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微臣要失礼了》 第1章 欺辱 西风紧,晚来急。 昏暗天幕已经零星飘起雪花,落在花解语身上,快将她冻僵成一个雪人。 双腿跪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连意识都有些混沌,但她却依旧小心护着怀里的孩子,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大殿门才被推开。 走出的是一披着银狐小坎的女子,一身雍容华贵,手里捧着暖炉,居高抬起的下巴与花解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哟,还跪着呢?” 尖酸声音落下,女子款款来到花解语面前,转悠一圈,眼底鄙夷尽显。 “妹妹估计不知道吧?将军早就出门了,你在这跪倒天黑也没用。” “那您怎么不早说!”花解语身边丫鬟看不过,一步踏了出来:“夫人,当初您染了疾的时候,没人敢上前,只有我们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们不过是想让您帮忙请位大夫,居然被您这般戏耍!” “绿水,住口。” 花解语呵斥了身边丫鬟,抬头看向夫人:“那敢问姐姐,将军何时回来?宸儿他发烧一直不退,快不行了,我们的厢房又潮湿没法住人,夫人您就行行好……” 花解语伸手去扯面前人裙摆,却不料被对方一脚踢翻在地。 本就单薄的花解语向后倒去,却依旧紧紧护着怀里孩子。 夫人一脸冷笑:“异想天开,我现在救你,那谁来安慰我们甜心儿。” “夫人,不……”花解语乞求跪行两步:“拢蕊,你就原谅宸儿一回吧,他也不是故意将你玩宠碰下水的。” “什么叫不是故意?我的甜心儿可是从外域进贡来的,高贵着。花解语,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甜心病了,我听不到它叫声很烦闷。”拢蕊伸手划过花解语的脸蛋,蔻丹指甲险些抠出血痕:“除非……你像狗一样叫两声,我说不定欢喜,就应了呢?” “……” “叫不叫?”拢蕊不耐烦掏了掏耳朵。 花解语眼底已经闪现出泪花:“我求求你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院中传来一声通报“将军到”拢蕊立即收起冷笑,甩开花解语,改为恭迎立在一边。 那通传声音不过刚刚落下,一玄色身影便匆匆赶了进来,肩上雪花未拂,衬得人影越加修长冰冷。 花解语眼底一亮,抱着孩子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跪麻,再次倒向地面。 这期间,那身影已经越过花解语,朝大殿而去,神色麻木。 没有看花解语及孩子一眼。 花解语心中一冷,连嗓子都破了音:“将军!” 那男子闻声,方才缓缓回眸。 漆黑的眸底满是不耐烦,冷漠的令人惊心。 这样的表情,自从花解语丞相父亲倒台后,越来越常见。 花解语咬牙:“将军,宸儿不过是误将一只狗赶落水而已,他自己不也投入湖中谢罪了么?将军,好歹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您就……” “想让我出钱救你和别人的孽障?” 孽障? 花解语一愣。难道在他看来,自己和他的骨肉,还不如一只牲畜吗? “将军,旁人不信我也就罢了,可您怎么能这么污蔑妾身?” “我说的有错?你和丞相那些苟且之事,大街上都传遍了,荡妇!我现在还留你一命,那是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 花解语眼底有什么破碎开来,身边绿水是个急脾气的,闻言顿时上前一步:“将军是看在感情多年的份上,还是看在夫人皇亲尊贵残存的份上?” 绿水倏然吐出的真言,对面男人站在台阶上,闻言唇角绽出冷笑。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之后,干脆招来家丁,指着花解语道:“不仅教导丫鬟无妨,还不守妇道不知检点,杖责二十!” 花解语皱眉,怀里的孩子被强行剥离开去,直接摔在雪中,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花解语心疼,死也不肯离开:“将军,宸儿他才只有三岁啊,求您救救他……” “我没有打死那孽障,已经是心善。” 言罢干脆转身进入大殿,眼不见为净。 花解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拦住,强行拖拽到后院。 还不等花解语解释,宽厚的枣木板已经不偏不倚落在腰眼,一下令她岔气再难开口。 大雪纷飞,冰冷刺骨。 不过两下,花解语便觉身后一阵剧痛,一股热流沿着跟流出。 “拢蕊!你……” 花解语疼的说不出话来,扭头一看家丁手中的木板,竟然镶嵌有钉子。 木板每落在身上一下,钉子便深入肌肤半寸。 第2章 重生 拢蕊捧着暖炉到花解语面前,低声耳语:“妹妹,你安心的去吧,你母妃碌碌无为一辈子,父皇不愿意多瞧一眼,到了你这,依然如此晦气……你还等着将军来休你吗?” “花拢蕊,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从小你想要什么我都让着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孩子一命都不肯留下!” “因为他肮脏!”花拢蕊倏然蹙眉,声音狠历:“跟他的母亲,你一样下贱肮脏,我是长公主,下嫁给百里离那是皇恩浩荡,可你算什么?” “百里离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我把他扶持起来的!” “呵,旧恩情有什么用,当初让你和他和离你还不肯,恬不知耻的,现在好,你就等着埋骨荒郊吧!” 花解语闻言,顿时岔了气:“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三年前救我?可惜,晚了……” 拢蕊翘起眉梢,挥手示意下,板子无情落了下来。 不过片刻,花解语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远处,花解语的贴身丫鬟挣开家丁束缚,从内院冲来,哭喊跪倒在花解语身前:“夫人……” “绿水,快去看看宸儿……” “夫人,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绿水悲怆跪在地上:“宸少爷他,去了……” “轰——” 花解语只觉脑海中有什么炸开,眼前昏黑一片, 耳边似乎还有绿水的哭喊声,也有拢蕊的嘲笑。 但现实的一切都距离花解语渐渐远去,越来越远,连身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能再听到周围人声音时,已是月黑风高夜。 耳边,只有两人冷漠龌龊对话。 “还没死,抛尸之前要不要乐一下?” “这么脏,你也下得去手?赶紧扔了吧,回去好喝酒。” “罢,也罢……” 花解语努力想要睁开眼,入目满是灌木黑影,应是荒郊野外。 在她没有进一步动作时,肚子上倏然传来剧痛。 似乎有人踢她一脚,下一刻,冬日冰冷河水倒灌而来。 浑浊的湖水呛进她五官口鼻,花解语觉得胃里难受的似要炸开,这濒临死亡的感觉,使她意外熟悉。 “解语……” 坠水时,她似乎听到母亲在远方呼唤了自己一声。 声音凄厉哀婉。 花解语花解语,母亲生前一直教导她好人有好报,结果呢?却换来弃尸河中,连孩子都护不住。 花解语想要冷笑,却渐渐被河水冻僵,再来不及。 如果有来生,她不要再花解语,不要再处处忍让。 她要做一个恶人,宁负天下! 夕阳余晖,霞光万丈。 与冷宫临近的朝霞宫墙角,昏死浑身湿透的女孩不论周围人如何踢打,都没有半分反应。 “该不会死了吧?” 其中一蓝衣女孩神色略微紧张:“再怎么说她也是位公主,这要是闹出人命,父皇必然……” “怕什么!”为首华服女孩掐腰,颐指气使周围宫女:“给我泼水!这贱人居然装死,泼醒她!” 声音落下,立即一通冰冷湖水兜头罩向地上女孩。 寒冬腊月,湖水冰冷刺骨,地上蜷缩女孩顿时一个机灵,猛然吸气,睁眼醒来。 这是哪…… 花解语头昏脑涨,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却是一双双精致千层底的绣花鞋。 这装扮,只有宫中女子才有,难道自己没死,反而来到宫里了? 思绪还没有正式回归,下一刻,花解语顿觉小腹被人踢到,抽筋一痛,抬头看去,一华服粉衣女孩正洋洋得意拍手俯视自己。 “我就说,这贱人死不了。” 声音稚嫩,却异常耳熟。 花解语净身一凛,抬头看了看女孩,顿时忘了呼吸。 花拢蕊? 她怎么会在这里?并且是以一副十五年前少女装扮。 慌乱的眼神迅速打量四周,花解语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扶着墙壁站好。 瘦小的身子因为连续挨饿受冻,单薄异常,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还有的身高。 花解语脚下虚浮,唯有后退两步依靠在墙角树干上,并一手搭上枯枝。 触手一片冰凉,低头诧异看去,冰凉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开来。 是朝霞宫的杏树,它是不被花拢蕊以“不吉”的名声给伐了吗? “长公主,你看着花解语是疯了吧?” 蓝衣女孩压低嗓子在粉衣女孩身边:“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行!她害死了我的宝贝,我今天必须要讨回公道。” “公主……” “你滚开!”粉衣少女一把推开蓝衣女子,改为指向花解语鼻尖:“我问你话呢!你到底学不学狗叫!” 这场景,似曾相识…… 花解语出神,蹙眉。 对方见花解语没有反应,干脆不顾劝阻,直接上前,一把扯住花解语长发,欲将其甩到地上。 花解语起初因为诧异没有设防,但当发根传来疼痛时,她还是本能做出反应,左手迅速扣住长公主手腕。 这手腕纤细,完全稚嫩模样,像是尚未及笄的花拢蕊,一切宛若梦幻,但饶是梦幻,心中恨意翻涌,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抓住花拢蕊瞬间,花解语唇角瞬间攀上一丝冷笑,掩映在垂乱发丝后,好似地狱修罗。 这眼神,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拥有。 花拢蕊手腕被卡住动弹不得,虽是生来跋扈,但此刻面对突发情况,还是有些忐忑,不禁有些颤音:“你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应,下一刻,手臂猛然抡起,在花拢蕊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落在对方脸蛋上。 “啪——” 这一巴掌打的尤为响亮,花拢蕊身子瞬间向后倾倒,脑中嗡嗡作响。 “公主!” “长公主!” 周围人乱作一团,为这突发情况慌乱不已。 而花解语甩着酸疼的手掌,嘴角如花缓缓绽放。 第3章 如梦似幻 如果一切是梦,打她一巴掌,也值了…… 但如果一切都是梦境,自己身上分明的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在花解语心中没有散去之前,不远处便奔来一群奴仆,为首凶神恶煞的嬷嬷颤抖手指指向花解语:“大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长公主!” 大概是气急,那嬷嬷扬手要打,花解语顺势弯腰躲避,虽看着被刮到脸颊,但好在并没有实际受伤。 “你敢打我。” 花解语捂着脸颊,同花拢蕊委屈哭诉不同,她一直在笑,带着决绝嗜血的笑,加上那冷厉的眼神,不禁让嬷嬷一阵心寒。 这真的是那草包七公主?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 心中没底,但一想自己有长公主撑腰,那为首嬷嬷顿时又来了气势。 “你刚刚竟敢打伤长公主!你有几条命够陪的?!” “呵呵,我和长公主再不济都是公主,都流淌着父皇的血脉,但你……算是什么东西?” 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是一声轻飘飘的反问。 饶是如此,冷意不减。 那嬷嬷闻言一愣:“老奴,老奴我是……” “没错,摆正你的位置,奴,退下!” “你说什么?”不可置信。 “不退是么?那就跪下好了。” “你疯了?你只是一个被剥了封号的公主而已,地位不过比一般奴才高一点!” 花解语微微扬起下颚,嘲讽一笑,没有理会那嬷嬷,反而看向花拢蕊:“所以你就是这么教导宫人的是么?” “我的宫人还轮到你来教育!” “那如果这不需要教育的奴才,打碎了琉璃盏,却推到别人身上呢?” 那嬷嬷一愣:“你,你胡说什么!” “那琉璃盏碎片,还在乾坤宫里东墙树下埋着,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乾坤宫戒备森严,是皇后寝宫,一般人无法出入,除非近身或者自家宫人。 花拢蕊缓缓侧脸看向那嬷嬷:“你不是说,琉璃盏送去给后妃了吗。” “老奴,老奴一时糊涂,老奴一时糊涂啊公主。” 那嬷嬷吓得连忙跪下,不停叩首,花拢蕊缓缓眯眼。 今天的花解语太过诡异,连眼神带举止都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自己宫里琉璃盏的事,机密非常,她又是如何得知。 眼下事情混乱,不宜继续纠缠,尤其现在,她又挨了花解语一巴掌,正是告状的好机会。 “花解语,你给我等着,我的奴才我自己会教育,但这一巴掌,呵呵。” 花拢蕊冷笑一声,转身带着浩荡宫人转身离去,剩下花解语站在树下,目送她们离开后,原本挺直的腰杆,缓缓被抽去力气般,依靠树干滑坐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解语低头看向自己小巧的手指,心中有一种猜想呼之欲出,却不敢置信。 深呼吸,强行将心底惊骇压下,单薄的人影按照记忆中路线,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寝宫。 朝霞宫挨着冷宫,时不时深夜还能听到冷宫中疯掉嫔妃的嬉笑声,深夜幽冷,格外渗人。 花解语一边打量周围宫景,回到朝霞宫,入目一片灰败狼藉,宫墙角底下甚至野草比人还高,宫里奴才三三两两拉帮结派的走在游廊下,瞧见花解语这个落魄公主,只象征性行礼,不等花解语回应,自行离开。 “又是一身湿啊,看来是撞见长公主了。” “这破落的公主,还有个坟地似得朝霞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 “人啊,这都是命的事,我有个亲戚就在水贵妃那当值,荣宠着哪,啧啧。” 两名宫女说话毫不避讳花解语,似乎她不存在一般。 而花解语则望着那身材略丰盈的宫女出神。 “碧落。” 她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因为嚼舌根被皇后抓到,处死了么。 怎么还出现自己面前,怎么,一如既往的年轻……如同那棵杏树。 花解语目送那两名婢女离去,强压制心底惊骇,转而打量颜朝霞正宫,跟着疯了般冲进去,找到内阁铜镜。 颤抖着手指,将铜镜举起到面前。 镜中人眉清目秀,不过过于单薄,一双眉眼满是惊骇,唇角紧抿,微微颤抖。 正是自己,尚未及笄前的模样,十五岁青葱模样…… “花解语……” 不可置信伸手摸向自己脸蛋,眼眶微酸,有泪水在打转。 “花解语。” 不停念叨自己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像是无法宣泄这震惊,直到最后,唇角翘起。 “你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哈哈,哈哈哈……” 带着喜悦的诡谲宣泄笑声绕梁。 诧异未消之余,跟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念叨一声“母妃”扔下手中铜镜,奔往偏殿。 撩开大殿的帘子,一阵浓重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紧跟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熟悉的味道声音,令花解语顿时热泪盈眶。 哪怕一切是梦也好,就让她就此长眠不醒。 “母亲。” 花解语连忙冲进内殿,简陋的榻上月氏面黄肌瘦,一件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风一吹来,好似要将她吹散一般。 花解语鼻尖一酸。 “母亲。” 登时跪在月氏面前:“女儿不孝。” 若非自己无用,前世也不会无力任母亲病死。 “语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月氏心疼将花解语拽到床边:“你这是怎么了?一身湿哒哒的?” “我,刚刚走路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少胡言,是不是长公主那边又欺辱你,寒冬给她们洗衣裳了?咳……” 月氏以帕掩住唇角,顿时红了眼眶:“是母亲没用,我卑微是皇后丫鬟出身,连累你也是如此。” 第4章 太后有请 “不,母亲,你放心,日后有我在,一切都将变得不同了。” 花解语眼底深沉无比,令月氏微微愣住。 还不等她多问,花解语担心自己身上的湿气传染给月氏,连忙起身。 “母亲,我先换一件衣裳,去去就来。” 依照曾经的记忆,花解语很快来到自己的闺房。 房间简陋无比,唯一能入目的,大概就是桌上笔墨纸砚。 花解语手指缓缓抚摸过老旧的木桌,垂眸眼底一片幽深。 还不等她多忆什么,外面便传来一阵紧急的叩门声。 与其说是叩门,到不如说是踹门。 “解语公主,您在么?太后有请。” 花解语微愕。 太后,真正的后宫之主,自己自出生以来,不过见她两次。 还都是在年末庆典上,因为身份卑微,远远只能看上一眼。 雍容华贵无比,此生难忘。 太后位高权重,一般不会轻易召见自己,今天大概是自己犯了事,招惹长公主,皇后身为长公主母亲不好徇私直接捉拿自己,才将太后搬了出来。 花解语唇角挂着一丝冷笑,暗讽这皇后心思缜密。 但今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任人欺凌的丫头,她依仗着后位,也未必能绊倒自己。 反而要好生感谢皇后,给了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 花解语手指缓缓抚摸过滴水的发丝,唇角挑笑。 “叫莺儿进来为我梳妆。” 莺儿是自己打小的贴身婢女,从前也算忠心耿耿,后来却被花拢蕊收买了去,反咬自己一口,迫使让出了夫人之位。 既然注定早晚要背叛自己,还是早些铲除的好。 但不可否认的是,莺儿梳妆手巧,绝对无人能出其左右。 在她离开之前,花解语决定物尽其用。 太后所剧乃是凤巢宫,花解语生平还是第一次来这。 她虽身为公主,但因身份低贱,故而长公主一干人,无聊时才会肆无忌惮找她麻烦。 今日首次来朝凤宫,花解语的确内那恢弘的气势惊艳到。 心中虽然赞叹,然而眼底却了无波澜。 