间占满了她的内心。。 文武百官看到赢启伤了道君，呼啦啦一下全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太子才是真神。” 赢帝的脸，一片青白，像是根本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他的手，像是要把扶手捏碎。 “哈哈哈。”赢启用力把剑往道君心窝里捅，“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父皇，本王就是比你强！” 洛蔓突然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赢启。 道君不能死，这些凡人，一个都不应当活！ 黑暗像潮水一般，裹挟了一切，与普通的黑暗不同，这种黑暗粘稠得像沼泽，任何活着的生物都知道，这是死亡的气息。 “道君！”赢帝一声疾呼，“朕求你了。” 第二十二章 她被打晕了 微弱的绿光亮起，像是一颗微星，一点两点三点，慢慢变成一小团，照亮了所有者的面孔。 洛黛站在道君身边，面色悲悯，像是看穿了一切。 她的背后，逐渐显现出一株高大的牡丹花，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每飘落一片，黑暗就退一点，映出了众人惊愕的面孔。 洛蔓哇地吐出口鲜血，身边有人用力推了她一下，“去找老师。” 她浑浑噩噩出了宫殿，胸口就像被铁锤砸过一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痛彻心扉。 天色乌黑，没有月光，侍卫也都不见了。 一栋栋宫殿变成了高大的怪兽，像是随时都能把她吞噬，前路茫茫，她完全不知道走向何方。 门微敞着，像是在等她的到来，乌老师坐在屋檐下，烛光晃动，映出苍老的面容，每根皱纹都像沟壑一般，藏着浓浓的忧伤。 “老师，我来了。”洛蔓捂着胸口，“我是怎么了？” “你必须现在就走！”老媪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拽着她往屋内走。 洛蔓吓了一跳，走？她去哪里？ “他们已经发现了你。”老媪颠三倒四地不停重复，“你必须走，马上就走！” 洛蔓身体发软，又没办法调动灵气，只能任她摆布。 “道君，怎样了？” “傻孩子。”老媪拿起个黑布头罩，套在她头上，“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只有你们这些小孩子，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上当，走吧，最好别再回来。” 头更晕了，老媪说得话，她完全听不懂。 “我不走，黛儿还在，我还要帮道君...” “由不得你。”老媪冷哼一声，“记住，别相信任何男人！” “我不走...” “路上小心。” 她晕过去了。 大殿重新恢复了光亮，赢启和手下消失了，那块丑陋的石头还摆在正中，赢帝躲在龙椅后面，浑身抖如筛糠，皇后浑身僵硬，早已没了气息。 文武官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灵修也没了动静，只有洛黛和道君静立原地。 道君抬手拔掉胸口上的长剑，血迹消失，伤口愈合，就像是从未受伤过。 “道君，他们怎么办？”洛黛轻声问，“赢启并没有走远，要不趁着现在，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不重要。”道君双手放在背后，“赢家死了，天下马上就会大乱。” “可是...”洛黛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赢启毁了洛家，我想复仇。” “洛黛，本君教导过你，做人要看得长远，一时的得失并不重要。”道君的目光飘向殿外，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洛黛抿了抿嘴，“我知道了。” 她满心不情愿地抬起手，绿光闪过，凡人同灵修都睁开双眼，茫然不知所措，直到看到完好无损的道君，才面生恐惧，瞬间趴倒在地上。 “太子赢启，企图刺杀赢帝，却误杀了皇后。”道君一字一顿地说。 赢帝扶着龙椅缓缓起身，他咳了两声，“朕宣布，褫夺赢启太子之位，废为庶人。” 文武百官纷纷跪下，接连磕头，万岁声不绝于耳。 ---------- 风声呼啸，像是有人在洛蔓耳边摇动沙锤，沙沙作响，她的眼皮抖动两下，心头一紧。 昏黄的光线，映出巨大倒影，一盏油灯摇摇晃晃，褐色木板墙壁，斑斑点点。 空间狭小，床离门只有一步之遥，臭烘烘的，像是什么东西被雨水泡久了。 这是哪？ 她愣了一会，才想起老师，和大殿里的一切，道君生死未卜，她想见他。 下床拉门，房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阵阵怒骂声灌入耳中。 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她用力拉开门。 她竟然...在一艘船上... 这是真的，还是梦境？她使劲揉了两下眼睛，被眼前的景色震撼的说不出话。 要想通过旋风，就需要一艘宝船，能够在沙中前行。 造船的过程极为麻烦，需要一种名为“旋木”的木材，它只长在风眼附近，整棵树似金非铁，遍体光滑，连一片叶子都没有，需要灵修采伐加工，过程十分危险，丹城只有两艘宝船，都归道君管。 “你醒了，快来帮忙！”里木冲她挥手，“快点，船要垮了，大家一起玩完！” 她刚想开口，船体又开始颤抖，里木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她跺了下脚，一股怒火直冲大脑，大步追了过去。 乌云密布，云层中电光闪动，像密密麻麻的蛛网，黑色的旋风顶天立地，缓缓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墨黑的风眼像沸水般翻腾，溢出细纱般的雾气。 恐惧到了极点便是虚无。 盯着旋风，洛蔓只觉得心神都被抽空了，轻飘飘的，风眼里到底有什么？ 她渴望去。 黑色的宝船像一条肥硕的鱼，努力往前滑行。 “快来帮忙！”里木大喝，他操纵着船舵，双眼紧盯着前方，“真是百年不遇，风眼的位置竟然移动。” 两只沙兽一上一下，疯狂地攻击桅杆，一支桅杆缓缓倒下，另一支也嘎吱作响，节节碎裂。 巨人一手持巨斧，一手护着桅杆，肩头鲜血淋漓。 卡莎箭似流星，一箭洞穿一只沙兽。 双胞胎之一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迹。 无奈沙兽太多，成群结队从旋风中飞出，照这么下去，他们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想点办法！灵修！”里木冲她怒吼。 洛蔓的胸口像针扎一样，如果再动用灵力，肯定会伤害身体，但情形紧急，如果她不出手，他们这一行人必定完蛋。 没有选择。 她抬起手，忍着撕裂般的疼痛，散出灵气。 黑色的灵气像一张大网，裹住了沙兽，将它拖入旋风深处。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沙兽被黑气缠绕，森森白骨从空中坠落，哀鸣声阵阵。 船边的沙兽像是感受到了危险，骤然下降，落在沙尘中就消失了踪迹。 她的灵力跟着钻入沙雾，像一条细线一般，紧紧追着沙兽，往旋风伸出延伸。 想去风眼看看。 “你做得不错！” 肩膀上重重一掌，切断了她和沙兽的联系，她满面怒火转向里木，抬手抓住他的领子，用力摇晃。 第二十三章 灵力又消失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把你扔出去。” 洛蔓怒火中烧。 里木毫不紧张，他摊摊手，“有个老女人找到我，说赢帝要杀你，让我把你带走，咱们两个什么关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右舵，别停！” “骗子。”她咬牙切齿，黑光闪烁，藤蔓裹住了里木的身体，似乎他脆弱的像一只小蚂蚁，她随手就能了结他的生命。 “里木是导航员，没有他，我们无法离开旋风。”身后传来卡莎小心翼翼的声音。 洛蔓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灵力消散，她整个人都虚弱了。 里木捂着喉咙咳嗽了好一阵，脸涨得通红，“真是好人难当。” 巨人带着手下修补桅杆，卡莎抱起躺在地上的男孩，满眼哀求，“帮帮我，能治好他吗？” 手指轻轻碰到他冰冷的面颊，洛蔓眉头紧皱，摇摇头，“他的身体还好，但是脑子坏了，就算活过来，也是个傻子，” 卡莎的泪珠滚滚而下，她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两步。 “帮他清理一下。”里木拍怕卡莎肩膀，神情低落，“死亡才是我们的归宿，他只是在另一边等着同我们团聚。” 擦去血迹，整理头发，他面目安详，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就像是睡着了。 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洛蔓有些羞愧，她记得他灿烂的笑颜，倒酒端酒菜，收拾碗筷，似乎戏法班子的杂活，都由他们两个承担了。 酥饼的配方还在口袋中，有几份食材她还不明白，还打算找个时机问问。 另一个双胞胎躲在角落中，头埋在膝盖中，任谁安抚，他也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木雕般。 洛蔓低声问，“他叫什么？” “七星” 他的面孔消失在白布下，卡莎的眼泪珠就没断过，她美艳的面孔蒙上了一层凄楚，盯着洛蔓道， “要不是为了带你走，七星根本不会死，果然灵修只会带来厄运。” 洛蔓想辩解，目光瞟到七星的尸体，又把话咽了回去。 很不幸，她是船上唯一的异类。 不过， 她也很无辜好不好。 莫名其妙就被丢上船，醒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被沙兽攻击，要不是她的灵力，也许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但她又能明白卡莎的愤怒，父亲死的时候，她也一样，想要找个可以责备的对象，掩盖自己无能，怪罪道君为什么不出手。 “卡莎，你去冷静一下。”里木声音虽轻，但语气中的不悦十分明显。 卡莎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往船舱走去 “跟我来。”里木面如止水，眼眸并无悲伤， 推开残破的木门，小客厅里，摆着张原木长桌，六把椅子，桌面空无一物。 难得这么小的船，还能安排出个客厅。 “欢迎来到流电号。”里木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而是拿出酒袋，猛地喝了两口。 “道君怎样了？”刚喘过气来，道君胸口插着一把剑的情形，就在她眼前重现。 里木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半天才开口，“道君出事了吗？我不清楚。” 洛蔓狐疑地盯着他，“你骗我。” 这三个字像是取悦了里木，他嘴角微勾，眼神稍显无奈。 “要不是为了你，我可没想这么早离开。” 她一个字也不信。 “你需要伪装。”他指着她的额头，“带着这个纹路，就是告诉别人，你是一块肥肉。” 灯光下，里木的五官，似乎有些变化，伤疤淡了，眼眸的颜色也浅了几分。 “我要回去。” “门在那边。” 洛蔓被噎得说不出话，她现在可谓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清楚该做什么。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丹城，她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除了见过几面的里木，她没有任何依靠。 “我睡了多久？” 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试图凝出灵力，只要有灵力，她还有两分自保之力。 祸不单行。 自然灵力又消失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个虚有其名的灵修，会被凡人当做眼中钉，却毫无还手之力。 真好。 “有人让我把它交给你。”里木掏出一本绿色册子，只有巴掌大，封皮用线缝着几个字。 她伸手去拿，里木一收手，“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不如开始做青蓝膏吧。” “你也太心急了。” “船体损坏，需要维修资金，没准还要买艘新船，还要给七星家人些钱，还有走得匆忙，扔在丹城的货物，如果没有足够的青蓝膏，恐怕我就要破产了。” 他说得凄凄惨惨，似乎全付性命，都压在了她身上。 “有时间我就开始。”洛蔓抢过书，“到底怎么才能回丹城？” 里木听出了她话中的敷衍之意，他的笑容逐渐扩大，“好不容易找到个无依无靠的灵修，自然要好好利用，你就安心休息吧。” “那你能给我什么？” “保护你的安全，带你逛晚霞城。” 除了静观其变，她暂时想不出其它办法。 “还有。”里木起身，“隔壁有你一个朋友。” 妹妹？她攥着书，推开隔壁的门，一个人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黛儿，是你吗？”她连忙伸手摇晃。 “这是哪？”苏椿懵懂睁开眼睛，看到她神色一正，“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怎么会是她？ 洛蔓失望至极，连话都懒得说，就转身离开。 她重新回到长桌前，里木已不见踪迹，可他说得话，就像石子落入池塘，引起一圈圈的涟漪。 道君到底怎样了？ 妹妹呢？ 心中涌出层层恐惧，没有他俩，她像是被扔出鸟窝的雏鸟，突然要面对一个巨大而残酷的丛林，完全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想了好一阵，她苦笑着摇头，还是别想了，要不然还没到晚霞城，她就被自己吓死了。 她的掌心出现一团跳动的白光，从如星光变得像个小太阳，照亮了整个房间。 终于可以控制灵力了，她松了口气，灵气中似乎多了些焦躁，只要调用，就会让人心烦意乱。 书的封面歪歪扭扭绣着三个字，笔法稚嫩，像是小孩子的的涂鸦。 “青燃君” 这是谁的名字？ 第二十三章 初到晚霞城 上古时代，藏琅胜地灵力充足，随着众神消亡，福地消失，唯有一支残余，用逆天法术隐于世间，但也付出了惨痛代价。 他们穷尽全力，寻找能恢复灵力的宝物。 一颗参天巨树，枝叶干枯，树身中间有个巨洞，棉絮般的云雾遮住了洞口，缝隙中，似有什么在发光。 她连忙翻到下一页，一株牡丹傲然而立，花朵层层叠叠，几乎遮住了叶片。 洛蔓挑眉，没有谁比她更熟悉这株花，凤后。 不管是父亲还是妹妹，都他们也爱它，但只是把凤后当成一朵花。 而她，却把它当成最好的伙伴，那些心里不能说的话，那些抱怨和痛苦，她全都告诉了它。 可丹城被毁后，凤后就消失了，赢帝派人掘地三尺，连一片叶子都没找到。 她冒出个奇怪想法，手掌轻轻按在胸口。 莫非... 凤后躲在了她心里？ 一点灵力忽明忽暗，从她的掌心飘起，落入口中。 凤后香气极淡，唯有日出之前，露水沾花，才会有隐隐幽香，神秘悠然。 洛蔓最喜欢这种香气，每年花期，都会收集露水，制成香露，可父亲却说凤后并无花香，也因此而珍贵。 “是你吗？”她不确定是闻到了香气，还是幻觉。 真是痴心妄想，她苦笑，凤后怎么会选她，肯定是黛儿，黛儿在风暴中看到了凤后，还救了她和丹城。 她继续翻动书页，后面的几页全都撕掉了，根本不知道少了什么。 书被掷在桌上，洛蔓单手托腮，愣愣地盯着晃动的油灯。 三个月时间，妹妹只有三个月时间，道君会不会在骗她？或者他已经找到了良药？ 连句话也没跟妹妹说，就被扔了出来，她内心十分沮丧。 “能进来吗？”苏椿脸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洛蔓连头都没抬。 “道君让你在晚霞城多呆一阵，里木可以信任。” “道君？”洛蔓猛然抬头，“他叫你来的？” “对，道君预料到了宫变。” 心中突然像有了依靠，原来道君没事，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那黛儿为何不来？”她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道君自有安排。” “我要做什么？” “道君只让我陪着你，其余的，我并不清楚。” 她的回答和洛蔓想得一样。 “我先把你额间的棘纹抹去。”苏椿拿出玉盒，药膏冰凉凉的，“还要修饰一下，省得麻烦。” “你真得没有灵力吗？”洛蔓微闭着眼睛，一股好闻的沉水香飘了过来，她看到了道君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本书卷，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也想有。”苏椿把药膏揉匀。 “那你是怎么跟道君认识的？” “好了。”苏椿收回手，“半个月不会有人发现你是灵修。” 洛蔓讨厌她总是回避，既然两人在一条船上，她必须要知道苏椿的底细。 “你想知道什么？”苏椿皱眉，似乎一点也不想被盘问。 “你的过去，你的家庭。” 门口探进个脑袋来，里木又挂上那种无所谓地笑容，“两位小姐，要不要喝两杯？” 说着他也不等回答，就挤了进来，放下酒杯，倒满葡萄酒，“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庆祝一下。” “我不喝酒。”苏椿起身，极快地从里木身边挤了过去。 里木双手高抬，盯着苏椿的背影，吹了声口哨。 他就势坐下，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大口，“聊几句？” 洛蔓不置可否，她只觉一头雾水，前途茫茫，只想一个人静静。 “到了晚霞城，我要做什么？”她随口问。 “药膏做好了吗？” 醒来的时候，做好的青蓝膏就在床头，里木并没有偷偷拿走，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我听说一盒青兰药膏，很值钱。” “没错，千金难求，不过你得有命花。” 她从小在丹城长大，家境富裕，灵修的衣食住行，全都不用花钱，每月还有固定俸禄，虽然她不是灵修，但父亲托关系，把她也算了进去，可并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要靠自己赚钱。 “我现在需要大量青蓝膏，你最好马上开始。” “怎么分成？”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几个字，还是妹妹告诉她的，说晚霞城的人十分狡诈，灵修去跟凡人做生意，总被他们坑，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心得，洛蔓只记住了这四个字。 “保护你的安全很贵的。” 洛蔓想了想，“心情好呢，我就多做点，心情不好呢，就少做点。” “那你想要多少？” “对半分。” “三七，我七你三。” “我要先打听一下价格，然后再做决定。” 里木拿起桌上的小册子，翻了两下，“人人皆知的东西，也要弄得这么神秘，我真是不理解灵修。” 吹牛，洛蔓冷哼一声，“你知道后面画得是什么吗？” “当然了，凤后和冰晶莲。” 意料之外，她双眼圆睁，“冰晶莲在哪？” “传说是在葱岭峰上。”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笑容逐渐扩大，“看来我这次遇到大鱼了。” 她微微掀起眼帘，“我需要帮手，你愿意加入吗？” “不，”他的笑容越发恶劣，“是你要帮我。” ----- 傍晚，淡蓝天空飘着几缕细长的卷云，被晚霞涂抹成了火红色。 回头望着黄色的沙雾，洛蔓松了口气。 码头上人烟稀少，侍卫同样穿着黑色甲胄，他们的手中，都拎着一把精巧的黑色斧头，光滑的表面上，布满了金色棘纹。 洛蔓的头嗡地一响，好在苏椿及时扶住了她，低声说，“别有动静。” 好在侍卫有些心不在焉，他们聚在一起大声地聊天。 “我都三个月没回家了，天天通宵，谁受得了？” “不让回家也就摆了，薪水也不发，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呢！” “听说那谁没弄下丹城，还被打了个灰头土脸，回来就大发雷霆。” “大发雷霆也就罢了，还又提高了人头税，照这么下去，我都要白干活了。” “听说那边不收税。” “离旋风那么近，说破城就破城，凡人只能住在外城，一阵风吹来，就没了。” “哎，这世上还有没有穷人的路了。” “别说了。”他们一哄而散。 第二十四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 晚霞城矗立在山水之间，朱墙灰瓦，洒落一城金光，雄伟异常，比丹城大三倍有余，着实令人惊叹。 “这是你的传信，表现好一点，别让人看出来。”里木说。 鱼形信物，滑溜溜，似乎是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制式粗犷，她捏在指尖，望着高大的城门，不由得心跳加快，左顾右盼，似乎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丹城。 排队等待入城，平民大多面黄肌瘦，衣着褴褛，目光呆愣愣的，她看了看身上的灰色补丁，怪不得要换这种衣服。 队伍蜿蜒，速度极慢，至少要排一个时辰，里木冲她挑眉，便往前面走去，没一会，他就冲她招手。 另一条通道根本没人，他们快速走到门口，玄甲武士接过鱼符，往个黑色木盒里一扔，绿光闪现，便抬手示意通过。 洛蔓抿着嘴，把鱼符递了过去，绿光闪现，顺利通过。 “好了，大家把东西送到会馆，便去放松一下。”里木吩咐道。 大家都散了，里木却把她叫住，“走吧，请你吃点好吃的。” “我不吃肉。”她皱眉。 “那恐怕你要饿肚子了。”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茶馆酒肆，十分繁华，但树木花草，都枯败凋零，半死不活。 在丹城，她从来没去过食铺，赢帝不允许灵修有世俗享受，要求他们与凡人生活隔绝，她除了洛家，几乎没去过任何地方，骤然到了这种凡俗之地，迎面扑来的烟火气，让她望而却步。 她皱眉，墙边依靠着许多灰扑扑的人，面前摆着个破碗，有人走过的时候，干墨一般的眼珠，才转动一下，证明他们还活着。 她原以为丹城的凡人，生存艰难，但他们至少有活干，能吃饱穿暖，没想到，晚霞城的穷人，比丹城多了数倍，拖家带口，应是逃难而来，路上她见到了大片荒废的田地，到底为何会这样？ “夫人，给点吃得好不好？”三五个小童围了上来。 洛蔓摇头，“我没有。” 小童啐了一口，转身跑开。 面前一栋两层酒楼，高台阶，玄色柱，窗棱上刻着繁复的五福花纹，跑堂的一身皂袍，见到他们马上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找个安静的包间。” “跟我来。” 他点头哈腰，领着两人上楼，找了个靠窗的雅间，窗外一条小河，水色浑浊，泛着黄白色的泡沫，能看出水线极低，河底的石头若隐若现。 “晚霞城和我想得不同。”洛蔓皱眉。 “是啊，没有灵修维护的地方，就是这么糟糕。”里木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老去丹城的原因之一。” 熬青菜，炖豆子，还有一盘凉拌牛肉，一盘炊饼，又热了一壶酒。 洛蔓夹起菜放到口中，马上吐了出来，“太难吃了，怎么这么臭。” 里木耸耸肩，撕开炊饼，把牛肉塞了进去，大口吃起来。 丹城的蔬菜花果，全都是灵修浇灌，甘甜可口，味道极佳。 这里的蔬菜，就像是烂泥坑里种出来的，味道古怪，根本无法下咽。 她摇摇头，凡人真是冥顽不化，若让灵修治理晚霞城，必定好上千倍万倍。 “晚霞城真得应当交给灵修。” 里木冷笑一声，像看傻子一般，“你去过丹城的外城吗？” 她点头。 “那些凡人在做什么？” 他们戴着脚镣，修城墙。 “至少能吃饱。” “有些人宁愿饿死，也不愿失去自由。”他挑眉，“我听说你以前不是灵修，还以为你能理解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呢。” 无言以对。 她兀自强撑，“若道君统一藏琅，绝不会奴役凡人。” “若我统一藏琅，绝不会奴役灵修，你，信吗？” 喝了两口酒，里木也皱眉放到一边，“你会酿酒吗？” “灵修不允许喝酒，上次我是上了你的当。”洛蔓停顿一下，“你为什么要救我？” 里木放下筷子，盘中空无一物，“我需要你帮我做青蓝膏，还有，有机会学下酿酒。” 肚子咕咕作响，她抿抿唇，“能打包两个炊饼吗？” “我去去就来。”里木眉头一皱，便转身出了门。 出什么事了？ 门外传来阵阵喧哗，她好奇地走了过去，在碰到把手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 “大获全胜，大获全场，灵修们毫无防备，足足死了数百人。”声音谄媚粗犷。 “还不是阁主的妙计，靠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早晚被灵修弄死。” “可惜啊，竟然出了异象。要是丹城灭了，岂不是美哉。” “急什么，等着看吧。”声音阴冷，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洛蔓的心里，像是一百匹马乱跑，激起了千层波浪。 这些人，是谁？ “不过折了姜姐。” “她也不是什么干净人。” “怎么讲？” “别问，阁主不让说。”声音渐渐远去，她能从声音从听出浓浓恶意，他们一定就是那群专门杀害灵修的恶人。 她攥起拳头，恨不得将他们化为齑粉，她只恨不能控制灵力。 天色渐阴，乌云在天空聚集，洛蔓呆呆地盯着天空，丹城一年都是晴天，就算有几丝流云，也会很快消散。 “我想去找冰晶莲。”安静了许久，洛蔓终于开口。 “我这人最公平，只要你肯帮我，我就会帮你。” 里木刚刚回来，神情依旧松垮垮的。 “你要什么？” “晚霞城。” 她才第一天来晚霞城，连个一二三四都不清楚，怎么帮他。 还是听道君的，先看看再说。 一队玄甲武士骑马疾驰而过，扬起一片灰尘，人们伏倒在地，她也跟着矮了身子，冷眼旁观， 太子赢启一身红甲，像只煮熟的螃蟹，他的脸还是那么长，胡须还是那么稀疏，眼神越发狠戾，一辆黑色马车紧跟其后，洛蔓皱眉，里面有灵修。 队伍最后拖着几辆囚车，犯人皆着绿衣，葛英，桑淮，神色憔悴，桑淮右臂已失，袖子处打了个结，空荡荡的，随着车轮晃晃悠悠，还有几个熟识旧人，皆面目狼狈。 他们怎么被抓来了？洛蔓眼睛瞪得溜圆，她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召唤灵力，她暴然起身，半途就被按了下去，同时她发现，灵力虽有，但不足以毁灭晚霞城。 第二十五章 古董首饰，要不要? “控制下你的脾气。”里木拍了下她的头，“想死何必拖着我！就算救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就你这种性格，还想跟太子和道君斗，不如直接让沙兽吃了。” “谁说我要跟道君斗！我要帮助他。” 里木愁眉苦脸，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木炭，“就算跟赢启斗，你也要想想，这么跳出去的后果是什么。” 她抿抿唇，低声抗议，“就你懂得多！” 马队消失，人们缓缓起身，洛蔓盯着车辆消失的方向，冥思苦想，要想把他们救出来必须要进宫，可宫内一定守卫森严，她总不能跳墙进去。 可怎么办？ “我想进宫。” “那我们可以好好谈谈。”里木微笑。 狭窄的巷子，就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只能望到一线天空，尽头处有一扇又小又破的灰色窄门，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推开门却别有洞天，两进的跨院，水磨石青砖，一尘不染，正中搭了个凉棚，一群人正在喝酒打牌。 “怎么一株花都没有？”她习惯了满眼绿意，骤然看到光秃秃的院子，心里极为不适。 “养花太麻烦。”里木扔下她，兴高采烈地加入了牌局。 “该洗澡了。”苏椿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我帮你准备了新衣服。” 在沙船上没有合适衣服，她勉强套了件里木的长袍，虽然知道他爱干净，可穿他的衣服，总是别扭。 房间不大，东西很少，一张木床，书桌上扔着个长颈瓷瓶，插着支干枯的月季花。 一件蓝色菱纹道袍放在床上，半新不旧，样式简洁大方。 洛蔓微微皱眉，“从小到大，我都穿绿色，都不习惯别的颜色了。” 苏椿帮她打湿头发，皂角轻轻搓出泡沫，想起上次洗头的疼痛，洛蔓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力度刚好，揉得她十分舒适，在丹城的时候，每天苏椿都来催她洗澡，帮她梳头，现在一天不洗，她还真觉得有些不适。 “我想妹妹了，着实担忧她的身体。” “洛黛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那我在这里做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沉默。 洗过头，苏椿帮她把长发盘在头顶，梳了个混元髻，她本来就眉清目秀，更像个小道士了。 “左右也无聊。”洛蔓垂着眼帘，“我看你心事重重，聊两句。” 若是平时，苏椿早就转身就走，这次她却犹豫了一会子，才端着水盆离开房间。 现在她唯一的熟人就是苏椿，她只能多试探几次。 没过一会，苏椿再次进门，把一盘皱巴巴的桃子放在桌上。 “这里的菜果，真是太糟糕了。”洛蔓拿起一个桃子，勉强撕去皮，左右她不能饿死，先凑合吃，她刚才看了后院，足够开垦一块菜地的。 苏椿抿了两下唇，“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桃子一点甜味都没有，但水分不少，勉强可以入口。 “我想回家看看。” “你家在晚霞城？”洛蔓擦干净手，倚在椅背上。 “对，当年我是被道君带走的。” “你又不是灵修，道君为何带你走？” “我的父母为了救道君，死于非命，临终前，他们把我托付给了他。” 原来同她一样，也是家里没有灵力的后代，她心中多了两分同情。 “既然你家人已不在人世，那你回去看谁？” 苏椿像是十分为难，半天才开口，“我有个邻居，从小我们关系很好，他也是个凡人，我想带他去丹城。” “我跟你一起去。” “不确定他还住在原地。”苏椿皱眉，“晚霞城眼瞅着败落了，丹城好歹还有道君。” 刚才还热闹的院子一片冷清，残羹剩饭扔在桌上，引来一群蚊虫。 洛蔓生性爱洁，她犹豫一下，便凝出灵力。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苏椿端起盘子，走向厨房，“晚霞城的人最讨厌灵修.” “他们怎么会知道？” 她指指洛蔓的额间，“棘纹。” “可是已经遮住了。” “只是遮住皮肤，可棘纹中加了白樱草，它遇到红线虫的汁液，就会发光。” “那我...” “所以你要小心，最好别出门。” 好不容易来到晚霞城，要是光呆在院子里，那和在丹城有什么不同，更何况她能听出来，苏椿只是试探她，并非真的不想让她出门。 两人开始清洗餐具，用惯了灵力，洛蔓只觉腰酸腿疼，她越发觉得凡人生活太苦，要是他们都有灵力就好好。 不过趁着苏椿没注意，她还是用了点灵力，要不然这一叠叠的碗筷，至少要洗多半个时辰。 风卷流云，阳光从缝隙间洒落，远处看金碧辉煌的晚霞城，近处越发褪色。 污水横流，臭不可闻，两盘的店铺几乎都关了，偶尔有开着的，摆着的货物也只有那么几件，黑洞洞的店铺里，通常都坐着个彪形大汉。 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洛蔓只觉她像一块行走的肥肉，越发捏紧了匕首。 “古董首饰，要不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迎了上来，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圆，可怜巴巴探出手，一快碧玉挂在她黑黄指间，晶莹剔透，灿若明霞。 洛蔓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这块美玉，如果送给道君，是太适合不过了。 “前面就到了。”苏椿拦在她前面，眼神充满警示。 她忙垂下眼帘，跟着苏椿往前走，可眼中的渴望，被小女孩看得一清二楚。 穿过街市，远处立着两人高的青色围墙，光滑如镜，是灵修所建，那些凡人根本无法逾越。 葛英桑淮，他们应当就在里面。 墙内布局，应当跟丹城相似，外城全是贫民，内城全是达官显贵，她撇撇嘴，这些凡人，明明离不开灵修，偏偏还要装模作样。 苏椿停住脚步，“原来就在这里。” 一片废墟，瓦砾间隐约能看出，这里原本是一片住宅，洛蔓拾起一块碎砖，心头一痛，自从洛家毁了，她就看不得房倒屋塌。 “你们在找谁？”刚才那个小女孩又冒了出来，她的身上系着个木桶，戴着顶破旧的帽子，神态狡黠。 第二十六章 把人得罪光了。 “这里的房子怎么了？”苏椿盯着那堆废墟问。 “拆了，皇宫要扩建。”小女孩满不在乎耸耸肩。 “这里住得人去哪了。” “我叫小茶，晚霞城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不过养家不易。” 身无分文，忘了管里木要钱，洛蔓口袋里，只有几盒青蓝膏。 苏椿拿出个小小钱袋，倒出两个光滑的青色玉珠，“回答问题，我就把这个给你。” 小茶撇撇嘴，“钱不值钱，两颗玉珠连一个馒头都换不到。” “那你要什么？” “青蓝膏。”她吸吸鼻子，“她身上全是青蓝膏的味道。” 鼻子还挺灵，洛蔓退了一步，“我是给别人抹药的时候，留下了一点。” “一点就行。” “就问个消息，你要求也太高了。”苏椿插话，“我们去找别人，你太脏了。” 小茶垂头丧气，“先把珠子给我，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她小心翼翼把珠子揣到怀里，清了清嗓子，“他们擅自藏匿灵修，都被处理了。” 处理两个字，她说得十分平常，连眼珠都没转一下。 “不过有些人逃了出来。” 顺着她手指看去，有一处更为密集的民宅，距离不过几百米。 “这么近？”苏椿摇头，似乎为花得钱深感不值。 “你们找谁？” “蒲荨。” “等着，我这就去问。”小茶风一样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看，“你们可千万别走。” “他们好像很怕你。” 刚才在路上，那些有恶意的目光，在看到苏椿的时候，都缩了回去。 “并没有。”苏椿不接她的话。 洛蔓抿了抿嘴，她听出了苏椿语气中的敷衍，便没再追问。 自从她认识苏椿，她就很神秘，似乎十分不愿谈及自己，不知道她有怎样的过去。 小茶浑身湿漉漉的，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但仍能看出是个面目清秀的孩子。 “我问到了。”她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两口粗气，“他进宫了。” “进宫？” “被太子带走，不知死活” “知道了。”苏椿闷闷应了一声。 忍了又忍，洛蔓还是没忍住，“那块玉佩怎么卖？” 小茶一愣，眉眼似乎舒展开来，她从桶里拿出玉佩，快速地塞到她手中，“送你了。”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远了，剩下一头雾水的洛蔓。 苏椿像是没看见她俩的交易，她皱眉，“我要进宫。” 回到宅邸，长桌上又摆满了酒菜，里木抬眼，“有什么消息吗？” “我要进皇宫。”洛蔓抢先开口。 “一百个青蓝膏。”里木走到她身边，“只要你好好干活，什么都会有的。” “一百个青蓝膏，至少要一个月时间，我等不及。” “要有耐心。”里木伸了个懒腰，“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烦躁让人失态，洛蔓着实担忧妹妹，可她又不想说，便脱口而出，“灵修关系着藏琅胜地的安危，你们这些凡人，真是什么都不明白！” 寂静无声，眼神充满恨意，卡莎起身，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脖领，“这里不是丹城，你想死，可以直说。” “你们下去。”里木脸上的疤痕又淡了点，几乎像个正常人。 她怎么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真是麻烦。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这些凡人，现在你可以离开了。”里木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我...”洛蔓有点慌神。 在晚霞城，她一个熟人都没有，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丹城，道君和妹妹不知所踪，她根本不知该如何穿越旋风。 如果待在晚霞城，衣食住行要如何打理，她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她曾在花园里种过一株兰花，温度高了低了都不行，泥土湿了干了也不行，当时她如获至宝，觉得这才算是花中极品。 原来，野草也有野草的好处... 易活。 要怎么办？ 低头道歉。 “我错了。”她讷讷说，“我不是看不起凡人...” 越描越黑。 “晚了，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被接受的，现在请你离开。”里木经常露出笑容的脸紧紧绷着，语气也变得十分冷酷。 “那好吧。”洛蔓脚底似有千斤重，她缓缓往门口挪去。 手刚伸出去，门就被撞开了，一群玄甲武士冲了进来，小茶指着她，“就是她，她是灵修。” 黑色头套迎头盖上，她的双手被分开束缚在背后，她被推搡着往外走。 “真是麻烦。”她似乎听到了里木的嘟囔声。 几声低吼，一切归于平静，当头套被扯掉后，她很庆幸又看到了里木可恶的笑脸。 “认识你真倒霉。”里木叹了口气，“我隐藏多年的宅邸，就这么暴露了。” 他又看向瑟瑟发抖的小茶，“欢迎你，新成员。” 小茶想溜走，却被洛蔓一把抓住，“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我不是故意的。”小茶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拼命挣脱，无奈人小势微。 “我特意多给你了钱，你就这么恩将仇报吗？”洛蔓捏得越发紧了她的手臂，不知是因为失言还是被欺骗。 恩将仇报四个字，像是刺激到了小茶，她梗着脖子大喊道，“你是灵修，灵修该死！” “你才该死！”洛蔓不擅长吵架。 “我家七八口人，都因为灵修死了，凭什么我不能恨灵修？”小茶盯着她。 “灵修从不杀害凡人。你一定是被骗了！” “呸！”小茶甩开她的手，“灵修告诉太子，我家的地能长出延年益寿的人参，我父亲不愿意，灵修边带着兵士，活活把我父亲打死，还抢走了我的姐姐。” 洛蔓大为震惊，从小茶悲愤的眼神中看出，她说得是真话。 可在洛蔓心中，灵修一向是默默付出，还被凡人赶尽杀绝，怎么可能跟她说得一样？ “若没有灵修，凡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小茶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活不下去了，还管别人。” 她转身就往门外跑，被巨人一只手就捏住了。 “你要么好好呆在这里，要么变成尸体出去。”里木眼神森然。 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灵修没有强大的武力呢? 处理完尸体，开始搬家。 洛蔓像是被他们遗忘了，没人跟她说话，目光交错，只有冷冷寒意，就连苏椿，都疏远了她。 她几次跟大家搭讪，他们就像她不存在一般，最多点点头。 但好在里木没再提让她离开。 马车摇晃，夜凉如水，略有一丝寒意，洛蔓不适地搓了搓手臂。 玉佩被里木拿走了，还嘲笑了她一番，说这种低等骗灵修的法子，她也会上当。 洛蔓这才知道，他们用特殊药草泡过石头，只有在灵修眼里，才是一块美玉。 真是人心险恶。 要是被抓走了，现在应当很惨吧。 为什么灵修没有强大的武力呢？ 她很苦恼。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惊醒了，好像时间过了很久。 万籁俱寂，连一丝灯火都没有，幢幢山影，连绵不断。 爬上一百多阶台阶，趁着火把，一座小道观从夜色中显现，里木往前走了几步，敲了两下门。 火把几乎烧去了一半，才听到有缓缓的脚步声，鞋拖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十分清晰。 “你来做什么？”老道不耐烦地瞟了他们一眼，“这里不欢迎你们。” “李道长，我给你带来个人。”他把洛蔓往前一推。 “靠近一点。” 火把照亮了两人的脸，听声音，似乎他有百岁了，火焰下，却鹤发童颜，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目中的寒光让她想起沙兽。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洛蔓的脸，伸出一只手指落在她的额间，洛蔓只觉眉间滚烫，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一般，她刚想往后退，老道的手闪电般撤开。 他让开身子，“她被发现了？” “蠢极了，被障眼法骗了，先来的是宫里的人，好对付。”里木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荒草从从，房塌屋倒，老道的安身处，就是间耳房，他指了指黑乎乎的大殿，“你们安顿吧。” 点灯清扫，支好帐篷，他们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半个时辰，就安顿完毕。 里木的帐篷小了一圈，不过依旧挂淡金色纱帘，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似乎他对住处的要求很高。 “我住哪里？”洛蔓跟在里木身后。 她之前跟苏椿住在一起，自从说错话，苏椿就躲着她。 “这里房子这么多，你随便选一间吧。” 她咬咬牙，把所有的青蓝膏都放到桌子上，“够吗？” 两人目光相撞，带着几分了然，里木打开一盒青蓝膏，放在鼻前闻了闻，面色松快不少。 “相遇就是缘分，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不算什么。”里木迅速把青蓝膏收了起来，他挥挥手，“你就在我的帐篷里，将就先住下吧。” 他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洛蔓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你还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最好改良一下，比如加些金粉，换个漂亮的盒子，这样可以卖更多钱。” “那我需要单独的帐篷，处理草药，制作药膏，都需要安静。”洛蔓知道，她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多提点要求。 “有道理。”里木叫来卡莎，低声说了几句。 卡莎冷哼一声，连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 “跟着卡莎，她会安排你的。”里木脱掉外衣，拿出酒壶，疲惫地揉了两下额头。 帐篷中有股淡淡的香气，干净整洁，地上铺着薄褥，勉强能直起腰来。 “过来洗漱。”苏椿在门外叫她。 用灵力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现在她是唯一灵修，和一群凡人呆在深山老林，小心谨慎，才是为人之道。 月光洒落山间，溪水映出莹莹银光，苏椿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世上最强大灵修，会怎么对待凡人？” 洛蔓一愣，“不可能，最强大的，永远是道君。” “你没听过那个歌谣吗？” “旋风现，陆分二...”苏椿哼起了熟悉的歌谣。 夜风簌簌，树影婆娑，悠扬的小调缠绵悱恻，泪珠混着溪水流下，洛蔓紧咬牙关，一声也没出。 第一缕阳光洒落山间，鸟声啁啾。 原来山林中的鸟叫声，如此自在。 洛蔓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青蓝膏，丹城的空气中，满是砂砾气息，从早到晚都一样热，晚霞城的清晨，凉凉的，能闻到露水的气息。 她能听到水声，真想去看看。 无论风景多好，她总会想起妹妹，黛儿在做什么呢？是不是缠着道君要来找她。 火上烤着一只山鸡，旁边的锅里，热着几个酥饼。卡莎把两盘子咸菜放到桌上，自从双胞胎死后，她总是满面忧愁，话也少了许多。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她的灵力十分稳定，随用随有。 她的灵力很弱，根本无法自保。 “该洗漱了。”苏椿又推开房间，她的头发盘在脑后，连一根乱发都没有，沉香色对襟衫一尘不染。 “我不想出去。”熬了一夜，她根本没有胃口，只想躲在帐篷里。 苏椿扯起她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每天都要清理干净。” “有什么意义？”洛蔓懒洋洋地靠在帐篷上，“左右我也回不去丹城。” “道君的要求。” 她嗤笑一声，“别老用道君的名义哄骗我，他又不在，我怎知你说得真假？” 可能是因为被扔到晚霞城，洛蔓心里的怨气，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道君明明可以亲口交代几句，再让她走的，或是派个强有力的灵修保护她，那她又怎会非要看凡人的脸色行事？ 她又想起洛家，想起父亲，自责，怨恨，伤感，不知多少种情绪混合在一起。 苏椿叫人送来洗澡水，她边往里倒上花露边说，“道君也好，里木也罢，除了自己，谁又能依靠的住呢？” 洛蔓绷着脸。 “死伤者数百，你洛家的性命，就比凡人重要吗？” “可我们姐妹，自然与旁人不同。” 她语气中的轻蔑激怒了苏椿， “你若如此强大，又何必躲在这里，干干脆脆走出大门，穿过旋风回丹城不好吗？谁拦着你了？” 第二十八章 怪不得他们嫉妒灵修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洛蔓脑瓜子嗡嗡作响，多一秒钟，她都待不下去了。 “若是在丹城，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吗？” 她不管不顾，往道观外冲去，正好和里木撞了个对脸，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有什么好事要讲，结果被洛蔓一掌推开。 冲出山门，她胡乱地选了个方向，闷头往前走。 驻足细听，洛蔓眼睛一亮，换了个方向，往树林深处钻去。 道观里，苏椿神情焦急，“她根本不知道晚霞城多危险，就这么走了，不行，我要去找她!” “急什么？”里木不急不慢喝了口酒，“你今天拦住她，明天还是要走的。” “万一出事了...” “有我在，怎么可能出事。” 口哨声响起，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黑衣人，对里木毕恭毕敬，他低声说了两句，那两个人点头消失，就和从未出现过一样。 “小姑娘不错。”老道吸吸鼻子，“这种烂酒也就你能喝得下去。” “现在肯酿酒的灵修，越发少了。” “你别看我，”老道摆手，“晚霞城的水酿不了酒。” “那你怎么不回丹城？是不是怕人把你打出来。” 老道一拧身，“我先走了。” 只闻水声，不见水，林深处，水声越发清晰。 溪水如练，时隐时现，银光闪闪，洛蔓伏下身子，把指尖浸入水中，清凉凉的，几根草叶从她手边划过。 倒影中，她的脸色憔悴，唯有一双眸子依然清澈。 茫然如同树荫般笼罩在她的心上，下一步她要去哪？ 只能先去晚霞城，砰砰运气了。 一块石子从背后落在水中，溅起一圈涟漪，洛蔓心口一松，应当是里木来了，若他说两句好话，她便顺势而为，低调做人，直到回到丹城再说。 直到一张大网落到身上，她才明白不是里木，灵力也渺无踪迹，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大概经了生死，洛蔓的性子多了几分听天由命，她倒在地上，假装昏迷了过去。 两个黑衣男子从树林中走出，把她捆成个粽子，扛在肩头往山下走。 “现在灵修真是太难抓了，十年前，到处都是灵修” “跟了她好几天，可算抓到了，够吃半辈子了。” “这次有大客户，你一个指头都不许沾。” “我有教训。” 这些凡人，哼，洛蔓双手握拳，怪不得妹妹恨他们入骨。 她被塞到一辆马车中，大约走了多半个时辰，便被从车上拽了出来，推搡到个房间里。 听到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她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安全。 路一直很颠簸，并且没有经过检查，刚才她还听到熟稔打招呼的声音，匪徒还应和了几声，进门的时候，她闻到一股子饭香，肯定是他们的家，也就是说，她应当在晚霞城附近的村子里。 她胸前的吊坠，被扯走了，木珠子却还在，大概因为不值钱吧。 门开了，有人取掉她的头罩，是个年轻女人，双眉离得有些近，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地上的木盘里，有一碗青菜和一个干饼。 “你饿不饿？”她的声音很轻，眼睛看着地。 “这是哪？” “喝水吗？”她将个木杯送过来，洛蔓摇头。 “听说灵修会看病？” “会...一些。”洛蔓应和道。 “我的孩子病了，你能帮我看看吗？”她突然抬起头，无望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洛蔓想要拒绝，但她想起父亲，常年为她求医问药，只要稍有希望便不惜代价，他去求人的时候，应当也是这种眼神吧。 “你把孩子带来吧。” “我叫阿莲。”她用力点头，双手捏在一起，面色愧疚，“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能帮我把网摘掉吗？” 阿莲想了想，“那你可别跑，之前有灵修跑过，他们...” 她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轻轻摘掉网子，“你先吃点东西。” 等她走了，洛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周围堆满了木柴和杂物，她的脚上，拴着根小臂粗的铁链，穿过墙壁，不知拴在什么地方。 想得还挺周到，铁链里夹了通天木的灰烬，专门用来克制灵修的，可见这些人，做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拿起水闻了闻，皱眉放到一边，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门开了，光影中阿莲抱着个小女孩，瘦得像一根豆芽菜，静静地垂着头，看不清面貌。 洛蔓的手指搭在小女孩的头上，灵气丝丝缕缕，穿过经络。 “她吃什么了？” “不知道，从山上跑回来就这样了，开始几天还能吃点东西，从昨天起就怎么也睡不醒了。” 洛蔓站起身，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你的女儿可救，不过得解开这条铁链。” “你先帮孩子治一下，治好了我马上帮你解开。”阿莲神情恳切，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 孩子剧烈咳了两声，呕出一摊黄水，睁开眼睛叫道：“娘。” “乖娃，你可算是醒了。”阿莲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小朵转头看到洛蔓，“娘，是姐姐救了我吗？” 阿莲垂着头，沉默着往门外走，脚步快得像有人追她。 “至少还要三次，她才能完全好。” “那我明天再来。” 洛蔓没问脚链的事。 意料之中。 又有几个村民试探着让她看病，洛蔓并未拒绝，只不过她治疗的速度很慢，一会便说头晕，一会又要求休息，弄得后面排队的村民，脸色越来越黑。 “你这个灵修，一点都不老实！”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抱怨，“别的灵修来了都是拼命干活。” “就是，给她点厉害看看！” “有个灵修就不错了。”排在前面的村民当然不愿意，开始替洛蔓说话，“上几个灵修被折磨死了又什么好处？还不是没人看病，没人产水！” “马上就天黑了，一天就治了三个人，照这么下去，哪有时间干别的！” 洛蔓充耳不闻，她依旧慢悠悠看病，她发现村民生病大多只有两种原因，水不行，吃得太差，包括没找她看病的村民，她也用灵气试探了一番，他们的寿命，大多会在十年内结束。 怪不得他们嫉妒灵修。 第二十九章 能否共同存在 “我要休息一下，灵力用完了。”洛蔓靠在墙上。 “你把我们当傻子呢，灵修怎么可能没有灵力。” 洛蔓沉默不语。 “她就是欠揍，像以前那几个灵修一般，打一顿就什么都肯干了。” 有人顺手拿起木柴，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就像没听见一样。 柴房里的气氛越发沉重，像是只要落下个火花，就能点燃一切。 “六子来了。”阿莲急匆匆走了进来，“你们快走，他说找到买主了，出了大价钱。” 村民们骂了几句，愤愤不平往外走，“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了，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不得好死。” 人群散去，半敞开的门外，黑夜如幕。 阿莲张望一下，关上门，“烦坏了吧，要知道我们这个小村有灵修不容易。” 她的语气十分亲昵，像是两人认识许久，但洛蔓只是抖了两下脚链。 “你比其他的灵修聪明。”阿莲抿嘴一笑。 “这里是哪？”洛蔓说。 阿莲从身后的布兜中拿出两个碗，放在地上，叹了口气，“我上次喝灵修凝结出的水，大约有五年了，帮个忙怎样？” 水线缓缓上升，恰好停到一半的位置，阿莲小心翼翼拿起水杯，放到唇边沾了沾，接着喝了两口，眯着眼睛吐出一口长气，“太好喝了。” 她不舍放下杯子，“剩下的留给我女儿。”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阿莲勾唇，笑意渐渐扩大，“我想让你永远留下。” “我也是别人的女儿。”洛蔓冷笑。 “要学会认命。”阿莲将手放在铁链上，“宝石放在大街上，就是会被人捡走。” “你是谁？”洛蔓皱眉，初初见阿莲，她畏手畏脚的，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可现在讲起大道理，却一套套的，看起来不像一般人。 凡人都是这么深不可测吗？怪不得灵修越来越少。 “还是我背你回来的呢。”阿莲噗嗤一笑，“幸亏你很轻。” 原来如此。 “你就在我们这里安心住下，有什么条件可以跟我讲。” “我想换个舒服点的地方。”洛蔓语气平静。 再次被罩上头罩，她被塞上马车，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下了车。 “你就住在这里吧。”阿莲推开雕花窗，凉风阵阵，“你们灵修喜欢花草，这院子都归你。” 房间比她想得奢华许多，满屋红木家具，一张金漆雕花床，紫纱帐幔，旁边一张半新不旧的小几，两把小椅上，搭着石青绣花椅搭，还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 像是看出了她的惊讶，阿莲指指地下半人高的桶，“这里可不是白住的，房租是一天一桶水，达不到，就回柴房。” “自从上个灵修走后，园子里的青蓝草，就没人打理了，若是你能尽快做出青蓝膏，那是极好的。” 洛蔓只是坐在小几旁，什么也没说。 往日抓来的灵修，不是大发雷霆就是苦苦哀求，一门心思惦记着逃跑，怕得涕泪横流，而面前这个又瘦又小的女孩，眼中有好奇，有观察，还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笃定。 这让阿莲很不爽。 “你在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她决定让洛蔓难受，“你以后就像牛羊一般，住在这里，供养我们这些凡人，一代又一代。” “每个村子都有灵修吗？” “大多数吧。”阿莲微笑，“毕竟地里的收获越来越少，不想办法，我们是活不下去的。” “上一个灵修呢？” 阿莲冷哼一声，“好吃好喝供着他，还给他娶了媳妇，还一门心思想跑，抓回来后，宁愿绝食也不干活，留着他也没用！” 她语气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洛蔓点头，“我有些倦了，想休息一下。” 等到阿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洛蔓才松开拳头，掌心赫然有三个半月形的深痕。 说一点也不怕，那是假话，但她的愤怒每多一点，灵气就强大一分。 到底灵修和凡人，能否共同存在？ 她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打理花园，提供半桶水，帮着村民看病，仅此而已，青蓝膏，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灵修，我来看你了。”月澄笑吟吟地端着盘绿豆糕，“别干活了，陪我聊聊天。” 看病的村民只好站起身，默默离开。 “这些村民，真是烦死人了。”月澄长得娇俏可爱，乌发如云，原本不知世事的面孔，却多了两分愁云。 她是宅子主人唯一的女儿，和洛蔓一样大，家里没有同龄姐妹，一肚子话不知该跟谁说，听说家里来了个灵修，偷偷来看，几句便跟洛蔓熟悉起来，不到三天，就把洛蔓当成了闺中密友。 “父亲让我进宫，嫁给太子。” 洛蔓心中一动，“嫁给太子不是挺好吗？” “不好。”月澄摇头，“我有心上人。” “那就不嫁。” “由不得我。”她叹了口气，面上出现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要是我不能讨太子欢心，父亲就会被罢官。” “罢官了会怎样？”不能做青蓝膏，洛蔓又不喜闲着，她便摘下青蓝草的叶片，没事就编盒子。 “没了官位，就会很惨。” 洛蔓看向窗外，“不知宫里灵修多不多？” “灵修最多的地方，就是宫里了。”月澄眼睛一亮，忙站起身，“灵修，干脆你跟我一起进宫！” 算算时间，她呆得时间够久了，洛蔓十分烦躁，三个月时间，在这小村里就耽误了半个多月，照这么下去，她哪有时间去找冰晶莲。 里木应当知道她在这里，但他为什么不出现？ “我看不了。”她转身回房，把村民扔在原地。 没过一会，村民涌到门口，手里拿着木棒，骂骂咧咧指着她。 “烂灵修，给脸不要脸，住着这么好的房子，天天有人伺候，还不干活。” 洛蔓眼神扫过众人，大半的人都受过她的好处，可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 “打她！”领头的男人像是受不了她犀利的目光，一棍子就冲她落了下来。 来吧，洛蔓闭上眼睛，双手紧握，她有预感，只要棍子落下，她的灵力就彻底回来了 第三十章 你跟我来 “别打！”小朵从人群中钻了过来，趴在了洛蔓身上，那男人收手不及，一棒子打在她的后背上，小女孩一声痛呼。 “快走吧，你打了阿莲的女儿，还想活命吗？”村民一哄而散。 “姐姐，他们不好。”小朵抬起头，乌溜溜的眼中，全是歉意。 洛蔓连忙用灵气为她治疗，还好只是皮外伤，自从治好了小朵的病，她就天天送吃送喝，把洛蔓当成了亲人。 “姐姐，我偷来了钥匙。”小朵趴在她身上，悄悄把一把钥匙塞到她手中，“晚上没人的时候，你赶紧走。” “你不怕阿莲吗？” “她知道了，顶多骂我一顿。”小朵扬起脸，“姐姐，以后你会来找我吗？” 洛蔓嘴唇动了两下，“会的。” 小朵点点头，“那我帮你缠住妈妈。” 还没到晚上，月澄就找到她，“我跟父亲说好了，你明日跟我一起进宫。” “阿莲知道吗？” “她本来就是为我父亲做事的。” 洛蔓满眼茫然，“做事？我不明白。” “你们灵修，就是什么都不懂。”月澄本不该往下说，可在她心里，灵修的心性就和小朵差不多，所以她就降低了戒备心。 “我父亲不是跟太子一头的。”她压低声音，“你知道吗？赢帝还有个皇子，我们是为他干活的。” 她还真不清楚。 “太子暴虐，民不聊生，今年本来就收成不好，他还加了五成，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不是为了和道君开战吗？” “有几个官宦人家中没有灵修？让他们没有灵修伺候，比死了还难受。”说到政事，月澄便显示出了不符年龄的成熟。 “那...你家的灵修呢？” “死了。”月澄语气平淡，就像在说她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我们对他以礼相待，可他胃口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要娶我为妻。” 洛蔓垂下眼帘，遮住了她眼中的憎恶。 “所以我父亲就想，干脆找个女灵修，可灵修本来就少，女灵修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月澄理直气壮，似乎灵修就是某种可以交易的货物。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陪着我，我便不会亏待你。”月澄拿出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推到她面前，木盒正中，放着一粒遍体通黑的药丸。 无根木的气息，熟悉又憎恶。 “吃了它，你就可以跟我一起进宫。” “这是什么？”洛蔓假装惊惧。 “防止你背叛我，每个月，我会给你一颗解药，一月不吃，五脏皆烂，痛不欲生。” “一个月...” “你别多想。”不知怎的，月澄心中涌起一丝异样，先是愧疚，后是自我开解，灵修落在她手里，总比落在那些腌臜人手中强。 药丸顺着喉咙滑下，胸口一痛，万箭穿心，洛蔓咬着牙忍了好一阵，才熬了过去。 “你比其它灵修聪明。”月澄握住她的手，“明日我们就进宫。” 灵修都有自己最喜欢事物。 黄昏，就是洛蔓的最爱，天空涂满了鲜亮的色彩，美丽中带着脆弱，带着将要沉入黑暗的无助。 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她抿了抿唇，道君说得对，每个灵修都应当被扔到晚霞城，看看真实的世界。 这些天，她学到的事情，比在丹城十六年都多。 恐惧吗？有很多。 但也有一头撞破屏障的痛快与兴奋。 她很喜欢。 一个月时间，也够用了，若是妹妹出事，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夜深人静，门外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但洛蔓只是转身，堵上耳朵. 窗纱刚泛白，一名侍女就匆匆把她带出房间，洛蔓皱眉，“什么味道。” 半天侍女的眼珠才转了转，哆哆嗦嗦说，“我不知道。” 大块的血迹，把青砖地染成了褐色，草叶上也斑斑点点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让人心悸。 十多辆马车停在院门口，下人往车上搬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趁着上车的机会，洛蔓瞟了一眼，她在一条巷道的尽头，路窄门小，应当是后门，带这么多行李，像是把整个家都搬空了。 月老爷在哪？她只看到了女眷们。 “灵修，你快上来。”车厢里，月澄小脸惨白，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惊恐。 洛蔓握住她的手，心神俱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也许是灵力松懈了月澄的心神，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念叨着说，“都死了，都死了。” 她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洛蔓才听明白个大概。 昨晚一行人冲到村里，把村民屠杀殆尽，月老爷拼命抵抗，受了重伤，幸好太子赢启的侍卫及时赶到，赶走了劫匪。 “有人透露了村里有灵修。” “阿莲和小朵怎样？” “她们都死了。”月澄抽抽鼻子，“都是为了保护你。” 死了？洛蔓捏了下口袋里的钥匙，似乎上面还有小朵的余温，原来凡人和灵修一样，都死得那么容易，洛家，双胞胎，小朵，还有村民，没有任何预兆，就像风卷过沙尘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你千万不能背叛我。”月澄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决绝。 洛蔓轻轻抽出被她捏疼的手，“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马车缓缓前行，数次洛蔓想掀开帘子看看，都被月澄阻止。 “别让外人看到你，我怕引来祸端。”她明显有所隐瞒。 “你对道君怎么看？”洛蔓问。 既然来了，她就要好好了解一下凡人。 听到道君两个字，月澄缩了缩身子，挤出一抹笑意，“道君是灵修编出来的吧，我认识的人，没人见过他，莫非，你见过？” “没有。”洛蔓摇头，“我一个小灵修，怎么会见得到道君。” 月澄明显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吃了两块糕点后，月澄拿出个杯子，“帮我凝点水。” 洛蔓照做。 月澄抿了口水，眼睛一亮，“这水真好喝，我可算捡到宝贝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月澄抿了下唇，“我去看看，你别动。” 没过一会，她便回来了，笑着，却未曾直达眼底。 “你跟我来。” 第三十一章 大人物就像命运 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往前看去，十几匹骏马排列整齐，当头一人，身着玄色纻丝道衣，鹰钩鼻，深眼窝，腰上系着一柄宝剑。 这不巧了吗？ 原来是赢启。 他面前的地上，男男女女跪成一片，周围荒山野岭，地张着大口子，只有几颗枯树，凄凄惨惨戚戚。 “你过来。”赢启抬头示意。 洛蔓低头走到他面前，灰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 “你是灵修？” “是。” “为什么到晚霞城来？” 他没认出她来，洛蔓稍稍松了口气。 “我爱上个凡人，就从丹城跑出来了。” “蠢货。”他冷哼一声，“会做青蓝膏吗？” “会。” “带她走。”他调转马头。 “太子饶命啊！”趴在地上的人们，发出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灵修，你别忘了！”月澄的声音中带着狠戾的绝望。 洛蔓驻足，“我想带她走。” “本王最讨厌别人提条件。”赢启拉住缰绳，“但今天我心情不错，是你的幸运日，给她一把刀。” 手里被塞了把沉甸甸的长刀，洛蔓脑中没来由地冒出了赢帝，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竟做这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事。 “灵修最厌恶杀人，这里的人，只要你随便杀一个，就可以带她走。” “杀不了。”她松手，刀落地，“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带她走。”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一群没用的凡人。” 没有为难成功洛蔓，赢启似乎很不满意。 听他的语气，莫非他是灵修？洛蔓用灵气试探了下，还好不是。 侍卫像赶鸡一般，把月家的人围在中间，但他们并没有马上动手。 恐惧像是冰冷的泥巴，糊在众人的嘴巴上，固定了他们的四肢。 赢启像是十分享受这一刻，他转向洛蔓，“你真不救他们？” “条件？”她还是心软，见不得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 赢启哈哈大笑两声，“灵修还是灵修，心善，本王很满意，放了他们。” 月家的人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疯了，嘴里念念叨叨，口吐白沫，一会磕头一会手舞足蹈，被赢启的手下拉到山坡另一边，几声惨叫后就没了动静。 重新上了车，月澄脸色煞白，眼神像是困兽一般，不知道路在何方，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旋风破城，得知父亲身亡，她也应当是这种表情吧，洛蔓心中一痛，大人物就像命运，一句话，让人能平步青云，也能家破人亡。 “我真傻。”月澄声音嘶哑，“以为嫁给太子，就万事无忧了。” “还要嫁？” “嫁。”月澄用力点头。 洛蔓目光转向窗外，热气蒸腾，树木稀疏，一块块的田地，稀疏地长着荒草，路边的村庄，人丁稀少，面黄肌瘦的村民站在路边，愣愣地盯着他们，目光空洞洞的。 “丹城也这样吗？”月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好一些，至少能吃饱。”洛蔓想起外城凡人的恨意，又想起她是凡人的时候，对灵修的羡慕，心情无比复杂。 “我好想成为灵修。”月澄叹了口气，“月家三代，只出了我弟弟一个灵修，可没能长大就被带走了，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享福。” “享福？灵修不就是货物吗？”洛蔓提高声音，“被你们送来卖去的，谁会在乎我有没有家人呢。” 月澄语塞，半天她才苦笑，“你说得也有道理。” 等到看到城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灰蒙蒙的，依旧炎热，月澄的头发软塌塌贴在脸上，嘴唇也干裂了，但她并没有开口管洛蔓要水喝。 人群中，里木戴着顶斗笠，双手环胸，冲她招了招手，洛蔓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她会出现？ 等她再定睛一看，里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虽然面无表情，但她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的目的是什么？洛蔓突然对所相信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洛蔓只觉好笑，筹划了许久怎么进宫，就是没想到会被赢启带进来。 雕栏玉砌，红墙碧瓦，皇家气派，只是风吹日晒，淡了朱红，暗了琉璃，反而有种凋零的美。 赢启只是把她和月澄交给了掌事，“好生用她，别让那个疯子把她带走，再出事，谁也保不住你。” 掌事是个干枯瘦小的女人，等太子走了，她半天才开口，“你的灵力怎样？” 洛蔓伸出手，一团核桃大小的灵力在手心飘动，时灭时现。 “你呢？”她转向月澄。 “我不是灵修。”月澄的声音十分低落。 “那你跟我来。”掌事眉间一道竖纹，嘴边两道弯纹，整个人阴恻恻的，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苔藓。 “我习惯跟她一起。”不知出于何种念头，洛蔓出言阻止。 “你负责浇灌御花园，打理花草。”掌事冷哼一声。 这活她熟。 “我知道了。”洛蔓语气恭敬，“请问掌事姑姑怎么称呼？” “叫我柳姑姑就好，你就叫柳叶吧。”见她懂事，对方的语气也和缓起来。 “宫里很缺灵修吗？”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已经有好几个多嘴的灵修，被打死了。”柳姑姑冷笑，“你就老实干活，还能活得久一点。” 花园极大，凉亭数座，回廊蜿蜒，鱼池上一座弯月桥，奇石上满是藤萝，岸边种着杨柳树，杏花朵朵，还有一片竹林，风吹过来，簌簌作响。 她的房间就在花园旁，一个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放着些农具，一点尘土也没有，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可见刚有人来过。 “开始干活吧。”柳姑姑盯着她看了两眼，“在宫里生活，凡事就一个忍字。” 这园子看上去花团锦簇，其实不少花草根已烂，就靠着一口灵气吊着，如若断了灵气，用不了三天，就会满园枯黄。 池水已半干，水浊鱼沉，数条都翻了肚皮。 作为灵修，她可真是忍不了。 清洗池塘，浇花弄草，她喜欢看到花草挺拔，精精神神的。 不过这次她也长了教训，干活太快未必是好事，还会增加没必要的麻烦。 第三十二章 你帮本王，我就放了你的朋友。 月澄在她身边走来走去，突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找太子。” “那祝你好运。”洛蔓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就算她玩命拖延，夕阳西下的时候，花园也打理好了，池水清澈，枝叶摇曳，一切都亮晶晶的，花花草草相当开心。 一个瘦小的宫女提着个红漆食盒，脸上印着个巴掌印，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她把食盒往地上一放，并不走，气鼓鼓地喘着粗气。 “你这是怎么了？”她收手。 宫女骤然收声，抬头看她，“挨打还不是平常事。” 她抿了抿嘴，“有人让我给你带话，说你想找得人就在前面，但劝你别去。” “谁给我带话？”洛蔓听得云山雾罩的。 “这我不能说。”宫女盯着她看了两眼，“我看你顺眼，再多说两句，你莫像其它的灵修，傻乎乎地就离开这里，要不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不等洛蔓再问，她一转身就溜了。 完全一头雾水。 她有选择吗？没有。 管它是龙潭还是虎穴，她也要探一探。 天色尚早，她站在花园的门口扫了两眼，巡逻的侍卫不少，还是等夜色降临，再出发也不迟。 提着食盒踏入房门，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着。 “道君？”她揉了下眼睛，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别来无恙？”他微微转头，半边脸逆着光，睫毛翕动，如同一轮照在雪山上的明月，清冷孤寂。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好吗?” 三个字。 她厚厚的壳子就被击得粉碎，眼泪如同泉涌，止也止不住。 “妹妹还好吗？我想回去。”洛蔓吸了吸鼻子，寄人篱下，被人转卖，在凡人手下苟且偷生，种种委屈涌上心头。 她不管不顾扑向道君，却惊讶发现，他只是一道幻影。 道君微微颔首，“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尘世。” “我看够了！” “别忘了你签的契约。” 他的身影逐渐淡去，就像是一场梦。 她木然然打开食盒，拿出个酥饼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还过得去。 道君为什么会出现？是真是幻？ 洛蔓吸吸鼻子，她闻到一股奇异的气息，像是丁香和桂花外加茉莉花的香气，熏得她整个人都晕了，眼前一阵阵发花。 月亮刚刚挂上树梢，她就溜出了花园，毫不犹豫，顺着长长的青石板路，不顾一切往前跑，前面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直到站到门前，也没有一个侍卫出现。 朱红色的大门挂着长长的锁头，她伏在门上，一片死寂，高大的宫墙被月光镀上一层阴冷，洛蔓蹲下身子，忙碌起来。 不一会她站起身，手中凝出一抹白光，飘向地面，青石板的缝隙中，传来闷闷的鼓点声，一颗树苗顶开砖缝，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树长到与墙同高就停住了，洛蔓动作机警，像一只灵巧的小猫，两下就跳到树上，折下一团树枝树叶往下一扔，深吸一口气就跳了下去。 黑漆漆的大殿像一只怪兽，矗立在月色中，洛蔓脚步极轻，沿着围墙绕到大殿门口，仔细查看，并没有看到玄甲武士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天色突然暗了，乌云遮住了明月，缝隙间透出的光芒，像一只冷冷的眼睛。 “幸会。”清冷残酷的声音让她停止脚步。 赢启一身玄色龙袍，五爪金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神情中带着几分薄怒。 “我...”洛蔓无言以对。 “你是来救人的？” “我的朋友在这里。”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上。 “你很厉害。”他往后退了两步，坐在白玉石的台阶上，“过来。” 洛蔓站在原地不动。 “你帮本王，我就放了你的朋友。” “什么忙？”她还是没动。 “帮本王杀个人。” “不可能。”她连小动物都没杀过。 “你先进去看看，出来再做决定。” 她犹豫一下，推开虚掩的门，殿内死一般寂静。 白色光团从掌心泄出，如同水银流向地面，一点点照亮了大殿。 横七竖八的灵修倒在地上，面色平静，只是原本眼睛的地方，变成了两个黑窟窿，断手断脚，更是寻常。 她用力咬住手指，才没惊叫出声，是谁做的？如此残酷。 葛英在这里吗？ 她的灵力穿过尸体，灵修体内荆棘密布，吸干了他们的血肉，又是通天木。 大殿西北角，还有活人，可若要救人，就要踩着他们的尸体过去，洛蔓的腿抖个不停，但她没有选择。 她从死人堆下，把葛英拉了出来。 “葛英你醒醒！”她抬起葛英的脸，看到眼睛还在，大大松了口气。 “我好难受。”葛英咳了两声，“这是哪？” 还是不知道最好。 把葛英拽出大殿，她的身体轻得可怕，原来圆润的脸蛋，像是缩了水，整个人都干枯了。 “桑淮呢？”葛英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还在宫里。” 葛英点点头，闭上眼睛。 赢启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就像大殿里的尸体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是你做的？”放下葛英，洛蔓柳眉倒竖，她是动了真火，灵气涌动，似乎随时可以把皇宫化为灰烬。 只要她听到“是”，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最近十年，晚霞城雨水一年比一年少，对灵修的倚靠与日俱增，每年我都要去丹城，借来大批灵修造水。” 月光洒在赢启脸上，他的眼眸毫无波动，似乎根本不在乎生死。 “若没有灵修，晚霞城三个月就会饿殍遍地，本王视灵修为珍宝，怎么会伤害他们？” “那大殿里的灵修是谁杀的？” “灵修，父王的心腹，道君的师弟，可笑吧。”赢启无奈摇头，“我希望你帮我杀了他。” 洛蔓几乎立刻应允下来，但，但凡人性情多狡诈，何况是赢启。 “本王会将你送到他身边，你可自己去分辨真假。”他站起身，“你若答应我，我就救你的朋友。” 生死之间，一线之隔，葛英耽搁不得。 她只能先答应下来，“我会自己判断真假。” 第三十三章 这神明，是个变态吗? 见她同意，赢启满意点头，“杀了他，为灵修报酬，以后你就是我的座上宾。” “为什么是我？”洛蔓脱口而出。 “病急乱投医。”赢启的笑容饱含深意，“毕竟他死了，对我们都有好处，是不是？” 她还想追问，为什么他不让侍卫动手？ 可赢启就那么走出殿门，还贴心地留了缝隙。 一声唿哨，数十个黑衣人从屋顶，角落处现身，护在他身后。 拖着葛英回到花房，洛蔓渡出一股灵力，眉头皱成一团。 葛英的五脏六腑，像是长满了寄生植物，吸走了她所有的营养。 又是无根木。 一根根牛毛细刺密密相连，织成了一张密网，裹住了葛英的心脏。 只要一碰到灵力，那些刺便像有生命一般，贪婪地吸收着灵力。 她往后一撤，可为时已晚，细刺随着灵力进入她的体内，像无数条毒蛇，往她的心脏直扎而去，胸口一麻，她便不能动弹。 毒刺游走到心脏，正要大举前进，突然一阵柔光缓缓渗出，如同潮水一般卷住了它们，像火遇到了干草，毒刺瞬间被清空。 痛楚消失，洛蔓呼出一口长气，灵力再次进入葛英体内，毫无障碍，毒刺消失殆尽，葛英死灰般的脸色，逐渐有了血色。 趁她还没醒来，洛蔓凝出一团灵力，白雾般的灵气中，多了几缕流动的黑色，像是一根根细线。 无根木的气息。 洛蔓试图剔除掉它们，但那些黑线就像有生命般，倏地散乱了，消失在灵气中。 “咳咳，”葛英睁开眼，眼珠转了几转，才看清扶着她的人，“洛蔓？你怎么在这里？” “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有灵力了？”葛英腾地起身，“怎么做到的？” 对不住了，道君。 “是道君帮我的。”洛蔓拉起她，“你怎么被太子抓到了？” “道君？”葛英喃喃自语，“不可能，道君也要遵守天地法则。” 谎话只要说了第一句，剩下的便是水到渠成。 “你刚醒过来，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泡点茶。”洛蔓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葛英执拗地盯着她，就像发现了猎物的猎人， “《灵之初》这本书里曾经说过，天地初开，神明现身，她捏出了藏琅胜地，又觉寂寞，便造出灵修，陪她玩耍，后来因厌倦，便带走所有灵力，抽身而去。” 她说得又急又快，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嗦，洛蔓连忙让她躺好，灵力虽然消灭了毒刺，但她的五脏六腑受了重创，需要好生修养才行。 “你听我说。”葛英脸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原本灵修可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寿命也近乎无穷，骤然得知，要失去一切，便不甘心，有人偷了灵力，神明震怒降罪，将所有人贬为凡人，并将他们困住。” “她给了一部分人灵气，却又给了凡人无根木，用来控制灵修。”葛英苦笑，“一个死局。” 这神明，是个变态吗？ “你要帮我，我要去皇宫的书库。”长篇大论说完，葛英头一歪，晕了过去。 洛蔓苦着脸，去什么书库，直接问道君就好了。 他活了几百年，应当就是本活的灵修百科全书。 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带着葛英回到丹城。 启明星泛着冷白光，挂在淡蓝色的天幕上。 换上柳青色宫装，洛蔓跟在柳姑姑身后，进了宫。 “太子既然看上了你，就要乖巧些。”柳姑姑边走边说，“太子妃体弱多病，你要多照顾她。” 洛蔓搓了搓袖口的草木纹，终于又穿回了熟悉绿色，心情不错。 赢启正在书房议事，她在柳姑姑身后等候，太子的偏殿比她想得简朴，也没有名贵花草，只在墙边种了两颗歪脖子柳树，半死不活地垂着头。 左右呆着没事，她散出一股灵力，偷偷滋润着柳树。 门开了，一个沉着脸的男人匆匆走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要是所有的凡人，对灵修都是这个态度，该多好。 “进来吧。”赢启的声音有点嘶哑。 书房里的香炉熏着松香，赢启坐在红木书案后，旁边的偏座上，坐着个男人，面白长须，细眼秀鼻，年龄不小，穿着件靛蓝纱金道袍，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人怎么看起来很眼熟。 “快来拜见蒲道君。”赢启冲她招手，“这是本王新收的侍女，柳叶。” 蒲道君随意地瞟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干脆紧盯着她看。 “老道想向王爷求个人情...” “不准。”赢启毫不犹豫，“她是本王看重的人，你就不要肖想了。” “三天，就三天。”蒲道君掏出个玉盒，“老道知道太子妃一直缠绵病榻，这是玉露丸，九天服一颗，三颗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为何不早拿出来？” “呕心沥血，自然想换点什么。” 赢启犹豫一下，“柳叶，你可愿意？” “不愿。”洛蔓干脆回答。 赢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看，不是本王不愿。” 蒲道君收敛笑意，“王爷，今年的雨水可越发少了。” “柳叶，你去呆三天，我保你无事。”赢启眼中闪过一层薄怒。 洛蔓低着头，没说话，她刚才一直在想，这道士怎么看着眼熟，她突然想起李老道，两人从长相到说话都十分相似，莫非认识？ 蒲道君带着她出了门，随意往她额间一点，她就像堕入流沙，灵气被压制的死死的。 “棘纹专门克制灵修，你最好听话些。”蒲道君语气得意，“我看你天赋异禀，一定是个好苗子。” “你是灵修？”虽然灵修之间自有感悟，可她只在蒲道君身上感受到一股死气。 “本老道是天下第一的灵修，算是你的老祖宗。” 骗鬼呢！谁要你这种老祖宗，洛蔓瞟了下他，跟道君相比，你可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虽然五官分开看都正常，但合起来就泛着猥琐。 “道君才是天下第一灵修。”她反唇相讥。 第三十四章 能让你死的舒服一点 “他长得帅，还是我帅？”蒲道君皱眉，“我提醒你，说他帅的，可都活不过三天。” “你帅。”跟凡人混了几天，别的她没学会，说起谎话脸都不红了。 “我就知道，终于有慧眼识珠的灵修。”蒲道君哈哈大笑，“道君是不是破相了？还是大限已到，” “棘纹为何克制灵修？”她追问道。 “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蒲道君哼着小曲，没有一个声调在线，“灵修只知道使用灵力，却不知灵力从何而来，到何处去，真是白瞎了。” 蒲道君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声音尖利，偏偏还话多，吵得洛蔓恨不得用烂泥塞上他的嘴。 “灵修都快死绝了，他还犹犹豫豫，妇人之仁，若我是他，晚霞城早就归我了。” 蒲道君推开院门，两进院子，花园极大。 满满是奇花异草，七彩牡丹朵朵盛放，黑色莲花飘在水面，半人高的金展羽，像一片片金色的羽毛，风一吹，便发出风铃般的声音。 她惊呼一声，“这些花都是你种得吗？我想学。” 灵修喜爱花草，但洛蔓却是热爱，她不用灵气，种出来的花草也和灵修不相上下，可丹城就那么几十种花草，反反复复，她都摸透了。 晚霞城更是贫瘠，根本没有她入眼的花草。 她可真是意外。 “没想到你还是个识货的。”蒲道君傲气十足，“想学吗？” “想。”洛蔓点头。 “这可麻烦了！”蒲道君苦着脸，“我也想收个徒弟，把手艺传给她，可我的徒弟，那必须钢筋铁骨才行，像你这么柔弱的灵修，放到晚霞城里，连三天都活不过去，交了也是白交，我还是不费心力了。” 洛蔓心不在焉唔了一声，她的灵气早已勾搭上了花们，花朵，花苞，叶片，根茎，他不教，她可以自学。 那些花儿似乎很喜欢她的触碰，拼命想跟她说话，可惜...除了“渴”，剩下的话就像天书、 “这是你住得地方。”他指了指左边的一间小屋。 洛蔓走过去看了看，窗明几净，白墙砖地，很是洁净，只是空气中还留着一抹清凉气息。 “这里的灵修呢？”洛蔓轻声问。 难得，蒲道君没应声。 他转身进屋，拿出个木药箱，表皮盘根错节，坑坑洼洼，像是数种木头拼凑而成，木格子里放着形状大小不一的瓷瓶，一个竹节形状的瓶子，翠绿欲滴，吸引了她的目光，若是送给道君必定是极合适的。 蒲道君的手在葫芦形的玉瓶和竹节玉瓶间来回挪动，嘴里念念叨叨的， “量大了死了怎么办？量小了没用，就会变成凡人。”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让你提升灵力的神丹。” 闻所未闻。 灵力只会逐渐减少，不可能增加。 父亲说过，灵修拥有灵力的那一天，灵力最充沛，年龄愈长，灵力愈低，灵力耗尽天，便是身陨之日。 还有增加灵力的丹药 “不过很凶险。”蒲道君瞟了她一眼，咬咬牙拿出葫芦形的玉瓶，“要是失败了，就会被心魔吞噬。” 她灵光一现。 “那会怎样？” “也不会怎样..”蒲道君把乳白色的药丸递到她面前，“吃了！” “我要吃那瓶。”洛蔓指指竹节玉瓶。 怎么还有人点菜？蒲道君的眼神表现的很明显，以往的灵修，到了这一步，一般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了，这个小灵修不一般，他喜欢。 “吃这瓶？对不对？”他的语气中带着几丝宠溺，听得洛蔓打了个哆嗦。 晃了下掌心中绿油油的丹药，一股子辛辣气息迎面扑来。 这能吃？ “快吃。”蒲老道催促道，“你要是能熬过去，以后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了。” “这药有什么效果？” “特别好玩，你肯定喜欢。” 洛蔓一咬牙，把药送到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仿若一团雪水，冷的她打了个寒颤。 蒲道君十分满意，“好徒弟，去房里吧，为师坚信你能熬过去的。” 他想了想，又把那个葫芦形的瓷瓶塞到她手里，“如果熬不住，就把它也吃下去。” “能救我的命？” “能让你死的舒服一点，师徒一场，为师不愿见你难受。” “你为什么要害灵修？”洛蔓满心疑问。 “我身为灵修，怎么会想害他们，我都是为了灵修的未来，你知不知道，照这么下去，灵修就要死绝了！” “那些大殿里的灵修...” 脑瓜子嗡嗡作响。 “一城一池的得失，并不重要，做大事，总要有人牺牲的，别看现在他们恨我，等几百年后，我会被载入灵修史册，人们都会背诵我的事迹。” 他的声音越来越像咒语，念得她头痛欲裂，指尖又麻又痒，像是一群蚂蚁顺着手臂往上爬。 “我劝你回房。” 声音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走进房间。 “道君？”光线极亮，她隐约看到熟悉的背影，白色长袍，风荡起宽大的衣袖。 “你来了。”道君转身。 刚才在她做什么？ 想不起来了。 这是哪？她好像也不在意。 他似乎才十五六岁。 眉目间少了郁气，多了几分少年之意，如同晴日白雪，山间明月，耀眼至极。 “我一直在等你。”道君大步走来，拉住她的手，“整整两个时辰了，你又睡过了对不对？” 她一愣，道君的手竟然暖融融的。 “昨日我们说好，去看芝莲，我给你带了些果子，一会路上吃。” 手中多了个纸包，她低头一看，里面包着十几颗指甲盖大小的果子，黄澄澄的，像一个个小灯笼。 她送了一颗到口中，甜滋滋的。 再次抬头，风景陡然一变，万朵桃花，惊心动魄，日光之下，宛若云霞。 赢帝不喜桃花，说簇簇拥拥看着就心烦，过于俗气。 丹城的桃树，很快都被砍掉了。 一颗桃树并不惊艳，漫山遍野的桃花才如梦如幻。 “你喜欢这里吗？”道君停下脚步。 “喜欢。” “我想在这里定居，修一座小城，怎样？” “好啊。”洛蔓点头。 第三十五章 我绝不放手 道君眼中满是笑意，“我就知道你喜欢，不过，我还没想好名字。” 名字，名字，两个字涌到她的唇边，“丹城。” “好名字。”道君摘下一只桃花，插在她鬓边，柔声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洛蔓只觉跌入了个坚硬的怀抱，她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清凉气味，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是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眼往远处望去，芳草萋萋，绿树成荫，只在最远处，有一抹淡黄。 “那是什么？”她挣扎出道君的怀抱。 “仙凡有别，我想让灵修搬来此处，可那些凡人，怎愿丢掉到口的肥肉。” 道君的背挺得笔直，眼神中有掩盖不住的怒意。 我是谁？她想问，可剧情像是早已定好，她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 “青然，是时候放手了。”她抬起手，轻抚道君的脸颊，手背上满是褐色斑点，青筋曝露。明显手的主人十分苍老。 “我绝不放手。”道君凝视着她，“你我在一起近百年，我遍阅古籍，寻访奇人异事，马上就能将你变成灵修了。” “百年还不够吗？”洛蔓说道，“你还是翩翩少年，我却垂垂老矣，我每天都会忘记一点过去，再这么下去，我怕连你都记不得了。” “别说傻话。”道君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我一定会让你成为灵修。” 长袍洒落在地，黑发散落在他白皙的后背上，清瘦却不显纤弱，一团云霞似的胎记，缓缓舒展开来、 道君举起手中的葫芦，抿了一口酒，金光洒洒，映在他的侧颜上。 洛黛看呆了。 天旋地转，桃花遮住了天空，阳光从花瓣缝隙洒落，把一切都染成了粉红色。 道君的脸贴了过来，她眼睛瞪得溜圆，“你要做什么？” 万万想不到，梦境竟然如此直白。 清风霁月的道君，绝不会双目含情，渡给她一口桃花酒，甜滋滋的，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沸腾了，细碎的叹息从唇间溢出，浑身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方。 “不要，我太丑了。” 她以垂垂老矣，他还是美少年，这样怎么行？ 一面水镜突然出现，映照出她的身影，碎发绒绒，面颊绯红，一双杏眼中，满是水意。 不是老妪，也没有套着别人的壳子，水镜中熟悉的面孔，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许走神。”道君捏住她的下巴，“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要疯！ 可是太有吸引力了。 妖孽！ 她撑起身子，“道君，这是...” 被喂了一口酒。 “我怎么...” 又被喂了一口酒，别看这桃花酒甜滋滋的，可后劲真大，她一会便忘了要问什么。 “道君，我们不能这样，妹妹喜欢你。”她嘀咕一句。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他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脖颈，肩膀，轻轻将头抵在她的额间。 半梦半醒间，花瓣似雨，飘落在肩头，沾染了衣襟，她随着花瓣，飘飘摇摇，不知要去向何方。 “该醒了！”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洛蔓睁开眼，一片漆黑，她坐在床头，双手紧握，汗透了全身。 “我在哪？” “你还能看见吗？”蒲道君的声音从近处传来。 她伸出手，在眼前摆动两下，“我的眼睛，怎么了？” “哎，还是不行，真是让人失望。”蒲道君嘟囔一句，她的手中便被塞了根棍子，“跟我来吧，把你送到大殿去。” “去大殿做什么？”洛蔓尝试运用灵力，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浑身上下酸痛不已，走路都十分艰难。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若你能眼视光明，那就算是成了，若是一片漆黑，那刚才你看到了最喜乐的事，一会便会看到那最恐怖的事，那些人，都是自己把眼珠子扣了出来，老道心慈，见不得人受苦，你还是去那大殿里，自生自灭吧。” 他们都是亲手把眼睛抠出来的？ 洛蔓苦笑， 失了灵力，变成瞎子，怕是连普通凡人都不如，这么活下去，只能给道君和妹妹添麻烦，还不如就此... 慢着，道君？！ 刚才的梦境像潮水般涌来，冲击得她把想死的念头抛在脑后，她站在原地，双目茫然地盯着前方。 “别太难受，都是命。”蒲道君误以为她受了打击，大概是见她年轻秀丽，突然发了恻隐之心，“到了大殿，寻个偏僻地方，把刚才的药物咽下去，无知无觉，绝无痛苦。” 他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是不停地想， 到底和道君怎样了？ 酒真是误事，怎么就都记不起来了呢？ 她能想起最后的场景，就是花瓣落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挠... 后面呢？后面呢？ 大概是她的叹气声太大，蒲道君又开口了，“要么你现在就吃吧，要么恢复视力，要么就地暴毙，赌一把？” “给我吧。”洛蔓伸出手。 “胆量大，我喜欢，那些灵修一听，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死去活来，人都有一死，怕什么？” 洛蔓心不在焉点点头，接过两粒药丸，瞎了似乎也有好处，听觉嗅觉变得极为灵敏，蒲道君身上油腻腻的酸气，呛得她后退了两步。 “你还有什么话留下吗？” 从他的语气中，她就明白，就是那么一问，就算她说了，他转身就会抛在脑后，明天就不记得还有她这么个人了。 “旋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左右要死，不如做个明白鬼。 “还不是青然弄出来的。”大概是知道她要死了，蒲道君说话再没有遮拦，“想把仙凡分割，却弄得天下大乱。” 他又紧着嘀咕了几句，洛蔓听得也是稀里糊涂。 说赢家和青家都是神明的家奴，她走之后，剩下两家大打出手，赢家胜，便称王，青家消失不见。 几百年后，青然出现，他竟然有灵力，震惊了整个藏琅胜地，随后旋风出现，极少数凡人也有了灵力。 “我就是第一批之一，现在应当就剩下三个人了。” “李老道？” “咦你见过他？”蒲道君很惊讶，“他是我父亲。” 她脑中冒出另一个人，“不会剩下的是你们一家三口吧。” “你猜得真准，人才啊，早知道我多留你两天了。” 洛蔓撇嘴。 “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就跑到这里，单打独斗，进展不错，很快就要有突破了。” 第三十六章 昨日重现 那满大殿的灵修，叫有突破？ 凡人没杀掉灵修，灵修都快在你手里死光了。 “你现在什么感觉？有没有疼痛眩晕之感？” 她只有满腔怒火。 “没有。” “那你还是不一般，”蒲道君的语气中透着惊喜，“我多呆一会，你要是难受就直接说，” 木棍碰到了白玉石地面，发出闷闷的回音，大殿就在前面，她能闻到死气。 “你放心，我绝不拿你炼丹，你这么配合我，一定给你个全尸。” 她再也按耐不住，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咕嘟一声，她手中的丹药应声而入，恰好落入蒲道君的口中，他愣在原地， “我吃了什么？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他就倒在地上，蹬了两下脚，吐出一口黑血，死了。 他以为洛蔓一丝灵力也无，但刚走到大殿门前，灵力涌动，若不是她刻意控制，屠个皇宫，应当没问题。 不用眼睛，洛蔓也能看到蒲老道的脸，他老喂别人吃药，不如自己也尝尝味道，趁着他走神，她便出手了。 之所以不屠城，还是因为道君。 既然道君留着晚霞城，必然有他的道理，她不能轻举妄动，还是跟他商量后，再做决断。 灵力渐渐散去，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不过她却不怕，刚才的梦境，足够她回味好一阵了。 到底是幻境还是过去？ 她痴痴地想着，顺手把剩下的一颗药送入口中。 天亮了，她睁开眼，小桃端着温水，送到她嘴边，“小姐，你又做噩梦了？” “什么时辰了？”她咳了两声。 “辰时了，要不在多歇息一阵？” 她愣了好一阵，才缓缓问，“父亲呢？” “老样子，天还未亮老爷就起了，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呢，洛黛小姐像是有什么事，也早早起来了。” “更衣。”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纱衣上的竹纹，眼帘微垂，睫毛轻颤，“小桃，你收拾一下，一会我们进内城。” 一步步走向熟悉的身影，她的心肝全揪着，脚像踩在薄冰上，怕一用力，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父亲手笼着花苞，正侧头跟洛黛说话，眉目间满是疲惫，她以前怎么没注意，父亲鬓边竟然冒出一缕白发。 她快步走上前，“父亲，妹妹。” “姐姐，我正跟父亲说..” “到该送青蓝膏的日子了，我想去内城。” “内城？”洛黛皱眉，“今天沙兽捕猎，道君亲临呢。” “明日便是我的生辰，我想去内城转转，好不好？” 只要能把他们带到内城，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是不是又梦魇了？”洛黛犹豫地看着她，“这两月，我们都去过内城十余次了。” 什么？洛蔓有些头晕。 “隔几天，你就说要去内城，说旋风破城，洛家没了，可次次平安。” 洛黛语气极为柔和，像是怕引起她的不悦。 “每次吃过沙兽肉，姐姐就会好几天...” “蔓儿，你好生休息，不要思虑过重。”洛天阳开口。 “我要去找道君。”洛蔓打断了他们的话。 “道君今日去旋风处，我们一起去吧。” 无名火心头起，洛蔓忿忿顶嘴，“不就因为我不是灵修，所以我的话你们才不当真，若是妹妹，就算她一天去十次内城，父亲也不会说什么。” “姐姐。”洛黛依旧挂着微笑，“不是我不带你去，今日赢帝封了内城，” “蔓儿，要不你就去散散心，老憋在家里，怕是心情郁结。”洛天阳接口。 “你们不必管我，我去找道君。” 多说无益，只要她见到道君，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她转身就往大门走去，洛黛和父亲无奈对视， “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习惯了有灵力的身体，轻盈自在，凡人的肉身沉重至极，洛蔓十分不适。 她的手不停打开又合拢，掌心那团温润的灵力却始终不见，阳光燥热，浮尘洒洒，热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洛黛握住了她的手，灵气从掌心渗入，洛蔓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 她苦笑，真是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才明白，灵修的身体有多好，凡人真是不易。 “姐姐，马车还没来，你的身体，受不了外面的天气的。”洛黛忧心忡忡看着她。 “那外城的凡人是怎么熬过的？” “青蓝膏能降低温度，锁住凡人身体中的水分，是不是你今天忘吃了？” 她这才想起来，以前每天清晨，都会吃几粒药丸，今天她急匆匆冲出门，根本没吃药。 “小桃真是该打。”洛黛皱眉，“凡人就是不可靠，以后我给你寻个灵修。” 洛蔓想得很简单，找到道君，说出实情，解救洛家，包括丹城。 但她没想到， 想见道君的人很多，马车排满了半条街，至少五辆马车，排在她们前面，从车厢上的装饰能看出，非富即贵。 “我想插队。”一个多时辰后，洛蔓已经掀起了十几次窗帘。 “姐姐，洛家只是护花人，并无任何实权，我们抢到前面，会得罪人的。” “丹城都要毁了，还怕得罪人？” “要毁和毁了，不是一回事。”洛黛一缕黑发别到她耳后，“想见道君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旋风处。” 洛黛跳下车，走到队伍最前面，打探了几句。 “他们都已经等了半个月了，最近道君好像不在丹城。” “那去沙兽狩猎吧。”洛蔓百般不愿。 她又有些后悔，着急离开家，都没跟父亲多说几句话。 “我想回家。” “时间来不及了。”洛黛看了眼天色，“巳时过半，你到底还想不想见道君？” “去见道君。”愁肠百结，她闷了好一阵才回答。 道君才能解决所有问题，她要求不多，只要把洛家保护起来就好，她可以告诉他有关未来的事。 可关于未来，她又知道什么？ 赢帝被刺？道君策划的。 赢启想篡位？道君全知道。 晚霞城的灵修被害？还有蒲道君？可她依稀记得，蒲道君好像死了。 她真是了解的太少了，怎么就没多打探点有用的信息呢？ 胡思乱想中，一切又重演，葛英，桑淮，围了上来，和洛黛叽叽喳喳笑作一团。 洛蔓干脆地跳下车，向着道君的车辇大步走去，谁也别想拦住她。 第三十七章 准备好付出生命。 “你去哪？”道君身边戴眼罩的男人，拦在她面前。 “我要见道君。” “道君有事。” “锁灵链马上就要断裂，丹城危急。” “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梦到的。” 他面带讥讽，“借口太烂，换一个。” 艳阳高照，又热又燥，她觉得全身的水分，不停地被热气带走，没说几句话，就口干舌燥，眼前发黑。 “是真的，你快让我过去，要不然来不及了。”她企图冲过去，没想到对方只伸出一个手指，她就重重跌倒在地，激起一片沙尘。 “道君，道君。”她用尽气力大声喊道，“丹城要毁了。” 那男人一脸厌烦，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旋风走去。 “影尘，带她过来。”车辇中的声音，让洛蔓眼前一亮。 顾不上满身沙尘，她扑倒在车辇前，“洛蔓有重要情况禀报。” “进来。”声音古井无波。 她浑身一轻，有人提着她的脖颈，开门扔人，一气呵成。 “道君，锁沙链要断，丹城要毁了。” “不急，你起来说话。” 还会是那个眼中满是热烈的年轻道君吗？ 抬头。 自然不是。 道君只瞟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如同最寒冷的星子，一下就看穿了她的灵魂。 “你怎么知道锁沙链要断裂？” “我做了个梦。” “笑话，本君怎能靠梦境做事？” “道君，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她声音凄楚，像是走投无路的小动物。 “站到本君对面来。”道君沉吟一阵。 她的目光流连在他的眉眼间，道君与第一个梦境中，相差甚远，整个人弥漫着拒人千里的淡漠。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失去了爱人吗？ 手指点在她双目之间，道君双眼微闭，如同一尊入定的玉像，一阵热气，从她额间涌入，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脑中又出现了第一梦，他的手指，他的唇，缠绵悱恻，桃花林里，历历在目。 洛蔓的脸烧得滚烫，她既怕又期待，如果道君看到了她脑中的景象，会有如何反应？ 丹城城破，洛家消失的场景，浇灭了她的春情，刻骨的寒意袭来，她像是穿着棉衣沉入冰水，根本无力挣扎。 瞬间即是永恒。 等手指挪开的时候，她已经满面泪水，“道君，我说得都是真的！”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道君的目光空旷轻灵，虽然隔着车厢，仍然能看出他在观察旋风。 “二选一，洛家，还是洛黛。” “我都想要。” “丹城必须破，这是本君的安排。” 洛蔓愣住了，“道君，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丹城不破，你就没办法吸收凤后的灵力，就无法成为灵修。” “我宁愿不成为灵修。” “由不得你。”道君面色肃然，“若不能变成灵修，你就只有半年寿命，等你死后，丹城还是要破，洛家一样要败落。” “道君，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肯救洛家，我愿为你当牛做马。”洛蔓跪在地上。 “洛家还是洛黛，你选吧。”说完道君便双目紧闭。 她脑中回响着老媪的话，“这一切都是他搞得鬼！”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心如死灰，她不明白，明明举手之劳，为何道君就是不肯？ 还逼着她在父亲和妹妹之间选择！ 她恨他。 “如果你不选，他们两个就都会死。” 如果是父亲，肯定会让她选洛黛，妹妹才十五岁，天之骄子，洛家未来的继承人，可她又怎舍得父亲，母亲早逝，把她捧在掌心，遍寻奇药治病，他总是说，两个姑娘两朵花，等到她们有了如意夫婿，他就在家颐养天年，种花弄草，不问世事。 她总觉得，父亲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就算离别，也会是许多年以后，没想到一切都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至于妹妹，她更舍不得，洛黛比她小，可从小就像个大人，督促她吃药，陪她聊天，事事都以她为先，没了妹妹，就像把她的心剜出来一般。 左右为难。 她面色绝望，“道君，桃花林中的事，是真的吗？” “是。” “我选黛儿。”她苦笑。 “去告别吧。”道君依旧没睁开眼睛。 她又回到了花园中，父亲刚在凉亭中坐下，石桌上摆着竹节壶，一盘绿豆糕，一盘豌豆黄。 他抬眼看到洛蔓，像是一点也不意外，“蔓儿，快坐，陪为父喝杯茶。” 洛蔓眼帘低垂，睫毛不停抖动，她清了清嗓子，“父亲，我来倒茶。” 热水洗过茶杯，她轻轻拿起茶壶，金碧色的茶水注入茶杯，散出阵阵茶香。 “这是道君给的竹叶茶，一转眼喝了几十年了。” 她也抿了口茶，喝到口中，才发现极烫，连忙张嘴扇风。 “毛毛躁躁的。”洛天阳摇头，“还不吐出来。” “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她突然冒出一句话。 “人美心善。” “她也是灵修吗？” “从小你就缠着我问你娘，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洛天阳抿了口茶。 她怎么不记得？每次提到娘的时候，父亲都沉默不语，时间久了，她也就不问了。 “她是个孤儿，家人都因为旋风过世了，只有她有了灵力，历尽千辛，从晚霞城到了丹城，遇到我的时候，她头发短短的，就像个小男孩。” 洛天阳陷入深思，眼中有碎光闪过，像是他逝去的岁月重现。 不用问，她也知道父亲的答案，肯定是让妹妹活下去。 “后来的日子，便过得像水一样，你们两个出生，她在一次意外中身亡，突然就慢下来了。” 告别好难，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蔓儿，世道艰辛，洛家只不过是棋盘上的小卒，若是哪天为父离去了，你要跟妹妹好好生活下去。” “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洛蔓像是赌气。 “凡人不喜灵修，灵修不谙世事，旋风愈演愈烈，干旱之后便是饥荒，平安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求。” “道君可以保护我们。” 洛天阳盯着她，“为父告诉你一个道理，若你想保护家人，就要靠自己，别人没有这个义务。” 不等她开口，他又继续往下说，“若你想让道君保护你，你就要付出代价，如同洛家被保护一般。” “什么代价？”指间的茶杯，映出她紧闭的双唇。 “准备好付出生命。” 第三十八章 再过一段轻松时光吧 洛天阳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确定。 “我不想接受。” “那就变成强者，能保护别人的强者。” 她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从父亲的目光中，她知道，他全都明白。 “蔓儿，为父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洛天阳拿起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整个花园，神情满足。 花园，父亲，天空，地面，渐渐变得透明，她伸出手，试图触碰父亲，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选的？她的脑袋像是要炸开，追寻了许久的凶手，没想到会是自己，锥心之痛。 直到她又看到了道君，他的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了然。 “这些记忆对你来说，太沉重了。”他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间，“再过一段轻松时光吧。” 朱红大殿在晨光中静静矗立，墙角处长出了一颗颤巍巍的草叶，它像是感觉到了绵绵水意，叶片舒展，迎向东方的第一缕阳光。 白色的水雾滋润着朵朵鲜花，算算时间，洛蔓已经进宫半个月了。 “起得够早的。”柳姑姑站在她身后，微微颔首，“你算是这些灵修中，最听话的。”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一簇雪白的茉莉花中，深吸了一口气，“很香，皇后最喜欢这种香味。” “知道了。”工具间有陶罐，她把花放到罐子里，递了过去。 “吃得不少，怎么人一点不见胖。”柳姑姑叹了口气，“我让人多送两碗鸡汤过来。” 洛蔓揉了揉额角，那天醒来，发现蒲道君早已断气，太子派人把她送了回来，让她好生休息，可她总是一阵阵心悸，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吃点粥吧。”洛蔓打开食盒。 “玉粳粥，玉散米加了青汁，莲心，苦梗，旧叶，四种药材熬制而成，至少需要五个时辰的微火，可不是给一般人吃的。”葛英圆润了些，但脸色还是有些憔悴。 “若有前世，你就是那书虫。”洛蔓把粥送到她嘴边，“少说话，多休息。” “我想去书库，能送来这粥的人，我猜肯定是太子，他很重视你，你提要求，他肯定不会拒绝。” “我试试吧。”洛蔓心不在焉地应和道。 她起身到花园中清洗鱼池，快洗完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 “你倒是勤勤恳恳。”赢启着绛纱袍，脚步轻盈，明显心情不错。 “太子好。”她低头行礼。 “柳叶，你这次做得不错，为本王解决了心头大患，该赏！” “只是碰巧。” 赢启对她的谦卑越发满意，“想要什么奖赏？” “想去书库看看，顺便讨要个人。” “书库？你很喜欢读书？” 洛蔓垂着头，没说话。 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赢启双手背后，绕着花园缓缓步行，洛蔓左顾右盼一番，也只好低头跟在他身后。 凉亭中坐下，宫女送上茶点。 “这花园经你打理，看起来不一般。”赢启的目光扫过大朵的芍药，清澈的池水，肥硕的锦鲤浮上水面，吐了几个泡泡。 洛蔓继续装乖巧。 “应当让别的灵修来看看，世上还是有懂事的灵修的。” 呵，听话的工具人。 我也想要。 洛蔓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是从丹城来的？见过道君吗？”赢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狭长的双目瞟了她一眼。 “在远处见过。” “过来坐。” 她站在一边，缩着脖子，两腿发抖，“民女要是坐下，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赢启点头，“赐她一杯绿茶。” 滚烫的绿茶递到她手边，洛蔓双手颤抖，任由滚烫的杯底紧贴着皮肤，一点灵力也没用。 “哎，要是那些灵修，都跟你一样识趣多好，可惜他们偏偏总爱在本王面前卖弄。” 她听出了赢启的妒意，身为皇子，至尊血脉，竟然没有灵力，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父母都死于沙暴。” “那你的相好呢？” “穿过旋风后，他就不知所踪了。” “大概是他把你卖掉的。”赢启点头，“若不是我把你从月家手中救了出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谢太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万死不辞。”洛蔓抿着唇。 赢启哈哈大笑，“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你对道君怎么看？” 洛蔓垂着头，“敬若神明。” “恩，这是实话。”赢启点头，“可我要告诉你，这世上的恶事，大半都是因他而起。” “不可能。”洛蔓浑身一抖。 “哎，真是可怜人。”赢启啧啧叹气，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他抿了一口茶水，起身面对花园，“藏琅胜地本是大神的宅院，修炼有成，便飞升了，因为伺候神仙有功，神仙便把藏琅胜地赏给了赢家，所以赢家才是真正的主人。” 人人都爱讲故事，到底哪个说得是真？ “大神飞升时，带走了所有的灵气，他说运用灵气，需要极高的智慧，凡人有了灵气，只会毁掉藏琅胜地，赢家忠心耿耿，自然唯命是从，可偏偏有个不听话的小子，盗取了大神的玉瓶，喝了里面的灵露，区区凡人，想承神意，自然受了天罚。” “一夜之间，旋风四起，良田变为了沙漠，毁掉了成片的村庄，死伤无数，道君终于有了灵力。” “旋风是道君造出来的？” 故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要问她有几分信？没有。 不过她的头越发痛了。 “旋风年年扩大，人心惶惶，动摇国之根本，因为道君，日日年年，军费高涨，贫民越来越多，灵修也成为了案板上的肉，谁都想吃一口，若是没有道君，藏琅胜地，必将是一块福地。” “谁能对付道君？” 像是回答又像是反问。 “道君有个小嗜好，他喜欢喝茶，等你获得他的信任，就把它放进去。” “我为何不告诉道君？”洛蔓盯着桌上的药盒，普普通通，并无一丝特色。 “你大可去说。”赢启胸有成竹起身，“不过，你能在宫里活下来，一定不是蠢人。” 他放缓语气，“你想放，就放，不想放，我绝不强求，我相信命运会带你找到真相。” 她不信。 赢启未在多说，他半眯着眼睛，坐了好一阵，像是思考，也像是在等待。 第三十九章 吸吸人间烟火气，也是好的 天空阴沉沉的，明明过了巳时，却像刚刚天亮，浓云遮天，却毫无雨意。 桑淮跟在柳姑姑身后，缓缓走来，他垂着头，整个人瘦了一圈，左手的袖子空荡荡的。 “拿着这个。”柳姑姑的语气带着一丝亲昵，递给她一块黑木令牌，“有了它，晚霞城就是你的。” “桑淮，根据我的计算，你的右臂能恢复的可能有三成，只要我们能让道君出手。” 葛英凑上前去。 桑淮眼珠转了一轮，木呆呆的，像是没听见她话。 “我跟你说话呢。”葛英的手刚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突然脸色大变，身体往后一缩，想躲又没动，克制地站在原地。 “我没事。”他终于憋出三个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葛英怔怔地盯着他，半响才缓过神来， “你在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恨那些凡人。”桑淮紧咬牙关，“若有机会，我就将他们挫骨扬灰！” 一辆黑色马车从宫中缓缓而出，明晃晃的龙纹，让众人退避三舍。 洛蔓捏着黑色令牌，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她要何去何从？ 是回丹城，还是在盘桓两天？ “洛蔓，我建议你应当马上离开丹城。”葛英手里紧紧捏着本书，“太子赢启，最喜玩弄人心，他现在放了我们，没准很快就会反悔。” “不急。” “可是这里很危险，那些猎人，随时都会出现。”葛英继续劝说，“灭灵阁的人心狠手辣，据我估算，如果我们在晚霞城呆超过三天，他们就会找到我们。” “你若怕，就先回去。”洛蔓看向窗外，离道观不远了。 马车停在道观门口，洛蔓掀开帘子，静静地望着破败的道观，门外一颗古槐，阴浓如盖。 “你们等我一下。” “华严观。”葛英跳下车，她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我在书里读过，道君曾在这里修行多年，他就是在这里领悟了锁沙链，真没想到岁月流逝，已如此破败。” 推开门，庭院空空，残垣断壁，荒草丛生，连个鬼影都没有。 马戏班子像从未来过一样。 里木说得话，满是深意，“等你有天你真心想跟我合作，再来找我。” 她来了，他在哪呢？ 葛英往后闪了闪，一条手指粗的蜈蚣，从她脚前爬过。 “麻脸蜈蚣，入药可以治疗凡人骨痛，这只大约十龄。” 她似乎对看到的一切都感兴趣，而桑淮，则沉默地跟在她身边。 洛蔓揭开门上的破布帘，铺盖炊具都在，人却不在。 “找我吗？” 她循声抬头，李老道正坐在古槐的树杈上，一副悠哉哉的模样。 “里木呢？” 老道动作灵巧地像只猴子，三跳两纵就下了树。 “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问他。” 老道快速扫过她腰上的黑木令牌，脸皮抽动了两下。 “你是太子的人？” “是啊。”她微笑点头。 “你要杀道君？” “那倒未必。” “坐吧。”他拿出两个竹凳，随便往门前一放，“天气是越来越怪了，晚霞城已经多半年没有雨水了。” “丹城百年无雨，人还不是活下来了。” “年轻真好。”老道瞟了她一眼。 蒲道君的事，还是先不说了。 “我要回丹城。” “你有令牌，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要里木陪我回去。” 在宫里洛蔓明白了一件事，她必须有忠心的手下，灵修擅长种花弄草，治病救人，可在勾心斗角，杀人放火方面，完全靠不住。 里木想要晚霞城，她想帮道君，他的人品也算可靠，最起码两人可以合作一阵子。 “他是凡人，你是灵修，有你没他，有他没你。” 洛蔓嘴角微勾，“这谁说得准呢。” “你伸出手来。”他把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点点头，又摇摇头，“逆天改命，代价深重。” “能活过三个月吧？” “三个月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松开手，抿抿嘴，“有点口干，听说灵修烧出的茶味道极好。” “烧茶。”洛蔓吩咐。 “三月内，你必须找到冰晶莲，才能救你想救得人。” “否则呢？” 老道呵呵一笑，“凤后选择过很多人，这不是什么秘密。” 洛蔓看着他。 他无趣地撇撇嘴，像是对她不追问，很不满意，“拥有凤后的人，会感觉灵力越发充沛，直到消散于天地间，凤后就会再次重生。” “找冰晶莲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能在雪山中，如履平底的向导。” “谁？” “时间到了，你自然知道是谁。” 就不能有话直说吗？她闷闷地喝了口茶。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有了里木，事倍功办。” “他在哪？” 老道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为难的神情，他捋了两下胡子，喝了三口茶，咳了五声，才开口问：“她还好吗？” --------- 晓星初升，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小巷中三点灯火，由远及近，帷帽盖住了他们的脸，只见一人腰上，一块黑色令牌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动。 穿过小巷，骤然开阔，夜市人潮涌动，摊位香气扑鼻，烤肉串，冰粉，酸梅汤，炒粉炒面，大人小孩，挤挤挨挨，吃得十分开心。 “我们运气真好。”葛英眼神发亮，“今天是十五，这应当是晚霞城最热闹的夜市，你看那些食客，穿得衣服都很好，应当都是有钱人，据记载，晚霞城附近原来还有两座城，后来都被道君毁了，他只给凡人留下这一座城。” “想吃甜汤吗？”洛蔓的眼神落在一堆木牌上。 葛英挤到人群中，不一会，就端着两个瓷碗走了回来。 “生意很好，只有莲子甜汤了，还很贵。”她压低声音，“不过莲子粒粒饱满，绝不是凡人能种出来的。” 碗中只有三五颗莲子，一点点银耳，看起来毫无食欲，洛蔓勉强抿了一口。 汤太甜，莲子发苦，和家中的甜汤，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心口没来由地一痛，人越多，越幸福的地方，她就会越想父亲，越想妹妹，越想道君。 若是能跟道君，在这里逛上一逛，吸吸人间烟火气，也是好的。 第四十章 自大怪，她翻了个白眼。 人群中间，灯火闪耀，戏法班子正演到高潮，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都伸着脖子，像一只只大鹅。 里木正拿着把飞刀，绕着场子转圈。 “蒙眼飞刀，有人敢上来吗？送金手镯一件。” 一只金晃晃的镯子被他抛到半空，直直挂在飞刀尖上。 人群中传来喊叫声，“这种事有什么可怕的。” 但却没人动。 里木转身抬手，飞刀就像长了眼睛，稳稳地落在红心正中，引起一片惊呼。 隐在人群中的苏椿正要走出去，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一回头，差点叫出声来。 “我来。”洛蔓朗声回答，她脱下斗篷，交到葛英手里，镇定自若地走到场中。 “这位小姐真是勇敢。”里木就像不认识她一般，笑容热情，“女人总是比男人胆大，对不对？” 在欢呼声中，里木把她带到旋转的木盘前，用皮带扣住住她的手，退后，蒙上眼睛。 侏儒趁机拿着钱箱，绕场一圈，叮叮当当，不少玉珠掉落其中。 “小姐，你知道吗？”飞刀在里木手中转了个漂亮刀花，“刀剑无情，生死由命。” “我有准备。”洛蔓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里木不再说话，他转过身，把飞刀高高扔起，迅速转身。 唰唰唰，一刀接着一刀，钉在洛蔓的头顶和脸侧，她能感受到刀背擦过脸颊的寒意。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灵力就像潮水涌动，她感觉一下子活过来了。 “天哪，太厉害了。” “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再来一次！” 众人沸腾，钱箱装得满满的。 坐在木箱上，洛蔓的目光扫过众人，卡莎腰肢摇曳，美丽的容颜，在火光的映射下，如梦似幻。 一注火焰从侏儒口中喷出，照亮了黑暗的夜空，双胞胎趁着转场，偷偷塞给他一串葡萄。 洛蔓捻下一颗，塞到口中，甜似蜜，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葡萄。 “洗个澡吧。”苏椿凑到她身边，“额上的棘纹，也该重新遮下了。” “每次你见我，不是让我换衣服就是洗澡。”洛蔓噗嗤一笑。 “灵修应当有灵修的样子。” “你想当灵修吗？”洛蔓凝视着天空中玉盘似的月亮，不管是凡人还是灵修，都笼罩在清辉之下。 苏椿想了想，刚打算张口，就见里木左手攥着一把肉串，右手提着一坛酒，笑眯眯地看着她。 “变聪明了。”里木解开她的束缚，“我以为你永远找不到我。” “是你把我卖了的？”洛蔓盯着她。 “喂，你想进皇宫，我是在帮你好不好？顺便看看人情世故，要不然就和个白痴似的，根本没法沟通。” 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挺怀念跟他斗嘴的，说说笑笑，就忘了那些烦心事。 “我要去找冰晶兰，你跟我回丹城。”洛蔓开门见山，对于里木，话越多就越会被他说晕。 “凭什么？”里木挑眉，他脸上的伤疤似乎又重了两分。 “你提条件吧。” “人就是这么奇怪，”里木顿了顿，“要是半个月前，我肯定痛快答应，但现在嘛...” 洛蔓盯着他看了一眼，像是在确定他的真实想法，她可不能像头傻驴似的，被他牵着走。 里木梗着脖子，咬下一大口肉串，示威似地盯着她。 “葛英，桑淮，我们走。”虽然她不知道去哪，但却脚步坚定，靠谁不如靠自己，她总能找到办法回丹城。 “看他的穿着，绝非要靠戏法班子卖艺的人。”葛英继续嘀咕，“肯定有缘故。” 一步，两步，五步，十步。 终于在她走出第十一步的时候，听到了里木不情愿的叫声，“我们扯平了，怎么样？” 她眼中的笑转瞬即逝，平静地转过身，“可以。” 他们住在晚霞城最混乱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里木只是虚虚用绳子拦出了个片空地，支上了五六顶帐篷。 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帐篷，高大整洁，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富丽堂皇的大帐，灯光映在绛紫色的地毯上，桌子上堆满了图纸，金色的鸟笼中，一只翠鸟紧紧抓着横杆，羽毛绚丽，它的黑眼珠一错不错，让人分不清真假。 洛蔓拿起长桌上的图纸，“你在改良沙船？” “对，沙船还是太脆弱了，只能穿过一次旋风，如果能找到更合适的材料，能够重复利用，成本就能下降不少。” 设计图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零件和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 “喝一杯。” 里木推过来一杯酒，她闻了闻放在桌边，上次醉酒，误了事，不喝也罢。 “冰晶莲在葱岭最高的地方，终年暴风雪，极为寒冷，还有异兽看守，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当年赢帝派人去摘凤后，损失了无数精兵强将，要不然，也不会被赢启占了上风。” “这些事，只有道君才知道。”他又补充了一句。 洛蔓眼神一闪，“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得承认，这世上总有聪明人，他们就像不会落地的鸟儿一样，试图解开世间所有谜团，并且希望改变这个世界，我就是其中之一。” 自大怪，她翻了个白眼。 “凡人不应当过于倚靠灵修，应当靠自己。”里木把图纸推到一旁。 她遇到的凡人，不是想杀了灵修，就是想奴役灵修，唯有里木，他似乎根本不关心灵修与凡人的区别。 洛蔓把令牌摘下，扔到桌子上，“赢启给我的。” “黑木令，”里木点点头，“只要你离开晚霞城，他就能找到你。” “他说道君是罪魁祸首，让我帮忙除去他。” “你怎么说？” “如果消灭道君，天下灵修哪还有安身之地？” “说得对。”果木哈哈大笑，“赢启长得不如道君，还没有灵力，试图挑衅，被道君打得遍地找牙，所以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杀了道君，一雪前耻。” “你很熟悉赢启？” “熟悉，我喜欢记录人物小传，通过过去发生的事，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鬼样子。 里木顺手把黑木令揣了起来，“这样咱们才真正算扯平。” 第四十一章 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洛蔓无所谓地耸耸肩，本来这块令牌她就不想要，又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有人主动处理，求之不得。 “若是我说，道君真不是好人呢？你信吗？”里木表情认真起来。 “我不信。”洛蔓嗤地一声笑了，“无论如何我是灵修。” “你的灵力从天而降，万一被天收走，那你会怎么选？” 洛蔓心里又惊又疑，里木是怎么知道，她之前不是灵修的？ “你也收集我的资料？”她试探着问 里木挑眉，“我还有事，还要在晚霞城盘桓几日。” 躺在浴桶里，洛蔓一直在想妹妹，从小到大，两人就没分开这么久过，归心似箭，她在晚霞城受益多多，很想跟妹妹秉烛夜谈。 “我不是故意的。”见她神情恹恹，苏椿以为她在生气，便解释道。 “没关系，毕竟我们不是朋友。”洛蔓微闭着眼睛，任由苏椿揉搓着她的头发，虽然灵修可保持身体清洁，但从小养成的习惯，让她喜爱水带来的宁静。 “你跑出去没多久，我就去找你，没找到你，我赶紧告诉里木，他到溪边看了看，便告诉我不用担心，一切有他。” 越跟里木认识的久，就越发现他深不可测，说是戏法班主，但他似乎从不缺钱，还会画图造船，绝非普通人，可他又混迹于市井，乐此不疲地挣着小钱。 “里木到底是谁？”她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苏椿解开她的长发，轻轻用梳子梳着，“他是除了道君外，我第二佩服的人，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他都能处得很好，像是有一百张不同的面孔。” “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里木已经帮我把人带出来了。”她脸一红，多了几分儿女情长。 温热的水冲刷着洛蔓的疲惫，苏椿手脚极轻，似乎带着浓浓地歉意。 “你对凡人怎么看？” “和灵修一样吧，有好也有坏。” 像是要哄她开心，苏椿细碎地跟她聊着天，说得都是些戏法班子遇到了奇闻异事。 “那天我们表演完成，有几个人跟着我们，想要抢劫，结果卡莎大显神威，一个人就把他们揍倒了。” “每天都有人想加入戏法班子，晚霞城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在她的念叨下，洛蔓眼皮发沉，昏昏欲睡，在村落，在宫里，她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现在可算安了心，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洛蔓。” 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她睁开眼，月光从帐篷的缝隙泻入，映出道君的背影。 “道君，他们说旋风因你而起？”她不知怎会说出心底最深的疑问。 道君静默一阵，“是我。” “为什么？” 答案她早有准备，可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番感受。 “拯救灵修。” 她又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但却失去了问下去的勇气。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道君转过身，他的手中提着一件事物，圆滚滚的，洛蔓定睛一看，原来是妹妹的头颅。 洛黛双眼圆睁，表情惊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血顺着脖颈滴下，地面上聚起一摊殷红。 “妹妹！”洛蔓浑身的血都凝固了，她根本无法理解所看到的画面，就愣愣地站着原地。 “姐姐，你醒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洛蔓腾地睁开眼睛，妹妹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黛儿！”洛蔓腾地起身，紧紧握住妹妹的手，“你还...好吗？” 洛黛的笑容换成了担忧，“姐姐，你是不是又梦魇了？” “没有，我刚才睡得沉了。”洛蔓忙挤出一抹笑意，“你怎么来了？” “丹城事毕，我就来找你了。” 洛黛从拿出个药盒，“姐姐，这是道君特意给你的安神药，吃两粒吧。” 服下淡青色的小药丸，口中涌动着清冷梅香，梦魇带来的心悸渐渐平息，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好久没睡这么好了，竟然一个梦也没做。 她楞了一会，直到苏椿端着水进来。 “今天脸色不错。”苏椿递给她一杯温水，“没做噩梦？” “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 “昨天晚上你把营地的人都吵醒了。”苏椿轻声说，“本想叫你，可卡莎不让。” 她揉着额角，只记得梦见了道君，和心情惶恐，唉，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里木的大帐中，洛黛身着红衣，光彩照人，捧着杯奶茶。 “我早就想过来，可事务繁杂，这才脱开身。” “可以理解，洛蔓倒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里木微笑。 “姐姐心底善良，容易被凡人欺骗，好在有你照料。” 两人虽都带着笑，可语气紧绷绷的，就像两只狡诈的狐狸相遇，都认出了对方的气味。 “你需要帮助吗？”洛蔓挑眉。 “当然，越多越好。” “那你会付出什么呢？” “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洛蔓叹了口气，“我所求，不过姐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过一生。” “难。”里木拿起酒袋，抿了一口。 门帘掀开，露出了洛蔓满是喜意的面孔，帐篷里气氛马上变得平和快乐。 “妹妹。”洛蔓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剑拔弩张。 早上她浑浑噩噩，没来得细看妹妹，就睡了过去。 “姐姐，你可醒了，我都等你好久了。”洛黛连忙扶住她，眼中有难掩的激动。 洛蔓仔细打量妹妹，她瘦了一点，眉目间成熟许多，如同一朵带着露水的牡丹，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姐姐，你气色很好。”洛黛也在打量她，“眼睛亮了，脸也红了，看来道君的药有用。” “好感动。”里木凑了过来，“真是姐妹情深。你俩去别的地方聊天，我还要工作呢。” “你最近身体可好？”洛蔓满脸担忧，“可别累到了。” “我好着呢。”洛黛往床上一靠，“可惜你走了，没看到凡人自相残杀的场景。” “道君有让你吃药吗？” “恩，他说我灵气不匀，需要调理，每天都吃一丸药。”她拿出个药盒，打开给洛蔓看，圆滚滚的药丸，一粒粒整齐地码在药盒中。 洛蔓这才放下心来，“我就那么晕头转向，被扔了过来，真是。” 第四十二章 也许能找个法子，让凡人都成为灵修 “我也担心你。”洛黛停顿了一下，“当晚我就要来找你，道君说，他安排好了你的去处，叫我放心，加上丹城事多，我耽搁了几天，事一完，我就马上来了。” 跟妹妹聊了几句，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洛蔓起身泡茶倒水，“这一路，我可是开了眼。” “道君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你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不知凡人有多险恶。” “里木也是凡人，他怎就没事？” “这我就不清楚，似乎他跟道君有什么协议，要不然，也不能顺利通过沙暴。” “他是道君请去的？” “姐姐，你果然聪明了。”洛黛眼神惊讶，“怪不得道君说要让你一个人历练。” “可里木从来没提过。” “要不说凡人心思狡诈，你可别信他。” 洛蔓点头。 “赢帝受了重伤，道君费尽全力，才把他救回来，皇后殁了。”洛黛语气平淡，甚至还带着点厌烦。 “我走得时候赢帝还好好的，怎么会？” “亲儿子下毒，凡人为了权势，什么都干得出来，未遂后，回到晚霞城，又说一切都是道君干的，真是令人作呕。” 洛蔓眼前飘过赢启的脸，又想起他给得药，一五一十告诉了洛黛。 “把药给我。”洛黛半响没说话，“这个赢启，真是胆大妄为。” 交出药盒，洛蔓心一松，“你要怎么做？” “据说赢启集结了大军，势要将丹城夷为平地。”洛黛把药盒揣了起来。 “不会吧。” “兵来将挡，打就打吧。”洛黛眼神坚定，“灵修早该动手了，我和道君商议过了。” 洛蔓叹了口气，“灵修总共不过千人，凡人数十万，怎么打得过？” “旋风便是最强大的武器。”洛黛压低声音。 “你说什么？” “道君可控制旋风。” 黑暗的河水缓缓流淌，浮沉间，银色的碎片起起伏伏，洛蔓伸手捞起一片，映出了她惊恐的面孔。 “道君既然能控制旋风，那上次怎会破城？”洛蔓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上次是灭灵阁做得。”洛黛笑容转成恨意，“这次来晚霞城，我就是要挖出他们的根来。” 道君若能控制旋风，为何不让旋风退去？ 洛蔓没说话。 “那些凡人，心机狡诈，多少灵修被他们骗去奴役，姐姐，你与他们周旋可以，千万别动真心。”洛黛再三嘱咐，“道君就是怕你做出傻事，才让我来陪你。” 洛蔓嘴唇翕动两下，点点头，“我在皇宫里，见到不少灵修的尸体。” “哼，肯定是赢启做得，他们都一样，总觉得灵力藏在灵修体内。” “可是我见到一个灵修，是他用灵修做实验。” 那些事明明是蒲道君做得，也不能怪在凡人头上。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洛黛打断她的话，“灵修怎么会伤害灵修呢？定是他们故意布局，演给你看的。” 还是一样的，洛蔓胸口像塞了团棉花。 “那些灵修，真得不是凡人杀的。”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洛蔓突然看向门外，门帘一掀，葛英探进个头，“洛黛，想死你了。” “你还活着真好。”洛黛马上换上了一幅天真表情，她起身握住葛英的手，“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可不知道，我在皇宫里有多惊险，可以算得上九死一生。” “快坐下，好好说，我想听。”洛黛递给她一个油纸包，“你肯定想吃梦金灵果了，我特意给你带的。” 葛英的笑容轻松自在，她像是忽略了洛蔓的存在，眼中只有洛黛。 “葛英，你还记得蒲道君吗？” “太子的师傅，据我考证，他至少一百多岁了，从小就是他教导太子，是赢家背后的阴影，赢家想摆脱他，想了很多年了。” 她懂得真多。 洛蔓点点头，“原来如此，不对，大殿里都是死去的灵修，你没看到吗？” “蒲道君最喜炼幻药，听说哪处有珍贵药草，便不惜代价，一定要弄到手，经常喂药给灵修，我也被喂了两颗。”葛英继续往下说，“可他从未杀害过灵修。” “可我是亲眼看到的...”洛蔓头疼欲裂，一些碎片在眼前闪回，可她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画面。 “姐姐，你歇一会吧。”洛黛又拿出一颗药，送到她嘴边。 吃下药，歇了一阵，她便起身出了帐篷。 洛黛跟葛英聊得眉飞色舞，说起了好多小时候的事。 说不羡慕洛黛，那是假的，但洛蔓更为有这样的妹妹骄傲。 里木双手背后，遥遥地望着皇宫的方向，少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他身上隐隐泛出上位者的气质。 洛蔓盯着他笔直的后背，里木在她眼中，就像个迷。 有太多次机会，他可以置她于死地，或者把她卖个好价钱，可他却一直在帮她，为什么？ 每次她想跟人说话的时候，脑中冒出的第一人选就是里木。 “你在看什么？” “想着我坐在龙椅上的感觉，美人在怀，酒池肉林，太舒服了。”里木嘴角一勾，伸手虚虚揽了一下，双眼微闭，一副享受模样。 洛蔓翻了个白眼，这人，只要说话就没正经。 “你为何想当皇上？” “凡人最高的人生追求，就是天下在手，谁都要跪拜在我的脚下，多畅快。” “若你当了皇上，会怎么对待灵修？” “杀了炖肉。” 要换别人说这话，她肯定信了，但不知怎的，她就是不相信里木会做出无故杀害灵修的事。 “那我就先杀了你。”洛蔓冲着他的脖子比划了一下，才想起匕首早就不见了，心中着实郁闷。 里木瞟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回皇宫，红墙碧瓦，金黄的阳光斜切下一段阴凉， “我一直在想，若是世上都是灵修，没有凡人，那该多好，再也不愁为吃穿发愁，不用靠天吃饭。” 洛蔓点头，“这倒是和我想得一样，既然能有少量灵修，也许能找个法子，让凡人都成为灵修。” 她不喜凡人，可这一路走来，她看到了凡人的恶，也看到了他们的善，她看到了灵修的善也看到了灵修的恶。 凡人就跟灵修一样，有父母，有孩子，有爱人，努力挣扎着活下去，灵修对他们来说，更像引来杀身之祸的财宝。 第四十三章 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 里木细细打量她的脸，像是在分辨话中的真伪，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间释然一笑。 “那说好了，我们一起合作把凡人变成灵修。” “恩，有妹妹和道君帮忙，应当很有希望。” “我不相信他们。” “怎么会？他们对凡人都很友善。” “你智力太低，看不出来我也不怪你。”里木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 洛蔓气得伸手就去打他，里木一个错身，捏住她的手腕，黑色的眼眸中，神情复杂。 乌云又遮住了天空，晚霞城，名字好听，可惜总是阴云密布，总也看不到太阳。 一大锅炖菜摆在长条桌中间，红色的汤底，泛着冉冉热气，一叠焦黄的面饼，摆在一边。 “这是什么？”洛蔓吸吸鼻子，“我不吃肉。” “那你可以吃饼。”卡莎皱眉，“我们一天不吃肉都活不下去。” 洛黛说要长途跋涉，要早点休息，就不吃晚饭了。 桌上挨挨挤挤摆着酒杯，金黄色的液体注入杯中，里木抿了一大口，摇头， “晚霞城的酒越发难喝了，到底哪有好喝的酒啊。”他盯着洛蔓看了一阵，“你会酿酒吗？” “灵修不让喝酒。”洛蔓喝了口奶茶。 “不让喝酒，也可以酿酒啊。”里木眼睛一亮，“走走，我们私聊。” 洛蔓满心都是怎么让凡人都变成灵修的大事，才没心思学酿酒。 “酒有什么好喝的！”她跟着里木，进了帐篷。 “酒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里木在架子上翻了翻，拿出个银色酒壶，冲她挑眉，“这是我留着的好酒，你尝一点。” 洛蔓将信将疑把杯子递了过去，里木心疼地拧开盖子，稍微倾斜酒壶，一注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她马上闻到了一股春雨的气息，万物萌生，桃红柳绿。 她周身的灵力都涌动起来，像是在表现它们的渴望的心情。 酒珠粘到舌尖，先是一股淡淡的木樨香，口舌生津，骤然一转，火焰四起，辣意覆盖喉舌，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必须马上再喝一口。 酒顺着喉咙往下，整个人就像投入木炭的炉子，烧得旺旺的，心中的郁结，都被烧干净了。 几口酒下肚，洛蔓眉目舒展，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也许找到冰晶莲，也许就能让旋风消失，灵气重回藏琅胜地。” 里木的眼神落在她的身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随即垂下眼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你还有别的办法？”他又泛起熟悉的笑容。 “你肯定没好话。”洛蔓哼了一声。 “怎么叫没好话，我说的建议，保证轻松惬意，不用你做任何事。” “你说。” “你可以看着赢启和道君打起来，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最后你坐收渔翁之利，一统天下。” “听起来还不错，等我一统天下，你就当皇上，怎么样？”洛蔓嗤了一声。 里木摇头，“道君不就是这么做的吗？结果你也看到了。” “赢启说，是赢家帮助了道君。” “他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小丑，实际上是道君扶持了赢家，想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普通灵修太弱，又有令人眼馋的能力，自然沦为鱼肉。” 原来藏琅胜地物产丰富，人类只是羡慕灵修的能力，但大多数人，和灵修的生活并无交集，自顾自地过着平凡的小日子，但随着雨水一年比一年少，食物短缺，普通人的生活越发艰难，他们便把目光转向了灵修，嫉妒他们拥有灵气，可以制造食物和水。 恨就是这样产生的。 “灵修的灵力是天生的，又不欠凡人的。”洛蔓嘟囔一句。 “说得有道理。”里木笑嘻嘻地点点头，露出一口白牙，但凡他露出这种笑容，洛蔓就后背一凉。 “你们灵修那么有本事，赶紧离开藏琅胜地，让我们这些凡人，自生自灭不好吗？” 又开始了，她不就是抱怨两句吗？要不要说话这么刻薄？ “你跟我来。”里木一口饮尽杯中酒，走到书桌旁。 他的帐篷越发拥挤，塞满了各种图纸和工具，一个极为瘦弱的男人，站在桌旁，他就像一只惊恐的兔子，只要目光相遇，就会瞬间低下头。 “白松，你先出去。”那男人像是影子一样，瞬间消失在门外。 难道他就是苏椿的青梅竹马？ 洛蔓瞟了一眼，苏椿高大美丽，怎么会喜欢这种孱弱的男人？ 爱情真是难以理解。 里木从图纸堆里翻出一块竹简，刻满了黑色的线条，递给洛蔓。 “这是什么？”洛蔓凝神细看，开始线条还是线条，后来却蠕动起来，慢慢组成了一张符，当她眼睛落在上面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一切，她心情激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有办法了。 她一转头，就忘了要说什么，再回头，又想起来了，目光挪开，又忘了，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有人从她手中把竹简拿走。 “你给我！”洛蔓伸手去抢。 里木早有准备，他拧开个瓶子，往她眼前一晃，一股刺鼻的臭气，熏得洛蔓倒退了三步。 “刚才发生什么了？”她头晕目眩，一阵阵恶心。 “你还记得什么？”里木迅速盖上盖子。 洛蔓眉头紧锁，想了好一阵，“似乎我看到了该怎么做，但一转头，就忘了。” “一点也不记得吗？再好好想想。” 她揉了揉额角，眼前冒出一闪而过的画面，“满天的雪片，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三天后，我们就回丹城。”里木站起身，“不过，这三天，你要跟我在一起。” 她狐疑的目光透露了心思，惹得里木心花怒放。 “相信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勉为其难。” 洛蔓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她随手拿起一张图纸，“这些都是你画得吗？” “恩，我喜欢研究工具。” “这是做什么的？” “浇地用的，挖沟，埋下竹管，通水，这里有个开关，只要一拧开，就可以自动浇水，比人力省事不少。” “这个呢？” “百姓种地，播种很麻烦，可以把种子放在这里，轮子一转，种子就落入土中，不用弯腰。” “不是有灵修吗？何必如此费力？” “闲着也是闲着。”他不欲多说。 第四十四章 哪里的富人都不想看到穷人 虽然嘴上没说，洛蔓着实佩服里木，看他的行头，肯定出身于富贵之家，本可逍遥过一生，却费力研究这些工具，也不知到底是图什么。 里木的眼睛十分明亮，常常闪着促狭光芒，生机勃勃，若是脸没烧伤，应当也应当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 只是，可惜了。 他像是突然有了想法，拿起笔就在纸上写写画画，投入亡我，完全忘了洛蔓的存在。 她悄悄出了帐篷。 戏法班子的围在洛黛身边，每人都拿着两盒青蓝膏，笑容灿烂，洛黛俨然已经成为了中心人物，特别是双胞胎剩下的那一个，明显对她一见钟情，时时刻刻围在洛黛身边。 她怎么就没想过，把青蓝膏给大家？ 和妹妹相比，她可谓不通世事，白长了一岁。 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卡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洛蔓硬着头皮去搭讪。 卡莎一愣，“不用了，我这里人手足够。” 她又企图加入洛黛的茶话会。 “你们两个真是天作之合。”洛黛笑盈盈地说，“回丹城，就大婚吧，我来帮你们操办，相信你俩的孩子，肯定会是灵修。” 白松脸涨得通红，用力点点头。 “要大婚了？”洛蔓也挂上了笑容，但她心里始终有个嘀咕的声音，俩人分开这么多年，会不会太仓促了。 “是。”苏椿常年冰冻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笑意。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有洛黛帮忙就够了。”苏椿匆匆一笑，像是 “姐姐，你去歇着吧，身体刚好一点，就别操劳了。”洛黛轻轻挽住她的胳膊。 “就是，洛黛来了，你就万事不用操心了。”葛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以前最喜欢看话本，我帮你找了几本放在你床头了，你去歇着吧。” 大家都微笑看着她，可洛蔓却看出了笑容后的疏离。 铩羽而归，洛蔓企图融大家的计划彻底失败，他们就像被包在一个隐形的气泡中，看着随时欢迎别人加入，但真正走过去，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软软的，凉凉的，把他们隔离开来。 她略有伤感，不过转瞬即逝，只要有黛儿在身边，怎样都是好的。 刚过晌午，里木便换了件紫地金沙罗单衣，叫着她一起出了门，他特意带了个黑色半脸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 “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她好奇。 “被火烧得，侏儒把火吹到我脸上了。” 他语气十分轻松，像是脸不是他的，而是某个路人的。 “你说得是真的？”话一出口，洛蔓就后悔了，问里木真假，等于让他嘲笑智力。 里木却没说话，只是嗤了一声，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就算汗珠缀在发间，马车摇晃，他也全神贯注，没有抬头，像是进入了忘我境界。 见他如此认真，洛蔓也收敛心神，把灵力汇聚在掌心，再散去，悄悄降低了车中温度。 她最近只要有空，就会一遍遍练习使用灵力，浇花种地，打扫庭院，制作青蓝膏，灵气时有时无的状态越来越少，她很满意，至少算个合格的普通灵修了。 穿过几道高大城门，窗外的景色从破败变得幽静，路边行人大多体态匀称，穿着华贵，绿衣灵修浇花弄草，忙着给护城河加水。 “这是内城？” “恩，哪里的富人都不想看到穷人。”里木挑眉。 白墙黑瓦，绿树成荫，穿过垂花门楼，走过抄手游廊，院落富丽堂皇，满是花草。 迎面走来个身材高大，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穿着件蓝色菱纹罗袍，拱手行礼， “里木，终于把你盼来了。”他连看都没看洛蔓，“我昨天还跟他们念叨，你快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断货了。” 穿过绿荫参差的花园，杨柳碧桃，绿松翠竹，虽然都是平常草木，但打理的十分精心，算得上清幽雅静。 进入书房，两人坐下，里木开口，“不知袁兄最近如何？” “常年缠绵病榻，朝思暮想，就盼着里兄早日出现。”那人语气真挚，还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 里木咳嗽一声，桌上多了个檀色木盒。 “打开。”里木沉声说。 洛蔓轻轻揭开盒盖，拿出一罐青蓝膏，半白半青，八卦成型，白色的部分带着碎金点点，青色的部分银光闪闪，淡淡的青草混着朝露的气息，还带着一股分辨不出的幽香。 “这是什么？”袁林的眼中精光四射，泛出掩饰不住的贪婪。 里木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青蓝膏。” “和以前大不相同。” “改良了配方，功效比以前翻了一倍。” “我能试试吗？” 洛蔓连忙用玉勺挖出一点，用指尖抹在袁林的额角，轻轻揉动。 别看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可是波澜起伏，她就算跟凡人混在一起，也只是动用灵力，从来没有亲手伺候过凡人，指尖下的皮肤凉凉的，扑面而来的药气，让她有些反胃，几乎就要撤手。 可她又想起出门前，里木嘱咐她的话，要想真正了解凡人，就不能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灵修，道君虽说灵力高强，但并不喜与凡人交往，她应当去弥补道君的不足。 巧舌如簧，不知怎的，洛蔓就被他说服了，答应装扮成他的侍女，陪着他在晚霞城走一遭。 轻轻一声咳嗽，拉回了她纷乱的思绪，忙凝出细微的灵力，掺入青兰膏。 袁林双眼微闭，瘫在软塌上，若有若无哼了几声，表情十分享受。 “不错，真不错。”歇了好一阵，他才睁开眼睛，“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上等好货啊，有多少我都要了。” “可惜人多货少，都是老朋友，我还真不知道该给谁。”里木苦着脸，像真是不知该怎么选。 “老规矩，五五开。”袁林的食指扣了两下桌子。 “三七，你三我七。” “这样谈生意可就没法做了。”袁林冷哼一声，门口闪出几名侍卫，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剑，面貌凶恶。 “在商言商，我只是想多买点货。”里木摊摊手，“杀了产金蛋的鸡，以后就没蛋了。” 袁林呵呵一笑，侍卫退下，他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我要独家代理这批青蓝膏。” 第四十五章 似曾相识，她在哪见过他 两人又讨价还价几个回合，最终定下了四六开，第一批先供十盒，刚才那盒就算送的，第二批二十盒，剩下的谈完后，又变成了最亲近的朋友，十分热络。 洛蔓一个字也没错过。 凡人真是有意思，这点青蓝膏，还要讨价还价。 她一个时辰就能做出一盒，也是奇怪，这种药草对灵修完全无效，凡人却如痴如狂。 “有没有好酒？”里木抿抿嘴，“晚霞城的酒越发难以入口。” “蒲道君你知道吧。”袁林压低声音，“被人给下药了，现在发了癫，被锁在天牢里了。” 什么？他没死？洛蔓诧异，明明看到他口吐黑血，一命呜呼，难道他还有什么保命手段？ “晚霞城的好酒，都是他酿出的，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酿出来的，现在不仅你急，多少人都想喝好酒呢。”袁林拿起青蓝膏，轻轻转动。 “烦死了。”里木苦着脸，“到底哪有好酒啊。” “现在能酿酒的灵修，价值万金，你要是能找到，我帮你出货，有多少要多少。” 离了袁府，他们又往城外走，路旁的宅子越发破败，衣衫褴褛的穷人，绝望地靠在墙上，草木枯黄，大多没了生机。 他们的眼神赤裸裸地扫过马车，若不是看到全副武装的侍卫，肯定早就扑上来了。 “到这里做什么？”洛蔓放下窗帘，她也不想看到穷人。 “体验生活。” 一座破庙，墙倒屋塌，几块破木板，遮着一尊看不出模样的佛像，佛像前摆着几个木盘子，里面放着点石头块，一圈人倚在土墙下，头垂着，如同没有生命的木雕，只有眼珠子，间或转上一轮。 “里老爷施粥了！”侍卫一声大喊，那些人突然像有了力气，拿起面前的破碗就冲了过来，你争我抢，挤作一团。 侍卫举起鞭子，在空中抽响，那些人充耳不闻，直到鞭子落在身上，听到旁边人的哀嚎，才乖乖地排成一条长队。 怪不得一共来了三辆马车，带了那么多侍卫，洛蔓心有所悟，若想保持秩序，就需要强大的武力支持。 大锅大灶支在广场中央，加玉米渣子倒水，生火熬粥，一条蜿蜒长队，远远看去，望不到头。 里木顺口跟他们聊天，问得多是收成怎样，那些人似乎对他很熟悉，说起话来既恭敬又亲热。 但洛蔓还是认为，是他身后拿着刀的侍卫，决定了对方说话的态度。 “今年老也不下雨，地都旱死了，断粮的人是越来越多。” “上面没有动静吗？”里木轻声问。 “还加了赋税，说是打下丹城，就会下雨，那个道君真是太坏了，弄出旋风，吸走了所有的湿气！” “就是，那些灵修都该死！” 洛蔓往后缩了缩身子，她是第一次直面凡人的恶意，心情十分复杂。 内城的富人，一天也离不开灵修，对灵修也十分友善。 外城的穷人，却视灵修为死敌人，恨不得挫骨扬灰。 幸亏他们看不出她是灵修。 玉米粥很快就熬好了，队伍缓缓前行，里木把勺子交到她手中，“你去帮忙。” 男女老少，都挂着谄媚笑容，对她点头哈腰，期待她能多施舍一勺粥。 一锅粥很快就施舍完了，队伍却越来越长大，里木不停地在跟人们聊天，他温言细语，又十分幽默，再愁苦的人，听到他的话也会展开笑颜。 谈生意的时候，他精明的要命，完全是个奸商，丝毫不让，但在这里，他又十分大方，挥金如土，不停地从口袋中掏出糖，递到小孩手中，还不嫌弃的摸摸他们的头，但玄衣侍卫，又紧紧跟在他身后，手中的铁斧散发着寒光。 她突然觉得，在晚霞城的一个月，比在丹城十六年，学习到的东西都多，灵修因为能够自给自足，太过出世，忽略了这些生活逐渐变坏的凡人，缺乏雨水，口粮匮乏，满心绝望，只能向灵修发泄怒火。 若是她是个生在晚霞城的凡人呢，会不会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坐在墙边要饭，或者早已死于非命。 原来自己是幸运的，父亲离去的伤痛，在缓缓愈合，她又有些羞惭，若是他们也是灵修，就不用再挨饿受苦了。 云层中洒下一柱金光，恰巧落在粥锅上方，小小的灰尘轻轻跳动，再次见到阳光，洛蔓十分开心。 可排队的人却发了慌，他们放下碗，趴在地上，念念有词，她看到了里木的手势，也跟着蹲下身。 只有里木一人站着，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满面忧伤，盯着光柱，轻轻说了句，“大家起来吧。” 又过了好一阵，人们才缓缓起身，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似乎对面前的食物失去了兴趣，只是麻木地举起碗，再转身走开。 刮了好几下锅底，也只够半勺，玉米面还剩不少，但却不再添加，她只好勉强加到碗里，见没了粥，人群一哄而散，只剩几个小孩眼巴巴围在锅边，用手指一圈圈地刮着锅底。 “又出太阳了。”里木叹了口气，“照这么下去，秋天恐怕颗粒无收。” 洛蔓干脆自己动手，又倒了一袋玉米粉到锅里，“为什么会没有雨水？” “凡人的推测是道君和灵修，吸走了藏琅胜地的水汽，所以灵修才能造水。”他停顿了一下。 那几个小孩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把灵修都杀了，就会下雨了，我们就不会饿死了！” 洛蔓的手抖了抖，作为一个新晋灵修，她觉得这样不可。 那些小孩连着喝了三大碗粥，剩下的等不及，干脆直接拿碗从锅里舀，连喝带拿，风卷残云，剩下个空锅，他们还徘徊在附近，有的竟然直接去抢玉米面。 “滚。”里木一声厉喝，手中的鞭子破空而去，那些小孩跑得飞快，连头都不敢回。 “鞭子比什么都管用。”他冷哼一声，面上浮起一层暴虐，“这些穷人，不教训就会蹬鼻子上脸。” 似曾相识，她在哪见过他... 第四十六章 还挺有自知之明 “喝一杯去。”他伸了个懒腰，又换上了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忙了一天，轻松一下，你还没去过酒肆吧。” 是没去过，不过兴趣不大，秋天都要断粮了，不是应当好好讨论一下，该怎么办吗？ “没粮了，怎么办？”她试探问了句。 “靠你。” “我？” “找到冰晶莲，解决旋风，一切就都正常了，很简单的。” “简单？” 他俩好像对困难和简单的理解不同。 “喝一杯去。”他伸手去搭她的肩膀，洛蔓却往左边一闪，灵巧地躲到一边。 自然两人又回到了内城，红漆门缓缓关闭，又是一派清净祥和，绿树成荫，河水潺潺，达官显贵，坐在二层的酒楼中，推杯换盏，聊得十分畅快。 “心里堵得慌。”踩在青石台阶上，洛蔓嘀咕了一句。 “习惯就好。”里木吩咐店家，“来个雅间。” 店家刚想说什么，里木翻手拿出腰牌，它马上毕恭毕敬把他们引到二楼，“两位，请坐。” 窗明几净，墙壁雪白，墙上挂着四副花草小品，飘逸自然，颇有名家之气。 点了两荤两素，一壶温黄酒，外加一盘薄饼，店家又送来茶水和果盘，便乖乖退下。 她捻起一颗绿玛瑙似的葡萄放在口中，汁水丰厚甜美，肯定是灵修种得，没想到店家如此大手笔。 “因为赢启的腰牌。”里木示意，“你若是愿意，今天着酒肆就能易主。” “那些人都要断粮了，内城还是这么奢华。” “扫兴。”里木也吃了颗葡萄，“从古至今，便是如此，以后大概也不会变，你不享受，自有别人享受。” “那些人要是冲入内城呢？” “你以为他们当了皇帝，会比现在好吗？”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希望能变成灵修，如果不能，死在太平盛世也是不错的，打打杀杀什么的，实在是很烦人。” 他眼中的认真，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抿了口茶，垂下眼帘， “有人登上过雪山吗？” “正是在下。” 洛蔓上下打量他一下，“我不信。” “也是奇怪，灵修善用水，却无法登上满是冰雪的山峰。”里木笑道。 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小时候，父亲说过，雪山上是禁地，灵修都不能去，更别说凡人了，她就撂在一边，现在却后悔，当时没多问父亲几句，弄得现在一知半解的。 “吉人自有天相，有人会帮你解决问题。” 他喝酒真凶，就这一会他已经喝完了两壶酒，且无一丝醉意。 洛蔓勉强吃了两口饭，便放下筷子，盯着窗外丹城的方向，若是见到道君，她该说什么？告诉他自己的梦吗？ 下午他们继续卖货，新品青蓝膏受到了追捧，商人都疯了似的承诺，有多少要多少，里木还顺便接了往丹城送信，找灵修治病，等各种零碎活，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似乎他有用不完的精力。 天边飘起一抹霞光，笼在天地间。 两人站在一座小院面前，这院子极偏远，在晚霞城西北角，穿过一片荒地，进了个小村落，这村子明显很富裕，巡逻的民兵十分警觉，再三盘问，才让他们通行。 一株海棠花正在盛放，洛蔓仰头，绿叶层叠，花似胭脂点点，仰俯错落。 她迫不及待拽下一条枝桠，低头埋入其中，花瓣蹭着她的脸颊，痒痒的。 “放开我家的花！”女童的声音怒气冲冲。 “小棠，这是贵客。”一名满是书卷气的男子迎了出来，他带着个青色抹额，面色宁静，第一眼，洛蔓就确定，他是灵修。 他就像一缕青烟，整个人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身体极差，倒是奇怪，看他年龄不过四十来岁，灵修在这个岁数，往往都是最强健的年纪。 “哼，贵客也不能碰我的海棠花。”小棠一双眼睛几乎占掉了半张脸，短发散乱，英气十足，跟书生的气质截然相反。 小棠也是灵修，两个灵修怎么会生活在凡人的村落中，没有被看管，还十分受尊敬。 她有些疑惑。 “里先生，进屋喝茶吧。”柳先生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在洛蔓身上转了一转，便消散了。 院子干净简朴，一从翠竹，叶片微黄，两三株茉莉，打着白色的花骨朵，廊下放着两张竹椅，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 “会下棋吗？”里木问她。 她自小身体欠佳，终日缠绵病榻，怕她无聊，父亲就请了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她只学了点皮毛，可以走上几步，但棋力嘛，不值一提。 小棠端来茶水，之后便坐在父亲旁边的竹凳上，双手托腮。 灵修之间自有感悟，书生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轻轻抿了口茶。 “青蓝膏。”里木掏出两小盒，轻轻推了过去，“柳先生请收下。” 柳先生打开一盒，在鼻子面前晃了一晃，轻轻盖上盖子，他的两只小手指都不见了。 “成色真好，不必了，我也用不到。” 洛蔓一愣，就算他是灵修，用不到，拿去换钱至少能搬到内城去住，何必住在这里，旁边都是虎视眈眈的凡人。 “柳医师。”门直接被推开，一个黑脸汉子搀扶着个愁容满面的老太太，“俺娘又不舒服了，你给看看。” 小棠蹭地起身，掀开左手房间的门帘，朗声说，“扶进来吧。” 柳先生颔首示意，跟着病人进了房，洛蔓也站起身，凑了过去。 依她看，老人五脏六腑都已衰败，时日无多，根本没有救治的必要，用青蓝膏减低痛楚就好。 柳先生却姿态十足，拿出药箱，手指试脉，琢磨了好一阵，才写了个方子，房里有些暗，她没看清字迹，但着实心里不以为然。 收了诊金，送走病人，洛蔓的眼神中带着隐隐鄙夷，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原来是个骗子。 “柳先生，她是洛蔓，我们要去找冰晶莲，你可有什么建议？” 柳先生眼帘低垂，继续喝茶。 “有人说完寿数无多，我想请柳先生看看。”她伸出一截皓腕。 “在下医术低劣，只能勉强苟活，小姐还是另寻名医吧。” 呦呵，还挺有自知之明。 第四十七章 人人爱的技能，今生她是没戏了 “风后失踪，柳兄应当听说了。”里木语气平缓，“今年晚霞城，恐怕会颗粒无收。” “时候到了。”柳生神情淡淡。 里木神情难得出现犹豫之色，“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想试试。” 柳生的眼睫颤了颤，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洛蔓的手腕上。 别看只是两根手指，洛蔓却发现，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浑身的灵力，像潮水般往指尖涌去。 完了，她又要成为凡人了! 难道柳先生能吸取别人的灵力？ 太危险了，若是被赢启来对付灵修，岂不是大麻烦。 灵力涌到指尖，却被柳生推了回去，他只是取走了细细一丝，又过了一会，他松开手，“逆天改命，后果堪忧。” 洛蔓心神不宁，灵力刚才十分欢快，似乎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随时便会离她而去，她一想到有可能变为凡人，便如坠冰洞。 她假装若无其事，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角，这是她在宫里学到的生存技巧，心里越慌，表面就要越平静。 “不过凤后消失，恐怕跟她关系不大。” “我以为是凤后。”洛蔓脱口而出，她心中一直以为，是凤后赋予她的灵力，甚至连道君都这么说。 “怎么讲？”里木接上了话。 “凤后是世间最为富贵之物，她眼光极高，不会选择凡人，并且凤后的灵力精粹醇厚，十分友善，而她体内的灵力，杂乱无章，充满恨意，不知是吸收了什么精怪。” 精怪？洛蔓漠然点头，她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出现了沙兽和风眼，黑洞洞的，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井，毛扎扎的汗从额间渗出，她抿了下唇，安慰自己，柳先生又不是神仙，他说得也未必是真。 “冰晶莲也不是什么神物，又能有什么用?”柳先生神情淡漠。 “那不用去雪山了？”里木望向洛蔓，“你看，不是我不陪你去，柳先生说没用，那就是没用。” “雪山风光秀美，若是能登顶，便是极好的。”柳生起身，“至少对身心有益，要不是我身体欠佳，真想跟你们去看看。” 他俩到底在说什么？洛蔓深感脑子不够用，刚刚积累起来的信心，转瞬烟消云散，凡人真是太复杂了。 “你陪柳先生下两盘棋，我休息下。”洛蔓被里木按在竹凳上。 休息一下？ 这句话可新鲜了，里木从来不知疲倦，她睡下的时候，他还在忙碌，她醒了，他早已起床，说实话，她就没见过他累过。 来不及多想，棋局便开始了，洛蔓捻起黑子，落在棋盘中央。 一局，两局，三局...柳先生的棋力比她高太多。 兵败如山倒，洛蔓笑容中透露着疲惫，已经是第十盘了，她输得极惨。 她揉了揉眼睛，只觉老了十岁，听到下棋这两个字，肚子里就像有一堆鱼在跳。 柳生却下得津津有味，毫不厌倦，一局又一局，直到月上柳梢才作罢。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柳生放下棋子，“洛小姐棋力不错。” “一盘都没赢。”听到这句话，她就和从牢里放出来一般，差点落下泪来，以后她再也不想下棋了。 “心性好，是可造之材。”柳生说。 里木从房里出来，一点也不像睡觉的模样，刚才洛蔓隐约听到房里有人压低声音说话，就知道他有秘密。 “我没听错吧，柳生竟然在夸人。”里木啧啧惊叹。 “连输十盘，不怒反喜，局局皆有进益，纵使失败，也坚持到最后，可造之材。” 这点他倒是说准了，洛蔓的脾气是一顶一的好，学什么都有耐心不着急，和洛黛性格截然相反，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常常独处，磨出了她的性子。 柳生点头，“若是这种心性，也许还真能有一线希望。” “绕了半天，柳兄是说她笨啊。”里木哈哈大笑。 “就是因为像你这样聪明人太多，才会人人都生活的越来越难。”柳生语带讥讽。 “柳兄，怎么说到我身上了？”里木挠头。 说得好！洛蔓差点鼓掌，瞬间对柳生的好感满级。 和里木斗嘴，她总是输，终于出现能治他的人，她心情甚好。 饭菜已摆好，青菜豆腐，几个炊饼，还有一盆消暑的绿豆汤，虽然简单，但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洛蔓吸吸鼻子，饭菜肯定是灵修种得，带着淡淡清甜气息。 小棠的身高恐怕刚够灶台吧，就能打理家务，洛蔓想起儿时，她的一切都是丫环打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甚至还因为不是灵修，父亲还多疼她三分。 过去的记忆有时候就像碎瓷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扎得人生疼，洛蔓顿时没了胃口，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起身帮小棠端碗拿筷。 “小棠真是能干，这么大就能做饭了。” 小棠面无表情瞟了她一眼，像是对她毫无兴趣。 好吧，洛蔓叹了口气，人人爱的技能，今生她是没戏了。 饭菜只浅浅地铺了个碗底，洛蔓不敢多食，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小棠不停把菜夹到柳生碗里，“爹，你多吃点。” “没酒又没肉。”里木叹了口气，“活得有什么意思。” “你就是改不了口腹之欲。”柳生抿了口豆腐汤。 “不近女色，不爱权利，再没有口腹之欲，再这么下去，你不如直接成仙好了。”里木抱怨的语气中，带着敬意。 黄铜水壶在炭炉上缓缓加热，小棠手里的竹扇轻轻摇动，眉目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洛蔓伸出手，试图拿过扇子，小棠摇摇头，“父亲只喝我泡得茶。” 父亲这两个字，又让洛蔓的心一沉，她呆呆地盯着水壶，“我原来也经常给我爹煮茶。” “他也在晚霞城吗？” “上次旋风破城，他过世了。” 小棠没说话，只是低头扇着扇子，没一会，壶嘴冒出热气，茶壶咕嘟作响，她泡了两杯茶送了过去。 “你也喝一杯吧。” 墨绿色的茶杯，像是雨后竹林。 茶水带着竹叶清香，入口微苦，十分符合洛蔓的口味、 第四十八章 输了你就去学酿酒 “茶很好喝。” “爹爹就喜欢下棋喝茶，这茶叶是他自己制的。”小棠笑了笑，右边嘴角，现出个小梨涡。 “我爹喜欢喝茶吃点心。” 不知怎的，洛蔓也想说说，洛家没了，对父亲有记忆的，只剩她和妹妹，别人也各有各的烦心事，谁愿意听别人诉苦呢。 “从小我身体不好，出不了家门，父亲就手把手教我种花，我第一次种的花，全死了，在屋里关了半个月，发誓再也不碰花了。” “你是灵修吗？”小棠端来一盘黄米糕，“爹爹不喜甜食，我们两个吃吧。” “我是灵修，你也是吗？” 小棠点点头，手中凝出一团灵力，又瞬间消失，“不过爹爹平日不让我用，他说，让凡人看到 有危险。”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去丹城，那边都是灵修，不用担惊受怕。” “我...”小棠嗫嚅两下，“我母亲不是灵修，她不想去。” 洛蔓一直没敢提及小棠的母亲，以为她过世了。 “那你想去吗？” “只要能陪着父亲，在哪都一样。” 心疼，洛蔓不自住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那平日你除了照顾父亲，还做些什么？” “我想成为个侠客。”小棠眼睛一亮，“翻过大山，去看看另一边到底有什么，父亲说那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说藏琅胜地，不过是海上飘着的一片叶子。” “大海？”洛蔓托着腮，“书上说，大海就是倒过来的天空，我也想去看看。” “等我长大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小棠抿了口茶，“等父亲身体好点，我想去丹城看看。” “丹城有好多好吃的呢，月华饼，焦露汁，松糕，你肯定爱吃。” 小棠点头，“姐姐，能跟你说说话，我心里舒服不少，你也是灵修，能帮我看看父亲的身体怎样吗？” 洛蔓犹豫了一阵，“刚才我看过了，他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小棠明显松了口气。 她好像突然对洛蔓产生了依赖，“姐姐，我娘去了丹城，你要是见到她，帮我跟她说，我很想她。” 洛蔓点点头，心中浮起一丝疑虑。 离开柳家，洛蔓不住回头，灵修对气味十分敏感，她很喜欢这里，呆着安心，像回到了洛家。 “他是灵修？为何这里的人能容下他？” “因为小棠的母亲并非一般人。”里木停顿一下，“她的父亲极为憎恶灵修，偏偏她爱上了柳生，剩下你都明白了吧！” 洛蔓翻了个白眼，他这讲故事的方法够新鲜的，就一句话，剩下全凭想象。 “刚才我听小棠说她在丹城，干脆把他们两个都带回去好了。” “我怕你不开心。” “我为什么会不开心？” “也许你见过她。” 洛蔓绞尽脑汁，她在丹城，只跟苏椿这熟悉，其余的凡人几乎都是一面之交，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认识另外的凡人？ “不可能，我在丹城，就不认识普通凡人。” 言之凿凿。 “那我们打个赌吧，要是你记得她，还印象深刻怎么办？” “赌什么吧！” 她就不相信，里木能赢。 “输了你就去学酿酒，而且酒都得卖给我。” “要是你输了？” “你想要什么？” “你要奉我为主。” 话说出来，洛蔓冒了点汗，似乎赌注有点过大了。 里木像是也被她的话惊到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又是惊讶又是想笑。 不管了，反正已经说了，洛蔓梗着脖子，“怎么？你不敢了？” “我欣赏你的胆大，不过似乎我也应当升级一下赌注，要是你输了，奉我为主怎样？” “出尔反尔，没意思。” 她已经跟道君签过契约了，不可能签两回。 “好，那就这么定了。”里木笑道，“她被道君关在天牢，你还记得吗？” 黄沙漫天，一把利刃插入了她的胸口，是那个试图杀掉她的人吗？ 女人的脸跟小棠的脸重叠在一起，不得不说，除了眼睛，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怎么就忘了呢？ 洛蔓眨眨眼睛，“我根本没见过你说得人。” “你就学个酿酒，有必要说谎吗？” 丧气。 他说得有道理。 “她要杀了灵修，不救。” “在商言商，这是交换条件之一。” “之一，你还有多少条件？” “晚霞城，你忘了吗？” 洛蔓揉了揉额角，“你也太贪心了。” “柳先生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们母女。” 她对柳先生和小棠印象都挺好，但那也不是她救人的理由。 “道君一直想邀请柳先生去丹城。” 听到道君两个字，洛蔓干脆地答应下来，“既然道君想见柳先生，我们就把他给送过去。” 里木斜了她一眼，“道君就真那么好吗？勾得你的魂都没了。” “闭嘴。”又被堪破了心事，洛蔓有几分恼羞成怒。 “去丹城，有两个任务，救人，摘花，不错不错，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洛蔓挑眉。 他们住的地方龙蛇混杂，算是晚霞城最混乱的地方，但却没人敢招惹里木。 刚下马车，里木面色凝重，站在原地，“你等一下。” 十几名玄衣侍卫，正围着帐篷，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从帐篷中走出，恰好看到他俩。 “我们走。”里木毫不犹豫转身。 “他们是谁？”洛蔓低下头。 穿过两条小巷，一座灰扑扑的城门就出现在眼前，检查的士兵明显也变多了。 “你们两个，停下来检查。”一队侍卫拦在他们面前，“握住无根木。” 洛蔓心跳极快，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末端，一股凌厉的寒意从指尖网上攀爬，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就要呕出来，但一股热气从心口涌出，逼得寒意节节倒退。 “可以了。”士兵像是十分失望。 “有收获吗？”另外一个络腮胡子凑了过来，“说是要找一男一女，女的是个灵修，男的脸上有疤。” “这俩人倒是一男一女，不过一个不是灵修，一个脸上没疤。” 洛蔓一惊，她侧头看像里木，他背对着她，刚好侧过头去，脸隐在阴暗中。 “赶紧回家呆着，别到处乱走。”先前个高的士兵冷哼一声。 顾不上看里木，她低着头急匆匆往城门外走，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第四十九章 世间清净最难求 她心跳极快，背绷得极紧，双手虚虚攥成个拳头，静立在原地。 “我看你们两个有些可疑，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认识这个吗？”里木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在他俩眼前一晃。 “不认识。” “让他走。”另外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 有惊无险地出了城门，里木大步前行，像是生怕被洛蔓看到脸。 “你站住！”洛蔓冷哼一声，“你到底是谁？若不说实话，我就不跟你走了。” 里木回过头，他的脸伤痕累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刚才用赢启令牌晃了他们一下。”他解释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我们先去柳先生家躲两天。” “可刚才他们要找个满脸是疤的人，为什么没抓你？”洛蔓紧盯着他的脸，像是要找到一丝破绽。 “你听错了，他们说要找到个英俊的男人。”里木埋头向前走。 他说得煞有其事，洛蔓却将信将疑，她真得听错了？ 另一边的城门，似乎还没有收到命令，依旧松散的很，他俩没费什么劲就进了城，当看到那株盛开的海棠树，她整个人都松快了。 柳先生再次见到他俩，眼中飘过一丝无奈，“世间清净最难求。” “有人抓我，不找你找谁。”里木叹了口气。 “书房说话。”柳先生面不改色，“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里木扔下句话。 洛蔓只好停住脚步，坐在院子里，奇怪，她怎么没看到小棠。 她明明听到，士兵说得是长疤的男人，怎么到里木嘴里，就变成帅气的男人，左思右想，她还是打算一会问个清楚。 门开了，小棠风一样跑了进来，冲着洛蔓点点头，“爹，外面来了队侍卫，指名要见你，他们马上就到了。” 莫非那些人追来了？洛蔓连忙起身，往大门外走去，总不能连累了柳先生。 她刚走到门边，门就开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黑色甲胄闪着亮光，目光蕴着杀意，扫过洛蔓，她便后背一凉。 “你找谁！”她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我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男人皱眉，“让开。” “不让。”洛蔓双手紧握，她不能让小棠和柳先生受伤。 男人皱眉，“来人，把她带出去。”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双手一夹，就拖着她往门外走。 “你知道养这树需要多少水吗？” “能养活多半个城的人了。” “灵修真是自私，那么多田地都干旱了，他们还有心养花。” “就是，人都快饿死了！” “把它砍了！” 洛蔓的一只脚刚好踏出院门。 铁斧高举，寒光闪过，花瓣如同雪片一般，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脸颊发间，眼瞅着斧尖嵌入树干，洛蔓仿佛听到了树木的哀鸣，她的胸口就像被人打了一拳，恨意弥漫，面前这些人，该死。 “呸，破树，看着就心烦，烧火都没用！” 砍树的人再次高高举起斧子，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浓雾弥漫，似乎有一束寒冷的目光捉住了他，寒意从后背直冲头顶。 乌云涌动，层层叠叠，裹住了晚霞城，云层中雷声隆隆，电光舞动，像是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宫殿，藏在浓云间。 期盼雨水的人们，纷纷冲出门，仰头望天，“天哪，终于要下雨了！” 风起云涌，白昼变黑夜，雷声如同战鼓般，敲得人脑壳发昏，撕拉拉的金属声，像是怪兽在磨牙。 人们安静了，喜悦凝固在脸上，眼中却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惊恐。 从三岁小孩到八十老媪，谁都听过那个故事。 墨云，狂风，金属声。 旋风要吞噬晚霞城了吗？ 看到砍树的人倒在她面前，化为森森白骨，洛黛只觉内心无比畅快，她抬起手，一缕缕黑雾从掌心溢出，旋转着冲上天空，云层像是被细线系住，变成了任人操控的傀儡，渐渐旋转起来。 众生，呵，去死吧。 毁灭才是最极致的快乐。 洛蔓任由旋风将她轻轻带起，她面色平静，灵修也罢，凡人也罢，不过都是蝼蚁，为了几粒灵力残渣，大打出手，吵闹不休，恶心肮脏的种族，不如让他们一起消失，还世界个清净。 “洛蔓，醒醒。” 声音就像冬日的溪水，浇灭了她的怒火，她睁开眼睛，道君玄衣飘飘，袖口低垂，额间一条黑色抹额，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道君，我这是在哪？”洛蔓头疼欲裂，她的灵力像断了线的风筝，四处乱飞，搅得她五脏六腑都成了碎片。 “晚霞城。”道君轻轻按住她的肩，温柔的灵力缓缓流入，安抚着她破碎的心神。 “我刚才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 “可道君你不是在丹城吗？”洛蔓头晕脑胀，四处打量，她正站在海棠树下，阳光从叶片间洒落，映出一地花瓣。 细碎的花瓣，就像她脑中的记忆，凌乱繁杂，拼不出一副完成的画面。 “我恰好来办事，听洛黛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你。” “黛儿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了，”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忧，可又不能跟别人说，见到道君便 “我们去城外走走。” 等她转过神来，脚已踩在山路上，树木森森，鸟声啁啾，山风带来丝丝凉意。 “这里的水，为什么不用来浇地？” “旋风出现后，本君有了灵力，却不知该如何使用，慌乱之下，便想着跑到山里藏起来，后来证明，本君的判断是对的，最初那些灵修，都被当成邪魔外道几乎杀光了。”道君不急不缓往前走。 山路弯弯，洛蔓尝试凝出灵力，和她想得一样，果然失败了，怪不得走山路这么费力，她擦了下额角的细汗，抿着唇跟了上去。 “当年山上的道观还香火鼎盛，我就留在道观里，做了个小道士。” 难道这就是道君的来历。 “师父慈爱，师兄弟友善，打杂跑腿，不亦乐乎，转眼就剩我一人了。”道君停住脚步，光影斑驳，时间凝固，他如同站在画中一般。 “本君仙术有成后，便留下了这座山，用作散心之用。” “那为什么凡人也能来？” “他们看到的，与你并不相同。” 第五十章 本君已经很多年没挨过说了 洛蔓站住脚步，双手叉腰，深深吸了口气，“道君，你走慢点，我没力气了。” “以后不要随便动怒。”道君回身伸出手，“动怒后，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使用灵力。” “我动怒了？”洛蔓用手扇着风，“我怎么不记得。” 她握住道君的手，冰凉舒适，暑气尽消，腰也不酸，腿也不软了。 “我就是这里憋得慌。”洛蔓指了下胸口。 “可能是需要多走走，毕竟灵修也需要有个好身体。” “你是道君吗？”她狐疑停住脚步，“道君从来不开玩笑。” 道君转头，“可能是到了这里，想起小道士的时光，心情轻松了一些吧。” 她还是有些怀疑，平日她爱做梦，这不会又是一场梦吧。 听着风吹树叶响动，看着光影变幻，洛蔓的心逐渐安静下来，她想不出道君是如何保留下一座山的，而且这座山，并非像是灵修建成，而是天然存在的。 空气中多了些复杂的气息，泥土，腐烂的叶片，昆虫和鸟儿的尸体，滋养着一切。 她变了。 以前她只喜欢单一的洁净气息，可在晚霞城和戏法班子厮混久了，她却喜欢这种蕴含万物的气息，生生不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重新站到道观门前，青苔爬上台阶，荒草丛生，倒塌的房屋，伤感油然而生。 还未完全消失的过去，像是一只冷冷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这里还住着个老道呢。”她想起那个像猴子似的李老道。 “他是我师父的后代，一直想重修道观，可惜，现在的人，什么都不信了。” 洛蔓突然想起了蒲道君，她忙说，“我在皇宫中遇到了个坏人。” 便一五一十地把大殿里的灵修，还有蒲道君让她吃药的事讲了出来，不过她还是把和道君在桃花林发生的事咽了回去，说了像是她别有用心似的。 “当时我进道观的时候，他是我的师弟，天资聪颖，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是灵修，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他和我选了不同的路。” “道君不能阻止他吗？” “我不会杀灵修的。” 清光筛洒而下，树影晃动，道君如同一座被岁月覆盖的雕像，青苔遍布，残破不堪，没有悲喜，只余倦意。 活得越久，过去就像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洛蔓最近经常梦见父亲。 他坐在凉亭下，喝茶下棋，凤后朵朵绽放，突然天崩地裂，她拼命想跑过去，藤蔓却裹住了她的脚，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到房倒屋塌，悲剧再次发生。 灵修的记忆特别好，无论多久发生的事，只要想起，就像刚刚发生过一般，这是奖励，还是惩罚，她不清楚。 但每次回忆，她都能想起更多细节，小桃正在厨房盯着糖水，倒下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扇子... 她跟着道君进了道观，却没看到李老道的行踪，大概是去云游了吧。 想着她便走到了偏房，推开门，想看看他的铺盖还在不在。 “道君！”洛蔓骤然捂住嘴，李老道倒在床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气绝多时，墙上几个血红大字，“灵修该死！” “他是灵修？” 道君没回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她能从道君的呼吸中，感觉到他的愤怒。 黄沙从地下漫出，簌簌作响，像是有人摇动沙袋，转眼便遮盖了李老道苍老的面容。 一阵风吹过，人沙俱不见，只留下一把闪亮的匕首，洛蔓低身捡起匕首，她认得。 不就是她从里木那处拿走，却又丢失的那把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手颤抖两下，总觉得这是留给她看得信息。 “逝者已矣。” “道君，灭灵阁的阁主是赢启吗？” “这正是我交给你的下个任务，调查清楚灭灵阁的阁主身份。” 洛蔓琢磨了一阵，“道君，丹城是你一手所建吗？” “可以说是。” “你在这里时候，有灭灵阁吗？” “未曾听说。” “那建立丹城的时候呢？” “不甚清楚。” “你这个道君，是怎么当的？”洛蔓脱口而出，“一问三不知的，就和野草一样，要随时注意清除，要不然就会抢走花的养分。” “教训的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过分了，怎么能对道君如此不敬。 “本君已经很多年没挨过说了。”道君脸上带着促狭笑意，认识他这么久，洛蔓几乎没见他笑过，骤然一见，她便移不开眼眸。 他双眼弯弯，鼻梁上多了一道皱褶，显得有些孩子气，像是一下年轻了上百岁。 洛蔓双耳发烫，她眼前走马灯似的重现着桃花林，年轻的道君俯下身来，他眼中的水汽，泛红的眼角，还有那令人心动的深情。 若能重现，该多好。 道君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转过身，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一切都变慢了。 树叶刷刷作响，风温柔地缠绕着她的面颊，光影变幻，除了道君，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她听见自己故作矜持的声音。 “道君，你不舒服吗？” “思念成疾。” ... “思念谁？” 道君不语，轻轻伏下身子，温热的呼吸迎面扑来。 “记住这种感受，下次发怒的时候，多想想我。”道君眨眨眼睛，缓缓起身。 就不能直接一点吗？ 她怎么有点失望呢。 就想伸手把道君拽过来... 浮想联翩，可眼角却扫到一抹红衣，惊得洛蔓忙退后一步，却发现是眼花了。 但天平的另一端，出现了洛黛的身影。 妹妹如此爱道君，要是她和道君在一起，要怎么跟黛儿交待。 “道君，天色不早了，我想回去” 从这一刻起，道君就是道君，你是你，千万不可再逾矩了。 “你的灵力过于暴虐，若再随意发怒，就会伤及根本，一定要学会克制。” “道君，你的灵力为何如此之强？” “也是有代价的。” 道君伸出手，“下山的路不好走，还是我拉着你吧。” 刚刚的雄心壮志，瞬间烟消云散，她默默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 第五十一章 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下山的路，她希望慢点再慢点，若能这么一直走下去该多好，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转瞬间，晚霞城的城门就近在眼前。 “里木和柳先生，没事吧。” 有点羞愧，现在才想起他俩。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道君松开手。 “我能跟你一起回丹城吗？”洛蔓就是不想走，哪怕多说一句也好。 “黛儿还在晚霞城呢。” “带她一起。” “本君还有事办，自会有人带你们回去的。” 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树还在，被斧子砍出的痕迹也在，翻开的树皮下，露出白色的树干，只是那些凶恶的士兵，不见了。 驻足倾听，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不会出事了吧。 她的手在门上停留了好一阵，才有勇气推开。 “回来了。”门内露出一张可恶的脸，里木露出灿烂微笑，“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 “刚才那些士兵呢？” “当然是我打发了，几个士兵算什么？” “柳先生呢？” “他俩出诊去了。” 洛蔓松了口气，不管他说得是真假，只要他俩没事就好。 “你做点饭吃，省得他们回来再弄。”里木随口说道。 她总觉得心里别扭，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默默到厨房里转了一圈，白菜，土豆，竹笋，都是些极为普通的家常菜，而且都皱皱巴巴的，似乎放了很久。 “你那么有本事，就不能买点好菜来？”她探出个头。 “我去看看。”里木转身出了院门，洛蔓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 不一会，他拿着两块豆腐走了回来，“柳先生吃素，做个白菜豆腐汤吧。” “我也吃素，怎么你当着我的面，又吃饭，又喝酒的？”洛蔓嘀咕一句。 “答案很伤人，你并没有柳先生重要。” 洛蔓举起豆腐，“再说我就用豆腐砸你。” “你舍得？”里木靠在门边，双手环胸，懒洋洋地看着她。 切豆腐，焯水，加点油，炒一炒，加上水，盖上锅盖煮一会。 “你怎么会做饭了？”里木十分惊讶。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洛蔓挑眉。 说着柳先生就跟小棠进了门，他们像是有默契，谁也没问她去做什么了。 “洛小姐，跟我到书房来一下。”柳先生突然开口。 洛蔓一愣，连忙放下碗筷，跟着柳先生进了房间。 室内清净舒适，紫檀木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鎏金香炉青烟袅袅，纱窗下摆着一盆文竹，绿茸茸的，十分清雅。 “洛小姐，希望你能帮个忙。”柳先生的语气十分坦诚，“我妻子被道君抓走，关在了天牢，希望你能给予援手。” “我，帮忙？” 他这么直白，弄得洛蔓措手不及，张口结舌，脑中一片空白。 “我就是个小灵修，哪能说得动道君。”她推脱道。 “我可以帮你治病。” “灵修的身体好着呢，我没病。” “你的灵力与旁人不同，就像一把刀。” 格楞一下，她苦心隐藏的秘密，就被柳先生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她彻底没了主意，只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懂。 “我不明白柳先生在说什么。” 柳先生走到香炉旁，倒掉香灰，从旁边的木盒里，拿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香片，铺在香炉里。 “刀呢，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已，你将手放在脑后往下一寸的地方，轻轻按两下。” 她将信将疑，按了下去，一阵轰鸣声响，眼前发黑，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神魂归位。 烟气氤氲，一股冰凉之意从口鼻灌入，洛蔓倚着桌子坐了下来，她犹疑地看向柳先生。 “帮我把夫人救出来，我就告诉你。” 她本想点头同意，可又想起里木讨价还价的场景，便收敛心神， “我答应你，但好歹别让我一头雾水。” 柳先生摇摇头，“到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 “我就想现在明白。”她烦死了这些打哑谜的人。 “你的灵力，并非善类，可能会毁灭整个藏琅胜地。”见她坚持，柳先生便直言道，“不想跟你说，是怕影响你的心性。” “我不是吸收了凤后？” “并不是。” 她还想接着问，里木却闯了进来，“该走了。” 夕阳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细小的尘土轻轻跳动，光线在里木的脸上，划出一道金线，他的脸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 洛蔓盯着他看了一阵，垂下眼睛，“你还是不肯说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表白的？”里木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 “表白什么？”她依旧垂着眼帘，只是攥在一起的双手，透露了她的心情。 “要想忘掉一个人，就要喜欢上另一个人。”里木笑嘻嘻地说，“你看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的声音越发低沉。 “我对灵修毫无偏见，你跟着我，吃香喝辣，到处游玩，不好吗？” 他的语气混杂着玩笑，轻佻和若有若无的认真。 这次洛蔓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等她抬起眼睛的时候，一双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光芒。 “你离我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里木凑了过来，得意洋洋，“正确的选择。” 洛蔓出手如电，右手整个按在他的脸上。 “你做什么？”里木往后一靠，企图躲开，但却撞在了车厢上，他的眼中难得出现了慌张的神情。 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车厢狭小，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她抬起手，掌心沾着一张疤痕面具，对面的男子完全换了个人，还是那双散漫的眼睛，但疤痕完全消失了。 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健康光泽，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微微上翘，虽然不如道君，但自有一份洒脱自在的气质。 “抓住你了。”洛蔓勾唇一笑，十分畅快，多日聚积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早就发现里木不对劲了，确定他带着面具，是从他脸上飘落的那片皮开始，她把有关里木的拼图，放在个盒子里，一片片拼凑，最后在出城的时候，确定他脸上带着面具。 若是在空旷的地方出手，他肯定会逃跑，只有车厢里最合适。 第五十二章 他太无趣了 洛蔓捏住面具，软塌塌，凉丝丝的，裹在她手上，不知是什么材质。 “还说我们是朋友，还说要跟我表白，连真面貌都不肯露，更别谈真心了。” “把面具还我。”里木伸手就要抢。 洛蔓极快地把手从窗帘缝隙中探出，“你再抢我就扔了。” “说吧，你要什么？” 里木双手环胸，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只是没了脸上的伤疤，他像是换了个人，贵气十足。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的人。” “还是不说？” “我有苦衷。” “谁没苦衷？”洛蔓冷哼一声。 “我怕你爱上我。” “见过道君，怎么会爱你？” 像是受到了伤害，他捂了下胸口，“我是个通缉犯，要是用真面貌，早就被抓走了。” “通缉犯，因为什么被通缉？你说给我听听。” “我告诉过你啊，杀了赢启，成为皇帝。” “你还骗我！” 里木突然正了颜色，“皇帝就是天下最大的骗子，想当皇帝，自然要学会骗人，像你这样，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十分堪忧。” “我又不想当皇帝...” “当皇后也一样。”他补了一句。 “我要当个逍遥散仙，和..”她把道君两个字咽了回去，“远离是非。” “在和心爱的人生三个孩子，纵情山水间？”里木哈哈大笑，只是笑意中，带着些许不以为然。 阴阳怪气。 好心情烟消云散，洛蔓气得一跺脚 “你再不说真话？那我就把它扔了。” “扔吧扔吧。”里木手往怀里一掏，一张新面具出现在他手中，他顺手贴在脸上，“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一张面具吧。” 威胁失败，洛蔓悻悻收回手。 “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帅气的面庞一见钟情？” 洛蔓把面具扔回他身上，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他不说，她也有办法知道。 毕竟要回丹城，除了里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而且她也有另外一层考虑。 灵修不擅长处理世俗之事，只愿侍弄花草，远离是非，若是让里木管理天下，也算替道君分忧解难。 夜幕降临，热风缠身，里木像是根本不介意被她看到长相，回到营地，它便一头扎到帐篷里，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洛黛笑吟吟冲她挥手，她头戴一顶金银线盘绣花帽，身穿大红色绣花滚边舞裙，赤足站在一块地毯上，卡莎，侏儒，巨人，苏椿，还有新来的小茶，手里拿着乐器，笑得十分开心。 “姐姐，我们在跳舞，你也来吧。”洛黛踮起脚尖，旋转起来，裙摆飞扬，就像一只花朵间的蝴蝶，轻盈快乐。 洛蔓轻轻垂下眼帘，再抬起的时候，已满是笑意，“黛儿，我可跳不好。” “姐姐，跟我来。”洛黛拉着她进了一顶帐篷，“我终于有自己的帐篷了。” 帐篷中挂着古铜色的丝绸，雪白的羊毛地毯，床上铺着淡绿色的竹席，一切都打理的那么精心。 “真漂亮。”洛蔓握住她的手。 “他们非说，住一天，就要享受一天，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洛黛递过来一杯茶，她抿了一口，茶水甘甜，带着淡淡的荷花香，比她喝过的茶，都好。 “我想着过两天回丹城。” “告诉你一个秘密，”洛黛的眼睛又圆又亮，她的手按在胸口，“我确定凤后在我这里。” “真的吗？她还好吗？” “她给我力量。”洛黛伸出手，掌心慢慢长出一朵小小牡丹，就是凤后的微缩版，精致漂亮。 眼圈一红，洛蔓想起那些和凤后在一起的时时日日，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它，手指穿过欢迎，凤后轻轻摇曳。 “它还在就好。” “姐姐，我只有你了。”洛黛倚在她身上，双眼微闭，娇美的面孔沉浸在忧伤中。 “你和道君怎样了？”洛蔓笑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道君心怀大业，无心儿女情长。”洛黛叹了口气，“说起来，我有点死心了。” 洛蔓的心停了一下，“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喜欢道君吗？” “他太无趣了。”洛黛皱眉，“像是一潭死水，怎么扔石头都激不起涟漪。” “可能他孤独太久了，你要有耐心。” “我没有。”洛黛似乎很不满，“按理说，他早就有能力杀了所有凡人，可他就不做，我怎么说他也不同意，还说我想事太简单，气死我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什么要让灵修和凡人完全隔离，反正我不懂。”洛黛冷哼一声，“也不怪灵修日益减少，都是因为道君心慈手软，不过，他不做，我就自己动手。” 洛黛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可要帮我。” “怎么帮？” “想做大事，必须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还得能帮得上忙。”洛黛自言自语般陷入深思。 洛蔓表面平静，心里可是波澜起伏，刚才妹妹似乎对道君很失望，难道她改主意了？ “其实道君也有道理。”她弱弱地说，“凡人也有好人。” “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相信凡人，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听，我听，你别急。”洛蔓忙不迭地说，“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凡人低劣，就应当消失。”洛黛的眼神残酷冰冷，和刚才跳舞时她判若两人。 “那卡莎他们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洛黛一丝也没犹豫，“只要开始动手，他们马上就会恨我们，现在不过是没有利益冲突罢了。” 洛蔓努力咽下胸口的闷气，她心里乱糟糟的，眼前一幕幕飘过最近看到的场景，挣扎求生的平民，奢侈的皇族，麻木不仁的灵修，难道真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吗？ “丹城绿光的事，很多有心人都知道了，他们不知道是我，自然会用各种方法接近你，想让你心软，放过凡人。” 洛黛用力捏了下她的手。 像是提醒，又像是警示，洛黛的目光满是担忧，“你之前一直是凡人，难免怜悯他们，但仙凡有别，藏琅胜地以前是属于灵修的，以后也是，凡人不过是短暂过客，姐姐切莫被幻象迷 第五十三章 听说灵修都想嫁给道君 洛蔓点点头，仿佛在仔细聆听，又像是在附和，“传说中的人，必然是你，你和道君，天作之合，我以后就靠你们了。” “你我也可以成为道君的。”洛黛笑了笑。 什么意思？ 洛黛看着她，眼中眼中泛起层层温柔，“姐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等天下平定后，我就专门为你修一座城，给你选个如意夫婿，你想要什么都行。” “我只想看你开心。”洛蔓叹了口气。 她想说的话，消散在若有若无的沉默中，她的灵力能够杀人，能够降雨，若是现在告诉妹妹，反而像是赌气，而且洛黛又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姐姐，你又梦魇了。” “现在丹城不比以往。”洛黛根本没发现她隐藏的小情绪，皱眉继续往下说，“赢帝还剩一口气，只要他一死，赢启就会攻打丹城，灵修并无还击能力。” 洛蔓一惊，马上忘了她的复杂心绪，她在丹城长大，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怎能让赢启毁掉。 “那我能做什么？” 洛黛抬起手，把一绺乌发别在她耳后，“从小我就羡慕你的头发，又黑又密，现在都有些干枯了，回去你就好生休养，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 说完她便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找里木商量一下行程，叫他别老带你出去。” 忍冬纹门帘轻轻落下，灯火闪烁，映出了洛蔓眼中复杂情绪。 她应当坦白的。 从十岁起，洛黛就掌管家事，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都是她负责安排，洛蔓多病，常年缠绵病榻，体力不支，养成了事事都听妹妹的习惯，纵使有不同想法，也只是默默咽回去。 算了，等找到道君，一并说开吧，洛蔓叹了口气。 她现在，倒真是希望自己不是传说中的人。 若是洛黛，她只需躲在丹城养花弄草，等着她和道君旗开得胜，过上毫不操心的日子多好。 剩下两天里木又要带她出去，一看到洛黛不赞成的目光，她就退缩了，说身体不适，想休整一下，里木也没有强求。 沙船缓缓滑入旋风，天色骤然变暗，里木站在船头，凝视着旋风，眼中闪现出惊叹。 “我姐姐很单纯，谢谢你照顾她。”洛黛拿出一个木盒，“这是酬劳。” 里木接过盒子，掂了掂，吹了声口哨，“你出手很大方。” “你都不看怎么知道大方。” “你们灵修，哪会欠我们凡人人情。” 洛黛手捏在船舷上，长长的黑色披风，被风吹起，暗影笼罩着她的脸，更衬得她双眼如深潭。 “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知道。”里木毫不在意。 “那你还不乖乖的。” “拿钱说话。” “照顾好我姐姐，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记住，灵修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里木耸耸肩，望向风眼，“主宰？可惜你我都是过客，就连脚下这块土地，也许很快就会消失呢。” “别说那么多，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洛黛俏脸含怒，里木这种油盐不进，半死不活反应，让她很不满意。 刚才她的话说得很明白，只要他听话，能照顾得好姐姐，她就留他一条命。 甚至如果姐姐喜欢，戏法班子的人可以都留下，在随便找几个凡人，建个小城，让姐姐开心。 “听话啊，我哪里不听话了，让我去丹城就去丹城，让我带着她体验生活，我就安排，让我陪她去爬葱岭，我就回来了，我还要怎么听话？” 看着他疲沓的笑容，洛黛越发愤怒，但里木说得有道理，道君安排他做得事，件件他都完成的很完美，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但她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里木。 沙船灵巧地绕过一个个旋风，隐约能听见沙兽金属般地嘶吼，它们都在风眼四周纷飞，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你要是对姐姐好，并且她能喜欢你，我不介你是凡人。” 里木瞟了她一眼，“听说灵修都想嫁给道君。” “道君太孤高，不适合她，姐姐适合更有烟火气的生活。” “那你呢？不喜欢道君吗？” “之前喜欢，现在未必。”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耸了耸肩，继续望向风眼。 云层浓密，沙兽们的叫声响似雷鸣，排成一队，绕着风眼转圈，像是一大群金色的乌鸦。 “去叫洛蔓。”里木吩咐。 “新的旋风要诞生了。” 吃了道君给的药，洛蔓每天都晕晕乎乎的，时间刷一下就过去了。 刚起床，只发了会呆，天就黑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没完没了地往外蹦碎片。 跟着洛黛来到船头，炙热干燥的风让她精神一阵，墨滴似的风眼，马上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心潮澎湃，似乎风眼在冲她招手，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但她又没有翅膀，怎么才上去？ 墨云突然开始流动，像是沸腾的开水，冒出许多黑色的气泡，翻滚着，慢慢变成了个旋涡。 旋涡中心裂开一道缝隙，细细光柱猛然垂落，像是一根长针，直直插入地下， 沙兽叫得越发欢快，肉翼上下翻飞，绕着光柱转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它们难道真能沟通？ 她杀得那只沙兽，竟然会像小动物般撒娇祈食，不知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另一片空间吗？ 光柱变粗，缓缓开始旋转，最终脱离了风眼，在沙兽的护送下，小心翼翼往外挪动。 “都怪它们，吸走了水汽。”洛黛率先开口，“等找到冰晶莲，我首先要消灭它们，让一切回归正常。” 里木侧头看了她一眼，“要是你掌握了藏琅胜地，打算对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办？” “可以住在丹城。”洛黛随口说，“灵修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 “现在家家都三五个孩子，用不了二十年，人数就会翻一翻，照这么下去，别说丹城，整个藏琅胜地都不够。” “那就少生点。”洛黛微笑，“资源总会用尽，要是不能自给自足，那不要孩子也罢。” “就怕对你会对凡人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灵修的是凡人，灭灵阁这种丧尽天良的组织，也没见凡人管一管。”绷紧的嘴唇，透露出洛黛满心的愤怒。 里木像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瞟了洛蔓一眼，微微一笑，便闭了嘴。 第五十四章 老树桩子 丹城已经基本修复完成，城门上黑底金字的牌匾，还挂在同样的位置，凡人正在修整地面，将一块块青石板重新压实。 空气中带着灵修特有的洁净气息，洛蔓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忙低下头，快速抹了下眼睛。 “诺。”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里木笑嘻嘻地看着她，“近乡情怯，在晚霞城，我可尽了地主之谊，现在轮到你了。” “家毁人亡，有什么可转的。”她推开手帕，神情低落。 “丹城有什么好吃的？”他假装没听到。 “我们大多吃素，份额都是宫内配给的。” “酒呢？” “灵修禁止饮酒。” “有什么食肆？” “灵修不许外食。”洛蔓吸了吸鼻子，看也没看他一眼。 “那灵修能做什么？” “种花弄草，养鱼浇地。” “光干活，不享受？”里木皱眉，“怪不得灵修讨厌凡人，要我天天过这种日子，也不乐意。” “每月做青蓝膏都忙不过来。” “你之前不是凡人吗？” “可我家里人都是灵修，再说青蓝草也需要凡人种植。” 被他说得心烦意乱，眼泪不知不觉都没了。 “真想马上见到道君。”里木瞟了她一眼。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她的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期待，沉重，怀疑，还有一万个问题，到底在晚霞城看到的道君，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的？ 远远的，她就看到城楼上站着一个人，玄衣飘飘，神情淡然。 “道君！”洛黛摆手，声音中鼓涨着喜意，苏椿紧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快步往城里走去。 “我们先走了。”葛英微笑，“等我查好资料，就给你送过去” 洛蔓挥了挥手。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一点活力都没有，就像个老树桩子，”里木撇撇嘴。 “一万个你加起来，也比不上道君。” 话刚出口洛蔓就后悔，怎么又理他了。 “要是我是道君，早就天下太平了，哪会变成这样？” 洛蔓嗤笑，“可惜你既没投胎在皇家，也不是灵修，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看清楚。” “这你就说得不对了...” 光顾跟他打嘴仗，她都忘了看道君，一抬头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你先安排下我的住宿，再去找你的情郎好不好？” 洛蔓停住脚步，“这么多空地，你想住哪都行。” “还有饮水饭食，到时候我放你走了，被灵修打出来怎么办？这里可不是晚霞城。” 罢了，好歹朋友一场，就算不管他，还有卡莎他们。 刚走进城门，就看到苏椿脸色阴沉，跟她如连体婴一般的白松，并不在身边。 “跟我来，道君吩咐安顿你们。” “安顿在什么地方？”洛蔓心急，她有好多话，想跟道君说。 “洛家。”苏椿垂下眼眸。 洛蔓一怔，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也许是她的脸色太过可怕，谁都没开口。 微风卷着沙尘，带来干燥的热气，青砖上白闪闪的，像是阳光下的水面。 她低着头，假装看不到别人，幻想着，一切只是一场梦。 大门前，下人们正在搬花，杏儿守着甜汤打瞌睡，父亲在凉亭中喝茶，凤后枝叶轻摇，一朵朵粉白色的牡丹，朵朵绽放。 “到了。”苏椿停下脚步，轻轻推开大门。 洛蔓突然往后急退两步，差点摔到在地，幸亏里木手快，他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人全站住脚步，停在门外。 “要不先去道君处休息一下？” 苏椿语气中浓浓的怜悯，像是刺激到了她，洛蔓双手紧握，指甲刺入掌心，似乎疼痛才能让她保持平静。 推开里木的手，她脖颈笔直，整个人像一颗青松，大步跨入洛家。 一模一样。 她没往房里走，却径直往花园走去，小桥流水，凉亭假山，连位置都没变，只是凤后的地方，被另外一株牡丹代替，有些新种的花草，还十分稚嫩。 凉亭中，石桌上，荷叶绿色的茶壶，放在桌上，洛蔓轻轻拿起，手指划过光滑的壶体，一丝裂痕都没有，就像那天她看到的，完全是幻影。 愤怒和恨冒了出来，父亲不在了，要这壶有何用，她高高举起壶，闭上眼用力一掷。 没听见碎裂的声音。 她睁眼，里木手里抱着茶壶，“这么珍贵的茶壶，别摔啊，买出去不少钱呢。”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洛蔓的愤怒像是找到了出口。 “钱乃立身之本，这只碧玉壶，普通人家五十年都赚不出。” 他把壶往他身后的背包中一扔，又顺手摸出只粗瓷碗，用力一摔，呯地一声，四分五裂，瓷片飞溅。 “摔什么都一样，何必摔那么贵的呢，就当你已经摔完了。”他笑嘻嘻地说。 “我家的东西，我想摔什么都行！” “摔这个。”他又拿出两只碗，递到她手边，“用力摔！” 被他一打岔，悲伤如同泄气的气球，扁塌塌的，变成从了无奈，她拿起碗又放下，人都死了，也跟里木无关，而且还有戏法班子的人看着，她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我就住在你家。”里木四处打量，“我就在这里支帐篷好了。” “有房间为什么要住帐篷？” “心里阴影，不提也罢。” “谢谢你救了白松。”苏椿低头，“要不是你，他就死了。”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里木微笑。 穿过花园，踏进她的小院，左手海棠右手石榴，青石板地面湿漉漉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灵修正在浇花，听到脚步声，忙回头。 洛蔓一愣，“你叫什么？” “婢女杏儿，小姐，你刚回来，一定累了吧，甜汤和水果都备好了。” “杏儿。”洛蔓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低头走到房内。 里木拿起书架上的香瓶，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个好，要是卖到晚霞城，那些夫人小姐，一定愿意花大价钱。” “穷人都快吃不上饭了，她们还有这种心思？” “就算明天赢启薨了，他们依旧会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人嘛，见了棺材才掉泪。” 第五十五章 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白瓷盘里摆着红色的西瓜，紫色的葡萄，黄色的橘子，还有一壶绿豆银耳汤。 “有没有酒，来一壶。” “灵修不能喝酒。”杏儿退了出去。 “我就剩这么点酒了。”他拿出个牛皮酒袋，喝了一大口，“吃水果不如吃肉。” 洛蔓脑中突然冒出个人，她肯定跟里木合得来。 “你是哪里人？”她恹恹吃了口西瓜。 “为什么这么问？喜欢上我了？” “你不像从西域来的。”洛蔓喝了口汤，便皱着眉头推到一边，太甜，“如果你是晚霞城的人，还要易容，难免让人多想。” 里木翻了两下书，浮现出神秘笑意，“不然我们再打个赌，要是你输了，就嫁给我，要是我输了，就奉你为主。” “婚嫁之事，哪能如此轻率。” “嫁给我怎么就叫轻率了，你说我哪不好？” “我谁也不嫁。”洛蔓抢过他手里的书，“能不能别乱动我的东西，出去。” “好好休息一下，争取明天出发。”里木起身，捏了一串葡萄，转身出门。 阳光洒下灼灼金芒，光影交错，她似乎听到父亲亲昵地呼唤，“蔓儿，身体好些了吗？” 她想上床休息一阵，可过去就像铺天盖地的乌云，压得她喘不过气。 “杏儿。” “小姐，什么事？” “我要见道君。” “道君说，让您安心休息，他会过来的。” 休息，她想直接长眠！ 翻来覆去，怎么呆着都别扭，她干脆起身，直接往花园走去。 众人一见她，马上从欢声笑语变成沉默不语，神情中多了几次惧怕。 可算到了她的地盘了。 洛蔓像是没看到他们，手中凝出两团白雾，开始浇花。 雨雾带着淡淡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花草们快乐地摆动，它们的快乐抚慰着她的情绪，淡化了她的悲伤和愤怒。 不知什么时候，卡莎他们站到了她身旁，举起手，贪婪地呼吸着水雾，望着水雾中的彩虹，眼神中充满敬畏。 洛蔓神清气爽，她的灵力厚重了许多，浇花得心应手，她心中一动，不如去抓两只沙兽，送给老师。 “你们做什么？”洛蔓睁开眼，发现卡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吓了她一挑 “没想到你能降雨！”卡莎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不早说！” “灵修都可以的。”她就浇个花，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不一样，你跟他们不一样。”卡莎皱眉，“再来一次，好不好？” “我出去一趟，回来再说。” 她逃命似的往大门跑去，身后像是有一大群蜜蜂在追。 刚到门口，她就看到道君身边的那个男人，还是带着个眼罩，头发却稀疏了不少。 “是不是道君找我？” 他往她身后瞟了一眼，点点头，“跟我来。” 道君的专车停在门口，洛蔓低头上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别来无恙。” 她抬起头，道君微笑望着她，微暗的光线，趁得他肤色如同一块冷玉，如此清寡，却如此动人。 揉了揉眼睛，洛蔓才确定这不是做梦，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还是一样冰凉，她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 熟悉的气息，滋润着她的心神，没有什么比呆在道君身边，更让她放松的，委屈就水中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你的灵力怎样了？” 她伸出手，一团白雾在手心凝聚，，像是有了生命般。一会变成鱼儿，一会变成小鹿，一会变成鸟儿的模样 “不错。” “道君，妹妹的身体怎样了？现在已经不到两个月了，我心里急得很。” 她想了想，还是没问道君是不是去了晚霞城，她不想听到否认的话。 “她还好。” “那就是说没事了？”洛蔓大大松了口气，捂着胸口，整个人靠在车厢上，“想起黛儿，我就心里发紧，现在可算是松了口气了。” “比起她，你更应当担心自己。” “我没事。”她一点也不在意，“最多不过是活不过十八岁，我有准备。” “你不怕死？”道君垂着眼帘。 “我原本就是个快死的凡人，能变成灵修，已经很满足了，要是能救妹妹，我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你还年轻，不懂死意味着什么。” “要是能不死，那自然是好的。”放松下来，她的话便多了，“我听人说，葱岭背后是大海，我们在的地方，就像一片飘在水盆里的叶子，我还想去看看呢。” “还想做什么？” 洛蔓捏了捏手，“道君，若是你不用为灵修担心，那你会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出乎他的意料，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突然有了一丝波动。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你也不可能永远管下去啊。” “忘了我俩的契约吗？” “可是我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会帮上忙的。” 洛蔓稍稍掀开窗帘，街道洁净，绿树成荫，比晚霞城，不知好到了哪里，就是似乎少了几分烟火气。 她越发确定一件事，虽然同情凡人，但她并不喜欢他们，丹城才是灵修应当居住的地方，安静舒适，没有欺骗，没有纷争。 “道君一起去吗？” “应当会去。” “那黛儿呢？” “那我还怕什么。”她满意地吸吸鼻子，贪婪地闻着道君身上的清凉气息。 “最后还要靠你们两个自己。” “我一定会让妹妹好好活下去的。” 进了道君院子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跑到花园里看鱼，鱼食洒落，锦鲤们像是认识她一般，挤挤挨挨浮上水面。 “姐姐，快来喝茶。”洛黛站在书房门口，笑吟吟地招呼她。 道君坐下，看着一对姐妹，“这次上山，十分危险，你们两个要万分小心。” “没事，我会护着姐姐，”洛黛抢话道，“等我吸收了冰晶莲，就可以成为道君的左膀右臂。” “保护自己最重要。”道君神色严肃，“洛黛，你总是自作主张，在这么下去，肯定要犯下大错。” “怕什么，我是天命之人，又有道君保护，肯定没事的。” 洛蔓连忙插嘴，“道君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第五十六章 我相信你 自父亲过世，洛黛就一副要做大事的样子，说实在的，她也有些隐隐担忧。 “道君，我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洛黛脸一沉，似乎想说什么，可目光瞟过洛蔓，还是咽了回去。 她拉着洛蔓的手往外走。 “妹妹，你先走。”洛蔓站住脚，“我还有话跟道君说。” “你刚从晚霞城回来，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洛黛气哼哼地，直接把她拽出了书房。 洛蔓等着道君开口挽留。 但，并没有等到。 “妹妹，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 “道君真是老古板，自己不做事，还要说我！”洛黛松开她的手。 洛蔓引着她来到花园，一边凝出灵力浇花，一边说，“回来的时候还好好，这又怎么了？” “我想了个可以灭掉所有凡人的法子，十拿九稳，可道君并不情愿，明明那么简单的事，他非要等等等。” “先好好休息，养养身体，等从葱岭上回来再说吧。” “机不可失。”洛黛皱着眉，在鱼池边来回踱着步，“灭灵阁要是再来一次，灵修又要损失惨重，我可等不了。” 她跺了下脚，““姐姐，你先跟苏椿回去，我还想跟道君谈一谈。” 她转头又吩咐苏椿，“不管姐姐想吃什么，用什么，都按赢帝的配置。” 苏椿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静立原地，像是一颗树。 凡是洛黛坚持的事，就没有人能拦得住的，洛蔓无奈摇头。 “她很有野心。”苏椿突然开口 “妹妹很出色。”洛蔓嘴角微勾，“她聪明能干，又很努力，我很为她骄傲。” “可她要杀了所有凡人。” “我现在只有妹妹了，她开心，我就开心。” 洛蔓的手，轻轻划过竹叶，顺便给它们补充了点水分。 走了晚霞城一圈，她对自己多了三分了解，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别说算计人心，就连让戏法班子的人喜欢她，都很困难。 她最擅长的，就是养花弄草。 “你这人，真是傻乎乎的。”苏椿叹了口气，“我不帮你打理，就乱糟糟的。” 竹青色暗花对襟褂子，衬得她清瘦而秀丽，洛蔓又摸了摸头发，“我今天特意打扮过的，到底是哪里不合了？” “现在赢帝不行了，不必穿绿色。”苏椿压低声音。 “我从小就喜欢绿色。”洛蔓轻笑，“可惜不是灵修，穿上总觉心虚，现在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穿在身上，欢喜还来不及呢。” 苏椿沉默了好一阵，“你倒是容易满足。” “今天说了太多话，着实有些乏了。” 洛蔓凝出灵力，不言不语间，便浇灌了道君的花园，听到花草喝水的声音，那些烦心事，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洗个澡吗？” “恩。” 迈入浴桶，她又能感受到微烫的水温了，水泛着淡淡的荷花，梅花香气，粉红色的月季花瓣，洒落在水面上。 洛蔓把头埋在水中，她是真想好好洗个澡。 晚霞城的水，洗在身上麻扎扎的，洗完后，如同身上沾满了浆糊一般，让人整天都憋气。 手指轻柔的插入发间，清凉的泡沫，缓慢的涌动，洛蔓呼出一口长气，“我就想过这种平平静静的日子，种花养鱼，多好。” 她再也不想离开丹城了，只想躲在洛家，不问世事，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谁不想呢。”苏椿的声音带着几分酸楚，“可太子想打仗，年年增加税赋，天气又越发恶劣，今年大旱，不知秋后要饿死多少人。” 她不想听这些。 “不是有道君吗？” “晚霞城越苦，对道君越有利。” “水有些凉了。”洛蔓叹了口气，为什么人人都指望道君，他又没有三头六臂。 苏椿继续往下说，“道君不想背负骂名，若是赢启主动开战，他便再无顾忌。” “其实道君可以谁都不用管。”洛蔓软绵绵地回应。 “那你们这些灵修，早就不在了。” “灵修不在了，凡人就能活下去吗？我看未必”她起身，迈出浴桶。 “可现在所有凡人都这么认为。” 苏椿为她披上浴袍，直视着她的眼眸，像是在揣测她的想法。 “帮我个忙，好吗？” ...好歹等我穿好衣服再说吧。 洛蔓紧了紧浴衣，趴在床上，苏椿的手，轻轻按摩她的背，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香膏。 “你想成为灵修吗？”洛蔓的声音闷闷的。 “当然想了，我父母都是灵修。”苏椿的手揉得她浑身发软，“当我知道自己不是灵修的时候，简直是不想活了。” 她的话勾起了洛蔓的回忆，知道不是灵修的时候，她只见父亲和妹妹，除了花园和自己的院子，她哪也不去。 “也许有一天，你也能成为灵修呢。” “像你一样吗？” 洛蔓没说话。 “若有一日，你若掌管了藏琅胜地，能不能给凡人一条活路？” “我？”洛蔓笑了笑，“我可不想做那么累的事，还是交给道君吧。” “我是说如果。” “我更希望人人都是灵修。” 她半天没听到回答，以为苏椿只是随口一说，背上的手按摩的越发舒适，香炉中冉冉升起的安神香，让她昏昏欲睡。 “我相信你。” 眼皮沉沉下坠，她几乎以为听错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陷入了梦乡。 “蔓儿，起床了。” 她还想睡，手挥动两下，像赶蚊子一般，想把那声音赶走。 额头一阵冰凉，她倏地睁开眼睛，道君正低头看她。 “什么时辰了？”她晕头巴脑地坐起身。 透过纱窗能看到蓝黑色的天空，她这是睡了多久？ “亥时了。” “不会吧。”她睡着的时候，午时过半，四个多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他们给你送饭，见你睡着，就没打扰你。”道君语气极为温柔。 她揉了揉脑袋，“怎么这么困？像是能睡到天明。” “我在外面等你。”道君起身。 她随手套了件青色缠花枝纱衣，便出了门。 “住得还习惯吗？”道君一身玄衣，背着手走到荷塘边。 “总是想父亲。” “抱歉当时没来得及，我在保护皇宫。” 她眼眶一湿，想了千百遍的话脱口而出，“道君，旋风是不是你造出来的？” 第五十七章 名字在齿间滚动 “谁告诉你的？”道君凝视着她的眼眸。 “凡人。” “你相信吗？” “我自然不信，可不得到答案，我心中不妥。” “如果真是我，你会怎么做？” 她低着头，没敢看道君的眼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一怔，缓缓抬起头来。 风清月白，花香阵阵，本是令人舒畅的景色，却陡然变成了那天的断壁残垣，父亲倒在亭下，道君站在身后，她埋头哭泣。 “道君，到底是不是你？”她的声音就像摔碎的瓷器，听着就让人心痛。 一股温柔的灵力从肩膀传来，她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忘记了刚才的话。 “去了晚霞城，有何感悟？” “凡人不喜灵修，还有灭灵阁的人，想要杀害灵修。” “那你若是我，会怎么对待凡人？” “把他们关起来？”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刚才她好像在问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晚霞城就是这么来的，我把一大半的陆地留给了他们，希望各自安好，永不来往，结果你也看到了。” “有你在，他们不敢乱来。” “若我身陨了呢？灵修可还有活路？” 道君说得对，可这些事，哪是她个小小灵修能决定的。 见她沉默，道君放缓了语气，“想去哪里转转。” 她犹豫一下，“我想去天牢。” “也可。”道君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炭火架子上烤着大块肉，乐曲声喧闹，火焰跳动，卡莎赤足旋转，里木端着一杯酒迎了上来，洛蔓噶皱着眉，他们倒是会享受。 “我们又见面了。”他抿了一口酒，靛青色缎绣长衣的金线，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道君瞟了他一眼，“雪山向导，你好。” “你总不能生下来就叫道君，总得有名有姓吧！”他像是故意的。 “青然。” 原来那本小册子，写得是道君，她恨不得马上拿出来再细读一遍，可惜已不知所踪。 青然，青然，名字在齿间滚动。 有了名字的道君，突然变得亲近许多，她还挺感谢里木的。 “青然兄，幸会。” 道君颔首，“你准备好了吗？” “这世上，还有什么青然兄不知道的事吗？”他语含深意。 “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洛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里木怎么从来提过，他和道君有联络？ “道君自然一言九鼎。”里木端着酒杯，跟着两人出了门。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压低声音。 “我叫他来的。”道君没回头。 “不是要去...” “他要见天牢里的一个人，正好你也想去。”道君又补了一句。 “心有灵犀。”里木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怎么就那么巧？ 在道君面前，她不想表现的跟里木熟悉，故意皱着眉，离他远远的，可里木像是不明白她的想法，总是凑到她面前，做出跟她很亲密的模样。 她越发觉得他笑容可恶，恨不得撕掉他的面具，让他躲得远远的才好。 月光清冷，青石板路泛着银光，去过晚霞城后，丹城的皇宫便不够看了，又小又矮，就那么几间大殿，透着局促和敷衍，无怪赢帝是被赶来的，凡人若是能呆在晚霞城，才不会和灵修挤在一起。 玄甲武士看到道君，默默让到一边，穿过三道城门，皇宫近在眼前。 “这里的皇宫可比晚霞城差远了。”里木驻足。 夜色静谧，他的声音分外清晰，洛蔓瞪了他一眼，“宵禁时间，不许喧哗。” “有青然兄，你怕什么？”里木不以为然，“在这里当皇帝，太憋屈，我不喜欢。” “皇帝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她冷笑。 里木不再说话，他左顾右盼，若有所思， “青然兄，这座城是你亲手所建？” 寂静的夜色中，没有回答，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建造的有缺陷，如果外城能多建点竹屋或是草屋，挖出地窖，死伤便会减半。” 倒是个好主意，洛蔓眼睛一亮。 “沙子无孔不入，你这么做倒也省事，直接就埋了。”道君悠悠说。 道君说的也有道理。 “可以设计个滤沙库。” “那要挖多久？” “青然兄，这我就可以帮忙了，我设计了一款翻地车，构思奇巧，绝对省力，现在就差入股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做生意，洛蔓翻了个白眼。 “等凡人和灵修和平相处的那天，我一定入股。”道君的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诙谐。 “事在人为，有我跟青然兄携手，一定能还世道个清净。”里木笑呵呵地说。 大言不惭，洛蔓腹诽。 不过她倒是对里木刮目相看，别的凡人见到道君，连大气都不敢喘，里木竟然跟他称兄道弟。 高高的石墙矗立在夜空中，石墙的尽头，一闪黑色大门静静矗立，并未看到玄衣武士，洛蔓吸了吸鼻子，这里的味道很奇怪，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还带着点草木灰的气息。 门缓缓打开，一片漆黑，道君率先没入黑暗，洛蔓紧跟在他身后。 随着道君的脚步，一排火炬亮起，照亮了一块块青砖，里木走到火把的地方，细细观看， “油槽！开关在哪？青然兄，我就知道我们是同道中人，我有更省油的方法，你想不想知道？” 洛蔓瞟了他一眼。 道君站定，推开一扇铁门，迎面扑来一股阴寒气息，顺着石阶而下，墙上凝结着层层水雾，气息冲人，四五间牢房挨在一起，遍布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过人的样子。 最内侧的牢房里，一个坐着个披头散发的人，坐在铁栏后，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眼神如同枯井， 眉骨高，颧骨高，薄嘴唇，狭长眼眸。 长得真凶。 “姜芯，有人来看你。” 里木上前一步，“柳兄让我来的。” 她的眼珠才转了转，“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这是小棠让我给你的。”里木从口袋中掏出个巴掌大的木头兔子，圆滚滚，活灵活现的。 姜芯伸出手，灯光跳跃，似乎她的手也在不停颤抖，她像是捧着珍宝一般，细细打量，手指缓缓滑过兔子。 第五十八章 你哪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只要你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放你走。” “你做梦！”姜芯呸了一口，“是你弄出旋风，让沃野千里的土地干涸，若没有灵修，人们根本不会过得如此凄惨。” “没有灵修，赢帝一样会收赋税。”里木嘀咕一句。 “那是凡人之间的事。” “藏琅胜地本就归灵修所有。”道君的语气如水，不过是雪山上的冰水，“你们也是灵修的后代，不过没有灵力罢了。” “几千年前的事，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我有眼睛，看到因为旋风和灵修受苦的人们。” “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吗？” “当然，人总要有信念，我的信念就是杀了你们！” “没事老说什么打打杀杀，好好聊几句不好吗？”里木挑眉。 “哼，你生活优越，哪能和我们比。”姜染瞟了他一眼，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怒意。 原来他们都认识。 道君拉开牢房门，一把将探头探脑的里木推了进去，“要么说服她，要么杀了她。” “青然兄，真得没必要这么做。”里木摇晃着铁栏。 该。 活该。 洛蔓嘴角微勾。 “你也呆在这里。”道君递给她一暗绿色的钥匙，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这是？” “由你来决定放不放他们。” 任务也太重了吧。 她想回家。 道君指指旁边的空牢房，“你就先住在这里，有人给你送饭，别乱走。” “我不想住在这里。” 那她不也成了犯人，真不明白道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应她的是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和铁门吱吱呀呀关闭的声音。 安静，无语。 环顾四周，她着实觉得难以忍受，决定必须打扫一下。 清水冲刷着屋顶，墙壁，地面，不知多少年留下的污垢，一层层被冲刷掉，露出原本灰白色的墙壁。 “灵修真是打扫卫生的好手，怪不得赢帝那么喜欢你们。”里木语带讥讽。 “灵修对气味很敏感。”洛蔓随口说道，“不想洗澡，你俩就往墙边站站。” 姜芯瞟了下里木，默默挪到墙边。 “我也不想跟你一起洗澡！”里木站到另一边。 洛蔓噗嗤一笑，“那你是想先洗了？” 他又挪到另一边，气哼哼地不说话。 足足清洗了半个多时辰，整个牢房才焕然一新，连石板缝里，都放泛着清洁的白光。 空气好多了，洛蔓盯着牢房里的空床，皱眉想了一阵，“你俩等一下。” 说完就转身爬上了台阶。 听到大门开了又关，里木缓缓开口，“其实灵修也不都是坏人。” “他们都会变坏的。”姜芯唇边凝出一抹冷笑，似乎还带着两分通透，“因为好的灵修，根本不可能从灭灵阁手中逃脱。” “那你们怎么没对她动手？”里木的目光飘向洛蔓离去的地方。 “等了这么多年，道君难得有个在意的人，自然要好好利用。” “我怎么没看出道君在意她？”里木揉了揉一蓬乱发。 “你懂个屁。”姜芯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你哪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你可别这么说，我可会怜香惜玉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自坐在一边。 洛蔓带着卡莎和巨人，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里木愣住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那你别管，快帮我布置。” 直到隔壁的房间，布置得跟里木的帐篷一般豪华，洛蔓才满意点头，“我跟守卫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我呢，你们就不管我了？”里木看着远去的卡莎背影，愤怒地晃动栏杆。 “洛小姐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先去睡了。”卡莎连头都没回。 洛蔓搬了个竹椅，坐在他们对面，一边喝着甜汤，一边吃着杏子，“你们两个别干坐着，好好想想怎么办？” “我想喝酒。”里木舔了舔舌头，“早知道刚才就带上酒袋了。” “是这个吗？”洛蔓从身后拿出酒袋，晃了两下。 “快给我。”里木从栏杆中伸出手，够了两下。 无奈洛蔓坐得位置刚刚好，他怎么伸手也够不到，只好悻悻放弃。 “你死了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把东西给道君的。” 洛蔓放下碗，呆愣愣地剥开个杏子，送到口中，“那你俩就住在这吧。” “别啊。”里木满目哀求，“好歹我还要陪你上雪山呢。” “说得也是。” 她伸了个懒腰，“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说不定什么时候，赢启可就来了。”里木的语气像是在吓唬小朋友。 “好日子不多了，就更应当吃吃喝喝，省得后悔，”洛蔓把头埋在枕头里，又想起了苏椿，没她打理，还真有点别扭。 “喂，你倒是躺得舒服，我连个坐得地方都没有。”里木拍着铁栏。 “不关我事。” “她也不听我的话啊。” 洛蔓翻腾几下，半天也没睡着，她眼前跟走马灯一般，最近的事一一浮现。 “姜芯，你既然不喜欢灵修，为什么会跟柳先生在一起？”她随口问道。 问得时候，她就没想着能听到回答。 “孽缘。”姜芯闷闷地说。 “小棠恐怕也是灵修。”洛蔓起身，“我看到她偷偷用灵力浇花。” “什么？不可能。” “灵修间自有感应，瞒是瞒不住的，要我说，她应当尽快到丹城来，有道君，她就很安全。” “你骗人，想让我交出残篇，断然不可能。” “交给我，我也看不懂，”洛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只是不想见小棠被抓入皇宫。” “你真得会照顾她？” 姜芯是死是活，她并不关心，但小棠跟柳先生，都是灵修，若是柳先生能帮助道君，那肯定如虎添翼，灵修本来就稀少，小棠又有天分，丹城才是她的归宿。 “我会。”她没找到不照顾小棠的理由。 “那你发誓，收她当徒弟，而且是唯一的徒弟。” “徒弟？”她一愣，“恐怕我水平太低，耽误了她。” “我看人很准。” “那好吧，不过教不好，别怪我。”洛蔓继续解释，“我连自己的灵力都控制不好。” “柳先生你不必管他。” 她没明白。 第五十九章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姜芯柔笑一声，“我家原本也是富家一方的大户，每年都给宫里送去大量水果和蔬菜，自从赢启从丹城带回灵修，他们种出来的蔬果味道鲜美，量大时间短，我家为了扩张，借了大笔钱，打了水漂，兵败如山倒，父母去世，家业飘零，我从大小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这也不能怪灵修吧。”洛蔓想了想，“又好吃又便宜，谁会不选呢？” “可是若没有灵修，我家怎会家破人亡？” “那我又改怪谁？”洛蔓苦笑，“一场旋风，洛家消失，只剩我和妹妹。” 里木突然开口，“活在这个世道，随时都有可能家破人亡，怪谁都没用。” “我必须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念。”姜芯一字一顿地说，“要不然我早去和他们团聚了。” 洛蔓嘴巴张开又合上，她无言以对，世道艰辛，就连赢帝都会被刺，更别说凡人了。 “父亲过去做事激进，惹了不少仇人，他们便来落井下石，要娶我当第八房小妾，我自然不愿，可我一介弱女子，哪有还手之力，关键时刻，柳生救了我，我当时竟然不知他是灵修...” 她没再往下说，洛蔓也听明白了大概，“那灭灵阁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心灰意冷，只想跟柳生不问世事，可有人找上门来，说我父亲是灭灵阁长老之一，他死了，就由我顶替。” “千不该，万不该，我就不该去。” “你不是阁主？” “我自然不是，阁主...”姜芯突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从没见过道君杀害一个凡人，为什么你们都恨他？” 里木笑了，“道君出手，血流千里，十城九空。” “你见过？” “我没见过，但家族中有记载。” “没人见过，为什么会有人相信？” 她嗤之以鼻，道君如此霁月清风，就算是忍不住动手，那也肯定是凡人欺人过甚。 “你真天真。”里木靠在栏杆上，“对道君的恐惧，已经刻入了凡人的血肉。” “那你怎么不怕？” “我是天命之子，出生就是为了结束凡人悲惨的宿命，自然不怕他。” “呸。”洛蔓和姜芯同时发出唾弃的声音。 洛蔓还是很好奇，“道君到底要什么啊？” “一章残卷，我家传下来的。” “写得什么？” “我看不懂，但应当对道君很重要。” 真是麻烦啊... “要不你给他个假的？先出去再说别的。”里木提示。 他的话，已经被两个女人彻底忽略了。 “你不怕我出去就杀了你。” 洛蔓想了想，“也怕，不过我想试试。” “傻灵修。”姜芯郁闷地坐下，“灵修这种生物，最擅长花言巧语，跟他们多呆一阵，就下不了手，真是气死我了” “洛蔓是我的好朋友。”不管有没有人理他，里木依旧继续说个不停，“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能动手。” “鬼扯！”姜芯冷笑，“好不容易抓着个灵修，给你赚钱吧，要不然你哪有这么好心。” “做点青蓝膏也没什么不好啊。” 你一句，我一句，两人吵得洛蔓头疼，她琢磨一下，就算关上他们半个月，也同现在并无变化。 辗转反侧一阵，她干脆起身，打开门，“你们愿意走就走吧，明天我去跟道君交待。” 里木一下子窜了出来，拿起酒壶，咕咚咚喝了好几口，“一定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无论你们怎么做，道君一定会赢。”洛蔓摆摆手，“我在这里先住一晚。” 她的话让姜芯愣在原地，好一阵她才开口，“若是灵修都跟你一般，我倒是还真有些犹豫。” “道君没杀你，我就不会动手。”洛蔓的脸冲着墙壁，可声音里满是寒意。 “就你这么个小姑娘，还想对我动手？” 得了自由，姜芯面色一凝，手中出现一把闪亮的匕首，冲着躺着的洛蔓就刺了过去。 里木出手如电，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恩将仇报，我可看不过去。” “她是灵修，以后肯定是道君的左膀右臂，你现在不除去她，必成心腹大患。”姜芯用力挣脱。 洛蔓不急不忙起身，“你放开她。” 不知为何，她的灵力突然变得极为充沛，她确信，别说一两个凡人，就算沙兽迎面扑来，她也不怕。 “她很危险。”里木皱眉 “放心，她放我一次，我也放她一次，只是让她明白，凡人的厉害！”姜芯冷笑。 洛蔓皱眉，这些凡人，为何就看不到真相呢，真以为能靠肉体，就能战胜灵修吗？ 里木叹了口气，松开手，“你们两个这又是何必。” 姜芯像是感受到危险的豹子，她来回踱步，猛然前冲，匕首对着洛蔓的脖颈出，就划了过去。 “你小心了。”她一声低吼，眼中满是自信的光。 “你们凡人，真得很弱。”她张开手掌，一缕绿色细光，如同丝带一般，轻飘飘地挡在身前。 姜芯整个人撞在丝带上，就像撞上了巨石，无法前进一丝一毫，她眼中的光芒从自信变成了震惊，再到恐惧。 细光如同藤蔓攀爬大树，分出数条更小的枝桠，细细密密裹住了她的全身，越收越紧。 “你不一样！”姜芯痛呼。 “手下留情。”里木忙说，“看在小棠的面上。” 绿色的藤蔓渐渐变成褐色，细枝上长出了黑色的刺，扎入了姜芯的身体，朵朵血色鲜花绽开，她直勾勾地盯着洛蔓，死死咬定牙关。 里木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突然眼睛一亮，“道君来了！” 洛蔓一愣，马上收回了灵力，顺手还帮姜芯治疗了伤口，幸亏只是薄薄破了一层皮。 “道君在哪？”她把手背后，若无其事地往门口看去。 姜芯犹豫一下，便失了勇气，匕首掉落在地上，她颓然后退两步，“果然和阁主说得一样，灵修进化了，凡人生存机会渺茫。” “她手下留情了。”里木皱眉，“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说得对。”姜芯面如死灰。 “你们两个都走吧。”洛蔓挥手，“说实话，也许我应当杀了你们，甚至杀了所有凡人，不过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对。” 第六十章 不嫁我就不嫁我.. “我不会停止追杀灵修的。”姜芯还是嘴硬，“灵修和凡人的战斗，不死不休。” “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后果，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洛蔓盯着她，“另外我想问你一件事，锁灵链是怎么断的？” “我不清楚。”姜芯一愣，她面上突然出现了胆怯之色。 洛蔓想起她偷听到的话，灭灵阁的庆功大会，他们说过完成了一件大事，足足灭掉了几百灵修，，锁灵链断裂，旋风破丹城，难道是灭灵阁做得？ “敢作敢当？”洛蔓冷笑，“可笑。” 洛蔓没打算杀姜芯，她只是个小喽啰，何况还跟灵修结成了伴侣，希望柳先生能来帮道君，希望通过她能找到幕后黑手。 “事已至此，我劝你赌一把。”里木双手环胸，眼神中满是不耐烦，“赢帝和灭灵阁就靠得住了？” “左右都是个死。”姜芯突然意兴阑珊，“他们怎么说？” “他们是故意派你来的，你难道想不明白？” “慢着，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洛蔓插嘴。 “看戏不要问剧情，我可不会剧透。”里木瞥了她一眼。 “小棠会不会有事？” “看你选择，毕竟我已经保护他们很久了。” 姜芯一楞，她直勾勾地盯着里木，半张着嘴，眼珠转来转去，“你到底是谁？” “柳先生的老朋友。”他抬手一抹，露出那张帅气又可恶的面庞，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地微笑。 “你是...你是...”姜芯结巴半天，脸涨得通红，突然跪在地上，“少主，您终于回来了。” 少主？ 谁？ 洛蔓仔细打量里木，难道他还有第二层皮？ “把东西交给她。”里木抬了抬手。 “已经有十年没有少主的消息了。”她还是跪在地上，“少主回来，我就安心了。” 姜芯抽出匕首，往腹部一划，并没有流血，而是掉下个布包，她一秒都没犹豫，递到洛蔓面前，“给你。” 洛蔓彻底呆了，她只好伸手，入手极轻，热乎乎，轻轻翻开，一块烧焦了的竹简，黑乎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少主，她看起来真得不像啊。” “事到如今，她是我们最好的赌注，如你所说，输我们死，赢我们死，那还不如压一把大的。” “大的。”正翻来覆去看着竹简，还是一头雾水。 “用灵力。”里木无语地看着她，“也许我真得押错宝了。” 她的灵力...又消失了。 千万不能被他们看出来。 闭上眼，把竹简放在手心，她装模作样呆了一会，便点点头，“似乎有所感悟，若能找到个风水宝地，一定有帮助。” 里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泛出怀疑的光。 “你先回去，把柳先生接过来。” “属下遵命。”姜芯起身消失在楼梯处，剩下目瞪口呆的洛蔓。 她假装不经意地把竹简放在一边，“你到底是谁？” “你猜。” “灭灵阁阁主？” “认识我这么久，我是那种伤天害理的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 “再猜。” “猜不出。” 第一次见他，是在戏法班子，他看起来就像个班主，后来又跟着他买货卖货，他就像个标准的生意人，通达各方神仙，去施粥，跟穷人也打成一片，到了丹城，也不怕灵修，道君也对他另眼相看。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能确定，里木绝不是一般人。 “我是赢帝的次子，赢锐。” “赢锐？” 她似乎听父亲说过，但她根本没在意。 “灵修就是这样，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花花草草，平静生活，却从不睁眼看外面的世界，若是你们都跟道君一样，藏琅胜地，早就没有凡人立锥之地了。” “你为什么不在宫里？” “在宫里做什么？酒池肉林，左拥右抱，混吃等死吗？” “当个戏法班主，能证明什么？” “我看到了穷人的挣扎，富人的奢华，皇族的冷血，灵修的漠然，最后我发现，在这片陆地上，只有两个人会关心，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我和道君。” 就算洛蔓已经习惯了他的大言不惭，仍旧忍不住挑了挑眉，好不容易才把想说得话咽了回去。 不想再给他发挥的机会。 “灵修总是能活下去的。” “一年比一年雨水少，今年秋天必定大旱，饥荒便会有灾民，灾民多了，为了活下去，他们自然会往丹城跑，你真得想看到遍地伏尸的场景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竹简被她捏在手心，温温的，“一切交给道君。” “你就没想过，灵修也有寿尽的一天？” 这倒是提醒她了一件事，“一切都要等到找到冰晶莲再说，不是吗？” 赢锐叹了口气，“是啊，是我心急了、” “只要道君同意，我肯定帮你。” “若我得了天下，你愿不愿嫁我为皇后，和我一同执掌天下？”赢锐盯着她的眼睛，并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丝细微情绪。 什么？洛蔓的眼睛瞪得溜圆，她一分一秒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并不想。”她几乎把头摇掉了。 “想嫁给道君。” “我不想嫁人。”妹妹跟道君更配，她不能横刀夺爱。 “你嫌弃我是凡人？” 烦死了。 她皱眉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让我想想。” “我绝不纳妃，一生一世一人，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洛蔓用力一推，赢锐又回到了牢房里。 “这是？” “独处有助于冷静，刚才那种怪话，以后别再说了”说着她锁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牢房。 “不嫁我就不嫁我...”赢锐抱怨的声音被关在门后。 等洛蔓的身影消失，他轻轻一抹，面具滑落在手中，油灯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双冷静的眼眸，他揉了两下额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 “这个小姑娘，真是主意大。” 夜色静谧，月亮像一面铜镜，挂在天空中，几点荧光，像流星飞过。 丹城的夜晚，安静的只能听见洛蔓的脚步声。 摆脱了赢锐，她心情不错，总算是反杀了他一句，想必被关在牢房里，心情肯定不好。 第六十一章 能教我酿酒吗? 洛蔓把玩着手里的竹简，硬硬的，缺口处被磨得很光滑，有一边缺了个角，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要让她猜，应当是记录信息的，这种东西也只有道君才能读出来。 搓着搓着，她的指腹像被针尖刺了一下。 真疼。 她细细查看，指尖并没有一丝伤痕，又拿出竹简看了看，也没找到划伤她的地方，真是奇怪。 回到家，洛蔓倚在窗口，紫藤花在夜色中像一串串葡萄，她的目光飘到院子里，流连在丹城上空，又往更远处飘去。 儿时，洛黛每天都会来看她，她总会问：“雪山哪边有什么？我想去看看。” 洛蔓从小就活得极为谨慎，外界很危险，她不是灵修，只能活在这方小天地里，要不是父亲力保，她早就被送到外城去了。 她摇摇头，恍然若梦。 白色的灵力团从掌心飘起，像蒲公英一样往窗外飘去，意随心动，光团缓慢散开，像是点点星光，落在花园里的草木上。 它们在睡梦中把灵力纳入身体，快乐地抖动了两下叶片。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喜欢跟花草呆在一起，它们的心思极为单纯，只要用心照顾，就会开出美丽的花朵，不像人类，复杂的让她生厌。 她想念洛黛，不仅仅因为是亲人，而是那些有关洛家的记忆，那些午后时光，父亲的笑容，微温的甜汤，只有她们两人记得，和妹妹聊起过去，总让她有些许慰藉。 妹妹在做什么？到了丹城，就没再见过她。 晨光熹微，洛蔓不疾不徐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昨夜她没吃道君给得丹药，一夜未眠，却也毫无倦意。 灵修几乎不用睡觉，就算休息，半个时辰即可，她那时羡慕不已，觉得一天多出了大把时光，可现在才觉得，睡得香甜，并不是什么坏事。 里木躺在她布置好的牢房中，面具扔在一旁，呼呼大睡，眼睫微颤，四肢摊开，像是毫无防备。 “有事找你。”她双手环胸。 没有声音。 毫不犹豫，她凝出一团水雾，将泼未泼之时，床上的人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微微低垂的眼眸中，狡黠的光一闪而过，“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摘掉面具？” “怎么？喜欢看我帅气的脸？”他又把面具贴了回去。 洛蔓伸手开门，发现锁头早已落地，既然门开了，他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 还有，他去哪了？ 捧着半扇油乎乎的烤羊排，走在长长的巷道中，里木苦着脸，“本来就没多少酒了，还被你一网打尽。” “谁让你在我的地盘呢。”洛蔓嘴角微勾，显然心情不错。 “你有没有尝试过酿酒？” “灵修不许饮酒。” “雪山上那么冷，要是没有酒，我怕坚持不住。” 洛蔓想了想，“你有方子吗？” “凡人酿出的酒，不好喝。” 巷道幽幽，赢帝病后，玄甲武士只剩寥寥数人，懒散许多，远远看到他们，便闪到另一条巷子中。 她扣响满是藤蔓的门，半天才听到两声咳嗽。 推开门，还是一样凌乱，老媪靠在宽大的躺椅中，缩成小小一团，像是缩了水的棉絮，眸子一转，依旧精光四射。 “老师，我来看你了。” “你是谁？”声音微弱却警觉。 “洛蔓，老师，我给你带了烤羊肉和酒。” “真得吗？”老媪握住身边的拐杖，挣扎了两下才起身。 打扫庭除，切肉倒酒，分工合作，两人十分默契，不到半个时辰，院子就焕然一新。 桌上的肉已经被吃掉大半，酒倒是没喝几口。 “这酒太差了，还不如洗脚水噶。”老媪闻了闻酒。 一直没说话的里木眼睛一亮，“我也这么觉得。” “去把我的酒拿出来。” 洛蔓熟门熟路进了厨房，捧着个褐色的酒坛走了出来。 不等老媪开口，里木接过酒坛，撕开封口，先低头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一亮，“好酒，好酒。” 金黄色的液体顺着罐口流出，空气中飘着浓厚的酒香，果香混杂着蜂蜜的甜意，不喝只闻，都明白之间的天差地别。 “为了今天的相聚。”里木深吸一口气，一口喝光，满足地眯起眼睛，“真是好酒，好酒。” 洛蔓抿了抿唇，把酒杯推得远了一点，她心里想着别的事。 “别管她，灵修就是那么死板。”老媪一口饮尽杯中酒，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眼花缭乱，一坛酒这么就喝光了。 “老师，能教我酿酒吗？”里木双眼发光，他就像乌鸦，看到闪亮亮的东西，就会扑上去，咬上就绝不松口。 “只有灵修才能酿酒。”老媪脸色红润，她似乎很喜欢里木，对他十分友善， “教给她就行。” 老媪冷笑，“她怎么会学凡人伎俩？灵修向来高高在上。” 慢着... 灵修比凡人厉害，那不是理所应当吗？若没有灵修，凡人早就饿死了。 “晚霞城大旱，若灵修不出手，恐怕他们连今年都过不去。”洛蔓垂着眼帘。 “你是打算出手帮忙了？” “如果凡人不感谢灵修，尊重灵修，那灵修为何要帮他们？”洛蔓声音虽低，但依旧能听出隐隐怒意。 “千万别帮，凡人就像蚂蚁窝里的蚂蚁，死了就死了，灵修干嘛要发善心。”老媪满不在乎。 哑口无言。 “别说那么远。”里木开口，“要上雪山，就要有酒，要不然凡人和灵修都撑不住，你必须学。” 洛蔓压住心中的烦躁，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争执，等拿到冰晶莲，一切便迎刃而解。 老媪拿出酒曲，“你伸出手。” 她伸出手。 “不是你。” 里木伸出手，他的手掌厚实，手指细长，右手掌心处，有一个黑点。 “握住他的手。” 洛蔓皱眉，“不。” “酒曲需要温度发酵，温度低，它们沉睡不醒，温度高，它们会被烫死，只有合适的温度才能催发，灵修的体温比凡人低，你需要感受他的体温，才能找到合适的温度。” 她不情愿地握住他的手，果然十分温暖，里木挤了两下眼睛，一副被她占了便宜的模样。 第六十二章 以后别叫我道君 “加温。” “可是我不会啊。”调动灵力她会，浇花也会，可她从没想过，灵力可以制造出热水。 如果可以，以后洗澡是不是就方便了？ “蠢货。” 里木点头同意。 “灵力来源于天地间的花草，进入了你的身体，你可以任意运用它，不要拘泥于浇花种地，难道你就想当个花匠吗？” 说得容易。 她掌心的灵力越来越大，形状不停变幻，最后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兔子，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意，用后腿踢了下耳朵，一溜烟地跑走了。 噗嗤， 里木不由得笑出声。 “没天赋，胆小，还懒惰，真不知道它为什么选了你！”老媪脱口而出。 “凤后才没选我，她选的是洛黛。” “专心。”里木皱眉，“你都捏疼我了。” 试了十多次，未果。 洛蔓颓然放下手，“我放弃。” “我尽力了。” “把水用火烧热不行吗？”里木陷入沉思。 “灵修可以去除水中杂质，并且这才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数个步骤，还要混入香料，发酵，凡人酿酒最少要三月，灵修一夜即可。” “要我是灵修，早就是天下第一大财主了。”里木叹了口气。 她又不喝酒，学这个做什么？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老师，等我从雪山回来，再来看你。”虽然老媪脾气暴躁，对她不好，可每次离开，她对灵力的理解，就能上个台阶。 “我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她冷笑。 ... 洛蔓低头往外走，她吸了吸鼻子，十分沮丧。 “再试几次。”里木挡在他前面，神情诚恳，“相信我，这件事真得很重要。” 她犹疑地说：“真得？” “当然了，若没有酒，我可真不保证能找到冰晶莲。” 她不过也只是在等一个台阶，就这么放弃，实在也说不过去，毕竟酿酒也是在修炼灵力。 太阳从东挪到西，天空从青色变为靛蓝，白色的月亮像一小片剪纸，悬挂在树梢上。 洛蔓呼出一口长气，“应当可以了。” 酒曲在她的手下逐渐融化，翻滚着小小的泡泡，泛着淡淡酸气。 “加入水果的汁液。” “在哪？”洛蔓问。 “自己找。” 加入果汁，去除杂质，加速发酵，似乎越发得心应手，她全情投入，忘了时间，忘了过去，不想未来，只是专注在一罐罐的酒中。 “完美！”里木的叫声惊醒了她。 面前摆着十多个酒坛，里木正在把剩下的酒灌入牛皮酒袋，不时地喝上一口，面颊绯红，神情兴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洛蔓疲惫不堪，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寅时了。” “一天一夜了？” “老师休息去了，有酒我就能坚持。。” “今天要出发，我要赶紧收拾一下。” “昨天道君派人通知，再等一天。” 她吸吸鼻子，一股酸溜溜的而味道，衣衫上洒满了酒渍，实在难闻。 “赢启派人来了。” “来做什么？” “阻止道君上雪山。” 里木顺手递过来一杯酒，“好歹尝一口。” “我要去找道君。”洛蔓打了个哈欠，不是说灵修不会困吗？她怎么只想大睡一场。 她想着换件衣服，没想到苏椿一见她就捂着鼻子，强迫她洗了个澡，在浴桶里就昏睡过去，等到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熟悉声音。 “醒了？” 洛蔓猛然睁开眼睛，“道君，你怎么来了？” 道君的气质清冷，眉眼如画，像是下凡的神仙。 “心有所动，便来了。” 她忙起身，乌发垂落在白色的睡衣上，趁得她像是清晨带着露水的花苞。 “道君...”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只剩下两个字。 “青然。” 时间几近凝固。 “以后别叫我道君。”道君轻轻拾起她的手。 手掌冰凉，可她的心滚烫地像是耐不住，恨不得从喉咙中蹦出来。 “青...然。”她的睫毛抖动两下。 似有千钧。 道君松开手，“睡得这么沉。” “我去酿酒了。”她忙不迭地讲了一遍，“不知道怎么这么累。” “你身体有疾，与通常灵修不同。” 她眸光一暗，“灵力最近十分散乱，只要用得时间久了，我就又变回了凡人。” “冰晶莲的莲心，应当会有帮助。” “有道君作伴，那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道君起身，点燃香炉，白色的烟线，直直往上飘去，一股荆芥混着梅花的冷香，暗暗浮动。 “我恐怕要晚两天再去。” 着实意外。 “若我离开，丹城的灵修，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那谁跟我一起？” “赢锐，洛黛。”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失望溢于言表，她一下坐回了床上。 “饿不饿？” “也不饿。”得知道君不能一起去，她的胸口像塞了团棉絮，哪还有什么胃口。 “出去转转。”道君唇角微勾。 帐篷前欢声笑语，酒一杯接着一杯，戏法班子的人载歌载舞，无论在哪，发生什么，有酒有舞蹈，他们就很开心。 只是，怎么没看到里木？ 阳光把两人影子拉得长长的，洛蔓心思飘忽，今天还在丹城，不知明天会怎样。 “若你是凡人，会选择做什么？” “种花种菜，酿酒吧。” 重复了上百次，酿酒的过程烂熟于心，就算她变成凡人，估计也忘不掉，而且里木说凡人嗜酒，应当可以活得不错。 “好，到时候我们就开酒铺，你酿酒，我来卖。” 道君卖酒？仙人般的道君，拿着舀子，给人打酒，她完全想象不出的画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愿意养活道君，让他写写字，种种花，就不用上街抛头露面了。 “会做饭吗？” “不会。” “那帮我打下手。” 道君院子里西北角，穿过花园，还有个小院，院子靠外的地方，竟然有个厨房。 炉灶崭新，一尘不染，似乎从来没人用过。 “不许用灵力。” 她舀了点水，坐在厨房门口洗菜，这才发现一个问题。 不用灵力，也挺难的。 虽说丹城的水全是灵修化出的，但她依旧不放心。 反正菜在水里泡着，用点灵力，道君应当不知道。 “不听话。”刚凝出一丝灵力，道君就站到她边，抬手在她的棘纹上点了一下。 第六十三章 或者，只想多看看他。 灵力消失，她只觉燥热难耐，浑身沉重，灵修有灵力加持，干起活来比凡人轻松数倍，洗菜只用灵力一过，便无洁净。 她换了好几盆水，才把菜洗完。 “切菜。”道君递给她一把刀。 掂了掂刀，还挺沉，她拿起个萝卜，左右比划一下，“切成什么样？” “切丝。” 门外的茶炉冒着热气，阳光穿过骨瓷茶具，在茶桌上投下小小光斑，道君玄色的长袍空空阔阔，像是挂在身上，浓密睫毛上隐隐带着专注的光。 他悠悠地洗着茶壶，引得她心生妒意。 几刀下去，萝卜变成了条，滑溜溜的，怎么也按不住，她瞟了眼菜盆，还有一个萝卜，要是偷偷扔了，道君会不会发现？ 若无其事地把萝卜放在盆里，又盖上一个盆，她盯着另外一根萝卜，叹了口气，要是再切坏了，可怎么办？ 一只手拿过刀，去头去尾，刷刷刷，薄如蝉翼的萝卜片，当当当，头发丝一般的细丝。 她看呆了。 “道君，你肯定用灵力了。” 他嘴角微勾，笑意一闪而逝。 “本君如果不当灵修，也会是个好厨子。” 玉笋片，青竹菌，白豆腐，食材整整齐齐摆在白瓷盘中。 心服口服。 不能用灵力，她只好用抹布收拾，洗洗涮涮，腰酸腿疼，眼睛还是黏在道君身上， 艺不压身，学一手也是好的。 或者，只想多看看他。 褐色的汤罐在火上咕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菌类特殊的香气，她端起茶抿了一口，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她最爱吃菌子，可丹城少雨干旱，菌类又喜爱潮湿，每年的份额极为有限，有时候父亲会给她开小灶。 想起父亲，心又一沉，茶水也变得苦涩。 “道君，要不要叫黛儿一起吃饭。？” 只要她单独跟道君在一起，便有背叛妹妹的感觉。 “你想让她来？”道君的眼神极为清澈，她似乎在哪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清，手攥成拳头，敲了敲太阳穴。 “是啊，她一直很仰慕你，肯定想吃你做得饭。” 口是心非。 她恨死自己了。 “好，我这就叫她过来。”道君垂下眼帘，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别！” 脱口而出。 尴尬到恨不得钻到汤锅里。 道君勾唇，“那我们先吃。” 竹碗里盛着汤，凉拌野菜，葱花豆腐，还有一碗油亮的米饭。 以前她是凡人，吃什么都味道不错，成了灵修，吃什么都索然无味，甚至一天只吃一顿饭。 半透明的汤送到口中，菌菇的醇香，青笋的甜香，豆腐的绵密，相互融合，味美至极，。 她忍着热意，接连喝了好几口，一碗喝完了，又盛了一碗，头埋下去，就抬不起来。 一筷子豆腐放在米饭上，“慢点喝，吃两口菜。” 额角渗出点点香汗，洛蔓只觉浑身发烫，神清气爽，“要是每天都能吃这样的饭菜，那该多好。” 她想也没想，就冒出一句话。 “切菜水平太差，先多练练。” “道君，我都喝了。” 汤锅只剩下一个底，她犹豫地看了一阵，还是端起锅，把剩下的汤都倒在碗里。 她这才注意到，道君只喝了一小碗汤，吃了两口菜。 最后一口汤落肚，她又是满足又是愧疚，背着妹妹和道君单独在一起，总是不对劲。 可她又真想跟道君单独相处，层层情绪叠在一起，她选择逃避。 “道君。” “姐姐，你们在吃饭？” 洛蔓后背僵硬，不知所措。 如果能钻到地缝里，她便马上消失。 就算她没回头，也能听出洛黛语气中的诧异。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刚吃过。”道君起身，“蔓儿，你把碗筷收拾了，洛黛，你跟我来。” 淡红色的裙摆带来清幽香气，洛蔓抬起头，“妹妹，你来了。” 洛黛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轻飘飘的，没有分量，从她眉眼间滑过，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她只是略微停了下脚步，便一声不吭地跟在道君身后，走入书房。 “啊！”洛蔓苦恼地低吼一声。 妹妹生气了。 洛黛脾气不好，但对她，从未发过一次脾气，就算她再闹，妹妹也任由她发泄，等她冷静后，再哄她开心。 可对别人，洛黛从不留情，若她骂人，那还有缓，若她不理你，那就代表真生气了。 好后悔。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管怎样，先把碗筷收拾了。 最后一个碗放入壁橱，她靠在墙上舒了口气，愁肠百结，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好让她想出个对策来。 水雾滋润着花草，洛蔓细致地梳理枝蔓，一会便瞟一眼道君的书房。 他们在说什么？有关自己吗？ 好烦。 不知不觉，她离窗户越来越近，似乎能听到洛黛在解释什么，语气十分焦急。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门开了，洛黛紧抿着嘴唇，眼眶微红。 “妹妹怎么了？”洛蔓拦在她身前。 “没事。” “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跟我来。”洛黛垂下眼帘，遮住了她的心思。 跨过月门，隔壁的院子小巧玲珑，修竹种花，葫芦形的水池里，白色碗莲浮在水面，隐约能看到几条手指长的锦鲤。 “若我不想回家，就住在这里。”洛黛引着她进屋，白墙青砖，迎面墙上挂着一副墨色山水，靠窗的书案上放着个鎏金香炉。 洛黛站在书桌旁，点燃香炉，手指在白色烟雾中绕了个圈，香气多了一种清凉冷意。 “妹妹，我不应当跟道君吃饭。”洛蔓先熬不住了。 “姐姐，我问你件事，你要说实话。” 没等她说完，洛黛就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水汪汪的秀眼中，荡着万种波澜。 “你是不是心悦道君？” 怕什么来什么，洛蔓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心虚地笑了笑，蹭着桌子坐下，故作轻松说道，“妹妹，你说什么呢？今天是意外。” “姐姐，我以前喜欢道君，但现在不喜欢了，你若是喜欢道君，就告诉我。”洛黛的语气硬邦邦的。 冷汗连连。 “我视道君为长辈。”她自己都听出了话中的虚意。 第六十四章 演戏是要单加钱的 洛黛在她对面坐下，直视着她的双眼，“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就算要我的心，我都会剖给你，但你不能骗我。” 她的确心悦道君，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沙兽捕猎时，洛黛宁愿自己死，也要她活。 她不能说，也不会说。 “我没有。”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硬着头皮往下编，“看见道君，我就想起父亲，感觉他就像亲人一般。” 听到她说父亲，亲人，洛黛显然松了口气，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审视的眼神也变成了温柔笑意。 “你和道君不合适。”洛黛神色沉沉，“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他有太多过去，并不适合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性子柔，又闷，要找个能让你开心的人，要我说...” 说到这里，洛黛眼神一亮，像是心中有了人选，她轻声问，“姐姐，你觉得赢锐怎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不重要，姐姐，你相信我，这世上，我绝不会伤害你。” 洛蔓抿了抿唇，“我不喜欢他。” “可是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话也多。” 她想反驳，可又想起洛黛的身体，便软了下来，“等从葱岭回来再说罢。” 洛黛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没有。”洛蔓像吃了个又酸又涩的橙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光影在桌子上缓慢移动，银耳像一朵朵透明的莲花，浮在甜汤表面。 “我特意为你熬的甜汤。” 洛蔓大口喝了起来，她用力点头，“好好喝。” 白瓷勺敲得碗边叮咚作响，洛黛皱眉，“好像忘了放糖。” “那也好喝。” “赢锐虽然是凡人，身份显贵，倒也配得上你。” “前途未卜，哪有心思考虑这些。”洛蔓放下瓷勺。 洛黛沉默一瞬，像是不赞成她的说法，“前途未卜，才应当多享受一点，要不然，等死的时候，一回想，多空落。” “我觉得...你跟赢锐更合适。”万千思绪，她心里烦，顺口就说了出来。 “怎么讲？” “你看你们两个都有雄心壮志，一个想当皇帝，一个想当道君，做事老辣有手段，比跟我一起合适多了。” 洛黛皱眉，“姐姐，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我的事，我自有打算。” 阳光移到洛蔓的脸上，她挪动了下，试图躲回阴影中。 “姐姐，是不是我说话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你说什么都好。”洛蔓连忙笑道，“就是担心去葱岭。” 马车帘放下的一瞬间，洛蔓倚在车厢上，缓缓地舒了口气，刚才的对话，实在是累心。 以往姐妹两个交谈，多是洛黛说，她听。 自从父亲过世，妹妹像是变了个人，越发武断，如果她刚才不拒绝，她肯定三日之内，就会把亲事定下来。 洛蔓苦笑。 她托着腮，随着马车晃动，道君的脸又冒了出来。 拼命想把道君从心中剥离，可越努力便越适得其反，他的眉眼越发清晰，花瓣纷飞，细碎的光从他发间洒落，带着笑意的眼眸，水光潋滟，让她融化在天地间。 怎么会？ 道君如此年轻，眼神如此炙热，还有片片花瓣，洒落在她的发丝间。 到底道君心悦她吗？ 洛蔓随手凝出一朵花，花瓣片片掉落，“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望着手中最后一片花瓣，她叹了口气，真是烦恼，连老天都不站在她这一边。 “我看赢锐人不错。”妹妹的话回荡在耳边。 听妹妹的，总没错，她垂眸细思，若是能让黛儿开心，她嫁给谁都一样。 她的眼前出现了父亲的笑脸，心意越发坚定，妹妹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 马车停下，门帘掀开，一只手伸了过来，“不告而别？” 道君右手提着个青竹筐，红绳匝了两匝，眼中满是笑意。 洛蔓躲开道君的手，跳下车，垂着头，一团沙尘从她的脚前飘过，她突然走了神，内城怎么会有沙尘？ “送你的桃子。”道君递上竹筐。 她低着头，又往后退了一步，眼帘低垂，“道君，我有话说。” “你说。” “这桃子送给妹妹吧，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谁？”道君的声音依旧平静。 她的耳畔传来了嬉笑声，“你们说是这里生活好，还是晚霞城生活好？” 真是凑巧。 洛蔓伸手往后一拽，“就是他。” 一脸茫然的赢锐被她拉到身边，他扫了眼洛蔓的手，马上满脸喜意，“说好了带我到处转转，这都要出发了，你才回来。” “你们两个真心相爱？” 她怎么听着道君的声音，寒意沁人呢？ 赢锐眼珠一转，马上点头，“当然是真心相爱，我们商量好了，等我拿到晚霞城，蔓儿就坐我的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道君沉默。 过了好久，洛蔓才意识到他是在等她开口。 她的心像是沉在湖底，一块块厚重的淤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拼命把涌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妹妹，父亲，她默念着。 “是的道君，请祝福我们。”她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抖得像一片落叶。 没有回答。 “他走了。”赢锐从她手中挣脱，“演戏是要单加钱的，我也不多要，五盒青蓝膏就行。” 小小的竹筐，放在地上，道君就像没出现过一般，洛蔓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四处寻找，可终究是，不见了。 赢锐拾起竹筐，两下就扯开盖纸，“好漂亮的桃子。” “要不这样吧，你把这筐桃子送我，咱俩就两清了。” 她劈手夺过竹筐，一腔怒火全倾斜出来，“谁让你乱动的！” “啧啧，用我的时候，就是情哥哥，不用的时候，就是乱动，真是无情啊。”赢锐的语气听不出任何不悦，反而像是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 “滚！”她现在只想安静一下。 “你这样图什么呢？”赢锐拿起个桃子，在洛蔓身上蹭了两下，用手掰成两半，一股清甜的香气迎面扑来。 他递过半个桃子，“吃一口，消消气” 她真想一巴掌把桃子打飞，可是那清甜甜，水当当的气味，引得她咽下口水，心中的那股怒意，突然泄了。 第六十五章 小猫咪终于亮爪子了 “有什么事，也不耽误吃啊。”赢锐把桃子送到她嘴边，“凡事别想那么严重，只要你没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洛蔓接过桃子，干脆坐下，一口口吃着桃子。 又甜又糯，汁水四溢，每咽下一口，她的心又活过来一点。 为什么悲伤和快乐一样，都很难留下？ 赢锐坐在她身边，“没想到你还是感情高手，这下他可再忘不了你了。” 她把桃核放在手中，用一股灵力缠绕着它，不如就在院子里，种一颗桃树吧。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喜欢他。”赢锐摇头，“跟这种老妖怪生活在一起，哪有什么快乐。” “你才是老妖怪！” 像是故意逗弄她，赢锐压低声音，“你说道君有没有过女人？他总不能这么多年都素着吧。” “闭嘴。” “说起来，我还真没调查过道君的情事，万一有什么隐疾，那你岂不是白欢喜。” “隐疾？”洛蔓一愣，她还真没想过，“你指得是什么？” 赢锐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似乎他又在嘲笑她的智力。 “我现在觉得，你和道君很合适。” 筐里只剩一个桃子，赢锐还没碰到，手就被打了一下。 “还没吃够？”洛蔓瞪着他。 “来点水，洗洗手。”他不以为然伸出手。 洛蔓凝出水雾，“我又不是你的侍女。” “让我陪着你演戏，不应当对我好点吗？” “我对你，够好了。” “再多酿点酒，顺便做点青蓝膏，雪山上意外多，要准备充分。” 被他唠叨得头痛，洛蔓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谢谢你送我回来。” 赢锐一侧身，就挤进了院子，“要不要商量下婚礼事宜？” “婚礼？” “做戏不如做全套。”赢锐像是早就想好了，“要是想彻底断绝他的念头，不如直接嫁给我。” 嫁个鬼。 “等你成为天下之主，我就嫁给你。”洛蔓被他吵得头疼，无力摆手，像是在轰一只恼人飞虫。 “坐享其成可不行，你要帮我得到天下。” “天下...”她坐在竹凳上，心不在焉应和着。 “要是他是真心的，不会允许你嫁给我的。” 她伸手凝出一团水雾，长长短短，折射出一条彩虹，“从雪山回来再说吧。” “你现在就可以帮我。”赢锐压低声音。 洛蔓越听眉头越紧，他说得不失为一条妙计，可对她来说，要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反正是假的。”赢锐最后补了一句，“你要是坐在这里，怕是会垂泪到天明。” 不管了，她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已经这么糟了，干脆破罐破摔，最好无法回头。 “我去。”她用力吐出两个字。 “好伙伴。”赢锐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帮我，我帮你，大家都能获利？” “你帮我什么？”洛蔓有气无力瞟了他一眼。 赢锐不接的话，皱眉上下打量她，“先换衣服吧，穿成这样，有谁会相信你是我的王妃？侍女还差不多。” “闭嘴！”洛蔓抬手抓住他的领子，晃动两下，“要想让我配合你，先说话好听点。” “哎呀，小猫咪终于亮爪子了，我还以为你逆来顺受呢。” 她气昏了头，想起一路上听到的，有关赢锐的传言，看着他可恶的笑容，张口就说了出来。 “你的母亲出身下贱，若不用卑劣手段，你根本当不上太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莫及，在晚霞城，赢锐事事帮她，还甘愿冒险带她去雪山，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赢锐的面色，刹那间变灰，他捂着胸口，倒退了一步，“出身能是我决定的吗？我原以为你以前是凡人，能懂我，没想到...” 他低着头，浑身不停颤抖。 洛蔓一下发了慌，她忙不迭地说，“刚才是我口不择言，我错了，想要多少青蓝膏，我都答应。” 赢锐的肩膀耸动的更加厉害，“你得答应我，一会什么都听我的。” “我答应你。”洛蔓又觉得不对劲。 “哈哈。”赢锐抬起头，他脸上哪有一分伤感，全是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那就说定了，先来一百个青蓝膏吧。” 无语。 “你刚才没伤心？” “要是因为两句实话，我就伤心，那我的心早碎成粉末了。”赢锐毫不在意地拍拍她的肩， “说明你用心了解我了，我很开心。” 她心中隐隐升出了几分敬佩，也第一次想明白了个道理：若你在乎，言语就是穿心箭，透骨钉，若你不介意，它就是清风过山岗。 “我决定不了父母的出身，再说，要不是我父亲是皇帝，我也不可能有得到天下的机会，我很幸运。” 洛蔓有些羞愧，凡人的时候，她总是自怨自艾，觉得上天不公，凭什么大家都是灵修，只有她不是，可去了晚霞城转了一圈，才发现，真正普通的凡人，过得有多惨，她算是万里挑一，幸运的人。 将心比心，若她是赢锐，肯定没有他这种好心态，似乎生命给他什么，他都甘之若饴，把手里的烂牌打好。 “别这么看着我。”赢锐笑嘻嘻地看着她，但眼神却与平时不同，也许是天色将晚，为他的面孔镀上了一层脆弱。 “以后别带面具了吧。”洛蔓脱口而出。 落日熔金，暮色苍茫，光线在镜中由明转暗，卡莎在洛蔓的乌发间插上一支金累丝钗梳，又紧了紧五凤挂珠钗，点点头，“小姐，差不多了。” 镜子里的女人十分陌生，满头珠翠，妆容繁重，一张脸画得浓墨重彩，遮去了她原本秀美的容貌，变成了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 “凡人真是无聊。”洛蔓嘀咕，“就活几十年，还都花在这些事上了。” “说得好。”卡莎一笑，又给她的手腕上，带一串金镯子，“富人无所事事，不用劳作，靠前人的荫庇生活，不靠这些卓显地位，比来比去，那当富人还有什么意思？” 洛蔓起身走了几步，环佩叮当，吵得她心烦意乱。 “女人穿上这种衣服，还怎么走路？”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卡莎水汪汪的大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艳羡，“世子很挑剔的，这么多年，为了大业，连侍妾都没有。” 第六十六章 人命有贵贱 洛蔓讶异，“还有人能拒绝你？他一定有隐疾。” 隐疾这两个字，一直回荡在她脑中，顺口就说了出来。 “隐疾？”卡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 懂得多？ 洛蔓一头雾水。 卡莎望了望天色，夜色如幕布，“时辰差不多了。” 一辆普通的玄色马车停在门口，一点也不符合赢锐夸张的性格，门帘掀开，赢锐跳下车，他着一件玄色金龙朝服，黑发以紫金冠束起，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目深鼻挺，轮廓分明，带着浓浓的异族风情。 “来吧，我的王妃。”他笑盈盈伸手。 “演戏，你莫当真。”洛蔓低头上车，面色比夜色还黯然。 马车摇晃，赢锐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别看平时胆胆怯怯，打扮起来，还不如平时呢，更丑了。” 这点她倒是深感赞同。 月亮刚爬上树梢，像一小块白纸，可怜巴巴的，贴在天空上。 洛蔓放下窗帘，莫名叹了口气。 “父皇寿命不足半月，我势在必得。” “怎么你一点不难过？”她语气硬邦邦的。 “难过，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捂着胸口，又掀开窗帘，“今晚月色不错，月色好，我心情就好。” 洛蔓瞟了眼惨兮兮的月牙，哼了一声，可能是她眼神中的鄙夷让赢锐抓到了，他了然一笑。 “我生母本也是良家女子，已经定了亲，就因为长得美，便被灭了家，把她送给了赢帝，生了我，她便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几次死里逃生，被以学艺之名，送到个山高水恶的地方，花了五年时间，我才聚拢了手下，去了晚霞城。” 再艰辛的过去，说起来不过寥寥数语，听起来也是索然无味。 原来赢锐也受过苦。 她有些内疚，但又带着点轻松，似乎别人的苦痛，安慰了她。 “从小我就决定，要成为天下的王，让他们对我俯首称臣。” “我很羡慕你，知道自己要什么。”洛蔓是真心的。 “你只不过暂时看不清罢了。”他离近了些许，眼神专注，“小女孩总有长大的一天。” “我才不是小女孩。”洛蔓心里发慌，忙侧过头，盯着窗外。 赢锐笑了笑，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夜晚的皇宫巨大狰狞，像是一只卧倒的怪兽，点点灯火，就像诱人入腹的食饵。 带他们见赢帝的，竟然是道君身边那个男子，侍卫见到他，纷纷让到一边，垂头低目，像是没看到一般。 停在一座偏殿前，男子点头，便消失在夜色中。 “赢锐求见父王。” 门开了，一股清凉膏的气味迎面扑来，洛蔓吸了吸鼻子，这么浓的香气，是不是把墙面都刷满了？ 穷人一辈子也买不起一盒，贵人一天就要用一盒，真是人命有贵贱，洛蔓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以前她从不会这么想。 她垂着头跟在赢锐身后，大殿炭火极足，热得像个蒸锅，赢锐的额角冒出一层细汗，他轻轻擦了下额角，只觉一阵凉风灌入，整个人都舒服了，便回头冲洛蔓点点头。 “锐儿，是你吗？”声音虚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 “儿臣拜见父皇。”她被拉着跪下，心里嘀咕一句，灵修怎能给凡人下跪，但还是忍了下来，赢锐对她不错，就当帮他一把。 “快起来，这女子是？” “她是我的王妃。” “抬起头来。” 洛蔓抬头，卧榻上，赢帝盖着金色薄毯，努力睁着眼睛，他胖了两圈，皮肤半透明，像一个大水泡，拿针一刺就破了。 “外貌端庄，贤惠大气，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赏！” 就这一句话，他的胸口就跟风箱一般起伏，侍女连忙扶起他，喂了两口水才缓了过来。 “咱们父子几年不见了？”赢帝也没赐座，眼神虚虚的。 “有近十年了。” “对，你走的时候，不到孤的肩膀，现在应当比我高了。”赢帝念念叨叨，像是在跟过去对话，“他们怕你是假冒的，可孤一看到你那张脸，就知道不是，你长得太像她了。” 他又咳嗽两声，“孤这辈子，就是对不起她，明知道她不喜欢宫里，非要留着她陪我，后来有了你，更不舍得让她离开...好在我把你留住了，以后见到她，也好交待。” “母亲若是活到今天，也能理解父皇的苦心，”赢启垂着头，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委屈，像是小心翼翼，冲着大人撒娇的孩童。 谨慎，小心，恰如其分。 她极迅速地扫了一眼，赢锐的双眼盛满了委屈，思念，难受，总是之那种，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的表情。 要不是刚才看过一次，她肯定相信了，就算现在，她知道是假的，可仍然想要相信他。 以后他说得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要不然被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好儿子。”赢帝抬手，“宣爱卿。” 一会功夫，就进来五六位朝官，年龄大小不一，穿戴整齐，显然早有准备。 赢帝瞟了他们一眼，闭上双目，并没有开口。 肃穆而立，没人说话。 过了一阵，洛蔓才明白，赢帝在等人。 她的心头掠过一片阴影。 脚步声由远及近，看到来人，洛蔓深深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躲入阴影中。 “赢帝，本君来迟，有何吩咐？” 道君走到赢帝身旁，握住他的手腕，“皇上放松。” 赢帝的脸色眼见着好了起来，浮肿褪去了大半，他缓缓起身，“这就是你说的最后手段？” “对。” “罢了，够我交待事情了。” “姐姐？”洛黛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你今天好漂亮。” 洛蔓抬起僵直的脖颈，勉强挤出个笑容。 “没想到你们两个发展的这么快，我很羡慕。”洛黛嘴角忍不住上勾，眼中的笑意，忍也忍不住。 道君扫了她们一眼，虽说灵修说话凡人听不到，可这里也并不光是他们三个灵修。 像有人攥住她的心，狠狠地捏了一把，明明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但真当结果摆在眼前时，为何又那么难以接受？ 自酿苦酒。 活该。 第六十七章 出手就是寸草不生 赢帝声音一顿，“你要发誓，永远不能踏入晚霞城一步，孤不想见到兄弟阋墙，你们两个要共同治理藏琅胜地。” “儿臣明白。”赢锐连个停顿都没有，马上跪下发誓，“若儿臣踏入晚霞城一步，便万劫不复，挫骨扬灰。” “好，把玉玺给他。”赢帝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大殿中只剩他们五人，赢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孤想吃点好的，这半年，嘴里一点味都没有，简直生不如死。” “你们几个，留下来作陪，孤喜欢热闹一点。” 姐妹两落在男人们身后，洛黛率先开口，“快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昨天才说让你们熟悉一下，今天你就成了他的王妃，进展也太快了!” 洛黛高兴的时候，话就又多又密，神态中的担忧一扫而空，只剩下甜美祝福。 “回去再说吧。”若不是她咬着牙，拼命控制，早就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一见到道君，心就不由自住乱蹦？ 看到赢锐，就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洛蔓心不在焉地跟在妹妹身后，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道君已经不见了。 “姐姐，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我们好好聚聚。”洛黛拉着她坐下，“让他们去聊他们的。” “我不饿。”洛蔓低头。 “吃两口点心。”洛黛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容置疑。 宫女送上七八盘果子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又送上泡好的花茶和糖水，恭敬地退出门去。 “你有了着落，我和道君就安心了。”洛黛抿了口茶，“等从葱岭回来，就举行个天下人皆知的大典，然后让赢启管着凡人，等天下太平，我们两个又可以种花弄草了。” “旋风呢？”洛蔓没抬头。 “道君会有办法的。”洛黛像是在哄小孩，“姐姐原本身体就不好，又不喜见外人，这些俗事，就交给妹妹我吧。” 夜风燥热，洛蔓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她干脆一件件摘下头上的首饰，摆在桌上。 “丹城破的时候，我真以为要死了，在半空中看到你，我几乎以为是梦，当时就想着，只要你能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一切，没想到老天有眼，我竟然活下来了。” “我也是。”想起当时的绝望，洛蔓就胸口一痛。 洛黛嘴角微勾，伸出手，像是小孩展示心爱的玩具， “姐姐，我又进益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黑暗笼罩房间，洛黛的掌心，冒出一团白光，由下而上，渐变成鹅黄，又变成柳绿，最后变成一团浓绿，像是能滴下水来。 这种绿色，她似乎见过。 浓绿散开，一颗幼小的树苗蓬勃生长，一眨眼，枝条上就缀满了树叶，枝叶间探出一个个雪白的花苞，层层叠叠，像一朵朵绵云，花瓣打开，金黄色的花蕊像是一丝丝金线，顶端坠着一顶顶红色的小灯笼。 洛蔓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她闻到了一股香气，极为复杂，她的整个人都安定了，那些嫉妒，愤怒，悲伤，都离她远去，只剩下无尽的平静，她只想永远地沉醉在这种平静中。 她又想起寿命的事，心头倍感忧伤。 “姐姐，我在风暴中，看到了这颗树，是它救了我们。”洛黛痴迷地望着手心中旋转的树，“谁也不知道它从哪来，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它一定很重要。” “很美。”洛蔓的内心，天翻地覆，没想到，妹妹也自有奇遇，而且比她的奇遇看起来更真实， 毕竟她的灵力，时灵时不灵，还必须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才能用，用就是要杀人，平时与最普通的灵修，并没有太大分别。 “你知道吗？她可以不停长大，沙漠变成了良田，绿草茵茵，流水潺潺，有了它，应当就能让旋风消失，让藏琅胜地恢复原状。” “不过。”洛黛用力一合手掌，小树骤然破裂，细碎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漂浮在空气中，“凡人太惹人憎恶，凭什么让他们过得幸福呢？” 她多羡慕妹妹的灵力，能幻化出如此美好的事物，不像她，出手就是寸草不生。 “道君怎么说？”洛蔓轻声问。 洛黛脸一红，“他说这是颗神树，以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她干脆坐到洛蔓身边，继续低声说，“姐姐，所以你放心了吧。” “你想嫁给道君吗？”洛蔓轻声问。 当妹妹靠在她身上的一瞬间，洛蔓想起了太多，越发笃定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没了道君，她只会偶尔伤感，若是没了妹妹，她肯定会悲伤欲绝。 洛黛沉默了好一阵，才摇摇头，“不想。” “你从小就喜欢道君，怎么改了主意？”洛蔓根本没想到，妹妹会拒绝嫁给道君。 “我也奇怪呢。”洛黛柳眉微蹙，“我最近老想起小时候，不明白为何会那么喜欢道君。” 随着妹妹的细语，洛蔓也想起了儿时，因为她是家里唯一不是灵修的后代，被人嘲笑过几回，心里难受，只要一来客人，就躲到房间里拒而不出。 洛黛总是陪在父亲身边，接待客人，客人一走，洛黛就会跑过来，跟她详细描述客人的样子。 “今天我见到了道君，他对我很亲切，还送了我几颗种子，姐姐，送给你了。” “姐姐，道君长得如同一块美玉，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今天道君送了父亲一盒糕点，我谁也没给，专门拿来给姐姐吃。” 那个灵动可爱的小女孩，跟面前的洛黛合二为一，洛蔓轻轻握住妹妹的手，“不想嫁就算了。” 要是早知道妹妹已经不想嫁给道君，她也没必要陪赢锐演戏，她突然有和盘托出的冲动。 “妹妹，若是我不想嫁给赢锐呢？” 洛黛反握住她的手， “那我就杀了他，反正现在赢帝马上就死了，赢启远在晚霞城，谁也不知道赢锐的模样，随便找个人替他就好。” 她把想说得话咽了回去。 “上雪山还要用他呢。” “等找到冰晶莲，他就没用了。”洛黛皱眉，“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若是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敬，随时都可以替代掉，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第六十八章 道君，请自重 “那倒没有。”洛蔓挤出一抹笑容，“我就是随便说说。” 虽然她对赢锐，并无任何男女之情，可也不想让他死，毕竟这一路走来，赢锐还是帮了她不少忙。 “姐姐，别对凡人用情，他们的生命就像露水一般短暂，不值一提。”洛黛神情坚定，“很快，凡人就会消失了。” 洛蔓起身，站在大殿门口，目光投向茫茫夜色，她也只能安慰自己，等拿到冰晶莲，妹妹身体好了，她再说也无妨。 一直过了午夜，侍卫才出现在大殿前，说是那几位要彻夜长谈，让她们就在宫里歇下。 洛黛服了丸丹药，一会就困了，换上松快的小衣，躺在洛蔓身边。 “姐姐，好久都没跟你一起睡了。”洛黛散着头发，脂粉未施，眼睫浓密，看着就像个小姑娘。 姐妹俩头靠头躺在一起，洛黛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上，“姐姐，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母亲去世后，洛黛才三岁，一直跟她睡到六岁，天天缠着她，但有天不知为何，回来就搬了出去。 最开始一两年，洛黛隔个两三天就会爬上她的床，还哭过两场，过了十岁才来得越来越少。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洛黛却望着黄色的帐幔，怎么也睡不着。 躺得累了，她轻轻把洛蔓的手放到一边，趿着鞋走到门外。 暗黑色的天幕上，像是谁洒了把碎银子，流光溢彩，冰冷又诱人，她又想起了一个人。 “在看什么？” 心想事成，呵呵。 “星星很美。” “雪山上会更美。”道君坐在她身边，她闻到淡淡酒意，是冰月酒的气息。 “妹妹已经睡了。” “我是来看你的。” 压迫，紧张，她稍稍侧了下身，“道君，我已有心上人。” “多一个也无妨。”他清冷的声音略微拉长，比平时多了几分不羁。 “我喜欢从一而终。” “人会变的，我以前也觉得，不会再动心。” 心潮澎湃。 洛蔓瞥了一眼身后，不安地起身，“道君，请自重。” 一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洛蔓刚要起身，只觉眼前一花。 她，又回到了那片桃花林。 不同的是，桃花已经谢了，枝叶间挂着一颗颗红白相间的蜜桃，十分诱人。 道君抬手摘下一颗桃子，递到她手中，“那天的桃子好吃吗？” 离开了阴沉的皇宫，她心头的大石一下变轻了，别管是梦境还是幻境，她真得很喜欢这里。 远处青山连绵，绒垫般的绿草上，缀满了兰花，隐约能听到溪水汩汩。 虽然太阳高悬，但却一点也不热，风轻轻柔柔的，舒服极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洛蔓咬了口桃子，甜滋滋的。 “一个小世界，本君想要散心的时候，就会在这里休息。” “我怎么没有小世界。”她慢慢往山坡上走。 “自我以后的灵修，都不会有。”道君双手背后，走在她身边。 “干脆我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好不好？” “想得美。” 一只碧绿的蝴蝶，拖着微卷纤长的黑色尾突，金色的鳞粉闪闪发光，飘飘然落在一朵花上。 洛蔓几乎被它的美震惊了，她是第一次见到真的蝴蝶，比画纸上美了百倍千倍。 “为什么丹城没有鸟儿和蝴蝶？”她像是在问道君，又像是喃喃自语，语气中有难掩的怅然。 “凡事都有两面，灵修吸收了天地间的灵力，改变了自然，有些事物便会消失。” “还会再出现吗？” “天地悠悠，灵修也好，凡人也罢，不过都是过客，或早或晚，一切都会重现。”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 静默。 不想开口。 “在丹城建立之前，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山脚下出现了一座草屋，从草屋变成了竹屋，又变成了两进的院子，房子越来越多，院子越来越大，花园，池塘，竹林，亭台阁楼，精美无比，往来的奴仆就有数百名。 “久到世上只剩我一个灵修。”道君摇头，“大梦一场。” 墙壁倒塌，花园荒芜，荒草丛生，从奢华的院落，再次变回到茅草屋，一阵风吹来，连茅草屋都不见了。 似乎她有那么一点明白，道君的心情。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洛蔓浑身僵硬，心慌得像是要跳出来，既兴奋又内疚。 明明隔着衣服，她却浑身战栗，脑袋嗡嗡作响。 上次在桃花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再次发生吗？ 她的肩随着手转动，变成和道君面对面。 “我再问你，你真要嫁给他吗？” “道君什么意思？”她讨厌了躲避，认真地望着他。 “只是想确定一下。”道君他大袖一挥，层层叠叠的红色绸缎满天飞舞，隔出了只有两人的空间。 她一点也不想嫁给别人。 “嫁又如何，不嫁又如何？” “嫁与不嫁，我都要送你件礼物。”道君并没有靠近她，只是眼中盛着浅浅笑意， 洛蔓一愣。 “不知这件嫁衣，你是否满意？”道君依旧面色不改，像是没有任何事能影响他的心情。 心骤然落入谷底。 他为何不出言阻止？ 红色的绸缎在空中飞舞，像是闪动的蝴蝶翅膀，眼花缭乱，一件绝美的嫁衣逐渐成型，长长的裙摆，坠着珍珠，宝石，熠熠生辉，高高的领口上，金银线绣出了复杂的花草纹路。 “喜欢吗？” “我更喜欢绿色。” “新娘子，怎么可能穿绿色？”嫁衣飞到她面前，离得近了，她更觉精美，腰部系着一条镶金玉带，绿得像一汪深潭。 她虽然一心想否认，但惊叹的眼神，和不由自主伸出去的手，出卖了她的心。 绸缎光滑，入手像溪水一样冰凉。 若能现在穿上多好。 她似乎看到道君嘴角含笑，迎面走来，对她伸出手， “娘子，为夫来接你了，你愿意吗？” 洛蔓点头，“我愿意。” “还满意吗？”道君轻声问。 幻象破灭，她生怕抬头就落下泪来，恼羞成怒，便负气道， “道君和妹妹大婚的时候，也会给她做嫁衣吗？” “这个主意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太伤心，忽略了道君声音中的笑意，闷头闷脑认为，他是真的打算跟妹妹成婚。 第六十九章 百年是不是有点短 洛蔓这才明白，她一直抱着道君拒绝妹妹的心思。 如果道君拒绝跟妹妹成婚，这样，洛黛既不会嫁给道君，也不会怪她。 “道君，那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她垂头道。 “百年是不是有点短？”道君挑眉。 一阵风吹过，洛蔓的面颊被什么蹭了一下，柔柔的，凉凉的，她的心砰砰乱跳，想再次找到道君的身影。 再次睁开眼睛，她又回到了白玉石台阶上，星星依旧停留嵌在天幕上，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了。 洛蔓站了好一阵，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缕阳光洒向丹城，马队排成一条直线，向雪山缓缓前行，前后各有四名玄甲武士，中间一辆墨绿色的马车，窗帘微微掀开，露出一张玉白的面孔。 “姐姐，昨晚你出去了？”洛黛靠在软塌上，拨开一颗栗子，放到口中。 洛蔓放下窗帘，“夜里睡不着，出去坐了一会。” “去哪了？” “就在大殿门口坐了一阵。”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随便走了走。” 洛黛轻轻恩了一声，像是接受了她的借口，又像是根本不信。 妹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疑？洛蔓垂下头，用余光瞟过去。 短短几个月，洛黛就再也不是那个娇憨的女孩，她眉目间度着一层冷光，像是晴天白雪，冷森森，偏巧她又长得娇艳夺人，再过几年，必定是惊世的大美女。 “你过来！”洛黛对着窗外勾勾手指。 赢锐微笑，“两位美女，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我想骑马，你陪姐姐聊聊。” 洛蔓微闭双眼，就像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别装睡了。”赢锐碰了下她的肩，“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洛蔓双眼圆睁，掌心凝出一团灵力，“你离我远点。” 他似乎有点受伤，“放心，我没有强迫女人的嗜好，除非你要求，要不我绝不会碰你。” 洛蔓也觉得她有点过分，赢锐最多口头上说两句，可从来没占过她一丝一毫的便宜，就算两人名义上是一对，但他看她的时候，并没有那种炙热眼神。 多数时间，他都在忙自己的事，似乎爱情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部分。 “对不起。”她闷闷说，“我有点心神不宁，希望能一切顺利。” “肯定会有意外的。”赢锐挑眉，“带着我的匕首吗？” 洛蔓手一翻，匕首在手中转了两个圈，“当然。” 赢锐手中多了另一把匕首，两把匕首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只不过一支大，一支小，大的那把手柄处多了个怒吼的狮头。 “这两支匕首是一对？”洛蔓细细端详。 “西域寒钢打造，淬火七七四十九天，价值万金，知道我为什么要追着你了吧。” 洛蔓若有所思，“匕首我丢过一次，可又回来了。” “说明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她没说李老道死得事，就算说了，赢锐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众人面前，你要有王妃的样子。”赢锐合上书。 她望向窗外，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是漫漫黄沙，像是在原地不动。 “你要学习礼仪，控制人心，学会阳奉阴违，阴谋诡计。” “你们凡人才用学。”她掌心再次凝出一抹灵力，“灵修靠实力说话。” “万一你以后的孩子不是灵修呢？” 孩子？她还真没想过，可似乎女人都要当母亲... 那父亲是谁？她打量下赢锐，暗自摇头。 “我不想要孩子。” “我需要继承人。”赢锐继续说，“赢启明面上没有王妃，实际上已经有了两儿一女，万一我出了意外，那藏琅胜地还是会回到他手中。” 那不行，她讨厌赢启。 “最好是你我有个孩子。”他沉吟一下，“这样你会全心全意帮助他，可你若不愿，我就送你一个。” 送一个？什么鬼？ 她挑眉，“别人的孩子，自然应当别人当妈。” “那就是说，没得谈了？”赢锐手指轻轻扣着桌板，他脸上温和的笑意骤然消失，换上一种讥诮的神情。 “也不是...”她收敛情绪。 “想清楚，你是跟我谈感情，还是谈利益。”赢锐转了转指间的扳指，“要是谈感情，你真心对我，我真心对你，那你怎么发脾气都行，我哄着你，让着你，我心甘情愿。要是谈利益，你就要想好再说话，我帮你，你帮我，我们双赢，若不然，不如合作就此作罢。” 她想了一阵，不得不承认，赢锐说得有道理。 “是我错了。”她语气诚恳，“我会尽量配合你，直到你称帝。” “好，希望我们会是好搭档。” “不过。”她又补充一句，“等你登上皇位，我们的约定就此作废。” 权衡利弊，赢锐是难得的人才，刚才若是她不说几句软话，他真有可能转身就走，那岂不是坏了道君的大业。 就算不能嫁给道君，她总可以帮着他和妹妹实现心愿，让他们幸福地生活下去。 “不管是你的言谈举止，还是想法，都离合格的皇后有太远的距离。”赢锐摆出一副正经面孔，“左右路上也没事，你看看这几本书，有不明白的问我。” 他咳嗽一声，便有人从车窗递入个青布包，里面放着五六本厚书。 她拿起一本“宫廷秘事。” 又一本，“宫廷惨案集锦。” 翻了两页，第一个故事：皇后被毒杀。 “这是题目。”他又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问题。 “皇后的死因是？她得罪了谁？朝廷分为几组势力，她死后谁上了位？” 她皱眉，“这些都是什么?” “找到别人失败的原因。” 看小说，总比呆坐着强，也不用听赢锐聒噪，她自然求之不得，翻开书，就读了起来。 有了书，时间快了不少， 等看完一个故事，再抬起头，窗外的景色已经不同，黑色岩石嶙峋，山影淡淡，像是巨大的怪兽，随时都会压迫下来。 和丹城比，这里就像从未有涉足过的世界，对灵修充满杀意，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就跳得快一些，后背也冒出了一层毛毛汗。 第七十章 都会爱，都会恨，都会怕 “姐姐，给你。”洛黛递给她一丸药，“这里有结界，对灵修压迫太大。” 结界是什么？ 洛蔓把药丸捏在手中，悄悄探出一股灵力，往前延伸不过数百米，就碰到了一股阻力，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灵力就追了过来。 胸口一阵发闷，咳了两声，用手一抹，手背一片殷红，她连忙在坐垫下擦了擦，赶紧把药咽了下去。 穿过结界的时候，她只觉周身一紧，五脏六腑就像被攥成一团，感觉下一秒就会变成碎片。 “怎么样？”赢锐又回到车厢里，他倒是神采奕奕，“我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洛蔓倚在车厢上，双手攥拳，“挺好的。” “十多年前，我来过一次，当时还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赢锐抬起手，做了个拉弓搭箭的姿势，“现在觉得可以直接爬上山顶。” 为什么结界外，灵修会压力倍增，而凡人会变得轻松，又是谁布下了结界呢？ 她想不明白，便低头看书，直到路颠簸得厉害，才放下书。 原来人与人之间如此复杂，派系，斗争，家族沉浮，每个人都是一枚棋子，最终的目的都是胜利，维系整个家族的地位。 没有人只能为自己而活，偶尔有一两个异类，都被当成无用之物，清除出了家族。 想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也都做出了最优选择。 但就和用木棍堆塔一样，越往上，越小心，可常常会因为一根不起眼的木棍，或是一阵风，导致整个塔都坍塌。 如果时间够长，木棍就会腐朽，坍塌也是早晚的事。 她是洛家之女，父亲是护花人，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她从来没想过。 灵修的消失，真得全是凡人的错吗？如果灵修想战胜凡人，需要什么呢？ 像是突然多了一双眼睛，洛蔓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灵修或是凡人，都是一样的，都会爱，都会恨，都会怕。 “今天就走到这里。”赢锐打断了她的思路，“你跟我住一个帐篷。” 山越发近了，一轮明月爬上山峰，又圆又白，像是伸手就能把月亮上的痕迹擦净。 离山近，凉爽不少，洛蔓坐在帐篷外，一口口吃着菜团子，她的灵力被压制的厉害，大概又回到了浇花种地的水平。 即使这样，空气中的凉意缠绕着她，她第一次对冷有了切身感受。 话本中说，以前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冬天会下雪，她还从未见过下雪，她又瞟了眼银色的山峰，紧抿了下嘴唇。 “王妃，该你出力了。”赢锐指着地上一个牛皮桶，“整个营地的用水，就交给你了。” 出力？ 洛蔓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她答应做王妃，就是图个轻松，没想到赶得活还比以前多了。 一桶又一桶， 都不记得到底供给了多少桶。 “黛姐，谢谢你帮我们供水，灵修就是好。” “灵修凡人，本来就是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大家才能过得更好。”洛黛笑容满面。 “黛姐，要是所有灵修都跟你一样就好了，他们都可吝啬了，一点点水，就要收好多钱。” “若是我姐姐嫁给赢锐，那就说明凡人和灵修也能通婚，并且还是真爱。” “黛姐，不知你有没有心上人？” “目前还没有，有优秀的男人，别忘了介绍给我。” “哇，不知什么人这么幸运，能娶到你！” 那些凡人围着洛黛，满眼崇拜，像是所有的水都是她提供的一般，似乎不到一天时间。 她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朋友。 “你要是她那种性格多好。”赢锐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用费心了。” 他顺手抹掉脸上的面具，“终于可以不戴面具了。” “妹妹从小就优秀。”洛蔓语气中满是骄傲。 “你不妒忌吗？”赢锐压低声音，“一母而生，性情天差地别。” 洛蔓毫不犹豫摇摇头，“我的命，是妹妹救的，只要她幸福，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得一样，是个傻子。”赢锐语气满是嘲讽，但眼中却有一抹柔意，可等他抬起眼帘的时候，那抹柔意，就像是没出现过一般。 最后一桶水被提走，洛蔓舒了口气，可算是完事了。 “你和赢启，真得没有和好的可能吗？” “如果他心甘情愿，奉我为王，我就给他留一条活路。” “听起来有故事。”洛蔓想起刚才看得宫廷秘事，两位皇子代表两派家族，为了让废掉太子，用了数个连环计。 他吸了吸鼻子，“你该洗澡了。” “灵修不用洗澡，也不会像你一样臭的。”不知怎的，赢锐总能让她愤怒。 不过，她的确很喜欢泡澡，微烫的热水，散发着花香，泡进去，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常常把头埋在水里，好安静，像是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等到只剩一丝空气的时候，她才把头猛地抬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像是获得了一次重生。 洛黛就常常笑她，说泡澡弄得湿乎乎的，没什么意思。 她以前不明白，等成了灵修才发现，泡澡的确没什么意思，她可以永远让水不冷，头埋在水里也不会喘不过气，以前喜欢的花香，变得索然无味。 她起身，“我去帐篷里歇一会。” “你的脸？”洛黛凑到火堆边，双眼睁得溜圆，像是在看一件新玩意。 “帅吧。”里木抿了口酒，“小心爱上我。” “还不错。”她点点头，“加了那么一点点分。” 里木把酒袋递给她，“喝一口。” 洛黛皱眉，“你喝过的，我不碰。” “无妨。”里木耸耸肩，跳跃的火光映射在他的脸上。 “我的意思是，要喝新的。” 里木招手，“拿个新酒袋来。” “你们凡人，为什么爱喝这种东西？”洛黛抿了一口，便把酒袋扔在一旁。 “大概是能让人快乐。” “回去你打算做什么？” “有话直说。” 洛黛一笑，“果然是聪明人，“我希望你去制造个传说。” “传说？” “别装傻。” 洛黛压低声音，轻轻吩咐起来，“你不是想保住凡人吗？觉得怎样？” 第七十一章 不知心恨谁 “聪明。”赢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怪不得你姐姐说是你天才，真是名副其实。” 他的话让洛黛很受用，她的一双大眼闪着骄傲的光芒。 “不过，”赢锐话音一转，“在商言商，我觉得筹码还不够。” 洛蔓一愣，“什么意思？” “你是要把赢家变为你的家奴，我倒也无所谓，不过，就怕你出不起价钱。” “家奴？”洛黛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她抿了下嘴，“灵修不需要凡人家奴。” 赢锐抿了口酒，“先谈谈你能给我什么。” “晚霞城。” “晚霞城对我来讲，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你想要什么？” “等我称王后，还是以旋风为界，凡人和灵修，老死不相往来，你答应我，不许随便伤害凡人。” 洛黛像是料到了他的条件，她答应得十分轻松，“只要你交出灭灵阁，我就同意你的要求，毕竟，我们以后会是一家人。” 沉沉夜色笼着赢锐的脸，为他的五官蒙上了一层厚重，他少见地沉默了。 帐篷里依旧奢华，脚踩在长毛花鸟纹地毯上，又厚又软，十分舒适，独处总让洛蔓觉得轻松。 她伸了个懒腰，掀开纱帘。 两道纱帘隔出了她的床，枕头被子，都是崭新的，散发着月心草的香气，床顶还贴心地挂着一盏油灯。 奇怪，这灯怎么开？八片雕刻精美的莲叶包裹着灯体，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透明的亮晶晶的东西，被裹在叶片里。 她敲了敲，硬硬的。 身后伸来一只手，在第三片莲叶上按了一下，灯一下就亮了。 “原来还有机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油灯，火苗摇曳，似乎比之前亮了不少。 赢锐脱下外衣，神色懒懒的，“我从古籍里看到的，试了下，很简单。” “这灯可比之前的油灯亮多了。”洛蔓摸出书，“书上的字，也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厉害。” “这叫玻璃，可以用来代替窗纸，还可以用来做杯子，花瓶。” “那可真是极好的。” 洛蔓的目光细细勾勒灯的轮廓，小小的火苗轻轻跳跃，在纱帘上映出巨大的阴影，像是有人在跳舞。 像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她突然对凡人有了新的认知，他们也有自己的聪明智慧，会发明灵修无法制造的事物。 “是不是特别崇拜我？”赢锐得意洋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拍散了她的仰慕。 她刚准备反唇相讥，帐篷里所有的灯都灭了。 一片漆黑，十分安静。 她能听到赢锐的心跳，强劲有力，鼻息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淡淡的马鞭草混着松香的气息，似乎黑夜能让感官变得敏锐。 他会不会借机... 洛蔓往后一退，脚踩在纱帘上，脚一滑就往后倒去，她忘了自己是灵修，手往前伸，抓住了一只手，便用力靠了过去，没想到脚往前滑，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灯恰如其时的亮了，洛蔓抱着赢锐的大腿，直直跪在他面前。 “姐姐？我熬了糖水。”洛黛手里捧着个瓷碗，看到如此情景，她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脸刷得红了，好一阵才醒过味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房，扭身出了帐篷。 洛蔓一抬头，就看到赢锐那张憋不住笑意的脸，两人目光相对，他便毫不掩饰，哈哈大笑，“王妃平身，又什么事好好讲，本王定会满足你。” 不知心恨谁. 她松开手，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纱帘挂得太不是地方。” “我以为你会哭。” “但是我没有。”洛蔓嗤笑一声，小时候因为她不是灵修，没少被嘲笑，在学堂里经常被欺负，虽然妹妹老替她出头，但总有看不到的地方，她一般都默默忍受，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边走边整理头发和衣服。 “优点，大大的优点。”赢锐笑意温和，“跌倒了，拍拍土，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被人笑也不生气，不错。” 烦死了，谁用你夸奖。 “一定是小时候，挨过欺负，奇怪，我还以为灵修不会欺负灵修呢，对了，你小时候还不是灵修，原来如此。” “你好烦。”洛蔓翻了个白眼，“被人欺负又不是我的错。” 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了解，只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往，细细说，又不值一提。 晚霞城的凡人马上要断粮，风眼逐渐扩大，灵修就剩一千多人，明天就要爬雪山，似乎那一项，都比她过往更重要。 “青蓝膏和酒都不太够，今天晚上，恐怕你要忙碌了。”赢锐大度地点点头，“你就是灵修和凡人的希望，努力吧！” 郁闷。 柔软的床就在眼前，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腿疼，躺一会读读书不好吗？ “我头疼。” “如果没有足够的药膏和酒，卡莎他们，恐怕撑不过明天。” 她心软。 认了。 除了守卫大家都睡下了，只有她还在默默制药酿酒。 星光璀璨，像是有无数银色长矛，将天幕戳破。 唯一让她心情不错的，就是赢锐也没睡。 他慢悠悠地把炭加到炉膛中。 洛蔓面前摆着四个药锅，背后四个酒桶，忙个不停。 她站在原地，抬起双手，丝丝缕缕的灵力围绕着她，不停分散。 时间过得很快。 等她再睁开眼睛，灰蓝的天幕上，多了一颗启明星，昨夜的篝火还余一缕残烟，雪峰洁白，从厚厚的云层中钻出，纯粹宁静。 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吗？好高啊。 赢锐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靠在行李上睡着了。 还没有人醒来，洛蔓悄悄凝出一抹灵力，想要洗干净赢锐的脸，可她又想起昨天看看得书，上位者在打江山的时候，要身先士卒，越惨越好，但想着辛苦工作了一晚上，她总得找回点平衡。 脸上痒痒的，赢锐睁开眼睛，十盒青蓝膏整齐地码在面前，酒桶也装满了，洛蔓正在收拾工具，她像是很享受这一刻无人的宁静。 赚了，他暗笑。 卡莎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她从来睡得少，又和巨人轮流值夜，还要准备早饭，只睡了一个多时辰。 第七十二章 为什么他总有道理? “主上，你的脸怎么了？” “和王妃辛苦了一夜，为大家准备了青蓝膏和酒。” 卡莎欲言又止，她摸出一枚银镜，递到赢锐面前。 镜子里的他，额头上多了只绿莹莹的小乌龟，幸亏是卡莎发现，要是被营地里的其他人看到，就坏事了。 他连忙用水洗了把脸，头发里，身上全是一股烟熏的味道，他皱眉说，“烧水，我要洗澡。” “那要烧好久。”她的眼光飘向洛蔓，“若是灵修肯帮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听说要烧洗澡水，洛蔓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还想洗澡呢。” “我可是凡人，陪你熬了一夜，要是生病了，可就要打道回府，要是万一死了，那藏琅胜地，可要落到赢启的手里了。” 他倒是说得也有道理。 可为什么他总有道理？ 洛蔓不情愿地烧好了洗澡水，又看到了赢锐发明的新玩意，几块松散的木板插在一起，就变成了个方形的浴池，水倒进去，一点也不漏。 赢锐散着头发，只穿一件白色中衣走了过来，他的发色和眼眸一样，都是深褐色，深目高鼻，唇廓丰满，五官带着浓浓的侵略感，满是异域风情。 他平时穿着华丽，骤然穿得简单，整个人清爽许多，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像是没看到洛蔓，他顺手脱下上衣，放在边上的长凳上。 她愣住了，不是因为他身材好，而是因为他的前胸后背，布满了交错的伤痕，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 “你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她脱口而出。 “赢锐打的。” “他为什么要打你？” “给我留了条命，已经算他仁慈了，斩草不除根，就是这么个下场。” 身为皇子，不是应当享尽荣华富贵，毫无忧愁吗？ 她又想起书里的故事，兄弟阋墙，父子翻脸，处处可见。 这么说，还是她比较幸福。 他的手放在腰带上，笑吟吟看着她，“要一起吗？” 洛蔓连忙退了出去，这人，就没正经。 卡莎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低头便进了帐篷。 他跟卡莎，到底是什么关系？ “姐姐，你起得真早。”洛黛换了一身红色短打，又油又亮的麻花辫，垂在脑后，像早霞一样明艳动人。 洛蔓忙了一夜，也想换身衣服，可她的昨天来了就干活，行李都没打开，眼瞅着帐篷一个个被拆掉。 算了，晚上再说吧。 她稍微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还挺舒服的。 “姐姐，快来吃早饭。” 看到碗里的东西，她不禁嘴角上扬，是她最爱喝得银耳莲子甜汤，抿了一口，莲子软糯，银耳清甜，心中的郁气消散一空。 “你做得不错。”洛黛垂着眼帘，“这么快就获得了凡人的信任，我昨天打探一下，他们都对你印象很好。” 洛蔓眨了两下眼睛，不明白妹妹的意图。 “这些人都是赢启的心腹，如果死得差不多，他就必须依靠你，这样我们就可以牢牢把他握在手心。” 十分麻烦。 她又想起书里的诡计，赢锐和妹妹一样，都对她充满期待，似乎她必须上进，要不然谁也对不起。 “死人总是不好的，万一以后用得到呢？”她试探着说。 “我就知道你心软。”洛黛像是早知道她会说什么，“你就装作没看到就好。” “卡莎和巨人...” “就是他们两个，赢锐的左膀右臂。” 正好卡莎冲她们挥手，洛黛马上换上灿烂笑容，起身迎了过去，两人聊得十分热络，如同亲姐妹一般。 口里的甜汤突然索然无味，洛蔓两口喝完，顺手把碗放在一边， 阳光铺上雪山，像是一大片金色的锦缎，营地里的人，都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山峰，享受这一刻的震撼。 昨天走了近一天，已经进了山，往里走都是羊肠小道，雪山却依旧在远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 吃了道君给得药，洛蔓犯了困，靠在车厢上就睡着了。 “醒醒，前面路窄，要骑马了。”洛黛拍醒了她。 山口的路太窄，只能骑马前行，分给洛蔓一匹白色矮马，眉心有一块菱形印记，肥肥胖胖的，比别的马都矮半头。 洛蔓倒是很喜欢这匹小马，看起来就性格温，她以前总是呆在房间里，只骑过一两次马，并没有太多经验。 要是分给她一匹高头大马，她还怕一头栽下山崖， “喜欢吗？”赢锐骑着一匹黑马，毛皮像缎子一样闪亮。 她摸着马头点点头，“喜欢。” “你们两个很像。”说完赢锐就跑远了，像是怕她反应过来。 “我就叫你小白吧。”洛蔓悄悄拿出点青蓝草的，送到马儿嘴边，“吃吧。” 马儿的眼睛都亮了，大口吃完，然后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了过来，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她的手掌。 这应当，就没问题了吧。 她颤颤巍巍骑上马，前面是洛黛跟赢锐，两人聊得十分开心，后面是巨人和卡莎，晃晃悠悠，实在无聊，她干脆摸出本书，边走边看。 从日出走到日落，山道险阻，狭窄处只能一人通过，下面便是望不到底的悬崖。 越往上爬，雾气越重，远近都被一层白雾裹着，翻翻腾腾，像是里面藏着异物。 白雾缠绕着她的身体，似乎十分友好，洛蔓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她的灵力欢快地跟雾气交流，它们似乎在叽叽喳喳聊天。 可惜她尝试半天，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只是疲惫尽消，头脑晕乎乎的，就像喝了酒一般，她半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这破天气。”洛黛拉住缰绳，“一会不用灵力，浑身就像坠了铅块一般，湿乎乎，粘塌塌的，姐姐，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洛蔓茫然睁开眼睛，雾气似乎淡了许多，她隐约能看到山下的峡谷和远处的山峰，白皑皑的雪峰似乎伸手就能够到。 洛黛递给她一盒药膏，“把这个抹在额头上，便会清凉许多。” “这是什么？” “加了薄荷冰片的青蓝膏，可以提神醒脑。” “妹妹，你不舒服吗？”她乖巧接过药膏，但并没抹，随手放到了口袋里。 第七十三章 不就是白干活的吗 “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来，我还好，你看他们。”洛黛用眼神示意。 洛蔓回头一看，卡莎的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伏在马上，队伍后面穿来呕吐的声音，她忙往前看。 “我帮他治疗了一下，肯定没事，你放心。”洛黛像是料到她的想法，并且对自己的敏锐十分满意。 人很晕，马却丝毫没受影响，走得很欢快，洛蔓轻轻一拉缰绳，往前走了几步。 赢锐侧过头，嘴唇发紫，瞳孔发虚，雾气打湿了他的眼睫，带出两分媚意。 如果他是女人，肯定倾国倾城。 “你还好吗？” “苦不堪言。”赢锐笑都笑不出来，“本王年少时，不相信雪山不可攀登，便一人上山，艰难险阻，都没有这瘴气让人恐惧，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想调侃几句，可看他脸色实在难看，便没再多说。 洛蔓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缓缓输入一股灵力，“我帮你治疗一下。” 没一会，赢锐的脸色变红润许多，人也精神了，“王妃，你真是本王至宝。” 呵呵，至宝？ 不就是白干活的吗？ 洛蔓微笑，“王爷身体好，最重要。” “你帮卡莎和巨人治疗一下。” 她放下手，盯着他的眼睛，“王爷，我的任务实在有点重。” “那快烧焦的竹简，还在你手里吗？” “在。” 她一直忘了把竹简给道君。 “你若帮我护得他们周全，我就告诉你上面的秘密。” “我才不相信你的话。” “你知道吸收了冰晶莲会怎样吗？” 她摇头。 “会逐渐失去人性，变成杀戮无情的暴徒。” “危言耸听。”洛蔓冷笑，“要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以为道君没想过吸收吗？”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她还是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信他。 “那你现在一字一句说清楚，我就考虑帮他们。” 多读书就是好，讨价还价越发熟练了。 “你妹妹在呢。”赢锐的眼神有几分沮丧，“反正回来也要走这里，如果和我说得不同，你一个都不要管就好。” 她又被说服了，便策马走到卡莎身边，她的脸色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别动。”她刚要伸手，洛黛就开口，“你答应我的。” “留着她，我有用。”洛蔓极少跟妹妹顶嘴，心里七上八下的，“反正回来也要走这里。” 洛黛沉吟一阵，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先饶过他们。” 她的目光扫过洛蔓，凉飕飕的。 “你可别心软。” 洛蔓抿了抿唇。 白雾浓得如同雪堆，根本看不清方向，领路的人驻足不前，生怕一脚踏错便万劫不复。 “赢锐，现在应当往哪走？”洛黛秀眉微蹙，“到底你知不知道路？” “我也不确定。” 卡莎往前探了几步，摇头道，“现在只能原地休整，等雾气散去。” “若是不散呢？”洛黛追问。 “那我们只能后撤。”卡莎脸色凝重，“这么下去，肯定死路一条。” 别人看不到路，洛蔓却一清二楚，她本想直接告诉大家，可又想起书里的内容，要低调，不要一下就亮出底牌，要不然容易让别人妒忌。 她把洛黛拉到一边，“要不我来带路吧？” “你能看到路？”洛黛眼睛一亮。 “一点点路。”她不想告诉洛黛的原因，是怕妹妹不开心。 “那样太危险了。” “可是现在前后雾气缭绕，往回走也一样危险，到时候天黑了怎么办？” 洛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旋风破城的时候，你看到什么异象了吗？” “我在天上看到你，就昏了过去。” “可能你也吸收了一部分神树的灵力。”洛黛想了一阵，她还是有几分犹疑，“姐姐，我陪你走。” “不用。”洛蔓飞快开口，“你在我身边，我更容易分心，相信我，好不好。” 姐妹两个的手握在一起，洛黛美目中流露出难得伤感，“姐姐，洛家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别乱说。”洛蔓安抚地握紧了她的手，“我不会有事的。” 她骑着马走到赢锐身边，“我来带路。” 赢锐毫不意外，他微笑道，“王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众人用一条绳子将马队系在一起，缓缓跟在洛蔓身后，她故意走得很慢，还总是停下来张望，像是不知道该往哪走。 不知往上爬了多久，突然雾气淡了，一片金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清新的空气闯入鼻腔，洛蔓大口呼吸。 她像是浸泡在一座空气之湖里，清甜透彻，洗涤着她的肉体和精神，但呼吸了没几口，她的胸口就一阵阵疼痛。 抬头碧空如洗，低头白云似海，峰顶就在眼前，往前望去，云海深处，一座银峰雪色晶莹，像是仙境一般，脚下是绿莹莹的草甸，野花点点，不远处还有个小湖，蓝绿色的，像一块宝石。 静默许久，众人发出一声欢呼，在绿色的草甸上支起了帐篷，马儿也被散开，自由地去吃草。 洛蔓把小白马牵到湖边，又偷偷拿出些青蓝草喂它。 “姐姐，这里真美。”洛黛喜滋滋凑了过来，“你说得对，那些凡人还可以再利用一下，他们实在是太蠢了。” 洛蔓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也许是刚才灵力用的太多，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口里咸丝丝的，气血翻涌，洛黛刚转身走远，她就捂住嘴，咳了好几声，低头一看，血色殷红。 她连忙蹲在湖边，背对着欢声笑语，掬起一捧水，洗去血迹，湖水清凉甘甜，带着淡淡的水草气息，和灵力制出的水完全不同。 阳光泼洒在湖面，银光闪闪，洛蔓顺势坐在湖边，抱着膝盖，盯着远方的雪峰。 “我十五岁的时候，被人怂恿，来过这里，当时还是个满腹埋怨的纨绔子弟，”赢锐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带着十五个侍卫，赶上了暴风雪，结果只活下来两个，当时我觉得自己死定了，到了这里，我就发誓，不能白活一次。” 第七十四章 夜夜不让你休息 “是赢启做得？” 有人陪她讲话，洛蔓的心情好了一点，胸中的郁气渐渐被压了下去。 “也可以说是他，也可以说不是。”赢锐语气平静，像是再说别人的事，“赢帝老儿，因为愧对我的母亲，找到我后，便任由我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着实荒唐了几年，得罪了不少人。” 凉风吹动她的发丝，一只羽毛白得发亮的鸟儿，从湖面滑过，脚爪中抓着一条银色的鱼，振翅飞向高空。 丹城没有鸟，也没有鱼，就似一片死地。 “是灵修的错吗？”她喃喃自语。 “藏琅胜地正在慢慢死去。”赢锐轻声说，“若不是有人偷来火种，造出灵修，千年前，这里便再无生灵。” “那块竹简，你带了吗？” 黑色的竹简，泛着金光，隐隐能看到褐色的花纹，像一滴滴眼泪。 “这是传说中的斑竹，先人就是用它存了一缕灵力，才让藏琅胜地存活下来，不过已过了千年，若是想不出别的办法，结局还是一样。” “是道君吗？”她轻轻拨弄着湖水，面前的湖，就如同道君一样，宁静深邃，让人安心。 “如果我说是个凡人呢。” “我不信，凡人怎么可能从神手里盗来灵力？”洛蔓强打着精神。 “你不舒服吗？”赢锐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怎么这么烫？” 洛蔓是凡人的时候，每年生一次病，一次半年，她很熟悉这种感觉，伸出手，试图凝结灵力，和她想得一样，灵力又不见了。 她能感受到，生命力在迅速消失，望着眼前的美景，她心中冒出个念头，若是死在这里，也就无憾了。 鼻息传来的清凉气息，让洛蔓从沉睡中惊醒，她睁开眼，就看到洛黛趴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眼睛又大又圆，满是担忧，像一只乖巧的猫儿。 “姐姐，是我不好，让你太劳累了。”见她无碍，洛黛抹了下眼睛，“我没想到，你又要做青蓝膏，又要制水造酒，还要应付赢锐，实在是太辛苦了。” 应付赢锐？ “夜夜不让你休息，简直太过分了。” 有歧义。 “不关他的事。”洛蔓尝试凝结灵力，还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姐姐，你可不能爱上他。”洛黛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你刚才晕过去，可把我吓坏了，把你交给别人，我着实不放心，你还是别嫁了。” 洛蔓一下坐直身体，她头疼得更厉害了，“黛儿，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晕倒一两次也是平常，你别太当真了。” “那个赢锐，真是讨厌死了。” “等回到丹城再说好不好？我现在想喝糖水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洛黛起身，“凡人的事，你不需担心。” 洛蔓靠在床头，叹了口气，这个破身子，真是不争气，用点灵力就要晕倒。 “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差。” 听到这个声音，她干脆把头埋在枕头里，怎么想求个清净，就这么难呢？ “我给你熬得汤。”赢锐端着个白瓷碗，热气腾腾的。 “不想吃。”她吸了吸鼻子，气味倒是挺香的。 “没有肉。”赢锐把勺子往前送了送，“湖边长着不少蘑菇，还有些野菜，我特意叫人熬制的。” “你不是想毒死我吧。” “我是关心你。”赢锐并未反唇相讥，相反眼中满是关心。 洛蔓起身，抿了一口汤，又暖又香，蘑菇和野菜，还挺搭配，汤顺着喉咙滑下，暖了她的胃。 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一碗汤下肚，暖洋洋的，她胃口大开，又连着吃了两碗，她尤其喜欢汤里的蘑菇的，又白又圆，极为鲜美。 喝完最后一点汤，她把碗递给赢锐，他又从身后拿出一盘蜜饯，“嘴里没味，就吃着玩。” 赢锐似乎瘦了不少，轮廓越发清晰，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异族血统。 “你的母亲是从西域来的吗？” 像是没料到这个问题，赢锐想了好一阵，才开口， “没有这个地方，是我编出来的。” “不可能。”洛蔓马上想起书里的话，“晚霞城五百余里，有座阴山，穿过阴山，就是西域。” “书里也说，翻过葱岭就是大海，可有人到过大海？” 洛蔓不信，“你肯定去过西域。” 他脸上显现出玩味笑意，“若是能去，你愿意一起吗？” “愿意。”洛蔓点头，“话本里有好多花鸟，我都想去看看。” 不知道她的话哪里取悦了赢锐，他眼神亮若星子，盯着她的面庞，“相信我们以后会相处得很愉快。” 他刚离开，她就拿出了书。 一直在床上呆到光线昏暗，她才把书放到一边，心潮澎湃。 这卷讲得是名臣传记，世间不乏阴谋诡计者，也有那至情至性之人，看得她血脉贲张，恨不得能和他们秉烛夜谈。 凡人也有很厉害的人嘛，她拿出竹简，细细摩挲，赢锐说得是真的吗？ 这是个凡人偷来的，他姓甚名谁，是怎么偷来的，后又怎样了？ “姐姐，烧已经退了。”洛黛每隔一阵，就会来看看她，“那些凡人都怕了，好几个都不想走，说是留在这里等我们。” “人少也好。”洛蔓懒洋洋的说，“省得还要照顾他们。” “你是怎么同时造药又造酒的？”洛黛皱眉，“我刚才试了下，怎么也不行。” “可能在晚霞城练出来了吧。” 洛黛若有所思点点头，“他们非说药和酒都不够了，不能上路。” 催命符又来了。 真不知道赢锐到底说了什么，能忽悠妹妹来做说客，若是其他凡人，洛黛肯定敷衍两句，才不会来找她。 “我这就去看看。”洛蔓起身。 见她起身，洛黛明显松了口气，“姐姐，你身体还没好，不如多休息一会。” 怪不得灵修要远离凡人。 要不然早晚累死。 家伙全都备齐了，药锅，酒桶，青蓝草，酒酿，她还想着，万一没有灵力，那就轻松了。 没想到一开始干活，灵力便十分充足，比上一次，越发熟练。 今天烧火的是巨人，他沉默不语，手脚十分麻利，掌握火候到位，青蓝膏的成色，至少比赢锐好三成，酒也香气扑鼻。 第七十五章 你真是乌鸦嘴 青蓝草用去了大半，剩下的最多也只能再出五份，洛蔓松了口气，材料用光，就意味着不用再干活，她真是够了。 “今天就到这里。”赢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寻常。 “一口气做完好了，省得下次麻烦。”洛蔓很不满意被打断。 “灭灵阁的人来了。” “在哪？”她警觉地打量四周，灵力散开，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靠近。 赢锐一挥手，下属动作极快，迅速把帐篷收好，垒成一座墙，隐蔽在附近。 箭似飞蝗，铺天盖地落下，赢锐一个飞扑，将洛蔓笼在身下，“王妃莫怕，本王保护你。” 洛黛晚了一步，悻悻退到一边。 赢锐身上的气息和道君截然不同，道君冷若晨星，赢锐却炎热似火，热气罩在她的口鼻上，带着浓烈的檀香气息。 猛烈的男人味冲撞得她耳朵都红了，连忙把他推到一边，“我没事。” 远处的黑衣人，埋伏在山坡上，大约有二十多个，拿着弓箭不停射箭，就是不肯靠近。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像是得到了号令，纷纷下撤。 “就这？也太敷衍了。”洛黛起身，环顾四周“大家都没事吧！” 洛蔓捡起地上的箭，仔细端详。 黑乎乎的树烤成的木箭，做工十分粗糙，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也没有箭头，看起来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 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带着一股呛鼻的苦味，令人作呕。 “有细作。”赢锐双手背后，脸上阴云密布。 她不解地把木箭扔在地上，“这有什么用？连皮毛都伤不了。” “我也没想明白。”赢锐的目光像匕首一样，扫过属下的脸，“没想到赢启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们走。” 相比紧张的凡人，洛蔓早就想好了后路，凭着灵力，她可以躲在雾气中或是湖里，总之凡人不用特别手段，想杀她，比登天还难。 说着她便想试试灵力，这么久，她也有了心得，浇花种地制药酿酒，灵力都畅通无阻，但凡要救人杀人，那灵力必定罢工。 灵力像水一样流动，她很享受这种自在的感觉，可突然，洛蔓睁大了眼睛，灵力碰到木箭，木箭就发出盈盈黑光，像是被点亮了一般，她不由自主把灵力往更远处铺散，成百只木箭中，只有一只发着金光。 消息是传给她的？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现在不在丹城，她又顶着王妃的名义，如果贸然说出，她跟赢启有联系，那实在太容易让人怀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这种联络方式，她闻所未闻，洛蔓十分好奇，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想捡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没走两步，她就站在原地，要不是最近学会了掩饰情绪，她真会叫出声。 洛黛先于她几步，捡起了那支木箭，背过身，揣在怀里，目光回转，洛蔓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应，连忙垂下眼帘，顺手拾起一支木箭。 她想着，妹妹肯定会主动告诉她，那支木箭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姐姐，这些人，必定是灭灵阁的。”洛黛果然走了过来，但说的话，却跟她想得完全不同，“棘纹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早晚我要杀光他们。” 洛蔓没说话，她的心思还在那根金色木箭身上，如果说是赢启派来的人，妹妹是何时跟他有了联络，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想问，可又想起妹妹嘱咐的，不要多说话，便试探道，“这些木箭又没有杀伤力，是不是用来传信的？” “凡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洛黛的手碰了一下装木箭的地方，略微垂了下眼帘。 洛蔓没再问，妹妹若要隐瞒一件事，肯定有她的原因。 再次上路的，就剩下他们五个，卡莎巨人赢锐还有她们，剩下的人说在这里看着马匹和粮食，就是不愿意往前走。 洛黛悄声告诉她，灭灵阁从不杀凡人，他们才不怕。 越往山下走，雾气越淡，但也越来越冷，赢锐递给她一件厚厚的白狐皮大衣，裹在身上，圆滚滚的。 在丹城，常年都是一件夏衣，洛蔓从来没有过打寒颤的感觉，听着她的牙齿磕在一起，她竟然觉得很快乐。 灵修不怕热，却怕冷，但除了在水里，她从没体会过这种裹着的冷，路边的草叶上慢慢出现了白霜，手指划过碎冰，冰凉凉的，新鲜极了。 “没想到这么冷。”洛黛紧了紧衣服，“不过我能感受到冰晶花的气息，它在等我到来。” “冰晶莲是什么样的？”冰块在洛蔓手中融化，她甩了下手，小水珠划出一条弧线， 洛黛嘴角上翘，似乎心情极好，她压低声音，“妹妹，我告诉你件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什么事？” “道君要来了。” “在哪？”洛蔓忙往她身后打量。 “一会你就知道了。”洛黛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尖，“看你这高兴劲。” 云层变厚，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雪，风也起来了，一阵紧似一阵。 “喝一口。”赢锐把酒袋递过来。 这里已经不是丹城，寒意沁人，喝一口也无妨。 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下滑，瞬间她尝出了酒曲跟青蓝草的味道，是她制药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还有赢锐特意带来的香料，不是她喜欢的味道，但倒是真抗寒，喝下去，浑身都滚烫烫的。 她长长吐了口气，“这酒不错嘛。” “那是，我看人的眼光，绝对准。”赢锐笑道。 “三天之内肯定应当。”赢锐望着高耸如云的雪山，“就是千万赶上暴风雪。” 伴着雪字落下，一片雪花飘飘荡荡，从天空中旋转着，飘落到两人中间。 洛黛从没见过下雪，她盯着那片雪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事物。 “天哪，它好美。”她伸出手，雪花飘落在她的指尖，像一颗带刺的星星，又一片，六角形的花冠，她的灵力轰然涌动，凝住了雪花，让它不会融化。 “喂，你真是乌鸦嘴。”赢锐瞪了她一眼。 洛蔓呆呆看着他，“我什么也没说啊。” 第七十七章 我可不想背黑锅 山路狭窄，地面湿凉，马蹄子不停打滑，响鼻一个接着一个。 她想用灵力控制身体，却发现灵力毫无用处，该摔倒还是会摔倒，没一会功夫，她已经摔了两三次。 “拉着我。”赢锐伸过手来，一脸嫌弃，“万一你掉下去了，我白来不说，肯定有人要说是我杀了你，我可不想背黑锅。” 她伸手握住，温暖有力，指尖还带着薄薄的茧子，和道君的寒冷完全不同。 “你的手可真凉。”赢锐抖了抖，“为什么灵修不怕热，却怕冷？” 她也想知道。 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没过一会，天地间只剩一片洁白，从喜欢雪花，到麻木不仁，再到讨厌下雪，洛蔓只用了半个时辰。 洛黛倒是如履平地，她一直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催促他们，像是知道要往哪走，在哪停下。 “你妹妹是细作？”赢锐若无其事地问。 “不可能。”她心头一颤，连忙否认，“她怎么会是细作？” 手指被捏紧。 “在草甸之前，她心不在焉，似乎只是为了陪你，伺机想处理掉我的手下，过了草甸，她精神大振，现在还一路走在前面带路，她又没来过，怎么知道路怎么走？” “就这一条路啊。”洛蔓盯着地面。 “我可救了你好几次。”赢锐意有所指，“万一我有生命危险，你会帮我吗？” “会吧。”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她对赢锐并无恶感，有他提点，她觉得进益飞快，就算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犹豫了。”赢锐放开她的手，“看来我在你心里，毫无位置。” “你放心吧。”她厘清了思绪，“我是会帮你的。” 赢锐挑眉，像是根本不满意她的回答。 雪片砸的眼睛都睁不开，洛蔓的腿都僵了，她拽了下赢锐的袖子，“能不能等雪停了再走，我实在是累了。” “马上就到了，姐姐。”冻得她整个人都木了，像是听到洛黛交待了一句，又像是幻觉。 不知走了多久，她只是麻木前行，终于有人拉住了她，用力拍掉她身上的雪花，缓了好一阵，洛蔓才醒过味来。 她正站在个山洞里，大概两间房那么大，前小后大，像个布袋子。 洞顶垂下来不少长长的钟乳石，亮闪闪的，像是一片星空。 靠着洞壁，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刚好可以当凳子。 大家都累坏了，坐在石头上休息，连话都懒得说，过了好一阵，卡莎和巨人才起身生火。 洛黛却坐在离洞口最近的位置，心不在焉地盯着雪花。 “你来！”赢锐压低声音，轻轻拍了下洛蔓的肩，眼神中满是喜意。 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做什么。 山洞后面有个能过一人的缝隙，洛蔓吸了吸鼻子，一股热乎乎酸溜溜的气味迎面扑来，呛得她退了一步。 “温泉，泡过吗？天然的。” 她摇头。 “晚霞城北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霞山，地势奇特，书中记载曾有地热之水，可惜后来干涸了，没想到还有真正的温泉存在。” 挤过狭窄的缝隙，嶙峋的黑石错落有致，环绕着半白半青的池水，热气顺着洞壁，消散在岩石间，些许雪水顺着洞顶的缝隙流下，墙角长着茂盛的湿绿青苔，滑腻潮湿。 洛蔓蹲下身子，手轻轻浸入水中，水温微烫，她的灵力又开始活跃，像是在催促她赶紧下水。 “你不泡，我就泡了。”赢锐脱下外衣，“真是没想到，雪山里竟然还有如此玄妙之地。” 浸入水中，她一声低呼，毛孔张开，整个人都松散了，不知温泉里有何种奇异物质，她的灵力像是拧干的帕子，重新被放到水中，吸得足足的。 她捧起牛乳般的水，轻轻舔了一下，有点苦，有点辣，还有一股难言的香气，像是青芥加上牛油的气息，她从未尝到过。 “第一个泡温泉的人太幸福了，能吸收天地之精华，要不是你是我的王妃，我是死活也不会让给你的。” 缝隙外传来满是抱怨的话，刚才被赶出去的时候，赢锐可是老大不乐意了。 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洛蔓靠在石头上，杏眼微闭，灵力从体内涌出，和温泉融在一起。 “好舒服呀。” 谁在说话？ 她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人。 “冰晶莲还好吗？” 心中一动。 “她将会盛开，然后又要等三百年了。” “三百年很快的。” “对于只能活几十年的凡人，够久了。” 一个声音热情，一个声音冷清。 “这次来得人，你觉得怎样？” “希望小莲莲没白等吧。” 越听越困，她试图多听几句，但倦意像潮水般涌来，眼皮打架，她舒服地睡了过去。 “蔓儿，醒醒。”一股清凉之气从额间流入，她睁开眼睛，模糊又清晰，道君正背对着她。。 “道君，你怎么来了。”一边想刚才的梦，一边穿好衣服。 “丹城暂时无恙，我就来帮你们了。” 有了道君，下面的路不是如履平地？ “那我们赶紧出发个，拿完冰晶莲，就回丹城。” “不急。”道君转身，他的神情带着几丝凝重，“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洛蔓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的心雀跃跳动，声音带着不自知的亲昵。 “杀了赢锐。” 洛蔓的眼神从欣喜到茫然，她下意识地揉了两下耳朵，讷讷说，“为什么要杀他？” “他就是灭灵阁的阁主，死在他手上的灵修成百上千。”· “我不信。”洛蔓脱口而出，一路跟赢锐走来，他是嘴碎，爱讲道理，喜欢抬杠，但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还真是一点也不信。 “蔓儿，你要记住你是灵修，凡人不过是蝼蚁罢了。” 蝼蚁？她眼前出现了晚霞城的夜市，抱着孩子的母亲，甜蜜的情侣，用力吆喝的老板，就算凡人生命短暂，也有自己所热爱的生活。 但她没敢反驳道君，只是默不作声。 “你跟我来。”道君转身往外走。 第七十八章 我不会杀他们的 山洞里一片安静，洛黛依旧站在洞口，赢锐手里端着杯酒，卡莎和巨人刚刚生好火，他们的动作都静止了。 “证据在他口袋里。”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叠信件，口口声声说阁主怎样，灵修又杀了几个，她一头雾水地看了一阵，怎么也不能把信中的人和赢锐联系在一起。 倒是有另外两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洛家两女，吸收凤后之灵，可为我所用。” “道君寿数将尽，凡人终有出头之日。” 她皱着眉，把信又放了回去，“道君，除非我亲眼见到赢锐杀灵修，要不然我不会杀他，他人不错，帮我挺多的，再说晚霞城也需要人管。 ” “本君就知道你会背叛我。”道君步步逼近，黑色的雾气在他眼中翻腾，她又看到了无尽的黑夜。 “还没拿到冰晶莲，我们需要向导，等下山再说吧。” “你若不肯杀他，我们两个便恩断义绝，下山后，你莫在踏入丹城一步。” “道君，我们签过契约的。”洛蔓倒也没生气，“你不能随便让我走。” “杀或不杀？”道君衣袖鼓动，狂风四起。 洛蔓突然想起那些变成砂砾的人们，但她依旧紧抿嘴唇，眼神中闪过倔强光芒。 “我不会杀他们的，凡人也有资格活在藏琅胜地。” “那你就任由他们杀灵修？” 洛蔓沉默不语。 “罢了，”道君摇头，“既然你不帮灵修，要灵力又有何用呢？我能给你，也能取走。” 道君的手虚虚一抓，她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像被扯了出来。 一株枯黄的小草飘在半空中，草叶被黑气浸透，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是她的灵力来源？ 洛蔓诧异万分，她原以为，就算不是凤后，让她拥有灵力的，也是惊天动地的宝物，没想到会是一根枯草。 “不！”洛蔓伸出手，她的灵力，随着枯草的闪动，彻底消失。 她的身体重若磐石，呼吸困难，刚才那美妙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梦。 “姐姐，你又梦魇了？”洛黛的声音忽远忽近， 洛蔓的耳朵嗡嗡作响，积蓄了半天力气，她才说出一句话，“我这是在哪？” “她发烧了。”手轻轻盖在她的额头上，“恐怕不能前行了。” “那你们谁跟我去？” 没有人说话。 “我跟你去。”似乎是赢锐的声音，他一开口，巨人马上接口说，“还是我去吧。” “我意已决，你们两个好好照顾她。” 洛蔓的嘴唇动了动，她想说，她也要去，可半天只是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等她能起身了，已是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已经走了一个时辰，洛蔓穿好衣服，不顾两人阻拦，就往外走。 雪已经停了，漫山遍野白灿灿的，映得人睁不开眼睛，两行脚印往山上走去。 她也往前走了几步，雪几乎到了大腿，每一步都极费力，只往前走了十几步，她便寸步难行， 没有灵力，她根本不可能爬上山。 心如死灰。 道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心中涌起浓浓愤怒，道君如此强大，让凡人活在他的羽翼下又怎样？ 就算他不想让赢锐活，明明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强迫她，就算她不同意，也不用收走她的灵力， 没有灵力，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她呆呆地坐在雪地里，直到被巨人和卡莎拖了回去，火堆烤着她的身体，她的指尖麻痒痒的，心中一片空虚。 “喝杯茶。”卡莎帮她脱掉外衣，又擦掉她头上的雪水。 “我不是灵修了。”洛蔓心里堵得慌，如果不说出来，她怕会憋死。 卡莎拿了个铁锅放在火上，倒了点水进去，往锅里扔了点蘑菇和青菜，放了点咸肉，用勺子慢慢搅着，水渐渐热了，水泡由小变大，香气缓慢地溢满了山洞。 闻着汤味，洛蔓的情绪舒缓不少。 “我不仅不是灵修，从小还无父无母，不也活到现在了。”卡莎递给她一碗汤，“石头，他从小就当苦力，几乎死在矿场里，舌头也被拔了一截，我们不也跟灵修一样，爬到这里了。” 哑口无言，她说得，有道理。 洛蔓抿了口汤，又暖又热，抚慰了她受伤的心，一碗汤下肚，她越想越不对劲，刚才看到的真是道君吗？ “刚才有人来过山洞吗？” “雪都快半人高了，谁会来这里。”卡莎抿了口汤。 “那我是怎么了？” “大概是泡温泉太久，被熏晕了。” 她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肯定是刚才出现了幻觉。道君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可灵力，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洛黛见你泡了太久，去看了看你，结果发现你晕了，她自己把你拖出来的。” “我想再去后面看一下。” “要是你被熏晕了，我们这里可没有灵修，你还是老实点好。”卡莎转着手中的匕首，眼睛一直盯着洞外。 洛蔓心知多说无益，便干脆起身，昏头转向地从缝隙中挤了过去，热气轰地迎面扑来，她胸口闷得厉害，眼睛也睁不开，适应了好一阵，才继续往前走。 她刚才明明记得池水是乳白色，眼前的温泉却透彻得像一汪清泉，她犹豫着蹲下，把手探入水中，有点烫，还能忍。 只待了一小会，热气就打湿了她的全身，洛蔓一件件脱下衣服，勉力下到温泉里，她的手在池底来回摩挲，一会直起身子扶着石头喘一口气，来回三四次，她直起身， 阳光通过缝隙，洒落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卷曲的黑发贴在脸颊边，盯着手中的黑色木箭，她的眼神宁静又绝望。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几乎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刚穿过缝隙，她就歪到在行李旁，迷糊着睡了一阵，等再醒来，已是正午，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支黑色木箭。 “你们还想往上爬吗？”洛蔓抿了口茶。 “当然。”卡莎一丝也没有犹豫，“我的生命是主子给的，死也应当死在他身旁。” 言下之意，若不是命令，她早就把洛蔓扔下了。 第七十九章 不知道能不能吃 顾不上汤里有肉，洛蔓喝了一大碗，又吃了两个干饼，终于有力气了，她又检查了下酒和青蓝膏，勉强够用两天。 她望向雪地，暗下决心，“那我们出发吧。” 卡莎跟巨人交换了个眼色，两人像早就在等她的这句话，浇灭火堆，掩盖痕迹，收拾行李，只用了半个时辰，三人就上了路。 他们两个好像对她有怨言，远远地走在前面，不一会就变成了两个小黑点，洛蔓只能沿着足迹往前走。 没了灵力，寒意刺骨，风像是长了眼睛，寻着最小的缝隙刺了进来，开始还哆嗦了一阵，后来就失了知觉，浑身都僵硬了，全凭着一口气，一步步咬着牙往上走。 她低着头，生怕抬头看见山太高，失了继续的勇气。 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脚摩擦雪地的声音，她的大脑却分外清醒，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转来转去。 就算刚才来得不是道君，杀几个凡人又算什么？ 反正藏琅胜地，终将属于灵修。 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唇边漾出一抹苦笑，真是自找苦吃，做了好事根本没人知道，说给赢锐，他肯定会说她傻，怎么会为了几个凡人不要灵力。 洛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托了起来，趴在一个厚厚的后背上，她缓了好一阵，眼珠子才转了两下，抬起头，突然看得远了，远处的白色层层叠叠，像是云海一般。 “喝口酒。”卡莎美艳的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勾魂大眼，“照你这种速度，我们三年也爬不上去。” 酒入肚，热气涌动，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讷讷说，“我刚才觉得脑子都冻住了。” “多喝点酒，保持体温。”卡莎呼出一片白雾。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开始西斜，山峰越来越近，就连灰色的山脊都清晰无比，地面上开始出现了大块的碎冰，巨石块块，越发狰狞。 卡莎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往前看，“脚印到这里就没了。” 云雾缭绕，雪峰重新躲了起来，洛蔓盯着地面，的确两行脚印就消失在眼前，一行厚重，一行轻盈，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个是黛儿，哪个是赢锐。 能看出来，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好一阵，脚印混杂，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之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天要黑了，灵修，到底我们往哪里走？” 洛蔓苦着脸，她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毫无踪迹，可她又不想直说，万一他们两个，觉得自己没用，把她扔在这里怎么办？ “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 “趁着天还没黑，多走一点，万一他们就在附近呢。”卡莎不让步。 眼瞅着躲不过去，洛黛只好说实话，“我的灵力还没恢复，恐怕要等一等。” 卡莎没说话，她绕到一块岩石后，看了看，“就在这里休息。” 三块岩石挤压在一起，恰好够留出了一小块空间。 “这里不够我们三个的。” “我们两个再去附近找找，带着你太费力。” 说完，卡莎扔给她两袋酒，便转身带着巨人往山上走。 洛蔓张了张嘴，想说跟他们一起，可最终只留下一丝苦笑，她腿软得不行，走不出十步，就会没了力气，完全是给别人添麻烦、 脚步声逐渐消失，安静得连一丝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像是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摸出书，就着酒，边喝边看，直到天黑透了，卡莎也没回来。 难道她被抛弃了？洛蔓倚在石头上，心情低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已经只剩下一个底。 七分醉意，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干脆起身，晃晃悠悠往山上走。 冷冽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好在很快她的脸就失去了知觉，天空像是一块低垂的幕布，缀满了细碎的宝石，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死在这里，也算不亏，洛蔓缩了缩身子，相比被黄沙吞没，她更愿意被埋在雪下。 不知走了多久，两旁的巨石越发高大，遮住了漫天的星空。 也不知黛儿怎样了？洛蔓努力往前走，直到她突然觉得暖了起来，一座寒冰宫殿，泛着银色的光芒，矗立在不远处。 是她出现幻觉了吧？洛蔓揉了揉眼睛，它还在。 难道.... 她想赶紧走过去，却摔了一跤，站了半天，也没起来，便跪在地上，抹去一层薄雪，光滑如镜，隔着冰层，能看到黑影倏忽闪过。 “湖，这是个湖。”放眼望去，如果低矮的地方是湖，那至少一眼看不到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不上仪态，她手脚并用，往前爬去。 冰上走路也有好处，不费力，洛蔓滑着就到了宫殿钱，白玉似的台阶往上延伸，足有上百阶，台阶两旁，竖着高大的冰壁。 “这都是什么？”她被冰壁里镶嵌的奇花异草，吸引住了目光。 血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金色的花蕊像细线般，从花心探出，卷曲缠绕。 金色的花，只有一片像碟子似的花瓣，露水似的花心中，飘着透明的种子。 就算读过再多书，听说过藏琅胜地曾经上神的居所，她都心存怀疑，但眼前的这一番景象，胜过千言万语。 上神为什么会生活在雪山上？她保留如此多的奇花异草是为什么？ 台阶又高又滑，她不知摔了多少下，才爬到大门处，白色玉门两边，各有一株玉树，银白色的枝条上，挂着拳头般大小的果实，一边绿，一边红，明明一丝风也没有，却晃了两下。 大门紧闭着，没有门环，推一下，又重又凉，纹丝不动，洛蔓转身吐出口长气，却发现白雾弥漫，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 真是的。 她打了个寒颤，腹中突然响了两声，拿出酒袋，把最后一口酒喝了下去，有点饿，怎么办？ 树上的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 又犹豫了一会，更饿了，枝头上挂着的果子，越发诱人，她犹豫一下，起身抬手，拧下个果子，入手极轻，红色的果皮如同橘皮，带着些许坑洼，软软的，蒂上挂着三片卷曲的褐色叶片。 第八十章 就叫它怂人胆好了 剥开皮，五六颗如同龙眼般金色的果实掉了出来，洛蔓连忙用手接住，闻了闻，气味有些熟悉，只是她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牙齿轻轻一磕，果皮便爆裂开来，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暖的，抚慰了她的五脏六腑。 若是用这种果子酿酒，味道一定好，她翻了翻，找出剩下的酒曲，又摘了几个果子，把果汁直接挤到酒袋里，混上酒曲，便开始酿酒。 等她再次抬头，酒已经酿好了，泛着一股扑鼻异香，洛蔓尝了一口，天哪，之前的酒跟它比，简直只能用来洗脚。 她一边喝酒，一边走到大门旁，用力拍了两下，“开门，我来了，里面是不是冰晶莲，赶紧现身。” 喝了这酒，她感觉什么事都难不住她，就叫它“怂人胆”好了。 门轻轻滑动，敞开了个缝隙，洛蔓毫不惊讶，大步走了进去，高大空旷的空间中，上百朵形态各异的莲花浮在半空中，大的莲花像一间屋子，小的只有巴掌大，颜色各异，白色，紫色，粉色，绿色，黑色，每一朵都被包裹在透明的气泡中。 一座又细又窄的冰桥往前延伸，如同一道彩虹，没有栏杆，两边便是无底深渊，黑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滚动漂浮。 奇怪，这雾气，为何她感觉如此亲切，到底像什么呢？灵光一现，她想起了风眼。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黑暗，一样对她充满诱惑力，洛蔓心神摇曳，恨不得一脚踏入其中。 “我知道了。”她醉醺醺地自言自语，“一定是这里面有一朵是冰晶莲的，让我选是吧。” 没人回答她也不在意，抿了口酒，晃晃悠悠地往桥上走去，走到桥中央，她往下一坐，那些气泡都飘在高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拿。 妹妹的身影和道君的身影轮流出现，要是他们在这里就好了，她就不用动脑子了。 左看右看，她的目光停在位于左边不起眼角落中，一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纯白色的莲花轻轻晃动，虽然离得很远，她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寒之意，花瓣绒绒的，似乎是由千百朵雪花组成的。 既然名为冰晶花，长得也应当花如其名，看来看去，只有它最像了。 意随心动，她伸出手，那朵莲花便自动飘落，绕着她转了一圈，像是在问她，你确定是我了吗？ 万一选错了怎么办？她突然犹豫了，这可关乎着妹妹的寿命。 咔咔，咔咔， 什么声音？ 低头。 一条细细的裂痕，快速向前延伸，一根，两根，三根，蛛网似的裂缝铺满了冰桥。 这是...要碎了吗？ 她盯着脚下涌动的黑雾，手按在冰面上，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不知为何，她心中的兴奋大过了恐惧。 碎片纷飞，冰桥炸裂，洛蔓手中捏着的碎冰闪出一线银光，随着她一起堕入黑暗雾气中。 离这里不远的山坡上，洛黛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她驻足观望，白雪皑皑，一片冰封，宁静安详，并无任何异样。 “奇怪。”赢锐皱眉，“按照地图上说，应当就留在这里，怎么找不到呢？” 他的身后，有一块黑色巨石，十分突兀。 洛黛双手环胸，卷曲的睫毛上，挂着一层冰霜，俏脸满是寒意，“别废话，要是再找不到，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不装了？”赢锐嗤笑一声，“装着对凡人友善，很累吧。” “你若能找到冰晶莲，我就给你留条活路。”洛黛冷笑，“否则我说你脚滑掉下悬崖，又有谁知道。” “说得有道理。” “你们这些凡人，都十分贪生怕死。”见他识趣，洛黛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早晚都要死，何必急于一时呢。”赢锐像是一点也没生气，他不停地变幻着位置，查看雪峰的角度。 洛黛像是故意要展现实力，她抬起手，绿色的雾气从她指缝间溢出，编成了一条细细的绳索，缠在了赢锐的脖子上，她用力一拽，赢锐打了个趔趄， “这就是灵修和凡人的差距。”洛黛逐渐收紧绳索，赢锐的脸色由红变青，可他只是闭上眼睛，紧抿嘴唇，一动不动。 见他这个样子，洛黛反而不知该动手还是停止，她犹豫了一阵，才缓缓收回灵力，紧盯着赢锐的脸。 咳咳，赢锐转过身，半跪在地上，捂着喉咙咳了一阵，好半天才缓过起来，他指着上面说，“往上走，应当很快就到了。” “你不生气吗？”洛黛语气中多了几丝好奇。 “生气有用吗？”赢锐拿出酒袋，猛地喝了两口，嘴角微微上翘，“折磨别人的人，最想看到别人恐惧，慌张，哀求，不是吗？” 她像是没理解赢锐的话，或者是根本不想理解，嗤笑一声，“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赢锐吸了吸鼻子，随即他又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仔细聆听。 “你在做什么？” “别说话。” 又过了一会，他起身，“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洛黛一头雾水，她顺着他的目光的望去，蓝天如洗，山脊静默，看起来一切都那么正常。 他不回话，快步往身后的巨石走去，“我要休息一下，你在附近转转吧。” “我不许你休息。”洛黛想用灵力，但又想起刚才他视死如归的表情，知道威胁没用，一时有些茫然，如果现在杀了他，她就没了向导，如果不杀，她的颜面何存呢？ 就在她发呆的功夫，便听到远处隆隆作响，山顶激起一片白雾，地面突然晃个不停。 “发生什么了？” 耳旁传来一声叹息，有力的手臂攥住她的腰，在洛黛的惊诧中，把她拖到了巨石后。 空间狭小，只够一个人躲藏，她只能靠在赢锐怀中，她的手按在他胸口，张皇失措，都忘了用灵力。 “你要做什么？” “我是看在洛蔓的面子上。”他眼神冷淡。 还没来得及准问，隆隆声越来越近，雪如同洪水一般，从她的头顶身边滑过，碎雪打在她的脸上，划得生疼。 第八十一章 有时候，爱会害人。 原来自然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洛黛震撼地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赢锐，恐怕她就会被雪崩带走。 雪崩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一层层把两人埋了起来，洛黛不由自主倚在赢锐的胸口上，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迎面扑来一股男人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变热了。 她从未如此跟凡人贴近过，不，她是从未跟男人如此贴近过，他的鼻骨高挺，眉毛细长，薄唇紧紧抿在一起，表情坚毅，看上去似乎口感不错。 下一秒，她的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冰凉柔软，但却灼得她浑身发烫，嘴角溢出破碎的嘤咛。 赢锐没有躲，不是不想躲，而是他的后背紧紧贴着石头，退无可退，但他的眼神却毫无波澜。 “我...”洛黛突然觉得不对，她忙移开唇，脸涨得通红，“你...” 若是平时，赢锐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说几句，可他只是垂下眼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洛黛的灵力缓缓从她指尖溢出，不知怎的，她觉得的刚才的触碰很不够，她想要得更多。 “你要做什么？”赢锐盯着他。 “没什么。”洛黛又贴了过去。 “我是你妹妹的心上人。” “她才不喜欢你。”洛黛吐气如兰，她的灵力像是蛛网，细密缠绕，将两人与世隔绝，“她喜欢道君。” “那你为何要让她嫁我？”赢锐的脸也变红了。 “不是她嫁你，是你嫁她。”洛黛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凡人寿命，如同露水般短暂，她的一生，可以有许多凡人。” 灵力渗入了赢锐的皮肤，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迷茫，但又瞬间清醒，“雪崩了，洛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洛黛一愣，忙撤掉灵力，雪片跌落，将两人掩埋，冷意让她瞬间清醒，刚才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会想将赢锐拆吃入腹，现在她的灵力，对他还满是渴望。 “要嫁我吗？” “要。”洛黛笑了笑，“就怕你不敢娶。” “是不敢。”赢锐抖了抖身上的雪，都像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我喜欢洛蔓，是真心的。” “你喜欢她不重要，重要得是，她喜欢谁。”洛黛轻笑。 风声尖锐，洛蔓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如她所料，她被一只大手轻轻托住，消失的灵力再次出现，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睁开眼，黑色雾气缠绕着她，一根根枯黄的细草，从谷底飘起，贴在她的皮肤上，渐渐融了进去，灵力变成了她的眼睛，一寸寸，往上蔓延，她看到了飘在空中的莲花，又看到了巨大的冰宫，冰湖，一直到雪山，峰顶上有一朵洁白的小花，脆弱，娇嫩，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原来它才是冰晶莲，洛蔓想继续往高处走，她想看看藏琅胜地到底有多大，雪山哪边有没有大海，可一股大力拉着她往下扯，就差一点，一点点，她就能看到一切了。 可惜。 她看到了洛黛。 翻滚的雪潮铺天盖地，像一群疾驰的马儿，冲着洛黛扑了过去 洛黛和赢锐躲到了石头后面，可雪崩太大，根本不可能躲得过， 毫不犹豫。 她的灵力一股脑地冲着雪片涌动，就算粉身碎骨也无妨。 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灵力变成了旋风，把大堆的雪和石头推到一边，不知坚持了多久，雪终于慢了。 她抹了下嘴，顾不上心如刀割，继续吹开雪地，清理出一条上山的道路，直达冰晶莲的旁边。 这下妹妹可得救了，洛蔓的心一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往后倒去，一只温柔的手从黑暗中探出，托住了她的后背。 “真傻。”道君轻轻揽住她，“有时候，爱会害人。” 黑色雾气在他身边翻腾，他轻轻弯下身子，吻住洛黛的唇，白色的灵力从他口中缓缓渡了过去。 梦中，洛蔓又看到了道君，他依旧坐在书桌前，低头读书。 “道君，这是梦还是真的？”刚才她还在黑暗中，怎么会到道君的书房了。 “你想见我，就能见我。” “我是不是要死了？” “怕死吗？” “黛儿拿到冰晶莲了吗？” “很快。” “那我就放心了。”得了道君的话，她松了口气。 “若你吸收了冰晶莲，也许藏琅胜地就能恢复灵力。” “那妹妹呢。” 道君微笑，“有得有失，一切看你抉择。” 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来到了峰顶，头顶乌云密布，回首望去，远处的丹城小得像一块积木， 身后是茫茫云海，遮住了一切，根本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洛蔓好想走下去看看。 她的脚下，冰晶莲轻轻晃动，五片花瓣，纯粹的白色，连花心都是白的，细密的花蕊，像冰丝一样透明，轻轻颤动，似乎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花蕊，指尖上多了层银粉，亮晶晶的。 闻了闻手指，一股极为清冷的味道直灌脑中，她的精神为之一振，顺手摸出了赢锐给她的竹简，冰晶莲像是感受到了竹简，花瓣开始拼命抖动，花粉飘飘洒洒，盖满了竹简。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洛黛惊讶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面前的，是冰晶莲吗？” “应当是吧。”洛蔓恋恋不舍站起身，顺手把竹简揣了回去。 “是道君带你来的吗？” “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晕了过去，醒了后，就在这里了。” 她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洛黛眼中略过一抹疑色，但她只是抿了下嘴，就走到冰晶莲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蔓儿，后退。”道君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 “你还说不是道君？”洛黛笑道，她的眼神竟然有些释然。 “妹妹，赶紧吸收冰晶莲，这样就不会死了。” 压在心头的大石骤然放下，她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死？”洛黛皱眉，“我来找冰晶莲完全是为了你。” “时间到了。”道君望向天空，一注金光破云而出，直直笼在冰晶莲上，温度骤然降低，周围像是变成了冰窖。 第八十二章 别喜欢他了，不值得 她连忙看向赢锐，果然，他的脸色铁青，眉毛睫毛上全是冰渣，整个人就像一块冰雕，洛蔓连忙摸出刚酿的酒，送到他口边。 好在他的眼珠还能转，就算冻成这样，依旧能看出他目光中的不在乎，似乎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他早早就堪破了生死，平静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不行，你不能死，洛蔓通过目光，明确表达了她的想法，她脑中乱七八糟的，想起了他的玩笑，他的发明，他懒洋洋的微笑，她需要这么个朋友。 只沾了一点酒，红润就重新回到了他的面颊，赢锐眼神一亮，抢过酒袋抿了一大口，“这酒也太棒了！” 鹅毛似的雪花从天而降，赢锐愣愣地看向她身后，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 洛蔓转过身，只见冰晶莲飘到半空中，花瓣一片片飘落，如同蝴蝶的翅膀，围绕着洛黛翩翩起舞。 洛黛的眼睛，变成了半透明的白色，整个人显得冰冷无情，如同一块千年的冰雕，五片花瓣分别落在她的额头，掌心，脚底，变幻成五条白色的细蛇，扭曲着身体，往她的胸口爬行。 道君面沉如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寒意沁人，洛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扫了眼赢锐，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一口口抿着酒，像是在看戏法班子表演。 五条蛇在洛黛的胸口聚集，口尾相衔，不停转动，洛黛的抬起头，往远处看去，她面色笃定，像是明白了使命所在。 “姐姐，你该知道真相了。”洛黛轻声问，“道君，洛家是不是你毁掉的？” “是我。” “你是不是可以救下我父亲，但是并没有出手。” “本君承认。” 洛黛冷笑，“妹妹，他一直在骗你。” “什么？”洛蔓完全不明白 “你和我，都是道君的棋子，洛家，凤后，都是他安排好的，就在等这一场风暴。” 她冷笑，“还是让道君说吧，要不然我怕你不信。” 洛蔓的目光飘向道君，充满困惑。 “本君早知旋风会破城。” “不是说是灭灵阁做得吗？” “若没有旋风，你就不可能有灵力。” 如雷轰顶，之前她也怀疑过道君，可当灭灵阁出现的时候，她便把所有的罪都怪到了他们头上，心安理得的认为，道君是无辜的。 “我有没有灵力就那么重要吗？”洛蔓脱口而出。 “你没有灵力，就不可能引出凤后，也不可能找到冰晶莲。”洛黛冷哼一声。 “真得吗？”洛蔓紧盯着道君。 “姐姐，你就是药引子，明白了吗？别喜欢他了，不值得。” 当着众人被人说出喜欢道君，她更觉羞惭，心里像是吞了个热火炉，烫得五脏六腑都烂了。 “对不起。”道君走到她身边，眼中满是温柔，“但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你走，你们都走！”洛蔓捂住耳朵，蹲下身子，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她心里的暗色越发浓重，那种毁灭一切的欲望再次席卷全身。 “姐姐，这一切，都是凡人的错，等我把他们处理掉，就来接你。” 一阵狂风卷来，雪片遮住了洛蔓的眼睛，等再次看清的时候，洛黛和道君已经不见了。 她如同雕像般静立原地，心如死灰。 “他们可走了。”赢锐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说，“这里风景真好，其实我上次来的时候，走到草甸就回去了，刚才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你走吧。” “我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父皇把我送去学习，希望我有所进益，给我找了天下最厉害的老师，可我从小就喜欢研究那些不靠谱的东西，总是随口说一句，从来没想过，背后有多少人要付出代价，有一次，我找了个药方，说是需要七夜丹参，我想也没想，就吩咐下去，那天上课无聊，我便溜了出去，跑到了晚霞城，看到了因为我一个想法，就家破人亡的富户，才明白，上位者的喜好，便是百姓的灾难。” “那件事后，我对学习失了兴趣，便随便跑了出来，有几个忠心手下非要跟着我，都死在赢锐手里，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其位，必谋其政，要不然跟着你的人，就会倒霉。” 他苦笑道，“普通人犯错，不过是破财免灾，上位者犯错，便是血流千里，仇家满天下。” 他的絮叨，让洛蔓平静不少。 “是人就会犯错，别管是灵修还是凡人，只是没人在乎凡人犯错而已。” “你的意思是让我原谅道君？” “不原谅最好。”赢锐挠了挠头，“那样你就死心了。” “我本来就死心了。” “他身为道君这么多年，不可能胡乱做事，可能有苦衷” “什么苦衷，也是他灭了洛家。” 赢锐挪动两下，似乎并不想说出下面的话，但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没有道君，可能灵修早就一个不剩了，更别提什么洛家了。” 洛蔓皱着眉，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花托。 晶莹剔透，白色中泛着点点绿意，像是一块美玉，小小的花萼裹在一起，她的手指一碰，便露出一颗纯白的种子，圆滚滚的，像西瓜一样有一道道金色的条纹，微微凸起，手感很好。 “我心意已绝，你别再劝我了。” 一股寒意从指间涌入，像是有人泼了盆冷水，她的愤怒消失殆尽，她试着探出一股灵力，种子抖了两下，便消散在她的掌心。 “我想去那边看看。”赢锐站在山崖边，探头往下看，“你去不去？” “你不管凡人了？” “人各有命。” 洛蔓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悬崖峭壁，像被刀劈开的豆腐一般，完全没有路。 “你不是灵修吗，弄出点藤蔓来，不就可以下去了？” 说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灵力在她掌心凝结，往山崖下探去，她摇摇头，“有屏障，灵力根本过不去。” “难道只有跳下去了？”赢锐往前伸了伸脚。 “跳下去也没关系，把酒袋还给我。” “对啊，绝世佳酿我还没喝够，真是可惜啊!” 第八十三章 要我说，你太小瞧自己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蔓真得以为他会跳下去，可不知为何，最后一刻，赢锐又改变了心意。 “陪我赏雪饮酒。”他坐在一块石板上。 “我不喜欢这里。” 再好的风景，她也没有欣赏的心情，更何况，她不喜欢雪。 “这山比凡人和灵修都久，我们只是过客，它们才是主宰。” “你的话好多。”洛蔓伸出手，“我想喝酒。” “真得一滴都不剩了。” “我就酿了那么一袋，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洛蔓叹了口气，刚才冲动了，也许不喝酒他也能活下来呢。 “酿酒的果子在哪找的？” “就是路上随便遇到了一颗树，” “那可真是可惜，要是能做出来卖掉，一定能发大财。” “你不会没听出来吧？”洛蔓十分诧异，是她变聪明了，还是赢锐变笨了，“晚霞城也许很快就不存在了。” “现在晚霞城不还没毁吗？我们还有机会挽回的。” “你心态真好。 “我遇到过一个人，他并不是灵修，从穷人到大富大贵，从大富大贵又到穷人，一个人活出了几辈子的人生，从他身上我学会了淡定。” “还真想见见。”她突然想起了柳先生，不知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已经团聚了。 “是柳先生的父亲，所以，我们也算师兄弟，不过老人五年前已经仙逝了，若是见到你，一定很喜欢。” 洛蔓打定主意，只要他再提嫁娶之事，她就说实话，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赢锐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只是说着令人轻松的废话，一个字也没有提。 上山的时候，不是大雪纷飞，就是雾气弥漫，天气糟糕透了，她为了赶紧找到冰晶莲，什么也顾不上看。 雪停了，风景极佳。 目光坠入青空，是无比舒畅而通透的蓝，白雪皑皑，如果能从最高处往下看，她和赢锐不过也象两只小蚂蚁一般。 “如果晚霞城没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好不好。”他停顿一下，“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在重建一个。” 新酿的酒，似乎能增强凡人的体质，赢锐走得飞快，一点也不累。 走到半途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卡莎和巨人，两人陷入了雾气，一直在原地打转。 再次回到山洞，赢锐兴高采烈地去泡温泉，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洞口发呆。 妹妹的寿命危机，解决得如此顺利，她应当开心才对，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还以为藏琅胜地会直接恢复灵力，真是想多了。 什么东西硌得慌？ 她顺手一模，原来是那块竹简，它到底有什么用？ 洛蔓突然怔住了，最初的竹简斑斑点点，就像扔在路边的破木片，又破又旧，现在的竹简却重新焕发了生机，绿中泛着淡金，断口处泛着水气，像是刚刚被砍下来。 她避开卡莎和巨人的目光，轻轻输入一股灵力。 嗡地一声，她看见了颗碧绿的竹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绿，浓得像能滴下水来， 道君站在竹子旁边，轻轻地抚摸着竹叶，他的眼中，满是怜惜。 “道君？” “时间到了。” 她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去摸道君，手刚碰到道君，他却消失了。 竹叶间开出了雪白的花朵，瞬间变得枯黄，枝叶败落。 她明白，竹子要死了，不知为何，她心中无比难受，直直坠入谷底。 睁开眼，她抹了下脸，掌心湿漉漉的，竟然哭了。 再次用灵力探入，竹简如同一潭死水，怎么尝试也没有动静， 竹子开花代表什么？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要不要去泡一下？” 赢锐擦着头发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衣，头发散在脑后，胸口微敞，露出精壮的肌肉，神态不羁。 “你泡过的水太脏，” 他刚要反驳，却看见她手中的竹简， “这竹简倒是变漂亮了。” “一颗开花的竹子，就要死了。” 赢锐披上靛蓝色长袍，“师父曾经说过，原本藏琅胜地种满了竹子，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开花了，之后便成片的死去。” 洛蔓点头，这传说她也听过，但她喜欢花，对竹子无感，死不死，她并不关心。 “还有别的吗？” “我没看出来。” “你的灵力恢复了？” “和以前区别不大。”洛蔓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核桃大小的白雾，“还是浇花的水平。” “若是你吸收了冰晶莲，是不是就会不同？” “若是没有冰晶莲，妹妹就要死了。” 这个秘密她保留了太久，现在终于可以大胆说出来的。 “谁说的？”赢锐若有所思，“可我私下跟洛黛聊过，她说是你寿数将近，为了救你才要找冰晶莲的。” “不可能。”她笃定地说，“是道君亲口告诉我的。” 赢锐坐在火堆边，打开汤锅，盛了一碗咸肉汤，不紧不慢喝了两口，“你就没想过，道君也会说假话？” 她继续摇头，“道君没有骗我的理由。” “冰晶莲这么好摘，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这可算问住了洛蔓，她想了半天才说，“大概是为了考验我。” “来找冰晶莲的灵修凡人，数不胜数，为何只有你能找到？” 赢锐递来一碗汤，洛蔓摆摆手，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要我说，你太小瞧自己了。” “无论如何，黛儿没事，我便心安。” “真是可惜。”赢锐摇头，“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刚才就算拼命，也应当拖住洛黛，让你吸收冰晶莲，这样至少能保住晚霞城。” “酒袋给我。” “这么好的酒，都被我喝光了。”赢锐打开酒袋，深吸一口气，“真是应当留着点啊。” 她捏了了扁扁的酒袋，倒出三粒指尖大小的果子，红黑相间，如同一颗腰豆。 “回去试着种一下。”这三粒果子，让她十分亲切，就像是陪伴多年的宠物，让她感觉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谁都没再提晚霞城的事，可能看出来，赢锐希望赶紧回去。 迎着晨曦，开始下山，白雾淡淡，并未像爬山时浓密，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湖边，马儿还在湖边吃草，营地也搭建的好好的，可惜一个人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一万个人也不换 “他们去哪了？”洛蔓嘀咕，“难道是先下山了。” “不可能，所有的装备都在，钱袋子也在。”赢锐眉头紧锁。 花了半个多时辰，四个人翻遍了草地，也没找到一个人。 洛蔓想起曾经化为齑粉的凡人，心知不妙，却闭口不言。 “赶紧下山。”赢锐面色越发凝重，拽起一匹马就骑了上去。 一路不停，天刚擦黑，他们就回到了丹城，往常大开的城门紧闭，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先去看看，不对劲，要是有事，我们午时在旋风处见面。”赢锐隐在黑暗中。 洛蔓拍了两下城门，只听上方大喊，“灵修还是凡人？” “出了什么事？” “灵修可入城，凡人格杀勿论。” 她手中闪出白光，“灵修。” “开门。” 城门在她身后关闭，道君身边的那个侍卫，迎了上来，他的身影落在她身后，似乎松了口气，“洛蔓小姐，你回来了” “道君和黛儿呢？” “他们正在商议要事，让你先去休息。” “不行。”洛蔓摇头，“我必须马上见他们。” “是洛黛小姐吩咐的。” “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那就别怪属下了。” 无根木的气息迎面扑来，可她却毫无反应，伸手便抢了过来，“赶紧带我去。” 夜色沉沉，丹城安静得可怕，洛蔓走得飞快，空气中多了一股萧杀气息，她觉得什么都变了。 道君的书房亮着灯，她听到里面的对话声，便用力推开门。 洛黛一身红装，恰好转过身来，她的眼中并无一丝笑意，整个人都泛着冰冷寒意，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厌倦。 “姐姐，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我怕你有事。”洛蔓声音极小。 道君倚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听到她的声音，连头都没抬， 洛蔓的心却不听控制地狂跳两下，她的满腔愤怒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无论怎么控制，还是一点点消失。 “我现在好的不得了。”洛黛嘴角上翘，眼中却没有笑意。 “妹妹的身体好了？道君？”她探寻地望向他。 只得到了一个极轻的恩，她却大大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洛黛缓缓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来一阵寒意，她的皮肤白得发亮，如同一座玉石雕像。 “黛儿，你怎么了？”洛蔓盯着妹妹的脸，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妹妹与之前不同了。 “谢谢姐姐，把冰晶莲让给我。”洛黛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门，“我们去外面。” 再次站在池塘边，洛蔓连忙说，“妹妹，你身体刚好，多休息两天吧。” “我休息得够久了。”洛蔓声音中寒意沁人，“现在终于有了强大的力量，再也不用看道君的脸色，自然要做我想做的事。”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姐妹两个，好久没聊聊了。”洛蔓的手刚碰到洛黛，她便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你心软了？” “我有个好主意，把灵修和凡人彻底隔绝，我们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 “后患无穷。” “可是要杀光凡人，以后也不会再有灵修了。” “姐姐，你别担心。”洛黛沉吟一阵，“冰晶莲告诉我，只要找到芝草，便不用再担心。” “芝草？在哪？什么样子？” “我派葛英去查了，不过她说，想要找到更详细的资料，必须去晚霞城的书库。” “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你心软，等完事了，我就来接你。” “那赢锐该不开心了。”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个借口。 “你放心，我早想好了他的去处，”洛黛的声音难得多了一份柔意，“等晚霞城收拾好，我就把灵修迁过去，你们两个带着剩下的凡人，在丹城生活就好。” 洛蔓再也找不出更多的借口了，她抬起头，“我想跟道君谈谈好吗？” “正好我也要去见一个人。”洛黛的身影像是融化在夜色中。 推开门，道君翻过一页书，还是没抬头 “道君，你就这么走了吗？” “倒茶。”他指指桌上的空茶杯。 洛蔓拿起茶壶，就要往里倒。 “换茶。” 洗过杯子，烫过茶叶，金色的叶片，根根舒展，道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合上书。 “洛黛生命无虞，你不用担心。”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灭掉洛家，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父亲，妹妹轮流出现在眼前，她盯着油灯，半响没说话。 篝火晃动，赢锐吃着烤好的蘑菇，抿了口酒，“今晚月色不错。” “你还有心情吃？”洛黛坐在他身边。 “就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他咬了一口蘑菇，咀嚼两下，神态中全是满足。 “分我一串？” “朋友来了有烤蘑菇，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一串蘑菇，换一百个凡人，值不值？” 赢锐连眼皮都没抬，“一万个人也不换。” “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洛黛嘴角微勾，“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凡人死活？” “我在乎，你就能不对晚霞城动手吗？” “不能。” “那我的在乎，只能让你舒服，我何必要在乎。” “可我捏死你的手下，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你也不在乎他们吗？” 赢锐垂眸，“做我的手下，就要有牺牲的觉悟，他们要是没有我，也早死了，我相信他们不怕。” 洛黛伸出手指，掰过他的下巴，紧盯着他的眼眸，展颜一笑，“眼神可骗不了人。” “你到底要什么？” “快乐。” 她轻轻抬手，白色的纱帐遮住两人，“我有预感，你的后代肯定会是灵修。” “你放开我。”赢锐挣扎，“我不喜欢你。” “谁用你喜欢我。”洛黛伏下身子，“冰晶莲和凤后相冲，我的身子难受得很，思来想去，只有你不讨厌。” “你不是喜欢道君吗？” “道君让我产生不了世俗的愿望。” “放开我！你别乱动！”赢锐的声音中满是羞耻，他见过太多男人因女色误事，特别是他的父亲，所以他从小就发誓，除非平定天下，绝不近女色，万万没想到，会被人强迫，还是个灵修。 第八十五章 她不是命定之人，你才是 “嘘，放轻松一点。”洛黛捂住他的嘴，“不是你说得吗？要当个饱死鬼。” 自从吸收了冰晶莲，洛黛就十分难受，浑身一会冷一会热的。 那种冷就像冰渣插入骨缝，又酸又冷，热又像心放在炭火上，时不时地就被灼烧一下。 她见到道君，再也没有以前的悸动，倒是见了赢锐，却总想靠近他，依偎着他，她就不那么难受，她让葛英送来了些资料，看过后，她就来找赢锐了。 其实凡人也有凡人的好，洛蔓凤眼微闭，指尖划过满是汗水的后背，若是凡人男子都是这样，她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该多留几个。 洛蔓站在鱼池边，心里万分沮丧，爱恨交织，想起父亲，她恨不得亲手杀了道君，可想起桃花林，想起道君的唇，她又想再体会一次。 恨自己的软弱。 “夜深了。”道君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道君，我不能原谅你，”似乎多说几遍，她便有了勇气。 “跟我来。”道君拉起她的手。 想象中，她奋力甩开了道君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痛骂，然后甩手离开。 实际上，她只是抿了两下唇，“道君，能不能阻止妹妹，让她别去晚霞城？” “无法阻止。” “为什么？” “她吸收了凤后和冰晶莲，已经是世上最强大的灵修，想做什么，谁也无法阻止。” 道君神色淡淡。 “本来这两种神花，都应当是你吸收的，可你让给了洛黛。” “若是我吸收会怎样？” “中和你身体中的杀戮之气，保持平衡。”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她似乎找到了甩开道君手的理由。 “那样洛黛就会死，我问过你，是不是无论付出什么，都要让洛黛活下来。” 夜色笼住了她的面颊，酿出了说不出的苦涩。 “妹妹是命定之人，肯定要历经考验，我相信，她会找到办法的。” “她不是命定之人，你才是。” “我怎么会，我一直，不可能的。”洛蔓唇中溢出破碎的话语，她最不愿意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连赢锐都明白，你又何必装傻呢？”道君抬头，碎星点点，映出他眼眸中的忧伤。 “那我...能挽回吗？” “只要你肯出手。” 洛蔓踉跄着后退两步，“出手？” “若你杀了洛黛，她身上的灵力就会归你所有。” “不可能！” “我知道。”道君从她头上拿下一片紫藤花瓣。 她浑身的力气都泄光了，想怪又不知该怪谁。 “苏椿呢？” “洛黛说要处死凡人，他们应当在旋风处吧！”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 “记得我们的契约吗？这一切都交给你了。” 想打人！ 顾不上再说，她一阵风似地往旋风处走去，刚出道君宅院，由术如同幽灵一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洛小姐，卡莎在哪？” “她没回来。”洛蔓回答得十分谨慎。 “她没事吧？” “你，为什么要问她？” “我们两个说好的，等从雪山回来，她就嫁给我。”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洛蔓完全没有准备。 “我想去找她。” “她是凡人。” “我不在乎。” 洛蔓更觉头大，“我们约好在旋风处见面，你先去等我。” 声音消失，洛蔓想起一个人，她必须去见一面。 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一路上，她连一个侍卫都没看到，只见不少灵修，扬眉吐气地走在大街上。 “终于不用管那些凡人了。” “瞅我这红色的衣衫，漂亮吗？” “漂亮，你是从宫里拿的吗？” “我们去饮酒作乐吧。” 只有一个声音悠悠说，“真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 是葛英的声音，她皱着眉，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她刚好看到洛蔓，连忙抛下剩下的灵修走了过来，她还穿着之前灵修草绿色的长裙。 “洛蔓，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乌老师。” “她身体不好。”葛英犹豫一下，她从口袋中掏出个纸包，“道君让我送得肉，我害怕，就没去，正好你要去。” 院门上的青苔不见了，爬山藤也枯黄了，寂静破败，像是被人遗弃的墓地。 她推开门，葛英站在门口犹豫一下，“我在这等你。” 院子的花伏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一条灰色毛毯搭在乌老师常坐的躺椅上，空无一人。 “老师，你在吗？” 没有回答。 她轻轻推开门，房间凌乱不堪，靠墙摆着不少酒坛，书架上堆满了画卷。 卧室里传来悉索声，她走了过去，乌木床上一团白色乱发，轻轻颤动两下。 “老师，我来看你了。”她从怀中摸出一袋酒，当时在树下她酿了两袋酒，一袋给了赢锐，另一袋，她早就想好留给老师。 “什么味？”乌老师试图坐起来，但挣扎了两下又倒了回去，洛蔓赶紧把她扶起来。 她瘦得脱了形，完全只剩一把骨头，眼睛紧闭着，连个缝都没了。 “路上发现了些果子，我就酿了点酒。” “肉呢？” 洛蔓连忙展开纸包，里面是烤好的沙兽肉，她又把满是茶渍的杯子洗干净，倒上酒，递到老师嘴边。 接连喝了三杯酒，又吃了两片肉，乌老师摆摆手，“歇一歇，吃不动了。” 上次她还能吃掉一大块沙兽肉，现在两片就气喘吁吁，洛蔓心里不好受。 酒像是重新激发了乌老师的活力，她缓缓起身，“我想洗个澡。” 洛蔓心里着急，她想去旋风处，看看剩凡人怎样了，又想去找道君，生怕他直接离开，还想去找赢锐，怕他出事。 但没有办法，她不能分身，只能做好眼前的事。 她开门叫葛英去取几样东西。 一桶热腾腾的水摆在房间正中，散发着淡淡的月桂香，水面上浮着数十片玫瑰花瓣，洛蔓轻轻将老师放入水中，老师的身体就像纸糊成的一样，放到水里，似乎都能浮起来。 老师的身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能隐约看出腹部有几道老旧的伤痕。 第八十六章 现实又给她上了一课 她是第一次给别人洗澡，手指碰到老师松垮的皮肤时，抖了两下，她死的时候，也会这样吗？如此苍老，根本想象不出老师年轻时的模样。 “那个老家伙还在吗？”泡在热水里，老师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啊？”她一愣。 “李老道。” “他...过世了。” “我终于等到了。”老师笑了两声，短促又轻快，“我就说能熬到他死。” 洛蔓轻轻揉着老师的头发，泡沫遮盖掉了稀疏的发丝，老师微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洛蔓帮老师擦干身体，套上一件柔软的长袍，又梳了个小小发髻，更觉得老师脆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去院子里。” 除去死去的花和杂草，洗过石板，空气中泛着洁净的气息，她翻出个茶炉，煮上茶，轻轻地用灵力缠绕着老师，希望能让她舒服点。 “凤后和冰晶莲，已经被别人抢走了，你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了。” “老师，喝点茶。”洛蔓把茶杯送到她嘴边，往常倔强的乌老师，却乖得像个孩子，救着她的手，喝完了一杯茶。 “除了凤后和冰晶莲，还要找到芝草，才能护住凡人。” “芝草？” “一定要护住晚霞城。” “芝草在哪？” “你会知道的。” “再给我倒杯酒。” 等她从房间里把酒肉端出来，乌老师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她顾不上忧伤，让葛英进来处理后事，她急急忙忙往旋风处赶去。 对乌老师的感觉，很复杂，两人相处时间很短，到现在也不敢说了解，她的去世，似乎更多是解脱。 黄沙滚滚，几日不见，似乎旋风又壮大几分，凡人像是一串蚂蚁，被绳索穿在一起，正被桑淮和其他灵修压着往风口里送。 她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前面的苏椿，白松被捆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放开她。” “你们在做什么？”洛蔓冲到桑淮身边。 “按道君的命令做事，处理掉这些凡人。”桑淮在处理上加重了语气。 “你不是很喜欢凡人吗？” 她记得桑淮以前跟洛黛，经常因为凡人和灵修争来争去。 “你不知道我在宫里经历了什么。”桑淮侧头看了下他空荡荡的左臂，“那时我就下决心，和凡人彻底割裂。” 洛蔓这才发现桑淮变了，原本憨厚的面孔，眼神中满是暴虐，完全跟以前判若两人，桑淮跟她们不同，他是家里唯一灵修，总是替凡人说话，到底他在晚霞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先把凡人关起来，等道君回来再说。” “不可以。” 洛蔓抬起手，一股灵力从掌心溢出，把桑淮推到在地，“别逼我动手。” “我也是按命令行事。”他起身跑开，不一会，道君旁眉毛似墨滴的女子走了过来。 “洛小姐你好，我叫金茴。” “真是道君下令？” 看到她，洛蔓心一沉。 “道君说了，丹城不需要凡人，若你阻止，就把他们带走吧。” “带到哪里？” 金茴微笑，“天地广阔，何处不能安身呢？” 身后传来声声哭嚎，凡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旋风中，洛蔓一跺脚，“好，我带他们走。” “停下。”金茴大声喊，“把这些凡人交给洛小姐，我们走。” 那些灵修的眼神十分陌生，像是不理解她为何会帮凡人，有几个还嘀咕几句。 “她跟凡人联姻，自然要帮凡人了。” “联姻？是跟赢帝的儿子吗？” “那个私生子。” “女人，就是恋爱脑。” “没准已经有身孕了。” 洛蔓听得头都要炸了，但她又无从解释，就算解释也不会有人听。 她先把苏椿的绳子解开，“你没事吧。” “谁用你救我！”苏椿揉了揉手腕。 “就是，这些灵修，太狠了。”脱离的束缚的凡人，见只有她一个灵修，抱怨声越来越大。 “拼死拼活那么多年，说弄死我们就弄死我们！” “这个灵修肯定是想让我们去干活。” 群情激奋，刚才嚎哭害怕的人，现在纷纷有了勇气，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骂，有几个粗壮的男人挽着袖子，跃跃欲试，想冲上来动手。 现实又给她上了一课。 洛蔓原以为，她救了他们，怎么也会被感激，没想到却收获了满满恶意。 这下可好，灵修觉得她帮凡人，凡人觉得她另有所图，两边的人都不喜欢她。 “你们别动。”苏椿挡在前面，“要不是她，你们早就被沙兽吃了。” “沙兽怕什么，老子一拳打俩。” “就是，谁用她救，我们顺着旋风走过去，那边就是晚霞城。”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也不再上前，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 “你赶紧走吧。”苏椿苦笑，“这帮人，早晚要用你出气。” 天气越来越热，温度每一秒都在升高，对于灵修毫无影响，但凡人很快就受不住了。 “又热又渴，我熬不住了。” “我想回丹城。” “那不是有灵修吗？抓住她，让她造水。” 洛蔓这才明白，金茴为什么把凡人交给她。 丹城有法阵，凡人不怕热，可这里没有，等到正午十分，旋风处的温度极高，这些凡人，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去，他们会被直接晒死。 大几十人，怎么造水也不够，她的最优选择，就是带着苏椿离开。 “灵修，你赶紧造水。”那几个男人又围了过来，“既然救了我们，就好人做到底。” “你走吧。”苏椿用力推了她一下。 就算她造水，这里空无一物，连个碗都没有，怎么装呢？ 可那些凡人饥渴难耐，早已失了理智，似乎只要逼着她，他们就能活下去。 “别让她跑了。”凡人把她围在中间，眼神狠戾，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洛蔓张开手，她心中觉得十分滑稽，本来是想救他们，没想到竟然要亲手解决他们。 指尖溢出白色的灵力，直奔那个叫得最欢的男人冲去，只有她能看到灵力尽头染上了黑色，细刺探出，像是准备好美餐一顿。 第八十七章 恨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旋风也突然狂暴起来，似乎要扯断锁沙链，沙兽的鸣叫声连绵不绝，像是无数把金属勺子摩擦地面，瓷刺得人耳朵生疼。 “你们住手！”赢锐带着卡莎和巨人快步走来，挡在她和凡人中间。 真是的，怎么这时候出现，她心中既有庆幸，又有失望，尖刺缓缓收回，灵力消散在空气中。 “我是赢锐，赢帝的次子。”他环顾四周，虽只一人，却带着上位者的气质。 “你说你是赢锐就是啊！我还说我是赢帝呢!”那男人冷笑。 他笑声未落，巨人便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用力一捏，那男人脸色青紫，腿脚乱蹬两下，便断了气。 剩下的人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啊，灵修把我们带到这里送死。” “别嚎了。”赢锐冷哼，“不想跟他一样就跟我走。” 凡人像是一群看到头领的羊，温顺起身，跟在赢锐身后，刚才的愤怒戾气，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你回丹城吧。”经过她的时候，苏椿抛下一句话。 洛蔓站在旋风旁，似乎全世界都离她远去了，道君和洛黛离开了她，赢锐刚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们都是怎么了？ 她不想回丹城，也不想再管晚霞城的事，不如就像她最初想得那样，找个一个人的地方，静静地带着。 身上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她顺手摸了出来，绿色的竹简泛着银色冷光，一闪一闪像信号灯一般。 它是想说什么吗？洛蔓尝试用灵力触碰，毫无反应。 她捏着竹简，漫无目的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却发现亮光越来越弱，她又往回走了两步，又变亮了，这才明白，原来越靠近旋风，竹简就越亮。 不知为何，她不再惧怕旋风，反而觉得十分亲近。 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盯着旋风看了好一阵，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卡莎，你去把王妃接过来。”赢锐吩咐道，他刚才为了示威，才故意不跟洛蔓说话的，现在这些人已经怕了他，没有洛蔓在身边，他万事都觉得别扭，他还需要她酿酒，供水，总之在身边就好。 “前面有些阴凉的地方，你们先躲过烈日再说。” “哎，要是有青蓝膏就好了。” “是啊，我已经断了三天了，现在浑身上下都别扭。” “应当把刚才那个灵修留下。” 那些人拖着身体往前走，满口抱怨，无论是生是死，生活是好是坏，他们总能找到生命中不满的地方，就像饕餮，就算吃掉天底下所有的食物，仍然会觉得腹中空空。 赢锐面色沉沉，他是凡人，又讨厌凡人的愚昧，这些乌合之众凑在一起，能做到他想要的事吗？ “主子，洛小姐不见了。” “她走不了那么远。” “我看她进了旋风。”卡莎抿住唇。 “你是故意的？”赢锐停住脚步。 “她配不上主子。” “你太让我失望了。” 卡莎美丽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两位留步。” 刚刚踏入旋风，又黑又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头顶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摇动沙锤，干燥的空气中带着沙兽特有的金属味，脚下很软，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沙子。 她可以用灵力照亮一切，但她并不想，走在黑暗中挺好的，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风卷起她的头发，隐隐看到远处天幕裂开，垂下一丝亮光，随即越来越亮，原来又是一个新的旋风诞生了，上百只沙兽围绕着光柱，上下纷飞，不停旋转。 “你们倒是挺开心。”她离最近的旋风，不过数十步之遥，但那些旋风竟然十分安静，似乎还故意离得远些，为她让出一条前行的路。 一只沙兽从她身边略过，巨大的翅膀扇起了它的发丝，它飞到一半又突然折了回来，在她头上盘旋，发出尖锐叫声，大群的沙兽向她飞来，盘旋两下，落在她的左右，静静地望着她。 她不由得想起上次道君让她杀死沙兽的场景，便张开手掌，幻化出一根藤蔓，发芽长大，蜿蜒向前，一朵朵墨绿色大花，缓缓展开，花蕊处像是一滴墨珠，金色的旋涡转动。 洛蔓不知道她到底吸收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灵力，不过，现在她也不在乎了。 花朵凋零，结出了一个个巴掌大小的香瓜，黑色瓜皮，金色条纹，沙兽喉中发出低吼，眼神饥渴，却站在原地不动。 洛蔓不知是哪出了问题，她将瓜送到沙兽面前，沙兽合起翅膀，瑟瑟发抖，像是不敢吃，瓜却像有生命般，静静从蒂上脱落，落在沙兽面前。 一声哀嚎，沙兽地下头吞下香瓜，随即从嘴中漫出丝丝黑雾，转瞬就被吞没，黑雾散去，只剩一具白骨。 一只，两只，三只，几十只沙兽都变成了森森白骨，她的灵力越发充沛，洛蔓心有所悟，只要她愿意，可以杀尽所有沙兽。 但她却收手了。 像是永恒，又像是瞬间，她踏入光柱中，银色的长发飘在身后，一眼如墨，一眼含血。 她往晚霞城的方向看去，微微皱了下眉头。 道君站在晚霞城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周围的村落生活艰难，到晚霞城讨生活的人，是越来越多，可他们都像没看到他一样，自然地从他身边绕过。 “道君，还不动手，你还在等什么？”洛黛一身红衣，一脸不耐烦，“这些凡人如蝼蚁般，不知为何生，不知为何死，不如碾死他们好了。” “我在等一个人。” “是姐姐吗？” “对。” 洛黛用手捋了下头发，紧抿的唇，冷然的眼，透露出她烦躁的心情。 “你是喜欢姐姐吗？” “对。” “那你不怕，她会恨你？” “恨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说得对，恨塑造了今天的我。”洛黛傲然一笑，“我终于比你强大了。” “知道你们两个的本质区别是什么吗？”道君似乎不以为意。 “你以前也是她这样的人吧，所以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第八十八章 我们扯平了 “有道理。”道君说。 道君的无所谓像是激怒了洛黛，她抬起手，乌云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晚霞城上，雷声隆隆，人们停住脚步，惊喜地盯着天空， “难道是要下雨了？” “太好了，我诚心的祈祷终于管用了！” “我要赶紧回去，把家里的桶都拿出来。” 一朵朵白色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人们的头发和受伤，那些人惊诧着伸出手，“这是什么？” “没见过。” “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也是。” 声音由惊喜变成了惊恐。 “时间差不多了。”道君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似乎根本不在意晚霞城人们的死活，“我去接她。” 洛黛并没有阻拦道君，雪停了，等了这么多年，杀蚂蚁早一点，晚一点并无区别，她也想让姐姐看到她揪出灭灵阁的人，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 黑暗，温暖，舒适，洛蔓像是回到了家，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木简像是有生命般，缓缓升起，照亮了一切。 黑色的平原上，地面开裂，孤单着矗立着一株枯树，扭曲的树枝上挂着三枚褐色果实，并没有一丝风，果实却在轻轻晃动。 她的灵力十分喜悦，催促她赶紧前行，两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恐惧和诱惑，她恨不得马上拔腿离开，又恨不得赶紧走上前去。 平定心情，她走上前去，将手按在树干上，掌心像是有电流经过，她浑身抖个不停，原来它就是无根木，也是她灵力的来源。 无根木处于沉睡状态，若想它醒来，旋风必须吞没一切生灵，所有生灵消失那天，就是灵力重回藏琅胜地之日。 洛蔓苦笑，那样就算灵力重回，又有什么用呢？ 这颗树，跟冰宫前面的树，应当是一母同胞，她伸手摘下一个果实，果然，拨开外皮，还是橘子样的果肉。 这下有酿酒的果子了。 无根木又慢悠悠地告诉她，旋风中，无根木给了她一根枝条，帮她有了灵力，她从冰宫的桥上跌落，天空就是冰宫的深渊，它又帮她重塑了身躯，现在它们两个完全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为什么会选我？” “不是我选你，而是你选了我。” 说完这句话，无根木又沉睡了。 洛蔓靠在树下，静定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人，果然如她所料，他来了。 黑暗像潮水般褪去，她又来到了那片桃花林。 白雪皑皑，花和叶片都掉光了，她听到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 “我讨厌雪”洛蔓皱眉，她话音刚落，雪水消融，桃树长出了新枝， “我就知道你会来。” “道君，我想起来了。”洛蔓深吸一口气，自从进入风眼，她想起了做过的所有的梦，以前她总是怀疑，现在她才明白，梦是真的。 “很好。”道君走到她身边，伏下身，“那我就放心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洛蔓伸出手，主动揽住他的腰，沉溺与他的气息中，不可自拔。 “道君，洛家真得是你毁掉的？” “对。”道君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她主动凑上嘴唇，绵长的亲吻过后，她叹了口气，“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我明白。”道君挽起她的手，“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让你去做。” 洛蔓突然一阵沮丧，她想躲在道君跟妹妹身后，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命运的大手非要把她推向前，她好想放弃啊。 “记得你我的契约吗？”道君微笑，“签了就不能后悔。” “那个契约到底有什么用？”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她跟在道君身后，往山下走去，不知何时，那荒废的宅院又修好了。 “进来喝杯茶吧。” 淡青色的茶水，注入杯中，道君的脸，似乎变得似有似无，她吸吸鼻子，茶水中浮出淡淡竹香。 道君站起身，“以后这里就归你了。” 洛蔓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她突然发现身体失去了控制，拿出赢启给她的药丸，放入了道君杯中。 刚放完，道君便转过身，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想阻止，为时已晚。 “道君，杯里有药。” “我们扯平了。”道君一口饮尽。 洛蔓想说她不怪他，可父亲离世，洛家消亡，她怎么可能不怪，可眼看着道君吃下药，她又心如刀割，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道君的日子。 “我们该走了。”道君拉起她的手。 “去哪？” “晚霞城。” 他们和赢锐几乎是同时到达晚霞城的，只见洛黛不耐烦地坐在城墙上，盯着来往的行人。 “黛儿。” “姐姐，你终于来了。”洛黛嘴角微翘，似乎心情极好，她落到洛黛面前，“等得我好烦。” “放过晚霞城的凡人吧。” “不放。”洛黛的眼神扫了眼赢锐，“他可以活下去，不过姐姐，你不能嫁给他了。” 洛蔓一头雾水，她的目光扫向赢锐，没想到他转过头去，根本没跟她对视。 “道君，到时间了。”洛黛轻笑。 乌云密布，雪花夹杂着冰雹从天空中落下，砸在凡人身上。 “好痛，快跑！” “不行我的腿断了！” “哎哟哟，老天爷发怒了，晚霞城要毁了！” 数百人往城里涌去，冲散了守卫。 “黛儿，算了吧。”洛蔓再次开口，“你现在有能力保护灵修了，没必要跟凡人过不去。” “姐姐，这都是道君的计划，我不过是帮他完成心愿。” 身后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很熟悉，洛蔓转身，锁沙链断裂，旋风疯狂地从远处涌过来，吞没了房屋，农田，树木，经过后，只剩下漫天遍地的黄沙。 “道君，请阻止这一切！”洛蔓简直要疯了，旋风过来，晚霞城肯定不保。 道君看向她，“记得我们签得契约吗？从签订那一天起，旋风就属于你了，你要好好控制。” 什么？旋风归她了，她脑中浮沉的碎片，突然拼凑了起来，怪不得沙兽会对她亲昵，怪不得她喜欢旋风，怪不得她能进入风眼。 “我该怎么阻止？” 道君咳了两声，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该教你的我都教了。” 第八十九章 以后道君这个名字就归你了 她开始尝试和风眼沟通，只觉黑暗狂暴的气息迎面扑来，冲刷得她只想毁灭一切，风眼怒吼着，像在告诉她些什么，可她根本没听明白。 它卷走了数十个凡人，沙兽盘旋，呜呜作响，然后停住了。 “姐姐，你当真要与我为敌？”洛黛美目中满是伤心。 “妹妹，算了吧。” “不，我要为父亲和洛家报仇。”洛黛毫不犹豫举起手，冰雹就像雨点似的砸下来，落在地上，就引起了熊熊烈火，整个晚霞城看上去，就像堕入了无间地狱。 洛蔓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抬起手，滚滚白雾从指缝间溢出，将晚霞城包裹住，火熄灭了，冰雹也停了。 “姐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洛黛的神情越发狠戾，“我还一心想护着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黛儿，我们走吧。”洛蔓哀求道，“离开这里，去山的那边，这里已没有我们留恋的地方了。” “太晚了。”洛黛再次抬起手，火光冲散了白雾，冰雹越发猛烈，引得旋风也蠢蠢欲动。 洛蔓手中的灵力由白转黑，直奔着洛黛而去，缠上了她的手腕。 她想得很简单，先把妹妹控制住，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说说，但灵力一碰到洛黛，就发了狂似的往她身体里钻。 “姐姐，你要做什么？”洛黛感觉到了灵力的消失，她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洛蔓连忙收回灵力，“我也不知道。” “我绝不放弃。”洛黛突然暴起，所有灵力，都冲着晚霞城涌去，轰隆隆雷声作响，狂风四起，带的旋风也冲向晚霞城。 就在洛蔓眼前，晚霞城毁了，城墙坍塌，死伤无数，她又看到了丹城被毁的那天，心中涌起无限愤怒。 她抬起手，旋风急急后退，风停了，火也熄灭了，侥幸活下来的凡人，和灵修，都愣愣地盯着天空，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惶恐。 突然从废墟中窜出一队人，他们穿着平民的衣服，有男有女，手中拿着黑色的木箭，冲着道君就开弓射箭。 箭矢像流星般落在他身上，每落上一根，他的脸就暗一分，鲜血从嘴角渗出，但他依旧站在原地，背挺得极直。 赢锐冲了过去，用佩剑拨开箭矢，把道君扶到一边，“快走。” “哈哈。”赢启突然从人群站了出来，他一把扯掉外衣，露出金色龙袍，银线绣制的五爪飞龙极为逼真，像是能随时起飞。 “真是意外之喜。”赢启笑得十分得意，“道君啊道君，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他又看像赢锐，“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赢锐，父皇的私生子，从小就想当灵修，不想当凡人，能一次解决两个心头大患，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洛蔓的灵气像潮水般褪去，她突然明白，他们中计了，黛儿受伤，道君被她喂了药，她的灵气马上就要用尽，要是不赶紧想出办法，他们可是要完蛋了。 “谢谢你帮我。”赢启转向洛蔓，“若是没有你，我肯定无功而返，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我就免去你一死，以后道君这个名字就归你了。” “姐姐。”洛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竟然和他合作，来坑害我和道君？” 洛蔓明白赢锐是在拖延时间，她没时间多说，必须马上杀掉赢启。 灵气像赢启扑去，黑色的细线张牙舞爪，但却只能碰到他的头发，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根本无法再前进一寸。 “把他们都抓起来。”赢启冷笑，手下的人刚一上前，他又挥手，“朕要自己动手，你们这些人看清楚，天下到底是属于谁的？” 道君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他的脚边落满了箭矢，赢锐挡在两人中间，眼神凝重，“你真要这么做？” “滚开，你这个私生子。”赢锐拔出佩剑，冲着他就刺了过去。 噗地一声，洛黛挡在赢锐面前，面色凄楚，宝剑插入了她的肩膀，她一步也没有后退。 “你这又是何苦。”赢锐扶住她。 “你们退后。”道君一步步走到两人身前，脚步依然沉稳。 赢锐往后一闪，随即站稳，“别管是人是仙，到底难过情关，为了这么个女人，划算吗？” 他不再犹豫，从侍卫身上抽出佩剑，直直冲道君刺去，表情狰狞中透着痛快。 洛蔓用尽所有的灵力，对着赢锐扑了过去，无论如何她要救下妹妹和道君。 眼前白光一闪，道君握住她的手，一股充沛的灵力涌入她的身体，洛蔓伸出手，轻轻一挥， 金属声由远及近，刚才不见的沙兽，成群结队地飞了过来，洛蔓似乎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吃了他们！” “都吃光！” “美餐一顿。” 赢启试图刺向洛蔓，却发现她面前多了一层黑色荆棘，像一面墙，纵然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无法刺入。 他脸色一暗，还想再试，手下人却大呼，“皇上，此地危险，速速离开。” “这次就饶了你们。”赢启冷笑，“灵修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 见他们走远，旋风逐渐后退，她总觉得风眼看着一切，，“他们终于走了。” 却发现道君倚在她身上，软绵绵的，一丝动静也没有，她忙扶起他，他嘴角渗出的血打湿了她的肩膀，面庞平静，就像是睡着了。 “道君，你怎么了？”洛蔓送入一缕灵气，道君的五脏六腑，全都受了重创，连一丝灵力都找不到。 他变成了凡人。 洛蔓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攥着，她感觉从未有过的疼痛，冷意从骨头缝里渗了出来，不由得浑身发抖，一瞬间她明白，道君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让她吸收旋风之力，和她签订契约，让她去世间历练，最后把灵力全都交给她。 到底她是不是一枚棋子，如果是，那洛家呢？为什么会是她？ 不管她有多少愤怒，只要一看到道君的面庞，愤怒就烟消云散了，她用灵气护住道君心脉，转头道，“柳先生在哪？” 第八十二章 都是我欠你的 “马车马上到，柳先生在营地。”赢锐抱着洛蔓，他眼神复杂，愤怒又迷茫，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走。” 很快，一辆普通黑色马车停在他们面前，巨人坐在车夫的位置，卡莎跟白松骑着马，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去阴山。” 洛蔓把道君放在一边，开始为妹妹治疗，她的伤并不重，只是急怒攻心，晕过去了。 “我不想再见你。”洛黛睁开眼，看到洛蔓，神情冷淡，便侧过头，望向赢锐，“带我走，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现实一点吧，你们俩都残了，需要治疗，我是凡人，可治疗不了灵修。” 赢锐又撇撇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才不会带你们回我的老窝呢！” 除了刚才的一瞬间，他流露出了真情实感，现在又恢复了平常满不在乎的模样， 似乎生也好，死也好，他不过是看客，至于什么时候落幕，他根本不在乎。 洛黛胸口极痛，根本无法调动灵力，她自小骄傲，觉得道君之下，只有她一人，断然没有料到，有天会落到靠凡人照顾，还要看他的脸色。 昨天她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控，梦想触手可及，凡人消失，藏琅胜地只剩灵修，她和姐姐幸福生活，现在却什么都落了空， 她内心涌动着一团冰冷愤怒，以前总觉得姐姐需要照顾，万事都听她的，两人之间，从不会有秘密，但洛蔓的灵力从何而来，为何如此强大，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又酸又涩，又气又恨，洛黛想问个明白，却无力开口，她只能转过头，不再看洛蔓。 灵气滋润着道君的五脏六腑，他像是睡着了，洛蔓怎么也不相信，一夕之间，她最重视的两个人，都因为她的选择，受到了巨大伤害。 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绝不会这么做。 洛黛的眼神，像是刀子似的，划伤了她的心，她想解释，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妹妹，我...”话刚出口，她就看到赢锐不赞成的目光，大概是说，现在不是讲话的好时机，她只好又闭上嘴。 晚霞城西北方，有一片阴山，嶙峋荒芜，远远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礁石，大大小小的洞穴分布在石壁上，风一吹，会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传说住在这里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普通人从不愿涉足此地。 穿过蜿蜒的小道，一块开阔的平地出现在眼前，帐篷已经搭好，空气中弥漫着饭香，像是早就算准了人数，除了赢锐的大帐，还有四顶小帐分布在角落中。 小棠正在烧水，见到赢锐，她忙迎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道君，“他是谁？” “去叫柳先生过来。” 赢锐把洛洛黛扶入大帐，吩咐卡莎，“好好照顾她。” 道君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手掌冰凉，只有胸部微弱的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洛蔓的脑子像是灌了泥，怎么也转不动，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握着道君的手，希望他赶紧醒过来。 “聊两句？”赢锐站在门口。 “我想等他醒来。” “他肯定死不了，放心吧。” 死这个字，让她觉得十分刺耳，可她没心情争吵，便低着头说， “暂时应当没事，不过我想陪着他。” “那就出来聊几句。” 洛蔓不情愿起身，人走到门口，眼睛却没离开道君。 “要尽快回丹城。” “为什么？” “赢启肯定马上就会去丹城。” 后背冒起一层密汗，洛蔓一瞬间就明白，他说得是真的，丹城只剩下些没实力的小灵修，若没有道君保护，那就是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我要带道君一起回去。” “先让柳先生看一看，不过我建议最好不要去。” 赢锐的每一句话，她都不爱听，可能因为是真的吧。 “不乐观。”柳先生收回搭在道君手腕上的手，“灵气消散，恐怕大限将至，时间说不好，短则一两年，多则十几年。” “有什么办法吗？”洛蔓如坠火海，烧灼得她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柳先生，我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别急。”柳先生语气平和，“先唤醒他，他应当早有准备。” 他从药箱里拿出个长颈白瓷瓶，倒出一粒鲜红的丹药，送到道君唇边，轻轻一压他的牙关，就把药送了进去。 洛蔓屏住呼吸，紧盯着道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道君的眼皮抖了两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眸依旧平静，扫过众人，看到她的时候，微微勾了下唇。 “道君，你的身体已破败不堪，要有什么灵丹妙药，就拿出来吧。”柳先生的语气，就像对待一个平常的病人。 “不用了。”道君靠在床头，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跟洛蔓单独说两句。” 只剩下两人，洛蔓鼻子一酸，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扑簌簌往下掉。 “道君，我不知道会这样。” “都是我欠你的，谁让我灭了洛家呢。”道君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你，现在总算弥补了一两分。” “我是怪过你，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洛蔓吸了吸鼻子，“道君，我错了。” “你的灵力怎样了？” 洛蔓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白光，比之前凝实许多，隐隐能看到光团内部的黑气，带着一股子邪气。 “很好。”道君点头，“足够拯救丹城了，去吧。” 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若是丹城毁了，那就毁了吧，道君只剩一个月时间，她要每分每秒都陪在他身边。 “我不去。” “你忘了契约吗？” “什么狗屁契约！”洛蔓带着哭腔说，“万一我走了，你出事了可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活了那么多年，还能没有准备吗？”道君握住她的手。 洛蔓的心一松，又一紧，看着道君没有血色的脸，她不知道他的话有几成真。 “有什么准备？” “我的书架上第二次靠右第三本书，去看看。” “你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去看书？” “书里有个药盒...” 第八十三章 以身相许怎么样? “你骗我的，对不对？”洛蔓干脆打断他的话，“就算有药盒，药也没用。” 道君微微勾唇，他的笑容中带了几分开心，像是洛蔓的语气取悦了他，“果然是聪明了。” “生死可不是开玩笑，道君！” “现在你是道君了，我只是一介凡人。” “青然，既然你是凡人，那就要听我的，我们一起回丹城。” 洛蔓下定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是要带道君回丹城，他现在是凡人，并无自保之力，万一有人起了异心...她不敢想下去了。 “悉听道君安排。” 卸下了肩头重任，似乎青然突然有了人味，多了几分难言的魅力。 洛蔓握住他的手，“你就放心养病，就算是治病要星星月亮，我也给你摘来。” “那我要怎么报答你？” “不用...” “以身相许怎么样？” ... 她有些想念以前的道君了。 见洛蔓已做了决定，赢锐便不再劝，两人商量等洛黛好一点，他就启程去丹城。 柳先生到是单独嘱咐她了几句话，“也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但就算活了，以后恐怕也是个凡人，寿命不过一二十年罢了。” “愿闻其详。” “你在雪山上有没有见到冰宫？” 洛蔓点点头，柳先生知道这件事，她一点都不诧异。 “门前有颗树，摘了上面的果子吗？” “摘了，还酿了酒，不过都被喝了。” “种子还在吗？” 洛蔓伸手，红腰豆一般的种子，躺在她的掌心。 “这是相思树的种子，用匕首把你的心脏部分，划开一个口子，把它泡进去，用血和灵力滋养，等它发芽了，就交给道君，让他亲手种在安全的地方，” “有什么用？” “可以暂时让他性命无忧，过几天，我们会去丹城找你。” 洛蔓紧紧捏住种子，似乎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道君不死，她付出什么都可以。 站在帐篷外，洛蔓几乎失去了进去的勇气，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妹妹，妹妹现在只愿见赢锐，其他人一进去，她就会大发雷霆。 洛蔓咬牙掀开帐篷，“妹妹，我要走了，想跟你说几句话。” “我不想听。” “我就说两句，世上就你我两个亲人了。” “呸，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我和道君怎会落到如此境地，你现在倒是风光了，可你看看我...” “妹妹，你别急。”洛蔓一字一顿，“我会弥补犯下的错的，你要好好养病，我们在丹城见。” 门帘重重垂下，隔去了洛黛的哭声，洛蔓站在门外，静立了好久。 赢锐安排好了沙船，临走前，他把洛蔓叫到一边，“本王要跟你说件事。” “婚约取消，是吗？” “猜得很准。”赢锐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傻姑娘。” “你和洛黛，是怎么回事？” “她慧眼识珠，看出了我的好处，不像你...” 洛蔓想了想，“你性格八面玲珑，知道轻重缓急，洛黛交给你，挺合适的。” “你去吧！”赢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两人间原来似有似无的情愫，变成了浓厚的友情，可以信任，可以托付。 再次经过晚霞城，残破不堪，几十个凡人，缓慢地修复着城墙，他们的动作和神情，充满着绝望，天气越发干燥，地面干裂，空气中满是火气。 不是说拿到冰晶莲就能让一切正常吗？怎么反而更糟了。 她想问青然，却又怕他累到，好在灵力正常，她可以在他体外包裹一层水气，降低温度。 登上了赢锐找的沙船，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灵修，大约是从皇宫中逃出来的，神情惊慌，频频回首，像是怕有人追过来，直到沙船滑入风眼，他们才松了口气。 “听说了吗？道君陨落了。” “那些凡人，一听说道君陨落，就虎视眈眈，要对我们动手，幸亏我们几个跑得快。” “哎，你说道君，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能被赢启伤了？” “别废话了，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静默。 “先去丹城看看，那边至少现在都是灵修，不行就往雪山上跑。” 那几个人又看向他俩，虽然压低了声音，洛蔓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那两个也是去丹城的？怎么没见过？” “估计是躲在村里的灵修。” 洛蔓倒是不怕他们认出道君，赢锐的面具再次派上用场，他们两个看起来，十分普通 “咳咳。”道君咳了两声，眼神略过一丝茫然，他皱眉，像是忘了什么事，“有些事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什么事？”洛蔓掖了下披风。 “我到底是如何变成灵修的呢？”他揉了揉额角。 洛蔓忙用灵气检查，他的状态很平稳，还隐隐有恢复的迹象，按一个凡人来说，他的身体还算不错，如果能保持下去，应当暂时没问题。 她眼前一阵发花，胸口一阵阵刺痛，像是无数须根扒在心脏上，猛烈地吸收着灵气，但洛蔓只是勾了勾唇，“青然，再睡一会就到了。” 有她在沙船上，那些沙兽自然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两只高高地绕着船转了两转，发出几声刺耳尖叫，隐隐带着期待和喜悦，像是问她什么时候再来。 顺利通过旋风，其它灵修松了口气，洛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千万要来得及啊，晚霞城毁了，不知灵修死了多少，如果丹城再毁了，那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城门大开，既没有凡人，也没有灵修，莫非已经是一座空城？ 她几步走入城门，只见几个灵修，正在慢悠悠地给路旁的柳树浇水，有几颗细长的柳叶已经发黄了。 一进丹城，洛蔓就抹去了面具，一个灵修像是心有所悟，突然回头，目光落到道君身上，愕然又喜悦，低声说了两句，剩下的灵修也齐齐回头，像是突然有了动力，开始疯狂地浇树，水冲过青石板，洗去细小的砂砾，空气中漫起一股湿气，像是在欢迎他们回来。 还好，还来得及，洛蔓松了口气。 第八十四章 我想洗澡。 她招手，一个矮个子灵修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丹城还好？” “他们都不愿意干活，我们几个实在看不过去，从早到晚，已经忙了好几天了。”矮个子灵修一脸不开心。 洛蔓有些疑惑，按照赢启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到底是谁拖住了她？ 虽然晚霞城一片坍塌，皇宫却完好无损，赢启双手背后，在大殿中来回走动，蒲凡无精打采站在一边。 “什么叫还不能出发？那些侍卫要造反吗？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他们没问题，你要亲自去丹城吗？” 赢启神色一滞，他讨厌灵修对他不恭敬，但还必须依靠他们，让他十分恼火，“现在正是大好时机，道君已经被我重伤，灵修无主，丹城空虚，应当一鼓作气拿下。” “你还是先解决那个私生子吧。”蒲凡打了个哈欠，“我带灭灵阁去丹城，就足够了。” “不行，我要亲手了解道君。” “那我去对付私生子，你带着灭灵阁去丹城？” 没有蒲凡在身边，赢启又不安心，他眼前飘过一张女人的脸，心中涌起无限悔意，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如此厉害，早知道斩草除根就好了。 “三天，给我三天，我知道那个私生子躲在哪！”赢启恨恨地跺了下脚，“现在就出发，先除他，再除道君。” 道君对洛蔓越发亲昵，时刻不离她的身边，“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似乎来过。” “这里叫丹城，是我们的家。” 洛蔓无奈，他像是每走一步都会失去一段记忆，等到了洛家，他已经把几百年的记忆，都忘得差不多了。 道君只记得他的名字，洛蔓是他的亲人，偶尔才会想起一些碎片，他皱一阵眉头，就把它们扔到了脑后。 没了记忆，失了灵气，道君却像卸下了沉重负担，整个人都轻松了。对什么都很好奇，笑容也多了，让洛蔓想起桃花林中的年轻道君。 两人回到洛家，整个大宅里就她一个人，花草没人打理，几乎都枯萎了，她心头一痛，连忙用灵气滋润花草，打扫庭院。 这时她才发现灵力强了许多，几乎只是一瞬间，花草就恢复了精神，她几乎能听到它们叽叽喳喳地欢呼声。 “我想洗澡。”道君坐在凉亭里，一刻也不肯让她离开视线。 她给道君洗澡？洛蔓脸一红。 可道君说得也有道理，变成凡人后，一路奔波，他整个人都憔悴了，是该清理一下。 她心跳骤然，胸口又像针扎一般，痛得她的遐思烟消云散。 水微热，泛着松香气息，冷然又清新，“水在这里，我出去了。” “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道君认真地看着她，原本毫无情绪的双眸中，满是疑问。 “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听话！” 道君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现在没用了。” 他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没失忆？ “你饿不饿？”洛蔓决定换个话题。 “恩。”道君用力点头，“我想吃蛋黄酥，喝竹叶茶，再来一碗蘑菇汤。” “那你好好洗，我去帮你做吃的。” “可是我够不到后背。” 她屈服了。 道君坐在浴桶里，乌黑的发丝垂落肩头，洛蔓的手指，划过他的肩膀。 皮肤很好，又细又滑，虽然瘦，但却很结实，肩宽腰长， 呃，最好别往下看了。 “洛蔓，是你吗？”门外传来了葛英的声音。 “马上来。”她顺手揉了下道君的头，“你乖乖的。” 葛英兴高采烈地看着她，“你回来就好了，这边都乱成一团了。” 她说话快又清晰，几句话就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没有道君，群龙无首，从晚霞城跑来的灵修说赢启要来，吓得他们恨不得马上跑路，可离了丹城，又不知该去哪里，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有人说要去雪山，有人说宁死也不离开。 “洛黛没回来？” “她有事耽搁在晚霞城了。” “要是她在就好了，大家都指望着她拿主意呢。” “没事，就好好呆在丹城，我会保护大家的。” “你？”葛英语气惊讶，“洛蔓，这可真不像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的门开了，“我洗完了。” 葛英的目光扫向她身后，眼睛睁得溜圆，嘴巴都没闭上，“道君，你回来了？” 道君仅穿了件白色里衣，胸襟微微敞着，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脑后，一滴滴水珠从发梢垂落。 “我去去就来。”洛蔓把道君推回房间，拿起沐布盖在他头上，“也不把头发擦干。” “吃的呢？” “你先睡一会，等醒了就有了。”洛蔓像哄小孩一般，把他送到床上。 她转身要走，却被抱住了腰，“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结实的手臂，紧贴的身体，道君的气息笼着她的全身，洛蔓只觉脚黏在原地，一点也不想出门，可想到葛英还在门外，她便拍拍道君的胳膊，“外面还有人等我，你先好好休息。。” 葛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走动，神情中却满是兴奋。 “洛蔓，我已经告诉他们，你和道君在一起了，他们愿意听你的。” 洛蔓微微一笑，“他们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你以前是凡人，也很少跟大家打交道，大家都不了解你，怎么信任你？道君修了丹城，灵修有事，找道君总没错，还有洛黛，从小大家都知道她是天才，有很多灵修早就唯她马首是瞻，人总是愿意相信更熟悉的人。” “说得有道理。”洛蔓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她喜欢葛英这种直言不讳，让她能了解大家的想法。 “不过你是洛黛的妹妹，再差又能差到哪，何况还有道君撑腰。”葛英继续说，“只要你带着道君转一圈，肯定大家马上心服口服。” “对了，苏椿在哪？” “在城外，现在城里已经没有凡人了。” 洛蔓皱眉，那她交给赢锐的那些凡人，去了哪里，穿过旋风回了丹城，不可能？ “你对芝草知道多少？” 第八十五章 我们很穷吗? “芝草传说中的神草，据说能起死回生，让凡人拥有灵气，让灵修改天换地，可从没有人见过，《琅邪志录》有记载，芝草不可及，靠吸收日华为生，一般都在阳光最烈之时现身，灵智已开，很狡猾。 “做得不错。明天一早，让大家去皇宫里等我，我有事要说。” 洛蔓咽下本想说得话，她要成长，要有上位者的威仪，不能随便表露情绪。 送走葛英，洛蔓转身回房，脚步又急又快，道君双眼紧闭，眉头轻拧，像是在睡梦中想起了一切。 洛蔓用灵力滋润着道君的身体，其实她知道用处不大，但不做点什么，她于心不安。 闻着道君身上的气息，她也有些倦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在梦中，道君挽着她的手，两人坐在山坡上，蝴蝶翩翩，落在了她的鼻尖，痒痒的，她伸手去赶，却碰到了一张人脸，吓得她猛然睁开眼。 道君的脸逐渐清晰，不知什么时候，她躺在了道君怀里，两人的脸，只有一拳之隔。 她不是在做梦吧？若是梦，能不醒就好了。 “你醒了？”道君蹭了蹭她的鼻子，“睡得好香。” “什么时辰了？”她浑身僵硬，想要起身。 道君捏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你睡着了很可爱。” 要疯！他的眼眸中盛满了深情，就只是被这么盯着，她都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我是谁？”她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不由得赞叹，手感真好。 道君皱眉，想了一阵，“虽然我想不起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情愫转变成了担忧，要是有天，他彻底把自己忘了怎么办？ “你还记得吗？以前说过，若是有天我俩成了凡人，就开个酒肆，我酿酒，你来卖。” 道君点点头，“我们很穷吗？” 洛蔓有点茫然。 “要不为什么要去卖酒？若你没钱，我还有些。” “你的钱在哪？”洛蔓突然想逗弄他一下。 “我的钱？就在书房里。” 这时候他又显得特别清醒，“书架上的古物，随便拿出卖掉，也够你生活一阵子的了。” “青然，你知道芝草在哪吗？” “芝草是什么？”他伏下身子，轻轻抿住她的耳垂，“我头疼，不想多想。” 洛蔓脑中轰然作响，她气息都乱了套，想推开，却又舍不得，心中隐隐期待下面的事。 “有点热。” “我不热。” “脸都烫了，还说不热。” “不要乱动。” “好吧。”道君收回手，轻轻蹭了下她的额头，“我听你的，可是我肚子饿了，你答应我的吃的呢？” 不该听话的时候，偏偏如此听话，洛蔓着实郁闷，但又无处言说。 她刚到道君府邸，就看到苏椿的身影，大大松了口气，没有她在身边打理事宜，她还真是觉得不方便。 “你还好吧？” “没什么，躲了两天，你要是不来，我们两个就去晚霞城了。”苏椿轻描淡写。 “道君要吃蛋黄酥和蘑菇汤。”洛蔓吩咐道。 “你要不要洗澡？”苏椿的语气多了几分亲昵。 “晚上再洗。”她没问白松的事，不过看苏椿的脸色，应当还不错。 踏入书房，她先去书架上找书，书架第二层，一本薄薄的蓝色线装书，她翻开一看，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果然是在骗她，毫不意外。 她坐在书桌后，托着腮，看着光线缓缓移动，像是一场大梦。 想着第一次走进来，她忐忑不安又悲伤的心情， 想着父亲，虽说才三个月时间，她却像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怕下一秒就会失去现在的平静。 想着妹妹，洛黛会记恨她很久吗？应当不会吧，从小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妹妹总是挡在前面。 洛黛从小就很记仇，恨上凡人是因为宫里的琐事，派来取青蓝膏的侍卫总是吆三喝四，眼中满是凶光，小小的洛黛躲在门口，看着父亲低头哈腰，还要偷偷送礼。 但她是例外。 要是能把灵力还给洛黛就好了，反正青然也是凡人，他们两个，活个一二十年，也就够了。 她苦笑，原来一直想当灵修，成了灵修又想当凡人，真是贪得无厌，怪不得上神会厌弃凡人和灵修。 随便捡了几本书，带回去给青然解闷，花园多日没人打理，池水都绿了，鱼也死了几条，她看着心烦，便浇水除尘，直到叶片都绿得发亮，才心满意足离开。 “小姐，饭菜都准备好了。”苏椿换了身衣服，头发紧绷绷的盘在脑后，眉毛高挑，一脸的严肃。 “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洛蔓想了想，“最近事多。” 苏椿点点头，“白松想去晚霞城。” “为何？” “他想去找王爷，觉得在这帮不上忙。” “你也要去吗？” “我自然要留在小姐和道君身边。”苏椿想了想，“我们都变了。” “你想好了就好。” “属下明白。” 洛蔓把饭菜放在桌上，便进房去看道君，他睡得很熟，像是要把几百年的觉都要补上。 “起来吃饭了。” “你陪我。” 她又被扯到床上，他的眼睛亮亮的，原来是在装睡。 “你离开了，我就睡不着。”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脖颈间，她又不争气地脸红了。 “先吃饭好不好？” “那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 “今天晚上睡这里，好不好？”道君就像个想要糖果的小孩，紧紧抱住她。 洛黛刚想拒绝，却又改了主意，原来两人之间，隔着妹妹，现在已经没了阻碍，她又怕什么呢？ 不若就同赢锐说得一样，珍惜好时光，明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只要你听话，我就来陪你。”