大殿内早已等了一干人等,太后一身紫金华服于正位,旁边则是皇后,再往下花解语没有细看,而是先注意到了大殿内一池荷花。 不得不承认的,这一代的皇帝是难得孝子,太后年轻时喜荷,皇上便将花池都修建在了殿内。 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惹得满殿清香四溢。 花解语眼神一带而过,来到殿中,中规中矩下跪朝太后施大礼。 原本近亲的是不用行跪拜礼的,但花解语知道,自己现在乃是代罪之身。 皇后假装一副温婉的样子,但因为花解语打了花拢蕊一巴掌,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洞来。 半晌,大殿寂静非常,太后好像忘记了花解语一般。 直到一男声,稍作提示。 花解语这才注意到,原来殿内还有其他人。 太子和三皇子,还有太子身边的太傅,傅颜。 前两人她都认得,不过这傅颜,却是个传奇人物,从未见过。 傅颜今日一身白衣,正坐在太子稍后的位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华。 这个男人,不出三年,便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右相,莫说太子,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 但坊间传言,他却是个十足十的佞臣。 花解语稍稍收回视线时,后者似乎察觉到花解语的注视,眼波慢然扫来,平静无波,但暗藏旁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皇祖母,解语身子单薄,您看……” 太子向来怜香惜玉,声音未落,太后悠悠扫视花解语一眼,手中捧着上等嫩叶龙井,啜饮一口后,方才扔出一句平身。 花解语起来时,只觉双腿膝盖已经麻木。 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为长公主出气。 “你就是花解语?那个被国师断言命里不祥的公主?” 花解语自动忽略后面一句,颔首:“回皇奶奶的话,正是。” 一句清脆干净的“皇奶奶”令太后稍稍扬起眉梢。 因为身份尊贵,一般皇家子女畏惧,都只尊称她一声“太后”。 鲜少有这么大胆子的。 太后将茶杯放到一边,不由重新审视一眼花解语。 “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花解语等的就是这一刻。 出门之前,她特意让莺儿把自己眼前凌乱的发丝挽起,露出饱满额头,并在上面别出心裁缀上一枚小巧玉坠。 花纹稍稍镂空,配上精心挑选的碧色衣裳,宛若冬日翠莲。 太后见了,缓缓颔首。 “原是个可人。” 旁边长公主闻言,顿时急了,要上前辩解,却被皇后一把按住。 “母后!”长公主沉声:“我看这花解语今个儿是疯了,要不然就说鬼魅入体!” “暂且等等。” 第5章 另眼相待 皇后毕竟在宫中磨砺多年,一眼便看出今日花解语与寻常不同。 尤其那一身碧色衣裳,站在殿中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身上并无过多配饰,却硬生生将华服的长公主比下去一头,显得庸俗许多。 正座上,太后疲倦揉了揉太阳穴。 “今个儿原本是皇后来给我请安的日子,没成想却来给你们断家常,来吧蕊儿,说说你都受了什么委屈?” 花拢蕊早已等不及这一刻,立即起身来到太后身边,撒娇抹泪。 “解语妹妹一定是病了,她今日当着我嬷嬷的面,直接打了我一巴掌,我身边丫鬟嬷嬷,还有三公主都可以作证!” 花拢语将脸蛋凑到太后面前,满是委屈:“您看,现在指痕还在呢,我原是想要母后为我做主的,但您知道她一向贤惠,故叫我忍让些……”跟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蕊儿也知道自己打搅了皇奶奶清休,但这委屈,叫人如何咽得下?” 太后慈爱拍了拍花拢蕊手背,表示安慰,旋即看向花解语。 “对于蕊儿所讲,你可有什么话说?” “我只想说,蕊姐姐顾念姐妹之谊,亲自来朝霞殿给我送水果的事,我的确感动。” 花拢蕊微愕,不明白为什么花解语为自己身上贴金。 但这个时候,又不好反驳,只好尴尬应下。 “是啊,是西域送来的水果,我是想让她尝尝鲜。” 花解语不紧不慢,又朝太后施礼,这才徐徐道:“但是解语自知福薄,无缘享受,这才与姐姐推攘了一番。谁知冰面上打滑,我一时没有站稳,竟然掉下了冰窟窿,慌乱中下意识抓了姐姐一把,谁料竟碰到了姐姐千金之躯,解语罪过。” 说着,花解语率先跪了下去。 “冰窟窿?”太后扬眉:“送水果,何以站到冰面上去?” 花解语不动声色瞥了花拢语一眼:“哦,是解语忘记说,蕊姐姐一向待我不薄,解语自知无以为报,故而姐姐来探望我时,我正在为蕊姐姐的婢女洗衣裳。” 太后扫了身边花拢蕊一眼:“确有其事?” “并,并无此事……” “胡闹。”太后怪嗔扫视花拢蕊一眼:“解语身份就算再低微,也毕竟皇族出身,怎能做那低贱的活。” 嘴上如此说,但太后毕竟是向着花拢蕊的。 知道花解语说话绕弯这小伎俩,但也没有挑破。 “拢蕊让解语冬日浆洗衣裳,的确不对,但……” 花解语心头一凛。 只听太后拉长的音调:“但拢蕊的确因解语受伤,长公主乃是后宫表率,如今伤了身子,若不惩戒解语你,的确说不过去。” 花解语以额触地:“皇奶奶教训的是。” “这样吧,重大五十大板,花解语,你可有怨言?” 大殿内不仅花解语,便连太子等人都稍稍愣住。 之前见太后安抚花解语的态度,还以为事情就此过去。 谁料,竟是如此重罚。 五十大板,寻常体壮男人都受不住,这花解语身子孱弱,恐怕用不了几下,便要命丧黄泉了。 太子一向怜香惜玉,虽与花解语并无什么交情,但还是要起身说情。 不料被身后的傅颜悄然阻止。 “太子且慢。” 虽然现在只是太子太傅的身份,但在东宫,傅颜依然是公认的谋士,太子对其言听计从。 故而心中虽有不忍,却未多言。 花解语以额触地谢恩,在被人押往殿外执行时,恰好路过殿内荷塘。 眼珠微转,趁着身边嬷嬷未曾注意,转身看向太后。 “皇奶奶殿内荷花开得真好。” “是么?” “自然,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民间古文。” “什么,说来听听?” 花解语故作沉吟,片刻后,轻声回绕大殿。 “池中种荷,荷梗直立……荷叶形圆,茎横泥中,其名曰藕,藕有节,中有孔,断之有丝。” 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一时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正在这气氛压抑的时候,一身白衣的傅颜缓缓站起身来。 “太后,就为解语公主这才情,骨肉至亲,藕断丝连,您也该饶恕她一回。” 声音清冽,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没成想今日第一个站出来给自己说情,竟会是他。 太后宠爱太子,对这太傅更是宠信非常。 加之她刚刚说惩罚花解语,三分是假,七分试探,如今傅颜开口,正好给了她台阶下。 跟着抿唇一笑,好似的确被傅颜说动一般:“罢了罢了,既然太傅开口,此时就此算了。” 宫中人,各个顶着面具而活。 第6章 倾城太傅 皇后与长公主虽然对这结果万分不满,但因为太后开口,不好多说什么。 只得郁郁,表面上又是一副的确欢喜的模样。 “太后,今日这事,都是我教导无妨,回去定会好生责罚蕊儿。” 皇后适时站出来做假好人,三言两语后,因面子搁不下,直接带着长公主离开。 一场闹剧,因为皇后两人离开,再没有什么看头,众人纷纷找借口请辞。 太子与傅颜在皇后之后离开,两人来到殿外时,太子满脸疑惑。 “太傅,你刚刚不是还阻止我为解语说情呢吗?怎么转眼自己却……” “你要起身说情的时候,正是太后神色莫变时,我起身的时候,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太后有台阶下,并让解语公主明白,记住太子的恩情。” 太子皱眉,思虑良久。 “太子若不明白也无妨,您只要记住,殿内这新星若是冉冉升起,那后宫必然是大换血的结果……太子不是也与皇后对立吗?与她站在一边,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新星若是升不起来呢?” “那太子便要推波助澜,及时醒悟将她推下深渊。” “如此绝情?” “当断则断。” 傅颜回头看向大殿一眼,转身与太子离去。 这时候,殿内众人已经离去差不多。 太后斜依在凤椅上,人后退去两分庄严,眸子慵懒扫向花解语。 “哀家知道你今日也有小小心机。” “谢皇奶奶宽恕之恩。” “你知道就好,以前关于你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不少,人言你是个假哑巴,是吗?” “正是,不知太后……” “后宫风言风语的,女人多了,寂寞无聊自然喜欢商谈这些。不过今日与你提起此事,并没有想听你诉苦的意思。” 这话未免说的直白太过无情,花解语未应。 太后又悠悠道:“至于你性格为何突然大变,哀家并不敢兴趣,重要的是,你有脑子在后宫活下来。不过要提点你的是,哀家眼底容不得沙子。” “是。” “去吧。” 太后没有多言,但花解语已然明了,她是在警告自己。 今天的事,她可以选择睁一眼闭眼。 至于以后,指不定会站在谁那一边。 从凤巢宫出来的时候,花解语终于意识到眼前世界的真实。 她依然危险,想活着,必须步步为营。 回去的路上,花解语心事烦乱,走路步履匆匆,转弯的时候,不经意撞上对面之人。 那人一身简单凤尾裙,款式证明她在宫中地位不低,但花纹却又有些粗糙烂制。 在宫里,这般人估计只有太子的母妃,水氏。 抬头时,映入花解语眼底的,正是一张温柔含笑的脸。 她在宫中服侍已有数载,但因为性格温婉不争不抢,纵然孩子当了太子,依然不是皇后的对手。 “水妃娘娘。” 花解语与水氏施礼,后者并不识得花解语,抿唇一笑,娉婷离开。 那一瞬间,花解语已经心中有了决断。 在这宫中想要活下去,必然要有一个强大的靠山。 太后位置太高,俯视众生,并且性格善变一掷决生死,绝非好的归宿。 但水氏不同,她性格是出了名的柔和,但柔和并不代表没脑子,否则日后也不会顺利使太子登基,成功让皇后下台。 她做事不声不响这一点,花解语很欣赏。 看来这次回宫之后,要好好准备一番了。 就算了为了母亲,她也绝不会如此浑噩任人欺凌下去。 庄严华丽的乾坤宫内,龙涎香袅袅,充斥大殿美一角落。 皇后带着长公主回殿后,因为周围并不旁人,终于可以放松撒气,一把直接扫掉案上所有的摆设。 “那个花解语一定的疯了!” 长公主气不过,捂着小脸委屈看向皇后。 “母后,您一定要为儿臣出这口气啊!” “何止是你,经过今日此事,她花解语简直是打了我的脸面,我堂堂后宫之主,岂能容她!” “那母后打算怎么办?现在花解语掉落水里之后,忽然变得这般聪明伶俐,我们想找她麻烦,必然是困难的。” 皇后深深呼吸,冷厉的眉峰皱起。 “这人说变就变,也未免太过古怪了些。” “就是啊,简直是被鬼魅附体一般。” “鬼魅?” 皇后好像想起什么般,扬起眉梢:“你这么一说,我到是忽然想起……” “启禀皇后娘娘,外面百里公子求见。” 皇后原本紧闭的凤目,威严倏然睁开,愣愣瞥向花拢蕊。 “你还在与那人联系?” 花拢蕊俏脸微红:“我只是……” “我知他生的貌美,可那有什么用?同样的年纪,他不过是太子的伴读而已,人家傅颜却是堂堂太傅之位!” “母后教训的是。” 第7章 秘密幽会 “蕊儿,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将来你是要做别国皇后的人,那个百里离,若无大志,你还是远离的好。” 见花拢蕊低下头去,毕竟心疼,无奈只得一声叹息:“罢了,再去见一面,了断了你们关系吧。” 花拢蕊未语,提着裙摆低头离开。 花解语回宫后,左思右想,都没有什么太好接近水氏的办法。 水氏现在正是风光的时候,自己若送去珍宝,她未必会看在眼中,反而会以为自己庸俗怀揣小人之心。 更何况这破败的朝霞殿,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正愁眉不展时,外面莺儿带着一身风霜气进殿来,叶晴见她抖落雪花的动作,心头异样划过。 “莺儿,你来。” 莺儿原本是和花解语一起长大,此刻还没有和长公主联系上,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你去帮我将宫内的侍人都聚集到后院去,我有话与他们说。” “是。” 半个时辰后,所有仆人聚齐,花解语姗姗来迟。 按正常宫中制度,公主该配有两名嬷嬷两名太监,另外四名婢女恭差遣,嫔妃刚及妃位时,和公主待遇一样。 但因为朝霞殿无人受宠,奴才走了一批,加上粗使的丫鬟,林林总总才不过九人而已。 花解语坐在椅子上,眼神一个个打量过去,转眸间,又恢复成软弱可欺的模样。 “你们也知道,我今日招惹了皇后和长公主,恐怕朝霞殿的日子,是不长久了。” 花解语的声音刚刚落下,底下便开始交头接耳。 片刻后,花解语适时补充一句:“朝霞殿不保,我也不能拦了你们飞黄腾达,你们若是有好的去处,就与我说一声,从莺儿那领了银子去吧。” “公主,启禀公主……” 一小丫鬟闻言,最先应声:“公主,奴婢也是一心一意想要伺候您的,但是清秋公主最近病了,我表姐在那里当值,人手着实忙不过来,所以……” “莺儿。” 花解语一个眼神过去,莺儿将早已备好的银子送到了那丫鬟手中。 后者感恩戴德,又说了些洋洋洒洒面子话,这才离去。 有人带头,后面又陆续走了三人,莺儿眼见手中银子渐少,心中有些焦急。 却见正座花解语,却没有什么反应。 半晌后,再无人做声,花解语这才起身。 “你们想好了?若留在朝霞殿,是没有出路的。” “奴婢誓死效忠公主。” 花解语知道,剩下这几人,多少都受过母亲恩惠,并且是促使侍人,到哪里干活都一样。 还不如挑个随和的主子,日子能好过些。 “既然如此,日后有我花解语一口饭吃,便不会饿了你们……去吧。” 众人散后,莺儿心直口快,想要抱怨,却被花解语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 “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蓝嚼舌根,多做事少说话,记住了吗?” 莺儿不甘愿应下:“是。” “去帮我找一个瓷瓶来和披风来,披风只要抢眼的翠色。”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东宫。” “东宫?”莺儿惊愕瞪大了眼睛:“公主,东宫可不是您这样的身份能去的,就算兴起想要游玩,那也该披着白色的披风才是啊,翠色的,这不是自投罗网挨罚吗?” “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莺儿不解低头下去,片刻后,东西妥帖送到花解语手上。 “你在宫里,好生照顾母妃,至多一个时辰,我便会回来。” 莺儿疑惑。 以前花解语都是窝在殿内,若非长公主她们挑事,她绝不会主动离开落霞殿一步。 不过一天,花解语好像变了个人。 花解语也知道莺儿所想,但却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 披上披风后,直接朝东宫方向而去。 水氏是个生活平和不失精致的人,自己没有珠宝可以出手,那只能送一些风韵事。 而自己要的东西,只有东宫最多最好。 如今水氏与太子得宠,东宫花园有一片皇帝钦赐,帝都闻名的梅林,一至冬日,争相怒放,宛若花海。 今日花解语的目的,就是梅花。 因为周围无人,花解语直接将瓶子夹在手臂下,钻入梅林之后,见哪支花枝胜放正好,便将花瓣雪收入瓶中。 看似飞雪易得,实际花解语每次只收花蕊上一簇。 如此三番,还不到半个时辰,花解语已然手臂麻木。 原本做这种未经允许便私闯东宫的事,她该万分小心谨慎才是。 但这一身翠色衣裳明晃晃站在树下,很快引来周围宫女注意怀疑。 一声尖锐的喊声,很快冲着花解语喊出,后者闻言,好像惶恐的模样,抱着瓶子连忙转过身来。 第8章 红梅白雪 “是我,是我花解语。” “解语公主?” 那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今天下午刚听说花解语打脸皇后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本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有什么不好说的?”那两名宫女对视一眼:“我们也不想为难公主,但毕竟这里是东宫,如今太子不在,您还是与我们一起去见娘娘一次吧。” 花解语一副为难模样,踌躇片刻,只得颔首答应。 花解语赶来映月殿时,水氏正在殿内修剪花枝,手中小巧铜剪“咔嚓”两声响,多余枝叶应声落下,剩下玉瓶中俏丽一支寒梅。 “娘娘,解语公主到了。” “解语?” 水氏抬起眼来,正见木门大开,一身翠色衣裳的花解语立在门口。 背后风雪银白皑皑,天地浩大,却都成为她背景。 那一瞬间水氏觉得心惊,半晌不动声色敛下眸子,将花解语请进殿来。 “解语公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之前解语在小路上冲撞了娘娘,特来赎罪。” 水氏上下打量花解语一眼,旋即伸手指向瓶子:“用它来赎罪?” “娘娘莫小瞧了这瓶子,东西不宝贝,可里面装的,才是我送娘娘的情谊。” 水氏挥手,令殿内宫女都退了出去,花解语乘机上前,将瓶内尚未化开的白雪给水氏看。 “雪。” “是寒梅蕊上雪,用它来煮茶,清冽最合适不过。” 水氏扬起眉梢:“我以前倒是听说开元皇后曾用冬日梅雪,夏日露珠来煮茶,没想到世上真有此事。” 花解语含笑而不做声。 前世百里离嘴刁,又心高气傲,在皇上那受了气,花解语便经常烹茶给他净心。 没想到如今这法子,竟然用来讨好水氏。 “皇上最近在御书房,忙于朝政,已经是许久未见我,你这法子若好用,我必赏你。” “娘娘在宫内最是心灵手巧,这玩应,想来也只有娘娘能用了,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哪敢讨赏。” 水氏眼底含笑:“今日你在太后那的事,我也听说了,依照皇后的性子,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人各有命,解语只求安稳一生。” 两人先后又话了几句家常,花解语见时候不早,朝水氏福了福身:“娘娘忙着,我就不叨扰了。” 与水氏拜别,人刚刚走出映月殿,背后便传来一声碎玉声线。 “公主且慢。” 花解语见周围没有旁人,缓缓回头望去,正见一身白衣的傅颜站在身后。 白衣墨发,宛若画中仙人。 他什么时候跟来,自己竟半点没有察觉。 “太傅。” 花解语迎上傅颜视线:“太傅可有吩咐?” “解语公主好计谋。” 花解语微愕,对方虽然在太后那有为自己说话,但目前看来,却不知是敌是友。 “太傅说什么,解语不明白。” “梅上雪这招的确是好,既能讨好贵妃的欢心,让她帮你挡了皇后,日后贵妃倘若用了这法子,皇上喜欢问起,你还能乘机给皇上留下印象。” 花解语眉梢一跳,没成想自己刚刚有所动作,便被对方看穿。 “公主又穿了一身鲜艳的衣裳,就是想让贵妃早些发现你……你要给贵妃的是这办法,而不是瓶中雪,否则等你攒满了一瓶,手臂都要酸软了吧。” 对方不紧不慢道来,令花解语感到心惊。 连自己这偷懒的细微之处,竟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纵然有前世的记忆在,花解语也只知道这傅颜权倾朝野。 至于原因背景,却是一概不知。 他像是一团谜,从未被人参破过。 “公主不必担忧,傅颜没有揭穿您的意思,不过想告诉公主一声,良禽择木而栖。” 花解语没有做声,转身要走。 “过段时间便是皇上的寿诞,公主可要出席?” “我位份低微,没有资格。” “若傅颜帮公主一次呢?” 花解语回头深深看傅颜一眼:“感激不尽。” 回到朝霞宫后,花解语脑海反反复复不停闪过傅颜的模样。 他在太后大殿时,泰然自若,比太子还要自在三分。 后来映月殿,他又与自己说那些话,衣袂随风飞扬,好像他才是这宫里的主宰。 花解语为自己在和想法吓了一跳。 恰好外面莺儿端着炭火进来,点燃之后,浓烟滚滚,刺鼻非常。 因为自己与母亲身份低微,这里的炭火都是最下等的。 看来自己要加快步伐才是。 第9章 消失的童谣 尤其百里离,上辈子自己付出一切去辅佐他,让他步步高升,结果却换来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这次傅颜若是应约,自己出席皇上寿宴,那该是重生第一次见百里离的机会。 想到这,花解语攥着身边衣摆,不由紧握成拳。 炭火在莺儿努力下,终于燃了起来。 花解语凝视莺儿,想起前世她背叛自己的模样,心思烦乱。 这丫头现在看来,对自己倒是真心的,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自己日后还是提防的好。 忖了忖,干脆将莺儿召唤到身边来。 “莺儿,童谣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莺儿一脸诧异:“公主,您说什么呢?童谣不是三个月前,就被您赐了银子出宫了吗?” “三个月前?” 花解语脑中一片空白。 “是啊,童谣说自己母亲在乡下病重,您于心不忍,还将自己仅有的玉镯送给了她呢。” 花解语连忙摸向手腕,果然空荡荡一片。 这次重新获得新生,随着时间长河沉淀,她究竟都忘记了什么? 现在宫内本就四面楚歌,记忆断层对自己来说,简直百害无一利。 “我有些头疼,你先下去吧。” “是。” 子夜,寒星点点。 花解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论如何都睡不着觉。 一旦闭上眼睛,眼前反反复复闪过的,都是关于百里离成婚时的场面,以及自己倒向地面,花拢蕊的一脸冷笑。 这样一步步在后宫攀登,全要依靠着旁人关系生存,想要站起身来简直太慢了。 首先为难的,就是打点下人的银子问题。 花解语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悠悠叹息一声。 看来自己要冒险出宫一次了。 宫内女人赚钱糊口,一般都是绣些女红出去卖,但这些自己并不擅长。 要谋财路,还是要先四处探听一下为好。 心中有了决断,花解语隔日吩咐莺儿给自己准备一套小太监服饰。 月氏在宫内虽然位份低微,但毕竟也是皇上的人,差遣身边丫鬟出宫买药,花解语以为还是可以的。 但她还是低估了宫里人狗眼看人低的能力。 守门侍卫见花解语手中腰牌妃位都不到,干脆一把将其推到在地。 “这宫门,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显然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有腰牌,为何还拦着我不放?” “你的腰牌位份太低,要是回来带进来什么阿猫阿狗,那叫我们兄弟几个怎么活?” 这话显然带着羞辱的意味,花解语一时愠怒,正欲与他辩解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车声响。 回头望去,正见简朴无华的白马车停在身后。 那侍卫还不等里面的人亮出腰牌,便已经含笑迎了上去。 “傅太傅,您这是出宫,又给太子办事去啊?” 花解语闻言缓缓回头望去,正见一直修长玉手伸出,将车连撩开。 跟着是一张清俊容颜,满眼温和含笑,艳煞世间芳华。 “你们何事在这里喧哗?” “哦,是一个小太监,拿着嫔位的腰牌,非要出宫。” 傅颜眼波慢然扫视过来。 “原来贵妃娘娘身边的小德子,还愣着做什么?搭乘我的马车一同出去吧,否则耽误了时辰,看娘娘回来收拾你。” 花解语一愣,旋即听到那侍卫尴尬的笑声。 “原来是贵妃娘娘的人,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再打量花解语一眼,满眼的疑惑:“可是不知,贵妃的人出宫,为何拿着嫔位腰牌?” 傅颜对答如流:“贵妃不喜张扬,朴素是宫里皆知的,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不不不,太傅您请,这位小公公您也请。” 花解语仰头,正撞上傅颜神色莫辨的眼神。 犹豫片刻,到底咬牙上车。 马车内宽敞无比,中间甚至横了一张小楠木桌,上面水果茶水齐全。 “今天的事,谢了。” 花解语摸不透傅颜的脾气,只好抱拳干巴巴应付一声。 后者自打花解语上车后,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暖炉,好似入定了一般。 瞧见他手中暖炉,肩上大氅的时候,花解语这才意识到,这傅颜比一般男子都单薄许多。 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宛若九天仙人,只可惜太清隽,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他不做声,花解语也不便再搭话下去,只好假装四处打量。 马车一路吱呀驶向宫外,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帝都长街。 傅颜在一家书铺前下车,花解语紧随其后。 因为一身太监服饰怪异,刚刚下车的花解语便吸引了周围众多视线! 第10章 锦衣公子 正为难的时候,抬头望去,书铺旁边,正好是一家锦绣坊。 不知道马车停在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傅颜有意为之。 花解语心头一时情绪复杂,正要往锦绣坊去时,背后清冷传来一声:“天黑前回宫。” 回头望去,见是傅颜与车夫说话。 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自己耳中,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花解语扬起眉梢,跟着钻进锦绣坊内,买了一身月牙白男装。 及腰青丝高高挽起在发冠中,换上一身男儿装,镜中人倒也显得英气逼人。 在宫内的一角天空想要赚钱绝非易事,但在宫外截然不同。 花解语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先后走访了三件饭馆茶楼,最终视线被一家“醉死梦生”的花楼牌坊吸引。 四个大字笔触苍劲有力,显然出自大家手笔,花解语不明白,为何这等洒脱之辈要为花楼提名。 眸子一转,为招牌所吸引,出于好奇提步走了进去。 而花楼里面的布置,堪称别有洞天,处处精雅与别处不同。 雕梁画柱,华贵内敛。 此刻还没有到午夜最热闹繁华的时候,三两个姑娘倚在楼上,正嬉笑言谈,完全没有污浊红尘的模样。 花解语翘着眉梢,正打算找老鸨问一下这家老板时,门口内吵吵嚷嚷进来几名男人。 回头望去,为首的一身锦绣战衣,戎装未卸的正是百里离。 看见对方一瞬,花解语心跳漏掉半拍。 并非心悸,而是吃惊。 她没有想到今生重生,两人会这么快再次相见。 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与身边官员相互含笑搀扶,轻车熟路朝二楼而去。 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了。 花解语蹙眉。 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再过至多不过两月时间,便是自己及笄,百里离朝自己提亲的日子。 在此之前,她只与百里离桃花林里见面一次而已。 当时自己以为与他是一见钟情,后来时常听人说起,才知道他是与长公主提亲被拒,后见自己与其容貌两分相像,才退而求其次。 成婚多年,刚开始百里离对自己还算亲热,后来随着地位逐渐提高,越来越冷淡疏离。 而自己竟还痴傻的以为,他只是朝务繁忙而已。 唇角挑着一丝冷笑,花解语跟着朝二楼而去,要了与百里离隔壁的厢房。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有人旁听,说话声音偌大,花解语根本无需偷听,便闻百里离叫喊,自己已经代替将军收服了西北战乱之地,加封在即,不明白长公主为何拒绝自己示爱。 与百里离一起到来的也不知是朝中哪位官员,曲意奉承也说百里离不值。 花解语侧耳,慢悠悠为自己斟酒,旁边有人不知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正待她细听时,楼下传来两声老鸨的召唤声,响亮盖过一切。 花解语疑惑来到走廊,朝楼下望去时,不知何时,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锦衣公子,陆续入座。 明明的白日,在花楼的客人却丝毫不比晚上少。 “各位公子看官,久等啦,久等啦。” 老鸨手里拿着精巧的金锣,敲打两声,这才含笑进入正题。 “今个儿是月圆十五,大家都知道,每逢这个日子的时候,我们花魁柳姑娘都会附庸风雅,答对作诗,能得榜首的人,可获百金,或与柳姑娘共度春宵一晚……” 老鸨眯眼含笑,眼神徐徐扫视台下。 这句话声音落下,底下男人好像疯了一般,呼喝急不可耐。 好像这位柳姑娘,是仙女下凡。 前世的时候,她在百里离醉梦时,曾听他喊过两次柳姑娘的名讳。 原以为他对长公主忠心不二,如今看来,却不过如此。 花解语原本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但偏偏那百金,正是她眼下最需要的。 估算一下时间,大概回宫还来得及,便扔下碎银加入了赛事中,转而来到楼下入座。 半晌后,千呼万唤始出来,柳姑娘终于款款从台后走出。 然而令花解语失望的是,对方竟然带着面纱。 一身白衣,头上紧簪着一只芍药,青丝如瀑拢在身后,单看体态,已经叫人开始抓心挠肝。 朦朦胧胧如斯模样,反而令台下的男人越加激动起来。 “柳姑娘,柳姑娘……” 底下欢呼一片,直到老鸨出面,这才稍稍静下音来。 “好,柳姑娘现在出上联。” 老鸨事宜过后,那姓柳的姑娘檀口微掀:“上联是,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眼波微转,媚意横生。 在所有男人都沉醉在这声线中时,花解语已经先行出声。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这一嗓子出去,周围人视线皆被吸引过来。 第11章 狡猾如狐 花解语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公子好才情。” 这时候百里离不知何时出了房间,站在楼上,为她轻轻抚掌。 花解语勉强一笑,错开视线。 经过这一次,花魁这次出对联时,直接面朝花解语。 “我俄人,骑奇马,张长弓,单戈成战,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花解语顿了一下,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前世因为不得百里离欢心,务活之后空闲大把时间,都用来读书。 眸子一转,樱唇微掀:“尔人你,伪为人,裘求衣,合手即拿,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在边。” 字正腔圆声音落下,周围跟着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那花魁更是对花解语另眼相待。 “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燕莺穿绣幕,半窗玉剪金枝。” “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官管之管,被官管之管管,管管被管,不如不管。” …… 一时间,花解语风头太盛,之后对联,花魁皆是对她巧笑嫣然。 不知不觉,已是小半个时辰。 “最后一诗,公子若能即兴赋上,百金与小女子,公子任选。” 花解语含笑应下,没成想那花魁斗笔,只在纸上写下一字。 “艳。” 花解语翘起眉梢,还不等她说话,花魁已经补充一句:“这里是花楼,想必列位贵客都该明白,这艳是什么意思。” 花解语噎住。 好半晌,见众人视线凝聚在身上不肯散去,之后扔出一句:“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 “公子就这么罢了?” 还不等花解语多言,门扉处,一锦衣公子已经从人群中走出。 来到花解语身边,左右打量一眼,跟着桃花眼含笑:“你若罢了,我这里还有……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男子说话声音极低,又来到花解语身边,和气喷薄,一时搔的她耳根痒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说什么。 只得深吸一口气,向后挪了挪身子。 谁料男子好像看不懂人脸色,竟然再度朝花解语凑近。 上下打量她同时,补充道:“一见公子,又不由让我联想起……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弓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花解语拂袖,知道自己比无耻定然是占下风,干脆举步离开。 之后楼下又出了什么题材,她全然不关心。 百金注定失之交臂,只一心在这里等到天黑,与傅颜一起回宫去。 但天不遂人愿,花解语坐下不过片刻,隔壁便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人硬生生砸穿了墙壁,跌倒在花解语脚边。 尘烟缭绕之后,花解语眯眼看去,隔壁不知何时冲进来一伙人,舞刀弄枪已经厮杀在了一起。 不少花楼姑娘受到惊吓尖叫乱窜,桌椅乱翻,相比较再看花解语,显然淡然许多。 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挥剑的百里离方向,试图分析出他仇家究竟是谁。 行刺的人招招直取要害,但百里离身为武将,倒也应对自如。 双方且战且挪,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花解语面前。 第12章 隐晦暗示 花解语并不会武功,等她反应过来时,行刺的人以为她与百里离是一伙,竟然挥刀砍来。 花解语一惊,下意识朝后退去半步,这时候百里离意识到情况不对,像是担心伤及无辜,朝花解语奋力一扑。 两人已经在窗边位置,大力撞击之下,双双坠下楼去。 巧在花楼外面即是一处荷塘,一瞬间池水包抄灌顶,宛若绿绸裹了上来。 花解语并不会水,扑腾正觉窒息时,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其腰肢圈住,大力托起。 “呼——” 头顶阳光刺眼,离开水里那一瞬,她不受控制深深呼吸。 “公子,你没事吧?” 百里离慌乱上下打量花解语。 那一瞬间,面对近在咫尺的容颜,花解语竟生一种时光重叠的错觉。 她摇头,因不想与百里离多加相处,转身就上了岸。 一身池水渗透衣裳,花解语站在岸边,拧干衣裳的时候神色复杂。 “小心!” 花解语心事重重,未曾设防,等百里离出声提示时,一刺客已挥剑刺来。 紧要之时,荷塘对面阁楼内,一白衣人影挥手,银色光亮一闪而过,正中刺客手腕。 “嗤”一声,银色镶入腕中,血流如注。 那刺客尖叫逃走,花解语反应过来,回头望去时,阁楼内依然了无人影。 楼外楼内,青衣小童神色疑惑为白衣公子斟茶,思忖半晌,到底耐不住疑惑:“公子,您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刚刚为何要救那人?” “留着有用。” 白衣人慢悠悠饮下一口龙井,手边散落的,正是一串银珠。 “御史大夫已经到了,您要见么?” “请进来。” 片刻后,一身便衣年过五旬的秦大夫匆匆而来,人刚走近珠帘内阁,便朝里面白衣人深深一揖。 “太傅赎罪,我来迟了。” 很难想象,堂堂三公之一御史大夫,竟然会对一个太傅如此毕恭毕敬。 傅颜对这状况,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挥手后,秦大夫方才敢站起身。 “此次叫你前来,也无旁事。” “太傅请吩咐。” “太子即将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也知道。” 傅颜将手边茶杯退给秦大夫,跟着曲指点了点桌面。 “现在太子身边有一心腹甚是宠信,你身为御史大夫,负责监管朝中政务,该知道找谁的错处,将他妥善安置。” “可是朝中之位……” 秦大夫话说一半,傅颜跟着抬眼扫了他一眼。 眼底宛若桃色缱绻,偏偏又冷的令人骨缝发寒。 御史大夫不敢多言,连忙应下。 “臣会看着办。” “还有,你可听说世上有人一夜之间,性格陡变之事?” “怎讲?” “之前愚钝寡言,后来忽然伶俐聪慧,之前逆来顺受,现在据理力争。” “此等妖异的事情,恐怕只有执掌祭祀的奉常知晓。” 傅颜转眸,似乎扫了一眼花楼方向,旋即似笑非笑:“那你去给我查一个人……” 花楼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在百里离强硬的反击下,无声平定。 所有刺客悉数逃走,只有一人被生擒,还不等质问,便已服毒自杀。 百里离一声叹息后,第一反应想起与自己一起落水的白衣公子。 回头望去时,花解语正在拧着自己的衣裳,朝门外走去。 “公子请留步。” 第13章 半路劫持 百里离快步追了上来,因花解语落水后,布料紧贴身上,令他产生一丝怀疑。 而这怀疑,竟然衍生出一种悸动的感觉。 花解语回眸望来时,神色显然有些不耐烦。 “何事。” “这位公子,我见你眉眼有两分相熟,是否曾经见过?” 言语间,视线朝花解语身前扫视过去。 后者略微侧身避过,跟着一声冷哼。 “想必是认错人了。” 也不再多言,直接举步离去。 今日千辛万苦出来,本是想要某个生路,谁知道竟遇到这种祸事。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未干,花解语只能耐着潮湿,朝锦绣坊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万家灯火渐渐亮起,花解语有些担忧会不会延误自己回宫的时辰。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走到小巷近路时,一修长人影,倏然出现拦在了花解语面前。 手中折扇纵然合拢着,花解语依然能感觉到上面点点桃花春色。 “闹了醉死梦生,就想这么轻易的离开吗?” 男人背对着花解语,从她的角度看来,只能瞧见男人的锦绣衣裳,背影修长。 但已经足以令她想起,对方就是在醉死梦生处,抢了自己百两黄金之人。 “你是醉死梦生的老板?” 男人哂笑一声,跟着展开折扇,缓缓转过身来。 “胡说什么?” “我自认为没有开罪你,若非如此,你何故找我麻烦?” 男人桃花眼底蓄着笑,摇着折扇缓缓朝花解语走来。 眼下时节正是寒冬腊月,对方手中却是夏日纳凉的折扇,若非是个绝世高手,那便是旷世痴傻。 不过从对方精明的眼底断定,他显然属于前者。 花解语胆战心惊朝后步步退去,男人一直抿笑将她逼近墙角。 正在她以为对方要洗劫自己时,他却忽然扬手将涨满的钱袋递到花解语手中。 “今日魁首本该是你,我不过是仗着面皮厚捡漏儿而已……谁知你跑的那么快,我想将金子给你,都追不上。” 男人蓦然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狐狸般狡猾。 花解语以为这男人不简单,但又急着用钱,思量片刻,到底将金子接过。 “那谢了。” 男人莞尔,好像预言一般:“不谢,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言罢竟然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今天碰到一个两个人都这么奇怪,花解语掂量两下金子,揣到怀中快步离去。 长街幽暗,原本已经已经离开的男子,在花解语离去后,复又折身回来,并且身边又多了一漆黑人影。 “这人身份不简单,金子里我已经撒了迷迭香,你追着蛊蝶指引,自然能查到这人的踪迹。” “是。”黑影声音黯哑,片刻又道:“爷,半日前皇后下旨,召见你去宫中一趟,说是碰件个棘手事,要您帮忙。” “她?” 男人翘起眉梢:“我晓得了。” 花解语赶回锦绣坊的时候,店铺老板已经快要打烊。 换好小太监的服饰后,花解语左顾右盼良久,就在她以为傅颜失约自己回宫的时候,长街尽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花解语直接窜了上去,马车内傅颜正在闭目养神,待花解语坐到他对面时,一阵异香弥漫开来。 傅颜悠悠睁眼,扫了一眼花解语腰间钱袋,垂眸没有做声。 第14章 调查身份 回去宫里两人一路无话,花解语趁着傅颜合眼时,曾悄悄打量他两眼,发现这人和出宫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抱着手炉的动作,甚至肩上大氅毛都不乱一根。 花解语翘了翘眉梢,一直入了宫门,两人分道扬镳时,花解语朝对方道了一声谢。 转身欲走时,却被傅颜轻声唤住。 “何事?” “七日后乃是皇上寿诞,你记得赴宴。” “赴宴?我身份低微,父皇竟然答应我出席他的寿宴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花解语诧异,接连抛出问题。 岂料傅颜没有多加言语,而是再次扫了一眼她腰上的钱袋,转身离开。 花解语并未察觉什么不对,见傅颜如此清冷高傲,便也懒得追问下去。 隔日,天将亮时,一修长人影窜入醉死梦生。 “爷。” 黑影声音沙哑与床榻上男人招呼,后者惺忪睡眼,迷茫撩开帘帐。 “事情进展如何?查出来身份了吗?” “属下无能,宫内戒备森严,属下无法继续追查。” “竟是宫里的人?” 男人抿唇:“这下可有趣了。” “昨夜皇后又下了密旨来催,您要去吗?” “我要是再不帮那老太婆一把,估计她都要急疯了。也不知道是何人劳她如此兴师动众。” “听闻是一位冷宫公主,掌掴了长公主,竟然没受丝毫责罚,这令皇后抑郁在心。” “区区冷宫公主而已。” 男子哂笑:“罢了,备车。” 宫内,艳阳高照,白雪压弯松枝,翠白相间,煞是清爽宜人。 花解语身披大氅在树下,正准备叫人将石桌上积雪清扫时,丫鬟莺儿笑意款款而来。 “公主,喜事,大大的喜事。” 花解语指尖戳了一下白雪,凉意萦绕,似乎能舒坦的连心中燥火都压下去半分。 “何事毛毛躁躁的?” “刚刚贵妃娘娘那边传话过来说,之前您用梅上雪沏茶的法子甚得皇上喜欢,贵妃乘机美言了两句,皇上称多年未曾见您,这回恩允您在寿宴上出席。” “是吗?” 花解语神色波澜不惊。 这事她早已知道,不过其中曲折过程,不可能像莺儿说的那么简单。 傅颜从中必然做了手脚,至于他如何做的,自己不得而知。 “细细算来,公主已经有六个年头没有见过皇上,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定要做一件新衣裳,艳压群芳。” “不必。” 花解语眸光微转:“我还要那件翠色的,越简单越好。” “公主这是为何?” “叫你去你就去。” 莺儿扁嘴,心中显然委屈。 花解语自然知道她希望自己得宠,如此她们这些底下的奴才,才有出头之日。 但和长公主等人比美艳,无异于以卵击石。 花拢蕊的美艳是天下闻名的,曾经秦国鼎盛时,三国使节来贺,见年幼长公主貌美惊为天人,纷纷欲与之联姻。 但因皇上对长公主疼爱,联姻悉数被拒绝回去。 从此花拢蕊名扬天下,世上人人都知秦国有两宝,一是暗藏乾坤的玉玺,一是倾国倾城的花拢蕊。 第15章 名动天下 后者凭借一张脸蛋,竟可和秦国存亡比肩。 花解语收回飘摇的思绪,扫视莺儿一眼:“我将玉镯送给了童谣,却总觉这手上空荡荡的,你去给我找个成色一般的也好,为我重新配上。” 莺儿神色奇怪打量花解语一眼,思量片刻终是没有做声,不过点头应下。 晌午,一暗藏奢靡的马车从宫外驶来,进入玄武门时,按宫里规矩不论是何身份,都要下马步行。 而这马车竟众目睽睽下晃悠进内宫,之后才换乘歩辇,直奔后宫而去。 一路上宫女太监见状,一副见怪不怪模样,眼底写满恭谨,显然一副皇子的待遇。 但人人都知道,里面的并非皇子。 歩辇到了乾坤宫,辇上之人好似方才悠悠醒来,桃花眼斜了一眼乾坤宫匾额,伸着懒腰,一副玩世不恭模样。 “都下去吧。” 男子刚挥手令身边人退走,乾坤宫大宫女便亲自出来接应。 “宋公子,里面请。” 宋裴瞄了对方一眼,顺手捏了一下大丫鬟下巴:“丫头又美艳不少。” 大丫鬟俏皮向后躲去:“公子,娘娘在里头侯着呢。” 宋裴不再玩笑,整了神色,举步朝殿内而去。 乾坤宫内平时都燃着皇上喜好的龙涎香,今日特换成了安神香,宋裴一脚踏进大殿便有了察觉。 “这宫里是又出了什么妖魔鬼怪,竟让姑母如此烦忧?” 手中折扇指了指香炉,宋裴唇角噙笑,见了一国之母,也不过随意拜了一拜,跟着直接起身坐到椅上,抓着玉盘内葡萄吃。 凤椅上皇后见状不禁摇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成体统。” “又没有外人,何况姑母从小疼爱我,在姑母这我又何必拘礼?” 皇后闻言顿时忍俊不禁:“就你嘴甜。” 宋裴将盘内最大的几颗葡萄都吃完,这在整了神色:“不知姑母这次叫侄儿过来,是有何时吩咐?” 皇后一个眼神过去,身后大丫鬟挥手,将所有宫人都遣走,皇后这才悠悠一声叹息。 皇后未曾做声,旁边大宫女却适时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最近时常梦魇,夜夜不得好眠,这才将安神想都燃上了。” 宋裴微微翘起眉梢,折扇轻轻敲打掌心,配合扔出一句:“想必是宫里出了邪祟之物。” “可不是,最近冷宫里又有不干净的死人,开始寻求复活的法子,并且看样子像是厉鬼,令皇后娘娘颇为头疼。” “哦?竟有这等事?” “可不是,就在不久前,甚至来太后都见识过了呢。” 宋裴一副诧异模样,跟着神色担忧:“皇后乃是万金之躯,一国之母,竟有如此污秽之物在您眼皮子底下作怪……”眸光一转,唇角含笑:“刚好侄儿这有一高人,在奉常身边学习,为人聪慧,近两年已经小有作为,这等画符除恶小事,娘娘便交给侄儿来办吧。” 皇后端起手边碧螺春,慢悠悠抿了一口。 “如此,便有劳你了。” “姑母与侄儿说什么见外话?” “对了,你父亲最近可好?我现在日日都幽居深宫,外面朝政的事,实在是……” 第16章 深宫关系 “有劳姑母惦记,家父很好。” 宋裴脸上笑得一派谦和,心底却犹自哂笑。 他父亲乃是两朝元老,当朝宰相,连皇上都要赏三分薄面,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姑母若是无事,那侄儿便先告辞。” “对了,前些日子契丹那边进贡来一些特产,其中有一块稀世宝石,想必你甚是喜欢,回去的时候记着带上。” “还是姑母最惦记侄儿。” 宋裴又与皇后话了几句家常,这才起身告辞。 原本身为外臣,宋裴无权在后宫这般肆意,但就在前两年的时候,皇上出游遇刺,宋裴当时正好陪驾,关键时刻为皇上挡了一剑。 自那之后,皇上对宋裴宠信非常,特允他进宫门可乘车马,可带刀入宫,甚至入后宫探望姑母皇后。 这份殊荣,一时天下无二,倘若宋裴有野心,现在在朝中的地位,应该不亚于他父亲多少。 但这个人,却是出了名的奇怪,明明皇上面前最红的时候,急流勇退,宣告自己一生都不会入朝为官,只愿在外逍遥自在一生。 故而宫里人见他,都不称职位,只是一声含糊闲人“公子”。 虽然看似闲人,但实际私底下,他与朝中各个元老都有联系,否则这次皇后遇难,也不会第一个找到他。 宋裴本不愿意来深宫这红颜枯骨的地方,奈何不能拒绝皇后的召见。 原本打算出了乾坤宫后,立即出宫去寻欢作乐,谁料刚走没多久,便听到一阵淙淙流水琴音。 宋裴驻足侧耳,折扇指向琴音方向。 “那边是哪?” “回公子,那边居北,虽然不是冷宫,却靠近冷宫,里面居住的多数都是不受宠的娘娘。”身边太监一脸鄙夷:“居住在那边的人,不说是疯子也是半疯了,有一些刚进去的,还以为自己有翻身的余地,所以会弹弹曲子,希望能引起圣上注意,但距离这么远,怎么听得到呢?” “是么?” 宋裴唇角噙着笑,再看那太监时,神色已然多了一丝嘲笑。 这便是不懂装懂之人了,他以为弹曲子就是为了取得圣上欢心?若是如此,那奏出的曲子必然是儿女情长,深宫幽怨之类。 但这曲子显然不同,高亢时竟有气吞山河之势,低音靡靡,却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这样的女子,若真是皇上身边的嫔妃,那便有些可惜了。 宋裴摇着折扇,信步顺着乐声而去。 音律和其他的学识是有共同之处的,所讲究的便是人的气质、修养、心性种种不同,那么他所弹奏出来的曲子,自然也是千差万别。 宋裴本身爱好花天酒地,对音律之事有所研习。 这次奏琴之人,心胸宽广宛若无疆,这一点令他好奇。 尤其这琴音,来自深宫。 “伯牙和子期便是因为音律而相知相交,最后才能成为流传后世的佳话,可见遇到一个知音是一件多么让人愉悦的事情,没成想,这宫里还有如此懂琴之人。” 折扇轻轻敲打在掌心,宋裴不顾身边宫人诧异注视,直接掉头往冷宫方向而去。 “公子,公子,今个儿这是有些顺风,您才能听到这琴音,实际北角距离这远着呢。” 宫人生了劝慰之意。 “远,能有多远?只要是本公子喜欢的,纵然在天上广寒宫里,我也给她拽下来,何况区区一座宫墙。” 宋裴笑的有些轻狂,那宫人见状,也不敢再劝,只得默默坠在身后。 第17章 惹是生非 此时正是晚冬时分,即便是清冷的宫苑,在其他的三个季节里面也是要群芳争艳的,可是眼下,其实可以傲寒的不过是几株红梅,几棵松柏。 北角接近冷宫,这一处是几近要废弃的宫苑,从斑驳的墙面上便可以看出,这里几年未修葺。 可饶是这样,近来花解语无事修缮后,却也已经是一番新的景致了。 就是这样一个废弃的宫苑里,因为鲜有人来,正好铺了满地的白雪,几乎是纤尘未染的地步,反而无意间凑成了世外悠然之景。 乍然看来,竟与刻意华丽的深宫格格不入。 小院内几近中央的位置,摆了案几,置了小塌,花解语正坐在松下弹琴,旁边熏着暖炉,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致。 她身上穿的不过只是寻常的冬袄,倒是肩上的鹅黄色披肩有一抹亮色,正好与旁边的几株红梅相得益彰,何况是在这背后,还有一颗松树。 松树的枝叶是尖细的翠色,这也正是它耐寒的缘故,恰逢阳光从废弃的宫墙上照过来,松树上面挤压的雪粒隐隐在发着光亮。 美人美景,般般入画。 原是一副晴天好风光,只可惜这是皇宫大院,从来都不乏好争斗的女人。 不管她处在什么位置,还是说处在什么样的年龄段,总之在这四角宫墙里,争斗几乎是每个人的本性。 一行莺莺燕燕,欢声笑语顺着琴声而来,为首的一身粉衣,正是近来屡屡与花解语过不去的长公主。 刚才的琴音到底怎么样,花拢蕊这个长公主怕是最为了解。 即便是皇帝他重视几个皇子自小的培养,但是几个女儿的教育,他也是没有敢荒废的,尤其是花拢蕊,还是他的第一个女儿。 因是长公主嫡出身份,花拢蕊虽然是一个女儿家,却也难得包含学识,尤其是对于女儿家的琴棋书画,自然是精通得很。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越是懂琴,越是明了那熟悉的指法与心境。 她不如她。 一双柔荑拢在袖子中,悄然紧握成拳。 表面上,却是含笑娇羞一片。 “妹妹,真是好才情。” “长公主。” 花解语碍于礼数,朝花拢蕊福了福身,重新坐在那里时,淡淡瞥了花拢蕊一眼,再未做声,但好似整个宫苑都因她而安静了下来。 没有受花拢蕊不阴不阳招呼的半点影响,花解语指尖勾弦按压,淙淙流水声涓涓而出。 花拢蕊看着她的手指跟着情绪上下翻飞,只觉自己的腹中满是怒火。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无视她! 一丝愠怒,油然而生。 即便花拢蕊她不想承认,这种愠怒情绪里,除却被忽视的薄怒,还有一丝嫉妒。 单看花解语这副打扮,其实与那些快要被废弃的妃子没什么两样,简单过时的冬装,连金钗都没有佩戴的挽发。 花拢蕊不屑哼了一声。 “妹妹这是做什么?瞧瞧你自己,不过是为了争宠而已,竟学人家冷宫的妃子,用这方式来引人注意,真是可悲可叹。” 第18章 上门羞辱 花拢蕊缓步走来,这时候花解语自然是已经注意到,她就站在自己斜前方的位置,因着手中用力的缘故,连袖间的绒毛都有些变形。 这个姐姐因着长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嚣张跋扈惯了,或者说这个样子才是她一生下来的本性,花解语今日不想惹是生非,尤其在自己宫苑里,母妃还在里面休息。 面对花拢蕊,此刻她以为能躲便是好的,故而站起身来,朝花拢蕊等人颔首,打算起身告辞。 不料长公主忽然伸手拦了她一下。 “我来你便走,这是何故?” 花拢蕊扬起下巴时,花解语这才注意到,今日她的穿着,照例是粉红色的衣裳,身后的宫女亦是统一的颜色,看起来浩大非常。 见微知著,花拢蕊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想必的早有准备来找茬。 花解语并不是怕惹事的人,见对反如此,干脆温文一笑。 “不知长姐有何吩咐?” 晌午阳光正好,花解语言语时,头上的银色步摇因着阳光的缘故有些发亮,正映入花拢蕊眼底。 “廉价的东西,竟也带在头上津津有味。” 花拢蕊一声冷笑,声音不低,花解语权当没有听见。 “坐吧,不必与我客套,对了,刚才这琴音是你弹出来的?貌似和上次相比退步了不少,而且你知道这宫苑里,向来不需要以壮志凌云、保家卫国,我们深宫女子,出嫁从夫,当以深情为重。” 花解语勾了勾唇角,未语。 花拢蕊坐在花解语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弹了一下琴弦,继续道:“何况是你今天的琴技确实是不怎么样,我分明记得这首曲子,是夫子他亲自教过的,没想到却让妹妹给忘了个干净。” 花拢蕊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生生地打脸,她身后的婢女大概是因着觉得主子长了志气,所以觉得威风得很,因此便齐齐地发出一阵的窃笑来。 尤其花拢蕊她身后的大宫女,险些是要夸张到笑弯腰。 这些场景,花解语自然是全数看在了眼里。 她正站在琴边,手指轻轻压着琴弦以免颤音,面上却不动声色,心中千回百转。 宫里就是这人吃人的地方,你弱了,原本无心伤你的人,都会顺手捅你一刀。 在花拢蕊这个长公主自以为得意的时候撞上去,激醒她,那样做的话,自己才真的算是一个傻子。 越是骄傲,将来才知摔的越疼。 “妹妹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听了我的话,所以自觉心中有愧?” “我……” “被剥了封号,在长公主面前也敢自称我,这贱婢该打!”二公主乘机开腔,狠狠剜了花解语一眼。 花拢蕊见状,配合扬起下巴:“诚然如此。” 声音落下,两名丫鬟立即上前压住花解语,高高扬起手臂。 巴掌即将落下前一刻,花解语忽然浅笑:“你们手上力道可仔细着点,我待会儿还要到太后那里请安。” 花拢蕊登时拍案:“怎么,你还要到太后那里告状不成!” “我只是想提醒长公主,做事小心,别人让捉住辫子。” “你!” “长公主,长公主。”花拢蕊正要亲手掌掴花解语时,五公主适时站了出来。 第19章 寻音而来 “不如您示范一遍,让这冷宫丫头见识见识,今日便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才算是无双的技艺,而什么只能算是跳梁小丑,如此罚她,也好叫她心服口服。” 花解语瞥了五公主一眼,未做声。 二公主则弓着身站在花拢蕊的背后,眉眼处皆是可见的小心翼翼,但那嘴角是显然裂开着的,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看这场好戏。 “五妹说的也对。” 当然她所能笃定的是,长公主一定会漂亮地赢了这场比赛。 二公主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这么胜券在握,就是因为她对于音律这门技艺完全不通。 花解语刚才的琴技到底好不好,花拢蕊在走向这座宫苑的时候,已经是体会到了。 否则她也不会气愤到说出了这样的话,险些失了她的大体。 可是,眼下这些人盯着看着,已经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花拢蕊心思微转,暗暗庆幸最近母后每天都是要温习几首曲子。 音起,花拢蕊勾弦,神色自信满满。 花解语站在旁边,不过听了两截单音,便知是一首《潇湘怨》。 凄凄惨惨戚戚,的确是深宫里长大的女子。 “她看长公主那是什么眼神,哎哟,不知娣庶之分,你们杵在那干嘛,还不责罚!” 二公主声音落下,正在花解语要反抗时,下一刻琴音越过高墙,宫苑角门被推开。 一藏青色太监身影闯入后,宋裴一步踏入,正看见花拢蕊的背影,与被人架住的花解语。 白雪红梅,两道剪影,一站一坐。 看着衣着装扮,那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定是其余一干人等的主子。 她的旁边围了几个弓着腰身的侍女,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但是她身边那个站着的呢?看打扮有些过于清冷,衣上仅有一抹鹅黄,算是鲜明。 长发未盘,这模样既不是妃嫔,却也不是简朴的侍女。 若说的公主,又与那弹琴的女子相差太远,而且看模样,似乎要受罚。 因为外人到来,花拢蕊一个眼神过去,宫女立即放开了花解语。 “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长乐无极。” 宋裴信步走上前去,顺势躬身。 素日里宋裴打扮的自然尽是花枝招展的模样,今日只因受了皇后的召见,自然便不得不隆重体面些。 一深紫色长袍滚着金边,外头仅罩着幼白狐皮,却端的是华贵清隽。 花拢蕊虽见过宋裴两次,却是幼年。 如今重新在这深宫冷苑中碰面,宋裴又是这种很少见的装扮,当下便有些愣神。 “哦,起来吧,这又不是宫宴,只是寻常的聊天而已,你不必拘着,何苦要与我见外。” 花拢蕊下意识地有一个起身的动作,可是她很快便意识到不妥,便生生止住了嘴角的笑容。 