她蹭了下他的下巴，“先陪我把饭吃了。” 道君听话起身，两人坐下吃饭，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是以前冷然的模样。 只要他跟洛蔓对视，便会微笑，还拿起块点心，送到洛蔓唇边，“味道不错。” “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 “都想不起来了。” “那怎么会记得我？” “看到你，我就觉得很亲近，想跟你时时在一起。” 第八十六章 就这么喜欢看我? 洛蔓咬了一口点心，笑道，“我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喂我。” 道君眼神拧在她的唇边，轻轻凑过脸，洛蔓只觉唇角一温，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的嘴边，有一粒芝麻。”道君若无其事抿了抿嘴。 “那也不用...”已成事实，再说什么也没用，洛蔓魂不守舍地把筷子送到口中，咀嚼两下，才发现什么也没夹。 晚霞城，夜色沉沉，赢锐坐在大帐中，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一口口抿着酒，盯着手中的图纸，似乎万事都难以影响他的心情。 “赢启正在集结人手。”卡莎神色凝重，“他们很快就来了。” “知道了。” “他们有蒲凡。” “蒲凡不会来的。” “要是赢启连我都对付不了，蒲凡就会放弃他。” 卡莎似乎松了口气，她又说，“不如你去看看她，一直在闹情绪。” 赢锐放下图纸，起身伸了个懒腰，“女人，真是麻烦。” 洛黛非要住在营地最远的地方，不吃不喝，谁跟她说话都不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不要为已发生的事愤怒。 这一课，赢锐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母亲死了，他除了接受，又能做什么，父亲宠爱哥哥，他要学会忍耐等待，假装人畜无害，小小年纪，被打着外出学习的名义流放，记不清有多少次死了逃生，身边的护卫死了一批又一批，从最开始撕心裂肺，到后来麻木不仁，中间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所以，他很讨厌不能控制脾气的人，要不是洛黛挡了一剑，他才不会来看她。 掀开帐篷，洛黛靠在帐篷一角，双手抱膝，乌发披散在身后，原来骄傲的面庞，盛满了脆弱和愤怒，反而增加了几许风情。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关你事。” 赢锐蹲在她面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手指不由自主搓了两下，油光水滑，不由得牵连起丝丝回忆，炙热潮湿温暖，她的喉头，不由得吞咽两下。 “你放手！”洛黛甩开头，“我的灵力还能用！” “那正好，营地里水不多了。” “我又不喝。” “可是帐篷是大家帮你搭好的，吃喝都是他们送来的，你享受了，就应当付出。” “又不是我要求的。” “还是洛蔓好，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她。”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洛黛，她腾地起身，“要不是她添乱，凡人早就没了，哪还有你说话的份？” “你们灵修，到底修得是什么？”赢锐嗤地一声，“脾气？品性？怎么动不动就急，还不如我一个凡人涵养好？” “涵养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跟赢启杀来杀去？”洛黛冷笑，“你要是把人头送给他，我就相信你的鬼话。” “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挺伶牙俐齿。”赢锐点头，把酒袋递了过去，“喝两口。” 她接过酒袋喝了一口，“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赢锐坐在她旁边，又掏出个纸包，露出里面的卤菜，“吃点？” 喝了半袋酒，洛蔓的愤怒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散了不少，她把头倚在赢锐肩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见姐姐。”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可我心里不舒服。” “那好解决。”赢锐将口中的酒渡了过去，顺便在她唇上滚了一滚“让我们开心一下好了。” 帐篷外传来卡莎的声音，“主上在吗？我有事禀报。” “外面有人。”洛黛连忙起身。 赢锐却将她推倒在地，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所以，你要谨慎。” “我有事，你一会再来。”他大声说，但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浪气，听得洛黛浑身一软。 地毯的绒毛刺得她脸颊发痒，赢锐紧抿着嘴唇，目光凝在她的雪肤间，时不时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汗珠劈了啪啦从下巴滴下，有一颗刚好砸到她唇间，又咸又涩，带着独属赢锐的霸道气息。 她紧抿嘴唇，生怕溢出几声破碎呻吟，让别人听了去。 “怎么不说话？”赢锐促狭地捏住她的手，“平日凶巴巴的，这个时候反而乖巧了。” 洛黛又羞又怒，眼角沁着一汪水，哼了一声，“你怎么那么多话？” “叫我的名字。”赢锐居高临下望着她的脸，“我想听。” 她大口喘着气，湿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嘴唇颤抖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赢锐。”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她咬了下牙。 “自己想。” 不上不下悬在半空，像是有一万只蚂蚁爬过全身，洛黛一睁眼，就看到赢锐可恶的笑脸，不急不忙，不慌不张，攻城略地，循序渐进，她则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你告诉我！”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听什么。 耳边一阵温热，她听到两个字，脸一红，折磨变本加厉，她一个不注意，便说了出来， “夫君。” “这才乖。”赢锐奖励似的落下深吻，便不在控制，带着洛黛浮浮沉沉，热气里翻腾，直到帐篷外传来聊天声，赢锐才放过她。 洛黛不仅不累，而且愕然发现，她的灵力竟然恢复了不少，她再看赢锐的目光就多了一层深意， 空气中还泛着旖旎气息，半敞的胸襟露着古铜色的肌肉，点点汗珠闪闪发光，可赢锐的脸却十分平静，刚才那个狂野的男人，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就这么喜欢看我？”他微微眯起眼睛，把脸贴了过去。 洛黛捏住他的下巴，像打量货物般晃了两下，“牙口不错，我买了。” 他披上长衫，大口喝酒，似乎一晚的忙碌，反而让他精神奕奕，他回头，“我叫水了。” “把桶送进来就好。”洛黛懒洋洋地伸手，接过酒袋，抿了一口，“这酒不好喝。” 清洗完毕，洛黛站在帐篷外，神清气爽，似乎看着一切都顺眼了。 她心情不错。 看在灵气恢复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帮助一下他们，可怜的凡人。 洛黛随便弄了两桶水，就算交了差，她可不像洛蔓那么傻，为凡人当牛做马。 第八十七章 只是逗趣的玩意罢了 不过她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搬到了赢锐的帐篷里，只要灵力能恢复，多睡他几次也无妨。 卡莎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尊敬中带着些许距离，目光只要一碰到她就躲开，偶尔还带着些许憎恶。 洛黛毫不在意，只要她恢复了灵力，这些凡人依旧是蝼蚁，根本无需挂怀。 月亮像白玉盘一般，夜风撩人，赢锐身着黑色玄甲，独自一身走出帐篷，他刚一离开，洛黛就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山前的平地上，赢启跳下马，他遥遥望着阴山，没过一会就看到赢锐 “皇兄，好久不见。”赢锐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喜庆，“我答应父王，不杀你，你要是离开晚霞城，我就留你一命。” “目无尊长，为所欲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惹人憎恶。” “这么高的赞誉？” “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岂能活到今天？” “你也没变，还是一样自大。” “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兄弟，不想手足相残，所以才没赶尽杀绝，天下本来就是赢家的，这一代只剩我们两兄弟，若我死了，你可就是孤苦伶仃，无人相伴了。” “赢家灭了，自有其他家，就算藏琅胜地没了，也有其它胜地，早晚有一天，这世上什么也剩不下，我才不在乎，” “满嘴的鬼话，你就不能正经点？我们好好叙叙旧。” “你想聊什么？可以把这二十多年派人暗杀我的事，一件件都讲清楚。” “我是在考验你，如果没有我的激励，你还是那个纨绔子弟，天天偷鸡摸狗，早就不知死在哪了。” “要是我跟你一样，得到父亲的宠爱。”赢锐哼了一声，“死的不一定是谁。” “小时候，我可是对你很好的。”赢启冷笑，“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 “皇兄，我送你两句话，一是：咱俩对好的认识不同，二是：的确应当斩草除根。” 赢启不再多说，他抽出佩剑就刺了过去。 刀光剑影，人影交错，赢锐步步倒退，险象环生，刀锋划破了他的衣衫。 洛黛悄悄抬起手，却听得身后一声冷笑，“小姑娘，凡人的事，你不应当插手。” 她回头，只见蒲凡双手背后，笑呵呵地看着她。 “我偏要管。” 蒲凡伸出手，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洛黛丝毫不怕，抬手便抓，手指碰到网线，便觉一阵剧痛，但她心中一股邪火，正无处可发，便把往扔到一边，抬手一股冷气对着蒲凡飞了过去。 你来我往，蒲凡似乎一点也不急，似乎他并不想杀了洛黛，更多得是在试探她。 无论洛黛如何运用灵气，也碰不到蒲凡的身体，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决定收你为徒，怎么样？” “我不需要师父。” “你的灵气极为充沛，只要稍加学习，莫说凡人，就连所有的灵修，都可以听你的，你难道不想吗？” 洛黛盯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明明跟赢启是一头的。” “赢启算什么？凡人也好，灵修也罢，不过是一种手段。”蒲凡转身盯着还在打来打去的兄弟，“你有没有想过，灵修背后又是谁呢？” “灵修背后？”洛黛不由得放下手，她静静等着蒲凡说下面的话。 “是谁让灵修和凡人争斗的?如果资源足够，空间够大，完全可以把凡人分开，或者让灵修一伸手，就让凡人灰飞烟灭，那样凡人也不敢动手，偏偏还制造了无根木，可以用来控制灵修，你不觉得背后的人很讨厌吗？” 洛黛像是被他说服，楞了一阵，才嗤地一笑，“这些话，你应当去跟道君和我姐姐说，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你姐姐有她的缘法，你有你的，也许最后殊途同归呢。” 若他说得是真的，倒也值得商量一下，洛黛一时犹豫不定，她眼神瞟向赢锐，他不能死。 “我要他活着。” 蒲凡皱眉，“你难道也爱上了凡人？” “只是逗趣的玩意罢了。” “那另一个，也是我逗趣的玩意。”蒲凡似乎信了她的话，又似乎没信。 他跳到兄弟两中间，“你们两个别打了。” 赢启退后一步，“正好你来了，帮我杀了他。” “错了。”蒲凡摇头，“今天是个大好日子，我不想杀生，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徒弟。” 他俩看向洛黛，赢启满是疑惑，“新徒弟？” “刚才我跟徒弟商量好了，晚霞城就此易主，赢锐当皇上，赢启你休憩几日。” “休憩？”赢启似乎像是没听懂，他皱眉说，“师父别说笑了，若是换了，我该去哪？” “这还是个难题啊。”蒲凡嘴里说着难题，语气却轻描淡写，“去丹城休息，代替赢帝的位置，和道君好好相处。” “朕不去！”赢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师父，我俩三十年师徒情分，你...” “什么朕不朕的，一个破皇帝，有什么可当的。”蒲凡不耐烦地挥挥手，“要不是看你我有情分，我早就不管你了，这么多年，励精图治，除了人死得越来越多，也没见激起多少水花。” “丹城都是灵修，我去了他们岂能放过我。”赢启眉头紧锁，本来就阴沉的面孔，更是阴得能滴出水来。 “我安排好了。”蒲凡停顿了一下，“我跟他们说好了，留你一条性命，无需担忧。”” “师父，这可不是儿戏”除了声音有点抖，赢启倒是一切正常。 “你是凡人，想世上无灵修也正常，他们都能理解的。”蒲凡顿了顿，“何况今年大旱，到了秋天你也变不出粮食，不如让他试试看了，要不然还是要我这条老命来回奔波。” 赢启嘴唇蠕动两下，额头上全是汗，最后他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至于你。”蒲凡转向赢锐，“既然你想要，皇帝的位置就给你，真不明白，你原来的日子多舒服，逍遥自在，非要做这个破活。” 洛黛只是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赢锐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第九十五章 以后丹城听我的 “好好干，我这一路收了几十个徒弟，就没一个满意，我看好你们两个。”蒲凡像是很满意他的决定，“你们三个要做好朋友，不要没事打打杀杀的。” “那我先走了！”赢启脸色铁青，他一百个不愿意，可他知道，留下来他决定占不到便宜，匆匆转身离开。 蒲凡脸色一变，捂着肚子说，“你俩先把晚霞城修好，都怪那个小丫头...” 就剩下洛黛跟赢锐，沉默了好一阵，赢锐率先开口，“你又帮了我一次。” “我不是帮你。”洛黛扭头看向另一边，神态有些不自然，“灵修和凡人，终究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人生苦短，我不介意。”赢锐握住她的手，“你救了我两次，除了以身相许，我也没别的可以报答的了。” “乱说什么。”洛黛虽然语带嗔怒，但明显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愉悦。 “晚霞城修复可很麻烦，需要灵修帮忙。” 洛黛本想说，修什么，就让那些凡人自生自灭好了，但她看到赢锐眼中的认真，就把话咽了回去。 黄昏将至，大团的云朵聚集在山后，像是又多了一层山峦，太阳从云层后，洒出万缕金光。 洛黛以前十分讨厌晚霞城，空气污浊，凡人龌龊，她每次来都恨不得马上离开，可现在看着赢锐的背影被笼在光中，她竟然心头涌起一丝甜蜜，顺便看着一切都顺眼了。 姐姐和道君怎样了？ 她看向丹城方向，现在，她还没做好回去的准备。 皇宫的广场上，洛蔓换上了一身黑衣，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嘴唇紧抿，眼中毫无情绪，苏椿和葛英站在她身边，目光有些忧虑 零零散散的灵修站在大殿前，有些来了，有些没有，来得也懒散得很，三五成群聊着天，根本没把洛蔓放在眼里。 “我叫了他们数次，”葛英解释道，“但他们说，好不容易没有凡人管，想怎样就要怎样。” 洛蔓抬手，灵气聚集，一股旋风拔地而起，冲着灵修们就转了过去，吓得他们四处散去，这次终于没人说话了，他们的眼中，出现了明明白白的憎恶，不管是谁管他们，他们都不会喜欢。 “我是洛蔓，以后丹城听我的。”她的声音虽不大，但每个灵修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在想，要怎么说。 丹城的凡人已经跑光了，剩下的灵修全都想躺平，花园也废了，水池也污了，原来光洁如新的石板路上，全是砂砾，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丹城就被沙子淹没了。 所以，灵修必须干活，想休息，是不可能的。 “从今天起，大家分成四个小组，一组负责花草，一组负责清洁，一组负责造水，一组负责修复。” “把凡人赶走，就是为了不干活。”桑淮梗着脖子说。 “就是。” 剩下的灵修附和道， “我们现在的日子很舒服。” “让我们干活，我们就走！” 只有少数灵修没说话。 “要走的，可以马上离开。”洛蔓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留下的，就要听我的。” “凭什么？你之前不就是个凡人吗？又不是正统灵修！” “就是，肯定是被凡人收买了，我们干活，她享福！” 一部分灵修跟着桑淮往大门外走去，洛蔓只觉得他们天真的令人发指，外面的世界残酷无情，灭灵阁随时都会出现，他们竟然往外走。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阻拦，但现在她明白人各有命，若是非要找死，谁也拦不住。 葛英面色暗淡，“现在就剩下不到三成的灵修，又没有凡人，要想完成丹城的日常，恐怕大家要日夜不休。” “我有办法。”洛蔓抬起手，她的灵力与日俱增，只要她愿意，抬手间，就可以杀掉所有灵修。 白色绿色混杂的灵气，覆盖了整个广场，灵修们贪婪地吸收着灵气，他们惊讶的发现，灵力增长了，他们眼神震惊，原本的不屑消失一空，对待洛蔓，十分尊敬。 “这种灵气，我似乎听说过。”葛英整个人容光焕发，“白色为至纯，绿色为生发，有了这两种灵气，灵修就能有契机突破。” 洛蔓的胸口像针刺一般痛，可她却依旧面无表情，“你们两个去忙吧，我一个人休息下。” 偌大的皇宫只剩她一个人，空空荡荡，她还记得赢帝生日时的繁华，那些大臣，妃子，皇亲国戚，都早早溜回了晚霞城，剩下的，也都被洛黛处理掉了。 面前就是大殿，龙椅高高在上，那是赢锐一直想坐的位置，也不知为何，就这么把椅子，对凡人却又无上的吸引了，或许是因为，随时都可以让别人死。 踏上白玉台阶，走到金碧辉煌的龙椅前，她转身坐了上去，龙椅挺宽敞的，足够坐三个人，有点硬，视线不错，能将下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坐在这里说话，别人就要听呢？ 她斜靠在椅背上，想象着赢帝在这里发号施令，面见群臣，关在这个黑房子里，日日重复，天天处理麻烦事，这种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 又想起道君，日日年年，他应当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吧。 这么看来，失忆对他也算是件好事。。 想起道君，她马上起身，一分钟都不想多等，她想马上看到他。 踏进院子，一股饭香迎面扑来，洛蔓嘴角上翘，快步走到房间，“青然，你在做什么？” 自从道君失忆后，他就不喜欢穿黑色，转而喜欢青色，头发也只是简单用木簪盘起，整个人越发仙气十足，飘飘然然。 “我在煮汤。”他抬起头，“蘑菇笋片汤，还放了些木耳菜。” “最爱喝你熬得汤了。”洛蔓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道君的后背上，他身上清冽的气味真好闻，驱散了皇宫里的阴暗气息。 “汤要扑了。”道君摸了摸她的头，“今日忙什么了？” “和几个朋友聊了聊。”洛蔓不想让他心烦，便含糊应对。 两人相对而坐，洛蔓摸出一袋酒，倒在青竹杯中，“小酌两杯。” 第九十六章 这样的日子，她永远过不腻 她现在爱上了酿酒和喝酒，想起以前那个不喝酒的小灵修，似乎恍若隔世。 “酒一般。”青然抿了一口，“都不如第一次喝的。” “那是在冰宫摘的果子。”洛蔓抿了口汤，“我也想种出来，可是种子总不发芽。” “交给我试试。” “我交给你的种子，种下了吗？” “都发芽了。” “真得？那我可要去看看。” “先吃饭。” 洛蔓又坐了回来，乖乖地喝着汤，风卷起竹帘，光筛洒在地面上，灰尘轻轻跳跃，岁月静好，她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这样的日子，她永远过不腻。 “嘴角沾了芝麻。”道君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洛蔓心中轰然作响，她不知怎想的，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手指。 道君的眸色转深，他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收回手，起身去泡茶。 “青然，我想去趟旋风。” “做什么？” “似乎我能感觉到它的召唤。” “我陪你一起。” “太危险了。” “所以才要陪你一起，如果出事，至少可以死在一起。” 洛蔓嘴角微勾，“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还能活好久呢。” 最近总会梦到旋风，沙兽和风眼，像是他们在召唤她，有几次醒来，她已经赤足走到了城外，若不是想起道君，可能早就走入了风眼。 “再等几日。”洛蔓靠在竹椅上，这椅子虽小，坐起来还嘎吱作响，不过门外有花，身边有道君，自由天地间，让她当皇上都不换。 “要是能把灵气练成丹药就好了。”洛蔓嘀咕道，“这样灵修可以增加灵力，干活就会轻松许多。” “这有什么难的。”道君往她嘴里塞了个樱桃，“别说让灵修有灵力，让凡人有灵力也很简单。” “什么？”洛蔓腾地坐直，“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道君皱眉想了一阵，“失忆后，我想起来一些配方。” “需要什么特别的药草吗？” “只用青蓝草就可以。” “那你炼给我看！” 她拉起道君的手，把他按在丹药房的炉子前。 处理青蓝草的方式，和之前截然不同，道君手指纷飞，青蓝草渐渐地变成了一团粉末，放入药炉。 “用灵气，要绿色的。” 药炉里的丹药逐渐成型，方方正正，像一块绿色的砖块，道君吸了吸鼻子，“可以了。” “没什么不同啊。”洛蔓心中嘀咕一句。 道君切下一块丹药，放在掌心缓缓搓动，过一会，他张开掌心，丹药表面竟然出现了丝丝金色纹路，像是瓷器上的裂纹。 “尝一尝？”道君递到她手中，“我突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我刚成为灵修的时候，似乎一直在炼制丹药，后来就搁置了，没想到，还有重拿起的一天。” 丹药入口即化，灵力涌动，她只觉灵气厚重不少，但她本身灵力强大，小小丹药，就想水滴入海，并无太大影响。 “凡人也行吗？” 眼瞅着苏椿吃下丹药，摊开掌心，灵起飘向花园，滋润了啊花草，洛蔓抓住道君衣袖，晃动两下，“有这等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我记不起来原因了。”道君皱着眉。 “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刚要叫葛英，就见她匆匆走进门，脸色十分难看，“灭灵阁的人来了，跑出去的灵修没剩几个。” “咎由自取。” “我和桑淮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不懂事...” 话没说完，洛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拿了几粒丹药，“他在哪？” 在丹城和雪山之间，有一片勉强能存身的沙地，桑淮便带着灵修驻扎了下来，可是过惯了好日子的灵修，发现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便抱怨个不停。 “在丹城，我有房子花园，床上的铺盖都是丝绸的，到这里来受什么罪？” “瞅瞅着天色，一会要是刮风怎么办？这小帐篷，还不一吹就走。” “就是，我想回去。” 桑淮冷笑，“想死你们就回去吧！” “死？她是灵修，怎么会杀我们？” “你们还记得那些失踪的灵修吗？都是道君送过去的，用来试药，我亲眼看到，他们都死了，你们要回去，也是同样下场。” 夜色笼在桑淮脸上，他望向丹城的方向，要是道君不回来多好，那丹城就是他的了。 他的家族里灵修很多，但他的母亲不是灵修，而且身体很弱，去参加沙兽狩猎，他想着能搭上洛家这条船，让道君来治疗母亲，谁想到沙暴突发，家里的人全死了，之后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 刚缓过来一点，就被抓到了晚霞城，送到皇宫里伺候那些凡人，他不愿意，打伤了也不知是什么公主，结果被砍断一条胳膊，受尽了屈辱，本来他也就认命了，没想到被洛蔓救了出来，捡了一条命。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绝对不让凡人好过。 破空声响，一直笔直的箭矢落在他面前，灭灵阁的黑衣人，手起刀落，一个灵修接着一个灵修倒下，眼看着熟悉的朋友在面前死去，桑淮有些害怕，有些兴奋，剩的灵修越少，他就越珍贵。 两匹马飞奔在夜色中，洛蔓面色凝重，空气中的血腥气息，越发浓重，她本想让灵修到城外冷静一下，没想到灭灵阁会闻风而动。 “这边！”葛英跳下马，发出一声惊呼，横七竖八的灵修倒在地上，胸口一剑，穿心而过，下手的人极为狠辣，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都断气了。”葛英抬起头，声音发紧，眼眶发红，“都是一刀毙命。” “找到桑淮了吗？” 葛英往嘴里扔了个东西，咕哝两下，便发出鸟鸣一样的声音，一短一长，透着一股子的辽阔的哀伤。 等了一阵，并没有动静，葛英摇头，“估计他...是不在了。” 一轮可怜巴巴的月牙，挂在黑布似的天幕上，洛蔓的好心情烟消云散，这两次折腾下来，灵修不过剩五百余人，简直是太糟了。 “好像有动静。”葛英往山边走去，她绕到一块一人多高的黑石后，咦了一声，低头用力往外拽。 洛蔓并没有使用灵力，她不想感受死亡。 第九十七章 她很主动，并不想再等下去了。 “桑淮，你还活着？”葛英的声音满是惊喜，“到底发生了什么？” “灭灵阁，”桑淮整个人都虚掉了，像是马上就要融到夜色里，“都是他们。” 他骤然看到了洛蔓，牙齿咯咯作响，指着她，“都是你的错，要是你不把我们赶出来，他们就不会死。” 洛蔓还没开口，葛英却说话了。 “明明是你带他们走的，怎么怪洛蔓？” “她要不回来，我们怎么会走？” “她要不回来，灭灵阁就会杀入丹城。” “胡说，他们去晚霞城那么久，也没见灭灵阁的人来，他们一回来，灭灵阁的人就来了，你还说没关系？” “他们的死，我很难过，但罪不在我。”洛蔓几乎不相信，这是从她嘴中说出的话。。 几个月前，她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现在谈起生死，都竟然心如止水。 “是你非要走的，我只是没有拦着你们而已。” 桑淮哆嗦着，半天才继续说，“你何德何能，能代替道君管理丹城，把丹城交到你手里，灵修的结果一样都是死！” “不一样。”洛蔓眼神坚定，“如果你不带他们走，至少他们现在还活着。” “你个骗子，都是你的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啊...”桑淮一会哭一会笑，呜呜咽咽，嘀嘀咕咕，像是被吓破了胆。 “洛蔓，你帮帮他。”葛英语带哀求，“我知道他不对，可我们认识那么多年，灵修又没剩几个，我像你保证，他会改好的。” 洛蔓静立原地，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你们两个，先过来。”她一抬手，白色灵气如同大网，扑向他们身后，噗噗噗，像是有重物击打的声音，葛英吓得拉着桑淮的手，就往洛蔓身后躲。 十几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凭空出现在他们周围，一支看起来平凡无常的木箭，穿过灵气，扎入洛蔓肩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后退了好几步，她只觉得半身发麻，血顺着肩膀汩汩流下。 呵，又是无根木。 似乎对方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远攻，并不靠近，十分谨慎。 疼痛激活了洛蔓的愤怒，她并没有尝试止血，而是冷哼一声，抬起满是血的胳膊，灵气涌动，黑色的灵气如同游蛇一般，冲着黑衣人就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黑色雾气裹住了他们，痛快地长出了油亮的尖刺，扎入他们的血肉，鼓涨又缩小，血肉消失，只余白骨森森。 风眼，沙兽，它们像是从她的体内诞生，她能看到，又有新的旋风诞生了，有一种奇异恐惧的力量，让她不寒而栗，像是风眼有了生命，一直在注视她，观察她。 她想吞噬，一直吞噬，直到一切变成虚无。 “洛蔓，你还好吗？”葛英的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惊恐，刚才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黑衣人就消失了，洛蔓并无任何异状，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浑身发冷，感觉暗处有一双金色眼眸，牢牢地盯着她。 洛蔓睁开眼，她抬手抽出肩膀上的箭，伤口瞬间愈合。 “我们回去吧。”她抬起手，黑色雾气笼罩着灵修，雾气散去后，月光明亮，地面上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了。 桑淮认为必死无疑，所以率先就晕了过去，这时悠悠醒转，一脸茫然 回到洛家，洛蔓心情低落，她并没有去看道君，而是泡了壶茶，坐在花园里，静静赏月。 这是她第一次用灵气杀凡人，以前，她总觉得可以回避掉和凡人的对峙，旋风隔离两地，一边一族，互不相犯，各过各的，但终究是一场梦，她不杀人，别人就要杀她。 “你怎么在这里？”道君赤足散发，着青衣，眼微微垂着，月色下，他年轻了，皮肤白皙，竟然有了几分少年气质。 “睡醒了？”洛蔓给他倒上茶水，“我刚说去呢。” “有什么烦心事吗？”他将手盖在她手上。 “没有，就是想父亲了。”洛蔓突然理解，为何道君平日寡言冷淡，这种日子过上几百年，任谁也会厌倦。 她又想起签过的契约，怪不得她签完后，道君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这个家伙，现在又失了忆，简直想说他都没用。 默默喝完一壶茶，洛蔓压下想去风眼的渴望，她起身，“就寝吧。” 她很主动，并不想再等下去了。 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万一道君不在了呢？ 手指勾勒出容貌的轮廓，她伏在道君胸口，“你为什么不主动？” 道君眼中的促狭笑意，让她怀疑她恢复了记忆，他揽住她的腰，一个翻转，她就换到了下面。 “有些事，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她闷哼一声，便由着他去了。 又凉又烫，火从心头燃起，一直烧透了她，她的强大又变成了脆弱，像是随时会融化在夜色中，黑暗中的野兽冲出牢笼，她有些后悔，把他放出来了。 眼角扫过窗户，刚才还是一片漆黑，现在已然发白，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又像是只是一睁一闭。 “青然。”舌尖缠绕着他的名字。 “蔓儿。”汗珠低落，他像是故意逗弄她，浮浮沉沉，就是不让她靠岸。 连指尖都松软了，她瘫在床上，闭着眼睛，任由沐巾擦过她的皮肤，凉凉的，真舒服。 再次睁开眼，太阳已到正中，她侧头一看，身边空空，便起身下床，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可她没用灵力恢复，也许是还想再多体会一下这种酸楚，。 道君神清气爽地坐在书桌前，正在读书，听到她的动静，转头微笑，“睡得好吗？” 洛蔓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就是你拿来得这些书。”他眉头皱了一下，“我想回去看看，总觉得忘了什么。” “过两天吧。”洛蔓伏在他的肩上，“等安全一点。” 她就是不想跟他分开，也不想让他回去，什么都不记得挺好的，就算什么都不做，光看着他，也心情愉快。 等了两天，大军并未出现，柳先生一家带着赢启来了，姜芯气鼓鼓的，远远地走在父女两个后面，赢启垂头丧气，一副落水狗的模样。 第九十八章 他到底恢复记忆了吗? “柳先生，你来了。”洛蔓假装没看到剩下的人，“一路还算顺利？” 自从她跟风眼产生联系后，旋风平静许多，就连沙兽也隐而不见，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下次的爆发，也许藏琅胜地就会消失。 “顺利。”柳先生咳嗽两声，“旋风从未如此平静。” “让他去皇宫吧。” 不等洛蔓开口，桑淮便主动站了出来，“交给我吧。” 洛蔓吩咐道，“你知道分寸的。” “属下明白。” 自从那天从城外回来，桑淮就像变了个人，唯她马首是瞻，不仅自己听她的话，而且和苏椿把剩下的灵修管得服服帖帖，丹城又恢复了之前的洁净。 她把小棠和姜芯安排在了洛家，小棠在花园中转来转去，啧啧赞叹，看到给她安排的房间，更是美得不行，一头栽倒床上，“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呢，没想到灵修这么厉害，我要赶紧长大，成为最厉害的灵修！” “苏椿，你负责照顾她们母女。”洛蔓说。 “道具的府邸都收拾好了？”她看向葛英。 “一尘不染。” “那你去准备餐食吧。”洛蔓点点头。 就剩她和柳先生，两人坐上马车，小桌上摆着紫莹莹的葡萄和切好的蜜瓜。 “不得不说，丹城比晚霞城干净多了。”柳先生充满好奇地看着窗外，神情就像个小孩子。 “没有凡人，自然洁净。” “让我看看。” 洛蔓伸出手，柳先生摇头，“这里不是晚霞城，不必装模作样。” “灵力越发残暴，你最近杀人了？” “灭灵阁的人，他们杀了数十个灵修。” “那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那我要怎么做？让他们杀了我吗？”洛蔓挑眉。 “不，杀不杀人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是否能控制自己。” 洛蔓盯着车窗外，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无论如何，杀人总不是件好事，更何况，她以前也是凡人。 “道君怎样？” “他失忆了。” 柳先生的表情有些意外，他笑着点点头，“这样也好，记不得，人就活得轻松。” “我妹妹怎样？” “她很快要嫁给赢锐了。” 洛蔓完全不明白，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暗生情愫的，就爬了个雪山，洛黛就变了想法，她原来憎恶凡人，恨不得杀了赢锐，怎么就突然要嫁给他了呢？ “其实是个好选择。”柳先生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他俩都是有进取心的人，你和道君都是想避世的人。” “是啊。”洛蔓附和道，这个话题她也不想谈。 穿过小径，走入花园，柳先生在鱼池前站住脚，细细端详着池中锦鲤，“我早就想养鱼了。” “柳兄，好久不见。”道君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他又换上了黑色道袍。 洛蔓一愣，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你果然是失忆了。”柳先生转过身，“要不然，你绝不会跟我打招呼的。” “说起来，还真有许多事，记不清了。”他看向洛蔓，“蔓儿，你自己玩一会，我们聊几句。” 他到底恢复记忆了吗？ 洛蔓满腹狐疑。 刚回到洛家，苏椿就气哄哄地冲了出来，“洛蔓，我可安排不了她！” “交给我吧。”听完苏椿的抱怨，她便挥手。 只见姜芯坐着，一脸无奈，小棠站在门口，怒目而视，“要走你走，我不回去！” “小棠，我准备了点果子零食，你去吃点，我跟你母亲聊两句。” 小棠像逃命似的，头也不回，决然离去。 “哼，白养了。”姜芯眯着眼睛，看都不看洛蔓一眼。 “再次来这里，还习惯吗？”洛蔓坐在她对面。 “不习惯又能怎样？” 洛蔓把泡好的茶推了过去，“喝点茶，去去火。” “你个小姑娘，说起话来老成持重的。”姜芯语带讥讽，并没有动桌上的茶。 “小棠就跟着我学艺吧。”洛蔓开门见山。 “要是我改主意了呢？” “你能保护她多久？”洛蔓微笑，“再说，若你不想把她交给我，怎么会带她来丹城呢！” 姜芯哑了火，闷闷地喝了一大口茶，皱眉放到一边，“苦死了。” “跟在我跟道君身边，至少她生活舒适，还能学习如何使用灵力。” “哎，她要不是灵修多好。”姜芯叹了口气。 “既然这么讨厌灵修，你当年为何会喜欢柳先生？” 姜芯又抿了口茶，推到一边，“有酒吗？这茶喝得人胸口发闷。” 换上酒，姜芯连喝三杯，脸色红润不少，“小棠太不听话，眼睛里只有他爹。” “她是灵修，跟灵修亲近也是正常。” “对不起了。”姜芯举起杯，“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灵修，我也不动手了。” “那你现在还在灭灵阁吗？” 姜芯愣了一下，含糊说道，“算还在吧。” “我想出城一趟，你跟我来。”洛蔓起身。 两人纵马来到灭灵阁袭击灵修的地方，洛蔓一挥手，一件件黑衣浮现在地面上。 “你认识吗？” 姜芯快步走了过去，“灭灵阁的衣服，他们人呢？” “都被我杀了。” “我不信。” 洛蔓抬手，黑色灵力从指间渗出，裹住姜芯的身体，尖刺轻轻触碰她的皮肤，像是爱抚，又像是威胁。 “他们就是这样死的。”洛蔓撤回灵气。 “预言果然实现了。”姜芯语气虚弱飘忽，像是她完全被看到的事击倒了。 “什么预言？” “当有黑色灵气出现的时候，凡人就会彻底灭绝。”她声音颤抖，“我一直将信将疑，可没想到真得会亲眼看到。” “谁告诉你的？” “灭灵阁口口相传，晚了，一切都晚了。”姜芯叹了口气，“我要回晚霞城一趟，小棠就拜托你了。” 说完，她不等洛蔓回话，毅然决绝往旋风处走去。 “我还有话问你。”洛蔓的语气不容置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丹城当成什么？ 姜芯苦笑，“你与上次相比，简直换了个人。” 洛蔓沉默不语，任由月光将她影子拉长，人总是会变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时间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不光姜芯没想到，若是问一年前的她，她也根本预料不到， 第九十九章 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 两人在书房中坐下，苏椿端上茶水和果子，“小棠已经睡了，衣服明天就送来。” “你下去吧。” “我烧好水了。” 姜芯心不在焉喝了口茶，她倒是没再提喝酒，“我想请求你，若是凡人不再跨过旋风，请你也不要过去。” “由不得我。”洛蔓摇头，“旋风又扩大了，照这么下去，哪也保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姜芯像是自言自语，“凡人苦苦支撑，你们灵修还要咄咄逼人。” “谁逼你了？” 姜芯望向她，悲伤愤怒失落掺杂在一起，“不过幸好是你，要是别人，恐怕更糟。” 这是一种认可吗？ “蔓儿，你回来了？” 身后传来道君的声音，姜芯的目光凝在他身上，眼中掠过丝丝惧意。 “青然，你睡醒了？” “醒了见你不在，便过来了。”他看向姜芯，“这不是灭灵阁当家的吗？怎么又来丹城做客了？” 当家的？洛蔓一愣，她原以为姜芯这是个小喽啰，没想到她竟然是当家的。 被道君叫破了身份，姜芯脸色十分难堪，她挑眉道，“道君，灭灵阁不是你组建的吗？” “本君不记得了。” “皇宫里明明有记载，不记得可以去看。”姜芯意兴阑珊起身，“我去看看小棠。” 泡在浴桶里，洛蔓细细思量，下一步，她要找到芝草，柳先生说了，找到芝草，万事迎刃而解，道君便可恢复记忆，可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现在道君天天伴着她，若是恢复了记忆，岂不是又见不到他了？ 不知黛儿怎样了？她很想妹妹。 道君轻轻梳散她的长发，“怎么这么闷？” “道君，你跟柳先生说了什么？” “我们一直在下棋。” 上次下棋被柳先生杀得体无完肤，想起来，就还挺有意思的，有时间，她也去找他再讨教几局。 她倚在道君怀里，“青然，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记得你！”他捏捏她的鼻子，“记得我们说过，要开个酒铺。” “灵修又不喝酒，开酒铺卖给谁？” “这倒是个问题，让为夫好好想想。” 洛蔓愣了一下，“为夫？” “怎么？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 “什么别人。” “是赢锐吗？他这辈子都别想了，你已经被我拐走了。” 洛蔓靠在道君怀里，“青然，我都不想你恢复记忆了。” “放心，恢复记忆，我也是你的夫君。” “道君变成了夫君。”洛蔓笑道，“原来你早就心怀鬼胎。” 她被抱起来，“本君做事光明磊落，从不避人耳目。” “那你喜欢我什么？” “前缘已定。” 洛蔓还想多说，却被掩住嘴，“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洛蔓姐。”小棠笑嘻嘻跑了进来，她就像春天的柳枝，比刚来的时候，高了半头，脸也红润多了，“我把整个园子的花都浇好了。” “该到读书认字的时辰了。” 小棠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苦着脸后退一步，“我不喜欢读书认字，可不可以当个不识字的灵修？” “不读书认字，怎么帮我做事？”洛蔓是真心喜欢小棠，聪明能干，超级会察言观色，脾气还好，值得好好培养。 “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啊。”小棠揽着洛蔓的脖子，“父亲身体好多了，母亲又去云游了，我每天就是读书和学习制作青兰膏。” “还嫌不忙？”洛蔓转过身，捏了下她的鼻子，“那再多读几本书。” “我想去山那边。” “等你再大几岁，要不然太危险了。” 送走小棠，洛黛拿出本书，是赢锐托柳先生带来的，她已经读过好几次了，书里介绍的都是各种奇花异草，凤后也在其中。 芝草在不可知之地，通过不可知人，方能找到，她完全不理解，书里在说什么，这些人，就不能写得清楚一点吗？ 比如：凤后：洛家花园。 冰晶莲：雪山。 芝草：出门右拐，第三个宅院里的一株草。 如果这么清晰，能省多少事，何苦弄一堆难解的谜题。 “柳先生，有人见过芝草吗？”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来找柳先生。 “肯定有人见过，不过记载不见了。”柳先生摆好棋盘，示意洛蔓坐下。 她随手拿起黑子，往棋盘中间一放，“那总有些线索吧！比如芝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一直在收集芝草的信息，传说中，芝草可化为人形，而且可以制造幻境，所以从未被抓到过。” “还有能化为人形的花草？” 葛英把茶水放在桌上，“我把皇宫里的书库翻遍了，只是书里有所记载，但从未有人亲眼看到过，不过根据传说分析，芝草幻化的人，活灵活现，完全与真人无异。还能改变环境，根本抓不住。” “那怎么找？”洛蔓随便下了一手棋。 “提。”一大片白棋消失，她输了。 真是一点也不留情啊，洛蔓放下棋子。心如止水，她早就输习惯了。 “我来。”葛英挑眉。 洛蔓大大松了口气，“对啊，你一直下棋很厉害。” 她顺势站起来，让出座位。 黑白棋子缠绕在一起，杀得难舍难分，两人下棋都极快，似乎根本不用思考，洛蔓看了一会，才发现柳先生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一盘棋下完，柳先生以微弱优势赢了，他神情舒畅，整个人看起来都满足了。 “我有个主意。”洛蔓灵机一动，“柳先生，你还没有徒弟吧，你看葛英怎样？” 柳先生没说话，洛蔓赶紧推了下葛英，“柳先生可是难得的老师，你还不赶紧拜师。” 葛英一点没犹豫，马上拜倒在地，“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当我的徒弟，可很辛苦。”柳先生双眼微闭，“想要偷懒，那是断然不成的。” “快奉茶。”洛蔓把茶杯塞到葛英手里，她越想越觉得两人是天生的师徒，都擅长推断，都喜欢下棋，都爱读书，葛英也乖巧懂事，除了学业，平日也可以照顾一下柳先生。 柳先生抿了口茶，扶起葛英，“因缘际会，潮起潮落，为师今天很开心，我们喝几杯。” 第一百章 胖一点更有威仪 因着柳先生高兴，洛蔓张罗了一桌子菜，加上道君，他们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夜风凉爽，温度适宜，一轮弯月挂在树梢。 “哇，灵修原来可以做这么多事。”小棠倚在洛蔓身边，享受着凉爽的空气，“要是母亲在就好了，她最怕热。” “她就是离不开凡人。”柳先生的声音难得有些低落，“道君的身体暂时无恙，我也想回晚霞城了。” “师父，那我也跟你回去。” 柳先生咳了两声，“小棠，你就呆在这里，跟洛小姐好好学，等我接到你母亲，就来找你。” “不，我要跟你一起！” “听话，小棠。”柳先生皱眉，“我十天半月就回来，你跟着反而添麻烦。” 小棠抿着嘴，泪珠在眼圈中打转，一扭身就跑回了房。 “我去看看她。”洛蔓和葛英忙跟了过去。 “道君，芝草可有线索了？”柳先生放下酒杯。 “至少还有十年好光景，我也该歇歇了。”道君眼神明亮，一点也不像失忆的样子。 “一身灵力，换得十年空闲，真是大手笔啊。” “好多年没当凡人了，甚是想念。” 柳先生沉吟一阵，“晚霞城顶多能撑三年，就会彻底大旱，到时候，凡人一个也活不了。” “她还需要时间。” “你确定她是下任道君？” “我确定。” 柳先生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点点头，抿光了杯中酒，“既然你确定，那我们就等一等。” 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半年多就过去了，在柳先生的调理下，道君的身体已同普通凡人无异，每天就是读书种花做饭，和洛蔓卿卿我我，小日子过得十分舒服。 “道君，”洛蔓挑了下眉，虽说平时都叫青然，但道君这两个字，总是会顺嘴跑出来。 “来看，我新画的凤后。” 洛蔓跟着他进了书房，经过半年多的打理，书房里多了不少小摆件，半途而非的木质小人，拼到一半的假山，还有洛蔓心血来潮，想给道君编的笔筒。 奇奇怪怪，张牙舞爪，减去了几分清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宣纸上的凤后栩栩如生，墨绿色的叶片，拳头大的花苞，像是要扑出纸面来，洛蔓鼻头一酸，她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天出门前。 “你为什么要画凤后？”洛蔓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不知道，我脑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朵花。”道君的眼神十分无辜，“你若不喜欢，我就把它撕了。” “别。”洛蔓把他推到一边，“我没不喜欢。” 道君托起她的下巴，“还说不生气，脸都鼓了。” “那还不怪你，做饭那么好吃。”洛蔓苦着脸。 “你可以用灵气啊。” 洛蔓嘀咕一句，“好不容易长出的肉，我为什么要化掉，再说胖一点更有威仪，至少他们现在，谁都怕我。” “现在这花在吗？”道君捏了捏她的脸，“我想看看它。” “毁在旋风里了。”洛蔓不疑有他，两人来到花园里，一株绿色的牡丹花，代替了原来的凤后，虽然也妖娆美丽，但却少了几分贵气。 道君蹲下身子，将手掌压在地面上，低下头，半天没有动静。 “下面有什么？”洛蔓也蹲下身子，只见道君轻轻咳嗽了两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黑色的泥土上，瞬间被吸了进去。 洛蔓像是早有准备，倒出一粒丹药，塞到道君嘴里，“回房休息下吧。” 等到道君睡了过去，她长长叹了口气，好日子要结束了。 “你去哪？”脚刚跨出门，就听到道君的声音，洛蔓连忙回头笑道，“明天黛儿要回来，我准备一下。” 刚过中午，洛黛就到了，高大美丽，眉眼还是原来的眉眼，但神态却像换了个人，少了两分自信，多了几分忧伤，整个人像是会发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姐姐，你看着气色很好。”她亲热地挽住洛蔓的手，就像过去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你也是。”洛蔓眼圈微红，一时语塞。 “瞅你，还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洛黛打趣道，“我给你带了些衣物吃食，都是你喜欢的。” 她没用洛蔓带路，自自然然走入洛家，到处看了看，最后停在原来凤后的位置，伸出手，摸了摸花。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有时候我感觉父亲还在。”洛蔓拿起茶壶，轻轻摩挲，“我现在也习惯在这里喝茶了。” 洛黛也抿了口茶，从凉亭往外看，似乎她们两个都看到了洛天阳，勤勤恳恳，侍弄花草，坐在凉亭里吃茶赏月。 “你的灵力怎样了？”洛蔓问。 “恢复了，比以前还强呢。” 洛黛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不满，越是这样，洛蔓就越发担心，要是以前，妹妹肯定会跟她吵一架，把话说透。 “我当时的确欠考虑，不应当...” “姐姐，别说了，都过去了。”洛黛极为轻快地打断她的话，“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晚霞城秋收欠佳，很多村落几乎颗粒无收，洛黛想借点灵修，催熟粮食，帮着度过难关。 “我跟你去，什么时候出发？” “那自然好，不过，道君还好吗？” “不太好。”洛蔓摇头，“上次伤了根本，我必须赶紧找到芝草，要不然他就永远是个凡人了。” 洛黛点点头，“我跟赢锐商量好了，把晚霞城一半留给灵修，有专门的守卫，这样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你们两个，怎样了？” 不知为什么，洛黛愣了一下，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嘴唇动了动，“凡人嘛，不也就那个样子。” “赢锐这人不错，聪明能干，对灵修也没偏见，我倒觉得跟你很合适。” “姐姐，你若喜欢他，我就把他还给你。”洛黛转了几下杯子，表情淡漠，“什么情啊爱啊，我根本不在乎。” 洛蔓忙解释道，“我对他没有任何男女私情，只是纯粹欣赏他这个人，是个好朋友。” “以前我问过你，你是不是喜欢道君，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的确对道君有好感，可当时怕告诉你，你会把他让给我，我就没说。” 第一百零一章 你也太狠了! “姐姐，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洛黛看着她。 突然间洛蔓想不出该说什么，她不愿冷场，便给洛黛斟满了茶，“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 “姐姐，我有些乏了。”洛黛揉了揉额角，“路途劳累，我想去休息下。” 门在眼前轻轻合拢，洛蔓在门口站了好一阵，她想敲门进去，握住洛黛的手，好好聊几句，把话说得透透的。 可她抬起手又放下，最后安慰自己，可能妹妹是真累了，等她休息好了，再谈也不迟。 “姐姐，你要去晚霞城？”小棠高了半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我可以一起去吗？” 柳先生走了大半年，只派人带话说不用挂怀，一切安好，小棠早就坐不住了，已经跟她提了好几次要回去。 “不行，你好好呆在这里，帮我看着丹城，以后我不在，这里就归你了。” “啊？”小棠眼睛溜圆，“我管丹城？天哪？我才十二岁，就要管丹城了，洛蔓姐，你也太狠了！” 洛蔓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我逗你玩呢。” “那我去收拾了。”小棠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 到了晚饭时间，洛蔓忍不住，还是去敲了门。 “姐姐，我刚想去找你，说头有些疼，就不去吃饭了。” 洛蔓想了想，“不想见道君？” “姐姐别多虑，我真是头疼。” “世上就你我两个亲人了，有什么事不能敞开说呢？”来之前，洛蔓就想好了无论如何，要把话说清楚。 “我对姐姐，并无任何怨言，倒是姐姐，看上去心思沉沉，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妨直说。” “上次在晚霞城，我只是不想看到太多凡人...” “姐姐，我问你，”洛黛笑道，“你什么时候灵力如此之强的？” “很后来了。”洛蔓语塞。 “是不是旋风破城那天？”洛蔓的笑容逐渐扩大，可她的眼中反而没有一丝笑意，“晚霞城破不破，并不重要，早晚凡人都会消失，我介意的是，你一直在骗我。” 洛蔓这才明白，她想错了，她以为妹妹在乎的是道君，没想到她是生气被骗，这点的确是她错了。 “姐姐，明明你有太多次机会告诉我，你的灵力很强，我会很开心的，你也有机会告诉我，你喜欢道君，可你都没说，你还把我当亲人吗？” “我怕你不开心。” “从小到大，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洛黛叹了口气，“我不会怪你的，只是我需要时间。” 洛蔓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吸吸鼻子，“妹妹，你别生气，是我想的不周到。” 剩下几天，她一直很低落，但道君就像没看到一般，什么也没问，像是知道她想静一静，不想谈有关妹妹的话题。 洛蔓几乎疑心他恢复记忆了。 高大的皇宫在她眼中变得破败矮小，以前的威压感，消散一空，这是半年来，她第一次踏入皇宫，不知为何，赢启总让她觉得不踏实。 “洛小姐好。”桑淮行了个礼，他又胖了回去，神态也舒展许多。 “赢启怎样？” “似乎受了打击，一天到晚都是神神叨叨的，听不懂在说什么。” “我去见他，你等在外面就好。” 赢启现在就住在原来赢帝的寝宫中，但可能是为了怕他摔东西，除了床和书桌，别无它物，空落落的，像个山洞。 “你来了。”赢启倒是没什么变化，狭长双目依旧精光四射，并无一丝颓意。 “过得怎样？” “本王想要两盒青蓝膏。”他揉揉额角。 “不难。”洛蔓把一盒青蓝膏放在桌上，“只要你回答问题，我可以每隔一个月，都送你一盒。” “你问。” “灭灵阁的阁主到底是谁？” “自然就是本王。” “那你为什么说是道君？”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赢启皱眉想了一阵。 洛蔓起身，“看来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那是随口一说。”赢启马上开口，“实际上，灭灵阁是蒲凡一手搭建的，我不过是个傀儡。” “城破了，他去哪了？” “不知道，平时也是他找我，我从来找不到他。” 赢启继续说，“他想通过各种歪门邪道，增强灵修的灵力，总要用灵修试药，就建了个灭灵阁，这样方便出手，灵修失踪还可以推到凡人身上，不过他又笨又蠢，试了多次，也没找到方子。”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洛蔓也就不再追问，追问他也不会说实话。 赢锐赢启，这两兄弟，别的不说，骗人都是一套套的。 洛蔓把青蓝膏推了过去，赢启先放到鼻子下，深吸了一口，又挖出一大块，抹在额角，双眼微闭。 “不错。”他呼出一口长气。 “你知道芝草吗？” “芝草，我想想。”赢启足足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睁开眼，“这次的青蓝膏是谁做的？” “我徒弟。” “多送来两盒” 洛蔓不说话。 “芝草会幻化成人形，没准是你，没准是道君，可能是任何灵修。”赢启挑眉，“传说中，凡人吃下芝草，就会变成灵修。” “那芝草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也不能说。”赢启不苟言笑，能说一句话，绝不说两句话。 “你的命捏在我手里。”洛蔓皱眉，“还是放聪明点好。” “我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你还能拿走什么？” “你想要什么？” “没有。”赢启像是预料到了她的问题，回答的又急又快。 “那我就把你送去喂沙兽。”洛蔓脱口而出。 赢启盯着石板，连头都没抬。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洛蔓只觉多余让他活在世间，便拽着他，直奔旋风而去。 黄沙漫天，残阳如血，洛蔓推着他进入旋风。 沙兽尖叫盘旋，旋风冷厉旋转，她却想回家一般，只觉浑身舒畅。 “再给你一次机会。”洛蔓松开手，一只沙兽从天而降，金色的皮毛暗沉沉的，死死盯着赢启，口水乱滴。 “我的条件你不可能答应。” “你说。” “把晚霞城还给我。” 洛蔓点点头，“算你有自知之明，这个条件我不可能答应你，那么，就此再见了。” 第一百零二章 她抬起手，黑雾像赢启冲了过去，处理掉他，她心中毫无愧疚，还有蒲凡，他们两个都该死。 黑色灵气裹住了赢启全身，他表情依旧平静，洛蔓不禁有了一丝敬意，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也算是条汉子。 等灵气散去，洛蔓却愣住了，她并没看到想象中的白骨。 赢启原本站得地方，多了一只沙兽，它的眼中还残留着人的意识，像是被吓坏了，眼珠一转也不转。 这只沙兽是赢启？ 洛蔓脑子完全乱掉了，之前在外面，灭灵阁的人变成了白骨，难道，如果在旋风里使用灵气，就会把人变成沙兽，心中想法起起伏伏。 她又冒出另外一个想法，难道这里的沙兽，曾经全是人类？ 身后的沙兽，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凄厉，赢启闪动两下翅膀，也跟着叫了起来，两只沙兽齐齐飞起，一头扎入旋风。 风眼中发出奇异声音，像是密集的鼓点，她的心脏跟着砰砰响，震得魂魄都飘了起来，黑色的灵气像是一群蜜蜂，紧随着它们而去。 一眨眼，她就来到了风眼里，走马灯似的场景，从眼前滑过，她身上的竹简飘了出来，融入黑夜。 她看到了一切，又忘记了一切。 “我要更多凡人，把他们都带来。” “若不能赶紧找到芝草，你也会变成沙兽。” 等她再次睁开眼，这两句话萦绕在她耳边，她会变成沙兽？ 不寒而栗。 想起那满是牙齿的大嘴，想起那滴滴口水，她瞬间决定，把找芝草放到第一位。 但现在知道芝草位置的，只有赢启。 她伸出手，灵气送入旋风，她要把赢启找回来。 灵气碰到沙兽，沙兽哀鸣，挤在风眼中心，团团挨挨，怎么也不肯动。 在风眼附近，她抓住了赢启，把它拖了出来，就这么几分钟，它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张着血盆大口冲她扑了过来。 她用尽办法，也没把他变成人形，只是缩成了巴掌大小。 沙兽变小后，牙齿翅膀消失了，身上长出了厚厚的灰毛，还长出一对灰白色尖耳朵，背上有着细密的金色纹路，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 赢启严肃古板的形象，同可爱的沙兽，怎么也连不到一起，还不等洛蔓开口，它纵身一跳，就站在了她的肩膀上，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表示好感。 洛蔓决定隐瞒这件事。 赢启消失并未引起任何涟漪，根本没人再提他的名字，似乎大家早就等着他消失，甚至灵修们都松了口气。 沙兽开始被她装在笼子里，但它不停地嗑咬着藤蔓，不吃不喝，直到牙齿出血，洛蔓只好把它放了出来，他倒是也乖巧，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其它灵修见了小沙兽，都啧啧称赞，每个人都想把玩一番，道君看到沙兽后，摇摇头，“这种东西怎么来的？” 洛蔓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能把凡人变成沙兽，这不是妖怪吗？ 她便谎称是在旋风边捡到的，道君听了也没多问。 不到天亮，他们就赶到了晚霞城。 城墙刚修复完成，往常那些磨洋工的凡人，手脚麻利，干活极快，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情，一边干活一边唱歌，相互打气。 “赢锐真是有点东西。”洛蔓心里想，原来晚霞城的凡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不仁，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就像是勉强活在世界上，就算下一秒死了也不在乎。 原来坑洼的地面，也被弄得平整，铺上了一块块的石砖，护城河环绕着晚霞城，但河道中却没有一点水。 “让灵修把这里注满水吧。” 洛黛捏过小沙兽，放在自己肩头，她一看到它就喜欢的不行，虽然没说，眼神出买了她的渴望，她希望洛蔓主动把沙兽送给她，沙兽也更愿意跟着洛黛。 一回到洛蔓肩头，眼神中就闪烁着不耐烦的光芒，让她几乎疑心，赢启并没有完全失去神智。 “沙金，你喜欢吃什么?”洛黛摸了摸它的头，她知道沙兽还没有名字，就主动起了一个。 沙兽闷头闷脑，懒洋洋地伏在她的肩膀，垂头丧气，似乎谁也不想看到。 小棠跟在道君身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是她的徒弟，却跟道君关系更好，苏椿倒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但还是不爱说话。 果然，在为人处世方面，她还是天生就不擅长啊。 “洛蔓姐，我想赶紧回家！”小棠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转了个圈，“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远远地，卡莎带着几个手下迎了上来，她穿着件靛青长袍，头发简单挽在脑后，一点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多了几分不俗，她看到默默跟在道君身边的白术，眼神停顿一下，便挪开目光。 “王妃，你回来了。”她冲着洛黛行过礼，又招呼大家，“王爷在府邸设宴招待大家，大家跟我来。” 进入城门，洛蔓惊呆了，干净整洁的街道，重新修缮的房屋，穿着整齐的凡人，虽然面黄肌瘦，但眼中满是希望。 洛蔓不由得想起，赢锐曾经站在皇宫外，说要当皇帝的场景，当时她还不知道，他是赢帝的次子，只觉他痴心妄想，没想到他早就有所筹划，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顺利的把晚霞城收入囊中。 她又瞟了眼趴在洛黛肩头的沙兽，若是他们知道，那是赢启，他们会怎么想？算了，还是别说了。 “不是说今年大旱，那粮食怎么解决的？”洛蔓问。 “王爷以前囤积了不少粮食，又逼着那些富户出血，否则就把他们赶出晚霞城。”卡莎笑了笑，白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洛蔓!”葛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最近一直呆在皇宫书库里，找到了芝草的消息，芝草可幻化成人形，但在一年阳光最烈的一天，会沐浴日光，吸收天地精华，恰巧还有半个月，就是阳光最烈的一天。” “你有什么想法？” 第一百零三章 情投意合，干柴烈火， “阴山上有一块福青石，传说中是藏琅胜地最热的地方，我想可以去看看。” “做得不错。”洛蔓心情激动，不管葛英说得真假，至少有了线索，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道君一副悠哉乐哉，万事不挂怀的模样，四处打量，似乎什么都很新鲜，像是他从没来过晚霞城。 皇宫比原来缩小了一半，大部分的宫殿都拆掉了，广场上摆着不少奇怪的装备，有得前面带着个大铲子，有得后面带着个锯齿状的尾巴，一切凡人把砖石运到上面，再连拖带拉地运往别处。 “他应当在偏殿，你去找他吧。”洛黛停住脚步，“我还有别的事。” 洛蔓抿了抿嘴，“一起来吧。” “我还要安排灵修干活，事情很多，就不陪你了。”洛黛挠了挠沙兽的头，“它借我玩一会。” 道君去了柳先生处，苏椿也跟了过去，她又是一个人了，不过洛蔓并不觉得孤单，一个人自在又舒服，不用戴面具。 偏殿被赢锐改成了杂物间，长条桌上堆满图纸，地上扔着不少半成品，几个伶俐的小男孩，正在把轮子安在一辆独轮车上。 “往上一点，再往左，用力，往上推，好了。”赢锐穿着件灰色短打，神情专注，根本没注意到洛蔓走了进来。 “有了这个，打起麦子就简单多了。” “看起来很不错啊。”洛蔓笑道。 “洛小姐来了，我都忘了时间。”赢锐换好衣服，伸手，“好久不见，给我带酒了吗？” 洛蔓拿出一袋酒，递到他手里，“我就知道。” “走走，我们去喝两杯。”赢锐打开酒袋，深深吸了一口，“皇家认证，必属精品。” 穿过偏殿，是个小花园，打理的十分敷衍，没有什么名贵花草，只种着些竹子和月季，也没有池塘和假山，青石地面倒是一尘不染。 “我们两个都不喜欢侍弄花草。”赢锐解释道，“太浪费水。” “晚霞城焕然一新，你很厉害。”洛蔓由衷佩服。 “只是看起来好而已。”推开书房门，赢锐伸手，“你先坐。” 墙上挂着一副地图，书架上满是图册和笔记，可以说是毫无装饰，简单至极，一点也不想皇帝的书房，更像个工匠间。 他把书桌上的图纸挪到一边，倒了两杯酒，“这半年多，真是忙死了，你也不派点灵修过来帮忙。” “你活得很简朴，不像个皇帝。” “那些瓶瓶罐罐有什么用？用普通的瓷杯，我觉得就挺好。”他抿了口酒，“浪费时间。” “说吧，急忙忙让我把灵修带来，到底要做什么？” “你还是变聪明了。”他哈哈大笑，似乎自从得到了晚霞城，他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 “我想从雪山上修一道水渠，引到晚霞城来。” 洛蔓认真想了半天，摇头，“不现实，丹城前都是黄沙，燥热无比，水根本过不来。” “所以才要找灵修啊。”他凝视着洛蔓，“你能不能帮忙，把旋风去掉？” “我可没那个本事。”洛蔓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玩，根本不是说真的。 “有所长进，但长进很少。”赢锐满意点头。 “你和洛黛到底怎么在一起的？”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话题。 “情投意合，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是在雪山吗？” “对啊，雪山上依偎取暖，突然对视，才发现早就情根深种，原来是前缘已定。” “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洛蔓十分无语。 “怎么？你发现没有我活不下去？皇帝可以三妻四妾的，要不你也嫁过来得了。” “别乱说。”洛蔓皱眉，“我是挺想见你的，不过就和你想我一样，也是有事找你。” “真不知道道君有什么好，柔柔弱弱，现在连灵力都没了，你还那么忠心，唉，难道这就是爱情。” “你好好对洛黛，要不然，我可不饶你。”洛蔓哼了一声。 “她是心狠手辣灵修，举手抬足，我就灰飞烟灭，你还怕我欺负她？” “闭嘴。”洛蔓皱眉，“芝草你了解吗？” 赢锐笑容渐收，“芝草，只在传说中存在，并没有人见过。” “没有芝草，晚霞城也存在不了几天。” “那我可要好好动动脑筋，好不容易修好了城，别两天就没了。”赢锐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这件事急也没用，你先玩两天。” 他又沉吟一下，“赢启还好吗？” “他...”洛蔓打了个结巴。 “他出事了？”赢锐直视她的眼眸。 “失踪了。” “意料之中。”赢锐叹了口气，“蒲凡让他去丹城，也就是想让他死在灵修手里，师徒一场，就这么个结果。” 死，没有，生不如死，有。 她眼前又看到了赢启变成的沙兽，人类的灵魂被禁锢在野兽的身体里，这恐怕比死更可怕。 “他也不一定死了。” “你现在说话，可越发含糊了。”赢锐抿了口酒，“连我都不能信了吗？” 洛蔓转了下酒杯，“你想让灵修做什么？” “催熟麦子。” “一个普通灵修，一天也浇不完一亩地，更别说催熟了。”洛蔓摇头，“我总共带来了十几个灵修，能帮你把晚霞城的树都浇一遍，就不错了。” “我没指望他们，我指望你。” 洛蔓垂着眼帘，没说话。 “你和他们不一样，甚至跟洛黛都不一样，她的灵气充沛，可以造水浇花，但却无法快速催熟农作物。” “我的灵力不好控制，怕出问题。” “不瞒你说，粮食只够支持半个月的，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从远处赶来，要是不赶紧解决，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不如，”洛蔓仔细想了想，“你们两个跟我回丹城吧。” 赢锐一愣，“我是凡人，去丹城做什么？” “凡人大势已去，你又何苦呢？” “你帮还是不帮？”赢锐的语气中带着隐忍的火星，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 洛蔓从未见过他的情绪有如此大的波动，她皱眉，“你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第一百零四章 实在是太欺负人 “成千上万凡人的寿命系于我一身，我要是找不到粮食，他们就会生生饿死，这种情形下，也许我很难轻松。” “帮你没问题，可我想找到芝草，还想知道更多有关旋风的事。” “好。”赢锐痛快点头。 他难得沉默了，嘴唇蠕动两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喝了一大口酒。 “你跟我来。” 城外大片的土地已经翻整完毕，四周都有侍卫看守，绿茸茸的稻苗不过寸许高，看着十分喜人。 “先帮我把这片麦苗催熟。” 洛蔓本想再讨价还价一番，但她发现，赢锐的不羁，漫不经心，随着晚霞城的回归，都变淡了，他现在更像一个为百姓担忧的君王。 白色的雾气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她不想让人看到灵气的恐怖，田地上只剩她和赢锐，灵气如潮水翻动，稻苗节节拔高，抽穗，开花，草绿色，青绿色，浓绿色，最后饱满的稻穗垂下，入目处一片金黄。 洛蔓低身捏起个饱满的稻穗，轻轻一搓，米粒如同洁白玉石，簌簌落下。 “太棒了，终于不用发愁粮食了。”赢锐神色明显轻松许多，“你就留在晚霞城吧，专门负责粮食。” 黑色的雾气溢出又收回，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把赢锐变成沙兽的欲望，不过想想，如果他变成了沙兽，应当会比现在可爱。 她将手放到身后，“剩下的零碎活，就留给凡人吧。” “按我计算，你每天至少可以催熟二十次，一个月时间，今年就熬过去了。” 想得美。 要是再频繁使用灵力，没等催熟够粮食，估计凡人都不在了，藏琅胜地以后就变成了沙兽胜地。 “一天最多一次。” “那样肯定要死人的。”赢锐皱眉，“晚霞城附近大大小小，有数百个村落，这一块地，也就勉强够一个村落撑过三个月。” “这不是办法。”洛蔓的后背湿透了，她现在极为想回到道君身边，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能控制灵气。 “我明白，凡人不能总依靠灵修，我也在想找水的法子。” “这么多凡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水，怎样也撑不下去的。”洛蔓紧抿嘴唇，“我劝你还是帮我找到芝草。” “既然芝草能化为人形，那就说明它开了灵智，万一你下不去手怎么办？” “那就靠你了。”洛蔓心头焦躁，“为了救凡人，自然要你动手。” 赢锐眉头紧蹙，半天才说，“凡人无法接近芝草，我也想帮忙。”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洛蔓盯着他。 “今天是第一天，三块地怎样？”赢锐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笑容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洛蔓也想尝试一下极限，可直到催熟完三块地，也没再出现过那种恐怖感受，但她明白，下次的暴发不可避免。 她并没有提及生灵丹，道君说丹药还需精炼，要不凡人吃下去，灵气不均，很容易暴毙，她若是说了，赢锐肯定马上就会服下丹药。 晚霞城的凡人看到了黄澄澄的稻谷，土豆，玉米，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他们跪在地上，对着皇宫磕头流泪，口中念念有词，把赢锐当成了天上的神仙，至于灵修，能听凡人话的灵修，那肯定是凡人更厉害。 赢锐趁着柳先生不在，把他的院子重新扩建了，又清走了周围的凡人，修了个药草园，配了侍卫，大修大建，弄得柳先生极为不悦。 “我输了。” 洛蔓一愣，连忙踏进院门。 嗬，人真不少，大家都围着道君和柳先生，盯着他们之中的棋盘。 直到柳先生开始往回捡拾黑子，葛英才如梦方醒。 “师父，我是第一次见你输棋。” “茶凉了。”柳先生一颗颗把棋收了起来，“青然兄，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道君点头，“明日再战。” “正好我有话跟她说。”柳先生抬头，“跟我来。” 洛蔓左右查看，却没看到姜芯的身影。 书房也比原来大了一倍，外厅是会客室，清爽干净，除了书桌和多宝格，并无多余装饰，多宝阁上只放着个白瓷长颈瓶，插着一支黑色树枝。 看到它，洛蔓心里就一紧，这不是无根木吗？ 道君也跟了进来，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认识它吗？”柳先生拿起花瓶。 “无根木。” “灵修最憎恶的事物。”柳先生拿起花瓶，“只要无根木靠近灵修，他们就会失去灵力。” “我知道。” “拿着它。”柳先生把瓷瓶递给她。 她一头雾水接过无根木，“我也很不喜欢它。” 一股灵力顺着瓷瓶传了过来，洛蔓的灵力突然沸腾，指缝间冒出黑色雾气，张牙舞爪冲着柳先生就扑了过去。 瓷瓶落地，黑色雾气消退，洛蔓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中带着被人堪破秘密的尴尬。 “你的灵气，就是无根木给的。”柳先生皱眉，“不过我没想到，已经如此严重。” 道君放下书，“有什么严重的？你别危言耸听。” “是啊，顶多灵修和凡人都消失了，倒是也能还一片清净。” “蔓儿还是个小姑娘。”道君轻笑，“藏琅胜地，凡人数十万，灵修上千，他们都不在乎死活，偏偏把责任压到我家小姑娘身上，实在是太欺负人。” 说得好！她点点头，又转念一想，难道道君恢复记忆了？ “认识你这么多年，可没见你对哪个人如此在乎。”柳先生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你们这些老家伙，要想拯救藏琅胜地，就拿出点真东西，别开口闭口就是什么生死存亡。” “容我提醒你一下，你也是老家伙中的一员。” “我失忆了。”道君挑眉，“除了蔓儿，我谁也记不起来了。” 柳先生摇摇头，“要不是你哄着她签下契约，她能落到如此境地？” “什么契约？”道君捂住头，“蔓儿我们走，我头疼的厉害。” “洛小姐，只要你能吸收芝草的灵力，你就可以让风眼消失。”柳先生就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然，前提你是愿意。” 第一百零五章 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去风眼？” 洛蔓也尝试过用灵力消灭旋风，但却毫无动静，若是真有办法，她也愿意一试。 “对，芝草的灵力至热至阳，服下恰好可以和风眼相冲。” “怎么散去？” “别听他乱说。”道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出房间，“散去灵力，旋风就会吞掉整个藏琅胜地。” 洛蔓停住脚步，直视着道君，想说什么，却又抿住嘴，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又何必再问呢。 “我现在只能看到些碎片、”道君跟在她身后解释，“就像刚才，柳先生说到风眼，我才会想起来，不是故意隐瞒。” “除了风眼，你还知道什么？”洛蔓站定脚步。 “知道就算让藏琅胜地毁掉，也不能让你散去灵力。” “我一个，可以换整个世界的人活下来，挺划算的。” “那也可以。”道君沉吟一下，把她的手放在胸前，“要死我先死，我可不想看着你死，太惨。” 洛蔓被他气笑了，“你自从失忆，话倒是变多了。” “不好吗？”道君摸摸她的头，“我觉得很轻松。” 闻到他身上的清凉气息，蠢蠢欲动的灵气终于安定下来，她拉着道君去看海棠花，原本花被砍断了，好在树根还在，被赢锐重新种下，经过洛黛精心护养，又重新打起了花骨朵。 “青然，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野草。”道君揽住她的肩膀，“沙漠里，有一种风滚草，没水的时候，就断掉枝叶，只剩干枯根系，一旦遇到水，马上就会蓬勃生长。” “这种草，是不是很丑？”洛蔓轻轻捏住花苞，灵气运转，花一朵接一朵地绽开了，粉粉白白，十分可爱。 “丑？”道君挑眉。 “漂亮的花会被人精心照顾，野草一般都是自生自灭。” “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漂亮的小花。”道君似乎误会了什么，轻轻在她耳边低语。 洛蔓脸一红，“光天化日的，你站好。” 随即她叹了口气，不知是为好时光的短暂，还是为即将到来的一大堆麻烦。 她伸出手，指间渗出黑色雾气，“道君，我控制不住自己。” “交给我，你放心。”道君握住她的手，黑色雾气渗入他的身体，又从另一只手转出，清亮亮的白色灵力，再次进入她的身体，焦躁，黑暗，想毁灭一切的欲望，渐渐消散。 就像是她被从流沙中拽了出来，整个人都松快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睁开眼睛，仔细打量道君，生怕他被灵力影响，但他依旧笑容浅浅，像是心情很好。 “我也说不清，一多想，就头疼，但是，你好些了吧。” 失忆真是好借口，洛蔓有些郁闷，他说失忆，她就没办法在追问，可听道君跟柳先生聊天，却又十分清楚，真是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真要帮他们吗？”洛蔓讲了催熟稻谷的事。 “先帮他们熬过三个月。”道君将她揽在怀中，“之后的事，交给我就好。” 洛蔓微闭上眼睛，如此笃定安心，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入夜，她怎么也睡不着，披上衣服起身，走到院落中，遥遥望着丹城的方向。 “别来无恙啊！”蒲凡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咕溜溜地转。 “你来做什么？” “不想吵醒你的情郎，我们就换个地方说话。” 蒲凡带着她直奔旋风而去，他速度极快，如同鬼影一般，洛蔓用尽全力，才跟得上他的脚步，渐渐歇了轻视之心。 “我几乎每晚都来看旋风。”蒲凡停住脚步，“希望它能择我为主，但终究是失望了。” 洛蔓沉默不语。 “没想到它会选择你。”蒲凡声音中透着诡异，“我见到赢启了，他变得比以前可爱多了。” 她本想跟道君说，可这事又太过渗人，就想拖一拖，没想到却被他看透了。 “小心我把你也变成沙兽。”洛蔓毫不畏惧。 “只有凡人能变成沙兽。”蒲凡一点也没生气，“你如果再滥用灵气，旋风又会再次吞没晚霞城，不信你大可一试。” “那我也没办法。”洛蔓努力模仿道君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有个好主意。”见她不上当，蒲凡改了说法，“把赢启还给我，好歹他也是我的徒儿，从小到大我一手把他拉扯大，落到现在的境地，我实在不忍心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沙兽的？” “师徒情深，见他受苦我于心不忍。”蒲凡摸了下眼角 洛蔓无语。 “再说，你能跟无根木融合，控制沙兽，当然有我的功劳。”蒲凡盯着旋风，啧啧称赞，“世上没有比旋风和沙兽，更完美的生物了。” “怎么能让道君恢复灵力？”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没有灵力，道君的身体衰败的很快，短短半年就老了十年，阳光下，他的鬓角闪着银光。 “我不想骗你，再说，他已经进入了天人五衰的阶段，百年内必定身陨。” 洛蔓面皮绷得极紧，指间黑气萦绕，“他要是死了，藏琅胜地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不如给他陪葬好了。” “至少还有五十年。”蒲凡摆了摆手，“再说，你还有妹妹呢。” “你能说实话，到底要什么吗？” “我要什么，并不重要，总之跟你无关”蒲凡冷笑，“我们不是敌人，我也想让风眼消失，这样就可以见到上神了。” “上神就在藏琅胜地？” “她应当就是芝草的化身，我听说她在外界吃了大亏，才会到回到我们这方小天地休养生息，若你能吸收芝草，那她必死无疑。” 洛蔓没说话，她知道他的条件还没说完。 “赢启和上神，我都要。” “说完了吗？”洛蔓嘴角微勾，似乎听起来，她除了合作，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到时候，藏琅胜地的灵气全都为你所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会跟你合作的。”洛蔓说得十分坦荡，“我现在有柳先生，道君，还有洛黛，有什么事可以去同他们商量，那么多人，总能想出好办法。” “可是，他们在明，我在暗。”蒲凡叹了口气，“虽然我拿你没办法，可杀个小灵修，还是不在话下的。” 第一百零六章 我要大婚了 还真被他要挟住了，洛蔓苦着脸想了一阵，“你要赢启做什么？”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一只沙兽做宠物，可无奈他们一夜之间就体型巨大，而且不论我为喂什么，三天之内它必死，我也想跟你讨教一下，沙兽到底吃什么？” “你的诚意呢？” 蒲凡张开手，掌心躺着个稻草小人，脑袋圆圆，没有眼睛，黑色的丝线捆出了手脚，看起来别提多奇怪了。 “上次我送你一场梦，这次送你一个人。” “说清楚到底是什么？” “帮你控制灵力的工具，有了他，你就不会想把凡人变成沙兽了。” “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散去全身灵力，就可以让旋风消失，是真的吗？” “是也不是，等你吸收掉芝草后，可以有很多个选择，救人，把所有灵气留给自己，或者用来让旋风消失，或者让一切都消失。” 洛蔓想了想，“你说的话，我也不能全信，我要跟他们商量一下。” “一定要你吸收芝草的灵力，任何其它人都不行，你可要记住了。” 蒲凡消失在夜色中，洛蔓盯着旋风，果然，手中握着毛扎扎的稻草人，她不再想没入旋风，和风眼融为一体。 再次跨入朱红色大门，洛蔓略微站了站，红墙碧瓦，白玉台阶，上次她来的时候，小心谨慎，在花园中浇花，生怕引起别人注意，现在却毫无负担，像走进自家一样，一样的玄甲侍卫，看到她都让开一条路，目光中满是尊敬。 “姐姐，你来了。”洛黛靠在软塌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面前的金丝软塌上，沙兽伏在上面，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半。 房间延续了洛黛的精致风格，鎏金香炉里香烟袅袅，白玉瓶中插着支玉石梅花，花蕊都是一颗颗指甲大的宝石，映的满房明荧。 “怎么看着你比在家还舒服？”洛蔓语气亲昵。 “想不起那些烦心事。” “我是来拿沙兽的。” 洛黛皱眉，“好不容易有个活物，就让我多留几天。” 不行两个字，在洛蔓的舌尖绕了绕，却没说出来，洛黛的要求，她还从没拒绝过。 见她沉默不语，洛黛笑了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大婚了。” “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怎么不早说？” “我跟赢锐也是刚刚商量好的，他的登基大典，还有大婚，我们想一起举行，省了好多麻烦。” “恭喜妹妹。” “真得很有意思，原本说你嫁给赢锐，我嫁给道君，没想到命运弄人，我却嫁给了个凡人。” 洛黛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意难平。 “赢锐人很好，我见过那么多男子，他是最出色的一个。” “比道君呢？” “在我心中，自然是道君更好了。”洛蔓第一次说出了她的爱意，毕竟洛黛另有心上人，她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 “我就说你一直心悦他，你还嘴硬。” “很后来，我才喜欢上他的。” “骗人。”洛黛起身，沙兽也睁开了眼睛，挥动翅膀落在她的肩上。 “黛儿，我怎么会骗你？” “沙兽我是不会给你的。”洛黛转向她，微微一笑，“就当你送给我的新婚大礼，怎样？” “我真得不能给你。”洛蔓本想说出蒲凡，但她了解洛黛的脾气，若是说出来，她肯定会打上门去，兴师问罪，蒲凡灵力高强，就算只是对葛英下手，她也受不了。 “若是我非要呢？” “我再帮你抓一只好不好？” “姐姐，我可是救了你两回命，你连个小小沙兽都不肯忍痛割爱吗？” 几乎是落荒而逃，洛蔓胸口像是塞满了湿棉花，又潮又闷，她永远不可能拒绝妹妹。 她想喝酒，可想了一圈，却没找合适的人，道君不可以，赢锐不可以，想了想，她找到苏椿，让她帮着修饰了下容貌，便独自溜出了皇宫。 商铺只零散开了几个，大多是买杂货的，有些小玩意，做得还真是精巧，洛蔓拿起个木头小人，一拉背后的线，四肢便动了起来。 “姑娘，怎么一个人逛街？” “你怎么来了？” 洛蔓放下小人，转头望向道君，他着月白色长衫，头发用玉簪盘在脑后，手中多了一把折扇，看起来，就是个翩翩贵公子。 “相请不如偶遇，姑娘想去什么地方？” “随便逛逛。” 道君指着她放下的小人，“这叫栗偶，是用栗子壳做得，一般用来哄小朋友玩的。” 地面还在修缮，刚铺好青砖，路两旁已经有不少人在摆摊，一张包袱皮上放着几样东西，有古董，衣服，几堆菜，甚至还有人把小孩放在上面。 他俩一走近，吆喝声此起彼伏，“青蓝膏，半盒，这上面的东西都拿走！” “健康男孩，只用一盒青蓝膏。” 那些人都冲着道君喊，没人多看她一眼。 走了一圈，她也没看到什么想买的东西，那些凡人赤裸裸渴求的目光，以前还会让她难受，现在洛蔓却习惯了。 “洛蔓，是你吗?” 突然一个人斜地里窜出来，想要抓住她的腿，灵气外溢，那人被挡住了。 “是我！月澄，你还记得我吗？”女人的脸上黑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穿得也破破烂烂的，一身骨头在衣服中晃荡，头发只剩薄薄一层，散落地挂在脑后。 洛蔓想了想，“你不是嫁给赢启了吗？” “换个地方说话好吗？”月澄的声音干巴巴的，眼神恐惧，紧紧抓着她的袖口，像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你要去哪？”一个粗壮的男人抓住月澄的胳膊，恶狠狠地扇了她个嘴巴，“赶紧跟我回家，客人等着你呢！” “我不走，洛蔓，你救救我！” 出来逛街也这么多事，洛蔓暗自叹气。 “别想着跟灵修攀亲戚，就算你们认识，她还能硬抢不成。”那男人梗着脖子，话说得狠，但语气却很虚弱。 “你跟我走。”他要不这么说，洛蔓还不一定会管，但她最讨厌男人欺负女人。 第一百零七章 凡人不能满足你吗 “她是我媳妇，我花钱买来的。” “现在是我的了。”洛蔓冷笑。 要是以前，洛蔓肯定会掏出个青蓝膏，扔给男人，今天她却觉得没必要让他高兴，甚至他不高兴才好。 一股灵力冲着男人撞了过去，他直直地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恐惧混杂着难以置信，像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力量存在，旁边吆喝的人齐齐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又发狠起身，拿起身边的斧子就砍了下来，嘴里骂着，“死灵修，又什么可怕的，死在我手下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洛蔓还没动手，道君便上前一步，捏住他的胳膊，“欺负女人的男人，真是该死。” 也没见他做什么，那男人脸色煞白，瞳孔放大，浑身哆嗦，不一会便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抽动两下便没了气。 月澄跟在洛蔓身后，“洛蔓，要不是看到你，我就被他打死了。” “你不是嫁给赢启了吗？” “没有，我去找他，直接被扔出了宫，我无处可去，被那男人掳走...” “你家里其它人呢？” “都死了。” 带着她，也没办法逛街，只好回到柳先生家，让苏椿带她去洗个澡。 小棠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洛蔓从她身边经过，她连头都没抬。 “小棠，你怎么了？”洛蔓蹲下身子，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在丹城，大多是道君教导小棠，到了晚霞城，她根本把小棠忘到了脑后。 “母亲还没回来。”小棠叹了口气，“只带了两个口信，说她一切安好。” “你知道她在哪吗？” “应当就在晚霞城。” “什么？在晚霞城还不回来？” 小棠嗫嚅半天，“她总是这样，就算路过家门也不回来。” “你想她了？” “父亲总是睡不好，夜夜都在读棋谱，但凡母亲在家，他就会乖乖睡觉。” “别着急，我帮你想法子。” 洛蔓若有所思起身，正好苏椿走出门，她随口问，“姜芯到底去哪了？” “不清楚，据说是跟灭灵阁的人在一起。” “还有灭灵阁的人？” “蠢蠢欲动。” 月澄换了件葱绿色的长衫，又宽又大，她捧着一碗凉粥，大口地喝着，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般。 连着喝了三碗，她还想喝，却被苏椿阻止了，“你好久不吃东西，歇一会再吃。” 月澄舔舔嘴唇，“我知道灭灵阁在哪。” 洛蔓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的仇人，就是灭灵阁的打手，半年前，灭灵阁损失了不少人手，他就升官了。”月澄的声音阴恻恻的，原本枯干的面庞，露出了一种恶狠狠的神情。 “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我亲手杀了他。” 看着整洁的小院，月澄满眼都是羡慕，她被扔出宫后，遇到个男人花言巧语，把她骗回家，不仅霸占了她的身子，腻了之后就让她卖身还钱，她过得生不如死，每赚来的钱，她一分都留不下，被男人拿去挥霍，等她生病了，又转手把她卖给第二个男人。 “你要好好养身体。”洛蔓并没有追问原因。 “不用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月澄早就不想活了，唯一的让她活下来的原因，就是报仇，她想见到那个男人死无葬身之地，今天看到了洛蔓，她就知道机会来了，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你先休息两天。”洛蔓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决绝，“我还有别的事，安排好了，会叫你的。” 道君和柳先生又开始下棋，一盘两盘三盘，太阳从正午到西斜，两人棋逢对手，下得津津有味，洛蔓坐在旁边，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她突然有个想法，以后把丹城好好修一下，大家都住在城里，以后若是有了小朋友，凑在一起也很有意思。 想到这里，她脸一红，瞟了道君一眼，不知他俩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好在大家都很专注，没人注意到她。 “柳兄，今天就到这里，我的夫人等急了。”道君放下棋子。 洛蔓的嘴角忍不住上翘，“听说今天有夜市，我们叫上妹妹一起吧。” 皇宫里，洛黛坐在书桌后，一本本地翻阅递上来的奏折，她可真不知道，当皇帝还有这么多事，不是要钱就是要物，要不就是各种举报，她算了算，不过几十个村子，三五城池，就这么多破事，真是烦死了，要是有毁天灭地的灵气，她马上让凡人彻底消失。 她起身来到工坊，果然赢锐拿着把锯，正在切割一块木板，浑身上下都是木屑，和旁边的工人，几乎混为一体。 “赢锐，你过来。”她语气冷淡。 赢锐目不转睛锯断木板，才抬起头，交到工匠手中，走到大门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什么事？” “很多奏折，等着你去批阅。” “放在那吧。” “你拼命想要晚霞城，怎么又突然失了兴趣？”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他脱下外衣，交给手下，“只要有粮食，灵修站在我这边，他们就什么都不敢做，皇后专心准备婚礼就好。” “我有话跟你说。”洛黛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拉入了寝室，小沙兽就放在窗前的软垫上，黑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俩。 “你要干什么？”赢锐倒在床榻上，眼中情绪复杂。 洛黛俯视着他的脸，嘴角微勾，“你一个多月都不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扭动了两下身体，赢锐发现无计可施，便不再挣扎，“我一身木屑，先清理一下怎样？” 白玉池水热气氤氲，湿润的空气含着薄荷香，赢锐泡在池水里，双目微闭，一副像是睡着了的模样，洛黛坐在他对面，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赢锐，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是不是觉得配不上我？没关系，我这人不挑剔。” “我可恨挑剔。”洛黛凑到他身边，手指划过他的鼻梁下巴锁骨，“真没想到会跟个凡人在一起。” “凡人不能满足你吗？”赢锐骤然握住她的手腕，睁开眼，精光四射。 第一百零八章 果然不爱听，十分不爱听 洛黛噗嗤一笑，起身走出浴室，“今天晚上，注定睡不好了。” 夜深人静，赢锐起身，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下沙兽，这小东西，看着凶巴巴的，不知怎么入了洛黛的眼，天天放在肩膀上。 沙兽张开嘴，哈了他两声，似乎很不喜欢他的触碰。 他静立大殿之前，陷入沉思，从小他就想着，一定要得到晚霞城，打败赢启，现在他成功了，前途并无任何阻碍，可却有些茫然，光凭凡人之力，根本无法在藏琅胜地生存下去，一切都要依靠灵修的慈悲，下一步，他应当怎么走呢？ 与此同时，洛蔓刚从梦中惊醒，最近她梦魇越频繁，总是梦到风眼一点点变大，最后吞噬了一切。 她走到院子里，听到悉索作响，便拉开门，只见赢锐站在门外，“找你来讨酒喝。” “妹妹呢？” “睡觉呢。” 洛蔓想了想，“大家都睡着了，找个别的地方。” 她也想跟人聊几句。 拿着酒袋，两人来到了赢锐的别院，离柳先生家很近，一样的富丽堂皇，长绒地毯，金沙帷幕，只不过长桌空空，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坐吧。”他脱掉外衣，拿出酒杯，“是上次的好酒吗？” “种子死活不发芽。” “哎，喝过它，喝别的酒，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有心事？”洛蔓抬眼，“晚霞城是你的了，还娶了黛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你得到了道君，成为了最厉害的灵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最终两人都溢出一抹苦笑。 “真是麻烦。”赢锐喝了一大口酒，“浪迹江湖的日子真不错。” “当凡人的日子也不错，万事有父亲和妹妹，我什么都不用管。” “今年要是没有你帮忙，凡人至少要死五成，我设计的这些破烂，根本没用。” 洛蔓也不知该如何劝他，更何况她自己还有一大堆烦心事，“找芝草，大家都在帮我找芝草，没一个人知道在哪。” “你找芝草做什么？” “大概也没什么用。”洛蔓托着腮，“你跟我说，找到冰晶莲，藏琅胜地就会恢复正常，结果根本没有用，还更糟了。” 赢锐皱眉，“是不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实在是憋得厉害，洛蔓决定小小透露一点，“我快控制不住旋风了。” “旋风...”赢锐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你的灵力是旋风给的？不应当啊...” “有人告诉我是无根木。” “不可能。”赢锐断然摇头，“旋风是道君造出来的，跟无根木没关系。” “怎么可能是道君？你别说笑了。”洛蔓从来没相信过这件事。 “要不然他的灵力哪来的？他最初不也是普通灵修吗？” 洛蔓语塞。 “旋风可以吸走藏琅胜地的灵气，转给他自己。”赢锐恍然大悟，“你们一定签了契约，他把旋风交给你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大口喝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忽略了洛蔓难看的脸色。 “是他太爱你了？不对，千年老妖怪，才不会相信爱情，那肯定是不得已，”赢锐仔细想了好一阵，双眼紧盯着桌面，一口口地喝着酒，进入了忘我境界、 他说得有道理，洛蔓的心提了起来，她有预感，下面的话，她肯定不想听。 “你特别出众，是天下最优秀的灵修？”赢锐瞟了她一眼，“你之前是凡人，长得也一般，肯定不如洛黛，那为什么会是你？” 她果然不爱听，十分不爱听。 “那么....就是他快死了，必须能找到一个人，能控制旋风，继承他的灵力。”赢锐的目光像是能把她穿出个洞来。 “你别乱说。”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洛蔓依旧面如止水。 “还是那个老问题，为什么是你？”赢锐敲了两下桌子，“你之前见过道君吗？” “没有。”洛蔓摇头。 赢锐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世有问题？” “什么问题?” “也许你跟洛黛并不是亲姐妹，也许是道君把你放在洛家的，也许你是他一手打造的容器。” “够了。”口中的酒变得万分苦涩，她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我就是洛家人，洛黛一定是我亲妹妹，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 “愤怒是无用的情绪。”赢锐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妨调查一下，如果不是，那不是更好。” “如何调查？” “我去找蒲凡。” “我不相信他。” “这么说，他主动找过你了？”赢锐皱眉，“他找你什么事？” 洛蔓稍一犹豫，他有接着说，“肯定是赢启，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赢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就算他无情，也不想看他死，”赢锐继续说，“那就是说，赢启在你手里，他有求于你。” 洛蔓暗暗叫苦，心想他也太聪明了，几句话就说得八九不离十，她连忙收敛情绪，假装听不明白他的话。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去问柳先生好了。”赢锐一口把酒喝光。 “说起这些事，你倒是眉飞色舞，”洛蔓说，“我看你当个工匠或是捕快，都比皇帝合适。” “现在当皇帝，的确没事做。”赢锐叹了口气，“朝堂的事，都交给了洛黛，她比我适合，粮食勉强能撑过去，现在我就等着下一场大雨，救命的雨，好让我做的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要不然和赢启有什么区别？” “下雨了，也留不住水。” “相信我，我有办法。”他的眼神充满期待。 洛蔓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把沙兽给我。” “洛黛的那只？我直接给你拿来。” “不行，如果你能想出办法，让她主动放弃，我就帮你。” “下三天雨？” “一天一夜，多了我就控制不住灵气了，你也不想见到旋风失控吧。” “那就说定了。”听说她可以帮忙降水，他整个人都亮起来了，在原地来回踱步，“应当怎么降雨呢，我要好好计划一下。” 第一百零九章 寂寂余生，她该如何度过 终于能把沙兽拿回来了，洛蔓也松了口气，她心里又有些愧疚，发誓要给妹妹找一只新的灵兽。 “我想让所有凡人都知道是你的功劳。”赢锐突然说，“这样大部分凡人，会感谢灵修。” “灵修不用凡人感谢。”洛蔓完全摸不着头脑。 “那样普通灵修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洛蔓摇头，“我还记得那些凡人打量灵修的目光，他们不会听你的。” “相信我。”赢锐用力点头。 “你和妹妹相处如何？” 她也曾问过洛黛几次，她都是似笑非笑，斜睨着眼睛，淡淡说，凡人的生命很短的，好不好很快就过去了。 赢锐突然沉默，他半天没张口，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表情跟洛黛的极为相似。 “还好吧。”他起身，“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芝草的事我会想办法。” 门口传来一声叹息，两人错愕抬头，洛黛披着件纱衣，倚在门框上，一双大眼黑漆漆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 “妹妹，你怎么来了？”洛蔓这才觉得不对，她有心事不去找妹妹，反而跟赢锐聊天，这怎么也不合适，何况又是深夜，桌子上还摆着两个酒杯。 “我睡不着，出来转转。”洛黛走了进来，“还有酒吗？我也想喝。” “有。”赢锐又摸出个杯子，倒上酒，推到洛黛面前。 她拿起酒抿了一口，“今天月色不错，远远就听到你们聊得兴高采烈，说来听听。” “就随便说了两句。”洛蔓暗暗叫苦，“说试试能不能降雨。” 洛黛挑眉，“是啊，原本这些事不用麻烦姐姐，可惜我现在灵气不足，没有办法。” “我想着找到芝草，妹妹的灵气就应当能恢复了。” “你，出去。”洛黛冷冰冰地瞟了赢锐一眼，“以后不经我同意，你不许跟我姐姐来往。” 赢锐不语也不理睬，大步走过她俩身边，径直走出门去。 只剩姐妹两个，洛蔓嗫嚅两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洛黛五官越发艳丽，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姐姐，我来得晚，没听见你有什么烦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就是找不到芝草心烦。” “我不信他们说得话。”洛黛把酒杯推到一边，“开始说是凤后，后来说是冰晶兰，现在又说要找芝草，我们就像被人牵着走的牲口，我现在怀疑他们都是骗子。” “应当不会。”听着洛黛倒是没生气，洛蔓才放下心来，“至少道君应当不会骗我。” “没准他才是天下第一号骗子。”洛黛冷哼一声，“等哪天我要是有了超厉害的灵气，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洛蔓只当她是在撒气，便笑了笑，没说话。 暗绿色的灵气从洛黛掌心升起，飘飘摇摇，组成了一颗树，虽然还是绿莹莹的，但却泛着丝丝秋意，树叶皱巴巴的，像是随时都会从枝桠上掉落，整棵树看起来，都十分萎靡不振。 “我的神树，要死了。”洛黛盯着它。 “怎么会?” “上次它受了重创，叶子就一片片往下掉，我看没多久活头了。” 洛蔓脑中嗡嗡作响，她突然蹦出个念头，“妹妹，不若我把灵力全都给你，反正我当年也是凡人，没了灵力也没关系。” “我不要。”洛黛摇头，“我最近心情不好，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服，可能是因为树要死了。” “我会让你恢复灵气的。”洛蔓沉笃地说。 “怎么可能？” “放心，我自有办法，不过你要答应我，给凡人留一条活路。” “瞧你说的，我都嫁给凡人了，怎么还会为难他们。” 洛黛似乎相信了她的话，绽出一抹疲惫笑意，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 离开皇宫，洛蔓直接去了风眼，一踏入风眼，她像是回了家，周身的疲惫都散去了，在这里，似乎她什么都不用想，只用美美地休息。 “我想把灵力转给妹妹。”她默念道。 “确定吗？”像是风眼在回答，也像是她自言自语。 “是的。” “找到芝草，把她带到这里就好。”声音无喜无悲。 洛蔓体内的灵气丝丝缕缕散出，和风眼融为一体，她似乎看到一只又圆又大的金色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轮明亮异常的满月。 她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反而有些犹疑，这些犹疑又牵拉出层层担忧，若是妹妹控制不了灵气怎么办？若是旋风失控怎么办？ 等她再次睁开眼，错愕地发现，数十只沙兽趴在她身边，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呜声，像是诉说又像是哀求。 “他们都是凡人吗？” 没有回答。 又等了好一阵，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等到回答，她只好起身离开。 回到房里，道君已经睡下，睫毛在眼下划出一道阴影，寂寂寥寥。 洛蔓握住他的手，温温暖意充斥着她的心， 赢锐说过，道君大限将至，他要是死了，寂寂余生，她该如何度过，就算能活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样...索性不如... 窝在道君怀里，温热的呼吸扑在颈间，没一会，她就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想着，若是能不醒该多好。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洛黛才有了动静，她把沙兽往桌上一撂，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走，洛蔓本想拦住她，但想想不知该说什么，不如等到把灵力给妹妹后，一切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蔓儿，你最近怎么总是发呆？”道君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手。 “哦，妹妹要大婚了，我发愁送什么礼好呢。”这也是她心头的一件大事，金银首饰，洛黛有太多，古董文玩，洛黛毫无兴趣，她可真是烦发了愁。 “她不是很喜欢那只沙兽吗？” 洛蔓苦着脸，盯着伏在桌上的沙兽，似乎离开洛黛，它也有些低落，自从回来就没动过。 “蒲凡说他知道芝草的位置，想要这只沙兽。” 道君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蒲凡是谁，很厉害吗？” “不如你。”洛蔓本来还想等着他出主意，没想到他却根本不记得。 第一百一十章 又消失了一名? “那你可要想清楚，我现在只是个凡人，要是不如我厉害，那你还是别听他的。” “我再想想。” “他要是要挟你，你就想个办法，把他诓骗过来，抓住他就好。” “你真得失忆了？” “都是些碎片，有时候听你说的名字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是谁。” 道君突然拉住她的手，“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不如我们也计划一下大婚。” “大婚？”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想。”她毫不犹豫。 笑容在道君脸上扩大，从唇角直达眼底，像是有一股清澈的溪水，欢快地流动着。 她不知道，若是真散去灵气，还能活多久，在那之前，她还真想嫁给道君。 “我不想大婚。”洛蔓倚在他肩头，习惯了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每天不闻两口，就觉得别扭。 “怎么？”道君拍了拍她的背，“还怕别人看？” “就我们两个，要是还能去你的小世界里，多好。” “怎么不可以。”道君捏捏她的脸，“小世界是属于我的，谁也拿不走。” 洛蔓又开始怀疑，他是真失忆，还是只在有些事情上失忆。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转过身，赢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我来说说我的计划。” 晚霞城流言四起，有些逃难进城的人，开始说灵修法力大增，屠了整个村落，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容不得别人质疑。 又有另一股流言传了出来，说灵修可以降雨了，如果他们愿意，干旱就会消失，但前提是凡人必须服从灵修，都要去皇宫前跪着请灵修出山。 三天后的早上，天色刚亮，凡人就和商量好似的，齐刷刷跪在皇宫前，口中称着仙人，还绑了几个说是灭灵阁的人，说是他们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他们都是受了蛊惑，完全不知情。 “这些凡人，真是会见风使舵。”洛蔓摇头。 “他们盼望下雨太久了，几近癫狂。” “我去更衣。”洛蔓起身。 等苏椿带着十几个宫女，拿来要穿得衣服时，洛蔓的头都疼了。 金光闪闪的拖地长裙，绣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奇花异草，胸口处一条金龙，背后一只展翅的凤凰，金丝绣成的翅膀，缀满了宝石。 一顶华丽的头冠，戴在头上就像一把挂满宝石的大扇子，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妆容也十分奇异，白色的面孔碎金闪闪，眉眼极淡，嘴唇极红，看上去极为诡异，完全不像人类。 “衣服倒是挺合适。”洛蔓转了一下，“就是为何如此夸张？” “这样凡人就会怕，怕就会信，信做事就会简单。”苏椿回答。 “没想到你有如此见识。” “是道君说的。” 想起道君，她心头一甜，两人商量好，等降雨完成，就去他的世界住几天，然后她就把妹妹带去换灵气。 她站在白玉石的高台上，低头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蝼蚁一般，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抬起头来。”赢锐发话，他的面前多了个金属喇叭，一张口声音洪亮，几乎所有凡人都吓了一跳，面色越发恭敬。 “朕请回了上神，她本是藏琅胜地的主人，以后我们都要尊她为主，若有违反，杀无赦。” 洛蔓立在高台上，金丝牡丹披帛飘飘，脚下白云朵朵，手中拿着个青色玉瓶，斜插着一根柳枝，看上去仙气飘飘，极为威严。 那些凡人怔忪两下，马上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上神，你终于来了，快下雨吧。”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灵修了。” “都是他们的错，给我打！” 等到骚动平静，洛蔓才从玉瓶中抽出柳枝，随手往天空中一点，一朵细云便从远处飘来，一会就越变越大，先是像只兔子，后来又像匹马，最后层层叠叠，乌压压一片，像是伸手就能够到。 她的灵气源源不断，丝丝缕缕汇入云层，雷声阵阵，电光闪闪，凡人都愣愣盯着天空，充满期待又恐惧，不停吞咽着口水，即使雷声震耳，他们也没一个人敢动。 当第一滴雨滴，落在他们脸上的时候，凡人们不由自主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的，他们仰着头，张开嘴，生怕错过一滴水。 “安静！”赢锐又开口，“上神讨厌吵闹，若是你们不知收敛，她就会离开。” 人群马上安静下来，规规矩矩跪好，连大气都不敢喘，任由雨水从头顶滑落，脸颊，下巴，只不过在路过唇边的时候，悄悄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上一舔，便露出那种极为享受的表情。 雨下了一天一夜，地上干裂的口子消失了，大河小沟都满了水，每家每户的地窖里，水缸里，能装水的东西都装上了水。 灵修去掉了棘纹，衣衫上绣着金色的竹叶，凡人见到他们，都退避三舍，低着头躲到路边，等他们走过去好久才会继续前行。 每个灵修都配了两名玄甲侍卫，每人负责十二个时辰，保护他们的安全，灵修们，这一次，算是扬眉吐气了。 可坐在花园里的洛蔓，眉头却拧在一起，“又消失了一名？” 葛英点头，“昨天夜里，守卫安然无恙，说一直站在门外，一直到寅时都没问题，再进房间，灵修就消失了，我带着他们把整个院子搜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 “带我去看看。”洛蔓起身，她突然想起了月澄，是该她出力的时候了。 晚霞城离皇宫最近的地方，原来的富人区，专门辟出了一片区域，修了几十个小院，专门让灵修住在里面，经过在丹城的无所事事，大部分灵修还是愿意被安排做事的。 洛蔓把灵修分成了三个小组，制作青蓝膏，供水，催熟作物，每隔半月轮流更换，有专人负责保护。 道君刚好从丹药房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个青竹瓶，“蔓儿，有进展了。” “真得？”洛蔓马上迎了过去，“灵气稳定了？” “好像最近又想起了些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寻找灵修的下落 洛蔓已经懒得追究他话中的真伪，她打开药瓶，倒出一颗绿茸茸的丹药，顺手递给葛英，“吃了它。” 葛英毫不犹豫，连问都没问，把药丸送入口中，随着药物化去，她的神情从平静到错愕再到喜悦，“我的灵力增加了。” 她伸出手，一朵雨云在手心形成，膨胀变大，飞到半空中，雨水从天而降，而葛英极为轻松。并没有上次苏椿的痛楚。 “有了这个，灵修可就大大进益了。”她又想了想，“有没有那种能自保的丹药？” “别心急，很快就有了。”道君微笑。 “那太好了！”葛英紧握药瓶，难掩心中激动，“若是灵修能自保，那就完全不同了。” 灵修的院子布局都一样，一进的院子，靠墙有一片空地，愿意种花种菜，或者空着都行，客厅卧室书房，左右两边是厨房和丹药房，愿意吃统一送来的饭食，或是自己吃饭都可。 消失的灵修把院子布置的很舒适，靠墙种着大片的玉簪花，中间夹杂着几根细竹子，还捡了许多白石头，把花园砌得错落有致，有几个灵修站在门口往外张望。 洛蔓冲他们招手， “过来，问你们几个问题。” 灵修们你一句我一句，洛蔓很快拼凑出这里住得人的模样，一个普通男灵修，平时喜欢种花，性格内向，很少跟其它灵修来往，从不偷懒，唯一有异于大家的，就是每周都会去逛凡人的市场，但总是空手而归。 洛蔓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桌上的笔墨纸砚，完全没动过，书架上放着两本花草图册，翻得都皱了边，衣柜里两件绿色灵修长袍，虽然现在可以不穿绿色了，但大多数灵修依然守旧，并不喜欢其它颜色。 “他买东西回来，就呆在房间。”葛英解释道，“没和别人来往，等侍卫探查的时候，就没人了。” 来之前，洛蔓已经问过了侍卫，和葛英说得一样，他们说平日灵修都睡得很晚，但唯独这个灵修，他每天都按时休息。 “本来灵修就紧张，他一消失，大家都闹着要回丹城。”葛英说。 “把月澄带来。” 月澄胖了一圈，隐约能看出当年的俊秀模样，只是眼中总带着惊慌与凄楚，背微微勾着，像是随时都准备逃跑。 这段时日，她大门不出，呆在房里不是吃东西就是绣花，一幅接着一幅，像是没有疲倦的时候。 “准备好了吗？”洛蔓看着她。 “早就准备好了。”月澄拿出个卷轴递了上来，“这是我要找得人。” 打开卷轴，画笔极为细腻，不紧不慢，一笔笔细细绘成，一个络腮胡的粗壮男人，跃然而出，他的鼻子上有一颗大痦子，连上面的细毛都十分明显，他的身边站着个面目清秀，目光闪烁的年轻男人。 “他拐得我，他卖得我。” “带我去灭灵阁。” “我怕他们。”月澄浑身颤抖，“万一他们报复我怎么办？你们是灵修，什么都不怕，等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你这凡人！”葛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还敢讨价还价，要不是我们救了你，给你吃穿治病，你早就死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怕死。”月澄扑通跪在地上，“求小姐把我带回丹城。” “你去丹城做什么？是能干活还是有灵气？难道还要我们伺候你不成？”葛英冷哼道。 “我做什么都可以！” 葛英还要说话，洛蔓开口阻止道：“我答应你。” 月澄磕头起身，嘴角微勾，用力点头，“我带你们去。” 街市上的人像是怕了灵修，仅有的几个摊位，见到他们，如同猫见了老鼠，收起包袱皮就消失在小巷中，再也没人看多看她们一眼。 “现在真是舒服多了。”葛英说，“那些凡人不敢再来纠缠我们，都是洛蔓姐的功劳。” 凡人生活的区域就像蚁巢，一间黄土屋接着另一间，散发着浓浓异味，人们都穿得破破烂烂的，看到他们目光躲闪，却隐隐透着羡慕和恨意，和他们比，灵修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 “清理一下。”洛蔓皱眉，这个赢锐怎么回事，就不能让凡人住得好点吗？ 灵气掠过，异味散尽，整条街都飘着栀子花香，洛蔓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跟着月澄穿过小巷，来到一个半圆形的空场，另一边的房子都看着好了些，至少独门独院，打扫的也算干净。 “就是那个院子。”月澄缩在他们身后，指着角落里的灰色小院。 洛蔓毫不犹豫，直接走上前去，推开院门，只见穿着灰色的短打的凡人，正在沙地上对打，一个粗壮的络腮大汉，正把另一个人按在身下，抬起碗大的拳头，就往下落。 “你们找谁？”一个矮小结实的中老年男人迎了上来，眉间有两道竖纹，像是刀刻一般。 “姜芯。” “她不在。”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说漏了嘴，马上企图关门，洛蔓的手轻轻一推，他就倒向后面。 “灵修来了！”他大喊。 院子里的凡人跑到墙边，拿起无根木制成的种种武器，枪，棍，网，什么都有，冲着她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院子里东倒西歪一片人，葛英踢了两下开门的人，“现在我们灵修进化了，捏死你们就像蚂蚁，赶紧说实话。” “她不在这里。”说话的人是个瘦得像蚂蚱一样的男人，哆嗦起身，刚才的嚣张之气消失一空，“前几日，她来过一次，找我们当家的借东西，然后就走了。” “当家的？”洛蔓挑眉道，“你们灭灵阁...” “我们不是灭灵阁，也不知道什么灭灵阁。”那人慌乱摆手。 “那这些武器为何和灭灵阁一样？” “我们本来就是武器世家，无根木只是其中一种，我们也可以给灵修做武器。” “无根木怎么做武器？” “这是秘密，小的不懂，要去问老大。” “他在哪？你带我们去。” 那人犹豫半天道，“我要是去了，肯定是死路一条，只要你答应我，把我的孩子带走。我就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让我好好看看你 葛英冷笑道，“你们凡人一个个，都想着从灵修身上占便宜，不是送孩子就是要被带走，最多给你盒青蓝膏。” “我不去。” “带路吧。”洛蔓开口，“我答应照顾你的孩子。” 那人连忙起身，碎碎念道，“我家附近原本有个灵修，相处得挺好的，他帮着造水浇地，看病救人，本来过得挺幸福的，结果有人因为觉得灵修厚此薄彼，便去向官府举报，本来这事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结果他们几次三番轮流举报，没办法，灵修就走了，结果呢，呸，他们也没落到好，没有灵修，连饭都吃不上，这人呐...” “别说了！”葛英打断他，“灵修又不欠你们凡人的。” 月澄突然跳了出来，指着那个络腮胡子大喊，“张一，你还记得我是谁？” 那络腮胡子晕晕乎乎爬起身，鼻子上正有一颗大痦，盯着月澄看了两眼，气势汹汹道，“你这个臭婆娘还敢回来！” “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你算账的！”月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抖个不停，但依旧小心地站在洛蔓身边，没多往前走一步。 “要不是我，你早就横死在路边了。”张一冷哼，“我救了你，又给了你饭吃，你不知感恩，还来编排我，真是找死。” 他的嘴说着狠话，他的眼却一直在看洛蔓，生怕她有所动静，但他又骂了几句脏话，就按洛蔓一动不动，就以为她不会出手，便两步冲上前来，企图拉住月澄的手臂。 月澄往后一闪，但动作太慢，还是被他拉住了，一碰到她，他的眉目间便戾气外渗，嘴里呼喝着，“你这个贱女人，跑了还敢送上门来，真是不要命了，回来正好，老子正缺钱花。” 月澄脸孔被恐惧笼罩，拼劲了全身力气，连抓带打，甚至张着嘴就咬了下去。 那男人狞笑着抓向她的头发，手刚碰到她的发丝，就感觉浑身像被绳索捆着了，连一丝也无法挪动。 “你抓我啊，你打我啊!我要打死你！”月澄就跟疯了一般，劈头盖脸一下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她用力咬在他手指上，咯嘣一声，直接咬断了他的小指，男人眼中盛满了惊恐，但却不能动，也不能发声。 用手打不过瘾，月澄气喘吁吁，从地上捡起跟棍子，劈头盖脸就落了下来，她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对方血流满面，根本看不出人样，才扔下棍子，哀哀哭了几声， “你们告诉我，路平在哪？” 那个像蚂蚱一样的男人连忙开口，语气全是恭敬，“他刚才出去买东西了，应当马上回来了。” 络腮胡子咣当一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气绝身亡。 月澄来到水缸旁，清洗了一下伤痕累累的手，又漱了漱口，重新输了下头发，她的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光辉，像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男人正是路平，他身后跟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紧紧拽着他的衣袖。 “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配上清秀的脸，看上去实在人畜无害。 “路平，你还记得我吗？”月澄的声音满含深情，却因太过饱满，十分渗人。 “请问小姐是？”路平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但却十分镇定，丝毫不乱，“老宋，带这位姑娘去休息。” 蚂蚱一般的男人摇摇头，提高声音说，“灵修大人找你算账来了。” “我有何错？”路平扫了月澄一眼，“月澄，都是他们逼我的，其实我一直都在找你。” “逼你的？”月澄越发癫狂，她的眼中迸出了红血丝，“要不是你骗我，说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会跟你回来。” “你不跟我回来又能去哪呢？” “我可以回家！” “你的家人都过世了，不是我救你，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那你就能...” 路平不紧不慢打断了她的话，“我尚未娶妻，你若愿意，我即日就与你成婚。” “娶我，成婚？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月澄浑身抖个不停，好不容易又几分血色的脸，变得惨白如纸，她的嘴半张着，嗬嗬作响，眼瞅着一口气倒不上来，蹲下身子，半天才缓过劲来。 “当初我也想娶你，可陈一非要把你抢走，我并无能力护住你，前几日听说他死了，现在没人阻拦我们了。” “你当真要娶我？”月澄平静下来他，她捋了两下头发，勾起一抹惨笑。 “灵修大人在此，我怎会骗人。”路平柔声说，“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月澄招手。 路平带着笑走过去，伸手去握她的手，“你受苦了，以后跟了我就什么都不愁了。” 他一声惨叫，低头看着胸口，一把匕首直直扎了进去，他的眼神从惊慌到平静，再到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命该如此。” 踉跄退了两步，他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月澄转身望道，“洛蔓，你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生再报了。” 她嘴角缓缓流下一抹鲜血，腿一软，也倒下了。 洛蔓早就知道月澄想死，她也劝过两句，但月澄心意已决，她说，姐姐，我想跟家人团聚。 不过，她依旧心情低落，叫人收敛了尸体，便让那人带她离开。 穿过两三条巷道，来到一套更大的宅子前，高门大户，灰砖朱门，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周围也没什么破落户，种着几株杨树，几株柳树，都绿意莹莹的，一看就是灵修的手笔。 洛蔓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旋风破城的时候，能护住这里，还住得舒舒服服，这主人看起来，绝对不一般。 门开了，一个青衣小童像是知道他们要来，行了个礼就把她俩带了进去，至于那个带他们来的人，像是怕了她的冷血，再也不提把孩子交给她的事，一晃就不见了。 院子几乎比道君府邸还大，不过一切都乱糟糟的，靠墙堆着几叠方形木箱，黑色的墨笔狂乱地写着看不懂的草书，半人高的坛子罐子，覆盖着细细的沙土，和门外的整洁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请自来，该罚 “不请自来，该罚！”一个人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洛蔓脸一沉，怎么会是蒲凡？ “狡兔三窟。”蒲凡的白袍子上，有着一块块黄色绿色灰色的污渍，像是刚从染缸里跳出来，脏得要命。 “姜芯在那里？” “你说得是谁？”蒲凡搓了下打绺的胡子，茫然地往四处看了看，“是灵修吗？听着很陌生。” “一个凡人，原来灭灵阁阁主的女儿。”葛英补了一句，“有人带我们来的。” “也许有凡人来过？”蒲凡心不在焉回答，眼神却落在洛蔓身上。 “你来了正好，我又有新丹药了，尝尝？”他的神态就跟街边卖货的老头一般，猥琐中带着谄媚。 “有人帮我们做丹药了！才不吃你的破药！”葛英挡在洛蔓前面，凶巴巴地指着他。 “有人做药？不可能，除了我还有...”谁字还没出口，他倏然一愣，“青然，他又开始制药了？” “你好吵！”葛英退后一步。 “是不是，快告诉我！”蒲凡一把捏住葛英的肩膀，疯狂地晃动起来，“是谁，让他又重新炼药的？我要好好感谢这个人！” “是我。”洛蔓眼瞅着葛英的脸色由红变白，她连忙开口。 “青然在哪？丹城吗？我要去找他。”他转身就要走。 洛蔓心中一动，灵气就奔着他的后背扑了过去，蒲凡脚步不停，长袖一挥，灵气就消散了，黑色的灵气卷土重来，还没碰到蒲凡，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转过身，用手一捏，就捏住了一股灵气，手中象拿着个线轴一般，一点点往回拽。 那种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出现，她脸绷得极紧，一股股灵气涌了过去，势要跟他分出高低。 “可以了！”蒲凡一挥手，灵气像崩断的琴弦，震得两人各退了一大步，洛蔓好不容易压下去沸腾的气血，她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没想到蒲凡竟然能抗衡她的灵力，真是出乎意料。 “你不节制，要惹大祸。”蒲凡没头没尾说了句话，“我还是封了你的灵力罢了。” “别！”洛蔓伸手，现在这个时候，她可决不能失去灵力。 蒲凡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张开嘴又合上，“你们刚才说要找个凡人，我刚刚想起来了，好像前几天有个女人来，也好像没有，你们自己去看吧。” “她来做苏梅？”洛蔓追着问。 自然没有回答，蒲凡飘飘忽忽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嘀咕，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盯着洛蔓问，“你叫什么来的？” “洛蔓。” “哦，我又想起来，手里还有件顶重要的事，你帮我跑一趟，把话带给青然。” “什么话？” “芝草就要出来了，让他准备好，行不行就看他了！”说完他又要溜。 “有个灵修失踪了，你知道吗？” 蒲凡停住脚步，“我对普通灵修早没兴趣了。” 他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只剩下她俩，站在空空落落，满是尘土的庭院里。 葛英皱眉，“他可算是我最讨厌的灵修了。” “我们去找姜芯。” 蒲凡的院子隔绝了灵气，只能一间房一间房的找，每屋子里都堆满了杂物，瓶瓶罐罐，干枯的植物，奇怪的石头，洛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她随手拿起一块靛蓝色带白纹的石头，在掌心掂了掂。 “到底上哪找她？”葛英嘀咕道，“要不算了吧，左右是个凡人。” “灵修没找到，姜芯也没找到，那不是白来了？” “说得也是。”葛英继续碎碎念，“这地方阴恻恻的，我可得跟你寸步不离。” 走着走着面前又出现了个小院子，暗绿色的门上纹着绿色藤蔓，金色的门环上纹路繁复，洛蔓盯着它看了好一阵，才缓缓推开门。 小院干净整洁，一个小小的炭炉上，黑色砂锅正冒着热气，浓重的药味迎面扑来，熏得人头脑发昏，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三人面面相觑，对方完全愣住了。 “吴想，你怎么在这里？”呆若木鸡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灵修，看起来四肢完好，精神正常，并没有什么受伤的模样。 “我...来帮忙的。”他像是嘴里塞了个馒头，说话含糊不清。 “为什么不告诉其它灵修？” “外面是谁？”屋里走出个女人，洛蔓的眼睛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灵修朋友，你回屋歇着吧，药就快熬好了。” 那女人长得娇小可爱，只是因为怀孕，整个人有些浮肿，她的目光在洛蔓身上停了停，隐隐透出一种担忧。 “你知道姜芯在哪吗？”洛蔓突然开口。 女人脚步停顿一下，继续房里走，洛蔓两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说。” “你干什么？”吴想冲上前来，企图抓住她的手臂，洛蔓连动都没动，他就摔倒在地上。 “我不认识什么姜芯。”女人没回头，但身体却绷得紧紧的。 “那你说。”洛蔓转头盯着呲牙咧嘴的吴想。 “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蔓松开手，“我们有时间，坐下来慢慢聊。” 房间的结构跟灵修住得很像，客厅里放着张长桌，摆着套青瓷茶杯，墙上挂着一副百子图，矮几上摆个缝到一半的虎头鞋，耳朵毛扎扎的，灵动可爱。 “我们真不认识什么姜芯。”吴想像是醒过味来，语气坚定，神情委屈道，“我只不过不想让人知道，我跟凡人女子有了身孕...才突然消失的。” 谁也没说话，沉默了好一阵，葛英先开口了，“虽然灵修不喜跟凡人通婚，但灵修子嗣艰辛，现在晚霞城又换了主人，他也并不苛刻，你到底在躲什么？” “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不行吗？”吴想反唇相讥道，“我要是说了，她很有可能被带走，一辈子不见天日。” 洛蔓皱眉，“你们只要告诉我，姜芯在哪，我就保你们没事，要不然，我现在就把她带走。” “我...”一瞬间的犹豫，真相便露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再说不认识姜芯，已经晚了。 “蠢货。”那女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她轻轻揉了两下腰，“她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就是个大大的坏蛋 洛蔓腾地起身，“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总会死的。”女子的脸蒙着一层暗光，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人要有好奇心？管好自己不就好了吗？”女人像是再对洛蔓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洛蔓失了耐心，伸出手去抓，指尖碰到胳膊，却落了个空，女人，茶杯，桌子，房间都像雾气一般消散，只剩下一片无穷无尽的荒野。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洛蔓想了想，大概是看到金色门环的时候，太精美，太不合时宜，她疑惑，却没放在心上。 “这是哪？”葛英懵懂地揉了下眼睛，“刚才还在院子里。” “恐怕姜芯就在这里。” 灵气使用无碍，但却如同没有一般，溢出身体便融入空气。 她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脚踩在暗黄色的地面上，头顶是暗黄色的天空，一轮像玻璃珠般的太阳挂着天上，昏暗，苍白，散着冷冷的光。 “好冷。”葛英吸了吸鼻子，双手紧紧裹住自己。 洛蔓也打了个寒颤，灵修不怕热却怕冷。 在雪山上，她好歹穿着皮衣，厚实保暖，现在只着一件单衣，冷风一吹，风就钻到了衣服和皮肤的间隙里，飕飕刺骨，走起路来脚也沉得要命。 “怎么能离开这里？” 洛蔓将灵力送入葛英身体，她终于不再发抖了。 “我猜刚才那个女人，就是芝草。”葛英突然开口，“她根本没怀孕，就是故意等我们来的。” “为什么？” “都怪我，把你要找芝草的消息告诉了灵修，他们传来传去，估计被芝草听到，就设了这么个局，来抓你。” “芝草？”洛蔓点点头，“那挺好啊，它送上门，省得我们去找，不是省事了吗？” “可是我感觉灵气和体力都流失的特别快，已经有点饿了。” 要知道灵修不用每天吃饭，也很少会觉得饿，她这么一说，洛蔓也觉得腹中空空，泛起一阵酸水，为什么饿得这么快，这里一定有蹊跷。 “我走不动了。”葛英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怎么也不肯往前走，“我想睡觉。” “再坚持一下好吗？” 没有回答，葛英已经一头栽倒在地，睡了过去，好在她呼吸云澄，面色平静，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 洛蔓把她背在后背上，慢慢往前走，这里没有路标，四面八方的路都一样，要是把她扔在这里，可真是找不到了，她心里有点哀怨，怎么没带青然来，要是万一走不出去，两人总比一个人好。 走到昏天黑地，就像在原地踏步，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任何变化，洛蔓的灵气越发丝薄，可她依旧没停下来，不是她喜欢受虐，而是她每走一步，灵气剩的越少，就越凝实，她的控制力就越强，难道这就是芝草的妙处？ “姐姐，你不累吗？”洛黛笑盈盈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一定要找到芝草？它犯了什么错吗？” “没有错。” “那你为什么要吸收它的灵气？”说话的又变成了苏椿。 “拯救藏琅胜地。” “可是它活得好好的，并不想被你吸收。” 要是以前，洛蔓真会被她的话套进去，现在她却毫无波动，“万事万物都有消失的一天，就算我吸收了芝草，最终还是会消散天地间。” “那你就是个大大的坏蛋。”姜芯愤怒地盯着她。 “世上总有人要做坏蛋，轮到我了，我也只能认命。” 耳边传来葛英的声音，“这样，只要你不再找我，我就分你一点灵气，足够你建立个小世界，可以放进去三个人，与天地同寿命，想要什么都有，好不好？” 她的声音模糊又清晰，遥远又靠近，像是一个人说话，就像是千万人在低语，吵得她头疼。 “三个人？”洛蔓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像藏琅盛地这种小世界，你就是里面的上神，可以为所欲为，做什么都可以。” 洛蔓一愣， “你是谁？” 那女人渐渐变成了她自己的面孔，忧伤明媚，快乐暗淡，无数种情绪像浪花一样堆叠又消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洛蔓干脆闭上眼睛， “我不同意。” “别说的那么肯定，不如你先亲身体会一下。” 虽然眼睛未曾睁开，但她的肌肤先感受到了一阵温暖的湿意，柔柔的，甜甜的，像是有一只轻柔的手，在她心上划过。 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洛蔓缓缓睁开眼睛，她正站在一条街市的中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她的眼睛盯着半空，一个美貌女子，身着鹅黄色长裙，脚踩飞剑，缓缓落下，裙摆绣着的银纹蝴蝶，扑簌簌地飞了起来，绕着女子的身体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发间，变成了一支蝶钗，她抖了抖手中的金色布袋，一只梅花鹿便骑在身下，悠悠然往前走去。 抬眼望去，整条街全是五颜六色的灵修，珍禽异兽随处可见，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香气，一闻就让人心情飘飘然，两旁的商铺大门全是白玉石雕刻而成，雕花繁复，福禄寿喜，亭台楼阁，简直令人目不暇接，远处一座仙山，隐在白云间，仙乐声声，一只遍体鎏金的巨大禽鸟，呼啦啦地绕着山飞动，天空上落下碎金点点。 “好运气，能见到凤凰！” “上次出来已是百年前了。” 说话的人早已远去，洛蔓却还愣在原地，虽然没人告诉她，她却无师自通，这是真正仙人的世界，比她想象中更美，更宏大。 “给你。”身后的手里提着一只白猫，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杂毛，双目如金灯，一条黑色细线，忽隐忽现，茫茫然盯着她，喉咙里溢出喵呜一声，像是在撒娇。 道君轻轻揽住他的肩，他的脸不年轻也不老，健康又自然，像是同一个人，又像是另一个人。 “你不是闹着一直想要一只灵宠吗？” 她手中多了一只猫，那猫儿十分通人性，打着呼噜就往她脸上蹭，又一纵身，跳上她的肩头，耀武扬威地晃了晃尾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连家都不认识了? 洛蔓好不容易把眼神从街市上收了回来，她喃喃自语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失忆了？”道君捏了下她的鼻子，他的手十分温暖，“连家都不认识了？” 家这个字，似乎提醒了她什么，她眼前看到了一座庭院，还有个小小的人儿，急匆匆地冲她奔来。 道君边走边道，“天街坊市越发繁华了，刚才去卖丹药，看到有人买这只雪猫，觉得它的神态很像你，就顺手买了下来，不知夫人还满意否？” 每个字洛蔓都听得很清晰，但涌入眼帘的事物，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里反反复复重复着一个念头，原来这才是灵修真正的家，藏琅胜地，果然是一片死地，要怎么样，才能把丹城变成这样呢？ “前面就是美馔坊，我们吃点东西吧。” 悬空的白玉阶散发着润泽的光，大团的云朵中，露出一角上翘屋脊，一条青龙，盘踞在阳光下，鳞片绿得像能滴下水来。 金碧辉煌，花团锦簇，她的眼睛都晃花了，完全没注意道君点了什么菜，只记得玉杯碰到嘴唇的冰凉，酒水滑落喉咙的甘甜，溢满灵气的蔬菜，一口下去，她只觉整个人都恍惚了。 “现在正是鲜玉菇的季节，这又是一等品，果然味道不同凡响。” 在丹城，道君吃得很少，从未见过他也有吃得眉飞色舞的一面，洛蔓越发确定，这是幻境，她只要平心静气，就能堪破梦境，不过，如此美梦，谁又不想再多享受一阵呢？ “你定的那两套衣服到了，去取一下吧。”道君往她嘴里塞了个樱桃大小的水果，同样红彤彤，亮晶晶，只是没有梗，也没有核，完美的酸甜平衡，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洛蔓把一块蜜瓜放到口中，又甜又软，入口即化，她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来，她从小就喜欢吃水果，可在丹城，种水果需要大量的水，十来个灵修才能管一片果园，后来丹城破了，果园荒废，水果稀少，味道也差。 “仙子，可以换衣服了。”店员把她带到一面水镜前。 洛蔓怔住了，镜子里的女人，五官眉眼都是她，但却十分陌生，明显长了些年纪，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丰腴，眉眼舒展，让她想起了母亲，记忆中，母亲就是这个模样，笑意盈盈，总是将她抱在怀里，细声细气地安慰她。 换好衣服，是很漂亮，可她却无心欣赏，道君跟了上来，轻声问，“怎么？心情又低落了？” “没有。”洛蔓笑了笑，她不想打破这份美好，“就是有点累。” “那回家歇息一下，下次再来。”道君拿出个灵兽袋，轻轻一抖，一匹黑马出现在他面前，她肩上的小猫也跳到地上，身形陡然变大，身上隐隐有着一圈圈的银色花纹。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虎，它伏下身体，背上多了个座椅。 她刚坐好，大猫抖了抖毛，甩了甩头，喉咙溢出一声低吼，纵身一跃，便飞上了天空，道君紧紧跟在她身后。 街市变小，巨大的城池如同一幅画卷，层层叠叠，不知住了多少灵修，有人乘着灵宠，有人踩着飞剑，往来飞行，纵然人多，偶有冲撞，却从无争执，谦和友爱，大家都面目舒展，十分愉悦。 手滑过大猫的长毛，又软又滑，她干脆趴在了它的背上，细毛蹭着脸颊，痒痒的，不管她如何抵御，依然阻止不住逐渐喜欢上这里。 天空中漂浮着上百座仙山，有大有小，如果主人愿意，可以把整座山都隐藏，但这里似乎十分友好，家家都门户大开，门前飘着欢迎做客的字条，主人在，欢迎去喝茶，主人不在，一切都可以自取。 “前面就到家了。”道君说。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座青翠小山出现在眼前，山势平缓，翠竹丛丛，洛蔓一眼就认了出来，和晚霞城附近的那座山极为相似，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道观。 青苔覆盖山门，竹林片片，青石上洒金字被遮住一半，只能看到“叠翠”两字，小猫又变成了胳膊大小，顺着湿滑的台阶往前跑，走几步就一回头，等着她追上来。 走到半山腰，竹林渐疏，眼前豁然开朗，几块花田，几块稻谷，被田埂划分成整齐的方块。一片灰色大宅出现在山凹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极为雅致自然、 “你还是喜欢这座山。”洛蔓脱口而出。 “幽静自在。”道君的语气带着几丝期待，他拉住洛蔓的手，走得越发快了。 到了山下，只见一个矮小身影飞奔而来，一头扎在道君怀里，“爹爹，你回来了。” 洛蔓吓得后退一步，道君什么时候成亲有孩子了？ 那小女孩又抱住她的大腿，“母亲，我让你买的蜜饯果子，还有衣物头饰，在哪呢？” 柔软轻盈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奶香，洛蔓低下身子，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眼眸狭长上挑，和道君一模一样，鼻子却跟她一样小巧，她胸口一痛，只是怔怔地望着小女孩。 “东西在这里，”道君晃了晃手中的储物袋，“凌儿，你母亲身体不适，你就别闹她了，妹妹呢？” “青绮闷在房里写字看书，怎么叫她也不出来！”青凌嘟着嘴，接过储物袋，又看到白猫，马上捏住它的后颈皮，使劲抱住，“爹爹，它叫什么？” “这是你母亲的灵宠，名字还没起。” “那你就叫雪白怎么样？”清凌像是没听见母亲的灵宠这几个字，飞速扛着小猫，逃跑了，只剩下一脸惆帐的道君。 “这个小孩子，真是不听话。” 空气中还残余着清凌的香气，洛蔓的怀里空落落，她站起身，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有得孩子，可刚才一碰到青凌，她就知道，肯定是她的孩子。 道君指着路旁的一颗碗口粗的青竹说道，“当年我们搬过来，你亲手种下的竹子，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竹子都有胳膊粗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愿意吗?没有答案。 顺着山路，走到花田旁，上百种花开得缤纷灿烂，金铃子花飘在半空中，灿灿烂烂，彩虹桥花足有十几米长，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花朵。 彩蝶飞舞，蜜蜂嘤嘤，鸟儿啁啾，三五只浑身雪白，只有鸟喙一点红的小鸟，盘旋在洛蔓头顶，她下意识伸出手，一只两只三只，都挤在她的掌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道君往她掌心洒了几粒金黄色的南瓜仁，鸟儿啄起吞下，蹭了她掌心两下，挥动两下翅膀，飞走了。 相比丹城，她真得好喜欢这里。 生机勃发，飞禽走兽，灵气四溢，院子也十分合她的心意。 她和道君都身体健康，毫无病痛，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照这么呆下去，她可真怕舍不得离开。 “你去看看青绮吧，她脾气闷，好静，只愿意跟你说话。”穿过白石子小径，月亮门，看到池塘里的锦鲤，处处景色，皆合心意，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量身定坐，洛蔓的目光略过朵的芍药花，突然凝住了。 凤后静静矗立在不起眼的角落中，雪白中夹着金丝的花瓣，如同阳光为云层镶上一道金边，在一众奇花异草间，她是那么不起眼。 洛蔓驻足观看，凤后的每一条枝蔓，她都数过，粗枝五根，中枝五十根，细枝二百一十六根，每一片叶片她的摩挲过，叶片边缘的锯齿划过掌心，痒痒的，她总喜欢捏两下。 但这不是凤后，比它更老，更历经岁月，也许是它的前辈。 不知不觉，她的手指划过花瓣，绸缎一般，软软凉凉。 “凤后，我还能见到你吗？”她把头埋到花瓣中，深吸一口气。 推开书房门，靠着绿纱窗的长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一个和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头埋得低低的，手里握着一支毛笔，虎口上黑黝黝的，正在奋力写着。 “小绮，你在做什么？”洛蔓看了一阵，青绮像是跟谁赌气，就是不抬头。 “写字！” “不想见我？”母亲这两个字，在洛蔓唇尖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没有。”青绮抬头，唇角一块墨迹，可爱极了。 洛蔓鼻子一酸，一眼她就确定，是她的女儿。 青绮长得像她，眉眼秀气，有着几分不自知的娇憨，比她儿时更呆萌，但因为眼珠太黑，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凛冽的气质，这让她想起父亲，在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不得不承认，血缘真是奇妙。 “母亲，你怎么了？”青绮扑倒她怀里，手落在她脸上，洛蔓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是我不乖，惹母亲生气了。”似乎是泪水，吓坏了青绮，她紧紧搂着洛蔓的脖子，脸贴着她的脸，洛蔓的心都要化了。 她坐好，把青绮抱到膝上，轻轻帮她擦干净嘴角，语气温柔至极， “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 青绮虽然年龄小，但口齿十分清晰，三两句就说了个清楚，原来明天就是她拜师学艺的日子，可她一点也不想去。 “外公外婆说了，我可以不去的，可是父亲和姐姐都不愿意。”一旦开了口，青绮的话就密了起来，她倚在洛蔓怀里，气鼓鼓的神情终于平和了。 “外公外婆？”洛蔓的声音里，有一种巨大的疑惑和不知所措，但青绮太小，一点也没注意到。 “对啊，反正外公外婆已经是最最厉害的人了，我不想去见外人。” 青绮又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话，无非是道君可以教她，她还小，再过两年去上学也不迟，她想去外公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洛蔓听见了她的话，表情也依旧温柔，但她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外公外婆，那不就是她的父母吗？难道他们还活着？ 她恨不得马上去找他们，可她终究没动，如果去了，岂不是就中了那个人的圈套？ “妹妹，你没事了？”青凌抱着一脸无奈的小猫冲了进来，原本雪白光滑的长毛，被染成了灰色，还被套上了件小衣服。 青绮干脆地把头扎在洛蔓怀里，连声都不出。 “走吧，我们一起去玩。”青凌直接把猫塞了过来，猫毛让青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尽管青绮百般不愿，洛蔓还是放下了她，心事重重地去找道君，道君正在花田里干活，他戴着顶草帽，穿着短打，看上去就像个花匠。 “你怎么不用灵力？” “动手有动手的快乐。”道君哈哈一笑，“要不然每天无所事事，人都要呆坏了。” “我父母怎样？” 道君抬手，灵气幻化出几个小人，继续在花田里干活，他则走到洛蔓身边，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这是怎么了？脸这么沉。” “他们怎样？”洛蔓竭力掩饰，可语气中的不安，任谁都听得出来。 “很好啊。”道君耐心解释，“你不是前几天才回去过吗？” “是不是被青凌气到了？”说着道君递给她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果子，“消消气。” 说也奇怪，果子刚一入口，愁云消散，像是什么事她都不在乎了，她笑道，“想起来了，我要酿点酒给父亲送过去，你再给我几个果子。” “这果子不能酿酒的。”道君拉起她的手，“偶尔吃一个还行，天天吃，灵修都变成白痴了。” “你去忙，我想转转。”她突然觉得道君的笑容有些刺眼。 她顺着山路往上爬，灵力和在荒原上一样，可以用来浇花，但没办法破坏这个世界，她尝试过毁坏花田，甚至自毁，但都毫无用处。 竹林密密，风声簌簌，空气中有着叶片腐烂的气息，如果让她永远生活在这里，她愿意吗？没有答案。 身后传来喵呜一声，小白猫两步窜了过来，跳到了她的肩上，长尾巴围住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她两下。 “小猫，你喜欢这里吗？”洛蔓的一腔话，终于有了诉说对象。 耳边传来低沉的呼噜声，小猫干脆趴在了她的肩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妹妹去哪了? “要是藏琅胜地能这样多好。”洛蔓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回荡在山中，“不过她也是厉害，明明知道是假的，我还是忍不住心动。” “没想到芝草如此强大，这里是真正曾经存在过的，还是虚构的，到底怎么能让藏琅胜地，也变成这个模样？” 小溪清澈，瀑布晶莹，草甸绿意茸茸，这一切，都很美，不过洛蔓却无心欣赏，她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但就像天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的，想抓住，却早已消失。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道君轻声问，“孩子们都想你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晚饭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刚刚太阳还在正午，突然天地就改了颜色，火烧云色彩艳丽，山水花草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你能改变时间？”洛蔓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道君揉揉她的头，“我等了你半天，没见人，才来找你的。” “景色真好。”她还是忍不住赞叹。 “每次找不到你，你都会坐在这里。”道君扳过她的身子，修长的手指划过面颊，风柔柔的，他的脸越来越近，睫毛想蝴蝶的翅膀，轻轻翕动。 洛蔓突然用力推开他，转身就往山下走，“我有点不舒服。” “我的心里只有你。”道君紧紧跟着她，声音委屈，“可你却总拒人千里，我心里不舒服。” “别说了。”看着道君小心翼翼的面孔，她突然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但她还是把溢到嘴边的的话咽了回去，她实在是太想见到父亲和母亲了。 天刚蒙蒙亮，洛蔓就醒了，青凌在左，青绮在右，两个软团子都紧紧地贴着她，睡得颠三倒四的，她揉了两下这个，又揉那个，不禁感叹，手感实在是太好了，看着她们的睡颜，洛蔓的一班酥软，一半忧伤。 马车缓缓停在另一座仙山下，和她家的比，这座更为雍容华贵，白玉石地面光滑流动，高大的古松像是已经长了一万年，往来的侍者足够上百人，穿着精致，比凡间的皇家更为气派。 一对中年男女站在山门前，笑盈盈地望他们，洛蔓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父亲虽然鬓边有了丝丝白发，但却眉目舒展，显得气宇轩航，旁边的女人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 青凌率先一步，扑倒了外祖母的怀里。 “又捣乱被骂了？”洛母一把抱起青凌，重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手一伸，就变出一颗红彤彤的石榴，“去吃吧。” 洛蔓拉着青绮的小手，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脚步却像有千斤重，她故意落在道君身后，看着他微笑打招呼送上礼物，才凑了过去。 “女儿，今天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玉菇汤。”洛母冲她招手。 “是吗？谢谢母亲了。”她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会崩溃痛哭。 “你这孩子，总是一阵子高兴，一阵子低落，幸亏青然包容你。”母亲把青凌递给父亲，又抱起青绮。 “她昨日被孩子闹得没休息好。”道君揽了下她的肩。 “灵修哪有什么休息不好的。”洛母又把青绮递给道君，“我们母女说两句贴心话，你们把她俩交给侍女就好。” 洛父摇头，“女儿都当妈了，还要挨说，你啊，就别管那么多了。” “我就这一个女儿，我要管她到天荒地老！”洛母干脆把她拉到一边。 一个女儿？！洛蔓脑中轰地一声，那妹妹去了哪？她抬眼扫过众人，父母，道君，孩子，一切都那么完美，为何独独少了黛儿。 亭台楼阁，云雾缭绕，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她完全没心思看，也不记得走了多少路，直到手里被塞了一杯茶，她才下意识地抿了一口，像喝下了冬日溪水，冷意从舌尖到心底。 “你这是怎么了？”洛母握住她的手，“一路上不说不笑，和个木头人似的，和青然出问题了？” “没有。”她挤出两个字。 “过烦了？想换人？” “没有。” “这小千世界，没有比青然更优秀的男子了，虽说你们已经成婚数百年，可还算是年轻夫妻。” “要是我想换人呢？”洛蔓悠悠说。 “那两个孩子不能给他，今天你就别走了，等他走了，把山一封，过个几百年再说了。” 没想到母亲的脾气如此火爆，一句话就要封山抢孩子，赶走道君，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见她不说话，洛母起身，“我现在就去跟他说，说你和女儿想多住几天，让他先走。” 她的眼中戾光一闪，“要不干脆斩草除根，在茶水中下入无根木，他便不能再打扰你了。” “母亲。”眼瞅着她的脚跨出了门，就算洛蔓知道她是故意的，也不得不出言阻止。 洛母嘴角微勾，“怎么，还舍不得？” “昨天我梦到有个妹妹，母亲确定就我一个孩子吗？”洛蔓终于想出了该怎么问。 “妹妹？”洛母走到她身边坐下，摇摇头，“灵修寿命长，子嗣艰辛，若没人陨落，不可能有新灵修诞生，我跟你父亲祈求了上百年，才有了你，不像你，一下生了对双胞胎，十分幸运。” “我看你还是在这里多住两天。”洛母叹了口气，“恍恍惚惚的，到时候再出了事，孩子你就别担心了。” 洛蔓心里像多了个黑洞，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有父母，有道君，有孩子，有一切她喜欢的事物，偏偏却少了妹妹，芝草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道君安慰了她两句，便带着青凌离开，青绮好静，呆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一声不吭。 她就这么住了下来，半个月不吃不喝，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她心中涌起对芝草浓浓的鄙视，就这点伎俩，也好意思说让她喜欢上这里，以为给她两个孩子，她就动心了，真是想多了。 “嘻嘻，我来了。”果然她这么一想，芝草的声音就出现了，“这是你的世界，你可以为所欲为，我是特意给你留个空缺的。” 为所欲为，洛蔓闭上眼睛，她想象着妹妹的一举一动，等她再次睁开眼睛，世界已经从黑夜变成了白昼。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觉得这里是真的吗? “蔓儿，起了吗？”洛母端着一碗甜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刚炖好的绿豆莲子银耳汤，喝两口。” 她的神态温柔，和之前性格辛辣的另一个洛母完全不同。 “妹妹呢？” “她刚说来看你。” 话音未落，洛黛就进了门，乍一看没什么不同，细细看，她的神情亲热又温柔，完全是洛母的翻版，她问了道君，道君就站在她身边，问了父亲，父亲就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她，本来她还想问两个孩子，想了想就闭上了嘴。 “黛儿，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妹妹，我刚从街市上回来，给你买了香膏。”洛黛笑吟吟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玉盒。 “你们姐妹慢慢聊。”洛母开口。 大家都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对她百依百顺，她叫他们哭，他们就哭，她叫他们笑，他们就笑，洛蔓干脆地厌倦了这种日子。 她找到道君，开门见山问，“你觉得这里是真的吗？” 道君盯着她，“这里有什么不好吗？没有旋风，花红鸟绿，事事顺心，真假又有何妨呢？” “可是...”话语截然而止，“旋风？你知道这里不是真的？” “你终于发现了？”道君笑得十分得意，“我隐藏的不错吧。” “你的灵气恢复了？” “在这里可以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能是以前的藏琅胜地，也可能是以后的藏琅胜地。” 见洛蔓不明白，道君解释说，芝草最擅长制造幻境，他的小世界，也是利用芝草的叶片搭建的。 “你喜欢这里吗？”道君问。 “喜欢...”洛蔓又追问，“那你怎么会也在这里？” “从我的小世界过来的，叶片可以回到这里。” 知道道君在这里，而且是真的，她空落落的心一下笃定了，只要有他，就什么都不怕。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堪破芝草的世界，对你大有进益，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喜欢这里。” “为什么？我觉得这里挺好啊。” “因为没有我。”看她故作嘴硬的模样，道君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对，是因为没有黛儿。” 她起身望向门外，“父母双全，有你有妹妹有孩子，还有无穷尽的灵力，还有这么美的城池，若是真的，该多好。” “只要你愿意，可以在这里一直过下去，”道君揽住她的肩，“不过，我猜，你还是想回去。” “就是两个女儿实在太可爱了。” 意随心动，床上多了两个熟睡的孩子，洛蔓盯着她们看了好一阵，“以后若我们有了孩子，就叫青凌跟青绮好了。” “什么时候要？” “等藏琅胜地，再无饥荒，人人安居乐业，最好凡人都变成灵修。” 随着她的话，周围的环境像是画卷被泡到了水中，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色块，又逐渐晕染模糊，变成了黑白，洛蔓始终睁着眼睛。 小院还在，不过早已荒废，到处都是箱子，那个失踪的灵修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葛英面色枯黄，像是老了十岁，洛蔓连忙输入灵气，半天她才悠悠醒转，坐起身，“我刚才做了一场梦，梦到你背着我不停地走啊走。” 她又看到气绝的灵修，吓得一哆嗦，“刚才他还好好的，还有个怀孕的妻子，难道，她就只芝草？” “蒲凡可不是一般人。”洛蔓仔细思索，“芝草出现在这里，必有所图。” 葛英眼珠转了两下，半天才说，“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不可能，我的记性一向很好，怎么会...” 还是没找到姜芯，她和灭灵阁就像蒸发了一样，完全消失了踪迹，根据月澄的线索，他们又找了好几个院子，都是人去楼空，连张纸都没剩下。 在幻境中，她还没感觉，但一路回到晚霞城，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耳朵听到的，都让她沮丧，藏琅胜地的人，为什么过得这么惨？ 为了争一口吃得，大打出手，互相伤害，脸上总是蕴着悲苦之情。 必须找到芝草，之后她就去消灭掉旋风，还世间一个清净。 道君正在丹房里炼药，他的手法简单，慢悠悠把不同比例的花草加入药锅，服下一颗丹药，手虚虚盖着，过了一会，再抬手，草已经变成了糊状，咕嘟一阵，又苦又香，待水分蒸发的差不多，他便拿出药锅里剩下的膏状草糊，慢慢揉搓起来，一粒粒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摆在旁边的笸箩中，最初是沉绿色，过了一阵就变成了金绿色，表面覆盖着碎裂的冰纹，每一颗丹药都大小一致，花纹却千奇百怪。 “这丹药不错。”蒲凡拿起一颗，直接送到口中，两下便咽了下去，“没想到你还有重新炼丹的一天。” 道君就像没听见他的话，微闭着双眼，依旧自顾自地搓着药丸。 “太简单了，不若开始炼我们之前说过的造化丹。” “什么造化丹，我不记得了。” “若是能成，你我两个便能离开这里，去那真正仙界。”蒲凡身体扭来扭去，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材料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你肯点头，我就开始了。” “我不想去仙界。” “我们师兄弟，谋划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凤后，冰晶莲，马上芝草就要到手了，千年的机会，错过可又要不知等多久了。”蒲凡大咧咧地拍了他一下。 “我现在是个凡人，并无一丝灵力，你找我没用。”道君又把新一批的药草放到锅里。 “想恢复灵力还不容易，” “并不想。”道君打断他的话，“当个凡人很好。” “你还是跟原来一样死犟。”蒲凡跺了下脚，身上飘起一片灰尘，“一步步，全是你自己走到今天的，你要是当时不心软，杀了我，你不早离开这个破地了。” “杀了你，多寂寞。” “真是拿你没辙。”蒲凡深吸一口气，“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算我求你了。” 他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芝草的气味 道君就像没听见一般，全神贯注将药膏加入药炉。 “这是怎么了？”洛蔓兴冲冲回来找道君，被跪在地上的蒲凡吓了一跳，他怎么痛哭流涕的，难道做了什么恶事？ “你帮帮我！”蒲凡一把鼻涕一把泪，跪着爬像她，喉咙里像住了一只鹅，呃呃乱响。 洛蔓汗毛都立起来了，她蹭地一下躲到道君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什么气味？”蒲凡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眼泪就像从未存在过，他拼命地吸着鼻子，像一只癞皮老狗，嗅嗅地凑了上来。 洛蔓整个人都躲在了道君身后，要说藏琅胜地，她最摸不清的就是这位老兄，喜怒无常，毫无廉耻，她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闻到了吗？”蒲凡盯着道君，“芝草的气味，说说你有什么奇遇？” “你的鼻子还是那么灵啊。”道君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他。 “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芝草，芝草就送上门了，”蒲凡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道君转头，“蔓儿，发生什么事了？” 洛蔓抿了下嘴，眼神却扫了蒲凡一眼，蒲凡眼神烁烁，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字。 “没事，说吧。” “我被拉到了幻境里。”既然道君同意，她就大概描述了下幻境的模样，但芝草提的条件和她在幻境里的家，是一个字也没提。 “哎呀，我要赶紧回去看看！”蒲凡听说芝草就在他家的后院，捶胸顿足，后悔莫及，抬脚就往外跑。 等他走了，洛蔓着实松了口气给，她这才看到制好的丹药，连忙拿起一粒，闻了闻，“真好闻。” “这叫生灵丹，服下这它，凡人也能有两个时辰的灵力。” “竟然真做出来了？” “你老不在，我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光。” “赢锐应当会很开心。”洛蔓放下丹药，压低声音说，“你也能去幻境吗？” 道君开始熬制下一批丹药，他慢悠悠说，“当然了，我还想着多住些日子，谁想到你那么急。” “是挺好的。”洛蔓坐在他身边帮忙，一点点往药炉里添加灵气，“幻境就像仙宫，晚霞城就像个废弃之地，简直不堪入目。” “自从藏琅胜地的斑竹死后，很长时间都一片死寂，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有了洛蔓帮忙，炼药的速度变得飞快，不一会就炼出了上百颗，道君心无旁骛神情专注，像是他的世界只有面前的药锅，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她想起那只白猫，毛茸茸的，她忍不住想起两个女儿，似乎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她分外想念她们趴在她怀中的感受，便不由自主在道君面颊上落下一个亲吻。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道君飞快地把练好的丹药收好，一把抄起她就进了卧室。 “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洛蔓用力锤了下他的胸口。 “芝草的幻境很有趣，我在里面暗示你，装听不懂是不是？” “你暗示什么了？”洛蔓愣了愣，她隐隐约约想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道君进来说让她去喝酒赏月，两个女儿一直缠着她，她又是刚进入幻境，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点也没往他说的方向想。 “要是真有两个女儿就好了。”她嘀咕一句，就见道君伏下来，她愣了一下，忙往旁边一躲，“你现在不比以前，没有灵力，身子也弱，还是好好休息吧。” 道君往嘴里塞了两粒刚炼好的丹药，“我特意加了一味药草，不如先试试。” 洛蔓哑口无言，她真不知道，道君还存了这份心思，后面，她也的确相信了药有用，还是有大大的用处。 不过，对她来说，这种用处似乎没什么好处。 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洛蔓的指尖卷起道君的乌发，“我还真想念幻境，在里面你曾经给我吃一种果子，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芝草的花露？”道君挑眉，“那它为了让你留下，可算是下了血本。” “如果我留下会怎样？” “化为幻境的一部分，也就是芝草的养分。” 洛蔓心头突然一跳，她起身穿衣，光顾着自己的甜蜜，她这才想起来，应当去看看妹妹，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还沙兽的时候，一想起洛黛，她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拿着丹药见了赢锐，他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依旧还是懒洋洋的，眼中总带着些万事不挂怀的无聊。 “你吃一颗。”洛蔓递过去。 “现在才想毒死我？有点晚了。”赢锐捏起一粒放在掌心转了转，“做什么用的？” “你变了。”洛蔓盯着他，“以前你问也不问，就会吃。” “现在我是一国之君，还马上就要大婚，怎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弹了下丹药，丹药便飞到口中，他嚼了嚼，皱着眉，“怎么一股苦味，为什么不做得好吃点？” 洛蔓盯着他，“你有没有什么不同感觉？” “头疼欲裂，浑身难受，大限将至。”赢锐起身，“是不是该写遗嘱了，如果我死了，这皇位该传给谁呢？你要不要？” “说点正经的。”洛蔓翻了个白眼。 赢锐皱了下眉，他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微弱灵气，意随心动，灵气忽悠悠飘到半空中，变成一团水汽，淅淅沥沥，一场小雨从天而降，青石板湿漉漉的，泛起阵阵水汽。 “怎么？呆了？ ”洛蔓从未见过赢锐脸上出现过如此表情，不敢置信混杂着喜悦，眼睛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 “太棒了！你真是立了大功。”他用力拍了下洛蔓的肩膀，“竟然能让凡人有灵力，能维系多久？” “一个时辰，只能制水。” “够了！”赢锐在大殿中来回走动，“这样凡人的饮水就有了保障，也足够灌溉田地，洛蔓，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一天能做多少粒？” “最多一百，生灵丹，除了道君，目前谁也做不出。” “一百有点少，不过也比没有强。”赢锐马上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站住了，“洛黛最近心情不好，你去看看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刚踏进院子，她的心就一沉，屋门紧闭，窗帘密密实实，连个缝隙都没有，她敲了两下门，“黛儿，是我。” 过了好一阵，门才开了，洛黛不耐烦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给你带了点水果，你最喜欢的龙眼。” “不吃。” “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洛蔓握住她的手。 “你想说什么？”洛黛用力抽回手，她的手像冰一样冷。 “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你对我万分照顾，作为姐姐，我很惭愧...” “我不想听这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企图用力摔上门，但洛蔓把手往前一伸，门重重砸在她手上。 洛黛愣了一下，干脆走出门，“姐姐，我们两个，真得没什么可说的。” “是因为沙兽吗？” 洛黛紧抿着嘴唇，看得出来，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妹妹，算我求你了。”洛蔓往前一步，“这世上就我们两个亲人，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就算别人会背叛我们，但我始终相信你。” 洛黛似乎情有所动，她的目光渐渐柔和，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容，“我也的确有事想跟你说。” “皇后。”赢锐大步走了进来，“蔓儿跟你说丹药的事了吗？我刚才让手下试了下，真得太神奇了，你不是最近身体不好吗？也试试。” “我身体挺好。”洛黛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神情，“用不着吃什么丹药。” “你怎么来了？” 刚才妹妹明显有话要说，一说一聊，她们两个就能同归于好，这下可好，洛黛明显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欢迎吗？”赢锐像是没看到洛蔓的脸色，他伸手把洛黛从房间里拉出来，“天天都躲在房里，出来喝点酒。” 他的目光又转向洛蔓，“酒都喝得差不多了，别人酿得都不合我胃口。” 洛黛竟然没有强烈反对，而是任由他拽着走，只是故意跟洛蔓离得很远。 下人送上来酒菜，赢锐给他俩斟酒，“我先喝两杯，你俩千万别说话。” 他大口喝酒吃菜，像是根本不在乎洛黛的脸色。 “我们也喝一杯？”洛蔓举杯。 酒一杯杯下肚，可她俩还是没说话，赢锐倒是兴致勃勃，“我算了一下，现在每天只能浇二十块地，有了丹药，可以节约出十五名造水的灵修，这样只要没有灾民，今年就可以轻松度过了。” “不错。”洛蔓随口应和。 “下个目标是如何增加丹药的产量，还有旋风怎么解决？”他抿了一大口酒，“前两天，旋风竟然一次诞生了两支，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速度，又有一个村子被迫迁移，旋风已经占据了藏琅盛地三分之一的大小，这么下去，情形大大不妙。” “你说怎么办？”洛黛说。 “旋风消失，别管对凡人还是灵修，都是好的，所以你们两个要努力。” 没人说话，赢锐起身，“我喝够了，你们两个好好聊几句，洛黛，以后你就是皇后了，不能天天生气。” 等他离开，洛蔓摸出个绿色的小酒袋，倒掉杯中酒，小心翼翼倒上两杯，压低声音说：“我新酿的酒，可不能让那个酒鬼发现了。” 碧绿色的酒如同一汪深潭，刚开始是桃花香，又飘出点荷花甜，桂花浓郁，最后是梅花淡然，就连不爱喝酒的洛黛，都忍不住咽了口水。 她拿起酒抿了一口，火辣辣的酒厚重极了，像是有人一拳迎面打来，却停在离鼻尖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一身冷汗，却有劫后余生的快感。 洛黛干脆一口饮尽，心跳极快，头嗡嗡作响，她连忙用手撑着头，生怕晕倒在地，这酒劲也太大了。 随着酒劲层层下落，冰寒渐消，洛黛整个人都暖了，自从吸收了冰晶莲，她一天比一天冷，像是从内到外长出了一层寒霜，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凤后彻底消失了。 她能猜到，一定是冻在冰里，在某处闪着寒光。 她的内心也逐渐冷酷，看到任何凡人和灵修，都觉得他们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只要她一伸手，他们的生命就会终止，但她没这么做的原因是-洛蔓和赢锐，一想到赢锐的碎碎念，洛蔓的眼泪，她就不想这么做。 但每一天，她都觉得忍耐力在消失，生怕有一天会失手，酿成惨剧，便躲在房间，谁也不见。 “妹妹，你的脸色好多了。” “这酒不错。” “是我用丹药酿的，道君说凡人受不了这种浓烈的灵力，我想着你吸收了冰晶莲，可能不舒服，就拿来给你喝。” “是有些不舒服。” “别急，说是找到芝草就好了。”洛蔓把酒袋推到她面前，“要是管用，以后我每天给你一袋。” “能不能把沙兽给我？”洛黛低声说，“它在我身边，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蒲凡拿走了。” 他就跟心有灵犀一般，洛黛刚走，他就神出鬼没地拿走了沙兽，但并没再提找到芝草的事，不过这也在洛蔓意料之中，蒲凡这人，说完话就忘，才不记得他许诺过什么，等你再找到他，便装傻充楞，一推三不知。 “他要沙兽做什么？” “不清楚，说是告诉我芝草的位置，还用我身边人的生死威胁我，所有我才拿走的，不是故意不给你的。”洛蔓解释道。 洛黛紧抿的嘴唇微微张开，还是一样的五官，却像雨后初晴，整个人都明亮了，“我就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跟了道君后，就不再管我了。” “要我把心给你，我都愿意。”洛蔓的手指划过妹妹的脸颊，“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终于轮到我保护你了。” “我真没用，是不是？”洛黛眼泪汪汪，“你把冰晶莲让给了我，原本应当我照顾你的，早知这样，还不如当时让你吸收。” “从父亲过世，到今天，发生了多少事。”洛蔓又倒了杯酒，“找完一样东西，又要找一样东西，希望有朝一日能闲下来，过段清闲日子。” 第一百二十章 她要赌一把 “听说你在找芝草。”洛黛轻轻转着酒杯。 “对啊，我还进了芝草的幻境。”洛蔓细细讲述了幻境中看到的事物，并虚构出了洛黛，她不想让妹妹难受，或者是不想独自享受那份美景。 “简直太美了。”洛黛双手托腮，听得入了神，“我还是跟赢锐在一起吗？” 洛蔓一慌，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见她沉默，洛黛自顾自地接上话，“他是凡人，肯定不会出现在全是灵修的世界里，那我嫁人了吗？有宝宝了吗？” 一个谎言后面，紧跟着一千个谎言，洛蔓只好编起来，“有啊，你嫁了位仙君，有一儿一女，都十分可爱。” 洛黛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满意，“不是跟赢锐的孩子啊...” “你爱上他了？” “也不是。”洛黛手指卷起了发梢，“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的孩子，应当很可爱。” 她又接着问，“那你见到母亲了？她温柔吗？” 洛蔓眼前浮现出两个母亲的形象，一个温柔一个泼辣，她犹豫一下，“不温柔，和你性格挺像的，直来直往，还挺有意思的。” “对，在我心里，母亲就是那样的，”洛黛眼睛一亮，“她会讲笑话，灵力超强，我一遇到困难她就出现在身后，超级厉害！” “说得对，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我好羡慕你啊，等找到芝草，还能有这样的幻境吗？”洛黛悠悠叹了口气。 “肯定有，也许那天，藏琅胜地也会变成幻境中的样子呢。” 洛黛起身，“妹妹，喝了酒，我觉得好多了，你可要按时送来，要不然，我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刚离开洛黛房间，葛英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说柳先生有重要的事商议。 小院里，道君刚放下棋子，见她来，挑了下眉，“幸亏你来了，要不然又要下三日三夜，我现在只是个凡人，棋力大不如前。” “洛蔓姐，”小棠凑了过来，“我都好几天都没见你了，你安排的功课我都做完了，你看我的灵力。” 她掌心的灵力风起云涌，一朵小小乌云在掌心聚集，电闪雷鸣，雨水从指间渗下，落在地上一颗颗草叶生根发芽。 “你好棒！”洛蔓惊叹道，“这么小灵力就这么强了。” “什么呀。”葛英探过头来，“她吃了生灵丹，唬你呢。” “你好烦！”灵气消散，小棠放下手，“我是想哄洛蔓姐开心。” “对不起，最近疏忽你了。”洛蔓拉起她的手，“等找到芝草，我就闲下来了，到时候天天教导你，你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会。”小棠梗着脖子，“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可以自己浇一块地了。” 柳先生起身，“好了，你们吵得我头疼，我跟洛蔓单独聊几句。” 坐在棋盘前，洛蔓随手拿起了黑棋，柳先生却迟迟不落子。 “最近旋风异动频频，必须想办法，你最好去加固一下锁灵链。” “可是，我不会啊。” “道君没教过你？”柳先生也很意外。 “我忘了。”道君摊手，“锁灵链是什么？” 洛蔓无语，柳先生也无语。 正说着，远处传来哨子般尖锐的声音，大地开始抖动，洛蔓愣了一下，连忙说，“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柳先生指了指棋盘，“今天你执白子。” “输够了？”道君坐下。 狂风四起，沙尘漫天，凡人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惊慌，他们打开地窖门，带着细软钻了下去，在修复晚霞城的时候，赢锐要求每家都挖地窖，里面要放上足够三天的食物和水，他专门派人检查了地窖是否结实，还给每户分发了粮食。 冲出晚霞城，旋风卷卷，离城不过几百米，风沙声中带着隐隐低吼，“饿...我要吃，快送凡人来。” “姐姐，这旋风看来挺难对付。”洛黛一身劲装，站在她身边。 “可不是，黛儿，你别动手，交给我。”洛蔓手心凝出一团绿色灵力，膨胀长大，可跟旋风比，却像蚂蚁和巨人。灵气没入旋风，旋风停滞了一阵，又开始缓缓前行。 “姐姐，我来帮你。”晶莹剔透的冰球从洛蔓掌心升起。 又有一颗光球从她们身后升起，一颗接一颗，不知什么时候，晚霞城的灵修都走了出来，他们神情坚定，一个个站在她俩身后。 洛蔓的心被鼓舞了，灵气骤然胀大，旋风嘶吼着，砂砾像潮水般冲了过来，打在灵修的脸上身上，逼得他们步步后退。 “不行，再这样下去，沙子就要吞没晚霞城了。”灵修发出怒吼。 洛黛发了狠，她的灵力如同泉涌一般喷薄而出，旋风突然开始颤抖，底部长出一根根冰刺，把旋风裹在中间，冰霜层层覆盖，旋风不动了。 “太厉害了！”灵修发出阵阵欢呼，一下子都围在洛黛身边。 “你呆在这里。”洛蔓神色依旧凝重，她知道旋风是故意停下的，为了积蓄更大的力量，如果它成功，晚霞城必定荡然无存。 洛黛脸色苍白，她点点头，“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 进了旋风，洛蔓直奔风眼而去，沙兽也被冻在了旋风周围，像是时间突然停止，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风眼依旧阴云密布，咔嚓嚓电光四射，她开口道，“你到底要什么？” “凡人，一个月，五个凡人，我就回到原地。” “以前也是这样吗？” 呜呜呜的风声，缠绕在她耳边，像是不肯离去的冤魂，洛蔓往口中塞了两粒丹药，灵气从掌心溢出，对着风眼就冲了过去。 她的灵气进入风眼，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动静，风眼像是无底深渊，让她想起在冰宫里，掉下去的地方。 “五个凡人，或是晚霞城，你怎么选？” 她不想选。 也许是时候了。 她把所有灵气聚集在胸口，吞咽下丹药，没入风眼，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她要赌一把，散掉所有灵气，看看到底能不能让旋风消失。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知道芝草在哪吗 砰砰砰，血液涌动，她觉得自己像被放在两块巨石中间，逐渐碾压成粉末，每一根骨头，每一片肌肤，都像扎入了万根牛毛大小的细针，又狠狠搓上盐，痛得她只想晕过去。 “胡闹！”道君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不能让旋风破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一片漆黑，洛蔓猜是她出现了幻觉，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最后的时刻，如果有道君陪伴，那也是极好的，只是刚才出门的时候，应当好好告别，哪怕说上两句话也好。 她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又来到了那片荒原上，看到了那颗参天立地的古树，上次还是干枯凋零，这次却枝繁叶茂，绿意盈盈，古树上的三颗果子不见了，树干上多了三个洞，都有一株奇花异草，凤后，冰晶莲，还有一颗极为普通的小草，如果她没猜错，那应当就是芝草。 凤后和冰晶莲是彩色，栩栩如生，芝草却是黑白的，枝叶枯萎。 也就是说，凤后和冰晶莲都属于这里？洛蔓走上前去，还没靠近，心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压力，熟悉的气息让她愣住了，这棵树就是无根木吗？ 在她心中，无根木代表了恐怖黑暗可怕，可现在它却绿意盈盈，叶片像是一串串风铃，间杂着淡绿色的碎花，就是树干上的大洞过于显眼，看上去十分惨烈。 压力骤减，她顺利走到树边，轻轻将手按在树干上，灵气肆意流转，她静立了许久，世界不过是古树上的果子，每隔三千年，会有三颗果实成熟，第一个触碰到果子的人，就能建立自己的小世界，可三千年前，有人拿走了所有的果子，从那天起，它就痛不欲生，想找回那三颗果子，却毫无办法。 “我要让旋风消失。” “找到芝草，把它带到这里来。” “到底是谁拿走了果子？” “上神。” “她在哪？” “找到芝草，把它带来。” “怎么找？” “有人送来了五个凡人，我要沉睡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旋风外，旋风脚下多了几条白色的长链，缓缓后退。 “成功了，终于后退了！” 众人沸腾，不知什么时候，凡人也来到了城外，他们看着旋风节节后退，直接趴在地上冲灵修不停磕头，“感谢神仙老爷。” 有几个凡人竟然张开掌心，凝结出灵气，降了一场小雨，剩下的凡人惊讶极了，“我们也能降雨？” “只要有仙人们的仙丹，都可以，仙人们要让我们也成为仙人！” “我们要仙丹！”凡人疾呼。 “只要把仙人伺候好了，都有可能有！” 这肯定是赢锐安排的，他可真是无孔不入。 “妹妹，这个赢锐真是厉害。”她走到洛黛身边，语气轻松。 洛黛脸色煞白，压低声音说，“姐姐，你带着酒吗？我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这才发现，妹妹的手上凝了一层冰霜，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们先回去。”洛蔓连忙用灵气安抚妹妹，她的肌肤上出现了白色的冰纹，五脏六腑都冻住了，如果不赶紧治疗，恐怕走不了几步就会化为齑粉。 顾不上多说，她把妹妹扶到柳先生家，拿出酒灌了进去，又用灵力细细化解体内的冰霜，冰霜慢慢融化，洛黛终于气息平稳，脸色正常了，但洛蔓却紧皱眉头，一遍遍地用灵气检查妹妹的身体。 柳先生伸出手，面色凝重， “冰晶莲为何会突然爆发？难道是她用了大量灵气？” “刚才旋风破城，妹妹出手了。” “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我的徒儿怎么了？”蒲凡突然闪现，拿出一丸丹药就往洛黛嘴里塞。 “你做什么？”洛蔓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别乱给我妹妹吃丹药。” “她要不吃，活不过今天晚上。” 洛蔓愣住了。 “蔓儿，让她吃。”道君开口道。 “其实吃用处也不大。”喂完丹药，蒲凡拍怕手，“要是不能赶紧找到芝草，中和她体内的寒气，说不定哪天就完蛋了。” 他们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怎么能救洛黛，洛蔓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握住妹妹的手，泪水一滴滴落下，若是让妹妹杀了所有凡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都是她的错，能力差还圣母心，要是妹妹真出了事，她要怎么跟父亲交待。 芝草，芝草，你到底在哪？她脑袋嗡嗡作响，干扔下三个男人，直接跑出了房间，上次见到芝草是在蒲凡的宅邸，她要再去一次。 “洛蔓姐，你去哪？”小棠跟了上来，“在家呆得好无聊，每天都是做青蓝膏，浇水催熟粮食，我想休息一天。” “我有重要的事，不能带你去。” “那好吧。”小棠垂头丧气往回走。 蒲凡的宅邸竟然被收拾了一遍，箱子都不见了，但空气还是酸溜溜的，按照记忆走到上次的位置，她又看到了那道绿色的院门，推开门，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她走到院子中间，抬起头，阳光打在她脸上，刺得她双眼生疼，泪水再次滑落，她抽了两下鼻子，“芝草，你到底要什么，我的命你要不要，拿去吧。” 自然没有回答，洛蔓瘫坐在地，完全失去了方向，她却听到声音悉索作响，开始并不想管，可声音越来越大，她勉力起身，寻着声音找去，在里间的架子上，放着个黑布袋，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刚想转过身，身后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定就是那只布袋。 她打开布袋，发现里面躺着一只秃毛鸡，浑身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嘴里还塞了个瓷瓶。 这是什么？她的眼光跟秃毛鸡一对视，它的眼中涌起一阵屈辱，头扎在胸口下，死活也不抬头。 “你是赢启？”洛蔓嘀咕一句，这个蒲凡，为什么要把它的毛都拔了，还扔在这里，真是不能理解。 她解开绳子，去掉它口中的瓷瓶，“你知道芝草在哪吗？” 完全是随口一问。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记性不好就是麻烦 沙兽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腿抽搐了两下，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该怎么处理你呢？”她琢磨一下，这么丑沙***给洛黛她肯定不要，因为是赢启，她也不想要，要不然还是装回布袋，假装没看到的好，反正赢启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干就干，她拿起布袋，对着沙兽就罩了上去，没想到它拖着腿，往前爬了两步，哀哀叫了两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得有点用。”洛蔓盯着它，“我就给你找个安身的地方。” 沙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哆嗦着叫了两声，洛蔓用灵气凝出个绿瓜，送到沙兽嘴边，它慢悠悠地吃完了，皮肤上长出了一层薄绒毛，终于看起来不那么丑陋了，她其实可以让沙兽完全恢复原样，但她并不想。 歇了一阵，沙兽直接往门外爬去，出了房门，左手边有一间杂物房，沙兽用头撞了下门，洛蔓好奇推开，房间不大，四方形，没有窗户，靠墙放着几个不起眼的花盆，种着些半死不活的植物。 沙兽顶了下靠墙的灰色花盆，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圆形的花盆，也就她巴掌大小，灰黑色的土已经板结成块，根本没有任何生机，她不明白沙兽带她来做什么？ 没有答案，她提着沙兽和花盆走出房间，放在阳光下细细观看。 “心情好点了吗？”道君双手背后，正站在院子里。 “我就是在这里见到的芝草。”她环顾四周，“可现在它却渺无踪迹。” “把花盆给我看看。”道君像是故意忽略了沙兽，沙兽也识趣地爬到了阴影中，缓慢地舔着自己的脚。 “有意思。”看了一阵，道君皱眉，“这花盆是我的，我以前用来种药草用的...” 洛蔓的心提了起来，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究竟是种什么药草的，一时我还想不起来。”道君挠了挠头，“记性不好就是麻烦。” 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找了个台阶就坐下，“我必须找到芝草，要不然万一妹妹出事，我怎么对得起父亲。” 道君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颗果子。 “这不是冰宫里的果子吗？”她捏了捏皮，很软，手感一样，拨开一看，三颗龙眼大小的白珠子裹在里面，捻起一颗送到口中，味道也一模一样。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道君摸摸她的头，“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真得会好吗？”洛蔓叹了口气，“不管是灵修还是凡人，相对大千世界来说，寿命都太短了，朝生暮死，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道君眼睛略过她，望着雪山的方向，“最开始我成为灵修的时候，志向极为远大，想着寿命与天齐，让藏琅胜地变成人间仙境，生活在这里的人，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努力了将近一千年，你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道君，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有了灵气的？” “我的家族有个传说，说是先祖从上神处偷来了灵气，放在一个盒子里，但没人当真，也是碰巧，我家后面有一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村民们把它当做树神祭拜，我调皮爬树，发现树中心出现了个洞，便拿到了盒子，打开后，旋风就出现了，所以，旋风的确是我制造出来的。” “你不是失忆了吗？” “都是片段，我最近在尝试拼凑它们，有些很清晰，有些很模糊。”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洛蔓嘀咕一句。 “不可能。”道君也吃了个果子，“冰晶果有安神作用，我炼几丸丹药，能让洛蔓舒服点。” “那到底有没有上神？” “传说有。” “芝草啊芝草，你到底在哪？” 不知是吃了冰晶果，还是道君安抚，洛蔓的心情平复不少，她想着，这一路走来，她和妹妹都算幸运，这种幸运应当还没用完吧，现在放弃是不是为时太早？ 拎上沙兽，拿着花盆，刚出门就碰到匆匆回来的蒲凡，就算擦肩而过，都没看他们一眼。 “道君，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道君皱眉，“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非说是我的师弟，还获得了赢家的信任。”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人死得太多了。”道君苦笑，“等你见过足够多的人逝去，就会珍惜一直能陪着你的人，就算看到他，也算是慰藉。” 洛蔓挽住道君的手，“可真是苦了你。” 半响没听到道君回话，她抬起头，道君竟然吸了下鼻子，头转向一边。 “哇，你竟然哭了。”洛蔓连忙凑过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新鲜事，她一定要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谁说我哭了。”道君转过脸，笑容淡淡，连眼圈都没红。 洛蔓很失望，她撇了下嘴，“我都为你哭过好几次呢。” 回到丹房，道君把花盆里的土倒在笸箩里，细细晒过，又放到太阳下暴晒，洛蔓看过妹妹，柳先生为她下了金针，她暂时没事，就是每天只能醒来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能受刺激，否则气血涌动，就会前功尽弃。 “青然，你这是在做什么？”洛蔓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道君捻起一撮土，送到她鼻子前，“这是无根木的灰烬。” “我怎么闻着什么味都没有？”在她的记忆力，凡是跟无根木沾边，就没什么好东西，一想起那种作呕的感觉，便浑身打个激灵。 “经过炮制，烧灼，又混上了芝草碎，早已不是原来的无根木了。” “芝草碎？” “当年我有幸得到了一片芝草叶，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个古方...”道君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这么关键，怎么会想不起来？”洛蔓托着腮，捻起灰烬，“无根木现在去了哪里？” “在深渊。” “如果没了无根木，是不是灵修就自由了。” 道君拉起她的手，“相信我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想抹去他脸上的忧愁 “可旋风若是破城，一切苦心都会付之流水。”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恢复灵力了？” 道君揉了两下额角，“我最强大的灵力在这里。” “那怎么消灭旋风？” “找到芝草。” “上哪找芝草？” “陪我回趟丹城。” 病床前，赢锐眉头紧锁，他握着洛黛的手，“你可真是调皮，为了保护晚霞城，连命都不要了，早知道，我就不要这晚霞城了。” “我要回一趟丹城，妹妹就托付给你了。” “回丹城做什么？” “道君的记忆恢复了些，说是他的宅邸里，有能找到芝草的笔记。” 赢锐冷哼一声，“什么失忆，骗人的鬼话，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洛蔓紧抿着嘴唇，她第一次感觉到，赢锐和她有了隔阂。 “一步步都是他安排好的，就是为了收集三种神花，黛儿就是容器。” “不可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要不然明明能炼出让凡人有灵气的丹药，为何那么多年都不拿出来？如果拿出来，凡人何尝会受如此多的苦？” “可是灵修不欠凡人的。”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气氛便堕入冰点，洛蔓愣住了，这句话黛儿每天都挂在嘴边，她从未说过，不知怎的，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说得好。”赢锐不再嬉皮笑脸，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洛蔓，“你去吧。” “我的意思是，灵修也有做不到的事，道君也是。” “是我过分了。”赢锐露出一抹虚弱笑容，“看到黛儿这样，我又帮不上忙，着实有些口不择言，只是恨我自己帮不上忙。” “我一定会把妹妹救回来的，你放心。” 旋风的范围果然扩大了不少，洛蔓也无法再感受到风眼的存在，像是上次她的拒绝激怒了它，狂风卷着砂砾，打在沙船上，好在赢锐在沙船上安装了个灵气盒，只用轻轻一转，便能激活一个灵气罩，比以前安全许多，但若是沙船上没有灵修，凡人根本无法通过旋风。 沙船上只有他们几个人，道君坐在船头，仰望旋风，“近处的记忆模糊不清，过去的事倒是一件件浮现出来，当我第一次做好沙船，试图穿越旋风的时候，几乎吓坏了。” “道君也有害怕的时候？”洛蔓挑着嗓子，她喜欢道君说起过去，说得越多，她就感觉越亲近。 “道君只是个名号，我是青然。”道君握住她的手，“陪我坐一会。” “穿过旋风后，我才发现有不少残留的凡人，我把他们聚在一起，修建了第一座城池，已经忘了名字，修得漂漂亮亮，不到三个月，旋风一来，一切都没啦。” “修了很多次吗？” “数不清，直到灵修慢慢出现，赢家拿来了一些竹简，说是神仙留下来的，别人谁都看不懂，我一看就明白，可是讲不出来，就学会了锁沙链和炼丹，研究了好多年，才发现青蓝膏是唯一对凡人有用，但却需要灵修炼制的丹药。” 道君像是说累了，他叹了口气，“似乎成了凡人，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这些老旧事，有谁想听呢？” 沙船在光线中穿行，在道君的脸上投下明暗相交的光斑，显得他脆弱又伤感，洛蔓的心都被揉碎了，她想抹去他脸上的忧愁，换成温暖笑容。 “青然，如果大家都成了灵修，你说我们还能开酒馆吗？” “我的灵丹，加你的酿酒技术，应当足够开个酒馆的。” “那真好，到时候孩子就当跑堂。”洛蔓靠在道君的肩头，像是看到了那副场景，她的心笃定了不少，烦心事太多，她想吃点甜的。 “哇，不雇人，岂不是很省钱？真是个小财迷。”道君捏了下她的鼻尖，变成了凡人，他的指尖反而变暖了，就是着一点暖意，让她心情一下明亮起来。 没了皇族，灵修不用给凡人供给食物和水，还有那无休止的清洁，也没有那种被无根木威胁，暗无天日的压力，他们自由自在，开始重新布置丹城，城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盖住了灰色的墙壁，藤蔓上结着西瓜，桃子，葡萄，梨，苹果...颗颗饱满，伸手摘下，就会长出一颗新果实，清澈的水流环绕着内城，外城变成了个大花园，百花盛开，灵修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应当种点什么。 “他们把丹城打理得真好。”洛蔓怎么也看不够，为什么以前她没想过，把丹城变成这幅模样呢？ 道君却皱了下眉头，“怪不得旋风会增强，原来是因为灵修。。” 洛蔓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旁，话全开了，金灿灿的，像一张毛茸茸的毯子，她反应了一阵才明白听到了什么。 “多美的花田啊，”她转向道君，“什么？” “藏琅胜地的灵气是有限的，每用灵气种一片花，一棵树，就会让灵气变少，旋风就会变强，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道君恍然大悟，“我现在想起来，为何我以前不做生灵丹了。” 花田瞬间不美了，洛蔓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此重要，关系着生死存亡的大事，他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怎么以前你没告诉过我？” 道君摘下一个向日葵花盘，转了两下，一脸无辜，“上千年的记忆呢，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那怎么办？让他们把花田铲了？” “你是道君，我又没有灵力，烦心的事就交给你了。”道君放眼望去，“这些花田真得很美，我想好好转转。” “你就不管了？” “没有灵力管什么？主意我帮你出，事情还要你去做。”道君笑得十分开心，“我先回去找找笔记，等你处理完了，去府邸找我。” 她被抛下了，洛蔓心情悲愤，她越发确定道君是故意的，他早就想把这个烂摊子丢掉了，自己傻乎乎的接了过来，恶人全留给她做。 “漂亮吗？”葛英迎了上来，“没有凡人就是好，丹城简直变成了仙境，我们打算挖个湖出来，草叶长长，野花点点，想想就很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再难她也要说，洛蔓沉吟一阵，“把丹城恢复原样。” “为什么？大家辛辛苦苦种的，要是毁了，他们会伤心的。” 洛蔓大概解释了一下，“否则旋风很快会吞没丹城的。” “现在一切正常，说明只要灵气不增加，就应当没事。”葛英眼睛转了转，“我觉得这样很好，凡人过不来，灵修很自在，不挖湖就好了。” 要是以前，洛蔓就答应了，可晚霞城还有几十万凡人嗷嗷待哺，他们肯定会大量服用生灵丹，灵气的消耗与日俱增，这样下去，就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按我说得做。”洛蔓又解释了两句，但她发现葛英根本听不进去。 “洛蔓，灵修刚信服你一点，你这么做，大家会怨恨你的。” 洛蔓沉默一阵，“那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去告诉他们。”葛英面色僵硬，用力抿了下唇。 和她想得一样，灵修不仅不清除花田，还继续忙碌，企图扩大花田，完全是跟她对着干。 “灵修天性自在。”道君给她倒了杯茶，“若不是有无根木克制，他们早就把灵气用光了。” “真是烦死了”洛蔓抿了口茶，“灵修凡人，没有一个听话的。” “所以都交给你了。”道君打开手中的书，“我还在查找芝草的线索，估计还要有几天。” “我很担心妹妹。” “有蒲凡和柳先生在，她不会出事的。” “万一出事，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道君合上书，柔声道，“你别担心，还有我呢。” “那你帮我处理下花田的事，好不好？”洛蔓蹭了过去，“道君，帮帮忙、” “处理什么？我头疼，要休息一下。”道君起身直接回了卧室。 就剩她一个人，洛蔓闷头喝完了一壶茶，发现她没办法撂挑子，如果她不管，灵修吸收灵气，丹城灵气越来越多，旋风扩大，摧毁晚霞城，赢锐和妹妹怎么办？权衡利弊，她还是把所有灵修叫到一起。 皇宫大殿前，灵修们面沉似水，一点笑容也没有，衣服倒是五颜六色，什么样式都有。 “我知道大家喜欢花草，这是灵修的天性，不过灵气应当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希望大家把丹城恢复原样。” “爱花草，也是错吗？” “就是，我们不过想把丹城打扮的美一点。” “费了那么多心力，说拆就拆，太残忍了吧。” “洛蔓，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走吧，丹城容不下我们了，我们找个新地方建新城。” 她不能让灵修走，上次他们傻乎乎离开，几乎全军覆没，本来就没剩几个，要是他们再出了事，那灵修真要灭绝了。 “你们谁也不能走！”洛蔓冷哼一声，“赶紧把丹城恢复原样。” 几个灵修对视一下，转身就往大门走去，边走还边念叨，“凭什么管我们，我们想去哪都行。” 带头的男灵修抬头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桑淮拦在他面前，“不许走，必须听洛小姐的。” “不听能怎样？”话音刚落，他就觉得额间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一股股子牙酸的寒意，让他浑身发抖，扑通跌坐在地上。 众人看向洛蔓，她的手中多了根乌黑的木棍，冷冷地看着他们。 “无根木，天哪！” 灵修吓坏了，纷纷趴在地上，“我们马上把丹城恢复原样。” 无根木并不让人痛，而是让人难受，一种断裂的金属摩擦声，嘶嘶嘶，吱吱吱，在耳边作响，像是有一只蚂蚁不停往牙根里钻，无穷无尽的折磨。 “还有，把衣服换回去。”洛蔓脱口而出，她喜欢绿色，宁静舒适，花花绿绿的颜色，不适合灵修。 葛英面色惨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把灵修分成几个组，安排他们铲除花草，把丹城恢复原样。 也不能让他们闲下来，洛蔓想了想，干脆让他们制作青蓝膏，又突然觉得，城里有凡人也并不是坏事，灵修每天都忙忙碌碌，没有时间想别的。 回到洛府，她的屋外挂着个金色鸟笼，沙兽懒洋洋趴在里面，它的毛一块有一块没有的，坑坑洼洼，丑极了，见到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你想恢复人形吗？” 沙兽连眼皮都没抬，似乎从蒲凡手里死里逃生后，他就抑郁了，每天除了趴着就是趴着。 “那我把你送回去。” 它勉强抬头，吱吱叫了两声，又趴了回去。 洛蔓拿起笼子，再次奔向旋风，大批的沙兽聚集在旋风周围，阻挡在她前面，洛蔓抬手，灵气如同潮水般涌出，把沙兽推到了一边，自打从晚霞城回来，她的灵气就疯狂增长，感觉举手投足间，就能让丹城完全变样，所有灵修加起来的灵力，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她伸出手，冲风眼捏了过去，墨黑的风眼竟然抖了一下，像是害怕她的触碰，灵气如丝，手指如梭，白色丝线交错，一张巨大的蛛网逐渐成型，她讨厌风眼，讨厌那漆黑的世界，她要让它彻底消失。 “住手！”难得风眼恐慌了，它的声音像千万个人重叠在一起，吵得人脑瓜疼。 洛蔓不做声。 “你要什么？”声音中带了几分哀求，“你封了我也没用，找不到芝草，一切都会毁灭。” “我要它。”洛蔓指着秃毛鸡。 等她离开，身后跟着颓然的赢启，不远处盘旋着一只墨黑的异兽，这只异兽圆脸大眼，身子袖珍，翅膀像个斗篷，洛蔓盯着它看了好一阵。 “你还住在丹城。” “是的主人。” “灭灵阁阁主到底是谁？” 赢启面露难色，半天才说，“我真不知道是谁，蒲凡没有告诉过我，他只让我听灭灵阁的话，我以前做错了，不应当与灵修作对，以后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芝草在哪？” “我在皇宫见过一本画册，说芝草就在晚霞城，因为它的容器在那里，后来那本册子就不见了。” 洛蔓点头，“你要知道，我随时还可以把你变回沙兽的。” “我绝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信不信我? 洛蔓很满意赢启的识趣，他重新恢复人形后，从里到外的恐惧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主动管她叫主子，她本来想说不用这样，可后来想起赢启以前的奸诈，要是不对他狠一点，他又该蹬鼻子上脸，搞阴谋诡计了。 “要我做什么？”他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重建皇宫，让一部分凡人搬回来。” “我马上去办。”他连问都没问。 “你变成沙兽后，是什么样的感觉？” “开始一直昏昏沉沉的，就是想吃肉，自从吃了主人给的食物，才清醒过来。” 食物？洛蔓想起那个瓜，想起第一次沙兽吃掉瓜，就对她十分亲昵，便凝出个小瓜送到伏在她肩膀的小兽口边，没想到小兽转过头，连碰都不碰。 上次在风眼中，她就注意到了这只小兽，它跟所有的沙兽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只是静静地趴在风眼边缘，当她管风眼索要沙兽时，明显感受到了它的愤怒和不情愿，可还是把它交了出来。 “你就叫墨汁吧。”小兽低吼一声，像是很不满意这个名字。 “你不满意，那你总要有个名字。”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被嫌弃了。 “算了，我也没有起名的天赋。”洛蔓嘀咕一句，“反正我是准备把你送给妹妹的，她看到你肯定喜欢。” 说起洛黛，跟在她身后的赢启，竟然抬起了头，目光泄出一抹柔意，转而遥望晚霞城的方向，随即目光一暗，又变回了呆滞乖巧，默默跟在洛蔓身后。 她把赢启先安排在洛家住下，否则那些灵修容不下他，说不定就暴毙了，又给他两颗生灵丸，让他修复一下身体，顺便学习制作青蓝膏。 “他不是死了吗？”葛英脱口而出，她直勾勾地盯着赢启。 “过几天，他要重新回到皇宫，丹城会陆续来一些凡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按时给他们送食物和水，还有青蓝膏。” “好不容易凡人离开了晚霞城，为什么你又要让他们回来？”葛英追问。 洛蔓想解释，但她能想象到，葛英会一直追问下去，很多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丹城重新迎来凡人会怎样，道君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记忆，赢启会不会叛变，都是瞬息万变，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葛英，你信不信我？”洛蔓盯着她。 “我...救了我和桑淮的命，还赶走了凡人，这世上，除了洛黛，我自然最信你了。” “那就按我说得做，我不会坑害灵修的。” “可是，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有怨言的。”葛英愁眉不展。 “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就好。” “我再想想办法。”葛英垂着头，眉头紧锁，“这可真是件难事啊。” 看着葛英消失的背影，洛蔓相信她能找到解决方法，万一有一天她和道君都不在了，总要有人能挑起这摊事，葛英就是个好苗子。 想到这里，她便哑然失笑，一年前，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每天躲在房间里伤春悲伤，等待大限将近，一年后，她竟然开始想着培养后辈，还代替了道君管理丹城，真是世事无常。 刚踏入院子，她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小兽吸了两下鼻子，厌恶地叫了两声，一跳一窜，就消失在树丛间，洛蔓倒是一点也没着急，它不敢跑。 “青然，一进门我就闻到了香味。”闻到香气，就知道他在，知道他在，心里就舒服。 “我炖了蘑菇汤。”道君把汤罐放在桌上，又端来两碗油亮亮的米饭，还有两碟青菜。 “真好喝。”洛蔓喝了一大口汤，微微烫，又甜又香，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心想，若是道君一直是凡人，也挺好的，天天都能喝到汤，又转念一想，不行，凡人的寿命太短，还是灵修好。 吃过饭，洛蔓刷碗，她现在习惯不用灵气，水漫过指尖，碗一个个摆在碗橱里，慢一点，她就能多享受一会。 饮茶吃点心，洛蔓又洗了两个桃子，切成小块，送到道君嘴边，她不想提起灵修和凡人，那些有关藏琅盛地生死存亡的问题，只想享受这安静舒适的一刻，灰尘在阳光中跳动，暖风裹着她的发丝，桃子清脆甜美，舒服极了。 “花盆里是芝草需要的土壤。”道君率先开口，“怪不得它会出现在哪里。” “土壤？”洛蔓放下茶杯。 “蒲凡喜欢收集老物件，不知从哪找来的。”道君细细解释，“芝草需要通过一种特殊的泥土，才能获得灵气。”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用泥土诱惑芝草？” “聪明。”道君摆好棋盘，“和我想得一样，真是有长进了。” “要下棋？”洛蔓苦着脸，“我连柳先生都下不过，更别说道君你了。” “老下棋，几天不下还有些手痒，你就陪陪为夫吧。” 洛蔓的心一沉，“还有半个多月，妹妹就要大婚了，可她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一想起这件事，心就像被人用手攥住。” “她会醒的，别担心，不是说过有我呢吗？”道君示意她下先手。 黑子落在棋盘中央，洛蔓托着腮，“我让赢启回来了。” “重建皇宫吗？好事。” “没有凡人，灵修就会滥用灵气，有了凡人，灵修就会舍不得用灵气，人真是奇怪。” 道君提起一片黑子，“好好下棋。” “道君，是不是这就是你允许凡人存在的目的？”洛蔓用力放下棋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些太近的事，我记不起来了。”道君指间夹着颗黑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拼图又拼上了一片，洛蔓胡乱地放下一颗棋，她心里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藏琅胜地灵气有限，灵气少了旋风变多，旋风变多灵修就无处藏身，所以要用凡人，让灵修不舍得用灵气，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道君，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灵修，让他们节约用灵气？” “大概灵修太不听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会是在吃醋吧 洛蔓继续琢磨，“要是没有凡人跟无根木，灵修肯定不会聚在一起，早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有了他们，灵修只能住在丹城，方便管理，他们被凡人压榨，就不舍得用灵力。” “你输了。”道君落下最后一子，“在家里就不要说那些烦心事，好不好？” 他随即拉起洛蔓，“你现在天天在外面跑，一点也不关心为夫，应当受到惩罚。” 洛蔓的口中多了一颗蜜饯，道君的脸近在眼前，她都不知道怎样就来到了卧室，倒在软塌上。 香汗湿透，她只觉浑身舒畅，胸口的大石挪开了几寸，道君揽着她的腰，“你最近丰腴了。” “有吗？”洛蔓连忙低头，她脸一红，“你可真是龌龊。” 道君笑得开心，把头埋在她颈间，“这种开心得感觉，我真是好久都没有了。” “你以前没成过亲吗？”洛蔓握住他的手，她只是随口一问，气氛却陡然凝重。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她又接着说，“你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成过亲。” 道君坐起身，“让我动心的只有你，一直都是你，从未有过别人。” 桃花林中的场景再次重现，铺天盖地的花瓣迎面扑来，她躺在花瓣上，年轻的道君唇边含笑，；热烈的目光像是能将万物融化，那种目光，就算最深情的时候，她也未曾见过。 她想起那目光，心中就隐隐作痛，应当是妒忌吧，有人霸占了道君最好的时光，她却缺失了他数百年的时光，谁知道他身边有过多少女人。 “怎么不说话了？”道君蹭了下她的额头，“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没有。”她反唇相讥，但声线中的紧张，把她的心展示的明明白白的。 “也不能怪我。”道君似乎在笑，“谁让你来得太晚呢。” “你娶过几个？”不想知道还偏要问，她真是服了自己。 “就一个。” “一个倒是不多。”洛蔓刚松了口气，又不开心了，一千年只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定是灵修，肯定比她重要，可若是灵修，也许还活着，那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一想到世上还有另一个女人躲在暗处，随时会出现在她和道君面前，刚挪开的大石又回到原地，甚至还多了两块。 “她是灵修吗？” 道君皱着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洛蔓用手捅了他一下。 “是啊，她是谁，又在哪呢？”道君摇头，“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失忆。”洛蔓气得直接下床，腿一软，差点又跌回去，“我去皇宫里看看。” 道君并没有出言挽留，他靠在床头，目光像是穿过了屋顶，穿过了天空，落在个满是冰雪的地方。 晚霞城并没有几个凡人愿意过来，孤家寡人用在赢启身上，最合适不过了，他也根本不像个王爷，死活不愿穿朝服，没事就套着件蓝色道袍，在偏殿里熬制青蓝膏。 “怎么没人来？”洛蔓站在他身后。 “应当是因为我不得人心。”赢启瘦了不少，眼窝更深，鼻子更高，就像木雕裹了层人皮，到处都格楞楞的。 “你没有妻子孩子吗？” “都死了。” “什么时候？” “旋风破城。” “都死了？！” “三个孩子，还有我的王妃。” 洛蔓用力吞咽了下口水，“节哀顺变。” “没什么了。”赢启往嘴里送了颗生灵丹，“人都是要死的，我有准备。” “可当时内城不是没事吗？” “有人故意的。” “是谁？” “还能有谁？” “不可能。” “你以为他在晚霞城做什么？”赢启重重扔下青蓝草，站起身，“他为了报复我，什么做不出来，虽然他出身下贱，我有一万次机会可以杀了他，可还是顾惜手足之情，只是把他送得远远的，结果呢？父亲被他害死，我也丢了皇位，的确如他所说，我应当斩草除根。” 在赢锐和赢启之间，不用选，她也相信赢锐，“你不要那么大怨气，我没有杀了你，也是因为赢启，我想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他更愿意亲手解决。” “成王败寇，我也只是牢骚两句。”赢启站在大殿门口，盯着红墙灰瓦，“总之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不过还好，还是赢家。” “给我讲讲赢家，不想听假话。” “我没对你说过假话，赢家，本事上神的奴仆，因服侍上神有功，上神便把藏琅胜地赐给了我的先祖。” “停，”她不想听这种长篇大论，“上神是男是女？” “祖上的记载男女都有，不过既然到了上神的境地，想当男人还是女人，不就是一念之间吗？不能用凡人的想法去揣测。” “那上神为什么要走？” “根据记载，是因为上神厌弃了凡人，但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上神厌弃凡人，抬手之间，就可以毁掉一切，何必留下来呢，我觉得，上神并没有走。” “那他为什么不出现？” “也许是有仇家，也许是修炼出了岔子，也许是在等什么人，反正我觉得他还在。” 洛蔓沉默，如果真有上神，他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是道君？ “你放心，凡人会来的。”赢启误会了她的沉默，“虽然赢锐很厉害，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手，不过我也有条件。” 果然赢启没那么简单，洛蔓看着他，没说话。 “我要娶新王妃。” “你可有人选？” “只要你同意，人选我自然能找到。” “不许强迫。”她暂时没打算除去赢启，他娶妻也无妨，万一后代有灵修，也是好事。 得了她的允诺，赢启面色轻松不少，他又坐会到丹炉前，开始炼制青蓝膏。 在丹城转了一大圈，那些多余的花草都消失了，以前路上的灵修看到她，总是笑盈盈的，现在则都转过头，冷冰冰的像是不认识她。 “没办法，我跟他们说了，要是不把花草去掉，就要被送到晚霞城。”葛英叹了口气，“他们现在连我和桑淮都恨上了。” “桑淮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今天左右无事 葛英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洛蔓会问起他。 “就挺暴躁的。” “除了你，他还有朋友吗？” “没有，连我都不是他的朋友了。”葛英偷瞄了洛蔓一眼，见她没有不耐烦，便继续往下说，“原来他很阳光的，没想到现在整个人都不对了，有几个灵修跟他顶嘴，他竟然把他们打了一顿，关到了天牢，说谁在多嘴，就送到旋风里去。” “管用吗？” “管用，我苦口婆心说了好久没人动，他一顿乱棍下去，灵修马上就听话了。” 洛蔓拿出两个玉盒，“你不是一直想要能保护自己的丹药吗？这个给你和桑淮。” “吃下去会怎样？”葛英面上有掩不住的惊喜。 “你试试。” 一粒丹药入口，葛英伸了伸手，“我没感觉到不同啊。” 话音刚落她掌心的灵气变成了一支箭，直直地冲着一颗树射了过去，干脆地将树穿出了个大洞。 “好厉害！”葛英又赶紧用灵气给树治疗，“都怪我不小心。” “不许对凡人用。”洛蔓嘱咐道。 葛英琢磨一阵，压低声音说，“那还是不要给桑淮好，他本来就讨厌赢启，要是有了它，我看过不了几天，赢启就会死无全尸。” “那你先收着吧。”洛蔓停住脚步，“过两天我要回晚霞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好好管。”葛英紧紧捏着玉盒，“要是能有警示的灵药就更好了。” 道君正在读书，就看到洛蔓闷闷地走了进来，原本总是含着笑的眼眸，带着一丝幽怨，他故意装作没抬头，听着她悉悉索索挪动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丹城？” “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明天就明天，后天就后天。” “那就明天走。”洛蔓抬高了声音，“你要不愿意，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道君的头垂得更低，竟然带着些许不耐烦，“如果你想，我没有意见。” 她的脑瓜里嗡地一声，这才几天，道君难道就厌倦了吗？也是，她长相不算出众，性情也不温柔，现有的一切都是他打造而成的，他不喜欢了也正常，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暗掉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读书。”除了逃跑，她想不出其余办法，如果道君不帮她，她还能找到芝草吗？她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希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道君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但直到她走回洛家，也没等到道君的挽留，那心情，就别提了，就像有人在她的花园里踩了两脚，把她最珍爱的花踩得稀巴烂。 刚进洛家，她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苏椿站在花园里，正在跟赢启聊天，她眉头微皱，像是盛满了心事。 “小姐，你回来了。”她连忙离赢启远了两步。 “我暂时不想住宫里。”赢启转头说，“等我的手下来了，我再搬回去。” 洛蔓根本无心跟他们说话，只是点点头，就回了房间。 “洛小姐，我有事告诉你。”苏椿关上门，回了丹城，她就一直帮着葛英打理各种事务，因为灵修一直跟她很熟，她之前经常帮灵修的忙，所以并灵修没把她当凡人看待。 “你说。” “我觉得不对劲。”苏椿揉了下头，“我最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灵修看了，也没想出个办法。” “没什么事。”洛蔓收回手，“你的身体可以说是十分健康。” “她们都这么说，可我每天都睡不着，老觉得有东西盯着我。” “青蓝膏吃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青蓝膏可以安神。” 苏椿突然沉默了，她的眼睛快速扫了下门口，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不对劲的正是青蓝膏。” “为什么？” “我以前也是每天都服用青蓝膏，后来...突然不想吃了，结果就特别难受，闻不到气味，也看不到颜色，把我吓坏了。” 青蓝膏是凡人必备的丹药，有钱人半个月至少会用掉一盒，穷人两三个月也要买一盒，习惯成自然，洛蔓压根没想过，青蓝膏会有什么问题，她听得是一头雾水。 “是你多虑了。”洛蔓压下心头不悦，为了让凡人过得舒服，道君费尽心机炼出了青蓝膏，价格低廉，几乎等于白送，服用青蓝膏，可以强身健体，增加寿命，怎么可能对凡人不好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满，苏椿连忙改口，“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可能因为睡得太少，才会有噩梦吧。” 本来洛蔓心头就有一股无名火，这一下子霹雳吧啦全说了出来， “你们这些凡人，真是事多，万事都要倚靠灵修，还试图处处与灵修为敌，真是应当把青蓝膏都停了，看看你们还活得下去吗！” “我知道了。”苏椿隐忍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看着低头隐忍的苏椿，洛蔓突然想起旋风破城后，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椿，当时她粗鲁又不耐烦，没想到现在会如此听话，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占据了她的心，随即，她又因为这种满足感，蒙上了一层羞耻，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她成为道君，要对凡人和灵修一视同仁。 “除了你，还有别的凡人有同样的症状吗？” 苏椿摇摇头，“丹城只有我和赢启是凡人。” “过些日子，会来一批凡人，你找两个试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洛蔓并不相信会有什么结果，她只是给苏椿一个面子。 “谢谢洛蔓姐。”苏椿明显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天色，“今天左右无事，不如洗个澡？” “恩。”洛蔓点点头，她还真挺怀念水面上的花瓣，香膏揉在皮肤上，那种缓缓的暖意的。 泡在浴桶里，洛蔓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你和那个白松怎样了？” “他是白术的亲生弟弟。”苏椿随口说，“白术一直负责为道君收集情报。” “我说他们两个看起来，怎么都像轻飘飘的幽灵一般。” “白松喜欢做东西，锐帝应当很赏识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嫁了 “我不是问这个。”洛蔓掬起一捧水，“你之前不是说要嫁给他吗？” 苏椿也算是个老熟人，可以一用，她理应多了解一点。 “不嫁了。”苏椿的手揉着她的长发，抹上一层层香膏，“嫁人没意思，我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不想嫁了？” “小时候的记忆太美好，长大了，发现他不是原来的他，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说重点。” “他不喜欢我了。”