毕竟她是长公主的身份,不管是对谁献上殷勤,都实在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情。 “只是这里是一个快要废弃的宫苑,物什本就不齐全,所以只好委屈兄长了,不知道你是否在意。” 宋裴温文而笑:“刚才听着琴音便只觉得如沐清风,细品的话其实也是凌云壮志气势磅礴,在下甘愿站着,便觉得已经是一件幸事。” 第20章 冒名顶替 长公主闻言,便知他是为琴声而来。 下意识扫了花解语一眼,面上却是一副优雅含笑的模样。 “闲来无事,所以练习一下指法而已。” 花拢蕊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把自己绕了进来。 其实说起来也怪那个多嘴的五公主,如果不是她轻易卖弄,自己又怎么可能要出这么大的丑,何况是宋裴这位翩翩公子也在当场。 可是,如果自己来挑衅了一番,到了最后却要为花解语做了嫁衣,显然是一件极不划算买卖。 花拢蕊压着琴弦做出试音的样子,心里却是涌过飞快的较量。 不过眨眼,便颔首应下。 “略弄琴艺,叫兄长笑话了。” 此话一出,一时间,现场众人心思各异。 长公主刚刚还在鄙夷花解语的琴艺,这一刻,却贸顶了花解语之名。 众人心里清楚,却无人站出来揭穿。 而所有人都在注视夺目的宋裴与长公主时,一边的花解语,则在暗暗心惊。 这个宋公子,不就是之前自己女扮男装出去逛青楼时,遇见的人吗? 原来他姓宋,也算是一个好姓氏,当朝之中,名门望族。 如今又能自由往来深宫,可见平日位份不低。 此人若能成功结识,对自己日后必有莫大的帮助。 可自己眼下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若是被人知道自己逛青楼的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何况,眼下的这个宋公子,实在是敌我未明,看得出来,他与自己的这位长姐应该算是旧相识。 当朝宋姓望族,又与长公主交好,那必然是皇后那边的人了。 这般想着,花解语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压压下巴的动作,至于宋裴问刚刚奏琴一事,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刚才在下在园子里赏梅,就是被长公主的琴音给吸引过来的,由此才一路找到了这里。” “呵呵,兄长好灵的耳朵。”花拢蕊掩唇浅笑。 “哪有灵不灵一说,不过接着西风,当时还在想着一定要拜访一下这位高人,否则一旦错过便真的是一件憾事,毕竟说起来能不能遇到也实在是看有无缘分。” “可巧,兄长这不遇到了?” “正是,方才踏进这里,才知道弹琴之人原来是公主,在下原来有幸见过公主几次,但是公主弹琴却是第一次听到,早就听说长公主容貌、学识、琴棋书画皆是上品……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宋裴就站在花拢蕊的身边妙语连连,若是这些夸赞都是给予她的,自然是上好的事情,可是这些称赞虽然表面上给了她,实际上却是对花解语的认可。 可是眼下如果说了事情的真相,便只能是自打脸,花拢蕊转了转身子,看着身边的花解语开口。 “兄长,这位就是花解语,之前我便和你说过的,我的妹妹。”说到这里的时候花拢蕊站起身来,做出了一副长姐的风范。 “父皇和母后向来是对她宠爱有加,我们姐妹也和睦,今日恰好来探望她,原想要切磋琴艺,没成想让兄长给撞见了。” “哦?” “至于刚才兄长的夸赞,花拢蕊实在是愧不敢当。” 第21章 折扇赔罪 花拢蕊她一向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自然是知道如何与人周旋,如果不知道她真实性子的人,自然是要夸赞她这个长姐是极其有风度的,以至于甘愿在自己出风头的时候,让妹妹站在自己的面前。 宋裴是怎么夸赞这个妹妹的琴技的,说起来就是怎么来诋毁自己,这一点,花拢蕊自然是极其清楚的。 可是眼下,她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来。虽然她眼下对这个妹妹只能是更加的厌恶。 长公主音落,宋裴则暗暗心惊。 这位姑娘的打扮本身就不像是一位公主,偏偏还是站在她长姐的旁边,其实说起来也是自己走了眼,宋裴本就心生懊悔,此时赶紧出来致歉。 “见过公主,刚才是在下眼拙了,还希望两位公主不要见怪。” 花解语侧身过去,不让宋裴见自己正脸:“无事。” “如果公主还是觉得在下犯下的过错不可原谅,要不,在下把这柄折扇送给你就当做是赔罪了。” 宋裴来到花解语面前,而且把他的那把折扇往前推了推,看得出来,他这个举动实在是含了诚意的,也是要真心道歉。 那把折扇上面正好是一株红梅,正好与他们身边的红梅相得益彰,偏偏上面的扇坠是一块柚玉,想来平日里应该也算是他的一件爱物。 “夺人之好,实在不是一个美德,看得出来宋公子的折扇也是有些来路的,我怎么敢轻易收下。公子还是把你的扇子收回去吧。” 花解语上前走了几步,随后便很快做了一个素日里的文人礼,拉开了距离。 “公主不收,那便是不肯原谅在下了。” 花解语拗不过对方,只觉他一双眼睛能看穿人心,只好勉强接下。 五公主见状,不由心生妒忌,乘机开口。 “长公主她本就容貌出色,稍稍一做装扮几乎快要能与日月争辉,解语公主不过是算作清丽,却偏偏要站在长姐旁边,说起来宋公子刚才没有一时间认出来,也不是一件怪事。” 说罢,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讽刺。 “好了好了,你们不过是初次见面,这样的客套实在是不好,不如聊一些最近的快事,倒也不算是辜负了眼前的美景。” 花拢蕊出来打着幌子,她头上的金步摇跟着她的脚步来回晃动,可不管怎么摇晃,她那笑意,始终未曾到达了她的眼底。 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公主而已,眼下的封号还没有在头顶上安稳,却唬的宋公子慌神。 花拢蕊看着她手边的扇坠摇摇晃晃,一瞬间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既然两位公主大方,那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对了,最近在市坊之地,在下确实是新得了一幅好画,若是两位公主有兴趣的话,在下几日后便可以送进来,供两位公主欣赏。” “谢谢宋公子。” “在我们姐妹这里也有几位皇叔新带进来的新鲜物件,等到了那个时候,可以一起带出来把玩,也确实是一件美事。” “如此甚好。” “对了,还好刚送进宫里来的新茶,配上藏在梨树下的雪,等熬好了烹制新茶。” “哦?”宋裴翘起半边眉梢:“这法子倒是新奇。” 花拢蕊一脸得意:“是父皇身边一位嫔妃,就是是何人却不知晓,我们不过是跟着闹着玩而已。” 一边花解语闻言端想起之前自己曾送贵妃一瓶梅上雪,却未做声。 “如果天公做美的话,还能赏雪。” 花拢蕊未曾注意花解语这边动静,兀自与宋裴说笑。 在这废弃的宫苑里,几位这样的佳人即便是闲谈着天,却也是一副美景。 身边的宫人们三三两两,大概受这气氛影响,也不免也跟着窃窃私语玩笑起来。 起初宋裴承认自己确实是没有用心,未曾识得庐山真面目,将花解语认作宫人,才险些闹了笑话。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宋裴越发地觉得眼前这位容貌清丽的解语,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眉目清远,自带一股子青山白雪的气息。 一身素雅的衣裳穿在旁人身上,或许会显得寡淡,但与她精致的小脸相称,反而有两分出尘的感觉。 难道只是因为这样的容貌,和之前的哪位花楼姑娘相似?自己才误认? 一丝荒唐的想法闪过心底,宋裴失笑。 看来是最近自己游玩太晚,以至于出了幻像。 宋裴不动声色收回在花解语脸上的目光,做出来一副寻常的样子。 然而花解语眼角余光瞄着,实际早已尽收眼底。 当朝的一位公主,流连市井更是被旁人认出来,如果这件事情给传了出去,将会被人贻笑大方。 若皇后有心闹大,扣上有失皇家威仪的帽子,自己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刚才宋裴的眼睛好像是盯着自己,显然起了疑心。 花解语被这些猜测折磨心烦,眸光微转,只得行出了下策。 “咳……” 好在刚刚宋裴问话时,她已说自己染了风寒,如今抱恙告辞,也不会显得唐突。 花拢蕊原本就注意着花解语,担心她乱说话,故而花解语不过假咳两声,后者便横眉望来。 “哟,妹妹身子娇贵,这是怎么了?” “诸位姐姐正好谈在兴致上,可是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恐怕是要先回房了。” “公主,是时辰该用药了。”莺儿连忙开口搭腔。 花解语干脆顺坡下驴:“长姐和宋公子可千万不要嫌弃我扰了兴致,这朝霞宫虽清冷些,但好在还有些梅花可赏。” 说罢,便站起身来,欠了欠身。 花拢蕊一直看花解语不曾顺眼,此刻她主动识趣离开,反倒称了自己心意,也不再为难,只当着宋裴的面,假装关怀几句,便放了花解语离开。 否则有花解语在,还要害得她一直忐忑,唯恐将她刚刚奏琴之事说出。 纤细轻灵的身影离开多时,宋裴才将凝视的视线收回。 “这位解语公主冰雪姿容,实数罕见,之前我入宫怎么没有遇到过?” “这种话,想必也只有兄长能问的出来了,试问天下有哪个男儿,能自在出入宫闱,将嫔妃和公主瞧个遍的?” 宋裴含笑:“也是仗着姑母疼爱而已。” 第22章 风向做派 “说到母妃,她之前倒和我提起过,说现在叔叔都快要默许你打混了,叔叔为一朝宰相,你当真不想入朝堂?” “长公主是没有去过宫外,故而不知外面有多逍遥。” 花拢蕊唇角含笑,心中则是千回百转,见宋裴被引开注意力,心中石头才算落地。 两人又闲谈数句,宋裴见花拢蕊再没有弹琴的意思,干脆含笑起身。 “在下刚才想起来,前些日子约了夫子要讨教问题的,可是刚才和公主的话题太过愉快,所以几乎是误了时辰,眼下想起来,却是不得不告辞了。” 宋裴说话声音温润,就连请辞,都叫人无法拒绝。 花拢蕊虽然想与对方多聊一会儿,但花拢蕊的自尊心,却是说不出挽留别人的话。 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裴走出去。 宋裴离去后,花拢蕊自知无趣,带着一群莺莺燕燕不甘回到宫中。 另一边北角内,花解语自回到自己母妃寝殿躲避,半晌后估计众人离开,这才回到自己院子。 朝霞宫清冷,连桌椅都是最简朴的,莺儿为花解语整理床铺时,不禁抱怨两声。 “公主,不是莺儿多嘴,刚刚那情况,您就该站出来,说弹琴的是自己才是。” “枪打出头鸟,过慧易夭,这道理你日后自会明白。” 花解语瞥了莺儿一眼,只叫对方将这件事给忘记。 红颜易老,凭借美貌博得注意与名利终不长久。 不过今日之事,不知道那位宋公子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认出来,若被皇后知道此事,决不能善了。 “莺儿,你素日里常在宫中走动,可曾见过那位公子,说起来我倒是对他有些印象,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说起来那位公子确实是相貌堂堂,确实可以称作是温润如玉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莺儿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可是好在自家的主子从来都不曾端架子,便下意识吐了吐舌头,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得调皮。 “那位公子的来路,奴婢也确实不知道,要不奴婢现在就出去为公主打探。”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般,扭头看向花解语。 “公主莫不是看上了那位公子?” “你这丫头,等你一到了年纪,我便把你许了出去,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说这些羞人的话。” 主仆两人正是玩笑之际,外头慌慌张张冲进来一宫女,朝花解语跪下。 “公主,娘娘那边病发了,您过去瞧瞧吧。” 莺儿与花语彼此对视一眼,连忙起身,朝隔壁宫室而去。 莺儿在前面提着琉璃灯照明,花解语紧随其后,半晌后,花解语撩开珠帘,抬眼望去,母妃半卧在暖塌上,头发散乱,形容枯瘦。 “母妃的病,已经过了好些时日了,眼下却也不见好么?” “可能近日天气又凉了些许。” 花解语半跪在床头,眉头紧紧地皱起,跟着厉声斥责了下人:“宫里头的这些做派,难道你还不懂吗?” 第23章 好奇打探 月氏靠着枕头,为宫人辩解两声,喉咙又在此发痒,下意识地要捂紧自己的嘴巴。 可是那阵阵的咳嗽声,还是从指间的缝儿里给漏了出来。 在这个宫里面,所有的人都是拜搞踩低的,这本来就是常理。 这宫里头寻常的妃子,若是得罪了内务府,都有可能被缺短了日常的供应,何况是眼下她们母女谁都没有进到了皇上的眼里。 那汤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煮出来的汤药却是一直难以变色,显然是别人已经煮过,而给他们的不过是剩下的药渣而已,不过求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就是这个样子,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只有不断地强大、不断地算计才能被别人恭敬、乃至害怕。 花解语紧了紧手指。 “宫里头的规矩,孩儿自然是懂得,可是眼下母妃的病情一直都不见好,若是这样拖着,实在是不行的,可是眼下却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眼下我们母女在这宫里头不得势,便没有人肯帮忙。说起来,母妃能够指望的确实是只有你一个了。母妃现在只盼望着等你到了年纪,你父皇和皇后能给你找一个逞心如意的驸马,倒也能早早离开这个地方,母妃也能跟着沾光了。这个时候,只有忍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好不容易等咳嗽停了,她勉强抓着毯子坐起身来,下意识抓紧了女儿的手。 “母妃之所以受这等的苦楚,说起来也是孩儿无能的缘故,若是我能讨得父皇的片刻欢心,母妃也不会跟着我落魄至此。” 到底是谁的问题,花解语的母妃自然是最明白不过。 自己身份低微,从来不受皇帝疼爱,以至于这个女儿跟着自己真是吃尽了苦头。 她强忍住眼中的湿意,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过些日子便是你父皇的寿宴,你也不必出风头,就是寻常的礼数尽了就好,免得让长公主她猜忌,到时候又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实在是不划算。” “孩儿保证,日后不会让母妃再受这样的苦楚了,不管是为了母妃,还是说为了我自己。” 关于皇上寿诞的事,花解语自有打算。 但现在顾忌母亲的身子,有些事,也不便于她多说。 母女两人说着家常话,时间便也很快过去。 因着母妃她在病中的缘故,精神自然是不太好,说了几句,即便她压着自己的睡意,却也挡不住哈欠连连。 “母妃先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我便可。” 把毯子帮母亲拢了拢,花解语起身回到自己所在的宫室。 大概在傍晚时分,派出去的莺儿便回到了宫中。 花解语原先的倦意一扫而光,跟着侧卧起身。 “今天下午出去,可曾打探到了什么。” 自家主子脸上面好像是带着一瞬间的好奇之色,莺儿心里有些复杂,却也很快便压了下去。 “公主,那位宋公子是皇后娘娘的侄子,今天之所以到了宫中,也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召见。” 第24章 错寻佳人 花解语眯眼,下意识看了看手边的折扇,扇柄缀着黄玉,温润如水。 “还有一个说法,不知道当不当说。” 她一抬头,眼里的神色便透露给了花解语。 “你我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事情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这……听那位总管大人说,这位宋公子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有些微妙,宫里人都说不好,说是亲戚,可他却整日逍遥在宫外,不理朝政,唯受皇后召见。” “怎讲。” “他父亲是当朝宰相,父子却并不和睦,有人说宋公子给皇后办事,也碍于亲戚的关系。” 莺儿的话里面显然是带着两个信息。 一是白日里见到的这位宋公子,原来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二是她这个亲侄子,其实与这位姑母的关系并不是太好,说白了平日里的来往就是碍于身份的问题。 不管是他们的关系如何,总之是血缘关系上面的亲疏自然是无法避免的。以后若是与那位宋公子有什么纠缠的话,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花解语知道这些事情的利弊,当下第一反应便决定要远离宋裴。 否则惹来了祸端,就不是自己能够化解了的。 但莺儿最后一句话说出时,花解语则眯了眼睛。 宋裴既然与自己的父亲相处都不和睦,区区姑姑与侄子,能好到哪里去。 其中关系值得细细推敲琢磨,有朝一日,指不定对自己会有益处。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奴婢多嘴,所以惹得你不高兴?” “不关你的事情,如果还没有别的事,就先准备晚膳吧。” “是,奴婢现在就去。” 另一边,宋裴回到家中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用膳时候。 但好在母亲已经让厨房给他温着饭菜了,这向来是家里面的习惯。 简单洗漱过,宋裴便要回到自己的书房。 路上正巧遇出门的宋庭生,当朝宰相。 “父亲。” 宋裴微微俯身,招呼之后转身便走。 宋庭生却沉声将对方叫住。 “听闻你今日入宫,又见了皇后。” 宋裴不得不转过身来:“是。” “我与你说过多次,不要参与到后宫权谋争斗中,后宫牵连前朝,会引起党政……” “孩儿知道。” “知道你还去!”宋庭生拔高了音量:“你若想回到朝廷中,我随便给你安排一闲置。” “不劳父亲费心,孩儿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裴儿,你姑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甘愿,却为何还要屡屡出手帮她。” 宋裴抬眸,深深看宋庭生一眼,继而俯身:“孩儿告辞。” 至于答案,到底未曾说出口。 宋裴回到书房时,窗外银月高悬,月朗星稀。 人影依靠在桌边,手中捧着古卷,神色却在显然发呆。 上午发生的事情,他仍历历在目。 自己是寻着那段琴音,才找到了那座废弃的宫苑。 起先他自然是以为那琴音是长公主所奏,可是她后面说出来的话,显然表明这不是一个人的作风。 第25章 心生疑窦 而那位三公主,装扮朴素,容貌清丽,却也难得进退得体,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如沐清风。 她那样的装扮,明显是一位不受宠的公主,想来是因为自己那位好姑母排挤的缘故。 至于那段琴音,已然成迷。 在这个时候,宋裴的脑子里面都是花解语,把折扇给轻轻地推回来的时候的眼睛,漆黑内敛,却别有韵味深藏。 现在想来,就是那双眼睛,着实是熟悉得很。 宝贝折扇既已送人,总觉得掌心空落落。 随手取出一普通折扇,合拢,扇柄轻轻敲着手心,宋裴的嘴角勾出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一抹弧度来。 看来这位三公主,说起来也有趣的很。 宋裴兀自出神含笑,身边的陪读只觉得公子今日有些异样,正要询问时,不料宋裴先侧脸看向他。 “包打听,你过来。” 伴读苦着小脸:“公子,奴才有名字。” 宋裴去不理他:“我知道你在京都内是有名的包打听,我要你去帮我调查一个人。” “这事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定会打死我,不去不去。” “你若不去,我现在就打死你。” 伴读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继而苦着小脸:“公子请吩咐。” 宋裴这才满意,将伴读召唤过来,低声几句耳语。 隔日天蒙蒙亮时,天上开始簌簌飘起小雪。 花解语心头烦忧,听到雪花落到纸窗上声音,细微几不可闻,可她却再没有休息的意思。 “天气眼见即将开春,反倒是这时候落雪了。” 莺儿听闻殿内动静,端着热水来为花解语净面,后者简单洗漱后,正更衣时,走到门边的莺儿像是想起什么般,回首看向花解语。 “对了公主,今日东宫的婢女来过,说皇上即将大寿,给了奴婢一荷包。” 花解语诧异接过时,才发现那是一锦囊。 心叹莺儿见识短浅,日后可能不能大用,花解语将锦囊拆开,里面纸条笔触俊逸苍劲,力透纸背。 为避免莺儿起疑,花解语将迅速扫了眼内容,后荷包收好,神色淡然无波。 莺儿也未曾注意花解语反应,领了活计转身离去,剩下花解语自己,神色若有所思。 傅颜这个人,她至今看不穿,分不清敌友,但今晚她还是决定会一会。 子夜,轻云悠悠闭月。 北宫墙角,青翠松枝之下,只留一盏八角琉璃灯照明。 灯火昏黄,下面笼着一张石桌石椅,上面却空无一人。 花解语姗姗而来时,远远而望,视线先是被琉璃灯吸引,再一转眸,才发现石凳旁正燃着一堆柴火。 “月下清风,温酒煮茶,太傅好雅兴。” 花解语缓步上前,渐渐近了,才看清那几乎和皑皑雪景融为一体的白衣人影。 他身上仅披着一件大氅,颜色略显昏暗,由于夜深的掩盖,乍然看来竟然使人分辨不清。 听见花解语脚步声,那原在悠闲煮茶的人影,这才悠闲回头。 “解语公主果然冰雪聪慧。” “不知太傅深夜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第26章 月下谪仙 “皇上寿诞在即。” 火堆边堆砌着几块碎石,花解语走上前,干脆同傅颜一般坐在石上。 这干脆豪放的举动令傅颜不禁多看她一眼。 “公主曾经去过塞外?” 花解语愣怔:“太傅说笑了。” “可看公主的形成,却不是宫中所能养就的。” “是么。” 垂眸,回应不置可否。 前世百里离曾任边关将军,她跟着在边境整整熬了两年,多少沾了那边豪放的民风。 再回到帝都的时候,心境和从前不同。 如今不知不觉,这如男儿一般席地而坐的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 但令花解语更加诧异的是,傅颜的一双眼睛。 不过一个细微动作,竟能看穿人心。 “公主饮茶吗?” “冬日喝酒会不会更暖一些?” 花解语伸手接过傅颜温热的酒壶,小小啜了一口,竟然辛辣的她睁不开眼睛。 “好烈的酒。” “冬日能暖身子。” “太傅的身子,能喜欢喝这种酒?” 傅颜侧脸看她一眼,眸光淡然无波,好似远山浮云,这情形倒令花解语觉得尴尬,忙着解释:“我是说,太傅给人感觉风光霁月,就算是饮酒,也不该在花雕此列。” 花雕,味纯,该配烧鸡野兔,这着实不该是傅颜的品位。 傅颜勾唇:“花雕如何?琼浆玉液又如何?再者这酒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不过我到时好奇,公主就不怕,在下毒害公主?” “我一个冷宫公主,你若杀我,何须大费周章,再者说,我们起码现在看来,还在同一战线上。” “此话倒是不假。” 傅颜见酒壶被花解语接了过去,自己则将倒了一杯沸茶。 “过两日便是皇上寿诞,不知公主准备了没有。” “冷宫东西稀缺……” 傅颜垂眸,还不等花解语说完,便已打断了她。 “恕在下直言,公主若是甘愿一辈子都活在这类似冷宫的地方,傅颜绝不会再来此第二次。” 这一刻闭月青云悠悠散去,清冷月光照耀下来,恰逢傅颜抬眸,一双眸子好似暗藏飞雪,将千言万语都浅藏其中。 “晓得了。”花解语又饮下一口花雕,跟着站起身来:“太傅今日叫我过来,只是为了提点这件事?若无旁的,解语告辞。” 花解语原已起身,谁料刚走没两步,便晴身后傅颜凝声。 “临江之畔,璞玉有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花解语扬起眉梢,回头望去时,对方却好像在自言自语。 心生疑窦,但知道此时多问,他也不会告知自己,只好信步离开。 隔日天明,花解语尚未来得及洗漱时,便将莺儿叫了进来。 后者听闻她要做些女红,出宫换银钱,顿时吓飞了三魂六魄。 “公主,这可万万使不得,这要是被人捉着了,闹大是要挨板子的,何况。何况最近两日,皇后那边盯我们又盯的紧……” 花解语随手将额前碎发拢到脑后:“叫你去你就去,东西不必多,换些银子就好,我知道私底下宫女都绣,你将它收上来。” 第27章 事迹败露 花解语眸子微转:“记住,晚上之前,一定要将银子带回来” 莺儿愕然:“公主这是何意?何况,这事哪能这么快的?” “叫你去你就去。” 花解语懒得解释。 莺儿一头雾水往外走时,花解语忙又将其唤住:“对了,我之前叫你准备的衣裳,可都准备好了?” 莺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好,好了。” 花解语心头烦乱,未曾注意。 莺儿走后,花解语独自坐在梳妆镜前,脑海不断晃过的,都是昨夜傅颜的话。 尤其最后一声“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乍然听来,好像是让自己忍辱负重,可仔细回想,却又好似在暗示什么。 花解语心里揣着事,连莺儿与寻常不同都没有发现,后者有意躲着花解语,一直默默无闻熬到下午。 莺儿战战兢兢,到了时辰终按照花解语吩咐,想尽办法,带着女红来到宫门。 原本对宫女兜售女红这种事,私底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花解语一直被皇后盯着。 莺儿不出意外被拦了下来,一番盘问,也说不出所以然,那为首的太监一声冷笑,竟将莺儿放了出去。 “孩子还小,也不懂得宫里的规矩……” 老太监说着捻了捻手指。 莺儿毕竟是宫里长大的,耳濡目染,当下立即恍然脱下手里的镯子,忙说下次孝敬补上,这才被放人。 宫里头女子无事可干时,多数都会绣花来消磨时光,东西做的自然比外面细腻些,故而卖的也算顺畅。 傍晚回来,莺儿将碎银交到花解语手中,又说了关于老太监拦路的事,后者并未放在心上。 花解语的反应,倒令莺儿觉得奇怪,不免心生忧虑,不过碍于身份,到底未曾开口追问。 夜色将晚,华灯初上,远观宛若繁星错落人间。 乾坤宫内,白日拦截莺儿的老太监笑的一脸谄媚,弓腰来到皇后面前。 从怀里掏了半晌,才掏出一只玉镯。 赫然是上午莺儿孝敬的那只。 皇后原在饮茶,见状放下茶杯,跟着翘起眉梢。 “这是何意?” “小人自知皇后娘娘近来为琐事烦忧,宫内小鬼拦路,特此献上一良方,还望皇后笑纳。” “黄公公,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哎,既然娘娘吩咐,老身边直言了。” 黄公公年过半百,自大十二岁入宫到现在,混了半辈子,也不过是个管事外围公公,如今年岁渐长,依然不见升官,自然有些着急。 如今恰好碰上这么个能讨好皇后的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附耳在皇后身边几声低语,皇后原本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嘴脸,当听到花解语名字时,原本微抿的嘴角,倏然划过一丝冷笑。 “这事,还真是麻烦公公了。” 一个眼神递过去,身后大宫女立即赏了黄公公一锭金元宝,后者含笑离去,剩下皇后自己把玩着镯子。 这事看着虽小,记下或许日后会有用处,指不定能给花解语一击痛击。 第28章 莺儿误事 “母后,花解语这次恐怕是难逃责罚了,不如我们……” 花拢蕊眼神瞄着玉镯,恨不得立即告状到太后那里去。 “不急,眼下皇上即将过寿宴,这时候我们暂且安生些为好,日后,母后自有打算。” 花拢蕊闻言,虽然心中焦急,也只得暂时忍下。 两日后,皇上的寿宴如期举行。 皇宫里面早就着礼部布置好,寿宴布置在流云殿,整个皇宫,通通张灯结彩,四处透着一股祥和的气息,就连寻常的宫女,穿着的衣服也比平常富贵几倍之多。 这次皇上的寿宴乃是五十大寿,如今太平盛世,故而太子进言,为了让普天之下,百姓见识到皇家威仪,皇恩浩荡,故而特赦天下。 所谓特赦,上至后宫冷宫嫔妃,下至监狱问审罪犯。 花解语虽为不受宠公主,故而这次,同样在邀请之列。 她原本以为依照傅颜的秉性,称要将自己带到宴上来,会用什么特殊的手段。 未曾想,竟然直接让太子出面,特赦天下,简单明了。 在外人看来,这事似乎又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秦国这一代皇帝爱好舞文弄墨,重用文臣,故而家宴里面特许一些受宠的朝臣,一起前来道贺。 文臣身边傅又带了家眷,加之后宫妃嫔,其乐融融聚在一起,气氛比起平常来倒是欢乐了不少。 皇帝坐在首座,左边的便是皇后,位置尚是空缺。 所以眼下宴席内,真正气氛活跃的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个个穿着色彩鲜艳的宫装,轻声细语,却也隐隐间传来不断的笑意。 眼下距离宴席正式开始大概还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可是花拢蕊的身影却是没有见到。 一些宫外大臣早已听闻花拢蕊貌美无双,今日更是好奇,早早赶来一睹芳容,谁料对方迟迟没有现身。 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没有提前来禀报,她那里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长公主向来是引人注意惯了,此时居然也能不顾形势误了时辰。 一些陆陆续续入座的嫔妃,虽然捻起了手边的干果假装玩笑,却也压不下去心中的烦躁。 正当要唤身边的姑姑,去花拢蕊宫里问询情况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了殿内突然骚动。 一行人缓步而来,仪仗竟一眼望不到头…… “莺儿,来不及了!” 花解语低头俯视面前的莺儿,巴掌已经高高扬起,却始终未曾落下。 面前的莺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不停,不停的道歉,却依然平复不了花解语内心的愤怒。 “我与你说多少次了,少自作聪明!” “公主,公主饶命……莺儿原本也是为了公主好啊。” 莺儿见花解语始终没有伸手打自己,知道她是心软,连忙上前拽着花解语衣摆。 “公主,莺儿也是护主心切,您看各宫的主子,连文官带来的女眷,都是花枝招展的,您怎么就不打扮下自己呢?” “正因如此,你才将我原定的衣裳给剪了!?” “奴婢,奴婢知错……” 莺儿声音弱了下去,素手边,正是一件翠色漏洞的衣裳。 第29章 倾国倾城 花解语头痛扶额,眼见时间来不及,不能继续训斥,只好转身自行来到衣柜前。 里头衣裳已经被莺儿事先清除干净,只剩些亮丽奢华的。 花解语无力叹息。 之前她曾问过莺儿两次,对方回答都称没事,谁料事情在节骨眼上,她居然给自己捅娄子。 其实莺儿的想法,花解语也不是不了解。 自己身为冷宫公主,只有位份高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才能不被人欺凌。 但莺儿到底太过心切,操之过急。 花解语眼神一一扫过去,最终从衣柜里拎出一件水蓝色长裙。 “公主!” 莺儿登时哑然:“公主,今日可是皇上寿宴,您怎可穿的如此寡淡?” “那就这件紫色的。” 莺儿抿唇,瞧着花解语的脸色,小心翼翼指了指桃花裙:“这件不好吗?公主肤色亮丽,定能艳压群芳。” “艳压群芳,那是长公主的事。” 花解语唇角闪过一丝浅笑,没有再理会莺儿,拎着水蓝长裙直接离开。 寿宴原本定开宴时间是在半个时辰后,花解语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不会引人注意,故而并不着急。 而花解语在更衣时,另一边御花园内,后宫女子按照时辰,已经纷纷盛装入场。 御花园百花争艳,巧手的花匠夏日才绽的百花强行用药物催开,白雪映着缤纷百花,恍若仙境。 众美人嬉笑言谈间又兼顾赏花,可谓其乐融融。 约莫又半柱香后,百官嫔妃几乎到齐,花拢蕊却迟迟未曾现身,直到众人议论时,有人发现,她竟然是与皇上皇后一起驾临。 这份殊荣,世上无双。 所有人都哑然花拢蕊的美貌,一身比皇后稍稍轻浅的凤尾艳红长裙,裙摆迤逦,配上优容华贵的发鬓,整个人立在那,登时将所有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花拢蕊素日以来的装扮便是以艳丽为主,说起来其实也符合她长公主的身份。 为了今日一鸣惊人,花拢蕊早在半月前,便开始着手准备。 今日的宫装上,绣满了腊梅,细看之下,才知道原来每株梅花的边沿都是用金线勾出来的,上面还缀满着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简直是可以称得上是熠熠生辉。 加之头上面的朱钗首饰,金步摇便是极为出色,尤其是那精心的额饰,额前缀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本来就是皇帝的宴席,底下的诰命夫人官家小姐都知道,万万不可抢了皇后娘娘和各位宫妃的风头。 故而即便是有心装扮,却也是以适宜简约居多。 而花拢蕊她这样的妆扮,明显是艳压群芳。 众人交头接耳间,皆是对她的夸赞,称长公主容貌果然名不虚传。 花解语赶到的时候,议论花拢蕊容貌的余温还未散去。 所有人都在诧异倾城之色,忽略悄无声息赶来的花解语,也是理所应当。 直到寿宴开始时,诸位公主陆续入座,有人这才注意到,靠近末尾宴席位置的女子,一身清淡水蓝长裙,头上仅仅挽着一只玉簪。 第30章 初现真容 花解语明秀小脸仅仅施了一层薄妆,唯有额头用胭脂描绘出梅花模样,嫣然之色,正与樱唇相得益彰。 妆容虽淡,也正因如此,反而将周围浓妆艳抹的女眷,都衬得世俗了些。 有人眼尖,瞄了一眼花解语,不禁好奇询问来历,却无人知晓。 正座上,花拢蕊身份高贵,赐座皇后身边。 皇位右侧,则是当朝太子之母,贵妃水氏之位。 水氏因为身体迁安,来时稍晚了些,皇上没有出言训斥,皇后只得跟着忍下。 寿宴正式开始,起先免不了一番歌舞,之后便是百官恭贺祝词。 皇帝坐在龙椅上,难得龙心大悦,乐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 花解语缀在宴会边沿的位置,远远的看了皇上一眼,距离遥远,以至于面容都模糊不清。 这便是她的父亲,永远高高在上,却注定无法依靠。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花解语未曾做声。 但她不惹是生非,不代表寿宴就会安然过去。 酒过三巡,不多时,便有人揣摩皇后的心意,顺势推波助澜,要为皇上献舞。 进言的乃是边国进献的异域美人,舞蹈新鲜,换上衣服,再现人前,完全是一副勾魂的模样。 后宫嫔妃献艺,无非是为了争风吃醋,博得圣上欢心。 但这星星之火,很快又烧到花拢蕊等小一辈人身上来。 花拢蕊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自然无惧这些,施施然起身。 红毯之上,人影姿态灵活,几步曼然跨出,却不出方寸之地。 片刻后,节拍缓缓接起,花解语见花拢蕊始终舞蹈不离一个中心点,才惊觉,这是传说中,赵飞燕失传已久的掌上起舞。 哑然,诧异,倒吸冷气…… 所有人都为花拢蕊的舞姿震惊住,包括花解语。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为了培养她,下了如此多心思。 一盏茶功夫的舞蹈很快过去,众人却迟迟没有回过身来。 “好,好极了……”最后,还是太子最先反应过来,带头抚掌,众人这才惊觉,跟着起身附和。 花拢蕊舞毕,下意识看向花解语方向,骄傲扬起下颚。 花解语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借口起身离席。 “妹妹且慢。” 花拢蕊此刻是众人的焦点,她召唤花解语一声,后者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妹妹这是急着去换衣服,为父皇献艺吗?” 花解语皱眉,再回身过来时,脸上又不得不堆笑。 “多谢长公主挂怀,小妹实在是身子不舒服,想……” “既然如此,不便起舞,那便奏乐好了,我记得妹妹琴艺不错。” 花拢蕊有些让花解语出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也不得花解语反应,后者已经拍手,命人抬上一盏五十弦锦瑟。 “姐姐这是何意?” 花拢蕊笑而不答:“妹妹,请……” 一时间,花解语只觉自己骑虎难下。 正踟蹰该如何脱身时,只觉背后有一道视线,令她锋芒在背,回头望去,竟不知宋裴何时,已然入座文官之中。 位置,竟在当朝宰相之下。 第31章 锋芒终露 她记得莺儿调查时,称宋裴从不参与朝政,今日怎么跟着过来凑热闹。 一时间心中情绪烦乱如麻,被众人眼神逼着,不得不来到锦瑟之后。 许是因为心绪烦乱,花解语未曾注意到,自己入座后,皇后与长公主一个眼神对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花解语勾指调琴后,最终弹了一首《长乐无极》。 琴音刚起,便飒飒直扣人心,指法精准,倒也算的上乘。 宋裴静静坐在人群中,凝神注视着红毯上的花解语。 其实从那天宫苑相遇时,他便有些怀疑,弹琴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当时被长公主拦下,他不好再深问。 今天误打误撞,没成想长公主竟成全了自己一次,再次逼迫花解语奏琴一首。 宋裴原本以为,两次琴音做对比,自己会有个结果。 并且内心里也下意识有些期待,当初弹琴的人就是她。 偏偏一首《长乐无极》空有指法,毫无心境。 平静的好似镜面湖水一般,音浪一层叠过一层,精妙无比,偏偏掩盖住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她究竟是不想外露,还是,根本如此木讷。 