苏椿垂着眼，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倒是愿意嫁给他，可他不愿意。” “我可以让他娶你。” “别，那又有什么意义。” “你多盯着点赢启。” 答案并不让她满意，她能听出苏椿语气中的隐瞒，但她已经给过机会，便不再多问。 她靠在软塌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窗口紫藤花荡荡，阳光穿过花瓣，洒落一地金斑，她又想起父亲，想起妹妹，想起曾经的热闹。 伤痛已经淡去，但就像一根细针在心间，想不起来的时候，也不疼，但总觉得别扭，一想起来就扎得慌。 一个黑影从窗外扑了进来，落在软塌的靠背上，小兽浑身砂砾，对着她忽闪两下翅膀。 “你又回旋风了？”她抬手凝出个青瓜，送到小兽嘴边，小兽微微张嘴，青瓜变成一股黑色灵气，吸入它的口中。 “你知道芝草在哪吗？”她伸出手碰了下它额间的硬毛，扎扎的，手感不错。 小兽自然听不懂她的话，吃过饭便在软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埋头大睡。 一直到傍晚，道君也没出现，洛蔓的心，就像吸满了水的叶片，越发沉甸甸，她怎么也睡不着，一咬牙决定找道君说清楚。 等到了道君门外，她又怯懦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门，却没有回应。 “道君，你睡了吗？”洛蔓又问了两声，还是没有回答。 她连忙推开门，发现书桌后没有道君的身影，书还放在桌子上，香炉里的香还没燃尽，明明刚才还有人。 莫不是睡了？但道君睡得很少，一般都会在书房读书下棋，洛蔓连忙穿过长廊，花园里没有，也不在鱼池边，卧室的床根本没动过。 她心里发慌，轻轻唤了两声，“青然，你在哪？别吓唬我啊。” 把整个院子都翻过了，她也没找到道君，若是以前他有灵力，她还放心，现在他不过是个凡人，万一被灭灵阁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他能去哪？洛蔓在丹城里胡乱地走着，完全不知道她要去哪，最近这半年，道君一直在她身边，只要她想，就能见，她养成了天天晚上和他一起休息的习惯，他这一不见，洛蔓整个人都垮了。 “洛蔓姐，这么早就出来了？”桑淮迎了上来，“一切都安好，放心吧。” 洛蔓揉了揉眼睛，刚才她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漆黑，怎么就天亮了？天亮了，她又有了希望，点点头，便回到书房，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可书桌后还是空无一人。 “到底你去哪了？”她反反复复回忆细节，希望从道君的言行中，找到蛛丝马迹，昨天晚上他很沉默，说让她自己回晚霞城，她当时真应当多问几句。 从清晨到傍晚，她就静静坐在书桌后，哪也没去，竖起耳朵倾听道君的脚步声，几次她似乎都听到了，便起身开门，空空如也，连个影子都没有。 随手拿起道君放在桌上的书，是一本精怪传说故事，她翻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任何跟芝草或是藏琅胜地相关的线索。 不会是？她突然站起身，转身来到书架旁，拿起第二层第三本书，道君上次受伤的时候，就让她查看书架，结果什么都没有，那这次呢？ 果然，书里躺着一封信，字如其人，清隽有力，洛蔓迫不及待撕开信。 “蔓儿，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先回晚霞城，我们那里见，青然。” 气死了，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为什么要写信？洛蔓想撕碎信，手抖了两下，却下不去手。 另一股怀疑又涌上心头，这信，真是他写得吗？会不会是别人代笔，或是被人强迫，千万种想法在她脑中交织，到底他去哪了呢？ 冰宫门前，玉树琼花，一片耀眼银白，道君站在大门前，稍做停顿，便毫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了一天，就算再不想走，她也明白必须回晚霞城，这次真是孤身一人上路，她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如果有别人，她还要乘坐沙船，她一个人，走过去就好。 小兽趴在她的肩头，一进入旋风它就展翅高飞，来回穿梭，沙兽像是十分怕他，躲在风眼周围，一动不动。 旋风扭动着让出一条通道，小兽发出尖锐声音，一头沙兽从天而降，伏在洛蔓脚下，小兽停在它的头上，示意洛蔓坐上去。 犹豫一阵，她骑上沙兽，皮上的硬毛扎扎的，让她想起骑过的马。 沙兽鼓动了两下肉翅，带着她绕着旋风往前飞，旋风变成了高山峭壁，他们像是在缝隙间穿梭，速度飞快，比乘沙船至少省去了一半时间，便到了晚霞城。 城墙已经修缮完毕，护城河里也灌满了水，城外划出一片片规整的田地，种着玉米，稻子还有土豆，凡人在田里忙碌耕作，眼神中满是希望，灵修在旁帮忙，相处和睦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要是以前，洛蔓必然会欣赏一番，可没了道君，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便低头往城里走。 “你回来了？”赢锐的语气中带着惊喜，“道君呢？” “他有重要的事。” “你们两个，不会闹别扭了吧？” “不关你事，妹妹怎样？” “好一点，芝草找到了吗？” “我要见蒲凡。” “他出去采草药了，明天才回来。”赢锐一身劲装，“有了生灵丹，终于今年能熬过去了，要是时间能长一点就好了。” “先救妹妹。”她本想说凡人管她什么事，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自从道君离开，她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得罪赢锐。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道君会出现，他也会消失 “听说赢启又出现了？” “他在丹城。” “真是九条命。”赢锐冷哼一声，“要不要看新造的浇水机器？” “妹妹生死未卜，你倒是很开心！”她忍不住说道。 “我一个凡人，实在无能为力，除了做点事打发时间，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洛蔓不想多说，垂着眼从他身边走过。 等她看到洛黛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洛黛微闭着双眼，就像是睡着了，她拿起妹妹的手，把脸埋在里面，好好哭了一场。 “妹妹，我真没用，依靠这个，依靠那个，到底也没找到芝草，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尽快找到，男人都不可靠，等你醒了，我们两个就离开他们，找个地方好好生活，谁也不带！” 哭了一阵，她明白了另一个重要的道理，除了自己，千万别想着依靠谁，道君会出现，他也会消失，所有的事还要她一个人扛。 刚过下午，赢锐就派人邀请她吃晚饭，她不想去，便溜达到柳先生家，远远就看到小棠愁闷苦脸坐在门口。 “小棠，怎么了？” “母亲还不回来。”她叹了口气，眉目间满是少女气息，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羞惭又多了一层，她几乎把姜芯抛到了脑后，小棠也很少想起，亏她名义上还是小棠的师父。 “别着急，再等两天。” 柳先生的鬓边多出了些许白发，还是坐在老位置上下棋，神情依旧专注。 “柳先生。” “来了，坐吧。” 洛蔓刚拿起黑子，柳先生便开口，“今天不下棋，你跟我来。” “我想好了怎么抓芝草，不过，你要成为诱饵。” “只要能抓到芝草，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先生微微点头，“芝草需要附身，才能吸收灵气，这个灵修的灵力必须很特别，我想了想，也就你合适了。” 洛蔓又把泥土的事说了一遍，“真得有用吗？” “总比没有强。”柳先生望向门外，“再过三日，便是月秋日，太阳最热，月亮最圆，芝草只需吸收几个时辰的灵力，就足够蛰伏到明年，所以，错过月秋日，就会很麻烦。” “我要怎么做？” 三日转瞬即逝，清晨，太阳就又大又圆，像个巨大的气球，将世界镀上一层金色，今年的八月十六日，是藏琅胜地最热的一天，凡人们早早躲入了地窖，希望这一天早些结束，与往年不同的是，他们有了充足的粮食和水，心里笃定许多。 大部分灵修也躲了起来，不是他们怕热，而是太阳太刺眼，像个明亮的大火球，随时都会落在地上，让他们不自住地恐惧。 手里提着个布袋，肩上站着小兽，洛蔓独自往阴山前行，这是蒲凡告诉她芝草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但他不愿来，柳先生身体不适，赢锐是凡人，只剩下她跟小兽作伴，走在白茫茫的荒野上，空气像是沸腾的水，变形了一切。 “要是没有灵修，藏琅胜地会变成这样吗？”洛蔓嘀咕道。 “道君在哪，他会出现吗？” “希望别白跑。” 思绪万千，到处飘来飘去，温度高到她都觉得不适，并不是热，而是干，像是脱水了的水果，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小兽却怡然自得，迎着太阳冲了过去，翅膀划出一道火星，看着火线蔓延，洛蔓才明白，要是没有灵修，藏琅胜地早是一片死地。 阴山顶铺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阳光下像一块银箔，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洛蔓打开口袋，将泥土细细铺在石板上，又把蒲凡给得丹药捏碎，指尖留下了一股辛辣的气息，让她想起蒲凡的宅邸，她不喜欢。 做完这些事，便只剩下等待。 她微闭着眼睛，坐在旁边，沐浴在滚烫的阳光下，心中一动，将黑色的灵气释放出来，果然灵气遇到阳光，像是油遇到火，嘶嘶烧了起来，烧过的灵气变成了一条透明的缎带，阳光穿过，变成了一道彩虹环，再次回到她的体内，那些杂质，那些黑暗，就这么轻易地被阳光灼烧干净，她几乎觉得自己和阳光融为一体，变得透明又清澈，像是一股游荡在天地间的灵气。 胸口像针扎般刺痛，洛蔓清醒过来，她惊愕地低下头，手掌不见了，手臂变成了半透明，她又预感，再这么下去，她整个人都会消失不见。 光斑点点，她眯着眼睛，似乎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随即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奇异气息，混杂了千百种花香，却不突兀，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但无论洛蔓如何睁大眼睛，就是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精心为我准备的大餐，真是令人感动。”人影坐在泥土上，它还是跟上次一样，声音嗡嗡嗡，像是千百个人组成的一种声音。 眼睛生疼，洛蔓依旧牢记商量好的事，她对着芝草扔出手中的银丝网，这动作在她心中重复了千百次，又稳又准，像一朵流动的云，一下子就把芝草罩在下面。 芝草一动不动，继续吸收阳光。 洛蔓只觉眼前一花，光线像水波一样流动，再看清楚的时候，她回到了洛家，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妹妹坐在她的对面，桌上摆着青色骨瓷茶壶，芸豆饼和桂花糕，两碗水果甜汤，暖风和煦，一切都那么舒适。 “你是谁？”洛蔓的脸却绷得紧紧的。 “芝草。”洛黛拿起茶壶，金黄色茶水流到杯中，带起一阵热气。 “你为什么要幻化成我妹妹的模样？” “我幻化过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呢。” “你要做什么？” 芝草咯咯笑了起来，“是你千辛万苦布下陷阱来抓我的。” 洛蔓无语，她从未想过灵草会开启灵智，若是青蓝草也和芝草一般，那可就热闹了。 “放过我，怎么样？”芝草托腮，“上次我答应你，说给你三个人选，让你带入小世界，现在我答应你，想带多少都可以，怎么样？” 这个条件，倒是不错，她很想答应，如果按她的意愿，创造一个全是灵修的世界，不是比在藏琅胜地修修补补简单多了。 第一百三十章 劫数这种东西，真是不留情面 不行，不能上当，它极有可能是在骗人，如果不能抓住她，那妹妹怎么办？ “我抓你，是为了救我妹妹。”洛蔓说。 “那不合理。”芝草笑吟吟地吃了块桂花糕，“我能救人，你就要夺走我的生命，可我又犯了什么错呢？” 一阵狂风卷来，花瓣如同雪片般乱飞。 “即使这般，你也不能放过我，对吗？” 虽然艰难，她仍要开口，“对，我不能放过你，为了妹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半块桂花糕又被放回了盘子，听到她的话，芝草并无一丝意外，她只是恹恹伸了个懒腰，“真是的，劫数这种东西，真是不留情面，我看这次我是躲不过去了，可我有个想法，不如你吸收了我的灵力。” “我是为了妹妹。”洛蔓摇头。 芝草笑眯眯地盯着洛蔓，眼神中却流露出一抹得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费尽心机，得来的结果，却是你最不想要的。” 洛蔓抿了口茶，“换你是我，你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不会管他们。”芝草不在意地转过头，“你与他们都不同，没有你，他们不会存在，没有他们，还会有别人。” “我不明白你的话。”洛蔓心里有些着急，它这么东拉西扯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万一趁机跑了怎么办。 “你忘了，对不对？”芝草怜悯地扫了她一眼，“真是麻烦。” 洛蔓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无论你说什么，我也要带你走。” 一阵风吹来，洛黛的身体化为了齑粉，她的神情中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悯，让洛蔓很不舒服。 在哪一瞬间，悔意涌上她的心头，也许，她应当多问芝草几句。 再次回到山顶，太阳依然西斜，丝网中，缠绕着一株植物，大概有两个巴掌大，它的形态极为奇异，说是芝草，并不似草，像一块火红的石头，和霞光相映，形态像个卧倒的美女，头发腰身都很明显，不过面孔却一片空白，洛蔓极为小心，探出一股灵气，但却被隔绝在外，毫无反应，就像碰到一块顽石。 这就是芝草吗？她伸出手指碰了下光滑的表面，滚烫，下面像是有火在流动，她楞了一会，把芝草装入特制的玉盒，心里既高兴又沮丧，芝草的确没做错什么，可她却必须用它救命。 带着芝草回到晚霞城，小兽在入城前再次飞走，果然，没走两步就遇到了蒲凡。 “拿到了？” “在这里”洛蔓摇了下玉盒。 “给我。”他伸手便拿，洛蔓手一转，玉盒便消失不见。 “你又不知道该怎么用。” “有柳先生呢。” 她始终不相信蒲凡，万一把芝草给了他，他带着芝草跑了怎么办，就洛蔓对他的了解，很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蒲凡脸色一暗，“他能做什么，最后你还得找我。”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洛蔓拿着芝草找到柳先生，他依旧坐在院子里下棋，神色淡然。 “柳先生，成功了！”她把玉盒推了过去。 “好，既然如此顺利，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 “可我怎么也没办法感受到它的灵气。” “需要用针。”柳先生从书房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玉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十几根金针，粗得如同柳枝，细的像牛毛一般，金光闪闪，他盯着盒子看了好一阵。 “这针能做什么用？” “芝草的外壳如同玉石般厚重，只有它的根茎交接处，才是最脆弱的地方，下针必须眼疾手快，否则就会消失。” “原来如此。”洛蔓心服口服，这么多人里，她对柳先生的信任可以算是前三名，甚至超过了赢锐，赢锐说话不知真假，可柳先生，他说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就算再不好听，他也会说实话。 “喝杯茶吧。”柳先生拿过放在炭炉上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 洛蔓已经站起身，听到这句话，她又坐了回来，虽然她心急如焚，但也只好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小棠还听话吗？” “挺听话的。”洛蔓环顾四周，“她去哪了？” “去皇宫玩了。” 洛蔓点头。 “她这孩子，性情急躁，自视甚高，虽然是块璞玉，但还需好好打磨。” “恩，等妹妹身体好了，我们就回丹城，到时候我好好教导她。”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没有我，还有道君呢，到时候柳先生也跟着搬过去，跟我们做邻居好了。” “好。” “姜芯到底去了哪里？” “应当是故意躲着我们吧。” “为什么？” “这也是我想找你帮忙的事。”柳先生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帮我找到她，告诉她不必躲我，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你们之间到底...” 柳先生打断她，“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不想跟别人说。” 洛蔓只好点头，“柳先生，你这么好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等她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卧室中，柳先生拔出根根金针，对洛蔓点点头，“可以了。” 洛蔓将玉盒打开，指间灵力轻轻裹着芝草，将它送到洛黛的心口。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很少见柳先生如此严肃，洛蔓诧异看着他。 “有没有考虑自己吸收芝草？” “从未想过。”洛蔓像是不明白他的用意，眉头微蹙，“要是妹妹不在了，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明白了。”柳先生既没赞同也没否认，他手起针落，针尖碰到芝草的时候，像是戳破了一个水泡，火红色的液体顺着灵气流入洛黛体内。 汁液就像岩浆一般，一流出来，整个房间都热透了，柳先生脸色煞白，忙服下两丸丹药，饶是这样，豆大的汗珠也顺着脸颊往下流。 洛蔓却惊呆了，她身上的灵气，似乎极为喜欢芝草的气息，拼命外涌，似乎想把芝草拉入体内，要不是她竭力控制，或是换个别人，芝草早就被她全吸收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段日子难为你了 等到洛黛吸收完汁液，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柳先生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洛蔓也乏得要命，她时时刻刻盼望妹妹能马上醒来，但妹妹只是面色变得红润，并没有睁开眼睛。 “妹妹怎么还不醒？”洛蔓捏住她的手，“手比之前暖和很多。” 没听到的回答，一声细小金针落地的声音，吓得洛蔓连忙回头，只见柳先生面色灰暗，摇晃两下便往地上倒去，她连忙扶住他，等到灵气入体，她才发现，柳先生五脏六腑都已枯竭，如若不施针，还能多活几年，现在则命在旦夕，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三的事了。 洛蔓连忙把他移到软塌上，拿出圣灵丹喂他吃了下去，过了好一阵，他才悠悠醒转，咳了两声，撑起身子，“洛黛醒了吗？” “先别管她了。”内疚占据了洛蔓的心，她光顾着救妹妹，却忽略了身边人，明明知道柳先生身体不好，还让他用针，这下可真是糟糕了。 她又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柳先生说得话，什么照顾小棠，找到姜芯，像是托孤一般，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柳先生的脸色好了些，他撑起身子，看向洛黛，“不错，芝草已经吸收完了，现在需要继续施针。” “不要了。”洛蔓按住他，“你的身体经受不住再用针了。” “如果不用针，她体内的冰火二气无法通过凤后中和，不仅洛黛会死，整个藏琅胜地也会陪葬。” “什么？”洛蔓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像浸在一盆冰水中，完全动不了。 “扶我过去。”柳先生的声音十分淡然，“就算我不用针，也活不过十天半个月，何必不做点有用的事呢。” 洛蔓紧捏住他的手腕，“柳先生，刚才你说让我吸收芝草，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那么一问。”柳先生抿住嘴唇，透露着一种，就算你继续问，我也不会说的神情。 “不行，柳先生，我不能牺牲你去救妹妹。”她坚决摇头，“你告诉我，应当怎么下针。” “来不及的。”见她不动手，柳先生颤巍巍起身，扶着给桌子冲床边走过去。 种种情景，跟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闪过，她想起芝草的话，为什么要牺牲我去救别人，有想起它说，你会后悔的，她心如刀割，如果柳先生死了，她怎么跟小棠交待。 “柳兄，我来晚了。” 门口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洛蔓一下子活了过来，她转过头，几乎喜极而泣，“道君，你可算回来了。” 柳先生就像是没听见，他挪到床边，拿出金针，就要往下落，身后伸来一只手，“先把这药吃了，也无妨。” 吃过丹药，柳先生明显气色好了许多，他下针如飞，不一会，就把洛黛扎得像只刺猬，金针的末端渗出点点血丝，洛黛的皮肤逐渐有节奏地起来，像是海面的波浪，不停颤动。 柳先生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他抹了一下，像是一点也不在意，洛蔓连忙瞥了一眼道君，他点点头，表示一切不用担心，她便安下心来，紧紧握住洛黛的手。 “姐姐。”眼皮跳动两下，洛黛茫然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一个人。 “好些了吗？”洛蔓紧盯着妹妹的脸，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洛黛起身下床，活动了下身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好极了。” 她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灵气，半白半红，中间有一抹绿色，十分漂亮。 “没事就好。”洛蔓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马上她心中又冒出另个念头，道君到底去哪了。 他一身黑衣，看上去同以前的道君一模一样，神情多了两分淡漠，看也没看她一眼，莫非他恢复记忆了？洛蔓只觉心里有个池塘，刚按下葫芦就飘起了瓢，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冲淡了妹妹醒来的喜悦。 还有柳先生，就算服下道君的药丸，也只是暂时保住性命，治标不治本，还是会很快就会死去。 “黛儿，你醒了！”赢锐匆匆冲了进来，他今天没穿工匠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金色龙袍，头戴白玉冠，看起来器宇轩昂，着实有帝王之相。 他握住洛黛的手，“你的手，暖和了。” “的确舒服多了。”洛黛轻轻一笑，“这段日子难为你了。” 道君咳嗽一声，洛蔓连忙跟着离开，把柳先生送到房里安置好，她迫不及待把道君拉出门。 “你到底去哪了？” “我不记得了。”道君眼中一片茫然，“我只记得走了很远，很冷，跟人说过话，但说了什么我的确想不起来了，回来之后，掌心中就多了一丸药。” 洛蔓盯着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可道君十分坦然，回视着她的目光。 “什么时候你能恢复记忆啊！”洛蔓败下阵来，“柳先生的身体是不是不好了？” “恩，药医不死病，那丸丹药也就延续他十天半个月的寿命，还是要做好准备。” “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他下针，他还能多活几年。” “他早存了死意，若不是因为小棠，他早就离开了。”道君叹了口气，“柳先生年轻时惊才绝绝，傲视天下，没想到受了最亲近人的暗算，从此身体孱弱，常年要服用大量丹药，你不知，他活着的每天，都像行走在刀尖上一般，现在姜芯不肯回来，他更是心如死灰。” “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猎人和猎物的故事。”道君似乎不愿多提，“希望半个月内，姜芯能回来，这样她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洛蔓又想起芝草的话，她禁不住问，“道君，芝草无辜，我用它救妹妹，到底对不对？” “落子无悔。”道君拉起她的手，“你要习惯。” “习惯不了。”洛蔓嘀咕一句，“芝草说可以给我个小世界，让我把所有人都带进去，我几乎答应了，可是怕它在骗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旧的死了，就换个新的 赢锐挂着一抹笑意从房间中走出来，原本萦绕在身上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谢谢你们，帮朕救回了皇后，可以顺利举行大典了。” “我才不是为你，我是为了妹妹。”洛蔓白了他一眼。 “不管是为谁，我都很感谢你。”赢锐笑道，“她想跟你聊聊。” 洛蔓连忙走进房间，就离开这么一会，她便觉得妹妹完全不同了，原来眉目间的冷色消失殆尽，让人一看便如沐春风，气场强大，似乎整个人就是一个完满的世界，娇艳欲滴，光彩夺目，任凭任何人，也无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姐姐，你坐。” “黛儿，你看起来真漂亮。” 洛黛伸出手，她的掌心又出现了那颗树，绿叶层叠，朵朵七彩花朵绽开，香气沁人心脾，一时间，洛蔓觉得灵气又增长了几分。 “我要消灭掉旋风。”洛黛不紧不慢地说，她嘴角微翘，眼中满是笃定，“是时候了。” “太好了，没了旋风，藏琅胜地就能改头换面，灵修和凡人见，再也没有纷争了。” 洛黛点头不语，“等大典之后我们就出发。” “对了，妹妹，我送你个礼物。”洛蔓吹了两声口哨，扑簌簌翅膀震动，小兽穿窗而入，直接落在她的肩膀上。 “你不是喜欢沙兽吗？那只死了，我又新抓了一只给你。”洛蔓捏住小兽的脖颈，它垂头丧气，翅膀下垂，像是被打断了骨头一般。 “姐姐，你太好了。”洛黛抬手接过小兽，手指划过它柔顺的毛皮，听着它发出柔顺的呼噜声，却说，“我还是喜欢以前那只。” 灵气从她指尖涌动，转眼没入洛蔓身体，洛蔓只觉一股如同春风般得暖意，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灵气与之辉映，缠绕在一起。 “这股灵气助你一臂之力，在我之下，你最厉害。”洛黛的笑容温和，大方，自然，像是了解到了万物的奥秘，洛蔓不禁有些羡慕，要是她有这种灵力，是不是就可以治好道君的身体。 洛蔓抿了下嘴，道君可以再等等，“妹妹，柳先生身体不佳，你帮忙看看，另外，你能用灵气找到姜芯吗？” “姜芯是谁？” “柳先生的妻子。” “我没有...”洛黛突然发怔，笑容消失，表情僵硬，像是魂灵突然离体，只剩下一副躯壳。 “妹妹，你怎么了？” 突然笑容又重新绽开，洛黛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语气像换了个人，多了两分倦意，像个疲惫的中年女人。 “我这就去看他。”洛黛起身，她像是忘记了手里的小兽，任由它从腿上跌落，小兽落在地上，像一块黑炭，一动不动，直到她走出门，才挪动到洛蔓脚下，演着头咕咕叫了两声。 “怎么了？”洛蔓抱起它，顺了两下毛，“她怎么把你给忘了，对了，还没给你起名字。” 她抱着小兽就跟了过去，洛黛走得极快，她只看到个背影。 “妹妹，你等等我。”她笑眯眯地跟在后面，想着找到了芝草，妹妹的身体好了，马上又要大婚，大婚后便可以消灭旋风，件件都是大好事，自从父亲去世，她就没这么开心过。 “柳先生，他怎样了？”她一只脚踏进门，刚好见洛黛抬起手，柳先生脸色如同一张白纸，双眼闭着，唇色暗紫，根本不像有好转的模样。 “他已经死了。”洛黛摇摇头，“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洛蔓还在顺着话头往下说，“这次找到芝草，柳先生帮了大忙，你可要...” 话语戛然而止，她似乎刚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结结巴巴重复道，“不可能，刚才我还看他好好的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很痛苦，我帮他解脱了。” “解脱？”洛蔓冷汗热汗不停往外冒，脚心和手掌心都凉透了，明明太阳高悬，她却觉得寒意刺骨。 “姐姐，当我吸收完芝草的灵力后，我领悟了。”洛黛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先生，转身出了门，“他纵使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你真喜欢他，过来看。” 洛蔓的灵气覆盖住柳先生的身体，他果然气息全无，她心里像有个喷发的火山，喷出的岩浆全是愤怒和不解，不是说找到芝草就一了百了了吗？到底是谁在骗人？ “姐姐，你过来。”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门外，洛黛笑吟吟的模样让她打了个寒颤。 洛黛随手指着花园里的一颗小树，白光绿光萦绕，等到灵气散去，一个崭新的柳先生就站在花园中。 “这个柳先生不比你喜欢的那个好？”洛黛满意点头，“笑一个。” 柳先生嘴唇缓缓划出一个弧度，双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 看到他的笑容，洛蔓才意识到，她从未见过柳先生笑，就算他心情最好，也只是点点头。 这个满是笑意的柳先生虽然五官一模一样，但却让人觉得猥琐，但她却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看看，是不是比那个柳先生强多了？” 洛黛像是根本没发现她的惊恐，或是发现了也根本不在意，而是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她的新玩具。 “端庄点，别笑得那么傻。”洛黛左一句右一句指点着假柳先生，但对方实在愚笨，她干脆把他领到了房间，指着躺在床上的柳先生说，“你看，应当是那个模样。” “你够了！”洛蔓可算是醒过味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柳先生？” “旧的死了，就换个新的，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人又不是东西，怎么能说换就换！” “没了你们又伤心，又了也不满意，真是麻烦。”洛黛哼了一声，“我把他送给你，你随便处理吧。” 随便处理？洛蔓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么一个大活人，她怎么随便处理。 假的柳先生听到了洛黛的话，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她说出下一个命令，洛蔓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惊恐。 “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洛黛看着她，眼中满是得意，她摆了摆手，假柳先生垂下头，僵硬地走回原地，像个木桩子似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玩得开心不就好了 灵气消散，他又变成了一颗树。 “我现在要去找赢锐，晚点再来陪你。”洛黛像是玩够了，转身便出了门，剩下洛蔓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好一阵她才想起柳先生还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她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没准是一场梦呢，可惜噩梦总是多于美梦。 柳先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无论她如何尝试，他也没有动静，最后洛蔓终于承认，柳先生过世了。 她颓然坐在床的对面，完全失去了方向，她要怎么跟小棠交待？ “蔓儿，你怎么了？”道君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柳先生过世了。” “怎么会？” “道君，你刚才去哪了？” “我去了炼了些丹药，想着给柳先生服用。” “是黛儿做得。” 道君走到床前，沉默了好一阵，“既然人已经走了，就按照他的遗愿来吧。” 柳先生早就准备好了化身丹，只要将这种丹药放在死者的手中，遗体就会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父亲。”小棠哭了一天一夜，眼睛肿得像桃子，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神黯淡，失去了平时的灵动，她紧紧靠在洛蔓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去吧。”洛蔓揉揉她的头。 柳先生穿一身白衣，躺在竹塌上，他表情安然，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小棠走过去，把丹药放到了他手中，嘴里念念有词，“父亲，您好好休息，我会听洛蔓姐的话，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灵修。” 小棠没提姜芯一个字，她看着父亲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阳光洒落，一缕清风，绕着她转了两圈，眷恋地卷起了她的发丝，随即毫不犹豫地向着太阳飞去。 洛蔓心里发酸，她想起父亲离去的时候，至少她还有妹妹，而小棠却是孤独一人。 她没提洛黛，也不知该怎么说，和道君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瞒下来，不告诉小棠。 “死了？”蒲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白袍几乎变成了黑灰色，还泛着层层油光，他吸了吸鼻子，“这老家伙，走得倒快。” “你来做什么？”洛蔓盯着他。 “你闯了大祸，我找你来商量个对策。”蒲凡大步走入书房。 道君拍拍她的肩，“你去吧，小棠交给我。” “你跟我一起吧。”刚送走一个朋友，她有些恐惧，不想让道君离开她的视线，万一他再消失怎么办？ “没事的。”道君并没有让步，“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熬汤给你喝。” 洛蔓抿了抿唇，转身进了书房，她其实什么也不想谈，也没心思谈。 “你妹妹去哪了？”蒲凡坐在桌子上，目光灼灼。 “我找不到她。”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本来凤后，冰晶莲，都应当是你吸收的，你非要让给别人，还把芝草也让了出去，真是气死了。”蒲凡用力拍了下桌子。 洛蔓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该我吸收？” “谁拥有了这三株异草的力量，就能控制藏琅胜地，成为上神。” “那我妹妹还能活下来吗？” “为了让她活，你要所有灵修和凡人陪葬吗？” 洛蔓紧抿着嘴唇，双手攥成拳头，直视着蒲凡，“陪葬又怎么了？反正人人都是要死的。” “你说得对。”蒲凡突然气势一颓，“这些事都是安排好的，谁也阻止不了，我看我还是走吧！” “你说清楚再走！” “你并非天生，而是被制造出来的容器，除了你，没人能承受这三种异草。” “为什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说过啊，我就说过很多次。”蒲凡皱眉，“但你说要救妹妹，不惜代价。” 洛蔓细细思忖，她不记得有人说过她是容器这种话。 “我明白了！”蒲凡见她发楞，用力一拍大腿，“一定是有些话，你听不到，都是上神搞得鬼。” “谁把我制造出来的？”她继续追问。 “你动动脑筋，好好想想。”蒲凡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用力地按了两下胸口。 “想不出来。”她就算知道答案，也不会说。 “除了心思缜密的道君，还能有别人吗？” “我不信。” “除了道君，你谁都不信。”蒲凡点点头，“照这么下去，一切都会更糟的。” 道君的种种浮现在她眼前，两人朝夕相处，耳厮鬓摩，她绝不相信，道君会伤害她，何况，他熬得汤那么好喝。 “我认了。”洛蔓收敛情绪，“我不能接受妹妹死在我面前，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轮到蒲凡无话可说了，他盯着洛蔓看了好一阵，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径直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洛蔓平静的脸像面具一样破裂，露出下面痛苦的眼。 “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想问个清楚，现在除了赢锐，也没别人可问了，而且说来也奇怪，赢锐并没有参加葬礼，只是派了卡莎来，要知道他跟柳先生关系很好，按他的性格讲，也绝不会不来。 皇宫里十分肃穆，旌旗飘扬，玄甲武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赢锐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人一件件地禀报事务，他眼中满是不耐烦。 洛黛挥了下手，那些人便跟木偶一样，静止在原地，“何必听他们唠叨，不如我们换些听话的人。” 门外走进来几颗树，灵气萦绕，变成了文武百官的模样，原来的人则不知去了哪里。 “这些人，永远忠心，绝不会背叛你，他们会百分百地遵守你的命令，完成任务。” “就是这些树枝子？”赢锐脸上露出讥讽笑容，“我对着一堆树枝子发号施令，到底他们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那有什么，玩得开心不就好了。”洛黛转身凝视着他，“要不是你喜欢玩治理国家的游戏，我就把凡人都变成树，好不好？” “不用。”赢锐的声音绷得像一根弦，“这种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洛黛歪着头，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奇怪的僵硬表情，原本娇美的容颜，变得空洞无神。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要大婚 “我要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喃喃自语，目光飘向赢锐，“我要大婚。” 她喜滋滋地盯着赢锐，“除了大婚，一切都不重要。” “妹妹，你在吗？”洛蔓看到大殿中的场景，心头一沉，文武百官都跟木头似的僵在原地，和那个假柳先生一模一样。 洛黛转瞬就到了大殿门口，手揽住洛蔓的肩，把她带了出去，殿门在她身后关闭。 “我想跟赢锐聊两句。”洛蔓回头，她刚看到赢锐的身影，他坐在龙椅上，表情淡然。 “等大婚后吧。” “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他不想见你，想好好休息。” “我就是问问柳先生的葬礼，他怎么没出现？” 洛蔓紧抿着嘴唇，盯着妹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一般。 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变暗了，一大朵乌云急匆匆飘来，遮住了太阳，洛黛的脸色也变得凌厉起来。 “姐姐，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伤了姐妹感情。” “若我偏要呢？” 雷声震震，电光火石，闪电像银色的带刺藤蔓，通天接地，吓得晚霞城里的凡人全跑回了家。 “你不是喜欢凡人吗？那我就用他们要挟你。”洛黛的声音毫无起伏，“你若是一步不停，一言不发退出皇宫，我就不杀他们。” “妹妹，你为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轰隆一响，火焰从西南方冲天而起，她似乎闻到了焦糊气息，不用想，她也知道死了不少凡人。 “再多嘴，下次死得就是灵修，我记得灵修已经不到一千人了，万一我不小心，只剩下你一个，可怎么办？” 输了，她认。 洛蔓抿着唇，眼中燃烧着愤怒火焰，双手攥拳，转过身，一步步往大门走去，身后传来洛黛的笑声，“姐姐，我们一起办大典，你要好好准备。” 出了宫，她先去闪电的地方，好在那里住得都是富人，一个院子就占地几十亩，穷人并没有不过位置也真是奇怪，恰好劈到了蒲凡的宅邸，火焰四起，哔哔啵啵，空气中充斥着放大了千百倍的酸气。 不少灵修站在附近，试图用灵气灭火，但灵气就像油一般，越浇越大，但火焰一步不跨，只烧蒲凡的宅邸，边上一点事都没有。 洛蔓四处张望，也没看到蒲凡的身影。 “女道君，这火为什么扑不灭？” “异火。” “连道君都扑不灭吗？” 洛蔓无言以对，她的灵气虽然能压制火焰，但依旧无法完全让火熄灭，不一会就烧了起来，只好看着宅邸，在她面前化为灰烬。 她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觉得那不是洛黛，她的神情跟语气，越发像被芝草附了身，不管怎样，她要去见赢锐。 “哎呀呀！”蒲凡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过，他疯了似的捶胸顿足，“我的收藏品，上百年的记录，种子，我的宝贝们，是谁？这个糟天谴的，我要知道是谁，我把他千刀万剐了！” “是洛黛。”洛蔓悠悠出声， 蒲凡瞬间安静下来，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都怪你这个滥好人，都怪你！”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没办法。”蒲凡盯着化为灰烬的宅邸，“洛黛和我一样，都是聪明有余，心性不行，一旦有了强大的力量，就会被反噬，被力量所控制，所以我根本不想找到芝草。” 洛蔓懒得听他废话，她转身就走，蒲凡却不放过她，缀在她身后，“你倒是想个主意啊，光知道走有什么用，我就说女人不可靠，相信她们只能受到伤害。” 怪不得黛儿要烧了他的房子，平日他肯定没少唠叨。 不管她走得多快，蒲凡就离她一步的距离，碎碎念个不停，一会说他丢了多少件宝贝，一会说没了笔记，他的丹药方子就都丢了，藏琅胜地没有希望了，说得洛蔓脑瓜疼。 “怪不得我前两天心神不宁，原来是应在这事上了，你得帮忙，千万不能让洛黛再这么下去了。” 洛蔓停住脚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自然大大不好，我的宝贝啊，千年的珊瑚啊，万年的玉髓啊。” “那你去找黛儿，跟在我身后有什么用？” “我有个解决方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蒲凡挡在她面前，“你要是把她的灵气都吸收了，加上你身上无根木的灵气，应当就能解决问题。” 洛蔓冷笑道，“凤后，冰晶莲，芝草，你说都找到了，万事可了，现在却越来越糟，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蒲凡跺了下脚，“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道君。” 她也想见道君，想让他出出主意，到底应当怎么办，不过她心里竟然有隐约的开心，不管怎样，至少妹妹的性命保住了，还成为了藏琅胜地最厉害的灵修，既然这样，她可以歇歇了。 不过在歇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一直等到傍晚，洛蔓才出了门，她匆匆往皇宫走去，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侍卫看到她，犹豫一下，依旧拦了上来，“皇后有令，大婚之前，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我是她姐姐。” “那也不行，”侍卫分毫不让。 洛蔓想了想，转身就走，不一会，她就出现在大殿前，顺手解决了侍卫。 “皇上，实在是不能再等了，凡人退无可退，必须把灵修赶尽杀绝。” 大殿里传来激烈争吵。 她一愣，这些凡人，这就要变天？ “皇上，青蓝膏就是灵修控制凡人的方法，必须禁止！” “皇上，今年饥荒人数，估计要超过十万，请皇上拨粮。”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说个不停，但她听了好一阵，并没听到赢锐的声音，便往里看去。 赢锐端坐在龙椅上，表情肃穆隐忍，下面站着三个大臣，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语气声调完全一样，刚开始还听不出来，越听越觉得诡异。 灵光一现，她迈步走入大殿，那三个大臣就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说个不停，旁边的侍卫看到她，也视若无睹。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概这就是天命 “赢锐，你还好吗？”洛蔓提高声音。 “帮帮我。”半天她才听到回答，他的声音十分虚弱。 她连忙走到龙椅前，只见赢锐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洛蔓探出灵气才发现，他被固定在龙椅上，连动都不能动。 回头一看，大臣们还在说个不停，她知道这是洛黛的手笔，大臣全是草木所变，她烦躁地挥了下手，黑色雾气从指间渗出，蔓延到大臣身上，烟雾散去，地上只剩下两颗枯树。 费了好大力气，她才把赢锐从龙椅上弄下来，刚一解开束缚，他就直愣愣地往前倒去，幸亏洛蔓眼疾手快扶住他，又用灵气帮他治疗。 “好一些了。”赢锐抿了抿嘴，露出个惨淡微笑，“有酒吗？”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 洛蔓摸出个酒袋塞到他手中，赢锐靠着龙椅，迫不及待把酒袋送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 “好酒，是新酿的吗？” “从冰宫拿来的种子结果了，这是第一批，酿好了我就想给你。” “还是你讲义气。”赢锐指指地毯，“坐下来聊两句。” “换个地方吧。”洛蔓不喜欢空空荡荡的大殿，也不喜欢皇宫，充满了隔绝和高高在上，她宁愿找个小花园去喝一杯。 “说起来，我听说城里开了几家新馆子，不如我们去看看！”赢锐眼神闪亮，像是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他扶着龙椅起身，颤巍巍走了几步，就像腿不是他的一般。 离开皇宫，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她按着道君的模样，扮成了个翩翩贵公子，赢锐则浑身金光闪闪，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富户。 “你为什么喜欢穿得金光闪闪的？” “不喜欢锦衣夜行。” “不怕被人打劫？” “晚霞城，能打劫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丧失了一些自信，不用说，肯定是想起了洛黛。 晚霞城摆摊的凡人都不见了，街道两旁，灵修正在忙着种树种花，好几家新店铺刚刚开门，卖衣服的，卖零食的，卖丹药的，什么奇怪的店铺都有。 “那些凡人呢？”洛蔓随手拉了个灵修问了两句。 “他们都搬到城外了，那边专门给他们建了个小城。” “小城？”赢锐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灵修扫了他一眼，看出他是凡人，语气很不客气，“是皇后建的，那些凡人早就该走了，没有他们，晚霞城多美好。” “我们去看看。”赢锐头也不回往城外走去。 “建议你换身衣服。”洛蔓嘀咕一句，“我可不想动手杀凡人。” “不用。”赢锐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 又换了次衣服，看上去朴素许多，但赢锐依旧像个富人。 城外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村落，分割成两半，男女分开，每间房里一张大通铺，住十个人，寅时起床服下生灵丹，去地里干活到太阳西斜，每人分两个窝头和一碗菜汤，吃完就睡觉，不许闲聊，违反规矩，就会消失。 也有凡人试图反抗，结局十分凄惨，被挂在村口的旗杆上，暴晒三天而死，从那以后，敢跑的人少而又少。 赢锐盯着面前的村落，悲从心头起，他本想让凡人过得更好，没想到却更糟，简直是失败到家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全是茫然。 “应当是灵气的问题。”洛蔓连忙解释，“我听蒲凡说，是因为几种异草混在一起，激发了人心中的恶意，才会这样。” “原来如此。”赢锐神情一松，“我说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凡人看到他们，目光中满是恐惧，连头都不敢抬。 “我们走吧。”赢锐骤然转身，像是再也忍不下去，“我要跟她好好说说，就算把凡人迁出来，也不能过这种日子，好歹修个像样的城池。” 找了个酒楼坐下，谁也无心用餐，随便点了几个菜，几碟青菜，一碗淡汤，味道清甜，完全按照灵修的口味定制的。 “我想吃肉。”赢锐扔下筷子，“这种菜谁吃得下去，没油没盐，和吃草席有什么不同！” “味道不错。”洛蔓夹了两筷子笋，“吃清淡点，对脾气有帮助。”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赢锐干脆只喝酒，“因为她跟我提过，离开晚霞城，去丹城跟你们一起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洛蔓夹起一粒绿油油的豌豆，送到口中，很软很嫩。 “我在这里，凡人都这个样子，你信不信，只要我走了，一个凡人也留不下。” “大概这就是天命。”洛蔓想了想，“你要是不想着当皇帝，就不会引起赢启的警觉，他不警觉，就没有灭灵阁的事，没有灭灵阁，旋风就不会毁了丹城，不毁了丹城，我父亲也不会死，妹妹也不会吸收凤后的力量。” “不是这样的。”赢锐摇头，“无论怎样你们两个都会吸收灵力，丹城也会破城，这是道君的安排。” 洛蔓不置可否，她喝口竹荪汤，摇摇头，比道君熬得差远了。 赢锐又倒了一杯酒，他喝酒越来越凶，就这么一小会，已经喝了三杯酒，但却没有一丝醉意，眼神亮得吓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一切已成定局。” “我去劝下黛儿，你好好准备大婚吧。” “最好不要去。”赢锐轻轻转动酒杯，“看到我劝她的结果了吗，就是在大殿上，做个处理朝政的皇帝。” “那我也要找她谈谈。”洛蔓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她站起身，又掏出一袋酒放在桌上，“送你了。” 离开酒楼，看着整洁的街道，神态轻松，认真干活的灵修，她突然明白，无论怎么做，灵修也不会喜欢凡人的，在他们心里，凡人是低级的存在，就像是牲口一般，只是处于无奈，才愿跟他们相处。 “姐姐，听说你在找我？”洛黛环佩叮当，一身青红长裙，裙带飘飘，如同仙女下凡，引得灵修满眼艳羡。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后悔了吗? “幸亏你来了，要不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洛蔓说。 “从小我们两个就心灵相通，你一想我，我就知道了。”洛黛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身上的味道一会温暖，一会清凉，洛蔓很喜欢，便深深吸了两口。 “晚霞城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洛黛环顾四周，满意点头，“没有那些凡人，一切都变得干净整洁，赏心悦目。” “你为什么把赢锐困在龙椅上？” “他不处理政务，天天去当工匠，哪里像个皇帝，既然选择了当皇帝，就要好好干，藏琅胜地的问题，就是每个人都不守规矩。” “规矩？”洛蔓完全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你跟我来，我细细讲给你听。”洛蔓被她带着在晚霞城里转来转去，突然眼前一大片云雾缭绕，遮住了视线，穿过云雾，一座清幽小山，绿树密密，湖水映衬着山峰，亭台楼阁，精巧异常，燕尾翘脊下挂着一串金色铃铛，风一吹叮叮当当。 “我们去坐船。”洛黛就像小孩子显摆心爱的玩具，语气中满是浓浓得意。 精致的花船停在岸边，高高船篷，船体弯弯，天青色打底，细细勾勒出金边，繁华似锦，团团簇簇，中间一朵粉白色的牡丹，极为招摇，戴着斗笠的船夫，撑着长长的木杆，两个一模一样的清秀侍女，手里提着三层赭红色木盒，笑盈盈地望着她们。 “漂亮吧。”洛黛紧握着她的手，两步就跳上了船，船分外仓和内仓，中间用竹帘隔着，内仓小桌软塌一应俱全，雕花敞着，刚好吧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虽说洛蔓心里装着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风光极好。 侍女摆好满桌的吃食，便乖巧退了出去。 “梅花饼，桃花露，杏仁果，莲藕羹...”洛黛和她挤在一个软塌上，拿起点心就往她嘴里送，“不仅有妹妹喜欢吃的，还有我各处收集的，你都尝尝。” 她又拿出两个小酒杯，倒了两杯粉扑扑的酒，“我知道你喜欢饮酒，这是桃花露，可好喝了。” 洛蔓轻抿了一口，酒不灼不烈，绵绵甜甜，如蜜水一般，清洌洌地滑下喉咙，不仅有桃花香，还带着些桃子甜。 “好喝吗？” “很好喝。” 船儿荡荡，往湖心飘去，水波粼粼，洛蔓手指划过水面，凉凉的，像缠绕着一匹绸缎。 “告诉你个秘密。”洛黛眯着眼睛，嘴巴翘翘，“想不想看雪？” “雪？好啊。”她想起雪山上的透骨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相比较下雪，她更喜欢花红柳绿，落英缤纷。 “看我的。”洛黛抬手，一股灵气从她掌心溢出，瞬间天地变了颜色，细密的碎雪从天空中落下，飘飘荡荡，洁白覆盖了亭台楼阁，只剩下这一艘小舟。 “姐姐，我们去湖心的亭子坐一会。” 刚才湖心还空空如也，现在却有了一座翘角凉亭，还是挂着串金灿灿的铃铛，顶上覆盖了一层细雪。 凉亭里早已放置好了暖炉软塌，还有个女人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纤手，十指如葱，摆弄着一把琵琶，曲调婉转动人。 “有没有意境？” “有。”洛蔓的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不过，她想得却是，妹妹用了如此多的灵气，不知对旋风有没有影响，别一出去，晚霞城已经不在了。 她的不专心，被洛黛抓住了，“姐姐，你走神了。” “很美，我看呆了。” “去过雪山后，我就爱上了雪天，想着要是有天能自己造雪多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 “妹妹，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呆着吗？” “愿意，不过我想回去了。” “真没意思。”洛黛用力拍了下桌子，狂风四起，美景都被刮走了，又只剩下一片没有方向的白雾。 洛黛转瞬就消失了踪迹，只剩她一人呆在雾气中。 “姐姐，你先休息一阵，我去去就来。” 雾气缠绕着洛蔓的身体，密密织出一张网，将她裹在其中，她只要一用灵气，就会被网吸走。 洛蔓苦笑。 以前都是她用灵气困住别人，今天却是妹妹用灵气困住她，感觉很奇怪。 “你后悔了吗？”网上突然出现一只妖娆的白狐，甩了两下尾巴，“也许还来得及。” “你是谁？” “芝草。” “为什么不幻化成人形？” “化人，多累。” “你是来救我的吗？” “看条件好坏。” “什么条件？” “我把你救出去，你帮我脱困。” “你不是已经被吸收了吗？” “狡兔三窟，我自然有妙计。” 有时候，沉默比语言更有力量，洛蔓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你怎么不问我？”果然芝草等不及了，她幻化的白狐开始消散。 “不感兴趣。” “我的本体通过凤后化解了冰晶莲的冷气，她的身体已经痊愈，”芝草语速极快，像是生怕来不及，“想找你帮个忙，把我的幼苗种入风眼。” “风眼？” “你先别问，我的灵气有限，就够说几句话。”芝草连忙打断她的疑问，“我的幼苗就在丹城洛家的花园里，挖出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用灵气把它裹在里面，直接放入风眼，切记切记。” 说得很清楚，洛蔓很满意，但她却说，“不关我事，你去找洛黛吧。” “我的幼苗虽然弱小，却是事件至纯至阳灵气凝结而成，要是吸收了我，她又会灵气大增。” “听起来是好事。” “什么好事，到时候藏琅胜地，连一根草也留不下。” 洛蔓又不说话了。 “算我倒霉，你要是帮我，我就带你看看风眼里面。” “我去过。” “什么样？” “黑漆漆的。” “错了。” “你为什么会找我？不怕我吸收掉幼苗的灵气吗？” “我觉得你看上去就很善良，做不出这样的事，会吸收可怜的幼苗，断了芝草的传承。” “说真话。” “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了。” “如果让道君吃了你，能恢复灵气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前是我不懂事 白狐彻底消散在雾气中，不知怎的，洛蔓认为它是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的。 要是真有让道君恢复灵力的仙丹，她会给他用吗？ 并不想。 她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可以照顾他，可以见到他，可以朝夕相处，如果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道君，还会有这种日子吗？ 只剩她一个人，她毫不惊慌，伸出手，指尖黑色灵气一丝丝冒出，黏在了蛛网上，最初还看不出变化，慢慢黑色渗入白色，黑色越来越多，从白丝变成了黑丝，根根断裂，消失在空气中。 洛蔓掸了掸衣服，只要往前垮一步，就可以走出洛黛的空间，可她却犹豫了，妹妹要是知道她的灵气并不弱，是不是又会生气？ 但一个人呆在这里十分无聊，要是道君能来就好了。 道君有他的世界，妹妹也有她的世界... 洛蔓闭上眼睛，指间黑色灵气涌动，很快就吞没了白色灵气，她只是任由灵气滚动，根本不确定她会创造出什么。 “蔓儿，收回灵力。”耳边似乎听到道君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她睁开眼睛，浓浓的黑色灵气翻滚着，像是天空中聚集的乌云，乌云中，露出了一轮明月，不，不是明月，洛蔓定睛观看，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像是沙兽的眼睛放大了千百倍，冷酷无情残忍，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是什么？洛蔓却深深被眼睛吸引，瞳孔中花纹繁复美丽，像连绵的山丘，像一颗颗奇树，瞳孔像一条细线，如同一闪黑色大门，她恨不得飞奔过去，没入眼眸，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蔓儿，回来。” 道君？！洛蔓几乎已经纵身跃起，但道君的眉眼突然出现，留住了她的最后一丝理智，她僵硬转身，张开手，吸收回了所有灵气，离开了幻境。 “你回来了。”道君双手背后，微笑看着她，笑容中满是赞许。 “我怎么在这里，刚才我明明记得在城里。” “不重要。”道君拉起她的手，“你不是想去我的小世界吗，走吧。” 洛蔓犹豫了一下，“我想看看妹妹在做什么。” “她在按自己的想法建造晚霞城。” “这样做好吗？” “也有好处。” 洛蔓想起芝草的话，下定决心说，“我想回一趟丹城。” “我还有事情，要不你就等几日。” “算了。”洛蔓心情有些低落，“我快去快回。” 晚霞城的城墙上，贴着一份告示，“即日起，凡人只许穿灰色，不许交谈，不许婚配，若有子女，一并交给灵修统一抚养。” 下面还列着数十条规矩，凡人只能走在灰色的路上，凡人见到灵修要远远避开，凡人和灵修冲突凡人死，规矩极为细致，甚至连凡人起床睡觉时间，和每天的吃食都规定的一清二楚，完全是把凡人打到了牲口的位置。 每位灵修可以雇佣一位凡人作为奴仆，看到这里，洛蔓就愣住了。 “注：洛蔓随意。” 洛蔓真是看得一头雾水，可洛黛决定的事，绝无改变的可能，她现在就算去，两人也是不欢而散，不如她先回丹城，找到芝草的幼苗再说，到时候让道君服用，恢复灵力后，应当就可以制衡洛黛了，至少应当给凡人一条活路吧。 大概她是想逃避这一切，所以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启程，她想赶紧去，赶紧回，把道君一个人放在丹城，她不放心。 穿过旋风的时候，她刻意忽略它的呼唤，用最快的速度穿了过去，等闻到丹城炙热空气时，她才松了口气。 葛英他们把丹城打理的很好，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些有钱人在晚霞城呆不下去，全都来了丹城，丹城一时人满为患，灵修满是抱怨，要不是他们武力劝阻，灵修们肯定都跑到晚霞城去了。 “我听说丹城的事了。”葛英跟在她身后，“洛黛是不是变得超级厉害？我从小就知道她有这一天。” “凡人听话吗？” “他们倒是老实很多，除了日常用度，并不敢多要，都龟缩在内城里，连门都不敢出，现在也不敢让灵修照顾他们了，全都用得是凡人奴仆。”葛英的声音里，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欣喜。 见洛蔓没说话，她又继续说，“不如我们也跟丹城学，在城外找个地，把他们挪出去，城东三百里外，山下有一片平地，足够放下他们。” “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洛蔓皱眉，“我再考虑下。” “没了凡人多好。” “上次灵修生孩子是什么时候？” “前年四月五日。” “凡人生出灵修，最后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葛英愣了愣，“我还真没统计过这件事。 “去调查一下。” 无论是晚霞城还是丹城，灵修孩子显然是越来越少，照这么下去，出不了多少年，灵修便不会存在了，灵修不存在，凡人也无法生存下去。 呼啦啦前面突然来了一大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道袍的赢启，身后跟着一大群诚惶诚恐的贵族，像一大团过河的蚂蚁。 “主人来了。”赢启倒头便拜，“属下恭迎主人回城。” 洛蔓可真没想到，赢启会这么做，她以为他会躲在内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身后的贵族，也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跟着他说，“欢迎主人回城。” “起来吧。”洛蔓摆手，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赢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胸怀天下，根本不肯正眼看她，现在却跪在她面前，真是世事难料。 赢启起身，“属下在宫里摆了宴席，为主人接风洗尘。” “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 “你们回去。”赢启转身命令，那些凡人如同逃命般，一路小跑回了内城。 “属下可以为主人分忧解难。”赢锐走到她身边，“要办什么事，我可以陪着主人。” “别老主人主人的！”洛蔓没说话，葛英却忍不住了，“以前我们灵修去晚霞城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 “以前是我不懂事，请灵修原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们怕被赐死 “无论你怎么做，灵修都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葛英撂下一句狠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洛蔓开口了。 “属下有话要说。”赢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语气十分坚决。 “到洛家之前，你说清楚。” “丹城里现在共有五百四十三个凡人，每日需要水和食物很多，光靠灵修也不现实，能不能我们也种些东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里不比晚霞城，开垦一亩地需要的灵丹太多，远远不如灵修划算。” “那终日饱食，无所事事，也不是正经事。” 洛蔓嘴角微勾，带出一丝讥讽。 “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这种好日子，多少人求之不得，你有没有看到晚霞城现在的凡人什么样？” “很惨。” “所以，有好日子就珍惜，不要等没了再后悔。” “现在凡人除了主人，无人可依。””赢启抿了下嘴，把想说得话咽了回去， 洛家近在眼前，洛蔓随手掏出一盒青蓝膏递给他，“你拿去用吧。” “属下想要生灵丹。” “为什么？” “宫里是非多。” 洛蔓又摸出瓶丹药，“拿走吧。” 打发走了赢启，她的心里沉甸甸的，该如何处理凡人，是赶出去，还是留下，真也算是个难题了，赶出去，他们肯定会很快死掉，留下来，灵修怨气十足，根本不想管他们。 踏进家门，她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洛家都是最让她放松的地方，她并没有去花园找芝草，而是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舒了口气。 紫藤花轻轻晃动，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洛蔓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能听到妹妹的笑声，她好希望睁开眼，一切如常，她什么都不懂，就在父亲的羽翼下，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 道君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肯一起回来？ 一想起他，洛蔓的心乱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走到床边躺下，紫色的帐幔，垂着丝绦，她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姐，起床了。”苏椿轻轻晃醒她，“还去宫里吗？” “去，尽量收拾简单一点。”洛蔓起身，她怎么睡得如此熟，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穿一件天青色道袍，白玉簪把乌发盘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清雅大方，如世外高人一般。 “现在你是凡人最后的希望了。”苏椿一边梳头一边说，“他们想了很久，分析了所有灵修，只有人，还算对凡人友善。” 洛蔓闭着眼睛，“我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凡人，这里不似晚霞城，若是让他们搬出去，肯定思路一条，可是白养活他们，也心不甘，情不愿。” “要是有天，你变成跟洛黛一样，那凡人就完了。”苏椿心中有着深深的恐惧，“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洗过澡，洛蔓来到花园，两步就走到栽种凤后的地方，一株新的鹅黄牡丹种在原地，碗大的花朵娇艳欲滴，她仔细检查根系，果然在牡丹下面，还有一层厚土，下面躺着一株奄奄一息的小草。 她并没有贸然出手，谁知道芝草话的真假，万一它骗人怎么办？如果扔进去，旋风增强，飘满了藏琅胜地怎么办？ 还要好好想想。 皇宫里灯火通明，宴席上摆着的食物，却很可怜，不过是几小碟素菜，两盘绿豆糕，外加一小壶酒。 贵族们都垂头丧气，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食物，像是不相信他们会落到如此境地，大殿中鸦雀无声，赢启一口口抿着酒。 “我来晚了吗？”洛蔓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葛英和苏椿。 “没有，刚刚好。”赢启马上起身迎了过来，“请主人上座。” “你不必叫我主人。”洛蔓十分讨厌这个称呼，“叫我洛小姐就好。” 葛英插嘴道，“那也太俗气了，不如叫你洛道君。” “洛道君请入座。”还没等她开口，赢启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引着她坐在他旁边，大小碗盘，摆了十几个，菜式精美，工艺繁复，和贵族面前的菜式完全不同。 “尝尝这个糯米藕。”赢启十分殷勤。 赢启起身，“洛道君肯赏光，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大家起身，敬洛道君一杯。” 那些人和商量好的似的，齐齐起身，弓着身子向她敬酒。 洛蔓拿起杯酒，闻了闻，在唇边沾了下，便放到一边，她拿出个酒袋递给赢启，“还是换上我的酒吧。” 金碧辉煌的大厅陷入死寂，赢启的表情中藏着浓浓惊恐，贵族们有人竟然吓得哭出声来。 “他们是怎么了？” 赢启干笑两声，“他们怕被赐死。” “我要是想赐死你们，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洛蔓只觉好笑，“直接把你们赶出去，不就行了，那些灵修巴不得呢。” 她这么说，那些人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赢启接过酒，让侍女给每人倒了一杯，酒香四溢，引得赢启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把酒送到唇边，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说完抿了一小口，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此酒只应天上有。” 贵族们见他喝了下去五事，才举起杯，结果酒刚入口，他们就愣住了，不由自主一口抿尽，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洛蔓，希望她再次赐酒。 “宴会开始。”侍卫宣布。随着鼓乐齐鸣，两个妖娆美丽的女子，丝带飘飘，摆动腰身，旋转身体，跳了起来。 比卡莎差远了，洛蔓扫了一眼，摇摇头。 “属下有个想法。”喝了两杯酒，赢启脸上泛起一层粉红，配上他阴郁严肃的表情，十分不伦不类。 “你说。” 他拿出张地图，铺在酒桌上，“这是丹城的地图，现在外城裹着内城，内城中是皇城，现在大多灵修都住在这里。” 他用手指在两城之间的位置划了一下。 “我想彻底把灵修和凡人分开，吃穿用度得每天送到城门就好，内城由凡人打理。” “为什么要这么做？” “降低灵修对凡人的恶意，现在我们共用一个城池，一看到凡人，灵修就会心生憎恶，如果我们采取回避策略，应当会降低冲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只是利用凡人而已 丝竹之音声声入耳，跳舞的女子换了一几个，贵族们神情也松快不少，开始交头接耳。 “我也有个难题。”洛蔓用指尖扣了两下桌子，“怎么让凡人自给自足？”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赢启的语气十分沮丧，“想来想去，只有旋风消失，凡人才可能自给自足，否则总要依靠灵修。” 他见洛蔓不开口，又继续说，“可是我也不能见他们死去，能拖延一天就多一天吧，现在出了洛道君你，没人愿意收留灵修，如果我们回到晚霞城，也会被关到村子里，每天活得像狗一样。” 洛蔓只是抿酒，不开口，她现在习惯用这种方式去压制别人，在形式占优的情形下，不说话，别人就摸不清她的想法，自然会提出更优厚的条件，况且，她也想试一下赢启，看他还有没有价值。 “无根木。”他用力吞咽了下口水，“我知道它的本体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护着凡人安全。” “我要无根木做什么？”洛蔓又拿出了一袋酒，菜她是一口没动，但不喝酒，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和这么多凡人呆在一起。 “不清楚，可这是我知道唯一有用的信息，上次你问我芝草，我真是不清楚。” “你说吧。” 洛蔓本来也没想置凡人于死地，既然这片土地上，本来就有凡人和灵修，大家也源于一个祖先，不如就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更何况，也许凡人存在自有理由。 赢启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洛蔓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想多要点生灵丹。”赢启趁热打铁，“现在灵修每天送的份额越来越少，我怕有天出事。” “等我找到无根木再说。”洛蔓起身，“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音乐声停下了，贵族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恐惧之情，似乎怕她会随时翻脸，洛蔓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刚出门，葛英就忿忿说：“这个赢启，就知道告状，要不是我四处调停，哪有灵修会为凡人干活。” “你要看好他们。”洛蔓轻声解释，“我留着凡人有用处。” “凡人能有什么用处？” “我发现了一线天机，能让旋风消失，灵修变强，这里缺不了凡人。” “真得？”葛英脸上不满瞬间消失，“那我的灵力能和你一样强吗？” “只会比我更强。” “怪不得你对凡人如此留情。”得到了合理的答案，葛英马上说，“洛蔓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他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正好有两个灵修来找她问事，葛英便跟着他们走了。 月华似水，洛蔓眼瞅着影子被拉长，她一直想着刚才赢启的话，无根木和芝草幼苗同时出现，总让她心神不宁，好事扎堆，很有可能就是坏事的先兆。 “你是骗她的吗？”苏椿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什么？” “刚才你说要养着凡人，是因为他们有用。” “没用为什么要养着？” “我以为你有怜悯之心，和他们不同。” “我有，但也没那么多不同。” 苏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洛蔓苦笑，她根本也没发现什么天机，不过是随口一说，相对真话，人们更容易相信符合自己期待的谎言，她要想保住凡人，就要让灵修相信，她只是利用凡人而已。 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窗口，看着花园的位置，她有些不想挖出芝草幼苗，现在这样也算不错，妹妹至少给凡人留了一条活路，她很累，想休息一段时日。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不远处传来隆隆作响的声音，洛蔓连忙起身，急速往声音出跑去。 电闪雷鸣，一支贯天通地的旋风，巨大的就像个黑洞，缓缓扭动着身躯，朝着丹城的方向移动，沙兽像是跳蚤般，在风中上下纷飞。 洛蔓冲出成，指间灵气四溢，冲着旋风裹去，巨山般的龙卷风面前，她就像只小蚂蚁，况且在黑暗中，也没人看到她。 晚霞城的凡人和灵修都乱了，大家都跟没头的苍蝇一般，不知该往哪里逃，赢启把凡人聚在一起，厉声喝道，“我们要相信洛道君，跑出城一样是死。” “那至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跑！”有些贵族不顾一切往城外跑去。 灵修们则被吓呆了，除了葛英和她几个忠实的手下，其他人全跑得一干二净，她看着从城门蜂拥而出的灵修和凡人，才发现，到了性命攸关时，大家都是一样的。 “葛英，你不跑吗？”桑淮看着她。 “不跑，我相信洛蔓姐。” “旋风如此巨大，她能对付的了吗？” 云彩突然散开，露出一轮巨大的明月，像是只金色的眼睛，妖异异常，冷冷扫视着大地。 葛英盯着旋风，她也是拼命才控制住心中的恐惧，只是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旋风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把遇到的一切都吸了进去，沙尘漫天。 “看，是洛蔓姐！” 只见洛蔓在旋风脚下不停穿梭，一道黑色锁链渐渐形成，道君曾经跟她提过，锁灵链需要将灵气不断提纯，压缩到像一根线那么细，再密密织入旋风，重复成千上万次，如果幸运，一根锁灵链就织好了，但很有可能会断裂，如果裂了，就要再来一次。 听着就不简单，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纤细的灵气进入旋风，就像石牛入海，根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好不容易将灵气凝结成线，可每一根灵气都不能失去控制，要将它们细细编织，同时还要产生出新的灵气线。 失败，失败，一次又一次失败，洛蔓几乎绝望，不知多少次，她想放弃，又想起道君，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吗？那就再坚持一下好了。 “旋风停住了！”葛英睁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满是不敢相信的惊喜。 黑色的藤蔓裹住了旋风的底部，一点点往上延伸，组成了一个精巧的牢笼，把旋风缩在其中，洛蔓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不停穿梭，她慢慢张望了其中奥妙，深感以前对灵气的了解是多么浅薄。 第一百四十章 我自有主张 旋风被她牵引着，离丹城越来越远，最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静静矗立，安静又可怕。 等洛蔓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旋风上布满了黑色的字符，像是一张巨大的符咒，把它死死压制。 洛蔓的心情只轻松了一小阵，就又倏地堕入井底，她只是凭本心去制造锁灵链，完全没有去想，可为什么锁灵链上，会有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伸出手，触碰锁灵链，只感觉一股悲意疯狂涌入，激荡着她的心神。 “洛蔓姐，你太厉害了！”葛英的叫声，把她唤了回来，“我就知道，相信你没错的。” “你能看出什么不同吗？” “不同？”葛英仰头仔细观看，“好像是有一副图画，不过我看不清...” “不好了。”远处跑来两个灵修，脸色暗淡，气喘吁吁，“凡人跟灵修打起来了。” 洛蔓脸一沉，“在哪里？” 原来灵修跟凡人一起逃出城外，趁着夜色来到山脚下，各占了一片地方，本来相安无事，但灵修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十分开心，凡人逃得太着急，食物水没带多少，便派了人来交涉，想要些吃食，但灵修一阵冷嘲热讽，结果就打了起来。 洛蔓挥动手臂，灵气如丝，捆住混战在一起的凡人和灵修，把他们甩到一边。 她低身拾起地面上的一样东西，眉头紧锁，“这是谁的？” 凡人面露绝望之色，没有人说话。 “是他们偷偷藏起来的！我们...” “闭嘴！”洛蔓厉喝，“你们既然逃出了丹城，就别再回去了。” 灵修同样面色煞白，闭上嘴退到一边。 “当时你们入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许带无根木入城，只要被发现，杀无赦，你们真是不听话啊。” “没有无根木，我们不就是案板上的肉吗？” “你们现在自由了。”洛蔓眼睛扫了过去，“灵修不会再庇护你们，你们不允许再进入丹城。” “不去就不去！”有人依旧嘴硬。 可有人依旧跪了下来，“洛道君，那么大的旋风冲了过来，我们都是凡人，胆子小，所以才跑出来的，你大人大量，饶我们一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们这些凡人，吃我们用我们的，还企图用无根木杀害我们！”葛英怒气冲冲指着他们，“就应当把你们都送到晚霞城，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霹雳手段。” 说完骂完，灵修和凡人都灰溜溜垂着头，远远跟在她们身后，慢慢向晚霞城移动。 “真得要把他们扔在城外吗？”葛英压低声音。 “要不然下次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凡人倒是无所谓，可是灵修没有多少了，能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洛蔓停住脚步，“那留下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葛英陷入沉思。 “他们证明了忠诚和信任，没有惩罚，没有奖励，大家不会不满吗？” “也有道理。”葛英一想事，就会不停地搓手，她用力搓了两下指尖，“我有主意了。” 洛蔓看向她。 “赢启不是说要把内外城分开吗？凡是不听话的人，不管凡人还是灵修，都搬到外城住，灵修不发生灵丹，凡人倒是可以发一点，让他们自给自足。” “好，那就这么做。”洛蔓颔首，她刚才也没想出应当怎么处理，杀了他们似乎没必要，不杀又觉得不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来打去。 桑淮等在城门口，看到他们忙迎了上来，对着洛蔓行了个礼，“洛道君，我已经把你的丰功伟绩宣扬出去了，我敢保证，现在城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把你当神仙的。” “你们两个安排一下这些人。”忙了一夜，洛蔓这时心才真正安稳，她只想会洛家，躲在房间里休息一阵，谁也别打扰她。 推开家门，就看到苏椿刚把水送到房里，她不由嘴角微勾，洗个澡也不错。 “谢谢你。”苏椿憋了好久，才说出三个字，“我之前误会你了，以为你跟他们一样，只是利用凡人，没想到你会救他们。” “救他们？”洛蔓整个人泡在水里，苏椿的手指按摩的她很舒服。 “洛道君，要不是你，丹城就没了，灵修还能跑，凡人肯定死光了。” 苏椿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就不一般，以后我保证绝不怀疑你，一切都听你的。” 洗过澡，洛蔓坐在屋里吃茶，还没五分钟，苏椿又回来了，“洛道君，赢启求见。” “让他进来。” 赢启进屋便跪，“属下拜见洛道君，感谢洛道君救命之恩。” “起来吧，以后单独见我，不用下跪。”洛蔓讨厌这种跪来跪去的方式。 “知道了。”赢启拿起茶壶，为她满上茶水，“昨天逃跑的人很多，内城的凡人剩下不过十之三四，他们真是该死。” “我没想杀他们。”洛蔓的眼神落在紫藤花上，她已经远远把凡人和灵修抛在身后，杀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愿杀人。 “我一定看管好剩下的凡人。” “少了凡人，你也轻松不少吧。” “洛道君真是睿智，现在不过只剩三百余人，自然压力小了许多，有了生灵丹，水可自给自足，粮食勉强吃吃，也就够了。” “你找我什么事？” “属下想在内城辟出几块菜地，也可解决一部分吃食，希望洛道君同意。” “准了。”洛蔓收回眼神，道君在做什么？两日不见，她就觉得像隔了一辈子。 赢启说个不停，有关他改造内城，让凡人们靠自己就能活下去的计划，他的表情跟赢锐一模一样。 “我明天回去。”洛蔓打断了他，“会让葛英配合你的。” “洛道君，不是我多话，”赢启继续说，“灵修不会跟我配合的，他们只会敷衍我，说明天再说，然后我就要一直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我恳请你，多呆几天。” 洛蔓想了想了，“我自有主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来找我吧 自从锁住了旋风，洛蔓对灵力的操控就变得十分敏锐，她突然明白如何能造出一座城，她的灵力可以幻化成各种工具，可以挖土，可以垒墙，可以挖沟，原来道君就是这么建出丹城的。 等回去给他看看，一定会吓他一跳。 她站在皇城和内城中间，灰墙红瓦，翘角屋脊上的龙兽，都已经褪了色，小时候，皇宫很大，像是会吃人的怪兽，她是凡人，不用进宫，但父亲每次回来都面色沉沉，道君也像是触不可及的存在。 虽然命令说不许凡人和灵修旁观，但暗处总有几双探寻的眼眸，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有几个人，她想让他们明白，她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看到这种力量，任谁也不会再敢捣乱。 没见她抬手，一条深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大的城墙拔地而起，众人惊叹，洛蔓却发现些蹊跷，城墙可以建，但她无法控制颜色和样式，甚至连装饰花纹都不能改变，就像灵气有自己的想法。 巨大的黑石搭建出了城墙，黑色的藤蔓从下往上攀爬，覆盖了城墙的下半部分，细刺如同一根根长针，闪着幽光，红色的城门大开，像一张血盆大口，大门两旁各竖着一根旗杆，上面一幅黑色旌旗随风飘动。 黑色的护城河水散发着油脂的光亮，平整的水面上偶尔冒出几个气泡，砰地一声炸裂，像是下面有什么生物在呼吸。 “这城池，也太吓人了。”葛英打破了安静，她揉了两下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种城池，应当留给灵修住。”赢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恐惧。 洛蔓却没注意他们的话，她大步走到旗杆下，盯着那面旗子，图案是一颗盘根错节的枯树，枝桠像是一道道裂纹，布满了整个旗帜，她认识那颗树。 “你们就搬进去吧。”洛蔓吩咐道。 那些凡人看到城墙的时候，惨白又绝望，他们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灵修也十分惊恐，他们一靠近城墙，就会觉得汗毛倒立，浑身发抖，像是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 洛蔓见没人动弹，冷哼一声，便自己迈步走了过去，穿过城门的时候，藤蔓组成的花纹吸引了她的目光，和旋风上的花纹极为相似，仔细看，也像是一副画，可她还看不明白，洛蔓也不着急，到时候把道君带来就好。 除了城门与众不同，里面倒还是原来的模样，见她进来，赢启先迈步跟了上来，等他进入城门后，神色骤然轻松。 “洛道君，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赢启冲她深深鞠了一躬，“这座城灵修根本不愿进来，凡人可算安全了。” 其余的凡人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们连忙走向自己的宅邸，路过洛蔓的时候，纷纷冲她行礼，他们的眼睛中，满含谢意。 “恭喜洛道君。” “有何之喜？” “如此之快，就掌握了无根木的力量，藏琅大陆肯定是洛道君的。” “拿着。”洛蔓递给他几盒生灵丹，“至少够你们两月用度。” 赢启千恩万谢地告退了，洛蔓的眼神一直凝在城墙上，那些藤蔓的纹路，实在是太美了，像流动的水，如果可以，她想让整个藏琅胜地都布满它。 “来找我吧。”耳畔传来低语。 顺着声音，她朝皇宫深处走去，穿过后花园，路旁的花草早已凋零，脚踩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推开书库大门，尘土飞扬，一股子书页气息迎面扑来，书架已空了大半，她并没有拿起任何一本书，而是从大殿正中穿了过去，书架后堆着些木箱，和蒲凡家的一模一样，上面用炭笔写着编号，四十二号，就是它了。 木条纷纷掉落，露出黑色的土壤，泛着润泽的光，难以想象，放在如此干燥的地方，竟然能一直保持水分。 她轻轻捏起一块泥土，又凉又润，让她想起雨的气息。 一块块泥土掉落，盘缠绕的根系，密密匝匝，茸茸的细须，紧紧勾住泥土，洛蔓捏住一条细根，轻轻抖了两下，根须像是有生命般，舒展开来，细须顺着她的手指往上攀爬，一点点刺入她的肌肤。 洛蔓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她并不觉得疼，胸口那块淤积许久的闷气，竟然消散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细须和根都已经不见了，她的掌心，多出了一把通体乌黑的三寸小剑，看上去就像个乌木发簪，平直朴素，连一丝花纹都没有，轻若羽毛。 她看着很喜欢，便换下了原本的发簪，转身走出大殿，阳光明媚，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不仅嘴角微勾。 什么芝草，谁会在乎。 她又在丹城呆了一天，明显灵修怕了她，每天都按时把食物和水送到桥的这边，赢启再派人取走，一切都很和谐。 手中拿着一个绿色玉盒，洛蔓毫不犹豫冲着风眼飞了过去，她的表情坚定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恐惧担忧。 不少只沙兽挂在藤蔓上，发出哀哀鸣叫，一个黑影急速冲来，她伸出手，小兽落到了她的胳膊上，几日不见，它的毛色越发润泽，像是一匹光滑的绸缎。 “玩得好吗？” “咕咕。” “走吧，带我去风眼。” 小兽缩了缩身子，又咕咕了两声，声音中明显带着不赞同。 风眼更庞大了，以前像个池塘，现在则像望不到底的深渊，洛蔓想起了她在冰宫中掉入的地方，那种寒冷幽暗的感觉一模一样。 没入风眼，依旧一片漆黑，丝丝绵绵的缠绕着她，她手中的玉盒光芒大盛，一颗绿莹莹种子浮在半空中，瞬间没入了黑暗，一股大力把她往前拽，穿过浓浓黑雾，她再次站到了冰宫前。 依旧是一片雪白，白玉似的台阶往上延伸，冰壁里的奇花还在，大门两旁的玉树的果子，却都不见了。 怎么果子都没了？她可是随身带着酒曲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离开过这里吗? 记得上次来，空中飘着千奇百怪的莲花，洛蔓推开门，却发现花不见了，面前出现了一座花园，雪花从穹顶上缓缓飘落，脚踩在白色的冰块上，头顶上是高大的冰树，路旁的花草一片银白，花丛中，还有些可爱的动物雕像，松鼠，小熊，她只能认出一两种，还都是在图册中见到的。 顺着路往前走，洛蔓指尖轻轻划过草叶，她惊讶发现，这一切都是灵气幻化而成，而且是她从未遇到过的精纯灵气，就算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无法将如此多的草木，幻化得栩栩如生。 这里真是所谓上神的住处吗？花草繁茂，主人应当是个爱花之人，她会是什么模样呢？ 一点点莹莹绿光，飘在她面前，洛蔓伸出手，芝草幼苗落在她掌心，急促闪了几下，似乎在催促她往前走。 洛蔓倒是不急，如此精纯的灵气，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大有好处，若不是惦记着道君，她还真想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要是能搬到这里隐居也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冷。 一块巨大的冰挡在她面前，方方正正，冰块的中间是镂空的，栩栩如生，雕刻出一片村落，洛蔓蹲下细细观看，就连屋檐上挂着的风铃，都一清二楚，她越看越入神，越看越专注，只觉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耳边传来喧嚣的叫卖声，洛蔓睁开眼，才发现她站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路两旁摆满了摊位，卖面人的，卖糖葫芦的，卖鞭炮，卖衣服的，混杂出一股喜庆气息。 和芝草的仙人世界不同，这里是纯粹凡人的世界，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天空清澈高远，阳光洒落金辉。 如果不是她的记忆还在，她真得会相信，这里是真是存在的地方。 往前走了几步，她眼神一亮，挑出来的旗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靠着门外，堆了一溜黑色酒坛，坛子上贴着红色的福字。 她又想起了道君。 以前总说开酒馆，可她只去过晚霞城的酒楼，客人很少，都是些达官显贵，没有什么烟火气，面前的酒馆不一样，往来的客人大多穿着朴素，生意也很好，一会就进去了四五位，出来的人也都红光满面，一脸舒适。 “客官，请问您几位？”店小二点头哈腰。 “一位。” “雅间没位置了，大厅找个拼座可以吗？” 洛蔓打眼一看，四四方方的大厅里，左手是柜台，右边摆着七八张大小不一的桌子，几乎全坐满了人，男人多，女人少，聊得眉飞色舞，她像是踏入了一个满是鸭子的池塘。 “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店小二面露难色，“现在就剩最贵的房间了，可您就一个人，不划算。” “带我去。”洛蔓想也没想。 上了二楼，小二带着她去了右手把角的房间，“这房间一般我们都是留着的，今天看这时辰，估计客人不来了，我才让您来的。” 她点了四五种酒，三四个小菜，店小二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房间不大，但打扫的十分干净，白墙上挂着几幅花草小品，窗户上贴着福字，她推开窗户，目之所及，一片洁白。 她似乎从未一个人喝过酒，往常都是赢锐陪着，有他在，别管是聊天还是插科打诨，时间都过得很快。 要是妹妹，赢锐，道君都在多好。 酒菜送了上来，店小二边倒酒边介绍，“这是本店特色，清平酒，放了十八种药材，加上落在梅花上的初雪，精心酿制而成。” 洛蔓抿了一口，苦着脸放下，“还有更好的酒吗？” “这酒叫烈焰红，入口醇厚，后劲十足，客官你可要小心了。” “再换一种。” “这酒叫冰雪缘，入口极寒，入腹极热，非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接连尝了七八种酒，她都不满意，不是太寡淡，就是酒味不均衡，店小二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客官，您出去打听打听，这冰城里，就没有比我们更好的酒馆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些酒一般人都喝不到，您倒是说说，这些酒哪不好了？” 洛蔓摆手，“我想一个人待会。” “您说菜不好，我也就认了...” 店小二的愤怒，让她多看了两眼，他除了左眼角有一颗红痣，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你又不是老板，何必在乎我说什么？” “我正是本店的老板，郑三。”他摘到头上的帽子，紧紧捏在手中，“你倒是说说，我家的久哪里不好？” 洛蔓把酒杯中的酒倒光，拿出酒袋，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你尝尝。” “原来是同行！”郑三不忿地把酒送到唇边，他家是酿酒世家，祖孙三代经营这家酒馆，顾客盈门，人人都说他家的酒酿得好，他每个月都会当一次店小二，专门服务那些生面孔，洛蔓一进店，他就看出不是一般人，便引着她来到了包间，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 刚闻到酒的香气，他就知道不一般，待到入口后，郑三彻底晕了，这酒就是琼浆玉液，喝过它，再喝自己酿的酒，一点味都没有。 “这酒是？” “我酿的。” “用了什么酒曲，什么要药草，怎么酿的？”郑三的心肝肺都攥成了一团，他愿意用一切去换酿酒的方子。 “别急，掌柜的，先陪我喝两杯。”洛蔓又把酒斟满了。 郑三吞咽了下口水，他实在按耐不住，便干脆坐下来，“把方子给我，你说你要什么？” “你刚才说这里叫冰城，你离开过这里吗？” “没有，不光是我，祖祖辈辈也都没离开过。”郑三端起杯，小心翼翼抿了口酒，呼出一口长气，“这酒也太棒了。” “没想过出去闯闯？” “出不去的。”郑三心不在焉应和道，“四面都是浓雾，有很多人试过了，结果在浓雾里转了好久，出来就回到了城门前。” 一道亮光划过她的脑海，瞬间又没入黑暗，她皱着眉头，想循着光芒消失的地方，找到失去的线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可别再下雪了 “你有主家吗？” “主家？”被打断了思绪，洛蔓眉头微皱。 “要是没有，我可以雇你，工钱优厚。” “也可以。”洛蔓随口答应，反正她还想多盘桓几日，有个落脚地，总是方便的。 “那这顿酒菜就算在我头上了，请问你怎么称呼？” “洛蔓。” “年轻有为，你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冰凌城？” 洛蔓一笑，“不该问的，就别问。” 郑三转动了两下杯子，“那我带你先找个住处。” 在客栈的上房安顿下来，郑三十分肉痛，刚才他带着洛蔓走了好几间房，她都不甚满意，就连这件上房，也能看出她神色中的勉强，他几乎疑心她会转身就走，不知后来因为什么，她又改了主意。 “那你明天辰时来店里。” “知道了。” “那个，能不能再给我点酒？” 洛蔓拿出酒袋递给他，“就当抵饭菜钱和住宿费了。” 等郑三喜滋滋地离开，洛蔓坐在书桌前，托腮细思，这里总让她有熟悉的感觉，难道她曾经来过，她的目光飘向窗外，跨过皑皑白雪，像更远处望去。 傍晚，她离开房间，先到酒馆找到老板，他喝得满脸通红，一见她就喜笑颜开，“今天就来上工了？” “不是，来领工钱。” “还没上工哪来的工钱？” 洛蔓盯着他不说话，不耐烦地搓了两下手指，郑三像是恍然大悟，拿出个袋子递到她手中， “庙会卖东西要用券，一个雪花就是一张券，我有二十张券，你省着点花。” 话还没说完，洛蔓已经到了门外，郑三叹了口气，眼睛瞟着窗外蓝瓮瓮的天，嘴里念叨着，”可别再下雪了。” 她拿着口袋就买了糖炒栗子，烤红薯，糯米团子，手里拿的满满的，边吃边看，这里的凡人显然生活的比藏琅胜地好，穿得也干净整洁，脸色红润，拖家带口，有好多小孩子跑来跑去，热闹又生动。 “又要过年了。”两个女人抱着孩子聊天，“还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才三四岁，转眼孩子都满地跑了。” “是啊，幸亏有素帝和灵后，要不然，这冰天雪地的，哪里长得出粮食。” “不过今年不如去年，粮食每月都迟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别乱说话，他们不喜欢听这个。” 洛蔓凑了过去，“请问这里的粮食从哪来的？” 那两个女人听到她的话，和见了鬼似的，脸色煞白，抱着小孩就走远了。 她走了一路，都在听人们的对话，绕城转了一天，终于对这里了解了个大概，可以说，这里和丹城十分类似，吃穿用度也是靠人供给，不过并非灵修，而是这里的皇族提供，这里就相当于丹城的内城，一切都是因为过年演出来的，平日他们的日子过得也十分节省，往常每隔上三五年冬天，就会进入漫长的夏季，可上一次夏季还是十年前，大家都说，夏天不会再来了，但这些年的吃食倒是没缺过，大家还算安心。 为了安抚民心，帝后才在临近佳节之前，举办了庙会，供给了大量糖果和零食，还发了新衣服，不过只有少数幸运者才能参加庙会。 听够了小道消息，她又跑了几个摊位，直到把券花得一干二净，才返回了客栈。 “客人，你可回来了！”老板娘双眼上挑，高颧骨薄嘴唇，精明中透着刻薄，“那酒铺老板来了八趟了，生怕你跑了。” 洛蔓微笑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往楼上走，她没动用灵力，所以有点乏，要是苏椿在就好了，可以泡个澡。 刚刚坐下，老板娘就跟了进来，她两只眼睛一夹，像是试图看出她的身价，没等她说话，老板娘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姑娘，你是从冰凌城来的？现在从那边过来的人越来越少，是不是日子也不好过？” “还可以。”洛蔓抿了口酒。 “你怎么是一个人？家人呢？” “都死了。” “哎，世道艰难，你家原本就是卖酒的吗？” “对，我父亲是。” “怪不得呢。”老板娘目光闪烁，长长叹了口气，“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洛蔓等着她继续开口，果然老板娘就开始说个不停，“今年是第十年冬天了，别人不清楚，我侄儿在宫里当差，我可知道粮库算是空了，要是明年还是冬天，那可就全完了。” “没人离开过这里吗？” “离开这里？”老板娘愣了下，“原来有个传说，说穿过迷雾就可以离开，可去得人多了，没一个人能穿过去，原先还有人尝试，这些年一去不返的人太多，没人敢再去了。” “皇宫离这里远吗？” “不远，顺着大街往前走，穿过两个广场，就到了，不过一般人进不去。” 洛蔓揉了揉额角，“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给你送点热水来，泡茶也行，泡脚也行。” 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觉得如此熟悉，这里简直就是藏琅盛地的翻版，都是两座城，都有奇怪的灾害，藏琅胜地是旋风，这里是冰雪，都面临着断粮的危险，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灵修。 睡到半夜，她闻到一股刺鼻酸气，刚想起身，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是她吗？” “放心吧，她已经睡着了，赶紧动手。” 洛蔓干脆起身，冷哼一声，“你们是谁？” “坏了。”两个黑影直奔她而来，洛蔓轻轻一推，他们便摔倒在地，就算不用灵气，她的身体也非普通凡人可比，不过如此轻松，还让她有些讶异，看来这里凡人的身体，实在不堪一击。 黑影连滚带爬跑出房间，洛蔓也没追，她继续靠在床上，细细思忖，心中冒起一个不可能的念头，这里跟藏琅胜地一样，都没人能够离开，而这里，如果她没猜错，应当在那块冰里，如果这么说，那藏琅大陆难道也是一样吗？ 想象中，她看到一座沙丘，是某位上神任意而为，随手扔下了一些种子，就忘记了这一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是好酒 不对，她很快又放弃了这种想法，藏琅胜地能有灵修，就说明和这里不同，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去山的那一边看一看。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了，推开窗户，巴掌大的雪花迎面扑来，打在她的身上，湿漉漉的。 她讨厌下雪，特别是如此大的雪，如果不用灵力在雪中走路，实在是太辛苦了，洛蔓悄悄凝出一抹灵气，想要除去满身冷意，但灵气刚一运转，就发出像爆竹炸裂一样的声音，整个客栈都震动起来，她眉头一皱，连忙收回灵气。 震动惊吓到了客人，不一会，门口就站满了人，老板娘跑出来安抚大家，时不时地向洛蔓房间的方向看。 “地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大概是雪塌了，不影响的。”老板娘的话，并没有让大家放心，还是有不少客人选择结账，直接离开了客栈。 “呯呯呯。” 洛蔓没出声。 “洛小姐，我是郑三，你还好吧？” 她拉开门，“挺好的。” 郑三一脸焦急，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地动了，我怕你出事，就赶紧过来了。” “地动很频繁吗？” “头些年很频繁，这几年很少有。”郑三边走边说，“你还没吃早饭吧，店里有。” 大雪覆盖了一切，昨日繁华的街道，像是根本没存在过，行人寥寥，脸上泛着暗淡的光。 “明明昨天天气还很好，怎么又下雪了！”郑三苦着脸，“到底什么时候春天才能来？” 酒馆里还没有客人，一个小伙计正在扫地，郑三带着洛蔓来到里间，叫人送来茶水和饼子， “最近粮食送的总不足数，要想多要，就得拿酒换，我们的酒宫里的人看不上，所以才请你来。” 不能用灵力怎么酿酒？ 穿过酒铺，院子里码着十几个一人多高的酒缸，迎面扑来浓重的酒曲味。 洛蔓随便走到一缸酒面前，“我不用新酿酒，但边上不许有人。” “不新酿酒？那怎么做？” 郑三嘀咕着叫人把酒缸抬到后院的棚子里，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你不会是个骗子吧。” “出去。”洛蔓转身。 等到只剩她一个人，她便往酒里加了半盒青蓝膏，又尝了尝酒，虽说还是不好喝，但比之前的酒，还是强多了。 靠墙放着一排高大的木柜，每个抽屉上都写着不同药材的名字，她随手拉开一个，暗红色的花瓣，闻起来一股苦气，她随手往里酒撒了点。 又等了一阵，她打开门，“可以了。” 郑三早把伙计都派了出去，生怕别人发现他的秘密，他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直在门口转悠，本来酒馆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他到处寻找新配方，可上了不少次当，却没找到一个可用的房子，要是这次再不行，他估计就留不住这家店了。 门一开，他就知道成了，那种酒香他从没闻到过，十分诱人，勾得他马上就想喝一杯，等酒下肚，他就更确定了，这是他喝过最好的酒，醇厚辛辣，一口下肚额头就冒出了细汗，浑身都暖洋洋的，完全可以用来抵御寒意。 “真是好酒！”郑三忙从外面搬来十几个上好的酒坛，“赶紧装上，给宫里的爷送去，估计能换来不少粮食。” 装酒封口，十几个坛子刚好把酒装完，郑三犹豫一阵，舀了几桶雪倒入酒缸，“我还是大意了，要是让别人发现就糟了。” 洛蔓没说话，不过她觉得郑三这么做根本没用，除非大家没长鼻子。 “你就在这里，看着剩下的酒。”郑三半天憋出一句话，又摇摇头，“不行，你在这里不安全。” “我跟你一起去宫里吧。” 郑三愣了一阵，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马车摇摇晃晃，雪片依旧乱飞，根本看不清道路，洛蔓放下窗帘，她越发觉得，这里跟丹城很像，就连构造都那么一致，外城，内城，皇城。 远远的就见前面一片银白的宫殿，比丹城更加奢华，郑三不放心地嘱咐她，“那里的人不好相处，你不要乱说话。” 穿过银白色的城门，听说是送酒的，侍卫检查的格外仔细，直到郑三送出去两坛酒，才放他们入门。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郑三呸了一声，“幸亏好酒我都留着呢。” 一抹绿意从洛蔓眼前飘过，她看着芝草幼苗飘向了大殿，它把自己引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们被引到个偏殿里，便再没有人过问，从早上等到中午，转眼就到了下午。 “今天是怎么了？”郑三已经来回走了数百次，“往常送酒，虽然也要等，但最多一两个时辰，今天也太久了。” 洛蔓起身，“我去看看。” “你别去，被抓住是要被砍头的。” 广场上的侍卫不知去了哪，空荡荡的，连个人也没有，雪渐渐停了，厚厚的积雪没过了膝盖，洛蔓径直向大殿走去，她倒是要看看，这里有什么蹊跷。 她刚走到大殿门口，门就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和她撞了个面对面。 “黛儿？”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洛黛，她一身银装，头戴凤冠，气势非比寻常。 “你是谁？”那女子倒退一步，“见了本后，竟然不跪。” “我是洛蔓，你的姐姐啊。” “我没有姐姐，哪来的疯女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黛儿，出什么事了？” 洛蔓更是愣住了，道君从大殿深处走了出来，他头戴白玉冠，身穿金龙袍，笑吟吟地看着洛黛。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洛蔓用力揉了两下眼睛，“你们两个？” “侍卫都去哪了？” “一个小姑娘，你怕什么。”道君笑道，“你是从哪来的？” 洛蔓嘴唇颤动一阵，她转身就走，就算知道这是假的，她也看不下去。 “抓住她。” 呼啦啦，不知从哪冒出了一群侍卫，冲着她就迎了上来，洛蔓心中涌起一阵厌倦，她要离开这里，去见真正的道君，灵气从她掌心溢出，冲着四面八方冲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果然是你 皇宫开始震动，平滑的石板裂开了，天空上也出现了网状的裂纹，侍卫们惊慌地四散逃开，道君和洛黛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神情中竟又几分释然。 震动渐渐停下，洛蔓松开手，就差一点，她就毁灭了一个世界，她没有权利这么做。 “你是仙人吗？”洛黛追问道，“对，我想起来了，那张图！” 洛蔓一愣，她转过身，“图？什么图？” “外面冷，请仙人进来说话。”道君含笑望着她，洛蔓的胸口又是一痛，在没有她的世界里，道君就会选择洛黛吗？他可真是随意。 三个人在书房落座，多宝阁上摆着玉瓶瓷器，脚下踩着厚重的长毛毯，黑色的檀木桌透着丝丝金纹，奢华大气，一看就是洛黛的手笔。 “仙人，你从何处来？” “从雾里来。” “我们一直在等你。” “等我？” 道君往桌上放了个画轴，画卷缓缓展开，洛蔓看到个女子一身青衣，头戴帷帽，手中拿着个葫芦，脚踩一柄飞剑上，正在云海中穿梭。 这哪里像她了，可以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女子也没露脸，说是张三李四都可以，怎么就是她了。 “我不明白。” “祖上说，有一天，我们终究会迎来漫长的冬季，到那时，会有个女子从天而降，身着绿衣，有毁天灭地之大能，可以拯救这里。” 洛蔓头都大了，藏琅胜地还一堆破事，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呢，不过她还是耐心问， “你们这里怎么了？” “冬天怎么也不肯结束，春天不来，就没办法种粮食，我们的粮仓已经空了。” “可是我并不清楚，该如何让春天到来。” “你是仙人啊，拜托了。”洛黛恳求道。 拒绝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看起来是妹妹，说话也像妹妹。 “往常春天是怎么来的？” “会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打雷，轰隆隆响上半夜，等天亮了，就暖和了。” “有人去看过是哪里打雷吗？” 洛黛摇头，“那声音太可怕了，没人敢出门。” “我先去探查一下。”洛蔓起身。 “让皇上跟你一起去吧。” 洛蔓一愣，她隐约闻到了阴谋的气息，但她并不想拆穿，她也想私下试探一下这个道君，看他是什么来路。 骑着马出了城，道君一直沉默不语，洛蔓一会瞟一眼他，最终忍不住开口， “你当皇帝多久了？” “有二十年了。” “城是你修的吗？” “不是，从父辈继承下来的。” “那这里有多久了？” “根据记载，可追溯到上千年前，白家的远祖发现了这块土地，那时正是春天，他们便在此落地生根的，子孙绵延，世世代代，就这么过了下来。” “记载在哪，我想看看。” “在宫里。” 她以为雾气很远，没想到离城那么近，几乎快要吞没了城墙。 “雾气一直离城这么近吗？” “以前很远，每一次冬天来临，就会近一点，十年冬天，就这样了。” “这比粮食危机更严重啊。” “城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就该乱了。” 和道君聊了一阵，她还是不确定他是谁，便想着再试他一试。 “我要进雾气看看，你要一起吗？” “要去。”道君点头，“不过不知仙人有没有，能将两人系在一起的绳子，万一我迷路了，也好警示。” 洛蔓手中凝出一根藤蔓，递了过去，“你就把这个捆在腰上吧。” 随着灵气溢出，地面又震了两下，但洛蔓看也不看，直接就走进了雾气。 雾气厚重，像是一层层垂下来的柳絮，潮湿绵软，洛蔓只是随意选了个方向，自顾自地往前走，芝草把她带到这里，必定有原因，甚至她还有了一种恶作剧似的想法，如果哪出雾气变薄，她就往厚重的地方走。 没一会，雾气便像潮水般后退，显露出一艘船，和沙船不同，这艘船十分巨大，三根桅杆高高竖起，白色的船帆鼓起，虽然周围一丝风也没有，船头盘着一只雪白的大鸟，羽毛如同丝绸般顺滑，头顶竖着三根红宝石一样的羽毛，黑色的眼珠熠熠发光，洛蔓简直被它迷住了。 “冰火鸟。”身边传来的道君的声音。 洛蔓转头看向他，突然问，“是你吗？” 道君转向她，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是我。” “你怎么会来？” 话音未落，那鸟儿忽然振翅高飞，发出高亢的鸣叫声，它的翅膀几乎遮住了半片天空，巴掌大的雪花扑簌簌落下来，转眼之间，他们两个就变成了雪人。 “怎么又下雪？”洛蔓凝出一抹灵气，抖掉了身上的雪。 “冰火鸟只有头顶上的翎毛变红了，若是想到春天，就需要它整个身体都变成红色。” “慢着。”洛蔓皱眉，“你总要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这里每下一炷香的雪，白雾就会蔓延一寸，等我们说清楚，就太晚了。” “可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住在这里。”她并不是心狠，只是想起道君握住洛黛的手，就有些怨气。 “相信我。”道君握住她的手。 雪片越来越密，鸟儿的声音焦躁不堪，道君带着她往船上走，一直到走入船舱，才松开手，他摊开手掌，一个光球从他掌心升起，照亮了整个船舱。 舱壁是一种银白色的木头制成的，洛蔓从没有见过这种植物，表面起伏不平，像是凝固的海浪，洛蔓的注意力被一件事物吸引了，船舱正中，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有一朵火红的玫瑰，她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玫瑰，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是那么完美，娇艳欲滴，花瓣上挂着露水，就像刚刚从花园中摘下。 “太美了。”玫瑰就像是有魔力般，勾着她的身子前移，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按在了罩子上，她的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狂热，她一定要得到这朵花。 “蔓儿，你需要把这朵花送给冰火鸟，春天就会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拿走呢？” “那你就会变得很厉害。” 洛蔓伸出手，她也没想到，手就那么轻易地穿过了罩子，捏住了玫瑰的茎，轻轻往外一抽，玫瑰便随着她的手，被带了出来，指尖一痛，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洛蔓的心，充满了忧伤，像是吃了两个特别酸的青桔子。 “千万别放手，去外面找它吧。” 每走一步，她都充满疑问，完全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心中对道君就越发恼怒，他明明知道一切，却还装作失忆，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真是可气，回去后，她就要好好找他说道说道。 玫瑰花红得像火，像血，在洛蔓眼里，却比任何美食都诱人，她好想一片片撕掉花瓣，送到嘴里吃下，甚至有几次恍惚，她的唇已经碰到了花瓣，软软的，但她脑中又想起了妹妹，她也在这里，无论怎样，为了她也要坚持。 雪片砸在她身上，沉重又冰冷，尖锐的鸟叫声，在耳边回荡，她高高举起手，等着鸟儿从天而降，可鸟儿只在半空中盘旋，怎么也不肯下来。 洛蔓心里发急，不由得灵气从指间渗出，地动山摇，巨大的船开始塌陷，一条条木板从空中跌落，好几次都从她身边飞过。 鸟儿似乎注意到了她，在空中盘旋几圈，冲着她直飞而来，洛蔓只觉巨大的阴影笼住了她的全身，狂风卷起了无数雪屑，扑簌簌打在脸上。 冰火鸟至少比她大五倍，长长的喙像刀锋一样尖锐，站得离她很远，长颈上蓬蓬的绒毛炸着，小心谨慎地探过头来。 它的喙上，有一根弯弯曲曲的红线，洛蔓仔细看，才发现它的嘴被捆住了，只能微微张开，可以鸣叫，但无法进食。 这么漂亮的鸟，就像一大团蓬松的雪球，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它，洛蔓左手拿花，伸出右手，试图解开它喙上的束缚。 鸟儿猛地往后一退，用力忽闪翅膀，风夹杂着雪粒，直接把洛蔓埋在了下面，幸亏她及时护住了花。 “我是来给你送花的。”第三次抖落掉雪渣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有任何恶意。” 鸟儿歪着头，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打量她好一阵，又忽闪出一阵更猛烈的雪暴，洛蔓疑心它是故意的。 “你这样白费力气，不如我们谈谈？”明知是对牛弹琴，洛蔓还是继续尝试，“你看我也挺不容易的。” 她边说边试图寻找道君的身影，他就把她扔在这，就不管了？真是残忍无情。 像是她手中的玫瑰突然引起了鸟儿的注意力，它一步步凑了过来，低头试图啄走玫瑰，但张不开的嘴，又引起了它的愤怒，它用力冲着洛蔓啄了过来，洛蔓想也没想，一伸手就捏住了它的喙，又凉又硬，像握住了一把匕首。 掌心一痛，血点点滴下，冰火鸟突然不动了，任由洛蔓触碰它的长喙，洛蔓将玫瑰叼在口中，伸手去够那条红线，她的手指刚碰到它，就觉得灵气外涌，所有的灵气都被吸走了，她像是掉到了冰窟中，从里到外都抖个不停，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她的意识时断时续，一会觉得自己回到了洛家，一会又觉得在丹城，一会看到道君的笑容，一会又看着妹妹大婚。 也许终于结束了，她再也回不去丹城，会被埋在这冰天雪地里。她的头发再次变得银白，双眸血红。 红线步步紧逼，吸收了灵力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染红了鸟喙，顺着洛蔓的手指往上爬，转瞬间，就爬到了她的脖子上，洛蔓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 她脑后的发簪突然闪出耀眼光芒，藤蔓蔓延，冲着红光冲去，，两种颜色的光缠斗在一起，把洛蔓的身体当做了战场，一会你进，一会我退，最后像海浪般对撞在一起，齐齐消失在空气中。 一声高亢喜悦的鸟鸣声，惊醒了几乎陷入沉睡的洛蔓，她刚才似乎睡着了，还睡得十分甘甜，只觉得精力充沛，像是经过长久的冬眠醒来，心中充满喜悦。 睁开眼，玫瑰已经到了冰火鸟的口中，它扬起头，把花甩向半空，张开口，干脆地囫囵吞了下去，在空中盘旋一圈，又张开口，玫瑰花瓣从它口中飘落，落在厚厚的雪面上，雪就融化了，露出黑色的泥土，雪水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条条闪亮的小溪，往远处流去。 空气由寒冷变得温暖，小草冒出了地面，野花点点，洛蔓腿一软，跪在地上，灵气从地面渗入她的身体，又重新返回大地，在这种不停的往复循环中，她变了，生生不息，成住坏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她抬起脸，银色的长发变成了黑色，血红的双目恢复清明，无根木的簪子，不见了。 她伸出手，一群蝴蝶从她指间飞出，在草丛野花间飞舞。 不知什么时候，雾气已完全消散，她坐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长长的草叶随风摇动，隐约可见亮晶晶的溪水。 冰火鸟全身覆盖着火红的羽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她头顶盘旋了三圈，往上飞去，直到消失在天空中。 一点绿色如流星般从天空中坠落，冲着她的头顶落下，洛蔓像是毫无感觉，任由绿点没入身体，过了好一阵，她才迷惑地伸出手，掌心的伤口早已消失，那她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对劲？ “你的身体，应当无恙了。”道君握住她的手。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治好我的身体？” “如果你吸收了冰晶莲，或是芝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可谁让你那么喜欢谦让？” “不是这件事。”洛蔓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事，她一直也没想明白。 “我们回城里看看？” 道君的话让她想起了洛黛，那种酸意涌上心头，“你怎么会跟洛黛在一起？” “这又不是我的小世界。” “那也不行。” “你想让谁跟她一起？” “赢锐。” “那你可以试一下。”道君捏了捏她的脸，“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喝酒 “试一下。”洛蔓望向道君，这次她可看出不同了，这里的道君眼神呆滞，看起来就像个拙劣的木偶，她反复想着该怎么试一下，最后她伸出手，轻轻盖上道君的脸，等她再次抬起手，道君已经变成了赢锐。 “这样才对。”洛蔓微笑，“你才应当跟妹妹在一起。” 赢锐点头，“我也这么想。” 他的语气倒是跟本人差不多，洛蔓随口说，“还挺想跟你聊聊天的。” “有酒吗？” 洛蔓一愣，这也太真了，她不想跟这个世界有过多牵连，还是少说话为妙。 白雾像是一道墙，挡在她面前，绵延不知几许，她走一步，雾气就退一步，随着雾气消退，雪便融化了，绿色重回大地。 “你果然是仙人。”赢锐开口，“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实在是太感谢了。” “闭嘴。”多说几句，她就知道这不是赢锐，要是赢锐看到这一切，肯定会冷嘲热讽一番，怎么会感谢她。 她收敛了灵气，再次踏上雪地，雪并没有化，这点让她很开心，原来她是可以完全控制这里的，如果是藏琅盛地该多好，黛儿已经吸收了三种奇花的灵力，应当也可以做到吧。 走到城门外，洛蔓抬起手，雪堆消融，草长莺飞，躲在屋子里避寒的凡人，感知到了春天温暖气息，便纷纷出门。 “春天来了，春天终于来了！”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呜呜呜，终于可以种地了，十年了，我已经老了，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 等他们拿着农具冲出城的时候，洛蔓早已没了影踪，他们也根本没想到，也不会相信，有人能让冬天结束、 只有几个偷偷跑出来的小孩，看到了洛蔓的举动，他们就那么愣愣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惊恐。 洛蔓冲他们笑了笑，转身走入城门。 皇宫里一片喜气，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笼，洛黛穿着大红色的凤袍，站在大殿门口，迎接着他们两个。 “仙人，谢谢你救了小城。”洛黛深深一拜。 “不必客气。” 洛黛看到赢锐，表情并无任何异常，只是嘱咐他去更衣沐浴，晚上来参加晚宴。 “仙人有个妹妹跟我很像吗？”洛黛引着她到茶室坐下，玛瑙壶，翡翠杯，白玉台，还是一样奢华。 “很像。” 侍女把煮好的茶送了上来，就摆了七八碟果子，退出去关上门。 “我们这里没什么特茶，这雪尖茶是一种，还有些蘑菇。” “蘑菇？”洛蔓眼神一亮，“给我点蘑菇，就算谢礼了。” 洛黛犹豫一下，“若是仙人不嫌弃，我愿做仙人的妹妹。” “好。”洛蔓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她拿出一盒青蓝膏递了过去，“这个送你，抹在脸上，可以美容养颜。” “太好了。”洛黛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十分意外她答应的如此痛快。 “姐姐，请受妹妹一拜。” “不用拜来拜去的。”洛蔓握住她的手，她的灵气探入洛黛的身体。 果然，这个小世界的洛黛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你家里就你一个吗？” “说起来我还真有个姐姐。”洛黛抿了下嘴，“不过她五六岁的时候，出了场意外过世了，但她从小跟祖母长大，我们关系并不亲昵。” 不等洛蔓多问，她就一五一十细细交待了一遍，她家原本是商人，本来轮不到她嫁给皇上的，可连年无春，皇家急得不行，便找人来算命，结果说她的命格最贵，可以让冬变春。 “我嫁进来五年了，真是一年比一年绝望。”洛黛叹了口气，“幸亏遇到姐姐，要不然怕不过两年，我就要被废了，也不知为什么，连个孩子也没有。” “孩子。”洛蔓重复了一下，她的眼睛落在了小腹上，突然一怔，她找到不舒服的原因了，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连忙起身，“妹妹，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见。” “姐姐，我还有事求你。”洛黛起身拦在她面前，她动作太突然，金钗从头上掉下，叮铃铃一阵脆响。 “什么事？” “能不能教我仙法？我也想学。” 洛蔓犹豫了好一阵，这里是个没有灵力的世界，若她贸然送出灵力，会不会改变一切，她想起藏琅胜地的传说，上神降世，带来了灵气，改变了小世界，如果她这么做，不就成了上神吗？ 可她看到洛黛殷切期盼的眼神，却怎么也不忍心拒绝，她的掌心已经凝出了一团灵气，但最后还是放下手。 “我有事要离开一下，等我回来就帮你。” “那你可一定要回来。”不知怎的，洛黛神情凄然，像是明白这番话，不过是一种托辞。 赢锐送她出门，表情恭敬，“请问仙人，这次春天能持续几年？” 洛蔓皱眉想了一阵，“我也不清楚。” “那如果冬天又来了，我们该怎么找你？” 她摇摇头，“不要找我，我会来的。” “那你能给我点酒吗？”赢锐的这句话，取悦了她，就算不是他，也还有一部分穿越空间，真实留了下来。 “你换件衣服。” 赢锐换上了一件墨蓝色长袍，高帮皮靴，光是衣袍上繁复的花纹，黑得发亮的靴子，就能看出他非富即贵。 冰雪融化，露出了小城的真颜，房屋矮小，污水横流，看起来十分破败不堪，完全不似丹城整洁，她几次都想用灵力让这里焕然一新，但还是忍了下来。 酒馆前排起了长队，郑三红光满面，跑来跑去，就像一头忙碌的骡子。 “你回来了，酒要卖完了，快去帮忙。”郑三说着瞟了赢锐一眼，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就跑了过来。 “爷，您怎么来了？” “来喝酒。”赢锐回答。 “好好，上好的雅座。”郑三点头哈腰，把两人带到二楼，一层挤满了人，排队拿着酒袋，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前伸着手。 “这酒太好喝了，喝了一次我回家都没睡着。” “是啊，干活特别有力气。” “我女人都说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离开幻境 众人发出欢快的笑声。 他们的目光碰到赢锐，马上收敛笑容，让到一旁，微微垂着头。 赢锐却像一个人都没看到一般，面色冷峻，慢悠悠地踏上楼梯。 等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楼下就像有人用手轰了一下苍蝇，发出了巨大的嗡嗡声。 不用洛蔓说，郑三就把她酿的酒拿了上来，但脸上还是有盖不住的心痛，“我把你酿得酒，一坛拆成了十八坛，都卖得那么好，这坛可是原汁原味的，能不能...” “退下，”赢锐的呵斥终止了他的唠叨，他慌忙往外走，“两位好好聊，我一定不让人过来来。”说完他小心翼翼合上门。 “好酒。”赢锐称赞道，“入口有一股异香，让人精神一震，喝了还想再喝。” 他又喝了两口，“咦，这酒莫非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我的右腿受过伤，总是隐隐作痛，现在似乎不疼了。” “你的祖上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洛蔓说。 赢锐喝了一大口酒，脸上泛起红晕，“据说我的祖上是躲避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的，他们走投无路进入了雾气，据说迷路了三天三夜，才走出迷雾，当时草肥水美，气候也好，他们就决定留下来，没想到五年后赶上了第一次凛冬，持续了三年时间，人死了一大半，后来又经过了十几年的夏天，慢慢总结出了规律，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冬天总会降临。” “这里还有过别的仙人吗？” “传说中有过，不过自我出生后，我并没有见过。” 洛蔓递给他一盒青蓝膏，“如果你不舒服，就用一点，应当有用。” 赢锐打开盒子闻了闻，忙起身冲洛蔓躬了躬身，“谢谢仙人。” 看他恭敬的样子，洛蔓就想笑，何时赢锐对她这么恭敬，真应当记录下来。 临行时，洛蔓又送了他两坛酒，看着生机勃勃，绿意融融的世界，和刚来时完全不同，她的心情就很好，只想赶紧回到道君身边，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意随心动，她刚进入白雾，人就消失了，等睁开眼，已经站在了晚霞城门前，她只离开了几天，晚霞城又变了模样，城外修出了一条大路，笔直地通向远处，凡人们正在把青石铺平，他们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地干着活，眼神麻木又平静。 天空中一阵尖锐叫声，小兽在她头上盘旋一圈，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往旋风处飞去。 “你是灵修吗？”一队侍卫把她围在中间。 “我是。” “几级灵修？” 洛蔓一愣，“我不清楚。” “那就是新人了。”他们交换了下眼色，“是从丹城来的？” “对。” “那跟我来，要进行一下身份登记。” “登记？” “恩，现在每个灵修都有自己身份牌，不带着身份牌，是不能进入晚霞城的。” 洛蔓并没有表明身份，她跟着他们到了城门边，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人来人往，灵修还是穿绿色，不过似乎绿色分了好几种，衣衫上的花纹也有所不同给。 还有些凡人，穿着土黄色或是灰色衣衫，小跑着跟在灵修身后，表情恭敬又谄媚。 接待她的是个面色发黄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个凡人。 “姓名。” “洛蔓。” “年龄。” “18。” 又问了家人，住在哪，灵力情况，便递给了洛蔓一个鱼形牌，油亮亮的，和她当年入城时一样，一看就是拿来改了改，又继续用了下去。 “你是初级灵修。”中年男人递给她两张纸，“上面是你住得地方，还有每月的配额，按时来领，衣服要换掉。” 洛蔓盯着纸看了一阵，条条框框，规定的还挺细致，“普通灵修每月需制五盒青兰膏，种三亩地，灌满三个水池的水，每日一个时辰需服从安排。”林林总总，从吃穿用度，到日常安排，都规定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学习时间。 “送灵修去休息。”中年男人起身。 来了个面目机灵的小男孩，引着她出了门。 “灵修大人，是第一次来晚霞城吗？” “你到晚霞城多久了？”洛蔓反问道。 “才来半个月。”他嘿嘿一笑，“我们村里，被选上的人，就我一个。” “选？” “灵修大人们需要家奴，我们整个村都报名了。” “原来这样。” “如果灵修大人愿意，可以雇我跑腿，我什么都会干。” 洛蔓不置可否。 晚霞城里十分整洁，街道上人很少，路两旁的店铺全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招牌上的字体不同，好几家都没开张，第一次来晚霞城的时候，到处都是人，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当时她还嫌弃太脏，现在可好，一点人味都没有了。 一排排小院制式完全相同，一进的院子，两间正房，住两个灵修，院子里铺满了青石，都没有个种花草的地方，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个衣柜，衣柜里还挂着套一模一样的制服，洛蔓顺手摸了两下，丝麻的，材质还算不错。 她坐在书桌前，不由得苦笑，现在的晚霞城，不就是之前的丹城吗，规矩森严，管理起来十分方便，只不过凡人跟灵修换了个位置。 门开了，一个清秀的男灵修走进来，身上挂着个白色不不戴，他转身关门，重重地舒了口气，大部分灵修洛蔓都认识，但这还真是个新人。 “你好。”她起身迎了上去。 那灵修正往外掏东西，神情十分专注，听到有人说话，直接吓了一跳，手里拿得东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的药膏！”他的语气中满是懊恼。 “我是洛蔓，新安排来的灵修。” 男灵修不理她，一个劲地念叨，“任务我肯定完不成，不如现在就走人好了。” 说完他就冲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我有点事想问你。”洛蔓跟了过去。 “你想问什么？”男灵修身材矮小，动作倒是很灵活。 “晚霞城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级分明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他嘀嘀咕咕道，“早知道我就去丹城了，这里一天破事没完没了，不是种花浇地，就是清扫大街，养那么多凡人做什么，让他们干不就好了。” “这都是谁规定的？” “还有谁，当今圣上和皇后呗，他们要大婚，把我们弄的团团转，我可不相干，回到我的村子里，我只需看看病，什么都不用管。” 他拿起收拾好的包袱，毫不犹豫从洛蔓身边走了过去，到了门口，他突然回头，“他们要来找我，你就说我走了。” 洛蔓刚坐下，门又开了，刚才那个灵修，直接被退了进来，他边走边骂， “你们这些人，简直是太恶心了，还有强迫别人留下的！” 回答他的只有门上锁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他这才抬眼看洛蔓，“吴刚。” “皇上要大婚了？” “对啊，就在三天后，所以这段时间管得极严，走也走不了。”他起身，“你吃点什么？我去做饭。” “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 “你一个弱女子，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洛蔓抬手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剩下目瞪口呆的吴刚，他看了看包袱，摇摇头，“这人，就是不怕死。” 一路上，她却没遇到什么阻碍，那些随处可见的侍卫就像是隐形了，不用问，她也知道，肯定是妹妹发现她来了。 果然，刚到皇宫门口，她就看到洛黛迎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红色灯笼裙，裙边上绣着大朵的石榴花，显得她十分娇俏可爱。 “姐姐，你可回来了，我真怕你赶不上大婚。” “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 “晚霞城怎么样？是不是焕然一新。” “等级分明。” “要不是姐姐非要留下凡人，我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不提这个了。”洛蔓笑道，“大婚准备的怎样了？赢锐呢？” “他还是老样子，天天做东西，把事情都扔给我。”洛黛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我们两个，一遇到就吵架，还是分开冷静点比较好。” 洛蔓犹豫半天，想说她去风眼里的事，但也不知怎的，就是没说出口。 “姐姐，给你这个。”洛黛递给她一块金色鱼牌，鳞片像水波纹一样，层层叠叠，十分精致，“有了这个，你就可以住最豪华的院子了。” 她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道君已经先搬过去了，你是不是等急了？” 侍女送上茶和点心，洛黛双眼顾盼生波，“姐姐，好多话我都不能跟别人说，你回来真好，只有你，永远不会害我。” 洛蔓抿了口茶，她笑道，“我自然是支持妹妹的。” “我想好了，凡人呢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他们有可能生出灵修，还可以干些活，也用不了多少粮食，不如让他们活着，我就把他们分成了几个级别，让高级的管理低级的，这样就省事了。” “原来晚霞城的那些凡人呢？” “前两天，那村子发生了火灾，死了一大半。”洛黛的脸蒙上一层阴郁，“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做了。” 她语气中的轻描淡写，让洛蔓打了个寒颤。 “还是要给他们些活路，要不然惨兮兮看着让人心烦。” 洛黛喜滋滋地继续往下说，“我觉得以前的灵修也活得太随意，应当管理起来。”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啊。”洛黛愣了一下，“有一天我早上醒了，就什么都明白了，明明藏琅盛地可以变得不好，之所以这样，都是道君不好好管，幸亏他现在没有灵力了。” 洛蔓起身，“说起道君，我还真想见见他。” “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洛黛握住她的手，柳眉一挑，“多陪我聊几句嘛。” “如果把丹城，也变成这个样子，怎么样？” “丹城的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洛蔓语塞，她根本没什么打算，甚至去过那个小世界后，她对整个藏琅胜地都失了兴趣，离开后，挥之不去的想法总是缠绕着她，藏琅胜地会不会也是个小世界，也是放在什么宫殿的被遗忘的饰物？ 她想赶紧去山那边看看。 “姐姐，你在想什么？” “有点头疼。” “我刚才说，道君能不能把生灵丹的方子交出来，现在根本不够用。” “这我要问问他。” 洛黛眼神一亮，脸上绽出个大大微笑，“道君，你来了。” 还没看到他，洛蔓就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气息，她焦躁的心一下平静下来，不管有什么事，至少两个人可以商量一下。 余光扫过一抹青色，道君的身影带来融融暖意，她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洛黛，我们两个好久没见了，想说几句私房话。” “我也跟姐姐好久没见了。”洛黛撑着下巴，嘟着嘴，一点也不肯让步，“你们两个聊你们的，我就呆在这里，绝不打扰你们。” “赢锐呢？”洛蔓想了想，“差了他也不合适，不如一起叫来吧。” 她转头看向道君，他的眼中满是温柔笑意，两人的手在中间相碰，洛蔓脸微红了一下，不用说话，她也明白道君的关切。 “真让人羡慕。”洛黛看到了一切，她不由自主心生酸楚，怎么他们两个经历那么多事，道君还没了灵力，关系还更好了，她却跟赢锐的关系越来越糟，现在一天除了公事，两人半句话也不讲，赢锐越来越沉默。 “皇上到了。”侍女通报。 洛蔓笑着回头，想要打趣两句，可话却凝在嘴边，赢锐额前多了一缕白发，眼角多了两根皱纹，原本明亮的眼睛，蒙了一层薄霾，他的嘴却微笑着，努力表现出一种已经失去的热情，这种努力，让洛蔓胸口堵得慌。 她还记得那个神采飞扬，满嘴俏皮话的年轻人，怎么也没办法和面前这个暮气沉沉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赢锐挑眉，“我刚做了个新东西，正找不到人欣赏呢，快跟我来。” 第一百五十章 没有人可以违背我 “你和道君去吧。”洛黛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我和妹妹还有私房话要说，马上就大婚了，你也收一收心。” 赢锐没说话，拉着道君的手腕就走了出去。 光线缓慢地从左边爬到右边，洛蔓抿着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小就讨厌冷场，便努力开口说，“要不去看看妹妹的婚服吧。” “我从小就喜欢华美的衣服和首饰，可凡人定下的破规矩，灵修几乎没有首饰，自从赢启他们跑到丹城去，我就有了许多首饰和衣服，现在我反而觉得清清爽爽才好，只有凡人才会用衣物表现地位，我已经不用了。” “大婚是喜事，总要庆祝一下。” “说得对。”洛黛起身，“那你就在宫里住几天，帮我选婚服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晚上我还是回去吧，明天我再来。” 洛蔓想起身，却发现她根本动不了，身体被灵气固定在椅子上。 “姐姐，我在世上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洛黛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声音透着妖异，“从今天开始，我不许你离开我一步。” “如果说我不愿意呢？” “没有人可以违背我。”洛黛笑道，“那个什么道君，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他配不上你，到时候我给你选个佳婿，我们一家人，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 洛蔓沉默了，她完全没料到，妹妹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管你的灵气有多强，都没用的。”洛黛轻声说，“我是这里最强的灵修，所有人都要听我的。” “来人，把她送到天字房。” “不用。”洛蔓说得极快，就像蜻蜓点过水面。 “怎么，姐姐？你不会向我求情吧？我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的。” “我没想过。”洛蔓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紧绷的唇线，“能不能一切等大婚结束再说？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你若不听话，我就对道君动手。” 这句话激怒了洛蔓，她抬起头，“妹妹，你要冰晶莲，我让给你了，又找来芝草，帮你治疗身体，一心一意为了你，但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可知我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洛黛勃然大怒，“灵力是强了，可是，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像在火上烤一般。” “到底怎么了，妹妹？”洛蔓的语气马上变柔和了，“还需要什么灵丹妙药吗？” “说来奇怪，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浑身舒畅，一点也不难受了。” “我会尽量陪着你的。” “姐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洛黛叹了口气，“我是不可能让你离开的，院子里什么都有，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生呆着。” “你要对丹城动手？” “姐姐，思虑过多，对身体不好的。”洛黛揉了揉头，“拖延时间也没用，以后丹城就不会存在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洛蔓抬头，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丹城是我们的家。” “家已经没有了，它的存在会让我难受，如果彻底没了，反而是解脱。”洛黛又喊了一声，“送姐姐。” 洛蔓知道她无处可走，无路可退，无论她做什么，结果都可以预见，所以，她只能不多想，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惊退了想要来搬她的侍女，他们慌忙跪在地上。 “你竟然能动？”洛黛脱口而出，“原来你还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我是藏琅胜地最强大的灵修，没有人能抵抗我的灵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洛蔓沉默一瞬，“妹妹，人各有际遇，我也只是有个小小奇遇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要大婚了吗，我想等之后再告诉你。” “我不相信。” 洛黛声音陡然尖锐，灵气冲着她就扑了过来，裹住了洛蔓全身， “姐姐，你最好还是听话吧。” “我先走了，黛儿。”洛蔓连指头就没抬，逃命似的离开了大殿，她实在受不了妹妹的眼神，让人心碎，她刚离开大殿，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洛黛气冲冲地追了出来。 “洛蔓，你给我站住！” “妹妹，别闹了。”洛蔓转身，“你到底要做什么？” 灵气如潮水般，冲着她迎面扑来，狂风四起，凡人被刮得东倒西歪，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盖在大殿上空，洛黛手中出现了一把冰剑，寒光四射。 “你的灵力是从哪来的？”洛黛的神情几近癫狂，“今天不说清楚，你哪也别想去。” 大多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凡人身上，他们就变成了冰雕，不一会，若大的广场上，就剩下他们两个。 “你这是何苦呢？”洛蔓不明白，“你现在要什么就有什么，天下人都听你的号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洛黛语塞，她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谁也不敢违背她的旨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就连赢锐，也要听她的，他不想改变晚霞城，但她偏要，最后也按照她的意愿改了，凡人也受到了惩罚，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完美，可她就是不舒服，一天比一天觉得无聊，所有能尝试的花样，她都试过了，直到洛蔓回来，她才觉得开心。 “我要比你强!”洛黛眼睛一亮，她像是再次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我要打败你。” “打败我做什么？” “我乐意。” 洛蔓发现，她根本不明白妹妹的想法，这种事实让她难过，从小两人就无话不谈，妹妹的喜怒哀乐，她全了解，可现在对面的洛黛，就像个陌生人。 妹妹会用剑指着她，还说出那些恶狠狠的话，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没意义，什么灵气，谁爱要谁要。 “我可以把灵气全给你。”她摆摆手，“去风眼吧。” “风眼？” “对，去风眼就可以把我的灵气转给你。” “万一反过来呢？” “谁骗你，我也不会骗你。”洛蔓叹了口气，“谁让我们是姐妹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用更刻薄的话打败你 雪停了，乌云散去，阳光重回大地，一眨眼，雪就消失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只可惜那些死去的凡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姐姐，我信你。”洛黛又恢复了正常，“刚才是我冲动了，你别怪我，我有时控制不住自己。” “我从没怪过你。”洛蔓松了口气。 “那你明天一早，来帮我选礼服好吗？我有些头疼，先回去歇了。”洛黛转身就回了大殿，剩下洛蔓一个人，想叫住妹妹，最终还是没开口，她也怀疑是不是因为灵气不均，妹妹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新一批的侍卫从她身边走过，虽然他们没说话，但眼神中透出了浓浓恐惧。 “皇上一般在哪？”她问。 “我带你去。”一个侍卫主动领着她，穿过花园，到了个单独的院子，一路上，倒是一切正常，看来刚才的风雪，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她推开门，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工具，靠墙放着一叠叠木板，铁板，还有各种半成品，道君和赢锐，坐在一张工具台前，一人喝茶，一人喝酒。 “能从那个魔女手下逃脱，你还是蛮有本事的。”赢锐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一口口抿着酒。 “你怎么老得这么快？” “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一种沧桑美吗？”赢锐勾唇，“再说你也老了啊，眼角都有皱纹了。” 跟赢锐在一起只有一点好，别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只会用更刻薄的话打败你。 “有吗？”洛蔓揉了下眼角，看到赢锐嘲弄的笑容，才明白上当了。 道君起身，“我和夫人好久未见，想说些私房话，就不陪着你了。” “啧啧。”赢锐挑眉，“夫人，好久未见，真是酸倒我的牙，赶紧走，对了，酒要没了，送点新的来。” “晚上我来找你喝酒。”洛蔓有点不放心他，便补了一句，赢锐只是挥挥手，什么都没再说。 关门的瞬间，洛蔓回瞥了一下，赢锐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口口喝着酒，看上去十分落寞。 “冰宫里的人是你吗？” “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洛蔓迫不及待开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道君捏捏她的手，“不是说好要去小世界吗？想不想现在就去。” 洛蔓犹豫一阵，“我想等妹妹大婚后再去。” “那就忍三天，等到那里，我再细细告诉你。” 郁闷，她叹了口气，“黛儿的脾气越发古怪了，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灵气，已经不适合藏琅胜地了。” “什么意思？” “你可以把藏琅胜地想成一个水盆，灵修就像里面的小石头，如果石头太大，就会让灵气快速减少，灵气减少，大石头就会露出水面，就会不适。” “那怎么办才好？” “只能把石头移走。” “不能把盆变大点吗？” 道君笑了，他揉揉洛蔓的头，“盆里的小石头，想换个盆，貌似有点难。” “我打算把我的灵气全给她。” “走这么久，有没有思念本君？”道君委屈巴巴看着她。 “偶尔吧。”洛蔓的心思还在妹妹身上，“我把灵气给妹妹，不会出事吧？” “大不了藏琅胜地没有了。” “没有了？”洛蔓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怎么行！那么多灵修和凡人呢？而且要是没了藏琅胜地，我们又去哪里？” “去水盆外面就好。”道君拉住她的手，“这么多烦心事，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小世界吧。” “我不去。”洛蔓更烦躁了，道君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像是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那想不想在城里转转？现在酒楼里的饭菜比以前好吃多了，我们去试试。” 被他连拉带拽出了宫，洛蔓摸出了金色鱼牌，她眼睛一亮，“我倒要看看，这个牌子能做什么。” 又看到了那个面色蜡黄的凡人，他刚把鱼牌交到一个灵修手中，派人把他送到住得地方，灵修看到他俩一愣，低着头快速从她身边走过。 “那灵修是丹城过来的？” “你有什么事？”那办事的语气冷淡。 洛蔓把黄金鱼牌往他面前一放，“这个可以住在哪？” 那人目瞪口呆，半天才拿起鱼牌细细观看，一会站起身到后面叫出个胖灵修，眉毛淡得几乎看不到，边走边嘟囔，“这么点破事你都办不好，一天找我八回，在这么下去，我就...” 话语戛然而止，他盯着黄金鱼牌看了好一阵，战战兢兢抬起头，“请问大人们跟皇后的关系是？” “我是她姐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胖灵修笑得跟花一样，“宫里住烦了吧，也是，太高太压抑，还是院子舒服，两位大人跟我来。” 跟着他进了里间，墙上挂着一副晚霞城的地图，北面是皇宫，占据了一大片区域，西边扩大了一大块，把道观和小山都包了进去，还修了一条环城河，建着一套套用高大的杨树和桦树隔开的宅邸，每一座，都能让南边的几十户人家住进去。 东边就是最开始带她去的地方，普通灵修的住宅，一个小院子挨着一个小院子，南面就是凡人住得地方，房子只有灵修的三分之一大，密密麻麻的，只有一个出口，不过比城外的村子还是好了很多。 “这套房最好。”胖灵修指了指最上面那套房，“原来是个道观，后来我们给重修了，保留了里面的一些古物，特别是有几块古碑，超级有韵味，原来路不好走，我们重新铺了路，马车可以直达门口。” 洛蔓点头，“那就这套吧。” 这人倒是个人才，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她随手拿出盒青蓝膏，“赏你的。” 待到马车停在原来的道观门口，洛蔓跳下车，那颗古槐还在，绿叶泼泼洒洒，遮天蔽日，原来破旧的道观大门，变成了青石台阶，朱红大门，左右两边各有两块拴马石。 门开了，“大人们回来了。”苏椿笑盈盈地看着他俩。 “怎么是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今天不逃，明天也会逃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会住这里。”苏椿连忙引着他们往里走，“落叶归根，我本来也是晚霞城长大的，现在这里变得这么好，自然我就回来了。” 院子里布置得十分奢华，三进三出的院子，灰色地砖隐隐透出银丝，白墙灰瓦，竹林丛丛，幽静又雅致。 “我已经找人收拾好了。”苏椿停住脚，“中间的院子是你们住得，先进去歇一阵，一会我就把茶水点心送过去。” “丹城怎样了？” “赢启管得很好，那些凡人都缩在城里不出来。”想了想，她又补充说，“外面葛英和桑淮也打理的很好，只不过总有灵修觉得晚霞城好，不说一声就跑了。” “来是容易，回去难。”洛蔓笑了笑，“你去忙吧。” 门刚一关上，道君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亮闪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在等着她说出什么好消息。 本来还想拖一拖，吓他一跳，没想到他这么聪明。 洛蔓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太好了。”道君将她抱了起来，“我就说嘛，最近总是想笑，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不想让妹妹知道。”想起洛黛，她的神情又黯然下来。 “过了婚礼，我们就消失。” “回来丹城都没了。” “丹城算什么。” “对我来说很重要，算是我的家。” “那就去几天好了，万事都交给我，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洛蔓吸了吸鼻子，“每次都说交给你，一到关键时刻你就消失，大骗子。” 她最近总想掉眼泪。 “你还记得应当叫什么吗？” “青凌和青绮，不过，你怎么确定是两个女儿？” 洛蔓把手按在小腹，她早在冰宫就发现了不对劲，可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真得要当妈妈了？她想起芝草的幻境，会长得跟她们两个一模一样吗？ 她心中还是有了隐隐担忧，“芝草让我把它的幼苗种入风眼，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事已至此。”道君翻开掌心，里面躺着个粉扑扑的桃子，白中透红，甜滋滋的桃香迎面扑来，“不如，吃个桃子解忧。” “哪来的桃子？”洛蔓口舌生津，眼巴巴地盯着桃子， 道君撕开桃子皮，露出如玉的果肉，送到她嘴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洛蔓小小张开嘴，吸吮了一口，汁水充盈，入口即化，她眯起眼睛，不由自主赞叹道，“好好吃啊，以后我每天都想吃。” “等大婚完了，就去我的小世界，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洛蔓掀起鸦羽般的睫毛，眼睛熠熠发光，“你再给我找一盘桃子来，我想送给妹妹吃，她最近心情不好，也许吃点甜的，有帮助。” “好。”道君拉住她的手，“就你心最好了。” 说起洛黛，洛蔓明媚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雾气，“这世上还有没有什么奇花异草？” “现在洛黛的问题，不是增加灵力，而是减少灵力。” 洛蔓不解地看着他。 “她的身体，承载不了那么多的灵力，所以才会暴躁的。” “怎么可能，芝草可以中和冰晶花的寒意，加上凤后，她的身体应当无恙了。” “可你确定她吸收的是完整的芝草吗？” 洛蔓愣住了，“芝草的幼苗，被我放入风眼了。” “芝草幼苗，是芝草最纯粹，最至善的部分，算是芝草的心，没有它，就会失了最重要的一点。”道君指指她的胸口，“悲悯。” “啊，我怎么又做了错事。”洛蔓的眉头拧在一起，“看来还要回去一趟，找到芝草的幼苗。” 她抬起头，看到道君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着她不解的黯然，她刚想追问，那情绪便消失不见。 “想好送她什么礼物了吗？” “我找了只小兽。”洛蔓更为郁闷，“可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小兽也不愿进晚霞城，真是气死了。” “衣服首饰，她比我多多了，奇花异草，她从小就不喜欢，我真是想不出来，该送她什么好。” “不如我们去街市上逛逛。”道君挑眉，“你知道吗？除了晚霞城，还有个鬼市，想不想去看看？” “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仅你没听说过，她也不知道。” 一个老翁带着个少女，缓缓走在街上，老翁手里拿着支绿竹杖，绿得像是能滴出水来，旁边少女带着个白色帷帽，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两个转来转去，走到了晚霞城一间新开的杂货店里，老板两鬓斑白，身材高大，一双牛铃似的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一般，货架上只摆着零散的糖果和油盐酱醋，他的面前放着一堆纸皮，十指纷飞，没两下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都叠好了。 “老板，我们要买货。” “架子上看好了，要什么？”老板连头都没抬，似乎根本不关心生意好坏。 “我要那盆青蓝草。” “不卖，自家种的。” “我可以用这个换。”道君一下推过去五盒青蓝膏。 那老板抬起眼，扫了他们一下，没见他动手，青蓝膏就消失了，他拿起两个叠好的盒子，递给他们，“青蓝草不能给，送你们两个盒子吧。” 洛蔓将信将疑接过盒子，轻若无物，褐色纸盒的四个边插在一起，像个小小的风车，纸很粗糙，还能看到隐约的草叶。 道君拉着她，直接从老板身边走过，掀开靛蓝色的门帘，穿过库房，拉开一扇隐蔽的木门，沿着石阶往下走，气息潮湿，似乎能听到隐约的风声。 “你来过很多次？” “有几次，记住，别用灵气。” 她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实在太清晰，于是便不在多话。 通道的尽头是个天然的地下洞穴，光从缝隙间射入，照在凹陷的地面上，石壁光滑，这里原本应当有一条地下河，几块灰色大石躺在河道中央。 先听到隐约的交谈声，又看到火光一跳跳的，顺着河道往前走，拐过一道弯，视线骤然开阔，一个天然形成的圆形石洞，中间的石台平整光滑，聚集着带着黑色面具的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权力的份上 他们的面前放着个包袱皮，零散的放着些瓷器，药草，洛蔓一眼就看到了个她熟悉的事物，最新的青蓝膏，有个人面前摆了十几盒，三五个人正在围着他讨价还价。 把纸盒交给守卫，两人便进了市场， “换什么？” “无根木的枝条。” “无根木都被收走了，还换别的吗？” 洛蔓凑了过去，“你要无根木做什么？” 目光齐齐转向她，“你这人怎么不懂规矩，买货卖货，别人做什么跟你无关。” 她悻悻让到一边，四处查看，转了一圈，除了个首饰摊位，摆着些还能入眼的玩意，其余的她可没看到一件合心意的礼物，可妹妹最不缺的就是首饰。 “别急。”道君像是看出了她的焦躁，轻声安抚，“现在来得人还不多，等一会就好。” 洛蔓又转了一圈，还是买了点零碎玩意，一对绿葫芦耳坠，一个红木首饰盒，两三样金饰，想着到时候给妹妹添妆。 又急匆匆走进来一批人，他们把东西往布上一放，引得大家都围了过去。 “他们是一起的吗？” “应当是。”道君的眼神戾光一闪，背着手走了过去。 原本热闹的集市一下安静了，原来放在布上的是三个小孩，两男一女，都长得很可爱，绸缎衣服上绣着花草纹，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怎么卖？”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开口。 “换无根木活枝。” 洛蔓脑袋嗡嗡作响，她说这些人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灭灵阁的，他们竟然还在偷偷卖灵修，真是该死。 “稍安勿躁。”道君握住她的手。 “现在哪还有无根木。”有人嘀咕道，“自从灵修夺走了晚霞城，无根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须子都没了。” “没有无根木，凡人根本无法跟灵修抗衡。” “要不要青蓝膏？生灵丹我也有几盒！” “好啊，你还有生灵丹，怎么没拿出来？” “那自然要换好货了。” 无论他们这么吵闹，买东西的人就是坐在原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洛蔓掌心一凝，一根无根木枝就出现在掌心，这种东西，她要多少有多少，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视若珍宝。 “去那边看看？”道君捏了下她的手，“我在这里盯着。” 洛蔓转头看去，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摊位，那些人正一样样往外那东西，看来是刚到的，她本想先把孩子换过来，可道君摇了摇头，她又有些犹疑，慢慢踱步到一个摊位前。 原来是卖书的，洛蔓随手拿起一本，心不在焉翻了翻，都是些奇闻异志，她并不怎么感兴趣，刚要离开，她又想起似乎道君很喜欢这种书，不如买两本的送他当礼物。 “一盒青蓝膏一本，要最新的。” 在晚霞城，一盒青蓝膏可以换一套小宅子，一个凡人入城许可，在这里，只能换一本书，真是够贵，不过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盒换两本，怎么样？” “成交。” 那人答得极快，洛蔓疑心她上当了，但话已出后，不好往回咽，便继续说，“我想找一本无根木的书。” “给你，另一本要什么？” 洛蔓打开书扫了两眼，介绍的还真挺细致，还有详细图示，不过现在不是看书的好时机，还是回去再说。 “有关道君的书有吗？”她脱口而出。 “给你。” 洛蔓眼睛都圆了，竟然还有人研究道君？这本书可不能让他看到，她小心翼翼塞了起来，又买了两本传说故事，美滋滋地刚要离开，就被人叫住了。 “这是赠送的礼物。”那人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灰色布袋。 “这是什么？” “种子。” 洛蔓随手揣在怀里，等她回到原处，那三个小孩已经不见了，连卖东西的人都消失了。 “他们去哪了。” “别急，这里不宜出手，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洛蔓这才放下心来，她眼神一转，拉着道君便走了过去，“这个妹妹肯定喜欢。” 那人的摊位上，就摆着这么一样东西，金丝玉树，羊脂玉树干洁白无瑕，树枝是用金丝缠制而成，翡翠叶片绿得像是活的，红宝石，绿松石，蓝宝石，月亮石，赤橙黄绿青蓝紫，大的宝石有指甲盖大，细碎的宝石想天上的星星一般，数也数不过来，组成了一朵朵花，就算只简单放在地上，也盖不住它璀璨的光华。 “这个怎么卖？” 那人大量了她一阵，“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送给你。” “那可不行，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白拿。” “你帮我杀一个人，这东西就送给你。” 洛蔓摇头起身，“那我还是不要了。” 她一转头，看到道君也拿出个黑布，放了五个桃子在上面，心痛的不得了，这桃子她自己吃都吃不够，道君竟然敢拿出来卖。 哗啦啦围了一群人，他们眼巴巴地盯着桃子。 “怎么卖？一盒青蓝膏一个怎样？” “我要送个礼物给女人，只要满意就行。” 那些人献宝似的那处各种首饰衣服，每一样都很精致，但看过宝树后，他们手里的东西都褪了色，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换！”那人把宝树往布上一放，直接把桃子装入布包，转身飘然而去。 人群轰然散开，又聚集到另一个摊位上。 “满意了？”道君用黑布裹上宝树，带着她往回走。 买到了合心的礼物，她自然心满意足，只觉有他在身边真好，万事都不用操心。 刚穿过通道，道君就停下脚步，“身后的朋友，你可以出来了。” 石块后，闪出个黑衣人，他往前走了两步，“把宝树交出来。” “想都别想。”洛蔓往前一步，“有本事，你就来抢。” 黑衣人纵身前跳，伸手就抢，道君把宝树往洛蔓手里一塞，“交给我。” “你...”洛蔓退到一边。 没想到道君出手快似闪电，一推一拨，那人就飞了出去，洛蔓惊呆了。 顺着石阶回到杂货店，老板还在叠纸盒，等他们走过身边的，抬头说，“有两包糖，送你们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刀工见长 洛蔓心痒难耐，想好好看看宝树，却又知道这里不合适，忙急匆匆回到家，一进门，就扯掉黑布，阳光下，宝树更是光芒万丈，令人挪不开眼睛，洛蔓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给妹妹送过去，转头却看到道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们被人盯上了、”他压低声音，“只有灵修才能看出来这是颗宝树。” 洛蔓想起她第一次来晚霞城，被人骗的故事，可现在洛黛如此强大，又在晚霞城里，为什么要盯上灵修呢？ “那这棵树要怎么办？”洛蔓目不转睛地盯着宝树，越看越喜欢，她不由伸手摸了两下花瓣，宝石坚硬美丽，阳光折射出五彩斑点，若是摆在妹妹的房间里，一定很合适。 “等一等，他们耐不住的。”道君起身，“我去做饭，你休息一下。” “那几个小孩呢？” “别急，他们现在肯定在晚霞城，等大婚后我们再去也不晚。” “我给你打下手。” “还是老规矩..”道君笑着看她。 “不许用灵力。” 洗菜切菜，白菜切丝，玉菇掰成小块，竹笋切成滚刀块，道君拿出准备好的砂锅，把食材一层层码好。 “刀工见长。”他点头称赞。 洛蔓嘴角忍不住上翘，“我可是偷偷练了好久。” 等了一会，道君没反应，她轻轻哼了一声，直到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才满意点头。 “等孩子出生，是不是应当把老宅重新修葺一下？” 道君沉默地把砂锅放到炭炉上，沉默一阵，“照着洛黛这么折腾，她肯定不会放过丹城的，你想跟她兵戎相见吗？” 洛蔓茫然拿起竹扇，扇动两下，根本没注意炭炉的方向，她讷讷说，“我自然不想。” “那我们就去我的小世界。” “不行。”她用力扇动两下扇子，眉间多出一丝倔强，“那是我的家，我绝不让步。” 道君把炉子转了个方向，洛蔓这才发现她一直在扇空气，脸一红，“你也不早告诉我。” “其实有个办法。”道君拿起一把水灵灵的小油菜，掰成一块块的，“不过很麻烦。” “什么办法？” “你吸收一部分她的灵气就好了。” “我？” “对，你的身体经过芝草改造，两个宝宝也需要大量灵气，只要洛黛的灵气减少到合适的程度，她就没事了。” “不会伤害她吧？” 道君摇头，“我不能骗你，有可能你彻底失去灵力，也有可能是她。” “我失去灵力？” “她很强大。” “要是把灵力都给妹妹，我变成个凡人，和以前一样，她应当就开心了吧。” “没有足够的灵气，会影响孩子。” 一句句话听得她心烦意乱，孩子，妹妹，怎么又拧在了一起，她突然生硬地转过身子，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为什么总要我做选择？” 道君打开砂锅，冉冉蒸汽模糊了他的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菌菇的香气，洛蔓却捂住了嘴，之前她还最爱这种气息，怎么现在浑身都别扭。 她走到花园里，盯着一朵朵合欢花，灵气缓缓流动，好心情消失殆尽，女儿还是妹妹，她似乎一直在做选择，父亲还是妹妹，自己还是妹妹，之前她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妹妹，现在却真正犹豫了。 “吃个桃子吧。”道君把切成小块的桃子送到她嘴边，“洛黛可以当个凡人，不做灵修的。” “那不等于要了她的命。”清凉的桃汁让她神情一震，“妹妹从小就是天才，现在又纵横藏琅盛地，她肯定接受不了，只能做个普通凡人。” “这恐怕是最好的选择。”道君一口口喂着她，“她成了凡人，一切问题都会消失。” “大婚之后再说吧。”洛蔓想得脑仁疼，“先清净几天，到时候，我再跟她谈谈。” 本来她还担心，晚上灭灵阁的人会偷袭，她还准备守夜，结果早早就困了，一睁眼天已经大亮，洛黛的侍女早就等在门外，请她进宫。 天色淡蓝，似乎裹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不一会，天就阴沉下来。 “皇后说了，为了庆祝大婚，要降一天雨。”侍女解释道。 皇宫里的灵修比往常多了几倍，一遍遍清洗着已经透亮的石砖，白玉台上，摆着黄白绿紫粉红色的牡丹，朵朵都有小孩的脑袋大。 洛黛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绿色衣衫，站在最高的玉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乌云在她头顶聚拢，没一会，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到灵修们跪在地上，叩首称赞，洛蔓皱了皱眉头。 雨带着一股浊气，像是跟尘土混在一起，她不喜欢。 侍女把她请到大殿中，“皇后一会就来，您先坐一下。” “赢锐呢？”洛蔓揣了袋好酒。 “皇上在后花园那边。”侍女欲言又止，“还是在这里等着罢，奴婢怕皇后不高兴。” “你走吧。”洛蔓起身，“我自己过去就好。” 她穿过后花园，原来的月亮门前竖了个牌子“皇后莫入”，洛蔓摇摇头，这俩人到底在闹什么？ “赢锐，你在吗？”她敲了两下门。 “我不在，我已经死了，别来敲我的坟。” “那我就把酒洒在门口了。”洛蔓打开酒袋，往地上点了两滴，酒香四溢，她叹了口气，“希望你在那边过得好。” 门猛地开了，赢锐探出头，“把酒给我，你可以走了。” “想得美。”洛蔓推开他直接进了院子。 院子中央放着个巨大的四轮车，前面有个尖尖的旋转头，雕出了一圈圈旋转螺纹，还有一个轮子正装到一半，旁边的长桌上摆着图纸和工具。 “这是什么东西？”洛蔓绕着车转了一圈，“耕地用的吗？不像啊。” 赢锐喝了一大口酒，“妹妹，你这酿酒的技术，日益精进啊。” “瞅瞅你的样子，还有两天就要大婚了，怎么弄得和逃难的一样？”洛蔓皱眉，赢锐以前极爱干净，从来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齐，怎么现在头发也乱了，胡子也不刮了，好在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也没什么异味。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真自私 “你还别说，我真打算逃婚。”他的语气就和说中午吃了什么一样轻松。 “你说什么？”洛蔓完全没有准备。 “逃婚啊，去山那边，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了。” “别开玩笑了，现在说逃婚，是不是有点晚了。”洛蔓听出了他玩笑中的认真。 “就算成亲了也可以逃，只要想逃，永远不晚。” 洛蔓把桌上的图纸推到一边，“你要是逃婚，黛儿不定会做出什么，为了大家，不如牺牲一下自己。” “你真自私。”赢锐一屁股坐下，“凭什么要我牺牲？” “当年是你非要争夺晚霞城的。” 赢锐闷头喝酒，一直喝了多半袋才停下来，“今天不逃，明天也会逃。” “必须坚持过大婚。”洛蔓脸上笑容渐消，“你没有选择。” “那你得保证，每天给我一袋酒。”赢锐抹了下嘴巴，“没有酒这日子我一分钟也过不下去。” “成交。”洛蔓转头看向机器，“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你还记得那个山洞吗？里面有温泉。” 洛蔓点头。 “我想把山洞钻穿，我总觉得那后面有东西。” “可是这也开不上去啊。” “笨，可以拆分组装，背上去。” “等大婚过了，我也想去山那边看看。” “真得？”赢锐眼睛一亮，“那我们一起去？” “前提是你别惹事。” “成交。”他学着她的语气，点点头。 洛蔓还想再聊几句，但侍女来催，说皇后在大殿里等她，她便匆匆告辞。 细雨如丝，朦朦胧胧，在进大殿之前，洛蔓停住了脚步，她拍了两下脸，努力让自己的神态轻松自然，还带着最亲切的笑意，不知为何，她现在有点怕妹妹。 洛黛散着头发，靠在软塌上，盯着窗外的雨，桌上摆着一盘玛瑙似的石榴籽，和一盘绿豆糕。 “妹妹，你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洛蔓献宝似的把宝树送了上去。 “真漂亮。”洛黛细细打量宝树，连连点头，“来人，摆到最显眼的地方去。”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恩，我很喜欢。”洛黛的语气里，听不出几分喜气。 “不是说要选婚服吗？” “我不想大婚了。” 洛蔓暗自叫苦，这两个人，还真是心有灵犀，说不想成亲都是一起，她刚劝完赢锐，现在又要劝妹妹，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劝了。 “还有两天就要大婚了，这是怎么了？” “赢锐已经不喜欢我了。” 好几句话转到嘴边，洛蔓又觉得都不合适，她最终还是说， “妹妹，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那我要说我喜欢道君呢？” 洛蔓抿了下嘴，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妹妹的眼睛，“道君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哈哈哈”洛黛突然大笑起来，她娇美的容颜多了两分狰狞，“道君比我重要，对不对？” “这是怎么说的，你们两个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抹了两下眼角，洛黛终于安静下来，她伸过手，“姐姐，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走，我们去看婚服。” 婚服挂满了半个大殿，另一半全是首饰，洛蔓都看呆了。 “这也太难选了。”她拿起一只鎏金玉蝶步摇，又拿起一只金丝八宝攒珠钗，晶光璀璨，件件都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都看烦了。”洛黛的手指划过衣衫，脸上并无任何喜悦，“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原来会喜欢这些。” “大婚嘛，一生一次，自然要穿得好一些。” “你刚才去见赢锐了？”洛黛拿起一对景泰蓝耳环。 “给他送了袋酒。” “他肯见你，真不容易。”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洛黛随便拿起一件大红色的凤袍，“大婚就穿它了。” “原来我记得你们关系挺好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 “你觉得现在晚霞城怎样？” “井井有条。” “对啊，灵修凡人各司其位，每人都有事做，不好吗？你总记得刚来晚霞城的样子吧，臭烘烘的，到处都是垃圾，现在多好。” 好不容易妹妹愿意说了，洛蔓忙附和道，“对啊，若不是妹妹治理的好，晚霞城怎会如此有序，我来的时候，都觉得面目一新，不敢相信呢。” 她的话取悦了洛黛，“就是啊，我付出这么多，辛辛苦苦改天换地，赢锐可好，就知道泼冷水，说我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说，还用不同颜色的衣服标识，这样他们的孩子也会被欺负，不公平什么的，我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 “本来人就是为三六九等的，灵修天生就比凡人等级高，再说，凡人也有可以凭努力进入晚霞城的，真不知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能他天性就那样吧。” “天性就不适合当皇帝。”洛黛恨恨说，“以前觉得他是个人才，没想到是个蠢材。” 男女之间，一旦产生了鄙视，那爱情就像气泡一样，迅速消失不见，洛蔓越发为妹妹担心了。 “你要是不想嫁，就算了。” “大婚不是为了赢锐。”洛黛冷笑，“我计划了这么久，必须完成，不能让他过得那么轻松自在，就算以后一拍两散，也是我休了他。” 洛蔓决定换个话题，“妹妹，想不想离开藏琅胜地？” “去哪？” “不知道，也许可以去山的那边看看。” “不去。”洛黛紧抿嘴唇，“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什么事？” 洛黛摇头，“婚服选完了，我们换个地方呆着罢。” “选完了？” 妹妹就随手拿起了一件衣服，怎么就确定了？也太仓促了吧。 “没事，以后不定要大婚几次呢。” “大婚几次？” “我带你认识个人。”洛黛脸上终于露出了明媚笑容。 回到寝殿，一个面目极为俊秀的男子迎了上来，眉如远山，身似秀竹，他眼睛黏在洛黛身上，不停嘘寒问暖，直到洛黛让他离开。 “他怎么样？” “一般吧，实在有点太谄媚了。” “我也这么觉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们正合适 “不是，你们两个，你不会...”洛蔓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妹妹的意图。 “没有。”洛黛轻笑，“瞅瞅把你吓得。” “那我就放心了。”洛蔓松了口气，“这种男人给你提鞋都配不上。” “可是他愿意哄我开心，也听话，从不质疑我的决定，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 迎面又走来个男人，脸颊如同刀削一般，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身高马大，体型威武。 他冲洛黛鞠了一躬，“我的公主，你回来了。” “今天好吗？” “超额完成任务。” “好，等我赏赐。” 洛蔓眼睛都圆了，这男人又是做什么的？还没等她发问，又来了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娇娇柔柔，说话也细声细气，“主子，都已经布置好了。” “不错。” “小的准备了些按摩香膏，不知主子有没有兴致。” “晚上我去找你。” “太好了。”男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激起了洛蔓一身疙瘩，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妹妹。 “这三个男子，我还是喜欢最后一个，你呢妹妹？” “我都不喜欢。” “要是必须选一个呢？” “第二个还正常点。” “和我想得不同，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第一个呢，今天你就住下，陪我喝酒好不好？” 洛蔓皱眉，“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洛黛拉着她倚在软塌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都需要被哄，这些男人，看在权力的份上，对我可好了。” “你和赢锐到底怎么了？”洛蔓握住她的手，“妹妹，告诉我，好不好？” 侍女们送上茶水和点心，洛黛叹了口气，“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总有原因吧。” “我比他强，他接受不了。” “赢锐应当不会吧。”洛蔓回忆起两人相处时光，在他眼里，好像灵修凡人都差不多，从来没见他自卑过，“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洛黛脸色一变，“我怎么会欺负他，不过就是想让他上进，好好处理朝政，毕竟晚霞城是赢家的。” 洛蔓在感情方面就是个小白，除了道君，她根本没有任何经验，道君性格温和，又事事顺着她，她只觉得一切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便感情越来越深，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你们两个应当好好谈谈。”这是她能相出的唯一方法。 “谈过太多次了，没有用。”洛黛摆了下手，“能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事？” 洛蔓瞟了眼小腹，按理说她应当告诉妹妹，可如果她说了，妹妹只能心情更不好，不如等到大婚后再说，灵气的事也不能说。 “你想把藏琅胜地建成什么样？” “大婚过了，我就跟你去风眼。”洛黛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你把灵气给我，我去消除旋风，等旋风没了，就把沙漠变成良田，凡人都住到丹城去，让他们尽量自给自足，分开居住，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你去山那边了。” “这样也好。”除了这句话，她真是说不出来别的话了。 “姐姐，你别怕。”洛黛握住她的手，“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灵气的。” “我本来就是个凡人，没有灵气也无妨。”洛蔓微笑，“道君也没有灵气，我们正合适。”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对劲。”洛黛伸出手，她掌心上再次出现了那颗树，褐色树干，绿色叶片，凤后，冰晶莲，芝草，像是挂在树上的三颗果实，洛蔓的心猛地一跳，她万分想伸手把树拿到手中，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还差些什么，这颗树才会圆满。” 她一说，洛蔓也感觉到了，树精巧美丽，看上去就如同玉石雕刻成的一般，没有一点活气。 “你有别的线索吗？” 洛黛握住她的手，“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能不能帮我问问道君？” “除了道君，还可以问另外一个人，蒲凡，他天上地下，知道的是”洛蔓突然想起好久没见蒲凡了，他去哪了。 “蒲凡？”洛黛凝出一抹冷笑，“他死了。” “死了？不可能吧，狡兔三窟，肯定是跑了。” “我亲手了解了他。” “为什么？” “灵修中的败类，杀了那么多灵修，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说我...”洛黛停了一下，“总之我们动起手来，我也没想杀他，不过灵气稍微过了点，他就死了。” “这样啊。”洛蔓打心眼里不相信蒲凡死了，他那么胆小，肯定是诈死，要是他在，也能多问问，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一件事，“其实他也没那么坏，你晕过去的那次，还是吃了他的丹药才护住了心脉。” “我说呢！”洛黛突然起身，“一定是他的丹药有问题，偷走了我的灵力，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快弄死他了，真是气人。” 洛蔓抿了抿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妹妹越发固执己见，她还是不要多说，等以后慢慢开导。 她突然想起还带着一件事物，一定能让妹妹开心，便掏出个桃子来，“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果然如她所料，洛黛边吃边点头，“妹妹，这桃子味道真好，还有吗？” “我怕你不爱吃，就没拿过来，明天我再给你送一盘。” “不过，这桃子是哪来的？”洛黛皱眉，“丹城的桃树都死光了。” “道君又种了些。” “说起来我还挺想回丹城的，等大婚后我就回去看看。”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洛黛眼瞅着笑容多了，说着她叫下人把皇上请来，过了好一阵，赢锐才晃晃悠悠走过来，不过他还是听话了，头发束在脑后，着一件明黄色龙袍，银色的龙张牙舞爪，在云层中穿行，衬托的他。 “知道姐姐今天来，皇上还特意收拾了。”洛黛露出一抹讥讽笑意，她的声音连一丝暖意都没有。 “要大婚了，收拾一下挺好的。”洛蔓忙开口，“两夫妻有什么事，坐下来聊聊。” “皇后选好衣服了吗？”赢锐开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做梦犯法吗 “自然已经选好了。” “那本王的衣服选好了吗？”赢锐低头看着地面。 “你还用得到我？” “好了妹妹，你就帮着选一下吧。”洛蔓打断了妹妹的冷嘲热讽，“都是一家人了。” 不管她怎么说，赢锐就是低头不语，洛黛也冷笑连连，眼瞅着就要不欢而散，洛蔓终于没辙了。 “哎呦。”她捂住了胸口，“我的胸口一阵阵疼，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洛黛连忙走到她身边，“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帮他选。” “那辛苦皇后了。”赢锐抬起头，微微勾唇。 两人去选衣服，洛蔓竖起耳朵，浑身紧张，生怕他们又吵起来，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和和气气，出来的时候有说有笑，她这悬起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腔子里。 洛蔓的身影刚一消失，两人的脸同时垮了下来，大殿里安静的，连根针都听得清，侍女们全退了出去。 “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换个皇上了。”洛黛率先发难。 “你现在换也来得及。”赢锐毫不在意，他的眼神飘向更远的地方。 “我自然要换，不过就算我换了，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赢锐沉默。 “想凭那些破机器，就离开皇宫，你做梦。” “做梦犯法吗？” “我在晚霞城一天，你就是这里的皇帝，每天上朝处理公务，勤政爱民，做一个千古流芳的好皇帝。” “这种话，我怎么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呢。”赢锐的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波动，“我想起来了，小时候，赢启就经常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讨厌极了。” “可那时你就如同今日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赢锐的眼睛亮得像一团火，“那又怎样？我不怕。” “你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我呢？”洛黛叹了口气，“本来我们可以是很好的夫妻。”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摇摇头，“皇后，你好生休息。” 皇宫消失在身后，洛蔓松了口气，她没坐车，就想着走一走，雨刚停，地面已经干了，空气中还遗留着残余的水汽，灰瓦片被洗得发亮，青石板洁净无尘，灵修们各个面带欣喜，如果目光只停留在晚霞城，那灵修的境遇，的确比原来好多了。 刚一踏进家门，她就闻到熟悉的蘑菇汤起，嘴角上钩，想起买来的书被她放在抽屉里，便一路快走，打开抽屉拿起书，看到下面压着那本有关道君的书，连忙拿起来翻了几页。 越看她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双手攥住书，用力一扯，书被扯成两半，一阵白烟冒过，连个灰也不剩，书上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传言说道君便是上神，藏琅胜地是他一手所建，因为被人所伤，必须要吸收掉藏琅胜地的所有灵力，但他无法亲自吸收，只能通过一个容器，经过千万次尝试，他终于成功了。 洛蔓极度讨厌容器这两个字，她想找到蒲凡问个清楚，刚转过头，一阵扑簌簌声响，小兽叼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她肩头。 “你去哪了？”洛蔓蹭蹭它的头，小兽把黑布袋扔到她掌心，咕噜两声，就又飞走了。 打开布袋，里面放着一封信，蒲凡说他要活不下去了，他流落到了丹城，让她赶紧去找他。 回去她跟道君提了一下，道君只是劝她安心，一切等大婚后再说。 一直到大婚结束，洛蔓的心都没放下来，虽然花团锦簇，珠光宝气，洛黛穿着大红色的礼服，带着璀璨的凤冠，但她的眼中，并无一丝笑意，冰冷得让人害怕，赢锐倒是笑吟吟的，但他随身带着酒袋，没事就喝一口，眼神飘忽，一点都不像个皇帝。 等到宾客散去，洛蔓站在妹妹身后，看着侍女摘掉那些繁复的首饰，递给她一盘切好的桃子，“妹妹，今天你真好看。” “终于结束了。”洛黛舒了口气，“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她屏退侍女，“我算是体会过一次了，之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 “什么意思？” “我细想过你说得话，藏琅胜地是没什么意思了，我要跟你去山那边，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洛蔓本想说，你倒是跟赢锐想到一起了，但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什么事等我从丹城回来再说。” “什么新婚之夜，皇上早就大醉不醒，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你可以用灵力让他醒来啊。” 洛黛叹了口气，目光凄楚，“在赢锐面前，若我能控制，就不用灵力，怕他会多想，可有时候，我真是控制不了自己，他现在恨死我了。” “我去帮你说他！”洛蔓起身。 “今天就不必了。” “也对，新婚之夜，我先走了。” 一辆黑色马车停在宫门外，洛蔓掀开门帘，道君正在看她送他的书，眉目间柔情似水，她连忙开口，“等久了吧。” “看书时间过得很快。” “可算是结束了，”洛蔓迫不及待依偎在他身边，“今天的仪式，真是熬人。” “别担心。”道君摸摸她的头，就像对待一只小猫，“他俩都是性格刚强的人，若不是相互喜欢，早就分开了，怎么会勉强大婚。” “你是说赢锐喜欢妹妹？” “那是自然，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洛蔓琢磨了一阵，“你说得也有道理，可看到他俩那么别扭，我心里不舒服。” “这事急不得，需要机缘。”道君捏了下她的鼻子，“不提他们了，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我怕妹妹不开心。” 道君默默收回手，“看来我真是一点也不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蔓突然笑了，“好，那就走吧。” 再次来到道君的小世界，洛蔓发现又不同了，漫山的桃树都结了果，桃子隐藏在绿叶间，红白相间，挂着一层薄薄绒毛，让人看了就想吃。 桃林中间多了条石子小路，白色的石子一粒粒，像是一颗颗小珍珠，圆润可爱，洛蔓伸手摘下个桃子，撕开桃皮，美美吃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一定是故意的 “去过那么多地方，我还是最喜欢这里。”洛蔓嗳了口气。 山下除了他们的宅院，不远处多了个小城，比丹城还小，旁边有个小小村落，依山傍水，十分秀丽。 “怎么还有别人家？” “怕你无聊。”道君笑笑，“你去吧，我一会就来。” “你要去哪？” 洛蔓回头，道君已经不见了，这才发现她落入了道君的圈套。 他要去做什么？洛蔓想了好一阵也没有答案，她便顺着路往山下走去。 “小姐，你怎么乱走呢？”苏椿迎了上来。 “你先回去，我一会就来。” 洛蔓一转身，身形便消失在桃林中，再一睁眼，她已经站在了丹城大门前，以她现在的灵力，藏琅胜地能困住她的地方，很少。 她能感觉到，道君还没回到丹城，于是便回了洛家，葛英正在花园里浇花，看到她，高兴地迎了上来，“洛蔓姐，你回来了，我把收集到的材料放在你桌上了。” 材料？洛蔓一愣，她似乎随口说过一句，让葛英收集些藏琅胜地的记载。 “最近丹城怎样？” “有点奇怪。”葛英皱眉说，“我总觉得凡人那里不对劲。” “什么问题？” “说也说不上来，食物和水，他们也按时拿，也从来没出过城，但就是...”葛英欲言又止，一副自己也想不明白该怎么说的模样。 “灵修们呢？” “跑了大半了。”葛英垂着头，“都去了晚霞城。” “那样也好，清净。”洛蔓不在意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每次回到洛家，感觉都不同，伤心变淡了，但情绪厚重了，她看到了许多以前未曾看到的细节，父亲的痕迹无所不在，以前这种发现总让她痛苦，但她现在反而觉得很安全，拿着父亲曾经用过的工具，坐在父亲常坐的凉亭下，喝一杯清茶，似乎他从未离开过。 她伸出手，一股灵气包裹住了整个洛家，一样样消失的东西在次出现，花园里多了一个工具间，靠墙放着个水缸，凤后的位置再次空出，她坚信，有一天，凤后还会回来。 道君的小世界满是桃树，如果问她的小世界是什么样子，就应当是丹城了，洛蔓没注意，随着她的想法，她的灵气逐渐包裹了整个丹城。 休息够了，洛蔓便起身往皇城走去，黑色大门再次出现，她叶心里嘀咕，怎么会建出这么一座城门，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走在桥上，墨色的河水静止不动，偶尔飘起来两个气泡，突然空中一道黑影略过，一爪子抓到了气泡上，用力一拽，一条黑色水蛇抽动着，被拉到了半空中，蛇尾差点甩到洛蔓脸上，她往后退了一步，才看到是小兽在进食，它两爪一拉一扯，水蛇就被扯成了两半，一声尖啸，往嘴里一送，两口水蛇便不见了踪迹，只剩下蛇头落入了河水。 他闪动着翅膀，冲着洛蔓飞来，她摆摆手，直接往城里走去，小兽的爪子湿漉漉的，刚吃完水蛇，还是不要落在她身上比较好。 穿过城门，面前一片漆黑，洛蔓揉了揉眼睛，看到天上有两颗疏星，才确定城门的这边是夜里，走了两步，她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两旁的房子还是原样，可是见不到一个路人，搬进来的凡人也有四百多个，怎么可能一个都看不到，难道他们都躲到皇宫里了？洛蔓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路上没有一户有灯光，着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不远处的皇宫也一片漆黑，只有洛蔓手中的光亮还在。 她突然抬起手，灵力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皇城，她不由得呆住了，只见皇宫的城墙上，整整齐齐站着一排沙兽，若不是他们的眼珠盯着洛蔓，她真以为它们是静止的雕像，往远处看去，大殿的房顶上，也停满了沙兽，一只只，一排排。 怎么会？凡人都变成沙兽了？洛蔓眼前一黑，她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本想给凡人们留条活路，没想到却把他们集体变成了沙兽，这可该如何是好？ 她尝试用灵气改变沙兽，它们却扑簌簌扇动翅膀，略过她的头顶，黑压压一片，冲着城门飞了过去，洛蔓回头，他们就如同蝙蝠一般，贴在城墙上，如同一张蠕动的黑色皮毛，洛蔓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看到了？”赢启从皇宫中走到她面前，神情悲伤。 “这是怎么回事？” “自然要问你。”赢启冷笑，“我说你为何对凡人如此好，原来是想一网打尽，我真是白相信你们灵修了。” “我也不明白。”洛蔓皱眉，“何况我也没必要骗你。” 赢启盯着她看了好一阵，似乎在思考她说得是真是假，然后颓然掩面，“我也知道应当不是你，但实在是太残酷了，他们不是一起变成沙兽的，而是一个个，一只只，每天晚上睡着了，早上起来就会少几个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我有时候想，变成沙兽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至少什么都想不起来，还能和大家一起。” “你别急。”洛蔓安慰他，“你看你不也变回来了吗？他们也应当可以。” “那赶紧把他们变回来。” “我刚才试了，似乎暂时不行。” “你一定是故意的。”赢启颓然后退，“没有料到我没有变成沙兽吧。” 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看着他眼神中闪过的迷茫，洛蔓知道他受了刺激，一个人眼睁睁见着所有伙伴都变成了沙兽，还要装作没事一般，去拿每天的食物，这种日子很难熬。 她拿出一盒生灵丹，递给他一粒，“先吃了丹药，等你情绪稳定我们再说。” 赢启摇头，“灵修的丹药，我一颗也不会再吃。” “为什么？” “你们的丹药都是为了控制凡人心智的，不吃之后，我一切都明白了。” 说着他便疯狂地往城门跑去，洛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跟在他身后，只见他爬上城墙，哭嚎两声，纵身就往下跳。 第一百五十九章 驱使沙兽 灵气裹住了他的身体，毫发无损地将他放在地上，赢启紧闭双眼，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别急。”洛蔓开口，“我也不想见凡人这个模样，早晚都会解决的。”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去死。” “因为你本来也没想死啊。” 赢启一愣，怒发冲冠，“我都从城门跳下来了，还叫不想死。” “我没来之前，和我走之后，你都有大把的时间寻死，我也拦不住你，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几句。” 这话像是打击到了赢启，他的身体晃了两下，讷讷说，“我是一直想死的，可不想死的时候，没人看到，也没人听我说几句。” 洛蔓拿出袋酒递给他，“喝两口。” 几口酒下肚，赢启的情绪眼见地平复下来，他疲惫地揉了两下额角，“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把你送去晚霞城，怎么样？” “不。”他的眼神无比清明，“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落在赢锐手里。” “芝草会让人的脾气暴躁吗？” “当然会。”赢启盯着她，“芝草只天下至热的灵草，单独吸收，灵修也承担不住。” “我直说吧。”洛蔓不想再打哑谜，“你们赢家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一并拿出来吧。” “为什么？” “留着也没用，道君说，藏琅胜地很快就要不在了。” 赢启摇头，“不可能，道君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 “你怀孕了？”赢启的话吓了她一跳，这件事只有道君和她知道，连妹妹都未曾说过，怎么赢启会知道。 她的表情出卖了一切，赢启颓然叹气，“果然是这样，他还真是做到了。” 洛蔓努力平复情绪，她开口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赢家的书库，曾经烧过好几次，很多的记载都消失了，留下的也只是只言片语，我儿时喜欢读书，总是把那些书页当成寻宝的线索，说是道君若有了子嗣，藏琅胜地就会彻底消失。”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当时我还觉得是玩笑话，现在看果然是真的。” “有子嗣又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赢启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现在灵修完全赢了，凡人应当很快就会消失，也许我会是最后一个消失的凡人呢。” “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前提是，你不能再隐瞒我。” “我考虑一下。” 墙上密密麻麻的沙兽，影响了她的心情，应当把它们送到旋风里，要不然那天如果破城而出，那就麻烦了。 小兽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呼啸着冲向沙兽，那些恐怖的沙兽，变得像绵羊一般温顺给，呼啦啦跟在它身后，排成了一条长线，冲着旋风飞去。 “你竟然能驱使沙兽。”赢启的语气满是惊恐。 “现在这里真得只剩你一个人了。” 洛蔓起身，“最近几天我都呆在丹城，你若是想见我，就让通知灵修。” 赢启呆呆地盯着蚂蚁似的沙兽逐渐远去，突然开口，“能不能把我也送到旋风里。” “别着急，我留着你还有用。”洛蔓起身，“独处让人思绪清明。” 走出城门，洛蔓站在桥上回头，她觉得城门像是某种通道，如果有了正确的打开方式，可以去往另一个世界。 “洛蔓姐！”葛英迎了上来，她好奇地问，“怎么样，里面正常吗？” “出了点问题，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以后食物量送三分之一就可以了。” “他们都死了？” “差不多吧。” 葛英点头，“和我们猜得差不多。”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一丝悲伤，而是带着解脱和释然，但她抬眼看到洛蔓审视的目光，连忙解释说，“现在灵修走得七七八八，光日常维护丹城就很辛苦了，又要给那么多人提供饮食，很多灵修都有意见，我听他们私下说，都打算去晚霞城了，现在不用那么忙了，应当会留下来几个。” “这可不行。”洛蔓皱眉，“我把丹城交给你，怎么管成这个样子？” 像是没做好洛蔓会发怒的准备，葛英眼睛睁得溜圆，半天才垂头丧气地说，“我能留下一百多个灵修，已经尽力了，都怪桑淮，对不听话的灵修非打即骂，还把好几个关到了天牢里，吓得原本决定留下的，也跑了不少。” 不能洛蔓开口，她就继续往下说，“桑淮的脾气越发诡异，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除了我，几乎跟所有的灵修都起过冲突，洛蔓姐，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开导开导他。” “他在哪？” 原来桑家住在外城，一套小宅院，旋风破城了就变成了空地，桑淮自己动手又搭了个小院子，谁也不让帮忙，院子前面种了排树，把院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洛蔓敲了两下暗绿色的院门，里面传来一声怒吼，“谁搅扰了爷爷的清梦，没事就滚。” “是我，洛蔓。”她并没有生气，对桑淮，她有一种怜悯，因为他也在旋风中失去了家人，也并没有什么好的际遇，去晚霞城受了罪，回来也仍然是个最普通的小灵修。 门开了，桑淮胖了两圈，大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小了三分之一，身上的衣服尺寸也有些短小，绷出个圆滚滚的肚子，要知道，除非灵修故意，否则根本不可能变成这种身材，如果灵修一旦变成这样，也就离死亡不远了。 “洛蔓姐，我不知道是你。”桑淮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左袖口扎在肩头，“我以为又是那些没事找事的人呢。” “发生什么了？” “进来再说吧。”桑淮让开身子。 院子里打扫的还算干净，门口放着一把躺椅，棕黄色的竹垫上，被汗水渗出了个人形。 “洛蔓姐，他们都不听话，我也是没办法的。” 像是知道她的来意，桑淮率先解释。 “先不说别人，你的身体怎么了？” “没有啊，我很好的。”桑淮的语气若无其事，神态就像只刺猬，“丹城交给我，你放心。” “我听说灵修走了大半。” 第一百六十章 小懒虫 “那是他们对洛蔓姐不忠心，不忠心的灵修留着有什么用？” 洛蔓掏出一盒生灵丹，“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但你把丹药吃了。” 沉默地接过丹药，桑淮的脸皮抽动两下，咣当就倒在了地上，他嘴里说着些胡话，“我也不想的，求求你们。” 晚霞城皇宫，洛黛抿了口茶，阳光洒落，晒得她懒洋洋的，就算门外走人走了进来，她也懒得抬头看。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找我呢。” 道君一身青衫，面无表情，“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不愿意。” “我猜到了。”道君转身就走。 “既然来了，不如就聊几句。”洛黛慢悠悠地说，“我姐姐到底是谁？” 道君停住脚步，背对着洛黛，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你不会以为，我呆在晚霞城，就是为了成亲和当皇后吧，我可是好好的调查了一番你这个道君呢。” “而且，我还找到确凿的证据，你说我要不要交给姐姐？” “你要什么？” “真相。我想了很久，似乎姐姐是突然出现的，小时候，她并不在，关于她的记忆，我只有些碎片，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就是你的姐姐。” “你出来。”洛黛冷哼一声，从大殿后走出一个人，蒲凡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走了过来，身上穿了件崭新的灰色长袍，上面连个褶皱都没有，头发也规矩地盘在脑后，看上去就像偷了谁家的衣服。 “把你跟我说得再说一遍。” 蒲凡哆嗦两下，语速极快，“本来就没有洛蔓这个人，她是道君为了收集灵气制造出来的容器。” “他说得是真的吗？” 道君转过身，他还是一样面沉似水，“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 洛黛伸出手，灵气如丝，冲着道君就缠了过去，她的眼中满是兴奋，以前她觉得道君是天，她只能顶膜礼拜，把他当成神明一般的存在，可现在，她却有机会将他打败，这种逆天的感觉，让她热血沸腾，如果她能打败道君，那她就是藏琅胜地绝对的神。 就像水滴进入溪流，她的灵气穿过的道君的身体，消散在空气中，洛黛心一沉，她的灵气一直有个大问题，可以控制灵修，却无法直接伤害灵修，她想让灵力更有攻击性，才会停留在晚霞城。 “原本灵修不是这样的！”蒲凡突然开口，“也有门派，也有学院，一片欣欣向荣，都被他给毁了，我们曾经都是真正的仙人，现在不过是残躯罢了。” “本君做事，不需要跟你们交待。”道君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一股无形的压力充满了大殿，洛黛只觉膝头发软，要不是勉力支撑，她早就跪倒在地，这时她才明白，她轻视了道君。 “你一直在骗我们？”她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骗你们？你会骗一只蚂蚁吗？”道君摇头，“荒谬，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不可能阻挡事情发生的。” 他走后好久，洛黛才缓过劲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不过她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更加兴奋，“道君，本来我觉得这个破地方没什么意思，现在我可不这么想了。” 她笑了笑，“皇上今天怎么样？” “按照皇后的安排，勤政爱民。” “姐姐才走几天，我就有些想念她了，不知要是她知道这些，还会爱道君吗？算了，还是让她再享受几天吧。”洛黛抿了口茶。 洛蔓刚放下茶杯，心中无来由地一慌，她坐在凉亭下，手掌轻轻抚摸着小腹，她能感受到新生命正在孕育，而她们需要更多的灵气。 突然身后飘来一阵果香，她吸了吸鼻子，“你回来了？” “吃桃子。”道君把切成小块的桃子放在桌上，“怎么不在小世界里呆着？” “没有你，我还是更想呆在洛家，毕竟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十分熟悉。” “心情不好？”道君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去哪里了？” “去见洛黛。” 洛蔓骤然回头，“妹妹出事了吗？” “赢锐的状况不太好，应当想办法把他接过来。” “不好办。”洛蔓摇头，“他俩已经大婚，赢锐又是皇帝，怎么可能离开。” “丹城还好吧。” 洛蔓一愣，她连忙起身拉住道君的手，“我们去你的小世界里吧。” “好久没回来，我想四处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我们走吧。” 她不想让道君看到大门，也不想解释那些凡人变成了沙兽，只想躲得远远的。 道君嘴角含笑，轻轻挽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便已经出现在桃花林中。 “你的灵力恢复了？” “没有，还要仰仗你的照顾。”道君揽住她的腰，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你啊，就别管外面那些事了，在这里好好养身体。” “到底要多久才能生孩子？” “灵修孕期很长，至少要三年时间。” “这么久。”洛蔓头都大了，她想了很久，似乎就没见那个灵修生过孩子，那灵修们都是从哪来的呢？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身上一阵阵乏得厉害，只想倒头睡一大觉，连路上的风景都无心看，进了房就倒在床上，在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道君正坐在床头读书，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睡了多久。”洛黛还是觉得晕头转向的，要不是饿了，她还能再睡一天。 “没多久，小懒虫。”道君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去给你端汤。” 这次汤里虽然有蘑菇，但颜色却和之前不同，白得像牛奶，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洛蔓马上咽了下口水，大口地喝起了汤，蘑菇柔软，笋片脆香，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反正喝了第一口就想第二口，她喝了一大碗，恋恋不舍地问，还有吗？ 道君又拿来两个酥饼，一盘炒豌豆，几乎所有的菜都是她吃得，洛蔓感觉肚子里像有个无底洞，怎么吃也吃不饱，吃饱了也很快就饿，水果，零食，点心，她觉得自己没有停嘴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让一切都过去吧 旁边的小村只有十几户人家，种田养鸡，钓鱼摘果，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对人也极为热情，洛蔓第一次去，就被拉到家里吃农家菜，呆着无聊，她就跟小姑娘们学绣花，绣了几下就觉得眼睛酸痛，又学缝荷包，缝出来的东西，她自己都不想看。 最后她找到了自己的特长，编筐，找些柳条，先编底，再编边，她学得超级快，一会就编出来四五个筐，结实精致，人人都说好，也是奇怪，编筐的时候，她就不觉得饿，也不想东想西，于是她就天天来编。 她干脆拿着筐，去小城里摆摊，小城里就一条街，往来的人男的气宇轩航，女的美丽可爱，她的筐只要一摆出去，很快就被人卖光，没有小偷骗子，做生意实实在在，路不拾遗，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完美凡人世界。 “小姑娘，又来卖筐了？”除了筐，她还编织些小玩意，也跟周围的摊主混熟了，她总是把筐往地上一放，让其他人看着，她就自己到处溜达，把大街小巷都走遍了。 到了个僻静无人处，洛蔓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站在一团白雾中，嘴角忍不住上翘，她终于有自己的小世界了，只不过她的灵力很少，现在只能打个草稿，白色雾气散去了，洛家大宅展现在眼前，她推开门走进去，迎面撞上了小桃，下人们都在忙碌，她挂着满足的笑容来到花园，父亲正在给凤后浇水，抬头冲她一笑，阳光和煦温暖，她走到凉亭下，倒了杯茶给父亲送了过去。 “凤后还好吗？” “很好，今年应当会盛放。” 洛蔓盯着父亲看了一阵，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心里始终有个声音说，父亲已经不在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她喂了下鹦鹉，又在花园里走了两圈，陪着父亲喝了两杯茶，她并没有让妹妹出现在小世界中， 一切都做完后，她抬起手，父亲一点点从眼前消失，然后是凤后，小桃，鹦鹉，花园，她的房间，到整个洛家，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她不会忘记父亲，也会带着他的教导继续前行，以后传承给自己的孩子。 她又站在了白雾中，难题来了，她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小世界？完全没有任何主意。 不想要丹城，不想要晚霞城，不想要她看过的任何景色。 洛蔓想了好一阵，她抬起手，雾气中多出了一张床，一张白色的雕花床，铺着厚实的被子，淡绿色的枕头上，绣了颗青竹，她躺在床上的瞬间，床边长出了一丛丛新竹，嫩绿的像是一抹春风。 她只觉得困得不行，非常想好好睡一觉，便不管不顾躺在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什么？姐姐失踪了。”洛黛站起身，“不可能，她跟道君一直在一起，怎么会失踪？” “道君也不见了。” “我要去丹城。” 洛黛最近一阵阵心悸，她总是不知不觉就想起姐姐，她每次见到洛蔓都想控制情绪，可每次都会失控，可不管说多狠的话，她心里都越发难受，姐姐，赢锐还有道君，都跟她越来越远，她的心中有两个声音，一个说着赶紧毁灭一切，另一个想跟姐姐生活在一起，最近是越发疲惫了。 “我跟你一起去。” “皇上还是在这里吧，晚霞城日常事务繁杂，离不了人。” 洛黛红唇轻启。 “你不让我去，我也会去的。” “怎么？你也想踩在我头上？”她张开手掌，灵气化笼，把赢锐囚禁在其中，“皇上若有本事，天下横行，若没本事，就呆在这个笼子里吧。” 赢锐依旧面沉似水，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做。 丹城近在眼前，蒲凡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洛黛轻笑一声，“趁着她俩不在，干脆把丹城给拆了，等他俩回来，就只能回晚霞城了。” 白色灵气滚滚，覆天盖地，直接吞没了丹城。 “要是他们回来，会不会不高兴？”蒲凡开口说，“何况什么都没了，上哪找线索？” “也有道理。”洛黛收回灵气，“凡人已经都没了，灵修嘛，自然还留着有用。” 她边走边摇头，“丹城真是又小又破，姐姐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特别是洛家，真是没办法住人。” “洛黛，你回来了？”葛英笑眯眯迎了上来，“大婚那天我就想说，你真是太漂亮了，哇，灵修们都羡慕极了。” “凡人呢？” 葛英面露难色，“那个洛蔓姐没告诉你？” “没有。” “那你跟我来吧。” 黑色的城门气势惊人，洛黛不由得看呆了，她想在往前走几步，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寸步难行，她就像掉入一个沼泽地，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是洛蔓弄出来的？”蒲凡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亮光，他也试着往前冲，但和洛黛一样，被阻在外面。 他们闹得欢，赢启正在街上散步，这是他的日常习惯，早起打拳，读书思考，把自打有记忆做过的件件事拿出来重新思量，一边思量一边绕着皇城转圈，顺便把灵修送的吃食取回来。 之前他也颓废过一阵子，天天昼夜颠倒，胡吃乱睡，没多久就不想活了，但上次洛蔓来过，看着那些曾经的手下变成沙兽，飞向旋风，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它们变回来。 现在他没办法，只能等着洛蔓回来，在那之前，他要强身健体，武装头脑。 听见外面的喧闹声，赢启落下了帷帽，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容，刚出城门就看到了两个熟人，他不想与他们见面，便转身往回走。 “那个凡人，你过来。”洛黛一眼看到了他，忙大声叫道。 赢启只是背过身，一言不发，他也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这里怎么进去？” “不清楚。” “是洛蔓做得？” “对，是洛道君，洛道君是我的主人，他把我留在这里看守这座凡人城池，有了这座城池，你们就没办法再伤害凡人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告而别 洛黛脸色阴晴不定，虽然上次洛蔓挣脱了她的灵气，但她认为，肯定是道君暗地里帮忙，过后并没放在心上，现在看到这道黑色的大门，她才真正惊讶了。 原来姐姐的际遇，比她更神奇，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藏琅盛地最厉害的灵修，现在她才明白，是洛蔓一直在让着她，可她不明白，凤后，冰晶莲，芝草，全都是她吸收的，姐姐为何如此强大？ “姐姐到底有什么奇遇？” “她吸收了无根木的灵力。”蒲凡忙接口。 “无根木的灵力怎么会被凡人吸收？” “只有凡人才能吸收无根木的灵力，第一次旋风破城的时候，就是无根木重铸了洛蔓的身体，她才能无阻碍的吸收灵力。”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 洛黛提高声音，“凡人，我是洛黛的妹妹，我不会伤害凡人。你走出来，我就给你五盒青蓝膏。” “洛道君呢？”赢启捏细了嗓子。 “我也正在找她，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洛黛总觉得对面的人有些眼熟。 “不清楚。”赢启不敢多呆，她不怕洛黛认出他，但另外一个人，可是对他太熟悉了。 见他消失在城门内，洛黛皱眉深思，“皇城里肯定有问题。” 她吩咐葛英彻底给凡人断水断粮，葛英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回到洛家，洛黛面沉似水，但凡是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肯定心情不好，走到花园中，她在凉亭下站了一站，拿起茶杯，“姐姐就是这样，总是活在过去。” “看来她离开没多久。”蒲凡噶左顾右盼一番，“花园里的花还都开着呢。” “真是奇怪，他们两个能去哪里？” 洛黛走到书房，拿起案头的书，翻了两页，递给蒲凡，“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坐在书桌后，盯着窗口瀑布似的紫藤花，想像着姐姐坐在这里，看着花园，她想起小时候，最喜欢到姐姐的房间来，腻在一张床上，虽说只是几年前，但却恍若隔世。 “不告而别，真有你的。”洛黛叹了口气，“这个洛家，我是一点也不想回，可姐姐你喜欢这里，我就替你留着它。” “皇后。”蒲凡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洛黛的眼神，马上又变得规规矩矩，“道君的整个府邸都不见了，另外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去哪了？” “他们去了道君的小世界，芝草的叶片可以建立小世界，他们两个肯定是一起去了。” “小世界。” 洛黛皱眉，她也吸收了芝草的灵气，应当也能建立自己的小世界，怎么她就没试过呢。 “对啊，我就没有小世界。”蒲凡瞟了她一眼，“所以很是羡慕他。” “怎么能找到他的小世界？” “心灵感应，你有芝草，可以试试。” 洛黛起身，“不急。” 知道她回来了，好多灵修都站在门外，想跟她说几句，洛黛依旧笑意盈盈，和他们聊了几句，她记得每个灵修的名字，又送给他们些生灵丹，灵修说话便随意许多。 “洛黛，你就呆在丹城吧，我们可喜欢你了？” “就是，洛蔓还让我们伺候凡人，要不是看在葛英的面子上，我们早走了。” “还有哪个桑淮，狗仗人势，天天打人骂人，以为他是谁呢！”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洛黛边听边点头，但心里不由得厌烦，这些灵修，也没比那些凡人好到哪去，目光短视，只看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晚霞城的规矩比丹城多一千倍，等他们到了就知道了。 “等我办完事，我带你们回丹城，那些凡人，就别管他们了。” “好啊，终于可以去晚霞城了，太棒了。” 他们又闹了一阵，才散去，洛黛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你也不喜欢这些灵修吧。”蒲凡说，“我称他们为未开化的灵修，只比凡人高一点点，而我们是开化后的灵修。” “我想改造一下丹城。”洛黛伸出手，灵气蔓延，洛家消失不见，丹城也被分成了两半，中间一条大路通向皇宫，黑色的城门分外明晰。 “蒲老头，我想去皇宫。”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得找你姐姐。” “我若是吸收了无根木的灵力，会怎样？” “天下无敌，能去山的那边。” 洛黛点头，“我能消灭旋风吗？” “恐怕要你们两个联手。” “那就不急了。”洛黛微笑，“你有没有想做的事？” 蒲凡一愣，“真得可以？” “反正这些灵修也没什么用，不若让他们试试你的药，道君走了，生灵丹我怕不够用。” 洛黛的目光穿过丹城，落在不知什么地方，她低声说，“姐姐，你在哪？” 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洛蔓睁开眼睛，她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还真好，看到弥漫在身边的白雾，她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心头一跳，这是睡了多久。 可白雾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她的身体，像是在诉说什么。 “你们说让我呆在这里？” “因为孩子需要大量灵气，要是走了，恐怕会有问题？” “不行，我必须要出去。” 她莫名其妙就失踪了，道君会着急的。 “蔓儿，你好生休息。”云雾深处传来道君的声音，“我有重要的事要做，等办完事，就去接你。” 接我？这是我的小世界，我想走你还能拦得住？ 果然被拦住了，她哪也去不了。 洛蔓起身，“我又上了你的当是不是？” 她想明白了，道君是故意的，要是直接让她来自己的小世界，她肯定不愿意，这么一折腾，她反而自投罗网了。 面对着团团白雾，她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神清气爽，又剩她一个人了。 她脑中突然冒出了芝草的仙境，去过那么多地方，她最喜欢的就是那里，仙乐飘飘，仙人飞天，白玉楼阁，奇花异草，她还想再去一趟。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白雾像是有生命般分成了一团团，雾气蠕动，缓缓散开，一座精巧的楼阁拔地而起，和她吃饭的酒楼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想当谁的主子 她竟然这么厉害！ 洛蔓马上以百倍热情，投入到建城游戏中，杂货店，服装店，酒楼，糖果店，这边捏座山，山上放个道观，那边挖条河，河里飘着船，可惜建城太费体力，一次也只能完成一两个房子，之后就累得不行，必须大睡一觉。 等到街市初具规模，她走在大道上，看着两旁的店铺，连门廊上挂着的风铃，都那么逼真，她十分满意，不过，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她又想了一阵，原来是缺人气，只有她一个灵修，也没有珍禽异兽。 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弄出活物来，洛蔓十分沮丧，突然她心思一动，明白自己可以离开了，便身形一晃，出现在丹城门口。 “这是哪？”她皱眉。 丹城的城墙变了成了红色，黑色的亮瓦，像是水纹一样闪动，城门上挂着个牌匾“丹城。” 城门口多了站岗的灵修，不过她全不认得，门口有几个人正在入城，穿着暗绿色的衣衫。 “有鱼符吗？” 她被一个守卫拦住。 洛蔓摸出金色鱼符，递了过去。 再抬起眼的时候，守卫就换了幅笑脸，“灵修大人，城里请。” 进城后，洛蔓更愣了，丹城什么时候变得跟晚霞城一样了？街上零零散散走着灵修，大多都很年轻，还有些小灵修，他们都朝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做什么？洛蔓跟了上去，穿过街道，原来洛家的地方不见了，多了一所“洛家学院”，黑色的大门，青色墙砖，门口站着几个灵修，的侍卫拿着个名录，一个个地叫着名字。 她这是离开了多久？ 洛蔓揉了两下眼睛，连忙朝道君宅邸走去，果然也不见了，变成了一片大花园，她站在合欢树下，着实有些茫然，她又想起一个地方，干脆往皇城走去，等到看到黑色的大门，才确定没来错地方。 走进皇城大门，看到熟悉的景色，她松了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赢启的声音饱含委屈，吓了她一跳。 “我走了多久？” “有一百五十二天了。” “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我还以为会老死在这里。”赢启垂着头，半天也没动地方，像是有什么让他为难的事。 “丹城为什么变样了？” 她说话的同时，赢启像是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愿意奉你为主，只要你答应救凡人，我以后就是你的奴隶。” “起来说话。”洛蔓皱眉，“别动不动老下跪，我救凡人，是因为我想救。” 赢启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继续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那就是说，你拒绝我了。” “我不想当谁的主子，我们可以做生意。” 赢启起身，“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跟我来。” 似乎话说到这里，赢启放松了许多，他主动开口，说外面都是洛黛弄得，她带着蒲凡把丹城翻了个底朝天，还调来了许多灵修，说是要把这里，弄成个灵修学院。 “妹妹真是厉害。”洛蔓赞不绝口，“我怎么就没想在丹城建个灵修学院？” “以前建过。” 