这一刻宋裴不禁产生了疑虑。 正想仔细推敲琢磨时,红毯上,花解语一个高音迭起,“铮”一声响,琴弦陡断。 现场哗然。 正座上,皇后立即拍案而起,斥了花解语一声“大胆”。 花解语未曾做声,而是先冷静扫了一眼手边段弦。 之前她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原来皇后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花解语,你父皇寿宴上,你却将琴弦弄断,究竟是何居心!” 这样的日子,众人本是图个吉利,如今被皇后提起,众人再看花解语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妙。 这件事,可大可小,一切还要看皇上本人的意思。 座边,太子原想要起身为花解语说清,不料被身后太傅一声假咳拦住。 现场沉寂,针落可闻。 “皇上,其实这件事,臣妾已经琢磨许久了。” 皇帝本来对花解语就没有什么感情,如今见皇后主动提起,干脆顺水推舟。 “什么事?” “之前,臣妾一直梦魇,夜夜不得好眠,直到前些日子碰到奉常来宫里做法事,臣妾将事情向他说起,那奉常说……” “说什么?” “臣妾也不过是听说,宫里出了个妖孽,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怕是解……” 花解语闻言看向皇后,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未曾做声,倒是皇上身边的贵妃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知真假,但臣妾却知道,宫里必然有一位福星,那便是七公主。” 皇后登时冷哼一声:“贵妃这是何意,贵妃想必是病糊涂了。” 水氏未曾理会皇后冷嘲热讽,改看向皇上。 “皇上可曾记得,梅上雪烹茶的法子?最近宫里都在时兴这种风雅之事,偏偏最先想到的人,正是解语,您说,这宫里人不是托她的福气,是什么?” 皇上翘起眉梢,闻言不禁多看了花解语一眼。 亭亭玉立,遗世独立,和花拢蕊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清秀的,足以令人过目不忘。 “这是几公主?” “回皇上,这是月妹妹的女儿,解语,据说降生时正赶上百花齐放的季节,名字还是您亲自取得,妙极。” 最后一句话显然恭维,却偏偏说在点子上,令皇上露出些许笑意。 “解语是吗?过来让朕瞧瞧。” 第32章 不卑不亢 皇后在一边冷眼旁观,见状如此,知道煞星这名字,自己一人估计是扣不上了。 眸子转了转,暗递了个眼神给底下的宋裴。 “福星煞星的,这件事,恐怕还是奉常亲自来说为好。” 秦国奉常司仪推演祭祀等事,在秦国颇有威信,但却从来不参与党争。 皇后无法,这才之前联系到常在宫外游走的宋裴,请他来帮忙。 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等宋裴叫奉常上来,给花解语一个灾星的帽子,永远打入冷宫。 但偏偏,关键节骨眼上,原本默不作声的花解语,忽然站起身来。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广袖扫过锦瑟,袖中倏然坠出一块黄玉。 那玉长公主识得,正是之前宋裴赠与花解语折扇上那枚。 没成想竟被她拆了下来,时时带在身上。 座下,宋裴原本召唤奉常出现的手势,悄悄蜷缩成拳。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犹豫,若万一,花解语真的是那日弹琴之人,自己今日与皇后联手,岂不是害了自己知音? “咳……” 凤椅上,皇后有些等不及,朝宋裴假咳了一声。 后者眼神漫过皇后,最终思量片刻,朝奉常稍稍颔首。 那奉常一身官服上前,朝皇上施了大礼,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许前提。 皇后见皇上神色有些动摇,知道八成是信了,连忙问道:“那你可有推演出,这宫中煞星究竟是谁?” 奉常对视皇后一眼,跟着俯身。 “皇上皇后赎罪,微臣无能,母亲只能推演出此女就在后宫,却未能断定。” “什么叫未能断定!她……” 伸手指向花解语,想要直接训斥,但想想不太妥当,只得讪讪缩回手来。 “奉常再仔细想想,最近是谁,在触皇家霉头。” 皇后一声落下,众人下意识朝刚刚弹断琴弦的花解语望去。 那奉常是人精一般,平时神神叨叨,到了关键时刻,却说一概不知。 要么就是最近灵力不济,要么就是天狗食月,没有后宫女子的生辰八字,难以断定。 皇后与其纠缠半晌,最后意识到奉常是在绕圈子,碍着皇上的面,不好自己将花解语揪出来,只得叹息一声,称要奉常回去好生调查。 原本是一出精密无比陷害的戏,却因为花解语袖中一块黄玉,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花解语因弹断了琴弦,而跪在地上一直未起。 皇上身边贵妃将一切尽收眼底,见皇后吃瘪,唇角届时勾起笑意。 “皇上,您看那解语丫头在地上跪的有些时候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耽误您寿宴进行了。” 明眼人自然能看出贵妃在为花解语说情,当朝皇后虽然掌权六宫,但说到底,太子还是贵妃生的,皇上对谁疼爱,这是一目了然。 贵妃一句话声音落下,皇后那边立即瞪了过来,奈何皇上对此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是对贵妃一笑。 “之前你说那梅上雪沏茶的法子,就是解语丫头进献的?” “可不是。” 贵妃揣摩了圣意,干脆朝花解语招了招手。 “还不过来,让你父皇好生瞧瞧。”又扭头看向皇上,似乎笑意合不拢嘴:“这丫头,巧着呢。” “嗯。”皇帝颔首:“之前我曾用这法子来蒙宋丞相,没想到他也中招,呵呵。” 皇帝忽然爽朗一笑,似乎无声验证了他此刻的心思。 第33章 皇帝赞赏 旁边皇后觉得抑郁在心,又不拂了皇上的面,只好在一边勉强挤笑。 贵妃之前便与花解语暗示,两人一起合谋将皇后推翻下台,故而此刻见皇上心情大好,乘机笑称花解语已经快要及笄。 在寿诞之前,皇上便已经与贵妃说起多次,如今又重新提起,便知贵妃的意思。 沉吟片刻,不由垂眸看向花解语。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花解语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心里有所准备,闻言略微抬头三分,不卑不亢,略带两分妩媚。 皇上见了,不禁眼前一亮。 花解语今日穿的本就清淡,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夫人中,更显独树一帜。 加之她本身姿色不俗,有稍作打扮,多年来皇上未见,今日自然有种惊艳之感。 “原来朕还有这样的女儿。” 一声赞叹,已表明所有。 皇后闻言,心中不禁冷哼一声,咒骂花解语是个狐媚子,之前在宫里闷不吭声的装死,如今蛰伏多年,竟然一鸣惊人。 自从上次落水事情之后,这花解语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 皇后恨得牙根痒痒,精心修剪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 “皇上您看,这孩子也是心灵手巧的,之前没有在您身边尽孝,现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也是她来偿恩,您享受子孙环绕的天伦之乐了……” 贵妃一席话显然为花解语求情,旁边皇上沉吟片刻,略一思忖,好像当真喜欢花解语,觉得这么多年来愧对她一般,抚掌而笑。 “好好好,便依贵妃的意思,解语这孩子也的确是长大了,过两日挑个吉时,便册封为玲珑公主吧。” “皇上,玲珑不是给三公主的封号吗?” 皇后立即插进话来,眼风瞄向花解语一眼,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皇上一愣,神色旋即有些尴尬:“如此……”眼神若有似无瞄向太子方向,后者在站起身来前一刻,其身后傅颜低声一句耳语。 太子立即自信站起身来:“解语皇妹最近一鸣惊人,冰雪聪慧,不如册封为天玑如何?” “怎讲?” “天玑为北斗七星之一,主掌福禄,这也是为皇家增福。” “妙,妙极。” 皇上颔首应下:“择日,便册封为天玑公主,此事,就由贵妃来安排吧。” “臣妾定不辱皇上使命。” 花解语在台阶上,刚刚太子起身前,兴许皇上没有注意到傅颜那细微的动作。 但花解语的眼风,却一直在瞄着。 傅颜这个人,她现在越来越看不透。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帮自己,然紧要关头,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自己今日携带着黄玉,左右了宋裴思想之事,却是那日他煮茶时一声低语导致。 否则今日断琴一事,绝非如此轻易了事。 闹了一出处心积虑的煞星事,结果花解语却毫发无伤,皇后自然怀恨在心,却又不好发作。 花解语无意在宴上继续纠缠下去,稍作了片刻后,干脆称身子不适,起身告辞。 皇上身边儿女众多,不乏伶牙俐齿者,尤其四公主为最。 四公主见长公主没有将花解语成功打压下去,只得起身来,自己讨皇上欢心,难得四公主是个伶牙俐齿的,很快将之前皇后闹得不欢心之事,翻了过去。 长公主默默递给四公主一个眼神,后者从小母妃去世,一直在皇后身边长大,堪称长公主的左膀右臂。 有什么事,长公主无须出面,都是四公主来完成。 今日也怪在花拢蕊心急,否则事情不至于闹僵到这种地步。 第34章 自作多情 皇上寿诞,普天同庆一天一夜。 皇后高高在上,本该优容华贵尽享艳羡眼光,但偏偏因为花解语这一闹,而脸色铁青非常。 一些后宫嫔妃看在眼中,心中明镜一般,纷纷有了定夺。 “要起风了。” 贵妃水氏向身边嫔妃姐妹相互敬酒时,状似不经意提点一句,后者温文而笑:“起风才好,这冬日的严寒该过去,有风,才能万物复苏。” 贵妃笑而不答,只眼神略略扫了一眼花解语消失方向,暗叹好风凭借力,兴许能助自己翻身。 花解语离开宴后,整整穿过两道宫墙,还能听到背后喧闹,感受到那星火阑珊。 权贵就是好,站得高,竟将天下尽收眼底。 花解语抿唇而笑,穿过长廊,原本是打算直奔宫闱而去,谁料面前月亮门转弯处,倏然窜出一道人影来。 那人长身玉立,伸手握着折扇拦在花解语面前,虽只是一道背影,花解语却已然认出。 含笑挪揄的声音响起,带着随性玩世不恭,令花解语为难皱了眉头,并退去一步。 “宋公子,你拦住本公主是为何?” “公主欠在下的人情要如何还呢?” 宋裴闻声,笑嘻嘻转过身来将折扇一收,狐狸般眸中玩味尽显。 花解语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哦?我可不记得何时麻烦过你,又何来欠你人情一说?” 宋棠倒也不怒,“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在胸前轻轻的摇着:“天玑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宴会之上,难道公主不应该感谢一下在下吗?” 花解语依旧面色清冷,红唇轻启对眼前的男子道:“本公主可没求着让你救。” 皇后陷害自己这样的事情前世已经发生过一次,花解语若是自己没有对策那可就真的是枉了重生这一世了。 何况,谁都不能保证,宋棠和皇后的关系,整件事情里面,他到底有没有插手。 “宋公子若是讨要人情的话,恐怕是来错了地方,我在宫里无权无势的,你若要拉拢人,也该找皇后那般才是。” 听罢,宋裴楞了一下。 小片刻,仔细看着花解语脸上微妙的表情,随即又哈哈一笑:“倒是在下自作多情了,也罢也罢。” 花解语一言不发,一双眸子仿佛兀自云卷云舒,只是淡淡的看着宋裴。 不过后者见其如此,却是收了折扇认真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只问公主一件事情。” 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玩味,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花解语,连声音都跟着低沉下来。 “那日宫闱之中弹琴之人可是你?” 语气没有素日里玩笑姿态,可见是动了心思。 花解语秀眉一挑,眼神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对方,随即直接侧身越过他大步而去。 宋裴看着花解语离开的背影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嘴角浮现出一抹惊讶笑容。 这丫头,挺有意思。 三言两语打发了宋裴,离开后的花解语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先去了皇宫偏殿的一处小亭子。 亭子不大,但胜在精致秀美,正坐落在湖边,冬日赏雪,夏日商荷。 不过后宫的嫔妃大多都爱华丽富贵的牡丹,故而这亭子久而久之,有些荒废,到如今可谓人迹罕见。 如果她没有记错,傅颜此时应该正在这里看书。 果然,转过花径长廊,花解便看到小亭中端坐着一人。 墨发白袍,背影纤细,却好像天地都该俯首称臣。 不言不语,却兀自有一股子清冽气质。 正是傅颜。 亭子中傅颜头也不抬,却好像看见了花解语一般,伸手指向身边的椅子,低沉的声音对花解语道:“七公主这边请。” 第35章 哑谜 花解语略略诧异扬起眉梢,旋即迈着步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好像知道我会过来。” “公主心事烦忧,来这僻静地方走走也是应该的。” “方才宴会之上,多谢太傅搭救,太傅若有需要花解语的,花解语定当回报。” 傅颜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眼花解语真诚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公主这话想必是玩笑了,您该谢宋公子才是。” “他?若非太傅诗词提醒我时时黄玉,宴上时我也不会带着它。” “我不过是随意念了一句文诗。” “那又何必叫莺儿特意叫我过来?” 傅颜侧脸看花解语一眼:“我以前以为,你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女子。” “那也要就事论事,就如同今日这般,若不把话和太傅说明了,不明不白,恐怕日后会有麻烦。” 傅颜没有接话头,而是侧脸看向湖面白雪。 “听说京城的聚仙楼,最近有了一批新菜肴味道很是不错,公主可是喜欢清淡顺口的?” 花解语弯眼一笑:“试问又有谁会喜欢呛口入心的呢?” “那这道菜,公主该去尝尝。” “哦?” “如果在下没有记错,三日后,正是那时令菜肴颁布之时。” 聚仙楼,三日之后。 花解语若有所思,表面却看似有些不明所以:“太傅有话不妨直说。” 对面傅颜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拿起手中的书卷,开始翻阅。 纤长白净的手指捧书,如仙身影垂头,姿态可谓般般入画。 花解语盯了他半晌,傅颜也不理会花解语疑惑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公主去了自会知晓。” 话已如此说,花解语也不再多问,干脆起身告辞,朝自己的寝宫而去。 一袭清淡,摇映白雪之间,倒也堪称人间美景。 花解语的寝宫较为边缘,厚重的宫墙,正好阻隔了宴会的喧嚣。 靠近冷宫的清冷,朝霞宫从未有闹腾的时候。 天夜已晚,一夜无梦。 大概是在宴席上出了一口气,花解语第二日醒来,只觉得全身舒爽。 见花解语醒了,莺儿兴奋的跑过来扶花解语坐起,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欢愉。 “公主,您醒了?” 眼角眉梢,已露喜庆。 花解语微诧:“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 莺儿巴巴一笑:“奴婢当然是为公主高兴啊。” 一张娇小的脸蛋上慢慢升腾起得意:“公主被册封为天玑公主,奴婢简直太高兴了,试问咱们宫里的人,哪个不……” “被册封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树大招风,你嚷什么?” 花解语垂眸,随手掀开身上被子。 莺儿微微一愣,她不懂得宫中人心险恶,只是依旧开心的对花解语道:“不过公主,今早奴婢去御膳房,预备多取些食材的时候,一说公主被册封的事情,御膳房那些公公可是一脸的巴结,给公主的菜肴也比平时多了几个呢。” 花解语一听脸色就冷下来了,有些严肃的对莺儿道:“莺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现在的处境一定要处处低调,万一被皇后那边抓住了把柄,依照皇后心狠手辣的性子,可是有咱们受的。” 第36章 关怀 莺儿看着花解语的脸色,钝觉有些委屈。 自己也只是替公主高兴,谁曾想公主竟然训斥自己。 虽然一张小脸都快拧在一起,可莺儿还是低头对花解语认错。 “公主,奴婢记下了,奴婢以后不再炫耀便是。” 花解语看到这小丫头委屈的表情也有些不忍。 她也是替自己高兴,只是花解语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千万不敢有任何的差错,否则一步错步步错,不免又要步入前世的后尘。 前有皇后围追堵截,后面还有太后冷眼旁观,对于自己的父亲,当朝的天子,更是能一步送自己上青天,翻手将自己打落地狱。 她现在的处境,可谓一步一惊心。 “好了,服侍我更衣吧。”花解语语气稍微缓和对莺儿。 用过早膳后,花解语先来无事,提起女红绣起丝帕,宫里的女子无聊时,大抵都靠这些来消遣度日。 奈何花解语刚坐稳没多久,外面便有宫女来报,说是自己的母妃有请。 花解语闻言一愣,旋即转念,自己为了应付皇上寿诞的事,的确鲜少再探望母妃。 顿时心中愧疚,放下手中的绣活,微微整理了下衣服,带着莺儿往母妃的寝宫走去。 正殿内,月妃躺在软榻上,病怏怏的容颜,眼窝深陷。 她年轻时,也曾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只可惜心机不深,之前诞了一位皇子,不足月便被陷害夭折,自己又位份地位,无力伸冤。 之后虽风韵犹存,但毕竟宫里从不缺貌美的女子,时日久了,便被皇上遗忘到角落。 即便后来有了花解语,也未曾改变之前的生活。 反倒是皇后,信了宫中一些风言风语,说月氏苟活,将来身边必有人住她翻身,将皇后推翻下台。 皇后表面嗤之以鼻,但毕竟怀了戒心,这才纵容长公主日日来折磨花解语。 之前花解语反应倒也乖顺,任人欺凌,谁料到那日落水之后,竟好似变了个人。 大殿内炭火都属下等,略有烟熏。 月氏一旁的宫女,皱着眉头轻轻的为其扇着扇子,避开烟火。 花解语将一切不动声色尽收眼底,带着笑意款款来到母亲面前:“女儿见过母妃。” 月妃咳嗽两声,示意宫女扶自己起来,旋即亲切道:“解语来了,快来我这边……” 花解语浅浅一笑坐到月贵妃身边,为了哄月氏欢喜,将头靠在月贵妃的怀里,轻声道:“许久不见母妃,女儿很是想念,最近都没有来探望,是女儿不孝。” 