洛蔓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可是从我有记忆，灵修就没有学院，都是各自请先生在家教学，像我，就是父亲教我们姐妹的。” “以前藏琅胜地门派林立，就算是再普通的灵修也可以呼风唤雨，据说高级灵修，一怒之下，可以移山平海，让几个城池消失，后来有几个灵修兴风作浪，差点把藏琅胜地化为齑粉，正好被上神看到，于是便夺走了灵气，让凡人用无根木惩罚灵修。” “这件事我还要细细调查。”洛蔓看着空落落的皇城，“现在灵修逐渐恢复了灵力，凡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你有没有想接到这里的人？” “能不能把苏椿赐给我？” 洛蔓一愣，“我怕她不愿意。” “她肯定愿意。” “你们之前认识？” “我们两个很小就认识了。”赢启说起话来还是一板一眼，不像在讲情史，倒像在批公文，“她家是晚霞城的商人，宫里的衣食住行，大多由她父亲操办，我自小就喜欢她干脆爽利，可父皇早早给我定下亲事，我也就绝了念想。” “可我记得她有个青梅竹马，上次还去看他。” “上次她是去见我。” “什么？”洛蔓可没想到，苏椿一直都在骗她。 “你别怪她。”赢启深情的语气让她打了个寒颤，“一切都是不得已。” “带她来，你不怕她变成沙兽吗？” “你能把我恢复，自然也能让她不变成沙兽。” “有什么好处？”洛蔓挑眉。 赢启面色难堪，深深鞠了一躬，“我要是说赢家以后都服从你的命令，那你也不信，我丢了晚霞城，也丢了大臣，现在一个人被困在这里，没有什么资格跟你谈条件，你若是愿意，就帮帮我。” 不可一世的赢启，和现在这个卑躬屈膝的人完全不同，洛蔓几乎以为是她看错了，她心中涌起一股世事无常的奇妙感受，笑了笑，“我试试看。” 他这才直起身，那种卑微的笑容，挂在脸上，像是一张面具。 刚走出城门，就看到洛黛似笑非笑看着她，“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妹妹。”洛蔓两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你看着气色真好。” “你到底去哪了？”洛黛引着她往远处走，“我可是翻遍了藏琅胜地。” “就睡了几觉，谁知道醒来就过了半年。” 从洛黛的眼神中，她知道妹妹完全不信，但她的确说得是实话。 “姐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去风眼吧。” “我想见一下道君。” “等去完风眼，我陪你去。” 洛蔓现在十分不想去风眼，一是因为道君，而是因为孩子，她怕去风眼会影响孩子。 “我刚回来，想先休息两天。”洛蔓笑道，“风眼都在那多少年了，急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改了主意？” “没有。” “那你就陪我去。” 洛黛神情中有几分癫狂，像是她怕一松手，洛蔓就会消失不见。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选择好了吗? 被妹妹拖着往前走，洛蔓想要挣扎，可她发现如果她动用灵气，就会影响孩子，犹豫不定中，旋风越来越近，半年不见，旋风粗壮了许多，锁灵链的颜色越发暗淡，像是随时都会断裂。 头顶传来尖锐的叫声，小兽盘旋两圈，落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这东西真丑。”洛黛瞟了它一眼，“比原来那只沙兽差远了。” 小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冲着洛黛呲牙咧嘴，露出一排细碎的小尖牙。 “脾气还挺大。” 和洛蔓想得不同，她原本以为会有上千只沙兽在空中盘旋，谁知道一只都没有，空空落落，还有两艘沙船从他们身边略过，葛英站在船头，神情轻松。 “沙兽都去哪了？” “我还想问你呢。”洛黛笑道，“自从你消失后，沙兽全都不见了，旋风也平静了，现在晚霞城和丹城来往频繁，他们也都习惯了。” “好不容易安静了，万一再引起旋风巨变，你的心血不就没了。” “你不明白吗？”洛黛盯着她，“我是无聊才做这些事的，没有你和道君，我就是最强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有没有试图去山那边。” 洛黛神色一暗，“当然去过，可是就和你的城门一样，无论我怎么尝试，也过不去。” “不如我陪你去看看，之后再来风眼。”洛蔓满头冒汗，她已经把能想到的借口都说了个遍，可洛黛眼神中的坚定让她明白，妹妹今天必须要做这件事。 “姐姐，开始吧。”墨黑的风眼像是一潭死水，不见往常的翻滚，洛蔓尝试送出灵气，它也毫无反应，整个旋风像是死去了一般。 “怎么开始？” “你不是说你把灵力投入风眼，就可以转化到我这里吗？” “可是我也想有一点灵力。” “姐姐，开始吧。”洛黛不再给她找借口的时间。 洛蔓暗暗叫苦，早知道她就不回来了，到现在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妹妹，我怀孕了，孩子需要灵气。” “什么？”洛黛松开手，她的目光凝视在洛蔓的小腹上，嘴角勾出一道弧线，“这么说我要当姨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的，刚才还没来得及说。” “真是的，要是我知道你有宝宝了，怎么也不会让你把灵气给我的。”洛黛说。 她俩只顾聊天，却没注意风眼的变化，它吐出了个极为微小的气泡，气泡破碎，一根细线似的灵力，像一只手般握住了洛黛的脚腕。 心中大石落地，她想过告诉妹妹她会有什么反应，生怕她会不高兴，说有了宝宝就不在乎她了，现在洛黛没有不开心，洛蔓着实松了口气。 “不对。”洛黛突然站住脚步，“那原本属于我的灵气就归宝宝了？那我该怎么办？” 她的腔调十分奇怪，像是在重复什么人的话。 “等宝宝出生，我就把灵气给你。” “宝宝出生后，你还要照顾他们，别再骗我了。” 洛黛眼中戾光一闪，她一把握住洛蔓的手，“姐姐，我也是不得已，你别怪我。” 灵气涌动，洛蔓只觉手腕一阵剧痛，她的灵气就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完全不受控制。 她和洛黛的灵气纠缠在一起，往风眼中涌去，像油滴入了水，风眼开始疯狂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洛蔓只觉灵气完全失去了控制，一点点从她身体中消失。 她能感觉到孩子的惊恐，白色的灵气经过风眼，没入了洛黛的身体，她眯着眼睛，像是十分享受的模样。 洛蔓想甩开手，可她俩的手紧紧黏在一起，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 “不要，我不要！”洛蔓怒吼到，突然间，一切静止了，她又来到了风眼中，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要孩子还是妹妹？” 孩子两个字就在唇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就那么愣在原地，完全慌了手脚，她不能失去妹妹，也不能失去孩子，为什么总要做如此痛苦的选择？ 洛蔓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个人影，人影逐渐清晰，洛黛正在四处张望，像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妹妹。”洛蔓趴在镜子上，大声呼喊，用力敲击，但洛黛却毫无反应。 她的耳边又传来了充满蛊惑的话语，“你选择好了吗？” “我全要。”洛蔓大喊。 “洛蔓，你一直是这样，懦弱，胆小，把责任推给别人，才把事情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无论如何，你也逃脱不了命运的选择。” “如果你...” 镜子上映出图像，第一次旋风破城，她吸收了无根木的灵气，凤后出现在半空中，围绕着她，希望她能帮助它，吸收它的灵气，保存它的幼苗，可她当时义无反顾地，把凤后送了出去，救了洛黛。 “如果你当时选择吸收凤后灵力，不仅不会破城，洛黛也不会受伤。” “我怎么会知道？”洛蔓喃喃自语。 镜子上又出现了雪山，冰晶花傲然而立，雪花片片，当她手指碰到半透明的花瓣时，它轻轻颤抖，哀求她把它留下，它愿成为她灵气的一部分，可她为了洛黛的身体，再次把冰晶花松了出去。 “如果你当时选择吸收冰晶花的灵力，你会发现，洛黛的病，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治好，可你的选择，让凡人死伤大半，让晚霞城全毁。” 洛蔓苦笑。 镜子再次变幻，芝草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恐吓她，哀求她，希望她能帮它，它愿意奉上所有灵气，可她还是把芝草送了出去。 “如果你吸收了芝草的灵气，你就能控制住洛黛的心性，让她慢慢平复，等她吸收完了你的灵气，她第一件事就是毁灭自己，毁灭藏琅盛地，你，道君，孩子，都会死在这场毁灭中。” 洛蔓依旧沉默。 “所以，我要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吸收洛黛的灵力，逆转这一切，你可以重新来过，你愿意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甘情愿 “你是谁？”洛蔓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倦意。 “我是芝草的幼苗，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会帮你。” 洛蔓再次沉默。 镜子的那一边，洛黛愣愣地盯着对面，刚才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错过，原来这一切都是姐姐让给她的吗？她还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真是可笑。 她不敢听，又想听，她知道姐姐应当选孩子，可她就是想占着最重要的位置。 泪水滚滚而下，洛黛并没有擦，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无论姐姐怎么选，她都不会抱怨，只是后悔应当听姐姐的，在丹城多住几天，姐妹两个好好聊聊，吃喝玩乐，何必这么着急跑到这里来呢。 洛蔓终于开口，“你说得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我既要妹妹，也要孩子，谁都不会放弃。”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吸取教训的。”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什么都想要，结果就是是什么都得不到。” 灵气从洛蔓的指缝间外溢，一层层覆盖在镜子上，她只觉身体越发虚弱，连站都站不住，缓缓坐在地上，心想身体还是比以前好多了，要是没经过无根木改造，估计她早就晕过去了。 道君在哪？他怎么不出现？可是他出现了，又能怎么做？ 洛蔓摇头，姐妹两的事，还是莫要别人掺和的好。 “把我的灵气拿去吧。”洛黛终于忍不住了，她看着洛蔓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痛得整个人都抖个不停，姐姐还有孩子，孩子更重要，她也玩够了玩累了，这个藏琅胜地，没有一点有意思的地方，她又想起了赢锐，如果她消失了，他也会轻松许多吧。 “你是自愿的？” “心甘情愿。” “把手按在镜子上，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洛黛想也没想，便把手放在了镜子上，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有预感，也许要跟姐姐分别很久很久，希望姐姐一切安好。 镜子的另一边，洛蔓缓慢起身，她的灵气几乎消失殆尽，浑身像坠着铅块一样沉，镜子上的雾气逐渐散去，洛黛沾满泪水的脸逐渐显现，眼中盛满忧伤。 “妹妹，你为什么哭了？”她将手按在镜子上，试图拭去妹妹的泪水，镜子突然像水波一样抖了两下，泛出一片涟漪，波纹一层层扩大，她的手竟然伸了过去，接住了一滴晶莹泪水，她试着拉住妹妹，却看到洛黛抬起头，冲她灿烂一笑，就那么消失了，她的手被弹了回来，无论怎么尝试，也无法再次进入风眼。 泪珠在掌心炸开，细小的水雾，渗入了洛蔓全身，她只觉一股股磅礴的灵力，冲刷着她的身体，凤后，冰晶莲，芝草，飘在她的眼前，无根木长成了一颗巨树，枝繁叶茂，叶片如同巨人的手掌，三朵奇花异草，绕着她转了一圈，落在树枝上，变成了三颗绿色果实。 洛蔓走到树下，树叶簌簌作响，像是欢迎她回来，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似金非木的树皮，心里空落落的，她跨出一步，便回到了风眼，她盯着旋风想了好一阵，手指轻点，旋风不停缩小，直至停在她的掌心，像一个可爱的玩具， 原来旋风的地方，成千上百的凡人倒在地上，茫然地睁开眼睛，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嘤嘤嗡嗡吵作一团，她听得心烦，手指一合，他们便不见了踪影。 沙漠还在，她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花团锦簇，变成人间仙境，可洛蔓并没有这么做，她把旋风放在地上，旋风一点点长大，只留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刚好够两个人并排前行。 妹妹，她竟然把所有的灵气都交了出来，洛蔓的心彻底冻住了，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以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再次走进旋风，墨云似的风眼变得清澈如水，映出一张忧伤的面孔，洛蔓将手指浸入水中，凉滑入丝绸，她想再次去冰宫，却发现路已经断了。 妹妹在那边吗？她应当没事吧。洛蔓呆立着，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怨谁。 “蔓儿，你还好吗？”道君一身青衣，面色如玉，嘴角微勾。 “你怎么才来？”怨从心头起，洛蔓紧绷着脸。 “恭喜你，几乎圆满了。”道君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这下孩子没问题了。” “可是，妹妹，她不见了。”洛蔓抿了下唇，眼睛牢牢盯着风眼，“她去了风眼的另一边，可我没办法进去。” “洛黛呢？” “你装什么装？”洛蔓心头烦躁，“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帮帮我，让她留下来。” “本君并无此能力。”道君面色不改，“我是个没有几分灵力的人，实在帮不上忙。” 洛蔓也觉得她怪道君有些不对，但依旧嘴硬道，“至少你活了那么久，可以出主意啊。” “别着急。”道君摸摸她的头，“我离开这么久，就是怕出现这种事，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也有办法。” 听道君说有办法，洛蔓的心从冰窖里爬了上来，瞬间浑身温暖，她就知道，他会帮忙的，妹妹只是暂时消失，应当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不敢想，也不愿想，若是妹妹真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小兽呼啸，它的毛色从纯黑变成了纯白，一双蓝色的小眼睛熠熠发光，雪白的皮毛像是瀑布一样，一对肉翅呼扇两下，落在道君的胳膊上。 “去吧。”道君伸手。 小兽呜咽两声，像是十分不愿，但道君轻轻捏了下它的耳朵，它便垂头丧气，将爪子伸入风眼，浑身的毛都炸了了起来，像一团乱七八糟的白云，。 它的爪子缓缓张开，露出一颗圆滚滚的种子，红色的，指甲盖大小，隐约能看到一根金线，把种子切分成两半。 道君拍了拍它的头，小兽脸上竟然出现一种为难的神情，它噶双爪捧着种子，哆嗦两下，张开口，啊呜一口吞了下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不说，我们两个就分开吧 洛蔓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不明白道君在做什么，他也没解释，只是把小兽揣回了怀里。 “风眼一天不消失，洛黛就没办法回来。” “怎么才能让风眼彻底消失？” 她刚才尝试过无数次，无论她用多少灵气，风眼就像一块坚冰，根本没办法打破。 “我也不清楚。”道君苦笑，“上百年来，我一直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消失会怎样？” “你的灵力会逐渐减少，等到凤后再次生根发芽，风眼会重现，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道君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说，而是风眼每次变化后，灵修都会失去灵气和记忆，除了我。” “失去记忆？”洛蔓皱眉，“我不关心这些，告诉我怎么能让妹妹回来。” 他捏起小兽，放在个布袋里，带着洛蔓回到了丹城。 “变化很大。”道君站在一片花田前，摇摇头，“没想到出去一趟，家都没了。” “都是黛儿弄得。”只要说出洛黛的名字，她的心就一阵刺痛。 “洛家还在吗？” “也不在了。” 道君饶有兴趣地看着洛家学院的牌匾，指了指旁边的巷子，“应当在里面。” 巷子由窄变宽，像一个鼓肚的坛子，尽头有扇灰色大门，大门两旁种着两颗梧桐，门一推就开了，青石板地面洁净无尘，小桥流水，前院种花，后堂修竹，没有一处跟洛家相像，就像是洛黛故意避开了所有相似的地方。 花园里没有凉亭，连椅子都没有一把，种得也都是普通的百日菊，大叶兰之类的，没有任何特色。 “黛儿为什么要把洛家变成这样？”洛蔓绕了一圈还是发出了疑问，“真想好好跟她聊聊。” “有一个传说，一旦藏琅胜地恢复了四季，风眼就会消失。” “四季？” “人间本来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藏琅胜地只有夏天。” “那雪山是怎么回事？” “那里本来灵修和凡人都发现不了的。” “是你发现的？” 道君抿了下嘴，“我有点口干，不如我们烧点茶喝。” “哪里有茶？”洛家消失了，茶具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看来洛黛平日也不住这里，葛英也不知去哪了，到底上哪去找茶具。 “你在这里等一会便好。”道君起身。 洛蔓本想跟他同去，却呆站在花园中，她始终觉得妹妹会从门外走进来，笑盈盈地叫她，“姐姐，你来了。” 胡思乱想中，道君端来了炭炉，放入茶叶煮茶，洛蔓托着腮，神情恹恹，一句话也不想说。 “孩子还好吗？” “孩子...”自打妹妹消失后，她把孩子的事都忘到了脑后，道君提起，她才激灵一下，连忙检查身体，幸好一切无碍，她这才松了口气。 道君把茶水摆到她面前，“润润口。”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冰宫。” “你是从哪里去的？” “雪山。” 洛蔓抿了口茶，等着他往下说，可道君眉头微蹙，似乎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刚才那颗种子是什么？一切你总要给我个交代。”等了半天，道君只是一口口抿着茶，并没有开口，洛蔓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暂时不想说。” 洛蔓脑中嗡嗡作响，她对道君这种模棱两可，不配合的态度很不满意，她想也没想，用力拍了下桌子，“你不说，我们两个就分开吧。” 茶壶，桌子，连花园都化成了齑粉，要不是洛蔓及时控制，恐怕丹城就不在了，她忙用灵气让一切恢复原样。 “我有苦衷。”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的苦衷。”洛蔓相信凭自己，能找到妹妹的下落，她不想再求任何人，包括道君。 “不要生气。”道君依旧语气平淡，“蔓儿，你要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 若是以前听这种话，她会感动也会相信，但今天却一阵阵厌烦，她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照顾她，需要的真诚与平等，她不想做道君身后的女人，而想当他的伴侣他的战友，她讨厌他糊弄的语气，像是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她起身，“赢锐应当还不知道洛黛的事，我去找他。”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股灵气冲着道君扑去，层层白雾如同蚕丝一般，裹住了他的全身，等到雾气散去，洛蔓头也不会地离开。 道君舒展了一下身体，“灵气终于回来了。” 说完他并没有追上洛蔓，而是望着远处的雪山，眉目间蒙上了一层忧伤。 洛蔓越走越慢，其实她早可以一步走到晚霞城，但她就是不想，她等着道君追上来，把事情解释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走得越远，她就明白道君不会追上来，便心灰意冷，想着果真如此，道君并不爱她，她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虽然她成了最厉害的灵修，可洛蔓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普通灵修的模样，她不想让赢锐知道这件事，妹妹失踪，远离道君，她数得上的朋友，也只有他一个了，如果让他知道真实情况，赢锐肯定会远离她。 她先到了皇城，一进门，就看到凡人们你争我夺，正忙着抢房子，地上躺着几个人，头破血流，已经没了动静。 那些人看到她，以为也是来抢房子的，恶狠狠地挡在她面前，“这里我占下了，赶紧走。” 洛蔓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径直往皇宫走去。 “要不要跟大爷住一起？”一个凶巴巴的男人伸手拽她，“这里灵修可进不来，跟着我吃香喝辣。” 没见洛蔓伸手，那男人就直直飞了出去，打作一团的凡人马上安静下来，惊恐地望着她。 “不是说灵修进不来吗？” “完了我们上当了。” 皇宫里十分热闹，赢启被大臣们包围了，他们吵来吵去，像是不满意一切，说凡人太多，没有地方住，说食物不够用，说想离开丹城去晚霞城，赢启坐在中间，双目微闭，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们几个，怎么插队啊 “皇上，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睁开眼，目光绕了一圈，吵闹声渐渐停息，“你们都去晚霞城吧，现在赢锐才是皇帝。” “他一个私生子算什么皇帝！” “就是，我们可不承认，皇上，只要你一发话，晚霞城的凡人也都要听您的，毕竟您是正统。” 冷笑一声，赢启起身，“你们这些人，就剩这么一亩三分地，也要争个不停，怪不得被灵修看不起，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城是灵修建的，食物是灵修给的，你们拿什么跟灵修争，要是谁想去，门就在那边，反正你们谁想去就去。” 大臣们面色尴尬，半天才有人开口，“皇上，身为赢家人，不是说想放弃就可以的，臣等希望皇上慎重考虑。” 呼啦啦他们跪了一地，赢启更心烦了，突然他眼睛一亮，马上起身，大步迎了上去，“洛道君，你来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天。” 说完就请洛蔓走出大殿。 “谢谢道君，帮我把凡人救回来了。”他连连鞠躬。 当时她并没想那么多，只是沙兽变成凡人，看着他们跑来跑去，她心里烦得很，就把他们挪到了城里。 “举手之劳。”她说，“现在人这么多，想过怎么解决粮食问题吗？” “没有办法。”赢启皱眉，“我也一直在发愁，现在城里的粮食，也就只够吃个三两天，之后会发生什么，我还真不敢想。” 她也头疼这件事，上千凡人，一张张嘴都等着吃饭，光靠灵修肯定不行，虽然靠她没问题，但她却一点也不想管凡人，怎么也要给他们找条自己自足的路，省得下次来，不是饿死，就是人吃人。 “你跟我来。”洛蔓带着他来到皇宫后墙，原来后面住得是凡人，后来没有凡人，房子就被洛黛都拆光了，现在是一大片空地。 墙不停往外延伸，直到有一个丹城大小才停下，土地被分割成一块块长方形，一颗颗细苗钻出土壤，发芽开花结果，黄色的麦田，绿色玉米地，赢启完全呆住了。 “这里有稻谷，玉米，土豆，红薯，应当够你们食用了，你安排人收割播种，土壤中蕴藏了灵气，半个月就可以收获一次，应当够你们活着了。” “真没想到，灵修的能力如此强大。”赢启心服口服，再无二心。 灵气进入赢启的身体，他只觉从未如此舒适过，多年的暗疾，似乎也消失了，他像是重新回到了身强体壮的年轻时代。 “你现在也算暂时的灵修了。” “我有灵气了？”赢启平时不苟言笑，难得看他惊喜满面，他摊开手掌，一股浓郁的灵气中指缝间冒出，他完全不知该用灵气做什么，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手。 “只有一个月。” “太好了，有了灵气，我就可以去帮忙了。”赢启愣了一下，他要灵气做什么？难道亲自去种地吗？ “你可以去制作青蓝膏。”洛蔓指着一片青蓝草说，“这样应当就能控制其它的人了。” 看着面前的青蓝膏，赢启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请问洛道君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内，我应当会回来，如果回不来，你就吃点生灵丹。”洛蔓递给他两盒丹药，“好好管教凡人，要是下次再跟灵修起冲突，那我绝不会帮你们。” 赢启感恩戴德，连连鞠躬，要不是她严令禁止下跪磕头，他早就跪在地上了。 今天他才意识到，凡人同灵修的差距有多大，以前还有无根木，现在凡人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们必须讨好灵修，才能在藏琅胜地生存下去，只可惜那些大臣，他们还停留在过去，认为灵修就是为了服务他们才存在的，他必须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认清事实。 离开皇城的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地上扔着没来得及收拾的鞋子，衣服和各种破烂，凡人都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路过洛家书院的时候，她本想进去看看，可在门口站了好一阵，又改了主意，头也不回离开了丹城。 晚霞城近在眼前，比她上次来，又奢华了许多，城墙重新修过了，厚重结实，三层的城楼，旌旗招展，玄甲武士来回巡逻，进城的凡人非富即贵，在城门处排成了长队。 洛蔓不由得心头一痛，她张开手，金色鱼符躺在掌心，她很想妹妹，她可以用灵气打破这一切，可这些都是妹妹的手笔，她不想改变，也想听听人们在说什么，便排在了队尾。 “晚霞城真得好气派啊。爹爹。”一个小男孩说个不停。 “听说这里的灵修大人超级厉害。” “对啊，晚霞城之前根本没人来，现在可不一样了，能搬进来的都是富人。” “那我们能吗？” “先进去看看。” 她又听了一些凡人聊天，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来淘金的，想换得一个鱼符，搬到晚霞城里做生意。 队伍极长，若是平时，洛蔓肯定没了耐心，可今天，她只是默不作声排队，突然前面插进来两男一女，就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口气随意地聊着天。 “队伍这么长，不知道要排多久。”女人长得还算清秀，只是眉目间蒙着一层暗气，眼神过于灵动。 “昨天我去喝酒...”两个男人开始闲聊。 洛蔓哼了一声，“你们几个，怎么插队啊？” 三人就像没听见一般，目光看着别的地方，根本不接茬。 洛蔓干脆站到他们前面。 那三个人并没继续往前挪，他们后面的人，也不愿意了，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吵了起来。 三人中粗壮的男子，似乎听烦了，一把揪住了父亲的领口，“老子就站这了，你能怎样？” 他们吵得洛蔓头疼，她暗想，幸亏她是灵修，当个凡人，真是太难了。 一家三口像是怕了，闭上嘴巴往后闪开，那三人得意洋洋站在后面，洛蔓不愿多管凡人的闲事，便没再做声，可那三人并不收敛，相互对视一下，又站到了洛蔓前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小凡人，也敢挡路 “你们几个，滚出去。”洛蔓脸色未改。 “小姑娘，你可别多话，插个队怎么了？” “就是，你就在我们后面，还占了大便宜呢？” “哈哈，就不让，你又能怎样？” 如果把他们三个灭杀，会不会引起恐慌？ 她今天不想按死蚂蚁，洛蔓四处看了看，想找来守卫帮忙，可那些守卫都躲得远远的，在城门口闲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但只要旁边灵修的队伍有动静，守卫跑得比兔子还快，嘘寒问暖，殷勤小意，就希望灵修给他们点什么。 洛蔓干脆直接走到队伍最前面，拿出金色鱼符，守城的官员穿得灰扑扑的，他盯着鱼符看了好一阵，面露难色，“灵修大人，上面有令，凡持有金色鱼符者，需要稍等片刻。” “等什么？” “要通报到宫里才可以。” 她等了半个时辰，问了两三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洛蔓彻底厌烦了，她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干脆直接走入大门，刚进门，两个灵修就挡在她前面，“没有命令禁止进城。” 恰好刚才那三人进城的时候，被为难了一番，看到洛蔓被拦住，便站着不走，在边上添油加醋。 “她可厉害了，刚才就骂灵修，说什么她才是最厉害的，晚霞城根本容不下他。” “就是，这个灵修说了，要是她进了城，肯定不让其他灵修好过。” 那两个灵修白白胖胖，听到这番话脸色一沉，“你们这些凡人，别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们可是来投奔洛家的，洛家是我们的远方亲戚。”领头男人摸出个黑色鱼符，“黑色，最高级的。” 两个灵修挥了挥手，语气柔和不少，“那你们就赶紧过去。” 洛蔓一点也不想说出她是谁，又不想跟他们废话，便问道，“赢锐呢，叫他出来。” 灵修听到赢锐的名字，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原来是赢家的亲戚，你是从深山里来的吗？现在早是洛家的天下了。” 她只觉面前的灵修，比凡人还可恶，她便干脆往里走，那三人还在边上看热闹，两个男人一下挡在她前面，得意洋洋拦住她，“喂，大家都守规矩，凭什么你不守？” “我乐意。”洛蔓只觉可笑，小小凡人，也敢挡路。 “大家看啊，不是我们要欺负女人，是她不守规矩在先，要是个个头同她一般，那灵修大人，定下的规矩那不是白定了？” 没人附和，也没人替她出头，就连刚才那一家三口也垂下了眼帘。 “你们吵什么呢？”一个脸上有点麻子的凡人走了出来，瞟了他们一眼。 恶人先告状，那个嘴大的行了个礼，“这个灵修要硬闯晚霞城，我们几个小民见义勇为，她还要灭杀我们。” 麻子凡人皱眉，“你有鱼符吗？” 旁边的官员走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麻子凡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他嘀咕两句，“你的事我们已经报上去了，在这里耐心等待即可，一城有一城的规矩，不是灵修就能改的，皇后总是嘱咐我们，不管是灵修还是凡人，不许有任何特权。” 洛蔓才不信这是妹妹说出来的话，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如果她出手，恐怕这些凡人都会吓坏，到时候四散奔逃，白费了妹妹的心血。 但她心头也憋了一口气，本来可以悄悄进入晚霞城，现在她改了注意，倒要看看究竟会怎样。 看她坐在一边，那麻子凡人神情得意，便说，“别看了，后面拍着那么多人，再不赶紧又要加班，快点吧。” 那大嘴男人深深看了洛蔓一眼，耀武扬威带着另外两个人进了城。 她算了算时间，要是再等一个时辰，还没人通知她，她就大摇大摆走进去，任谁拦她也不行。 时间一到，她一起身，正打算问个明白，没想到麻子凡人抬头看到她，冲她招招手，“你可以进城了，不过要把金色鱼符交回来，换成黑色的。” “不交。”那鱼符是妹妹给她的信物，她才不会交给别人。 “那这可就为难了，现在晚霞城人满为患。”他指指在外面露宿的人群，“就算是灵修，每天也只能进城五十个。” “现在还有那么多灵修吗？” “你不知道？”麻子凡人笑道，“自从皇后上位，灵修是越来越多了，在下家里也出了一两位小灵修，现在正在丹城洛家学院学习。” 他又压低声音，“家里没有灵修，不能在这里当官。” “你不让我进去，我也有办法。”耐心用尽，洛蔓冷笑，“我只是不想用手段罢了。” 麻子凡人冷笑，“皇后可有令，擅闯晚霞城者，杀无赦。” 洛蔓连动都没动，她盯着他，像看着一只蚂蚁，“不如你试试看。” “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麻子面色惶恐，冷汗涔涔，本来金色鱼符应是最高待遇，可这半年，皇后都在丹城，皇上也不管事，下面的人便一点点扩大了权利，好不容易遇到个金色鱼符的灵修，像是看到了一条大鱼。 若是把灵符骗来，他们就可以去住那套最好的宅子了，又见洛蔓年纪小，估计是偷了家里大人的灵符出来，想着哄骗一番，就能要来。 “还杀吗？” “不杀了，灵修大人，请进城。”麻子凡人浑身哆嗦，他可知道，一般的灵修根本无法伤害凡人，这也是他们胆大的原因，但面前的灵修，连手指都没抬，就让他不能动换，显然不是一般灵修，那他可真是惹不起。 进了城，洛蔓想先四处看看，她随便选了个方向，没走多久，就发现身后缀着个小尾巴，但她连理都没理，几个闪身，就甩掉了他们。 两旁的房子密密麻麻，像是一个个大小相同的纸盒，每个院子都一样大小，一进一出，三间房，里面住六个凡人，凡人都穿着灰色或是暗黄色的长袍，一组组地刚刚回来，面色疲惫，眼睛落在她身上，马上就低下头，用余光不停打量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她是赝品 原来是到了凡人居住的地方，地面还算干净，空气中也没有异味，有一些凡人正在扫地，这倒是比以前好多了，习惯了灵修的大宅大院，看到这么多人挤在小屋子里，她十分别扭。 离开凡人居住的区域，她送松了口气，接连通过两道灵修看守的关卡，路旁的房子才松散起来，树并不多，青石板地面洁净无尘，灵修着绿衣匆匆走过，空气清新，一片安详静谧。 这些都是妹妹的手笔啊，没有她，晚霞城依旧平稳运转，没有一丝悲伤气息，凭什么刚才那些烂人都活得好好的，妹妹却不见了。 她闷头往皇城里走，经过皇宫大门，又被拦了下来，她再次拿出金色鱼符。 “这个鱼符...”守卫欲言又止，又拿进去嘀咕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问，“请问小姐贵姓？” “洛。” 守卫脸色一边，马上恭恭敬敬让到一边，“洛小姐，请进。” 原本皇宫中，只住着赢锐洛黛夫妻，外加几十个伺候他们的人，但这次却多了不少漂亮女人，笑吟吟地在花园里散步，她们的眼睛跟着洛蔓，充满不解和敌意。 这些女人是什么人？她脑中冒出个想法，不会是妹妹去了丹城，赢锐就在晚霞城开后宫吧。 “妹妹，听说皇上昨天去你那了？”一个艳丽的女人虽然脸上挂着笑，可语气里全是讥讽。 “对啊，他今天说还去。”矮一点的女人回嘴说。 洛蔓驻足细听，原来赢锐还真是堕落了。 “那你可小心点，宫里石头多，房间也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没有，我是担心妹妹的安全。” 以前在丹城，赢启也有个后宫，不过她很少进宫，只是远远看过几次，当时便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个女人，要争一个男人。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在这里吵嘴，总比在外面受罪强，至少皇宫里衣食无忧，还有一步登天的希望。 “洛蔓，我听说有人拿着金色鱼符，又姓洛，就知道是你。”卡莎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两个高大的侍卫，那两个女人听到响动，瞟了两眼，慌忙走开了。 “好久不见，”洛黛微笑。 卡莎变化不大，依旧艳光四射，她穿着卷草纹上衣，阔腿裤扎在到小腿的褐色皮靴中，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浑身上下，一点首饰都没有，但她的一双异色眼眸，似乎比世上最珍贵的宝石还漂亮。 “洛小姐，你真是好久不到晚霞城来了。”卡莎的语气疏远而礼貌，“这边变化很大。” “我是来找赢锐的。” “皇上去阴山了，应当这两天就回来，我先安排你住下吧。” “他去阴山做什么？” “这就不是我能问的了。” “那我先回去了，我在城里有住处。” 卡莎抿了下唇，神情犹豫，“洛小姐不想见皇后吗？” “皇后？”洛蔓惊愕道，“难道赢锐又再娶了，这个渣男，我要好好教训他！” “皇后一直没变过。” 洛蔓好一阵才明白卡莎在说什么，妹妹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会在晚霞城，她心中涌起惊涛骇浪，手指不由得攥紧，但脸却像什么都没发生，“那就带我去吧。” 假装没看到卡莎的疑惑目光，短短的一段路，穿过花园到寝宫，洛蔓就像是走了一辈子，往常她都会注意花园里种得花草种类，会注意各种细节，这一路走来，她浑浑噩噩，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穿过了几个月亮门，总是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妹妹还活着？ 难道一切都是风眼制造的幻觉，对，一定是幻觉，她的心情一下明媚了，原来妹妹没有离开，她又上当了。 周围一下明亮了，她觉得花红草绿，一切都那么美好，心中堵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皇后在里面等你呢。”卡莎打断了她的思绪。 “妹妹。”洛蔓都没等她说完话，就推开门走了进去，“担心死我了。” 洛黛靠在软塌上，正将一颗葡萄送到口中，她见到洛蔓马上起身，露出灿烂笑容，“姐姐，你来了？” 虽然面前的女人跟妹妹九成九相像，但洛蔓却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赝品，妹妹的左眉尾少了一点点，妹妹见到她时，不管生气与否，总忍不住皱一下鼻子，鼻梁会有一道小小竖纹，总之，也许外人看来，面前的女人跟妹妹毫无差别，可在她眼里，真是处处都是漏洞。 刚刚升起的希望有破灭了，洛蔓只觉得一股灼热涌上喉头，她闷咳两声，口中满是腥气。 “姐姐，你怎么了？”那个假洛黛，还一个劲地往上凑，语气充满关切。 “你到底是谁？”洛蔓抬手指着她。 假洛黛并无一丝慌乱，她只是重复说，“我是你的妹妹啊，你这是怎么了？” 不愿废话，洛蔓转身就走，她要去找赢锐问个明白，弄个假妹妹放在这里做什么？骗谁呢？ “洛小姐留步。” 她回头看到蒲凡，他挥挥手，那假洛黛，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寝宫。 “是你搞的鬼？”洛蔓语带讥讽。 “洛黛让我这么做的。”他走到前厅，一屁股坐下。 “说清楚点。” “怕她不在这里生乱，便找了个替身。” “赢锐在这里，还需要什么替身？” “他们两个吵翻了。”蒲凡犹豫一下，“赢锐被软禁在阴山，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洛蔓盯着蒲凡看了好一阵，“也就是说，晚霞城现在归你管。” “代理，我只是代理，一切都按洛黛的安排办。” “现在我回来了，你这个代理，就歇歇吧。” “那自然好。”蒲凡嘿嘿一笑，“我正想撂挑子呢，一大堆公务都等着洛黛处理呢，我现在就叫他们呈上来。” 一直批了一天一夜，她才从文山书海中抬起头，饶她是最厉害的灵修，也觉得身心俱疲，细碎的事怎么这么多，还都是要粮食要钱的，她拒绝了大部分请求，少部分酌情拨了点粮食，安排了几个会面，时间排得满满的，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第一百七十章 从今后各不相欠 想起吃饭，她就想起了道君，如果道君在多好，就可以把这些事扔给他了，慢着，道君说过，他讨厌处理这些琐事，才会和她签订契约，原来她根本不信，现在才知道，这些琐事多烦人，怪不得他不愿意管，看来她也得找个人接班。 “没想到，你处理政务还真是一把好手。”蒲凡连连点头。 “要是你敢耍我。”洛蔓抬手，掌心凝出一把长剑，“我就宰了你。” 蒲凡盯着她手中的长剑，脸皮抽动了几下，眼神中悲伤一闪而过，就像水面的波纹，缓缓消散。 “洛黛把灵气给你了对不对？”他的声音再无任何油滑之气。 “你怎么知道？” “她可真傻。”蒲凡竟然转身就走。 到底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原来蒲凡可是拼命让她吸收灵力的。 “你把话说清楚。”一股灵力阻挡了蒲凡的脚步。 “有什么可说的，我觉得她很适合当天下的王，适合帮我找到离开的方法，本来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我一个...” 说着说着，蒲凡的声音中，竟然带了哭腔。 “你以为我想吗？”洛蔓简直无话可说，她失去了妹妹，理应是最难过的人，怎么蒲凡听起来，比她还难过。 “洛黛是一等一的天才，一等一的好人，我寻觅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合心意的师父，她怎么说走就走了。” “师父？”洛蔓不知是她听错，爱好是蒲凡说错了，“她是你师父？” “对啊，我们已经进行过拜师仪式了。”蒲凡揉了揉眼睛，“我怎么也没想到，呜呜呜。” 被他说得晕头脑胀，洛蔓决定去找赢锐，把他请回来打理政务，她就可以解脱了，之后就全身心地去找妹妹，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要付出生命，她也愿意。 “师父走了，你就是我的师姑，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蒲凡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 洛蔓的面皮跳了跳，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蒲凡，动不动就落泪，动不动就下跪，简直没有一点廉耻心。 “你处理好剩下的政务，我出去下。” “师姑，小的一定尽心尽力。”蒲凡干脆给她磕了个头。 “你给我起来。”洛蔓终于忍不住了，“以后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我不需要。” “小的明白。”蒲凡又磕了个头。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洛蔓彻底无语，只能装作没看到，她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赶紧起来。” 蒲凡哆嗦了两下，慢悠悠起身，扶着腰，像是马上就要倒在地上。 “假洛黛是哪来的？” “小的教出来的，给她弄了个面具，平日也不见什么人。” “外面那些...”洛蔓想问刚才看到的那些女人怎么回事，可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与其问蒲凡，不如直接去问赢锐。 “那些女人啊，都是皇后给皇上娶的，她说宫里太冷清，没有人气，皇上心情不好，需要人陪，就弄了些女人来。” “既然赢锐不在宫里，那些女人为什么说皇上去陪她了。” 蒲凡嘿嘿一笑，“还有个假皇上。” “我明白了。”洛蔓点头，但她其实什么都没明白，甚至也不太想明白。 离了宫，她便朝上次的宅子走去，不知半年了，有没有什么变化。 踏上往山上走得石径，洛蔓心中惆帐，上次有道君陪她，上山的路很快，也很开心，这次她一个人，只觉得山也空，人也空，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致。 “你给我站住！”大门遇到的那三个恶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领头的那个冷哼一声，“把金色鱼符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条小命，要不然，大爷可就不客气了。” 洛蔓几乎被气笑了，这几个小毛贼，竟然敢劫她，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害怕了吗？” 说话的是那个女人，她一笑，就发现少了颗门牙，黑洞洞的，像个老太婆。 “看你年龄不大，要不然跟姐姐一起混吧，你负责做青蓝膏，什么事都不用管。” 洛蔓努力组织语言，她不想打破幽静的心情，也不想打打杀杀，只想让他们乖巧消失。 “赶紧动手，别说废话了，一个小灵修，不值得花费时间，还有更重要的事。” 领头的壮男伸手就抓她的胳膊，上一秒还挂着狰狞笑容，下一秒就惊呆了，他连一个关节都没办法移动，整个人像泡在冰水里，冻得发抖。 “谁叫你们来的？” 洛蔓无奈开口，“是不是那个麻子脸的凡人？” “不是...”旁边的两人马上脸色苍白，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原来觉得洛蔓年龄小，面目清秀，肯定是个刚出道的灵修，好骗的很，就算骗不动，他们也有后备办法，抢到金色鱼符，便能一步登天，背后的人可是给了大价钱，谁想到完全判断错误，对方竟然是个硬茬。 “灵修大人，饶我们一命。”两人哭天喊地，马上跪在地上。 “真是讨厌，扰了我的清净。”洛蔓抬手，哭声顿时消失，她看也不看，转身就往山上走，只剩下目瞪口呆，完全不能动弹，眼中满是惊恐的三个人。 门开了，苏椿笑盈盈地看门，一看是她，先一愣，又激动地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摇了摇，“洛蔓，你可来了，我在这都呆烦了，又不敢走，怕别人占去了宅子。” 洛家不见了，住在哪对她又有什么不同呢，她和道君的关系，估计也就这样了，她让他恢复了灵力，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从今后各不相欠，也就这样了吧。 心灰意冷，妹妹消失，她只剩一个人了，不对，洛蔓的手搭在小腹上，她还有她们，她想起在小世界中见到的一双女儿，心头涌起一丝慰藉。 洗过澡，苏椿帮她擦拭头发，其实她灵气一转，身体就无比洁净，根本不用沐浴，可她还是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水漫过她的肩膀，从小习惯的玉簪花香浸泡着她的心神，让她回到最放松的时刻。 “小姐丰腴了。” “我怀孕了。”她随口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们两个分开了 “真的？”苏椿的声音中透着激动，“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怎么道君没来？” “我们两个分开了。” 喜悦戛然而止，隔了好一阵苏椿才继续说，“道君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有误会？” “要是他追来解释，那就不算有误会。”洛蔓甩了两下头发，“我不想在谈论他。” “那我就不说了，你就在这好好养身子，孩子是第一位的。” 洛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对了，赢启托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虽然看不到苏椿的脸，但洛蔓仍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紧张。 “他说让你去晚霞城，嫁给他，你乐意吗？”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去。” “你们两个之前认识？” “小时候见过几面。” “当时你说得青梅竹马，都是骗我的？” 苏椿不说话，闷头帮她把头发扎好，转身出门，在门口停了一下，低声说，“那时候我跟你也不熟，自然不能说实话。” 洛蔓摇头，她也没有怪苏椿的意思，没想到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她还想问问赢锐的事呢。 等苏椿送茶来的时候，她问了两句，苏椿是一问三不知，说她一直在宅子里没出门，每天有人按时送吃用，她根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洛蔓也不急，舒舒服服在宅子里住了两天，这才想起山道上还有三个人呢，叫苏椿带人去看看，那三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洛蔓解开灵气，他们直接吓疯了，想跑又浑身发软，只是躺在地上胡言乱语，被苏椿报官抬走。 “洛小姐，城主想见你。” “什么时候晚霞城有城主了？” “不清楚。” “去打探下蒲凡去了哪里。” 这老头上次哭哭嚎嚎，疯疯癫癫，人又不知跑到哪去了，他一直陪在洛黛身边，不找到他，什么也问不清楚。 洛蔓还是穿一身竹青长袍，头发简单盘在脑后，这种装扮简单舒服，比那些漂亮的长裙实用多了。 哗啦啦进来十几个壮汉，抬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没看见人，先听见一阵诡异的笑声，嘎嘎的，跟只鸭子似的。 一个白胖子走了进来，超白超圆，整个人就像用面粉揉成的一样，感觉浑身上下，一根骨头都没有，完全是靠气充起来的。 “洛道君，我是宋柔，是晚霞城的城主。” 还是个凡人。 洛蔓皱眉，“把那些东西都拿出去，我不喜欢。” “拿到院子里去。”宋柔马上吩咐，呼啦啦人又都把东西搬了出去。 “我一直想，住天字号房的是什么人，打听了许久，没人说知道，这不一听见您入住，我就来拜见了。” “有什么事吗？”洛蔓抿了口茶。 “说起来，这天下是洛家的，我也是给洛家打工的，现在晚霞城这么好，都是洛家管理有方啊，想想以前那些日子，简直都不是人过的，我家里算个富户，那都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口肉。”说着他竟然抹了抹眼睛。 “你管得挺好，就这么管吧。”看起来他应当是妹妹提拔上来的新人，既然妹妹看得中他，那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就知道你是那通情达理的人。”宋柔连忙起来磕了个头，动作极为轻盈，完全不像个胖子。 “不过现在管城难啊，我又是个凡人，那些灵修，总是不听话，一天本来一个灵修应浇一块地，可他们总是嫌热，一会就都去休息了，照这么下去，明年恐怕就要饥荒了。” “饥荒？”洛蔓眼帘低垂，“我看城外的庄稼地，都长势很好。” “表面现象。”宋柔苦着脸，“虽然庄稼能丰收，可来晚霞城的凡人也越来越多。” “现在是怎么分配粮食的？” 宋柔细声细气，说得云山雾罩，半天洛蔓也没听明白。 “总之就是这样，根据我的估算，肯定今年要饥荒。” “那你有什么打算？”洛蔓抿了口茶。 “两个方法，要么加长灵修工作时间，要么多来点生灵丹。” “需要增加多长时间？” “怎么一天也得多一到两个时辰，不过。”宋柔面露为难之色，“可灵修不听话，我也不敢管，他们说不干就不干...” “那你的意思只有生灵丹一条路了？” “这个方法我想着最合适，让凡人去干活，让灵修歇着，凡人好管，好管。” 原来他是来要生灵丹的，洛蔓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沉默了好一阵，宋柔才又开口，他的声音里，多了两分不确定，“洛道君是对我的方法有什么不满意？” “并没有。”洛蔓心不在焉托着腮。 “现在每天灵修可供给五十瓶生灵丹，一瓶二十粒，小的认为再翻一倍，就够用了。” 要不是因为妹妹，她早就翻脸了，生灵丹的数目够用，肯定是这个凡人想贪一笔，才又送礼又忽悠她。 “从今天起，就别让凡人进入晚霞城了。”洛蔓继续说，“生灵丹够多少人，就留多少人。”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 “要是没有灵修，剩下的人怎么办？” 宋柔脸上还是挂着那种谄媚的微笑，语气也一如刚才那么恭敬，“现在凡人家里陆陆续续出现了新灵修，小的以为这么做对灵修和凡人都好。” “没有更多的生灵丹，其余的，你看着办。”她干脆把话说明白，省得对方装糊涂。 “请洛道君三思。”宋柔还是不急不恼，“过两日我再过来。” “把那些礼物带走，我不需要。” 宋柔的人又搬着礼物离开，一直到他们走出门好久，洛蔓才说了句， “妹妹，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晚霞城变成了这个模样？” 第二天，正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大地一片亮白，反射着耀眼的光，洛蔓惊讶发现，晚霞城上空多了个灵气罩，温度不算太热，凡人也能忍受，街市还是一样繁华，怪不得他们都往城里跑。 穿过街市，她停留在个杂货店前，指着一边是锯齿，另一边可以握在手里的长柄工具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厉害的灵修就可以 “哦，用来翻地的。”杂货铺店主热情介绍，“往这里放个灵气囊，就可以自动干活了。” “灵气囊？” 店主递给她一个黄色圆球，刚好可以放在掌心，洛蔓尝试往里灌了点灵气，放到工具里。 哒哒哒，锯齿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伸长，挺有意思的。 “这个怎么卖？”洛蔓拿下了灵气囊。 “灵修大人随便拿，一分不收。” “那怎么行。” 店主忙笑道，“灵修大人是新来的吧，晚霞城有规定，只要是灵修，随便拿，一分钱都不用花。” “我帮你充两个灵气囊好了。” “万分感谢。”店主连连鞠躬，“有了灵气囊简直太方便了，可以用来做饭，用来烧水，用来照亮。” 洛蔓好奇地往店铺里看了两眼，就被拉进去参观，墙上挂着个玻璃灯罩，里面放着一颗像水晶一样的圆石头，散发着温暖的黄光。 “这是照明用的，以前老要点蜡烛，熏人还特别暗，有了这个就方便多了。” “还有这个，可以烧火，以前老要存柴火，我们大多吃生的，现在好了，烧水做饭都方便。” “这些是谁给你们的？” 店主想了想，“大概半年前，灵修挨门挨户送的，还教我们怎么用，日子一下就好过了。” “粮食够吃吗？” “够吃，今年粮食应当大丰收。” 两人正说着话，又来了几个新客人，店主便忙了起来，洛蔓观察了一阵，便走出了杂货铺。 半年不在，晚霞城真是旧貌换新颜，完全不同了。 一出城，马上就不一样了，城外的人，好的搭了个棚子，躺在下面躲阳光，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只好拿着个破布盖在脸上，晒得黑黑的，看上去就像一截枯树桩，完全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家里出了个灵修！”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疯狂地往城里跑去，虽然他的跑还不如洛蔓走得快。 晚霞城优先灵修入城，其次是跟灵修沾亲带故的凡人，其次是突然出现灵修和直系亲人，最后是有钱的凡人，有技术的凡人，剩下的人能进城几乎等于中彩票。 “灵修大人，救救命吧。”好几个人哭嚎着，试图拉她的脚，有些人是真的哀求，有些人眼中满是毫不隐藏的恶意。 洛蔓只是抬了抬手，那些人便不能再近她的身，她看也不看他们，直接往阴山走去。 一片片田地相连，谷穗饱满，玉米低垂，这么多粮食，应当够吃了，不少守卫在田地旁巡逻，她走过去细看，几个守卫马上警觉迎了上来，发现她是灵修，才停住脚步。 “偷粮食的人很多吗？”她随口问。 “灵修大人，城外那些凡人无处可去，也没得吃，饿极了就会试图抢东西，但这里有灵气罩，他们其实抢不走的，只是实在太烦。” 洛蔓看了看东北方，那边还有一大块平地，不如再建一座城？主意刚冒出来，她便打消了念头，灵修已经帮凡人够多了，如果要建城，她希望凡人能自力更生。 原来阴山前是片片荒原，土地贫瘠，砂石乱飞，现在长了层绿茸茸的小草，有些地方还露着地面，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有几处还长出了蒲公英，开着金灿灿的花朵。 高大的木栅栏拦住了阴山的入口，门口的守卫见到她就迎了上来，“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阴山。” “我不是任何人。”洛蔓径直往里走，守卫刚想拦她，却发现连动都不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门，等她走后，他才又能动，便拿出个烛火，往空中一扔，天空中一声巨响。 峭壁上插着不少木棍，支撑处一座座吊桥，把大大小小的山洞连接起来，有那么几个人，在上面穿行，看步伐，就像在平底一般。 “请问你找谁？”迎上来的小伙很精神，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里提着一把大刀。 “赢锐在吗？” “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 那小伙忙大喊，“巨人，你过来下，有人说是皇上的朋友!” 巨人慢吞吞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蓝色大围裙，上面有一个个小窟窿，对她点点头，指了指里面。 “我带你去。”小伙提着刀，“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们不让别人来。” “我是灵修。” “灵修也不行啊。” “厉害的灵修就可以。” 小伙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意思，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把守卫买通了？” “洛蔓姐！”一个影子飞快地跑了过来，“好久没见你了。” 小棠几乎和她一样高了，身高腿长，结实健美，就像一头梅花鹿。 “小棠，你还好吗？”洛蔓又脸红了，她一直说吧小棠带在身边，可跑来跑去，只好把她托付给赢锐，想着有时间就把她接过来，谁知道一下子，就是一年多。 “挺好的，跟赢锐大叔在一起，可以学的东西可多了，这半年我是突飞猛进，洛蔓姐，你忙什么呢？” “你叫他大叔，叫我姐姐？” “哎呀，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现在是个完全的大叔了。” 小棠拉着她，在阴山中穿来穿去，拐了几个弯后面前豁然开朗，远处建了几栋小房子，近处有两块地，种着大片的玉米，再近处摆满了各种奇怪的工具，四轮的马车，前面装着个大铲子，一个高高的螺旋棍子，正在往地下钻，撕拉拉地十分喧闹，洛蔓看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大叔，别忙了！有人来看你了。”小棠大声喊道。 噪音消失，一个男人转过身，摘下耳罩，冲着她们走了过来，赢锐越走越近，洛蔓算是明白，为什么小棠叫他大叔了，他头发卷卷的，右眼上挂着个圆形的透明小片，络腮胡子盖住了脸，穿着件灰色背心，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比以前至少壮了一圈，手里攥着一卷图纸。 “稀客啊。”他用图纸敲了下洛蔓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讨厌他的敏锐 “你是赢锐？”这比晚霞城变样，还让她震惊，在她印象里，赢锐一向注重打扮，喜欢穿华贵的衣服的，头发也修剪得整齐，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模样。 “不至于吧。”赢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旧形象烦了，换个模样。” 他又挑眉，“带酒了吗？晚霞城的酒，喝起来总是不得劲。” “酒是带了。”洛蔓拿出个酒袋晃了晃，“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地面上落了一地须发，分不清是胡子还头发，洛蔓满意点头，“这样还像个人。” “洛蔓姐，你好厉害，我说过好多次了，让大叔剪头，他就是不听，幸亏你来了。” 除了黑了点，赢锐的脸依旧棱角分明，并没有变得颓废或是萎靡不振，反而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像是星星跌落在他眼中。 “苦心经营的伪装被你破坏了。”赢锐甩甩头，手摸过光滑的下巴，似乎很不适应，“凭着那副脸，谁不让我三分。” “给你。”洛蔓把两袋酒塞了过去，赢锐竟然攥在手里，并没有马上喝。 洛蔓盯着他，“你是不是也吸收了什么灵草？怎么整个人变了，以前肯定忍不住的。” “好酒要配好菜，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我消失了半年，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 “说来话长。”赢锐吩咐手下摆一桌酒席，他带着洛蔓来到他的帐篷旁。 见到他的帐篷，洛蔓松了口气，靛蓝色的帐篷上，绣着金底的花草纹，帐篷顶上，竖着一根旗杆，黄色旗帜上的大头狮子，威风凛凛，左右各有一个凉棚，一边摆着些工具，另一边摆着一张黑木长桌。 “看到帐篷我才确定是你。”洛蔓嘀咕一句。 她并没有提及妹妹，想看看赢锐到底是怎么想的，便等着他主动问。 “你在丹城待得好好的，到这里再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洛蔓抿了下唇，“你不知道我失踪了？” “不清楚。”他敲了两下桌子，手下摆上一盘牛肉，一盘豆腐干，两个半透明的酒杯。 洛蔓拿起酒杯转了转，“这杯子不错。” “半年前，我和洛黛吵翻了，她就让我搬到这里来了，我可是一步都没离开。” 听到他说妹妹的名字给，洛蔓的心骤然一痛，她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妹妹被风眼抓走了。” 赢锐刚喝了一口酒，头仰到一半骤然停住，就顺着嘴角流到胸口，他忙起身抖了两下，“她怎么会去风眼？” “为了救我。”洛蔓摸了下肚子，“我有宝宝了，要不是她救我，我就死了。” 她不想说出真相，让别人知道是洛黛想要灵力，才拖她去风眼的。 “别扯了。”赢锐抹掉身上的酒，吃了口菜，“肯定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你的灵力，结果丢了灵力又丢了人。” “不是这样的。”洛蔓真没想到，赢锐对妹妹的了解如此之深，但她听不得别人说妹妹坏话，还是竭力否认。 “她爱去哪去哪，跟我没关系。”赢锐突然盯着她看了两眼，“不对啊，道君呢？难道你们两个也闹翻了？” 她讨厌他的敏锐。 见她不说话，赢锐便大口喝酒，“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没什么意思，不如一个人来得痛快。” 洛蔓没说话，她捏着杯子，一口酒也没喝。 “你还有别的事？”赢锐抬起头，“让我想想，你叫我回晚霞城，对不对？” “天下的话都让你说完了。” “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过惯了，谁会想当什么皇帝。”他摆摆手，“别劝我，劝我也不回去。” “你就先管一段时间呗，等我找到妹妹，你就休息。” “我打算去山那边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洛蔓摸了摸肚子，“算我一个。” 作为灵修，就算她体力再弱，也比凡人强。 “你的灵力很强吗？”赢锐直视着她的眼睛。 “也没有，风眼吸收走了我们两个的灵气，我现在也就是个普通灵修水平。”她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说谎，她不想让赢锐觉得差距太大。 “那万一你路上生孩子怎么办？”他挠挠头，“不如还是叫上道君一起。” “不想叫他。” “真闹翻了？” “能不能说点别的？” 赢锐沉默一阵，“怎么能把她救回来？” “我就知道你是在乎妹妹的。” “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至少她救我的命，也没对凡人赶尽杀绝，能救她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说实话，我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没去问道君？除了他，没人能知道。” 洛蔓没吱声。 “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吵翻的。”赢锐点点头，“也不怪你生气，道君那个人，谁也摸不透，何况你这个小姑娘。” 像是安慰的话，可她听起来更难受，她开口说，“我记得你给我的书里有个故事，一个人太聪明，什么都看得透，最后被人杀掉了。” 赢锐哈哈一笑，“还行，能开玩笑，就说明伤得不重，我就不喜欢那种哭哭啼啼的女人，好像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怪不得你落到妹妹手里。” 提起洛黛，两人又沉默了，喝光了一袋酒，她就又被拉去干活了，这时候她才知道，晚霞城世面上的那些小物件，都是赢锐发明的。 “这灵气囊是谁想出来的？” “说了你可别生气，这是道君教我们的。” 赢锐带着她走上峭壁，帐篷变成了一个个小蘑菇，山风剧烈，木桥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但他却走得很快，像是在平地一般。 走到中间右手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有几个凡人拿着铁镐正在敲打石壁，身后的竹筐里放着不少灵气囊，有大有小，小的不过鹅卵石大小，大的有碗口大。 她手中的灵气囊就是最小的尺寸，洛蔓又捏起一个，光光滑滑，像是某种禽类的蛋，泛着润泽的光，但重量又像玉石一样沉，而她手里的灵气囊十分轻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概每个人都死于心碎吧 还要再次加工吗？”洛蔓故意忽略了道君这两个字，但她难免心中嘀咕，道君和赢锐竟然私下有联系，真是意料之外。 “恩，还需要在这里打个小孔，放出里面的水，然后灵修就可以往里灌灵气了。” “有了这个，凡人就方便多了，小到点灯，大到做饭，晚霞城之所以能降低温度，也是因为有了灵气囊。” “粮食不够吃吗？” “现在晚霞城里的居民，肯定是够了，不过因为生活条件好，所有的凡人都聚集了过来，都想进入晚霞城，自然就不够了。” “那为什么不再修一座城？”话说出来洛蔓就有些懊恼，她不是下决心，不管这些事了吗？ “我不清楚。”赢锐走出山洞，“修几座城又能怎样？说不定哪天旋风重来，一切就会化为乌有，虽然晚霞城现在看着好，但我觉得就像在沙子上建房子，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为什么你还做这些？” 从上往下看，阴山就像一块被啃干净的骨头，突兀地拔地而起，灰青色的山脊上，寸草不生，远处云海茫茫，她突然觉得，藏琅胜地就像飘在半空，被厚重的云层裹住，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天性使然。”赢锐也没动，“每天不做点事，我就浑身难受，不管有用没用，我就喜欢做这个。” “你不愿意管，那可怎么办？”洛蔓看向丹城的方向，她突然勾了勾嘴角，她怎么把现成的人选给忘了，有人一腔抱负，喜欢管人也喜欢折磨人，把皇位看得比天还重，不如干脆送给他好了。 “其它的山洞是做什么的？” “我想也许有其它的宝贝，就挖挖看。” “挖出什么了吗？” “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他又往上爬了一层，最顶端的山洞大了圈，墙上挂着个灵气囊照明，昏黄的灯光笼着整个山洞。 “你看上面。”赢锐指了指最里面。 一踏入这里，洛蔓就汗毛倒竖，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但等她想仔细查看，那种感觉却消失了，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靠里的洞壁像刀切开的豆腐，闪着光，灰青色的石壁上，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石头，被散乱的线条连在一起，像是一幅刚打好底稿的图画，只有画家才明白要画什么。 “我扣下了了两颗。”赢锐拿出个黑色绒布袋，递给她。 掌心的石头根本不可能是天生的，手指长的四方形，别看只有手指粗细，入手却沉甸甸的。 “这是做什么的？” “我找了好几个灵修，他们都说不清楚，你来了，就让你也看看。” “送我一个？我研究一下。”她用灵气试过了，跟普通的石头并无任何区别。 走下平地，帐篷旁的长桌上，摆了数百个灵气囊，赢锐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来了，就帮着干点活。” 洛蔓脸一垮，“怎么每次跟你一起，我都有干不完的活？” “像你这么听话又爱干活的灵修太少了。” 她拿起个灵气囊，“是夸我还是骂我？” “有了灵气囊，凡人就可以自己造水，不用麻烦灵修，如果你选择造水熬药，我也没意见。” “这样挺好。”她又拿起个灵气囊，“一般的灵修，一天能充多少个？” “十多个吧。” 有人来叫赢锐，他说处理点事，一会就回来，就剩下她一个人，面对满桌的灵气囊。 洛蔓苦着脸，她可以一瞬间就充满所有灵气囊，但那样岂不是暴露了，现在她只有赢锐这么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了，她不想把他吓跑，一天十个，从现在到晚上还有四个时辰，算她灵气强点，最多充六个，就想事的这一会功夫，她已经充完了十几个，还不如让她去造水。 她干坐了一会，实在无聊，便起身四处溜达，转了一圈，她想明白了，什么洛黛把他关在这里，不让他离开一步，根本是在骗她，就这一会功夫，就有不少个来取货的商人，她刚充好的灵气囊，也被送了出去。 “洛蔓姐，你在做什么？” “充灵气。”洛蔓张开手。 “我也在做同样的事。”小棠也张开手。 “你一天能充几个？” “七八个吧。” 洛蔓握住小棠的手，“在这里生活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她鼓了下胳膊，“我觉得健壮了许多呢。” 小棠脸色突然一暗，“就是有时候，总想父亲，老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会好的。”洛蔓揉揉她的头，“我也想父亲，不过最近想得少了些。” “洛蔓姐，我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小棠把手按在胸口，“还会长出来吗？” 洛蔓没回答，她的心也碎成了好几块，但没办法，大概每个人都死于心碎吧。 她又几次尝试让赢锐回晚霞城，但都失败了，赢锐一次拒绝的比一次坚定，洛蔓不由得想起那个指着皇宫说，谁不想要天下，豪情满怀的年轻男人，她摇头笑了笑，她不也变了吗？ “好了，终于充完了。” “你还是比普通灵修强太多了。”赢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天才是藏不住的。” “别的没学会，说大话倒是学得快。” “关键是老师好。” “乖徒儿，还不叫师父。” 跟赢锐斗嘴，是她生活中的乐趣所在，虽然几乎每次都输，但跟他吵几句，就舒服许多。 “好了，活干得差不多，我要回城里了。” “去当皇上，恭喜恭喜！” “晚霞城是妹妹的心血，你不管，我可得管。” “能者多劳，但这边也不能放下，隔个三五天来一趟，把活干完。” “我的报酬呢？” “不是说了带你一起去山那边吗？” “这算什么报酬？” “你还想要什么？这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随便拿。” 洛蔓无语，她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但白干活她又不甘心，“若是找到妹妹，你要主动跟她和好，哄着她。” “没问题。”赢锐点头，“事事让着她，以她为先，她让我离开，我绝不回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 灵修怎么能分高低? 头两句洛蔓听着还挺满意，没想到赢锐越说越过分，她不想多跟他废话，转身就走，出了阴山，她见左右无人，身影一隐，转瞬出现在丹城前，不用走路穿过旋风，她还是很开心的。 进了丹城，她直奔皇宫而去，也不知赢锐怎么管的，那些吵闹的凡人安静许多，原来的皇族脱下了华贵的服装，分配食物，打扫街道，倒是也干得不亦乐乎，他们看到洛蔓都垂下眼帘，静静退到路边。 赢启正低头写字，旁边的桌子上堆着厚满了书，他的头发有些稀疏，头皮闪着光，太过专注，没听到洛蔓的脚步声。 她轻轻咳了一声，赢启忙抬头，看到是她，放下手中东西，马上行礼，“洛道君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好让小的去迎接。” “无需多礼，我有事跟你说，现在晚霞城无主，我需要你回去。” “我不明白。”赢启眼神中透着茫然。 “你不用明白。”洛蔓想了想，“晚霞城变化很大，有些事我要说一下，和你当初走得时候不同。” 赢启听完她的话，又细细问了不少问题，拿过灵气囊试用了一下，眼瞅着大殿光明大盛，连连点头，“灵气囊实在是太好了，有了它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城外聚集了许多缺衣少食的难民。” “很简单，交给我就好。” “还有很多商人囤积灵气囊，企图卖高价。” “都交给我。” “得多修两座城，把那些凡人也安顿好。” “我没看错大人。”赢启冲她鞠了一躬，抹了两下眼睛，“若是其他灵修，怎会在意凡人死活。” “不许再压榨灵修。”洛蔓又补充一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 “怎么会？”赢启头也不敢抬，“就算洛道君让我杀了所有凡人，我都不会眨眼。” 洛蔓点头，“那你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出发。” 她站在洛家学院门口，不确定是想进还是想走，本来想把小棠送来上学，可小棠却说，她已经学得够多了，还是跟着赢锐大叔更好。 洛蔓抬脚走进学院，守卫拦住她，“请问你是来上课的老师吗？”、 “老师？” “哎，最近好多老师都跑到晚霞城去了。”守卫让到一边，“我看着学院啊，很快就要关门了。” 洛蔓站到一边，“我刚从晚霞城过来，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 “洛黛大人，你知道吧。”守卫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半年前回来，不知怎的，看洛家不舒服，就都拆了，那就一晚上，这里就变成个学院，请了几个老师，说是把灵修送来学习，呼啦啦来了不少人，可这几天，老师都跑了，学生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几个人了。” “我去看看。” 院子的格局全变了，一条青砖过道，往前走是个操场，左边是教室，右边是宿舍，她先往左手走，五个学生正在打闹，聊天，看到洛蔓进来，马上坐回原位。 他们的年龄都不大，大概在七八岁到十三四岁左右，四个男孩，一个女孩，都穿着统一青绿色长袍，长相都很出众。 “老师你姓什么？”女孩长得十分英武，剑眉大眼高鼻，有几分卡莎的异域风情。 “洛。” “那你跟洛大人什么关系？” “我是她姐姐。” “你也是很厉害的灵修吗？” “还可以吧。” “我叫宋朵，今年十岁。” “我想问件事。”洛蔓伸手让她坐下，“你们上课都讲些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番，说也是新来的，只上过一节课，来了个灵修介绍了下饮食起居，就让他们等着，一等就过了一个月，好多人都走了，他们的父母也要把他们接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来。 “那之前的学生，他们都学什么？” “我们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了几句，说是学灵修的历史，还有做青蓝膏之类。” 洛蔓脑中一片空白，她从没当过老师，也不知道该讲什么，便说出了她想到的第一句话。 “你们怎么看灵修和凡人？” “凡人没什么用。”一个细长眼的男孩开口，“我们天生就比他们高贵。” “说得对，虽然我父母是凡人，但我仍然觉得他们不行。”另一个敦实的男孩开口。 “凡人挺好的。”宋朵拍了下桌子，“没有凡人，灵修每天做什么？发呆吗？” 他们几个炒作一团，剩下两个男孩明显不感兴趣，垂头坐在座位上。 “那你们觉得凡人应当跟灵修分开住，还是住在一起。” 那两个男孩显然结成了同盟，你一句我一句，试图不让宋朵开口。 “灵修和凡人当然应当分开。” “凡人应当遵守规矩，将灵修当做神明，要不然就不配活着。” “就是没有灵修，哪有凡人。” 宋朵拽起细眼睛男孩的脖领，一下把他提了起来，“那我现在是比你强的灵修，你是不是应当跪在我面前呢？” 男孩吓得手忙脚乱，“我们都是灵修，灵修怎么能分高低？” “既然灵修和凡人能分高低，为什么灵修和灵修不能分高低，你打不过我，就应当跪在我面前叫奶奶！” “好了，宋朵。”洛蔓强忍笑意，“大家都是同学，不要太过分。” 宋朵一松手，那男生跌倒在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干脆一转身跑了过去，剩下的男孩也呼啦啦跟着跑了。 “他们就会靠嘴，一动真的就都跑了。”宋朵拍了怕手，突然一愣，“哎呀，老师，我忘了是在上课，把学生都赶走了怎么办。” “你呀，好好反省。”洛蔓起身，“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不一会，那四个男孩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坐得离宋朵远远的，交头接耳，似乎她是瘟疫一般，宋朵倒是满不在乎，她的背挺得笔直，就像一颗小杨树。 “大家各有观点是好的，但不要因此吵架，你们以后都是灵修的栋梁之才，要保持好关系。”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但一时也想不出要讲什么，便随便说了几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有苦衷 “你们的灵气水平怎样？”洛蔓问。 宋朵伸出手，一颗小草在她掌心摆动，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刚刚有灵气。” “就这水平还敢乱说话，”敦实男孩叫常青，话多又莽撞，一看就是当炮灰的命。 他张开手，掌心出现了一颗小树，已经长出了叶片，除了那个细眼睛的男孩，剩下两个男孩也都张开掌心，他们的水平不相上下，掌心都有一颗小树。 “你们都还小，以后还会成长呢。” 洛蔓已经心累了，才十来岁的小孩，比大人还爱分帮结派，她连忙带着他们去摘青蓝草，又教他们处理。 那几个男孩觉得处理青蓝草的过程，细碎又无聊，无聊地在边上打着哈欠，无论洛蔓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女孩子才喜欢做灵药，我们干不了。”他们一会就跑到广场上闹来闹去，玩得不亦乐乎。 她不适合当老师，洛蔓十分确定，如果她走了，这里可就要关门了，她愁得要命，便让宋朵慢慢做青蓝膏，她得出去找个人帮忙。 刚出学院大门，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她最不想见的熟人，她想走，可脚又挪不动。 道君穿一身黑袍，缓缓停在她面前，“你回来了。” “我有事跟你说。”洛蔓垂下眼帘，语气十分疏远。 “你说。” “黛儿出了事，书院的老师都走光了，这里该怎么办？” “关了。” “可这是妹妹的心血。” “等把她找回来再开就好。” 他说得对，洛蔓豁然开朗，只要妹妹回来，想开几个书院都行，那几个讨厌的小男孩，她才不想管。 “什么？书院要关？”宋朵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我可不想回去！” “没办法，现在没有老师。” 宋朵苦着脸，“要是送我回去，我就去流浪。” “等我们谈完事再说。”洛蔓皱眉，“你先回去。” 换上黑衫的道君，眉目间多了几分冷意，只是他的两鬓，还是有几许 半百，他盯着她，“你还好吗？” “道君，你的身体怎样？灵气回来，还好吗？” “当凡人有凡人的乐趣，当灵修有灵修的乐趣。” “可你的头发，怎么还是白的？” “这样更符合我的年龄。” “你现在住在那？” “跟我来。” 洛蔓想了想，“不了，道君，我还有事。” “蔓儿，你不要生气，我有苦衷。”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听这话洛蔓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她沉下脸，“我知道你有苦衷，而且还是不能告诉我的苦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梧桐树的阴影罩在她的头顶，道君站在阳光下，她只要往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说两句软话，两人就能同归于好，以前她也会这么做，但现在却怎么也跨不出这一步，她想知道他的计划，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但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它，从不坦诚相待，她厌倦了。 就这么安静的站着，谁也没说话，空气变成了一堵墙，每一秒都会增厚一寸。 “我请你喝汤，好不好？” 洛蔓转过脸，“我不喜欢喝汤了。” “为了孩子，你也要喝。” “我是孩子的母亲，比你关心她们。”越说越生气，她一点也不想看到道君，“你去把学院的事处理一下，我头晕，想休息一下。” 洛蔓走得又急又快，但完全没有主意，不知道该去哪，又抱着一点点希望，希望道君能追上来，若是他追上来，她就既往不咎，好好跟他谈谈，可终究没等到想象中的脚步声。 她悄悄回头，发现道君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便恨恨地跺了下脚。 她的小世界里除了一条街市，什么都没有，死气沉沉，到底怎么才能让小世界活起来，怎么才能制造出真正的生命？ 雾气中出现了一座山，绿竹丛丛，洛蔓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一轮红日刚好从天边升起，小溪像一条金色长练。 妹妹到底在哪呢？洛蔓双手抱膝，不知不觉睡着了。 书院大门上挂了一把黄铜锁，道君摇摇头。 白术匆匆走来，“道君，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我们走。” 道君的身形没入黑色城门，但却没在另一边出现，他再次出现在冰宫前，冰宫变得湿漉漉的，水滴从房檐屋顶上流下，汇聚到湖面上，映出了丝丝裂纹。 “一切都要变了。”道君抬起手，按在冰宫大门上，直到留下一个深深的手印。 冰宫里的冰已经化了不少，最里面的冰台上，罩子下一朵红色玫瑰，已经几乎全开了，道君的目光十分温柔，他站在那，盯着它，低声说，“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想带着上百凡人，穿过旋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本来只想带赢启一个人，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那些凡人，没有一个想留在丹城，洛蔓实在是哭笑不得。 “晚霞城恐怕容不下这么多人。” “他们愿意住在城外。”赢启说。 “城外不是他们能住的。”洛蔓提醒道，“那些凡人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那不是更好。” “你是说？” “洛道君，明人前不说暗话，这些人，除了吃喝，增加负担，挑毛病，大半都没什么用。” 赢启的直白让她讶然。 “我真正的核心，也就那么几个人，晚霞城一半，这里一半，其余的人，让他们认识一下残酷，也不见得是坏事，如果能活下来，他们以后也会收敛，如果不能，也没关系。” “那随你安排吧。” 洛蔓将手放在城门上，就算她现在灵力大增，依旧不明白这扇门是从哪来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总觉得，这是一扇别的世界的大门，只是恰巧出现在这里。 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桥上，仔细端详大门，黑色大门上浮现着精致的纹路，像是一幅画，就像是一幅地图，她越看越眼熟，脑中灵光一闪，却惊讶地发现，道君从门内走了出来，刚才明明他不在，怎么会从门里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气你不关心我 “道君，这门通向哪里？”她脱口而出。 见到她，道君并不意外，他笑了笑，“通向皇城。” “不可能，我一直站在这里，没看到你进去。” “可能是你看漏了。” 道君语气中的漫不经心激怒了她，洛蔓抿了下嘴，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我们好好聊聊。” “没什么可说的。” “你到底在气什么？” 洛蔓着实无语，一腔话压在喉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道君说他没有多少女人，这肯定是真的，就他这种不解风情的方式，有几个跑几个，这么一想，她又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气你不关心我！” “我很关心，你说想让洛黛回来，我就一直在忙这件事，想有眉目了在告诉你。” “那也不影响你关心我啊!” “我没想到你会生气。”道君皱眉，“有事为什么不直说？” “那我走了，你为什么不追我？” “我以为你有重要的事要做。”道君停顿一下，“我们不是一直是这么相处的吗？各忙各的，没事就聚在一起。” 他的坦然让她无话可说，但洛蔓还是不开心，“那你就让我一个人去晚霞城？” 道君挑眉，“现在你是藏琅胜地最厉害的灵修，一抬手晚霞城就灰飞烟灭，我自然放心。” “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洛蔓反驳道，“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去找线索啊？” “若是你能去，我肯定带你去。” “我都是最厉害的，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能骄傲。” 本来是想撒娇，结果被上了一课，洛蔓苦着脸，“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道君在她耳边低语，“想要听什么，你告诉我。” 耳根传来一阵温热，洛蔓的脸腾地红了，她嗔怒地拍了下道君的胸口，“老夫老妻了，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想得完全一样。”他蹭了下她她脸，“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云销雨霁，洛蔓忍不出笑了，她觉得生气是完全没必要的，便主动挽住道君的手，“你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下次我一定早说。” “真是的，我以为你有别的想法了呢。” 道君愣了一下，他伸出手，捏了下洛蔓的脸，“我能有什么想法，走吧，我煮好了汤，正想找你呢，我们边喝边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妹妹不见了，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实在想早点找到她。” 洛蔓存在心里的话，滔滔不绝流了出来，“宝宝有时候会动两下，特别可爱，现在也没有洛家，你住的地方也消失了，我们到时候住在哪里好呢？我不喜欢晚霞城，人太多，很麻烦。” “你想住在哪里都行。” “让丹城的人都搬走，我们重新设计一下，好不好？” “蔓儿，我找到洛黛的线索了。” “什么？她在哪？我要去找她。” “她变成了旋风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 “在传送灵力的时候，她就被旋风同化了，旋风在，她在，旋风消失，她就消失了。” 刚刚变好的心情又跌入了谷底，“那我还能跟她交流吗？” “不，她的思维已经被旋风同化，就如同沙兽一般，只有最混沌的想法。” “那怎么能恢复？”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完成的。”道君望向天空，“必须要找别人帮忙。” “找谁？”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道君叹了口气，手指划过她的嘴唇，“要是想找回洛黛，我就要离开一阵。” “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道君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你现在有身孕，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如果贸然离开，恐怕孩子会受伤。” 她本来想说，那就等生了孩子再说，可转念一想，她又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去，交给别人，她怎么可能放心？ “我有个主意！”她眼睛一亮，“不如我去你的小世界呆着。” “离开藏琅胜地，除非你的灵力足够强大，否则是没办法进入小世界的。” “对了，我有事告诉你。”洛蔓握住他的手臂，“我想让你看个东西。”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洛蔓的小世界里，他们站在街市中央，道君环顾四周，连连点头，“真是厉害。” “怎么才能让这里有生灵呢？我怎么试也不行。” “需要获得小世界的认可，不能让这里的生灵发现是假的才行。” 洛蔓若有所思点头，“就是要让他们觉得，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对，如果他们有怀疑，小世界就会坍塌。” 道君摸摸她的头，“灵修只能拥有一个小世界，如果它被生灵怀疑是假的，就会消失。” “那....藏琅胜地是不是小世界？” “有可能。” “那就是说，我们是别人幻觉中的生灵，太可怕了。”洛蔓捂住胸口。 “很大可能不是。” 洛蔓气得捏了下他的脸，“你说话不能一次说完吗？” “不确定的事，不能乱说。”道君揉揉脸。 “如果是呢？” “那就呆在藏琅胜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你一起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洛蔓的心情一低落，小世界暗淡了，白玉石的台阶蒙了灰，墙角出现了蛛网，墙壁出现了裂痕，摇摇欲坠。 他们再次回到了大门前，道君转身， “蔓儿，如果三年我没回来，你就离开去山那边。” 洛蔓以为他在开玩笑，便嗔怒道，“要是我不见了，你难道不会找我？”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你。” “我也是。”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 道君无奈笑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若找我，就跟着竹子走吧。” 黑色城墙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是水烧开了，冒出许多大小气泡，道君把她往后一推，“快走。” 洛蔓的灵气如同潮水一般，冲向大门，可大门迅速缩小，变成了一个黑洞，狂风四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朝着黑洞吸去，她感受到了一种完全失控的狂暴力量，彻底黑暗，就像是无根木增强了一万倍，她的灵力，完全不够。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灵修就是靠不住 道君挡在她前面，毫不犹豫跳入黑洞，她想追上去，黑洞却瞬间消失，顺便带走了城门。 晴空万里。 城墙就那么消失了，里面的凡人吓坏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青然！”洛蔓喊道，她的灵气四处探寻，却完全找不到道君的踪迹。 她懊悔莫及，刚才她在犹豫什么，怎么没一起跳进去？ “洛道君，你怎么了？”几个灵修围了上来，葛英跟在他们身后。 “没什么。”她双手捏得极紧，身体晃动两下。 “洛蔓姐，你没事吧？”葛英忙搀扶住她，“你们让开，都去一边呆着，别在这里碍眼。” “道君现在住在哪？” “我带你去。” 还是在原来道君住得地方，又多出来一座小院，不过院子十分简朴，一进一出，刚进院子，洛蔓就闻到迎面扑来的香气，她停住脚步，“葛英，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会。” “那些凡人怎么办？现在没有大门，他们会冲出来的，灵修就那么几个，万一他们...” 洛蔓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却无法组织成句，也不能理解她要说什么。 “我想着，反正那些凡人也要离开，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去丹城外面。” “我同意这么做。” 葛英继续说给，“可我怕我的话他们不听，还是洛蔓姐你去一趟，那些凡人，怕死你了。” 洛蔓点点头，“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我就在这里等你吧。”葛英吸吸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难道是道君熬得汤？奇怪，他去哪了？” 洛蔓脑瓜嗡嗡作响，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把葛英扔出去了，可她不能迁怒，便低声问，“最近你常见道君吗？” “对啊，他修了房子，说什么让你住在这里。”葛英想了想，“道君最近在写书，你知道吗？他说他要把记忆中的事都写出来，发给藏琅胜地的每个人看。” “你看过手稿了？” “看了一点，特别有意思。” 洛蔓转身，“走，我们先把凡人送出去。” 她知道要是不把凡人送走，葛英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呆着。 又有些凡人改了主意，他们又想留在丹城，洛蔓毫不犹豫地展现她的灵力，他们看到地上的深深的壕沟时，那些抱怨的人都乖乖起身，走出城门。 外面太热，凡人的身体待不了太久，她想起晚霞城的灵气罩，便想尝试一下。 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黏在地面上，凡人又惊又怕，谁也不敢进去。 赢启率先跨入泡泡，“进来吧，没什么问题。” “这是生灵丹。”洛蔓递给他，“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凡人，不停补充灵气就行，我很快回来。” 外面实在是艳阳高照，像个巨大的烤炉，凡人们实在熬不住，便一个个走进泡泡，挤挤挨挨坐在一起。 洛蔓回到城里，葛英还要跟着她。 “我要自己待会。” “好吧，那我让灵修去修复皇城。” 葛英终于放过了她，这么一折腾，太阳已经西斜，洛蔓慢慢走回道君家，她想着，没准一推门，就能看到道君，桌上摆好碗筷，他坐在书桌前看书。 轻轻推开门，汤的香味淡得几乎闻不到，院子是黑的，心是冷的，洛蔓点亮灵气囊，烧起炭炉，炭炉旁放着一把扇子，她似乎能看到，道君坐在那里，左手持扇，右手拿书，汤在火上冒着气泡。 汤入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往日喝入口中，只觉美味，现在却带着丝丝苦意，妹妹和道君，都离她而去了，这是天意吗？她不信。 洛蔓拍了下桌子，她望着天空，“我还就不信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他们两个找回来。” 书房的长桌上，放着一幅工笔画，道君似乎在描绘他的小世界，桃花树下，他正把一枝怒放的桃花插在女子头上，女人背对着画面，着一件淡青色小衫，根本看不清脸。 “这女人是谁？”洛蔓低头细看，看到发簪，她突然一笑，原来是她自己，真是的，刚才还怀疑是别人，画着色了一半，洛蔓拿起笔，把剩下一点点补齐，她忘了时间，忘了忧愁，全身心地一笔笔画着。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她放下笔，灵修的寿命那么长，分开一段时日也是正常的，她摸了摸小腹，顺着竹子找她，可藏琅胜地并没有野生竹林，她到底要去哪找呢？ 她将桌上的手稿收好，想等着安静的时候再看。 转身，她出现在风眼前，一切都静止了，透明的结晶让她想起冰宫，藏琅胜地最神秘的地方，如果能再次去那里，应当能找到答案，她将手指上去，也是一样冰凉，她试图用灵力和旋风沟通，但却毫无动静，细细检查了所有地方，一无所获，她摇摇头，转身离开 洛蔓叫来葛英，“凡人走了，丹城也没几个灵修了，你们也跟我一起去晚霞城，我要把这里封起来。” “好几个灵修说不想去晚霞城，说这里活得自在。” “他们说了不算。”洛蔓气场全开，满脸冰寒，“如果不走，我就把他们全封在里面。”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第二天一早，灵修们稀稀拉拉出了城，有几个死活不出来，包括桑淮，葛英劝了好久，他说，死也要死在丹城。 “洛蔓姐，你要不要劝劝他？”葛英几乎带着哭腔。 “不必了。”洛蔓摆手，“他若是愿意，就让他呆在这里吧。” 凡人和灵修泾渭分明，谁也不看对方，但耳朵都竖得尖尖的，还有些凡人说着些碎话。 “把我们扔在这里也没人管，没人送吃送喝，要不是我们自己准备了点，都要饿死了。” “就是，灵修就是靠不住。” 赢启脸色阴沉，他实在为这些看不清形势的蠢人堪忧，这些人生下来就是贵族，从来没有吃过一天苦，最大的挫折就是被人比了下去，变成了沙兽什么都不记得，回来之后也不相信，总觉得灵修还如同原来一样，应当伺候他们，根本没看清形势，一切都变了，现在不再是凡人的天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一直都很厉害 灵修们也聚成一团，他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听洛蔓的。 的确，她是洛黛的姐姐，但救丹城，让灵修过得更好，建设晚霞城，全是洛黛做得，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几个早就商量好了，去了晚霞城就去找洛黛，绝不会给这个沽名钓誉之徒干活。 洛蔓的眼神扫过人群，他们想的什么，她全明白，没了道君，没了妹妹，她无需在掩饰实力，她便是藏琅胜地的主宰。 在这里站着的所有人，相信洛蔓能力的，只有葛英，而她，一直在担忧地望向丹城，完全没注意洛蔓在做什么。 白色的灵气从她掌心溢出，如同一团浓雾，一点点吞噬着丹城。 鸦雀无声，别管是凡人还是灵修，特别是凡人，他们半张着嘴巴，眼中满是惊恐，有好几个人扑通跪在地上，也有人拼命扇自己的嘴巴，认为是在做一场噩梦。 灵气的速度并不快，恰好是那种让人感到恐怖的速度，它们爬上城墙，渗入缝隙，慢慢的，丹城一层层被裹了起来，像是有一双巧手在织毛线，一会丹城就比裹在个灵气球中。 灵气渐渐散开，丹城被裹在一颗水晶球中，一切都凝固了，仔细看，还有灵修站在丹城门口，他呆滞的表情栩栩如生，就像困在琥珀中的虫子，困惑为什么一切都停止了。 一路上，无论是凡人还是灵修，再也没人敢多嘴，乖巧得像一群鸡仔，挤成一团，洛蔓让他们往东他们就往东，让他们停下他们就停下，不敢直视她，除了葛英，也没人跟她说话。 “洛蔓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就连葛英对她说话，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寒意，力量太悬殊，谁又不怕呢。 “我一直都很厉害。” “也是啊。”葛英接着问，“被裹在里面的灵修会死吗？” “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葛英捂着胸口，“桑淮虽然性子急，但人还是不错的，从小长大的灵修，就剩他一个了。” 足足花了半月时间，他们才走了一半路，灵修们倒是轻轻松松，凡人们就惨了，那些贵族本来就很少走路，一路风吹日晒，吃不好睡不好，天天赶路五六个时辰，从最开始容光焕发，到如同流浪汉一般，眼神麻木，直到看到晚霞城，才流下激动的眼泪。 “终于到了。”赢启一直跟灵修同吃同住，可以沐浴吃新鲜的食物，比出发前，还显得年轻了。 “恩，这座城就交给你了。”一路上，洛蔓早想好了下面的计划，她要去找赢锐，拉他入伙，他找妹妹，她找道君，两人正好合作，关于什么竹子的事，她也想问问他。 “关于竹子的事，我会详细调查的。” “恩，回去把文献找出来，把人派出去。” 路上洛蔓也问过赢启，他说他从没注意过竹子，但似乎在哪看到过，有个文献里记录过这件事，他提了建议，说可以派人去那些偏远的村落问一问，洛蔓同意。 “晚霞城变化很大。” “是的，妹妹很厉害。”洛蔓点头，“你要我陪你进去吗？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能处理好。”赢启目光坚定，“不过我想先见一下赢锐。” 一个多月没回来，晚霞城外的人又多了一倍，挤挤挨挨，除了中间的大道没人敢占，两旁竟然组成了一个个原始村落，还有个市集，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些凡人身上，看着他们的货车，像是看到了一头头待宰的羔羊。 没有地方可以驻扎，他们只好往阴山走，几乎走了一半，人才渐渐少了，赢启让他们安顿下来。 “皇上，你可不能抛弃我们啊。”几个凡人哭闹道，“刚才那些人目光想要吃了我们，走过来的一路，他们都跟着，等你们走了，他们肯定要动手。” 他们一哭，剩下的人也缩成一团，哭个不停。 “我一个人，怎么保护你们？” “灵修大人，求求你了。” 洛蔓皱眉，“灵修为什么要保护凡人？” “我们愿意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去。” “我不需要钱。” “要什么都行，只要能保住我们的命。” “有人知道竹子为什么消失了吗？如果谁能说服我，我就保护你们。” 剩下的凡人面面相觑，能看出他们都在努力回忆，但半天也没人说话，他们脸上的神情从茫然变成惊恐。 “没有价值的凡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洛蔓的语气平淡似水，可任何人都听出了她是在说真的。 终于有个人战战兢兢走了出来，灰头土脸，干咳了半天才开口，这才听出是个女人。“我曾经听家人说过，以前本没有阴山，那里是大片的竹林，后来一夜之间，山就出现了，竹子开花，不久就都死了。” “还有别的吗？” 没人再开口。 “以后这片区域就是你们的了。”洛蔓灵机一动，“你们就在这里盖一座自己的城吧，晚霞城，暂时是回不去了。” “我们从来都没干过活啊！” “对啊，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砌墙，也没有体力啊。” “没有灵修，我们连水都没有。” 直到他们安静下来，洛蔓才不疾不徐开口，“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我回来就带你们去晚霞城。” 说完她转身就走，果然如她所料，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我们愿意自己动手盖城，请灵修大人庇护。” 白色的雾气笼罩住了人群，她开口道，“只要你们呆在里面，不听外面人的蛊惑，就不会有危险，但你们要是跑出来，那就不关我事了。”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赢启完全面无表情，就像是他不认识那些人一般。 “在这里建城真是个好办法。”赢启点头，“他们毕竟是我的故人，我也不想见他们死得太惨。” “如果凡人和灵修能共处，自然是好的。”洛蔓摇摇头，“不过我看希望不大，等到凡人能自立，我就把灵修都迁到丹城，让两边永无往来。” “那凡人家里的灵修呢？” 第一百八十章 凡人还有希望吗 洛蔓皱眉，“如果凡人再也生不出灵修，灵修也生不出凡人，是不是问题就解决了。” 赢启没说话，他的眼中盛满了震惊，一个只有凡人或是灵修的世界，会比现在更好吗？ “不过这个先不急。”洛蔓加快脚步，转眼阴山就到了眼前。 再有一小段距离就到山门了，赢启却越走越慢，他不停地掸土，拽衣服，脸色也越发凝重。 “洛蔓姐，你回来了？”小棠跑了出来，看到赢启，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这个人，还没死呢？” “小棠。”洛蔓不赞成摇摇头。 “姐姐，你不知道，原来他可老欺负我爹，我爹的病一大半都是被他气出来的。” 洛蔓没说话。 “以前是我不对。”赢启冲着小棠拱了拱手，“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竟然道歉？”小棠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是不是疯了？” “好了，小棠，你有得事时间算账，先让我们谈完正事，他任由你处置。” 小棠突然抬头，“大叔不会想见他的，没准不用我动手呢！” 她急匆匆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卡莎就走了出来，能看得出来，她实在讨厌赢启。 “赢锐不想见你！”她指着赢启说。 “是我带他来的。”洛蔓借口。 “那你也不要进来好了。”卡莎转身就走。 “住口！”洛蔓还没开口，赢启却勃然大怒，“这是你跟洛道君说话的态度吗？你一介...” 洛蔓这才想起来忘了交待他，别说出她是超级强大的灵修，她连忙咳嗽一声，“你跟赢锐说，我有要事找他。” 卡莎皱眉思索了一阵，什么都没说，就又回去了。 “不要跟他们说我的灵力强大。” “可他们看到白雾，自然会明白的。” “一会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撤掉。” 赢启兵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但依旧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让他们守口如瓶。” “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灵修，实在有点无聊。”她本来想说孤单，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明白，就和我当皇帝的时候一样，每个人跟我说话，我都觉得是假话，他们都想获得我的欢心，无论说什么，都是为了获得权力的帮助。” 他见洛蔓没说话，又补充说，“不过我对洛道君，绝对是有一说一的，还有赢锐那个小子，脾气硬得像一块臭石头，想让他说好听的也难。” 洛蔓嘴角微勾，能跟赢锐成为朋友，也算是她的几个英明决定之一了。 卡莎阴沉着脸把他俩带入营地，看到峭壁上的吊桥，赢启啧啧称赞，“真是鬼斧神工，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正好你来了，灵气囊攒了一大堆，快去干活吧。”赢启大步走了过来，胳膊上的肌肉油亮亮的，整个人像一只健美的豹子。 “那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洛蔓也不想掺和到其中，她又不放心地嘱咐一句，“你不愿意管晚霞城，我可找来人了。” 洛蔓离开后，两人沉默了好一阵，还是赢启先开口，“你看起来状态很好。” “做自己喜欢的事，总是开心的。” “很羡慕你，能找到喜欢的事。” “找我什么事？”赢锐就那么站在大太阳下面，一点没有去阴凉处的意思。 “我们毕竟是兄弟，我想跟你和解，以前的事，就忘了吧。”赢启的语气极为卑微，他拱了拱手，“对不起你的事，我跟你道歉了。” “你竟然会道歉？”赢锐耸了耸肩，“简直让我想笑。” “以前是我太自大狂妄，没有了解灵修和凡人的差别，我们两个都是凡人，我想问你一句话，凡人还有希望吗？” 赢锐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他嗤了一声，“到你死之前，凡人应当还能活着。” “弟弟，”赢启开口，“我在世上就你这一个亲人了，希望你能不计前嫌...” “得了。”赢锐像是很厌倦这种深情对话，“你怎么确定我跟你是亲兄弟？” “你也姓赢...” “那不能说明什么。”赢锐双手环胸，“我调查了一下，母亲也许嫁入皇宫前，就有身孕了，极大可能我俩只是陌生人。” 赢启的嘴角抽动两下，声音小了许多，像是突然泄了气，“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说得是实话。”赢锐毫不在意，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们各走各路便好，无需兄弟友爱，没人会跟你争抢晚霞城。” 沉默，大段的沉默，赢启的额头泛出点点油光，站了这么久，他突然头晕目眩，只觉站不住脚，来之前，他信心满满，自觉肯定能说服赢锐，兄弟两人一起管理晚霞城，没想到一见到赢锐，他就不那么确定了，又聊了几句，他发现，他根本不了解赢锐。 “他们两个能和好？”小棠放下一个灵气囊，“我才不信。” “为什么？” “大叔说，藏琅胜地太小了，容不下他，他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要去吗？” “自然我要去。” 远远的，赢锐身子晃了两晃，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情，洛蔓吩咐道，“去给他送点水，别让他在大太阳下站着。” 小棠不情愿地起身，“这么坏的人，晒死他最好。” “那我就派你去管晚霞城和凡人。” “我马上去。”小棠抖了抖，“说得也有道理，破事总要烂人去管，晚霞城现在那个样子，让我去我都不想去。” 过了一阵，赢启似乎缓过来了，他主动走到她们身边，拿起一个灵气囊，“真没想到已经有这种东西了。” “那当然，晚霞城有现在的模样，都要感谢大叔。”小棠冷笑，“就是那些凡人太讨厌了，留给你最合适。” “赢锐不也是凡人？”赢启反问。 “大叔不一样，他是藏琅胜地最聪明的...”小棠停顿一下，“和道君差不多吧，可你别忘了，他可是凡人呢，要这么算，大叔应当是最聪明的才对。” “说得对。”赢启放下灵气囊，“他应当去做更经天纬地的事业，至于晚霞城，就交给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是能把你变成灵修就好了 小棠张了张嘴，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干脆扔下灵气囊，直接走到一边去。 “喝杯茶吧。”光顾着听他俩说话，就这么一会，洛蔓一气充了几十个灵气囊，实在是速度太快了，必须休息一下。 抿了口茶，赢启满面惆怅，灵气囊在他手中闪闪发光，“怎么之前没有这种东西，甚至记录中都没有。” “也许一切都要变了。” “是啊，我也感觉到了，藏琅胜地以前是一片死地，现在像是活过来了。” 他这么一说，洛蔓恍然大悟，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只要她一抬手，藏琅胜地就可以绿草绒绒，鲜花满地。 但她始终记得道君的话，灵气用多了，就会发生大问题。 再说，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管是凡人或是灵修，让他们生活太轻松，他们并不会珍惜，而是会无穷尽的奢侈下去，有了小宅子，就想要大宅子，有了一套宅子就想两套，今天刚吃饱，明天就能把饭倒掉。 那些无聊的贵族，会通过衣服首饰无聊炫富，有些衣物，好几个绣娘做半年，结果连穿都没穿过，有点危机感，他们便不敢如此，她就是要卡着灵气，不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晚霞城的人，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慌张吧。”洛蔓悠悠说。 “我迫不及待。” 洛蔓挑眉，“我去跟赢锐聊几句。” 还没走到空场，就先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赢锐拿着个大锤，用力敲着一块铁板，空气中一股辣鼻子的气味，他像是没看到洛蔓，或者是看到也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敲着。 等他放下铁锤，已经满头大汗，喝了两大碗水，才冲她走了过来， “活干完了？” “差不多。”洛蔓问，“听说阴山之前全是竹子？” “有这种传言，但谁也没见过。”赢锐扫了她一眼，“出事了？” “道君消失了。”她抿了下嘴，“他跟我说，要是想找他，就去找竹子，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消失？” “他替我去追查妹妹的线索，我没办法一起去。” “那倒是，你有身孕，去了也是累赘。” “你才是累赘。” “那除了等着，也没别的办法。” 洛蔓瞪着他，“妹妹失踪了，你怎么都不着急？” “我着急有用吗？”赢锐拿出酒袋，喝了一大口，“你们都是最厉害的灵修，尚且救不了她，除非你能把我变成灵修，那我肯定不用你，就能找到她。” “说得也对。”洛蔓眼神一亮，“要是能把你变成灵修就好了，过去有没有这种事？” “就我所知，完全没有。” 那她是怎么变成灵修的，之前不是凡人吗？洛蔓暗自琢磨。 “你不一样。”赢锐说道，“也许你之前就是灵修，不小心忘掉了呢。” “不小心？”洛蔓已经习惯被看穿了。 “对啊，就和我，根本不是赢帝的孩子一样，”他指指洛蔓的头，“这里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也许别人灌进去的。” “你不是赢帝的孩子？”洛蔓眼中骤然亮起八卦的火苗，“详细讲讲。” “原来阴山那边还有村落。”赢锐缓缓道，“就像我说得，很有异域风情，和现在晚霞城的人完全不像一族人，赢帝为了抢到我母亲，屠杀了整个村落，可他没想到，我母亲在入宫前就怀孕了，他认为是早产。” “这么说，你不是皇子？” “对，这就是我放弃晚霞城的原因。” 洛蔓想安慰他一下，却不知该说什么，“我没想到...” “我觉得这是好事。”就这么一会功夫，赢锐已经喝完了一袋酒，“以前我总觉得欠赢家的，现在好了，我是个自由人，无债一身轻，天下爱怎样就怎样，不管我事。” “也有道理。”洛蔓眼睛扫过卡莎，又想起妹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兴奋，想起戏法班子，妹妹和卡莎一起跳舞，那么快乐，那么幸福，就像是一场梦，当时她可没想到，好日子消逝得那么快，短短几年，就已经物是人非。 “你大概什么时候生？” “还有两年吧。” “这么久？” “晚生点好，她们能有足够的灵力。” “肯定是灵修？” “应当是。” “那如果一个是，一个不是怎么办？” 洛蔓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想象中，肯定是两个灵修，而且是女孩，如果真有一个是凡人... “要是有一个是凡人，就让我当干爹吧。” “等黛儿回来，你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那也不耽误啊，她回来还不也得三五年，我可以先练习一下。” “如果有个孩子是凡人，我怕她会不平衡，真是个难题。”洛蔓沉浸在问题里，就跟她一样，虽然父亲对她更好，可从小长大的辛酸，简直不愿再回头想。 “不行送给别人养啦，锦衣玉食长大，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那怎么行。”洛蔓摇头，“这是她的命运，人总要学会接受命运，要不然，万一以后发现，她不得恨死我。” 赢锐冲她伸手，“酒呢。”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洛蔓拿出两个酒袋，“尝尝，我新酿的。” 他先闻了闻，才抿了一大口酒，“不错，比以前有层次了，不过，能不能再烈一点，我觉得太绵软。” “这还不够烈？你随便叫个凡人来，三口就倒。” “我又不是一般凡人。”赢锐笑了笑，“再说，这次出门去远方，又要经过雪山，还不得多准备点酒。” “为什么不能往北走？” “也有道理，不若我们明天就出发，也许有惊喜呢。” 怎么听着他的语气就那么不对劲，洛蔓假装没发现，“今天左右没事，不如跟我去晚霞城转转，你有多久没去了？” “昨天刚去过，我就不陪你了。” “你不是说你一直没离开阴山吗？” “哦，昨天才离开的。” 他信口胡诌的模样直接把洛蔓气笑了，她还没继续往下说，赢锐就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跟你多说了，赶紧把那个灾星送走，我是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他，从小我就讨厌他那种苦大仇深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才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离开营地，赢启不断回头，他不禁说，“我这个弟弟，真是有才华，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别想了。”洛蔓摇头，“他才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说得对。”赢启不再往后看，“我已经很满意了，原来我以为，他会对我拔刀相向，可竟然他不在乎了，我对他来讲，就是个陌生人。” “你觉得阴山像什么？” 赢启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皱眉摇头，“说不好，像是一团皱巴巴的纸，要么就像个核桃。” 远远的，洛蔓就看到白雾外围满了人，他们喊着叫着，手里拿着长钩，面色赤红，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嘛，地面上躺着十几个凡人，连衣服都被剥光了，白条条的，像一只只羊羔。 “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赢启双手攥拳，牙齿咯咯作响。 她对凡人了解的足够，所以一点也不意外，那些凡人看到他们，相互对了个眼色，便直接冲了上来，似乎人多让他们胆子变大了，认为洛蔓只是一个普通灵修，再怎么样也斗不过他们。 洛蔓连手都没抬，只皱了下眉，步子还是不紧不慢，那些冲过来的凡人，一个个化为粉尘，消散在空气中，就像根本没存在过， 纵然赢启是帝王，看到凡人毫无预兆的消失，依旧浑身战栗，每一次洛蔓出手，他就觉得自己像只蚂蚁，随手就能被她捏死。 上百人就那么不见了，白雾消散，露出了里面的凡人，他们面色煞白，缩成一团， 眼神都失了焦，看到躺在地上的死人，他们吓得半天没说出话，又突然哆嗦着冲了上去，给他们盖上了衣服。 贵族们默默把亲友埋了，像是突然认清了自己是蝼蚁的真相，他们不再抱怨，不再流泪，作成一圈，垂着头，没人说话。 “这是生灵丹，这是灵气囊。”赢启将口袋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有了生灵丹，你们便有了灵气，便可以建城，有了灵气囊，就可以造水种菜，一会我会叫几个灵修过来帮忙。” 安排完一切，天已经擦黑，晚霞城大道两旁，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堆，洛蔓的身前，飘着一个昏黄的灵气囊，足有人头那么大，照亮了她面前的路。 路旁藏着许多贪婪的眼睛，但没人敢动手，刚才派出去追他们的人就那么消失了，连根毛也没剩，就算傻子也知道，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灵修，但若是能抢到那个灵气囊，就不用在这里受罪，可以到晚霞城里吃香喝辣。 几个黑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冲着灵气囊就扑了过来，结局也和扑火的飞蛾一般，手指刚碰到灵气囊，整个人便哔哔啵啵地烧了起来，哀嚎声不绝于耳。 不仅路旁的凡人看到的，守城的灵修也看到了，等她入城的时候，他们连鱼牌都没看，直接恭恭敬敬让到一边。 “哎呀，洛道君来了。”宋柔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头冠也歪了，鞋踩了两只不一样的，他暗自庆幸，幸亏他今天值夜，要不然岂不是出了大事，“怎么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 “想来就来喽。” 宋柔行了个礼，满面堆笑刚要开口，眼睛就落在赢启身上，浑身哆嗦，半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你可回来了。” “你是谁？”赢启皱眉。 “宋朝纲家的大儿子。” “哦，他呢？” “破城的时候仙逝了。”宋柔抹了下眼睛，“晚霞城一直在等着您回来，臣给您带路，请您起驾回宫吧。” 把赢锐送到晚霞城，洛蔓就算完成了任务，她扔下他们两个，自顾自地往山上走去，晚霞城里有灵气罩，少量的灵气没关系，如果瞬移的话，恐怕会受影响，所以她选择徒步。 “洛道君，等我一下。”赢启追了上来，“今天晚上能不能借宿一晚？” 他又解释道，“现在不知道宫里还有多少我的人，我怕他们有异心，明天一早，希望洛道君帮我坐镇一下。” “跟我来。”洛蔓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不容易找到个有管理经验的凡人，还一心爱工作，要是死了还要重新寻觅培养，她可嫌麻烦。 月亮又大又圆，冷清清的，赢启边环顾四周，边点头道，“真没想到，晚霞城已经变得如此好了，以前外城都没办法来，臭气熏天，到处都是流浪汉。” “要不是洛黛花了心血，晚霞城是死是活，我才不会关心，要是再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如果再成以前的模样，小的也没脸再见道君，晚霞城毁就毁了吧。” 洛蔓满意他的识趣，“我会安排一个灵修配合你，但凡人无事，不要招惹灵修，我肯定是站在灵修一边的。” 宅院里灯火通明，洛蔓还没敲门，苏椿就迎了出来，“洛道君刚到大门，就有人让我感觉准备接风洗尘了。” 她就像没看到赢启一般，笑盈盈地引着他们进门，看到苏椿，洛蔓才想起来，她和赢启的事，便嘴角微勾，打趣道，“赢启，你的皇后近在眼前，也不打个招呼。” 苏椿的脸腾地红了，她抿着嘴，垂着头，越走越快。 “苏椿，你等一下。”赢启开口道，“我这次来也是想成婚的，政务繁忙，我需要有人帮我执掌中宫。” “我不嫁你。”苏椿头也没回。 “原来你不是一直说要嫁给我吗？” “那时候我不懂事，现在我谁也不想嫁。” 洛蔓咳嗽一声，这种时候，她还是最好回避一下，“我先去休息了。” “沐浴的水已经烧好了，其它的事一会再说吧。” 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次，洛蔓对房间里的摆设完全没印象，若让她选，她宁愿住到小世界里，不过她也发现小世界的问题，时间过得比外面慢，稍微呆一会，外面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就怕她睡着了，醒来之后，凡人和灵修都消失了。 会不会道君当年就是在小世界里呆了太久，出来一看物是人为，不得不重新来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露出真本事 “对了，你为什么不想嫁赢启？”洛蔓闭着眼睛，感受着从头皮传来的力度，随口问道。 “他要娶很多妃子，我嫌烦，以前总觉得要嫁个男人，要不然就无法在这时间立足，但我独自在这里生活了一年，觉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不想去管那么多破事。” “说得也有道理，不过皇后可是天下之母啊。” “有什么用，我身后又没有家族。” “我可能很快要离开这里，没有我，我希望你能有个靠山。” “那我跟你一起走。”苏椿马上说，“我也早在这里厌倦了。” “会很苦，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怕。” 话都说到这里，洛蔓便不再多说，带着苏椿也好，可以帮她处理一些杂务。 天上几颗疏星，月亮像一只金钩，洛蔓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山，她突然有了兴致，想到山顶看一看。 夜色朦胧，露水点点，连个虫声都听不到，两旁的树变成了黑影，似乎随时会窜出人来。 “师父！”熟悉的声音吓了洛蔓一跳，光明大盛，就差那么一点，蒲凡就化为乌有了。 “你怎么在这里？” 蒲凡身上的袍子一绺绺的，头发也散乱不堪，又瘦了一圈，脸上就剩下皮包骨头，两只眼睛亮极了，就和骷髅点灯一样。 “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了。”蒲凡不停回头，“要是被他们追上来就惨了。” “回房谈吧。” “不行，只有去山顶才能躲开他们。”说完他就跟个猴子似的，嗖嗖嗖往山上窜去。 洛蔓叹了口气，跟上了蒲凡。 别看山不高，但还挺陡峭，有两处直上直下的天梯，若是凡人爬，必定十分费力。 山顶上有个小观，年久失修，塌了一多半，横梁垂在地上，砖石散落，窗户变成了黑洞。 “快进来。”蒲凡从横梁下露出个脑袋，“现在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洛蔓皱眉，“有我在，你怕什么？” “师父，我怕啊。” 洛蔓低身钻了进去，到处都是碎石尘土，横梁交错间，留出了个空地，两个人站着，连转身都困难，她一想到要离蒲凡那么近，就浑身难受，便皱眉说，“这里站也不能站，坐也不能坐，我还是出去了。” “师父，你过来就知道了，这里有幻境。” 还有她看不透的幻境？洛蔓马上走了过去。 蒲凡说得没错，是个幻境，不过这幻境真小，左右不过一间房大小，还是破破烂烂的，灰砖墙，青石板地面上放着两个竹板凳。 “哎呀，到这里可算是安全了，千万别用灵气。”蒲凡一脚把板凳踢开，干脆地往地上一坐，靠在墙上喘了口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实在有点憋屈，洛蔓往边上站了站。 “前段时间，离开藏琅胜地的路突然出现了，千载难逢，我就冲了过去，没想到啊，真让我过去了。” 蒲凡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悔不当初的表情，“可是我刚过去，就被人抓住了，他们逼我交出藏琅胜地的位置，我...” 本来洛蔓抱着听故事的心态，越听他扯越糊涂，“被什么人抓住了？” “我也不清楚，他们就问我怎么来这里的，然后就把我送了回来。”蒲凡吸了吸鼻子，“但我觉得，他们应当很快就会出现了。” “他们很厉害？” “反正我是毫无还手之力。” “藏琅胜地的竹子都去哪了？” 蒲凡说得话，洛蔓一个字也不信，瞅他那神经兮兮的模样，不定又吃了什么药，让自己陷入了癫狂。 “竹子？”蒲凡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死了。” “怎么死的？” “就开花了。” “总不能全死了吧。” “就是全死了。” “之前没有预兆吗？” 蒲凡愣愣地想了一阵，眼神一亮，“说没有，也有，就是阴山突然出现了，然后竹子就死了。” “阴山到底是什么？”洛蔓自言自语。 “师父，要是那些人来了，咱们这里恐怕一个活人都剩不下，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要是我们两个逃跑，还是有希望的。” “你知道吗？道君失踪了。” 蒲凡一愣，“我还找他有事呢，怎么就失踪了？” “他失踪之前，说让我通过竹子找他。” “哼，他肯定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才会自己逃跑的，从来就是那么狡猾。” “快说，到底哪能找到野生竹子？” “真没有。”蒲凡苦着脸，“我几乎踏遍了藏琅胜地，一颗野生的竹子也没见到。” 洛蔓十分沮丧，原来她以为蒲凡总能提供点有用的信息，没想到他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我就走了。” “不行，他们要是发现了你，肯定会把你带走的。” “躲起来也没用。”洛蔓一步就跨出了小道观，她突然觉得天空很亮，便抬起头，只见一颗流星冲着晚霞城的方向疾驰而来，她顾不上多想，一步就跨出了晚霞城，灵气直奔流星而去。 灵气碰到流星，洛蔓心头一震，不够，还不够，照这么下去，晚霞城必毁。 是该露出真本事的时候了。 洛蔓腾身跳掉半空中，灵气化盾，直接挡在流星前面，熊熊烈火，顺着灵气像她扑来，她不躲不闪，第二块灵气盾牌迎了上去，一道道往前推，足足十二道才让流星的速度慢了些，她意识到一点，必须让流星改变方向，要不然，就算落在城外也死伤惨重。 她引着流星往阴山的方向飞，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这一刻，她有一点相信蒲凡的话了，流星里，绝对装着东西，而且极为危险。 火光冲天，流星落在了阴山后面，照亮了多半个天空，晚霞城的人全醒了，但没几个敢出门的，常年的灾难让他们不愿面对，除了晚霞城，他们也无处可去，只是闭上眼睛不停祈祷，希望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流星将地面砸出了个深坑，洛蔓站在边缘往下看，她首先闻到了一种气味，熟悉又亲切，带着丝丝甜意，像是她最喜欢的气味，勾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是从哪来的 洛蔓握紧了双手，火焰逐渐熄灭，但中间的东西却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暗黑色的深坑。 她跳到坑底，两旁全是厚厚的石壁，一道深槽由上至下，石头上有些银色粉末，看尺寸，像个长方形的盒子。 越往下，香气就越浓，就算捂上鼻子，她也能感觉那些气味从肌肤上渗入，让她非常想去舔一下银色粉末，似乎她腹中的孩子比她还渴望，哀求她找到源头，全部拆吃入腹。 越往下就越窄，几乎她只能侧着身子通过，银色粉末像银河一般，密密麻麻，飘在眼前。 洛蔓被迷住了，不知不觉，她悬空停住，那些银色粉末如同小精灵一般，一点点从墙壁上飞起，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落在她的肌肤上，她整个人都变成了银色。 再一转眼，黑暗降临，一切归于平静，洛蔓睁开了眼睛，她落到底，什么都发现，便转身离开洞穴。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一个暗影从石壁中走出，是个面貌精致的男子，比女人还美千百倍，他用手摸了下石壁，嘟起了嘴，“真是的，算也没算好，竟然都被她吸收了，不知道这穷山僻壤，有什么可来的。” 他的手中握着个破了的丹药袋，“整整一口袋丹药，灵气丹，补气丹，全被她吸收了，真是可怕。” “我倒要去找找刚才那个女人，这种灵气稀薄之地，竟然能吸收我的灵药。”他似乎很喜欢自言自语，“我该怎么说呢？我是白奇，天尊的孩子，不好，这样不够有意思，我还是混到她身边，让他们都看不起我，然后来个大反击，对，就这样。” 他的脸又阴沉下来，这是什么破地方，明明他才是天尊最宠爱的孩子，竟然让那个人占了上风，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排挤到这个地方来。 那个人竟然说，这里有玉髓，他才不信，玉髓那么珍贵的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调虎离山，不过他不在乎，谁也夺不走他想要的东西。 一闪身，他就到了晚霞城前，皱眉看着那些躺在路边的凡人，他可不想变成这幅模样，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容颜太惹眼，便变成了个普通凡人，好奇地站在路边，看着一队人走进晚霞城。 “这些人有点意思。”他脚步一错，变成了个灵修的模样，跟着混进了城。 醒来之后，洛蔓又探查了一次洞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她嘀咕两句，就回了阴山，正好碰到来找她的葛英，说是灵修嫌在晚霞城太累，又闹着要回丹城。 还有件事，她压低声音，“赢启半个月后大婚。” “和谁？” “一个凡人，大概是某个贵族的女儿吧，以前我没有印象。” 知道苏椿选择不嫁给赢启，洛蔓还是松了口气，她突然心有感悟，也许这一路上能有什么奇遇，可以把凡人变成灵修，要不是她怕出事，还真想现在就试试。 “旋风已经封掉了去丹城的路，他们不可能回去了。” “我也是这么说，可他们就是不听，有个人闹得特别凶，也不知为什么，他一说话，他们就听。” 葛英在灵修中，一直很有威望，特别是最近，根本没人敢反驳她，现在怎么会有人跳出来和她对着干？她倒真想见见那个人。 有了生灵丹和十几个灵修帮忙，小城已经垒好了城墙，那些曾经的富人贵族，都跟不要命似的，只是喝一口水，随便啃一口干粮，便继续干活。 晚霞城外的凡人，听说这里要建一座新城，很多凡人凑了过来，自发帮忙，希望到时也能住到城里。 灵修们聚在属于他们的南城，正围成一团说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大多愤愤不平，中间的竹椅上坐着个男人，看着平平无奇，但你就是会把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回他脸上，就像他有什么特别的魔力一般。 “对啊，你们说的对，灵修自然应当过高大上的生活，凭什么替凡人服务。” “可是我想听洛道君的。”一个灵修期期艾艾地说，“干点活也挺好的，省得每天无所事事。” “你们可以修城啊，修一座更大的城，要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洛蔓一愣，她径直走了过去，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一个普通灵修。”白奇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偷吃他灵药的人就在这里，药效还没过，他要是现在就把她给炼化，去除杂质，那灵药还能回来，可他刚要动手，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腹部，瞬间便又坐了回去。 “我怎么在丹城没见过你？” “散修，一直在藏琅胜地游荡，前两天才进了城。”白奇笑道，“这就是着名的洛道君了，真是百名不如一间，我叫白奇。” “你为什么要鼓动他们离开？”洛蔓盯着他，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邪气，让她很不舒服。 “谁说我鼓动他们离开了。”白奇突然改了语气，“你们大家要好好听洛道君的，她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赶紧都去干活，呆在这里做什么？” 洛蔓更觉得不对劲，这人和他见过的每个灵修都不同，他的表情很眼熟，她似乎在谁的脸上见过。 脑中灵光一现，洛蔓想起来了，她以前经常在洛黛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当妹妹谈到凡人，看到凡人的时候，就是他这幅模样。 剩下的灵修一头雾水，晕头转向，他们的目光满是不知所措，若是平时，肯定就叫嚷起来了，但今天只是抿了抿嘴，便跟着葛英走了出去，只剩下白奇还坐在竹椅上。 洛蔓的目光从他的脸挪到竹凳上，“你这凳子从哪来的？” “从我的家乡带来的。” “你的家乡在哪？” “怎么，你想去？” 洛蔓点头，“我想去。” “可我刚出来闯荡，还不想回家。”说完这句话，白奇便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早听说她是这里最厉害的灵修，在他们的世界，低级灵修绝不敢忤逆高级灵修，否则就是灭杀。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抢我的凳子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对方一动手，他就毁了这个秘境，然后把她带走，如果她先动手，那就不能怪他，回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有什么条件？”洛蔓问。 这可把白奇问住了，他能有什么条件？他就想赶紧离开这穷山恶水之地，可那不等于答应她了？不行，没这种便宜事。 “等我玩够了吧。” “好。” 洛蔓点点头。 “就这样？” 白奇更加气愤，他是不是被降智了，怎么连着两次判断错误，他已经一再刺激她了，可洛蔓却不动声色，连个动手的意思都没有，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我又不能强迫你。” “你是最厉害的灵修，抬抬手我就灰飞烟灭了，可以威胁我啊。” “威胁你？”洛蔓皱眉，“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白奇苦着脸，他怀疑洛蔓是个假灵修，根本没有灵力，才会不敢动手的，一定是这样，不如试她一试，不过他不能率先动手，那么只能... 他突然捂着头，倒在地上，“哎呦，我头疼的厉害，赶紧来帮帮我，要不然我就要死了。” 叫嚷了半天，他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动静，便放下手，只见洛蔓已经不见了，跟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竹凳。 “我就这么一件好东西，还被你拿走了，看来除了跟着你，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白奇冷哼一声，跺了下脚，他想着瞬间就能出现在洛蔓身边。 可一动用灵力，灵力就从他体内涌出，直接被晚霞城的灵气罩吸收了，另外一股奇怪的灵气从而降，进入了他的身体，两种灵气混杂在一起，他能动用的灵气迅速减少，最终变成了个普通灵修。 “原来你想让我困在这里，再也回不去，对不对？真是个坏人。” 白奇一点也不急，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反正他有保命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脸一沉，那个坏女人，吃了他的灵药，还抢了他的凳子，真是烦人。 他搓了搓手，粉红色的舌尖忽隐忽现，“那我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你了，不过我又该上哪找你呢，听说皇帝要大婚，你一定会出现吧。” 看着手中的竹凳，洛蔓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白奇晕倒后，她本来是想救他，可手都伸了过去，在最后一刻却转了方向，拿起凳子就消失了。 她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竹凳，一截金色，一截绿色，相互交错，金得就像晚霞，绿得就像翡翠，入手温润，就像上好的丝绸一般。 一眼就让她想起了道君，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抢了过来，现在更是爱不释手。 不过，那个人一定很生气。 灵气缠绕着竹凳，像是碰到了厚厚的屏障，根本无法探入内部，越是如此，她越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竹子。 “洛蔓姐，可算是完事了。”葛英语气中就透着轻松，“他们再也不说废话了，干活又快又好。” “那个白奇什么来历。”洛蔓干脆坐在凳子上。 “说来也奇怪，藏琅胜地的灵修，只要我见过，就忘不掉，可他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没有一个灵修认识他。” “天上掉下来...”洛蔓突然想起坠落的流星，和那个深坑，怪不得她觉得熟悉，白奇身上的气味，和洞穴里银色粉末的气味一模一样。 银色粉末？她又想起离开洞穴的时候，石壁上的粉末都消失了，它们去了哪里？ “现在进城的时候，都要登记。”葛英拿出本册子，翻开一页递到洛蔓面前，“他昨天刚进城，而且名字也写得很奇怪。” 册子上，大家都规规矩矩，一笔一划写好名字，只有一处，画得像一团乱麻，根本看不出写得是什么。 “不要惹他。”洛蔓想了想，“他说什么，你就当没听到。” “你见过它吗？”洛蔓起身，指了指凳子。 “好漂亮呀。”葛英眼睛都亮了，“这么好的竹子，怎么做成了板凳，做成手杖多好。” “你在典籍中见过吗？” 葛英点头，“以前在丹城的书库中，我读过一本藏琅胜地的传说，里面说有一种金玉竹，似金似玉，可以用来让人起死回生。” 晃了两下板凳，洛蔓摇头，“起死回生？不太像啊。” “那些传说都半真半假的，很多东西都是写得人顺手加上的，比如上面写着，藏琅胜地原来都是水，还住着许多海怪，还说藏琅胜地是仙人藏东西的地方，总之写得可神奇了。” “藏什么东西？” “书上没讲，我也是很小的时候看的，要是想看我可以去...”葛英挠挠头，“丹城已经回不去了。” “对了，”洛蔓不放心地嘱咐道，“千万不要盯着白奇，他愿意做什么都行。” “为什么这么重视他，不就是个普通灵修吗？” “只是觉得他很有意思。”洛蔓盯着天空，流星就是从那个方向落下来的，在天空之外，还有其它的世界吗，他们是友好还是邪恶，是强大还是弱小？ 天刚亮，苏椿就拿着一套淡金色的长裙走了进来，“洛道君，换套衣服吧。” “又不是我大婚。”洛蔓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连去都不想去。” “不去就太不给赢启面子了，他们让你坐上座。” “典礼那么冗长，我不舒服。”洛蔓捂着小腹，“就想睡觉。” 苏椿噗嗤一小，“都是最厉害的灵修，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你要是不去，就表示灵修不支持赢启，那他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的。” “那就不换衣服。” “不换衣服，也会让别人误会，认为你是去示威的，故意让他们难堪。” “凡人为什么这么麻烦？”洛蔓嘀咕着换上衣服，任由苏椿给她插上发饰。 “当皇上不容易，恩威并施，还要有人听他，若是光有凡人，还简单，现在又有灵修，更是举步维艰。” 洛蔓看着镜子里的苏椿，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后悔了？要不然这么关心他，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第一百八十六章 那你试试 “也就有那么一点点吧。”苏椿语气坦然，“特别是看了那些漂亮衣服和首饰，迷得我眼花缭乱的，可我一抬头，看见那宫墙就够了，一辈子就只能望天而活，不自在，我不喜欢。”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男子？” 苏椿低身拉了下她的裙摆，“以前，我总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后来又想找个英雄，等我看了洛黛和赢锐，还有你和道君，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 “道君还是挺好的。” “是的，但爱总会失去，开始越甜蜜，分开的时候就会越难受，别的不说，你看赢锐，自从洛黛不见了，整个人性情大变，连人都懒得见了。” “说得也是。”洛蔓满心惆怅，虽然道君没有她，也能过得很好，但她已经习惯两人在一起，有时候随口说两句，抬头才想起来他不在。 “再画得浓一点，最好看不出我是谁。” “大家已经都知道你的模样，看不出来也会引起怀疑的。” “我都是最厉害的灵修了，怎么还要受这种罪。” 她的嘀咕苏椿就像没听见，整理好妆容后，便搀着她起身。 洛蔓摆手，“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服侍的人越多，地位越尊贵。” 苏椿拉开门，院子里左边站着身穿暗绿卷草纹长裙的侍女，右边站着穿墨蓝色青莲纹长袍的侍从，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个托盘，摆着放着金玉葫芦，招财树，长颈玉瓶，珠光宝气，华贵异常。 台子已经都搭好了，她不过走个过场，这要是再不给面子，也有些太过分了，洛蔓便正了颜色，跟着苏椿走了出去，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往皇城走去。 刚走一半，车就停下了，洛蔓并没有掀开窗帘，她甚至收敛了灵气，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敢在这个时机拦她的车的人，肯定没好事，今天是赢启大喜的日子，她不想多生枝节。 “洛道君，有人想见你。”苏椿的脸色十分难堪。 “那你就让他上车吧。” 苏椿用力点头，一会就看到门帘掀开，白奇笑吟吟地跳了上来，坐在她对面，“拿了我的板凳就走，我都不知该去哪找你，可算让我堵上了。” “除非你告诉我竹子在哪，要不然我不会还给你的。” “不讲理，对不对？”白奇摇了摇头，“告诉你，你也去不了啊。” 洛蔓挑眉，“你要做什么？” “只要你把凳子还给我，我就马上离开，绝不出现在这里。” “若我不愿呢？” “那我就让婚礼变葬礼。” “那你试试。” 白奇抬手就冲洛蔓的肩抓了过来，他只觉手像是陷入了泥沼，越来越慢，直到浑身僵直，除了眼珠子，其它地方都动弹不得。 “不管你是谁，从哪来的，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洛蔓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只对藏琅胜地的人有耐心。” 并没有看到她有任何动作，白奇的双眉之间像多了只拿着绣花针的手，一点点刻下棘纹。 自从吸收了洛黛的灵力，她脑中就出现了刻下棘纹的方法，但她从没打算对灵修用过，直到今天，她确定白奇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流星中包裹的就是他，气息极度危险，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棘纹刺入他的皮肤，洛蔓只觉传来一股强大精纯的灵力，阻止着她刻下棘纹，但她记着道君的话，不要怕，她很强大。 白奇却吓坏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这里竟然有无根木，而且还被人完全掌握，在他们的世界里，无根木是完全被禁止的，灵修一旦沾上，就无法再次提升境界，他正是因为几百年都停在同一境界，才会想着出来转转，看看有什么契机，能够提升一下。 昨日他在藏琅胜地转了转，只觉得穷山恶水，别说玉髓了，连一点有价值的宝物都没有，那不如玩个开心，结果他还没想好怎么玩，就被人刻上了棘纹，透骨的阴寒让他浑身战栗，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棘纹，似乎跟以前不同，像是浮雕一般，飘在他的双眉之间，黑的发亮，连细刺都那么真实，似乎手碰到就会扎出血来。 洛蔓心中惊诧，为了刻完这个棘纹，几乎用去了她所有灵力，若是再久一点，她便撑不住了。 “说吧，你是从哪来的？”她把颤抖的收回到袖子里，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我不能说。”白奇连眼皮都快抬不动了，“我被下了禁制，如果说了就会灰飞烟灭。” “原来你长这样。”棘纹让白奇的伪装消失，露出了他的真颜，比卡莎还美的脸蛋，配上他满眼的脆弱，简直让人忍不住想摸两下。 洛蔓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下了，苏椿掀开车帘，笑容在看到白奇额间的棘纹凝住了，但她马上移开目光，“大典要开始了，请洛道君下车。” 和她预料的一样，大殿仪式繁琐又冗长，好在她只走了个过场，顺手凝出一片金色花瓣，飘飘摇摇落在帝后身上，又幻化出一只凤凰，在广场上空飞舞，发出悦耳的叫声。 不仅帝后满意，贵族满意，甚至连灵修都很满足，帝后觉得极有面子，贵族觉得灵修支持皇帝，凡人终于又有了一席之地，灵修觉得洛蔓超级强大，凡人以后再也不敢多事。 除了洛蔓，只有她觉得无聊，这些繁复的仪式，什么时候能取消？ 她的眼神飘向阴山，还不如去跟赢锐喝酒，聊聊去山那边的事。 典礼结束，她以为可以走了，苏椿又低声说了两句，洛蔓苦着脸说，“还要喝酒，烦死了。” “就差这么一个步骤了，坚持一下。”苏椿像哄小孩一般，洛蔓不放心地盯着马车看了两眼。 皇后换了身衣服，长得十分富态，满月脸，大眼睛，皮肤白得会发光，和赢启站在一起，像是差了几十岁，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洛蔓抿了一口，微微点头。 赢启端着酒杯，脸红得像个柿子，“道君肯来，小的万分感激。”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比你们这里厉害多了 “别说客气话了。”洛蔓揉揉额角，“真是累人。” “凡人就是这样。”赢启顺势坐下，“仪式让人安心，没有仪式昭告天下，他们都觉得不正统。” 苏椿就站在她身边，目光低垂，像是没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赢启却一直在看她，似乎想跟她说几句话。 喝了两杯酒，洛蔓起身告辞，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白奇，生怕让他跑了，掀开门帘，发现他安安生生地靠在软塌上，便松了口气。 “这是谁？”苏椿盯着白奇。 “就是刚才那个灵修，他易容了。” “他是男是女？” “应当是男的。” 苏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她体贴地说：“难得找到如此貌美的男子，我就不打扰你了。” 似乎被误会了，洛蔓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原来你存得是这种心思。”白奇突然开口，“告诉你，我宁死不屈。” 他的容貌变了，声音也变了，说起话跟唱歌一样，婉转动听，还带着点撒娇意味。 “洛道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苏椿哼了一声。 “成了。”洛蔓实在听不下去，说得她跟欺男霸女的恶霸似的，“我有话跟他说。” 车厢就剩他们两个，洛蔓并没有开口，她也发愁，应当怎么处理白奇，带着他一起？ 那不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吗？ 把他放在晚霞城，不在她身边，更是危险，万一棘纹失效，那晚霞城肯定没了。 白奇见她脸色阴晴未定，以为她要杀人灭口，连忙开口问：“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洛蔓顺口说，她想要道君，想把麻烦扔给他。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去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不想去。”洛蔓盯着他，“我在想应当怎么处理你？好麻烦。” “我懂得东西很多的，特别有价值。”白奇忙说，“我有很多丹药方子，都可以给你。” “炼丹需要药草，你确定方子里的药草这里有吗？” 白奇一怔，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的方子里的药草，就算在他们那里，也很难找，更别说这个灵气贫瘠的小世界了。 “我...可以教你运用灵力。”白奇信心满满，“别的不敢说，杀人的法子，我懂很多。” “有没有逃命的法子？”洛蔓挑眉。 “逃命的...”白奇认真想了想，“也有几个，不过你先帮我把棘纹去掉。” 思前想后，洛蔓还是觉得应当带上他，不过他长得这么漂亮，当男人可惜了。 夜深的时候，白奇悄悄流出了房间，虽然他暂时没了灵气，但只要让他回到降落的地方，他就能找回灵气，然后手指一捻，灰飞烟灭。 “你要去哪？”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去拿东西。”他脱口而出，说出来才觉得似乎多嘴，便定睛一看，只见葛英正看着他。 “拿什么？” “夜色这么好，我想四处看看，你想一起吗？”白奇露出最温柔的笑意，他本来就长得好，额间的棘纹不仅不愁，反而增加了几分神秘气息，像是某个受了诅咒的王子，正在等待别人的救赎。 葛英双眼如夜色，“你想去哪里？” 呵，就没有能抗拒他容颜的女人，真是无趣。 白奇走到她身边，“我看那边有座山，如果能去山顶赏月，一定是在好不过的，我刚来宝地，思乡寂寞，想去山顶望一望故乡。” “走吧。”葛英双手背后，眼睫微垂，嘴角上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马车摇晃，葛英靠在软垫上，目光顺着夜色，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请问小姐怎么称呼？”白奇礼貌又亲切地问。 “葛英。” “葛小姐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你呢，从哪里来？” 白奇愣了一下，他要是不回答，那对方肯定要改主意，于是便答道，“我是从另外一个小世界来的，和你们这里差不多，我被奸人陷害，被逼离开，晕头转向就到了这里。” “你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对啊，我是大大的好人。”白奇吸了吸鼻子，就这么一句话，他眼圈就红了，从来没人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都说他是天尊的幼子，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谁又想过，这张脸给他惹了多少麻烦，从小就被那些女人摸来捻去，弄得他极烦女人。 “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我父亲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给你，可要是一旦改了心思，三天之内你就会消失，我活得十分小心谨慎，从不敢惹祸上身，可这次父亲震怒，一下要灭掉几个城池的灵修，我实在看不过去，挺身而出，就落得这个下场，好在我命大，死里逃生来到这里。”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葛英笑道，“和晚霞城戏院里的一出戏很像。” 白奇愣了一下，“不可能，这件我没跟别人说过。” “你娶妻了吗？” “还没有。”白奇得意一笑，“什么地位外貌，我都不在乎，缘分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心心相映，情投意合，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这种话他说来就如同呼吸般驾轻就熟，别说一个普通的小灵修，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美妇人，也没人能抵抗得了她的甜言蜜语。 想到这里，白奇神情一暗，本来偷情偷得好好的，那个疯女人，非要抛妻弃子嫁给他，简直是痴心妄想，弄得自己被费了灵力，他也被扔到这里。 “你那个世界也有很多灵修吗？” “比你们这里厉害多了。”白奇正想心事，没注意就顺口说了出来，“我们那里根据不同的灵气和等级，金木水火土，花草鸟兽都能修行，灵气超级充沛，门派繁多，有你们这里几百倍大，到时候我带你过去，找些提升灵力的丹药给你吃。” 葛英点点头，信息收集的差不多了，她掀开帘子下了车，剩下一脸茫然的白奇，这是到阴山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量身定做的圈套 他下车一看，马车就停在门口，哪也没去，刚才的晃动和景色变化，都是他的幻觉。 原来都是对方的圈套，他再一次觉得智力受到了侮辱，一个小小侍女，也能把他骗得晕头转向，他还傻乎乎跟对方交心，觉得人人都爱他，难道这里的女人不喜欢他这一款？ 不应当啊，他不甘心。 白奇连忙下车，一个明晃晃的大月亮挂在天上，葛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在骗我。” “对啊。”葛英点点头，“我是来打探消息的，看来也得手了。” “你还说的真挺直白的。”白奇倒是没生气，他喜欢聪明的女孩，特别是不被他的容貌诱惑的女孩。 “你们哪里除了灵气多点，地方大点，人还是一样的无聊。” “该你回答了。” “我很简单，父母都是灵修，很早之前就过世了。” “没了？” “你想听什么？” “想不想去外面看看，我带你去？” “早点回去休息吧。”葛英指了指门。 “你别逼我动手。”白奇感觉十分屈辱，果然是蛮荒之地，这里的人一点都不通情达理，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意味着什么，真是井底之蛙。 葛英凝出一抹讥讽微笑，那种笑容刺痛了他的心，白奇刚聚起灵力，额间一阵剧痛，像有人用大锤敲打他的脑袋，震得他恶心反胃，眼前的葛英变成了十几个。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被拖回了房间，倒在地板上，他茫然起身，揉了两下脑袋，决定睡一觉，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洛蔓就出发去阴山，别看只短短几天功夫，另一座城已经初具规模，房子盖了一多半，陆陆续续搬进去了不少凡人，原本聚集在晚霞城外的凡人，个个都想搬进去，每天纷争不断。 “我们盖得城，你们凭什么往里般？”几个人围住一个想溜入城的男子。 那男子瘦小干枯，紧抿着嘴，无论对方说什么，就是不说话。 “把他栓在城外木桩上！” 推推搡搡，像对待牲口一般，那男人被捆在了木桩上，一共十几根木桩，每个上面都捆满了人，老老少少，十分恐怖。 “你们这里好野蛮。”白奇发现逃脱无望，便老老实实跟在洛蔓身后，反正他活了那么多年，有的是耐心。 “把你换到他们的位置，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们生命短，为了生存就耗尽了精力，还要互相争斗，活得就如同蝼蚁一般，死亡对他们才是解脱。” “你要是死了，算不算解脱？”洛蔓只是远远看着，她不想过多参与凡人之间的事，就算她现在管了，等转身一走，还是老样子。 “我是灵修，上千年的寿命，怎么能跟凡人比？” “那要是有个上万年寿命的人，说你活得没意义，想帮你解脱，你愿意吗？” 白奇愣了一阵，“也不太愿意。” “他们也一样。”洛蔓说。 阴山营地一片热火朝天，一群人，正围着一辆奇怪的车，两个凡人坐在前面，不停地踩着脚，车子便慢慢向前，车子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一道沟。 “终于成功了！”众人欢呼。 赢锐满脸自得，“弄点好的，晚上大吃一顿。” “洛蔓姐，她是谁呀？”小棠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她盯着白奇，脸上露出一种痴迷神情。 “我的新侍女，你叫他白哥就好。” “她长得可真好看。”小棠伸出手，就像摸他的脸，白奇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动了两下，一脸隐忍。 “小棠，她性格古怪，你不要乱动。” “姐姐，你真好看。”小棠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直到白奇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白纱，小棠才醒过味来，她脸一红，腾地跑远了。 “有新欢了？”赢锐在边上全看到了。 “什么新欢，我的侍女。” “骗人，他明明是男的。” 他的眼光很毒辣，真讨厌。 “前两天，一颗流星落在了阴山那边，你知道吗？” “知道，火光冲天。” “他就是跟着流星来的。” “什么？”赢锐皱眉，“流星里竟然有人？” 白奇一把扯下脸上的纱，“流星里的东西多了，有人又怎样？” “你会纹棘纹？”赢锐眉头皱得更深，“能让你出手纹棘纹的人，一定很危险，他又是跟着流星来，我以前读过一本书，说我们只是三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看来果然是真的。” “什么小世界。”白奇哼了一声，“连个小花园都算不上，真是高看自己。” 洛蔓盯了他一眼，白奇马上闭上嘴。 “不，你让他说。”赢锐笑道，“你爱喝酒吗？” “当然爱喝，不过你们这穷山恶水，能有什么好酒？” “试试看。”赢锐拿出酒袋，递了过去。 “太难闻了。”白奇把酒袋推得远远的，就像那是毒药一般。 “你有酿酒的方子吗？” “当然有，我什么没有？”白奇梗着脖子，“只可惜就算有方子，你们也没有能酿酒的人。” “那可不一定。”赢锐勾唇一笑。 坐在酒缸前的白奇苦着脸，手中握着一大捧青蓝草，他处理过的青蓝草，要比一般灵修纯粹许多，所以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恨自己多嘴，为什么非要炫耀懂得多？现在好了，不仅要处理青蓝草，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果子，这和他之前的预料，也差得太远了。 来之前，他想象着，到了这里他就是唯一的王，想做什么都行，但现在他才醒过味来，他根本是落入了一个量身定做的圈套。 那个人早就知道会派他来，晚霞城的灵气罩，就是为了吸走他的灵气，还有这么一个能刻棘纹的灵修，就等着他送上门去，真是步步为营，算计得好。 不过，到底是谁对他如此深仇大恨呢？白奇仔细回忆，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向来讲道理，与人为善，做事很留情面，怎么会有人专门报复他呢？肯定是弄错了。 “手脚麻利点。”洛蔓皱眉。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还真挺不一般的 “已经干了好几个时辰了。”白奇把青蓝草往地下一扔，“精工出细活，我要休息。” 洛蔓并未阻拦，处理好的材料已经够用了，逼得太紧也不好。她手指纷飞，药草们飞到了酒缸里，加入酒曲和水，她将灵气融入水中，慢慢升温，加热酒曲，让处理好的药草和灵气混在一起。 酒香一阵阵地飘向人群，干活的凡人全都待不住了，围着酒缸站了一圈，就连赢锐也放下了手里的锤子，抿了下唇，这次的酒绝不一般，像是能勾住人的魂，不喝两口就百爪挠心。 “你别说...还不错。”白奇吸了吸鼻子，他还真意外，没想到洛蔓酿酒技术如此高超，比他家最高明的酿酒师父都厉害，他就随口指点了几句，没想到她学得这么快，用这么点材料就能酿出上好的灵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酒酿好了，赢锐把酒杯递了过来，“先给我来一杯。” “再等三天。”洛蔓并没有接杯子，“这酒对凡人来说太烈，一口就醉，三天不醒，你还是有点耐心吧。” “我的酒量你还不信。” 洛蔓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笑道，“那你要喝醉了，耽误了我们去阴山那边怎么办？” “耽误了你也只能认了。”赢锐只盯着酒缸。 酒色赤红，又带着层柔光，如同一块红宝石，赢锐猛地喝了一口，哈哈大笑，“好酒，真是好酒。” 说完一饮而尽，摇晃两下便倒在了地上，洛蔓摇头，“赶紧把他抬到帐篷里，你们谁还要喝？” 看到赢锐那么快醉倒，剩下跃跃欲试的人，都开始犹豫，有两个不信邪的，只喝了一小口就醉倒了，大家便不敢再尝试。 “给我来一杯。”白奇说。 洛蔓倒了两杯酒，她一杯，白奇一杯，两人相对而坐，一口口的喝着，洛蔓想起了柳先生，又想起道君，要是他们喝到该有多好。 “你很有天赋。”白奇一口饮尽杯中酒，双眼发亮，“不如跟我走吧，离开这灵气贫瘠之地，到时候我给你谋个好差事。” “有我在这里舒服吗？” “那肯定没有，不过你要考虑，能舒服多久对不对？既然我能来，别人也能来，你还能都抓到他们？” “试试看。”洛蔓抿了口酒，这酒比以前她酿得都烈，像是一团烈焰在喉咙燃烧，五脏六腑像是都被点亮了，在如此热的天气喝烈酒，也算是一种享受。 “你还真挺不一般的。”白奇抿了口酒，脸腾地红了，他苦着脸把酒推到一旁，“这么热的天，喝这么热的酒，简直让人发疯。” “那要看你了。”洛蔓挑眉。 白奇思考了一阵，拿出几个酒方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相反他灵气被下了禁制后，老是燥热的喘不过气来，也想喝点清凉爽口的酒水。 “不是我不拿出方子，实在是没有药草，你听我说，你们这里是炎地，火性药草好找，但冰药草，真是没有啊。” “谁说没有？” 洛蔓的掌心上躺着一朵冰晶莲，寒意沁人，白奇马上打了个寒颤，但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冰晶莲。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原来我还不信这里有玉髓，没想到你就送到了我眼前，简直太棒了。” 白奇笑得十分癫狂，心想事成，他何须忍耐，拿了玉髓回去复命，看那人还能猖狂到几时，不过面前这个女人，也很有意思，若她识趣，就带她回去，若她不识趣，就绑她回去。 “你还不跪下！”他站起身指着洛蔓，“若你跪下，尊我为主上，我就给这片小世界一个火炉，要不然我一吹，他们就全完了。” 他的叫嚣声把没喝醉的人都招了过来，他们围成一圈，津津有味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那种目光刺痛了白奇，他从小最恨两件事，别人说他像女人，别人看不起他，他瞬间做出决定，这里的人都得死。 “你们这些蝼蚁。”他抬起手，等待着灵力降临，但手只是举在半空中，什么也没发生，太阳依旧圆润，天依旧蓝。 “哈哈哈。”凡人很少看到灵修出丑，又知道洛蔓对他们毫无恶意，所以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还笑！”白奇涨红脸，他堂堂天尊的孩子，竟然被蝼蚁笑话，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再次召唤灵力，可手中只冒出一股白雾，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只有洛蔓没笑，玉髓，冰晶莲是玉髓，玉髓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等她醒过味来，凡人们已经看够了白奇跳脚，散开去继续干活了。 “我的灵力，我的灵力！”白奇哭闹着扑向她，“你把它还给我。” “成了。”洛蔓一挥手，他乖巧地坐回原位，“你不如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撒泼没有用。” “你会后悔的！”他还在嘴硬。 洛蔓食指抬了一下，白奇只觉后背一阵发冷，他的脚开始发麻，然后是小腿，大腿，腰...他惊恐地发现，他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觉，连动都不能动，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咬他的脚心。 “你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你应当好好清醒一下。”洛蔓起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等我回来，你要是还没想好，那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吧。” 帐篷里，赢锐刚刚睁开眼睛，他已经失眠许久了，刚才是他睡得最好的一觉，光线昏暗，他似乎看到洛黛笑盈盈端着杯茶，心口不由得一痛，揉了下眼睛，才发现站在对面的是洛蔓。 “你做梦了？”洛蔓轻声说。 “没有。”赢锐的声音有几分嘶哑。 洛蔓递给他一张帕子，他这才觉得脸上凉凉的，连忙抹了两下，“真热，不知道怎么出了一头汗。” “梦到妹妹了？” “好像什么梦也没做。” 洛蔓笑了笑，没再追问，“喝杯茶吧。” “那个人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确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酒酿得不错。” “什么时候出发？” 第一百九十章 师父，手下留情啊 “想走现在就可以，反正也不远。”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两人出了帐篷，天刚黑，一轮弯月挂在天空，白奇还坐在那里，他听到洛蔓的脚步声，忙说，“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不坚持了？” “不。” “没有禁制了？” “没有。” 洛蔓笑了笑，“再忍一会，等我回来，记住你说得话。” 马蹄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浅涡，洛蔓拉住缰绳，前面的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马是走不过去了，她的灵力也如同在雪山一般，受了限。 “下面要走过去了。”赢锐跳下马，他俩这次出来，一个侍从都没带。 “你来过几次？” “数不清了，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 “不害怕吗？” “赢启从来不敢来这里，他说有一股让他恶心的气味，而且这里的路很复杂，没人能追得上我。” “那你没迷过路吗？” “经常迷路，不过我这人命大，走着走着一抬头，就出来了。” 洛蔓总是想起她去过的雪城，如果藏琅胜地和那里一样，出去后会看到什么？ 每往前走一点，她的灵气就少一些，路也越来越颠簸，地上的石头起起伏伏，赢锐抹了下额头，“怎么感觉这么累？” “以前不这样吗？” “我知道了，是不是这里也不喜欢灵修？” “喝点酒吧。”洛蔓递过去一袋酒。 喝了一大口，赢锐呼出一口长气，“照这么走下去，半年也走不到，不如你想个办法。” “我也没办法。” 话虽这么说，洛蔓凝出一抹灵力，想着帮他减点负担，但灵气刚一聚集，地面就开始抖动，咔嚓嚓裂了一条大缝，黑气丝丝外溢，要不是赢锐动作快，就掉下去了。 “这也太危险了。”赢锐晃了两下，“看来这里果然不欢迎灵修，你千万不要再用灵气了，要不然你没事，我就被带走了。” 洛蔓不再用灵力，他们就一直闷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赢锐脚步踉跄，已经喝完了一袋酒，灵气囊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路，远处依旧一片漆黑。 “我要坐下来歇会。”赢锐找了个平摊的地方，往地下一坐，“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有你在，”我们肯定找不到路。” “看来果然是我的问题。”洛蔓苦笑，“不如我先把你送回去，我自己来探探。” 没听到赢锐的回答，她觉得很奇怪，便低头查看，他垂着头，已经睡着了。 “真是辛苦你了。”洛蔓凝出一个灵气泡泡，把他罩在其中。 刚才她一直在尝试，到底多少灵气会引起地动，不知试了多少次，终于找到了窍门，只要灵气薄得像纸，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灵气罩可以让赢锐睡得更香，也许可以让他做个好梦。 没有赢锐拖累，她越走越快，身体变成一层层幻影，直到碰到一块坚硬的石壁，再也没有任何往前走的路，才停下来。 手按在石壁上，干燥粗糙，像是按在砂纸上，往外散着丝丝热意，石头的材质很奇怪，像是沙子融化在一起，又添加了些砾石碎，隐约能看到流光闪过，地上散落着许多透明碎片，洛蔓捡起一块，这不就是赢锐做灯的东西吗，原来这里有这么多。 石壁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头，若是想跳出去，必须想别的办法，洛蔓犹豫半天，不知道她的做法会不会发生大问题，但不试试，谁又知道呢。 灵气聚于掌心，洛蔓刚要对着墙壁下手，就听见有人说话。 “师父，手下留情啊。”蒲凡愁眉苦脸地说。 “你怎么能来这里？” “为了躲那个灾星，我就跑到这里来了。”蒲凡靠着墙坐下，身上的衣服像两块布片，晃晃悠悠的，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连簪子都没有，就随便用绳子捆了一下。 蒲凡就是这点好，不等洛蔓发问，他就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我以前总觉得这里不对劲，没事就往这跑，开始跟鬼打墙似的，走不了几圈就晕过去了，后来找到了点窍门，就一点点往前走，用了大概一百多年，我才走到这里，当时简直惊呆了，以为找到了离开的路，结果转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无所获。”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用灵气？” “因为我以前试过，产生了很恶劣的后果。” 洛蔓没说话。 “有酒吗？给我点。” 咕咚咚酒下肚，蒲凡抹了下嘴，“渴死我了。” 别人喝到酒，都会夸酒好喝，只有他，喝酒喝水都一样，完全尝不出好坏。 “我有一次，收集了很多灵气，想着把石壁炸开，结果...” 他长长叹了口气，“旋风出现了。” 洛蔓思索了一阵，“这么说旋风是你弄出来的。” “可以说是吧。” 蒲凡叹了口气，“后来我还不死心，总觉得是灵气不够，但我发现，每次用灵气冲击墙壁，旋风都会增加，后来还出现了沙兽，总之越搞越麻烦，你的灵气要是冲击石壁，我估计连晚霞城都没了。” “慢着，每次旋风破城都是你弄出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只想知道这后面有什么。” “那你不早告诉我，让我误会道君。”她气得踹了他一脚，原来她认为洛家被灭，是道君导致的，没想到真凶却是蒲凡。 “我以为他告诉你了。”蒲凡捂着肚子吭叽了好几声，“藏琅胜地的事，哪有他不知道的。” “你做得事，为什么要让别人说。” “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啊。”蒲凡摊手，“不就是破个城吗？破了再修啊，现在不是已经都修好了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为自己犯下的罪忏悔的意思，这让洛蔓十分恼怒，她便进一步提示他。 “洛家就毁在你手里。” “洛家？”蒲凡愣了好一阵，摇摇头，“什么洛家？” “我父亲我的亲人。” “那怎么了？”蒲凡眨眨眼睛，依旧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他们都死了。” 蒲凡拍了下脑袋，“你说这个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尽之海上 “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你能吸收凤后，冰晶莲和芝草的灵气，怎么可能父母是凡人？肯定某个大修士的孩子，把你故意藏在这里的，不是有仇家，就是私生子。” “我就是凡人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凡人。” 蒲凡揉了揉额角，脸上的皱纹都深了，“现在也不是吵这个的时候，先想想怎么能离开这里，之后要杀要剐随你，我把命抵给你好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洛蔓气得说不出话，她恨不得把蒲凡给捏碎了，但熟人本来就没几个，她又不忍心对灵修下手。 “你说这是什么材质？”蒲凡把脸贴在墙上，“我总觉得能听见点什么。” 洛蔓也学着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开始还什么都听不见，后来她便见呜呜声，一阵阵的，像是有人吹起号角，又像狂风呼啸的声音。 “听见了吧！”蒲凡顺着墙壁往前移，“有些地方的声音很大，有些地方几乎听不到，我原本猜想，声音大的地方墙壁就薄，我想着用灵气击破，可试了半天都不行。” “我来试试。” 洛蔓明白，她必须拿出真本事了，她张开掌心，一颗绿红黑白四色种子躺在上面，她蹲下身子，用食指在地上戳了个洞，把种子放了进去，细微的灵力缠绕着种子，催促它赶紧生长，一根翠绿色的藤蔓钻出地面，顺着墙壁往上攀爬。 “这是什么？”蒲凡好奇地盯着越长越粗壮的藤蔓，试图伸手触碰，却差点被突然冒出的黑色尖刺扎伤手指。 藤蔓一直爬到看不见的地方，洛蔓抓着尖刺，开始网上爬。 “我在下面等你。”蒲凡也试了一下，手刚抓到，就被扎了个窟窿，又麻又痒，想是被毒虫叮咬，用灵气治疗也毫无用处，他只好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网上看。 洛蔓都不记得，她被扎了多少下，鲜血滴答，染红了藤蔓，从痒到疼到麻木，她疑心自己到底还有多少血可流。 穿过白昼，穿过黑夜，穿过蓝天，穿过云层，她似乎伸手就能够到太阳，太阳的光线越发惨白，让她觉得十分眼熟，到底是什么呢？她想了又想，回头往下看，白云缭绕，深不见底，她就是一只沿着豆藤往上爬的蚂蚁。 砰地一声，她突然清醒过来，像是突然穿过了屏障，耳边的哗啦啦声如雷贯耳，她转过头，惊愕地半天没有动静。 和她想得一样，藏琅世界的确是个小世界，包裹着它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四方形鱼缸，鱼缸顶部挂着个巨大的灵气囊，也许就是他们看到的太阳，和她想得不一样的是，藏琅世界外面并不是一个宫殿，而是无边无际的水，夜空下墨蓝色的水，水裹着鱼缸，不停地往前飘着，浪拍在鱼缸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的心中无限空虚，她竟然在一只缸里长大，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更关键的是，这只缸要往哪里瞟？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浪打翻。 水中突然跳出一个巨大黑影，带起一片水花从缸上跃过，一条银色的长鱼，身体就像丝带一样，但张开大嘴中，露出森森白牙，它的身体比鱼缸还大。 不过这里也有件好事，灵气十分充足，她腹中的孩子十分开心，如同鲸吞般吸收着灵气，直到她们安静下来，洛蔓才开始移动。 她将灵气化桨，试图操控鱼缸的方向，桨刚一入水，便让鱼缸歪了一下，差点水就打了进来，洛蔓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不能做这种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让藏琅胜地灰飞烟灭，还是回去问问白奇，到底怎么才能带着藏琅世界离开？ 她慢慢往回退，脑中突然听到熟悉声音， “蔓儿，没想到你如此聪明。” “青然，你在哪？”她万万没想到会听到道君的声音，连忙往四周张望。 “我在玲珑世界，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地方，你在哪？” “一片海上，分不清方向。” “那你看到过什么生物吗？” “看到了一条鱼。” “什么样的鱼？” 一丝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若无其事地说，“黑乎乎的，我什么也没看清。” “我猜你是在无尽之海上，如果不赶紧找到你，你就会被吸入旋涡，不知会飘到哪里去。” “你别急。”洛蔓深吸一口气，她脑中太乱，沉淀一下才往下说，“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等我找到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里食材丰富吗？” “丰富，龙肉凤卵，山珍海味，想吃什么都有，你快看看位置在哪。” “我最近灵气总是不够，头很晕。” “哎呀，藏琅胜地本来就是一块满是灵气的玉髓，你真是空拥抱山而不知。” 洛蔓不再开口。 “蔓儿，你怎么不说话了，赶紧告诉我位置，我把你接来，这里比藏琅仙境，好千倍百倍。” 她顺着藤蔓开始往下爬。 “被你听出来了，对不对？”声音等了一身，恼羞成怒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告诉你，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任何挣扎都是没用的。” 语气又变得和缓起来，“你的脑子这么好用，不如帮我办件事，只要你把白奇的头颅送上来，我就保你情郎一命。” 洛蔓加速往下爬噶，等她穿过了蓝天白云，再次看到藏琅胜地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亲切，道君才不会这么说话，她怎么会上当，不过看来白奇也隐瞒了不少事，竟然有人要他的头，她心情还算不错。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道君的下落她知道了，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藏琅胜地也不能总在水上飘着，应当找个地方靠岸才是。 蒲凡还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是一尊雕像，洛蔓落地，藤蔓随即收缩变小，变回了一颗种子。 洛蔓推了下蒲凡，他如梦方醒，挠了两下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然后就疯疯癫癫的跑远了。 吸收了界外的灵气后，她对灵气又有了新的认识，藏琅胜地的灵气杂质太多，怪不得会产生那么多凡人，只要去除了所有杂质，凡人也可以变灵修，不过这需要海量的灵气，她现在还没这个能力。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世上还有人不想当灵修的? 洛蔓突然发现脑子转得特别快，难道是外面灵气的效果？ 早知道她应当多吸收一点。 几步就回到了赢锐睡觉的地方，她刚想叫醒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虽然她现在不能把所有人变成灵修，但变一个两个还是没问题的。 可赢锐那么执拗，让他知道是自己做的，没准又满腹牢骚，推给老天爷，他总没有办法了吧！ 赢锐一睁开眼睛，就觉得与往日不同，身体轻飘飘的，还有一种酒喝到正好的感觉，常年做体力劳动，让他受过不少伤，腰和腿都扭伤过，胳膊断过一次，脖子摔过，每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疼，所以他才爱喝酒，现在他却发现，哪也不疼了，还有用不完的力气。 “发什么呆？”洛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疑惑。 “你去了多久？我怎么睡着了？” “大概是水土不服，我去里面看了看，你要不要一起？” 赢锐上下摸了一遍自己，“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让我看看。”洛蔓面色惊讶，“你竟然变成灵修了！” “我怎么可能变成灵修？”赢锐抬起手，掌心凝出一抹白色灵气，他面色疑惑，灵气在他掌心变成一团雨云，淅淅沥沥落下几点雨珠。 “一定是我走得时候，你吸收了什么天材地宝，才会变成灵修的。”洛蔓接着说。 若是别的凡人变成灵修，一定是欣喜若狂，根本不会关心是怎么变得，但赢锐却狐疑地盯着她，“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我可没那么大能力，”洛蔓又补充一句，“不过现在没有，也许以后会有。” “我不想当灵修。”赢锐满脸憎恶，“你能不能把我的灵力拿走？” 洛蔓完全不明白，世上还有人不想当灵修的？ “当灵修有什么不好？寿命长身体好，以后你就可以自己造水，制作青蓝膏了。”洛蔓越想越满意。 赢锐放下手，盯着洛蔓看了一阵，“肯定是你做得。” “不是。”洛蔓摇头，“我一直不在。” “阴山的尽头是什么？” “一面墙。” “不光是这样吧。”赢锐又开始他的分析，“要是只看到了墙壁，你应当很失望，怎么会喜滋滋的，肯定是有大发现。” 一听他刨根问底，洛蔓就头疼，她连忙打断他的话，“先离开这里，去外面细说。” “我要去看看那面墙。” 只要他不追问就行。 赢锐将手放在墙壁上，一句话也没说，表情凝重，好半天才拿起手，“这外面是什么？” “水。”洛蔓顺口说出了真话。 “什么样的水。” “无边无际的水，实际上，我们在一个鱼缸里。” 赢锐眼中略过一抹惊讶，低身捡了些透明碎片，“原来这里有这么多，可笑我还当个宝贝。” 返程的路上，赢锐一言不发，到了阴山，他突然开口，“不要跟他们说我成了灵修。” “为什么？” “如果凡有人知道这么做可以成为灵修，那他们都会去的。” “也有道理，可为什么你不愿意成为灵修呢？” “活得越久，受得罪越多。” “你还是赢锐吗？”洛蔓挑眉，“我记得他很乐观，遇山开山，遇水淌水，生命给他什么，就享受什么，怎么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她塞过去一袋酒，“既然你变成了灵修，老天爷肯定是有任务交给你的。” “不是我的问题。”赢锐抿了口酒，“我感觉灵气有问题，似乎能削弱人的意志。” “我怎么没有被削弱？”洛蔓拍了拍他的肩，“可能你还不适应灵气，我成为灵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成为灵修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异样，很顺利地就接受了现实，并且觉得万分开心，面前这个家伙，怎么那么多疑心，免费送他个仙人当，还一肚子牢骚。 “以前我是凡人的时候，总想不明白一个问题。”赢锐继续说，“为什么灵修明明很强大，精神却那么脆弱，像一盘散沙。” “灵修才不脆弱。” “要是所有灵修齐心协力，藏琅胜地还会是这个模样？” “哎呀，不能动用太多灵气的。”洛蔓摆摆手，还是让赢锐自己想想吧。 她走到长桌前，白奇还在呆呆坐着，看到她都快哭出来了，作为天尊之子，他什么时候这么惨过，刚才一堆凡人围着他打趣，说没见过他这么傻的灵修，竟然跟洛道君对着干，希望他以后聪明点，好好伺候她，到时候有个一儿半女，可以保障地位。 要不然过不了两天，就会被洛道君扔到天牢，一辈子不见天日，据说天牢里扔着几十个洛道君厌倦的男人。 白奇虽说灵力高强，自觉方方面面都比人强，但为人处世就是个真小白，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藏琅胜地来，特别容易被人忽悠。 那些凡人不过是吓吓他，没想到他还真信了，他在大太阳在坐了一天，没了灵力整个人都焦了，便想明白了几件事。 其一是无论如何先要活下去，没了命什么都没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其二是他必须想方设法麻痹洛蔓，让她心软解开禁制，禁制一开，那谁还能拦得住他，到时候，这里的人都要死。 别的他不敢收，哄女人开心他所向披靡，这次被赶出来也是因为撩了个不该撩的女人。 想清楚这些，白奇便可怜巴巴地说，“洛道君，我错了。” “错在哪？”洛蔓随口一问，她的心思还在外面的世界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心思。 “我应当什么都跟你说的。” 她抬手，放开禁制，把酒袋递了过去，“我还真有事要问你，外面是什么？” 白奇喝光了一袋酒，大口喘着气，“我身上有禁制，不能说的太清楚，” 他想了想，从低头捡了一把石子，抬手凝出一个水盆，将石子洒在其中。 “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子，就是一个个小世界。”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其它的小世界呢？” “说来话长。”白奇苦着脸说，“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头晕得厉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不近男色 洛蔓直接把他带回了晚霞城，苏椿端来小菜点心茶水，目光就没离开他的脸，最后悠悠叹了口气，“他也长得太好了，我也是女人，真是的，长得还不如一个男人。” “你退下吧。” “今日还要沐浴吗？” “不用了，改日再说。” 白奇就像没听见她们的对话，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他们的小世界里，灵气富足，物产丰富，但有一个缺点，就是所有的食材都难以下咽，他们平日都是靠灵药度日，吃早饭的时候，凡人给他送了一碗菜粥，一入口他就惊为天人，从未吃过如此味美的食物。 拿出板凳，洛蔓上下摆弄，越看越觉得精巧，节节相扣，如果尝试强行拆开，就会四分五裂。 “还有吗？”白奇抬头，桌上的菜被他光了盘。 “吃多少都有，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奇又喝了两壶茶，才靠在软塌上，舒了口气，他一下又想起自己的任务，马上端正坐姿，轻笑道，“洛道君的宅院很美，一个人住是不是有些寂寞？” “有一点吧。” “那真叫天降缘分，老天爷把你我...” “有人要你的头。”洛蔓打断他的话，“我在考虑这件事。” “我这么出众的人，自然有人妒忌。”话说到一半，他才觉得不对，“要我的头？你离开小世界了？” 洛蔓抿了口茶，“我不近男色，你也别想着用这种方法，让我给你解开禁制，在商言商最好，多体现你的价值，我自然不会杀你。” “咳咳，你是女人吗？”白奇的伎俩被戳穿，恼羞成怒站起身，“跟我们那的女人比，你连提鞋都不配。” “这么说，你配提鞋喽？”洛蔓微笑，“我看你还没长教训，就还到外面坐着去吧。” “我错了。”白奇马上服软，“我刚才是口不择言，请洛道君原谅。” 洛蔓本来也只是想警告他一番，便不再追究，她继续问道，“我想把这里隐藏起来，应当怎么办？” “为什么要隐藏，你这么强大，完全可以去吞噬其它的小世界，吞噬越多，就越强大。” “你别管那么多，我只想知道怎么不被人发现。” “那可是十分麻烦。”白奇苦着脸，“说实话，要么不被发现，发现了要么赢要么死。” “看来你也没什么用处。” “你别着急，听我说，的确也有人想过这么做，不过要有人带你们去个特别的地方，只有到了那里，别人才不会发现你的小世界。” “什么地方？” “不清楚，这不是我能了解的事。” “还是没用。” “要么你放我回去，我帮你查一下。” “不如我把你的人头送出去。” “你怎么老威胁我？”白奇苦着脸，“我可以给你点方子。” 拿来了四五种方子，洛蔓也就放过了他，压得太狠，容易反弹，缓慢压榨才是正道。 “你们那个世界什么样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灵气充沛，有很多门派，大家都在拼命修炼，希望早日成神。” “这竹子是哪来的，到处都有吗？” “不，这是最特别的竹子。”白奇想了想，“不过我不懂，就是顺手从家里拿出来的。” 洛蔓没再深究，她抬眸，“怎么能去你们哪里？” “这个...”白奇刚要开口，突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灵气一探，气息全无，难道他这就死了？ 没过一会，他的心又开始跳了。 还真有禁制。 白奇睁开眼睛，像是奇怪他为什么躺下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的？” “你先休息。”洛蔓起身，“我想到个办法。” 天空缠着一层白雾，又到了每月降雨的日子，云层堆积，厚重的雨云从四面八方飘来，不一会两声雷响，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 洛蔓站起身，走下高台，明明一秒钟就能做完的法，非要拖上一个时辰，真是烦死她了，更别说还要穿厚重的礼服，不行，她得找个人进化一下。 脑中跳出两个人选，苏椿跟葛英，怎么想也是苏椿更适合，可进化凡人的事，要是让其余凡人知道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可她跟赢锐扯过谎，他会不会不开心？洛蔓脑子一转，倒是想出个法子。 外面的灵气就是好，不行就再去一趟。 “皇上有请。” 洛蔓只好跟着侍从去见赢启。 几个月下来，赢启胖了一些，留起了胡子，面目更为严肃，看起来有又了几分帝王之气。 “洛道君，本王有事求你。” 洛蔓挑眉，自从赢启重新当上了皇上，自尊心也越来越强，最开始还叫她大人，慢慢就改成道君了，也不叫小人，改称自己本王了，不过这正是她追求的，除非被迫，她不想看到别人卑躬屈膝。 “什么事？” “已经数月有余，可皇后还没有怀孕，我想请洛道君帮忙查看一下。” “她在哪？” 跟着侍女走向寝宫，洛蔓又想起她第一次进宫时的场景，嘴角勾了勾。 浓浓的香气迎面扑来，房间里花团锦簇，摆满了好东西，洛蔓眼睛一扫，就知道都是妹妹留下的，她心口一痛，似乎躺在床上的是妹妹，正在叫她过去。 “道君好。”皇后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事。”她的声音过于严厉，吓得皇后抿了下嘴巴。 “想让洛道君帮忙看看身体。” 皇后的身体没什么问题，说到底是藏琅胜地的问题，灵气不足，不够让女人孕育孩子，而且昨日葛英来禀报，说无论凡人还是灵修，都没有新生儿，以前虽说灵修少，但至少凡人的数量在稳定上升，可近一年来，竟然连一个怀孕的女人都没有，好多人发了慌，到处求神拜佛，流言四起。 “你的身体挺好的。”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皇后端庄的脸蒙上了一层浓云，“要是我不能生下皇子，皇上就要废了我。” “恕我无能为力。” “道君，他们都说是灵修在雨水里加了药，让凡人不能生育，是真的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富态美人 洛蔓皱眉，“谁这么无聊，会说出这种传言？” “可是这是事实啊。”皇后挣扎下床，扑通一下跪在洛蔓脚下，“洛道君，我求求你，帮帮我。” “你先起来，我去调查一下。”洛蔓说。 出了皇宫，她越想这件事越蹊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回到家，看到白奇她眉头就跳了一下，他正捧着个大瓷碗，嘴里含着口面条，整个人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三圈，从早到晚吃个不停，变成了个富态美人，现在他跟洛蔓出去，再也没人说他是她的男宠了，都说是个胖丫鬟。 “我走得时候在吃，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吃。”洛蔓皱眉。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不感兴趣，真是暴殄天物。”白奇把碗举得高高的，把最后一口汤底吸了进去，满足地打了个嗝。 “那个要杀你的人是谁？” “我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得罪别人。”白奇又盛了碗银耳羹，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洛蔓劈手拿过他手里的碗，“你要是想不清楚，我就把你关起来，什么都不给你吃。” “千万别。”白奇苦着脸，“本来我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父亲不知从哪多了儿子，他一看就是那阴险狡诈之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谗言，父亲就让我到这里来找玉髓。” 他说得兴起，“父亲很快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你们怎么挣扎也没用，不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等他喝光银耳羹，再抬起头，发现洛蔓已经不见了，便长长叹了口气，吃得太多，似乎脑子也转得慢了，刚来的时候，他要做什么来的？ 想了好一阵，白奇也没得出答案，他的手又盛了一碗银耳羹，一入口便忘了一切烦忧。 “我得帮他们。”他下定决心，“要是让我回去吃那些东西，不如死了。” 阴山的广场上，大部分装备都收拾好了，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码在棚子下面，来帮忙的人也几乎走光了，就剩下卡莎巨人他们几个。 “洛道君，你来了？”卡莎把头发剪短了，只剩贴着头皮一层小卷，冷艳动人，可洛蔓还是喜欢她油亮的长发。 “去外面，长头发很麻烦。”卡莎看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说，“等回来，也就长了。” “有我呢，你怕什么麻烦。”洛蔓嗔怪地说了一句。 赢锐的帐篷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剩中间一张长桌，他还是在图纸上画个不停，好一阵才抬起头。 “明天一早出发去雪山。” “先别急，我有事找你。”她拿出那个板凳，“你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赢锐仔细打量，“这不就是个普通的板凳吗？” “那你帮我拆开好了，但记住，千万别弄坏。” “收到。”赢锐眼睛一亮，“我最喜欢这种挑战了，你看吧，分分钟完成任务。” 半个时辰过去了，赢锐额头冒了汗，板凳还是板凳， “还真是有点意思，”赢锐深吸一口气，“我还不信了，一个小板凳还能难住我。” 一个时辰过去了，洛蔓干脆起身，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顺着绳梯往山上爬，大部分山洞都封了起来，除了上次出红色晶石的地方，她钻了进去，红色的晶石已经全没了，墙上剩下一个个四方形的孔洞，洛蔓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眼睛凑了过去。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她顺便用灵气转了一转，孔洞后面光芒大盛，像是皮影戏一般，闪过山水鸟兽，斗转星移，最后变成了一片缀满星子的夜空，成千上万颗钻石闪个不停，她几乎看呆了。 她只眨了下眼睛，一切便归于静谧，好像刚才看的一切都是幻觉，她看了又看，很想让自己融化在其中。 “喂，快下来。”赢锐冲她挥手。 洛蔓玩心四起，干脆直接从绳梯上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地上。 “我找到方法了，你来看。” 赢锐把板凳翻了过来，他在几个竹节上拧了两下，手指伸到缝隙中，拨弄两下，洛蔓就听见咔哒一响，板凳的一条腿就掉了下来，他再次如法炮制，不一会四条腿就都卸了下来。 “你真厉害。”洛蔓之前用灵气试图拆解过好几次，但似乎板凳十分讨厌灵气，她要是拆下去，肯定板凳会粉身碎骨。 “设计太精巧了，环环相扣。”赢锐头顶冒汗。 板凳的四条腿拆掉后，露出了中间的夹层，平面上有些可以推动的竹片，颜色深浅不一，推动一片，另一片也跟着动，赢锐手指纷飞，能移动的竹片越来越多，最后从中间掉出个灰色布袋。 两人对视一下，洛蔓拿起往桌上一倒，竟然是个圆滚滚的小竹笋，也就巴掌大小，淡黄色的笋壳裹着乳白色的根，小巧可爱，竹笋一出，剩下的竹子哗啦啦散开，变成了一片片竹片。 “这是什么？”赢锐拿起竹笋，“我以为至少得是宝物，没想到是这么个破东西。” 找到竹子，她脑中又冒出了这句话，竹笋算不算竹子？应当算吧。 “我可能有点想法。”她拿着竹子转身就走。 赢锐拿着散落的竹片，陷入了沉思，“这些竹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边缘光滑，大小形状不一，若是用来做板凳，那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回到住处，白奇不在家，大概又是强迫苏椿带他去吃吃喝喝了，他每天不是让苏椿做菜，就是要求下馆子。 剩她一个人真好，清净。 竹笋摆在桌上，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找到任何线索，一个破竹笋，有什么可想的。 “青然，你要是传信给我，简单点不好吗？我真没那么聪明....” 她越看竹笋越生气，脑袋一热，提着竹笋就去了厨房，一刀把竹笋切成了两半。 果然是普通竹笋，并没有中间夹着什么书信，洛蔓很失望。 也不能扔了吧。 她找了个砂锅，把竹笋切成小块，扔到水里，又加了后山采来的蘑菇，回忆着道君熬汤的时候都放了什么食材，好像除了这两样，没有别的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们是在天空中 水一开，香气就溢了出来，洛蔓只觉异香扑鼻，口水一阵阵往上涌，她拿着碗坐在炉前，老想揭开盖子，忍了半个多时辰，她迫不及待盛了碗汤，吹了两下，大口地喝了起来。 简直太好喝了，特别是竹笋，嫩极了，双唇一碰，就融在口中，那种清香的滋味，直接融到她的灵气中，腹中的宝宝也动了两下，像是对汤十分满意。 只是一眨眼，她再去捞汤的时候，砂锅已经空了，她悻悻放下碗，回味着刚才的甘甜，一阵倦意涌上头来，她已经好久没睡了，头一碰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蔓儿，蔓儿。” 是谁，扰了她的清梦，洛蔓挥了两下手，想把声音赶走，突然她有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睁开眼，“青然，是你吗？” “是我。”道君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洛蔓忙四处张望，她正坐在一支月牙形的小舟上，船头挂着一个灵气囊，昏黄的灯光裹着他们，船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的水。 “我最喜欢吃什么？”上次差点上当，她自然十分小心。 “坏人。” “确定是我了？”道君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好奇的将手浸入水中，才发现和她想得不同，手像是放在一团雾气中，完全没有一点湿润。 “猜出来这是哪了吗？” “这不是水里？上次我还听见水声。” “我们是在天空中。” “什么？”难以想象，他们一直飘在天空上。 “你听我说。”道君将她揽在怀中，“我没想到你那么聪明，这么快就找到了出来的路，果然是我的夫人，现在你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洛蔓越听，眼睛越圆，目光越发惊诧，没等他说完，便开口说，“这也能行，万一要是出了差错...” “有那个傻子帮你呢。” “傻子？”洛蔓脑中的线索连了起来，她捂着嘴说，“你就是那个天尊的儿子，是故意让白奇来的。” “更聪明了。”道君摸摸她的头，“本来我是想在这里了却残生的，可遇到了你，还有她们，就决定不能这么活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道君拉起她的手，“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仅需要强大的灵气，还需要强大的心智，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那如果我什么都没发现呢？” “那我就封了小世界，将它沉入海底，让谁也找不到。” “你就不回来了？” “我们一家在一起就好。” 洛蔓用指腹蹭着他柔软的唇，“孩子会不会危险？” “藏琅胜地已被发现，如果不尽快转移到个安全的地方，恐怕会引来很多坏人，这件事就要交给你了。” “为了孩子，我也会不顾一切的。” 她的脖子上一凉，多出了一条银色的项链，样式朴素至极，底下缀着个银珠般的小坠。 “它会为你指引方向，我会在那等你，我们把藏琅胜地，好好的藏起来。” “然后呢？” “藏也藏不了太久，不够足够孩子长大了，等她们大一些，我们再来处理外面的事，之前必须让藏琅胜地的所有人都变成灵修。” 情话总是说不完，时间过得太快，洛蔓只觉两人不过刚刚相聚，就到了分别的时间，她不舍，但心里明白为了孩子，也要忍耐一阵，等她依依不舍睁开眼，才发现还躺在枕头上。 阳光通过窗棂，在地面上画出一个个小格子，好像她刚闭上眼睛就醒了，洛蔓伸手摸了摸脖子，项链还在，于是她便安下心来，又想起刚才的亲昵，脸刷得红了，靠在床上回味了好一阵。 “这个家伙，倒是越来越会了。” “你怎么还在睡觉？”门帘刷得被掀开了，白奇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想吃点东西怎么这么难？现在我去哪家饭店，他们都说没有饭菜。” 洛蔓懒洋洋起身，“哪还不是因为你吃得太多，一个人就吃掉十个人的饭菜，还不给钱。” “晚霞城有规定，灵修可以不给钱。” “要是灵修都如你一般，连一个商铺都不会有。” 白奇抹了抹头上的汗，拿起水壶闷头喝了一大碗水，“我要开店。” “开店？”洛蔓一愣，“你要开什么店？卖酒可不行。” 那些酒要是拿出去，别管是凡人还是灵修，每天就别想有清醒的时候了。 “我卖香精，还有香皂。”白奇打开手掌，鼓鼓囊囊的掌心，躺着一块梅花形状的半透明香膏，黄色的花瓣，淡红色的花心，花蕊丝丝，十分精致。 洛蔓接过来闻了闻，香味很淡，但绵长，不腻人，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手艺。 “我告诉你，用了这个，女人身体变白，男人精力旺盛，绝对一用就上瘾。” “你们哪里盛产这个吗？” “我们那里全是俊男美女，个个人中龙凤，哪像你们这里，全是丑八怪，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我们用的东西，穿得衣服，戴的首饰，你们连见都没见过。” “那这个是怎么做的？”技不压身，她也可以学学。 “喂，你从我这里骗走了好几个方子，又要骗学这个？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又没好处，为什么要教你？”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既不美，也没有色 “不愿意就算了。”洛蔓冷哼一声。 这句话像是在他意料之外，白奇张着嘴结巴一阵，“我想开个单独的馆子，每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你若是同意，我就告诉你。” “那倒不是问题。”洛蔓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最近我遇到个难题，你帮我参谋一下？” “什么难题？” “藏琅胜地的女人，都不能怀孕了。” “这你还不明白？”白奇又喝了一碗水，双眼空洞无物，“先给我弄点吃的来。” 洛蔓吩咐人去摆了一桌大席，十八个菜摆在一条长桌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看得白奇眼睛都亮了，他拿起条羊腿就啃了起来，吃完一个又伸手，洛蔓却笑道，“可以说了吧。” “你的孩子吸收了藏琅胜地所有的灵气，自然他们生不出孩子了。”说完他又拿起一碗肉羹，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说，“等孩子出生，这里恐怕要四分五裂呢。” 他放下碗，“索性你跟我一起离开，我们那里灵气充足，足够你生孩子。” 洛蔓笑了笑，“我生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 “看你不像生在这里的，也许是某个神仙把你塞来的，在另外一个更大的世界，有个滴血认的亲的手法，一滴血，就是知道你是哪个神仙的后代，童叟无欺，百试百灵，你不如去试一下，没准我们还是亲戚呢。” “那到底怎么才能去你的世界？” “这我真不能说，想一想都要晕过去，你知道两个世界遇到会怎样吗？” 洛蔓给他夹了个鸡腿，“你说。” “必须消失一个，吸收掉另一个世界的灵力。” “你们的世界吸收过多少个？” “几十个总是有了，如果按一百级分，我们是十级，你们是零级，还有普通凡人的世界，我一个都没见过。” “被吸收的世界会怎样？” “化为齑粉，一般流程是这样的，先派几个像我这样的人，去搜刮珍惜宝物，如果差得很多，就直接吸干灵气，如果很少就打一架，输了的变成奴隶，像你们这里，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要不是传言说有玉髓，才没人来，一道闪电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见洛蔓发呆，又继续说，“我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发现你们了，不过是早晚问题，要是你们想活，就要赶紧找到其他世界，吸收那么三五个，才有机会一战，可惜时间太短，什么都来不及了，你不如乖乖听我的话，帮我解开禁制，让我把这个小世界隐藏起来，不好吗？” “你为什么要隐藏这里？” “说实话，食物很好吃，我在这里很放松，没人害我，也没人管我，要是能把这里作为我的后花园，我还是很乐意的。” 洛蔓不置可否，她继续问，“到底怎么隐藏？” “需要极为强大的灵气。”他瞟了眼洛蔓的肚子，“你这么做恐怕会影响孩子。” 不错，他又说出了许多又用的信息，而她付出的不过是一餐饭而已，洛蔓拍拍他的肩，“明天我专门开个馆子，专供你一人吃喝，满意吗？” “哎呀，太好了。” 桌上的菜被扫荡一空，白奇把碗一推，靠在椅子上就打起了呼噜，洛蔓几乎能确定，他中了某种毒，这种毒必须靠进食化解，还能麻痹他的大脑，道君也真是好手段。 阴山里，赢锐还在对着那堆竹片发呆，不过在灯光下，他发现每个竹片上都有花纹，而且各个不同，他便一个个的对比起来，对了一阵，又发现这样太蠢，便用火烤，水泡竹片，无论怎么用火烤，它也不变形，不变色，用水泡不过颜色更鲜亮了一点，也没有过多线索，这可真是难住他了。 “难道见你这么为难，”洛蔓兴冲冲走了进来，“有什么线索了吗？” “听你的话，肯定是有答案了。”赢锐把竹片往桌上一扔，“肯是屈打成招，上了大刑，对方才招了吧。” “我是哪种人吗？” “那就是美色诱惑，不过你既不美，也没有色，我觉得对方肯定不吃这一套。” “以后有机会，我让你去实现美人计，省得老这么心心念念。” 斗嘴多了，洛蔓也会了，从最开始被碾压，到现在偶尔也能占占上风，这种感觉还不错。 “快说，到底怎么弄？”赢锐抿了口酒，“想不出来我浑身都难受。” 洛蔓从怀里拿出一袋酒，倒在酒杯里，把竹片往里一泡，竹片上的花纹变得越发清晰，原来是一个个小点组成的。 “这是什么酒，我怎么没喝过？” “冰酒，刚酿的。” “先给我来一杯。” 酒一入口，赢锐就跳了起来，他呸呸呸地吐了好几口，又喝了另外的酒，但也吐了出来，最后苦着脸说，“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难喝，而且喝完它，喝别酒更难喝。” “我没喝过，我想能泡竹片的酒，应当不能喝吧。” 赢锐明白被耍了，用手指着洛蔓，“你可是越来越狡诈了啊！” “老师好，没办法。” “那我的味觉还能恢复吗？” “不清楚，我又没喝。” “那我罢工。”赢锐把竹片往她面前一推，“没有酒，我的人生便没了意义。” “好了，过一阵就能恢复了。”洛蔓又掏出一袋酒，她这几天一直在试方子，有的替代品还算成功，有的完全无法入口，味道奇怪，令人作呕。 赢锐站起身，眼睛还是没离开竹片，他又把它们排列组合了几次，“这些点是做什么用的？” 他拿起一片又放下一片，指腹细细摩挲，突然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看着是平面，但摸起来高低不同，如果有一个点凸起，就代表是第一片...快来帮忙。” 洛蔓也学着他摩挲竹片，一会两人就把一堆竹片分好了，这才发现竹片的颜色由浅至深，有着细微的差别。 “分好了，但下面应当做什么？”赢锐皱眉，“可以有成千上万种组合，真是麻烦。” “我有办法。”洛蔓递给他一张图纸。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作为灵修，她很惭愧 赢锐没接，“你知道怎么处理竹片，又有图纸，表情胸有成竹，那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帮你，肯定不会是那个小子，我知道了，你见到道君了，对不对？ 果然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出来的。” “别瞎推理了，赶紧干活吧。”洛蔓面不改色，心中却惊诧他的敏锐。 每次都是这样，不用她说，只凭着些细小的线索便能推出真相，这种能力真让她羡慕。 有了图纸，赢锐就像黑暗中看到了引路灯，不用她催促，他的手一下拿起了三四片竹片，交错编织，一片叠一片，过了一会，他像是找到了规律，干脆把图纸推到旁边，开始自由发挥、 这也太厉害了吧，她也看过图纸，可以说是毫无头绪，那些繁复的数字和图案在她眼中，如同天书一般，拿过来的时候，她还心存犹疑，万一赢锐拼不出来，那她要去找谁？ 没想到他如此轻松，甚至连图纸都不用看，作为灵修，她很惭愧。 “错了。”赢锐又开始往下拆，“看来不看图纸还是不行。” 白夸你了。 足足折腾了一天，框架才成型，他拿在手里摆弄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桨。” 板凳是金绿亮色交织，桨则明显分成了两色，桨柄是绿色，桨叶是金色，刚好手臂长短，洛蔓接过来试了试，入手温润，十分轻盈，水波样的纹路组成了一副图。 “说吧，这是做什么用的。”赢锐抿了口酒，眼神一亮，“我怎么觉得这酒更好喝了。” 就算听起来匪夷所思，她也要讲清楚。 “我下面说得话，你可别以为我疯了，咱们的藏琅胜地，不过是三千小世界中的一个...” 她讲得时候，赢锐一直在喝酒，等她讲完，他已经找到了一种新的喝酒方式，一口冰酒，一口火酒，越喝眼睛越亮。 “我明白了，你要用这个划船，把鱼缸送到安全的地方。”他点点头，“听起来的确很疯狂，不过算我一个。” 洛蔓欲言又止，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头，但她必须说，“光我们两个还不够，还需要两个灵修，必须是那种绝对忠心的。” “我这里没有灵修，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她没说话。 “我就这么几个老人了，不可能让他们做这件事。” “一般的灵修都很脆弱，我担心他们出去会吓死，你的手下都经过千锤百炼，这样我们的胜算大一点。” “可他们不是灵修啊。” “我能把他们变成灵修。” “他们会有生命危险吗？” “九死一生。” “别的都好商量，这件事绝对不行。” 赢锐很少认真，也很少流露出强烈感情，但说到要牺牲他的手下，他猛地起身，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你也知道白奇从外面来的吧。”洛蔓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能制服他，是我们幸运，要不然，他一个人，就能毁灭整个藏琅胜地，如果再有下一个人来，那我们要如何应对？” 沉默。 “我只能提供一个人。”赢锐抿了口酒，“你是道君，天下灵修都为你所令，不要老盯着我的人好不好。” 卡莎和巨人就是完美人选，但看赢锐的表情，她也觉得过于残忍，便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人。” 赢锐没说话，只是把酒袋往边上一扔，气冲冲地回了帐篷。 找谁呢？洛蔓第一个想到的是葛英，但她现在管着藏琅胜地所有灵修，负责跟凡人对接，大家也都很信任她，如果把她带走，一切就都乱了，除了她，还有谁呢？洛蔓把她能想到的灵修全过了一遍，发现没几个可以信任的。 苏椿也不合适，她跟葛英关系很好，凡人的事大多会汇聚到她手里，需要帮忙的，她就去找灵修，她们两个搭配得当，把晚霞城管理的井井有条。 除了她们...洛蔓嘴角微勾，她想起一个人选，他肯定愿意。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赢锐招手。 “怎么还不出发？”卡莎头上扎了一条紫色头巾，显得妩媚多情。 “计划有变，我需要有一个人跟我去做件事。” “两个人不行吗？” “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巨人马上把卡莎掩在身后，他用力地拍了两下胸。 “你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跟别人沟通，到时候别人说东你往西，还是我去吧。” “呜呜。”巨人猛烈摇头，他弯了弯胳膊，露出两快结实的肌肉。 “你就听我的吧。”卡莎摇头，“光有肌肉没有脑子有什么用？” “你俩别吵了，还有另一件事，谁想变成灵修？” 他俩不再争执，转头同时看向赢锐，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洛蔓，她现在能把凡人变成灵修了。” “真得？”卡莎眼睛一亮，“那让她把所有凡人都变成灵修好了。” “暂时还没那么大本事，只能变几个。” 卡莎漂亮的眼睛扫了赢锐一眼，“那你现在是灵修吗？” 赢锐停顿了一瞬，最终他还是点点头，“是。” “真得？”卡莎眼睛都圆了，“那你给我看看！” 赢锐伸出手，掌心飘起一朵雨云。 “哎呀，太好了。”卡莎转身拍了下巨人的胳膊，“你可别跟我抢，我一直想当灵修的，最近眼角都有皱纹了，当了灵修就不怕老了。” 巨人脸涨得通红，他跺了下脚，手比划得极快，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 “危险？”卡莎笑道，“富贵险中求，想保持青春美丽，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其实我一个都不想你们去，”赢锐语气低沉，“不管你们谁出事，我都受不了。” 卡莎笑容渐消，她转身拿来三个杯子，打开酒袋，倒满酒，自己先拿起一杯，“要没有你，我也早不在世间了，那些凡人比灵修还坏，我从小就想变成灵修，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我不要错过。” “那就这么定了。”赢锐忽略巨人不甘的眼神，“你把剩下的事安排好，我们应当这两天就会出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学院又要开了吗? 帐篷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一直想问洛蔓，洛黛也在外面的世界吗？ 但他最终没问出口，她那么聪明，肯定能过得很好，他拿起没做完的桨，开始进行收尾工作，心里有些纳闷，就一只桨，怎么四个人用？ 洛蔓放下手，凝固的丹城灵气消散，城门处的灵修揉了揉眼睛，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她，才转头往城里跑。 她几步走到一扇黑色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没人回应，门开了条缝，洛蔓直接走了进去，桑淮瘫在躺椅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是想死吗？我给你个机会。” 桑淮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起身，“什么机会？” 等他听完洛蔓的话，就像是重生一般，连连点头，“我愿意，这个藏琅胜地，我早就呆腻了，就两座城，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点人，一年到头都是一种天气，实在没意思，什么时候出发？” “你不要见一下葛英吗？” 他摇头，“我现在这个鬼样子，谁都不想见。” “你看起来并无太多异样。” 除了头发少了点，桑淮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在房里转了一圈，背着个包就跟洛蔓走了，似乎对丹城没有一丝留恋。 “你去跟灵修说，让他们都去晚霞城，我要封城。” 没过一会那些灵修就跟小鸡一般，被他轰了出来，好几个脸上都带着不情愿的表情，但桑淮稍有不满就用拳头敲对方的后脑壳，吓得谁也不敢多话，老老实实排成一队，跟着他们往丹城走。 “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天。”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桑淮眉头一拧，回头呵斥道，“你们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想着到了晚霞城你们就自由了，别做梦了，你们几个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剩下的灵修忙笑道，“我们不敢，到哪我们都听桑哥的。” “别惹凡人，也别给他们好脸色。”桑淮又加了一句。 一群灵修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晚霞城，口口相传，守城的人和城外的凡人都认识了洛蔓，一看到她，就和见了鬼似的，都跑回了窝棚里，洛蔓把他们交给了葛英，便转身来到不远处的新城。 新城大概有晚霞城三分之一大小，黑色的城门上还没有招牌，有人看到洛蔓来了，慌忙跑进去禀报，没一会，就出来了一大堆凡人，他们还是又黑又瘦，但精神好了很多，毕竟有了落脚的地方。 不远处刚刚开始修建第三处第四处城池。 “洛道君，你来了，赶紧到城里看看。”打头的人她见过，就是晚霞城的城主，宋柔，原本白胖的身子缩了水，说话也变得小心谨慎许多。 “你怎么到这来了？” “那边用不到我了。”他笑了笑，“说是这边新城，需要我这种有经验的人，我就过来了。” “还适应。” “勉强活着，这边没有灵修，我们是举步维艰。” 洛蔓不愿听他抱怨，便笑道，“看来住在城外的人最舒服。” “哎呀，我就是那么一说。”宋柔嘿嘿一笑，“住在这里，虽然条件艰苦了点，但心情好，而且那些富人，都学会了珍惜粮食，现在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不过，”他话音一转，“现在生灵丹太难拿，一个月也有十来粒，我们的粮食勉强够用，还有那，最近大家都没有孩子，愁死了。” “人能活着就不错了。” “洛道君说得是，去小的府邸坐上一坐，喝两杯清茶。” 洛蔓拒绝乘车，跟着他进入小城，街道狭窄，两旁的房子也挤在一起，最大的不过是一进的院子，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商铺，也没有人，但还是能听到院子里的低语声。 “现在没事大家都不出门。”宋柔解释道，“他们生怕一离开，回来房子就没有了。” “还有人抢？” “城外的人跃跃欲试，老是趁着晚上动手，我想着这也不是个办法，他们已经说了，要是再有人来，就把整个城都烧了，谁也别想住。” “你们凡人为什么有这么多事？” “没办法，要仰仗灵修的鼻息过活，自然少不了明争暗斗，弱肉强食，若是洛道君能大方一点，凡人便能舒服一点。” 道君走了，生灵丹她教给了葛英和小棠，葛英忙得脚朝天，丹药全是小棠在做，根本供不上，她得给小棠找个助手。 “你们这里有灵修吗?” “灵修才不会住在这里，大多是白天来帮忙，晚上就回去了，要是能分点灵修来就好了。” “你想变成灵修吗？” “那自然想，没有一个凡人不想，不过这辈子是没戏了，不过我家女儿是灵修，她倒是住在城里，洛道君要不要见见她？” 宋柔也是住在个一进的院子里，青砖铺地，墙边摆着几个小花盆，种着几颗半死不活的青蓝草，一个女孩蹲在花盆前，掌心凝出一抹灵力，正在浇水。 “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珍贵的水你就用来浇草，真是暴殄天物！”宋柔眉头紧锁。 “宋朵，是你？” “洛老师，我一直等你来接我，你果然来了，我父亲还不信。” 宋柔看看女儿，又看看她，马上换了副面孔，“原来洛道君就是你说得老师啊，那你可真有了天大的福气，还不赶紧行礼？” 行过礼，洛蔓坐下喝茶，“你会炼青蓝膏了吗？” “会了，不过这里没有地方种青蓝草，要是种在城外，那些凡人便会偷偷挖走，不能用也给毁了。” “那你怎么不去晚霞城？” “我要在这里帮父亲的忙。” “想不想学做生灵丹？” “当然想。”宋朵用力点头，大眼睛忽闪闪的，“我想做各种丹药，可惜没有方子，也没人教。” “别着急，这种日子持续不了多久了。” 宋朵眼中掠过一丝迷茫，她歪着头，“学院又要开了吗？” “不仅要开，还要找很多好先生来。” “那太好了。” 回到宅邸，一进门就看到了哀怨的白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挑眉道，“你这人怎么说话不作数？说好了开个馆子给我，结果我今天出门还是没人理。” 这事她还真给忘了。 “我不是在选地方吗？不知你喜欢热闹还是清净，喜欢素雅还是豪气，喜欢自己当东家，还是只当食客？” 她要跟赢锐去外界，一定要瞒着他。 开个馆子算什么，就算他要晚霞城，也可以。 “你说得有道理，这些事我还真没想过。” “坐下慢慢聊。”洛蔓吩咐上酒菜。 “我喜欢朴素点，冷清点的。” “那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安排五个厨子，每天想吃什么都行。” 白奇点点头，“这么说，我还是喜欢热闹点的地方。” 他又接着说，“如果我想开店呢？” “可以做以花为主题的餐厅，顺便还可以卖你的香膏。”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白奇兴奋地连菜都忘了吃，起身不停来回踱步，“你知道吗，在我们家族里没有做生意的，一切都是分配好的，大家额度都一样，不过我们也会偷偷做点东西私下交换，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原来如此。”洛蔓语气平静，希望诱导他说出更多的话。 “我们那的大部分人认为，享乐是有害的，每天都应当上进，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其它世界，为了避免被吞并，应当不停做准备。” “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我就喜欢吃喝玩乐，有什么错吗？”白奇冷笑，“凭什么就要按他们的意思生活？” “那你不怕被吞噬？” “关我什么事。”白奇夹了一大筷子蘑菇，大嚼特嚼了起来，“反正那种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 “你父亲不是天尊吗？作为他的孩子，你应当为他排忧解难啊。”洛蔓故意这么说。 “我父亲的孩子有十几个，他喜欢两种小孩，要么孔武有力，要么智多星，像我这种长得像女人的，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他早就想把我打发出来了。” “天尊很厉害？” “抬手灰飞烟灭。”他抿了口酒，“要不是你太狡诈，这里也早就不存在了，不过你们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我要赶紧好好享受。” 洛蔓又哄着他聊了些开店的事，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一出门，她的笑容就消失了，白奇的话中有夸张的成分，但她反复问过几次，确定了一些事。 对方的小世界很强大，如果遇到，必定碾压，他们已经被发现，早晚会有另外的人过来，必须赶紧隐藏起来。 晚霞城的商铺千金难求，但凡有点实力的凡人，都想开个商铺，最好未知的店铺突然换了东家，而且原东家闭口不言，没有抱怨，还喜滋滋的，不少灵修去店铺帮忙，一天之内就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花枝招展的店铺。 一楼是餐厅，装修精致，摆满了大朵的牡丹，金地花，忘忧兰，镂空的木桌雕着梅兰竹菊，菜单上也都是鲜花为材料的菜，什么桃花羹，玉簪汤，凉拌芦荟，看起来华而不实，二楼是买香膏香露的，也是以花为形，一下子就吸引了富贵人家的小姐，还有宫里的妃子们，再加上有人传言，这是洛道君开得店，刚一开业便人满为患。 而传言中的洛道君，已经离开了晚霞城，她换下青衣，穿上黑袍，直奔阴山尽头而去。 “成了灵修还真不一样。”卡莎不停地凝出灵气又散掉，她的笑意直达眼底，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百玩不厌。 桑淮的脸色则阴沉沉的，他见过凡人变灵修的过程，整个人都恍惚了。 穿过雾气，洛蔓再次来到墙下，她不再隐瞒灵力，种下种子催生藤蔓，藤蔓的长茎上多了几丝血纹，尖刺变成了叶片。 “大家跟着我往上爬，不要往下看，不要多想。” “我爬第一个吧。”卡莎跃跃欲试。 “下次吧。”洛蔓说，“桑淮断后，谁累了就说一下，大家集体休息。” “哎呀，我等了你们好久了。”蒲凡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难得他换了件新袍子，也是灰扑扑的，但好歹不破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也要上去，不如一起。” “我们人够了。” “这种事哪能让女孩辛苦呢，就让我替你去好了。”蒲凡对着卡莎说。 “不行。”卡莎摇头，“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让给你的。” “你们要不带我去，谁也别想去。”蒲凡笑道，“爬上去不容易，掉下来可是很简单。” 洛蔓皱眉，“那你就一起来，你断后好了。” “不行，我胆子小，我要走在你后面。” “那就回去吧。”洛蔓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 洛蔓爬起来并不费力，但剩下几个就不行了，爬一段就气喘吁吁，要歇息一阵，她没用灵力帮他们，这一程很辛苦，若是能坚持下来，收获也很大，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需要自己的队伍，这些人就是她的核心成员，他们也要成长。 足足花了上次三倍的时间，才到了墙壁边缘，只要穿过最上层的雾气，便能离开，可是她却发现了个问题，上次来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就穿了过去，这次却怎么也不行。 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怎么不走了？”赢锐满头大汗，拿出酒喝了两口，他往下瞟了一眼，缩了缩脖子，“赶紧离开这里。” “出不去。” “不会还要爬下去吧？那我可真不来了。” “别光说风凉话，赶快想主意，他们两个快坚持不住了。” “用那桨试试。” 洛蔓依言拿出船桨，对着上方捅过去，果然船桨一碰到雾气，雾气就像水流一般，往两边散开，洛蔓趁机钻了过去，水声哗啦，若不是道君告诉她，这是在天上，她是断然不信的。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没有人说话，从沉重的呼吸声中，能听出他们的震惊与失措。 “天哪。”卡莎掩住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生活的又是什么地方？” 第二百章 礼数比什么都重要 “我之前告诉过你们。”洛蔓说。 “和我想得完全不同。”赢锐开口，“我以为你在骗我。” 千言万语也抵不上亲眼一见，船桨一碰到水面，寸寸生长，他们的身体也随之变大，蒲凡只好跟桑淮握着同一支桨，鱼缸变成了一艘小船，十分简陋，坐下后连转动身子都困难。 洛蔓拧了下吊坠，珠子从链子上脱落，分成两半，一朵昏黄的光团从珠子中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停在洛蔓肩头。 “怎么是你？”洛蔓摸了摸小兽的头，“去吧。” 小兽呜咽两声，似乎很不情愿，鼓动两下翅膀，朝着个方向飞了过去。 划船比想象中更难，船在水面打转，半天也没往前走一步，赢锐率先忍不住了，“你们听我指挥，我说一的时候左边动，说二的时候，右边划。” “凭什么听你的。”桑淮冷笑，“怎么也应当听灵修的，你一个凡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别吵了。”洛蔓皱眉，“要是不想大家一起完蛋，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桑淮哼了一声，“洛蔓，你就是太心软，带上葛英，我们几个找个新地方生活不好吗？非得跟这些凡人掺和在一起。” “说得对。”蒲凡一直在发呆，这时突然醒过味来，“就我们几个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你们现在也可以自己走。”洛蔓的话让他俩闭上嘴。 一次次调整，终于鱼缸开始移动，他们跟着小兽，在黑夜中穿行，如若有危险，小兽便飞回船头，熄灭灯光。 “那是什么？”卡莎惊呼，一条大鱼从头顶跃过，银白色的鳞片，闪闪发光。 “小声点。”洛蔓皱眉，今天鱼怎么这么多，这一会，已经好几条跳来跳去了。 又划了一阵，小兽飞了回来，落在洛蔓肩头，一边呜呜叫，一边呲牙。 前面似乎有个黑影冲着他们飘了过来，洛蔓忙起身，把桨交给蒲凡， “你们好好划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动，要不然就会葬身在这里。” 就连事话最多的蒲凡也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 洛蔓拍了两下小兽，小兽陡然变大，她跳上小兽的后背，便往前飞去。 刚到半空，就看到对面的一只巨鸟身上站着两个人，一个珠光宝气，手拿折扇，完全是富贵公子的模样，另外一个矮墩墩的，肌肉鼓鼓，像一块石头。 “在下阜阳，来自晨曦国，请问女仙来自何处？”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外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没做声。 “师哥，看来不是什么名门的后代。”他旁边的男子说道，“还不会隐藏小世界呢，一看就新手。” “稍安勿躁。”阜阳合上扇子，“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姑娘，聊几句怎么了？” 他又冲洛蔓拱了拱手，“在下想请小姐去我家做客，不知小姐愿不愿赏光？” “师哥，你做事真是墨迹，直接打杀了得了，吸收完灵力我们的小世界就可以晋级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你懂什么？做事要讲规矩，礼数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吸收灵力？ 洛蔓皱眉，他们不远处的小世界被裹在一团黑雾中，看不出摸样，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回身一抹灵力，把身后的小世界也藏在雾气中。 “学得挺快。”阜阳拍了两下手，“请问小姐考虑得怎样了？” “有什么好处吗？” “我们那里全是年轻才俊，小姐若是想选夫君，千万不能错过。” “都如同你一般优秀吗？” 阜阳嘴角微勾，“我果然没看错人，小姐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一般人了，就凭着小姐的好眼力，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说完了吗？”旁边的男人又搓手又挠脸，“既然说好了，就放我进入你的小世界吧。” 洛蔓笑道，“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怎样？” “心虚了！哈哈，大哥，让我去会会她，直接擒来，你留着她，我去小世界里杀个痛快。” “小姐，不好意思了，我这兄弟心急得很，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跟我走，我保你吃香喝辣，生活无忧，小世界你就交给他去打理，一个女孩，没必要撑这么大的家业，是不是？” “反过来我觉得也不错。” “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跪地求饶，小世界交给我处理。” 阜阳脸色一变，凶相尽露，他用折扇敲了下另外男子的后背，“杀了这个丑娘们。” 灵力相撞，洛蔓后退了一步，一股咸腥涌上喉头，她抹了下嘴角，心中叫苦，她从来没跟灵修打过架，也不知该怎么打。 大力出奇迹，她只会一招，就用一招罢。 将所有灵力压于掌心，白色的灵力球只有弹珠大小，她随手一挥，灵力球便破空而去。 听到灵气破空的飕飕声，阜阳脸色大变，“不好，弟弟，赶紧防御。” 为时已晚，灵力球如闪电般出现在他们身边，阜阳忙打开折扇，挡在胸前，但灵力球的速度丝毫没有降低，直直穿过了折扇，穿过了阜阳的胸口，他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显得很惊讶，下一秒便灰飞烟灭。 另个男人见势不妙，马上一个转身，头也不回，便钻入黑雾，雾气像一团被风吹动的乌云，急急往远处飘去。 她可以追，也可以不追，但能碰到一个小世界，也有可能碰到另一个，明显这个小世界并不强，如果放弃下一个很强怎么办？ 想着她便追了上去，小兽一头扎入黑雾，急速下降，等她在睁开眼睛，已经站在了一座城池面前。 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灰色岩石，连一丝绿色，一片土都没有，城墙也是石头垒成的，粗犷原始，城门是某种黑色的金属打制而成，反射着太阳灼热的光芒，这里的天上有两个太阳，像两个扣在一起的铁圈，温度也比丹城还高。 小兽呜呜两声，在她头顶盘旋一圈，直奔城池飞了过去。 空气中有一股难以描述的臭气，让她忍不住在身边环绕了个灵气罩，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 第二百零一章 我们早就想找个老大罩着 她应当怎么做？ 脚刚碰到地面，她脑中就浮现出一段话。 每个小世界都有灵气核，拿走灵气核，小世界就会化为齑粉，将灵气核吸收，她就可以升级，这里是二级世界。 眼睛一扫，她就确定了灵气核的位置，只要把这座城推到就好，灵气核就在城下，她犹豫一阵发，决定还是不进城，每次她一多事，就会给自己找一堆麻烦。 灵气刚开始涌动，城里呼啦啦就冲出一群人，老老少少，一下就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叫嚷，“仙人饶命啊，我们不想死。” 看着这群人，洛蔓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又看了一遍，才发现一个女人都没有，她心中不禁诧异，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难道他们是男男繁殖？想想她就抖了抖。 “你们把城主交出来，我就考虑绕过你们。” “他们说城主已经死了。” “那现在谁管？” 沉默，他们眼中涌动着浓浓的恐惧，他们的身材比藏琅胜地的人更粗壮，就像一颗颗小石子，皮肤也像鳞片一般，灰沉沉的，见惯了灵修的轻盈自在，干净得体，这些土坷垃般的人们，真是让她难受。 她不再多说，灵气翻涌，把人群冲散，一块块巨石被拆开，一座座房屋倒塌，露出了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在这灰扑扑的世界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不要啊，不要让她抢走!没了灵气核，我们就完蛋了。” 徒劳无功的人群，一次次试图冲上来，根本无法靠近她一点，就又被灵气掀翻在地，洛蔓走到石头上，手虚虚往下抓去，地面轰隆震动，众人面如死灰，呆坐在地，再无一丝抗拒之心。 一颗如星辰般璀璨的石头，从地下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世界，洛蔓将它握在掌心，那充沛的灵气席卷着她的全身，只要她愿意，脚下的世界便会成为齑粉。 “你这恶婆娘，赶紧把灵气核还给我们！”刚才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他眼中涌动着恐惧，但依旧梗着脖子冲了过来。 “呵，还是个硬骨头，没有灵气核，你都打不过我，更别说现在了。” “我是来求和的，如果你能饶过我们，我们愿意跟你签订契约，变成你的附属世界，还可以提供给你其它世界的坐标。” 附属世界又是什么玩意？道君也不说清楚点。 她合上掌心，“你们这里的女人呢？” “我们这里没有女人。”那男人然后便自我介绍，说他叫石当，是阜阳的弟弟，他死了应当由他继承青石城。 “灵气核我是不可能还给你们的。” “我们只要一点点，够小世界存在就好，还可以帮你去打别的世界，把他们的灵气给你。” “你都没有灵气核了，怎么去打别人？” “只要我们签订契约，你就可以控制青石城的灵气量。” “我何必那么费力？” “你要是不放过我们，我们就自爆，把你们的位置暴露出去，这样你们也好不了。” 洛蔓想了想，“那我们就谈谈吧。” 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对方说得话，她大部分都不明白，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并不是她想还掉灵气核，而是想多了解一点外面这个世界。 “那就请你去我的府邸...”话说到一半，石当才想起府邸已经没了，没办法，他叫人搬来两个石墩，一张石桌。 “不急。”洛蔓环顾四周，那些男人们已经平静下来，搬着石头重新修复城池，这里的人力气都极大，轻轻松松就能搬起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 “为什么阜阳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是从别的世界流落来的，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动脑，喜欢干活，对于那些繁琐的日常事务，毫无耐心，就把那些事情交给他了。” “你们吞噬过几个小世界了。” 石当挠了挠头，脸上的憨厚和刚才的凶判若两人，“说实话，一个也没成功过，我们实力太低，一般只有逃跑的份。” 洛蔓没说话，他又接着说，“我们早就想找个老大罩着，可又怕被人灭了。” 他又说了一大堆话，无非是签订契约有多好，灵气可以源源不断供给到主世界，关键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升级，如果多收几个附属世界，再让他们做下线，那很快就能强大起来。 “听起来很诱人，不过，到底怎么签订契约？” “让灵气进入灵气核，控制了灵气核，契约就成功了。”石当眼中充满期待，“到时候，两个世界都是你的了。” “那我试试。”洛蔓闭上眼睛。 “仙人？”石当试探叫了两声，发现洛蔓毫无反应，又继续说道，“仙人，我忘了说，灵气核太过强大，万一你的灵力不够强，就会被灵气核吸收。” 他又等了一阵，见洛蔓还灭有反应，便哈哈大笑道，“好了，危机度过了，等灵气核把她吸收完成，我就去灭掉那个世界。” 那些干活的人们扔下石头，围着洛蔓站了一圈，有人伸手想碰她，却被灵气罩拦住了，便骂道，“这个女人，还挺有心机！” “她是女人，就说明他们的世界里有女人！” “对啊，赶紧抢过来，我都好久没见过女人了。” “别着急，一切要稳妥。”石当摆了下手，“她刚才一招就灭了阜阳，一切都要小心。” “大哥，这已经是第三个上当的人了，再有几个我们能升级啊？” “着急什么。”石当沉稳的声音中带着自得，“我们能无惊无险过到现在，全靠小心谨慎，莫心急。” 洛蔓手中的灵气核越来越亮，闪得人睁不开眼睛，但石当却一直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目不转睛看着她。 砰地一声巨响，灵气罩碎裂，光华转动，洛蔓睁开眼，一抹金色暗光从眼眸中滑过。 “你竟然没死？”石当往后退了一步。 “契约签订完成，你们这个世界，归我了。” “不可能，你骗人，我们吸收过三个世界的灵气，而你只是个新手灵修，根本不可能吸收得了！” 第二百零二章 她不愿意赶尽杀绝 “原来不是一个世界都没吸收过啊。”洛蔓起身，“为什么要说谎呢？” “哼，既然你发现了，我也只能跟你同归于尽！”石当的手虚虚往空气中一抓，什么也没抓到，又一抓，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从灰色变成了青灰色。 “我说了，这里已经归我了。”洛蔓笑了笑，“你想动用灵气，恐怕要我先同意。” “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石当真得发了慌，“是不是哪个仙尊的孩子？故意装成新手来欺负我们的？” “那你又能怎样？” “求您饶命。”石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灵气核你已经拿走了，没有灵气核，我们这里最多也就有几十年的寿命，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若是换了别的世界，我可能还真要想想。”洛蔓皱眉，“你们做得恶事都记录在灵气核里，你知道我刚才忍得多难受吗？”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天道法则，我们没错！” “那咱们两个谁强谁弱？”洛蔓冷笑，“别人弱的时候，你就说弱肉强食，活该，到了自己弱，马上就说别人欺负人，不公平，像你这样卑鄙的人，和这个卑鄙的世界，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朵冰晶莲在她掌心绽放，大朵的雪花从蓝天中飘落，碰到人就冻住了，一个个人都变成了冰块，大地一片洁白，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算你狠！”石当也不再挣扎，他抹了下石凳上的雪，往下一坐，“出来混，早晚有一天要还的，要刀要剐随你。” “我还有话没问完。” “把我的小世界毁了，我什么都不会回答。” “你不是还没死吗？” “你不会放过我的，就算我答了也是死路一条。” “只要你不说一句假话，我就饶你一命。” “我怎么相信你？” “似乎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你问。” “你们这里没有女人，是怎么繁衍的？” “曾经有女人，不过都死了。” “为什么？” “这个世界就是这种法则，只能男人生存，女人会得恶疾，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找到一个新的小世界，要不就会完蛋，上次已经是一百年前了。” “你们遇到过什么强大的对手吗？” “最开始我不懂，带着小世界往核心处跑，遇到个超级世界吸收能量，就像鲸鱼吃鱼虾一般，一下能吸进去上百个小世界，幸亏我在最外面，之后我就只敢在边缘地带混了，靠着偷袭打掉了几个小世界，才勉强存活下来。” “说给你活路，我就不杀你。”洛蔓说，“不过灵气核我拿走了，希望你能有好运气。” 她不愿意赶尽杀绝，但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决定，却给她找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们四个看到她，齐齐松了口气。 “我们刚才还说，要是你回不来怎么办，连回去的路都没有了，只能靠自己了。”赢锐开口。 蒲凡吸了吸鼻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我正看得带劲，雾气就挡住了我的视线，气死人了！” “碰到一个其它的小世界。”洛蔓大概讲了一遍，他们听的十分认真，结束后每个人都很震惊。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的世界里有灵气核？”蒲凡嘀咕一句，“等回去我一定好好找找。” 洛蔓抬手，小船逐渐长大，顶上扣着半透明的罩子，船的位置也松散许多，中间多出了个船舱。 “你们跟着小兽，我休息一会。”转身她就进了船舱，不由得摇摇头，船舱狭窄中间一张长桌，昏黄的灵气囊挂在壁板上，基本跟沙船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不幻化一艘豪华的大船呢？ 她张开手，灵气核躺在她的掌心，光芒暗淡，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刚才她尝试着吸收灵力核中的灵气，但并没成功，似乎还差了点什么，但洛蔓也不在意，原以为外面世界的人多强大，没想到也一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小世界升级，让所有的凡人都变成灵修，要不然，真遇到强大的对手，肯定打不过，不过怎么升级，她还不知道，但只要能找到道君，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他们五个人轮流休息。 “我现在还觉得是一场梦。”赢锐站在她身边，“我以前经常幻想，山外有什么，真没想会是这样。” “棒什么？多危险。”洛蔓随口说，“刚才跟另一个小世界遇到，差点我们就完蛋了。”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灵气特别充沛。”蒲凡深吸一口气，“我简直可以飞起来了，哈哈，太爽了。” “洛小姐，你说还有许多小世界，我们只是最差的？”卡莎问。 洛蔓点头。 “这次算是幸运，那我们下次怎么办？”卡莎抿了下唇，她是最后一个成为灵修的，一直不适应，原本以为只是去雪山，没想到会来到如此虚无的地方，她觉得很不安全，想回到下面去。 “看命吧。”洛蔓捏了下手中的灵气核，“我们先到约定好的地方，之后的事，再做打算。” “万一道君没到怎么办？”卡莎叹了口气。 “哎呀，人终有一死，你不觉得死在这里比藏琅胜地好多了吗？而且你还变成了灵修，看到了真正的世界。”蒲凡嚷嚷道。 “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卡莎划动船桨，金色的叶片没入黑色雾气，“死在大地上我很安心，跟我的朋友葬在一起，死后能在一起喝酒，跳舞，死在这里我谁也找不到，孤孤零零一个人，我不喜欢。” “死后能有个屁啊，”蒲凡摇头，“女人，脑子里就那么点小情小爱，那个我不是说你，师父。” “她是你师父？”赢锐挑眉，“你们这关系够乱的啊。” “有能力者就是师父，你懂什么，要是你能把凡人变成灵修，我跪下给管你叫爹都行！” “哈哈，我可不要你这种便宜儿子。” “行啦。”洛蔓苦笑，不过这么一吵，凝重的气氛到是轻松了不少。 第二百零三章 不枉此生 “我觉得你犯了错。”蒲凡又把矛头转向了她，“你这人最大毛病就是心慈手软，刚才真应当赶尽杀绝。” “有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赢锐插嘴。 “胸怀宽广才能当师父，我了解她，她绝不会因为我说真话生气的。” 我会。 “事已至此，莫在多说了。”洛蔓说，“等找到道君再说吧。” 青石城，石当愣愣坐在椅子上，自从洛蔓走后他就没动过，他的脸色阴沉凝重，像是在做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最后他一跺脚，“早是死，晚是死，我怎么也不能白死，要是等她跑远了，那可真是白搭了，阜阳兄，没了你的陪伴，我是了无生趣，兄弟这就下去陪你。” 他起身走到白石头前，盘腿坐下，双手握在胸前，双目一横，浑身抖动，青紫色光芒大盛，笼住了整个城池。 “那是什么？”桑淮突然转头。 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光点，一点点扩大，照亮了半个天空。 “鱼，水里有好多鱼。”卡莎指着水面，巨大的黑影从船下无声无息滑过，吓得她忙捂住了嘴巴。 “那是刚才你去过的那个小世界吗？”赢锐盯着看，“肯定是你拿走了灵气核，他们决定报复，所以自毁，不过自毁能有什么用？我知道了，告诉其它世界你的位置，这样就会引来更强大的势力，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赶紧跑。” “是真的吗？洛蔓姐？”卡莎问。 “别废话，快走。” “好美的光啊，不枉此生，不枉此生。”蒲凡眼珠子都不转了，手舞足蹈差点跌下船，幸亏洛蔓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他们不敢多说，拼了命往前划，洛蔓将灵气散开，虽然鱼群暴动，一条条汇聚而来，但好在没有别人追来，她记得石当说过，这里靠近边缘，没有太多小世界，现在看来还是好事。 身后水声哗啦，鱼儿窜出水面，从他们头顶飞过，不是那种银色的长鱼，变成了一条条像梭子似的短鱼，大概只有巴掌大小，有几条砸在了灵气罩上，砰砰作响。 “这些鱼，看上去还挺好看。”一条鱼恰好落在卡莎身边，她盯着金色反光的鳞片，情不自禁赞叹道， “这些鱼飞得那么快，像是在逃命。”赢锐眉头紧锁，“你们有没有闻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 洛蔓也闻到了，一股冰冷黑暗的气息追了上来，纯粹的杀意，像是听到了召唤，她内心中的无根木蠢蠢欲动，她的手背上出现了黑色的棘纹，从手背蔓延到脖颈，旋涡似的棘纹缓缓转动，像是要把那股冰冷气息拆吃入腹。 她的腹部突然一痛，一股春风似的力量从胸口往四肢溢去，抹去了一个个棘纹。 小船开始晃动，大群的鱼儿从船底略过，最小的也和船一样大，远处密密麻麻全是鱼群，形态各异，有像月亮一样闪着黄色的光，有的像压扁了的石头，有的像一根根粗线，像雨点似的撞在灵气罩上砰砰作响。 “我有不好的预感。”赢锐还是笑嘻嘻的，“跑得这么快，说明后面有人追，那么追它们的会是什么呢？”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卡莎眉头紧皱。 “奇观啊，奇观，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这种景色，真想跳下去，和鱼儿们一起畅游啊！”蒲凡念叨个不停。 洛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有预感，马上就会看到了不得的东西。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轮金黄色的大月亮，照亮了整个水面，一只巨大的生物跃出水面，雪白的鳞片，反射着点点荧光，背上簇簇金黄色的硬毛，长长的龙角，微微飘起的龙须，琥珀色的双眼中带着睥睨万物的冷光。 小兽如流星一般从天空坠落，洛蔓赶紧接住它， “天哪，是一条龙，我只见传说中听过。”蒲凡结结巴巴说。 洛蔓也看呆了，她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如此美丽的生物，完美优雅，神秘自在，一切都变成了它的陪衬，她只觉得自己渺小又丑陋，恨不得伏下身子，冲它跪拜。 白龙并没有跟着鱼群，它飘然下落，停在他们面前，目光中流露出人类的好奇，用嘴巴碰了碰灵气罩，巨大的牙齿像是锋利的箭头。 洛蔓按了下卡莎的肩膀，手下传来剧烈的颤抖。 蒲凡已经跪下了，头压在手上，嘴里念念有词，“龙神把我带走吧，我愿意做您永远的奴仆，哪怕做您的口粮我也愿意。” “闭嘴！”洛蔓踹了他一脚。 白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龙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灵气罩，停在她面前，洛蔓能清楚地看到，它鼻子上的灰色鳞片带着小小旋涡，一双眼睛包含了万种情绪，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才没有逃开。 龙须飘到她面前，像一根柔软的飘带，轻轻触碰她的发丝，洛蔓浑身僵硬，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得她发晕，刚刚轻而易举打败了个小世界，她本来信心满满，觉得外面也没有她想象中危险，但当她看到白龙后，才知道她想错了。 它的龙爪就像最锋利的刀，巨大的指甲像是白玉一般，轻轻碰一下，就能让人灰飞烟灭，它冲着洛蔓抬起前爪，冷冷地看着她。 那是什么？它的脚掌中间，有一根黑线，洛蔓下意识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白龙鼻息骤然浓重，一股热乎乎的腥气迎面扑来，她差点摔倒。 爪子依旧举着，洛蔓再次尝试触碰，龙须飘动两下，它并没动。 “原来是扎了根刺。”洛蔓嘀咕一句，她轻轻扣了两下，发了愁，刺不是刚扎的，已经深深埋进了皮肉，靠手是根本不可能抠出来的，必须借助工具，比如一根巨大的针，或者一把锋利的小刀，可是她并没有，也不认为凡间铁器能划开龙的皮肤。 她尝试着将灵气化针，但根本扎不进去，就像牛毛碰到了坚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个，我跟你商量件事？”洛蔓笑了笑，“我能帮忙，可没有趁手的工具，你能帮我找一个吗？” 第二百零四章 我要回去 白龙收回了爪子，眼中的好奇变成了不耐烦，它张开嘴，大大地呼出了一股气，小船乘风而起，颠三倒四，偏离了原来的航道，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幸亏小兽早早躲在她的怀里，才没被殃及。 等到狂风止息，龙不见了，船上的人出了洛蔓，全晕过去了，她掏出小兽，但似乎它吓晕了过去，怎么叫也不醒。 “我们这是到哪了？”赢锐先睁开眼睛，“刚才那条龙呢？” “不知道去哪了。”洛蔓说，“我们也好像迷路了。” “我要回去。”卡莎睁开眼，双手紧紧抱着头，“这里太恐怖了，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呆。” 桑淮依旧沉默。 “回去做什么？”蒲凡哈哈大笑，“没想到我还能见到龙，就是可惜没摸一下，哪怕变成它的食物也好。” “你脑子有病吧。”卡莎转向他，一脸不解。 “咦，这都被你发现了。”蒲凡笑得灿烂，“我就想死在龙嘴里，多美啊。” “那是什么？”赢锐指着前方。 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是个巨大的岛屿，至少比他们的船大一千倍。 “现在没有别的路。”洛蔓想了想，“至少要等小兽醒过来，我们才知道该往哪走，去前面看看也好。” “我们应当往回划。”卡莎话说得又急又快，“万一是个更强大的小世界，我们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往回至少是安全的。” “说得也有道理。”洛蔓苦笑，“不过你回头看看。” 那条白龙像是盯上了他们，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像是故意要把他们送过来。 “它怎么还在！”卡莎一下泄了气，“洛蔓姐，我想回去。” “被它盯上，回去有什么用？”蒲凡摇头，“啊呜一口，啥都没有，要是我们几个完了，藏琅胜地还能保得住？” “至少我看不到。”卡莎绝望地说。 “既然它把我们送到这里，肯定有目的，现在也只能按照它的意图行事。”赢锐抿了口酒，不急不忙说，“要是真得会死在这里，也没办法。” 洛蔓点头，“赢锐说得对，事情还没到绝路，我们不能先泄气，尽人事，顺天命罢了。” “不知这里有没有日出，难道就这么黑漆漆的？”蒲凡嘀咕道。 灵修的视力都极好，还没靠近，洛蔓就松了口气，前面的岛屿并不是一个小世界，可以说是个荒岛，椭圆形的岛屿，没有森林，只有些零散的杂树，支支愣愣，像是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 小船停在岸边，卡莎怎么也不肯下船，洛蔓便让她看着船，从小世界出来，她的脚第一次落在陆地上，很不安心，万一小世界丢了怎么办？ 天突然亮了，蓝天白云，暖风和煦，墨蓝色的大海包裹着光秃秃的小岛，除了些独树，就是些绿色的苔藓，扒在隆起的石头上。 “这个岛好秃！”蒲凡冲在前面，他手脚并用往山上爬去。 赢锐则蹲下身子，挖开苔藓，一会就露出了下面的石头，石头表面有着一层漂亮花纹，像是一颗颗长线，他又挖了挖旁边，发现有一条胳膊粗细的深沟，便继续往下挖。 她则沿着岛边，一直往前走，越走越觉得岛屿奇异，就像一个翻倒的盆，没有山洞，没有起伏，难道是某个大神扔在这里的破碗？这里的灵气也与外界不同，浓厚而富足，十分适合修炼。 绕了一圈，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往山上爬去，说是树，更像是草，墨绿色的草叶尖尖，像是一柄柄小剑，顶端十分尖锐，叶片两边带着小小锯齿，大概比她高半个头，长茎上手指大小的蚂蚁爬上爬下，蚂蚁的脑袋有指甲盖那么大，顶部带着钳子似的大颚，稍一靠近，蚂蚁们就挥动大颚，喷出一股股绿色汁液。 “哎哟，疼死我了。”蒲凡捂着脸在地上打滚，从山上滚了下来。 他的手背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透明水泡，在阳光下闪着光，映射出小小彩虹，洛蔓忙用灵力治疗，却发现她的灵力对水泡毫无用处，眼瞅着蒲凡肿成了个猪头。 一支匕首从她的身边飞过的，削掉一片长叶，蚂蚁们更加愤怒，展开半透明的翅膀，一团团像她飞了过来，洛蔓忙扯了个灵气罩，遮住他们四个，半透明的毒液，喷在灵气罩上，激起一片白雾，洛蔓只觉指尖发麻，皮肤下又痒又痛，像是蚂蚁在里面钻了洞。 但她依旧面不改色，一层层补充着灵力，如果灵气罩破了，她倒没什么事，但恐怕他们三个就要完蛋。 足足攻击了一炷香的时间，蚂蚁才不再发怒，他们一部分落在叶片上，另一部分飞回了树上，没一会，那落在地上的叶片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看来关键就在哪叶片上。”赢锐皱眉，“必须想出个办法，不激怒蚂蚁或者把他们引开。” 蒲凡躺在地上，浑身像发好的面团，种得已经看不出人形。 “几只小小蚂蚁，就这么厉害，我真是高看自己了。”洛蔓缓缓收回灵气，露出一丝苦笑，她刚才差一点就撤手，现在双手到了胳膊，全都没了知觉，心口麻痒痒的，有点喘不上气，不过庆幸还是坚持住了。 “你比我们还是强多了，要是没有你，我们都是那个样子了。”赢锐捅了两下蒲凡，“他这就交待了？” “我用灵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还没死，不过得赶紧找到解药。” “不用想，解药肯定就在树上。”赢锐绕着树走了两圈，招手让洛蔓过去，“你看这是什么？” 树叶间，挂着几个淡紫色的果实，看上去就像一颗颗葡萄，但却有西瓜那么大，树干上的蚂蚁似乎都聚集在果实的底部。 “碰个叶子它们都癫狂成那个模样，别说摘果子了。” 赢锐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你再弄个灵气罩。” 他把石头往上一扔，砸中了个果子，果子没破，却惊起了成百上千只愤怒的蚂蚁，朝着他们飞了过来，又经历了一次被喷毒，她的手又麻了一次，大概有了耐毒性，她的胸口没那么闷了。 第二百零五章 真是不容易 “看来还是可以引开的。”赢锐继续琢磨，“灵气罩范围能大一点吗？” “怎么讲？” “我去把蚂蚁引过来，再快速躲到灵气罩里，你跑去摘果子。” “灵气罩必须不停增加灵气，否则就会马上炸裂。” “那你教教我，怎么加灵力？” 看着赢锐那点毛毛雨似的灵力，洛蔓苦笑，“这点灵气连浇花都不够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觉得也不行。”赢锐咳了一声。 一直沉默的桑淮如梦方醒，他马上起身，“我去吸引蚂蚁，他去摘果子。” “你行...” 洛蔓的话被打断，“他一定行的，现在也只有这种方法最合适了，你看看蒲凡都什么模样了？” 蒲凡又大了一圈，皮肤开始变得半透明，隐约能看到下面有东西在蠕动，洛蔓知道，她要是不抓紧时间，八成里面会跳出一堆蚂蚁来。 “跟我走。”赢锐看着树，地面，天空，嘴里念念有词，“树在正南方，地势高，有微风，逆风跑，蜜蜂翅膀受阻，能减速，距离要远一点，这样时间更充足。” 他指着一个地方说，“你站在这里，桑淮，你听我指令，我往下挥手，你再跑，早了呢，我可能死了，晚了呢，你可能死了，我们都不想死，对吧？你还没娶妻，我还没生子...” “我知道了。”桑淮看了眼蚂蚁，默默抿了下唇。 赢锐蹑手蹑脚挪到树的另一边，他举起手，用力往下一挥，只见一大堆石子砸在了树上，可只有寥寥几只蚂蚁飞去追桑淮，还是慢悠悠的。 第一次尝试，失败！ “看来必须得把叶子弄下来，要不然不够刺激。”赢锐转向桑淮，“会玩飞刀吗？” “不太会。” 飞刀在赢锐手中转了好几圈，他眼珠一转，“我教你。” 可岛上没有靶子，赢锐便尝试着凝出一块灵气盾，“你往中间扔。” 几次不中，桑淮脸色阴沉，他紧紧握住匕首，说，“我们再试一次。” “你还得练习。”赢锐说。 “再试一次，不行再练。”桑淮固执地往树下走，赢锐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他刚举起手，桑淮本应当跟树保持一定距离，可他却像发疯似的，跳了起来，抓住一片叶子，用匕首一割，他的手刚碰到草叶的时候，蚂蚁们就发现了，等他扔下叶子，蚂蚁们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转身拼命朝灵气罩跑过来，身后像是跟着一大团愤怒的浓云。 赢锐不再犹豫，他灵巧地纵身跳上树，抓住一个果子就往下拧，果皮坚硬，带着些凸起，像是荔枝的壳，拧掉后汁水滴落，发出一股令人眩晕的怪味，熏得人涕水横流，眼睛里像是进了辣椒水。 他想了想，又扯下一片叶子，裹在果子下面，手掌被划得鲜血淋漓。 整个蚁群都炸了锅，它们的翅膀完全展开，露出红黑色的花纹，拍打出愤怒的啪嗒声，就算桑淮跑得再快，也有那么几只落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好几下，脚一软，便被洛蔓拖进了灵气罩。 蚂蚁转头向赢锐追去，好在他动作灵敏，一个翻身就扑进了灵气罩，铺天盖地的蚂蚁不停往灵气罩上落，一层又一层，遮住了天日。 “有几只跟进来了，赶紧弄死。”洛蔓挪动了下身子，几只蚂蚁，气势汹汹向她扑了过来。 “我只能肉身饲虎了，记得一会先救我。”赢锐毫不犹豫挡在她面前，那几只蚂蚁落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撑到眼发花，各种幻觉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重现，她看到洛黛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被人摆在货架上出售，又看到道君和个女子窃窃私语，目光怜悯地盯着她，等她醒过味来，蚂蚁翅膀脱落，厚厚一层叠在地面上，死了一大片。 “真是不容易，我差一点就撑不住了。”她劫后余生般抹了下额头，发现指甲全黑了，像是特意染成的颜色。 没听到回答，她一转头，发现他们三个全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还有几只蚂蚁落在地上。 全倒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剥去果壳，里面如同橘子一般，一瓣一瓣的，裹着淡黄色膏状果肉，她尝试着将果肉送入赢锐口中，他的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根本喂不进去，不过果肉碰到皮肤，水肿就消失了一点。 她拿出酒袋，把果肉和酒混在一起，抹在赢锐脸上一些，又顺着嘴角灌了一些，眼见着水肿消失，皮肤颜色也正常了，她又去给另外两个治疗，蒲凡还好，但桑淮像是出了大问题，暴起的蚂蚁似乎毒素变强了，灌了两袋酒，他的肿是小了，但皮肤还是深灰色，人也怎么也叫不醒。 赢锐的手被划的鲜血淋漓，伤口很深，不过好在只是外伤，灵气一过，伤口就消失了。 “刚才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赢锐小心翼翼把蚂蚁挪到一边，“全身发麻，骨头发痒，想挠又抬不起手，生不如死。” “他们两个还没醒。”洛蔓叹了口气，“特别是桑淮，我有点担心。” 赢锐难得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尽力吧，不可避免会有人牺牲，有些事，实在没办法。” 他伸手想拿一块果子，却像被蛰了一般跳了起来，捂着手问，“那是什么？” 扒开果肉，里面躺着一只黑乎乎似的胖虫，头顶上带着三个金点，睡得正香。 “一只怪虫。”洛蔓也不敢乱动，万一和蚂蚁一样，有突然暴起，有剧毒怎么办？她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办法阻挡另一次的进攻了。 “长得真是奇怪。” “我这是在哪？”蒲凡悠悠醒转，他茫然起身，“睡得可真香，梦到我在天地间翱翔，别提多开心了。” “这虫子怎么办？”洛蔓嘀咕 “一会离开的时候，扔在这里就好了。”赢锐说。 没想到他们两个查看桑淮的时候，蒲凡突然捏起虫子，张开口，直接吞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龙怎么分公母? 我不知道。”蒲凡眨眨眼睛，“我就是特别想吃，觉得它特别香。” 虫子被吃了，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洛蔓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抬着桑淮，离开小世界，只见白龙依旧在不远处盯着他们，小船被吹离了岸边。 “它到底要做什么？”赢锐皱眉，“一直跟着我们，却又不伤害我们，肯定是有所求。” “拔刺。”洛蔓刚才就想明白了，岛上的草叶十分尖锐，也许可以挑破龙爪，她想起那大爪子，便一阵胆寒，万一那爪子不高兴，拍下来她就成了肉饼，可她也没别的选择，便举起叶片晃了两下，“我准备好了。” “拿着这个。”赢锐把匕首递给她。 白龙像是懂了她的意思，缓缓飞来，忽起一阵风，把赢锐和蒲凡吹到一边，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缓缓伸出前爪。 为了缓解压力，洛蔓开始念叨，“龙神大人，我们只是一个超级弱小的世界，我连怎么吸收灵气核都不知道，本来我是去找我的另一半的，现在你把我们吹到这里，我们迷了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用叶片的尖尖，对着龙爪划了下去，第一下，没破，她又划了一下，还是没破，虽然她没抬头，也能感受到龙息中的不耐烦，要是再不行，估计他们就会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这还算是好的，要是白龙心情不好，可能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洛蔓晃晃脑袋，企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现在必须专注。 试着加入一点点灵力，龙爪上多出了条白线，依旧没有破，她倒吸一口凉气，决定赌一把，便将所有灵力汇聚到叶片中，用力一划，和她的脸一般大小的龙爪，抖了两下，似乎在决定是否将她拍死，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龙血竟然是淡金色的，像是闪亮的黄金，只是她划得还不够深，便又用了次灵力，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准确划到了位置，一根黑色的断针扎在血肉中间，周围的肉已经有点发黑，看起来是发炎了。 洛蔓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她摸出匕首，挖掉断针旁边的腐肉，又用匕首尖尝试撬动断针，几次下来，找了个合适位置，她紧抿嘴唇，用力一挑，针斜了出来. 她干脆用手拽住断针，用力往外拽，针在肉里长得太久，已经跟肉融在一起，她拽出了针和一块肉，疼得白龙发出一声长啸，差点把她震聋。 她连忙用灵力帮白龙止血包扎，在伤口上抹了一层青蓝膏，不管有没有用，先抹上再说，好在管用，一会血就止住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龙收回爪子，并没有马上飞走，而是静静地盯着她，那种俾睨天下的威压，差点让她跪在地上. 她只好盯着手中的断针，说是针倒也不像针，更想个钉子，半圆形扁平顶部，细细的身体，从中间断掉了，完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她突然觉得不对，抬起头，龙爪从她耳边擦过，重重地落在了小岛上，随后白龙扭动身躯，一头扎入了乌黑的海水中，不见了踪迹、 它可走了，洛蔓松了口气，可又想起一件事，他们应当怎么回去？小兽还没醒。 身后传来咯吱吱的响声，洛蔓低头，只见地面不断升高，抖动，像是活了过来，她连忙往回跑，赢锐他们也惊呆了，只见前方的山峰处，缓缓升起了一个脑袋，又圆又大，两只圆眼睛中，带着被人打扰的恼怒。 “这是什么怪物？”洛蔓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呆在怪物的背上，整个岛都是它的后背，为什么白龙要拍醒它？ “传说中的巽龟。”蒲凡开口，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少了几分活力，多了几分木讷。 洛蔓搜遍记忆，也没想出来巽龟是什么，但她看到水里浮出一只巨大的黑青色脚爪，慢慢往后蹬去，一下两下，岛就变了方向，朝着他们的小世界飘去 “它要是一口吃了小世界怎么办？”赢锐皱眉，“那岂不是我们以后就要在这个岛上生活了？” “我一定要阻止它。” 洛蔓转身就想往山上跑，但她刚迈出脚就被赢锐拦住。 “你别急，它不一定是恶意的。” 巽龟滑到他们的小船边，便缓缓停下，又把脚和头收了回去，重新变成了一座岛。 卡莎已经吓得晕了过去，醒来看到他们才安下心来， “原来它是把我们送过来。”洛蔓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我觉得不太妙，应当赶紧离开。” “小兽醒了吗？” “没有。”她晃了两下小兽，它还是软塌塌的，但好在胸脯一起一伏的，还有呼吸。 “那就听我的吧。”赢锐嘿嘿一笑，“作为一名老水手，导航还是没问题的。” “你都不知道去哪...”话说到一半，洛蔓便咽了回去，她也不知道去哪，目前除了胡乱飘着，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那条龙，肯定知道咱们的位置，你又帮了它那么大的帮，于情于理，它也应当回报一下，你说那龙是公的还是母的？” “龙怎么分公母？”洛蔓一头雾水，她还真细细想了想，又气道，“又被你带偏了。” 赢锐拿着那根断针，比划两下，“我想回去一趟。” “我也去。”卡莎连忙开口，自从她看到昏迷不醒的桑淮，整个人都不好了，话也不说，瑟瑟发抖，只想回到小世界。 “不行。”洛蔓摇头，“道君说过，我们必须到了目的地，才能回去。” “为什么？”卡莎捂着脸，“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办法，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回头的。”洛蔓说。 “有东西来了。”蒲凡如同木偶般转向远方。 白光逐渐变大，照亮了整个海域，光线中，隐约能看到个亮晶晶的金属球，灼热气息迎面扑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太阳，他们的小船就如同水面上的一片枯叶，还不如对方的百分之一大小。 第二百零七章 我心意已决 令人胆寒的强大力量，如同飓风般席卷过洛蔓的全身，绝对力量的碾压，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大家也一样面色惨白。 “我要回去！”卡莎先绷不住了，“就算死在藏琅胜地，也比死在这里强，洛蔓姐，你就让我回去吧。” 洛蔓抬起手，一股灵力裹住了卡莎的身体，她的表情从恐怖变为宁静，闭上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你们两个怕吗？”她问。 “不怕。”赢锐双手环胸，“这玩意挺有意思的，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我对它的结构很感兴趣，要是以后我有了小世界，一定比它还帅气。” 至于蒲凡，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似乎万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洛蔓觉得他不对，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先放在一边。 金属球打出一束束光柱，扫在海面上，照亮了一块又一块的区域，洛蔓赶紧把船往巽龟的方向移动，躲在它身后，总不会被发现吧。 他们刚开始移动，光柱略过巽龟，又移了回来，被光柱照到的巽龟开始下沉，金属球咔哒响了几声，数十个光点从光斑中飞出，仔细一看，全是踩着飞剑的灵修。 情急之下，洛蔓用灵气裹住船，往水下沉去，平日她多用凤后的灵气，这次她只能用无根木的灵气，小船缓缓沉入水下，她和赢锐大气都不敢出，安静地靠在船上。 只见那些灵修，穿着同样制式，银色长袍长裙，身材高大，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他们的神情十分兴奋，三人一组，冲着巽龟扔出一团团白线，白线在空中交织组合，变成了一张大网，对着巽龟就罩了下去，巽龟只剩了一点壳伏在水面上， 网像是有生命一般，黏在龟壳上，那些人站在半空中，三五成群，毫不在意地聊天，巽龟便一点点被提出了水面。 “我得去帮它！”洛蔓实在是看不下去。 “我们比他们弱那么多，也不知他们是敌是友，贸然树敌，是不是不太好？” 巽龟被提出了水面，它的四只脚无力地乱蹬，头左右乱晃，口中喷出一股股绿色烟雾。 “谁让它帮了我们呢。” 洛蔓把小兽塞了过去，“我留下的灵气足够，万一我回不来，你千万别动，等他们走了，你就跟着小兽走。” “你想清楚点。”赢锐压低声音，“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仅要当妈妈，藏琅胜地也在你手里，还有我们和道君，还比不上一只刚认识的乌龟吗？” “我心意已决。” “那你拿着这个。”赢锐把那根针递给她，“也许能帮得上忙。” 洛蔓纵身入水，沿着雾气游了过去，她原以为水会冷，但只是一团团浓重的雾气，像是云朵一般，她只觉得身体十分轻盈，一点不费力，就靠近了巽龟。 她再次纵身跳上巽龟的后背，蓝天白云都不见了，愤怒的蚂蚁四处飞舞，对着白色的绳索吐着毒液，试图融化它，但毫无用处。 她用手拽了下绳索，像是蚕丝一般细滑，但却十分结实，一个个如同章鱼脚般的吸盘粘在壳子上。 用手拽，用灵力化解，都不行，洛蔓拿出那根断针，轻轻一挑，白色的绳索碰到断针，就像冰碰到火一样，瞬间就融化了，一根又一根，巽龟晃了几下，又掉回了海里。 那些高高在上的灵修似乎有些疑惑，他们聚在一起又散开，有两个灵修飞了下来，他们又扔出一张网，再次粘住了巽龟的背，落下一根她砍断一根，巽龟转过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 “喂，你是什么人？”一个女灵修盯着她，“为什么要帮这种凶兽？” 她长得高大白皙，一双菱形的大眼睛宝光四射，银色的长袍绣着海浪似的波纹，整个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洛蔓没说话，也的确没想好说什么。 “你是逃出来的？”她的语气很热情，“我叫彩星，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我们那里。” 洛蔓摇摇头。 “那你就让开，别耽误我们抓巽龟。” 洛蔓还是不动。 “果然是野蛮人！”彩星跺了下脚，“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师妹，发生什么了？”另一位男修落在她身边，他长得浓眉大眼，一管鼻子笔直，“我刚才绕了一圈，这是巽龟估计有上万年了，这次我们可是立了大功。” 他转眼看到洛蔓，愣了一下，“她是谁？” “估计是从那个小世界逃出来的。” “明白，被巽龟迷惑了。”他转头冲洛蔓笑道，“小姑娘，这巽龟是大大的恶物，专吃灵修，只要出现，如果不消灭，必然会有一大批灵修死去，你也不用担心无家可归，去了我们那里，保证你绝对不想离开。” 洛蔓摇头。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男灵修抬手，灵气化虎。 一头吊额金睛虎冲着她咆哮而来，洛蔓早就在掌心聚集好了灵气球，她也只会这一招，便抬手扔了出去。 老虎被灵气灼穿了个大洞，灵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愣愣地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灵气？” “她好像不会说话。”彩星插嘴道，“看起来怪怪的，像是脑子受过刺激。” “你把她带回去。”男灵修皱眉，“让木灵修看看，我来对付巽龟。” 彩星想了想，“我们这次主要是为了抓巽龟，就别多生枝节了。” “她肯定是从某一个小世界跑出来的，没准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我知道了，峰师兄。” 彩灯笑容满面，“小姑娘，跟我回去吧，我们那里可好了，你资质高，能去个好门派，前途一片光明。” 巽龟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一点点往上提，洛蔓看着它，怒从心头起，手一张，一片白光闪过，巽龟又掉了下来。 “那就对不住了。”彩星手中凝出一把长剑，对着她就刺了过来，洛蔓不躲不闪，直接用手去抓剑刃。 剑断了，彩星惊愕后退，“师兄，我们两个恐怕打不过她。” 第二百零八章 道君比他更儒雅 “我已经叫人了。”彩星冷冷看着他们。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她的长发，遥遥的，水开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彩星转头，“那是什么？” 声音越来越大，黑色海水开始翻腾，白龙从水中窜了出来，对着小世界喷出一股烈焰，灵修像是雨点般，从天空中坠落。 “我们走。”男灵修当机立断，“别管巽龟了，保命要紧。” 彩星恍然大悟跺了下脚，“原来你是跟他们一伙的，你刚化为人形，还不能开口，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他们两个急急消失，白龙又扎入海中，巽龟趁着机会，快速下沉，她想着回到小世界，没想到刚跳到水里，就被巽龟爪子捏在掌心，一同沉了下去。 黑色的海水裹着她的身体，洛蔓只觉困倦万分，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想好好睡一觉。 眼瞅着彩星就要回去，那男灵修眼神一暗，四顾左右无人，一道寒光从掌心翻出，彩星连叫都没叫一声，就软倒在地。 那男灵修狞笑一声，“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那我就让你好好尝尝。” 他翻了一遍她的身子，“奇怪，都说她随身带着，怎么找不到，不过，身材倒是比我想得好。” 他又把手伸了过去，突然头一晕，就见自己的身子往前倒，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等洛蔓再次醒来，发现身下是张白玉床，头顶是绛紫色的帘幔，层层叠叠，中间垂着个圆滚滚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小姐，你醒了？”两个面貌柔美的侍女，就站在床边，听到响动便掀开床幔，扶着她起了床。 “这是哪？” 房间古朴大方，卧室的木台上，鎏金香炉冒着冉冉青烟，白粉墙上挂着一副百兽图，另一边的八宝格里，放着大小不一的石块，绿的，黄的，红的，块块都很精致。 “在大王的府邸里。”侍女帮她穿好衣服，“饭都备好了，就等着小姐你入席呢。” 洛蔓的脑袋晕乎乎的，侍女搀着她，穿过了花园长廊，进到饭厅，桌上摆着几个盘子，全是她不认识的食物，一盘紫色乱蓬蓬的草，一盘绿色乱蓬蓬的草，就像从地里拔起来，就直接装盘送上了桌，让人看着就一点食欲都没有。 “快请坐。”一个背着龟壳的光头壮汉，热情地伸着手，“准备不周，见谅。” 洛蔓的眼睛停在他的壳上，难道他就是那只龟？外面的世界，还真是有点意思。 “小姑娘怎么称呼，你叫我老元就行。” “洛蔓。”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的命，要不然我现在就变成补药了。” 洛蔓抿了抿嘴，“我这是在哪？” “海底，我的府邸，归元府。”老元笑呵呵坐下，“饿了吧，坐下吃饭。” “我不饿。”洛蔓扫了眼草们，就算饿，她也吃不下去。 “这些都是大补的，吃了可以增强灵气。”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们。”洛蔓起身。 “莫要急。”老元抹了下额头的汗，打了个哈欠，“他们很安全，一会就到这里了。” “他们怎么来？” 老元呵呵笑了两声，揉了揉眼睛，“就让我买个关子，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害你的。” 洛蔓摸出酒袋，抿了一口，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本来应当已经找到道君，现在却在个老龟的家里，对着一堆乱草，她十分郁闷。 “吃呀。”老元殷勤地伸手，他的手背上扣着半月形的灰色甲片，指甲长长的。 “我是刚从小世界来的，什么都不清楚，你能给我讲讲吗？”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老元挠挠头，“我口齿不清，说起这些太费力，你等一会，我兄长来了，他会细细讲给你听的。” “兄长？”洛蔓细想，难道还有另外一只老龟？她现在明白一件事，异兽也能成精，看来还不少。 老元不说话，闷头喝茶，一会额头上就冒出一圈汗珠，连带龟壳上也湿乎乎的，泛着一层油亮的绿意，他似乎很困，头总是往下垂。 “你背上怎么会有蚂蚁？” “寄生的，也可以保护我。” “那被它们咬了，应当怎么办？” “要看是被哪一种咬了，被工蚁咬了，用点果汁就没事了，要是被母蚁咬了，那就要小心了。”老元像是不习惯说这么多的话，喝了两大口水，喘了一阵粗气。 洛蔓等着他往下说，半天也没等到动静，老元的头一点一点的，原来已经睡着了。 他有多大年纪了？这么容易瞌睡，洛蔓起身想去花园，刚才她匆匆掠过，看到好多她没见过的花草，如果能弄点种子或是幼苗回去，那该多好。 “小姐，请您在这里等候，”侍女拦住她的去路，“外面不好随便去的。” 洛蔓皱眉，“要是我非要去呢？” 侍女面露难色，“请小姐稍微等一下。” 她觉得为难别人也没什么意思，刚转过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这应当就是老元的兄弟吧，应当是一只白胡子的老龟，她边想边回头，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只穿一件白袍，长得无一处不好，眉眼极为清隽，特别是一双泛着淡金色的眼睛，似乎蕴藏着无数小世界。 洛蔓一直盯着他，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而是他跟道君长得实在很像，道君比他更儒雅，他比道君上位者气质更浓。 “洛小姐，幸会了。”中年男子微笑道，“我叫苍皓。” 他也是一只龟？怎么后背没有壳，应当是法力高强，把壳子隐藏了，这些精怪真是奇怪，为什么不用原形见她？不过若是原形，她的身体比他们小那么多，沟通起来一定很困难。 两人重新走回屋内，桌边的老元以不见踪影，菜也少了一半。 “奇怪，他刚才还在呢。” “一年到头都在睡觉，他能撑着跟你说两句话就不容易了。” “对了，我想问下，我的船和人都去哪了？” “我已经把他们安顿好了，莫急，先坐下聊几句。” 苍皓拿出一块玉石，椭圆形，比手掌大一点，五个凹糟，刚好能放上一只手，他把玉石推过来，“把手放上去。” 第二百零九章 容易遭雷劈。 “这是什么？”洛蔓犹豫地伸出手，直觉告诉她，对方没有恶意，但经验告诉她，不要随便听陌生人的话。 “可以测试你的血缘，看看你是哪路神仙的后代。” 洛蔓马上缩回手，“我不测。” “为什么？” “我父亲姓洛，我是洛家人。” “洛家，那没准是洛神的后代呢，洛神是花神，后人都很擅长种花草，她的小世界里总是百花盛开，四季不败。” “我不擅长种花。”洛蔓紧紧攥住手，就算是神仙的后代怎样，也没帮她做过什么，把她扔在个小世界里，连个灵修都不是。 “试一下，没关系的。” “真得不用，我想见我的朋友们。”洛蔓烦躁起身，“而且还有人等我，我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你不做这个，出去也寸步难行，你还记得那两个灵修吧，他们两个被杀了。” “什么？我没有动手。” “谁杀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女孩是个大神的后代，他们现在正到处找你，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已经被全海域封锁了，只要你一露面，就会被抓走。”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要不是你帮过我，我才不会多事，弄得他们也在找我，依我说，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喝茶饮酒，等这场风波过去，再出门也不迟。” “要等多久？” “百八十年吧。” 洛蔓心里堆满了疑问，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问哪个好，“我要跟我的朋友们先见一面。” “他们有一个被红蚁感染了，需要被隔离治疗。” “感染？” “对，被母蚁叮咬，在体内产卵，卵孵化后，会寄生在宿主身上，把他变成一具僵尸。” “那要怎么办？” “还有一个被叮咬的很厉害，已经深度中毒，五脏六腑都坏掉了，要是放你们走，他们两个就会马上死。” 洛蔓喝了口酒，“还有一个好的，我想见他。” “他的灵气很少，不能承受这里的压力，如果出来，就会被压成烂泥。”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把手放在这上面，我就让你们见一面。” “放就放喽。”洛蔓嘀咕一句，把手放在玉石上，玉石像是有生命般，裹住了她的手，她只觉指尖一痛，玉石发出璀璨光芒，红黄蓝绿紫，轮流闪动，最后归于安静。 “这表示什么？”洛蔓心里美滋滋的，这么多光，她一定超级厉害，不是什么天尊，就是什么神仙的孩子。 “奇怪啊，再测一次。” 她又把手放了上去，一连测了三次，苍皓才把玉石收了起来， “你竟然不是什么神仙的后代，甚至连灵气都很繁杂，若是在我们这里，想拜师都难。”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还不信。”洛蔓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按理说不应当啊，除非有人帮你逆天改命。”苍皓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一道红色的伤痕，似乎刚刚结痂。 “你也是一只龟？”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伤痕。 “你不知道我是谁？”苍皓哈哈一笑，“你再看看。” 他的身后升起一片金光，一条白龙懒洋洋地趴在棉花团似的云朵上，轻轻敲着尾巴。 “你是那条龙？”洛蔓这才明白她完全想错了，果然龙就是不一般，英俊非凡，不是乌龟能比的。 “对啊，让你拔刺的龙。” “为什么是我？”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手一直很痛，想找个人给我拔刺，结果到处不是仇人，就是想要我命的人，只有你，我没见过，又很弱，就试试了。” “所以你救了我？” “对啊，我向来是有恩必报。” “这里是哪？” “是老元的府邸，他用褪下的龟壳盖的，能够承担无尽之海的强大压力，让你在这里活下去，原本我还指望你是哪个神仙的后代，我去告诉他们，把你接回去，这样就没人能伤害你了。” “我想找个叫青然的人。” “青家？我的死对头。”苍皓摇头，“他们正想抽龙筋炖龙骨呢，我是不会去的，再说，青家嫡系子弟成千上万，想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白奇你知道吗？” “奇怪，你竟然问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他是白帝的幼子，身为男子却貌美如花，从小娇生惯养，一身臭毛病，前段时间掉到人家的圈套里，被送去开荒了。” “他值钱吗？” “不值钱，还容易遭雷劈。”苍皓摇头，“白帝性格古怪，动不动就打杀子嗣，但别人要是杀了他的孩子，那他肯定是要灭门的。” 他瞟了眼洛蔓，“你能把小世界打开让我看看吗？” “不行。”洛蔓想起道君的话，除了她和他，谁让她打开小世界都不行。 “那如果我想加入白家怎么办？” “嫁进去最合适，拜师太难，上面全是白家子弟，十辈子你也别想出头。” 洛蔓点点头，“如果我想去白家，应当怎么去？” “首先，你得把小世界藏好。”苍皓说，“能有小世界的人凤毛麟角，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会想方设法抢走的。” “怎么抢？”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小世界只能心甘情愿的转让，所以有些人会利用爱情，亲情各种方式逼迫你让出来。” 洛蔓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犀利。 “我们这种异兽，并不能拥有小世界，你不用担心。”苍皓笑道，“不过万一有人追我，我可以躲进去。” “我决定了，我要去白家。” “也不是没办法。”苍皓上下打量她一番，“至少跟青家比，我更愿意去白家。” “对了，断针去哪了？” “过几天白家有个选妃大会，你想不想参加一下？” “神仙还要选妃？”洛蔓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连凡人都懒得选妃了，怎么神仙还搞起了这一套？ “神仙才讲究强强结合，生怕生出没有灵气的凡人。” “凡人？” “这可是不能说的秘密，表面看上去，一个凡人都没有，其实，谁知道呢？” 第二百一十章 她明明才离开几天 聊着聊着，洛蔓的眼皮开始打架，她想起了老元，难道这里有催眠效果，胡乱应付两句，便回房又睡了过去。 天气清和，湖水清澈，洛蔓站在湖边，伸手拽过来一艘小船，褐色的船帮上，划着几道深痕，缺了一支船桨，船舱内浮着浅浅一层水，但她依旧毫不犹豫地上船。 还是老元不擅长说谎，她问了没几句，他就吭吭唧唧告诉她，船在湖上，她想回去可以，但得在一个时辰内回来，如果小世界灵气变化剧烈，就会被外界发现，强烈不赞成她回去。 她现在就是想赶紧找到道君，也许外面联系不到，藏琅胜地会有线索。 脚一踏上船，眼前一黑，她又回到了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船上空无一人，老元跟她说两个人在治疗，另外两个陷入了沉睡，等她离开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睁开眼，她再次站到了晚霞城前，精美的城池在她眼中破败不堪，天空大地满是裂痕，她想要修补，却想起老元的话，尽量少动用灵力，要不他的府邸很有可能不保。 相比那条白龙，她还是更相信老元。 她改头换面，拿着普通鱼符入城，晚霞城又气派了许多，原来的外城，变成了内城，外城之外，又修了一圈外城，凡人着黑衣灰衣，灵修着绿衣黄衣，皇族着红衣金衣，商铺林立，车水马，离晚霞城不远处，又修起了两座小一点的城池，原来外面那些住在棚子里的凡人，都不见了。 赢启管得还不错，她点点头。 “哎，可怜皇上一生操劳，现在得了重病，不知还能好吗？” “别乱说，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皇上还没有子嗣，真不知道会传位给谁？” “好日子才过了二十多年，我可不想...” 二十多年，洛蔓愣住了，她明明才离开几天，怎么就过去了二十多年？她连忙往皇宫看去，金色的屋顶蒙了一层暗色，朱红的墙壁褪了色，青石板地面有了道道裂痕，像是整个晚霞城都变新了，却单单遗忘了皇宫。 “这是怎么回事？”她随口问个侍卫。 “皇上勤政爱民，说要保持朴素生活，成为众人表率。” “有必要吗？”她嘀咕一句，刚想走，又问道，“皇上登基多少年了？” “二十五年。” 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在议论皇上，说他病重，说晚霞城没了他，便无处可走，说他是千古明帝，看来赢启真是改头换面了，不过有她在，什么病也不怕，只要不是化成了灰，她都能给救回来，并且还能让他变成灵修。 刚靠近寝宫她就闻到浓浓的药味，抬手推开门，她笑着说：“赢启，我来看你了。” 站姿病榻边的女人回头，她的鬓边花白，目光落在洛蔓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洛蔓姐，你回来了。” “你是葛英？”洛蔓吓了一跳，灵修寿命长，要变成这副模样，没个百八十年，绝无可能，她忙用灵气进入葛英全身，还好，还来得及，随着她的灵气，葛英又重新焕发了青春，白发变黑，皱纹消失，只不过眼神却依旧满是沧桑。 “我这是？”葛英看了看手，摸了摸脸，“谢谢你，洛蔓姐。” “赢启呢？我也给他治疗一下。” 葛英嗫嚅两下，表情十分为难，“他已经过世一百多年了。” “那他是谁？” “你离开后，皇后很快就怀孕了，一连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其中女孩是灵修，两个男孩都是凡人，后来一个刚过十岁就夭折了，赢启六十五岁退位，他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儿子又有了儿子，躺在这里的是赢锐的孙子，赢列。” 洛蔓脑瓜嗡嗡作响，她最后一次见赢启的时候，跟他说很快就回来，让他好好管理晚霞城，没想到一面便是诀别，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时间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带走一切，她内心像是有什么坚信的东西坍塌了，也有一些执着的东西消失了。 想想可笑，她刚才还信心满满，想着可以把赢启变成灵修，赐他一段锦绣前程，可以带着他去新世界，没想到连灰都找不到了，就算最强大的灵修，也有办不到的事啊。 这种想法让她心情有几分低落。 “那苏椿呢？” “她也过世了。”葛英面上浮现出浓浓痛苦，“而且比赢启去世的还早，走之前，她让我转告你，说她活得挺开心的，让你不要难过。” “不可能。”洛蔓脱口而出，她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完全不能接受现实，她万分后悔，离开之前没有把苏椿变成灵修，要不然她还活着。 葛英摸出个镯子，“这是她让我给你的，我一直带在身边。” 白色的玉镯闪着光，一阵阵酸楚往上涌，洛蔓接过镯子，突然间，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白奇去哪了？” “白奇...”葛英仔细想了想，“你走后不久他就失踪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见过他。” “你说我救他还是不救？”洛蔓盯着床上侧躺的人。 “其实不救也好。”葛英说，“继承人已经选好了，有我在，换谁都一样的。” “那小棠怎样了？” “她的孩子刚刚成亲。” “我想...” “还是不去得好，她念叨你好多年，好不容易放下了，你一去，她又要跟你走。” 洛蔓点点头，“这样也好，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洛蔓姐，我想求你件事。”葛英抿着唇，“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可是藏琅胜地需要你。” “管了一百年了，每天的日子几乎一样，我实在疲倦了，想换一种生活。” “外面很危险。” “就算危险，我也愿意。” 有人想走，有人想回来，葛英也说得有道理，干了一百年的活，也没什么回报，能坚持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不行就让卡莎回来，让葛英代替，葛英忠心又不爱抱怨，胆子也大，同卡莎比，更适合外面的世界。 “我去安排一下，你等我回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当皇帝有意思吗? “万一你又离开百年呢？” 洛蔓想了想，“那也没办法，但我保证，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带你走。” “我知道了。”葛英愁眉不展，像是她已经习惯苍老的状态，五官皮肤虽然年轻，但神态中总是带着垂垂老矣的暮气。 “你先出去，我想和他单独呆一会。” “洛蔓姐，你还是先离开吧，他不想见人。”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也没有。” “出去。”洛蔓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手段了。” 葛英低头退了出去。 青烟袅袅，金色的帐幔层层叠叠，隐约听到铜铃清脆的敲击声，阳光铺在地上，像是一张平展的金箔。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人的一动不动。 洛蔓轻轻捻了两下手指，床上的人腾地坐了起来，一张皱皱巴巴满是病容的面孔，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白奇，当皇帝有意思吗？还是要死的皇帝！”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白奇叹了口气，“这个皇帝我是当够了，死一死你就别管了。” “你怎么会当上皇帝。” “那自然是因为我特别优秀了。” “说实话。” “我的饭馆大受欢迎，一来二去，我就认识了皇后，她收我当义子，我又认识了皇帝，皇帝让我去到宫里吃好的，也不知怎么就说吧皇位传给我，我还挺喜欢他们俩的，就答应下来，后来他俩过世，我也找不到继承人，没办法，我又继承了一回，这次我是真不想当皇帝了。” “你救不了他们吗？” “我的灵力，他们承受不了。”白奇起身，“要是他们是灵修就好了。” “出来喝两杯。” 推开门，葛英一直站在门外没走，她看到白奇，忙迎了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说了？” 洛蔓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 “你又变好看了。”白奇深情地说，“老是说自己捞，弄得我也要变丑，现在我终于可以恢复原貌了。” 他抹了下脸，那张比女人还美的面孔再次出现，眼眸中镀上了岁月的痕迹，跳脱灵动变成了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气质。 “这样脸太让人妒忌啦。”葛英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完全不顾洛蔓在场。 “因为你救了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白奇说。 洛蔓注意到，他额间的棘纹不见了。 “我已经恢复了灵气。”白奇将葛英掩在身后，“你们这里再也留不住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让藏琅胜地灰飞烟灭。” “那你还在等什么？”洛蔓问。 白奇无奈一笑，“我的软肋她不乐意。” “好了，”葛英挣脱开来，“洛蔓姐好不容易回来，我去安排人准备宴席，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别跟个小孩子似的，老是说怪话。” “我知道了。”白奇的眼中盛满宠溺，他又补充一句，“你别累到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会在一起，而且看起来感情还很好。 “你以前对我做得事，我就不计较了。”葛英一消失，白奇就变得极为冷淡，“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认识她。” “你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不打不相识吧。”白奇的语气带着几分惆怅，“当年你走了，好久没回来，我就想走，就去拿我准备好的东西，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回来就在一起了，要不是她，我早走了。” “我看到了你们的世界，一个亮晶晶的金属球。” “很久没回去，还真有几分挺想念的。” “我要混入白家，找一个人。” 白奇犹豫一下，“我可以帮你，但葛英去不了我们的世界，她的灵气太低了。” 他挠挠头，漂亮的脸蒙上了一层阴霾，“还有个问题，要帮你把小世界藏好，不能被人发现，真是难题啊。” 把难题扔给别人，总比留给自己强。 洛蔓没说话，她等着白奇想办法。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白奇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忘川，那里没办法被感知，时间也会停止，这样葛英就不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变老了。” “什么时候出发？” “我不会离开这里。”白奇突然冷冷地看着她，“如果葛英出了事，你们都要给她陪葬，你明白吗？” “我当然不希望她死，所以我想把她一起带出去。” “不行。”白奇摇头，“像这种荒芜之地的灵修，灵气繁杂，没有经过洗经伐髓，出去后就再无升阶的可能，她必须留在这里，等我找来灵药，才能离开。” “还有这种事。”洛蔓心头一惊，那她带出去的人，岂不是全都不能升级了？这可怎么办？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是道君安排，他肯定有解决方法，大千世界，法术万千，白奇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你了。”白奇说，“我给你一张星图，你按图找到目的地，再回来找我。” “星图？可我没看到星星啊。” “星星不在头顶，而在脚下，还要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 一缕流光没入洛蔓的手背，她的掌心多了颗银色的星星。 “它闪光的时候，你就能看到星星，跟着光走。” “要是碰到龙怎么办？” 白奇愣了下，“那要看什么颜色的龙，黑龙你就认命吧，它性情残暴，绝无二话，白龙阴险狡诈，不过还有一线生机，他喜欢玩游戏。”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远离异兽，他们巴不得灵修都死光呢。” “酒席好了，边吃边聊吧。”葛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的眼圈红红的，神情也有点萎靡不振。 “你怎么了？”白奇轻声问。 “我想让你走。”葛英抿着嘴。 “怎么可能丢下你？” “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你也得离开。” 洛蔓起身，“你们两个闲聊，我去城里转转。” 出了门，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两个真是感情好，怪不得葛英会骗她，不管了，这些事属于夫妻之间的事，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才一百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一步走到旋风前，黄白色的旋风像是被凝固在冰晶中，一动也不动，立着一排黑色木栅栏，把旋风拦在里面，旁边修了一条大路，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沙漠缩小了八成，其余的地方种着灌木和杨树，树丛后还修了条水渠，远处是一块块麦田，绿色的麦穗低垂，应当还有几天就能收获了。 洛蔓汗颜，她和道君在藏琅胜地那么久，也没把灵气安排的如此妥当， 他治理的还真不错。 “旋风，一种极为有害的自然现象，会对植物建筑造成极大破坏。”旋风边上还立着个木牌。 丹城也重新修过了，一座城变成了一片城，一直扩张到雪山下，没有密集的房屋，而是零零散散村落连着村落，都是三进的大院子，一看就是富人住得地方。 原本丹城的地方，直接变成了个学院，城门上挂着洛家学院的金字招牌，出来的年轻学生，都穿着青色的道袍。 她走到城门前，一队学生刚好出门。 “今天的种植术太有意思了，我要赶紧去试试。” “我对种地没兴趣，为什么不教点打架用的？” “你想跟谁打架？” “灵修只能种地制药，有什么意思，我想学打架的，比如一伸手，一支光剑就飞了过去。” “可是我们没有敌人啊。” “现在没有，不意味着以后没有，万一哪天敌人出现，我们难道靠种地对付他们吗？” “那你自己去创造好了。” 学生们嘻嘻哈哈走远了，洛蔓手中凝出一抹灵力，一会变成把宝剑，一会变成团火，只有小世界升级后，所有人都成了灵修，他们才能学习攻击别人的法术，看来升级藏琅胜地，迫在眉睫啊。 她在村落中走了一圈，完全找不到一丝过去的痕迹，路上的行人大多衣着光鲜，面色红润，男人身材高大健硕，女人貌美如花，小孩也个个精致，他们看到洛蔓，都露出友善笑容。 一百年，才一百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往右一转，一家茶馆静立在路旁，门外种着丛丛青竹，和大朵的大丽花，一个静一个浓，搭配在一起别有趣味。 茶馆里并无客人，只有个男孩坐在柜台前打盹，听到她进来忙起身，腿上的笸箩里，放着些花生，一下都扣在了地上，那男孩忙蹲下来捡花生。 洛蔓也低下身子帮忙。 “客人，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平日没客人，我才睡着了。”男孩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憨厚，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也是个小灵修。 “你是灵修？”洛蔓有点惊讶，灵修怎么会干这种活？ “是，我刚来没多久，请客人原谅，千万别跟老板说，现如今，找一份好活计，不容易。” 洛蔓坐在个靠窗的位置，对他招手，“过来聊几句。” “要是让老板发现了...” “不会有事的，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活计。” 店小二抿了抿唇，双手捏在一起，“那我把茶水拿来，再陪客人你聊几句。” 一碟花生，一盘米糕，一碗葡萄，外加一壶色泽碧绿的竹叶茶，店小二站在旁边。怎么说也坚持站着。 “现在灵修很多吗？” “丹城里的灵修占到八成，住在这里的凡人非富即贵，都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凡人。” 店小二垂着头，语气十分恭敬。 “汗马功劳？” “是的，他们都是在灵凡大战中，选择站在灵修一边的凡人，是皇帝给他们的奖赏，让他们在丹城养老。” “仙凡还打过仗？” 她只离开几天时间，却错过了太多，发现店小二正愕然看着她，她连忙咳嗽一声，“要想看具体的记载应当去哪里？” “洛家书院有详细记载，也有专门老师授课。” 洛蔓松了口气，“那你怎么不去学院学习？” “三年未中，我就在这里半工半读，明年再考。” “很难考吗？” “可以说是我愚钝。” 喝完茶，结账的时候，洛蔓才想起来她身上分文没有，面色十分尴尬。 “没关系，我们这里可以挂账，只要您说出灵修的号码和住址，到时候账单会直接从俸禄中扣除。” “号码和住址？”她可没有这玩意。 店小二的表情十分迷茫，他似乎根本没想到，灵修还会赖账，挠了半天头才说，“掌柜出门了，一会才能回来，要不客人先在这里坐一会。” 他又端来一壶茶，两碟蜜饯，“客人你再喝点茶，我们掌柜很好说话，你莫着急。” 她还以为会遇到刁难，没想到店小二这么好说话，把茶点放下就回去剥花生了。 又喝了半壶茶，灰尘在光影中跳舞，她望着窗外的绿柳，心想，这已不是她的丹城了，时光抹去了她熟悉的一切，只有雪山还没变，若是道君回来，他还会喜欢这里吗？不，他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窗外传来阵阵嬉笑声，四五个少男少女青春洋溢，穿着学生的青袍，说笑着走了进来。 “孟羽，你又在偷懒了。”一个双眸似水的女孩笑道，她的脸又小又尖，眼中的笑流到腮边，洇出一对小酒窝。 剩下几个学生熟门熟路往靠窗的座位走来，看到洛蔓一愣，便坐在了她后面。 “我们打个赌，你们说老师今天会来吗？” “我觉得不会。”一个菱形眼睛的接口，“听说她今天大发雷霆，才没心情来呢。” “也不一定，她三五天总会来一次，我们已经连着来了三天了，我有预感，今天她一定会来。”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当老师！那么多好说话的不要。” 一会又进来两拨学生，他们之间都很熟悉，互相打过招呼，见到洛蔓都愣了一下，然后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每个人都出手极为大方，一会桌上就摆满了茶点，她们聊得十分热闹，大多是学校的琐事，嘤嘤嗡嗡，语气中满是少年独有的明媚自信。 洛蔓听了一会，大概他们是在讨论一个令人胆寒的老师，有几个人的考核没过，他们想跟老师求情，如果过不了，他们就会被送回家，没办法成为正式灵修。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现在成为灵修也要这么复杂了吗？ 在她小时候，只需要测一下灵力，就自然是灵修，一百年，真得过去了一百年吗？她像是来到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窗外的竹子倒是蛮漂亮。 突然笑声停止了，整个茶馆就像被施了噤声法，只听见叮当一响，原来是有人紧张，把小盘碰到了地上，转了几圈才停下。 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头发短得贴着头皮，灰白相间，长眼睛薄唇，瘦削的面孔带着肃杀之气，像是冬天化为了人形，总觉得她的眉目间沾染了冰霜。 她垂着眼，谁也没看，走到最里面的座位上，小二连忙送上茶点，她的茶壶和盘子是素白色的，与别人不同。 几个学生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磨蹭好一阵，那女孩才走过去，身子绷得笔直，嘴也抿成了一条线。 “老师，我想跟...跟您商量件事。” 女人头都没抬。 “我好不容易才来学院，要是毕不了业，家里人会打死我的，您就给我个重修的机会吧。” 剩下的人鸦雀无声，空气沉甸甸的。 女人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还是没说话。 可能是说出第一句，剩下的话就顺利很多，女孩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意思没变，还带着点威胁，大概又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女儿。 “老师，我父亲一直想让您去做客...” “出去。”女人的声音比她的外貌柔和许多，但依旧带着股子不耐烦的冷意。 “老师...”女孩的有眼泪刷得流了出来，一颗颗往下掉，简直是可怜极了。 那女人骤然起身，抬脚就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她突然看了洛蔓一眼，便生生改了方向，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有人吗？” “没有。”洛蔓开始有些诧异，后来嘴角泛出一丝笑意，笑意就像涟漪般，越来越大。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你可跟原来太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得。” 女人转头，“今天我心情好，你们明天去学院找我吧。” 那些学生发出轰得一声，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他们还想多说，只见那个女孩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乖乖地离开了茶馆。 “你这些年去哪了？” “我感觉只消失了半个月，谁知道回来已经过了一百年。” “还真有这样的事？”柳棠抿了口茶，“现在我可比你老了。” 洛蔓想起那个娇俏的少女，一双大眼流光溢彩，青春和面前这个女人，毫无相像之处，那些柔软好像冻结在过去，只剩下脱过水的苍老面庞。 她可以的。 “你想恢复青春吗？”洛蔓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 “不想。”小棠的手躲得极快，“我觉得有此生就够了。” “那些凡人都想变成灵修，灵修都想与天地同寿，多活些年头不好吗？” “人各有志。”小棠揉了揉额角，“还是说说你吧，回来做什么？” 洛蔓想起刚才她问店小二的问题。 “灵修和凡人之间打过仗？” “打了将近十年，晚霞城和丹城都毁过一次。” “怎么会打起来？” “大概就是凡人活不下去了，白奇成了他们的头目，后来赢启病死，他就当了皇帝。” “赢启怎么会敢跟灵修开战？” “还不是因为有白奇，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赢启只听他的，他们偷偷收集无根木，跟灵修开战，生灵涂炭，真是不堪回首。” “葛英怎么没告诉我？” “她嫁给了白奇，自然听他的。” “不应当啊，葛英不是这样的人。” “人是会变得，我也不是原来的小棠了，” “那他们不怕我找到你？” 小棠笑了笑，“如果你不是今天，这个时间来到这里，是根本见不到我的，昨天是我在学院里最后一堂课，他们也正是知道这点，才会来等我的。” “你的笑容，让我想起柳先生。”洛蔓不由得脱口而出，小棠笑得时候，鼻梁上有细小的褶皱，跟柳先生一模一样。 “我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父亲了。”小棠面沉似水，“甚至有时候会想，过去是不是一场梦。” “你不教书了，打算去做什么？” “休息，好好休息。”小棠点站起身，“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还没付账。”洛蔓说，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小棠离开。 “挂在我账上。”小棠回头吩咐。 店小二走了过来，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小棠面前，“柳老师，我想拜您为师。” “我不收徒弟。” “学生在这里苦守三年，就是为了当你的徒弟，本来想着明年肯定能考中，谁想到你就不教书了。” “我说了我不收徒弟。” 洛蔓笑道，“我看他不错，你就收了吧。” 小棠似乎不习惯别人反驳，但她看了眼洛蔓，嘴唇开合两下，“明天你去学院找我。” “真得？”小伙计兴奋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如同疯了一般。 出了茶馆，洛蔓望着远处的雪山，不由得叹道，“现在藏琅胜地，只有那座雪山我还认识了。” 小棠只是默默走路，并不说话，穿过那些安静的街道，推开一扇黑色大门，隐隐能看到金色木纹流动，门牌上刻着一个字“棠”，进门就看到颗海棠树，树干足有一抱粗，树皮斑驳，枝繁叶茂，绿叶中夹着嫩绿色的花苞，美丽宁静，让她想起柳先生家门前的那棵树。 “我家的老树。”小棠解释道。 洛蔓的目光扫过院子，除了大了些，其余的地方几乎跟柳家一模一样，青石板地板一尘不染，树下放着下了一半的棋盘。 “来一局吗？”小棠问。 “好啊。”洛蔓想起被柳先生碾压的时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小棠的棋力，应当远远不如柳先生吧。 “赌点什么，怎么样？” “你说。”洛蔓先手，她落下黑子。 “要是我赢了，你就把白奇杀了。” “这赌注，有点大，要是你输了呢？” “那要你说。” “要是你输了，就还当我的徒弟，跟我离开这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清净自在，毫无牵挂 洛蔓的棋力并没有增长，还是不堪一击，不过，她可以作弊，下错了她就催眠一下小棠，偷偷毁棋，饶是这样，最后她也只是勉强胜了半目，太阳都要落山了，才下完一盘棋。 “你输了。”洛蔓长长出了口气，“真是累死我了。” “不可能。”小棠的眼睛一直盯着棋盘，“时间不对，我们刚开始下棋的时候，刚刚过了中午，怎么可能已经夕阳西下了？你肯定作弊了。” 洛蔓老脸一红，但她仍然强撑着说，“你不能输了就不认账吧。” “让我复盘一下。”小棠把黑白两色棋子分开，又重新一颗颗摆了回去，把刚才下棋的过程重现了一遍，当然没有洛蔓反悔的部分。 “愿赌服输。”洛蔓说。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下完了这盘棋。”小棠抬头，目光中满是疑惑。 “那就跟我走吧。”洛蔓笑道，“本来想带葛英走的，可她怎么也不愿意，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小棠摇头，“我哪也不去，离开这颗海棠树，我活不下去。” “那我们把它带走怎样？” 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的灵气球浮在她俩之间，洛蔓用手一抓，海棠树就挪到了灵气球中，旁边还多了栋竹屋，树下也同样有个棋盘。 “这是什么？”小棠彻底迷茫了。 “抓住我的手。”洛蔓笑道。 “我这是在哪里？”小棠看着海棠树和竹屋，不由得眼神一亮。 “算是我新会的法术，可以制造个临时的小世界。” “那我能学吗？” “当然了，不过藏琅胜地的灵气不够，只有到外面才可以。” “外面是什么样的？” 有好奇心就好，洛蔓细细讲了一遍，她又补充道，“外面很危险，很可能会死。”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去雪山哪边吗？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小棠垂下眼帘。 “我对不住你。”洛蔓叹了口气，“说是你的师父，什么都没教你，答应的话都没实现，不过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有个要求。”小棠面色古怪，“我不要恢复青春容颜。” “为什么？好了，我不问了，到时候等你升级了，可以自由选择。”洛蔓心情很好。 “你回来是要做什么？” “想把所有的凡人都变成灵修，灵修也能继续往上修炼。” “然后呢？” “改天换地，让这里热闹起来。”洛蔓笑道，“不进则退，如果不抓紧时间，我们这里就会彻底消失，变成别人的养分。” “我不明白。”小棠就像没吃过糖的人，听别人描述糖的滋味一般，完全不知道洛蔓在说什么。 “跟我走，你会明白的。” “你等一下。”小棠回房，一会她拿着个雕花木盒走了进来，“我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发他给你留了一封信，不过经过了百年，原版已经没有了，我重新撰写了几次。” “我的信？” 白色的信纸上，簪花小楷清丽秀美，洛蔓仔细地读了下去，好一阵她才抬起头，苦笑道，“我要是早看到这封信就好了。” “父亲让我等着你，要不然我也早走了。”小棠鬓边的白发闪闪发光。 “你这些年...”洛蔓想问却没说完。 “我不想提。”小棠盯着灵气球中的海棠树，倦意深重。 她本想问问孩子的事，但明显小棠不想说，她想着等以后慢慢问，“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你也上完最后一节课了，树也可以随身带着，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小棠想了想，点点头，“让他们找不到我，也是挺好的，省得求来求去，到时候父母还会来找我求情，烦死了，一走了之，让他们爱找谁就找谁去吧。” 她两手空空，就打算这么离开。 “你不带什么吗？” “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要做。” 小棠挑眉，手中多了一支海棠花。 她的房间如同雪洞一般，连个瓶罐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家？”洛蔓想起那个爱花爱笑，喜欢漂亮衣服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清净自在，毫无牵挂。”小棠环顾四周，“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骤然离开，还真有几分不舍呢。” 白色的鹅卵石，圆润光滑，道君的书房前，也铺得是这样的白石子，如果说在这里呆一百年，外面才过去半个月，那现在道君过了多久呢。 她的手在肚子上了摸了一下，这是她最近养成的新习惯，这段时间宝宝十分安静，像是知道她在处理棘手的事情，真是乖巧。 后院中种满了黄色和白色的菊花，中间一座坟墓静静矗立，墓碑上刻着“宋朵之墓”，小棠把海棠放在她的墓碑前，低声说：“朵儿，本来想一直陪着你的，可我食言了，不过你一定不会怪我。” 宋朵，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不是那个学院里她遇到的小女孩吗？后来送去给葛英当助手，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小棠抬起手，坟墓和墓碑缓缓陷入地下，不一会地面重归平整，她看了下愣在一边的洛蔓，笑道，“本来是双穴的墓地，本来我想，我们两个可以一同沉睡，可是命运偏偏阻止了我。” “你是打算？” “今天晚上，可是你来了。”小棠苦笑，“你得答应我件事。” “你说。” “要是我死在外面，你要负责把我送回来，安葬在这里。” “我答应你。” 出了城门，洛蔓回头望去，下次再回来，就是她和道君改天换地的时候了，想想就很期待，藏琅胜地应当变成什么样呢？ 她脑中浮现芝草的小世界，亭台楼阁，仙山宝地，珍禽异兽，就按这个模子造好了。 “你还活着？”葛英惊诧地看着小棠，“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世间了。”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小棠的声音紧绷绷的，连洛蔓都听出了敌意。 “能知道你活着，当然好了，我找过你很多次，无功而返，但现在看到你我就明白原因了。” “你还是那么年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天到晚都胡思乱想 “要感谢洛蔓姐，怎么，你不想变年轻？” “这都是岁月的痕迹，我很喜欢。” “你要跟洛蔓姐走？”葛英点点头。 小棠嗤了一声，往门外走去，葛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多少年的事了，怎么还忘不掉？” 高大的宫殿香气弥漫，金碧辉煌的宝座蒙上了一层暗色，葛英站在门口，怅然若失地望着门外，洛蔓想问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无论她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已是遥远的过去，她再参与其中，没有任何意义。 “洛蔓姐，你听我说。”葛英两步追上她，“我真得不是故意的。” 有八卦听，还是要听一下的，洛蔓停住脚步，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我不知道她和朵儿是一对，朵儿也从没说过，灵修和凡人打仗，我派朵儿去当卧底，想着给白奇下毒，谁想到被他发现了，我就去救她，当时我真得没想到，后来我们两个会在一起。” 八卦听完了。 “葛英，你变了。”洛蔓想了想，“原来我很佩服你，博学多识，有什么我都想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哀怨了？” 葛英抬起眼睛，一双黑漆漆的大眼中，盛满了哀伤。 “爱情的确很重要，你的选择我能理解。”洛蔓说，“你就好好呆在这里，等我和道君回来，晋升了藏琅胜地，等你去外面看看，也许就会改变想法。” 离开大殿，白奇正站在殿外，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女人，就是一天到晚都胡思乱想。”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管，”洛蔓开口，“我把小棠带走了。” “我不同意。”白奇挡在她面前，“我找了她这么多年，现在人送到我眼前，怎么可能让你带走。” “我偏要带走。” “藏琅胜地的一草一木，都是我重建的，你要是不把她留下，我就全毁了？” “为什么你要留下她？” “有用。” 洛蔓摇头，“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我阻拦不了你，就算你把藏琅胜地毁了，我也要把她带走。” 有些事情她不能妥协。而且她也相信，白奇不会这么做。晚霞城的饭馆一个比一个奢华，还有香料店，连脚下的花砖都块块精致，丹城也修得像个大花园，投入了如此多的心血，怎么可能说毁就毁呢？ “我们来比一场怎么样？”白奇像是早就想好了，“我修了个练习场，怎么用灵气都无所谓，我想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实力。” 洛蔓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压抑，直觉告诉她，白奇并非不想离开藏琅胜地，而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原本阴山的营地早已不见，改成了个圆形的竞技场，阴山也只剩原来的三成大小，她去过的那个山洞倒是还在。 “阴山，是上神留下的一块废弃矿石。” “藏琅胜地到底是什么？”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懂。”白奇笑道，“只有上神能产生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不想要小世界。” “有什么好处？” 白奇走入竞技场，“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总要打架？”洛蔓皱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谈吗？” “人都是被打服气的，拳头碰到脸上，刀抵着脖子的时候，最能认清自己。” 一股如刀锋般锐利的灵气，划过洛蔓脸颊，乌丝飘落，但她只是双手背后，并没有还手，她想看看白奇的实力有多强大。 “我是金灵修。”白奇站定，“最擅长战斗。” 数把灵气匕首飞了过来，洛蔓闪身躲过，那些灵气匕首像是长了眼睛，跟在她身后，似乎不扎到她誓不罢休。 灵气还可以这么用，她抬手捏住一支匕首，它在她手中重新化成了一缕灵气，消散在空气中，洛蔓恩了一声，手心凝出支一模一样的匕首，她十分喜欢，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冲着白奇就甩了过去。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白奇扔过来一样，她学一样，恨不得再多打一阵。 最后还是白奇先泄了气，他摆摆手，“不打了。” “别啊，你还没用出真本事呢。”洛蔓恋恋不舍地说。 “在这里，我要用出真本事，就什么都毁了...”白奇突然发现他说漏了嘴，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白家有学院吗？” “白家，青家都有自己的学院，但最优秀的，还是明冥观，那里不问出身，集中了天下英才，三千小世界的儿郎，没有不想进去的，只可惜考核过于严格，每年只有三十个名额。” “小世界之间，不是互相争斗吗？” “对，但一个小世界始终势单力薄，所以慢慢就有了结盟，青家和白家，是两个最大的势力。” “这两个势力都是人类吗？” “大部分把，兽类始终是小部分，一是他们性情残暴，喜欢独来独往，二是他们体型差距过大，不容易结盟，偶尔有几只混在一起，不成气候。” 他倒是说话算话，输了就有问必答。 “你这种没有身份的人，想去白家学院太难了，不如直接去明冥观，每年他们都会有入门考试，而且，明冥观就在忘川附近，正好你可以隐藏小世界，一举两得。” “有没有更快点的方法？” “你要是够聪明，可以去白家的书库，里面存着各种修行典籍。”白奇并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天才，普通灵修每晋级一次，都要花费大量灵气，还要顺应天时，洛蔓不过是有一点点小聪明而已，比他差远了，他现在只是因为不敢出手，不想毁了小世界，要不然，分分钟像捏蚂蚁一般，把她捏死。 “你留在这里，是不是想要这个小世界？”洛蔓笑道。 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白奇一下哽住了，半天他才说，“小世界谁不想要，不过除非你心甘情愿让给我，否则我也拿不走。” “你怎么确定是我的？” “有没有人让你签过契约？” 道君的脸突然出现，她的心摇曳了一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不需要主子 “有吧。”白奇点头，“你是不是吸收了小世界的灵核？” “什么是灵核？” 白奇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就是超级特殊的东西，可能是一朵花，一棵树，也可能是一只灵兽，一块石头，总是十分特别。” “我不确定。”洛蔓想起凤后。 “我能确定肯定是你。”白奇吸了吸鼻子，“我对气味非常敏感，你身上的味道和其他人都不同，不过...” 他停顿一下，“我劝你别生孩子。” “为什么？” “他们会吸收你的灵气，占有你的小世界。” “就这样？”洛蔓毫不在意，“我选择生了他们，自然要受损耗。” “那你可要小心了，那时候你是最脆弱的时候，会有人跟你来抢孩子的。” “我不怕。”洛蔓想起了道君，有他在，她怕什么。 白奇点点头，“看来孩子的父亲大有来头，怪不得你和其它灵修不一样。” “我要走了。”洛蔓心头略过一丝不安，她连忙起身，“你呆在这里，等我将藏琅胜地晋级，便放你出去。” 说完，她头也没回地就离开了，剩下白奇坐在原地一动没动，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阴山，等了一百年，洛蔓终于回来了，他总算是没白等，只要她升级了藏琅胜地，那这里，就是他的了。 一百年，他磨炼了意志，认识了自己，等再次回去，他们便都不是他的对手了，特别是那个人，一定要让他跪倒在脚下，哀求自己放过他，至于洛蔓，做个侍女挺好的。 白奇沉浸在美梦中，嘴角上翘，但他却怎么也盖不住另外一个声音，洛蔓一瞬间就学会了你的灵法，万一她真是天才该怎么办？ 他忙起身，摇了两下头，试图摇去这种让他不安的想法。 洛蔓再次出现在小船上，她看到苍皓站在岸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笑意味深长，甚至带着点恶意。 “你回来了？”苍皓两步向前伸出手，“我有个好想法。” “正好我也有个想法。” 坐在凉亭下，两人谁都没开口，洛蔓只是盯着水面，刚才的来回，她跟小世界有了更密切的联系，现在只要她想，小世界就像画卷一般，徐徐展现在她眼前，她能看到葛英，白奇，能看到学院，甚至可以操控他们的思想，行为。 “你贸然进入小世界，引起了灵气波动，被发现了。白家和青家都让我把你交出去，你想去哪一家？” 洛蔓才不信他的鬼话，肯定是他主动找了买家，想把她卖个好价钱，不过她还有需要白龙帮忙的地方，不好现在就撕破脸皮。 “你有书库吗？” “没有，我们不读书的，能修行的一瞬间，所有的修炼法术都在血液里，升级后自然会出现下一级修炼方式。” “那我去白家。” “你不怕？” “都是生意人，你就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把我送入白家，你想要什么？” “我要跟你签个契约。”苍皓笑道，“你要认我为主。” “别做梦了。”洛蔓毫不犹豫拒绝，“我不需要主子，也不想当别人的主子。” 听了她的话，苍皓愣住了，他自言自语说道，“还有人不想当别人的主子，万一别人背叛你怎么办？” “随便背叛，喜欢找谁就去找谁。” “要是你的手下或是爱人甚至是孩子，因此丧命呢？” 洛蔓的表情认真起来，她琢磨一阵，“一切都有代价，不是吗？看你觉得那种更重要了，对我来说，不当主子更重要。” “嘴硬。”苍皓冷笑，“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说起大道理个个凛然，到真金白银摆到眼前的时候，比谁都贪婪，敢在我面前大话连篇，可笑。” “你说得对。”洛蔓坦然一笑，“现在我是这么想的，以后的我未必会这么想，但此时此刻，我不会跟你签订契约。” 她的坦荡让苍皓哑口无言，他犹豫了好一阵，嘀咕道，“我觉得，你还是不可信，不过我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想让我做什么？” 洛蔓浅浅啜了一口茶，湖光山色，也算美丽，但却缺了几分真实，像只是看过画册的人造出来的，山的颜色绿的令人发厌，花太红，水太蓝。 “我想让你救一个人。”苍皓无奈开口，“我的妹妹被白家抓走了，成为了他们的灵宠，你要是能帮我救出来，我愿意跟你签订契约，做你的灵宠一年。” “一年？”洛蔓笑了出来，这白龙，这是好算计。 “有我帮你一年，至少你的小世界可以变成中世界，你绝对不亏。” “我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帮你救人？”洛蔓继续说，“如果有机会，我就把她放了，至于交换吗？我要先去忘川。” “去那个破地方做什么，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入白家学院。” “我要先把小世界藏起来。” “忘川的确可以藏，不过...这是谁告诉你的，难道是白奇？” 苍皓突然警觉起来，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龙头，桌子震动不停的，凉亭摇来晃去，像是随时都要坍塌的模样。 洛蔓面不敢色的抿了口茶，依旧看着外面的景色，心想，如果山塌掉，应当会更像真的。 “苍皓兄，你这是在做什么？”老元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光溜溜的圆脑袋上都是汗珠，短腿倒得很快，“我的龟壳可是三千年才脱落一个，你要是弄坏了，我就要等上千年了。” 他已经活了三千年了？她算了算自己的年龄，满打满算才十八岁，不过要是按藏琅胜地的年龄算，那她已经一百多岁了，可是一百多岁跟三千岁比，还是有很遥远的距离。 “又不是你的龟壳，你紧张个什么。”苍皓收回龙头，“要不是因为你呼呼大睡，能误了事？” “乌龟不睡觉做什么？”老元无奈摊手。 “为了救你，我不得已把她弄来，你又不好好看着她，弄得惊动了白家，早晚你变成一锅汤。” 老元抹了下头上的汗，“汤就汤吧，反正我们家族似乎最后都变了汤。”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没什么比睡觉更宝贵的了 “你这人，不对你这龟，怎么一点进取心都没有。”苍皓说。 “你说得对。”老元心不在焉附和道，“我努力多点进取心。” 他笑眯眯看向洛蔓，“别听老白龙胡说八道，你想走我送你出去。” “那我现在就走。”洛蔓马上说。 “不能让她走，她是跟白奇一伙的。” 老元打了个哈欠，“总有人要跟白奇一伙吧。” “你这只老龟，枉然我救你！”苍皓气得一跺脚，“他们现在要这个女人，如果不交出去，你肯定变成汤！” 说完他一转眼就消失了，剩下一脸懵的洛蔓，她还以为要打一架，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他是好龙，但性子火爆，和个炮仗似的，一下就炸了，不过一会就不生气了。”老元喘了口粗气，看着湖水抿了下嘴，“真是的，看见水就想下去游一阵。” “你现在要走吗？”他转头看向洛蔓，“想要去哪里？” 不知怎的，洛蔓对老元没什么戒心，她想了想，掏出小兽递了过去，“能帮我看看，它是怎么了吗？” 老元接过小兽，示意洛蔓跟他来，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了一间高大的房屋前，圆形立柱，椭圆形的顶子，看来也是用龟壳搭建的。 靠墙放着个高大的木柜，一层层的抽屉密密麻麻，长桌上放着个药箱，还有几个石青色的瓷瓶。 “你会炼药？”空气里散着一股苦香，闻着就让人精神一阵。 “这是龟族的天赋。”老元小心翼翼把小兽放在软垫上，手盖在它的头上，上下挪动了两下。 “倒是没什么大事。”他抬起手，“这叫风兽，应当是你的小世界的化身，灵气用完了，就陷入了沉睡。” “那怎么能醒来？” “你有跟它认主吗？” “怎么认主？” 老元皱眉，“没认主的化身扔在外面，要是被人抢走，你的小世界就没了。” 他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瓶丹药，往掌心倒了一颗，再张开手掌，丹药就变成了一团红色雾气，裹住小兽的身体，老元的灵力，缓缓地将药压入其中，不一会，他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圈汗珠。 红雾消失，老元跌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摸出瓶丹药吃了两颗，又和了一大杯水，才缓过劲来。 “应当过一会就能醒了。”他的手指轻轻摸着小兽头上的竖毛，眼神满是慈爱。 “我要靠它引路。” “那我送你瓶灵气丹，每隔两个时辰，就喂它一粒，别让它再晕过去了。” “小世界那么宝贵，为什么你不想要？”洛蔓十分好奇，看得出来，老元对她的小世界完全没兴趣。 “宝贵吗？”老元打了个哈欠，“对我来说，没什么比睡觉更宝贵的了。” 他慢悠悠地把丹药收好，“老白龙不是坏龙，他也是救人心切，你莫要生气。” “他妹妹是怎么回事？” “那些灵修，要么他们想把我们变成灵宠，要么喜欢把我们变成灵药，他的妹妹，就是这么被抓走的。” “如果要救她，要怎么做？” “大概是先要混入白家吧。”老元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你自己玩，我睡一会，醒了就送你走。” 说完他就跑到角落的垫子上一趴，变成了一只青色的老龟，沉沉睡了过去。 小兽的肚皮起伏几下，依旧没醒，洛蔓便走到药炉面前，手指划过石青色的药炉，好久没练过药，她还挺想念的，左右呆着也没事，她便拿出了青蓝草，放入药炉，身上带着些青蓝草，没事她就会拿出来闻一闻，这样做让她安心。 丹药逐渐成型，咦，在这里炼出的丹药胖乎乎的，闪着润泽的光，一看就是高品质的丹药，她闻了闻丹药，除了青蓝草的香气，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宁静气息，一闻就能让人安定。 “什么气息？”老元走了过来，他拿起一颗丹药，闻了闻，便张口吃了下去。 “别乱吃啊，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没事，我们是试药专家，世上没有能伤害龟族的灵药。” 他静立了一阵，点点头，“药不错，是增强精力的好药，我吃了为之一振。” “那剩下的也都送给你吧。”洛蔓笑道。 “不过我建议，可以换一种方式处理药草，再添两味别的药草，可能效果会更好。” 洛蔓连忙让到一旁，老元将药炉清理干净，盘腿坐在药炉前，他伸手拿过剩下的青蓝草，灵气覆盖草叶，只见干枯的青蓝草恢复了生机，叶片饱满的像能滴出水来，一簇簇白花盛开，结出了绿油油的果实。 “果实集中了它的精华，比叶片更纯粹。”老元也像叶片一样精神饱满，手指纷飞，身后的抽屉开开合合，洛蔓都没看清多了什么，炼药就开始了。 果实融化在药锅中，变成一滩绿汪汪的液体，又混入了红色和金色的粉末，绿色变得更加浓郁，当灵药成型的时候，洛蔓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气，她鼻子一酸，这种气息和道君身上的气味太像了，他应当会很喜欢。 拿着老元递给她的丹药，洛蔓眼睛都亮了，她连忙说，“我想跟你学炼丹，可以吗？” 老元想了想，“你想学什么？” 洛蔓愣了一下，她可真没想法，“增加灵气，延年益寿...” “这些啊，那没问题。”老元显然松了口气，“你凝出灵气我看看。” 老元性格温和，教起人来也很有耐心，洛蔓学得也快，没多久，她就掌握了几个方子，顺便认识到，万物皆可成药，不仅有救人的药，还有杀人的药。 “你算是有天分的。”老元闭了丹炉，点点头，“不过炼药之路，漫长又收获少，不如那些杀人的法术来得爽快，所以现在的人学得越来越少了。” “杀人的法术？” “我忘了你刚来了。”老元解释道，“咱们这里叫无尽之空，除了灵修，灵兽花草都可以修行，有些门派专门修行杀人灵法，有些修行救人灵法。”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叫历练，你懂什么? 一不说丹药，老元又开始结巴，颠三倒四说了半天，又困了，洛蔓听得云山雾罩. 大概他是说，炼丹没什么用，建议洛蔓去学杀人的灵法，明冥观不错，不过不正统，他们那些大家，总是刻意打压明冥观的修行人。 按照老元的手法，洛蔓又练了一炉药，但不知放错了什么，丹药墨黑墨黑的，散发着一股子血腥气，她没敢吃，便找了个药瓶装了起来。 吱吱，小兽叫了两声，翅膀扇动两下，睁开了眼睛，巡视一圈，看到了洛蔓，一下子飞到了她的肩上，洛蔓忙喂了它一颗青兰丹，小兽啊呜一口吞下，振翅就飞出了窗外，发出一阵阵鸣叫声，像是在催促洛蔓上路。 叫声吵醒了老元，他抬起头，“它叫你走呢。” 刚才洛蔓还很想走，现在她有有些留恋，想跟老元多学几招，她遇到过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跟她谈交易，企图占上风，唯有老元，有问必答，却没对她提出任何要求. 她又想起白家要把他钓走熬汤，心里就气得不得了，灵修又不是没得吃，为什么非要吃这些有灵智的异兽？ “那如果我想找你，该怎么找？” “有缘自会见面。”老元笑呵呵地把她送到船上，他也噗通跳下水，变成了只青色的大龟，推着船往湖心游去，随着他四肢的摆动，湖心出现个旋涡，小船随即消失。 小兽站在洛蔓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起目视前方。 赢锐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做了一场大梦，可真是个美梦啊。” 现在船上只剩小棠和赢锐，其余人都被她封存了起来，她灵气与日俱增，其实一个人开船也没问题，但那样就有些孤单了。 “她是谁？”赢锐瞟见小棠，吓了一跳。 “我是柳棠。”小棠笑了笑，“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柳棠，柳先生的女儿？”赢锐揉了揉眼睛，“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洛蔓开口道，“外面的时间和里面不同，藏琅胜地已经过了一百年，赢启已经过世了。” “他死了？不可能吧。”赢锐以为她是开玩笑，目光在她俩的脸上跳来跳去，好半天才继续往下说，“一百年就这么过去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脸色又一沉，“巨人和侏儒也不在了？” “你认识的凡人应当都不在了。” 像是被打击到了，赢锐闷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那我们下面往哪走？” 洛蔓喂了小兽一颗灵药，摸摸它的头，小兽振翅飞到半空，身体像是萤火虫般亮了起来，往一个方向飞去。 “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赢锐揉了揉眼睛，“感觉像睡了好几辈子那么久。” “你的身体杂质太多。”洛蔓递给他一粒青兰丹，“先补充点灵力吧。” 半个月后，远处出现一片暗红色的光，小兽在头顶盘旋几圈，落在洛蔓肩上，再也不肯起飞。 “前面火光冲天，应当不是什么好地方。”赢锐喝了口酒。 “见到道君就好了。”洛蔓的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激动，在茫茫夜色中行进了这么久，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依我说，道君这人不怎么样，这么近还不来接你，就让你在这危险的海上飘着，就说前天那条大鱼吧，要不是我们命大，早就葬身鱼腹了，还有昨天的暴雨，那简直太惊险了，一个雷下来，不仅小兽秃了，我也少了半条命。” “这叫历练，你懂什么？”洛蔓反驳道，“他还能永远保护我？我要有独立生存的能力，顺带还要保护你。” “说得也有道理，不过着历练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我把你送回去。”洛蔓挑眉，“下次再见你，连灰都没有了。” 红光越来越亮，音乐能见到一座桥横跨天际，桥上人头攒动，往来的人熙熙攘攘。 “太诡异了。”赢锐皱眉，“空中只有一座桥，连城池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也有点奇怪，是不是走错路了，看上去的确有些奇怪。 红光浮在半空中，他们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上去的路，只见摇摇晃晃，另外一艘小船瞟了过来，洛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要是他啊。 道君穿一身黑衣，双手背后，站在船头，微笑地看着她。 “是青然！”洛蔓几乎跳了起来，她只觉冰冷的心融化了，要不是赢锐看着，她早就飞奔过去，一头扎到他怀里了。 “去吧，看你饥渴难耐的模样，我就当没看到。”赢锐酸溜溜地说。 红光闪现了两下，道君和船都不见了，洛蔓只觉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们的船已经飘上了半空，停在一片水域中，他们的小船，只是千百条小船中的一艘，抬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赢锐完全懵了。 “大概就是他们说，藏小世界的地方。” “你说这里的船全是小世界？” 洛蔓试探了一下，每一艘船，都裹着厚厚的灵气，根本不知道幻境，还是真的船。 “你们好，欢迎来到忘川港，我们这里提供寄存船服务，请问你们要使用吗？我是你们的随从丹珠。 ”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温柔热情，但却看不到人。 洛蔓愣了一下，才开口说，“是的我们要把船存在这里。” 船头突然多出一小块白色玉佩，四四方方，拿在手里便亮了起来，映出了他们的船。 “请问是免费存取，还是付费存取。” “有什么区别吗？” “免费存取，不负责安全，若有丢失后果自负，付费存取，由我们负责安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找回来。” 听起来似乎价格不菲，但免费的确不太安全。 “不是说，除非自愿，小世界不能让给别人吗？” 声音停顿一下，“我们只负责安全，至于能不能认主，与我们无关。” “怎么付费？” “接任务。” 洛蔓眼前多了块大玉石，大概有张开双臂大小，七彩的颜色不停闪动，各种大小字体满处飞。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杂木灵根，一百等 “求白龙一头，三千年龄为佳，提供位置也可，价格好商议。” “求小世界转让，可用燧石换。” “求美妻一位，要求父母至少有一位是天尊，已有小世界，本人天赋极佳，火系灵根，有合适的平台，必将一步登天。” “灵根是什么东西？” “你们刚从小世界出来，还没有测过灵根吗？”丹珠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我们这里有免费测试，你们要不要试试？” “试一下！”赢锐马上回答，“小妹妹，我可太想知道了。” 洛蔓皱眉，“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为佳。” 空气波动，一只玉手出现在赢锐面前，黄澄澄的，泛着油脂光泽，手指细长，指甲圆润，一看就是依照女人的手制作的。 “握住它就可以了。” 赢锐盯着手看了一阵，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只见莹润的光泽闪起，玉手染上一层血色，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物。 “你怎么了？”洛蔓刚上前一步，手就松开了赢锐。 丹珠温柔的声音再次想起，“一等灵根，单火灵根，可以直接进入明冥观修行，或者可自行选择下面的学院。” 不是说明冥观很难吗，一年才收三十个学生？ 手又飘到小棠面前，她也是单火灵根，也是一等，也直接可以去明冥观。 不会是个骗局吧？洛蔓往后退了腿。 最后手飘到她面前，她本想拒绝，可好奇心和好胜心还是让她握住玉手，玉石温润，和真人的手有三分相似。 手并没有亮光，也没有任何异状，就像是被定住了，过了一会，便直接从她掌心消失了。 “杂木灵根，一百等。” 还有一百等的灵根？洛蔓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你们两个可以直接跟我走，明冥观的山门就要开了。” “那她呢？”赢锐幸灾乐祸地问。 “她可以通过做任务，提高等级，赚取船资，或者也可以成为你们的侍女，带她进入明冥观。” “侍女？”赢锐笑得更开心了，他瞟了眼洛蔓，“一想到你给我端茶倒水，我怎么就那么开心呢！” “我不去。”小棠摇头，“我跟定了洛蔓姐，什么灵根一点也不重要，她去哪我去哪。” “哎呀，你怎么抢了我的话。”赢锐叹了口气，“我也不去什么明冥观，还要学习，我都一把年纪了，实在没有精力啊。” “你们都确定不去明冥观吗？”丹珠的声音依旧温柔。 “去...”洛蔓突然开口，“我想去看看。” 赢锐挑眉，“你愿意做我的侍女？还有这种好事。” “我敢做，你敢用吗？”洛蔓冷哼一声。 啪啪啪，三块玉佩落在地上，两块雕龙刻凤的上等碧玉，一块穿了眼圆形薄石片，看上去像是个大铜钱。 “下面请你们接任务。”丹珠温柔说道。 “啊，还要接任务？”赢锐抹了两下鼻子，“我们都是天才了，还需要做任务，不如先欠着，等以后发达了双倍还你。” “这是两回事，停船需要费用，测灵根，我们是帮忙。” 赢锐的手指在灵石上划来划去，“这都是什么破任务，这些地方我连听都没听过。” “有没有炼药的任务？”洛蔓随口问。 玉石上的字体变成了淡绿色。 “求九转丹一枚。” “继续念。”什么是九转丹，她连听都没听过。 一直念了七八种丹药，洛蔓都不知道，应当跟老元多学几手，弄得现在只会炼青蓝膏的加强版。 “求一种能大幅增加灵气的灵药，不要增灵丹，强灵丹，以及各种大同小异的丹药，若有新配方，欢迎商量。” “接这个。”洛蔓毫不犹豫地说，青兰丹经过老元改良后，能够在短时间里大幅提升灵气。 赢锐点了下哪行话，马上跳出个对话框，“确定接下这个任务吗？” 接完任务，对方说马上派人到码头来取药，让他们准备好。 “完成一个任务，船可以存多久？”赢锐追问。 “取决于对方的酬劳，少得一天，多得可以存上百年。” 没一会，他们的面前就多出了个黑色木箱，洛蔓放入了一粒青兰丹，箱子随即消失。 “这里真得好奇怪，为什么不让我们跟对方见面？”赢锐说。 “是为了你们好。”丹珠继续说，“以前就是面对面交易，结果常有杀人夺宝的状况发生，现在由我们做担保，这种情况大大减少。”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 “没有。” “那人们都到这里来做什么？” “逃避仇杀，存放战利品。”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那这里归谁管？” “你的问题太多了。”丹珠的生意依旧温柔，“好了，对方接受了你们的丹药，他需要一百颗，十日内交货。” “十日太短。”洛蔓开口，“最少要三个月。” “十五日。” 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同意一个月后交货，如果交货失败，小世界会被没收。 在玉石板上落下名字，契约就算签订完成，他们的船便被引导进了另外一个区域，天蓝海蓝，阳光沙滩，一切都那么明媚，码头上停着十几艘船，每艘船都有单独的停泊区域。 “你变了？”赢锐指指洛蔓，又看看自己，“不是你变了，是我们都变了。” 他们都换上了同样的绿色长袍，赢锐变成了个十八岁的小伙子，除了眼睛还是琥珀色的，其剩下完全看不出是他，洛蔓则变成了老年灵修，头发全白了，看起来十分威严，小棠变成了个小男孩，她低头看看自己，露出一抹惊诧笑意。 “原来你老了是这幅模样。”赢锐笑着说，“有股子开山祖师的气派。” 他又转头看向小棠，“不过你怎么变成个小男孩了？” “在这里，每个人都不是真实形象。”丹珠的声音继续出现在耳边，“无论你们是爱人还是仇人，在这里都可以和平相处。” 第二百二十章 蔓儿，你来了? “你不是说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我看那条街上有不少馆子啊。” “对我来说，的确没有好吃好玩的地方。” “丹珠，你不是灵修吗？”赢锐顺口问。 等了半天，丹珠也没回答，他撇撇嘴，注意力被不远处繁华的街市吸引，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洛蔓却没那么着急，她驻足观看，街市像个螺旋的迷宫，一圈圈环绕着，越靠中间的店铺越大，最中间是一座高楼，大概有十几层高，白云遮住了它的大部分，只能隐约看到金色的瓦片和翘角上的一串脊兽，小巧而精致。 “你发什么呆呢！”赢锐走了一大段回头看，发型她们两个都没跟过来，又不满意地走了回来。 “中间那是什么地方？”洛蔓说。 “像老大住得地方，不管了，先去大吃大喝一顿，我都闻见酒味了。” “我们又没有钱，怎么去吃喝？” “各位客人，你们可以先吃再付款，一切消费都会记录下来，等到最后再结账。” “这么好？”赢锐笑道，“那就都记在她的账上好了。” 洛蔓心不在焉点点头，她一直在想青蓝丹，没有青蓝草，没有药炉，她要怎么炼药？真是麻烦。 那座桥还是挂在半空中，人群往来，面无表情，不知走上桥会通向哪里，她打算有时间上去看看，街市上人来人往，大家都穿着同样的绿袍，没有特别好看，也没有特别丑的人，都是平平常常，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她突然觉得这样挺好，无论穷富贵贱，都是一样的，后来她才知道想多了，这里根本没有穷人，不过是富和特别富而已。 一口酒下肚，赢锐皱眉，“什么破玩意，这敢叫酒，还不如我的洗脚水。” “你小声点。”小棠说，“你没看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吗？” 几道青菜，似乎只是用水煮了煮，老得让人难以下咽，酒酸得像醋，喝一口就能让牙倒了。 洛蔓算是明白，为什么白奇在藏琅胜地吃个不停。 “不吃了。”赢锐放下筷子，压低声音说，“不如我们在这里开个酒馆好了，一定赚死了。” “别惹事了。”洛蔓皱眉，“我们去中间看看。” 往中间高楼的路并不难走，每条街都有个缺口，穿过缺口就可以到达下一条街，走了两条街，洛蔓发现街上的商铺完全一样，饭馆，茶馆，旅店，杂货店，服装店，武器店，连装饰都完全一样。 “这里真是没意思。”赢锐摇头，“原以为仙界得多美呢，没想到还不如藏琅胜地。” “这只是其中一个地方。”洛蔓说，“也许其它的地方会不同。” 离近了看，高楼更为华丽，彩色的外壁上雕龙画凤，镂空的浮雕似乎在讲述着个冗长的故事，最下面一块画着一位女仙，手高高举起，掌心中开出一朵碧玉色的莲花，百鸟在她身边飞翔，百兽趴在她的脚下，人类跪在她的面前。 “想要进入琼楼，必须要经过考验。”洛蔓刚想细看，就被丹珠打断了。 “还要有考验？”赢锐挠头，“那我就不进去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想了想洛蔓又补了一句，“千万别乱走，别听别人忽悠，你们要是丢了，我可不知该去哪找。” “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小棠。”赢锐笑道，“不过你得安排下，我们住的地方。” 把剩下的事交给丹珠，洛蔓跨过高高的门槛，眼前一黑，和她想得不同，大厅狭小又黑暗，只有一道梯子，直直地通向上方，抬头看，黑洞洞的，她像是在井底。 “下面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回荡着。 “爬上去。” 她的手放在梯子上，凉凉的，似金非木，她抿了下唇，开始往上爬。 不知爬了多久，脚下黑洞洞，头顶黑洞洞，两旁的墙壁完全没有变化，她就像在原地踏步一般，越发越觉得头晕目眩，脚一滑，她差点掉下去。 脚下的横栏正在一条条消失，如果爬得太慢，就会掉下去，她连忙加快速度，努力往上爬。 胳膊一痛，是小兽用力咬了她一口，洛蔓这才发觉，她几乎睡着了。 又爬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变化，她的心变得十分绝望，难道就要这么一直爬下去吗？不如放手吧，下面的黑暗舒服又安详，倒下去就是安眠。 好几次她都差点松了手，可鼻息总是能闻到一股清冽气息，她又预感，道君离她并不远，又想起肚子里的宝宝，便发誓决不能放弃。 像是突然撞破了一层纸，眼前一片光晕，刺得她眼泪一下溢出了眼眶。 “蔓儿，你来了？”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个熟悉身影，缓缓对她伸出手。 她连忙抹了下眼睛，心想，这别又是个幻境吧。 道君一身黑袍，宽宽大大，头戴金玉龙冠，如玉如琢，整个人像是在闪闪发光，只一眼，洛蔓便确定不可能是别人。 “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的空间是最安全的，没人能偷听我们两人的对话。” 赢锐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带着几分委屈就冒了出来，“你怎么不去接我？” “不是我不想，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我不能冒险把你牵扯进来。” “那你怎么确定我会来这里？” “心有灵犀，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我。” “说实话。” “小兽会引你来的。”道君握住她的手，“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次睁开眼，他们站在晚霞城前，洛蔓愣了一下，“怎么回来了？” “必须马上升级藏琅胜地，否则就太晚了。” “你先把话说清楚，这里时间慢，就算耽误也没问题。” 千辛万苦找到道君，他也不说点好听的话，或者炖汤给她喝，急吼吼的就要升级藏琅胜地，她是个工具人吗？ “蔓儿，我时间有限，必须要抓紧时间，没耽误一秒，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洛蔓不急不忙甩开他的手，径自走入城，找到个酒馆坐了下来，她叫了两壶酒，两盘小菜，伸伸手，“该毁灭总会毁灭，还是聊几句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就是我命中的变数 “你呀。”道君无奈坐下，“你就是我命中的变数。” “你到底去哪了？青家还是白家。” 道君抿了口酒，“蔓儿，我先把重要的事说完，然后我们再闲聊好不好？” 他不等洛蔓开口，便接着说，“升级藏琅胜地需要你我把所有灵气注入旋风。” “那孩子呢？” 他递过来一瓶丹药，“散去灵气之前，你先吃了它，就不会对孩子有影响了。” “那没了灵气...”她眉头紧皱，没了灵气她不又成凡人了？ “不要担心，你身体中的灵气过于繁杂，消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妹妹呢？还有散了灵气，你会怎样？” 道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你放心。” “我不放心。”洛蔓转开头，“你总是这样，神神秘秘，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是不是洛家人？” “你又听别人说了什么？”道君无奈笑道。 “哎，两位吃饭呢，多我一个怎样？”白奇大喇喇地坐下，他盯着道君笑了笑，“又见面了，哥哥。” 哥哥？ 他俩是什么关系，洛蔓飞速回忆，她记得白奇说过，他的父亲多了个新儿子，把他赶了出来，派到藏琅大陆来找玉髓，这么说，道君就是白家人，她的脑袋像是一锅浆糊，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看你胖了不少，在这里过得不错。”道君笑道。 “那要感谢哥哥苦心安排，让我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来。”白奇自斟自饮，“还有如花美眷，让我乐不思蜀。” “既然开心，你就多玩些时日。” “我想让父亲也来转转，他肯定也喜欢这里。” 道君摇头，“恐怕你无能为力。” “你不会以为我是呆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吧。”白奇轻轻转动杯子，“上百年的时光，足够我把你的老窝翻得底朝天了，我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他深深看了洛蔓一眼，像是在暗示这些话她要好好听，洛蔓也的确竖起了耳朵，不过她心里早有定论，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信。 “那你说说看。”道君嘴角微勾，他气定神闲，玉石似的面庞散发着莹润光芒，牢牢吸引着洛蔓的眼睛，她脑中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些画面。 那时的道君和现在判若两人，他们好久没有独处了。 她本来想着见到他，先把拯救世界的事情推一推，过一段儿女情长的独处时光。 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忙着升级藏琅胜地，她很不开心。 笔直的脖颈，黑袍下藏着精壮的胸膛，她想得入神，完全没注意白奇说了什么。 “洛小姐，就这么一个大骗子，你还相信他，他就没一句话是真的！” 白奇义愤填膺，信心满满，他觉得刚才那一番话，哪个女人听了也会生气。 “我知道了。”洛蔓不想透露出她走神的事实，便点点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白奇哑口无言，他准备了好几十年的话，被洛蔓的镇定打的七零八落，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言语间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愤怒。 “他跟别的女人联姻，你不过是他的棋子，这也能忍？”白奇用力拍了下桌子，气哼哼起身，指着道君说，“你别以为把这女人弄得鬼迷心窍，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你等着。”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洛蔓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你跟别的女人联姻，是真得吗？” “怎么可能？”道君温柔地凝视着她，“你刚才走神了，在想什么？” 洛蔓的脸刷地红透了，她再想掩饰已然来不及，便结巴着说，“我想妹妹呢，如果旋风消失，她会重新出现吗？” “她的精魂我存在了小兽身上，你需要收集天材地宝，替她重塑身躯。” “能有希望就好。”洛蔓按住胸口，松了口气，“不管多难，她也会把妹妹重新带回世间。” 至于白奇说得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她相信道君的人品，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再说，他要是想找女人，貌似她也拦不住，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也没办法。 吃过饭，两人在晚霞城里转了转，道君给她买了几样首饰，洛蔓美滋滋的戴好，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这支梅花钗真好看。” “这么多年除了那个镯子，也没给你买过什么首饰。” “说起来那个镯子我就心痛。”洛蔓挂上翡翠耳环，“还说什么能联络，出去一趟，就不知丢掉哪去了。” “真好看。”道君把凤钗插在她发间，“是不是再卖两套新衣服？” 洛蔓捏起边上的一只布老虎，放在掌心，“现在好像对衣服首饰没兴趣，不对，我一直都没兴趣，这个布老虎挺好看的。” 说着有的没的闲话，谁也没提风眼的事，但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往风眼走去，洛蔓不知道道君怎么想的，但他那么急，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和帮他。 “还有人在这立牌子？”道君摇头，“这是谁弄的，把旋风周围修成了个公园。” 似乎这里比她上次来又精致了一些，花朵的种类更为繁杂，还修好了引水渠，到处一片花香。 “要是升级了，这里还会在吗？”她真有点舍不得破坏。 “你小看升级了。”道君捏捏她的鼻子，“不过升级后，我们两个都没有灵力了，你能接受吗？” “什么？”洛蔓往后退了一步，“刚才我就想问你，什么是没有灵力？” “这一世，我们只能做一对普通夫妻了。” 洛蔓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叫普通夫妻？” “就是凡人，散去灵气后，我们会马上进入我的小世界，我们两个什么都记不得，要过完这一世，才能重新拥有灵力。” “那要多少年？” “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小世界里的百年，外面只过了一瞬，他们都不会意识到我们离开又回来过。” “什么都不记得，还没有灵力，会不会过得很惨？” “也有道理。”道君笑得越发开心，“你想变成什么人，公主，富家小姐，还是侠客？”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有灵气了! “还能选身份？” “对啊，还可选生活在盛世，或是乱世，过去，或者是未来，都可以的。” “那我们还会是夫妻吗？” “会啊，可以是爱侣，也可以是怨偶，或者，如果你想和别人...” “和别人？我看是你想跟别人...”抬头看到道君促狭的笑容，洛蔓才知道他在开玩笑，便跺了下脚，“老夫老妻了，还开这种玩笑，和你在一起就累死了，哪还有精力找别人。” “我知道冷落了你，所以这次我会好好陪你，天天黏着你，让你看到我就烦。” 他的话冲淡了洛蔓的不安，想想两人抛弃过去，能重新在一起，可以重新认识，也挺有意思的。 她想了想，“我要当道君，你来当我最心爱的男宠。” “最心爱的，你还要几个男宠？” “很多。”洛蔓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别以为我离不开你了。” “男宠多了不怕心烦吗？” 倦意袭上心头，洛蔓懒洋洋地说，“反正有你帮我处理麻烦。” 道君握住她的手，灵气从她指缝间溢出，一点点汇入风眼，不知过了多久，风眼像是被放在了火上，冒出一缕缕的热气，又变成指甲盖大小的气泡，咕咕嘟嘟，不停翻腾。 洛蔓打了个哈欠，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挂在道君身上，灵气消失越多，她就越困，晕晕沉沉中，似乎看到凤后，冰晶莲，芝草，无根木，都离开了她的身体，融入了风眼中。 湛蓝的天空飘来一缕缕白云，聚集成一片云团，晚霞城的人们吸了吸鼻子，他们闻出了空气中的雨意，心情便好了起来。 “奇怪，今天不是下雨的日子，怎么天上那么多云？” “多下一场雨还不好吗？” “那我可要回家准备一下，洗衣服，洗澡，把水缸装满。” “今天的空气真好闻，甜甜的。” “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是真的很好闻啊。”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望着天空，他们注视着云朵聚集，风渐渐起，第一滴细雨飘落，不管是凡人还是灵修，都忍不住张开嘴，想要把雨滴全都吞下去。 “他们可真敢。”白奇望着天空，冷哼一声，“升级了又能怎样？不过，他让我那么不开心，我也得给他找点麻烦。”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转头对葛英说，“一会你尽力吸收灵力，好生看着这里，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葛英忍不住问。 “当然是去干正事。”白奇捏了下她的腰，“女人不要问那么多，放心，我的后宫里肯定有你的位置。” 见他匆匆走远，葛英叹了口气，她的手摸着他刚才捏过的地方，就算两人生活了近百年，她还是不了解白奇，想起灵凡大战的时候，她凭着一腔孤勇送上门，被白奇囚禁，就那么熟悉起来，半自愿半强迫，两人便在一起了。 这么多年，他不知换了多少女人，每次都那么兴致勃勃，但最终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她心里五味杂陈，他这次又是看上哪个女人了吧，罢了，反正早晚都会回来，她还是去处理公务吧。 雨越下越大，一个老太太突然颤颤巍巍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雾气，随着雾气飘起，她的腰直了，头发黑了，皱纹也少了。 “我有灵气了！” “我也有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变成灵修了吗？” 凡人们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灵修们更觉惊诧，源源不断的灵气进入他们的身体，冲刷着经脉，葛英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朝天，不停地吸收着灵气，她看到一团绿莹莹的光，裹住了她的身体，她看到了整个藏琅胜地的变化。 洛蔓和道君手挽着手，倒向风眼，他们的表情宁静安详，像是睡着了。 “洛蔓姐。”葛英不由得叫出声，她什么都明白了，是他们两个献出了生命，换来了藏琅胜地的升级，她眼眶一湿，却看到另一个身影，白奇紧跟在他们两个身后，也跳入了风眼。 他去做什么？ 葛英的眼泪瞬间没了，直觉告诉她，白奇肯定没安好心，她便起身，匆匆往风眼赶去，等她到了风眼，呆住了。 原来风眼的地方露出了一片金色的沙地，旋风彻底消失了，云层堆积，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葛英愣了好一阵，才慢慢接受现实。 自从她出生，旋风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落下来伤人，小时候，她一调皮，父母就说把她扔进旋风，她就不敢在闹了，后来旋风一次次破城，她的家人朋友，都消失了，她想着有一天，旋风也是她的归宿。 有生之年，她没想到旋风会消失，喜悦溢满了她的胸口，她转头想跟人分享，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道君，洛蔓，洛黛，苏椿，赢启，赢锐，桑淮，一个个都消失了，如果喜悦无人分享，便会变成伤感，百年间的事历历在目，可什么剩下得会是她呢？ 葛英盯着旋风消失的地方，愣了好一阵，她又想起白奇，心情好了些，既然他去追道君，就证明他们没死，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在他们回来之前，她要把藏琅胜地看好。 赢锐打了个哈欠，他怎么那么困呢？ “客人，要不要找个旅店休息。”丹珠温柔询问。 “不了，我就靠在这休息一会。”赢锐摆手，“答应她不离开的。” 再次睁开眼，洛蔓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梦真是有趣有好玩，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她尝试调动灵气，果然如她所料，她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凡人，正躺在一张竹椅上。 她撑起身子，只见道君也刚睁开眼睛，睫毛黑压压的，稍稍抬起，便露出一线水蒙蒙的眼眸，眼神茫然，像是不记得身在何方，还带着丝丝脆弱茫然。 “喂，你醒啦。”她伸手握住道君的手，“这一世过得像一个梦，但真得很有趣。” “当小公主上瘾了？” “无忧无虑，什么事都有人出头，要钱有钱，要帅哥有帅哥，偶尔还来点小刺激，我想回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当女人比我强 道君笑了笑，“可惜回不去了。” “咱们这是在哪里？” “丹城的家里。” “消失的时候，我们似乎是在风眼。” 洛蔓好奇地四处打量，他们刚才躺在紫藤花下，左手是个花圃，大丽菊开得灿烂，右手是一排三间的房子，看着有点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这里是那。 她起身说，“那我们去看看新的藏琅胜地，我都等不及了。” 道君摇头，“藏琅胜地吸收了我们两个的灵气，升级完成，所有的凡人都变成了灵修，只有我们两个是凡人了，若是出去，便会灰飞烟灭。”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困上一辈子？”洛蔓的手按在腹部，“那孩子怎么办？” “别急，你听我说，”道君突然脸一沉，“谁在哪里，给我出来。” 白奇晃晃悠悠从房里走了出来， “又见面了。” 洛蔓噗嗤一笑，“怎么，罪还没受够吗？” “不提了。”白奇摆手，“到底怎么离开这里？这几十年，我可是呆够了，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两个。” “你当女人比我强，姐妹。”洛蔓笑得更开心了。 “你这人...”白奇想发脾气，但一想起那世界里经历的事，便泄了气，“发生那么多事，我不想跟你吵嘴，也不想跟你成为敌人，我们还是商量下，怎么离开这里吧。” “奇怪，你的灵气怎么没了？”洛蔓不急不忙地问。 对啊，他的灵气去哪了？ 白奇只想踢自己，跳入风眼后，被禁制的灵气爆发了，他还暗自得意，心想这回没人能管的了他了，没想到不仅灵气被吸光，他变成了个凡人，失了记忆。 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他变成了洛蔓的妹妹，姐姐就是他的偶像，两人齐心协力，做了许多大事。 他很困惑，为什么他会变成女人，为什么会变成她的妹妹，脑中像是多了个声音，让他对洛蔓产生莫名的亲昵，并不是男女爱情，而是那种浓浓的亲情。 作为天尊众多子女中的一个，他从小就很有危机感，明白必须靠乖巧懂事获得父亲重视，一切都是算计，所以根本没感受过什么亲情，他也不相信亲情。 没想到在幻境中，他却一直被保护，被爱惜，弄得他现在看到洛蔓，根本讨厌不起来，还老想叫她姐姐。 “我们到底怎么才能出去？”他看向道君，“你肯定知道。” “不如咱们三个去拜师学艺怎样？”道君递给白奇一颗黑乎乎的丹药，“吃了它，你就有灵根了，然后就可以重新学艺了。” “我不要。”白奇苦着脸，“我可去过白水学院，若不是白家人，去那简直是不要命，那些人心狠手辣，说动手就动手，还没人管得了。” “莫不是你曾经做过？”洛蔓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我那时年轻不懂事。”白奇解释道，“现在肯定不会欺负别人了。” “好了，你若是不愿离开，就在这里呆着，有机会我们回来看你。” “不行。”白奇马上拦在她面前，不自觉地带着点蛮横，“吃就吃，我要跟你一起走。”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洛蔓只觉一股热流从腹部流向四肢百骸，她伸出手，掌心长出一颗绿色幼苗，十分可爱。 “你是木灵修。”白奇摇头，“最低级的灵修。” 他的掌心上飘着一把金色小剑，刀锋闪亮，寒气逼人。 “姐...”说出了这个字，他想炫耀的心情烟消云散，“我是金灵修。” “既然你们两个都是灵修了，那我们走吧。” “慢着，你是什么灵修？”白奇瞪着他，“别以为在幻境中你对我不错，我就会留情了，我告诉你，离开这里我就告诉父亲，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道君明显心情很好。 “大骗子。”白奇冒出三个字。 “就这三个字？去吧。” 白奇吃了瘪，又不自觉地看向洛蔓，眼中满是委屈。 她本不想管，但白奇的表情，有时候总让她想起洛黛。特别是眉眼之间，有三分相似之处，更何况，他们在幻境里相处几十年，还是有不少真情意的。 “道君，出去后赢锐他们怎么安排？” “让他们去明冥观，你去白水学院。”道君正了颜色，“我们两个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一个人？”洛蔓苦着脸，“还是最低等的灵修？别开玩笑了。” “就是，一个木灵修，没三天就被扔到山里了。”白奇皱眉，“要不你也去明冥观吧，那里比白家好。” “有我管着她，你不必操心。”道君揉了下洛蔓的头，“我想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真是谢谢你们。” 白奇撇嘴，这两人，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蜜里调油，天天秀恩爱，怎么就不腻歪呢？ “说起来我还有件事问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的孩子，虽然经过了测试，但我怎么就不信呢？” “肯定是。”道君拉起洛蔓的手，一步便跨出了结界。 一群火红的小鸟从她头顶掠过，白雾缭绕，山峰秀美，他们正站在一面小湖旁边，白练似的瀑布从山上留下，闪闪发光，片片红叶从高大的枫树下飘落，掉在水中，打个旋便飘走了。 “真美。”洛蔓一声惊呼，她的胸口鼓起一团热气，她从没想过，黄沙满天，骄阳烈日的藏琅胜地，能变得如同仙境般美丽。 白奇深吸一口气，“灵气充沛，可以算得上是十等世界了，再升几级，便可以开山立派，让其它世界的人来修行了，我可真没想到，这里是个宝地啊。” “眼熟吗？”道君挽住洛蔓的手，指着前方问。 亭台楼阁，仙乐袅袅，远处的一片城池繁华热闹，她不由主揉了揉眼睛，这不是跟她的小世界一模一样吗？她回头看着瀑布池水，这不是她当时随手捏出的世界吗？竟然成真了。 “这是我的小世界，是你吗？”她看向道君。 “不是我，是风眼吸收了我们三个的灵力，自主创造出来的小世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百年还是一瞬 “我简直太喜欢了，总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洛蔓心头一痛，要是妹妹在就好了，变成这样她一定很开心。 她迫不及待往山下走，只想去城池里看看，是不是和当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来不及了。”道君拉紧她的手，“等下次我们再看吧。” 白奇嘀咕道，“看一看吧，我闻到食物的香气了，想去好好吃一顿，总要饯行一下吧。” “白家人都在找你呢，若你想这里被发现，就呆着吧。”道君毫不在意摆摆手。 “就一顿饭。”白奇嘀咕道，“我真的很想吃东西呀。” 不知道她消失了多久，一百年还是一瞬，藏琅胜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和她的小世界一模一样，陌生是一丝也找不到过去的痕迹。 若是妹妹回来，恐怕会不知身在何方吧。 如果孩子在这里长大，应当会很幸福，洛蔓眷恋地盯着路过的青山，在这里修一套宅院，种满花草，开个学堂，多好，想起还要从头学起，她就满心不愿意。 一座大城出现在眼前，种类繁多的灵兽停在城外，洛蔓大多都没见过，有浑身乌黑，头上长角的鸟儿，也有懒洋洋的巨龟，他们被安置在城外的灵宠站，几名年轻灵修，身穿白袍，意气风发，正往晚霞城里走去，高大的城门矗立在他们面前，晚霞城三个字，散发着熠熠金光。 “我要去！”白奇嗷呜一声，直接窜到了城门前，他刚抬脚往里走，一块玉石便出现在他面前，“请出示你的鱼符。” “什么鱼符，我没有。” 玉石又闪了一次，“请出示你的鱼符。” 白奇试图推开玉石，往城里闯，两个灵修伸手一指，他便不能动弹，被人带入城外的一间小屋中。 “他是故意的吧。” 洛蔓皱眉，但她心中也有隐隐喜意，路过这么豪华的城池，不进去看一看，实在是心里痒痒啊。 “那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一坐。”道君拿出个青色鱼符递给她，“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喵呜一声，白猫跳上了洛蔓的肩头，呼噜着在她脸上蹭了两下，正好一只身材巨大的白老虎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它的耳朵动了两下，纵身一跃，跳到了白虎面前，来回踱了两步，抬起了爪子。 洛蔓含笑看着它，“原来不是黑的吗，怎么变白了？” “本来就是白的，原来灵气不足，显示不出原形来。” “它到底是什么？” “算是你的本命灵兽吧，签订契约的时候，我就把它和藏琅胜地全都交给你了。” “藏琅胜地是我的？”洛蔓尝试凝出灵气，半响皱着眉说，“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你灵气太弱，等你到达更高的境界，便能控制这里了。” “那你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藏琅胜地转给我？” 一连串的问题把道君问笑了，他捏捏她的鼻子，“算起来你也活了好几百年，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你若不说，我就不理你了。”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道君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你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都是为你而跳的。” “油腻。” “这是谁的灵宠？”两人聊得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小白做了什么。 只见小白威风凛凛，站在老虎的头上，嘴里衔着个什么，那老虎吓得趴在地上，两只胖爪子扒在头上，浑身抖个不停。 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灵修，男的高大，女的俊俏，两人穿着同样款式的青色道袍，正指着小白，满脸气愤。 “我的。”洛蔓连忙走了过去，她吹了声口哨，小白耳朵动了动，跳到了她的肩上，把口里叼的东西往她掌心一扔。 “这谁的鱼符，怎么被你叼来了？”洛蔓盯着手中的金色鱼符，哭笑不得，小白呼噜两声，就趴在了她的肩上。 “你这灵宠多少钱？”那女子走了过来，一双大眼闪亮亮的，眼睛就没离开小白，洛蔓只觉她有几分眼熟。 “不好意思，我不卖。” 旁边的男人马上开口，语气中满是谄媚，“你知道她是谁吗？能买你们的灵宠是看得起你，快说多少钱！” “多少钱也不卖。”洛蔓还是笑眯眯的，她今天心情好，不想引起一点冲突。 那女灵修跺了下脚，眼巴巴地盯着小白，“母亲过生日，我想送她一只灵宠，转遍了市场，也没找到一只合适的，好不容易看到，他们还不卖，于波，你说怎么办？” 那男人哪受得了这种娇滴滴，热血冲头，马上冲了过来，“喂，我用那只老虎跟你们换，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碧玉老虎，换了你们赚大发了。” “碧玉老虎？”洛蔓瞟了眼老虎，“一点也不绿啊，哪里碧玉了？” “真是蠢，它的眼睛是绿的，所以叫碧玉老虎，万里挑一，懂不懂？” “我说了不算。”洛蔓笑道，“我得问问它。” 她捏了两下小白的耳朵，“小白，他们想要你，你愿意吗？” 刚睡着的小白被吵醒，十分不情愿地甩了两下尾巴，它瞟了眼洛蔓，收回了伸出的爪尖，盯着对面的男女看了两眼，张嘴凶恶地哈了两声。 “好可爱。”女子双手握在胸前，恨不得马上抱走小白。 那男子干脆伸手就拽，试图把小白直接抢过去，洛蔓动也不动，笑容未减。 小白眼睛一亮，呦呵，好多年没出过手了，没想到还有人送上门来，它缓缓张开爪子，露出闪光的爪尖，轻轻一划。 “哎呦，你这个死猫！”男子往后跳了一下，试图躲开猫的攻击，不得不说，他反应挺快的，但就差那么一点，手背上就多出了三道血痕，滴滴答答的血，顺着他的手流到了地上。 “痛死我了，你这个畜生怎么抓人！”男子拼命甩着手，脚像是踩在弹簧上，面色煞白，抖个不停。 “会攻击的灵宠，太棒了！”女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眼中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 她忙不迭地说，“我必须要它，到底多少钱？”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波往手上抹了点带着辣味的药膏，但血只停了一瞬，便又开始往下流，他捏着手对女人说，“我的手流血不止，你帮帮我。” “我又不是木灵修，没有治疗能力，再说你不是带着药膏吗？” “药膏不管用。” “那你去问问守卫。”女人不耐烦摆手，“这点小事不要来烦我，我还要给母亲讨要生日礼物呢。” “我叫云栖，是晚霞城城主的女儿，我的母亲要过一百岁生日大寿，肯请割爱，把这只灵兽割让给我，我可以送你们一个金色鱼符。” “金色鱼符有什么用？” “只要不杀人，可以在晚霞城为所欲为，商铺里的货物随便拿，酒楼里的饭菜随便吃，可以住最好的房子，有几十名灵修专门为你服务，最关键的是，一切都是免费的，要是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 “听起来真不错。”洛蔓望向道君，“要不我们忍痛割爱？” “听你的。” 几辆马车从身边掠过，带起一阵细尘，洛蔓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既然是生辰，总要有宴会吧，是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 “那就这样好了，你带我们两个去参加宴会，我把礼物亲自送给你的母亲，怎么样？” 云栖明显不愿答应，她看中的礼物，自然应当亲手送上，让两个莫名其妙的外人送礼，那叫怎么回事。 “还有件事，我们有个伙伴被抓了，能不能帮个忙？” 被放出来的白奇一脸不开心，他刚才跟灵修套近乎，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放他走了，结果就被送了出来，又欠洛蔓一个人情。 云栖对这几个人越发好奇，听说她是城主的女儿，竟然都不为所动，难道真有什么大背景不成？ 不可能，母亲是藏琅盛地最厉害的灵修。 他们肯定是从小地方来的，可再小的地方，也应当听说过母亲啊。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她忍不住问。 “从丹城的方向。” “丹城已经没了很多年了，你们难道一直住在山里吗？” “差不多，山色很美。”洛蔓笑了笑。 云栖没说话，但打心眼里认为他们是骗子。 山里有异兽，会发出一种尖锐的鸟鸣声，灵修根本受不了，所以才会离开，他们竟然能在那里生活，不是骗子是什么。 小白睡够了，威风凛凛站在洛蔓肩头，四处张望。 一队侍卫停在他们面前，“城里不许带灵宠。” “是我让带的。”云栖马上站了出来，她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故意声音大了些，像是想让洛蔓听到，不过余光一扫，她便失望了。 那三位被街市的繁华引去了注意，他们正盯着一家酒楼指指点点。 “大小姐，我们知道了。”侍卫退下。 “美女！我看着你十分眼熟，说不定我们以前认识，”白奇凑了过来，“能不能借点钱？我想买些零食吃。” 云栖面带讥讽，斜睨了他一眼，拿出个钱袋，“你怎么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难道之前是要饭的？” 白奇一见这姑娘就打心眼里喜欢，这水汪汪的眼睛，着高挺的鼻子，真是长得太合他心意了。 “敢问姑娘芳龄？” “怎么？你要跟我搭讪？”云栖秀眉一挑，“也太老点了吧。” “别乱说，我就是看着你眼熟。” 他这么一说，云栖也认真看了他两眼，这个人男生女相，长得漂亮却过于阴柔，是她最讨厌类型的男子，但面前这个人，她说不好什么感觉，大概是有点讨厌，但还能承受的程度吧。 白奇吸吸鼻子，冲向酒楼，一会就嘴里叼着个包子，抱着一大堆吃得走了回来， “我还担忧会难吃呢，没想到更上一层楼。”白奇两口就吃完了包子，又塞了块玉薯，“等这里开放了，靠美食就能赚很多钱。” “什么开放？”云栖皱眉，这人说话太奇怪，听他的话，他之前来过晚霞城，似乎还很熟悉，那怎么会没有钱？ 她不由得心生警惕，仔细打量对方，两男一女，都穿着青色道袍，身上并无多余饰物。 女的长得细眉细眼，总是笑盈盈的，看上去和那个清隽的男人是一对，外加这个奇怪的男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非这个男人，是他们的孩子?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开口问，“请问怎么称呼？” “洛蔓。” “你到底是从哪个山里出来的？”云栖连连摇头，“我劝你改个名字，洛这个姓不是一般人能姓的？” 洛蔓挑眉道，“为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云栖清了清嗓子，“没有洛道君，就没有藏琅胜地的今天，原来藏琅胜地是一片荒漠，灵修也很少，是洛道君牺牲了自己，换来了灵气充足的世界，所以我母亲决定，谁也不许用洛这个姓氏。” 她又指了指前面，“那里还有洛道君的塑像呢。” 要不是想让对方心甘情愿把灵宠转给她，云栖早把这群人赶出晚霞城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竟然占用洛道君的姓氏。 “还有塑像？我一定要烧上三炷香。”白奇哈哈大笑，他满面油光，就这么一会，食物就都吃光了，他舔舔唇，又看向另外一个酒楼。 宽阔的青石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十几个人高的白玉塑像，周围摆满了鲜花，女子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一朵洁白的莲花缓缓绽开，像是在对上天祈求着什么，仙气十足，但完全不像洛蔓。 雕像下围着不少灵修，有人双手合十面目诚恳，有人则带着孩子仰头观望，看起来好不热闹。 洛蔓心里十分满足，并非她对塑像感兴趣，而是那些小灵修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原来藏琅胜地的人们，不管是灵修还是凡人，面上总溢着苦楚和惶恐，像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模样，现在他们则神情温和，一家人和和美美站在一起。 “什么啊，跟本人差远了。”白奇嘀咕一句，嫉妒令他面目全非。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她就是洛道君 白奇来过之前的藏琅胜地，自然知道变化多大，也跟着他们失去了灵气，也明白这么做有多危险，不仅会失去灵气，还会失去生命。 就算像现在这样，运气很好，也要重新修炼，换成他，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这么想想，似乎还真有点敬佩洛蔓，他又连忙摇头，他才不要被这个女人蛊惑。 “再跟你们说一遍，不要乱说话。”云栖是真不高兴了。 平常灵修，第一次见到洛道君的塑像时，胆大的也要拜一拜，胆小的直接跪倒在地，这三个人，不仅面无表情，还隐隐透出不耐烦。 她是越来越讨厌他们了，既然这些人不懂事，那她就没必要以礼相待。 她带着三人往后山走去，边走边说，“母亲九十岁之后，便搬到了道观里住，她想过点清净日子。” 什么都变了，这条路倒是没变，青石板路蜿蜒上行，她亲手栽下的松树，从胳膊粗细变成了一人都抱不过来，她的手指划过斑驳的树皮，阳光洒落在静谧的树林中，一切都如同想象中一般美好。 为了维系这种美好，她也会努力学艺的。 “现在这个时间，祖母正在休息。”云栖停住脚步，“不如你把灵**给我，我就带你们去。” “不交。”洛蔓说。 白奇在边上连连点头，眼神中满是不屑。 “那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她掌心凝出一把金色小剑，一抬手，剑气一分二，二分四，刷刷刷冲着他们飞了过来。 “我来。”白奇自然而然挡在洛蔓身前，手一划，同样一排金色小剑就飞了出去，剑气相撞，地动山摇，削掉了一大片枝叶，树干上也出现了几个豁口， 洛蔓心疼的不行，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说，“云栖，你又调皮了。” “他们是坏人！对洛道君不尊敬，我才出手的！”云栖慌忙收回灵气，她的声音满是委屈。 本以为手到擒来，所以只用了三分灵气，没想到轻了敌，还惊吓到了母亲，真是得不偿失。 山风簌簌，枝叶摇动，转眼间，一个女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看到洛蔓便是一愣，然后便哈哈大笑三声，冲着洛蔓行了个礼，“洛道君，你终于又回来了，足足消失了五十多年，真是有你的。” “葛英，我就猜到是你。” 见到老朋友，洛蔓分外开心，毕竟藏琅胜地，改天换地，只剩葛英一个熟人了，葛英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但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成熟的女人，笑意温柔，似乎能容下世间所有的事。 “母亲，她是谁？”云栖僵在原地，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她就是洛道君啊。”葛英就像没看到白奇一般，“我跟你讲过上百次的洛道君，没有她，就没有藏琅胜地的今天，原来这里黄沙漫天...” “好了。”洛蔓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赶时间，看下你就要走了。” “别啊。”白奇扫了云栖一眼，梗着脖子，也装作不认识葛英，“我想来点好吃的，好歹当个饱死鬼。” 葛英不接他的话，亲亲热热揽住洛蔓的手，“我们姐妹两个，真要好好聚一下。” “洛道君，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最开始就知道，我是母亲的女儿？”云栖硬着头皮开口，怪不得她那么坦荡地说自己姓洛，毫无防备跟着自己上山，一点也没生气。 “一看你我就知道了。”洛蔓笑盈盈地说，“你的眼睛和神情，跟葛英一模一样。” 葛英抿了下嘴，“道君，好久不见。” “你把藏琅胜地管得很好。”道君拿出个白瓷瓶，“这是调理的丹药，每年吃一颗就好。” “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坐下来边吃边聊不好吗？” 白奇语气里的怀疑，除了云栖，谁都听得出来，但并没有一个人想说破。 几人到了山上，除了槐树粗了几圈，宅院跟洛蔓离开时一模一样。 “我特意没动这里。”葛英推开房门，“洛蔓姐，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知道你有一天会回来。” 淡淡的梅花冷香似有似无，书桌上摆着她没看完的杂记，那盆云竹郁郁葱葱，连铺垫的鹅卵石都毫无变化，就是不知道，已经换过了多少丛。 “你真是有心了。”洛蔓十分惊喜，虽然她在这里住得时间并不长，但能看到老地方，她还是很满意，当时找葛英，并没有看错人。 “你们两个喝点茶，休息一下，我去安排晚宴。” “母亲，我跟你一起去。”云栖忙不迭地往外走，白奇却一步拦在她面前，“你姓什么？”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云栖沉下脸，“我自然姓葛。” “那你父亲是谁？” “哦，我父亲很早就抛下我和母亲远走高飞了。怎么，你认识他？” 白奇直勾勾地盯着葛英，像是要得到个确切答案。 “云栖，我们走。”葛英却面色不改，眼中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等她俩走出门后，白奇就那么盯着她们的背影，表情复杂，像是想问又不敢问，犹豫再三，还是跑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洛蔓倒好茶水，眼巴巴地看着道君。 “我曾经去过一个叫解心井的地方，在哪里我看到了藏琅胜地的将来，如果我不把藏琅胜地交出去，那它最后就会被其它世界吞并，我就转给你了。” “为什么是我呢？” “旋风破城后，你和洛黛都是我觉得有可能的对象，不瞒你说，最开始我更倾向于洛黛。” “那什么让你改了主意？”洛蔓丝毫没有嫉妒，她也一直觉得妹妹比她更合适，如果妹妹能回来，她愿意把一切都拱手让出。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主意。”道君摇摇头，“她当时极度讨厌凡人，若是有了力量，凡人就一个都不剩，没有凡人，藏琅胜地就会变成死地，而你，心地善良，内心坚定，无论凡人如何招惹你，你也给他们留着几分余地，所以我就选择了你。”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和我，既是木柴，又是砍柴人 道君又沉吟一阵，“其实也不是我选择了你，是藏琅胜地选择了你，当时契约一共有两份，你和洛黛都签了字。” “有两份？”这是洛蔓听到最令她震惊的消息。 “对，随着你让出了冰晶莲，让出了芝草，藏琅胜地似乎就认定你了。” “它又不是活物。” “是活物，不过不是你我这种活物，你可以把它想成一团想燃烧的火焰，必须往里加柴，才能继续燃烧，你和我，既是木柴，又是砍柴人。” 洛蔓越听越迷糊，“你说简单点。” “灵气就是它的生命，灵修越多，藏琅胜地就越活跃，像之前，其实就代藏琅胜地很快要死了，如果我们不及时出手，它就会化为星尘，沉入无尽之海。” “那现在，我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道君轻轻吁出一口长气，“算是活下来了。” 洛蔓望向窗外，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要是妹妹在就好了，到底怎么才能让她回来？” “白家有一种起死回生的秘术，希望你能找到。” “我肯定会找到的。”洛蔓对此毫不犹疑，“不过，如果他们发现了藏琅胜地怎么办？” “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变得和白家一样强大。” 虽然说得不是甜言蜜语，但只要跟道君坐在一起，她的心就十分踏实。 跟他呆了这么多年，她一点也不烦，还是喜欢看他透彻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想事时会微皱的眉头。 白奇指着云栖问，“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葛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盯着白奇的眼眸，毫不客气地说，“她是我的女儿。” “你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生不出？” “母亲，他在说什么？”云栖看着他们两个，娇俏的脸上满是茫然。 “他想当你爹。” “你们两个曾经在一起过？”云栖脑袋嗡嗡作响，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母亲有过男人，现在突然跳出来这么一个人，难道他真是自己的父亲？ 她回忆着两人见面的情形，怪不得第一眼，她就觉得对方眼熟，不过她又想起他要钱买吃得的模样，心头又是一暗，就算父亲不是什么大英雄，也不应当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我们曾经在一起将近百年呢。”白奇随口说，“我相信你一定是我的女儿，哈哈，我白奇有孩子了。” “百年，可母亲刚过百岁生日...” 他们两个都看着葛英的嘴唇，希望能听到她给出个确切的答案，可是葛英只是笑了笑，“云栖，你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就够了，那些闲杂人等的话，不要听。”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去安排下宴席，我跟他说几句话。” 云栖满心不情愿地走开，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是我的女儿对不对？”白奇握住葛英的手臂，“你不要生气，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带你们母女两个离开，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她是我收养的。”等他说完了一大套话，葛英才不疾不徐开口，“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收养？那她怎么跟你长得那么像？” “要不，你以为我收养她的原因是什么？” 白奇的表情十分精彩，在希望和失望间横跳，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半天才犹疑地说，“她真不是我的女儿？” “你说你来得世界更先进，对不对？” 白奇点头。 “那就没有什么类似滴血认亲的方法，能够判断是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有这种方法，我建议你去试试。” 她都这么说了，白奇自然没话可说，他心中的喜悦变成了沮丧，声调也冷了下来，“这些年，你过得怎样？” “自在得很。” 听她这么说，白奇更不高兴了，他的语气越发高高在上，“既然你生活的如此自在，那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就此作罢。” 若是以前他说这种话，葛英马上会过来拉住他的手臂，惨兮兮地看着他，问她到底犯了什么错，现在她却很冷淡，连眼皮都懒得掀，“也好，我也早想跟你说，我们就此作罢好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白奇冷哼一声，“我告诉你，我是天尊的孩子，跟着我，你在外可以横着走，到时候藏琅胜地没了，我还可以收留你，不过，就你这个态度，我得慎重考虑。” 葛英这才第一次认真看着他，“五十年前，若你对我这么说，我肯定会哀求你，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合适，什么荣华富贵，我没有兴趣，若是藏琅胜地没了，我就跟着它一起灰飞烟灭好了。” “随便你。”白奇气哼哼梗着脖子，他才不会对女人低头，喜欢他的人成百上千，哪里找不到一个如此普通的女人。 红木长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洛蔓笑眯眯地跟葛英聊着天。 “真是没想到，藏琅胜地变得这么美，我都不想走了。” “藏琅胜地升级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在风眼上，灵气全灌了进去。”葛英握住她的手，“当时我就明白，是你救了整个世界。” “不要再提了。”洛蔓抿了口酒，“你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葛英想了一阵，摇头说：“我就想呆在这里，一直到岁月的尽头，天天住在这里听风饮茶，别提多自在了。” “母亲不能走。”云栖听着他们聊天，突然开口说，“每天晚霞城都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那你可以学着处理啊。” “我想出去看看。”云栖抿着嘴，“听说外面很有意思，还有门派。” 白奇一晚上没说话，一直在闷头吃饭喝酒，这时候他抬起头，“你要是出去，一切就都交给我了，我把你安排到白家。” “不行！”葛英把筷子往桌上一撂，“你要是走了，就当没我这个母亲。” “哎呀，怎么说这么重的话？”洛蔓连忙开口，“云栖，你先在这里等一段时日，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可你们一消失，就是几十年，我不想等那么久。”云栖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太聪明就是惹人烦 “交给我，我带你走。”白奇示威般地看着葛英。 葛英起身离开，洛蔓看了看云栖，摇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淡黄色的月牙，如同一小片剪纸，贴在淡蓝色的天幕上，几颗疏星闪烁，远处的群山影影绰绰，一切都那么安详静谧。 “你这是何必呢。”洛蔓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说得对。”葛英垂着眼帘，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云栖我没培养好，现在换个新的，也许来来得及。” “换个新的？” “我总要找个合适的接班人，替我分担日常事务。” 洛蔓碰了下她的胳膊，“辛苦了，不过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桑淮还活着。” “那太好了，要不你把他派回来给我当助手吧。” “这倒是可以。”洛蔓想了想，她不仅想把桑淮派回来，还想把卡莎也派回来。 吃过饭，她便和道君往原来阴山的方向前行，走了没几步，她便站住，“我走不动了。” “那我来背你。”道君弯下腰。 洛蔓高兴地蹦了上去，她贴着他的脖颈，吹出一股温热气息。 “别闹。”道君的声音满是宠溺，“都要当妈妈了，还跟个小朋友似的。” “到底什么时候能让孩子来？” “快了，你要有耐心，她们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的。” 闻着道君身上清冽气息，洛蔓一阵阵犯困，她打了个哈欠，“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就想睡觉呢。” 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船上，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道君说，自有人会带她去白家，白奇她不用理，他自己有办法离开。 她把桑淮跟卡莎送回了藏琅胜地，顾不上多讲，便匆匆离开。 “醒醒，小棠呢？”她拍了怕赢锐的肩，刚一踏出高楼，她就看到他靠在墙上打瞌睡。 “我刚闭眼你就出来了，也不多走一会，她在客栈等着你呢。” 洛蔓笑而不语，他哪里知道，自己又经历过了一次人生呢。 “找个地方住下吧。” “里面有什么，你见到他了？” 太聪明就是惹人烦，洛蔓皱眉，“我要跟你说正经事，你去明冥观拜师吧。” “不去行不行？” “为什么？” “说过了，我不想拜师，也不想学艺。”他心不在焉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当不了学生，万一把老师打了怎么办？” “你也打不过啊。” “这里难道就没有普通灵修吗？”他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去那里当学徒。” 右手边有一家店铺，门面有两人张开手那么大，黄铜色的墙壁上，水波似的花纹层层叠叠，右上方镶嵌着一把明晃晃的银色短剑，右下方一块黑色四方盾牌，盾牌上刻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像水又像火，洛蔓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字，旁边挂着个蓝布帘，门紧闭着，根本看不到里面是做什么的。 “这是什么地方？” “你闻闻？”赢锐把手覆盖在墙壁上，眼神炙热，像是在看心爱的姑娘一般，“能将材料铸造到如此均匀，花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肯定不是一般人。” 空气中有一股火辣辣的金属气息，带着细微的酸气，洛蔓皱眉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好难闻。” “我最爱的气味，你不懂。”赢锐掀开门帘就敲门，黑铁大门砰砰作响，晚了一步，洛蔓就没拦住他。 “可是你应当去明冥观。”洛蔓试图阻止他敲门，“这里不是藏琅胜地，我们没有人帮助，万一出了事...” 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一个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壮的黑大汉，瞪着铜铃般大眼，手里拿着个带刺的铜锤，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招工吗？”赢锐一点也不害怕，眼睛紧盯着他手中的锤子，“这锤子是什么材质的？” “金和钨铁。”大汉顺口回答，之后又一愣，“你们两个这小身板，拿得动这锤子吗？还想当帮工。” “让我试试。”赢锐直接伸手去拿。 大汉似乎很懵，他就那么把锤子递了过来，赢锐一接，锤子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震的洛蔓一阵耳鸣。 “我还以为你们真有本事呢！”大汉心疼地捡起锤子，“原来是两只弱鸡，赶快走吧。” “外面是谁那么吵？”里面传出个清亮温柔的声音。 洛蔓大汉的身体的缝隙往里看，墙上挂着十多把宝剑，粗得有小臂粗，细得不过小指粗细，有亮得能反射出人脸的，也有暗得像一块生锈的铁块。 发现她在偷看，大汉挪了下身子，堵住了她的视线，粗声粗气说：“老板，两个弱鸡，想来打工。” “弱鸡？让我看看。”声音越来越近，大汉让到一旁，他身后站着个短发男孩或是女孩，个子比他俩还矮半头，下半张脸罩着个灰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清亮眼睛，他戴着一副金丝手套，手里拿着把极细的匕首。 “你们两个是来找工的？” “对，只要管吃住就行。”赢锐用力点头，他的目光盯着他手中的匕首，眼神更热了。 “那进来吧，我叫姬欢。” “我叫赢锐，她叫洛蔓，都是新灵修。”赢锐热情的让洛蔓头疼，她本想拒绝，自己溜走，可又不愿意扔下赢锐，便想着进来看一眼，然后找个借口把他拉走。 “你们的小世界陨落了？被收编过来，怎么没去拜师呢？”姬欢不紧不慢地问，匕首在他手中上下翻飞。 别看外面小小窄窄，里面倒是宽宽大大，大小石块拼成的墙壁上，挂满了宝剑，刚才是离远了看，离近了看才发现每一柄宝剑都各有特色，洛蔓一眼就看上一柄竹青色的长剑，小指粗细，剑柄是一段竹节，素雅宁静，却有藏不住的锐利锋芒。 “这个怎么卖？”她不由自主问。 “你买不起，买了灵气也不够。”不知什么时候，姬欢站到了她身边，双目相对，她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好奇，像是讶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竟然没事? 洛蔓这才想起来，她连这里的货币是什么都不清楚，心里不由得气恼，道君说会有人来找她，怎么现在也没看到人。 “原来如此。”赢锐在边上连连点头，“我想看看铸剑的过程，可以吗？” “可以啊，你跟我来。”大汉用力在赢锐肩上拍了一掌，“哎呀，真是意气相投，我从来么遇到过，像你这么聊得来的人，老板，请他吧！” 他们刚才说什么来的？好像是有关剑和盾的材质，还有冶炼方法，两人说得是兴致勃勃，忘乎所以。 “大刚，谁让你带人去了？” “老板，请他吧，我一个人很无聊的额，他要是干不好，我替他把剩下的活干了。”大刚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她是我的侍女。”赢锐冲她挤挤眼睛，“管口饭吃就行。” 洛蔓刚要开口，就又看到了墙上的剑，她实在想买下来送给道君，就勉为其难耽搁一两天好了。 “我这里不随便招人，否则队伍要排到城外了。”姬欢笑了笑，“想留下，光凭嘴可不行。” 门又被推开了，两名黑衣人分立两旁，后面走进来个红衣女子，头上戴着大大的斗笠，虽然看不清脸，但她的手白嫩如藕，手腕上带着一串金色铃铛，是用金丝镂空编制而成，精致异常，一看身份就非比寻常。 “还要等两天。”姬欢的脸突然沉了，语气干巴巴的，像是想赶快结束这场对话。 “我家主人已经等了两年了，你要是再不拿出来，我们只能拿你这家店抵债了。” “两年对于灵修来说，不过一瞬，别说等两年，我这里等二十年的都有。” “我家主人不是别人，你要是拿不出来，你的店，和店里的人，全都要被带回白家抵债。” “说没有就是没有，你那什么抵债也没用。” 女人冷笑一声，转身出门，直觉告诉洛蔓，她应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她拉了下赢锐的袖子，示意他赶紧离开。 赢锐也觉得不对劲，他抬起手刚要说话，就闻到一股异香，几乎就一瞬间，除了姬欢，他们三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姬欢的目光盯着他俩看了看，朗声说，“我戴着口罩呢，你这药对我没用。” “能在这里工作，应当都是你的心腹，你没事，他们可中毒了，要是你不管，他们很快就死了。”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姬欢面色不改，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什么不悦。 “你是虚无之海顶尖的铸剑师，想要你铸剑的人数不胜数，我要不用点手段，什么时候能拿到剑？” 姬欢摇头，他走到墙边，摘下一把火红色的长剑，“这把给你怎样？” “除了我定制的剑，其它我什么都不要。” “白晶晶，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姬欢又把剑挂了回去，“别仗着你是白家人，就欺负我，我谁也不怕。” “那就是谈不拢了？”白晶晶娇笑一声，“我们就住在有家客栈，你要是想明白了就去找我，不过，我只呆三天。” 她卷着一阵香风，款款离开，像是笃定姬欢会去找她。 躺在地上的洛蔓左右为难，没想好是应当继续装晕，还是应当醒过来，她也就晕了那么一瞬，就清醒了，听到白晶晶说什么毒药，她还吓了一跳，悄悄动用了下灵气，发现并无大碍。 最终她还是决定赶紧起来，躺在地上总是太别扭了。 “奇怪，我怎么昏倒了。”她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坐起身。 “你竟然没事？”姬欢正往身上套一件银色外套，身后有个巴掌大的火焰标志，他愕然转头，盯着洛蔓，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洛蔓上下检查一番，确定自己没问题，之后看到躺在地上的赢锐，想起白奇说她是木灵修，可以给别人治疗，便凝出一抹灵气进入赢锐的身体，赢锐的胸口被一团黑气缠绕，她的灵气虽然能化解，但着实太慢，暂时他还没有性命之虞，不如先问问姬欢，他有没有什么更快的方法。 “确定没问题。” “你是木灵修？” “恩。”洛蔓谨慎地点点头。 “师父是谁？” “我正要去白家拜师。” “为什么不去明冥观？” “大概是因为，白家有熟人吧。” 姬欢皱了下眉，虽然他跟白家很熟，但他最讨厌的人，都集中在白家。 “你能把他们救醒吗？” “救醒是可以，不过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时间太长了，你有什么快点的办法吗？” “你刚才不都听到了，去找那个女人。” 其实她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想赶紧离开，找到来接她的人，顺利到达白家，赶紧跟道君会面。 “那你什么时候去？” “她要的东西我没有，我去了她也不会救他们。” “那你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太残酷了。”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洛蔓拖起赢锐，直接往门外走，反正的她可以靠自己，不过是时间长一点，何必跟姬欢打嘴仗。 “你站住。”姬欢无奈地说，他本来以为洛蔓是刚来的灵修，又是女的，拿捏起来应当十分容易，没想到她却十分耿直，不接招就要走。 “有话你就说。” “你刚才不是看上了那柄剑吗，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就送给你。” 她马上把赢锐扔到一边，“说吧，老板，要我做什么？” “你这人，到底有几张面孔。”姬欢嘀咕一句，“你能帮我治疗下大刚吗？” “我灵力太低，还是个初级灵修。” “我给你找点修炼灵决，不如你试试看。” 他往后面走，不一会拿着一块四方白色玉佩递给她，“你试试看。” “这东西怎么用？”洛蔓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玉佩像一块肥皂，大概一个指头那么薄，角落里刻着几个米粒大小的字，“治疗灵决”。 “你还真是新灵修，我以为你骗我呢。”姬欢拿过玉佩，轻轻一捏，玉佩便发出淡淡黄光，像一只萤火虫一般。 第二百三十章 你的世界还有幸存者吗? “只要用灵气进入即可。” 她尝试了一下，脑中突然多了个人形，灵气变成了一条绿线，在身体各部位中循环流动，每流动一次就会加强，次数越多越强大，但灵脉也越容易破裂。 如果贸然提升灵力，很容易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等灵气在她体内循环过几次，她便张开手掌，掌心长出一颗绿色幼苗，转眼就打了小灯笼似的花苞。 洛蔓想着再循环几次，直接让花开放，结果突然胸口一痛，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刚好喷到姬欢的脸上，他看她半天没动静，就探头过来查看，没想到就中了招。 喷出一口血后，洛蔓反而觉得浑身轻松，像是突破了某种屏障，她长长出了口气。 “哎呀，你好恶心。”姬欢用手抹了下脸，忙不迭地往店后跑去。 只剩他们三个，洛蔓盯着墙上的剑看了一眼，若是带着赢锐拿着剑，就这么溜走了，是不是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这个想法只在她脑中停留了一瞬，就被她甩了出去，她可不相信姬欢没点手段，她再次尝试为赢锐解毒，浓重的黑雾变淡了，赢锐迷茫地睁开眼睛，“我这是在哪？怎么浑身都没力气。” 说完这句话，他又昏了过去。 “看来你很有进展啊。”姬欢换上了一件藏青色长袍，面具也换过了。 “还是不行。”洛蔓一动用灵气，便觉得钻心的疼。 “别太急，小心走火入魔。”姬欢轻轻一抓，大汉就飘了起来，“怎么我也要拖一拖。” “这个白晶晶是做什么的？”洛蔓扶着赢锐，跟着他往屋后走。 铸剑的地方是个山洞，穹顶高大，石壁光滑，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排从小到大的熔炉，颜色材质都不一样，最右的熔炉像是长在了石头上，青绿色的表面满是铜锈，红色的液体上下翻腾，偶尔冒出个巨大的气泡来。 “她是天尊的手下，挺受宠的那种，所以特怕失宠，就想方设法，收集各种奇珍异宝，送给天尊，最怕被别人比下去，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支寒木，说要一把宝剑，必须三个月内交货，这寒木，处理起来十分麻烦，我懒得弄，就扔到一边，想着搪塞一下，她要是找到了别的珍宝，就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运气不好。” 洛蔓原以为他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没想到说起话来简单明了，也没有什么架子。 穿过山洞，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两进的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但就是一点，没有任何花草，光秃秃的，让她看着难受。 “你怎么不种花？” “那是女人喜欢的东西。” 安顿好他俩，洛蔓松了口气。 “会泡茶吗？”姬欢指指厨房，“里面什么都有，你看着弄吧。” “平时是谁泡茶？” “哦，我本来有个侍女，也不知怎的，她就不来了，我好久没喝茶了。” “我是客，你是主，明明应当你泡茶。” “现在这个危机时刻，你就别分什么主客了，就当付宝剑的费用了。” 洛蔓起身走到厨房，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几个茶叶罐，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炭炉，便去问姬欢。 姬欢张开手掌，一缕火苗从红色变成金色，在他掌心跳跃， “在这里烧水就行。” “我更喜欢炭炉。”洛蔓困惑地眨眨眼睛，谁会在别人手上烧水。 没得到意料中的赞叹，姬欢很不满意，他忿忿起身，从厨房拿出个小巧的炭炉，“你是不是经常得罪人？” 洛蔓不理他，她把黄铜茶壶灌满水，放在火上慢慢烧着，又把茶叶用灵力清洗一遍，放入茶壶，不一会，茶香就飘了出来。 她习惯喝茶的时候吃点心，便又去了厨房，希望能有点收获，但和她想得一样，并没发现什么茶点，她便问道， “有什么点心吗？” “点心？”姬欢摇头，“女人吃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洛蔓皱眉，“这里没有点心铺吗？” “说了是女人才喜欢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不喜欢吃点心。” 喝茶的时候，他也只是把面具微微掀开，并不露出他的全貌，但洛蔓眼尖，一眼就扫到他的嘴巴附近，不是有个伤疤，就是块胎记，怪不得他不愿意露出脸。 没有点心，茶水又带着种涩味，跟藏琅胜地完全不能比，她只喝了两口就放到一边。 “怪不得别人说这里食物难吃，虽然我还没吃，但这水，也太难入口了。” “女人就是挑剔，有吃有喝就是福气，你知道吗，忘川城在数百年前，还是不毛之地，能有今天，全是几大家族生生造出来的。” “他们不是要吞并小世界成长吗？干嘛还要建立庇护所？” “如果鱼塘里都是鱼苗，大鱼根本吃不饱，所以必须让小鱼长得足够大，才有得吃啊。” “也有道理。”洛蔓点头。 “但也有很多中号鱼等着吃小鱼呢。”姬欢陷入沉思，“我原来的小世界是个火属性世界，懵懵懂懂进入无尽之海，很快就被更大的世界吃掉了，我流落好久，才找到个地方安顿下来，你很幸运，直接就找到这里了。” “你的世界还有幸存者吗？” “没有，只剩我一个了。”姬欢摇头，“你呢？还剩你们两个？” 洛蔓十分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最后她只是说，“我也不太确定。” “不过忘川城的人们还算友好，在这里讨生活并不难，你为什么非要去白家呢？” “我的朋友在那里。” 姬欢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最多明天，那个白晶晶见我没出现，肯定还到打上门来，真是烦死了。” “我有个想法。”洛蔓转了两下杯子，“不如你去明冥观学艺，那样她就找不到你了。” “我才不想被人管。”姬欢烦躁地站起身，“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帮我治疗大刚，他好了你就拿着剑离开，我们钱货两清。” 说得好，洛蔓心情不错，他把她说不出口的话全说了出来，她马上起身去治疗大刚。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是被女人伤害过吗? 大刚的身体暗疾极多，肝脏发黑，肺被刺破了好了，肋骨断过，几根经脉受损，别看外表那么壮实，照这么下去，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年。 相比较而言，他中的毒倒不算严重，似乎白晶晶手下留情，就算不治，过个两三天，他也就醒了。 慢着，那赢锐为什么会中毒那么重？ 还有她，若不是不知什么原因，她自有抗体，那现在她和赢锐都晕过去了，姬欢肯定不会救他们，那他俩肯定就死了，难道白晶晶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应当吧？ 洛蔓想的入神，把手放在一边，又被姬欢看了个正着，他小心翼翼问：“他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吗？” 她没出声。 他又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大问题。”洛蔓如梦方醒，她刚要替大刚解毒，又转念一想，要是太容易，岂不是还要解释，于是她便问，“他受过很多伤吗？我看他的心肝肺都不太好，经络也受了伤。” “是的。”好一阵姬欢才开口，这次他的语气中的轻视不见了，“我们两个遇见的时候，都很惨，好几天没饭吃，是很正常的，他为了帮我，受过太多次伤。” “那你们怎么不找灵修治疗？” “我们不相信他们。”姬欢继续说，“能治疗的灵修都被大家族供养起来，世面上的灵修，不是心怀鬼胎的，就是趁着机会下毒，防不胜防。”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突然觉得如果把你留下也挺好的，至少你身世清白，不是坏人。” “我有个朋友在白家。”洛蔓着重说了白家两字，她可不想留下。 “可你怎么去白家？” “我...等人来接我。” “我算算日子，还有三天，白家今年的招生就结束了，你确定一定有人接你？” “那我也不想留下。” “这样啊！”姬欢皱眉想了好一阵，用力拍了下大腿，“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干什么去？”洛蔓又昏了。 “到白水城开个灵器店，声音只能更好。” “那你不等于是送货上门？” “你不懂，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只有在这里才能耀武扬威，在白城，他们反而不敢，因为白帝孩子太多了，死上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他不等洛蔓回答，便继续说，“昨天还有人捧着玉晶来找我呢，说要全款买下我的店，被我赶走了，要是他今天来多好。” 洛蔓不疾不徐地处理着大刚的暗疾，她还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但也没想出推脱的好办法，况且要是赢锐醒来，肯定跟着他们走，她也不能把他扔下。 “你要的那把青竹剑，是不是送给心上人的？” “你怎么知道？”洛蔓脱口而出。 “女人一般都喜欢花了唿哨的剑，实用不实用一般，但一定要有什么珍珠啊，花纹啊，璎珞啊，总之越像首饰越好。” “你是被女人伤害过吗？” 姬欢脸一沉，“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被女人伤害，都是我抛弃她们。” 洛蔓拼劲全力，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她不想随便就跟人结仇。 “既然我们搭伴，只要你提供材料，我就免费帮你铸造一把剑，怎么样？够意思吧。” “那就麻烦你了。”洛蔓拿出了断针，递到他面前，“我有材料。”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吧。”姬欢狐疑地接过断针，“这是什么材料，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我不要剑，我要一把匕首”她弄丢了赢锐匕首，刚好还他一把，至于她自己，不想用剑，也不想用匕首，等找到合适的武器再说吧。 “做匕首倒是合适。”姬欢挥动两下，便朝门外走去，“你把大刚治好，我去看看材料。” 他一走洛蔓就扔下大刚，跑去治疗赢锐，经过刚才吐血，她的灵力又上了个台阶，解毒变得易如反掌，赢锐脸上的青灰色褪去，重新恢复了血色，他咕哝了两句话，长长叹了口气。 “黛儿，你到底在哪？” 洛蔓鼻子一酸，她的心像是被谁抓了一把，原来赢锐一直惦记着妹妹，只不过他不肯说而已，她也想问，妹妹，她现在到底在哪？ “我这是怎么了？”赢锐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扫过洛蔓，往边上看了看，“我刚才看到黛儿了，她站在一片蓝色的水面上，戴着一顶斗笠，像是在捞什么，还跟我聊天呢。” “你中毒了。”洛蔓轻声说，“现在应当没事了，你休息下，我去帮他解毒。”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白衣女人做得，对不对？” “都怪你，非要来这里，惹出一堆是非。” “那才有意思啊。” 洛蔓撇撇嘴，“我可不觉得有一点意思，耽误了道君的计划怎么办？” “他那种人，还不得有百八十个后备计划，在藏琅胜地，他可是什么都没做，把你和洛黛推到前面，现在他不仅全身而退，还找到了更大的靠山。”毒药解了，但似乎有些附加作用，能让人变得更兴奋，赢锐语速极快，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 “这里不是乱说话的地方。” “我没有乱说话，我说得都是...” 一股灵气涌入赢锐身体，他摇晃了几下，又重新倒了下去，听不到他聒噪的声音，洛蔓松了口气，转身抬手就把大刚的毒解了，他的内伤光靠灵力是没用的，还需要一些灵药，洛蔓记得来得时候，并没看到街面上有丹药店，是不是她漏看了。 大刚腾地起身，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盯着她，“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刚中毒了，我在帮你解毒。”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大刚冲她拱手，“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 他活动了下脖子，“我怎么感觉轻松很多呢，脖子不酸，腰也不疼了。” “你身体内伤太多，我顺便帮你治疗了一下。” “哎呀，我就跟姬欢说，应当把你们留下，他呢，在哪呢？” “外面。” “恩人，你等一会，我去找他！” 大刚咣咣咣地大步往外走，撞了两下桌子，把门摔得震天响。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的匕首 “你醒醒。”洛蔓推了下赢锐。 “好梦真是不愿醒啊。”赢锐伸了个懒腰，“我好想就这么永远睡下去。” “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留下来。” “扔下我一个人？” “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赢锐笑道。 “那我就自己走了！” “别走啊。”赢锐笑得越发开心，“我还因为你稳重了呢，没想到还是那么容易上当，我还要靠你找回洛黛呢，怎么会放你走，算了，我相信白水城会有更好的灵器店。” 正说着，门开了，大刚兴奋地走了进来，“兄弟，你醒了？我跟你说，等我们搬到白水城，可以大干一场。” 赢锐一头雾水，他连忙摆手，“什么搬到白水城？” “刚才他们商量好了啊，说要把店铺卖了，到白水城开新店。” “说好了？”赢锐看到洛蔓促狭的笑容，才知道他才是被耍的那个人。 “对啊，买店的人马上到，你们休息一下啊，我去收拾一下。” “我们也去看看。”洛蔓跟着他走了出去。 “恩人，我刚才越走越舒服，整个人像是重新焕发了青春。”大刚的脸上突然出现局促的神情，他压低声音说，“姬欢的身体也有很多问题，能不能麻烦恩人也给他看看？” 洛蔓还没往下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他们几个忙走了出去。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带着几个手下，正跟姬欢吵成一团。 “说好了就是这个价格，你怎么能反悔呢？” “我只是叫你过来看看，并没确定把店卖给你。”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得，你说只要价格合适，就卖给我。”那男人双眉离得极近，看起来就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 “有人出高价，我自然卖给别人。” “那出高价的人在哪？我想和他谈谈。” “人家不想见你。”姬欢摆摆手，“你还是走吧，我不卖了行不行？” “不行。”那男人脸上浮起一团红晕，“今天由不得你，必须卖给我！” “就不卖！” 男人冷笑，“好话我已经说尽了，姬欢，你以为我来之前，没调查过你的身份吗？我要是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白家，你猜猜会怎样？” “那个，你们两个慢慢吵，我先出去一趟。”洛蔓想趁着机会，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丹药店，好去学习一下。 “谁都不许离开。”男人一挥手，手下堵住了门。 “我又不是老板。”洛蔓嘀咕一句。 “我是惜才，”男人叹了口气，“要不然何苦多费唇舌呢，直接杀人灭口，店也是我的，你就乖乖听话，把店卖给我，然后在这里老老实实打工，你不愁吃喝，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追求什么呢？”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洛蔓实在听不下去，“欺负人也就罢了，还要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也太不要脸了吧！” “你又是谁？”那男人转头看她。 她张口就说，“他就把店卖给我了，你能怎样？” “原来是你，把他们三个杀了，只留姬欢。” 那几个侍卫手中凝出一把长剑，冲着洛蔓就刺了过来，刀都快碰到胸口了，她才想起来她是木灵修，没有学过战斗灵决，她便凝出了一个灵气盾，挡在身前。 “敢在小爷店里动手，你真是疯了。” 洛蔓眼前红光一闪，只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等她再看清楚，面前的人全不见了，地面上多了几摊白灰。 “邪术，你这是邪术，我要去禀报给承城主大人。” “太晚了。” 一团火覆盖了他的全身，惊恐还留在脸上，人已经化成了灰。 姬欢的眼睛一团火红，浑身上下满是邪气，像是从远古爬出来的怪物。 洛蔓的心差点跳出嗓子，原来姬欢不仅是铸剑师，还有这么强的攻击力。 “店面已经卖完了。”姬欢深吸一口气，眼睛又转回了黑色，他从墙上摘下青竹剑，递给洛蔓，“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剑。” 看着古朴大气，入手不轻不重，别在腰上可以当装饰品，她嘴角微勾，真是太适合道君了。 “给他的？”赢锐伸手拿过剑，摆弄两下，“不是我的风格，太女性化。” “还有这个。”姬欢拿出一个和小臂差不多长的盒子，递给洛蔓，“因为路上不能带太多值钱的材料，我就干脆用来打了这把匕首。” 黑色的盒子中，躺着一把乌突突的匕首，整根匕首看起来，就像加长的蜂针，靠近就觉得寒意渗人。 “我往里家里陨铁和冰灵燧，极为坚固，刺中别人的时候，可以瞬间冻住敌人。” 洛蔓拿起来挥动两下，比她想象中要沉许多，但十分适合刺客使用。 “哇，这么好的匕首，我太喜欢了。”赢锐的眼珠子黏在匕首上，伸手就拿。 “我的匕首。”洛蔓把匕首往身后一藏，“你找材料让老板做就好。” “我就看中你手里这把了，说吧，有什么条件，你直接提！” “你去明冥观。” 赢锐眼珠一转，“好不容易跑出来，就不能让我松散一阵吗？我学点本事，到里面也不容易受欺负啊，顺便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你还可以教教我，再说，白家那么势利的地方，你不得需要大量的钱财打点，我正好在外面赚钱，等你学业有成，我再去也不晚啊。” 他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洛蔓犹豫地把匕首交给他。 “真是太好了。”赢锐细细打量，爱不释手，“你叫什么好呢？” “蜂刺怎么样？”自从洛蔓看见这支匕首，她就知道，它属于赢锐，这名字一直在她脑中打转，她觉得再贴合不过了。 “蜂刺，真是好名字。”赢锐连连点头，“干脆以后我也叫你恩人好不好？” “你敢。” “好了。”姬欢匆匆从后面走出来，“有话路上说，那人是城主的亲戚，他的魂灯灭了，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们要赶紧走。” “魂灯是什么东西？”洛蔓见他一把墙上的剑都没拿，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扯下两把剑，“这些剑好好的，难道就不要了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就差那么一点 “分分钟我能铸出比这好一百倍的剑，这些都是不值钱的样品。”姬欢虽然嘴硬，但依旧停住脚步，愣着看了店铺一会，“这是我开得第十家店铺了，原本以为时间会长一些，男人，绝不伤感！” 说完，他大步流星往外走。 刚出门不久，就看见一群人面色惊恐地迎着他们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妖怪跑进忘川城了，吃了好多人，快跑啊！” “妖怪？”姬欢嘀咕一句，“怎么可能有妖修能靠近忘川城？这里法阵强大，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洛蔓突然想起白龙托付给她的事，它的妹妹在白家，还有老元，他现在好吗？要不是着急去见道君，她还真想跟他多学几手炼丹术。 郎朗清空，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对着洛蔓就落了下来，她吓得往后一跳，银色的闪电落在了灵气罩上，打出一连串的火花。 “这也太强了吧。”洛蔓第一次见识到了大能的厉害，瞬间觉得前路漫漫，等她混到这种境界，要等到什么时候？ 赢锐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用力吞咽了下口水，闪电像是劈到了他的脑中，拨开了迷雾，他要创造出最好的法宝，能够第一时间就跑路的那种，千万不能被雷劈到，那样太痛也太惨。 “没事，城主马上出来了。”姬欢皱着眉头说，“我们赶紧走，去晚了传送阵关了，那就有大麻烦了。” “传送阵？” “对，在无尽之海，去别的地方都靠传送阵，如果坐船，估计几百年也到不了白水城。” “这里怎么没看到卖丹药的？” “丹药是不允许随便卖的，都被大家族垄断了，只有一些很烂的丹药私下买卖，要是被抓住，据说会被关在某个地方，一辈子除了制作丹药，什么都不能干。” “为什么？” “他们不想普通灵修活那么久，活得越久越聪明，越不听他们的。”姬欢突然沉默一瞬，“你要好好注意隐藏自己，别被他们带走。” 又一道闪电劈在灵气罩上，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七八道闪电落下来了。 “我要去接个人。” 小棠见到他们，大大松了口气，她警觉地瞟了姬欢一眼，把洛蔓拉到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昨天蒲凡突然出现了，他问我你在哪，看起来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像个活人。” “后来呢？” “后来他就走了，匆匆忙忙的，好像要去做什么。”小棠想了想，“反正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身上有一股腐臭的气息，熏死人了。” 洛蔓苦着脸，她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理蒲凡，就一直拖延着，心想他一直假死也不错，带出来也都是麻烦，可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算了，他生存里那么强，走了就走了。”洛蔓叹了口气。 “我在客栈里打听了一些消息。”小棠继续说，“城主叫白福，说是白帝的亲弟弟，但跟他关系极差，处于中立状态，平日神出鬼没的，但是灵力极强。”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洛蔓被闪电震得头皮发麻。 姬欢越走越快，他的神态愈发凝重，“照这么下去，恐怕真要走不了了。” 前面出现了一套蜿蜒的长队，根本看不到头灵修的神情都很焦虑，他们都是感知到了危险，决定离开忘川城的，如果从队尾排，至少要好几个时辰。 “队伍这么长，到底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队尾的灵修苦着脸，不停地往前探着头。 “应当是轮不到了。”另一个灵修接口道，“你没看好几批人走到前面去，那都是插队的，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小灵修，除了等着还能做什么？” “哎，原来是凡人的时候，觉得成了灵修就是人上人了，结果还不如在凡人世界混着呢。” 洛蔓一愣，她马上接口问，“你的世界也有凡人吗？” 那人回头看她一眼，四四方方一张脸，眉间有两道深痕，“是啊，不过我的小世界，早就毁了。” “你们那里，凡人是怎么变成灵修的？” “也不清楚，传言说是天上掉下来一些灵丹，凡人吃了就变成了灵修。”那人像是陷入了沉思，“想想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吃喝不愁，寿命很长，人人都尊敬我，谁想到来了这里...” “我们换个地方。”姬欢碰了下她的肩膀。 一行人跟着姬欢往城外走，像海螺壳一样的城市，最外面分布着一条条小路，像是海螺壳上的细刺，看着都一样，但姬欢却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条路，径直走了进去，没走两步洛蔓就慢了下来，她稍微用余光看了下身后，悄声说，“有人跟着我们。” “我知道。”姬欢头也没回，“别理他们，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后面的人先等不及了，直接叫道，“你们站住。” 姬欢头也没回，两个火球过去，人没了。 “你下手挺狠。”洛蔓盯着那两团灰看了看，“怎么我们到你的店铺里的时候，你没动手？” “本来想把你们引到后面，扔到铸剑炉里，后来被白晶晶打断了，她走了，我又觉得你们有点用，就把你们留下了。” “你看看，”洛蔓拍了拍赢锐的肩，“就差那么一点，我俩就灰飞烟灭了。” “我是幸运之神，没那么容易死的。”赢锐不在意地摇摇头。 大刚憨笑点头，“恩人，你也帮老板治疗一下好了。” 姬欢嗤了一声，“赶紧走路，少说话。” 小巷尽头，有一排破破烂烂的房子，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墙塌了，地满是碎瓦片，门框支撑着唯一的墙，荒草丛生，洛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灵修的城池，还会有这种破烂的地方。 姬欢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往墙上一按，低身就走了进去，洛蔓盯着面前的破墙，犹豫一下，就跟了上去，果然是个幻境，喜欢这种幻境的人，口味有点奇怪。 第二百三十四章 黑店是什么意思? 一间二层的客栈矗立在一片荒野中，外墙的颜色和枯黄的叶片一样，门头上挂着个招牌，上面写着“黑店”两个规规整整的金色大字。 “黑店是什么意思？”洛蔓嘀咕道。 “就是很贵的意思。”姬欢语气很不情愿，“搞不好真要倾家荡产了。” 他还没敲门，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应当不是人，外表看着像人，但皮肤却像树皮一样，斑斑驳驳，一双眼睛像是随便镶嵌了两个扣子，没有鼻子，也没有嘴，看起来十分令人不适。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嗡嗡的，一说话灰色长袍不停鼓动，像是被充了气一样。 “我想去白水城。” “排队的人太多，价钱你也付不起。” “你说吧，要多少钱？” 他扫了剩下的人一眼，“一共五个人，除非你拿出能起死回生的宝物，否则根本不可能。” “我们这里有个会治疗的灵修。”他顺手把洛蔓推了出去，“我知道他的独子在生病，才来的。” “木灵修？”木皮人盯着洛蔓看了一眼，“师父是谁，几级灵修，治疗过多少人？” 看着他那纽扣般的眼睛，洛蔓就大脑一片空白，她转头看向姬欢，他回避地转开脸。 “就是个普通木灵修。”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算是吧。” “治疗过多少人？” 大刚突然开口，“她的水平可高了，解了白晶晶下得毒，还治疗好了我的旧疾。” 姬欢咳嗽了一声。 “听起来不太靠谱，你们还是走吧！” “据我所知，小少爷时日不多了，她要是水平不行，我也不会带她过来，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她肯定可以。”姬欢继续说道。 “你们等着，我去禀报一下。”树皮人犹豫一下，转身进了客栈。 洛蔓刚要开口斥责姬欢，他摇摇头，眼神中满是警示，剩下那两个，聊得眉飞色舞，像是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过了好一阵，他才出门，盯着洛蔓说，“你进来，他们等在外面。” “那不行。”小棠把洛蔓挡在身后，“我要和小姐一起。” 树皮人缓慢地歪了歪头，纽扣眼睛闪了闪，像是没明白她的话。 “让她一个人去。”姬欢马上开口。 洛蔓只觉凭空多了一阵莫名的寒意，像是微风吹起了她的发梢，她抿了下唇，跟着树皮人就进了客栈。 四方形的大堂左边是个柜台，里面摆着个酒柜，放着几个酒坛子，台面上扔着些碗和杯子，几张桌子被推到一边，凳子叠在一起，码在了角落里，空气中泛着发霉的气息，似乎这里很久没开过张了，但从桌子磨损的程度来看，应当以前生意很好。 通往二楼的木楼梯踩上去晃晃悠悠，扶手磨得油亮，但一登上二楼，马上就不一样了，阳光透过宽敞明亮的窗户，洒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暖融融的。 推开一扇镶着银边的厚重木门，洛蔓先闻到了一股混着薄荷气息的药气，房间的光线不明不暗，眼睛十分舒适，窗帘拉得紧紧的，地上扔着围棋，几卷书，还有一个个的木盒子。 “就是她？”角落里坐着个男人，满脸胡子，光头，肥胖，满脸横肉，坐在那里跟个肉山似的，下巴上的肉都快垂到胸口，但他的眼神却很凌厉。 树皮人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就退了出去。 “你叫什么？” “洛蔓。” “洛家？没有这个家族，你的师父是谁？” “白奇。”她脑子一转，随口说出了个名字，心想，可千万不能让白奇知道，她说过这种话。 “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他就是个纨绔子弟，能有什么本事？” “让我先看看病人吧。” 那男人沉默一阵，“我叫白忍，床上躺着的是我的独子，白和宁，三年前被人下了毒，一直昏迷不醒，本来对方是想给我下毒的，但我把吃得给了他。” 他的声音平静，但洛蔓能听出下面隐忍的痛苦，“后来我用尽天材地宝，才留住他一条命，来看过他的木灵修，也有几十个了，你知道他们都怎样了吗？” “杀了？” “都被我变成了树桩子，扔到壁炉里烧了。” “变成木桩子，烧得时候还会痛吗？” 白忍显然没预料到洛蔓会问这种问题，他犹豫一阵，“应当保留了一部分痛感。” 洛蔓走到床前，揭开帷幔，里面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小孩，看着五六岁大小，双眼紧闭，睫毛像是白布上的一根黑线，他的右手放在被子外面，肿的几乎比他的头还大，从指间到小臂，都是青紫色的，鼓鼓胀胀，像是注了水，随时都会破。 “千万别弄破他的胳膊。”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灵气进入小孩的身体，循环了一次又一次，洛蔓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除了右臂，身体的其它部位都没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切除右臂，他就应当能醒过来了。 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对方摇头，“我要他完完整整的，要不然，即使他醒过来也不会快乐。” “可以弄个假的，不影响平时生活。” “我们是土灵修，修炼必须身体完整，若是少了条手臂，今生也只能是最低级的灵修，作为我的后代，他不可以这样。” “土灵修为什么姓白？”洛蔓想了想，“不是应当姓黄吗？” “本来祖上是姓黄的，但后来我们被白家吞并了，就都改姓白了。”白忍说话一板一眼的，如果不看长相，真会以为他是憨厚朴素之人。 “这可有点麻烦。” 何止是有点麻烦，实际上，她根本不知该怎么治，能给赢锐解毒，是因为她能找到毒源，但在小男孩的体内，她根本找不到毒源，一靠近他的右臂，她就觉得头晕，什么都看不清，估计是灵气不足，级别不够。 她又只剩一样法宝了，青蓝丹，但小男孩的牙关紧闭，喂药也不太容易，她也怕喂下去出事，想着还有不少盒青蓝膏，便拿出了一盒，挖出一块，用灵气融化，抹在他的胳膊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给你们找吃的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抹药呢？” 白忍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洛蔓脑瓜嗡嗡作响，像是有根钢针扎入了她的太阳穴，她后来才知道，这是土系着名的功法。 但她抿着嘴，手颤抖地继续抹着药，灵气将药液送入他的体内，穿过已经变异了的皮肤，皮肤下像是粘稠的沼泽，黑乎乎的，药液像是鱼饵一般，散发出微光，瞬间就被一种纸片似的小虫吞吃一空。 洛蔓收回灵力，她的耳朵依旧能听到尖锐的蝉鸣声。 “怎么样？”白忍问。 “我需要炼丹，你能找个地方吗？” “写出你的方子。” “那不可能。” 白忍皱眉，“你不是在拖延时间吧？” 他不洛蔓说话，便继续说：“你有四个同伴，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四天时间，一天炼不出丹药，我就杀掉一个，你尽可以耽误时间。” 又是一个打打杀杀的！ 原来在她的想象中灵修都应当很平和，没想到比凡人打得还狠。 树皮人把她带到炼丹房，这里的抽屉比老元那里还多，大部分药材她都没见过。 “有没有可以参考的典籍？”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藏书阁之类的地方？” “书太多，四天就算最天才的灵修，也读不到百分之一。”树皮人嗡嗡地说，“不如你去哭着求主人饶过你，他一向心慈手软。” 洛蔓盯着他看了一阵，“你的脸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纽扣眼睛闪了闪，像是很意外会听到这个问题，他摇摇头，“我记不得了，自从我有记忆，就这个样子在主人身边。” “原来如此，这样也挺有特色的。”洛蔓超级想碰碰他的脸，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但她觉得这样实在太不礼貌，便赶紧收回眼睛。 等她看到藏书阁，终于明白了树皮人的意思，几十米高的穹顶，从上到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抽屉，铁木地板，泛着润泽的光，一群朱红色鸟停在架子上打瞌睡，听到他们进来，呼啦啦一群飞了过来，都落在了树皮人的身上。 “吃的！” “松子！” “蜜虫！” “瓜瓜。” 手掌大的鸟儿通体鲜红，一双眼睛金灿灿的，仔细看，还有个小小的双眼皮，毛茸茸的，十分灵动可爱。 “她要找玉简，你们帮帮她。” 鸟儿齐齐转过头来，仔仔细细打量她。 “不行。” “吃得。” “气味。” 原来它们只能说两个字，洛蔓伸出手，冲着小鸟忽闪两下，哗啦啦，所有的小鸟集体起飞，落回了架子上，头埋在翅膀里，显然不想理她。 “要是没它们帮忙，你很难找到想要的书。”树皮人带着她走到右边的抽屉前，“这一面墙，都是有关灵草灵花，还有各种丹药配方的玉简，你就慢慢看吧。” 他随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十块玉简，他拿出一块递给洛蔓，洛蔓试图将神识沉入其中，却突然觉得一阵刺痛，连忙退出了玉简。 “啊，我忘了给你钥匙。”树皮人拿出金色的钱币，一面的波纹像是海浪一般，另一面有一把飞剑，看起来有点眼熟。 再次沉浸入玉简，里面是一种叫泡花的药材，长在烈风世界。 下面就是烈风世界的三百六十度的演示和介绍，烈风小世界是一级小世界，整个小世界都是气泡，常年刮风，人们在气泡中建造城市生活。 又接着讲小世界的人吃什么穿什么，日常起居如何，怎么生活的，有什么名人，为什么会毁灭，到最后才讲到药材种类。 说泡花是气泡中一种独特的小花，叶片就像泡泡一样，又软又滑，是一种木灵修炼药用的辅助药物，可以产生特殊的效果。 这倒是不错，她继续往下看，发现下面写着：效果未知。 等她从玉简中退出来，一看时间，好家伙，怪不得要让那些鸟帮忙，要不然读完一个就要半个多时辰，几百年也读不完剩下的玉简。 “老树，它们到底要吃什么？”她一回头，人早就不见了，就剩她和一堆打瞌睡的鸟。 走到鸟儿跟前，她伸出手，想摸一下，却发现怎么也碰不到，原来它们面前有个灵气罩。 她敲了两下灵气罩，“你们醒醒，帮我找几块玉简。” 鸟儿团得更紧了，像一个个红绒球，洛蔓想起原来总是用瓜子喂鹦鹉，可她身上是真没有啊。 “我们商量一下，你们要帮我找玉简，我就给你们找吃的。” 毛球抖动两下。 “反正也没别人给你们送吃的，帮我拿玉简对你们来说很简单，你们可以尝试相信我一次？” 一只红鸟抬起头， “真得？” “当然。” “瓜瓜” “瓜瓜是一种吃的？” “是的。” “这里有吗？” “种子。” 一只红鸟扑簌簌飞到一个抽屉前，衔出个布袋扔在她面前，洛蔓打开布袋，里面有两颗圆溜溜的绿色种子，像两个玻璃球，一道道深绿色的花纹缠绕着种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种在哪里？” 另外一支只红鸟用胸口撞了下身后的墙，洛蔓走过去，白色的墙壁十分干净，她用手按了按，很结实，不像有暗门的样子，她又低下头，看到墙上有个椭圆形的小门，大约只有她的小腿高，这门她怎么进去？ “吃掉。”小鸟在她旁边震动翅膀。 洛蔓拿起个玻璃球，往嘴里送了进去，她只觉得一切都在变大，墙壁窗户，小鸟从个毛球变成了和她一样大，看着它尖利的喙，和好奇的眼神，她心里叫苦，这不等于把自己变成了盘中餐吗？ 她连忙推开门，头也不回走了进去，等到后背抵在门上，才松了口气。 光从头顶落下来，面前是一片褐色的土地，满是一人多高的杂草，剩下的地方，全都看不清楚，藏在了浓浓雾气中。 这里是做什么的？ 看到杂草她就心烦，便开始着手清理，没想到那么难清理，每清理一颗，就要费尽全身灵力，她越清理越着急，最后出了一头一身的汗，自从她成为灵修后，还没这么狼狈过，但时间有限，她不能放弃。 第二百三十六章 沟通，到底跟什么沟通? 等到清理完草，她发现没有锄地的工具，便用手配合着挖了起来，土壤的气味让她十分放松。 她想起原来在洛家，小时候就是这么坐在泥地上，用手拢着土，洒在凤后的脚下。 坑挖好了，洛蔓拿出剩下的种子。 那种子像是闻到了土壤的气息，砰地一声裂开了，吓了洛蔓一跳。 掌心躺着三颗像是墨水点一样的种子，想到她把这东西咽下了肚子，就一阵阵反胃。 疏松土壤，埋下种子，灵气化雨，淅淅沥沥地灌溉着土地，她用灵气将水分养料，灌入种子种。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喜欢种花种药草，也喜欢炼丹，木灵修对她来说，简直是太合适不过的选择。 嫩绿色的小苗破土而出，她能确切听到它的声音，“我想喝水，我想要更多的灵气，我想要更纯粹的灵气，你的还不够。” 小苗变成了藤蔓，藤蔓上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花，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它也拒绝挂果，理由就是灵气不够纯粹。 洛蔓坐在瓜藤前，想了半天也没想有办法，干脆伸手摘下一朵花，推开小门，清了清嗓子。 “我种出花来了，现在需要精纯的灵气，有没有修炼法诀。” 扑簌簌一个鸟头探过来，长喙猛地冲她一啄，叼走了她手中的花，洛蔓往后闪了闪，要不是她没在这些红鸟身上感受到恶意，才不敢这么冒险。 铛铛，一块玉佩落在她面前，原来掌心大小的玉佩，已经和她脑袋一样大了，她将神识沉浸其中，这套灵决没头没尾，像是某人写得修炼笔记的残篇，废话一大堆。 “今日...明白了灵气为何存在于天地间，又如何被灵修吸收...” “原来...想要精炼灵气...如此简单，沟通，最重要的是沟通...它们会告诉你。” 这写得都是什么？ 洛蔓苦苦思索，消逝的时间像是一块逐渐变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遍遍尝试跟瓜苗沟通，开始瓜苗还会反应一下，后来干脆直接躺平装死。 “沟通，到底跟什么沟通？”洛蔓嘀咕着，她闭上眼睛，将灵气散到整个空间，试图往雾气里走。 灵气碰到雾气，慢慢渗透了过去，她这才发现，雾气后是极为精粹的灵气，她吸收了一些，只觉精神一震，神魄凝实了几分。 她想着玉简里的话，努力抑制住想把灵气吸收光的欲望，而是观察着灵气的变化，想找出她的灵气同精纯灵气的不同之处。 她把灵气放大又放大，最后灵气变成一个个跳动的小颗粒。她的灵气颗粒边缘模糊，像是一团被弄脏的水滴，而精纯灵气透彻的像一块水晶，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 原来是因为她的灵气中杂质太多了。 洛蔓马上开始去除灵气中的杂质，后来她才知道，高阶灵修都不敢贸然去除灵气中的杂质，弄不好就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她完全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才会成功的。 当她凝出第一颗水晶般的灵气时，浑身的灵气都沸腾了，像是在欢呼和庆祝，一回生二回熟，她一会就凝出一团精纯的灵气，但时间有限，她不想等出去后，小伙伴们都不见了。 灵气送入瓜苗体内，花朵膨大张开，露出三根黄色的花蕊，花粉飘落，一会便结出一个个绿色的小瓜，和种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大了许多倍，和她的脑袋差不多大。 洛蔓敲两下瓜，听到里面传来砰砰的声音，便摘下一个，顺手摸了摸小瓜藤，“你辛苦了。” 她把瓜送到门口，“瓜熟了。” 呼啦啦飞下来好几只鸟，咔咔就把瓜啄成了几块，露出里面黄色的瓤来，它们吃得几块，脑袋上上下下，一瞬间连瓜皮都没了。 “瓜瓜。”它们又叫了起来。 “我想要治疗毒伤的玉简，特别是被毒虫咬伤的。” 她已经基本确定，白和宁的伤是毒虫造成的，不过她不了解是那种虫子，必须好好看看。 一个瓜换一个玉简，直到她看过十块玉简，才找到一丝线索，不知道是什么虫子，能确定就是会寄生，小男孩的手臂里，那些虫子靠吸收灵气为生，如果想引出它们，必须用更精纯的灵气，引出之后还要隔绝在没有灵气的地方才行。 她拔出成熟的青蓝草，在这里种的药草，叶片上多了椭圆形的金色斑点，气味也变得十分独特，带着浓重的薄荷气息，这些应当够做一盒青兰膏。 把最后三个瓜推到门口，她走出门，“我要变大。” 小红鸟盘旋几下，落在她面前，“瓜瓜。” “我有别的事，不可能给你们一直种瓜。” “瓜瓜。” “我现在学会下毒了。” 小鸟在半空中盘旋，一边飞一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一会，有一只扔下颗红色的种子在她面前。 重新变大后，洛蔓的心情都好了，不过她还挺想念刚才那块土地的，要是能随身带着该多好，就可以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了，她很想种点桃子，或者来点葡萄，哪怕种点花草也好。 再次被带到白忍面前，他还是不动如山，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他的儿子。 停了洛蔓的计划，他摇摇头，“你有些地方说得对，有些地方想得太简单了，不过因为大大超过了我的期许，我愿意跟你多说几句。” 他说，他和妻子都是数一数二的灵修，没想到孩子又瘦又小，从小体弱多病，被其它小灵修看不起，他便带着儿子隐居，因此妻子离开了他，现在已经又生子了，新的孩子十分强壮。 听着听着，洛蔓就走了神，悲惨的故事，她已经听得够多了，大家都不容易，到底用什么能在一个充满灵气的世界中，隔绝灵气呢？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救他。” “有什么能彻底隔绝灵气吗？” “除非去一个没有灵气的小世界。” “那也不行，还要用灵气把虫子引出来。” 白忍又要开始讲他的过去，这就是为什么玉简那么啰嗦。 第二百三十七章 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我有办法了。”洛蔓提高声音，“可以把灵气封存在丹药中，到小世界里再打开，就可以把虫子吸引出来了。” “他的身体十分脆弱，没有办法移动。” “有什么法宝吗？”洛蔓揉着脑袋，“土灵修就不能建立个没有灵气的空间？” 白忍想了一阵，“有是有，不过我儿的生命是靠灵气维系的，如果灵气消失，他恐怕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他死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左右都是个死，你别威胁我了，有丹炉吗?我要炼药了。” 为了方便涂抹，她还是炼制了青蓝膏，炉子一开，香气怡人，她尝试在手上抹了一点，润润的，皮肤似乎马上光滑了几分。 她在里面新加了几味药草，现在不仅有安神疗伤，还意外多了美容的效果。 她在白和宁的右臂上，涂了厚厚一层药膏，将灵气丹紧紧捏在手中，说：“开始吧。” 天昏地暗，灵气骤然消失，洛蔓一下觉得浑身像灌了铅，手脚都抬不动了，她的眼睛一阵阵发花，别说给别人治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 她忙往嘴里塞了颗灵气丹，小心翼翼将灵气存在心口处，一点点往外释放。 白和宁忽然发出急促地呼呼声，像是嗓子卡了块棉花，他的脸涨得通红，另外一只手向空中抓去，抽搐着，像是马上就要断气。 显然她再不抓紧时间，就要给他和自己的朋友们收尸了。 她拿出匕首，用力在他胳膊上一划，嘴里叼着的灵气丹应声而破，一缕黑气从他的胳膊中涌出，直奔灵气丹而来，洛蔓把灵气丹往远处一吐，点点虫子组成的黑气追了过去，洛蔓连忙大叫，“可以了。” 虫子身后又多了一堵墙，把它们封入其中，剩下的虫子找不到灵气，一部分往回飞，一部分冲着她飞来，她连忙又吐出一颗灵丹，把它们引到另一边，来来回回几次，虫子越来越少，白和宁的胳膊眼见着缩小了，只是胸脯剧烈起伏，像是在做噩梦。 她只觉汗透了，头脑发蒙，一个没注意，有几只飞虫就扎入了她的皮肤，消失地干干净净。 顾不上多想，她一遍遍重复着吐出灵丹，隔离飞虫的步骤，等到一只虫子也没有，她才喊道，“让我们出来。” 灵气重新涌入她的身体，洛蔓觉得神清气爽，简直像刚变成灵修那样舒服，但她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几道黑线停在在她的胸口周围，也在大口地吸着灵气，她想把黑线赶出她的身体，但它们就像黏住了一般，好在吸足了灵气，它们便不动了。 “我儿，你怎么了？”白忍地痛呼惊醒了她。 白和宁面色惨白，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整个人泛着一股子死气，右臂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的薄皮，能隐隐看到起伏的白骨。 “我要杀了你们！”白忍怒吼。 “让我再看看。”洛蔓顾不上耳朵里像打雷，抓住白和宁的手，灵气瞬间进入了他的身体，不应当这样啊，他心跳平稳有力，身体的机能正在迅速恢复，但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她用精纯的灵气洗涤着他的神魂，突然她神魂一晃，面前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虫子，白白胖胖，头上有八只毛茸茸的复眼，颜色各不相同，那虫子像是被她吵醒，直起身子，冷冷地盯着她。 虽然虫子没有张口，但她竟然听懂了它的意思， “灵气，是你夺走了我的灵气。” “给我灵气，给我灵气。” “拿走的，还回来！” 洛蔓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赶紧离开。 “我要到你身上去，嘻嘻，你的灵气很富足...” 虫子的头越来越大，洛蔓浑身僵硬，想动也动不了，她已经在虫子的复眼中，看到了她惨白的脸，毛茸茸的触角，似乎已经碰到了她的头。 刷，虚空中伸出一爪，虫子消失了，洛蔓惊讶地回头，只看见小白的爪尖上勾着虫子，往地下一摔，瞬间把虫子踩得个稀巴烂。 洛蔓这才发现，她又回到了窗前，小白正在边上不耐烦地甩着尾巴，白和宁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儿，你醒了？”白忍伏下身子，洛蔓连忙后退了三步，要不她就被肉山压到了。 “父亲，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毒了，是这位灵修帮你解毒，” 白忍这才想起他没记住洛蔓的名字，不由得老脸一红。 他请了不少木灵修，甚至连白帝身边的灵修都请来了，他们都说没没希望，孩子活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余下的寿命不过三五年，他死活不接受这种说法，连杀了十几个木灵修后，再也找不到愿意给白和宁看病的灵修。 他用洛蔓根本就是无计可施，没想到她竟然救醒了儿子。 “哎呀，快传令下去，把门口的客人奉为上宾。”他大呼一声，“上最好的酒菜。” “我的头好痛。”白和宁眨了眨眼睛，目光扫到洛蔓身上，“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你刚醒，少说话，多休息。”洛蔓拍拍他的手。 “我的右手，这是怎么了？”白和宁想要抬起来，洛蔓连忙拦住他，“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她虽然不能让他长出血肉，但可以暂时帮他把胳膊恢复原状，几缕精纯的灵气缠绕着白和宁的右臂，一会白骨就长出了血肉，他看着手指重新长出，苍白的脸露出几丝血色。 “我的手，恢复正常了吗？”他活动一下手指，用手撑着床起身。 刚才治疗的时候，洛蔓特意疏通了下他的经脉，不过就如同白忍所说，白和宁灵脉细窄，身体孱弱，并没有什么修炼天赋，就算不中毒，也是那短寿之人，加上这次中毒，他的时日所剩不多。 不过洛蔓并不打算告诉白忍，如果她说了，肯定会被他留在书库里，不停地寻找药草，虽然她很喜欢，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她要赶紧去白水城找到道君。 第二百三十八章 新的小世界 楼下大厅焕然一新，桌椅摆得整齐，地板擦得发亮，灰尘扫除一空，桌上摆着各种酒菜，中间一道烤羊羔，油光满满。 洛蔓摆手，“我吃素。” “没关系，边上有素菜。”白忍指了指边上两盘绿油油的青菜，“我们土灵修，必须吃肉，还必须吃灵兽，要不然就无法修炼。” 他们三个男人吃肉喝酒，赢锐冲洛蔓挑了下眉，洛蔓明白他的意思，便摆了摆手。 小棠压低声音问，“洛蔓姐，到底发生什么了？” 洛蔓随口说了两句，小棠点头，“刚才那个树皮人出来说，让我们选出个先死的人，姬欢跟他动手了，竟然没打过，太惨了。” 白忍一人吃了五只羊，才满意地拍了拍肚子，他浑身泛着金色油光，脂肪层层叠叠，像是一堆白色的鹅卵石。 洛蔓看得直皱眉头，她要是因为修炼胖成这个模样，还是不要活了，要是道君胖成这样，她还会喜欢他吗？ 她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驱赶出大脑，他不会变得这么胖的。 “我们可以去白水城吗？”洛蔓开口问。 “救了我儿的恩人，当然可以去，不过传送阵出了点小问题，我正在修复，稍安勿躁，大概有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出什么问题了？”洛蔓问。 “遭了贼。”白忍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前几天我儿病重，我昼夜盯着他，有动静我也没放在心上，想着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到底丢了什么？” “启动传送阵需要灵石，不是一般的灵石，金木水火土各一块，火灵石不知去了那，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忘川城有得人不多，还要等消息。” “外面怎么样了？”姬欢突然开口，“如果忘川城没事，我想出去看看。” “最好你们就呆在这里。”白忍擦擦嘴，“我儿身体刚好，也需要调理几天，你们可以随便转转。” “能去铸造室看看吗？”大刚突然插口。 “当然可以，想学什么你们说，我这里别的不多，玉简可是不少。” 一阵倦意袭来，洛蔓觉得胸口下面烫烫的，她才想起来，从早到晚，她一刻也没清闲，一直在拼命读玉简，种灵药，现在她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缓上那么一缓。 “洛小姐真是奇才。”昏黄的灯光下，白忍的脸油光满面，一双眼睛扫过他们，“若是没有师承，不如就拜我为师好了。” “我有师父。”洛蔓马上开口，“但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 “哈哈。”白忍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天色已晚，让他们去休息吧，等我找到火灵石，就会送你们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都多了个树皮人，一个个把其余的人待下去，最后只剩下洛蔓坐在白忍对面。 “就麻烦洛小姐多照顾一下我儿，我想休息一晚。” 洛蔓被带到白和宁的房间，他睁着眼睛靠在床上，脸色又一点血色也没有了，看到洛蔓进来，他抿了下嘴，“姐姐，我又不舒服了。” “别着急，我来看看。” 灵气进入他的体内，洛蔓一点点修复着他残破的器官，但面色愈来愈沉重，那只虫王寄生太久，已经和他的大脑密不可分，剥离出来后，留下了巨大的伤痕，还有个空洞。 这些伤痕变得红肿，如果不想个方法，他就会高热而死，但她根本不清楚，应当拿什么去填充空洞，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她定时帮他降温。 “我感觉好多了。”白和宁舒了口气，“我想喝点水。” 喂他喝过水，洛蔓轻声问给，“你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我父亲性格暴躁，得罪了不少人，而且他还是土系的唯一传人，他又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儿子。”白和宁声音很小，但吐字却十分清晰，“那些人便想让他让出位置，或者让他再娶，哪怕领养也行，可他怎么也不同意。” “那是什么毒物，你知道吗？” “我只记得，我吃了盘无花果，后来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他笑了笑，“做了好多梦，有时候看见父亲，有时候看见母亲，有时候很奇特，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洞穴里，好多人给我送吃的，我什么都不用做。” 说着说着，白和宁就打了个哈欠，“姐姐，谢谢你听我说话。” 他睡着了，洛蔓反而清醒了，在房里来回踱步，她就知道会这样，一跟人接触多了，就想帮对方，现在她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救白和宁了。 她抬脚出门，树皮人马上从阴影中现身，“洛小姐请不要乱走。” “我想去书库查点资料，对白和宁的身体有益。” 树皮人犹豫一下，便在前面带路。 夜色已深，云雾遮住了月，凉风习习，吹起了她的发丝。 这就是白忍的小世界，洛蔓只觉万分羡慕，自从她把灵气献出去后，小世界也随之消失了，虽然藏琅胜地，勉强能算得上个小世界，可太大，又不能随身携带，对她来说，更多的是责任和麻烦，什么时候她能再有一个新的小世界呢？ 书库里依旧亮如白昼，小鸟们见到她，就叽叽喳喳飞了过来，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瓜瓜” 树皮人递给她一个绿色的口袋，“这里面有瓜子，它们每拿来一块玉简就给三粒，不能多也不能少。” 洛蔓嘀咕道，“那为什么之前不给我？” “主人的命令。” “我要有关寄生的玉简。” 那些鸟停在她身上不走，还“瓜瓜”地叫个不停。 “我得救白和宁，他要是死了，别说种瓜，我都不在了。” “醒了？” “想见。” “他还不能下床，所以你们得帮忙。” 那些鸟像离弓之箭一般，四散开来，扑向装着玉简的抽屉，只一会，就一个接一个叼着玉简，放在她面前，一会玉简就堆成了小山，她打开口袋，往手里倒了三粒瓜子。 “排好队，来吃吧。”她摊开手掌。 那些鸟在她身边蹦着，“不吃！”“免费！”“着急！”“想见！” 第二百三十九章 蘑菇汤 看来白和宁原来跟它们关系很好，为了帮他，它们竟然连食物都不要了。 她也顾不上多想，便开始翻看玉简。 时间流逝得飞快。 大部分玉简都没用，介绍的毒物洛蔓连见都没见过，全长在一些奇怪的小世界里，这些小世界没有凡人或是灵修，要么满是瘴气，花草都带着剧毒，要么满是毒虫，一口恨不得能毒死成千上万人，小世界极为危险，如果贸然闯入，九死一生。 “那是谁记录的？肯定不是一般灵修。” 一堆玉简看完，她只留下了两片，这两片里讲了几种以灵气为食的小虫，寄生在灵宠或是灵修的身边，靠着预警来换取灵气，和白和宁体内的小虫完全不同，那种虫寄生在大脑里，可以改变灵修的思想，但也有令人不解的地方，为什么它们只寄生在白和宁体内，而没有跑到其他灵修脑中。 又换了一批玉简，还是没有结果，她已经看得快吐了，刚才还是黑夜，一抬头已经白日高悬，她决定换一下脑子，便走到墙边，随手拉开一个抽屉，神识浸入玉简，发现讲得是灵修的修炼知识和方法，她正欠缺这方面的知识，便细细读了起来。 一共有六种灵修，金木水火土，外加一种全能灵修，什么功法都能练，但这种灵修极少，因为灵法冲突，很容易走火入魔，一不小心就静脉断裂，直接仙逝了，剩下的灵修以金灵修为第一等，木灵修为最后，因为金灵修出手快，往往其他灵修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 木灵修擅长种药草，擅长治疗，但没有什么自我保护的能力，一般都会给个强大的金灵修当辅助，靠别人庇护生活。 灵修修炼分为十阶，一到三，是初阶，四到六是中阶，七到九是高阶，还没有人到过十阶。 洛蔓转了一圈，又选了个抽屉，拿出另一块玉简，写得是有关白家和青家的渊源，白家是上古大族，从无尽之海存在的时候就在，他们吞并了无数个小世界，现在是第一厉害的小世界，灵修成千上万，修炼功法无数，白家学院专门培养白家子弟和其它姓氏的顶尖人才。 而青家则十分低调，他们以木灵修为主，擅长炼丹制药，治病救人，曾经和水灵修关系极为亲密，生活在无尽之海的边缘地带，非本家族的人不能入内，世面上流传的丹药，大部分都出自青家，就连白家上层，若碰到疑难杂症，也会去请教青家。 “看来青家才是我应当去得地方。”洛蔓心中有些许向往，若是身边全是木灵修，那她的技艺肯定能提升极快，现在则什么都要自己琢磨，就算走了弯路也不清楚。 “喳喳。”一只红鸟在她头顶盘旋两圈，示意她继续回去，它们又找了一堆玉简。 洛蔓深吸一口气，今天的知识已经吸取的够多了，再看下去头要炸了，她站在门口，树皮人马上迎了上来，“洛小姐，要回去休息吗？” “这里有花园或者是药草园吗？” “没有，主人不喜欢这些。” “那土灵修要放松，他们会做什么？” “摔跤，有个练武场，你要不要看看？”、 “算了。”洛蔓摇头，“白和平怎样？” “还可以，早上吃了肉粥，喝了点莲雾汁，又歇下了，他一直说要来找你。” “我回去看看他。”想起他脑中的空洞，洛蔓心里就不踏实，到底用什么填充才合适？ 还没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是在忘川城闻到的第一种吸引她的气息，那是什么？ 白忍正在跟儿子聊天，“我儿，你终于醒了，今天感觉怎样？” “好一些了。”白和平微笑，“父亲不要太担心，我很快就能下床了。” “我给你准备你最爱喝的蘑菇汤，你多喝一点。” 看到洛蔓进来，白忍马上挪了一下，“洛仙师来了，听说你在书库呆了一夜，辛苦了，也来喝碗汤吧。” 桌上摆着个陶罐，大概有脸盆大，满满当当一盆汤，食材冒了尖，洛蔓盛了一碗，先闻了闻，香气甘甜，确定里面没有肉，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汤挺甜，蘑菇很鲜，但合起来就味道奇怪，像是煮了一锅无味的草，她勉强喝了两口便放下碗，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床前。 “好喝吗？”白和宁的眼睛亮晶晶的。 “还可以。” “你骗人。”他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一看就不喜欢喝。” “我不饿。” “我也不爱喝，闻着挺香的，但喝起来像是在吃草。” 洛蔓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营养最重要。” “恩，那我多喝一点，赶紧把身体养好。”白和宁一见到洛蔓，便对她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他从小到大，都被父亲带在身边，没跟同龄孩子打过交道，就算曾经有一两个刚认识的小伙伴，一见到父亲的模样，就都吓跑了，在他眼里，洛蔓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又是她救了他，便总想跟她亲近。 喝完一碗蘑菇汤，他的脸上有了点血色，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眼神虚虚的，洛蔓连忙帮他再次治疗，脑袋里的伤痕又扩大了一点，就像有了裂缝的瓷器，如果不及时修补，就会变成碎片。 经过灵气的按摩，白和宁又睡着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脸蛋也红扑扑的，看着就像个健康的孩子，她又轻手轻脚给他盖好被子，虽然并没什么用，但看上去显得很温馨。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白忍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之后他的语气温柔很多，“洛小姐，我们能谈谈吗？” “我还想继续看书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方子。” “就说几句话，不耽误时间。”白忍起身，他身上的赘肉层层消失，最后竟然变成了个精壮的汉子，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十足，一头银发，为他增添了几分锐意。 “你怎么变样了？”洛蔓瞠目结舌，原来他长得这么正常，为什么要弄成肉山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章 我有夫君了 “很多年没用过这张脸了。”他笑了笑，“自从我儿中毒后，我一直都以另外的模样现身，现在他好了，我也该恢复原样了。” 变了样子果然不一般，那种油腻的气息消散一空，洛蔓愿意跟他坐下来说几句，外貌果然太重要了。 “敢问洛小姐芳龄？” “十八。” “那也就是说，才来忘川十八年，就能有此成就，果真是少年英雄，我儿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 洛蔓猛地咳嗽了一下，她以为白和平才十多岁，没想到已经五十八岁了，后来她又想，不能用藏琅胜地的时间来计算，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上千岁，五十多岁可不还算个孩童吗？ “请问洛小姐是否婚配？” “已有夫君。” “他也在这里吗？” “在。”洛蔓把白家两个字吞了回去，她总觉得虽然白忍姓白，但他很不喜欢白家。 “那也无妨。” 他抬起眼睛盯着洛蔓，半天欲言又止，竟然显示出难为情的面色. 洛蔓心跳得厉害，不是那种喜悦的跳动，而是那种惊恐地跳动，他可千万不要说出过分的话，就算他很帅气，但她只爱道君一个。 “我有件事想请求你答应，你知道我儿的母亲从小就离开了他，因为我脾气不好，他也没什么朋友，难得见他跟你合得来，我想让你...” “不行。”洛蔓摇头，“我有夫君了。” 白忍眼中飘过一丝迷茫，瞬间变成了忍不住的笑意，“洛小姐，你这么年轻，我可没有老牛吃嫩草的习惯，更何况，我们土灵修以健壮为美，你对我来说，太瘦弱了。” 洛蔓的脸腾地红了，她这才明白会错了意，原本以为对方是要表白，结果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她的脚差点把地抠出个洞来。 “我想让我儿认你当姐姐，也就是说，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干女儿。” “干女儿？”洛蔓大脑还处在空白中，她僵硬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也不用叫我父亲，就叫我白叔或者白老板就可以，我主要是为了让我儿宽心，他要是知道多了个姐姐，一定很开心。” 话都说到这里，洛蔓也没办法推辞，她也只好讷讷地说，“那好吧。” “哈哈哈。”白忍笑得开心，他用力一拍桌子，“今天真是个大好日子，我又多了个女儿，我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她现在...哎不提了，女儿啊，你又什么要想的吗？” 想要得太多了。 洛蔓想了想，“我是木灵修，去白家上学合适吗？” “白家也需要木灵修啊，木系算是辅助系，不受重视，一般也没人欺负你，一般木灵修去白家学院，都是去找老板的，如果你技术好，说不准是你挑老板呢。” 白忍又想了想，“其实你更适合去青家，不过他们规矩太多，去白家玩玩也好，都是年轻人，到时候带上你弟弟，你们一起去。” 要是把白和宁带在身边，那倒是可以一边研究一边控制他的伤势，但他那么弱，万一她一眼看不到，他出事了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白忍看穿了她的犹豫，“我在白家有不少手下，要是他们连我儿都照顾不好，那也没必要活下去了，只要你能照顾好他的身体就行。” “他好不容易醒了。”洛蔓推辞道，“你们父子两个应当多呆呆。” “男子汉大丈夫，无需儿女情长。”白忍摇头，“再说，他没醒，我看着他，他醒了，我就有别得事做，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东西。” 洛蔓沉默不语，反正她的队伍里已经有那么多人了，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多一个就多一个吧。 “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白忍突然挠了挠头，露出一排白牙。 洛蔓后脖子上的汗毛立起来了，直觉告诉她，这次他肯定说不出好话。 “昨天我找到了一块火灵石，先把你的朋友们送走了？” “什么？”洛蔓浑身灵气外溢，白忍肩膀抖了抖，她就又坐回了原地。 “我觉得他们去白家不合适，去了也是死，除了你的贴身侍女，我自作主张把他们送到明冥观去了，，” 白忍说得话字字清晰，但洛蔓却像是在听天书，她好不容易集结好的队伍，就这么消失了？ 本来想得好，到了白家赢锐和姬欢他们开店，小棠陪着她去上学，他们负责赚钱，她负责花，现在却全落了空，命运对她真是青眼有加啊。 “你放心，明冥观我也有认识的人。”白忍笑了笑，“他们不会过得太差，但也不会过得太好。” 洛蔓无处安放的手上下挪动一番，最终无力地捏在一起。 赢锐抬头望着半山腰那一片金灿灿的房子，不由感叹道，“我还真以为是个小道观呢，没想到这么奢华，看来日子不会太差。” “你倒是想得开，一点也不想那个女人。” “她可是烦死我了。”赢锐耸耸肩，“在她身边，不管做多少事，都会被说成她的手下，功劳也都是她的，现在多好，我可以甩开胳膊自己干，多有挑战性。” 姬欢盯着他看了一阵，“哈哈，兄弟，我喜欢你的性格，都是大男人，怕什么从头再来，赤手空拳，我们也能打出一番新天地。” “真是知音啊。”赢锐激动地拍拍他的肩，“先借我点钱花花。” 明冥观山下是一大片商铺和集市，店铺里摆着各种灵器，仙衣，符咒，修炼法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眼花缭乱，只恨自己财力浅薄，不能花得痛快。 赢锐花钱如流水，买了件藏青色云丝袍，黑色凌风靴，又买了储物袋，基础金系修炼入门，花得姬欢是肉痛不已，他后悔把钱给了赢锐，但钱已经花光了，要是现在翻脸，那不是人财两失？ “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赢锐一边吃着雪莲果，一边抖了抖袍子，“换上这身衣服，我觉得我帅气许多，是不是兄弟？”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资源法宝管够 “那是，一表人才!”大刚憨憨伸出个大拇指。 姬欢的面皮抽动两下，“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们还是要省一点，要找店铺，要进设备，要...” 他还没说完，赢锐又奔向一个卖杂物的摊位，豆青色四四方方一块布，摆着些小玩意，用过的灵石，灵器的碎片，还有不知名的丹药。 “这个怎么卖？”他指着一串闪亮亮的珠子问。 “只换不卖。”黄脸汉子病歪歪地说。 “换什么？” “治病的灵丹。” 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粒青兰丹，“这个行不行？” “你是木灵修？”那人眼睛一亮。 “我的朋友是。” “他在哪？我想找个木灵修帮忙。” “她不在这里。” 那人脸色马上暗了下来，摆了摆手，“你随便挑一件吧。” 赢锐美滋滋地把珠子揣到了怀里，“谢谢啦。” “哎呀，快些走吧！”姬欢扯了下他的袖子，“太阳都快落山了，你怎么和个女人似的，那么喜欢逛街。” “逛街有什么不好的，市井百态，风土人情，只要你用心，逛街能看出的东西太多了。”赢锐摇头晃脑，“这一条街，一共一百五十二家店铺，四十家卖衣服饰品的，三十家家卖器的，四十家卖修炼法诀的，十五家卖杂物的，十家酒楼茶店，十家算命的，五家客栈，五家镖局，还有七家什么都没写，你说能看出什么来？” 姬欢真是愣住了，这么半天，他只在三家灵器店里转了转，打心眼里鄙视了他们一番，满脑子想得都是，要是他在这里开店，肯定没有对手，没想到赢锐观察这么敏锐，连多少家店铺都数清了，他顿时对他警觉起来。 看着他呆若木鸡般的面孔，赢锐哈哈大笑，“被唬住了吧，其实都是我编的。” “你！”姬欢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他自视清高，做事一板一眼，没想到会遇到赢锐这么个说话不靠谱的人。 不等他发脾气，赢锐又笑嘻嘻地说，“不过我去几家灵器铺看了看，这里竞争够激烈的，店租贵，客人也挑剔，你的水平恐怕...” “就他们也算水平高，你果然没有眼力，看我的新店开张，吓死他们。” 山脚下并没有几个人排队，不一会就轮到了他们，两个青衣道士坐在石桌后聊天， “这两日真是冷清啊。” “青家第一次公开选徒弟，人都跑到他们那边去了。” “哪还有什么好苗子，去得恐怕都是白家的细作。” “还有些不知死活的傻子。” 赢锐向前一步，“我们是来拜师学艺的。” “那边有拜师步骤，你读完再来。” 旁边的玉石上，闪烁着几行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修仙一途凶险重重，心性不纯者，本观拒绝接收。” 下面又写了想入门有两种方法，测灵根，捐灵石，只要灵根为甲等，直接可以入门拜师，甲等以下，看机缘，捐灵石，百万灵石一个名额，多多益善，给得灵石足够多，让观主当师父都行。 “真是个现实的地方，我喜欢。”赢锐走回去，“在哪测灵根？” “你以前测过灵根吗？”道士眼皮都没抬。 “测过，金灵根。” “那为什么不去白家？” “离这里近。” “他们两个呢？” “一个火，一个土。” “这三种灵根都太多了，金灵根勉强还有位置，火和土嘛...要看情况。” “我们走。”姬欢转身就走，“你要是想修行，自己去吧。” “测个灵根也没关系吧。”赢锐拦在他面前，“来都来了。” “我不测。”姬欢摇头，“本来我也没想拜师。” “那你陪我去测一下，好歹朋友一场嘛。” 姬欢满心不愿地被他拉到个白色玉石罩子前，里面刚好能站下一个人，罩子的顶端站着五只圆滚滚的玉石小兽，他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赢锐把他推进去，但赢锐只是放开手，直接走进了玉石罩子。 玉石门罩子沉寂了几秒，小兽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五只都发出金灿灿的光，中间的一只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怒吼。 “甲级上等灵根，我记得近百年只有一个吧。”刚才没精打彩的小道士马上起身，抻了两下道袍，“师父们马上就要来抢人了，你也精神一点，能回去就回去，在这里守山门叫怎么回事。” “自在。”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懒洋洋的面孔。 赢锐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多了一群老道，各个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到我这里来吧，资源法宝管够。” “我这里风景独好，修行法诀独一份。” 他晕头转向就被带进了明冥观，回头已经看不到姬欢的身影，他也没在意，相聚离别，都很正常，估计他会找个店铺继续打造灵器，到时候自然会遇到的。 洛蔓放下玉简，她长长叹了口气，几只小鸟蹦到她的肩上，一点点啄着她的头发， “好烦。” “开心！” “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材料，我都数不清看了多少片玉简了。” “加油！” “再来！” 洛蔓在掌心洒了几粒瓜子，鸟儿们按着顺序，一鸟叼了一粒，它们十分规矩，从不争抢。 “我还是给你们种瓜去吧。” 她想走，但白忍总说传送阵没修好，算算时间，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了，她每天就是读玉简，给白和宁治疗，弄得头昏脑涨的，有一天手实在痒痒，便又跑去给小鸟种瓜。 “够了！” 鸟儿扇动翅膀，她面前多了另外一袋种子。 “交给我了！” 这次她种得是一种软莓，黑红色的种子，黑红色的花朵，黑红色的果实，洛蔓对种植早就驾轻就熟，她管树皮人要了铲子锄头还学了雨决，捉虫决，增加营养决，灵气只要稍有波动，软莓的果实就会破裂，变成一滩红色的汁液，她还没种过比它难种的植物。 不过越困难她就觉得越有趣，等到送出满满一盆软莓的时候，她心情好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它就一直在她头顶 “大小姐，小宁又不好了。” 洛蔓忙把盆往地下一放，对着胖了两圈的红鸟说，“你们要是再找不到我要的玉简，我就什么都不种了。” “找找！” “马上！” “加急！”鸟儿们恋恋不舍地盯着盆里的软莓，呼啦啦转身往架子上飞去。 越靠近白和宁的房间，洛蔓的脚步就越沉重，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他脑中的毒素排解的差不多，可那种毒素也有让大脑活跃的作用，如果都排光了，白和宁又会陷入沉睡，而且估计很难再醒来。 她现在很想念那条虫子，如果它活着就好了，从它的毒腺里抽出点毒素，定时补充给白和宁，应当还能延续一段时间的生命。 洛蔓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她身上似乎有几只沉睡的飞虫，如果把它们养大，不知能不能提取出毒素来。 白和宁又瘦了些，皮肤几乎白得透明，能看出那些凸出的骨头，白忍忧心忡忡站在旁边，见到她忙让到一边，“前几天好不容易胖了些，怎么反而瘦得厉害，睡得也多了？” “白叔，你别着急，一切有我呢。”她也只能这么说。 “哎，我出去透口气。” 灵气滋润着白和宁的身体，好一阵，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洛蔓便灿然一笑， “姐姐，你来了？” “感觉怎么样？” “还挺舒服的，老是做各种美梦。”他撑着身子往起坐，两下没起来，洛蔓赶紧扶起他。 白和宁抬起头，唇角溢出一抹笑，若无其事地问:“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没有，我正在想办法。”洛蔓忙握住他的手，触手所及冰冷彻骨，一点也不像个活人。 “我最近老是梦见母亲，要是死之前能见她一面就好了。”白和宁微微垂下眼帘，睫毛翕动两下。 “相信我，好不好？”洛蔓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白和宁的脸色好了一点，但说了这几句话他已经疲惫不堪，歪着头就睡了过去。 洛蔓脸色十分难看，若不她灵气精纯，白和宁早就不在人世了，他几乎已经无法吸收灵气，身体衰败的程度，比她想得快得多，必须得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别说去白水城，连这个门恐怕他也出不了。 回到书库，她原以为玉简又会堆得像小山一样，可地上只扔着一块玉简，那些小红鸟站在夹子上，毛蓬蓬的，似乎刚才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她拿起玉简，一个血红色的印章盖着个大大的“禁”字。 她犹豫一下，还是浸入了神识，就像有无数小针扎在她的经络上，并且针还在不停转动，她知道，若她坚持不住，肯定就是神魂俱灭。 忍着剧痛，她开始阅读玉简中的文字，一整篇全是讲如何用各种毒虫，毒草，无声无息杀人的，看到后来，震惊得她都忘了经络疼，不仅有毒物的具体位置，控制方法，还有如何下毒。 是什么人写得如此详细？她一页页往下看，终于找到了白和宁脑中的虫子，它的名字叫若虫，平时无害，但若被人服下，便会顺着血脉游入脑中，寄生下来，三个月内便会变成大脑的一部分，开启神智，一直到吸收完宿主的所有的灵力，才会寻找下个寄主，如果贸然取出，对方便会在半月内死去，无计可施。 洛蔓放下玉简，干脆地躺在地上，双眼瞪着房顶，椭圆的穹顶镶嵌着波浪似的花纹，她到底要怎么救白和宁？ 内视心脏旁的黑线，她尝试着往里注入灵气，黑色线开始膨大，抖动，慢慢朝着她的脑部爬去，洛蔓伸手一抓，那虫子落在她的手中，脱去了黑壳，变得白白胖胖的，就像一条蚕。 虫子一出来，鸟儿闻风而动，扑簌簌在她身边站了一圈，金色的眼睛都亮了。 “虫子！” “要吃！” “给我！” “你们谁要能找到若虫的解药，我就把它给你们。”洛蔓灵机一动便张开口。 “养它！” “不够！” 鸟儿并没飞走，而是急速地绕着她转圈，像是一团红色的云雾。 “怎么养？”洛蔓一头雾水，她可不想养这种奇怪的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灵气就被啃食一空了。 一只鸟直直向上飞去，小身体消失在空气中，洛蔓这才发现，原来房顶下有一层结界，和空气一模一样，那上面放着什么？ 小鸟突然发出一声尖利叫声，迅速从半空中跌了下来，爪子中间牢牢地抓着一块金色的玉简，洛蔓连忙伸手接住它，灵气续命，缓了一阵，小鸟才睁开眼睛，微弱地唧了一声，浑身抖得想一片秋天的叶子，顺着她的袖子就钻了进去。 剩下的鸟呼啦啦一眨眼都回到了架子上，头紧紧埋在了羽毛中，变成了一个个静止的红绒球。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洛蔓嘀咕一句，突然她觉得光线变暗了，便下意识抬头，一个巨大的蛇头正冷冷盯着她，它头上裹着一层层金紫色的鳞片，头顶有两个小凸起，银蓝色的眼睛中满是好奇，红色的蛇信一吐一收。 它就一直在她头顶？洛蔓吓得浑身都僵硬了，她别的不怕，就是不喜欢蛇，觉得它们长得十分邪恶，眼前突然多了个磨盘大的蛇头，她没晕过去就算万幸。 蛇头绕着她转了一圈，隐约能看到长长的身体上，布满了青色的鳞片，它盯着她看了好一阵，过了一会，竟然缓缓退了回去。 不知道头顶有又蛇的时候，洛蔓觉得这个书库简直是个完美的地方，到处都是玉简，还可以种地，边种边学，十分幸福，等看到巨大的蛇头从上面落下，她就觉得一切都变得阴惨惨的，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那些鸟儿见蛇走了，又活跃起来，蹦到她身边叫着， “虫子” “快点！”。 洛蔓只好拿出袖子里的鸟，它还是紧紧抓着金色玉简，但身体已经僵硬了，剩下的鸟儿排成一行，抖动羽毛，唱得悲伤婉转，齐心协力把死去的鸟儿拖回了窝里，便一声不吭团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没想到还有吃撑的一天 金色的玉简十分精致，乍一看表面光滑，稍微转动一下，便能看出许多影影绰绰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她抿了下唇将神识沉浸其中，再次睁开眼，她站在一方小天地里，天地间一片金灿灿的，什么都看不清。 “来者何人？” “我来找怎么救若虫。” “来者何人？” “洛蔓。” “来者何人？”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洛蔓看到半空中飘着一片金色玉简，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就像渴了三天的人见到水一样，她忍不住伸手就拿，手指碰到玉简的一瞬间，她的脑中多了太多讯息，原来如此，不是没有办法，但她真得要这么做吗？ 再次睁开眼睛，她张开手掌，定着手中的若虫，就这么一会，它又长大了一圈，已经有小手指粗细，额间一条细缝，是它的第一只眼睛。 “大小姐，你赶紧去看看，少爷又不好了。”树皮人催促着她。 恐怕她现在去了也没用，只能给白和宁收拾，洛蔓不再犹豫，她的指尖凝出一滴殷红的血，喂入虫子口中，又按照玉简上说得，施了几个符咒，她第一次用咒术，但却驾轻就熟，像是用过了千万次一般。 难道她更适合学符咒？ 若虫开始像死了一般，僵直着不动，后来便抬起头，在她的掌心转着圈，她只觉像是推开了一扇门，似乎突然明白了若虫的心思。 “饿，饿。” 她凝出一抹灵气，送到若虫身边，别看它身体小，吸收的灵气却极多，吸收后又胖了一圈。 “困，困。” 现在没时间让它睡觉，洛蔓就像打气一般，拼命把灵气灌了进去，若虫都愣住了，在它的记忆里，只有它想吃灵气而不得的时候，没想到还有吃撑的一天。 随着若虫一圈圈变大，褪去了两层皮，它对洛蔓越发亲昵，智力也逐渐增高。 “不想吃了。” 洛蔓用大拇指蹭了蹭它的头，“我要让你去做件事。” “我愿意。” 它还答应挺痛快。 洛蔓将虫子放在袖子里，回到寝室，白和宁呼吸孱弱，躺在那就像个纸片人，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走，白忍的脸黑得如同暴风雨之前的乌云一般，他就那么看着白和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是说他快好了吗？” “世事难料...”她还没说完，白忍转身抓住她的领子，一把将她提到半空中，恶狠狠地盯着她，“我儿要是死了，我要你和你的朋友陪葬。” 洛蔓脸涨得通红，但她却没挣扎，只是怜悯地看着他，白忍被这种目光刺痛，他也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要把洛蔓当成女儿对待，便颓然松开手，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白叔，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白忍问都没问，扭头就走了出去，他很害怕见到白和宁死去。 洛蔓把若虫放在白和宁身上，若虫一曲一曲地冲着他的鼻子就爬了过去，不一会就消失了。 灵气跟着若虫，顺着血脉流入大脑，它找到原来留下的孔洞，钻了进去，吐出了一根根银色的丝线，修复着白和宁的大脑，那些红色的凸起被丝线层层裹起，只要若虫的动作慢下来，洛蔓便大量输入灵气，逼着它继续修补，直到若虫再也吐不出一根丝，她才作罢。 这可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洛蔓已经做了她所有能做的事，现在只能顺从天意了。 玉简里说，被若虫寄生的人，终生不能离开若虫，如果想救，就必须将一只受控的若虫放到病患体内，让它打赢旧的若虫，精细控制若虫吸取的灵气量，方能保住性命，但被寄生者，最后会变成傀儡，完全服从若虫主人的控制，除非重铸身躯，否则修炼起来极为困难。 修炼困难和马上死，她毫不犹豫选了修炼困难。 再说，妹妹也要重铸身躯，一个也是弄，两个也是做，就是和若虫签下契约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玉简里说，正统灵修都极为憎恨走偏门邪路的灵修，知道了就要杀之而后快，她就这么走上了邪修的道路？ “姐姐，我是死了吗？”白和宁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可能？”洛蔓微笑，“你是醒过来了。” “我想喝蘑菇汤，好饿啊。”白和宁抿了下嘴。 “你再躺一会，我去给你熬。”洛蔓又送入一股灵气，那若虫已经醒了过来，皱巴巴卷成一团，像是只剩下了一张皮，它缓慢地吸收了点灵气，就带着白和宁一起昏睡了过去。 醒了就好，洛蔓松了口气，她起身出门，白忍蹲在门边，双手托着头，听到她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他走得痛苦吗？” “不痛苦。”洛蔓微笑，“因为还没走。” “我儿没事？”白忍蹭地起身，大步走到房间里，一把握住白和宁的手，“小宁，你真得没事了？” “他刚缓过来，说想喝蘑菇汤。” “我这就去熬。” “别，我去熬。”洛蔓还记着上次寡淡的蘑菇汤，到了这里，她就没吃过一顿顺口的。 “女儿还会做饭？太让我惊喜了。”白忍的态度比之前更为亲昵，但洛蔓心中毫无波动，她可记得刚才白忍的眼神，她也相信，如果白和宁死了，他绝不会把她当女儿，那陪葬的话也绝不会是说着玩的。 厨房宽大，土石砌垒出了灶台，蘑菇和蔬菜都洗好了装在筐里，洛蔓拿起一簇橙色的蘑菇闻了闻，挺香的啊，怎么做出来就那么不好吃呢？ 等把水加到瓦罐里，她才明白是灵气的问题，这里的灵气只要跟水接触，就会产生铁锈般的腥气，让食材的美味荡然无存，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找了个盖子，在封口处贴上一圈湿纸，尽量少让灵气进入。 “这是什么新的烹饪方法？”白忍好奇地问，自从知道的儿子转危为安后，他又恢复了轻松的模样。 “白叔，我想问你件事，我有个朋友出事了，我想替她重塑身躯，需要什么？” 第二百四十四章 原来姐姐怕蛇 “白叔，我想问你件事，我有个朋友出事了，我想替她重塑身躯，需要什么？” “这件事可太难了。”白忍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之前也想过替我儿重塑身躯，但需要五家灵修最高级的圣物才行，别说现在五家分离崩析，就算原来关系好的时候，也几乎是痴人说梦。” “火系家主不知所踪，我们土系完全归了金系，水系和木系神隐，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我们土系的圣物是息壤，金系的圣物是陨铁，剩下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你的朋友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被个旋风吸走了。” “那可能是被传到其它小世界去了。” “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游历，去过不少小世界，但我不喜欢打扰，只喜欢观察，有次好像传送阵出了错，到了个奇怪的地方，那里全是各种被传送过去的人，似乎也有旋风传过去的，都没有了灵力。” “那个地方在哪？” “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真是没放在心上。”白忍想了好一阵，“你等我回去查查资料。” 为了防止蘑菇汤被灵气沾染，她等到温度差不多才端到房间里，又让白忍弄出个隔绝灵气的空间来。 “女儿这是做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洛蔓撕开封口的纸，打开罐子的盖子，一股奇异的香气顺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好香，你在里面加了什么？”白忍眼睛都亮了，“我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香气。” 他本来想说自己先喝一碗，但看到躺在床上的儿子，又默默让到了一边。 洛蔓手指一抖，唤醒了若虫，它老大不乐意，似乎还没有睡够，洛蔓先给它喂了点灵气安抚了一下，白和宁才缓缓睁开眼睛。 “好香！”他的肚子咕了一声，洛蔓把晾好的汤送到他唇边，一口汤下肚，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大口地喝了起来，几乎一罐汤都被他喝光了。 “好久没这么舒服了。”白和宁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满是细小的汗珠，他挣扎着起身，“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好了，父亲。” “那就好。”白忍抹了把眼睛，“以后你要对姐姐好，都是她救了你。” 洛蔓把剩下的蘑菇汤倒在碗里，一口口喝着，虽说味道没那么好，但也勉强可以入口，她暖暖地喝完了一碗，抬头看到白忍幽怨地眼神，这才想起一口也没给他留，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白和宁身体恢复的极快，第二天就下了床，可以在院子里散步，不到十天，就胖了一圈，他消失的胳膊，洛蔓也让若虫补上了，为了这个，她可是喂了它不少灵气，让它又大了两圈，若虫变大后，她能感受到一颗暗黑的种子，在她内心生根发芽。 ’她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玉简里说得很明白，若虫会蜕变五次，最后一次便会吞噬主人，白和宁体内的若虫，已经蜕变了一次。 小少年面目精致，乌发红唇，可爱的令人心生怜意，他就像小尾巴一般，天天跟在洛蔓身后，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给她介绍小世界里种种事物。 “那条蛇很好的。”他笑吟吟地说，“书库是我父亲捡来的，就绕着它做了个小世界，那条蛇也不知什么时候进去的，我第一次见它时候惨兮兮的，头上的皮都快没了，后来就在书库里住下了。” “上面你去过吗？”洛蔓的声音紧绷绷的。 “没有。”白和宁歪了下头，“不如我们去看看它，它跟我关系很好。” 洛蔓连连摆手，“不了，你自己去看吧。” “原来姐姐怕蛇。”自从白和宁身体好了，智力也一日千里，察言观色，推断行事，简直聪明得让人觉得可怕。 “有一点吧，又长又软，主要是太大了，蛇头比我身子还大，我看了就浑身发毛。” “我喜欢姐姐的坦诚。”白和宁拉住她的手，“你就站在门口，看我把它叫出来。” “我想离开去白家了。”洛蔓笑着说，“你身体也好了，就在这里休养吧。” “姐姐是要抛弃我了吗？” “要是我治疗的每个病人，都管我叫姐姐，那把我拆成碎片也不够分的。” 白和宁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冷冷问，“姐姐当真要走？” “我还有要事。” “那我就告诉父亲，只要你离开我一米远，我就胸口疼，头疼，眼睛疼，总之没有一个地方舒服的，看你能不能抛弃我。” 他说得话怎么这么耳熟，洛蔓琢磨一阵，没想出来便放到一边，她最不怕不讲理的小孩。 “不如这样，我们两个一起去外面看看。” “我不去，这里有读不完的书，还有父亲和姐姐，我对外面的世界一点兴趣都没有。” “哎，你知道吗？父亲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万一他需要你帮忙怎么办？” “不可能，父亲最强大！”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凡事觉得都有父亲，后来就剩我一个了。” “那是怎么回事？” 洛蔓添油加醋讲了一番，夸张了父亲的强大，把自己说得十分弱小，讲到家破人亡的时候，白和宁眼中泛出愤恨的光，他用力地攥起了拳头，“真是太欺负人了，姐姐，我要跟你去白家。” 小孩子还是好忽悠，洛蔓想起来，原来她就经常这么骗妹妹，想起洛黛，她心头一酸，不由得揉了两下白和宁的头，“你身体刚好，万一不适合修炼怎么办？不如在家里好好呆着，我保证每年都回来看你一趟。” “不行，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这就跟父亲说。”白和宁往前跑了两步，突然眼神空洞，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又要补充灵气了，洛蔓连忙握住他的手，灵气涌向若虫，白和宁眨眨眼睛，“姐姐，我刚才好像...” 他半天没说出来好像什么，懵头懵脑站了一阵，“我要找父亲去说跟你走。” “去吧。”洛蔓微笑，等他走远，她的手指轻轻按着额角，要是不带他，恐怕他很快又会陷入熟睡，还是带在身边，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白家学院 她摊开手掌，掌心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她不确定是什么，但没有若虫之前，她掌心并没有这条线。 洛蔓没敢把虫子给红鸟吃，给它们放了好几盆软莓，她只站在门口，让树皮人放进去的。 这段时间她还读了很多炼丹的玉简，找白忍要了些药草，炼出了生灵丹的升级版，服下一粒，灵气增强两倍，可以维持半个月的时间，这药主要是为白和宁炼制的，她哄骗他说是滋补身体的药物，让他七天吃一粒。 白和宁吃过一次，感觉很好，便答应下来，不过她心里总是不妥当，白和宁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出去恐怕会带来不少麻烦，希望这次去白家，赶紧见到道君，把白和宁扔给他就好。 “女儿。”白忍满脸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惭，“听说你要带小宁去白家学艺，真是太好了，你放心，绝对没人敢欺负你们两个，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你们，别的不说，他的母亲就在白家。” 传送阵是圆形的，镶嵌着五个凹槽，黄绿白黑红五块灵石闪着晶莹的光，她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纯粹的颜色，她好想把它们握在手中，藏起来。 白和宁浑身颤抖，眼神也直勾勾的，若虫见到了高阶灵石，恨不得扑上去，要不是洛蔓跟它有契约，它早就在进化一次了，她送过去一些灵气，安抚若虫，心里狂躁丛生，幸好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在藏琅胜地，她时时要跟无根木抗衡，说起来，似乎比若虫还难受。 “我去帮你找息壤。”白忍神色黯然，“小宁虽说好了，但我检查过，他的身体修炼起来万分困难，必须要重铸身躯，幸好命保住了，再过个一两百年才会出问题，我必须赶紧找来息壤。” “白叔，就算找来息壤，剩下四种也不好找。” “看运气吧，没准会有奇迹发生呢。”白忍拍了两下儿子的肩膀，“你要加油，修炼困难，就要比别人更努力，父亲不可能永远照顾你。” 白和宁默默点头。 七彩光华闪动，一明一暗，洛蔓就站在一座城门外，巍峨雄伟，不足描述，精巧秀美，巧夺天工，远处看，像是一座连绵的亭台楼阁，金光闪闪，近了看才发现，每个亭台楼阁给都是由大大小小的建筑组成的，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有一座内城，像是飘在半空中，白色的云雾如同轻纱一般，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洛蔓出来的地方有一排传送门，走出一个个灵修，他们几乎都着白衣，黄衣和青衣不过十分之一，黑衣和红衣根本没看到，她穿得是青衣，白和宁是白衣，倒是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白少爷，你来了。”呼啦啦迎上来一大群穿白衣的人，围着白和宁嘘寒问暖，“自从我们知道你要来，天天都在这里等着，终于等到了，看你面色比以前好了很多，病好了？” 白和宁很厌烦这种场面，但他依旧笑容春风和煦，“白然，我都好了，这次回来白家，就是来修炼的，希望能有所成就。” 白然长得平平无奇，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右耳少了一块，耳垂不见了，要知道灵修修复身体并不困难，一般留着身体残缺的人，都是心有所思的人，或是记爱，或是记仇。 “女仙叫我接您去府邸，那我们这就走吧！” “我要直接去学院。”白和平皱眉，“一路奔波，我很疲惫，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过几天我再去看她。” 白燃眼珠子转了转，连连点头，“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白家学院甲字号院，少爷走吧。” 洛蔓被挤出了人群外，她四处张望，到处寻找道君的身影，或者是他派来接她的人，可人人都很忙碌，根本没人看她。 真是讨厌，说好了又不来，人群里，白和宁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她又想，会不会是道君知道她跟白和宁在一起，就没派人来？ 她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灵气果然精粹，和她提炼过的灵气差不多，学院里应当会更厉害吧，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喂，你是白少爷的侍女吧！”一个灵修不耐烦地说，“不跟在少爷身边，瞎溜达个什么，小心被人抓走！” “为什么要抓我？” “你是乡下来的吧！”那灵修嗤笑一声，“谁不想要木灵修，可以治疗制药种花弄草，一个木灵修能买上千灵石，所以你啊，要牢牢跟在少爷身后，千万别乱走。” 洛蔓撇了撇嘴，不过她的确发现，白水城没有单独行动的木灵修，而且男性木灵修极少，九成九都是女性。 “姐姐，我们走。”能在洛蔓面前扬眉吐气，白和宁和满意，他一直想报答洛蔓，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等去了白家学院，姐姐想学什么，想拜谁为师都行。不过他转念又想起了母亲，心情便低落，他一直不愿意来白家，就是不想跟她见面，反正她已经再婚生子，也从未去看过他。 白家学院有好几个分校，白水城里的学生都是刚入门的灵修，他们需要在这里修炼五年，之后便会根据成绩，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继续学习，没有修炼天赋的就被派去管理城池，做一些日常事务，修炼天赋比较弱的，会被安排给那些大灵修做护卫，其实就是混口饭吃。 真正有天分的，还要百里挑一，最优秀的，才会被送到核心学院，专门学习最厉害的攻击法术，派去收割小世界，如果能活下来，便回会学校任教。 金砖铺地，路两旁种得都是翡翠树，枝条是银丝拧成的，宝石珍珠的叶片和花朵，大块的灵石就那么摆在路旁，照得人头晕目眩，若是一般灵修，早就被这种阵势吓得气短，从此缩起身子做人。 连个活物都没有，好憋屈，这些假树假花假草哪有真得好，香气闻起来全都一样，没有泥土的湿润和复杂的混合香气，只有一股子铜臭味，不过那块木灵石看着好漂亮，绿莹莹的，要是她的该多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蜕变三次，它便有了真正的灵智 若虫到了白家，似乎安静了下来，这么多块灵石摆在眼前，却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看来若虫很憎恶金气。 洛蔓回头看了看，这么大一片城池，上哪去找白龙的妹妹，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路上的学生，都好奇地看着他们，当然目光都集中在白和宁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洛蔓，在藏琅胜地，洛蔓到哪都是中心人物，人人都围着她转，骤然没人理她，她竟然很喜欢这种被忽略的轻松感。 “白少爷，这是白水学院最好的院子，都是女仙安排的，就是想让你过得舒服点。”白然推开鎏金大门，伸手示意。 看着青灰色的石砖，洛蔓松了口气，虽然砖镶着金边，但也可以勉强接受，穿过了三个大院子，才到了他们住得地方，小院裹着一层灵气罩，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房子。 “就是这里了。”白然停下脚步，“这灵气罩，是女仙特意布置的，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而且女仙还做了一些傀儡，用来服侍少爷，这样更安全，不会被外人混进来。” 白和宁哼了一声，“好了，你吵得我头疼，我先进去休息，你不要跟进来。” 他反手拉住洛蔓，“姐姐，我们走。” 两人跨入小院，精纯的灵气呛得她咳了两声，再抬起头，白和宁的眼神有发直了，若虫拼命地吸收灵气，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弄的灵气罩都晃了几晃。 洛蔓用力地捏了弹了下手指，若虫震动两下，蜷成一团，开始装死，但灵气已被它吸收的七七八八，好在不知又从哪飘来了一股灵气，重新支起了灵气罩，掌心的红色又深了一层，看来若虫又要蜕变了，第二次到第三次的蜕变，若虫会沉睡许久，在这个阶段宿主是最安全的，灵气充沛，修炼水平一日千里，都是若虫为了第三次蜕变准备的，蜕变三次，它便有了真正的灵智。 “姐姐，这里的灵气真好。”白和平抬起手，“我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那种阻塞感没有了，像是随时都能使用灵气。” “那挺好的。”洛蔓笑了笑，“你先别急，等拜师了，再开始修炼。” “真是谢谢你。”白和平往前走了一步，洛蔓这才注意到，他这半个月身高长了不少，几乎跟她平齐了，眉目之间也有了几分成年男人的英气。 “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妹妹，她从小到大，就缠着我叫姐姐。”洛蔓拍拍他的胳膊，“既然来了白家，就好生休息，你身体弱，修炼太快不好，不如休息个三五年再说。” “那怎么行？姐姐不是告诉我，父亲需要我帮助吗？好不容易我能修炼了，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白和宁突然有了自信。 刚才灵气在全身涌动，告诉他想要更多，他终于可以修炼了，从儿时起，他就发现灵力不畅，怎么修炼也体型都瘦弱，常常被人质疑是不是土灵修，甚至有人说，他不是父亲的孩子。 这种屈辱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等他中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而松了口气，现在突然能修炼，他简直觉得像中了头彩。 洛蔓哑口无言，他说得很有道理，可她又不能告诉他实情，真是难上加难。 “姐姐，你莫要担心。”白和宁误会了洛蔓的想法，“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只要我住在这里一天，你就放心住着，只要我吃香喝辣...” 他突然眼睛一亮，“我又想吃你熬得蘑菇汤了，怎么办？” “这里也没有蘑菇啊。”洛蔓心不在焉应和道，她满心愁绪，又想起道君，他怎么还不出现，会不会出事了？ “别说蘑菇，就算是龙肝凤髓，白家也能给你找来？” “龙肝？”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谁不知道白家养着三条龙，我母亲就有一条。” “养龙做什么？” “座驾啊，出行的时候多帅气。” 洛蔓点点头，“什么时候能见识一下就好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白和宁兴致勃勃带着她参观房间。 洛蔓开始以为最多不过十几间房，哪知这里完全是个小世界，屋后是望不到边的草地，长长草叶随风摇曳，远处一片湖水，像是一块绿色的宝石，再远一点，丝绸般的云朵缠绕着白色雪峰，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洛蔓的心也安静下来。 “为什么要弄成这样？”白和宁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土系就应当到处都是练武场，还有石头巨人才对，这种风景有什么用？” “我倒是挺喜欢的。” 白和宁马上改了语气，“既然姐姐喜欢，那就留着。” “那也不必。”洛蔓摇头，“这是你的地盘，想变成什么样子都随你。” “好，那过几天就变成我喜欢的模样。”白和宁似乎很满意洛蔓的识趣。 到了白家，他不自住地就变得强势起来，在他的想象中，他已经成了比父亲还厉害的土系灵修，并且带着土系精英脱离出了白家，建立了无尽之海上最强大的小世界，到那个时候，姐姐作为他的专属灵修，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若以后有了子嗣，也可以交给姐姐，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洛蔓可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她一直在琢磨道君在哪？有关风景的话，她也是随便说说，没有道君，什么风景在她心中都难起波澜。 “宁儿，我来看你了。”说话的声音威严大于温柔，带着上位者那种饱满的自信。 “母亲。”白和宁身上的气势顿时消失，他又变成了那个脆弱的孩子。 一位身材高大，容颜硬朗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一身暗金色长袍，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猛虎纹，头上戴着顶金冠，高鼻狭目，嘴唇薄如刀，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 她足足比洛蔓高一个头，果然跟白忍算是完美一对，洛蔓又看了眼白和宁，觉得他可真不向有这样父母的孩子，怪不得他会自卑。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一句也不想听 “你看着气色好了很多，白忍找到治疗你的办法了？” “是的。”白和宁就和个小鸡仔似的，垂着头，问一句答一句。 她伸出手，握住白和宁的胳膊，微微点头，“脉络通畅，灵根等级乙，够修炼了。” “和你说得不一样，你说我永远不能修炼。”白和宁用力甩掉她的手。 “那时我还年轻，也是跟你父亲吵架时才说出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她不理生闷气的白和宁，转向洛蔓，“你好我叫宁风凌。” “你为什么不姓白？”洛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话说了出来。 “这位小朋友很有意思。”宁风凌勾唇一笑，凝出两个酒窝，“小宁没告诉你吗？” “我没说，你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想提。”白和宁拉住洛蔓的胳膊，转身就走。 宁风凌站在原地没动，“小宁，你不记得我最常跟你说得话了吗？” “你那些大道理，我一句也不想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是烟云。” 白和宁站在原地，面色僵硬，迈出去的脚停在半空，连个手指都无法移动。 “有事好好说，宁...阿姨。”洛蔓抽出袖子，有这样对孩子的母亲，也难免白和宁性格跟过山车似的，要么自卑的厉害，要么自信膨胀，总之太可怕了。 “看在有外人的面子上，就不惩罚你了。”宁风凌虽然脸在微笑，但语气中的冰冷和不耐烦，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你从小被白忍惯坏了，现在回到白家，我要好好教导你，让你成为有用的人，明天一早，你就去学院报道。” 白和宁垂着头，双手紧握在一起，中毒后，他忘了一些事，现在他全想起来了，父亲带他离开白家，就是因为母亲对他太严格，两人闹翻，他怎么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你们两个好好休息。”宁风凌的声音柔和一点，“明天别迟到。” 她走后，洛蔓长长出了口气，“她可真够吓人的，我出了一头汗。” “我要走！”憋了半天，白和宁吐出三个字，“我多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 “怎么走？”洛蔓挠头，“进来容易，恐怕离开难。” 白和宁大步朝门外走去，一头撞在灵气罩上，不管他怎么尝试，也没办法离开，半天他颓然坐在地上，发狠道，“她若是不让我走，我就死在她面前。” “我可好不容易才救回你这条命。”洛蔓嘀咕一句，“这就要放弃了？” “你不知道我母亲这种人，她只喜欢强者，原来我父亲是土系数一数二的强者，她就嫁给了他，生下我后，父亲没落，我又体弱，她毫不犹豫地离开我们改嫁，在土系混得风生水起，你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可怕？” “对你还不错吧，让你住这么大的院子。”洛蔓低身拔起颗草叶，露出下面的土壤，捻起一团黑色的土，土质细腻肥沃，带着一种特有的芳香，如果在这里种东西... “我一定要走！”白和宁在她身边继续抱怨，“我还记得她走得时候对我说，就算你没有灵力，也可以做一个强者，没有灵力怎么成为强者，灵修一抬手我就灰飞烟灭了。” 他念念叨叨抱怨个不停，洛蔓能理解他，却又没办法开导他，她想说，你很幸福，你父母都还活着，我的朋友们，他们的父母早就不在了，甚至失去了爱人，亲人，他们也没有你这种好命，可历经这么多，她明白一件事，有些事，必须自己经历过才会懂。 “之前我还挺想修炼的，现在我决定什么都不做，看她怎么办？” “这样不好吧...”洛蔓表面毫无表情，但心里却十分无语，她苦劝半天让白和宁先休息一阵，他一点也不听，但宁风凌三两句话，就帮她达到了目的，真是世事难料。 “就这么决定了。”白和宁的情绪逐渐恢复了正常，“明天你一个人去学院，我就在这里呆着。” “那你好好休息。”洛蔓松了口气，“我去给你熬点蘑菇汤。” 白和宁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嘴里念念有词，一会皱眉凶狠，手用力挥动，一会又给自己一个巴掌，抹了两下眼睛，洛蔓连忙用灵气安抚他的情绪，她惊讶地发现，他脑中的若虫不见了，大脑就像没受过伤一样，连一丝伤痕都看不出，她仔细探查，才发现这是若虫的障眼法，为了躲避灵修的探查，它把自己伪装成了了大脑的一部分，若不是因为她是它的主人，也根本发现不了它。 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洛蔓拿起白色道袍比划两下，又放了回去，她习惯穿青色道袍，不想换成别的颜色。 “怎么没换衣服？”白然皱着眉头看她，只剩她一个人，他的态度十分怠慢，“少爷呢？” “他不舒服，想休息两天。” “那你也休息吧！” “他想让我去看看，白水学院是什么样子，回来告诉他，如果好，他过两天就去。” “这样啊，那你跟我来。” 洛蔓垂下眼帘，谁也没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得意光芒，白和宁不出来没关系，名号还是可以随便借用的。 白水学院位与城西，一扇单独的城门将它与主城分开，城门后，三座高低不一的山峰，飘在半空中，一座春意盎然，一座冬雪纷飞，一座像一颗大水滴，折射着蓝色的水光。 “第一座叫春无意，第二座叫冬无心，第三座叫水非水。”白然解释道，“三座山都修行过了，就可以去正式的学院了。” 碧蓝的天空中，浮着三座山，着实令人震撼。 “前面就是传送阵，我只能送你到这里。”白然瞟了眼她身上的衣服，摇摇头，“你也真是不识趣，非要穿木灵修的衣服，我只能保你不死不伤，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受着吧。” “我知道了。”洛蔓根本不在意他的话，她满心都在想道君，他怎么还不出现？ 早有两个白衣灵修等着他俩，看到洛蔓便是一愣，“白师兄，不是说是白少爷吗？怎么换了个木灵修？”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女仙是什么样的人 “白少爷身体欠佳，派他的侍女先来探查一下，你们两个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我们可是金灵修，白家人，伺候个木灵修叫怎么回事？”一个高个子，长得漂亮但满眼不耐烦的灵修说。 ”白平，女仙很喜欢她。”白然皱眉，“你要是不怕她找你麻烦，随便你怎么做。” 听到女仙这两个字，两个灵修明显眼中出现了恐惧的神情，白平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你跟我们来。” 矮个子的灵修浓眉大眼方脸，一双手又细又长，白白嫩嫩，和他的外貌极为不搭配，他的态度倒是和亲近。 “我叫白小五，听说你们昨天才来？” “刚安顿好。” “听说白少爷不能修炼，是真的吗？” “现在可以了。” “听说他跟女仙一点都不像？还会哭鼻子？” 他怎么说话开头都是听说，洛蔓挤出一抹笑，“这种事我不好说吧。” “也是，也是，那你一直是他的侍女吗？” “时间也不算长。” “他会不会虐待你？有没有什么恶趣好？” 洛蔓干脆闭上嘴，这种恶意的问题，她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你不说话了？那肯定有。”白小五啧啧叹气，“怪不得他总不回白家。” “女仙是什么样的人？”来都来了，打探点消息也是好的。 “超级凶狠恶毒的女人。”白小五压低声音，“是不是被她教训了？她要是看谁不顺眼，能用鞭子把你活活抽死。” “这么凶？” “她就亲手打死了自己的一个孩子，还挂在白水城门口示众，啧啧，今天白少爷不来，明天就得挨鞭子，到时候你通知我一声，我去看热闹。” “通知你？” “你还没有留言石吧，一会领一个。”白小五突然抬高声音，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宁风凌换了件高领白色绣金云纹长袍，双手背后看着他们，传送阵就在她身后。 “宁仙子好。”那两人腰弯到了九十度，连头都不敢抬。 洛蔓就像没看到她一样，环顾四周，她现在能看出来，这里是一片幻境，故意幻化出一座高大的天棚，笼着一座满是青苔的传送阵，旁边的石桌后，坐着个打瞌睡的灵修，看起来又几分眼熟。 “他呢？” “早上起来，白和宁头发晕，身体不适，他想再休息两天。”洛蔓知道是在问她。 “哼，不求上进的玩意。”宁风凌冷笑，“我现在就去把他拽来，到了我的地盘，还由得他撒野。” “慢着。”话涌到唇边，洛蔓实在忍不住，她挡在宁风凌面前，“他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你怎么不去看他？” 宁风凌眼神像刀片一样锋利，“我看他，他也醒不过来。” “他差一点就要死了，好不容易挣扎过来，你不是应当对他好点吗？” “他没死，便是命运安排，埋怨别人没有用，应当抓住失去的时间，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洛蔓被她气得脑仁生疼，比被蚂蚁叮灵气罩还疼，“努力的目的是什么？” “比别人强，他既然是我的儿子，就一定要比别人强，否则，他凭什么住那么好的地方，还有天材地宝给他续命，你以为这一切没有代价吗？” “谁说儿子一定要比父母强？”洛蔓完全不理解她的想法。 “你一定出身贫贱。”宁风凌深深看了她一眼，“除非你重新投胎到像我们这样的家族里，否则你不会理解我的。” “可做事情要讲究方式方法啊，他本来打算好好修炼，被你一说就不来了。”不知不觉，洛蔓的声音也变大了。 宁风凌想了想，“那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劝他来修炼，否则你们两个都要被挂到城门上。” 洛蔓无语，这关她什么事。 “你胆子真大！”白小五直起身子，“敢跟她对着干的人，基本都被挂在城墙上了，我看你也快了。” “她那么残暴？” “哎，天真。”白小五摇头，“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们就不为难你了，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说完他俩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洛蔓一头雾水地走到石桌前，“请问这个传送阵通向哪？” 那人揉了揉眼睛，抬起头，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眉眼都很寡淡，唇色也偏白，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的模样，完全不像金系灵修。 “三个地方都通，用得灵石不一样。”他的声音也平平淡淡。 “那我想去最基础的地方。” “三颗金灵石。” “我没有灵石。” “那去不了。” 洛蔓回头想找刚才那两个灵修，他们早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能接我三个灵石吗？”她想了想。 “我没有。” “我是宁风凌儿子的朋友，肯定会还你的。” “谁的朋友也要给灵石。”听到宁风凌的名字，那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正好三五个灵修回来，他们什么灵石都没给，人便消失在传送门中，那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们怎么能去？” “白家弟子，免费。” 洛蔓心知无望，想着放弃也是好的，便转身往外走去，等想回到白和宁身边，却怎么也找不到路，她这才明白，大概是宁风凌授意让她离开白和宁。 她轻轻攥了下手，凭着若虫，她知道应当往哪走，不过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守在白和宁身边，也不见得是好事，现在自由自在，也未必是坏事。 最大的问题，是她身上没有灵石，本来她身上有不少灵丹，随便拿出点就可以换钱，但白家偏偏不许街上有丹药店，那她能做什么？种花草或者煲汤... 她想得入神，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她回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蒲凡正愣愣地看着她，不知他从哪搞来了一身白袍，头发也规矩的压在白玉冠下，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道骨仙风，但只要他的五官一动，她就能看出那副猥琐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需要这个？”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三颗金灿灿的灵石。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红鸾星动 “也没有那么需要。”洛蔓往后退了一步，从他身上飘来一股朽木的气味，让人想起某种死物，洛蔓想起白龙说他被蚂蚁寄生了，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 蒲凡的手并没收回去，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没事吧？”洛蔓闪电般握住他的胳膊，灵气一涌，竟然没进去，他的身体像是有一层厚壳，能阻止灵气进入。 “你拿着，是有人叫我送给你的。”他面无表情，仿佛没看到她的动作。 “谁给我的？”她拿过灵石，再抬头，蒲凡已经不见了，似乎她刚才看到的只是个幽灵。 也许是道君呢，她掂了掂灵石，麻将牌大小，比她想象中要轻，像是纸做得一般，掌心麻麻的，大概是因为她是木灵修，对金灵石有排斥。 “姑娘，一个人吗？”几个不怀好意的金灵修围了上来，“是不是还没找到主人，你看我们几个哥哥怎么样？” 这种老套的方式，洛蔓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不想生事，转身就往大门走。 “哎，你别走啊。”那几个人早就想找个木灵修来伺候自己，无奈城里的木灵修都被高级灵修霸占了，他们跟了洛蔓一路，知道她没什么后台，这才跑出来撑腰。 动手吗？ 洛蔓扫了他们几眼，她的灵气足够对付他们，虽然她只会那一招，灵气在她掌心聚集，变成了个小小光珠。 “跟我们走吧，今天你是哪也别想去了，一个木灵修到处溜达，真是不应当啊。” 一个灵修说着就对她伸出手，还没碰到她的肩，一股灵气就从她身后扫了出来，他们几个应声倒地，面色惊恐地盯着她身后。 “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呢？” “白少，我们真不知道她是你的侍女啊，要是知道，借我们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那些人起身就跑。 “把他们杀了。”白奇的手落在洛蔓肩上，“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白水城怎么这么小。”白奇是她最不想遇到的人，他看起来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白色的长袍上绣着朵朵牡丹，乌黑长发散落肩头，一张雌雄莫辩的娇俏脸蛋，完全不复在藏琅胜地痴肥的模样。 “我今天早上便心有所动，觉得出门就有好事，果然红鸾星动。” “别乱说话了。”洛蔓摆摆手，“谢谢你救了我，再见。” “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我要去白家学院。” “怎么？想当学生，从头再来，好勤奋，我喜欢。” 白奇当仁不让在前面带路，他身后侍女都自觉地离他俩远远的，脸上都带着愁苦之色，似乎很不情愿当白奇的下人。 “不是白家灵修，三个灵石。”还是那人。 “她是我的侍女。” “有契约吗？” “还没签。” “三个灵石。” “白师叔，你可真是铁面无私。”白奇拿出三个金灵石递了过去。 洛蔓一声不吭，把灵石收好，这东西，肯定越多越好。 通过传送门，他们来到了一座山脚下，白玉石的台阶直上云霄，山门的牌匾上写着“登山无术”四个瘦骨嶙峋的大字。 “爬吧，能上去就算过了第一关了。”白奇笑道。 “白家子弟也要爬？” “不，只有第一次来的要爬，我去上面等你。”白奇一脚踏上台阶，转眼人就消失了。 估计又是什么法阵，洛蔓小心翼翼踩上台阶，等着发生奇怪的事，如她所料，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她灵力像是被上了锁。 她一步步往上攀登，每走一步就费力一点，爬了几十步，她浑身就热乎乎的，额头也冒了汗，不过她倒不觉的累，就那么低着头往上爬，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抬起脚的时候，发现前面已经没有台阶了，便长长舒了口气。 “爬得真慢，一看灵气品阶就低。”白奇不耐烦地扇着把折扇，“你爬了一个多时辰，你知道最快的多久就上来了？” 洛蔓用手扇着风，没有灵气真是麻烦，浑身都湿乎乎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奇自顾自往下说，“简直是天才，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洛蔓跟着他往前走，一脚踏出结界，前方骤然开朗，他们正站在个大广场上，来往的都是白家学院的灵修，八成都是金灵修，一成穿着暗黄色长袍的土灵修，还有就如同她一般的木灵修，水火灵修一个也没看到。 “就是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 “为什么没有水火灵修？” “火灵修的功法天生克制金灵修，一见面就容易开打，白水城设置了专门针对火灵修的灵气罩，水灵修曾经跟金灵修很好，后来...哎，不提也罢。” “哪里能报名？” “有简单的方法，也有困难的。” “说来听听。”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我想吃藏琅胜地的饭菜了。” “蘑菇汤行吗？” “也可。”白奇满意点头，“简单的就是等半个月后，白水学院开山门的时候，通过入门测试就可以按部就班，从最底层的灵修学起，通过层层考核，经过几百年，大概能毕业吧。” “困难的呢？” “如果有师父愿意收你，给你担保，你就可以直接进入学院学习，三次考核不过，就必须离开学院，也没有任何重新回来的机会。” “上哪去拜师？” 白奇笑了笑，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看到那个大殿了吗？那里放着试炼石，你去里面呆一呆，要是能获得认可，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座古朴的翘角飞檐大殿就在右前方，大约十多个灵修排在门口，走出来的不是满面愁容，就是骂骂咧咧，排队的人则都是满脸希望，洛蔓也顺势站在最后一个。 “你这是第几次来了？” “我算算，一年能来测试两次，大概是第二十次了。” “才二十次。” “哎，没办法，通不过考核，也不想去做个小家丁，只能一次次来试，不过明年我就来不了。” 第二百五十章 灵修也不能免俗 “你可以再交十年学费。” “头一年免费，再三年半价，后六年全价，之后每一年学费就翻一倍，我学不起了。” “我也是。” “万一这次有师父看上我，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轮到你了，快进去。” 他俩的对话，一个字也不差地落在了洛蔓的耳朵中，风吹动了檐角下的铜铃，发出两声清脆响动，前面的人突然激动地回头，“好兆头，铜铃响了。” 她看到洛蔓茫然的神情，马上笑道，“我叫白芸芸，你是第几次来找师父？” “第一次。” “你知道吗？我都来过十几次了，第一次听到铃铛响，传说只要铃铛响了，就有人会师父收徒弟，难道是我的运气来了。”她长得白净可爱，虽然跟洛蔓讲话，但眼睛一直往大殿里瞟，“不会是他吧，千万别是。” 好运宁愿留给陌生人，也千万不能落在自己朋友头上，洛蔓摇头，灵修也不能免俗啊。 “怎么样？”进去的男孩愁眉苦脸走了出来，摇摇头，“没有收获。” 女灵修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马上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没事，来年再来。” “我先走了。”男灵修垂着头，只是摆了摆手，缩着背直接往外走，背影透出无限的萧索。 “该我了，我一定会有好运气的！”女灵修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入一团白光，她的脚刚踩上去，光灭了，金色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洛蔓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一股她熟悉的气味，像是藏琅胜地的味道，炙热又干燥，人真是奇怪，原来觉得藏琅胜地哪里都不好，现在又分外想回去，白水城雄伟有豪气，但总觉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随身带着它。 她又想起了道君，他怎么还不出现，她已经来到白家，甚至找到了学院，他去做什么了？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 门开了，女灵修眼圈通红，抿着嘴，一脸挫败，她盯着洛蔓说，“怎么可能不是我，就应当是我！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还要再测一次。”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里冲，砰一下撞在门上被弹了回来，洛蔓伸手扶了她一下，“你没事吧？” “不用你管！”她愤怒地挣脱开洛蔓的手，盯着大门，“呸，你以为我想拜师呢，都是垃圾。” 洛蔓往前走了一步，白光再次出现，她的脚一碰到白光，整个人就消失了，白芸芸盯着门，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站到了一边，嘴里嘀咕道，“肯定不是她，一定预言有误，铃响肯定不代表有人收徒。” 白奇摇摇头，他故意没告诉洛蔓，上次有人收徒，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每个师父十年只有一个收徒名额，宝贵极了，没人会用在这里，除非之前商量好了。 这里倒是比她想象中简朴许多，像个书房一般，右手一个书架上，放着个盒子，里面随意地扔着些玉佩，大大小小，什么样子都有，有雕龙画凤，极为华丽的，也有一块白板，朴素的像是摆在路边摊位上的玉佩。 光线不明不暗，她吸了吸鼻子，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 应当有人要出来说点什么吧？她等了一阵，没有任何动静，如果她没猜错，应当是去拿一块玉佩？她伸出手又收了回来，还是决定循着气味找找看。 走了两步，景色一变，洛蔓站在一片竹林中，风吹竹叶簌簌作响，阳光洒在白色的鹅卵石地面上，隐隐能听到汩汩水声，她的心忽悠一下到了嗓子眼，忙顺着路快步往前走。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耳旁响起清冽声音。 “我愿意。”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之间竹林渐疏，能看到个白衣人背对着她，站在一池水前，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回到了书房中，只听耳边鼓乐齐鸣，她一踏出殿门，只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少说也有几十个，还有些人正在从四面八方汇聚来，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细细打量她。 “有人收你当徒弟？”白芸芸率先发问。 “是啊，一个穿白衣服的灵修。。”洛蔓张开手，她的掌心躺着一块豆腐似的白色玉佩。 “不可能，你连金灵修都不是，怎么可能被收徒！” 白芸芸原本秀气的五官变得扭曲狰狞，果然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我怎么知道？”洛蔓皱眉，“是师父选徒弟，又不是我选师父。” 白奇挤进人群，面色难看，他本来想得是，让洛蔓先碰碰壁，没人要她，她就只能瘦他庇护，其实他早就给洛蔓找好了师父，到时候可以威逼利诱，让她把小世界转给他，没想到她进去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听到鼓乐齐鸣，竟然有人收她当徒弟。 这一刻，白奇才明白，他小看了洛蔓，她能从小世界杀出一条血路，无伤无病来到白水城，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应当早些下手才对。 “肯定是什么地方错了。”白芸芸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穿出个洞，“我知道了，我在她前面，一定是要收我为徒，你快把玉佩给我。” 洛蔓往后退了一步，“是真是假，一会不就知道了吗？” 白芸芸劈手就来抢玉佩，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我的玉佩，你还给我。” 那些围观的灵修，见她穿着木灵修的衣服，心中嫉恨极了，他们都自诩白家正统子弟，木灵修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服侍者，仰仗他们鼻息生活的弱者，竟然会破天荒地被仙师收入门，如果他们的眼睛能杀人，洛蔓已经死了千百次，所以白芸芸一开口，便有人附和着说， “就是，肯定是玉佩认错了人。” “年久失修，八成该修缮了。” “就是，一百多年没收过徒，怎么会收个木灵修，我不相信。” 众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正义，若不是广场上有禁制，不许随便动手，他们早就出手了。 “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白芸芸冷冷地说。 “比什么？”洛蔓笑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为什么非要我的命 “真是，什么都不懂。”白芸芸嗤了一声，“我们两个立下生死契约，便可以去擂台比武，你若赢了，我就无话可说，承认仙师看中得是你。” “为什么要你承认？”洛蔓不想打架，她并不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她那个便宜师父怎么还不出现，把她领走不就完了。 “你若不敢，就把玉佩给我。”白芸芸伸出手。“稍微要点脸的灵修都明白，如果拒绝别人的挑战，就是认输了。” “输了又怎样？” “输了...人人都看不起你，就算你入了白家，以后也没有立足之地。” “你看他们的表情。”洛蔓一点也没生气，大风大浪她见得多了，这种挑衅的话，完全激不起她的情绪，“他们现在看得起我吗？” 白芸芸见洛蔓不上钩，心情越发急躁，“你打赢了我，自然他们看得起你。” “我不想要你的命，有没有别的赌注？” “别的赌注？你想要什么？” “不如这样，如果你输了，就给我当三年侍女。” 众人哗然，只有木灵修给金灵修当侍女的份，哪有反过来的道理，有几个灵修的脸，已经乌云密布。 “大家莫急。”白芸芸笑着摆了摆手，她不可能输给一个傻乎乎的木灵修，“我接受你的挑战，不就是给你当三年侍女吗，我同意，不过你要是输了，那命可就没了。” 洛蔓摇头，“不明白。” “你要是输了，我就要你的命。” “为什么非要我的命，我们两个有什么仇恨吗？我只不过排在你身后。” 白晶晶狞笑，“我今天教你一课，有时候厄运就是来得那么突然，你除了接受命运，并没有别的办法。” “你死了对我没什么好处。我不改变条件”洛蔓皱眉，她是一点也不想杀人。 “我答应你，废话别多说，我们去擂台吧。” 众人让到两边，白晶晶身体挺得笔直，傲然环视四周，“各位替我作证，是她跟我提出生死之战的，我只是应战而已。” 她心思缜密，不愿留下证据，在场的都是白家人，谁会偏向一个莫名其妙的木灵修呢？ “放心吧，我们给你作证。” 只有一个微弱地声音说道，“明明是你欺负人，你别听她的，只要没走上擂台你随时可以取消，只要你呆在这里，就没人敢伤害你，三天之内，就会有人来接你。” 说话的是个瘦弱的女孩，眼神愤懑，身上的白袍宽宽大大，就像是偷了父母的衣服。 “就你多嘴。”白芸芸抬手就打了一巴掌，女孩趔趄着倒在地上，众人躲得离她远远的，似乎她是某种瘟疫。 洛蔓低身扶起她，帮她整理了下衣服，“没事，我知道的。” “你别去，好不容易才被收徒，要是被她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孩抓住她的手，“我就上过当。” “到底比不比？”白芸芸言辞越发激烈，“要是不比，你磕头认错我就饶了你。” “比，为什么不比。”洛蔓挣脱开女孩的手，安慰地笑了笑。 一整块圆形玉石就是擂台，外面罩着灵气罩防止误伤，有个懒洋洋的灵修坐在石桌后，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面前的纷争。 “师哥，我们要上擂台。” “一人十灵石。” 白芸芸回身说，“想看的一人一个灵石。” 众人往后退了一步，“一个灵石太贵了，不到一炷香你就赢了，不划算，我们不去。” 她又看向洛蔓，“你掏你的，我掏我的。” 洛蔓摇头，“我没有灵石。” “怎么可能？”白芸芸扫了她一眼，“你连十个灵石都没有？” “你不掏我就走了。”洛蔓懒得跟她废话。 “我掏！”白芸芸面皮通红，数出二十个灵石递了过去，那男灵修拿出两张契约，“你们两个看清楚了，签了这个契约要么有人认主，要么死，如果你们不动手，擂台自会处理。” 洛蔓看也不看便按了手印，脸上毫无惊恐之色，就像是替别人签下生死契约一般， 这下轮到白芸芸犹豫了，她刚才凭着一腔怒火，才说出那些刺激的话，现在血液冷却下来，又觉得信心漏了气，她何苦惹这种事呢，本来就是来碰运气，心里也知道九成九没戏，都怪跟那个男人吵了一架，又看到千载难逢的机会落在别人身上，冲昏了头脑，才提出生死挑战，可现在若是反悔，真是骑虎难下。 “签不签？” “我...” “不签灵石也不退，赶紧决定。” 洛蔓往后退了一步，“要不今天就算了，改天再比。” 眼见场子要散，看热闹的灵修不干了，“两个女人磨磨蹭蹭的，到底打不打！” 一个灵修干脆拿出块灵石往桌上一扔，“不就是不想掏灵石吗？我出一块。” 他这么一做，剩下的灵修慷慨解囊，一会就堆了三五十块灵石。 “活下来那个人，灵石归她。” 白芸芸还想说什么，眼睛看了看人群，摆了摆手，“罢了，今天是你的命数不好，就认了吧。” 擂台上，两人隔了有一丈远，白芸芸握着一把银色宝剑，剑锋寒意渗人，她先挽了个剑花，又拱了拱手，“拿出你的武器。” 趁她摆架势的机会，洛蔓早在手里凝好了几个灵气弹，她只是不确定威力有多大，如果有可能，她依旧不想杀人，毕竟对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不用武器。” “你是没有武器吗？” “有，但不想用。” 白芸芸越发觉得不对劲，若是别的木灵修，早就哭闹哀求，想方设法劝她放弃了，而对面的女孩，双目澄净，毫无慌张之色，就凭这点，也能看出来，她绝非普通人。 不管后不后悔，她现在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白芸芸深吸一口气，剑光似流星般冲着洛蔓飞去，如果不能挽回，就让对方少受些苦吧。 她只觉手腕一痛，宝剑应声落地，鲜血从断腕中涌出，一声痛呼，白芸芸连忙止血，地上的断手还握着宝剑，她有些茫然，觉得那不应当是她的手。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才 如果力度再小一点就好了，洛蔓原意是打掉白芸芸的宝剑，没想到直接打掉了她的手腕。 “我说呢。”白晶晶捂着手腕，面色凄楚，“怪不得你不反对跟我上生死擂台，原来你早有准备，是不是我的仇家派来的？” “是你要跟我比的。”洛蔓只觉好笑。 明明是白芸芸挑起事端，也是她要求上擂台，还弄出个生死战，现在倒好，她像是受了诓骗一般，真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你若是当时跟我好好认错，我怎会想跟你上擂台。”白芸芸实在接受不了她输给了个木灵修，看着断了的手，想起要做对方三年侍女，她就悲从中来，左手哆嗦着伸到怀里，捏住爆灵珠，想着不如干脆一了百了，同归于尽。 “三年时间很长吗？”洛蔓突然开口。 “不长。”白芸芸的手捏得更紧了。 “手腕断了接不上吗？” “接得上。” “那你不如当我三年侍女好了。” “那样我的面子往哪里放，他们都会嘲笑我。” “你想想，如果当我的侍女，就可以跟高级灵修接触，你资质这么优秀，之前是没有机会，现在送到他们面前，肯定会被发现的。” 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才，没发现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别人没有眼光。 “你真这么认为？”手松了一点。 “真的。”洛蔓微笑点头，“你一看就天赋过人。” “我也这么认为。”白芸芸松开手，“你说得对，之前我接触的灵修等级都太低，他们看不出我的天才来，等见到高级灵修，他们一定能分辨出来。” 洛蔓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达到了目的。 “师兄，我们比完了。”白芸芸庆幸没让人看到她败得如此迅速。 懒洋洋的灵修走了进来，他还是那种目中无人的表情，像是发生任何事都不意外。 “签订契约，十个灵石。” 两人按下手印，白芸芸伸手递给她一块玉佩，“我的一缕神识。” “你来去自由，随时都可以离开。” 白芸芸横了下眼睛，“做人说到做到，怎么能随便反悔，三年就三年。” 接好手腕，两人同时离开竞技场，外面的人跟一只只鹅似的，伸长脖子往里看，等看到她俩一起出来，面色极为失望，呼啦啦涌上来，把桌上的灵石一拿，便四散走开。 “他们怎么把灵石都拿走了！”洛蔓十分心疼，她可算计半天，要是有三五十块灵石，那可做的事就多了。 “算了。”白芸芸活动了下刚接好的手腕，感觉还是不那么灵动，估计要恢复几个月才好，“就算我赢了，他们也不会给灵石的。” “你住在哪？” “我家给我在学院里租了个小院。”白芸芸顺口说，“你呢？” 洛蔓不想提宁风凌，她目前还真没地方可去，便摇头，“我没地方去。” “真倒霉。”白芸芸嘀咕道，“那你有多少灵石？” “三块。” “天哪，我以为被高级灵修看上的人，必然家财万贯呢。” 她们两个从广场右边穿了出去，外面是灵修居住的地方，房子越大灵气越好，就越贵，一般灵修都住个单独的小院，除非特别节约的灵修，才会两人住在一起。 “我得跟你说件事。”白芸芸琢磨一阵，“我有个未婚夫，他的性情有点怪，你要是见到他，别跟他讲话。” “你们住在一起？” “那到没有，不过他隔三差五会过来。” “这样啊，”洛蔓点头，“既然我拜师成功，为什么还要等？” “你在底层灵修眼里，是天选之子，可他们那里，全是天选之子，明白吗？” 小院里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制式完全一样，窗台上放着两盆小兰花，吸引了洛蔓的目光，她快步走过去拿起花盆，“浇水太多，叶片都发黄了，还有，要放到阴凉的地方，不能老晒太阳。” “你还真是个木灵修？”白芸芸往椅子上一靠，从下面抽出一件毛衣，一针针织了起来。 修枝剪叶，调整土质，没一会，原本垂头丧气的兰花，就挺直了身体，变得郁郁葱葱。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洛蔓问。 “等着人来接你。”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洛蔓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织了拆，拆了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兄弟。” “那你修炼多少年了？” “二百多年吧。”白芸芸叹了口气，“就是一直是初级灵修，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提升境界，你呢？” “我也差不多。” “等进了内门，天材地宝任你吃，很快就能进阶了。” 洛蔓想多了解点白水城的事，白芸芸也还算坦诚，有问必答，不过也看得出来，有些问题她回答的很含糊。 白家占领白水城的时间只有几百年，之前这里一直是火系灵修的小世界，整个无尽之海的最大的小世界，金灵修根本打不过他们，突然有一天，火系灵修扔下了白水城，就那么消失了。 “现在他们也没弄清楚，火系灵修到底去哪了，或者弄清楚了，也不会告诉我们。” “听说白帝很...” “这种话千万别说。”白芸芸警觉地四处张望，“白帝的耳目到处都是，只要听到谈论他的话，别管好坏，都格杀勿论。” “那宁风凌是怎么回事？” “女仙啊。”白芸芸马上换了副面孔，目光中混杂着崇拜和羡慕，“她很厉害的，上面的灵修都怕她，就连...那个谁也任她为所欲为，他们说她不一般。” 一说起八卦，她眼睛都亮了，“你知道她嫁过几次吗？据说至少三次，每次都越嫁越好，现在的丈夫是白帝的亲兄弟，白帝对他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 “这么厉害。”洛蔓眼前略过宁风凌杀人不眨眼的模样，若有所思点点头。 “她可是太狠了，要是你得罪了她，没什么好果子吃。”白芸芸盯着她看了一阵，“你不会已经得罪她了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解除契约 “有可能。”洛蔓笑道。 “你怎么不早说！”白芸芸睁大眼睛，“早知道我就不签契约了。” 门开了，进来个面色阴郁的年轻灵修，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看到洛蔓一愣。 “你今天又惹是生非了，对不对？” “没有啊，她是我的朋友。” “跟你说过别往家里随便带人。” “她是木灵修，帮我治疗一下旧疾。” “木灵修怎么会这么好心，她一定是谁家跑出来的吧。” “不是，我们两个已经签订契约了。” 那男灵修面色更加疑惑，“你是说她是你的仆人？” “算是吧，只有三年时间。” “那她怎么能跟你坐在一起？” 第一眼，洛蔓就讨厌这个男人，听他说了几句话，她更讨厌他了，主要是讨厌他那种世界都围着他转，不尊重人的语气。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白芸芸皱眉，“又不是你的侍女。” “你这是怎么跟我说话呢？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你的就是我的。”男灵修冷哼一声。 “现在不还没成婚呢吗？”平日白芸芸总是忍让，现在她攀上了高枝，自然说话就不那么客气。 “你若这样说，我现在就去你家退婚。” 白芸芸冷哼一声，“你老用退婚威胁我，有意思吗？” “你家小门小户，对我没有任何助力，要不是我念旧情，常常接济你家，你们早就被赶出白水城了。” “那你现在可以不帮了。” “白芸芸，这可是你说的，我白峰可没逼你退婚。” 经历了刚才的生死大战，白芸芸似乎对一切都看淡了，她觉得以前的腌臜气，忍得真是不值得，人比人气死人，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洛蔓，至少她不想拿蝇头小惠忽悠人。 “你没逼我，是我自己选的。”白芸芸一句跟着一句，一点也不肯让步。 白峰脸涨得通红，他拿出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扔给她，“画押，从今天起你我就是陌生人。” “画就画。”白芸芸按下手印，把纸掷了回去。 白峰怒极反笑，他其实只是想吓唬一下白芸芸，等着她哀求服软，没想到她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他说一句，她就顶一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既然这样，那他也没必要再留情。 “这房子是我租的，请你马上离开。”他笑得十分阴险，“还有你父母的房子，还有哥哥弟弟工作，从现在起全都没有了。” 白芸芸又开始后悔，她为什么不能少说两句呢，以前都能忍，现在为什么忍不下去了？还连累了兄弟父母，算了，不如跟他道个歉得了。 “走吧。”洛蔓碰了碰她的胳膊，“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我们可无处可去。” 听到无处可去这四个字，白峰更加得意，她似乎看见下一秒，白芸芸就跪在了地上，哀求他的谅解，然后他便冷嘲热讽一番，要想求得他的原谅，就必须把木灵修送给他，正好白大人想要个新的木灵修，若是能送过去，他肯定前途无量。 他正想得入神，却看到两个女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去哪里？” “你不是让我走吗？”白芸芸索性破罐破摔。 “我...你还欠我一百灵石，不还清就想走？” “那我现在也没灵石，只能慢慢还给你。” “你把木灵修留下，我们之间的账目就一笔勾销。” 白芸芸眼神跳动两下，嘴角微勾，“我可做不了她的主，她要是愿意跟你走，我没意见。” “你这个木灵修，以后就跟着我了。” “不行。”洛蔓说。 “跟着我吃香喝辣，不比跟着她强，我还能给你引荐高级灵修，说不一定你就一步登天了呢。”他的眼角瞟到白芸芸似有似无的笑意，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很快他就告诉自己，白芸芸跳不出他的手心。 “解除契约。”他吩咐白晶晶，只要契约解除，他就可以把直接把木灵修带走，到时候有得事手段让她屈服。 白芸芸摊了摊手，“解除不了。” “你可真是胆子大了。”白峰冷然道，“看来得让你家人好好劝劝你。” 他拦在她们两个面前，“稍安勿躁，等一等并不耽误什么。” “你这人...”白芸芸刚要说什么，感觉被人拽了下袖子，便把话咽了回去。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门开了，一个穿着灰短袍的汉子，点头哈腰走了进来，“峰哥，有什么事找我？” “这么多年，我对你家不薄吧。” “不薄，不薄。” “我们是不是一家人？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应当，应当。” “现在你妹妹得了个木灵修，我让她让给我，她不乐意，还闹着要跟我取消婚约。” 那汉子挠了挠头，“芸芸，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便吭吭唧唧说不出话来。 白峰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再说出个囫囵话来，气得脸色发青，“你哥哥都说了，把木灵修送给我。” “你要木灵修做什么？”洛蔓突然开口，“若是说得合情合理，我也可以跟你走一遭。” 她的语气平静，气场强大，白峰不自觉地说话声音小了许多，“有个高级灵修，想要个木灵修，我觉得这对你和芸芸都有好处。” “那我就去看看吧。”洛蔓示意他带路。 完全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痛快，白峰犹豫地又问了一次，“你真得愿意去？” “带她一起去。” “那倒是没问题。” 白峰气势又弱了三分，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对，便又努力梗起脖子，想再说点什么，但洛蔓已经先他一步走出门去，他若是再开口，便落了下风，只好用力顿一下脚，气哼哼地跟了上去。 路两旁的房屋越来越少，也越发奢华，洛蔓算是明白了，在白水城，金色代表身份，金色越多，地位越高。 她已经被两旁金灿灿的墙晃得头晕眼花，心中分外怀念青山绿水的藏琅胜地，怪不得木灵修都看着神情恹恹的，估计都是被金气克制得。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别老一惊一乍的 面前这套宅子，跟白和宁住得地方不相上下，摆得紫藤花架，金花鱼缸都带着点旧色，像是祖传的老宅子，侍女也都上了些年纪，举止稳重，把他们领到个偏房，端上两杯清茶，温言软语让他们等一下。 白峰却不停地踱步，一会瞟一眼洛蔓，只见她神色淡淡，似乎万事尽在掌握，这种表情让他很不舒服，她应当惊慌惶恐才对。 “上一个木灵修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他阴恻恻地说。 “怎么死的？”白芸芸开口。 “万箭穿心而死，这位爷，可不好伺候，死在他手里的木灵修，也有几十个了，哎，不知下一个谁那么倒霉。”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白芸芸猛然起身，抓住洛蔓的胳膊，“我们走。” “现在你们想走，已经太晚了，呵呵。” 洛蔓拍了拍白芸芸的手背，“老实坐着，别老一惊一乍的，吓人。” “可是他是让你去送死，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芸芸，你是不是吃错了药？”白峰冷笑，“都到了这里你还看不清情况，我真是高估你的智力了。” “你什么都不懂。”白芸芸反唇相讥，“自大自负，早晚出事。” “收回你的话，跟我道歉。” “我们已经取消了婚约，你跟我就是陌生人。”白芸芸转过头，自从她跟洛蔓签了契约，她就不怕白峰了，她倒要看看，一会他知道真相时的表情。 “哼，你想取消婚约，没那么容易。”白峰恼羞成怒。 “是你说要取消婚约的，我们还签了字。” “你们两个，闭嘴。”洛蔓说。 白芸芸马上抿紧了嘴唇，垂下头，乖巧坐在一边，白峰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白芸芸会这么害怕这个木灵修？ “大摆宴席，一定要大摆宴席，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人还没进来，洛蔓先闻到了浓浓的桂花香，她眉头一挑，就见白奇笑盈盈走了进来，目光一扫，滑过了洛蔓。 “白少爷，你不是一直想要木灵修吗，我带来了。”白峰马上挺直了胸脯。 “就是她？”白奇桃花似的面孔飘过一丝不悦，“你是从哪找来的？” “她跟我的未婚妻签订了契约，我就想着送过来。” “你倒是挺孝顺。” “白少爷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她乐意吗？”扇子掩住了白奇的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弯弯。 “能在白少爷身边伺候，怎么会有女人不乐意。”白峰忙接口道。 “那我该怎么奖励你呢？”白奇语气越发轻柔。 “我只想要个在白少爷身边伺候的机会。” “那可是难啊。”白奇扇子一合，“我只喜欢漂亮女人，你不是女人，又不够美，让我怎么用你？” “总有那粗使的活可以安排给我，比如提白少爷跑跑腿之类的。” 白奇走到洛蔓面前，伸出扇子就要挑她的下巴，洛蔓抬手一打，啪嗒，扇子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木灵修，真是不听话。” 洛蔓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拽的很近，她压低声音说：“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无根木的气味。” “有话好好说。”白奇脸色骤然一变，他挣脱了洛蔓的手，“老朋友见面，没必要这么不客气。” 白峰僵在原地，刚才洛蔓的动作超出了他的想象，她为什么敢拽白少爷的领口，还凶巴巴地斥责他，白少爷竟然没有打打杀杀，还劝她好好说话。 老朋友？听到这三个字他又楞了一下，难道他们两个原来认识？就算认识，白少爷也不应当会怕她，白峰的思绪彻底混乱了。 “我哪敢对白少爷不客气。”洛蔓笑道。 白奇整理了下衣服，“有人来接你了吗？” “没有。” “我知道是谁收你当徒弟的。” “是谁？” “那我自然不能告诉你，除非...”白奇目光一扫，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眉头一皱，“把他们两个拖出去。” “白少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没有谁比白奇更明白拖出去的意思了，那就是杀了他们，他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跟她有契约，先留着吧，至于他。”洛蔓看着白芸芸，“你想怎么办？” 白芸芸大梦方醒，“我...” “芸芸，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两个青梅竹马，我从来没对不起你，你可不能那么狠心啊。”白峰变脸的速度之快，让洛蔓都看楞了。 “好了，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去外面处理。”白奇摆手，“杀不杀他在你一句话。” 洛蔓跟着白奇往院子里走，出了金碧辉煌，白奇还喜欢各种大大小小的宝石拼花，红的绿的蓝的，最小的宝石也有鸽子蛋大。 “这里怎么不种花草？” “金灵修，是最讨厌花草的，所以我去了你们那里，才会中毒。” “我也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白水城里木灵修少，因为金克木，木灵修的灵气会受损。”他又看了眼洛蔓，“不过你似乎一点事都没有，活得还挺滋润。” 两人坐在个金灿灿的花园里，树木是金的，花草是金的，水里的鱼也是金的，洛蔓索然无味地拿起金色的茶杯，喝了口茶。 “我有事找你帮忙。”白奇敲了敲扇子，“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 “我想吃。”白奇不好意思地说，“回来之后，别的都挺好，就是食不下咽，老想着吃点舒服的。” “这里可跟你说的不一样啊。”洛蔓说， “我又不是傻子，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又没有还手之力，怎么可能说实话？” 白奇笑了笑，“倒是你，在这里是不是很不适应，那边你是绝对的老大，这里只能从头来过，苦不苦？” “还好，白帝是什么样子的？” “君心莫测。”白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次我空手而归，还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像是什么都忘了。” “我想要一套顶级修炼灵决。” “你倒是直白，不过其实没必要，白家学院里什么都有，你入了内门，想学什么都行，但我还是告诉你，九成九的灵决都是金灵修用得，你一个木灵修，学攻击性的灵决，事倍功半。”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能不能原谅他 洛蔓若有所思点点头，“听说你们白家有龙？” “怎么，你想要？” “我想看看。” “择日不如撞日，你真是问得太巧了，等吃完饭，我就带你去。” 找来的土灵修按照洛蔓的要求，隔出个没有灵气的空间，她炖好蘑菇汤，放在白奇面前，“你尝尝。” “味道真是不错，是我回来喝过最好的汤，不过总还是差点什么。” 白奇嘴里说着一般，可一整罐汤，都被他喝光了，他满足地靠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要不然以后你给我当侍女吧。” “那估计你会早死。” “怎么，你还敢下毒？” “木灵修熟识花草，下点毒算什么。”金色玉简里的那些花草和虫子，随随便便就能杀死成百上千人。 “说得有道理，熄灭了我想留下你的心思。” 白奇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真是有点疲劳了。” 他见洛蔓没动静，又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你不是说带我去看龙吗？” “我不答应你能给我熬汤吗？”白奇笑得灿烂，“在藏琅胜地总是你占上风，好不容易到了我的地盘，总要收收利息。” 洛蔓摇头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你也不求求我，真没意思。” 她懒得说话，摆摆手就出了门。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白奇脸上无害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开口吩咐，“盯着她，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做得这个局。” 回来后，那个叫白若锦的人，竟然深得父亲信任，据说他已经搬到离父亲最近的宫殿居住，每天父亲都跟他一起议事，还把白水城大多日常事务都交给了他，更关键的事，那些兄弟姐妹们，竟然也没有意见，他怀疑父亲被控制了，但苦于他根本见不到父亲，必须想别的办法。 他的目光飘向门外，似乎洛蔓还站在那里，就靠你了，他心想。 “他就这么让你走了？”白芸芸站在原地，一个劲往她身后看。 洛蔓点头。 “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们有三年契约。” 白芸芸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她半天才说，“洛仙师，你能不能原谅他？” “原谅谁？” 白峰被她推了过来，他垂着头，气焰全消，像是个落汤鸡一般，他讷讷地说，“洛仙师，我错了。” “你原谅他了？” “我们两个相识多年，要是没有他，我家里人早活不下去了，他承认之前对我不好，答应以后改正。” 洛蔓眼睛一扫，就知道白芸芸把拜师的事说了出去，所以他才会变成这幅卑躬屈膝的模样。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洛蔓停顿一下，“不过我不想见他。” “别看他嘴毒，可干活很不错，白水城上上下下的事，没有不知道的。” “可是他让你滚啊。”洛蔓不解看着她，“说那么难听的话，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白芸芸眼圈一红，吭叽半天说，“他也是为了我好。” “成了。”洛蔓摆手，“你们两个都赶紧消失，我一个都不想看到。” “洛仙师，你可知道为何你拜师成功，却一直没有人来接你？”白峰面皮涨得通红，但却没有离开。 “说来听听。” “你需要自己找到师父。” “什么意思？” “收徒成功后，你的师父会来考验你，他可能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要能辨认出来，他才会带你走。” “你怎么会知道？”白芸芸疑惑地看着他。 “我曾经也拜师成功。”他像是装满秘密的口袋被打开，暴露出最不能见光的痛苦，“几十年前，我想着就尝试一次，看看有没有人收我当徒弟，当时虽然没有鼓乐齐鸣，但仍然又一块玉佩掉到了我面前，我欣喜若狂，谁也没告诉，就等着师父来找我，等够了七天，晚上梦到有人跟我说，他觉得我心性不佳，不适合当他的徒弟，第二天一早玉佩就消失了。” 他又补充说，“后来我一次次的去拜师，都失败了。” “你竟然一个字都没告诉我？”白芸芸眼中满是震惊，“别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但这一件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你闭嘴。”洛蔓越发觉得白芸芸没头没脑，老是胡生气。 “每个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事。”白峰坦然说，“你不愿意原谅我，我也能理解。” “你最后也没见到那个人？” 白峰神情痛苦，“我是真想见他一面，好问问他我到底哪里不行了？” “你带我去街上转转。”洛蔓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想找个人带她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白和宁，小棠还在他家呢。 街上的灵修大多戴着帷帽，像个影子似的晃入店铺，在路上走着得也都匆匆忙忙，一点都没有闲适的模样。 “他们怎么都那么着急？” “最近正打算跟青家开战，他们都害怕被选上，选上就是九死一生，回来也就给个闲职，不划算，而且那些高级灵修，从来不去，真以为大家是傻子。” “为什么要开战?” “那能往上说几千年，总是就是你杀了我的人，我杀了你的人，你抢了我的地盘，我抢了你的地盘，怨气就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 洛蔓点头，这点倒是凡人和灵修都是一样的，都觉得自己这一方，才是正义之师，总要找个借口假装合理侵占别人的财产和智慧。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一队白衣灵修走来，目光中带着浓重的怀疑。 “拿出玉佩。”白峰抢先开口。 洛蔓拿出在大殿里的玉佩，领头的灵修拿出个玉简，在玉佩上晃了两下，玉佩发出绿莹莹的光芒。 “没事早点回去。”灵修的语气和缓许多，“最近事情多，别在外面到处溜达。” 他们顺着一路检查下去，一会就带走了三五个灵修。 “可怜的灵修，很快就变成炮灰了。”白峰嘀咕一句。 “我怎么觉得我不认识你了。”白晶晶突然开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你面前没必要露出这一面。” “我还以为，你一直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师父，我来了 白峰嗤笑一声，“单纯？我又没有过硬的背景，若真是单纯，早连骨头都不剩了，哪能护得你一家人周全。” 才刚刚下午，店铺就一家接一家的关上了门，他们想转转也没地方可去，便找了个茶馆坐了坐，茶水刚端上来，掌柜就不好意思地说，有人让他们赶紧关门，茶水可以免费。 洛蔓见他俩都没给钱，便自己掏出了一块灵石递给掌柜，“茶水钱。” “这太多了，就点水和茶，不值钱。”掌柜连忙推脱。 “你就拿着吧。” “那我给你包些点心，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掌柜一会拿着两盒点心递了过来，“要是喜欢就来吃。” 街上的人越发稀疏，他们也赶紧往小院走，白芸芸也顾不上吵架，直到把院门关上才松了口气。 “白峰，你过来，我有话说。”她脸色一沉，两人便进了屋。 只剩洛蔓一个人，她倒是乐得自在，他们两个斗嘴就像是几百只鸭子，吵得她头疼。 她打开点心盒，眼神一亮，一块块点心做成了桃花的形状，粉色的花瓣由浅及深，黄色的花心软软的，像果冻一般，轻轻一吸，鼻中就满是桃花的甜香，这种香气让她想起道君，想起他的桃花林，想起桃花林的种种过往，想起被他暂时封印的孩子。 点心酥香，她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等到回过神来，一盒都见了底，褐色的纸皮上，用淡金色写了一行字“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 她的指尖划过那行字，嘴角微勾，眼中的笑意像涟漪般扩大，这个家伙，终于出现了，还挺有心机的。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忙起身进屋，只见白芸芸手中的宝剑，插在白峰胸口，两人就像舞台上的戏子，在演出一出滑稽的戏剧，脸上的表情都凝住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白芸芸的眼泪一粒粒地往下滚，她用力抽出宝剑，“对不起了，峰哥。” 鲜血像一朵花似的在白峰胸口绽开，洛蔓忙帮他治疗，伤口很深，擦着心脏而过，对于灵修，也不算是小伤。 “闹够了没有。”洛蔓放下手，“你们两个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就算了，打打杀杀做什么。” 她没听到白晶晶的回答，转头一看，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恭喜洛师妹。” 白峰也笑了出来，“洛师妹，跟我们走吧。”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 “师父派我们来考验你，你通过了考验。” 这两个人是被派来的？洛蔓琢磨一阵，她还真没看出来，也完全没想到。 “到底考验什么？” “心性，在擂台上没有赶尽杀绝，在白奇府邸，你也没愤怒，刚才你出手救人，也没有丝毫犹豫，足够善良，但也没有吃亏，白芸芸成了你的手下，也从我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说明足够冷静聪明，足够成为我们的师妹了。” “那你说那套话？” “那是别人的故事。”白芸芸笑着说，“等熟悉了你就知道，他就爱讲故事。” 洛蔓点头，“那就请二位带我去吧。” 穿过浓浓夜色，淡黄色的弯月挂在蓝丝绒般的天幕上，洛蔓脚步轻快，她想走得快一点，看一看到底是谁让她加饭，这种忐忑的小儿女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师父是什么样的？” “师父算是我们遇到最好的人了。”自从说开了话，白芸芸对她多了两分亲昵，“只要你有天分，愿意下苦功，他绝不吝惜帮你。” “当徒弟要付出什么吗？” “最重要的就是门内大比和做任务，小比一年一次，大比三年一次，赢了就会获得很多资源，还能被派到资源丰富的小世界里。” 白芸芸语气自豪，不停地介绍着内门，他们两个成为师父的徒弟近一百年了，没有新人十分寂寞，终于这次师父说要收徒，她和师哥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便主动要求来考验她。 “从今后，我们师兄妹三人要齐心协力，把师门发扬光大。” 踏出传送门，天色刚亮，空气中满是露水的清凉气息，竹林片片，她看到了白奇带到藏琅胜地的金竹，金色和绿色的竹节相互交错，竹叶纤长，几只圆滚滚的白色小鸟，正好奇地盯着她，脚下依旧还是白色的石子路。 他们停在一座小院面前，淡金色的竹门洁净无尘，长长的竹墙遮住了视线。 “师妹，我们就陪你到这里。”白芸芸开口，“我们两个就住在那边，一切等你见完师父再说。” 洛蔓微笑，“谢谢师哥师姐。”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在门上扣了三下，门微微敞开，她便走了进去。 一人背对着她，他身着白衣，乌发只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身材瘦削，宽大的白袍被风微微鼓起。 她只觉口干舌燥，万千词语涌到嘴边，却听见自己冷静拱了拱手，“师父，我来了。” “好，我终于等到你了。”那人转头，洛蔓马上抬眼看他的脸，他的脸上罩着一张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了额头和眼睛，面目似乎能阻碍神识跟灵气，她无法凝视他的眼睛。 “道君，是你吗？” “道君是谁？”他摇头，“恐怕我不是你心心所念之人，为师名若竹。” “无痕。” 洛蔓只想扯下他脸上的面具，好生看个清楚，无论是身材，头发，甚至手指，摸过太多次，骗谁也骗不了她，她九成九确定，他就是道君，可他为什么不承认，还要编造个新名字。 “我叫洛蔓。”她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 “好，为师又收了新徒弟，实在是让人开心。” 她没说话，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藏得什么药，既然他想演戏，她陪他喽。 “你是从哪里来的？” “藏琅胜地。” “一个小世界吗？” “对。” “好，为师一直想找个天才徒弟，今天终于找到了，这两块玉简你拿去好好参悟。” 洛蔓默不作声接过玉简。 “先让他们带你熟悉下这里，好好休息两天。”若竹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请问师父成亲了吗 洛蔓抬眼，根本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请问师父成亲了吗？” “尚无。” “那我怎么样？” 她认定眼前的人就是道君，说什么也不想离开，昏头昏脑话就冒了出来。 “你想嫁给我？”若竹的声音里并无任何意外。 “不可以吗？” “那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半年后门内大比，你若是能拔得头筹，我就同意。” “嫁你了也可以去大比啊。”洛蔓完全不上当，她才不要打什么赌。 “为什么要嫁给我？你之前也没见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你？”洛蔓往前走了两步，她越看那面具越难受，“姻缘乃是宿命。” “说得好。”若竹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轻轻一挥袖子，洛蔓就后退了三步。 “我想看看你的脸。” “你先好生休息几天，其余的事，我们慢慢商量。” 洛蔓还想说什么，一阵清风吹来，她又回到了门口，她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一下还是放了下来。 若竹放下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想嫁给我，正和我心意。” 他坐在棋盘前，捻起黑子放在中间，“蔓儿，为夫也很想你，所以你需要更快变强。” “师妹，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白芸芸迎了上来，“难道是师父说你什么了，不应当啊，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 “我跟他说，我要嫁给他。” “什么？”白芸芸先是惊诧，然后便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喜欢师父啊？” “一见钟情。” “修仙之人，对于男女情事，一般都看得极淡，大部分灵修都不会找固定的道侣，你年纪小，应当把心思都放在修炼上。” “如果能嫁给师父，那修炼起来不是会更快吗？” “也有道理，不过他那么老，你真得喜欢？” 洛蔓又点了点头。 “那你的竞争对手不少呢。”白晶晶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据说白帝要给师父指婚。” “对方是什么人？” “宁风凌女仙，你听说过吗？” “她不是有道侣吗？” “那不是随时都可以没有，她是白帝最喜欢的孩子，看上谁都可以。” “可他们不是有血缘关系吗？” “宁风凌不是白帝的女儿，是他一个好兄弟的孩子，好兄弟为了保护他献出生命，他对她，比亲女儿还亲。” 洛蔓心如止水，道君若是能被指婚，那他也就不是她的道君了。 “不过，我觉得师父不会屈服的。” “为什么？” “百年内这种事发生过好几回，都是某个女仙看上了师父，有围追堵截的，有送上门的，也就这十年才慢慢少了，她们都说师父有问题。” 白芸芸停下脚步，她指着面前的院子，“你就先住在这里，等拜师大典结束后，就有正式的住所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东问西问，还乱出主意的白芸芸，洛蔓在屋里屋外转了转，还好，并没有太多金色，家具大多是竹子制成的，自然舒适，比白奇的宅子舒服多了。 更让她惊喜的是，院子里有一小块土地，她连忙种上了软莓，经过她的改良，软莓变得又大又甜，她没事就喜欢吃一盆。 玉佩里的内容，实在是平平无奇，比白和宁家的书库差远了，灵气运行的方法，和灵气的来源，她才藏琅胜地就懂了，白水学院的内门，就学这些？ 半个月就这么晃过去了，白芸芸忙得很，隔个三两天过来看她一次，让她安心等待。 “这学院里最好的房子在哪？” 白芸芸指着桌上的地图，“看见了吗？云雾缭绕的地方，都是大能的居所。” “宁风凌住在哪？” 她想去找白和宁，把小棠带过来，要不总是不安心，没想到白芸芸误会了她的想法。 “你不会真要去找宁风凌摊牌吧，她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据说她的孩子来找她，差点被她折磨死。” “她的孩子？” “一个超级瘦小的男孩，可怜巴巴的。” “他住在哪？” 白芸芸皱眉，“我真得不建议你去找她。” “你告诉我位置就好。” 她的手指在地图右上点了下，“她就住在这里。” 离他们住得地方只隔着两条街，洛蔓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给你。”白芸芸指尖凝出一抹光，“这是引路虫的魂魄，可以帮你找到路。” 说着她把光往地图上一放，光团闪了两下，飘到她的指尖。 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想了小白，它被留在了忘川的船上，若是在身边该多好。 “不过。”白芸芸又补了一句，“你可别说是我给你的，还有，我建议你换成白色的衣服。” 洛蔓笑笑，“放心，我没事。” 有了虫子带路，她走得分外轻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了白和宁的大宅前，她这才发现，原来路上有个幻阵，若是没看出，就会沿着墙转一圈，又回到大街上。 洛蔓刚一抬手，门就开了，宁风凌怒气冲冲往外走，两人差点撞上。 还没说话，鞭子就落了过来，她往后一闪，鞭子擦着她的发梢落下，要不是闪得快，鞭子就会抽在她的脸上。 “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宁风凌后退一步。 “我来找白和宁。” “是你？我还说找不到你呢。”宁风凌收回了鞭子，“把她带进去。” 两人在一间大屋里坐下，一样金碧辉煌，就连下人端来的茶壶和茶杯都是鎏金的，金色博山炉里，插着一根金灿灿的香，空气中飘着的全是金子的气息。 “白和宁到底怎么回事？” 洛蔓不解地看着她。 “他怎么活得像一摊烂泥，讲道理也不听，打也不听，骂也不听。” “可能需要同龄人的陪伴吧。” “同龄人？” “我能先去看看他吗？” “你去劝劝他，让他好好上进，否则我就让他在白水城门口要饭。” “我试试看。” “要是你失败了，就陪他一起去要饭吧。” “我知道了。” 侍女将她带到练武场，只见刀光剑影中，白和宁光着上身，手里提着两个铁桶，脸色惨白，汗水滴了一地。 第二百五十八章 那也是我的命 “他怎么不放下？” “女仙施了法术。”侍女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同情，“他必须站够四个时辰才行。” “解开吧，我劝劝他。” “只有女仙自己能解开。”侍女压低声音，“你劝他赶紧答应下来，省得白白受苦，等女仙再嫁了，也就顾不上他了。” “有个侍女叫小棠，你知道她在哪吗？” “长得什么样子？” “头发花白，年龄很大。” “你说她啊，女仙看着不顺眼，把她带走了。” “带去什么地方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 白和宁看到她，原本麻木的双眼一下蓄满了泪水，她忙渡过去一些灵气，修复一下他的身体。 若虫还是不见踪迹，她也尝试过跟它沟通，但一点反馈都没有，大概也是被宁风凌吓到了。 “我没事，你别管我。”他脸涨得通红，“我是自愿在这里修炼的。” “想休息会吗？” “不想，我要站够四个时辰。”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当陪我聊一会天，一会再练好不好？” 白和宁犹豫一下，他梗着脖子，“好，我是为了陪你才休息的。” 禁制对于洛蔓来说十分简单，她很快就解开了，白和宁手中的桶落在地上，他整个人往地上扑去，洛蔓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他硬推开洛蔓的手，“就是有点腿麻，我缓一下就好了。” 他在地上坐了好一阵，几次都没站起来，洛蔓并没有去扶她，只是双手环胸静静地等着。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愤怒。 “哦，与你无关，我来接小棠。”洛蔓往后退了一步。 “小棠？”白和宁揉了两下腿，他的胳膊和腿都粗了一圈，可身子和头还是很瘦弱，看起来像是装错四肢的娃娃。 “她被我母亲带走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询问的。” “你想离开这里吗？”洛蔓不想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她要是想走，她就带他走，他要是不想，她就走。 似乎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淡漠，白和宁努力支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说起来我炼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 白和宁的身体一接触到软塌，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上次随意坐着，对他来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他现在只想平平的躺着，一句话也不想说，可他又知道，要是洛蔓走了，他肯定马上又要回到那个练武场上去，他必须留住她。 “本来我还怕你过得不好，你既然喜欢这种生活，我就放心了。” “是啊，我也觉得进益很大。” 冷场，要不是洛蔓为了打探消息，她早就离开了。 “听说你家养着龙？” “怎么，你想看？” “是啊，我还没见过龙呢。” “那我带你去。” 白和宁挣扎着想起身，脸色越发痛苦，洛蔓实在看不下去，便用灵气治疗他的身体，这次他没拒绝，任由灵气抚慰他的全身，酸楚和痛一点点消失，他的身体像泡在了温泉中，他极快地扫了洛蔓一眼，要是能把她留下来就好了。 但他只是默默起身，“要趁我母亲回来之前，赶紧回来，她不喜欢我看龙。” 洛蔓点头，“你的身体好了很多，看来她的锻炼很有成效。” 白和宁嘴唇蠕动两下，他心里恼怒，洛蔓每句话都像小针，扎到了他的痛处，但他偏偏无言以对。 “是啊，我这么努力，也应当有成效。” 他走得又快又急，像是要跟她隔得远远的，可余光能看到，她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走在他旁边。 “你是不是没处可去，才会回来的？” “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白水城骗子多，木灵修很容易被抓走。” “我能来看你，就说明没被抓走。”洛蔓笑容淡淡。 “现在不被抓走，也不意味着你离开的时候不被抓走。” “那也是我的命，我认命。” 白和宁原以为洛蔓是想回来，但又不好直说，他这么一说，她就会提出留下来，没想到她一点回来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他发慌。 前面出现了个玉石盒子样的房子，隐隐能听道一声声咆哮，白和宁眉头皱得更深，他停住脚步，“看来它今天心情不好，不如我们明天再来。” “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洛蔓从龙的叫声中，听出了它的愤怒。 一堵透明的水墙中，封印着一条白龙，它也就苍皓一半大小，身上的鳞片灰白色的，一双金色的眼睛充满了污浊的愤怒，龙爪少了一个，但它仍然昂着头，眼神中满是倔强，看到洛蔓它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在说，人类，你离我远一些。 洛蔓的心不由得一痛，她将手放在水墙上，灵力冲着白龙就游了过去，它更加愤怒，张开的嘴中吐出一股血沫，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模样。 “是苍皓让我来的。”洛蔓连忙说，她也不确定面前的龙，是不是苍皓的妹妹，但白龙总不会像灵修那么不团结吧。 白龙果然安静下来，它审视地盯着洛蔓，任由灵气进入它的身体。 这条龙的状态太糟了，龙肝不见了，精血也少了两成，光靠灵气大根本无法治疗，她拿出一粒青蓝丹，顺着灵气送到它嘴边。 “吃一颗吧，你身体太糟了。” “不吃。” 她竟然能听懂它的话。 “不吃恐怕你活不了多久了。” “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你要是真好心，就给我个痛快。” “你是苍皓的妹妹吗？” 龙须颤动两下，像是在嘲笑她，“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一头公龙。” “龙怎么分公母？” 白龙没回答。 “那你跟苍皓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野龙。” “你的肝去哪了？” “自然是被人割去做菜了。” 洛蔓抖了抖。 “别装无辜了，又是他们派你来骗我的吧。” “骗你什么？” “让我告诉你龙族的聚集地，我才不会说。” “我只是想找到苍皓的妹妹。” 第二百五十章 你不会是我的师母 “找到又怎样？你还能把她救出去吗？每条龙都被下了毒，每天必须泡在药水里才会解毒，要不然就会肝肠寸断而死。” “有那么难解吗？”洛蔓的灵气一进入水墙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白龙的确被下了毒，但绝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她分分钟就能解开，放他自由，但之后呢？看他这个模样，连灵气罩都钻不过去，更别说跟宁风凌对战了。 “你懂什么。” “你既然不怕死，还怕吃什么丹药，也许吃了就能让你解脱呢？” 白龙恶狠狠张开嘴，他的牙几乎全没了，一口吃掉青蓝丹，洛蔓引着灵气先去除他体内的淤血，又修复了一下他的内脏，但少了的龙肝着实没法重造，它虽然没说话，但眼珠变得清澈，怒意变成了悲伤。 “舒服点了吗？” “我已经习惯了痛苦，你现在让我舒服了，明天我的痛苦会加倍。” 洛蔓叹了口气，“能舒服一会也好啊，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别人总要称呼你吧。” “灰。” “我叫洛蔓，很高兴认识你。” “你真见过苍皓？” “对，还见过一只叫老元的乌龟。” “可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似乎灰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我没想告诉他们。” “越高级的灵修越可恶，他们总想把天材地宝一网打尽，贪心又可恶。” 灰突然冲着她呲牙，又发出一声怒吼，像是要吃了她的模样。 “你这个木灵修，很有意思。”身后传来宁风凌的声音，“竟然能跟龙沟通。” 洛蔓根本没感受到她的出现，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不过这条龙被关了太久，已经废掉了。”宁风凌的手搭在了洛蔓肩上，“放你走了我就后悔了，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像你这种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留在白和宁身边，也是好事。” “我没打算留下。” “可这由不得你。” 洛蔓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现在是白水学院内门的学生，似乎你没有这个权力。” “内门，不可能。”宁风凌上下打量她一番，眯着眼睛想了一阵，“我知道你是谁了，若竹的新徒弟，以后我就是你的师母，既然是一家人，那你就更应当帮忙了。” “你不会是我的师母。” 宁风凌笑了，“若竹的面子，我还是要给一点的，这样吧，以后你白天去上课，晚上就回这里住，帮我照顾龙和白和宁。” “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胆子真得很大。” 宁风凌眼中闪过不耐烦的光，若是以前，哪怕是一天前，洛蔓的小命已经没了，但昨日白帝把她叫了过去，训斥了一番，说她最近杀人太多，老有人找他抱怨，他烦得很，要求她在大婚前不许杀人，并且说以后他打算让若竹继承白家，让她好歹养几个心腹。 宁风凌一眼就看上了洛蔓，她是木灵修，跟白和宁关系不错，还能跟龙沟通，又被若竹收了徒，就是脾气倔强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想要什么？” “这条龙吧。” “这条龙不值钱。”宁风凌摇头，“它的龙肝没了，龙血也完了，浑身上下，就剩筋和皮了，皮的质量不好，筋你也用不到。” “我就想要它。” “说话算数，那我就给你，不过得是抽了筋的龙才行。” 宁风凌抬手，只见龙连连低吼，声音中满是绝望，一根胳膊粗细的银色龙筋，从他的后脖子缓缓被抽了出来，洛蔓从来没见过如此痛苦的表情，她双拳紧握，想要出手，但却忍了又忍，实在看不下去，干脆闭上了眼睛。 “哎呀，我犯了错。”宁风凌惊呼一声，“我忘了抽了龙筋的龙，是活不下去的。” 洛蔓陡然睁开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该死。” 一股极强的灵力束缚住洛蔓的身体，她连手指都没办法抬起。 “还因为我比你强，捏死你就如同蚂蚁一般。” 洛蔓手中凝好的灵气弹，毫不犹豫地飞了出去。 笑容戛然而止，宁风凌的额头正中，多了一个深洞，她抬起手，摸了下额头，“你竟然能伤我。” “伤你？” 洛蔓轻轻合拢掌心，宁风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的表情十分惊诧，像是夏天的雪花突然落在肩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不可以这么做。”洛蔓垂下眼帘，一只若虫通过灵气，进入了宁风凌的大脑，它马上开始修补损伤的地方，不一会，宁风凌额头上的黑洞就不见了，她木然起身，直愣愣地看着洛蔓，像是不认识她是谁。 “控制她的脾气。”洛蔓在心中默念，她身体里另外一只若虫长大了，最近她一直在尝试控制若虫，她发现体内无根木的灵气还在，若虫十分怕它，她用灵气在它的额头上，刻了个新的棘纹，这种棘纹十分强大，可以完全控制若虫的心智，现在她们两个心意相通，若虫对她十分亲昵，经常传送给她奇怪的想法。 比如她能看到若虫来的地方，浓密的丛林，树上挂满了虫茧，散发出金光色的光芒，浓烈的果香，吸引灵修或是异兽的到来，等他们来了，若虫便寄生在他们身上，随着灵修们散布到各个小世界，若虫去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后来无尽之海的大能们联合起来，才把它们消失殆尽，但有个大能偷偷留下了一只，还未孵化他就身陨了。 是不是棘纹刻少了？看到一个个灵修变为僵尸，她浑身一抖，也许她不应当用若虫控制宁风凌，可现在要收回来，她肯定马上就会死，她死了，白帝肯定会震怒，那道君的计划不就失败了。 她拼命安慰自己是权宜之计，可内心总有个声音说，她做了一件顶坏的大事。 “我这是怎么了？”宁风凌揉了揉眼睛，她觉得像是做了一个美梦，心情变得很好。 “这条龙，还有救吗？”洛蔓垂着眼帘，她不忍多看一眼。 第二百六十章 我不要这么活 “龙筋都抽出来了，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做个龙皮脚垫加个龙头挂饰还行。” “要是想救活它呢？” “非人力可为，不过龙没了筋也可以活着，就是龙性残暴，它们宁愿自杀也不会苟活的。” “怎么救？” 宁风凌愣了一下，总觉得不对劲，刚才她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杀意，可瞬间就像风吹残雪一般，消散了。 没了龙筋的龙，瘫在地上，头很大，身子细小，像是一条带着头套的蛇，它的鳞片变得像雪一样白，完全失去了光泽。 “那要把龙筋塞回去才行。”宁风凌皱眉，“你不是木灵修吗？杀人我在行，救人我不行。” “把小棠给我找来。”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宁风凌又要暴起，可下一秒，她又冷静下来，默默走出房门，她站在门口想了好一阵，只觉得胸口憋得慌，但又不想回头，便提起鞭子去找白和宁。 洛蔓用灵气裹着龙筋，试图从后颈上的创口中把它送回去，可不管怎么努力，龙筋却怎么也塞不回去，她琢磨了好一阵，先用灵气将龙皮撑起，再缓缓把龙筋松了回去，可光送回去也并没有用，龙筋和龙的脊骨紧密连接在一起，幸亏她的灵气已经提炼过了，她需要把灵气分成千万根细针，把千万条神经重新跟脊髓连在一起。 “我不要这么活。”她接了一半后，灰终于能说话了，“求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要是接好了，你还是能动的。” “我已经受够了，一秒也不想多活。” “如果修复好了，虽然修炼有点艰难，但你还可以做一条普通的龙。” “别说笑了，我作为一条法力高强的龙，都没办法跟灵修斗，做一条普通的龙，不还是他们的盘中餐吗？” “你可以跟在我身边。” “那我宁愿死。” 洛蔓还是在不停地修补着神经，一方面她想救龙，另一方面，她发现灵气在一次次的修复中，竟然再次精进了，她一次可以操作上千根牛毛细的灵气，穿梭在灰的身体中，她可以瞬间把它撕成粉末，也可以随意改变它的外形。 “痛，好痛。”灰嘶吼着，祈求着，希望洛蔓给它个痛快。 可洛蔓狂热地修复着龙的身体，根本不在乎它叫了什么，等到最后一针落下，灰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真是一件艺术品。”洛蔓恋恋不舍收回手，白龙的鳞片焕然一新，亮晶晶的，少了的爪也长了出来，只是龙肝还没有办法重生。 “还不醒来。”她笑道。 一阵白雾飘过，地上趴着个少年，一头银色长发，散落在脑后，头顶上有两个小小凸起，脊骨处有一条贯穿上下的红色伤痕。 洛蔓一挥手，他便穿上了件白色长袍，慢慢扭着身子坐起身，眼神清澈，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只是右边脸颊上有一块云雾似的灰色胎记，让他少了几分俊美，多了几分冷淡。 “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 他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她便在脑中听见了他的话。 “我不想活，为什么你非要救我？” “愿意跟我签订契约吗？” “变成你的灵宠？绝不。” “权宜之计，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我就放你走。” “你是通过我，找到龙族的家吧。” “我对奴役你们没有兴趣，再说，我也有灵宠了。” 灰苦笑道：“虽然你帮我把龙筋接了回去，可没了龙肝，我又失了两成龙血，早已元气大伤，根本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苍皓的妹妹在哪？” “她在白帝身边，是白帝最宠爱的妃子。” “那她是自愿留下的？” “怎么可能，龙族天性自由，谁愿意被关在小小宫殿里，她也是迫不得已。” “你们两个认识？” “我只是远远见过她。”灰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又是一个暗恋的故事，可以留到以后再说，洛蔓伸出手，“赶紧签完契约，我们好离开这里。” 灰愣了好一阵，他不讨厌面前这个灵修，也许她是真想救人，但她一定不清楚跟龙族签订契约的坏处。 一滴金色的血飘到洛蔓面前，她也分出一丝精魄，和它融合在一起，金色的血上多了些冰霜似的花纹，一分为二，又各自回到两人的体内。 洛蔓只觉浑身一震，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冷酷无情，视万物为草芥，她一下想起来，这只眼睛她在藏琅胜地见过，难道这是龙的眼睛？ “我想离开这里。” 洛蔓带着他走出大殿，小棠正站在门外，她的头发黑了，脸也嫩了，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只是眼神中并没有什么喜悦。 “小棠，你去哪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洛蔓姐。” 洛蔓犹豫一下，是不是应当把白和宁也带走，可转念一想，那样动静太大，宁风凌肯定会找上门来，不如等拜师典礼结束，再找个机会把他带出来。 宁风凌扔下鞭子，冷然盯着趴在地上的白和宁：“你真是没用，这么简单的金系法术，学了几十遍都不会，你一定不是我的儿子。” 白和宁撑起身子：“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孩子吗？我巴不得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啪!”他脸上又挨了重重一掌。 “有些事，由不得你。”宁风凌冷笑：“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练够八个时辰，否则不许休息，我宁愿你死在练武场上，也别想懒洋洋的苟活。” 说完她便拽着白和宁的领子，把他拖回了练武场，白和宁再次提起了铁桶，只觉愈发痛苦，他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洛蔓的身影，但最终失望变成了恨。 “真是没用，我这么强大的女人，为什么子嗣如此艰辛，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却比女孩还软弱。” 不知不觉，宁风凌回到了水墙前，她的目光盯着墙内:“奇怪，我记得这里有一条快死的龙，它去哪了？还有个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劳逸结合 她的眼神突然一片空白，愣了一阵便转身离开：“我今天是真被逆子给气到了，要去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不如我去看看未来的夫婿好了，让他陪我喝两杯，消消愁。” “你们随便找个房间住。” 回到小院，目中一片绿意，洛蔓长长舒了口气，金系的世界，呆着真是不舒服，只有在这个院子里，她才有回家的感觉。 淡青色的茶水泛着丝丝苦意，小棠递给了灰一杯，他只是闻了闻，便放下杯子，跑到房间里闷头大睡。 “这么俊秀的男孩，怎么呼噜声这么大。”听着房内雷鸣似的鼾声，小棠不满地嘀咕着。 “小棠，你去哪了？” “她让个木灵修帮我治疗身体，又测了我的灵根，说要让我嫁给他的儿子。” “嫁给白和宁？” “我自然不愿意，”小棠停顿一下，“但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因为有点怕她，那个女人疯疯癫癫的，一路上的人见到她都很惊恐。” “等拜师完成就好了。” “这里跟藏琅胜地很像，都有那种淡淡的草木清香。” 两人你一句我也句，随便说着些闲话，洛蔓紧张的精神渐渐松弛下来，她想起一个个出现在生命中又消失的朋友，赢锐现在还好吗？就凭他的才干，一定混得风生水起吧。 被念叨的人正靠在一颗松树下打盹，一只松鼠从他的肩头跳过，两颊塞得满满的，阳光透过密叶在他的斗笠上洒下点点光斑。 “乖徒儿，你又在偷懒对不对？”一个古灵精怪的老道士，从树丛中跳了出来，一把掀开斗笠，“让你去采松茸，你就睡觉。” 赢锐睁开眼睛，大大伸了个懒腰：“老道士，劳逸结合懂不懂？” 老道士提起他空空的竹篓，晃了两晃：“一个松茸都没有，劳在哪里？” “老道士，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赢锐拿过竹篓，“无事你是想不起我这个徒弟的。” “青家白家和明冥观，要举行个新弟子的交流比赛，我派你去怎样？”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他来到明冥观就后悔了。拜师十分顺利，直接就被清幽真人收为入室弟子，他还以为能有什么好处呢？ 结果天天东跑西跑，到处找各种材料。早知这样，他还不如跟姬欢去开武器店，现在早就发达了。这种苦兮兮的学艺日子，根本不适合他，只要离开这里，他绝不会再回来。 “三个月后吧。” “那我不用再捡这些破蘑菇了吧。”他一脚把竹篓踢翻，一个又大又圆的蘑菇骨碌碌滚了出来。 “这个蘑菇真肥美。”清悠老道一把抓住，“自然你不用捡蘑菇了，我有别的事安排给你。” 他等着赢锐追问，没想到他却转身往外走，这个徒弟真是无法无天。 “你不想学点法诀吗？”清悠忙追了上去，“要不然你靠什么跟对方比啊？” “老道我问你，比赛是不是有输有赢？” “那肯定是。” “如果我第一轮就被淘汰，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第一轮就被淘汰...”清悠老道气得直跺脚，他的徒弟，次次大比都是第一，要是最后一名，他的老脸都丢光了，“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只能比他们优秀，决不能是最后一名！” 老道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徒儿这种懒散的态度，让他重新找到对生活的希望，成为他徒弟中最优秀的一个，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徒弟啊，你师父我年事已高，没几年活头了，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你把师门发扬光大，你好好干，到时候师父就把位子传给你。” 赢锐一听要传位给他，走得更快，他在人间不想当皇帝，当了灵修也不想修炼，混着等抱洛蔓的大腿不好吗？ “我教你个发财的办法怎样？”老道气喘吁吁，一路跟在他身后。 “什么办法？”赢锐马上停下脚步。 洛蔓本想闲适地度过一天，没想到刚放下茶杯，白芸芸就冲了进来，她冲小棠点点头，灵修都有自己的亲信，她并没觉得奇怪。 “你找到她了吗？” “找谁？” “宁风凌。” “我去了，但没看到她。” “那你赶紧跟我来，她来找师父了。”白芸芸拉住她的手，“她正逼迫师父喝酒呢。” “我就不去了。”洛蔓不想跟宁风凌碰面。 “刚才你还说要嫁给师父呢...” 白芸芸连拉带拽，把她拉到门外：“得想个法子让她走，要不然她要是急了，我们的府邸都保不住。” “师父就那么弱？” “师父不弱，但看在白帝面子上，他不敢出手。” “他都不敢，我们去当什么炮灰？” “为了爱情，你要勇敢一点。” 洛蔓站住脚步：“你一直这么热心，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相信爱情，但总希望爱情发生在我身边。” “就这么简单？” “当然了，师父能幸福，我就更开心了。” 前面突然传来女人的咆哮声，打断了她们两个的对话。 “白若竹，你今天要是不陪我喝酒，我明天就去找父亲，告诉他你轻慢我。” 没听见师父的回答。 “告诉你，让你陪我喝酒，是给你面子，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洛蔓的手攥紧了，这女人真是令她厌烦，她的命就攥在自己手中，只要驱动若虫，她就会马上死掉，到底该怎么做呢？ “真是个疯子。”白芸芸又往前凑了几步，听到一阵叮当乱响，宁风凌怒气冲天，那些竹子便遭了殃，一丛丛被她连根拔起，扔到了一边。 “你不能这么做！”洛蔓径直迎了上去，“这里不是你家。” “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面前的女孩十分眼熟，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宁风凌越想越头疼，一股劲风便向洛蔓冲去。 洛蔓的手在背后捏成了拳头，但她却气定神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芸芸一步挡在她前面手中突然了一个像铜锣似的盾牌，灵气打在上面，像刀片刮在墙上，铛铛响个不停。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要娶别人，我就不等你了 白芸芸连着退了好几步，脸色煞白，她大声喊道：“师父，你怎么还不出手？” “你师父已经被我打残了。”宁风凌的头疼得越发厉害，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揉了下眼睛，决定先去看病，回来再收拾那两个不知趣的灵修。 “告诉你们，等你师父过门后，你们通通都要死。”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师父，你还好吗？”白芸芸惊呼一声，踩着倒地的竹门冲了进去。 这些竹子，就这么倒着，真令人心痛。 她把竹根重新栽回到土壤里，注入灵气，又拾起竹门，放在一旁，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只见白芸芸一脸不情愿，正坐在长廊下跟道君下棋，她冲洛蔓挤了挤眼睛，便高声说：“师妹也来了，她下棋很好的，让她陪你吧。” 说着她就起身，把洛蔓按在了椅子上，说：“我去给你们泡茶。” 洛蔓一直垂着头，她只看棋盘，不看对面的人，但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还是扰乱了她的心绪，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的。 “我输了。”她推了下棋盘，自己都听出了的话语中的怨气，不由得脸一红，怎么到了他面前，那些冷静就都烟消云散了呢，心里头总是酸溜溜，委委屈屈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输了就再一盘。” 她抬头，他还是抬着那张面具，酸楚又变成了愤怒，他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哪怕给个眼神也好啊。 “你是要娶别人了吗？”洛蔓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 “你要娶别人，我就不等你了。”她也有自尊的好不好。 “怎么你有人选了？” 洛蔓想了想，这一路走来她还真没有看上的男人，赢锐勉强可以算一个，就先拿他充数吧。 “人选太多，我随时都有。” “没想到我的徒儿这么厉害。” 若竹声音里的宠溺，让洛蔓越发愤怒，为什么不干脆承认？哪怕给个眼神也好。 “白帝提出要见你。”若竹放下一枚棋子，他的声音依旧淡如止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新灵修了。” “他很可怕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白奇说的，他很严苛。” “白奇说得话，不足信，他聪明睿智，千万别想骗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说，但不要说假话。”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子嗣中的一个。” 洛蔓胡乱地扔下一枚棋子：“那你为什么会在藏琅胜地？” “我从未去过你说得地方。” “不玩了。”洛蔓把棋子弄乱，“你把宝宝还给我，我绝不再来打扰你。” “你知道单无灵根的双胞胎一旦出生，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洛蔓突然明白，对方说了什么，她掩住嘴巴，惊讶地抬头，只见道君微笑点头，但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大能会感知他们，把她们从你身边夺走，我不想这样。” “那我要怎么办？” “升级小世界，再升级一次，就变成了中世界，那个时候，就可以把她们隐藏在里面了。” 得知他一直在谋划将来，洛蔓的心落了回去，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的下巴上，心头不由得一热，语气就带了几分热意。 “为什么不派人去接我？” “白和宁不是把你带来了吗？” “是你安排的？我不信。”她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两下。 道君的眼睛涌起一团水雾，通过他的手，一直延伸到她的脸颊。 “师父！茶来了。”白芸芸盯着他俩的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洛蔓好笑地瞟了她一眼，“我不是说过，我要嫁给师父吗？” “我以为你就是说着玩的。”白芸芸忙把茶水放下，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师父，你喜欢师妹什么啊？” “姻缘天注定。”道君起身，“本君还有事，先走了。” 白芸芸盯着他的背影：“怎么感觉像是落荒而逃？” 她又转头看着洛蔓：“你是怎么表白的？我也有喜欢的人，可他总是不理我，传授点经验呗。” 传授经验？她哪有什么经验可传授。 “你喜欢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呀，要是对方拒绝了，你就换个人。” “那你换过几个？” 洛蔓语塞，她抿了口茶水：“没几个。” “这么神秘。”白芸芸犹豫一下，“左右你还没事，陪我去表白一下呗，到时候你替我说好了。” “这种事怎么能别人替。”洛蔓说。 当她俩站在白峰面前的时候，洛蔓要多无奈又多无奈，她还以为是别人，没想到还是他。 白峰和之前完全不同，他神色冷淡，身前摆着一堆竹条，他手里有个像是背篓或是筐子的半成品。 “师哥，我们两个来看你了。”白芸芸小心翼翼回答。 “有什么事？” “那个，让师妹跟你说好了。”白芸芸把她往前一推，自己转身就走。 你把我留下，叫怎么回事？ 白峰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她抬眼看到旁边堆着十几根没处理的绿金相间的竹子，便拿起刀，一下下劈成竹条，她不想编筐，琢磨一下，想起了白奇带过去的竹凳，她突然明白那个凳子，肯定来自这里。 竹子变成了竹条，竹条变成了竹片，她按照当时的记忆，一条条编着，一会竹凳的框架就在她手下逐渐成型。 “你这是跟谁学的？”白峰瞟了她手中的凳子一眼。 “跟一个朋友，他很聪明，超级会做手工。” “编得不对，撞色了。” 果然啊，本来是应当绿金相间的，结果两个金色撞在了一起，洛蔓挠头：“我明明按照顺序编的。” “拐角的地方，编错了。”白峰放下手里的筐，指点她几下，洛蔓忙按照他说得去调整。 “你有道侣吗？”洛蔓顺口问。 “没有，我一心修仙，不想谈情说爱。” “两者互相不耽误，可以大家一起修仙。” “分手很麻烦。”白峰原来不是在编筐，而是在做个竹葫芦，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金色和绿色一条条交错，金色的部分组成了个福字，实在是技巧精湛。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直接扑过去 “编东西的手艺，你是跟谁学的？” “祖父，他是远近闻名的匠人。”他放下葫芦，拿过洛蔓编得七七八八的竹椅子，拨拨那里，动动这里，没动几个地方，原本看起来很普通的椅子，突然变得精致起来。 “白芸芸说她喜欢你。”洛蔓干脆地说。 “我知道。”他皱着眉，把椅子摆好，“你坐上去试试。” 洛蔓靠在椅子上，晃动两下：“我觉得很不错，对了，那你父亲现在呢，也在白水城吗？” “他已经过世很久了。”白峰摇头，“这椅子脚不稳，很容易摔倒，最好重编。” “不可能。”洛蔓一用力，咔嚓一声，椅子劈了。 她羞惭地挠挠头，“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最开始你就编得不够紧凑，所以后来哪里出问题都有可能。” “你说话很有禅意，” 坏了怎么办，也只有重新来过，她又拖过来根竹子，准备再来一遍。 “别做凳子了。”白峰拿过竹子，“你再去拿一根，我教你编葫芦。” “为什么要编葫芦？” “这种葫芦是用来装灵丹的，能够让丹药的灵气不散逸，还能有特别加成效果。” “加成效果？” “灵药在制作完成的时候，药效是一百，每隔七天，灵气就会消散一，但用了灵葫，不仅可以阻止消散，还能提高一成药效，所以白帝每年都会要很多灵葫。” “这不是木灵修干得活吗？” “我就是木灵修。” “不会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瞟了眼洛蔓身上的青袍，“我劝你也低调行事，换上白袍。” “可是一动手，不会被发现吗？” “在白水城里，没人敢动手。”白峰又停顿一下，“再说，金系法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怎么讲？” “木气尖锐了，就是金气，金气柔和了就是水。” “师兄，你懂得真多。”顾不上聊天，洛蔓跟那葫芦较上了劲，白峰编出的葫芦，“福”字工整，格子之间的距离，大小一致，看起来就精致漂亮，她的福字不是点有些歪，就是合不上口，一连五个葫芦都有这样那样的瑕疵。 她站起身又去拿竹子。 “今天你休息一下吧。”白峰说，“这竹子百年才能长这么高，总共就这十几根，都被你浪费了。” “有没有差点的竹子，我先练练手感。” 白峰把完美的葫芦放在一边，起身活动了下身体，“金气太盛，平常草木很难生长，据我说知是没有。” “可这样太不完美了。”洛蔓讨厌半途而废。 “明天你再来。” “师兄，不如你尝试跟白芸芸交往一下？” “让她自己来说。” 洛蔓拿着两个编坏的葫芦，慢悠悠地往回走，夕阳满天，洒落一地金光，来了白水城，没办法种花种菜，闲得她整个人都木了，现在终于找到了事情做，她的心情终于好一点了。 怎么回事？ 她的心口骤然一紧，若虫给她发来了警告，说它们差点被发现，最近要蛰伏起来，不管发生任何事，也不要呼唤它们。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收回手，她的手中拿着一面古朴的小镜子，青绿斑驳，背后有个隐约凸起的兽头。 “应当没什么问题。” “不可能。”宁风凌眼含冰霜，“我的情绪不对劲，像是有人在控制我似的，让我笑我就笑，让我哭我就哭。” “听你这话，像是中了蛊。”女子坐下，“可中蛊之人，必定神志不清，时时胡言乱语，根本不会怀疑自己中了蛊，你这样子，像是最近心情不佳，没事找事。” “也就你敢这么说我。”宁风凌一点也没生气，“素云，我的直觉向来准，最近真得不对劲，我老觉得后颈一阵阵刮冷风。” “你别急，我回去查查玉简，我记得在哪看到过，有能勾出蛊虫的方法，不过太多年没人用过了，我得去看看，你知道现在白水城里木灵修很少，能炼药的更少。” “哎，最近也真是不顺。” 素云递给她个白瓷瓶：“这是我托人买的安神药，你在舌下含一粒，应当会有帮助。” “如果你有个儿子，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希望，那你怎么办？” “跟白帝学，多生几个，总有优秀的。” “说得容易，他是男的，自己也不用生。” “那你就领养几个，不也一样吗？” “领养？” “找那些资质出众的小孩，择优培养，最好是女孩，这样可以跟你儿子配对，他不行，不意味着下一代不行。” “说得有道理。”宁风凌眼睛一亮，“等我大婚完毕，我就去办这件事。” “还是跟那个若竹吗？” “除了他，别人我还真看不上。” “我记得你以前都喜欢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怎么转了性？” “还不是因为白奇，因为他，我对所有漂亮男人都失去了兴趣。” “那件事还没过去？” “过不去，谁想到他会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我不想提。” 素云笑了笑，说：“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大婚前一晚，我再来看你。” “哎，那个药，给我来点。”难道宁风凌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拜师大典比洛蔓想得简单得多，她还以为会有很多人上门观看，没想到就他们师徒四人，到了个祠堂里，让她对着一些牌位磕了三个头，她便成了道君的徒弟。 “恭喜师妹。”白芸芸递给她个盒子，“这是我送你的拜师礼物。” “有人要一批生灵丹，你们三个抓紧时间。”道君递给她一块玉简，“这里是金系基础修行法诀，你自己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们。” 听说要炼制丹药，洛蔓十分兴奋， “师父，草药从哪里来？” “你留下。”道君面色严肃，“你们两个先走，我有话跟蔓儿说。” 听到蔓儿两个字，白芸芸挑眉，洛蔓的脸腾地红了。 就剩他们两个，洛蔓本想直接扑过去，但她又觉得该矜持一点，一时没想好，便被揽入了怀中。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蔓儿，蔓儿。”道君的声音充满诱惑，她整个人都晕了。 “你怎么如此热情？”她努力从他怀里挣脱，想看清他的眼睛。 “我终于把灵气罩布置好了，就算是白帝，也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我有事告诉你。”洛蔓想把若虫的事说出来，让道君帮她出个主意，但他的热情席卷了她，算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完全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他的热情。 “你说。” 大脑一片空白，洛蔓根本忘了她想说什么，她吭叽两声：“我想回藏琅胜地。” “回去做什么？”道君的表情一本正经。 “回去..回去...”洛蔓气得要命，凭什么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她就做不到呢。 “你在这里，好好凝练下身体，还是太娇弱了。” “我才不娇弱呢。”她抗议。 道君笑了笑，“那我们试试？” 没一会，她便说:“我娇弱，行了吧。” “不行。”道君低声说，“我要你心服口服。” 洛蔓伏在棋盘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她后悔跟道君相认，以前的日子不香吗？ 一股温柔的灵力遍布她的全身，酸痛缓缓消失，她抿了一口送到唇边的茶， “你是什么灵根？” “金木水火土，想修炼什么都可以。” “那我怎么只有木灵根？” “你喜欢种花种草，炼制灵药，不喜杀人，自然木灵根最适合你。” “你怎么会是白帝的儿子？” “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当谁的儿子都没关系。” 洛蔓拍了下他的手，“胡说八道，你到底谁？” “我们在凡人世界，藏琅胜地，都有父母，可醒来后却发现是南柯一梦，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又知道呢？” 她愣了一阵，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敷衍她。 “你先回去吧，一会我约了别人。”道君把她送到门口。 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喂，我刚才一直想问你呢。”白芸芸突然跳了出来，“到底师哥怎么说？” “他让你自己去说。”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师父训斥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虽然体力恢复了，但洛蔓着实想躺一会，松松身子。 一阵劲风袭来，飞沙走石，迷了白芸芸眼，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洛蔓已经不见了。 “师妹，你去哪了？”白芸芸皱眉道，“就算是嫌我问得多，也不用就这么消失吧，对了我去找师兄。” 洛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微笑看着她，宁风凌的头上多了个发箍，她懒洋洋地说：“你知道犯了什么错吗？” “不清楚。” “本来呢，我是想给你的痛快，可又觉得不能那么便宜你，正好我有事让你做，你做好了，我没准让你走，做不好，死得一定很惨。” 灯光大亮，洛蔓这才发现她躺在一张网里，下面黑黝黝地深坑里，悉悉索索不知什么在爬动，宁风凌手指一弹，一束光落在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蚂蚁，他在老元背上见过。 “这叫噬灵蚁，它们会一点点吞噬你的灵气，你会变成个凡人，最后被灵气挤压而死，五脏六腑都会变成血泥，所以你要为我好好做事才行。” 她尝试呼唤若虫，但毫无回应，大概是真是怕被发现。 见到洛蔓不说话，宁风凌便把她从网中放了出来，“我要你好好照顾我儿子，让他能马上娶妻生子。” 洛蔓没说话。 “若是你能办成这件事，我就让你一直伺候他。” 宁风凌拿出一块玉简，“这里是人选，从明天开始，他上午见一个下午见一个，十天见二十个，必须选出一个，马上成婚，明白吗？” 只要不是让她嫁给白和宁就行，洛蔓点头。 “这个给你。”宁风凌甩出一瓶丹药，“养气丸，能增强精力，没事让他多吃两粒。” “这里有书库吗？” “恩？”宁风凌冷哼一声，“你还想看书？” “不是我。”洛蔓语气不卑不亢，“白和宁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让我给他讲故事，这样他的情绪会好一些。” “都是他父亲惯得。” “说起来，他去哪了？” “不清楚，说要找什么东西。” “我不读书，却不知比他强了多少。”宁风凌语气满是讥讽，“你去吧，我会让人送几块玉简过去的。” 再次回到白和宁的寝室前，洛蔓有点心虚，她上次不告而别，恐怕他又受了不少罪。 房间里冷如冰窟，白和宁只穿一件单衣坐在书桌前，双目空洞，整个人苍白得像一张干纸，似乎风一吹就碎了。 “白和宁，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白和宁的眼睛如同泥塑像一般，毫无光彩，他盯着洛蔓看了一阵，“你不是看到了吗？” “让我帮你治疗一下。” 他没动，也没反抗。 灵气进入他的身体，白和宁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但依旧体虚，这是为什么？ 洛蔓琢磨一阵，“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没胃口。” “熬点蘑菇汤给你喝吧。” “我不喝。”虽然他口中说着拒绝，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两下。 洛蔓叫下人送来食材，少了几种蘑菇，又擅自加了几种补药，这些药材洛蔓有几种没见过，她闻了闻，要是放进去，铁定不好喝。 她琢磨一下，又让人补送了些笋和青菜，在个炭炉上炖起了汤，她灵气精进后，便学会了制造一个灵气泡，在把里面的灵气抽空，有了这种方式，就不用垒土墙了。 “喝汤吧。”洛蔓盛了一碗汤递给他，桌上还放着下人送来的几个小菜。 白和宁大口喝汤，桌上的菜却一口没动，喝完汤，他的脸红润了些，眼神也灵动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你是来做说客的？”白和宁的嘴抿着。 “算是吧。”洛蔓摊了摊手，“我本来待得好好的，她把我拽到这里，说要是不说服你，就让我被噬灵蚁咬死。” 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以表达她一点也不想管他们家的破事。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只能说尽力 “我不喜欢女孩。” “那你喜欢男孩？” “不，我不想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问题是你母亲不会同意的。” “那我宁愿死。” 洛蔓无语，她想了一阵，“你不想再见到你的父亲了吗？” “我恨他，要不是他把我交给母亲...” “可你现在醒过来了，身体也变好了，还能够修炼，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 “有什么用，我的灵根虽说是纯粹的土灵根，可根本存不住灵气，要花别人十倍的时间才能进步一点点，我实在觉得太辛苦了。” “相亲就不用修炼了，不是吗？” 白和宁愣了一下，“你说得也有道理。” 侍女送来几块玉佩，洛蔓翻了一遍，她拿起其中一块，“你知道陨铁吗？” “金系至宝，据说在白帝的宝库里。” “这玉简里讲得就是陨铁的来历，想不想听？” “好啊。”白和宁伸了个懒腰，靠在软垫上，眼皮微合，“我父亲总是给我讲故事。” 陨铁是无尽之海中捞起来的，白帝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有人把陨铁送给他，他开始还没在意，后来想用陨铁炼一根把长剑，结果发现无人能融，这才明白是件不得了的异宝。 “姐姐，你要陨铁吗？” “想看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难道宁风凌带着笑意走了进来：“小宁，你想得怎么样了，女孩的信息都看了吗？” “刚才我身体不舒服，吃了点饭休息了一下。”白和宁蹭地站起身，两条腿抖个不停。 “挑食，身体又弱，作为我的孩子，你必须强大才行。”宁风凌盯着桌上的剩菜，她还没开口，洛蔓就明白她要做什么，。 “他同意去相看女孩了。” 宁风凌抿了下嘴，笑容逐渐扩大，“我就知道你能说服他，有赏。” “我这人向来大方，只要你专心为我办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你是木灵修，我就送你个宝物。”宁风凌拿出个巴掌大的玉色花盆，花盆里的土是纯白色的，她一拿出来，洛蔓浑身的灵气就跟着一抖。 “这是什么？” 宁风凌愣了一下，“一个木灵修朋友送给我的，大概就是种花种草用的，我正好有点药草想让你中，你是不是还会炼丹？” 洛蔓听出来了，宁风凌根本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就是根据外形在胡说八道，但她一见，便对它有极强的亲切感，她必须得到这个花盆。 “会一点，不过方子看得太少，药草种植也不过关。” “你倒是坦诚。”宁风凌并没有把花盆递给她，而是在手里扔了来扔去，“如果我给你些玉简，你能把上面的药炼制出来吗？” “我只能说尽力，毕竟我是个普通的木灵修。” “真是的，想找个高级炼丹师，怎么这么难？”宁风凌把花盆扔给她，“我看你也不像有那种本事的人，先试试看吧。” 等她走了，白和宁脸上才有了血色，他瘫坐在椅子上，苦笑着说：“我一看到她就喘不过气来，就像有人捏住了我的喉咙。” 不仅你这么想，若虫也一样。 洛蔓翻来覆去看着花盆，四方的花盆四周，刻着花草纹，兰花，竹叶，菊瓣，精致又可爱，她将灵气沉浸其中，周围的世界陡然一变，她来到个小空间里，脚下踩着柔软的土壤，灵气充沛，不过地只有脚下一小块，伸手就能碰到灰色的石头墙。 她马上种下了青蓝草的种子，灵气跟着进入土壤，却发现因为缺乏水分，种子根本无法发芽，她的灵气并不能化成水，这可怎么办？ 白和宁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不过能看出来，不用去修炼，他十分开心。 “如果不当灵修，你靠什么活下去？”洛蔓顺口问。 “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让你一个人在白水城生活，不靠父母，你有什么生存的技能吗？像我，我会种药草炼丹，到哪也能活下去。” “我...”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白和宁嗫嚅半天，“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好好想想。”洛蔓把花盆收好，“万一哪天，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你还能住在这里吗？” “可我真得不擅长修炼。” “总要找个在世间安身立命的方法。”洛蔓起身，“你再好好想想。” 一夜无话，道君也没出现，洛蔓的心中还是有些小失望，不过她马上打起了精神，为了孩子，她也要努力修炼，保护好小世界。 白和宁换上了一身白袍，胸口和后背都绣着繁复的金色鸟兽纹，他的头发被牢牢盘在脑后，头顶上多了个鎏金冠。 “还是气色不佳。”洛蔓退后一步，白和宁实在是太瘦小了，身上的衣服像是偷来的，整个人显得飘摇不定，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跑。 “没事，反正她们也不是看上我的人，要么是想一步登天，要么是怕她，能喜欢上我本人的女人，我觉得还没出生呢。” “看看再说吧。”洛蔓承认他说得对，但她不想再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第一个进来的姑娘身高体壮，几乎有白和宁两个大，她说话也十分畅快， “我叫虎妹，土灵修，今年一百二十岁，家里家外一把手，你们要是看上我，就给个痛快话，我明天就搬进来，娃嘛，只要你种子好，想生多少都行，我家里的女人都特能生。” 洛蔓眉头拧着，这女孩不错，不过不像是找妻子，像是找个保镖，能干活还能生娃，她瞟了一眼旁边，白和宁面露恐惧，冲她摇摇头。 第二个姑娘脸色红润，虽然不壮，但也很健康，像一头小鹿一般。 “我叫鹿灵，擅长照顾人。”她一眼眼瞟着白和宁，“性情温柔，从不顶嘴，愿意好好伺候夫君。” 白和宁嘴角抽搐两下，他摆摆手。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洛蔓边研习送来的玉简，边尝试继续种青蓝草，之前她在老元家学得都太深奥，而且也不正统，他家的配方大多是给灵兽服用的，和灵修区别很大，而宁风凌送来的玉简，虽然残缺不全，但大部分都是药草的基础知识，她看得津津有味。 第二百六十六章 娶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回来了。”白和宁苦着脸，“要是相看的时间长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去修炼了？” “那你就和她们多聊几句。” 一连过了五天，白和宁成长十分迅速，他已经能跟女灵修坐着聊一个时辰，把对方问个底掉，甚至连祖上是什么的，都问得清清楚楚，宁风凌见他如此认真，加上洛蔓的劝说，便停了他的修炼。 “十天，见二十个？”又送走一位，白和宁说道，“我觉得一天可以见十个，反正问题我都记住了。” “有你喜欢的吗？” “没有，我说了我不喜欢女人。” “你想，你找个女灵修，告诉你母亲，说你看上她了，两个人需要培养感情，没时间修炼，这里里外外不得几年时间，到时候没准你父亲就回来了。” “那天你问我离开他们怎么活，我后来想了好久，发现你说得对，我没有任何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我要学本事，我父亲是土系，我母亲是金系，土生金，我觉得我擅长寻宝。” “寻宝？”洛蔓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对，我从小就有这种天分，能感知到宝物的存在，比如你身上那个花盆，就是件不错的宝物，不过少了盖子，所以没办法用。” 还真行。 “那盖子在哪？” “就在白水城里，但不好拿。应当是在白帝的宝库里，那里除了几个他喜欢的后辈，谁也进不去。” “我想方设法也要去一趟。” “带我一起吧，你想找什么？” “你知道木系的至宝是什么吗？” “不清楚，但越是宝贝，某种气息就越强烈，我确定即使有，它也不在白水城。” “那你能感受到宝库里有什么？” “大多都没什么用，有几件仙器还不错，但你也用不上，土系的东西...”他眼睛一亮，“倒是可以给我父亲偷两件。” “偷了怎么跑啊？” “我就是说说。”白和宁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怎么进去，更别说偷了。” 侍女匆匆走了进来，她行了个礼，说：“还有一位小姐想见少爷。” “是母亲安排的吗？” “我想是的，不过她现在出门了，那少爷要见一下吗？” 门外影子一闪，那是催促白和宁来修炼的人，他马上说：“既然来了，就见见吧。” 洛蔓起身给香炉里换了根安神香，这是她用再次进阶的青蓝膏制作的，可以让人情绪平和。 “是你要娶妻吗？”进来的女灵修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瓜子脸，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身材娇小，长得和之前的女灵修一点也不一样，就是穿得邋里邋遢，头发随便地别在脑后，几缕乱发随便支着。 “是我。”白和宁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 “我可以嫁给你。”女孩的语气像是施舍一番。 “娶你我有什么好处？” “金土双灵根，都是顶级，还配不上你吗？” “可我的灵根很垃圾，那你想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报仇，还有借助你的资源修炼，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女仙。” 洛蔓没说话，她从白和宁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这个女孩有兴趣，换她也是一样，前面见过的那些女人，都实在太强壮了。 “那你知道要付出什么吗？”白和宁神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神情，就像是看到一只长得可爱的小动物。 “付出什么都可以。” “你先坐下。”洛蔓插嘴道，“先给我们讲讲你的身世。” “我是孤儿，从小跟着邻居长大，前些日子我在酒馆工作，听到有人说宁仙人在给自己的儿子找妻子，说是看了十几个都不满意，我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是火土灵根，为什么不却白家学院？” “白家学院不看灵根，只看关系，只要你认识人，什么灵根都无所谓，像我这种好灵根的，他们不爱要。” “为什么？”白和宁盯着她。 “找个高灵根的平民，去打白家的脸吗？” 洛蔓抿了抿嘴，怎么在哪里都逃脱不了裙带关系，这种大家族枝繁叶茂，更是腐败丛生，想改变都无从下手，她突然心思一动，若是有一天，洛家也变成了白家这般，她能管得住他们吗？ “有意思。”白和宁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女孩的脸，他开口问，“你叫什么？” “白欢。” “姐姐，你先离开，我有话要跟她说。” “我就在门外吧。” 白欢来历不明，万一对他下手，肯定宁风凌不会放过她。 “那也行，只有你能在外面，让他们都离得远远的，你用那个灵气罩，把屋子罩起来。” 他要做什么？ 洛蔓没想明白，但这件事说到底，是白家的事，白和宁没有强迫女孩，双方都心甘情愿，她也完成了任务，不就是三赢吗？ 按照他说得让众人离开，她拿着花盆坐在门外，神识再次沉浸其中，种下的青蓝膏的种子，根本没有发芽，她无奈靠在石墙上，外面的水根本带不进来，得想个方法，没准真得去趟白帝的宝库。 退出神识，她听到大殿里传来一阵阵猫叫声，便飘过一缕神识，马上腾地往后退了一步，按住胸口说：“他们俩也发展太快了吧，白和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过了好一阵，大门开了，白和宁衣冠整齐，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喜悦。 “姐姐，你还在啊。” “我刚才一直在研究这个花盆，那个女孩呢？” “我有心里话想跟你说，你能别怪我吗？” 不想听。 “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刚才是我的第一次，之前我一直在生病，早就怀疑自己已经不是男人，刚才我想，至少她看着顺眼，我想尝试一下没做过的事。” 她不想听别人讲这种私事，但也不好转身就走，便含糊应对道:“找个合适的人，安安心心过一生就挺好。” “不，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不要栓死在一个女人身上。”白和宁双手背后，目光望向城外，“既然我母亲又如此权势，我为何不用呢？姐姐，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这是何苦呢 说完他便头也不会离开，洛蔓琢磨一阵，还是走进了大殿，只见白欢趴在地上，整个人竟是昏死了过去，洛蔓忙用灵气治疗她，白欢睁开眼睛，看到她像是见了鬼一般，发出一声尖叫，身体猛地往后退。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洛蔓有点后悔刚才专心研究花盆，她应当早点进来阻止他们。 “他呢？”白欢的目光四处乱晃，“我有话要问他。” “他出去了，”洛蔓将她扶起来，“你先休息一下，等晚上他回来再说吧。” “我一定要嫁给他。” “你这是何苦呢？” “他答应我的。” 洛蔓又安抚了一阵，实在没用，只好喂她吃了颗安神丹，让人把她带到个房间里休息。 她决定跟白和宁谈谈，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最好以后不要做。 天色刚暗，白和宁便兴致勃勃来找他，他换了见白底金色团纹的长衫，头发梳得十分整齐，一看就是仔细修饰过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年纪轻轻就有着一股奇怪的油腻气息，让洛蔓十分不喜。 “姐姐，你能不能扮成个翩翩公子？女装实在是不方便。” “我有话跟你说。” “就让我开心一会不行吗？”白和宁跺了下脚，转身跟着侍卫往外走。 到底是不是若虫造成的？洛蔓心里嘀咕，宁风凌去哪了？平日对孩子打打骂骂，这关键时刻，人就不见了。 晚上的白水城分外萧条，街上空荡荡的，夜色像是幕布，遮住了一切的表演。时不时暗处就冒出穿黑衣的灵修，走过来查验他们的身份，宁风凌的名字十分好用，不仅没人阻拦他们，还有人热情带路，把他们送到一扇隐蔽的门前。 穿过门，灯火辉煌，一条街两旁，商铺林立，顾客虽然不多，但看衣衫打扮，都是高级灵修或是豪门子弟。 “白和宁兄，你来了。”一个穿着火红色长袍的男子，笑吟吟走过来，洛蔓这才发现，这里的人服饰色彩艳丽，而且大多衣衫轻薄，男人半露着胸襟，女人着抹胸罗裙，外罩纱衣，妆容美艳动人，眼波流转，盯着他俩笑个不停。 “白文兄，要不是你强烈推荐，我可真不知有这么可好地方。” “你呀，就是活得太拘谨了，多出来玩玩，自然心情好。”他看了眼洛蔓，笑着问：“这位是？” “我的朋友，洛公子。” “真是一表人才。”听说她不姓白，白文的态度马上变得冷淡不少，“今日想去哪里玩？” “听你安排。” 香风扑鼻，纸醉金迷，路旁的店铺里，男女灵修饮酒作乐，笑声连连，和白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是专门让男女灵修，寻欢作乐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酒楼一个接一个，有的只招待男灵修，有的只招待女灵修，他们的身边都陪着一两个穿着清凉的灵修。 “这些陪酒的灵修，都是什么身份？”洛蔓随口问。 “都是缺钱的灵修，或是想认识大人物的灵修。”白文瞟了眼她，“总之都是贪心的人。” “就没有不情愿的吗？” “不情愿的人，不会来白水城，来这里的人，想留下就要付出代价。” 雕梁画柱，金砖铺地，他们停在一座大门紧闭的宅院前，白文摇了两下金色门环，过了好一阵，才听见有人问：“谁呀？” “白和宁少爷来了，快开门。” “今天有贵客在。” “谁还能比宁女仙的儿子金贵，你小心她打上门来。” “等我去禀报一下。”脚步声远去了。 白文被扫了面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道：“这些人，真是不开眼，听到白兄的身份，还不赶紧开门。” “这是什么地方？”洛蔓问。 “那我就可要好好说说了。”白文神秘兮兮地说，“这里住着这个叫芝凝的绝世美女，我只远远看过一次，就像天仙下凡一般，今日打着白兄的名义，想来开开眼。” “我见过的女人多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水系女子可是不一样，她们美的让你心醉，让你心甘情愿把口袋掏空。” “水系到底在什么地方？” “水系多女子，而且都长得极为诱人，成为了其它四系男人最爱的猎物，她们就都躲起来了。” 门开了，一个眼睛乌漆漆的侍女，往后让了让，说：“你们确定要进去？到时候出了事，可与我家女仙无关。” “自然与你无关。”白文不耐烦地往里走。 曲径通幽，一踏进门洛蔓就闻到了花香，栀子花的清香，混着丁香的浓重，她只觉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像是冬天泡到了热温泉。 “这里有木灵修吗？” “有几个专门给女仙种花的。” 洛蔓对见女仙没兴趣，对种花很有兴趣，她想了想，便停住脚步说：“你们两个去玩吧，我去看看花草，一会再过去。” 他们两个都急着见芝凝，只说让她一会去找他们，另外一个侍女带着她穿过个月亮门，指了指前面说：“这里就是女仙的花园，木灵修都住在那边的小院里。” 花园比她想得好，土上是一层细草，之后花草错落，几从低矮的兰草，搭着些细碎的嫩菊，大棵的月季开着碗大的花，鹅黄色的花瓣上带着点点红痕，白色的栀子花轻轻摇曳，还有些桃树杏树梅树，一样开得灿烂。 “这些花都是不同季节的，竟然能同时绽放。” “我们这里的木灵修可厉害了，养花是一绝，要不女仙也不会留下他。” “能拜访一下吗？” “拜访他做什么？”侍女皱眉，“你不会喜欢他的，可以说，他除了种花，一无是处。” 洛蔓不理她，穿过花丛，朝着那亮着光的窗口走去，房子周围有一圈篱笆，里面还有一小块菜地，种着豆角和西红柿。 “有人吗？”她拍了拍门。 “谁呀？”声音嘶哑。 “我喜欢这些花草，想在家里也种一点。”因为侍女盯着，她没说自己也是木灵修。 “进来坐吧。”门开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房间四四方方，空气中一股梅花冷香，靠着窗子摆着一张书桌，左手一个书架，右手的小桌上摆着个高山流水的盆景，山石上满是青苔。 书桌上扔着些碎石，还有个长圆形的黑色花盆，里面放了些沙土，那人长得像一根竹竿，骨节粗大，一双眼睛往外凸着，眼神看着十分惊恐。 “你要什么？” “白水城金气重，花草都长得不好，你是怎么做得？” “只要是木灵修，都知道该怎么做。” 洛蔓关上门，挡在了侍女好奇的目光，她伸出手，掌心长出一颗嫩芽， “我也是木灵修。” 那人眯着眼睛看了一阵，摇摇头说：“你的木灵气一点都不精纯，没什么前途。” “那我也算木灵修啊。”洛蔓有点恼羞成怒。 “哦，我没说你不算，外面的花你带走也养不活。” 他轻蔑的态度更让她生气，但好不容易碰到个木灵修，她还想打探一下木系灵修都在哪？他们生活怎样？ “我是刚从小世界里出来的，你能告诉我木系灵修在哪吗？” “青木城，就在白水城的东方，你朝东走，早晚有一天能找到。” “就这么简单？”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他拿起块黑色的岩石填在花盆底部，完全不看洛蔓的脸。 被无视了，洛蔓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好不容易遇到个木灵修，为何这么冷淡？ 她默默退出房间，捏了两下怀中的花盆，本想让他看看是什么东西，现在还是算了吧。 门外的侍女不见了，不过来得时候就一条路，找起来并不困难，她也不想找白和宁，趁机溜走才是正道。 桃树下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她，他的肩膀很宽，个子很高，穿一件白色长袍，后背绣着奇怪的螺旋形花纹。 洛蔓停住脚步，她不想靠近这个男人，便转身打算回木灵修那躲一阵。 “我已经听见你了。”她的脚刚抬起来，就听见男人的声音，她的脚只好又放回原地。 “桃花开了，很美，却没人陪我一起看花，你愿意吗？” “不是天天开吗？”洛蔓疑惑地问，“有木灵修，每天都可以看花啊。” “陪我看花的人不同，心情也不同，不知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转过身，一张极为硬朗的面孔，剑眉鹰眼，高鼻薄唇，从眼神看，肯定不年轻了。 “我来看看，”洛蔓仔细地看了下桃花，“这叫五色碧桃，粉白红三种颜色随机搭配，花瓣经常半红半白，十分漂亮，果子味道一般，是属于观赏类品种。” “你是木灵修？” “刚来没多久。” “那这满园的花意，还要感谢你了。” 洛蔓灵机一动，“能服务白帝是小女子的福气，这满园春色都是为他绽放。” “说得好。”那男人哈哈大笑，他张开手心，里面多了一块鱼形玉简，“这里都是我收集的各种药草的资料，就送给你了。” “真得吗？”洛蔓双手颤抖，接过玉简，“请问恩人怎么称呼？” “好好努力，有缘自会想见。” 他的身影消失在风中，过了好一阵，洛蔓才松了口气，她猜刚才那个人就是白帝，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跟那个水系女子有关。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她不仅没吃亏，还落了块玉简，她美滋滋把玉简收好，刚要离开，就听见有人说， “你把玉简给我。” 她回头，那个竹竿人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神情愤怒， “那玉简，本来是应当赏给我的，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没想到被你夺去了。” “什么玉简，我不知道。”洛蔓拔脚就走。 “你以为白帝会不追踪这块玉简吗？”他冷笑，“只要你沉入神识，就会被他烙印，以后就算你躲在万人当中，他也会一眼就看到你。” “那为什么要给你？” “我已经有了他的烙印。” “不行，我舍不得。” “你不是想知道木灵修的事吗？我可以告诉你。” 洛蔓衡量一下，干脆地把玉简扔了过去，“好吧，我相信你。” 像是没想到她会那么痛快，竹竿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捏住玉简，“你进来吧。”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回答完我就走。”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也够多了，她得赶紧溜走，要不然就跑不掉了。 “你问。” “木系至宝是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真是枉为木灵修。”那人语气很松快。 她是不是问错问题了？ “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翠竹。” “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它丢了。”那人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被人偷走了，如果你能找回来，送到青木城，那青之心就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了。”洛蔓觉得自己问了个寂寞，但她对玉简并没太放在心上，谁知道白帝想干什么，她有道君，谁都不用。 “小姐，这边走。”她还没找到出去的路，侍女就回到了她身边。 “我想先回去了。” “白少爷恐怕出了点事。” “他怎么了？” “不太好。”侍女含糊交待两句，“他们冲撞了来找小姐的客人，一个被当场打死，白少爷少了条胳膊。” 一间下人的房里，白和宁躺在床上，左肩裹着白布，胳膊已经不见了，他转过头看到洛蔓，突然想大梦方醒一般， “是不是你安排的，为什么你的运气就那么好？” “你在说什么？” 白和宁竟然痛哭流涕起来，“我们两个连人都每见到，白欢就死了，那人的侍卫听说我母亲是宁风凌，才饶了我一条命。” “别哭了。”洛蔓皱眉，“还是先回去吧。” 一路上，白和宁一直在抽泣，他像是有着无穷尽的委屈，根本不知道该找谁发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俩到了小姐的闺房门口，白欢推门就进，刚推开门，一阵强风吹过，他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被捆得像个粽子，一个黑衣男子，核实了下他的身份，直接用手掐死了白欢，掰掉了他的胳膊，那条胳膊，被装在个礼盒中，现在就在洛蔓的手里。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送她一段锦绣前程 “门开的一瞬间，我有感觉，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住了。” 少了的胳膊可以再接，可吓破了的胆可没办法再长，经过这一件事，白和宁大病一场，再也不肯出门，不管宁风凌怎么逼迫，他也不下床，幸亏洛蔓每天都帮他治疗，他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他可真行，怎么想到去招惹她？”宁风凌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开始她也气得不行，怒气冲冲打探一圈，却又闷不做声走了回来，破天荒的没发脾气。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宁风凌像是吧洛蔓当成了自己人，没事就把她叫过来聊几句， “运气不好吧。”洛蔓说。 “可怜的孩子，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放弃他了。”宁风凌摇头，“还是他父亲的种不好。” 洛蔓沉默，反正宁风凌会继续说下去的。 “你觉得若竹怎么样，他的后代会很出色吗？” “不清楚。” “真是的，想要个优秀的亲生孩子，怎么那么难？” 洛蔓突然心神一动，若虫动了，宁风凌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十分迷茫，她皱着眉头问：“我这是在哪？” 好时机。 “怎么才能进白帝的宝库？” 宁风凌的动作变得极慢，她歪着头，脸上出现了一种人类不可能有的奇怪表情，“白帝随身带着一块玉符，只要能拿到，就可以进入宝库。” “那你去帮我拿来。” “不行，那样我会死。” “那你告诉我玉符的样子。” “那是一块可以变换外形的玉符，我见到的时候是一片树叶，就挂在白帝的脖子上。” 宁风凌的神情开始有些烦躁，像是她的神识在和若虫激战，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洛蔓连忙让若虫潜伏回原处。 “我今天想回白水学院一趟。” “去吧去吧。” 宁风凌揉着额角，神色萎靡。 刚进门，她就看到灰站在院子里，呆愣愣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我已经无法化成龙形了，这算什么不错。” “你的龙筋还没恢复好，现在化为龙形损伤过大，莫要着急。” “把我救回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找到苍皓的妹妹，把她放了。” “你为什么那么好心，到底想要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我要找水系至宝，需要龙族帮忙。” “水系至宝？我就知道你们灵修不会白白帮人。” “互相帮助不好吗？”洛蔓诧异地问，“我又不是大善人，为什么白白帮人。” 她的直白让灰无言以对，他恨恨地跺了下脚，“你这个女人...” “是想说我聪明，还是厉害？”洛蔓笑道，“我很快要去见白帝，若是你知道什么，最好赶紧告诉我，要不然不一定还有机会。” “这个给你。”灰伸出手，他掌心中躺着一片玉石般的鳞片，“带着它，你就会感知到另外龙的存在。” 洛蔓伸手去拿，他又收回了手，“你用完了要还给我。” 天朗气清，暖风和煦，道君带着他们三个去见白帝，白芸芸脸绷得很紧，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自在，白峰也皱着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你怎么了？”洛蔓轻声问。 “一点也不想去见白帝。”白芸芸有气无力地说，“他总要挑毛病。”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白晶晶叹了口气，“但愿好过关。” 白帝并没有宅邸里见他们，而是在个演武场里，圆形的场地上铺着金色的草，洛蔓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草，她琢磨着，怎么能弄两根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若竹，你来了。”白帝哈哈大笑，“一段时间不见你，我就心里别扭，总觉得没人懂我得话。” “给白帝行礼。”道君吩咐。 “免了，你的徒弟就是我的孩儿，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洛蔓一直低着头，她用余光扫了眼白帝，果然就是那天晚上她在花园里见到的男人，怪不得宁风凌不敢找麻烦，原来那水系女子见得是白帝。 “哪个是你收得新徒弟？” “是我。”洛蔓忙上前一步。 “看起来怎么有点面熟？” 洛蔓没说话，她那天易了容，白帝应当认不出来吧。 “我也觉得她有些面熟。”道君笑道，“所以才收她当徒弟。”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教她几招，你过来。” 白帝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弓箭，不远处立起一片移动的靶子，都是活生生的灵修，他们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场地中。 “完蛋了。”白芸芸的声音中满是绝望。 有人自递给洛蔓一把精巧长弓的，弓身纤细，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专门给女灵修准备的弓，她轻轻弹了两下，倒是不算难用。 “知道他们都犯了什么错吗？” 洛蔓摇头。 “不忠心。”箭似流星，直直穿透了一个灵修的心窝，他马上被侍卫拖了出去、 “在白水城，你可以贪婪，你可以残酷，但必须要对我忠心。” “什么算忠心？”洛蔓问。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放下弓，“杀一个灵修。” 灵修身上的绳子全都被放开了，他们就像一群没头没脑的鸡，大多挤在角落里，也有几个到处走来走去，期待能找到出去的路。 “他们看不见我们，但我们却看得见他们。”白帝举起弓又放下，“这就是狩猎的乐趣，不过，老玩同一种游戏，也会觉得无聊，今天我想换个方式。” 洛蔓站在原地不动。 “该你了。” 她脑子里转过了一百种借口，甚至想过直接晕过去，或是装疯卖傻，但最后发现哪个借口就站不住脚，便说：“我不杀灵修。” “那你是对我不忠心了？”白帝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对。”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好，不愧是年轻人，真是有胆识。”白帝笑了，“把她送进去，要是能活到最后，我就送她一段锦绣前程。” 道君依旧面如止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二百七十章 先下手为强 被带到圈子里，洛蔓这才发现，他们被裹在一团雾气中，只要隔着一步远，就看不到对方。 什么叫活到最后，白帝到底要做什么？ 周围场景陡然一变，她站在一片密林中，巨树参天，藤蔓从头顶垂下，脚下踩着凸起的树根，满是苔藓的石头缝隙中，有蛇滑过。 “活到最后的灵修，可以向白帝提一个条件。” 洛蔓突然往边上一闪，一根金色的箭打掉了她的发簪，乌黑的长发像瀑布般散落肩头。 她拔起扎入树干的箭，手指划过箭矢，够锋利，可以用作防身武器。 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她尝试运用灵气，果然一无所获，白帝竟然把他们都弄成了凡人。 “真是好笑。”洛蔓自言自语说，“我当过那么多年凡人，还怕这个。” 她把头发盘好，找了颗细一点的树，几下就爬了上去，树叶有巴掌大，十分厚实，她干脆趴在上面往下看。 “这是哪？” 两个男人摸着头走了过来，一高一矮。 “不知道，刚才还在演武场，是不是被流放了？” “你有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什么话？没注意。”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话音未落，那矮灵修突然拿出藏在身后的刀，从背后直插入对方的心窝，那高个子灵修，只回头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先下手为强。”矮灵修恶狠狠地说，“别怪我无情，虽然我们曾经是兄弟，但你抢过我的女人，我不能原谅你！” 他低头去那匕首，那心窝中刀的灵修突然暴起，死死揽住他的脖子，不管他怎么挣扎，也绝不放手，他的脸由红变白，四肢乱舞，脚拼命地蹬着地，嘴里嗬嗬作响，不一会，头一歪，便失了动静。 “幸亏我早有准备。”高个子灵修呸了一口，他拔下匕首，来回看了看，“真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好东西。” 嗖地一声破空声响，那高个子被一股大力直接撞到了树上，树叶悉索作响，掉下一堆虫子。 他惊恐回头，吐出满口鲜血，一个女子出现在他身后，双手在他的头上一拧，高个子灵修便软倒在地。 等她走了，洛蔓又换了两棵树，越看她就越觉得不对，刚才明明演武场上只有十几个灵修，可这树林里的灵修，远远不止这个数，而且大多出手狠辣，一招便能致人死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破空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冲着她来的，她连忙跳下树，只见一根金箭直接把树劈成了两半，还发出了灿灿金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糟了，她忙往树丛里钻，可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脚步声，无论她选那个方向，都会跟另外的灵修相遇。 没办法，看命吧。她选了个树叶稀疏的方向，一跺脚就跑了过去。 “交出宝物！”一把宝剑当胸就刺了过来，洛蔓身子一仰，手一抬，金箭刚好砸到对方手腕上，宝剑落地，她指着对方的喉咙，那人看起来又瘦又小，像是未成年一般，只是一双眼中全是怨恨之意。 “你在找什么？” “装什么傻！你要杀就快点。” “杀你是简单的，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你是鬼木系灵修？”那人看到洛蔓手背上泛出的黑色棘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在找什么？” “火系至宝麒麟蛋。” “在哪里？” “不知道，只是有人在这里发现了麒麟墓地，还把消息散了出去，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不能用灵气，像是有人要把我们引来。” “你是什么灵修？” 那人眼珠子乱转，“你到底是从哪来的，这是火系的地盘，我自然是火灵修。” 脚步声又急又密，洛蔓把他扔在一边，自顾自地往前走，她脸色凝重，怎么也不明白，她怎么会到了这里，金色的箭属于白帝，他已经射了两箭，说明他能看到这里。 “你管我是从哪来的。”她起手把那灵修拍昏在地，心里盘算着，火系至宝就在眼前，要是她能拿到，岂不是五样至宝就有了一样，那离把妹妹救回来，不就近了一步。 扑通，从空中落下个人，正好掉在她脚边，洛蔓举起了箭，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灰，你怎么来了？” “那老家伙看不到我。”灰满面痛楚，起来拍了拍衣服，“你师父把我扔进来的，叫我跟着你。”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幻境，老家伙年轻时曾经去过的地方，他把记忆摘了出来，保存成一个个试炼世界。” “那就是没有麒麟蛋了？” “什么麒麟蛋？”灰琢磨一阵，“我不清楚，我的目的就是给你引路，把你带出去。” “引什么路？” “白帝有个喜好，他把不听话的人会封存在各种记忆碎片里，你要是不能快点出去，很快就会忘了自己是谁。” “为什么你能进来？” “龙族的特长。” “看来救你还救对了。” 灰翻了个白眼，“我来这里也有交换条件，我帮你离开，你把我送回龙族。” “龙族，会不会很远？” “你不想要水系至宝吗？我们龙族可跟水系灵修关系密切。” “难道水系不把你们当做宠物？” 灰突然闭上了嘴，“我们赶紧走，有人来了。” 他的脚步轻盈迅速，连路都不看，在树林里穿梭，和她走的方向刚好相反，越走树越粗壮，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空气变得十分潮湿，洛蔓的头发和脸上都是水雾。 “这里不应当是木系至宝的地方吗？” “木系至宝就要放在都是树木的地方吗？” “当然了。” “他们为了怕被人偷，自然会藏在隐秘的地方。” “明明麒麟喜欢火...”洛蔓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现在无路可走，只能跟着灰往前走。 缝隙越来越窄，两人侧身才能穿过去，洛蔓动了动手指，灵气似乎恢复了些许。 四五颗高大的榕树紧密地挨在一起，浓密的藤蔓从树间垂落，像是一层厚厚的瀑布，他们绕着树转了一圈，发现根本找不到进去的路。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要听他们的 她尝试着拨开藤蔓，树丛深处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里面，但她总觉得危险重重，一点也不想往里走。 “这里，快来。”灰掀开藤蔓就钻了进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果遇到又是一场麻烦，在没弄清原委之前，她不会轻易动手杀人。 跟着灰的脚步，她钻进了藤蔓丛，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他们看到这几颗榕树，都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他们刚才一直在外面转，根本找不到路，突然见到两个人影，跟着他们转了几转就来到这里，实在是命太好了。 藤蔓打在脸上，毛刺扎得她微痛，不知道灰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有的地方一个人挤过去都要瘪着气，开始还能看到几线天光，后来完全变成了个黑罩子，一丝光也没有。 她想动用灵力，却被灰阻止了，他说这些植物对灵气极为敏感，如果动用灵气，很容易被绞杀，变成树木的养分，她听见几声惨叫，大概是追他们的人被发觉了。 奇怪，为什么胳膊越来越痒，她禁不住挠了两下，却碰到熟悉的尖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无根木冒出来了，它怎么还越来越兴奋，像是跟藤蔓攀上了亲戚。 耳边传来簌簌声，像风刮过沙子，声音越来越近，在马上就要碰到她的时候戛然而止。 就算在黑暗中，没有灵气，洛蔓也感觉到，有东西在打量她，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周围还有恼人的藤蔓，让她十分不安。 “快点，这边走！”灰不耐烦地催促声让她加快了脚步。 终于能看到一丝光亮，洛蔓就像看到救命地稻草般，快步追了过去。 “姐姐。” 她的脚步骤然停止，一脸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她虚虚的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没有脸，没有身体，只是一团模糊的光晕，像是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你是谁？” “姐姐，这么快你就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黛儿。”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马上走过去，但脚却停在原地，万一是妖物作祟怎么办？ “你在哪？” “我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人，但又没有人，我像是在这里只带了一小会，又像是呆了一辈子，我的头好痛...” “若真是你，黛儿，你等着我，我会来救你的。” “姐姐，不要听他们的，千万不要。” 影子闪了几闪，如同被风刮灭的蜡烛，就那么消失了。 “妹妹。”洛蔓心里万分懊恼，她应当过去看看的，也应当问清妹妹在哪。 “你还不过来？”灰喊道。 洛蔓忙收敛情绪，赶紧钻出了藤蔓，眼前看到的景色，便让她一愣。 一人高的火红色灵石，横七竖八搭在榕树中央，光线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来，打在红色的灵石上，像是一场幻梦，她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红，内心恨不得把这些灵石都据为己有，不让任何其他人看到。 “漂亮吧。”灰像是也被震撼了，半天才走上前去，把手放在灵石上，然后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马上挪开。 洛蔓两步走上前，也不由自主去摸灵石，一股热意从指间直达心底，她只觉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 “看到了吗？那就是麒麟蛋。”灰往后退了两步，他像是很讨厌火灵石的热气。 一颗灰扑扑的蛋，躺在火灵石中央，大概有半人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完全不像神兽的蛋。 “这么大块的火灵石，一定很值钱吧。”相比神兽的蛋，她还是更对火灵石感兴趣，要是能拿一块出去，那岂不是发财了。 “拿出去也落不到你手里。”灰摇头，“这么大块的灵石，谁不想要呢？” 绕着灵石转了一圈，在灵石的后面，一座一人宽的台阶延伸到灵石内部，像是可以走到麒麟蛋旁边，她犹豫一下，脚落在灵石上，那种灼热感又回来了，往前走了两步，脚底越来越热，像是踩在滚烫的铁板上。 忍着剧痛她也想摸一下麒麟蛋，她只觉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似乎听见体内无根木与若虫的痛苦叫喊，她想后退，却发现腿像是变成了液体，根本无法移动，她能看到，体内的木灵气在迅速消失，她像是变成了一颗炼丹炉中的丹药，身体一遍遍的被淬炼，火光中，她的手指碰到了麒麟蛋。 咔哒一下，蛋壳碎成了两半，她定睛观看，蛋壳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明白，这是颗死去的蛋，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一直没有孵化。 “真得厉害，不愧是若竹的徒弟，哈哈。”白帝的声音从天而降。 眼睛一眨，就回到了练武场上，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但那种灼热感，却一直还在，白帝正拿着弓，直直地对着她。 “还差一箭。”话音未落，金色的光芒像流星一般，迎面冲着她射过来，洛蔓一动不动盯着箭，一个身影腾空而起，挡在她面前，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抓住金箭。 “够了，白帝。” “你出手了。”白帝笑道，“若竹，看来这个新徒弟，对你很重要啊。” “这一箭，不是她能挡得住的，既然我收她当徒，自然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 洛蔓靠在道君怀里，心头胀满了幸福，她也是躲不开，但就是想赌一把，看看道君会不会管她，果然同她想得一样，他还是出手了。 “既然她躲过了三箭，我答应送她个锦绣前程，你放开她吧。” 道君轻轻捏了下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洛蔓的心越发沉静笃定，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白帝收起弓箭，神态就像个慈祥的长辈。 “火灵石，麒麟蛋。” “是啊，我一直想要一头麒麟当坐骑，那是我最接近的一次，可惜蛋已经死了。” 洛蔓没说话，她现在不仅脚底疼，手指也还是发烫。 “我把那几块灵石和蛋都运了回来，一丝不差地重新搭建起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白帝像是陷入了沉思，“但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要进宝库 他看向洛蔓，“你愿意去找麒麟吗？” “愿意。”洛蔓回答的极快，她不想去找麒麟，她想去青木城。 “好。”白帝哈哈大笑，“若竹你看，徒弟就是要教的，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洛蔓抬头，“我想去宝库。” “宝库？。”白帝声音中的笑意消失了，“给你两个选择，做我的女儿，或是挑选一件宝物。” “我要挑选宝物。” “好，带她去。” 高大的土系侍卫，带着她穿过一扇又一扇大门，每次进门都要更换玉符，一直走到一堵金铜色的墙壁前，墙上有着她见过的水波形状的花纹，侍卫只是站住脚步，立在墙壁前，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然后呢？”洛蔓问。 自然没有回答。 太阳从正中挪到偏西，白帝才姗姗来迟，他笑道：“是不是等急了？” “有一点。” “我刚才去处理要务了，遇到了个新的小世界，如果能吸收，白水城又会壮大。”白帝有意无意扫了她一眼，“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一个全是沙子的世界。” “现在呢？” “被个全是石头的小世界吞噬了。” “那也是平常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不清楚，稀里糊涂，睁开眼睛，就到白水城了。” 白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那就说明是有人想救你，难道是若竹？你婚配了吗？” “有夫君。” “他也在这里吗？” “我也在找他。” “那不就等于没有。”白帝笑了笑，“我喜欢说实话，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宝库，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不进宝库，可以随便选个嫁，任何人都可以。” “你也可以吗？” “小姑娘真是胃口大，只要你不进宝库，嫁给我也是可以的。” 要是这个时候提出嫁给道君，是不是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那妹妹怎么办... 至少她想看一眼陨铁的模样，就算拿不到，以后也知道去哪找。 见她犹豫不定，白帝又笑道：“看来你心里早有人选，是不是若竹，你要是不快点决定，他就要娶宁风凌了。” “你想要什么？”洛蔓后退一步，她的眼神澄澈，像是完全没被白帝的话影响。 “我已经是最强大的人了，没有什么想要的。” “麒麟蛋？” “有点想要，但就算我拿回来，也是扔在宝库里，活了太久，已经对死物失去了兴趣，你还年轻，不会懂老人的感觉的。” “我要进宝库。”洛蔓沉吟一下，“如果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交换，也许我真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白帝眼神凌厉，他嘴角微勾，像是在笑，却没有一丝笑意，“很久没有人，跟我这样说过话了，你不怕死吗？” “也怕也不怕。”洛蔓想了想，“有时候觉得很有意思，有时候又觉得没意思。” 白帝沉默了，这句话像是击中了什么，他的愤怒变成了颓然，无趣地挥了挥手，“你去吧，随便挑，也许我真应当尝试一次。” 他将手按在墙壁上，墙壁像是活过来一般，水波纹像是涟漪般往外散开逐渐，露出了一个金色旋涡。 怕白帝反悔，她一脚踏入旋涡，穿过个长长的通道里，两旁的墙壁泛着幽幽冷光，前面一团雾气，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欢迎你来，我是宝库的守卫，财翁。”一个胖乎乎的白胡子老头冲她拱了拱手，“请问你想寻找什么宝物？” 她站在一间书房，面前一张书桌，桌上放着本册子，毛笔搁在砚台上，似乎墨迹未干。 “宝物都分门别类放在册子里，想看那个，你就告诉老儿我就行。” “你在这里多久了？” “有上千年了。” “这里是个小世界吗？” “这叫乾坤壶，本身就是个宝物，可以装天载地，你想要吗？” “不想。”洛蔓看了眼老翁，“我想看陨铁。” “陨铁是金系至宝，不能让你带走。” “我知道，我只是想见识一下。” 老翁点点头，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在空白的页面上点了一下，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浮出纸面，上面有着闪亮的光粉，像是星尘洒落。 “可以碰吗？” “可以，但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洛蔓犹豫一下，听起来他的语气并没那么友善，但机会转瞬即逝，她不想错过。 手指碰到石头，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从指尖开始，她的血肉层层后退，露出森森白骨，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指骨，像雪一样白，散发着润泽的光芒，但陨铁将指骨寸寸染黑，她的骨头，变得比墨还黑。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像是她整个人都要化成灰了，但她不能松手，她想知道在哪能找到陨铁。 灵气顺着指骨涌入陨铁，她问它，你的家在哪？ 火焰，永不停息的黑色火焰，将一切化作灰，视线突然拉远，一个小世界在燃烧，灵修们只要沾染上火焰，便无法拜托，一直到所有小世界都化成灰，才会留下一粒陨铁，那这块陨铁至少是上千个小星球烧成的。 洛蔓苦笑，她缓缓撤回手指，要是为了救妹妹，她就烧掉这么多灵修，那她的救人又有什么意义。 手指离开陨铁后，血肉又一层层长了回来，但她的骨头上，却留下了点点黑斑，她的手背上也有了一个黑点。 “主人说了，你可以选一件宝物，既然你碰过这件陨铁，它就送你了。” “这太珍贵了吧。” “是很珍贵，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老翁盯着她看了一阵，“你还有问题吗？” 他为什么这么问，似乎对方期待她问出某个正确的问题，但她真得想不出来。 “你见过老元吗？”老翁只好开口。 “见过，还跟他学过制作丹药。” 老翁点头，继续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他还很爱睡觉。”洛蔓不明所以，她细细地打量老翁，他戴着顶瓜皮帽，脑袋圆圆，白胡子长长，穿着件灰色长袍，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虫子。 “他身体还健康吗？” “还可以，老说自己要被做成汤。”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脑子有点乱 “好，还活着就好。”老翁捋了捋胡子，“你能在他门下学艺，也是天大的机缘，神龟一族，喜好安静，从不主动跟人打交道，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一条白龙把我们吹过去的。” “又是苍皓那个家伙，哼，挨上他就没有好事。” “你们很熟悉。” “他有没有让你来找他的妹妹？” “让了。” “你打算怎么办？” “慢着，我想先问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白帝的收集品，后来他就安排我做看宝库的。” 洛蔓点点头，“那苍皓的妹妹在哪？” “你还没见过她？她是白帝最喜爱的宠妃，可能又出去玩了吧。” 苍皓不是说她妹妹被白帝抢走，过得很凄惨吗？ “她是自愿跟白帝一起的？” “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会告诉我这个老头子啊，要是白帝真是对人太差，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支持他，对不对？” “我脑子有点乱。”不知是因为手中陨铁让她浑身燥热，还是因为她能听到有人说白帝好。 “哈哈，你一定觉得他是个大坏人，但你要明白，好人是无法管理小世界的，你知道白帝征服过多少个小世界吗？” “我想问一件事，如何替人重铸身躯？”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要陨铁的啊，要救的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我的妹妹。” “她的魂魄还在？” “应当在吧。” “如果魂魄还在，那就需要陨铁打造骨骼，翠竹编织框架，息壤填充肉体，水精制造经络，麒麟火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一刻放入精魄，便大功告成。” 洛蔓听得晕头转向，她看了看手中的陨铁，要把这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打成骨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打造骨骼...用什么打造？” “要找到个锻造大师，之后的我也不清楚了。” 她脑中马上冒出赢锐的脸，他肯定能成为锻造大师，这件事就交给他吧，也不知他在明冥观过得怎样，但她对他倒是有绝对的信心。 编筐这件事不难，跟师哥学学，也许她自己就能做。 后面的事...她只能求助道君了。 “不知我还能不能再见到老元，如果你能见到他，帮我带个话，就说我还活着。” “那你不想离开吗？” “不想，有白帝保护，我至少不会变成汤。” “我还有个朋友，他去哪了？”洛蔓一直也没看到灰。 “他被留下了。” “什么叫留下？” 老翁手掌上多了个白瓷杯，隐隐能看到鳞片一样的花纹。 洛蔓不解地看着他。 “这就是它，那条龙。” “不可能，他怎么会变成个杯子？” 亮光一闪，她被移出了宝库，白帝已经离开，侍卫把她送出宫殿，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道君。 “拿到陨铁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拿陨铁？” “我要跟白帝出征，你好好呆着。” “木系至宝翠竹在哪？” “交给我吧，我会给你找来的，不要太辛苦了，让师哥师姐带你到处玩玩。” “妹妹不回来，我心里不踏实。” 洛蔓轻轻蹭了下他的肩膀，声音低了下来，“我们好久没见了，就不能我们两个出去玩吗？” “我会安排的。”道君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一声冷笑，宁风凌站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他们两个的手， “若竹，光天化日，你当着我就对别的女人这样，真得好吗？” 道君并未松开手，“我从未答应要娶你。” “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看上的男人，就是要归我的。” 她往前几步，盯着洛蔓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是要跟我抢男人，本来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有人跟我抢，我自然开心。” “宁风凌，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耳边，一个女人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镂空手镯，手腕白得像玉石一般，洛蔓认识这个镯子，不就是在姬欢店里撒野的那个女人吗？她脸上罩着一层薄纱，只能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睛。 “你怎么回来了？”宁风凌脸色一暗，似乎她很不想见到这个人。 “玩累了就回来看看，每次都能看到你抢男人，真是恋爱脑啊。” “关你什么事？” “怎么我也算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应当对我尊重一点。” “母亲？你不过是父亲的没名没分的玩物罢了，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洛蔓低声说：“我见过她。” “我有事先离开几天。”道君往她掌心里塞了个东西，“忘川见。” 什么忘川见？洛蔓还没来得及问，道君的身影就消失了，她打开手，里面躺着一支小小的竹哨。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白晶晶突然看向她。 “我不记得了。” “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吧？”宁风凌酸溜溜的说，“她就是白帝的宠妃，白晶晶，可惜宠妃一般没有好下场，你很快就见不到她了。” “至少我被宠着，而你呢？找了这么多男人，有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吗？还有你那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听说都被你打傻了？” “至少我有儿子，你呢？连个蛋都没有。” 没想到神仙吵架也如此粗俗，洛蔓可不想搅入这摊浑水，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趁着她俩不注意，赶紧离开。 “你说我们两个谁说得对？”宁风凌望向她，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你别想走。 “我跟你们都不熟，这种事别问我。” “吵累了，我要去喝杯茶，你们要来吗？”白晶晶笑道。 洛蔓不想去，但她们两个一左一右，大有要把她架走的意思，她只好跟在她们身后。 “你怎么会跟个小姑娘抢男人？”白晶晶问。 “无聊啊，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男人也是一种。” “叫你跟我一起出去，你就是不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似乎有几分情谊的模样，但洛蔓却一点也不关心，她只想知道，白晶晶是那条龙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做事要认真负责 来到了宁风凌的寝宫，她扫了眼洛蔓，“你也坐吧。” “我想去看看白和宁。” “我把他送走了。” “送走了？” “他需要休养，我把他送到了适合他的地方，等他身体好了才会回来。” 洛蔓抿了抿嘴，她不希望白和宁被送走，可宁风凌是他的母亲，她没有立场阻止，正想到这里，心里一动，她又能感受到白和宁的若虫了。 “你别担心。”宁风凌看她呆立不动，便安慰道，“那个地方肯定对他精神有益，我是他的母亲，不会害他的。” “怎么？她跟你儿子...” “别乱说，她救了我儿子的命。” “正好我最近总是头痛，过来帮我看看。”白晶晶揉着额角，懒洋洋地歪在软塌上。 洛蔓尝试让灵气进入她的身体，但灵气碰到她，就像碰到空气一样，根本无法进入她的经络。 “我找不到你的灵脉。” “你需要握住我的手。” 洛蔓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手，灵气一点点探了进去，不一会，她收回手，抿了下嘴。 “有问题？”白晶晶低声问？ 宁风凌凑了过来，“有什么事你就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你先离开一下，我和她单独谈谈。”白晶晶神色认真。 等房间里就剩她们两人，白晶晶干脆地说；“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我能承受。”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洛蔓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苍皓的妹妹吗？” 白晶晶愣了一阵，她抬手摘下面纱，她除了眼睛是蓝色的，五官和苍皓十分相像，不用回答，洛蔓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你是谁？” “我是他救过的一个人。” “他会救人？你别逗我了。” “我求他找水系至宝，他让我找你。” “我不回去。”白晶晶坚决摇头，“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太无聊，我喜欢白水城，喜欢白帝。” “那他什么说你是被抓走的？” 白晶晶扭动了下身体，面上带出了几分羞惭，“不瞒你说，最开始他是用了点蛮力，还关了我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觉得这种日子也很好，他没有非要我留下来。” “那你有时间，跟他联络一下，让他别在找你。” “他才不会放心，他觉得灵修都是坏人，我再怎么跟他说，他也说我是被控制了。” 洛蔓笑了笑，“还有我要恭喜你，你要当妈妈了！” “什么？”白晶晶笑容凝固在脸上，“我要当妈妈了，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就再多找几个灵修看看。” “不行...”白晶晶嘀咕了几句，她抬头说，“能不能拜托你保密这件事，谁也别说。” “只要你告诉我，找水精的方法。” “水精是什么？”白晶晶茫然地看着她，“你要问我龙族的聚集地，我还能给你指点个方向，水精我真是不清楚。” “水系的灵修平日都在什么地方？” “一个叫水bc的地方，你是不是觉得这名字跟白水城特别像？本来金系和水系关系极好，后来因为一件事闹翻了，两系便不再来往，当然偷偷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只不过很少到白水城来，因为白帝发现一个水灵修，就杀一个。” “发生了什么事？” “白帝原来有个心爱的女儿叫白玉，天才决绝，长得也是乖巧可人，但水系男女，天生花心，撩了就走，白玉就被个男孩撩走了心，哭闹着非要嫁过去，本来白帝是想传位给她的，谁知道嫁过去没两年，就莫名其妙去世了，白帝就亲自去调查，据说杀疯了，回来后两系就断了关系。” “离这里远吗？” “其实很近，但白帝毁了传送阵，修了一个绞杀迷阵，进去的人九死一生，你想去吗？我带你去。” “为什么要带我去送死？” “因为我需要人帮我送个信。”白晶晶叹了口气，“我在那边有个喜欢的男子，想跟他见一面。” “我再想想。”洛蔓完全不理解对方的想法。 白晶晶眉毛一挑，戴上了面纱，“你先走吧，白帝回来了，肯定是小世界逃跑了，他才会回来这么快，他肯定心情不好，见了你估计会发脾气。” 刚到家，白峰马上迎了上来，“师妹，白帝让我们出去寻找一个小世界。” “师姐呢？” “她家中有事，我们先走两天，在忘川见面。” 忘川？她心里一动，道君也说在忘川见面，看来是必须要走一趟了。 “你的金系功法修炼的怎样了？”白峰问。 “呃...其实还没开始修炼。” “你会什么？让我看看。” 洛蔓张开手，掌心凝出一把金色小剑，模模糊糊，只能勉强看得出形状。 “出手。” 金色剑光向白奇飞过，他连手指都没抬，就打散了她的灵气，“你这种水平可不行，回来后就要进行宗门大比，你作为正式徒弟，也是要上场的。” “到时候再说吧。” “你态度就不对，做事要认真负责，一板一眼，要不然你进白家学院做什么？” “师兄，白水学院为什么不上课呢？” “你刚入门，先要师父带你三年，通过考核才有上课的机会，考核不过，还是要被开除的。” “开除了还能去别的学院吗？” “你什么意思？” “我是木灵修，还是想去木系的学院。” “你是说你想被开除？”白峰皱眉看着她，“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应当我们师兄妹共同努力，扩大师门才对。” “然后呢？”洛蔓坐在竹凳上，单手托腮。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收徒了，徒子徒孙一大堆，岂不是很有意思。” “原来你是想当爷爷啊。” “什么当爷爷？”白峰皱眉，“我是想把我一生所学传下去，希望能改变别人的生活，让他们找到自己的路。” “那真得很厉害啊。” “现在我还没有徒弟，你先让我练练手，顺便帮你补充点知识。” 洛蔓坐在板凳上，足足听他讲了两个时辰，到了最后她只觉倦意满满，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炷香也叫休息 “你现在明白了吧，作为金系灵修，最重要的是炼骨，剑气从骨而生。” “那找麒麟烧自己不好吗？” “只有最疯狂的金灵修才会那么做，不过据我所知，并没有成功的，而且现在也没有麒麟了。” “为什么没有麒麟了？” “因为火系的小世界被灭掉了。” “什么？” “白帝为了找麒麟火，联合土系灭掉了火系小世界，但麒麟却没找到，木火相亲，他怀疑麒麟跑到木系藏了起来，下一个目标就是木系。” 不管她是不是木灵修，爱花爱草是变不了的，一听说木系的小世界要被毁，她的心口一堵，世界瞬间暗淡无光。 白峰还分析个不停，“但经过我的研究，我觉得这只是白帝明面上的借口，实际上，他是想得到翠竹。” “他要翠竹做什么？” “根据我的推论，他就是喜欢收集宝物，要不也不会建立一个宝库。” “真得那么简单吗，那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动手？” “跑题了。”白峰咳嗦两声，“总之呢，现在外面很乱，你又是个新手，要好好跟着我，不要让我给你收尸。” “你以前给人收过尸？” 白峰抿了下嘴唇，“好了，今天你也累了，休息一炷香，我们出发。” “一炷香也叫休息？” 他的背影消失后，洛蔓的脸色满是疲惫，她手背上的黑色斑点越发明晰，一阵阵火烧火燎，像是手在玻璃碴上来回摩擦，这事有好有坏，好是若虫全被烧死了，坏是无根木借着陨铁卷土重来，像是在她身体里扎了根，很快就要破土而出，她必须赶紧想办法去掉陨铁的毒。 “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白峰盯着她说，“要不要再休息两天？” “出发吧。”洛蔓摸了两下竹子，她对白水城，没有一丝留恋，甚至希望再也不会回来。 出了传送阵，白峰就不见了，不确定他是被人掳走，还是故意消失，但太阳从东到西，她确定他不会回来了，道君也没来，不如，她去一趟明冥观，把陨铁给赢锐，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黑斑像一只只蝴蝶，已经从手背蔓延到肩膀，万一长到脸上就麻烦了。 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突然停下脚步，姬欢正从原来的店铺往外走，肩上扛着一块木头，脚下系着明晃晃的脚镣，一个粗壮的男人举起鞭子，狠狠地落在他的后背上，打得他脚步踉跄。 姬欢不是去明冥观了吗？ 她并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停在刚好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地方，又戴上了一块面纱，这是白峰给她的，可以遮住使用者真实的容貌。 “你这小子，杀人灭口了还敢回来，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你能练剑，我早把你扔到炉子里了！” 那人又落下一鞭，“快点回来干活。” 姬欢抿着嘴唇，看了她一眼，码好木头，就回了房。 救不救他？ 两人并没有多少情谊，她完全可以不管，不过姬欢有一手炼器的好本事，如果想打造骨骼，也许他能帮得上忙。 想到这里，洛蔓缓缓走了过去，轻轻敲了两下门。 “客人是来买灵器的吗？”刚才那个男人点头哈腰，脸上的凶恶变成了谄媚。 洛蔓点头，“我想买一把剑，送人的。” “请问是男是女？” “女灵修。” “资金充足吗？” 洛蔓点头，“应当够用。” “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店里刚上了一批新货，跟我进来看看吧！” “你这里不是黑店吧？” 那人一怔，硕大的鼻子占去了半张脸，“实不相瞒，我们是白家灵器的分店，怎么会坑人呢？” “真得？”洛蔓语气中满是惊喜，“我刚好是白家学院的学生。” “哎呀，那可真太巧了，原来是一家人，里面太乱，我收拾一下，你稍等。” 他面上的惊喜变成了惊慌，说完就要往回走，洛蔓不给他消失的机会，便跟了上去，“我还没见过白家灵器店呢，想来一定很好，是不是还有些许折扣呢？” 她一脚踏入店铺，果然重新装潢过了，比之前宽大了至少三倍，墙上挂着两排大气的宝剑，除了剑柄不同，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黑檀木柜台里放着式样精巧的匕首，金鞘上嵌满了宝石，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那个刚才我忘了说了。”男人语气分外恭敬，“这些灵器都被人订购走了，要是你想买，半月之后再来吧。” “那我总可以看看吧。”洛蔓指着一把匕首，“可以吗？” 那人想说什么又闭上嘴，神色中带出了几丝不耐烦，他拿出她指得匕首，“要想订购需付三成定金，半年后才能取，若你真是着急，那边还有两家灵器店。” “我不着急。”洛蔓把玩着匕首，刀锋锐利，线条优美，算是一件佳品，可跟之前姬欢随便挂在墙上的灵器，那就差远了，像是独家制作和批量生产，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你出来做什么？”那男人盯着洛蔓身后。 “我累了，需要休息。” “休息，你还想休息。”因为洛蔓在，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现在有客人在，我不想跟你废话，赶紧回去干活。” “这把匕首很锋利吗？”洛蔓突然开口。 “当然了，削铁如泥。” “是吗，我试试。” 那人一愣，还没明白洛蔓在说什么，她手中的匕首就碰到了姬欢的脚链，轻轻一划， 脚链没断。 “骗子，你不说削铁如泥吗？”洛蔓扔掉匕首，用手一拽脚链，脚链被扯成了两半，她拉住姬欢的胳膊，就往外走。 “好啊，你竟然是来救人的！”那人本来想往前冲，但看到被扯断的铁链又往后退了一步，“他杀了我们全家，你凭什么插手？”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他太容易了，我要让他备受折磨。” “他什么杀你全家？” 那人眼珠转了半天，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我家有块千年的金石，他非要买，我家不卖他就杀人灭口。”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姬欢就那么沉默地站着，像是他俩说得话，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总之这个人我要了。”洛蔓抬手，“你要是不想死，就把他给我。” “他要是走了，我的店就经营不下去，和死了有什么不同。”那人摇头，“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洛蔓抬起手，轻轻一抓，那人便两眼一翻，栽倒在地，无根木强了也有好处，稍微在灵气力夹杂一点，便能让一般灵修晕过去。 “走吧。”她示意姬欢离开。 他摇摇头。 “怎么不说话？”她一皱眉，“这是谁干的？” 有人割掉了姬欢的舌头，在他体内打入了骨钉，还中了毒，他的灵气仅仅够炼制灵器，根本没办法走远，总之身体一塌糊涂。 “放心，我是木灵修，一切都交给我。” 他俩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你知道怎么去明冥观吗？我要去找赢锐。” 姬欢点点头，他又低头看脚腕。 “有办法弄开吗？” 他走到柜台后，在墙上摩挲两下，弹出了个盒子，洛蔓连忙拿出来，里面放着个白瓷瓶， “这是什么？” 她打开盖子，一股酸臭的气息迎面扑来，她连忙往后闪了闪，“这是什么东西？” 银色的液体一滴滴倒在脚镣上，咔哒一声，脚镣断裂，洛蔓忙起身，“其它的问题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他们本来想直接到明冥观，没想到正赶上明冥观过祈福节，大批的灵修从四面八方赶过去，据说不仅有比武，还有抽奖，若是能抽到大奖，可以在明冥观的书库里呆三日，据说明冥观的书库里有一本天书，若是能找到且读懂，天下的灵决就没有学不会的。 “老板，我们两个住店。”洛蔓拿出白水学院的玉佩。 “他的呢？” 洛蔓又拿出忘川城的铭牌。 “住多久。”老板娘的嘴唇特别红，她总是忍不住盯着看。 “先住一天吧。” “只有上房了。” 洛蔓根本无所谓，出来之前，道君给了她不少灵石，足够买下整条街了。 说是上房，不过就是一间长方形的房子，中间用屏风隔出了个客厅。 “我先替你检查一下。”洛蔓握住他的手，她发现，如果跟被治疗者有身体接触，能够更准确地判断他的状况。 骨钉一个个被取出，姬欢紧抿住嘴唇，一声也没吭。 “奇怪。”洛蔓收回手，“为什么你的胸口会有四颗陈旧的骨钉？像是你一出生就被钉入了。” 姬欢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舌头暂时无法恢复，不过两人完全可以用神识沟通，现在他不说话，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说。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洛蔓起身，“我出去转转，想走想留都由你。” 她琢磨着道君会在哪呢？想等着他一起会藏琅胜地转转，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葛英他们还好吗？ 天空中突然想起威严的声音，“现通缉一名为白若竹的灵修，如果有人抓到他，送到白水城，将得到一卷修炼明决，白帝提供所有修炼资源。” 众人看着道君的画像，一片哗然。 “这人做了什么？让白帝下这种血本。” “就是，以往就算有人背叛白帝，他最多也是偷偷叫人杀掉，怎么这次如此大张旗鼓？” “难道是他抢了白帝的女人？”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别瞎说，白帝怎么会缺女人...” 前些日子道君还是白帝最看重的孩子，怎么这就发出了悬赏令，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没了，想必他们这些徒弟，也没办法回白家，估计道君也不会出现，她还是先去明冥观，找赢锐商量一下。 “小姐有约吗？”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抿了下嘴唇，回头看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灵修，就是那种你移开眼睛就想不起模样的灵修。 “有，我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不回来你为什么要等？” “来不来是他的选择，等不等在我。” “你在看什么？” “通缉令，要是能抓到这个人，荣华富贵就不用发愁了。” “你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两人走到一家茶馆，在包间里坐下。 洛蔓抿了口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升级小世界了。” “怎么做到的？” 道君微笑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我也有好消息。”洛蔓压低声音，“我找到陨铁了。” “做什么用？” “重塑骨骼啊。” 道君突然握住她的手，轻轻摘下她的手套，看到她手背上的黑斑，他的面色越发沉重。 “陨铁是不能用手碰的，等到黑斑长到眉间，你就会死。” “我也觉得不太妙。”洛蔓抽出手，重新戴上手套。 “必须送你去青木城，找最好的木灵修治疗。” “我自己去就好。”洛蔓抿着嘴，“我想先去一趟明冥观，看看赢锐能不能炼制陨铁。” “炼制陨铁需要麒麟火，可是已经很久没人见过它了。” “没办法，一件件完成吧。” “说得好，我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办，三天后，我们在码头见，好不好。”道君又抓回了她的手，“先去升级小世界，之后你便可以随身带着它了，想回去就可以回去。” “那就是说？”洛蔓眼神亮晶晶的。 道君摇头，“本来是可以的，但你中了陨铁的毒，我们要先去青木城。” 短暂的见面像蜻蜓点水一般，道君要送她，被她拒绝，“我们各忙各的，三天后见。” 一切都不同了，以前她仰视道君，总怕配不上他，现在则不同，她可以跟他同起同坐，不用事事都找他帮忙，她喜欢这种平等的感觉。 回到客栈，她意外地发现姬欢还在，他换了身衣服，重新戴上了面具。 “你要跟我去吗？” 他点点头。 “大刚呢？”她还挺喜那个大高个的，但同样也没得到回应。 不愿说话就算了，洛蔓也不强求，两人足足排了两个时辰，有人插队也当做没看到，交了灵石和一群灵修一起进入传送阵，白光一闪，他们的眼前全是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麒麟的认可 离开忘川，洛蔓松了口气，至少白家在这里不能一手遮天，不过街上还是穿白衣的灵修多，其次就是着黄袍的土灵修，他们一般都身材魁梧，五官轮廓分明，像是一座座雕塑，剩下就是穿绿衣的木灵修，他们身材纤细，脸色看着都不太好，火灵修和水灵修，她一个也没见到。 “报名了，报名了，明冥观新秀大赛报名了，只欢迎没参加过比赛的新人参加，凡通过报名者，免费提供食宿，新人套餐，免费指导，还送一张彩票。” 洛蔓眼神一亮，她正愁没地住，不如先去报个名，至于什么新秀大赛，象征性参加一下，输掉就行了。 摊位前排着两行队，人不算多，看起来都很年轻，很快就到了她。 “按一下。”桌上放着个砚台似的东西，洛蔓把手掌按在上面，砚台发出白光。 他看了姬欢一眼，“他是你的什么人？” “侍卫。” “按手印。” “拿着这两样东西，去后面。” 她手里多了个刻着323的木条，还有一张白色的纸，说是纸，摸起来又很光滑结实，空白一片，连个字都没有，姬欢也有个和她同样的木条，也是323，不过木条的颜色是灰色的。 穿过一层薄雾，人又多了起来，五个传送门闪个不停，红绿黄白黑五种颜色，大家都集中在绿黄白三个传送门前，剩下两个门空无一人，原来是根据五系分得传送门，火系和水系也没人，为什么还要有？ “我明明就是第一次参加，凭什么不让我去！” “就是，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明冥观有偏见！肯定有人给钱了。” “算了算了，走吧！” “不行，今天要不给我个答复，我就要把这里砸了。” 叫嚣最厉害的男灵修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洛蔓皱眉，有必要吗，不就是一个比赛？ “250号黄土人，你五年前来过一次，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去年又尝试参加，被拒绝，今年改头换面再来，我们有完全的记录，请看玉简。” 天空中出现一块白色玉墙，清清楚楚显示他几次来想混进比赛，被赶出场地的情形，他有时候胖，有时候瘦，还有一次竟然扮成了女灵修，看起来分外吓人。 那个被拆穿的灵修，面红耳赤，骂了几句脏活就钻进人群消失了。 “请大家按照号码顺序等待，等木牌闪烁的时候，请走入相应颜色的传送门。” “可真是挺新鲜的。”洛蔓找了个地方坐下，现在离她的号码还有一段时间。 “你来过这里吗？” 姬欢摇头。 “三天后我要离开忘川，我想把你托付给赢锐，你们两个有什么联络的方法吗？” 姬欢再次沉默。 “或者你想去哪？这里传送门很多，只要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帮你付灵石。” 姬欢竖起领子，闭上眼睛。 别看号码靠后，但速度还挺快，一炷香的时间，她的木牌就发出了明亮的红光，周围人的目光全被红光吸引了。 “竟然有火灵修？天哪我不是看错了吧！” “不对啊，我在书里看得火灵修都是红发。” 姬欢突然握住她的手，时间像是突然停止，洛蔓看到一团火焰向她扑了过来，她看到那四颗骨钉划出了复杂的花纹，有两颗骨钉干脆地钉入了她的心脏，剧痛让她整个人一抖，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做了什么？”洛蔓轻声问，剧痛过去，她却觉得无比轻松，似乎陨铁对身体的伤害消失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摘下手套，皮肤光滑如新，黑斑都不见了。 姬欢继续沉默。 还没等她再问，他们已经走到了闪着红光的传送门前，洛蔓停住脚步，盯着传送门上的火焰符号，思索片刻，不知道离开是否来得及，但姬欢率先踏入传送门，她也只好跟了进去。 昏黄的烛光摇曳，她站在一条长长的甬道前，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庙宇，道路两旁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天空，像是一顶巨大的帽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姬欢默不作声走在她的前面。 脚踩在青石板上，似乎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庙宇的木门微微敞开，姬欢站在门边，望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一座火红的雕像处理在大殿中央，大头长身，神态飞扬，前爪高高抬起，后退绷得笔直，洛蔓马上明白，这是火麒麟的雕像。 但她依旧不明白，这座雕像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火系灵修了。”虚空中冒出了人声。 洛蔓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但心里可是起了惊涛骇浪。 火系灵修！谁是火系灵修？ “能得到火系神兽，麒麟的认可，你就是火系家主。” 麒麟的认可？洛蔓更晕了。 “我受前任火系家主委托，将火系灵决传授给你，你有一炷香的时间领悟，能悟出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那新秀大赛我还能参加吗？” “可以，不过白帝极为憎恶火系灵修，估计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就会出现在忘川，我认为你赶紧逃亡比较好。” “我没有灵石也不知道该去哪啊。” “我会为你安排好。” “还有，我想见个明冥观的灵修。”洛蔓不急不忙接着说，“干脆你直接把我送到青木城吧。” “木系更加讨厌火系。” “没关系，我能处理。” 红光一闪，一个金色的炼丹炉出现在她面前，高大古朴，花纹繁琐，看得久一点，眼睛便生疼，但她却觉得熟悉亲切，忍不住把手按在花纹上。 “进去。” 她回头，看见一头火红色的麒麟，正冷冷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愤怒和不甘愿。 “进哪？” “炼丹炉。” “你是...姬欢？” 麒麟倔强把头扭到一边，“你要是不快点，就什么都学不到了。” 炼丹炉的盖子缓缓移开，迎面扑来阵阵热气，还没跳进去，她就明白一会肯定要受罪。 她的身体没入厚重的铜液，整个人像是被裹在鸡蛋里，温温热热，倒是不难受。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这也由不得你 耳边传来一阵阵狂风呼啸，温度一下变高了，她在铜液中上下翻滚，脑中突然想起了蘑菇汤，她现在不就是一朵蘑菇吗？ 奇怪的符号一个个闪现，火系灵决像潮水般涌来，应接不暇，她完全看不懂。 火系的灵决与金系不同，它是通过不停地燃烧身体来晋级的，一遍遍去除体内的杂质，最后内外澄澈，成为大能，但过程凶险无比，稍不注意就灰飞烟灭，也怪不得火系灵修寥寥无几，大概是全把自己烧死了。 她的心室中，飘着个小小的火麒麟，一脸沮丧。 “你是姬欢吗？” 火麒麟点点头。 “能解释一下，这都是怎么回事吗？” 火麒麟没动，但她却听得清楚明白，原来火系小世界关闭后，火麒麟就化身为姬欢，在忘川开了个灵器店，隐藏了许多年，但最终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 如果它刚才不跟洛蔓结下契约，就会被人掳走，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奴隶。 “契约，怎么没经过我同意？” “像我这种神兽，能看上你这种普通灵修，是你的福气，哪里由得你挑三拣四。” “终于说话了。”洛蔓皱眉，“到底谁在追你？” “太多了，麒麟火是第一灵火，炼器灵修梦中之火，可惜落到你手里。” “对了，你能炼制陨铁吗？” “你有陨铁？”麒麟陡然一震，它甩了甩头，“先出去再说吧。” 出了炼丹炉，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灵石跟传送门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可以走了。”一团白光出现在她面前。 “我还有事，不能走。”三天后她还要见道君呢，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 “这也由不得你。” 像是有人重重推了下她的后背，她直接跌入了传送门，再睁开眼睛，她正站在一片密林里。 真是烦人！洛蔓重重跺了下脚，都怪她，非要参加什么新秀比赛，要是老老实实呆着，不就没这种事了。 “我不喜欢这里，先走了。”姬欢的身影瞬间消失。 “你等一下。” 自然没有人回答，但她知道，姬欢跟她签订契约后，就可以躲在她的心室里了，而且还可以不理她。 又剩她一个人了。 她抬起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松树，努力安慰自己，好歹到了木灵修的地界，只要找到青木城，就可以学木系灵法了，她有信心，肯定一学就会。 那是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泼水，顺着声音她走了过去，结果彻底愣住了。 一望无际的水面，一直延伸到地平线，水面被太阳镀上一层金光，波光粼粼，美丽得像是一场梦境，她站得地方是个小岛，虽然满是树木，但实在是太小了。 远处也有几个类似的小岛，有的上面都是石头，有的有些草木，有的空无一物，看起来十分奇怪，这里是木灵修聚集地？ 小岛突然开始抖动，有过上次的经验，洛蔓马上明白，她脚下踩得岛，不过又是一只神龟。 其余的小岛也开始晃动，一只只巨大的神龟浮出水面，缓缓向前游动，洛蔓看呆了。 没有灵修的世界里，这些巨兽就变成了主宰，它们动作缓慢，但并不笨重，浮在水面上，就像一块块石头，她想起老元的话，它的家族都变成了汤，便心里不舒服。 灵修为什么要用灵兽做汤，为什么非要收藏他们的身体，就让它们如此自在的活着，不好吗？ 哪里这么凉？ 她想得入神，没发现水已经没过了脚面，原来巨龟们正在集体下沉，那她怎么办？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巨龟们都沉到了水下，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飘在水面上，她是灵修，并不怕水，但四面八方都是水，根本看不到陆地，她也不喜欢。 如果往下沉呢？ 洛蔓潜入水下，跟着巨龟们消失的方向往前游。 别看在水面巨龟动作缓慢，到了水下它们就像长了翅膀，刷刷刷得就不见了。 水下的世界十分奇妙，成群结队的鱼儿从她身边游过，洛蔓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不同种类的鱼，洁白的海床上白沙连绵，彩色的珊瑚密密丛丛，原来海底也可以种植物。 “你是谁？”水潮涌动，一条半人半鱼的灵修，手中拿着把三角叉，冷冷地盯着她，第一眼，洛蔓就知道她是水系灵修，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整个人白得像是会发光，五官身材，精雕细琢，特别是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就算洛蔓是女人，也看得口干舌燥，想揉搓她一番。 “我是被人推过来的。” “推过来的？” “有人开了个传送阵，说是到青木城，等我出来就到了这里，你能告诉我怎么去青木城吗？” “这里是水系领地，我不清楚青木城在哪。” “我怎么离开这里？” “没办法离开，水系大能封掉了所有传送阵，她说外面的灵修都很坏。” “那你能帮我找个地方落脚吗？” 水系灵修想了想，她又仔细打量洛蔓一番，美丽的脸上出现不悦地神情，“你长得太丑了，我没办法带你回去。” 洛蔓可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说她丑，但跟水灵修比，她的确也算不上美。 “美丑很重要吗？” “长得越美，水灵力就越强，像你这种长相，水灵力应当少得可怜吧！” 不是少得可怜，是她根本没有水灵力。 “就算帮个忙怎样？” “你是什么灵修？” “我是木灵修。” “证明给我看。” 洛蔓张开掌心，小苗长出了火焰般的叶子。 “奇怪，我怎么闻到了火灵修的气息？”水灵修想了想，“我只是个小灵修，决定不了你的生死，你跟我走吧。” “你们是鱼人吗？” “不是。”水灵修摆摆尾巴，“这样方便在水里前行，在宫殿里，我们还是用腿走路的。” “你们这里来过别的灵修吗？” “来过，不过他们...”水灵修抿了下唇，“我只是一个小灵修，更多的事，你去问长老吧。” “你这么漂亮，应当水灵气很强，怎么可能是个小灵修？”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别多管闲事 “你说我漂亮？”水灵修脸一红，“我叫水晶，目前还是个小灵修，以后会变成大灵修的。” 交换了姓名，水晶的态度好了很多，她盯着洛蔓看了一阵，“其实你长得也不难看，多服用一点美颜丹，再修饰一下，一定会比现在好看许多。” “那样多麻烦。” “木灵修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变通。”水晶像是根本不意外她的回答。 “你们这里木灵修很多吗？” “有那么几个吧。”水晶说得很含糊，她甩了下尾巴，递给她一粒白色灵药，“我们要去大海深处，你把这丹药吃了，要不然你沉不下去。” 洛蔓接过丹药，毫不犹豫送到嘴里，只觉眼前逐渐模糊，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一句话，“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千万不能相信水系灵修吗？” “喂，你醒醒。” 洛蔓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她正沉浸在一个美梦中，她和道君还有父亲黛儿，外加两个女儿一起生活在丹城，一切都那么美好。 “赶紧醒来！” 她睁开眼睛，嘟囔一句，“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 “再睡就进海怪的肚子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她被裹在一个气泡当中，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白光，远处也有不少个发光的小球，像是一只只萤火虫，更关键的事，她的衣服和储物袋全消失了。 “啊，我的衣服呢？” “被人扒了。” 想到火麒麟曾经是姬欢，还把她看得透透彻彻，她就心里别扭。 “别想太多，我们麒麟从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羞耻，再说，你长得跟肉鸡似的，我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可是你们有毛啊，赶紧给我弄件衣服。” “你有灵气，灵气是万物的基础，你有灵气，就可以化出万物，你试试啊。” 洛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消除掉心中的耻辱感，手指轻轻凝出一抹灵气，灵气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只遮住了少少可怜的部位，不过她很满意，因为管用。 拼劲全力，她才弄出件灰扑扑的长袍，布料麻扎扎的，一点也不舒服，但好歹可以遮体。 “这是什么地方？” “动动脑子。”火麒麟前爪搭在一起，它一脸嘲讽，“给你什么就吃什么，你当你是神仙吗？” “她长得那么好看，我以为不会骗人呢。” “首先，她长得不好看，没有厚实的毛发，眼睛太小，体态也很弱小，不利于生存和繁衍，其次，水灵修可以随意变换外貌，你上当了。” “你之前也没告诉我。” “水火不相容，我讨厌水灵修和水，也没想到你这么傻。” “那我们该怎么办？”洛蔓用手捅了捅气泡，她的手很容易就伸了出去，碰到了外面冰冷的水，这种水似乎蕴藏着浓厚的杀机，像是能吞没一切，随着她的手收回来，海水涌了进来，啪地一声，气泡就那么破了，她一下掉了出去。 “啊，你真是蠢到家了。”火麒麟干脆蒙住了眼睛。 她差点忘了自己有灵气，拼命伸着手往上游，但挣扎两下，却发现她可以毫无障碍地在水中穿行，她顺手凝出一团灵气，想看清周围的环境。 但无论往多远望去，到处都一片黑乎乎的，上面看不到天，下面落不到地，她便冲着最近的光球挪了过去。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火麒麟换了个姿势，懒洋洋趴在地上。 同样的气泡里，漂浮着个昏迷的灵修，也什么都没穿，身材嘛，实在是一般，洛蔓给他穿上衣服，用灵气将他刺醒。 那灵修睁开眼睛，吓了一跳，整个人冲出气泡，拼命往上游，他像是无法在水中呼吸，没游几下就开始喝水，洛蔓连忙捏住他的手臂，想着给他点灵气。 “快跑。” 水开始微微晃动起来，远处闪着白光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晃动越发剧烈，没有风却波浪起伏，洛蔓抓着那灵修的胳膊，拼命往相反的方向游去，没游两下，另一边的光也一个个的熄灭了。 往上游还是往下游？ 她琢磨一下，干脆地往上游去。 身后暗影重重，她不敢也不想回头，只能拼命往上游，可惜她以前从未在水里生活过，水性不好，游了半天还是一片漆黑，一点阳光都没看到。 那个灵修倒是安静下来，像是明白她不是坏人，任由她拽着游。 就算看不到阳光，至少躲开了下面的怪物，洛蔓也凝出个灵气泡，把他们两人裹在一起，当然，她没敢弄出光亮来。 “你是什么人？” “我是木灵修，背着家人出来玩，遇到个特别美丽的女人，她给我一丸丹药，说带我去她家，我就吃了...” 一模一样！ 洛蔓苦笑，男人为了美丽女人上当也就算了，她怎么也会上当呢？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去寻宝，在个小世界里发现了个废弃的传送阵，修好了后就传过来了。”那灵修突然一愣，他忙问，“你就救了我一个？” “对，你离我最近。” 他的声音中带了哭腔，“难道他们都死了，这可怎么办？我回去怎么跟他们的父母交代？” “你们都是木灵修吗？” “是的，我们都住在青木城。” 洛蔓挑了下眉，“你说我们到底应当往哪走？” “往上吧，下面又黑又冷，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他们一直往上游，简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才重新回到水面，第一眼看到阳光的时候，洛蔓几乎落泪，她可是太想念光明的世界了。 “我再也不想去海底了，”洛蔓用灵气造出了一艘小船，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你比我见过的木灵修都厉害。”木心崇拜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已经互相问过了姓名，不过洛蔓把过去说得很含糊，说她从白水城来，也是木灵修，也学了些金系法术之类的。 “你确定准吗？” “当然了，木系辨别方向的能力，肯定是天下第一，这是天赋，每个木灵修都有的，咦，仙师你怎么没有？” 第二百八十章 木灵修的祖先是一颗巨树 “我也不清楚。” “没关系，等到了青木城，找我祖母帮你看看。” “你知道木系至宝吗？” “翠竹？知道啊，就种在青木城的后山上。” “不怕别人偷走吗？” “本来就是随便拿的。” 洛蔓不解地望着他。 “一生二，二生三，翠竹每年都会长很多竹笋，我们会挖回来煲汤喝，味道好极了。” “是啊，我也很爱喝汤的，有蘑菇吗？” “有啊，木系擅长种花草蔬果，什么水果蔬菜都有，而且还超级好吃。”木心叹了口气，“可我当时不懂珍惜，非要跑出来，差点就把命丢了。” 木心长得清瘦乖巧，一看就是大家族里受宠的孩子，温室里的小花朵，没经历过风吹雨打，让她想起在丹城的自己，不过她还算幸运，没有上来就死亡开局。 “一共四个人出来，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几家也很熟悉，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说。” “能捡一条命就不容易了。” 地平线上出现了几座龟岛，洛蔓向着最绿的那个划去，就算是虚假的陆地，她也想踩一下。 岛上绿草茵茵，还种着几颗杏子树，橙色的果实落了一地，洛蔓捡起一个闻了闻，甜蜜又清香，她忍不住舔了一下，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个岛木气很足。”木心蹲在地上拨弄着草叶，“土很肥沃，可以种点东西。” 他往身上一模，神态沮丧，“我的东西全没了，否则很快就能种出食物来。” “你饿吗？”洛蔓递给他两个杏子。 “倒是不饿，不过有地却没办法种，实在是很苦恼。” 说到她心里了，洛蔓越发觉得青木城才是她的归宿，到时候升级完小世界，就带着它一起去青木城隐居，和一群热爱种花草的灵修在一起，想想就很开心。 她爬上小山丘，往远处张望，这只龟似乎比其它的要大一点，住几百个人是没问题的。 那是什么？几颗树下竟然隐着一间木屋，褐色的房檐和树干几乎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去那边看看。”洛蔓小心翼翼走到木屋前，一颗颗圆木垒在一起，整座外墙足有她两个那么高，门也极为宽大，要是按这种尺寸推算，这里住得人一定很高大。 可是青苔爬上了门扉，砍柴的斧子已经生锈，她不确定还有人住。 “有人在吗？”她尝试敲了两下门。 果然跟她想得一样，没有人来应门，她尝试推开门，一股子腐败的气息迎面扑来，房间里长满了藤蔓，藤蔓上长着一簇簇银色木耳，阳光透过房顶的缝隙洒下一条金线，里面根本没有人。 也许是那个和他们一样的流浪的灵修，在这里修了个房子度日，最后终于找到了离开的方法。 这房子若是收拾下，可以作为他们两个的落脚地。 灵气从她掌心溢出，她的灵气本是绿色，现在除了金线，黑线，又多了条红线，乱七八糟的。藤蔓一沾到灵气，瞬间枯萎，簌簌落在地上，墙角放着一把摇椅，足够两个人睡在上面。 “洛仙子，看我发现了什么？”木心兴冲冲地捧着一堆火红的树莓，“我种了一些，这些给你吃。” 他有看见了摇椅，眼神突然迷茫，“这个地方我像是在哪见过。” “你把墙和屋顶都收拾干净，恐怕今天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好的，我知道了。”木心的灵气一碰到木头，木头就长出了枝叶，墙又被遮住了。 “你这是在帮倒忙吗？” “我是个初级木灵修，只会让植物开花结果，还不会让它们枯萎呢。”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我去找找其它果子。”木心刷地一下消失了。 他是不是不想干活？洛蔓犹疑地盯着他的背影。 原木色的墙壁一尘不染，地面反射着润泽的光，空气中泛着木头的香气。 洛蔓往壁炉里加了根木头，她一点也不冷，只是觉得火光很温馨。 “快灭了！”木心皱着眉，“木灵修都讨厌火，难道你是火灵修？” “木灵修好啊，切两下正适合放到火力烧。”麒麟冷哼一声。 原来是受了它的影响，洛蔓熄灭了火，坐在她刚做好的摇椅上，就是那把大摇椅的缩小版，她觉得那椅子制作得十分精巧，就仿制了一把。 “这里应当是木灵修曾经住过的地方。”木心干脆坐在地上，“应当是木灵修的祖先吧。” “祖先？” “你肯定不相信的，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 他说木灵修是最久传承的灵修，其它灵修中间都断过代，说木灵修的书库里有一本禁书，谁也不让读，他是听父亲提起的，十分好奇，便偷偷潜入书库，读了那本禁书。 书里说灵修的祖先全是灵兽和灵植，是人类和他们孕育下子嗣，才会有了灵气，后来灵修强大后，觉得十分耻辱，便将开了智识的灵兽灵植，全都赶尽杀绝。 “据说木灵修的祖先是一颗巨树，以前的木灵修都十分高大，喜欢独自居住，玉简里描述得跟这里很像。” “果然灵修十分忘恩负义。”麒麟冷哼一声，“我们麒麟的记忆代代相传，所以火系几乎全灭绝了，要不是...” 它翻了个身，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那你为什么要当我的灵兽？” “因为你傻。” 洛蔓无语。 “要是能真有巨树就好了。”木心满眼憧憬，“和它契约后，下一任木灵家主，就是我了。” “当家主有什么好处？”洛蔓一口一个树莓。 “可以号令所有木灵修，可以学最好的仙法，可以娶我想娶的姑娘。”说着他脸色阴沉下来，“我还要带着木灵修，去找水灵修好好斗一场，他们手下的冤魂太多了。” “年轻真好。” “洛仙师，你看着很年轻啊，最多不会朝超过二百岁吧，我都快三百岁了。” “三百岁？”洛蔓吓了一跳。 “木灵修开悟很慢的。”木心看了她一眼，“不知你们那里的木灵修是怎样的，我们的新生儿，要放在神树里孕育一百年，才会产生灵根，又要一百年，才能开启灵识，所以我也可以说，我才一百岁。” 第二百八十一章 答案在风中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我要休息一会，好想回家啊，”便倚着木墙睡着了。 洛蔓也有些疲惫，但她并不敢睡，这可是在神龟的背上，万一它沉入水下，那岂不是麻烦了，她要到岛的其它地方看一看。 虽然这么想，但她眼皮打架，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这是在哪？”她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便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树人，正坐在摇椅上晃动，壁炉不见了，变成了一个长满蘑菇的青绿色木台，另外一个树人，正在摘下上面的蘑菇，它们像是根本没看到洛蔓一样。 他们在做什么？ 洛蔓安静地坐着，生怕一动这幅画面就会彻底消失，树人身材高大，皮肤是淡绿色的，头发是一片片树叶，手和脖子上，都有像树皮一样的硬壳，一双眼睛又圆又亮，泛着智慧的光。 摘下蘑菇的树人，回头看着坐着的树人，他们两个头发上的树叶抖动起来，簌簌作响，原来这就是它们之间的交流方式。 门开了，跑进来个穿着树叶的人类，人类比现在要矮小许多，刚到树人的小腿高，树人把蘑菇堆在他面前，人类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抱起蘑菇就跑了出去。 一个树人也走了出去，剩下另外一个树人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洛蔓用脚碰了下地面，实实在在的，她实在好奇，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便跳下椅子，蹑手蹑脚往外走，一脚踏出门，她就愣住了。 外面简直太美了。 树木错落有致，花田像是毯子，一块块铺向远方，蝴蝶飞舞，鸟儿落在树人的肩头，亲昵地在它们的头发间钻来钻去，小溪清澈见底，浓烈的木灵气几乎撑满了她的身体，这里是幻境吗？ 她走到花田，蹲下身子，面前的花是金黄色的，水滴形的花瓣绕城一圈，花蕊像一块银色的宝石，亮闪闪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 恍惚间，似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快走，灵法课要开始了。” 洛蔓跟着树人，穿过花田，在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树下，有一排树桩，坐着一排凡人和小树人，她找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 到处都是树叶哗啦啦晃动的声音，洛蔓一点也听不懂，但她很喜欢这种簌簌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树人站在前面，他的皮肤颜色更深，头上的叶子十分稀疏，他动了两下叶片，大家盘腿坐在树桩上，双手交握，闭眼挺胸，一下都安静了。 她也跟着他们学，双眼微闭，耳边只剩风声，但却没有任何动静，她有点不耐烦，稍微挪动了下身体，突然她能听到阵阵低语。 “答案在风中，跟着木气走，你会找到想要的一切。” 她看到了一个传送阵，就在树木中间，周围满是腐烂的落叶， 洛蔓腾地睁开眼睛，她还是坐在躺椅上，原来木心躺着的地方，只剩一片干枯的树叶，她忙起身喊道：“木心，你去哪了？” 里里外外她都找了一遍，木心就像化作了空气，连个影子都不见了，好不容易有个伴，他到底去哪了？ “死了。”麒麟伸了个懒腰。 “怎么可能？” “这里又没有木灵气，岛上的植物好不容易抓到个木灵修，肯定要吃大餐呀。” “那我怎么还在？” “你又不是木灵修。” 洛蔓张开手掌，掌心长出绿色嫩苗，她笃定地说：“我肯定是木灵修。” “你就不是灵修。”麒麟抖了抖毛，像是恢复了精神，干脆现身出现在洛蔓身边，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我不是灵修是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姬欢吸了吸鼻子，“这里的气息太潮湿，我不喜欢。” “喂，你把话说清楚，我不是木灵修是什么？” “你是凡人，能修炼的凡人，但不是灵修。” “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不同，灵修的祖先都是灵兽和灵植，你的祖先是人类。” 洛蔓听得云山雾罩的，能修炼的人类不就是灵修吗？ “能修炼的不就是灵修吗？” “我解释不清的。”姬欢摇头，“有些东西我只是知道，但说不出来。” 既然他说不出来，再多问也没用，洛蔓便先把疑问放在一边。 “我刚才看到了个传送阵，应当能离开这里。” “在这种地方，传送阵不知多久没有用过了，更何况，谁知道会传到哪里去。” “总比在这里度过余生的好。” “随便你啦。”姬欢消失了。 “哎，你别走啊，两个人至少可以商量一下。” “在这里我比较舒服。”火麒麟把爪子垫在头下，“你不用开口，我也能听到的。” “要是我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呢？” “那没办法，我们有契约，你做什么，我都能看到。” 洛蔓皱眉想了一阵，“契约是认主契约，也就是说我是你的主人，那么...” 她伸出手，麒麟出现在她的掌心，她用手捏住它的后颈皮，晃动两下，“我怎么觉得，我可以做得事很多呢？” “你把我放下来，好歹我也是神兽，哪能这么对我！” 她没说话，只是把他往远处一扔，麒麟在空中一翻身，想化成人形，结果却重重跌在地上，变得跟马儿一样大小，浑身的毛炸着，碗大的蹄子愤怒地蹬着地，鼻子里一股股地往外冒火。 “乖一点。”洛蔓抬手，“你的毛好厚，我想摸摸。” 麒麟呆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它的眼中满是屈辱。 “哇，真得好软。”洛蔓的手碰到了麒麟的毛，远看像是云霞，摸着像是云朵，她差点就把头埋进去了。 “这是什么？”她的手掌滑到麒麟的后背，毛只有薄薄一层，还有四道深痕，像是被什么压出来的。 麒麟毛炸得像个红毛球，眼中流露出愤怒和恐惧，要不是他不能动，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你以前是别人的坐骑吗？”洛蔓的手指划过深痕，“这些伤痕真可怕。” 她的灵气轻轻抚慰着它的伤痕，无奈时间太久，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去除，麒麟的体内更是伤痕累累，一看就经历过一段极为凄惨的日子，它的伤不是普通灵气能治好的，需要更好的灵药才行。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还需要什么呢 “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当坐骑的。”洛蔓又揉了两下它的毛，“你想解除契约也好，想自由也好，随时可以离开。” 麒麟的大脑袋垂了下去，恹恹的趴在地上。 “可以化为人形了，要不你回去也行。” “契约签了一百年，在这期间，我不能离开你。” “好在一百年不长。” “你可以随时屏蔽我。”麒麟的身形再次消失。 他盘成了一团，不管洛蔓说什么，他都不肯回应。 洛蔓沿着岛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幻境中的古树，更被说传送阵了，她又走了好几圈，连边边角角都没放过，终于明白，那个幻境要么是很久以前，要么并不是这里，那她该怎么离开？ 如果她能跟老元沟通，也应当可以跟脚下的龟沟通，要想让它看到她，她就要到水下去，和它面对面的谈一下，想到下水，她就想起那个美丽的水灵修，真是可怕啊。 她一步步走入水中，把头埋到水里，开始下潜。 希望是一只和气的神龟。 蓝色的海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带着她起起伏伏，水下的世界她完全不能控制，她没有一丝水灵力，完全靠木灵气下潜。 水下的龟壳上爬满了贝壳，黑乎乎的，像一堆堆小岩石，她开始绕着龟壳游，奇怪，怎么看不到神龟的脚，等她游到正面才发现，这是个空龟壳，原本乌龟脑袋的地方，变成了个黑洞，水草从洞里探出头来，鱼儿游来游去，大概神龟已经死了不少年了。 比想得更麻烦，洛蔓苦着脸往上游，可眼睛却瞟到龟壳中宝光一闪，她望着黑漆漆的洞口，犹豫再三，还是往里钻了进去。 水草像是有生命般，缠住了她的手脚，但动作十分轻柔，并不像要伤害她的样子，它们将她运送到龟壳深处。 等到水草散开，洛蔓起身，周围没有水，身体很干燥，她似乎站在个山洞中，远处的光亮就应当是洞口。 这应当是个小世界吧，洛蔓扶着岩石起身，慢慢走向洞口，藤蔓从洞口垂下，挡住了视线，但她能感觉到浓烈的木灵气扑面而来，她身体中的一部分很开心，而另一部分很愤怒。 “姬欢，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我不要，你还是自己看吧。” “可是我可以让你强制出来。” “别，这里木气太足，我怕出来后，我会被变成木麒麟。” “麒麟还有木的？” “用木头刻得。” 又被他耍了，真是气人。 藤蔓像是一张张大网，缠绕在大树之间，潮湿的树叶层层叠叠，盖在腐烂的木头上，一丝风也没有，面前的森林像是绿色的海洋，阳光根本透不进去。 “真得好美。”在洛蔓眼里，这片树木就是一块巨大的木灵气，她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拼命地吸收着，这里的灵气比白水城更纯粹，她张开手掌，掌心的那株小苗节节长高，绿色的叶片上交织着金色和红色的花纹，但不管吸收多少灵气，它就是不肯开花。 “你还需要什么呢？”洛蔓捏了下叶片。 她的神魂跟森林融为了一体，小到树干上的甲虫蚂蚁，大到趴在沼泽地上的鳄鱼，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密林伸出，厚厚的叶片下，压着一座传送阵，她有预感，传送阵可以用，但传到什么地方，那可真不确定。 树木往两边分开，为她让出了一条路，洛蔓大步走到传送阵前，树叶像蝴蝶一般飞起，满是青苔的传送针，透着层层古意，她在白水城看到的传送阵鲜有装饰，而这座传送阵花纹精美，像是手工雕刻而成，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虽然蒙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花瓣和花蕊。 她想要这里。 洛蔓将手放在传送阵上，整个森林的灵气透过她的身体，灌入了传送阵，传送阵一点点亮起来，一根光柱直冲天际，洛蔓只觉眼前一亮，许多像降落伞般的种子被喷了出去，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传送阵，而是一个种子库。 她听到一阵尖锐的嚎叫声，心知不妙，便一步踏入了光柱，一股强劲的灵气将她吹到天空中，顺着气流，她不停翻滚。可她不敢用灵气，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可不想再回到水里。 种子们像是设置好目的地的弓箭，飞向另一座龟岛，等到落地后，洛蔓昏头转向起身，发现这个岛和上个岛一模一样，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间树人的房间，她又找了一遍，还是有一把摇椅，还是满是藤蔓，在木心消失的地方，同样有一片干枯的落叶。 怎么又回来了？ 她只好再次下水，果然又被水草卷了进去，再次发现传送阵，被弹射到半空中，又到了同样一个龟岛上，一连尝试了五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洛蔓皱眉盯着传送阵，她决定看看到底那声尖叫声是谁传来的。 尖叫声后，龟壳开始不停震动，不一会她就听到头顶传来愤怒的声音，“那些种子就是从这喷出去的，难道还有活着的树人？” “现在不怕有树人，怕有人利用他们的种子，找到水精。” “水精在宫殿的最深处，怎么可能有人能找到？” “我们都没见过树人，据说他们可以化为各种植物形态，甚至海带海草。” “怪不得我们一朵花都没有，可是那朵花好漂亮，我好喜欢。” 声音突然消失了，洛蔓只觉背后一凉，她直接被拽出了龟壳。 面前站着三个怒目而视的灵修，两女一男，着蓝衣，都长得极为美丽，就像太阳一样，照得周围一切都暗淡了，洛蔓的眼睛怎么也离不开他们的脸。 水灵修最美的是眼睛，三个灵修，眼睛各有各的美，中间年长一点的，眼睛是湖绿色的，像一潭深水，左边是她见过的水澈，眼睛是浅蓝色的，像大海一样多情，右边的男灵修，眼睛是墨蓝色的，像是诱人沉浸的深渊。 “看够了吗？”年长的水灵修冷笑，“你个小小的木灵修很是厉害，竟然在水灵修的地盘闹事，是谁派你来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说你傻还不信 “我是被人扔过来的。”洛蔓苦着脸，“从白水城就到了这里。”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现在除了水系灵修，其它灵修一律不能停留，把她送去喂鱼。” “她已经把我送过去一次了。”洛蔓皱眉，“我是木灵修，擅长治疗，你们有什么生病的灵修，可以交给我。” “你帮我们治病？”年长的水灵修嗤笑两声，“我现在相信你肯定得罪了别人，要不然，你竟然连水灵修最擅长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水灵修也擅长治疗，但我也不差，或者你们需要什么药草，我也可以种植。” 年长的水灵修犹豫一下，水澈马上开口，“我看可以让她试试，如果不行再喂鱼也行。” “不行，如果她是刺客呢，或者她是来...” “我好好盯着她的。” 他们几个像是商量完毕，水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活着也不难，只要你好好做事，到时候我们会把你送走的，这个你吃了。” 她递过来一颗白色丹药，让洛蔓想起上次吃了她给的药，就晕了过去，便十分犹豫。 “和上次一样，吃了你就会失去意识，我们不想让你知道，怎么找到我们。” 洛蔓拿过丹药，干脆地塞到嘴里，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水澈眼神惆怅，冲着她摇摇头，嘴里吐出“傻子”两个字。 她睁开眼睛，发现还是躺在个气泡里，周围一片漆黑，只不过她的手脚被捆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像上次那么容易就挣脱了。 “说你傻还不信。”麒麟闲闲开口，“上过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一股红色火焰从她指尖溢出，绳子断了，洛蔓活动下身体，一片漆黑，并没有看到其它的气泡，往上游就会到海面，往下游完全未知，她该如何选择，洛蔓深吸一口气，干脆地往下潜，她没游动两下，就见水澈浮在水中，静静地看着她。 “你果然是火灵修。”她冷笑，“怪不得能一次次跑出来。” “我不是...” “我正好要找个火灵修，你替我办件事，我就送你走。” “你已经骗过我两次了。” “多骗你一次也无妨。” “水灵修的脾气和我想得不一样啊。” “别说废话，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你让我做什么？” “去把水精拿来给我，水精被包在一块千年坚冰中，需要用火融化，你去拿过来。” “水精能做什么用？” “那不关你的事。”水澈扔给她一个白瓷瓶，“把水精装到这里带给我。” 她又拿出一粒白色丹药，挑衅似的看着洛蔓，“还敢吃吗？” 洛蔓想都没想，干脆地吃了下去，这次她并没有晕倒，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你有三天时间找到水精，晚了你就会被发现，水灵修极为讨厌火灵修，到那个时候你会很惨的。” 麒麟火和陨铁她都有了，还有三样她就可以复活妹妹了，她当然愿意去。 “跟着我。” 水澄化出个气泡，将两人罩在其中，一直往大海深处沉去。 “你知道这些气泡是做什么用的吗？” “不清楚。” “那我让你开开眼界”水澄摸出个银色的哨子，轻轻吹了两声，哨子的声音像是风声，没过一会，气泡开始抖动，她伸出手，一束白光照亮了海水，一条巨大的海蛇蜿蜒而来，绕着气泡转圈，它金色的眼睛盯着洛蔓，像是只要水澄下令，他就会把洛蔓拆吃入腹。 这蛇，跟她在白和宁家见到的一模一样，洛蔓的心差点跳出来，它们两个会不会认识？那蛇突然靠近过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什么，你说她身上有熟悉的气味？”水澈皱眉，“我帮你问问。” “你在别的地方见过像它一样的蛇吗？” “在个书库里见过一条，花纹很像。” 水澄嘶嘶两声，蛇激动地快速游动着，发出更大的嘶嘶声。 “你要去救它？不现实，除非你能化成人形，还不能被灵修发现，太难了，谁叫你一直不努力！” 那蛇像是生气了，蛇头猛烈抬起又放下，暗红色的蛇信子，穿过了气泡，直接缠在水澄身上。 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得十分开心，“你就知道缠着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幻化成人形，我们就去找它。” 蛇信子冲着洛蔓就缠了过来，她吓得浑身僵硬，出了一头冷汗，但蛇信子只在她眼前晃了晃，便收了回去，连同巨大的蛇头，消失在黑暗中。 “它不喜欢你。”水澈笑道，“你很怕蛇吗？” “不太喜欢。” “那可麻烦了，水灵修的灵宠大多数都是蛇。” 她们两个继续下潜，直到海水变得透明，远远的，洛蔓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气泡，里面裹着一座海底之城，城墙是贝壳搭成的，白色的墙壁上镶嵌着珍珠和五颜六色的珊瑚，鱼儿在城墙的缝隙间游动，灵修们进入气泡后鱼尾便消失了，十个水灵修里，似乎只有一个男灵修。 水澈皱眉，“到了水百城，不要随便开口，你说话的韵律和水灵修不同，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洛蔓点头，水灵修都有一把好嗓子，说话如同唱歌一般，十分好听。 脚踩在白色的沙子上，洛蔓着实松了口气，她不喜欢在水里飘着，一点都不安全，还有随时出现的大蛇，耳畔萦绕着悦耳的歌声，似乎每个进城的水灵修都在唱歌，曲调婉转，声音极美，洛蔓入神地站在原地，如此美妙的歌声，她可以一直听下去。 “就按我们刚才说好做，你记住了吗？”水澈盯着水白城，眼中的怨念一闪而过。 水白城并没有鱼符之类的进城信物，大概是因为除了水灵修，罕有人能到这里，如果灵修想进城，只要唱一首曲子就行。 “她的喉咙受伤了。”水澈带着她对守卫说，“我是水渊的女儿。” 守卫问都没问，就把她俩放进了城，城内白沙铺地，路旁的商铺都是贝壳搭建的，男女灵修各个美丽，但可能是看得太多，他们褪去了光环，洛蔓渐渐觉得有些乏味。 第二百八十四章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以前我们不住在水下的，后来...” 水澄的眼神盯着路边的一个男灵修，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带着三四个女灵修往商铺中走去，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停下脚步看向她俩，又低声说了几句，便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挂着坏笑，双眼弯弯，过来就伸手搂住水澄的肩，“这不是小水澄吗？几天没见你，我心里想得很，听说你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让我看看瘦没瘦？” 水澈生硬地把他推开，冷笑着说：“你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哪还会记得我？” “她们都是过客，小水澄不一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 他虽然嘴巴对着水澄说话，可眼睛一直在冲洛蔓放电，他让她想起一个人，白奇，他们两个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对面的男人更放浪一些，似乎在他的眼里，天下就没有不会爱上他的女人。 “我叫水瀚，请问你叫什么？”他捕捉到了洛蔓专注的眼神，不由得露出满意微笑。 “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嗓子受了伤，暂时不能说话。”水澈抢先开口。 “真是个小可怜，”水瀚叹了口气，“我刚好带了一瓶清音丸，借花献佛，送给表妹治嗓子。” 他递过个白色瓷瓶，洛蔓还没抬手，就被水澈拿了过去，她声音越发冰冷，“我替她谢谢你。” “啊，我忘了件事。”水瀚一点也没生气，他对洛蔓眨了两下眼睛，“明天是我的生辰，你们两都到我家做客吧。” 说完他拍了拍水澈的肩，“一定要按时来呀。” “男人就没一个好的。”水澈看着他又去找那几个女灵修，愤怒地吐出一句话。 不能开口实在是太烦了，洛蔓想八卦几句，可又怕被人发现，只好闷闷低着头。 “水灵修大部分都是女的，十个女灵修才会有一个男灵修，他们都可花心了！”水澈像是把她当成了倾诉箱，念念叨叨说个不停，“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说只爱我一个，结果不过三月时光，便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还跟我说不爱了，没办法，这些男灵修，都被惯坏了。” 她把清音丸递过来，“吃了吧，吃了你就可以说话了，记住，两个时辰补一颗。” “我的声音...”听着自己千娇百媚的声音，洛蔓哆嗦了一下，她可真是不习惯。 “你有男人吗？” “我成婚了。” “那你们两个怎么不在一起？” “他有他的事情。” “一般都是这么开始的，他有事，然后就会慢慢不见你，最后就会说不爱了。” “换个人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水澈叹气，“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穿过一条街，灵修一下少了，红色珊瑚围成的篱笆中间，立着个巨大的银白色蚌壳，水澈抬起手，蚌壳缓缓打开，“我家到了，先进去休息一下。” 洛蔓以为只是一栋普通宅院，没想到却看到一座水晶宫，和她在藏琅胜地见过的十分相像，晶光灿烂，白玉台阶两旁放着一块块冰晶，形态各异的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大颗的夜明珠镶嵌在墙壁上。 “这是母亲赐给我的宫殿，我觉得有些老旧了，不喜欢。”水澈语气中满是不在乎，“我想重新盖一座，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没有。”洛蔓摇头，“已经很奢华了。” 侍女们迎上来问好， “孩子们好吗？”水澈问。 “都好着呢，他们盼着你赶紧回来。” “把她安排在最好的客房，我去看看孩子。” 洛蔓没想到，水澈已经是母亲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孩子，想起孩子她心头就一痛，藏琅胜地还没升级，她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出生呢？ 房间极大，足够住几十个人的，红珊瑚软椅上扔着海草编织的软垫，珍珠贝母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白贝壳桌上摆着些她没见过的果子，鎏金的香炉冒出的青烟像一根细线。 “你是谁？”她刚坐下就听见个清脆的声音，忙回头，发现椅子后面躲着个小男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她。 “我是客人，跟水澈一起来的。” “母亲回来了？”小男孩马上跳了出来，“你是她的朋友吗？” “也算是吧。” “那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了？” “没有礼物。” “那你就不是她的朋友！”那男孩大概七八岁大，神态中满是傲气，“你到底是谁？” 洛蔓没说话。 “少爷，水仙子叫你呢。”急匆匆进来一个侍女。 “我不去。”男孩等着洛蔓，“我要她唱歌给我听，然后你来跳舞。” 这孩子也太不懂礼貌了。 “我不唱。”她皱眉。 “你敢不唱，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就是不唱。” 那男孩瞪着洛蔓，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手冲着洛蔓用力打下去，“你这个女灵修，敢不听我的。” 洛蔓捏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扔到一边，“你离我远点。” 男孩脸涨得通红，愤怒地咬紧嘴唇，指间冒出一支支水箭，迎面冲她刺来，嘴里还不停骂道：“一个小小女灵修，敢这么对我，以后你一定找不到男人。” 洛蔓根本不躲，水箭到了她的面前自动消失，她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还不帮忙，站在旁边看什么！”男孩更加愤怒，他几乎跳着脚说，“到时候我让母亲吧你们全处理了！” 那些侍女哆哆嗦嗦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男孩气得直跺脚，他抄起边上的竹棍，对着侍女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侍女像是已经习惯挨打，一动不动，低着头任由鞭子雨点似的落在身上。 “你这个孩子，实在是欠揍。”洛蔓实在忍不住，扯着他的领子，按在软塌上抬手就打，她这一路来遇到的小朋友都听话懂事，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熊孩子。 “你敢打我！”男孩趴在她腿上哇哇大哭，涕泪交织，别提多委屈了，旁边的侍女都看傻了，她们干脆跪在地上，像鸵鸟一般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百八十五章 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服不服气？” “不服，等我母亲来了，她肯定会杀了你。” “还嘴硬。”洛蔓的巴掌上带了点火灵力，伤害力小，但痛感强，特别是水灵修，被火烤得滋味那是翻着的不舒服，一掌下去，男孩就软了，马上哀哀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了。” “挨打的滋味好受吗？” “不好受，我不敢再打人了。” “告状吗？” “我一个字也不敢说，放了我吧，呜呜呜。” 洛蔓松开手，接过侍女递来的热帕子，给他抹了把脸，“不就是挨了两下打吗？以后你本领强了，打回来就好。” “我可以打回来？” “能打过自然可以。” “那我一定好好修炼，早晚把那几巴掌还回来。” “打不敢还手的人不算本事，明白吗？” 小男孩似懂非懂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女仙来了。”侍女们慌忙起身站成一排。 水澈换了身白色纱衣，头发高高盘起，看到男孩便笑道，“水云泽，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躲在这里，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她是谁？”看到母亲，水云泽十分委屈，他的屁股还火辣辣的，不告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他得先问清楚。 “她叫水蔓，是母亲的朋友，母亲让她帮忙做点事，很重要的事，你们两个相处的还好吗？” “还好。”水云泽一听很重要的事，马上把想说得话咽了回去，他要堂堂正正打败她，让她跪在面前求饶。 “难得你们相处的很好。”水澈十分意外，“他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女灵修。” 洛蔓往嘴里塞了颗药丸，她的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那我们该走了吧？” “别着急，做事很重要，享受也很重要。”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水澈突然改了主意，“今天你就在城里转转，明日我们去参加生日宴。” “今天就由你来招待她。”水澈按了下儿子的肩膀，“让客人过得舒服一些。” 说完她急匆匆往外走，侍女也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水云泽的脸慢慢垮了，“你想做什么？先说清楚，我一点也不想陪你。” “你有选择吗？”洛蔓活动了下手腕，她正是一头雾水，需要个了解内情的人，这个孩子正合适，“带我转转，我不会为难你的。” 水云泽带着她到了城里，守卫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却无精打采，只是默默走着，路边的商铺就像不存在一般。 洛蔓拍拍他的肩，“随便聊几句。” “你可以去商铺里转转，看上什么东西拿就好了，他们会结账的。” “你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云朵雪糕，不过母亲不让我吃。”水云泽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她，“要不你帮我买一盒去。” 云朵雪糕真得很像云朵，店主从飘在空中的白色云朵上撕下一块，浇上糖霜和白色的坚果，递给洛蔓。 “我买来了。” “快给我。”水云泽伸出手。 “那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一个小孩能知道什么。” “讲讲水系的家主吧。” “你说我祖母吗？她人很好，又善良又慈祥，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你去过其它的世界吗？” “没有，他们说外面的灵修都很坏，特别爱抢水灵修，所有的传送阵都被封掉了。” 冰淇淋吃到口，水云泽似乎心情好了一点，他问：“你想看什么？这条街我已经走过上千次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有什么好吃的吗？” “也好。”水云泽往右一转，一家白色的酒楼，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家酒楼的墙壁全是白色的珊瑚，墙上镶嵌着巨大的贝壳，贝壳里还有一颗颗珍珠。 “里面请。”掌柜亲自迎了出来，他笑得十分谄媚，一看就是早就安排好了，“几位想吃点什么？今天早上刚送来的鳗鱼，超级新鲜。” “我吃素。” “你是水灵修吗？”水云泽好奇地盯着她，“别看我没去过外面，但我读过不少书，只有木灵修才吃素，水灵修从小到大都吃鱼，怎么会吃素？” “我改了。”洛蔓笑了笑，“发生了一些让我很不开心的事，从那以后我就吃素了。” “吃素也没问题。”掌柜忙接口，“我们这里有各种水草，海带，可以吃凉拌海带丝，海带汤。” “那有什么可吃的。”水云泽摆手，“给我来一条石头鱼，清蒸的，时间要刚好，不要老也不要太嫩，我不想吃出腥气。” 他们两个在包间坐下，从圆形的窗户能看到，不远处的蓝色大海，似乎水百城是伏在水面上的城市，谁又知道他们是在深深的海底呢？ “你不是水灵修，对吧？”水云泽再次试探。 “我是你母亲的好朋友，她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应当少问。” “原来你真不是...”水云泽眼睛一亮，“那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真得有人抓水灵修吗？” “哪里都差不多的。”洛蔓抿了口茶，“都是斗来斗去。” “我小时候水白城还很正常，我有个好朋友是木灵修，后来他们全家都搬走了，我还挺想她的。” “为什么不让其他灵修来？” 水云泽沉默一阵，“这件事不让提的，不过我还是可以说一点点。” 他像是没什么朋友，也很容易相信人。 “有那么一些坏人，专门捕捉水灵修，然后高价拍卖，所以我们才会躲起来。” “打不过他们吗？” “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肯定不是水灵修，”水云泽无精打采说，“水系灵决消失了大半，水灵修能自保就不错了，根本没办法打得过其它灵修。” 他把海带丝推到洛蔓面前，犹豫一下才说：“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这要问过你的母亲。” “我就知道。”水云泽放下筷子，“我听祖母说，虽然我们能封掉传送阵，但只能管得了一时，早晚其他灵修会发现这里。” 第288章 你竟然给我下蛊 “水系灵决怎么会消失？” “这你就要问我的祖母了。”水云泽双手托腮，面上浮现出一丝孩子气，“这些消息都是我偷偷听来的。” “你有最基础的水系灵决吗？给我看看。” 水云泽吩咐下去，没一会就手下就送来个贝壳，他把贝壳递给洛蔓，“你要它做什么？” 贝壳里躺着颗圆滚滚的银色珍珠，她将神识沉入其中，一股股水流冲刷着她的神识，心里的麒麟不停怒吼，离我远点，别让水碰到我。 水系灵决和其它灵决不同，它更阴柔，要求水灵力和灵脉融为一体，时时刻刻循环，这对洛蔓来说十分简单，很快她的灵脉中又多了一丝白色灵力，但这点灵力远远不够，她还需要更多的灵气，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灵气再多一丝一毫。 吃过饭，洛蔓又在城里转了转，水白城里最多的商铺就是酒铺，不少灵修喝得醉醺醺的，在街边唱歌跳舞，笑得十分开心，洛蔓从没在其他灵修脸上见过如此开心的笑容，一时她还有些羡慕，若是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会是什么样呢？ “我想喝杯酒。” 淡蓝色的酒装在海螺杯中，洛蔓抿了一口，超乎她想象的好喝，有点凉，有点甜，还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平静气息，几口下肚，她的心情变好了，只想笑，她冲着那些唱歌跳舞的灵修走了过去，莫名其妙就跟着他们跳了起来，恍惚中，她又回到了丹城，看到了妹妹和卡莎舞成一团，赢锐弹琴，那段时光太过美好，想起来都不像真的。 她的心口一痛，酒劲消失了，快乐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她再也没办法跳下去，便告别了欢快的人群，她悲观地想，这种虚幻的快乐能维系多久呢，也许很快其他灵修就会出现，毁掉这座漂亮的城池。 水百城的夜晚分外美丽，天空中没有月亮，越散落着无数颗像星星似的光点，仔细看是一条条会发光的鱼，他们不听盘旋游动，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看上去就像另外一个世界。 珊瑚会发光，贝壳会发光，五颜六色的光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个梦幻般的世界，洛蔓拿着个酒袋，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你那么爱喝酒，这点还挺像水灵修的。”相处半天下来，水云泽对她的敌意减少很多，他总缠着她问外面的世界，她一再说水白城就很好，外面并没有那么有意思，这也是她真正的想法，她跑了那么多的地方，还是最想回到藏琅世界，和道君，妹妹一起喝茶吃饭聊天，可惜这个道理，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 “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个传送阵过来的？” “我不记得了。” “那你走得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洛蔓苦笑，“你知道你母亲让我做什么吗？” “做什么？” “她让我去找水精。我估计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洛蔓故意这么说，她想看看水云泽到底知道多少。 “水精...她为什么要水精？”水云泽皱眉，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办点事。” 洛蔓躺在贝壳床上，头顶的珍珠闪着柔和的白光，她把空酒袋扔到一边，又想起了道君，他在忘川城没看到自己，一定很失望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在家里的床上，她走到窗前往外看，天空一点点透明，之后变成了淡蓝色，不过缺少了太阳，她总觉得不适应。 “昨天睡得怎么样？”水澈笑道，她的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还好，一夜无梦。” “在水白城，就没有睡不好的灵修。” 两人吃过早饭，水澈喝了一碗鱼肉粥，洛蔓喝了两口白粥的，总觉得腥气十足，便没再动。 “听说你吃素？” “是的。” “那证明你的确是木灵修。” “昨天我听说水系灵决丢失了。” “也不能算丢了，只是我们无法再修炼过去的灵决了。” “为什么？” “几百年前，水系灵修突然都生了病，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灵气，差点全军覆灭，之后高级的水系灵决就无法修炼了，我们只好关闭了传送门。”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你吃了我三丸药，现在生命就在我掌心。”水澈勾了勾手指，洛蔓毫无反应，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别扭。 “咦，奇怪，明明之前还管用！”水澈像是不相信她的眼睛，她又勾了勾手指，面上出现了一丝疑惑，“难道药效消失了？不可能，没人能抵抗水履虫的控制。” “水履虫？你竟然给我下蛊。”洛蔓只觉可笑，她身体里可是藏了只麒麟，什么蛊都被它烧光了。 “不对劲，肯定不对。”水澈又拿出一丸丹药，“你吃了它。” 洛蔓毫不犹豫拿过丹药，放到嘴里，丹药入口，麒麟火就把它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气味？这么难闻。”水澈盯着她，眼中满是恐惧，她的神魂一阵刺痛，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洛蔓掌心多出了一把黑色匕首，刀刃上冒着熊熊火焰，“我会不会是你们这里最强的灵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水澈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打一场好了。”洛蔓抬手，“你用最大的灵力攻击我，我想看看水系有多强。” “我可不想把家毁了。” “我们可以去城外试试。” “为什么总要打打杀杀的？” 见她不想去，洛蔓大概已经猜到，的确水系攻击法术不行，她便向前一步，灵气化绳，往水澈身上招呼过去。 “你做什么？”水澈勉力支起一个水罩，但瞬间就被洛蔓的灵气吞没了。 “原来你们这么弱。” 匕首擦着水澈的头发飞了过去，吓得她面色惨白，自从水系灵决不能修炼后，她们便商量出了这种方法，靠下蛊来控制误入水系的灵修，还是觉得不安全，便把大部分灵修都喂了鱼，只剩下一些看起来很弱的灵修，把他们送去找水精。 第289章 我就是想替她们出头 她留下洛蔓一是因为她是木灵修，木灵修本来也只会种花弄草，并没有太多危险，其二因为她是女灵修，看来懵懵懂懂，人畜无害，现在她发现看走了眼，洛蔓比她想得要厉害得多，甚至有，可能比所有水灵修都厉害，这下可麻烦了，她算是引狼入室吗？ 一团红色的火焰向她扑来，蕴藏着死亡的力量，水澈能感觉到，如果这团活碰到她，她将会化为乌有，更让她害怕的是，洛蔓竟然是火灵修，火灵修毁灭性极强，心狠手辣，又和水灵修是死对头，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你竟然是火灵修，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水澈腿一软，便跌倒在地，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完蛋了，水灵修这次要灭门了。 洛蔓只觉好笑，她根本没想过要伤害水灵修，只不过想用一下水精，她为何怕成这个模样，她刚要开口，就停见钟声大作，敲得又急又快，光听声音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好啊，果然你是探路的细作，找到了进入水百城的漏洞，然后便把剩下的人引了过来...”水澈的泪水扑簌簌落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别哭了。”洛蔓被她吵得脑瓜疼，“不是我带来的人，我也没想的伤害水灵修。”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真话。” “我说得是真话，你不如带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蔓脑子一转，这倒是个好机会。 “你想让我们腹背受敌，对不对？”水澈整个人都崩溃了，满口胡言乱语，没想到水灵修如此脆弱，洛蔓连忙用木灵气安定她的精神，等到水澈安静下来，洛蔓却意外发现，她竟然能无缝在火木灵气间切换，她指尖又凝出一把金色小剑，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拥有了三种灵气，还差两种就大圆满了。 “我们走。”洛蔓扶起水澈。 “你真是好人？” “那要看你的判断，不过除非有人杀我，我不会轻易动手。” 水澈惶恐点头，“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刚出门，就看到天空中一片火红，炙热的气息迎面扑来，水灵修慌张地往家跑，侍卫也都不见了。 洛蔓抬手抓住个路人，“发生什么事了？” “火灵修打进来了，一下来了十几个，他们包围了水晶宫，要把水灵修全带走。” “我就说你跟他们是一头的！”水澈又慌了，她念念叨叨在原地打转，突然抬起头，“水云泽，他在哪？” 水澈转身又回去找人，眼瞅着红光越来越胜，洛蔓再不出手恐怕就晚了，她便干脆地往红光处飞去。 只见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晶宫殿外，围着十多个穿红衣的灵修，七零八落躺了一地的水灵修。 “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麒麟终于说话了。 “谁是你的仇人？水灵修吗？” “不，最中间那个女灵修，你要是能帮我杀了她，我就帮你融化陨铁，打造骨架。” “那要看她要做什么了，如果她没有随便动手，我也不能杀她。” “你真傻。”麒麟叹了口气，“不过你要不这么傻，我也不会跟你签订契约，不过你放心吧，她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他想了想又说，“到时候咱俩配合一下，吓她一跳。” 洛蔓不清楚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你们这些水灵修，以为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们了吗？”火灵修说话嗓子沙哑，面色黄黑，看着各个都不健康的模样。 “可是你们没想到吧，我们一直在找你们，现在水白城是我们的了。” “你做梦。”一个满头白发的水灵修，冷冷地盯着他们，她长得十分冷艳，气势惊人，“我就是把水白城毁了，也不会交给你。” “毁了？水简然，你毁一个我看看！若没有完全之策，我们也不会来这里。” 洛蔓实在找不到时机说话，便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两个女人都转头看向她，同时问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我是洛蔓，不小心流落来的灵修。” “你是什么灵修？”红衣女人问。 “木灵修。” “那你为什么要站出来？是想替她们出头骂？”一听说她是木灵修，对方明显轻蔑许多，或者对方根本不在意她是什么灵修。 “对，我就是想替她们出头。” “就凭你一个人？”红衣女人嗤地一笑，“那你可是太轻率了。” 水灵修的灵气和招数，轻易地就被火灵修化解了，他们满面绝望，不停地往后退，水简然脸色阴沉得像能滴出水来，但她依旧没有动。 “动手，把她们全关起来，包括这个奇怪的灵修！”红衣女人一声令下，火灵修凝出一个个红色的笼子，被罩住的水灵修，软倒在地上，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一股炙热之气迎面扑来，眼看着一个红色的笼子当头就罩了下来，仔细看，笼子完全是由火焰凝结而成，能够罩住人，又能保证不烧死对方，还真是挺精妙呢。 “水简然，我劝你赶紧交出水精，那样我可以给你条活路！” “你们别哭了。”水简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皱眉对水灵修说，“我早就告诉你们会有这一天，可你们偏偏不相信，现在事情发生了，不如就认命吧。” “把他们都带走，白水城里的东西，大家都随便拿。”红衣女人挥挥手，“你们去吧。” “我觉得还是好好聊聊吧。”洛蔓再次开口，围着她的笼子不见了，她皱眉盯着那个红衣女人，“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洛蔓。” “赤霞。”她好奇地盯着洛蔓，“你竟然能如此轻松地摆脱火牢，看来果然不是一般人。” 一团红色火焰冲着洛蔓就飞了过来，她本想躲开，但麒麟却告诉她，拿手接，火焰落在手中，热乎乎的，但却一点也不烫，火苗在她掌心摇曳，一点点变暗，为火苗镀上了一层暗光。 第290章 人都是要死的 “你是火灵修？”赤霞瞪圆了眼睛，“既然是火灵修，为什么要帮她们，是不是被下蛊了？” “你们离开吧。”洛蔓说。 “你知道吗？火灵修就剩我们几个，全都拜她们所赐。”赤霞气得满面通红，她指着水简然说，“原来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我对她极为信任，还把麒麟交给她，谁想到却惨遭背叛，弄得火灵修寥寥无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如果不成，可能火系就会彻底消失。” 麒麟冷哼一声，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火焰在洛蔓的掌心越来越大，“今天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动手。” 赤霞怒视着她，火焰覆盖了全身，“看来是没得聊了，那你就别怪下手无情了。” 要是有强大的水系灵法多好，洛蔓脑中闪过个念头，一场大雨落下，不就能浇灭火焰了吗？ 慢着，她好像也会降雨。 她伸出手，只觉得一股浓重的水汽在天地间涌动，麒麟骂了句脏话，便消失了，她的左手握着个火球，右手掌心，一个水球逐渐成型。 “你是水灵修？”赤霞突然停住脚步，看看火球又看看水球，“不对，那怎么能凝出火焰，你是水火灵修？” “算是吧。” “命定之人已经出现。”水简然突然开口，“我们就不要打了。” 赤霞跺了下脚，“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真是气死我了！”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祖上有个预言，水火之战，要等到一人，左手握火球，右手握水球，勇敢无畏，单枪匹马阻止大战的开始。” “我不相信是她。”赤霞盯着洛蔓，“她必须经过考验才行。” “我同意。”水简然点头，“如果不是，你再开战也不迟。” 赤霞叫回了火灵修，他们听到要停战十分不满意，有人抱怨说，先把水系灭了再说，何必管那么多呢，都被她骂了回去，那些火系灵修也只好默默听话。 一头雾水的洛蔓跟着他俩往水晶宫里走，半透明的冰墙里，凝固着不少灵修，他们的穿着古朴，有人拿盾，有人拿长枪，表情惊恐，看起来栩栩如生，洛蔓不明白，为什么灵修会被冻在冰里。 “这就是上次大战的遗骸，我放在这里，是为了提醒自已，一切都会重演。”水简然解释道，“这里都是我们的前辈，这次大战后，水系就一蹶不振了。” “有病。”赤霞冷哼一声，“人都死了，还摆在这里示众，实在是太惨了，要是我那天死了，化成灰就好了。” 水简然就像没听见她的话，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我们现在正在钻研水系灵决，可一直进展缓慢。” “就你们水系那种享乐性格，有几个愿意下苦功夫的？” “现在你来了，正好帮我们琢磨一下，到底水系是怎么了？” “不用她看，我就明白，水系做坏事太多，老天爷决定让你们灭亡。” 环顾四周，只能用雪洞来形容水晶宫，除了大厅中摆着一张玉石桌，再无他物，连个摆件都没有。 “水简然，你可真是变了，”赤霞啧啧称赞，但语气中满是讥讽，“原来你可是最奢侈的人，金银珠宝玉石，摆得到处都是，怎么现在穷了？东西全买了吧。” “要养活这么多水灵修不容易。” “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就是通过你卖的东西，那东西是我送你的，一看我就知道你活得好好的。” “这是早晚的是，我有心理准备，不过拖一天算一天罢了。” “也就是说，今天要是没有她，你就认命了？” “不，我会毁掉水白城。” “怎么毁？” “你不会忘了水精的威力吧！” 水精，她们提到了水精，洛蔓马上竖起了耳朵。 赤霞似乎陷入了沉思，半天她才开口：“你真想好了，成百上千的水灵修，就这么消失了？” “这是他们自己选得路，不思进取，不想吃苦，天天饮酒作乐，落得如此下场，不也是应当当的吗？” “残酷无情，真该让那些水灵修听一听。” 赤霞突然一皱眉，一抬手从个冰雕后面拽出个人来，“我帮你抓到奸细了！” “你怎么在这里？”水简然皱眉。 “我想来...”水云泽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话，突然哇的哭了起来，“祖母，是不是我们都要死了？” “小伙子，别哭了。”赤霞拍拍他的脸，“人都是要死的，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要死，我还没离开过水白城，我想去外面看看。” “你要给我磕头，我就带你出去。”赤霞哈哈大笑，“怪不得你失去了希望，这种后辈着实没什么用。” 水云泽就是再傻，也知道赤霞不怀好意，他愤怒地冲她挥过去一巴掌，“你个老巫婆，快点放开我。” “咦，这脾气倒是有点我们火系的风范。”赤霞盯着他看了一阵，摇摇头，“不可能。” “就是。”水简然微笑，“他不光是我的后代，也是你的后代。” “是那个不孝子的孩子？”赤霞松手，笑容不见了，“怪不得我看到他就心里难受。” “水云泽，这是你父亲的母亲，也就是你的祖母，赤霞仙子。” “我父亲...”水云泽一脸茫然，“我父亲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对，但他的母亲还在。” 水云泽摇头，“我不认识她，也不承认她是我的祖母！”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哇，还有这种八卦，洛蔓脑中已经补出了一场大戏，她们两个是好朋友，儿女相爱，本来是一桩美事，后来一对爱人反目成仇，最后导致两家大战。 “洛小姐，你愿意见一下水精吗？” “水精是什么？” “水系至宝，是最能堪破人心的宝物，它能展现你过去的发生的所有事，并告诉你不同选择的结果。” “我好像见过这种东西。”洛蔓想起冰宫，在那里，她进入了个小世界，看到了一种不同的结局。 第291章 日子过得不错 “你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小世界。” “我年轻时喜欢去各种小世界，在一个小世界里住了很久，还建造了个冰宫，想想那段时日，还是很幸福的，你不会就来自那里吧。” “有可能。”洛蔓还不确定她是敌是友，所以说得十分含糊。 “那个臭小子。”自从见到了水云泽，赤霞就一直在发愣，她叹了口气，“人都死了，还给我留个麻烦。” “我曾经遇到个年轻人，他很有才华，我就给了他一番造化。”云简然笑了笑，“我当时刚好从木系拿了根翠竹，就替他重铸了身躯，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重铸身躯？”洛蔓连忙开口，“我也想替人重铸身躯，请问到底应当怎么做？” “帮我找到水系灵决，我就告诉你。” “她不说，我告诉你。”赤霞冷笑，“你需要陨铁，麒麟火，翠竹，水精和息壤。” 洛蔓点头，“这些我知道了。” “看来是有备而来。”赤霞点头，“本来我可以借给你麒麟火，但麒麟跑了，要是你能帮我找回来，我就借你一用。” “其它材料我不清楚，但想用水精重塑身躯，必须要得到它的任何，还要用失传的水系秘术，别看我，我已经忘掉了。” “别说那么多了。”赤霞冷笑，“让她去跟水精交流一下，八成就被扔出来了。” “我可以去。”洛蔓想了想，“不过你们要先离开。” “咦，你还挺聪明。”赤霞笑了笑，“我走没问题，可我的手下恐怕不乐意。” “那我就把他们都打败。” 火灵修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敢上前挑衅的人，赤霞递给她一块火灵石，“我对你通过考验的信心多了一点，如果通过考验，你就来找我。” “没有火麒麟，我想没必要去火系。” “有了火麒麟，它也不见得听你得话，还要我们帮你。” 火灵修一个个从传送阵中消失，等到传送阵的光熄灭后，白简然才松了口气，“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们水灵修就要完了。” “不会的，你肯定有杀手锏。” “有是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这样和平解决，是最好了。” “可以去见水精了吗？” 水澈急匆匆走了进来，“母亲，听说那些火灵修都被你打败了？难道你找到了灵决？” “不是我做的，是这位灵修，听说是你带来的？她很厉害。” “怎么会是她呢？”水澈脱口而出，“我不相信。” “不要乱说话。”水简然瞪了她一眼，“你走吧，我们有别的事商量。” “我答应今天带她去参加水瀚的生辰会。” “你想去吗？” “去看看吧。”洛蔓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她总觉得水系有所隐瞒，如果去个宴会，也许能打探出什么不一样的消息。 “好，那你就休息一天，明日我们再商量正事。”水简然面色轻松不少，像是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你真得是把火灵修打走的人？”两人走了一段，水澈忍不住开口，“就算你很厉害，也应当打不过那么多火灵修，是不是她帮你了？” “互相帮助。” “难道你是她的私生女？”水澈的目光一遍遍扫了过来，她看到洛蔓无奈的微笑后，更确定了她的想法，“这下我就都明白了。” 越八卦越狗血，人们就越爱听，就越认为是真的，洛蔓没承认也没否认，她的心情不错，翠竹归道君找，估计他已经到手了，现在就差息壤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帐，踩着白贝壳铺成的地面，两旁的玛瑙灯闪着黄莹莹的光，香风扑鼻，长裙及地，水灵修们穿的一个比一个漂亮，洛蔓脑中却一遍遍重现刚才的场景，如果她不出手，这些人恐怕都不在了，可现在她们就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唱歌跳舞，笑语连连。 “好看吧。”水澈往她手里塞了个贝壳杯，“我们水灵修，讨厌战争，讨厌上进，每天只想喝酒跳舞，高高兴兴过日子。” “日子过得不错。” “是啊，不像其他灵修，每天都要修炼修炼，那样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如果再有火灵修打来怎么办？” 水澈脸一沉，“好好的生辰，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猛然挥手，“水瀚，我来给你送礼物了！” 水瀚身边站满了莺莺燕燕，她们都卖弄着风情，想要他多看她们两眼，洛蔓一点也看不上水澈，脂粉气那么浓，哪有道君好，想起道君，她心里空落落的，又好久没见他了。 “一个人在想什么？” 浓重的脂粉气，让她打了个喷嚏，“你离我远点。” 水瀚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抛弃那么多女灵修，来跟你说话，你就这么对我。” “我有道侣了，对你没兴趣。”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找你聊聊天，毕竟你不像水灵修。” “聊天倒是可以。”天天跟那么多女人混在一起，他知道的一定很多，不如套套话。 “那这边请。” 凉亭的柱子上，镶满了贝壳，洛蔓的手指轻轻划过，“它们被放在这里的时候，是死是活？” 显然水瀚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愣了愣，“这我不太清楚，大概要问建造的工人，你很喜欢吗？” “你离开过水白城吗？” “离开过很多次。”水瀚给她到上酒，“你尝尝，珍珠白，是我们这里顶尖的佳酿。” 洛蔓抿了一口，果然如他所说，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入口淡而无味，等酒到了喉咙口突然迸发出甜蜜蜜的滋味，洛蔓脑中浮现中件件她和道君的往事，桃花林，书桌前，甜蜜得她差点留下泪来，一股热气从喉咙涌入眼眶，她狠狠地抿了下嘴，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你想起谁了？” “家人。” “不可能，这是爱情的酒，肯定是想起爱人了。” 有几个女灵修拿着酒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跟水瀚搭讪，完全无视洛蔓的存在。 “瀚哥，什么时候一起去玩啊？我家的酒可以喝了，知道你爱喝酒，特地给你留的。” 第292章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有时间就去。” 等他应付完了，脸上浮现出一层疲惫，“有时候我想离开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度日。” “水白城到底为什么会不让外人来？” “说假话，就是其他的灵修太粗鄙，我们不屑于跟他们来往，说真话，就是水灵修打不过其他灵修，只能躲起来不被他们发现。” “你对水精了解多少？” 水瀚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个话题，“我见过一次水精，感觉很糟糕。” “它是什么样子的？” “很难形容，要我说就像一堆果冻，凉凉的。” 洛蔓看着他。 “反正水精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没有一件是我愿意想得。” “那还挺有意思的。” “你这人，与旁人不同。”水瀚认真地盯她，他的眼睛极深邃，像是蕴藏着整个世界，“她们都太肤浅了。” “水系最厉害的灵决是什么样的？” “以前我也是个很厉害的灵修。”水瀚眼眸中略过一丝伤感，“后来有一天醒来，我就忘了很多，只能记得最基础的灵决了。” 他摊开手掌，掌心凝出一团水雾，水雾凝聚，变成了一滴透明的水珠，水珠一分二，二分四，他的掌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浇花，又有什么用呢。” 洛蔓也张开手掌，她的掌心同样聚集了一团水雾，也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你是水灵修？” “我在学习水灵决。” “没用的，最多也有这样了，或者还能发出几个似有似无的水箭，可以说是全无用处。” “玉简呢？” “说来也奇怪，那些玉简全都一片空白，不知被谁全抹去了。” 水澈笑盈盈走了过来，“你们两个聊得很开心啊。” “我想学酿酒，你能带我去看看吗？”洛蔓转动了手中的杯子，水系酿酒绝对是一绝。 “这酒，也是喝一杯少一杯了。”水瀚摇头，“只有高级的水灵修，才能酿出如此好酒，我的酒库里存了不少，可惜现在不剩几坛了。” “普通的酒还是有不少的。”水澈笑道，“不过水瀚以前是我们的酿酒大师，现在可惜了。” “我带你去酒库里转转。”水瀚起身大声说，“生日宴就此结束，谢谢大家前来。” 灵修们乱哄哄地离开，不一会，偌大的园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水瀚带着她俩往后院走去，漂亮的大珍珠就被人踩在脚下，蒙了尘。 “就是这里了。”水瀚推开一扇贝壳门，房间的角落码着半人高的贝壳酒桶，可以看得出来，以前这里装满了酒桶，可现在只剩可怜的十几个。 “这里的酒我以前都看不上，酿完了就扔在这里，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宝贝。” 水灵修酿出的酒，香气很淡，后劲很足，她倒是很喜欢。 “酿酒的主要材料你总记得吧。” “跟我来。” 隔壁的房间里放着些酿酒的器具，中间是个一人多高的大缸，两边各有一个药炉，后面的架子上摆着不少盒子，盒子上镶嵌着金色的贝壳。 洛蔓在药炉前坐下，她拿出些青蓝草放了进去，掌心凝出一团火焰直接开始炼制青蓝膏。 “你也会火灵决？”水瀚惊讶地问。 青蓝膏炼好了，洛蔓又凝出水雾，加入酒曲，升温加热，没一会，空气中就泛出浓浓的酒香。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水瀚掩着鼻子就跑了出去。 洛蔓皱眉尝了口酒，她觉得味道比之前好多了，她舀了两杯酒，便走了出去。 “你们两个尝尝。” “实在是太难闻了。”水瀚苦着脸摆手，“我闻着就反胃，更别说喝了。” “尝尝吧。”洛蔓把酒杯塞到他手里。 水瀚捏着鼻子抿了口酒，然后呸地就吐了出来，“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你觉得哪里难喝？” “让我想想...”水瀚苦着脸，“水，药草，我猜是酒曲，你这酒曲味道太冲，喝起来不对劲。”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快白色方糖似的东西，递给洛蔓，“你用这个当酒曲，至于温度，湿度，我都记不得了，你自己琢磨吧。” 他们再次回到药炉前，洛蔓又加入青蓝草，水，融化酒曲，酒曲跟着她的灵气游动，大口地吃着青蓝草，不一会原本绿色的液体就变得透明，洛蔓又往里加了些青蓝草，酒曲吃饱后，便融化在水中，洛蔓缓慢加温，这次再也没有那种刺鼻的气味，她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淡淡的，但很勾魂。 这次酿好的酒清澈得就像水一样，她尝了一口，味道带着丝丝苦意，到了喉咙处就变甜了，往下一顺，胸口燃起一团热气，她不得不承认，的确比刚才味道好多了。 “我再尝尝。”水瀚抿了一口，摇摇头，“虽然比刚才好一点，但时间不对，酒曲吃掉了太多原料，导致酒前期寡淡无味，后劲还算可以，但又太烈了，不平衡，不是好酒。” 说得有道理，洛蔓再一次坐到药炉前，这次她操控得更为小心，在酒曲吸收到一多半的时候，便开始加热，最后的成品带着淡淡的绿色，喝起来口感又进了一层。 “这次比上次有进步，草药中的杂质已经完全消失，带来一股像是春风的轻柔口感，不过，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 “药草单一导致口感单一，要多几种相辅相成的药草，才会更好喝。” 洛蔓想了想，“可是我只有这一种药草。” “虽然大部分酿酒的房子我都忘了，但我当学徒时，师父让我酿酒，最基础的酒我酿过大概上万次，所以就算脑子忘了，身体也还记得。” 他坐在药炉后，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蓬银白色海草，又放入几粒红豆子，还有几块绿啫喱似的东西，他并没有加水，而是一点点烘烤，等到略微发糊，他才往里面加了一杯酒，小火煮了一阵后，又加入了另一种酒，在另一个药炉中融化酒曲，最后合二为一。 第293章 就只剩我一只了 “你尝尝，这是最基础的酒。” 洛蔓抿了一口，酒就像羽毛一样轻盈，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这杯酒比她以前喝过的所有的酒都好，都适合她，不辣口，只是很舒服。 见她沉默不语，水瀚忙说，“这酒水灵修都不喜欢喝，我估计你也不会喜欢，可惜我记不得其它的酒怎么酿了。” “我挺喜欢，你教给我吧。” 水瀚把材料摆在桌上，皱眉说，“如果你离开这里，上哪去找这些材料呢？” “你把手法教给我就好。” 洛蔓紧盯着他的手，突然心有所悟，她对花草的了解还是过于粗浅，等妹妹回来，她要好好闭关，收尽天下奇花异草，尝试各种组合，把它们都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参考。 她一个个拉开抽屉，开始检查各种药草，挑出了两味闻着清凉的，又随便拿了一味，按照水瀚的方式，一步步操作，酒还没酿好，她就觉察到了有所不同，清冽的气味中，多了几分酸意，等酒酿好，酸意越来越冲，她尝了一口，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可以说，跟醋的味道一模一样。 “没那么容易的。”水瀚笑道，“你先按照用我的材料练习，等熟悉了再自己添加。” 洛蔓的狠劲又上来了，她一遍遍地重复酿酒，直到所有的材料都用完，她才揉了两下眼睛，最后这次酿酒，应当差不多了，她酿完的酒，被水灵修都搬了出去，大概足够填满酒窖了。 水瀚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一口口喝着酒，见她起身，忙开口说：“你可真是入迷，足足三天没抬头，我加了两次药草，水简然派人来了好几次，我只能不给你加了。” “尝尝。”洛蔓递给他一杯酒。 “有那么点意思。”水瀚抿了一口，好歹他没再吐了，“只能说是不过不失，达到了可以入口的标准。” 洛蔓点点头，这次酿酒，她进益颇多，不仅学会了用水，还学会了操控火。 “我先去见水精了。”她顺口说 “你要去见水精？”水瀚脸色十分难看，“那我建议你快跑，离开水白城。” “为什么？” “水精不是好东西，你承受不住的。” “没办法，我必须去。”洛蔓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 “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对了，如果你能得到水精的认可，能不能给我一点？” “你要做什么？” 水瀚犹豫好一阵，像是不想骗她又不想说实话，最终他还是开口说：“我想救一个人，现在我就差水精了。” 听他这么说，洛蔓的心差点跳出喉咙，有人竟然在她前面收集好了材料，一个念头飘过她的脑海，如果她直接把材料拿过来，那岂不是马上就可以复活妹妹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那个传说，可我一直在查找资料，最终我得出结论，肯定是可行的。” “我不明白，水精怎么可能复活人？” “你跟我来。”水瀚兴冲冲地把她带到书房，翻箱倒柜的，拿出一箱子白白绿绿的玉佩，大多看着都很古旧，缺边少角的，像一箱子没人要的破烂。 “这都是跟复活逝者有关的，复活逝者有几个条件，三魂七魄还在，并且施法的人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还有就是要收集息壤，陨铁，翠竹，麒麟火，和水精。” 他抿了口酒，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其余几个我都有了，就差水精了。” “奇怪，你是水灵修，怎么会找不到水精。” “水精，就是特别精明的水，它灵智半开化，喜怒无常，我见过它两次，第一次它问我几个问题，就不理我了，第二次再去，它就跟死了一般，我就知道没戏了。” “那其他人呢？有没有得到水精的认可？” “没哟，水精已经很久没有动静过了，他们都说它死了。” “如果它不认可我呢。” “那你也没什么损失啊。”水瀚叹了口气，“我有个妹妹，跟我感情很深，但后来意外过世了，我一直想把她救回来。” 这么巧？他也要救妹妹？要不是洛蔓一个字也没跟他说过，她还真疑心他在诳她。 “我去看看吧。”洛蔓起身。 “要真诚，也要会骗人。”水瀚琢磨一阵，起身举起酒杯，“这也就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了。” 她刚出门，就听见麒麟嘀咕一句，“我可没给过他麒麟火。” “世上有不是只有你一只麒麟。” “就只剩我一只了。”姬欢语气闷闷的. “不可能，到时候我们去火灵修的世界转转，没准还有别的呢。” “你不懂，灵兽和灵修不同，灵兽从来不会互相杀害，所以我们能感受到同类的存在，而我已经飘荡了上万年，去过无数个小世界，从来也没发现另外一直麒麟的踪迹。” 洛蔓突然说不出话来，它说得是真的吗？世间只剩它一只麒麟，那该多孤独啊。 “那你从来没见过麒麟吗？” “没有，自从我有记忆，就是别人的坐骑，换了好多个主人，我终于找了个机会跑掉了，开了家灵器店，混吃等死，可总有人想要麒麟火，没办法，我只好和你签订契约，躲起来了。”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也不能总躲在我这里吧。” “你死了我就自由了，想让我走，那你看着办。” 洛蔓撇嘴，这个火麒麟，脾气可真火爆。 “还有一件事，我建议你赶紧把赢锐接出来，那个明冥观，不是什么好地方。” “等我拿到水精，马上就去找他。”洛蔓说。 大殿里，水简然双目微闭，轻声问：“会是她吗？” 洛蔓看着面前的传送门，犹豫地问，“这是去哪的？” “白水城承受不了水精，所以我们把它放在个小世界里，你别怕，它的性情很温顺，不喜欢你，也只会藏起来。” 洛蔓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 “如果你能同水精沟通，能不能帮我个忙？” 一个两个都要她帮忙，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你说。” 第294章 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问问它，什么时候水灵修能恢复记忆，重新修炼，再有下一次，恐怕真得再也没有水灵修了。”水简然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我们水系灵修的命运，就系在你身上了。” 阳光沙滩，一望无际的蓝色沙滩，耀眼的阳光照得洛蔓睁不开眼睛，光斑像是一只只蝴蝶飞舞。 她愣了一会，这里的空气很湿润，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打量她，如果让她猜，那一定是水精，她望着大海，心想，要是道君在就好了。 “姐姐，你在找什么？”听到这声音，洛蔓猛然回头，她看到一团灰色水汽飘在空气中，似乎像个人形。 “你是黛儿吗？”洛蔓脱口而出。 “黛儿是谁？” “我妹妹。”洛蔓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是她想多了，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过这声音也太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水精，我想复活我妹妹，需要水精重塑血脉。” “哼。”水汽浮在半空中，扩大又缩小，“你知道什么叫重塑血脉吗？” “悉听指教。” “水精要把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的切割下来，才能变成血脉，想找它来复活的人，何止成百上千，要是个个它都复活，那水精早就不在了。” 这点洛蔓还真是不知道，似乎让水精白白付出，的确不太合理。 “水精也有想要的东西吧？” “有啊，水精因为帮一个人，元气大伤，现在它就想恢复元气，可是帮你就会损伤元气，所以它不可能帮你。” “怎么才能帮它恢复元气？” “把它救活的那个人杀了，她就能恢复元气。” “杀了。”洛蔓苦笑，她可做不出这种事，“我想问另外一件事，水系为何无法修炼了？” “水精被切去的那一块，恰巧是主管水系灵决的，你只要杀了那个人，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那个人叫什么？” “青然。” “青然？”洛蔓几乎以为她听错了，肯定不是道君，她自我安慰道。 “对，木系的青然，他现在正在木系，你只要把他带来，水精便会帮助你。” “可我不知道他的模样。” 水汽抖动，画面渐渐清晰，道君双手背后，遥遥望着远方，灰色的道君看着十分诡异，他的目光凝在她脸上，灰色的眼珠不停颤抖，像是笑又像是哭。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 “我可以把你送到他身边。”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她的面前多了一块灰色的玉佩，一点花纹都没有，看上去就像从乌云上剪下来的。 “把这块玉佩给他，你们就能回到这里。” “那你总有些低级的水系灵决吧，我想学习一下。” “你又不是水灵根咦，奇怪！”灰色水汽突然破碎，像一团激流冲她涌来，缠绕着她的手，“我终于可以出去了！哈哈。” 洛蔓还没反应过来，水汽就从她的鼻孔中钻了进来，刚一进入体内，就碰上了一团烈火，麒麟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刻，它的火焰把水汽裹在中间，洛蔓似乎都听到水汽蒸发的声音。 “啊，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麒麟，你先等一下。” “什么妖梦鬼怪，敢在我面前耍花招。”麒麟不情愿地调小了火焰，“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想进来，哪有那么容易。” “麒麟？你怎么在这里？” “我乐意，这是我的地盘，你想进来没那么容易。” “我们怎么也算老朋友，你给我点地方怎么了？” 洛蔓咳嗽一声，“你们两个先别吵，能把话说清楚吗？” 一片静寂，麒麟火猛地一窜。 “我在这里呆烦了，想出去转转。”水汽声音中带着委屈。 “你是水精吗？” “一小部分吧，我的本体陷入了沉睡，还生病了，我想出去找找办法。” “我能见见你的本体吗？” “万一你要是切走一块，那我可就真得醒不来了。” “我不会的。” “之前的人也那么说。” 麒麟火又热了起来，“她可是我麒麟看中的人，你有什么不相信的？” “别说她了，连你我都不信。”水汽嘀咕一句，又忙说，“那我也要跟你签订契约。” “契约内容是什么？”洛蔓只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她的身体是百宝囊吗？水精也要搬进来。 “你不能伤害我。” “跟它签。”麒麟突然偷偷说。 洛蔓的手背上多了个灰色的波浪印记，契约签订后，水精像是松了口气，“喂，麒麟，给我腾个位置。” “经脉太细，哪有你的位置？” “怎么没有？你让开点就有了。” “此山是我开，你要想住，自己找个地方。” 听着他俩吵架，洛蔓只觉诡异，她的身体现在不属于自己，还属于他们两个。 “没想到你麒麟，也会有替灵修说话的一天。” “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算你说得有道理。”水精冷哼一声，“那我可就来了。” 洛蔓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没什么好事，一阵剧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她眼前一黑，便跪倒在地上，她就像一块刚被开采出来的玉石，工匠正在用凿子雕刻她的血肉，又像一根烧得火红的铁丝，穿过她的经脉，汗珠洇湿了全身，一点灵力都用不上，她只能干熬，一分钟就像一辈子那么漫长，要是昏过去反而比现在轻松许多。 也不知熬了多久，大概世界已经毁灭了吧，疼痛缓缓褪去，她躺在地上，连手指都懒得抬。 “累死我了。”水精嘀咕一句，“现在我可以休息了吧。” “别忘了我想见见你的本体。” 洛蔓的面前水雾弥漫，她一脚踏入，幽幽山谷，一汪清泉中，泡着个浅绿色的果冻似的物体。 “这就是水精？” 看起来好软好弹，想用手指捅咕它两下，洛蔓便蹲下身，伸手入水，水热乎乎的，她碰到水精的一瞬间，头一阵发晕，无数讯息涌入脑中，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第295章 没想到洛小姐还有这种爱好 水精快死了，它虽然表面看着正常，可身体内部满是霉斑，还被割掉了不少块，它把最后一点灵气化作了水汽，希望它能去个更好的地方，不要被人再割来割去了。 洛蔓忙用灵气帮它治疗，可水精根本毫无反应。 “没用的。”麒麟开口说，“它去意已决，你就放手吧。”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但它现在还没死，你可以直接切走一块，或者两块，足够你救活妹妹了。” 洛蔓摸了摸水精的头，“那也太残忍了。” “不要这么假惺惺嘛，你们吃肉炼药的时候，也没考虑过灵兽和灵植的感受，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善良了。” “你说得有道理。”洛蔓点头，“不过灵兽不也吃肉吗？我们来到世间，就是带着罪过来的，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水精动了动头，像是赞同她的话，洛蔓想了想，把青兰丹化成灵气送给它，水精勉力吃了两口，便把剩下的都吐了出来。 “你坚持一下，我一定吧你救回来。”洛蔓轻轻捏了它两下，它的身体和她想得一样，又弹又软，这么可爱的生物，怎么能死呢。 “有容易的路不走，你非选择麻烦的路，我可真是佩服你。”麒麟烦躁地把爪子搭在头上。 “呜呜呜，好感动，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小水精变成个水滴的模样，掉落了一地小水滴。 “怎么才能把它救活？” “没关系，我就是它，它就是我，只要我不死，它就死不了。”水滴解释道。 “那我们离开吧，让它好好休息。”洛蔓把所有的青兰丹都化到了水池里，希望这样能有所帮助吧。 洛蔓心思一动，她张开手掌，水球再次出现，水滴分散又聚集，力量强大的令人咋舌，她的左手中又多了个火球，她把两只手合在一起，火球和水球合二为一，半红半白，在空中缓缓旋转。 “喂，别玩了。”麒麟没好气地说，“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我都要憋屈死了。” “你会化形了吗？” “会。”水精拖长了声音，“我也想赶紧化形，不过不是在这里。” “那你总要给他们点交待吧。” “这个送给你。”小水滴举着个玉佩，“能糊弄那些水灵修一阵了。” 走出传送门，她就看到了眼巴巴的水简然，似乎她就一直盯着传送门，站在原地没动过。 “怎么样？”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先听坏消息吧。” “水精快死了。” “那好消息呢？” “可以救它，但必须去找一个人。” “是谁？” “我也不清楚。”洛蔓又拿出玉简，“它还给我了玉简，让我交给你们。” 水简然一把夺过玉简，马上开始读了起来，“太好了，正是水灵修需要的修炼法诀，虽然不是最高级的，但应当可以自保了。” “完了，我好像给得有点多。”水精摇摇头。 “那你拿到水精了吗？” “没有。” 水简然的神色有几分失望，她叹了口气，“洛道友，之后你要去哪？” “木系！”麒麟跟水精同时开口，怎么他们两个都不想去火系世界。 “木系。”主要是她想见道君。 “不如你在水白城休息两天，我正好开启传送阵，送你离开，你帮我们这么大忙，有什么我可以回报的吗？” “我想看看有关酿酒的玉简。” “没想到洛小姐还有这种爱好。”水简然神色越发轻松，“酿酒是水系的天赋所在，可惜也丢了不少，不过我私藏着几块玉简，也许你用得到。” 想到很快就能离开这里，洛蔓心情不错，水白城虽然美丽，灵修也多情，但她还是更想回到藏琅胜地，丹城才是她的家。 “看你面色不错，应当是成了？”水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没有，我没找到水精，只见到一团水汽。” “啊，这样啊。”水瀚十分失望，“是我想太多了，我以为你和别人不同，那就此告别了。” 他拱拱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一脚踏出传送门，洛蔓浑身的灵气就像发了疯一样，拼命涌动，她从没这么舒服过，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 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草叶细长，树木葱郁，大片的花朵像是刺绣般点缀在草地上，山清水秀，鸟鸣声声，洛蔓被美景震撼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也出来透透气。”姬欢一身红衣，头上戴着个紫金冠，黑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金线，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邪气。 “哇，我也很喜欢这里。”洛蔓的手背上多了一只灰扑扑的蜗牛，它四顾张望，一眼就看上了不远处的深潭，“把我放到水里，我要好好喝一顿。” 洛蔓低身把它放到水中，蜗牛急速地在水中游动着，水中映出洛蔓的倒影，她也捧起清冽的潭水洗了把脸。 “有人来了。”麒麟咳了一声。 蜗牛迅速回到洛蔓的手背上，爬到她的袖口里，只露出两个小小触角。 “请问你是谁？”一队身着绿色的木灵修，站在树木间望着她。 “我是木灵修，来找青然。” “你是青然君什么人？” “去通报吧，就说洛蔓找他。” 一个人拿出个树枝，放在唇边吹了两声，没一会，就飞来一只白鸽，咕咕叫了一长串。 他们能跟动物沟通吗？ “青然君说了，请你去做客。” 木灵修的目光总是落在麒麟身上，并且偷偷交换颜色，姬欢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就那么大喇喇的走着。 “他是火灵修吗？” “他是我的灵宠，你们放心。” 听她这么说，那些木灵修才放下心来，“我们这里最不欢迎火灵修，因为他们破坏力太强了。” 远处出现了一颗参天古木，上百人恐怕也难以合抱，密匝匝的枝叶直冲云霄，洛蔓突然停住脚步，这不就是她梦里看到的那颗树吗？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到。 “这颗树叫什么？”离得虽然很远，她依旧能感受到树木对她的召唤，她的血脉传来了极为亲切的召唤，催促她赶紧过去。 第296章 你就爱瞎吃东西 “没有名字，我们一直叫它神树，是不是看到它会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 洛蔓点头。 “那说明你是真正的木灵修！” “所有的木灵修都能感受到吗？” “对啊，我们都生活在树上，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它。”木灵修甜蜜地望着神树，“现在在外面的木灵修越来越少，大家都回来了，我们觉得这里最好，什么地方都比不上。” 他的话跟她想说得一样，她的心里特别舒服，只觉得到了家，什么藏琅胜地，什么复活妹妹，她只想住在这里，一分一秒都不离开。 胸口突然一疼，转头看到姬欢鄙视的目光，她如同大梦方醒，“我头有点晕。” “吃点丹药吧，这是安神膏。”灵修殷勤地递过一瓶丹药，绿油油的，清香扑鼻，她实在忍不住，就把丹药放到了嘴里，清凉凉的感觉刚滑下喉咙，就被麒麟火给烧没了。 “我发现你就爱瞎吃东西。”姬欢冷笑。 越靠近神树，洛蔓就越心潮澎湃，她眼中只剩下神树，只想碰到它，触摸它，就连胸口的疼痛也不能阻止她的脚步，直到她的双手按在了树干上，她才明白这颗神树就是无根木，是它让她变成了灵修。 “你终于回家了，我的孩子。”她不用开口，就听见声音从她心中流淌，她一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是一颗无根木的种子，随风飘向了小世界，在藏琅胜地生根发芽，开启灵智后，变成了洛蔓，无根木一直在保护她，照顾她，在关键时刻让她变成灵修，她现在终于回家了。 “你的旅途还开心吗？” “开心。”枝条像是母亲的手，轻轻缠住她的身体，一点点把她往上运，树叶擦过她的面颊，软绵绵的，像是一大团棉花，裹住了她的身体，简直是太舒服了。 灵气像是星辰一般钻入她的身体，洛蔓只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只想好好睡一觉，可转眼就来到了一个山谷中，她的脚刚踩在地上，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她循着香气望过去，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一颗花，叶片大如掌，白红相间的花朵，簇簇拥拥，开得十分灿烂。 “凤后，是你吗？”她的目光勾勒着整颗牡丹花，凤后的一根枝条受伤过，结了个大疙瘩，在同样的位置，这株花也有疙瘩，凤后叶片的锯齿很细密，带着一圈淡褐色，这株花也是。 牡丹花轻轻摇动枝桠，像是在和她打招呼，她将脸埋在花朵中，柔软的花瓣蹭着她的面颊，能重新见到凤后，真好。 “我的孩子，快过来。” 山谷中四季同时存在，一片草地刚刚萌生新芽，一片低洼处却大雪纷飞，她看到晶莹剔透的冰台上，冰晶莲正在盛放，芝草在炎夏中跳舞，她还看到很多完全不认识的花草，但直觉告诉她，这些花草一定都珍贵无比。 在山谷的尽头，一座白玉石台上，一位女子身着绿袍，头发也是淡淡的金绿色，她坐在一座藤蔓编织成的王座上，正微笑地看着她。 洛蔓描述不出她的长相，只能说，她长得十分熟悉，见到她，洛蔓就想起母亲，只想靠近她，依偎在她的怀中，跟她诉说这一路的风吹雨打。 “我的孩子，你受委屈了。” “你是谁？”洛蔓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想奔向她身体。 “我是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 “那只是你的幻觉，你刚才应当已经看到了，你是我洒出去的种子，飘到个小世界生根发芽，经过漫漫回家路，终于回到了我身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倦意又深了一层，洛蔓的腿像灌了铅，眼皮不停打架，恍惚中，有人把她送到床上，她就一头睡了过去。 “喂，醒醒！”她睡得正香，突然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吵闹。 “谁啊，别吵了。”洛蔓睁开眼睛，“我好困。” “你继续睡下去，就会变成花了。” “什么意思？”洛蔓想活动下身体，却发现灵气消失，她连动都动不了，这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埋在个土坑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位置，她的脚，似乎已经长出了细细的根须，正在从土壤中吸收养分，送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我好不容易才给你送个信，你出来了别忘了救我。”麒麟火闪了两下就灭了。 刚刚还是阳光灿烂，转眼就夜色朦胧，乌黑的天幕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洛蔓听不到虫鸣，也没有风，一切都变成了死寂。 她努力挪动身体，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被栽到土里，而且她还挺有安全感，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 一股柔柔的水雾迎面扑来，她的身体不停地吸吮着水分，她整个人都挺拔滋润了。 想起道君，想起妹妹，洛蔓努力地往上爬，好在土很松，没费多少力气她就爬出来了，她的脚上已经长出的绿色的长须，一遇到空气就枯萎脱落。 她的身体分外沉重，第一次对去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浓浓的反感，高大的树叶间，木灵修躺在一个个长茧中，平台上的王座不见了，只剩下啊一堆藤蔓。 顺着契约的提示，洛蔓找到了姬欢，他被关在个藤蔓笼子里，一脸不情愿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被关起来？” “刚才突然契约就失效了，然后我就被关在这里了。” “那我把你救出来。”洛蔓刚一伸出手，藤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向后退去，放出了姬欢。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姬欢也没站起来。 “先离开再说吧。” “哪有这么简单。”姬欢摇头，“你没感觉到吗？树在看着我们。” “我要先去青木城，找到翠竹。”洛蔓往山谷外走去，“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完成对自己的承诺。” “就算你找到了，你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材料啊。” “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融化陨铁，但要有图纸，我才能知道怎么打造骨骼，你有吗？” 第297章 机缘到了 “图纸，麒麟还需要图纸？” “那当然了，麒麟只是天生会用火而已。” “这也是个问题。” “你去问她呀。”姬欢看了看后面，“她肯定有图纸的。” 洛蔓想了想，拉起一根藤蔓，它已经变成了树的触角，她将疑问传送出去，过了好一阵，像是突然起了风，树叶簌簌作响。 “你的身体在变成灵修的时候，受了很大伤害，必须在土里休养三年，才能恢复健康，要不然，会有很不好的后果。” “我想要图纸。”洛蔓坚持。 沉默了好久，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浓浓伤感，“你就不想在我身边多呆一阵吗？” “等我救回妹妹，一定会呆在这里。” “她不是你的妹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我答应她要救她。” “那我就送你去见她吧。” 洛蔓只觉狂风大作，树叶飘零，落下的树叶一层层把她裹在里面，她在叶片中不停翻转，等到停下来，叶片迅速枯萎，露出外面荒芜的世界。 一只箭从她耳边擦过，洛蔓一闪身，一张网从天空落下，她伸手一抓，网竟然没破，她的灵力只剩原来一成，但足够自保。 “要我用火吗？” “静观其变。”知道麒麟跟着跑了出来，她安心不少。 “抓住了！”三五个脸上涂着花花绿绿油彩的人，把网拉紧，抬起她往前走，天空是灰色的，整个小世界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十分没有生机。 “终于有祭品了，没想到最后一天能有收获，这一个月算是熬过去了。” “是啊，要不然我们又要自相残杀了。” “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别想了，自从我来这里，就没见人离开过。” “想当年我也是...” “有人来了，赶紧躲起来。” 他们拿出一块灰布披在身上，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要是敢说话，我们马上就杀了你。” 两个人匆匆从他们身边略过，连看都没看一眼。 “最近不太平的日子越来越多了。” “不管了，赶紧把她送到祭台，领到食物，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用力把洛蔓往下一扔，转身就走。 “真是麻烦。” 她的身下突然多了只麒麟，把她驼了起来，它的毛好长好软，洛蔓把脸埋在里面，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们脚下是个不见底的深坑，散发着腥臭的气息，两旁的石壁上雕刻着奇怪的图案，像是一幅幅画。 “这里叫黑谷，很多莫名其妙失踪的灵修，都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才能找到妹妹啊。”洛蔓苦着脸。 “让水精帮你，它最擅长找人。” “水精还在？” “她可以分散到你的血液中，那颗树发现不了它。” 洛蔓掌心冒出一颗小水滴，小水滴化为一阵风，往四处飘去，等了好久，回来的水滴都说没看到跟她描述一样的人，她很失望，另外一个念头又瞟了出来，她怎么离开这里。 “哇，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麒麟突然猛然下降，一个急转就进到个山洞里，一股炙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它抖了两下身体，把洛蔓抖了下来。 “你还坐上瘾了。” “这是什么地方？” “可以炼制陨铁的地方。” “不是你炼制陨铁吗？” “你以为麒麟火是什么？随便那里都能用吗？” 姬欢现出人形，往山洞深处走去，山洞不深，歪斜的地面上的有大大小小的坑，墙上也有不少小孔，光线从小孔中洒在地上，像一枚枚圆圆的钱币。 “那边竟然有光。”洛蔓好奇地走了过去，把眼睛贴了上去，对面是一个山洞的入口，白色的光晕从洞口透进来，什么也看不清，而且灵气也渗透不过去。 “这里最合适。”姬欢站在个椭圆形的坑面前，手掌翻出一团火焰，火焰一出，洛蔓马上冒出了满头热汗，水精干脆躲了起来。 “热死了。” “但这些石头都没碎，你把陨铁给我。” 洛蔓把黑色的陨铁递了过去，姬欢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青铜色的丹炉，掀开盖子，把陨铁扔了进去。火焰整个包裹住了丹炉，他盘腿坐下。 “你找到配方了没有？” “没有，就直接被送过来了。” “那可麻烦了，陨铁已经下炉，半个月内你要找齐剩下的材料，要不然陨铁就没用了。” “你是故意的吧？” “机缘到了，你肯定能找齐的。”说完这句话，麒麟就变成了一块灰色的石头，把火焰和丹炉都盖了起来。 又热又燥，洛蔓站到洞口，下面是无底深渊，上面是悬崖峭壁，她无路可走。 “跳下去，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水精默默地说。 左右也没了活路，洛蔓闭上眼睛就往下跳，下降的速度比她想得慢的多，脚底下软软的，多出了一朵云。 “我觉得这里很可怕。”水精的声音软糯糯的，“不过好像也只有这条路。” “用什么才能把大水精救活？”两旁雾蒙蒙的，洛蔓想聊聊天，她对小水精一点都不了解。 “恩，如果你能救活妹妹，也许我就能重生了。” “真得吗?” “还没有人成功收集五种至宝，救活过人呢，不过我看好你的，如果成功了，五系将会重生。” “重生？”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要问大水精，我只是它的一小部分。” 洛蔓没想到，会在地底深处看到一栋宫殿，门口的守卫一身铁甲，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找谁？” 这里竟然有活人？洛蔓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找谁。 “找我妹妹。” “名字。” “洛黛。” 守卫沉默了一阵，“你跟我来。” 难道洛蔓真在这里？ 穿过长长的甬道，两旁的火把忽明忽暗，只能听到脚步在青石路上重重的回荡声，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她的手背一凉，侍卫径直往前走去，洛蔓故意往后落下两步，一头扎进了右边的岔道。 第298章 为夫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走了没几步，她就又看到另外个岔道，手背不凉她就直着走，手背凉她就拐弯，就这么不知走了多少岔道，越来越冷，两边从黑灰色的石头，变成了大块白色坚冰，她越走越觉得熟悉，穿过条只能容一人过身的狭窄通道后，面前豁然开朗，冰宫骤然出现在面前。 她怎么回到藏琅胜地了？ 她闭着眼睛也能闻出家里的气味，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按耐住想去晚霞城看一下的欲望，她踏上冰宫的台阶，两旁的奇花异草还在，原来对她来说神奇无比的花朵，现在她却发现失去了神秘色彩，这些花草在木灵修的世界，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 走入冰宫，她又看到了那个小世界，她并没有投身进入，只是派了一缕灵识探查，当她看到洛黛的时候，几乎落下泪来，原来妹妹一直生活在这里，没想到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才找到。 在虚幻的世界里，雪城一片欣欣向荣，洛黛和赢锐感情和睦，生了三个孩子，个个漂亮聪明，洛蔓并未嫁给道君，而是一直跟妹妹住在一起，姐妹两个每天在一起种花弄草，一起陪着孩子们长大。 灵识退出，洛蔓愣了好一阵，原来这就是洛黛想要的生活，如果把妹妹救出来，她会快乐吗？ 洛蔓倚着墙坐在地上，她抱住膝盖，叹了口气，妹妹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在梦里，什么都有，可现实中呢？赢锐还在学艺，他们两个没有孩子，外面的世界很艰险，妹妹真愿意醒来吗？ “你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可她没了往常的喜悦，洛蔓连头都没抬，只是闷嗯了一声。 “生气了。”道君蹲下身子，抬起她的头，“我就猜到聪明的你，能知道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知道，我是来找妹妹的。”洛蔓皱眉，“你消失太久了，我心里不舒服。” “你看这是什么？”道君翻开手掌，一根通体碧绿的竹子躺在他的掌心，只一眼，洛蔓就被这种绿色给迷住了，比翡翠还绿，没有一丝瑕疵，像是看到了最宁静的湖泊，让她的心从此沉静安详，再也不惧怕任何事物。 “翠竹，你找到了？” “中间出了点问题，我也没按时到忘川，找到翠竹，我就到这里来等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火麒麟会帮你的。” “你们认识？” “有点交情，是我帮他解开契约的，它那个时候奄奄一息，差点被人当肉炖了，他欠我一个大大人情。” “他怎么知道你我认识？” “因为有事，我没办法去忘川，就跟他说让他跟着你。” “可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很惨啊。” “他就爱卖惨，八成是在演戏。” 洛蔓想了一阵，“不管它了，现在就差息壤了，还有图纸。” “息壤一个朋友已经帮你找到了，不过他有要求，想要让你带个人过去。” “白和宁？”洛蔓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对，我们先升级藏琅胜地，之后就去拿息壤。”道君一点点给她解释，原来洛黛的三魂七魄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装在了珠子里，一部分被旋风传到了冰宫。 洛蔓盯着小世界叹了口气，“妹妹生活得很幸福，还有了孩子，我不确定让她复活好不好。” “她不可能永远活在那里的，最终她的魂魄会消散，只有我们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也许我们这里，不过也是别人的一个小世界。”去过这么多地方，洛蔓的思绪十分混乱，也许她不过也只是个傀儡，按照别人设计出的意愿生活，要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别这么想。”道君也坐在了她身边，“至少我是真的。” “你时隐时现，我总也找不到你。” “以后不会了。”道君掏出一块玉佩，“这是赢锐新发明的传音玉佩，你可以给我留言，我听到就会回复你。” “他可真厉害。”洛蔓将灵识沉入玉佩，果然里面多了个道君的头像，点开后，就可以给他留言了。 “他现在是明冥观的招牌，订货单排了几百年，还做了不少有用的玩意。”道君拿出个乾坤袋，“我给你带了一些。” “我的本体真是无根木吗？”洛蔓闷闷地问。 “是的，你应当是木灵修的，但后来因为旋风重铸了你的身体，可以说你可以学任何灵法，要不然麒麟也不会认你为主的，还有那个小水精，也是一样。” 随着道君的讲述，洛蔓低落的情绪逐渐平复，无论如何，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结果好坏，她只能往前走。 “小白出来。”随着道君的轻声呼唤，白色的小猫从虚空中跳了出来，呼噜噜地蹭着他的手。 “好久没见它了。”洛蔓也挠了两下它的头，道君轻轻一抓，一颗半黑半白的珠子出现在他掌心。 “这是什么？” “魂珠，存着洛黛的一半魂魄，现在既然材料都齐了，就把她的另一半魂魄，也收来吧。” 洛蔓点点头，只见一缕银白色的雾气被吸了出来，她似乎听见妹妹的哭声，心里别扭，但马上又安慰自己，妹妹依旧可以赢锐生孩子，藏琅胜地也可以全给妹妹。 珠子变成了纯白色，道君交到她手中，“理应你来拿着。” 似乎魂珠一下变得有千斤重，洛蔓好好地收在了贴身的口袋里，便和道君一步离开了冰宫。 藏琅胜地和之前离开的时候，变化并不大，原本丹城的地方还是一座幽静小山，树木成荫，碧色连天。 “我们适合住在这里。”洛蔓指指半山腰处，那里刚好有一片平坦的林地，“清净没人打扰，山下种地，山上休息。” “为夫也不是毫无用处的。”道君挥动长袖，只见林地换成了一片古朴宅院，翠竹丛丛，鲜花朵朵，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你真是太好了！” 听到洛蔓这句话，道君笑得双眼弯弯，他压低声音说：“我等不及见到宝宝了。” 第299章 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吧 “可以了？”洛蔓满眼惊喜。 “藏琅胜地升级后，就变得很安全，到时候我们就躲在这里种地养孩子，好不好？” 洛蔓用力点头，跑了一大圈，她还是最喜欢家里，怎么呆也不腻。 到了旋风处，道君掏出一大把晶莹的世界核心，放原来风眼的地方放去。 她本来想问，这么多世界核心是从哪来的，但还是没问出口，她不确定想听答案。 “这里就是藏琅胜地的核心吗？” “对。”道君握住她的手，“好好体悟，以前你太弱，体会不到世界升级时的妙用。” 洛蔓依言闭上眼睛，她等了好一阵，也没什么变化，正想问问道君，突然脑袋嗡地一响，她马上睁开眼睛，她手上的血肉正在一片片飘落，露出白色的指骨，她下意识地合拢手掌，发现竟然还能动。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高大古朴，镶嵌着一圈螺旋状的花纹，镜子里映出一个婴儿，浑身血呼呼的，又变成了个漂亮的小姑娘，逐渐成熟衰老，两鬓长出了白发，腰也弯了，牙也掉了，满脸皱纹，租后一命呜呼，变成了一具白骨，白骨慢慢化为尘土，一切归为虚无。 这就是人的一生吗？洛蔓愣愣地望着镜子，好快好短暂，虽然她是灵修，但只不过拉长了这个过程，就算能活一万岁，在时间的长河中，也就是一只朝生暮死的浮游，她的心入赘冰窟，只觉一切都没了意义，与其这样她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手背传来的凉意让她骤然清醒，她想起了存在过的美好事物，凤后的花瓣蹭过脸颊，冰凉甜蜜的酒顺着喉咙滑下，她和洛蔓在花园里下棋，道君背着她前行，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像是还萦绕在鼻尖，还有她认识的那么多朋友，和他们度过了那么多快乐时光，她的心突然坚定起来，不能因为花会谢就不去种花，不能因为人会死悲观失望，漫长的旅程，总有终点，在那之前好好享受生命吧。 洛蔓的嘴角凝出一抹微笑，是释怀也是放松，是原谅也是纪念，灵气运转，她看到了胸口出现了五盏灯，四盏全亮了，只差黄色一盏，想必拿到息壤就能全亮了。 藏琅胜地比之前扩大了十倍，灵气也更为精纯，灵兽灵植灵石矿，分布在不同的区域。 “这是什么？”洛蔓拿起一块菱形的石头，石头有无数个切面，每转动一下，就会显示出不同的颜色。 “这算是小世界的特产吧，我也不确定是做什么的，还要你自己研究。” “青然，为什么你不要小世界？” “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物归原主。” “你从神树中飘到个荒芜小世界里，一点点造出了晚霞城和丹城，我只是寄居在这里的客人，但中间你走火入魔，失去了所有灵气，需要好好休养，我便把你放在洛家，让你慢慢长大。” “原来都是你的安排。” “不是我，是命运。”道君笑道，“是命运让我们在一起。” “那你的本体是什么？” 道君笑而不语，眨眼间，两人已站在了晚霞城前，城门高大，彩云萦绕，灵修们个个面带喜色。 “昨天你听到巨响了吗？” “听到了，像春雷一样，当时我吓坏了，以为藏琅胜地要完了。” “今天他们说，藏琅胜地大了许多，据说有许多奇珍异宝，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探探，万一能有个自己的城池呢！” “先不说这个，你觉得灵气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更精纯了，修炼起来如鱼得水。” 突然原来阴山的地方一阵火光四射，洛蔓皱眉，她不用动，就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两个灵修打起来了，没想到藏琅胜地竟然出现了火灵修。 “怎么会有火灵修？” “万事皆有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你要出手吗？” 洛蔓想了好一阵，本来不应当出手，但她今天就是想看人们都快乐平和，不想看到一点点纷争，要想打，最好趁她不在的时候再打。 阴山又缩水了一块，大小不过原来三成，山洞也不见了，现在跟像是个小山丘，还有人在山下种满了花草，很是适宜。 “老子今天晋级了。”一个火灵修掷出掌心的火团，趾高气扬地说，“再也不怕你们这些木灵修了。” “我也晋级了。”一堆落叶围着木灵修，叶片化刀，火团可叶片在空中相撞，冒出一团烈焰。 “你们两个，不要打了。”洛蔓朗声说。 那两个灵修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怪不得火灵修那么少，大概是因为太好斗都灭亡了吧。 洛蔓抬手，一层雨雾笼罩住了两个人，等雨雾散去，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惊诧地看着洛蔓，齐声问：“你是谁？” “我今天不想看你们打架，明白吗？”随着她的话，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两个灵修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们明白遇到了不得了的人。 “火灵修不应当在这里，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洛蔓抬手便画出个传送门，手一拎，就把那个火灵修扔了进去。 “他去了哪里？”剩下的灵修哆哆嗦嗦问。 “该去的地方。” 洛蔓的身影消失了许久，那灵修才抬起头，他满心疑问，刚才的灵修到底是谁，为何有天地皆在她掌间的感觉，他的身体前后都湿透了，那点骄慢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他还差得太远了。 她和道君在晚霞城里转了一圈，吃了饭喝了茶，还买了几件小玩意，可惜藏琅胜地，一个他们认识的人都不在了，葛英和她的后代们，都湮灭在岁月中，现在藏琅胜地的管事，是杜家。 “你说要不要让他们到外面去？” “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吧。” 洛蔓点头，“那就让他们再过一段轻松时光吧。” 所有藏琅胜地的灵修都做了同样的梦，他们梦到一位女仙告诉他们，她是藏琅胜地的主人，嘱咐他们好好修炼，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 第300章 最后一点灵气 每个灵修的枕边，都多了一套灵决，他们这才明白，藏琅胜地传说中的主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翻开灵决，如获至宝，藏琅胜地的灵气大幅提升，再生一级指日可待。 离开藏琅胜地后，道君和洛蔓又出现在忘川，藏琅世界变成了一朵云纹，藏在她的手腕内侧，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回去，能把藏琅世界带在身边，简直太开心了。 “忘川怎么这么破？”洛蔓十分纳闷，上次来的时候，她觉得这里豪华又大气，现在看上去，处处都很老旧。 “灵修升级后，看到的世界就不一样了，我带你去见个人。” 忘川的酒馆里人声鼎沸，谁也没注意到有两个不起眼的客人，他们和其他灵修一样，穿着淡绿色长袍，点了两杯最平常的烧酒，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了，不一会就有个大汉风尘仆仆走进来，他直奔他们走去。 “好久不见。”洛蔓微笑，白忍的两鬓完全白了，但他没以肥胖的模样示人，她着实松了口气，要不然恐怕要挤翻好几张桌子。 “我找到息壤了。”白忍压低声音说，“不过你要把我儿带回来。” “要是他自己不想回来呢？” 白忍像是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他皱着眉想了一阵，“那也得回来。” “我建议你亲自去接他。”道君突然开口，“要不然她不会放人的，你们两个应当谈谈。” “我才不要见那个恶女人，跟她成亲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白忍一挥手，“要是能把我儿带来，我就给你们息壤，要不就算了。” “白家进去容易，出来难。”洛蔓皱眉，“再说，当时不是你让我把他送过去的吗？” “我原以为会死在路上，现在却毫发无伤，还功力大增，自然要把我儿接回来，有了息壤，我儿可以重新修炼，不用再求那个女人。” “那我能先看看货吗？”洛蔓说。 白忍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你们跟我来。” 到了白忍的小世界里，洛蔓看着巨山一般的息壤，冒出个念头，就算随便拿一点，白忍也发现不了吧，但她还是没动手，谁知道是不是圈套呢。 “你可以拿一点。”白忍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感受一下土灵气。” 洛蔓捏起一撮土，澎湃的灵气像是巨锤般，砸在她的胸口，最后一盏灯闪了两下，又熄灭了，在哪一瞬间，洛蔓像是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心情十分激动，这些息壤远远不够，她想把所有的息壤都吸收掉。 “怎么样，很厉害吧！” “还不错。” “你还能吸收吗？要是能就多吸收点。” “说真的？” ‘当然那了，你想吸收多少灵气都可以。’ 洛蔓犹豫一下，还是收回了手，“我先去帮你找白和宁吧。” “你真得挺聪明。”白忍嘿嘿一笑。 离开白家，洛蔓嘀咕道，“他为什么非要让我吸收土灵气？” “他以为你是木灵修，吸收不了太多土灵气。” “那我刚才应当多吸收点灵气？” “对啊，你要都吸收了，就可以直接去复活洛蔓了。” “你怎么不早说。” 道君摸摸她的头，“耽误不了多久的。” “我想去找赢锐。” “现在恐怕不是好时机。” “为什么？” “他得了本心法，正在闭关感悟。” “可黛儿醒来，肯定第一眼想看到他。” “别急，我已经给他留言了，他出关后回来找我们。” 洛蔓突然停住脚步，“我记得白帝一直在通缉你，你这么回去真得没事吗？” “通缉令已经取消了，要不然我一出现在忘川，就会有人来抓我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白帝已经见过我的手段，他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果然白水城对他们两个敞开大门，但白峰和白芸芸都不见了，洛蔓十分担心，但道君告诉她，他们两个没事，被他派去执行任务了，她便放下心来。 “你来做什么！”宁风凌眉目中蒙了层暗色，她的神情十分不耐烦。 “我们来接白和宁，白忍回来了。” “赶紧接走，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它。”宁风凌挥挥手。 洛蔓心知不对，赶紧去找白和宁，刚走到他的房门前，就闻到一股腐败的气息，自从麒麟放了一把火，她就失去了对若虫的控制，白和宁就像一片阴影，她隔一段时间就会想起他。 推开门，垃圾满地，到处扔得都是碎盘子和残羹剩饭，为什么没有灵修来收拾？ “白和宁，我来接你了。” 道君抬手挡在她前面，“不太对劲，我去看看。” “一起去，你走前面。”洛蔓心里甜丝丝的，一路上都是她独行，有道君作伴，她很踏实。 推开门，房间里的家具全被砸烂了，一堆烂木头中间，堆着座肉山，面前摆着各种食物。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头，浑浊的目光扫过洛蔓，停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睛很小，脸很胖，神态凶恶，完全是若虫的模样，只是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吃得。 “白和宁，我是洛蔓，我来接你走。”洛蔓抬高声音。 白和宁呵呵两声，鄙夷地看着她，一堆盘子就飞了过来，道君抬起手，盘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神智已失，只剩兽性，现在没办法跟他沟通。” 洛蔓把若虫的事讲了一遍，“本来我对他有控制，但没想到麒麟火切断了联系。” “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你强行给他续命，让他白白受苦。”道君摇头，“我可以把若虫抽出来，不过就算我全力救治，他也活不过三日。” “就算活一日，也比这样强。” 一丸雪白丹药飞如白和宁口中，他开始凶狠吞咽，之后便狂吐不止，洛蔓和道君在房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声音才渐渐停止。 “你等在这里。”道君进屋把白和宁拖了出来，他变得比之前还瘦弱，皮肤灰得没有血色，胸脯剧烈肌肤，眼睛直勾勾盯着洛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我要给他服一枚生机丸，激发出他身体中最后一点灵气。” 第301章 赢锐师兄很忙的 白和宁服下丹药后，皮肤恢复了正常颜色，胸口的起伏也不那么剧烈，他慢慢坐起身，“我的头好晕，发生什么了？” 道君拿出一块息壤，放在白和宁掌心，“用灵气裹住它。” “你哪来的息壤？” “那么一大块，顺手拿一点就好。” 土气充盈，白和宁长高了，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结实，眉目和白忍长得一模一样，英俊又帅气，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活动了下身体。 “我从来没这么舒服过。”白和宁笑道，“姐姐，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吗？” 洛蔓想了想，实话在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要跟你说件事，”道君缓缓开口，“你只有三天的寿命了。” 白和宁笑得春光明媚，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听到这样的话，他回头推开房间门，看着满地污秽，皱眉说，“要是生活在这里才能活下去，我宁愿活三天。” 他又转头看向洛蔓，“姐姐，其实我早就该死了，谢谢你帮我延续生命，但人总是要死的。” 身为寿命漫长的灵修，洛蔓不习惯面对生离死别，特别白和宁年纪还这么小，但她能力有限，除了救回妹妹，其他人，真是有心无力。 “我去跟母亲告别，你们在这里等我哦。”白和宁像是卸去了千金的重担，笑眯眯地去找宁风凌。 他走了好一阵，洛蔓才开口，“怎么经历过这么多次分别，我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呢？” 道君摸摸她的头，“人之常情，大家都喜欢花开，不喜欢花谢。” 洛蔓还以为他会去许久，没想到不过短短时间，他就满面喜色的回来了，“她不仅让我走，还给了我一大笔灵石，我们去买东西吧。” “好...吧。”洛蔓不忍扫兴，便跟着他在白水城里转来转去，他先去了个浴场，好好泡了个澡，修理了头发面容，又换上新买的衣服，扇子一拿，玉佩一挂，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有几个女灵修直接过来搭讪，但白和宁只是笑着摇头。 “我想大吃一顿。”白和宁吸吸鼻子，“可街上的食物都吸引不了我的兴趣。” 洛蔓笑道，“这里有做蘑菇汤的高手。” “真的吗？”白和宁满面期待。 “我们换个地方。”道君点头。 他们又回到了藏琅胜地，白和宁对小院啧啧称赞，“你们的小世界比我的父亲的好，这里看着就很舒服。” 等到蘑菇汤端上来，他吸吸鼻子，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光凭着香气，我就知道味道不俗。” 他头也不抬，大口喝汤，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一大锅蘑菇汤和小菜，都被他喝得干干净净，洛蔓和道君就那么看着他。 “哎呀，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我都喝完了，你们两个不会生气吧。” “你若还想喝，我再给你熬就是。”道君说。 “好东西不能一次吃太多。”白和宁起身，“我也差不多该去见父亲了。” 他眷恋地扫了眼藏琅胜地，“我要是有这么个小世界就好了。” 回到忘川，白忍早就等在码头，一看到白和宁，他眼神发亮，“我儿，你长高了又壮了，看来去你母亲那里过得不错，我错怪她了。” 白和宁笑了笑，“父亲，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 “我要去真正的白家学院历练，可能百年之内我们都不会见面了。” “你通过考核了。”白忍抹了把眼睛，“从小我就知道你不一般，长大后一定有出息。” “我明天就要走，今天我们父子好好喝两杯。”白和宁亲热地搂住父亲的肩膀，偷偷对洛蔓挤了两下眼睛，嘴角微勾，笑容灿烂。 “我先把息壤给他们。”白忍递过来个黄色木盒，“这些足够你们用了。” 白和宁转身跟着父亲离开，并没跟他俩告别，洛蔓一直站在原地，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别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等着白和宁回头，可直到背影消失，他也没回头。 “他明天会去哪？”洛蔓脱口而出，“要不我们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吧，我不放心。”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道君摇摇头，“我们去了，他会不高兴的。” “对了。”他翻开手掌，掌心躺着个灰色乾坤袋，“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是什么？”她扯开袋子，一只黄色的小老虎，憨态可掬地望着她，老虎雕刻的十分精致，胡须一颤一颤的。 她低着头抹了下眼睛，“真是的，我心里不舒服。” “想不想去见赢锐？” “他不是在闭关吗？” “刚收到他发来的消息，他出关了。” “那走吧。”洛蔓又最后朝白和宁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她有预感，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明冥观大气古朴，古木参天，翘角飞檐，门口立着一位高大的仙人塑像，长髯飘飘，洛蔓抬头盯着塑像，“别的我看不出来，但他们一定很有钱。” “明冥观的观主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富人，所以才那么有底气。” “你说赢锐会跟我们走吗？”洛蔓想起妹妹的幻境，她和赢锐有三个孩子，还幸福生活在一起。 “不好说。”道君想了想，“人都是会变的。” 门口的小道士一听说他们找赢锐，脸马上沉了下来，“赢锐师兄很忙的，哪有时间见你们这些闲人!” “他每天都在忙什么？” “他刚出关，手里有很多订单，还要见各种人，我们都怕他累坏了。” “我们跟他约好的。” 小道士不情不愿地去通报，一会就把他们领了进去，一条青石地面的甬道，直通向三清殿，白玉台阶，琉璃碧瓦，十分华贵，他们在大殿前拐了个弯，跨过两个院子，只听得前面有人声。 “赢师哥，你就帮我一个忙，这传音玉佩人人都想要，我就加个塞，你给我弄十块。” “我不是把方法都交给你了吗，很简单的。” “我回去试了好多次，时灵时不灵，刻法阵实在是太难了，我加钱行不行？” 第302章 这次我们发财了 “你在这里吵吵，我一块也做不出来，观主的一百块我先做完了，然后就给你做，怎样？” “好好，谢谢师哥，有什么事吩咐，你尽管开口。” 门内匆匆冲出个灵修，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便离开。 “赢锐，我来看你了。”洛蔓兴冲冲地走进去。 白玉台几乎占了院子的一半，堆着一排排绿色的玉佩，赢锐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宽松的蓝花锦缎长袍，头发高高束起，小麦肤色，络腮胡子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气息。 他抬眼看到洛蔓，马上扔下玉佩，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肩，“好久不见，你怎么也没变漂亮点？” “我们找到可以复活妹妹的方法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啊，我肯定要去。”赢锐点头，“不过你们两个得帮忙，帮我把这堆玉佩刻好，要不然我肯定走不了。” “我给你带酒来了。”洛蔓掏出几个酒葫芦，这是她从水白城专门留的。 “我尝尝。”赢锐抿了一口，点点头，“酒不错，不过还差那么一点。” “差在哪？” “你先学一下。”赢锐扔给她和道君一人一块玉佩，“玉佩内要刻上法阵，必须一气呵成，力度灵气完全一致，才能保证能用。” 洛蔓浸入灵气，三个比发丝还细的法阵环环相扣，有的地方接在一起，有的地方重叠着，超级繁琐，她自认为灵气控制精巧，但一时也刻不出来。 “是这样吗？”道君把玉佩交了回去。 赢锐仔细检查一遍，点头道：“合格。” “你刻得这么快？” 洛蔓拿起一块玉佩，没两下，玉佩就废掉了，等到她一连废了十块玉佩，赢锐就把她推到一边，心疼地说：“朋友，你好好休息一下，这点小事，交给我们来就好。” “切。”洛蔓干脆起身走出小院，她要换换空气，凭什么都是灵修，他俩干活就那么出色，她就不行。 她顺着甬道走到三清殿，香火缭绕，彩幢密密，蒲团上坐着个清瘦老道，正头一点点的打瞌睡。 阳光打在她身上，洛蔓也觉得浑身暖呼呼的，她也扒拉出个蒲团，靠在墙边晒太阳。 “老道士，你在这里多久了？”她随口问。 “没多久。”老道士伸了个懒腰，“这里不让外人进，你是怎么来的？”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学艺，就来看看他。” “你是什么灵修？” “木灵修，你又是什么灵修？” “我什么灵修都可以。” “我不信。” 老道士张开手掌，掌心有个风火轮，五种颜色的彩灯亮了又灭，“一般的灵修只能亮起一种颜色的灯。” 她也张开手掌，风火轮闪出四种光，要不是还没吸收息壤，她也能弄出五种光来。 “咦，你竟然有四种灵根。”老道士十分惊诧，“要是你有五种灵根，就可以当我的徒弟，以后成为明冥观的主人，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洛蔓倒是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拜师学艺，只想救回妹妹后，和道君一起在藏琅胜地生活。 想到这里，她便闭了嘴，默默晒着太阳，老道士却像对她感了兴趣，开始不停盘问她。 “你来看谁啊？” “赢锐。” “你是他什么人？” “老朋友。” 老道士点头，“我也正好想去看看他，你去吗？” “你是谁？” “去了就知道了。” 洛蔓心知不妙，她肯定又惹了不该惹得人，便跟在他身后，回到了赢锐的院子。 “老头，你怎么来了？”赢锐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看看你活干得怎么样了，还遇到个来看你的朋友。” “我要跟他们出去一趟，什么事回来再说。” “这么多传音玉佩，你都制作完成了？” “不会耽误的，你放心吧。” 老道士拿起块玉佩，仔细检查一番，“不错，不错，好徒儿，这次我们发财了。” “我那份可不能少了。” 洛蔓一直低着头，她不喜欢老道士锐利的目光，万一他要是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估计就不会让赢锐去了。 等老道士离开后，赢锐又忙了好一阵，才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吧，我有点累了。” “那什么时候走？” “现在。”赢锐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没想到明冥观里就有传送阵，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不对劲，周围一片焦岩火海，炙热的空气迎面扑来，洛蔓只觉得她从里到外都要烧起来了，但赢锐却满脸惬意，不用问，她也知道来到了火灵修的世界，应当是有人在传送阵上做了手脚。 “这里简直是太舒服了。”簇簇火苗在赢锐身边跳跃，他满足地吸了口气，“要是能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目的地不是木灵修的世界吗？” “肯定是有人想见我们。”道君盯着红色的火焰，“他们应当很快就出现了。” “果真都是聪明人。”几团火焰聚在一起，转眼幻化出个人形，洛蔓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赤霞吗？她在水白城见过。 “你是怎么把我们弄过来的？”洛蔓问。 “火系的跟踪术很厉害的，当时我们在白水城分开的时候，我就跟上你了，再说，你不会认为明冥观中没有我的人吧。”说着赤霞一伸手，洛蔓的发丝间，就飘出一朵小小的红色火苗。 “你找我来做什么？” “麒麟是不是跟认你为主了？” “他现在不在。” “失策了。”赤霞面色不虞，“本来想让他回归火系的。” 她手一挥，火焰组成了一扇门，“既然你们来了，就去火红城做个客吧。” 洛蔓哪有心去做客，她心里一盘算，他们三个难道还打不过一个人？她向道君使了个眼色，道君摇摇头，示意她进入传送门。 穿过传送门，眼前终于看不到跳动的火焰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岩石上，突兀地矗立着一座暗黑色的城池，让洛蔓想起曾经丹城出现的黑色大门，天空中盘旋着只只沙兽，地面寸草不生。 第303章 你这么说我会误会的 沙兽？”洛蔓几乎不相信她的眼睛，她从没想过会再次见到沙兽。 “你见过它们？我们这里不叫沙兽，叫火飞兽，它们是火灵修的好朋友。”说着赤霞一伸手，一只火飞兽就落了下来，离近了看，它比沙兽长得更精致，眼睛是红色的，但看起来依旧凶巴巴的。 赤霞拿出一把红色的果子，塞到它嘴里，又摸了摸它的头，火飞兽蹭了两下她的手，又飞走了。 他们连一个火灵修都没看到，黑色的城池连城门都没有，更别说守卫了，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废弃的气息。 “现在火灵修也就剩几十个了。”赤霞语气平淡，“估计很快就要灭绝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麒麟了。”她笑了笑，“以前这里有成百上千只麒麟，后来就一只只的消失了。” 街道两旁的商铺都用黑色的岩石封住了，一间间商铺相连，依稀能看到过去的好时光，摩肩接踵的灵修来来往往，生意红火的商铺排着长队。 “以前这里不光有着火灵修，还有土灵修木灵修水灵修，热闹极了。”赤霞语气中满是惆怅。 “后来发生什么了？” “麒麟消失，人都散了。” “它们为什么会消失？” “很复杂，其它灵修看上了麒麟火，很多麒麟被卖掉了，我们没料到，没了麒麟，火灵修就无法生存。” 赤霞说得十分含糊，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了半天，洛蔓还是没明白麒麟消失的原因。 因为没有几个灵修，赤霞住得地方十分简单，就是巷子里的一个小院，院子里也空落落的。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一会带个人过来。”赤霞说完就走了。 “不如我们离开吧。”洛蔓看向道君，“呆在这里，我浑身都难受。” “我出去转转。”赢锐突然开口，“我感觉在这里有我的机缘。” “我们跟你一起去。”洛蔓可不想再出了岔子，要是赢锐丢了怎么办？ “不用。”赢锐摇头，“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回来的。” 就剩下她和道君两人，洛蔓心神不宁，“到这里来做什么？” “还有一样东西我们没找到。” “什么？” “五行的材料齐全了，但具体应当怎么做还不清楚，我猜火灵修知道。” “真的吗？”洛蔓皱着眉。 道君的手指揉了下她的眉间，“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两人干脆摆上棋盘，你一子我一子的下了起来，边下边聊天，倒是缓解了洛蔓紧张的心情。 过了两个多时辰，赤霞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灰暗，像是生了场大病。 “我希望你们能把她带走。”她把婴儿送到洛蔓眼前，“你可以提条件。” 小婴儿被包在红色的绸缎里，紧闭着双眼，一大块红色的胎记遮住了她的右眼，像是一块红色的云彩。 “她是谁？”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把她养大就好。”赤霞爱怜地捏了捏婴儿的脸，下决心一般把孩子递到洛蔓面前。 “这也太突然了吧。”手里被塞了个婴儿，洛蔓简直是手足无措。 “说吧，你的条件。”婴儿送出去了，赤霞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不耐烦。 “我要复活灵修的玉简。” “复活灵修乃是逆天而行，你们可要小心了。”赤霞像是有备而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火红的玉佩，递给洛蔓，“你看一下。” 洛蔓把婴儿递给道具，她的神识浸入玉佩，越看她越是心惊，最终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事情已了，你们走吧。”赤霞疲惫地挥了挥手。 “我们还有一个人没回来。” “他已经被我扔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洛蔓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红，她已经被裹在了传送门里。 再次睁开眼，她正站山洞里，赢锐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姬欢还是坐在丹炉旁。 “奇怪，她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姬欢以前就是她的灵宠。”道君轻声说，“她知道它在哪。” “我的机缘就在眼前，可我刚一伸手，它就不见了，真是晦气！” 赢锐起身看到了姬欢，马上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子又见面了。” “你还活着？” “命大。” “明冥观好吗？” “没什么意思，我一直在想你，还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最开心。” 姬欢瞟了他一眼，“你这么说我会误会的。” “反正你也没有伴侣，不如我们两个一起江湖流浪，怎么样？” 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洛蔓只好咳了一声，“我找到玉简了。” “跟我无关。”姬欢面色冷淡，“陨铁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你等一下。”洛蔓把玉简递给道君，“我不太确定。” 道君拿过玉简，过了一会，他摇摇头，“这玉简第一个人查阅后，第二人便不能再看。” “那岂不是全靠我自己了？”洛蔓心一沉，原本她想着道君在呢，可以替她出谋划策，没想到现在要完全靠自己，要是万一出了错该怎么办。 小婴儿吭叽两声，睁开了眼睛，听到她的声音，姬欢腾地起身，“她是从哪来的？” “是赤霞让我们收养的。” “她真是心思狠毒。”姬欢浑身都抖了起来，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我们开始吧。” 吸收了息壤后，洛蔓睁开眼睛，五种灵气齐全后，她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原本色彩缤纷的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而且十分模糊不清。 “我这是..”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复活妹妹更重要。 她拿出翠竹，在地上敲了两下，竹节撒开，变成一片片竹片，又把竹片撕成细丝，赢锐在边上看了一阵，便明白她要做什么，也开始帮忙。 竹片变成细丝，洛蔓把它们放在手中抖了抖，递给赢锐，“编出个妹妹的轮廓来。” 竹丝到了赢锐手中，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他双手纷飞，一根根竹丝交错相连，先有手再有胳膊，身体徐徐出现，洛蔓心中赞叹不已，她几乎能隐约看到妹妹的轮廓。 第304章 这里是哪里 赢锐聚精会神，一刻也没停，一直编织了三天三夜，等到最后一根竹丝落下，他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洛蔓连忙扶起他。 “我来帮他，你继续下一步。”道君接过赢锐。 按照玉简所说，下一步就是注入陨铁，洛蔓大喊：“姬欢，该你了。” 一只火麒麟陡然出现，它脚踏红云，一股金色液体从丹炉中直冲而出，落在竹丝间，把骨架染成了银色。 洛蔓忙把息壤放了进去，息壤一碰到陨铁，便发出呲呲声，冒出一阵阵白色的浓烟，就在这一刻，小水精从她掌心跳出和息壤融为一体，麒麟送来一股烈焰，笼住了整个人形。 “拿着这个。”道君把魂珠递给洛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火焰炙热，烤得人心焦，她心里不停冒出疑问，万一妹妹没有复活怎么办，那她做得这一切岂不是毫无意义？ “是时候了。”道君低声说。 麒麟火竭，最后喷出一股黑烟，呜咽一声，身体不停缩小，直到巴掌大小才停下，它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顾不上照顾它，洛蔓忙把魂珠往心口的位置塞了进去，白色的雾气越发浓重，遮住了整个人形，山洞里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如此清晰，洛蔓拿起麒麟，一点点给它补充着灵气，小婴儿在角落中睡得正香，像是万事都与她无关。 赢锐脸上难得出现了认真的神情，他像是挣扎在一堆过去的记忆中，眉头拧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百年，也许只是一瞬。 “找到她的最后一丝神魄，把她带回来。”道君捏了下她的肩膀，风声呼呼，她没听清他说得话。 洛蔓只觉她穿透了重重迷雾，眼前逐渐明亮，她站在一座山上，看地形，应当就是藏琅胜地，但她却看到了些她根本无法解释的事物。 一辆银色流线型椭圆形的东西，从她身边飞过，天空中也有像银色树叶形状的东西飞来飞去，发出簌簌的声音，远处有许多高耸如云的建筑，外表反射着亮白色的光，像一个个倒立的鸡蛋壳。 路的两旁点缀着树木和花草，空气清新，温度适宜，但却没见到一个路人，洛蔓并没有使用灵气，她怕会改变这个小世界的运行方式，便慢悠悠往前走。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鸣叫声，一辆银色的车停在她身边，车门打开，走出个高大健壮的...人类？皮肤像人类，五官像人类，四肢像人类，但眼睛却和人类截然不同，眼眶的位置，伸出一根黑色长须，顶端带着一个可以伸缩的圆柱形物体，看起来令人十分不适。 “发现流浪者，请求命令，击毙或带回？” 击毙是什么意思？洛蔓虽然没听明白这个词，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生物呆立片刻，长须向她身来，“流浪者，上车。” 有人带她走，自然比她在这里瞎转好。 车厢后部缓缓打开，里面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面对面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他们的手脚上闪着彩色的光圈，脸上看去倒是普通人的模样。 洛蔓一坐到座位上，就感觉手脚发麻，似乎有什么刺入了她的皮肤，让她精神一阵恍惚，迷迷糊糊只想睡觉，手脚上也多出了几环光圈。 “喂，你醒醒！”对面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开口，他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长相，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哪，你是谁？”洛蔓懒洋洋地问。 “你也是流浪者吗？”那人紧张兮兮地说，“千万别睡着，要不然就会被处理掉。” “处理？”洛蔓浑身暖呼呼的，像是泡在一摊热水里。 “你真是新来的啊？我叫路新，已经被抓到过不下十次了。”说着他盯着洛蔓，似乎在等她有所表示。 洛蔓却像是没明白他的暗示，只是微闭着双眼养神，只要灵气还能用，她就什么都不怕。 “哎呀，只要你给我点资助，我就把你救出去，还能给你找个住得地方，让你躲开他们。” “我不用。” “你是不知道厉害，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流浪者不是干苦工到死，就是被送去销毁，你可想清楚了？” “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另一个人满脸皱纹，皮肤就像老树皮，像是活了几百岁的模样，自从洛蔓上车，他就没动过，就像个摆件一般。 “没钱可有点麻烦，不过同车就是有缘，我这人心善，今天就当做好事了，你欠我的，可以出去再还。” “不用了。”洛蔓的手脚又开始发麻，本来她已经不困了，这一下又回到了热水里，她这才明白原来有人用药液控制她，让她不想抵抗，老老实实的。 “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都快死了还这么不放在心上。”路新很铁不成钢，手脚轻轻一动，彩环便消失了，他又拿出个白色纸片一样的东西，往门上一贴，咔哒一声，门就开了，外面一片蓝天，原来他们已经飞到了天空中。 “既然你不听劝，我就先走了。”路新冲她摆摆手，“对了，忘了告诉你，只要我跑了，你们两个就会被处理，真是对不起了。” 说完他就直接跳了出去，洛蔓挪到门边，只见他飞速下坠，不一会，背上就开出一把伞，飘飘荡荡，缓缓下降。 “把门关上。”那个老人突然说话了。 洛蔓绕着门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关门的方法。 “抓住横杆往下拉。” 她依言抓住横杆，原以为会很重，没想到却轻得像羽毛一样，她关上门，才发现手腕上的手环消失了。 “你必须去驾驶室。” “什么是驾驶室？” “就是操纵飞船的地方。” “飞船？”洛蔓只觉得一头雾水，她想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和他们的世界完全不同。 老头叹了口气，“刚才那个人，用设备击毁了飞船的电子系统，那个合成人坏了，要是这么飞下去，我们会撞上高楼的。” 第305章 小姐你认错人了 洛蔓点头，其实她什么也没听明白，但这种语气她很熟悉，就是她要不干点什么，就要出大事了，她扫了眼老者，他手上的彩环还在。 “既然你明白，不如你去操作好了。”她想了想。 “我身体里大部分都换成了机械零件，进入前面马上就会失灵，如果我没看错，你还一个零件都没换过吧。” “换什么零件？”洛蔓还想问，但飞船却上下颠簸，她差点摔倒。 按照老人的指挥，她打开了去往前面的通路，一条狭长的灰黑色金属通道，尽头一扇银色金属门，墙壁上闪着一缕缕金色电光。 “只要你身上没有更换过零件，就不用怕。”老人的声音中，似乎多了点什么。 洛蔓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那种麻刺刺感觉再次出现，她伸手拉开门，噼啪一声，一个电火花在她眼前炸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焦糊的气息，刚才那个把她抓上来的人趴在地上，半透明的房间闪着五颜六色的灯，窗外是蓝天和越来越近的高楼，按这么飞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要撞上去了。 “手按在面板上！”隔着通道，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说得面板，就应当是这个透明的板子吧，洛蔓把手放了上去，只见一层白光扫过手掌，耳边响起一个温柔却冰冷的声音，“检测失败，无法获得控制权。” 身后的门迅速关闭，所有的灯都变成了红色，“一分钟毁灭倒计时开始。” 什么意思？洛蔓拉起趴着的人的手，按在面板上，白光又过了一遍，但依旧在倒计时。 别无选择，一股灵气进入那人的身体，他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他的大脑中有一片全是金属丝的区域，有一块已经烧黑了，洛蔓的灵气分成千万缕，按着金属丝的线路把损坏地地方重新接上，那人的身体发出一阵像是蜜蜂叫的嗡嗡声，便晃晃悠悠站起身，眼睛中那根伸出的触须不见了，只剩两个黑色镜面，虽然看着也不舒服，但比刚才好多了，他刚要说话，就听到巨大的蜂鸣声，看到闪烁的红灯，便一把将洛蔓推到一边，手按在面板上，扫描过后，红色的灯恢复了正常，警报声消失，飞船擦着大楼飞过。 “发生什么事了？”那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大概是有什么地方她没接好。 “有人跳船，你晕倒了。” “又是他，我竟然上当了。” 那人发出些吱吱呀呀地金属声，像是刺耳的咒骂，两架飞船紧紧缀在他们身后。 “只要我离开城市，他们就要马上击毁飞船。” 十指纷飞，那人操控着飞船在高楼中间穿梭，身后的飞船越坠越多，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他用力一拍操作台，墙壁上打开一个小口，掉出个双肩包。 “背上它，从侧面跳下去。” 洛蔓还处于晕头转向的阶段，眼前的东西对她来说，信息量太大，无论是高楼还是飞船，还是各种新设备，她从未见过，她大概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文明世界。 跳下飞船，她整个人急速下坠，按照那人说得，拉下书包带，头上出现了一顶半透明的伞，让她想起海水中的水母，她摇晃地落在街面上，路上的行人惊诧地看着她，他们长得也跟飞船上那个驾驶员一样，属于半人半机器，有的多出一只手，有的多出个脑袋，有的上半身像只大蚂蚁。 妖兽难道又卷土重来了？洛蔓暗想，她警觉地后退两步，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一团火焰从天空中坠下，撞在大楼的侧面，一下子撞出个大洞来，碎片纷飞，像是一颗颗白日流星，行人四处乱窜，没人再关注洛蔓的行踪。 她身后便是那栋大楼，对面也是大楼，一条狭长的街道通向左右两边，大楼底部是商店，摆放着一排白色的机器，看上去就像棺材一样，其中一台的机器盖子打开，露出了个茫然的人，随即一块碎片整个砸了上去，烧起了一片火海。 洛蔓站在路边，看着楼内的人疯狂往外跑，人真得很多，想在这么多人里找到妹妹，真是不容易。 “你要去什么地方？”洛蔓觉得声音十分熟悉，她回头一看，只见赢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赢锐，你也来了？” “赢锐是谁？小姐你认错人了。”赢锐吹了声口哨，“还是这是一种新的搭讪方式？” 他长得跟赢锐一模一样，但他的手却是黄铜色的，隐约能看到齿轮的转动，他披着件深灰色的披风，头发卷在脑后，看起来又痞又坏，完全不像正经人。 “我想找个人，你能带我去吗？” “你算是找对人了，这世上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洛黛，这个人你找得到吗？” “光有名字谁找得到？那不是大海捞针吗？”他突然把洛蔓往角落里一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洛蔓好奇地摸了下他的黄铜手，表面温润，像是自带体温。 “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就动手动脚不好吧？” “我叫洛蔓，你呢？” “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的？” “赢锐。” “好，我从今天以后就叫赢锐了。” 油嘴滑舌，和以前完全一样。洛蔓心里纳闷，明明是妹妹的世界，为什么会先遇到赢锐？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每条街道在洛蔓眼里都差不多，望不到头的高楼，见不到阳光的路，她过了好几天才明白，底层都是最穷的人住的地方，富有的人，都住在云上。 “到了。”赢锐推开一扇黑色的铁门，门上用油漆喷出了一幅画，一个火红的狮头威武雄壮，两只大眼睛闪亮亮的，洛蔓盯着它看了一阵。 “这是什么？” “火狮，这是我的店铺。”一条向下延伸的金属楼梯，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脚踩在上面发出空旷的回声，微微的金属凉意渗入她的肺腑，她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长发变成了短发。 第306章 你才是最值钱的货物 转了两圈半楼梯，又遇到另一扇铁门，赢锐把手按在门上，同样白光扫过，露出个小孔，他又把眼睛贴了上去，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张巨大的金属桌上，放着一副金属骨骼，像是一只大猫，只做好了上半身，下半身草草地支着个架子，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另一边的墙下放着几台银光闪闪的机器，洛蔓好奇地用手碰了下，凉凉的。 “把东西给我吧。” “什么东西？” “你的书包，我认识的。”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却多了几分计谋得逞的得意。 洛蔓转身，看到个长长的东西指着她，顶端有两个黑洞洞的小孔。 “这是什么？”洛蔓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别装傻了，我不管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我要你的书包。” 洛蔓耸耸肩，“你这里有镜子吗？” “做什么？” “有还是没有？” “你把书包给我。” “有镜子，我就给你。” 赢锐深吸一口气，他清了清嗓子，“小火，拿镜子来。” 一面镜子从里面的房间里移了出来，洛蔓扫了眼下面的金属脚，便目不转睛盯着镜子里的女孩。 黑色齐耳短发，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但气质截然不同，黑色的眼线上挑，一双琉璃猫眼闪着妖异的光，紫色的嘴唇，黑色皮衣皮裤皮靴，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金属护腕。 她明明记得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穿得还是青色道袍，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洛蔓拿下身后的书包，放在手里掂了掂，她落地的时候，身后的伞自动脱落，所以包很轻，但她能摸到，里面还装着其它的东西，她有点好奇里面还有什么，但还是把包扔了过去。 “识时务，活得长。”赢锐接过书包，满意地点点头，“你去笼子里呆着。” 她的身后嘎吱作响，机器挪动，露出后面的一个金属笼，四方形，大概里面能装三五个人。 “东西已经给你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还不明白？”赢锐嘴角微挑，夸张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才是最值钱的货物，在市场上，原生人价值连城。” 洛蔓微微点头，这才对，她在哪个世界都很值钱。 “为什么值钱？” “名贵的油画，美丽的雕塑为什么值钱？”赢锐叹了口气，“对于我们这些穷人来讲，活着就很辛苦了，但那些富人们，他们吃饱喝足没事做，就要追求高雅的生活，凡是穷人买不起的，就是他们追求的。” “你还挺深刻。” “那当然，我当年...”赢锐正要大说特说，突然醒过味来，挥动了下手中的武器，“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你赶紧进笼子。” “我不进你能怎样？” “那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我还值钱吗？” 赢锐楞了一下，“不值钱了。” “我又没有武器，你何必那么紧张呢？”洛蔓站得有点累，干脆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你这个人，胆子真得很大，是不是有什么背景？”赢锐面露犹疑，“不会是谁家偷偷跑出来的孩子吧？你父亲是谁？是不是三巨头之一？” “有可能啊。”洛蔓双手环胸，“要不然怎么飞船坠毁了，我还活着呢？” 赢锐挠挠头，他放下武器，又细细打量她好一阵，他指了下桌上一个盒子，“你知道这做什么的吗？” “不清楚。” “怎么可能的？藏琅星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你到底从哪来的？” “我来的地方都是像我这样的人。” “你是说都是原生人？没有改造过？” “是的。” “在哪里，能带我去吗？” “可以，不过我要先找到洛黛。” “说过了，光给一个名字，你让我上哪去找？如果是三巨头家族还好，可没有姓洛的家族啊。”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被改造过了？” 赢锐拿起扳手，“小火，去把智脑给她打开。” 他又看向洛蔓，“你现在需要补课，去问智脑吧，它会给你答案。” 两个小时后，洛蔓抬起头，她面前的屏幕退了回去，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 明明是妹妹的小世界，却是按赢锐的喜好发展的，擅长手工的人，最后发展到改造人类，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这里的婴儿并不是女人生的，而是在个罐子里长大的，出生后就必须改造身体，否则就无法活下来，据说是因为肺部变异的原因。 最开始，人类很喜欢改造身体，认为机器才代表未来，但不知什么时候，情况又发生了逆转，大家又开始追求原生人，可原生还能活下来的人，几十万人中才有一个，一下子成为富人的收集品，像宠物一般把他们养起来，拥有原生人越多，就证明财力越丰富，越被人羡慕，但原生人十分脆弱，无论多么精心照顾，也活不过三十岁。 “小火，你们靠什么生活？” 小火也是个做了一半的机器人，它身上的金属皮大小颜色不一，应当都是边角料做成的，没有头，只有身体和手脚，它的胸口装了个喇叭。 “藏琅星的人类已经不用工作，一切出生就分配好了。” “分配什么？” “什么家庭，住在什么地方，上什么学校，做什么工作，和谁组建家庭，吃多少饭，什么年龄死，都是规定好的。” “怎么规定？” 小火发出一阵沙沙声，“在出生前，机器会对人类进行基因改造，这一切都包含在改造里。” “那被改造的人知道吗？” “知道啊，每人出生的时候，都会有个日程表，写着你的死亡时间。” 洛蔓完全不理解这么做得原因，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死亡时间，一定会感觉很恐怖。 “帮我查找叫洛黛的人。” 几秒过后。 “数据库为空。” “姓洛呢？” “也没有。” 真奇怪，要是说没有叫洛黛的，她还能理解，可连姓洛的都没有，那也太奇怪了。 “姓王的？” “没有” “姓赵的。” “没有。” “那你们这里怎么称呼对方？” 第307章 最厉害的女人是谁 “编号，比如主人的编号就是987xqqd21。”小火发出了奇怪的嘘声，像是有人在吹笛子，高低起伏，十分有节奏感。 洛蔓又问了几次，她才明白这里有名字，只不过和她想得不一样，这可就麻烦了，如果她想找妹妹，就要转化成这种语言，不行，得换个方法。 “这几大家族里，最厉害的女人是谁？” 小火嘎吱吱乱响一阵，“我们这里没有性别之分。” “最厉害的人是谁？” “据说是慕家。”小火又补充一句，“但我觉得，最厉害的是机器，因为没有机器就没有人类。” “我妹妹总不可能是台机器吧。”洛蔓嘀咕一句，她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灵气一撒就能找到妹妹，结果灵气撒出去了，却像石沉大海，毫无动静，但她进入小世界的时候，妹妹应当能感觉到，但为什么她不出现呢？是不想回去，还是被困住了？ “喂，你问完了没有，我要去卖东西，你帮我去收集资源好了。”赢锐探过头来，“我这里不养活闲人，你得干活赚饭钱。” “吃饭不是免费的吗？” “那你要有藏琅星的身份，而且现在东西发得越来越少了，根本不够吃。”赢锐指指门口的一套衣服，“你穿上他，要不然出门就被人抓走了，能遇到像我这么好心的人，算你命好。” 换好衣服，洛蔓的手变成了金属色，头罩挡住了她的眼睛，至少她现在看起来，不再像原生人了。 “拿着这张卡。”赢锐犹豫一下，“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叫小火开门，我把你的信息告诉他了。” 重新回到地面，只见三三两两的人，都跟她一样，拖着个购物车，往一个方向走去，大家小心翼翼保持距离，没人敢跟别人说话，洛蔓算是明白赢锐说得，跟着大家走行。 一扇铁门半开着，机器手臂将一个个灰色盒子码好，盒子上印着红色的号码，洛蔓手上的卡片上，出现了53号，人们排成长队，按顺序取走自己的盒子，但当他们拿起盒子的时候，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洛蔓晃动了两下盒子，并不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她琢磨，就这么个盒子，哪用得到购物车？ “怎么配额又减少了？”一个女孩拿着盒子不肯走开，“我家五口人，就这么点配给够谁吃的？” “现在资源紧张，请大家忍耐，下一次配给会调整的。”机器发出嗡鸣声。 “下次调整，上次你们早就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也是，我们家已经断粮了。” 机器手默默地把盒子递到下个人手里，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喂，我跟你说话呢！”女孩拿起个箱子，用力地砸向机器手。 一道白光闪过，女孩站的地方飘起了一团白雾，人却不见了，她的箱子掉在了地上，围观的人你争我夺，拼命想把那个箱子拿到手，机器手并未阻止，而是继续发放物资。 洛蔓拿着箱子回到店铺，赢锐果然不在，她便叫小火开了门，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瓶罐头，标签上画着两个黄色玉米，一瓶黄色的油脂，大概只有个小水瓶大。 她坐在桌子前盯着那只半成品的大猫，依旧觉得这里满是谜团，她张开手，掌心凝出一抹白色灵力，慢慢有多了一抹红，一抹黄，一抹绿，一抹黑，最后变成了透明的颜色，消散在空气中，目前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用灵气，她可让万物生长，开花结果，可这里没有她熟悉的植物，也没有她熟悉的食物。 “小火，为什么现在会食物短缺？” 小火又嘎吱了半天，也没吐出句完整的话，洛蔓只好让它播放些有的没的，总之这是个机器的世界，一百年前是最好的时光，人们不用出门，早上醒来食物就在床头，看不完的电影，玩不完的游戏，虚拟世界让人可按照想象，活在自己喜欢的世界，人们就这么昏昏沉沉地活着，二十年前，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食物突然减少，电力也开始短缺，只有藏琅城还能保持供给，于是这里便盖起了座座高楼，可从一年前，这里的食物供给也越来越少。 “食物从哪里来的？” “不清楚，都是机器负责生产运输的。” “那你能查一下，是从哪运输来的吗？” 有太多新词洛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只能一个个学习，正在她专心的时候，门被拍响了，小火迅速挪动过去，警觉地往外看。 门开了，赢锐跌跌撞撞走了进来，他的半个身子都红了，左胳膊不见了，披风团成一团，裹在身上，他一进门就普通倒在地上，小火像马上从架子上拿出医药箱，拿出一支针剂扎入他的肩膀，又扯开他的披风，肩膀相接的地方，露出了一根根交织的金属线，小火把赢锐放到桌上，开始用剪子处理他的肩膀。 这就是他们体内的经络吗？洛蔓仔细观察，甚至很想上手帮忙。 突然房顶上的灯开始晃动，门外发出了剧烈的冲撞声，小火马上扔下刚拿来的新手臂，打开控制面板，飞速地操作起来。 看他没注意，洛蔓就捡起了手臂，大概就是把同色的线接在一起，然后在把表皮缝合上就好，她的灵气从指尖渗出，五种灵气随意转换，火灵气负责焊接线路，水木灵气负责补血重建，没过一会，胳膊就接好了，她的灵气在赢锐体内转了一遍，除了心脏，他体内的所有器官都更换了。 外面的撞击声渐弱，小火回到桌前，上下检查一遍，“你做得很好。” “疼死我了。”赢锐睁开眼睛，看到洛蔓好奇的眼睛，马上捂住胸口，“你这个女人，怎么不懂男女有别？” “小火说，你们不分男女。”洛蔓挑眉，“所以我想看看。” “小火该升级了，它的大脑碰撞过一次，已经紊乱了。”赢锐起身，拿起桌上的书包，“拼了半条命拿来的东西，可别被你拿走了。” 第308章 我们两清了 “我要去之灵大厦顶层。”洛蔓刚才一直在看平面图，之灵大厦位于城市中心，一百层高，那是洛黛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那里不好去。”赢锐拿出个胶囊，放在杯子里，摇动两下，苦意弥漫，他又拿出两片药，扔到嘴里，大口地吞咽着苦水。 “我们两清了。”洛蔓起身，“刚才你的胳膊是我缝好的，就算报答你给我个落脚地，现在我要走了。” “现在是晚上，外面宵禁，只要一出门，你就灰飞烟灭了，要走不如明早再走，我可以送你过去。” 他的声音略有沙哑，带着些倦意，如果洛蔓不看他，真得会以为是曾经的赢锐，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送她去，她想有赢锐在，应当更容易找到妹妹。 “你想不想玩游戏？”赢锐示意她跟上来，穿过一条银白色的通道，面前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客厅，看不到光源，四面八方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地上铺着张黄白相间的皮毛，大概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皮。 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窗外雪花纷飞，火焰在砖红色的壁炉中跳跃，毛茸茸的沙发上趴着一只猫，长桌上放着酒和零食。 赢锐拿起个头盔递给她，“戴上试试。” 头盔扣在头上，十分贴合，像是量身定做，她只觉眼前从黑变亮，她坐在一辆车上，看台上坐满了挥手的兴奋人群，欢呼声震耳欲聋，转头看到旁边的车里，赢锐身穿一身红色赛车服，冲她挥了挥手。 看着他的车像箭一样窜出去，洛蔓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车子就被撞了出去，比赛结束，她是最后一名，游戏再次开始，这次洛蔓一马当先跑了出去，她只觉风擦着发梢，车声隆隆，跑了三圈后，她还是最后一名。 摘下头罩，洛蔓摇头，“我不适合玩这个。” 刚才她故意开得很慢，看台两旁的观众都是人类，并没有经过任何改造，而且，她竟然在观众席看到了洛黛，妹妹坐在最好的位置上，面色严肃，和周围的欢呼声格格不入，洛黛的目光一直在追随一辆车，一辆明黄色的车，车速极快，如同一道闪电。 “还有别的游戏，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看到了我要找的人。” “场景是随机的，想要重现很难。” 洛蔓站起身，走到壁炉前，她伸手贴近火焰，暖融融的。 “都是机器的世界好吗？” “很好啊，要不然我的胳膊掉了，哪还能接回来，不过话说你的手艺还不错，我感觉比以前更灵活了。” “有病人来了。”小火喊道， 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他们的身上皮肤几乎全掉了，露出了黑乎乎的金属骨骼。 “发生什么事了？”赢锐问。 “我们跟机器人打起来了，实在没资源，我们想找到仓库，就跟着它们，到了一半就被发现了，上百台机器人围攻我俩，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先治疗吧。” 赢锐拿过一块皮子，直接盖在了男人身上，那皮子像是有生命般，自动包紧了男人的身体。 机器手臂移了过来，赢锐戴上一副黑色眼镜，电光闪烁，皮肤上多出一条条纹路。 女人受伤比较轻，一条腿上的皮肤全没了，洛蔓也拿过一块皮子盖在了她腿上，她有五行灵气，用不到那些工具。 金灵气幻化成一枚小刀，割去了多余的部分，水灵气负责接线，火灵气负责融合，木灵气负责生发，土灵气负责长肉，没过一会，一条完美的大腿就建造完毕，她满意地点点头，比刚才的水平有所提高。 “哇，你好厉害。”那女子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我觉得走起路来十分轻盈，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要不你帮我把另一条腿也修复一下。” 赢锐刚好也修复完成，他惊诧地扫了洛蔓一眼，笑道，“修复哪都行，不过得加钱。” “心黑，我们拼死拼活赚一点钱，全都送到你这里来了。” “你以为这些材料好找啊，现在仓库越来越少，我跑一天也找不到多少材料，要不是你们两个，我才不管修复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子叹了口气，“怎么什么都少得那么快，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两个月就要大饥荒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赢锐扶起男人，“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是死。” 那男人一直都没说话，赢锐把他放入了休眠仓，对女人说，“你也休息一阵，明早我们就出发。” 等女人也进了安眠舱，赢锐冲洛蔓使了个眼色，两人回到客厅。 “你是跟谁学得修复术？” “跟你学的。”洛蔓想了想，她最开始就是跟赢锐学的制造东西。 “不可能，你大概看了连五分钟都不到，怎么可能学会？要接上百条线，你怎么知道该接哪条？” “大概因为我是个天才。” “别忽悠我，说，你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别忘了，是你把我带来的。” 赢锐抿住嘴，眼睛忽闪两下，“明天一早，我把你送到一号楼，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洛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事情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早上起来，她也被分配了一杯苦水，他们说这叫咖啡，喝了可以提神，尝试喝了几口，她脑袋嗡嗡响了一阵，整个人晕乎乎的。 “哪里可以找到这种植物？”洛蔓问。 “不清楚，我们都是从仓库里拿来的，最近也很久没见过咖啡了。”薰说，她的名字洛蔓根本记不住，就给她起了个简单的名字。 “什么都从仓库里来，你们不能自己种植吗？” “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薰叹了口气，“第一是没有种子，第二是根本没有土壤。” 洛蔓点点头，没有土壤就不能种东西了吗？ 只隔了一天，外面就残破了许多，墙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地面也起伏不定，像是昨天历经了一场大战。 “昨天打得很厉害啊？” “那是，后来出动了不少机器人，才控制住情形。” 第309章 你还好吗 街上的人却没少几个，他们的直勾勾地盯着赢锐身上的背包，要不是人多，他们肯定就扑上来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薰眉头越皱越紧，“最近衰败的太快了，昨天大家还规规矩矩，一晚上就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蔓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肯定跟她有关系，也许灵气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比她想得要大，每次她一用灵气，世界就离崩塌进一步，她必须在世界完蛋前，赶紧找到妹妹。 一号楼下面有扇巨大的铁门，她绕了一圈，将手按在金属板上，掌心冰凉，一阵刺痛穿入她的掌心，门开了，银白色的空间，泛着暖融融的光，大厅比她想象中小，她刚往里走，身边就窜进来一个人，赢锐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我还没来过一号楼呢，托你的福，也进来看看。” 一切都是注定的，洛蔓站住脚步，“要不你走前面？” “欢迎你们来到一号楼。”温柔的声音响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 “我要找洛黛。” 声音转瞬安静。 “洛黛，她是谁啊，你这么着急找她？”赢锐在大厅里来回走着。 “我妹妹。” “她为什么会在一号楼？” “因为这是她的小世界。” “什么是小世界？” “这里是她幻想出来的地方，并不是真实的。” “幻想？你是说全是假的？” “对。” “不可能，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有朋友有亲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只能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 “真有这个人？”赢锐的嘴巴张的像能放下个鸡蛋。 电梯急速上行，赢锐不停地挠着头发，像是有什么事困扰了他，他终于开口问：“那我呢？我是真的吗？” 洛蔓沉默不语。 电梯门打开，黑暗中闪现一条满是白光的通道，脚踩上去，就像落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一颗颗闪动的星星，像萤火虫一般，在空中浮动。 一步步往前走，洛蔓只觉妹妹的气息像大海一样迎面扑来，充满了悲伤，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影晃动，她来到了一间病房，洛黛静静地躺在床上，透明的管子插入她的全身，洛蔓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灵气运转，妹妹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你一来我就知道了。” “黛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洛蔓紧紧搂住妹妹，再也不想放开，“你听我说，这里全是幻境，我已经准备好把你救回来了。” “我不走。”洛黛挣扎起身，“这里是我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那么多人指望我活着，我要走了，他们都会消失。” “妹妹，你听我说。”洛蔓握住她的手，“这一切都是假的，等你恢复了，可以再重新建立一个小世界。” “藏琅胜地也是假的，如果是你，你会放弃吗？”洛黛扯下身上的管子，手按在墙壁上，转眼墙壁变得透明，从窗户望出去，一座座高楼向远方蔓延，如同海岸上的礁石一般。 “每一个窗户里，都有一个家，如果我要这么离开，他们都死了。”洛黛转身，“姐姐，，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世界的平衡，他们已经吃不上食物了，我请求你离开。” “什么，这个世界果然是假的？”赢锐不知站在门口听了多久，他突然闯了进来噶，指着洛黛说，“一定是骗人的吧。” 洛黛回头看着他，神色凄楚，“你都忘了吗？” “忘了什么？”赢锐捂住头，满面痛苦地蹲在地上，半响，他抬起头，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那种得意自在的神情彻底消失了。 “你竟然抹去了我的记忆。” “对不起，但这座城我是为你建的，你不喜欢吗？” 赢锐愣了好一阵，“我当然喜欢，可你为什么要取走我的记忆。” “因为你不是他。”洛黛的语气像刀锋一样尖锐，“我一遍遍地重新设计你，希望你能跟他一样，但最终你还是一点也不像。” “可是我已经尽力了。”赢锐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他永远不会哭，不会愤怒。”洛黛说。 “你这个魔鬼！”赢锐冲着洛黛冲了过去，洛黛一抬手，他便化作一团闪亮的光斑，就那么消失了。 洛蔓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握住洛黛的手，“妹妹，今天你没有选择。” “我早就知道了。”洛黛凄然一笑，“从你进入小世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逃不掉了，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我躲到哪，你都要找到我。” “我们是一母同胞，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带走。”洛蔓抹去她脸上的泪滴，语气依旧平静，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没有眼泪了。 “即使我不愿意吗？”洛黛大声喊。 “妹妹，我都是为了你好。”洛蔓失去了耐心，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妹妹神识不全，才会如此固执，只要带出去让她神魂归位，一切便能恢复正常。 她用力一拽，洛黛声声寸断，痛苦地弯下身体，一缕透明的神魂被抽了出来，每抽出来一寸，外面的建筑就倒下一片，烟尘滚滚，等神魂像条蛇似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洛蔓睁开眼睛，只觉骨节僵硬，血液凝固，她像一颗老树，似乎已经站了一万年，直到听到白雾中传来一声嘤咛。 “我这是在哪？”虽然声音微弱，但对她却像一声惊雷，绝对是妹妹的声音。 洛蔓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妹妹。” 雾气散去，只见洛黛一脸懵懂，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她盯着洛蔓看着，眼神从空洞转为惊喜。 “姐姐，姐姐，你还好吗？” 洛蔓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妹妹，她没有缺胳膊少腿，五官和以前一样明艳，还更多了几分清丽。 “你还好吗？”洛蔓忙握住妹妹的手，太好了，妹妹没有失去记忆，身体看着也很完美，那就是说，她成功了！这时她浑身的血液才开始流动，疲惫突然袭上心头，刚才洛黛痛苦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好在她抹去了妹妹的那段记忆，妹妹永远也不会记得，她曾经有过一个小世界。 第310章 大结局 洛黛却松开了她的手，看向赢锐，“你来了。” “恩。”赢锐点头，“能再看到你，我很开心。” 尘埃落定，他们离开的时候，洛蔓忍不住问道君，深渊下是什么，为何让她如此心悸？ 道君握住她的手，“深渊之下，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藏琅胜地再一次升级，已经跟白家平分秋色，洛蔓并没有吸收那些新世界的灵核，而是把它们保护了起来，任由那些小世界蓬勃发展，她和那些世界的主人签订了契约，分走他们百分之一的灵气，积少成多，有了稳定的灵气供应，藏琅胜地的灵修灵力大幅增长，有留下壮大世界的，也有离开去远方探索的，后来他们大多成了一界之主。 五年后，藏琅胜地，三个小女孩你追我赶地跑了出来，其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十分可爱，另外一个眼睛狭长，右眼处一团红色胎记，头发浓密地像海草一般，她的身后，一只红色小狗紧紧跟着她，不远处一只白猫趴在石桌上懒洋洋的舔毛。 “这三个女孩，比男孩还调皮。”洛蔓丰腴了不少，她外罩一件青袍，眉眼安详，“都快吧家拆了，现在又天天闹着去山下探险，我想再有个十来年，就真管不住她们了。” “有孩子总热闹些。”洛黛懒洋洋地把葡萄是送到口中，“一转眼她们都五岁了，小孩子真是长得快，想起她们以后要独自去闯荡，我就受不了” 她犹豫一下，“姐姐，我有事想跟你说。” 洛蔓笑道，“我们姐妹两个，需要这么客气吗？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我也想去明冥观学艺，天天在这里闷得慌，最近我老做梦，梦到一个满是高楼大厦的世界，我站在楼顶，看着一轮太阳冉冉升起。” “再多陪我几年好不好。”洛蔓不想让妹妹离开，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最好，道君和赢锐去外打拼，她和妹妹在藏琅胜地管理大后方，这五年来藏琅胜地又升了一级，已经隐隐能和白家对抗。 “我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日子。”洛黛起身，来回走动着，“外面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我不想被困在这里。” 洛蔓想说得很多，她想说，世上有什么事比亲人相聚更幸福呢？外面那么危险，你要是再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她对妹妹，就像对女儿们一样担心。 “姐姐，我想去找赢锐。” “你想去，就去吧。”最终洛蔓还是什么都没说。 “太好了，那我去收拾东西。”洛黛开心的像个孩子，应当说她重生后，性格和以前截然不同，以前她事事周到，总要争第一，但现在凡事丢三落四，只求开心好玩，像个小朋友。 洛蔓领悟到一件事，原来的妹妹，已经消失了，就像曾经的藏琅胜地，她思念的洛家，父亲一样，就算她重建得一模一样，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回到她那时的心境。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洛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