月贵妃轻轻搂着花解语温柔道:“你这丫头,想母妃了就多来母妃宫中坐坐。” 花解语答应了一声,继续将头埋在月贵妃怀里撒着娇。 月氏膝下没有其他的孩子,如今只剩下花解语一人,目前看来,也只有她能哄月氏欢心。 此刻这场景若是让皇后或长公主见了,必是要气的大发雷霆。 任谁都不会想到,花解语在宴上沉稳惊艳四座,在月氏面前,竟然会像是个孩子般撒娇。 月妃轻轻的抚着女儿的后背,任其撒娇,眼底满是疼爱。 之前因为病重,她意识都是昏昏沉沉的。 大概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故而对花解语,是能疼爱一日是一日。 母女亲昵了良久,月贵妃才有些担忧的开口,步入今日正题。 “解语,母妃听说你……要被册封为天玑公主,这事……” 花解语闻言微微一愣:“这是听何人所说?” “宫里底下都在谣传。” 第37章 情谊 “母妃信吗?” 月氏沉吟片刻:“若说是从前的你,我不信,但现在,我信。” 花解语笑弯了眼睛:“嗯,那就依照母妃的意思吧。”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月氏有些迷糊。 但疼爱孩子,毕竟是母亲的天性,月妃犹豫片刻,到底缓缓开口:“解语,被册封固然是好事,只是平步青云未免太危险,你要处处小心才是。” “嗯。” “母妃知道的并不多,也没有念过什么书,不能帮你什么,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期盼,只望你平平顺顺的。” “您放心吧。” 花解语抬头看着母妃担忧的神色,浅浅一笑。 “女儿自由计划的。” 她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平顺,太平顺,则意味着平庸,意味着将来任人摆布。 只是有些事,她不能与月氏所,所有的苦难都要自己扛。 上一世自己只是安安分分的坐自己的七公主,可皇后和长公主却依旧不愿意放过自己,那么这一世,自己就是为复仇而来,前世害过自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月妃自然是捕捉到了花解语那一丝的表情变化,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啊,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会不了解。 花解语看着平时不言不语,实际却有自己的主意,不过为了自己,才一再隐忍。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却要为了生存,这般算计着,月贵妃也只有心疼。 终究叹息一声。 “孩子,苦了你了。” 花解语摇头:“母妃这是说的什么话,解语可是公主,怎么会苦呢?” 从月妃殿中出来,花解语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带着莺儿来到了御花园。 前一世她出嫁前只是一味的呆在闺阁中,苦练琴棋书画,出嫁之后又顾得如何讨得那负心姜亦的欢心,对这宫中的景色却是从来未曾好好观赏过。 既然这一世上天给她机会重新来过,她又怎会太委屈自己? 春日将来,感受着御花园中新鲜的气息,花解语只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不少。 “真的应该多出来走走,见见世面了。” 花解语浅笑着对身边的莺儿说道。 莺儿也是一脸的笑意,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是啊公主,奴婢都好久没见您有这么开心过了。” 小丫头说完高兴的冲花解语咧开嘴露出小白牙笑着。 花解语瞥了对方一眼,意识到她是个没心机的。 这样的人易掌控,但却不能委托大任。 之前太傅给自己锦囊的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不过就是被册封回了公主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之前她被长公主陷害,意外被剥夺了封号,以至于和宫女没有什么差别,位份只在小主。 如今幸得贵妃相助,有机会重新和其她公主皇子平起平坐,对旁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与朝霞宫而言,却是天大的喜事。 “公主现在重新得到封号,日后指不定……” “日后指不定什么?难不成还想嫁给什么状元将军不成?” 莺儿话音还没有落下,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入了花解语的耳中。 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凉亭中花花绿绿坐着一群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第38章 莺莺燕燕 花解语有些不便深意的笑了笑,阻止了莺儿愤恨的表情。 眸光微转,旋即迈着细碎的步子朝一群人走去。 若是以往,她这样懦弱的人,被人嘲笑之后早已落荒而逃。 最近以来,花解语的表现太过令人意外。 长公主坐在正位上,被众人簇拥着,见花解语过来,翘起眉梢。 长公主未曾做声,但一个眼神过去,旁边四公主却先开了呛。 “哟,我当是谁呢,若没有来到近前,我还以为是哪个宫里不懂事的贱婢,如今近了方才瞧见,这不是解语妹妹吗?” “解语见过皇长姐,三姐,四姐。” 花解语福了福身子,礼数做的周全,转身有对一旁的另外一名年纪稍小的女子道:“九妹也在。” “见过七姐。”九公主年纪比花解语小,按照礼数起身认认真真的见了礼。 长公主看了一眼花解语,那清丽的小脸一看就让她心中不快。 不过在宴会上弹奏了一首曲子而已,居然就被父皇封了天玑公主,真是让人嫉妒! 无奈母后提醒过她,人前她必须是个温柔贤淑的长姐模样,要有皇长女的优雅与大度,所以此时就算她再窝火,也只能对花解语假笑。 “过来这边坐吧。” 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花解语也不推辞,直接挨着长公主身边的位子缓缓坐了下来,姿态优雅从容,公主的气度大方尽显。 仅仅是一个矮身的动作,便看得一旁的四公主眸子能喷出火来。 她一个从小不受太傅管教的,现在怎么忽然摇身一变,出了凤凰的气势。 若论眼前气质,怕是生人走来,都要将花解语误会成长公主了。 “七妹当真是要被封天玑公主,这做派也和往日不同了。” 早已按捺不住的四公主出言讽刺,依旧是阴阳怪气的声音,花解语已然知晓,刚才的嘲讽就是出自她这个四姐之口。 这样明目张胆的嘲讽若是放在上一世,花解语尚在年幼时,定然会不服气,与四公主当面大吵起来。 而这个时候,她那个一向优雅温柔的皇长姐定然会一副好心模样,从中“劝解”一番。 待最后事情闹大,传到皇后与皇上耳中,只是会赞赏长公主的懂事与优雅,再对挑起事端的花解语处罚一番。 保不齐这个天玑公主的册封也会收回。 后来类似的事情多了,母妃叫她日日隐忍,又过度养成了不言不语逆来顺受的性格。 可是这一世,专为复仇而来的花解语,怎么又会如她们的意。 收敛起眸子里的精光,花解语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缓声对众姐妹道:“四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大寿,解语作为女儿,只不过在宴会上弹奏了首曲子为父皇祝寿而已,本就不应该居功。” “呵呵……”一旁从未做声的三公主忽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花解语全当没有听见,继续道:“父皇皇恩浩荡,封解语重新做了公主,解语自然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何敢在众姐妹面前摆姿态?四姐这么说,当真是伤了解语的心了。” 一翻话下来,花解语已经是说道楚楚可怜,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 长公主看着花解语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嘲讽道,果然是庶出的贱丫头,就是上不了台面。 第39章 聚仙楼 一向不长脑子的四公主,看到花解语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心中更加气愤,本想再次出言讽刺,却被长公主给拦了下来。 “四妹,你这做姐姐的怎能这般说七妹?” 说罢装模做样的揽过花解语的肩:“七妹都快被你给气哭了。” 其他姐妹此时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有了定夺,这哪里是劝解,分明就是挑拨。 好一个会算计的花拢蕊。 所有挑事骂名都叫四公主去做,美名却都叫长公主担了下来。 本就气不过的四公主,此刻看到此时皇长姐,居然向着花解语那个贱丫头,心中更是愤愤不平,鼻子轻嗤一声带着宫女离开。 看到四公主负气离去,三公主看像花解语的眼光多了一丝探究,轻声道:“七妹也别太过悲伤,你四姐不过无心之说。” 花解语识趣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此时看着花解语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早已是不耐烦,借口去看看四妹也离开了。 看着长公主远去的背影,三公主微微收敛了平日的低眉顺眼,对花解语道:“七妹当真是长大了,这些年也不见来三姐宫中玩耍。” 言语中的拉拢之意尽显,就连一旁的九公主也是微微侧目。 花解语听罢,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对三公主道:“是妹妹失礼了,日后,妹妹一定多带着九妹前去叨饶姐姐。” 这个三公主在宫中隐藏的时间太久,上一世的自己对这个三姐的印象一直是身份低微,做事也一直低眉顺眼,并不曾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故而这一世即便是她拉拢自己,花解语也不敢贸然答应。 几位公主虽为姐妹,彼此之间却并无太多亲近的话可说,闲聊几句便各自回了寝宫。 花解语自回去之后,便一直呆在自己寝宫看书弹琴, 宫里头的日子不比外面,每天都是日复一日,清晨起来去给母妃皇后等人请安,下午回来困觉,然后押着日子再等明日。 前世花解语就是这么一点点盼过来,直到百里离来迎娶自己的时候。 但她今生不甘如此,隔日清晨,早早便起来,第一个到了太后宫外问安。 花解语年幼时被剥了封号,虽口头传即将册封,但并没有实质进展,如今身份低微,纵然是朝见太后问安,也只能跪在大殿之外。 这冰天雪地的,之前几次太后都未曾召见,但花解语依旧日日坚持。 皇后将一切都无声看在眼中,只当花解语的傻了。 皇宫之中,只有傅颜一人见花解语如此,称她一声聪慧,却无人了解其意。 再次出门,已是三日之后。 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男装,花解语带着同样是一身男装的莺儿,因有了之前的出宫经验,故而早已打点好所需一切,避开宫中侍卫,悄悄从后门溜出了宫。 出了宫门,花解语按照傅颜所说,一路直奔聚仙楼,一心期盼那顺口的饭菜为何物。 聚仙楼落坐帝都长街上,是帝都致命的茶楼。 花解语赶到时,一胡子花白的老者,正襟危坐在高台之上。 高台上则是见方木桌,一椅一扶尺,显然是位说书先生。 第40章 说书传奇 花解语点了一壶碧螺春,扶着衣摆刚坐下,便听台上惊堂木一响。 闻声抬头望去,那老者正扶着花白的胡须,一脸追忆神色。 “上回书说了桩楚国秘事,楚国四皇子文韬武略,却英年早逝,叫人唏嘘,今天我们再来讲讲奇文本国,当然不过是一乐子,大家听过便罢。” 那说书先生也显然担心招惹权贵,故而先把话摆在前头。 半晌后,这才悠悠开口。 “话说当年我,我大秦国的开国皇帝率兵,到达前朝京城之下时曾见天沟袭月,军中有懂得占卜之人,说此乃吉兆预示着改头换面,应用到当前情景中,就是会改朝换代……” 花解语闲闲抓了一把瓜子,悠闲的嗑,眼神时不时滴流瞄着四周,愈发不明白傅颜叫自己来茶楼,吃什么菜。 那高台上,说书先生则在吐沫横飞。 “先帝本不相信,但夜晚梦中又见一白衣老者,飘飘然从空中而至,自称是天上仙翁,告诫先帝要把握时机。并留下一把短剑上刻天玑二字。” 说书人似乎说到高潮处,兴奋一卷衣袖:“先帝醒后发现手中,果然握着一柄上刻有天玑二字的短剑,当即大喜,率兵攻城,顺利攻入城中,我大秦帝国得以建立。” 花解语听着老者口中之辞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先帝建国的历史她不是不知道,可这老者所说的故事自己却从未听过。 可老者说罢惊堂木一拍,目光却是若有若无的扫过花解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是什么意思。 花解语心中不免警铃大作。 “之前说先帝,现在再来将宫闱,诸位都知道,自古萧墙多祸事,这仙翁之照,曾现与先帝开国,被记载于密史,却听前不久我们当朝皇后,做了一场梦魇,一仙鹤衔着刻有字迹的美玉落入后宫,那美玉幻化成人,夺了她皇后之位,移了江山。” 宫中但凡有点亲戚的人都知道,如今皇后之所以稳坐凤位,与其家中脱不了关系。 朝中党羽近半都是皇后一党,皇后如今没有诞下皇子,否则可谓只手遮天。 “皇后娘娘梦见自己被一小儿移位,自然心中窝火,就派人……” “小老儿就会胡乱说些玄乎的东西吓人,泱泱大秦帝国原来也是这般迷信,还不如我西黎国,哈哈。” 花解语还来不及反应,听那说书人将完,跟着就听见刺耳的嘲笑传入耳中。 这么一声传出来,原本仔细听老人说书的客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旁边几个留着络腮胡须,身着奇装异服的彪形大汉身上。 显然,刚刚的声源就在这里。 说书的老人听到这些话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瞪着眼睛狠狠的剜了这些人一眼,拂袖走下了高台。 那几人见老人离去也不觉得有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花解语出于好奇,顺便瞄了对方一眼。 只见的为首的那个大汉端起一碗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喝罢将酒碗重重的拍在酒桌上,对其他二人道:“都说这大秦国的女人漂亮,也不知道这次我们去向大秦国皇帝提亲,这大秦皇帝会把哪一位公主嫁给我们王子。” 话音刚落,旁边的男子立马为这位说话的男子满上酒。 “这事卑职早就打听好了。” 第41章 求亲之威 放下酒坛,男子继续卖弄道:“这大秦国皇帝一共有十三位公主,除了一位年纪尚小,待嫁有意联姻的公主一共四位,分别是长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和七公主。” 为首的汉子一掌拍在说话的男子脑袋上:“你小子倒是打听的清楚,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王子您别急,听卑职慢慢跟您说。” 那男子被拍了一掌倒也不怒,反倒是一脸献媚的对这位王子道:“这长公主是皇后所生,深得皇上皇后以及皇太后的宠爱,就算是王子您去求娶,想必这皇帝也是不会同意爱女下嫁。” 这位被称作王子的男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那三公主,听说是个软趴趴的女人,对不上我们黎国人的口味。” “哦?” “就剩下个七公主,不过听说位份低微,近日来才重新传出册封的消息……” 听到这里,花解语的心中已经是警铃大作。 自己在皇上的寿宴之上大放光彩,曾以为是误打误撞合了皇上的心意,这才将自己重新册封。 如今这事看来,却不简单。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之前她还以为皇上重新册封自己,起码会有一点点的亲情在里面,现在可好,这完全是按照赐婚的架势去的。 普天之下,泱泱秦国,谁不知道梨国属于附属小国,民风粗鲁,黎国每代王子登基时,都会迎娶秦国公主,联姻表示友好。 这公主名声看着好听,风光和亲,实际倘若战争起来,却是第一个牺牲品。 花解语见那粗狂的黎国王子后,心下一冷。 着太傅也真是料事如神,今日若是没有他的指点,自己恐怕要葬身火海了。 长叹口气,花解语继续不动声色盯向对方。 恐怕这样的“好事”有极大的几率是会落在自己头上。 旁边桌上“呯嘭”几声响,那猥琐的男子嘿嘿一笑道:“王子,这七公主属下倒是略有耳闻,在前几日大秦国皇帝的寿宴上,她可是大放光彩,刚刚被大秦国皇帝册封为天玑公主,如此您去向大秦国皇帝求娶,凭王子的身份低微,想来这七公主一定可成功到手。” “有道理。”被称为王子的络腮胡男子点点头。 花解语一直不动声色,到手一旁的莺儿,一张小脸都快扭在一起了。 这样的王子,怎么配得上她家公主? 花解语扯了扯莺儿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露出破绽,自己自有分寸。 那边依旧是觥筹交错,兀自胡乱说些污言秽语,这边的花解语眸子转了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夸张的笑声,很快吸引茶楼众人侧目,就连一边的西黎国王子也不禁回头。 “喂,小子,你笑什么?”声音粗狂,带着野蛮愤怒。 花解语头也不回,用后背对着那西黎王子,似自语道。 “我笑你要娶个丑八怪回去,又沾沾喜字。”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险些拍桌子。 如此一来,别说是西黎国王子,就连聚仙楼里其他客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花解语和莺儿这一桌。 第42章 貌丑无盐 七公主是丑八怪?这可是个大新闻。 西黎王子被这笑声弄得一头雾水,却也好奇。 “什么意思,小子你给本王子说清楚。” 花解语打开折扇,缓缓地回过头对几个异国大汉道:“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这位七公主,被册封为天玑公主了吗?” “废话,就是因为听说她被册封为天玑公主,本王子才要娶她的,不然随随便便一个公主怎配得上本王子尊贵的身份?” 花解语含笑道:“那你可知道她为何会被册封为天玑公主?” “不是说因为这七公主在皇上寿宴之时弹奏了一首曲子,一曲惊人,皇上龙颜大悦才册封的吗?” 不等西黎王子回答,聚仙楼吃喝的客人已经有按捺不住的了。 毕竟这宫里的事情,可是茶余饭后的大新闻。 “对对对!” 听那人说完,黎国的王子也是赶忙附和。 刚刚自己的手下不就是这样跟自己说的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别说是众人此时被花解语搞得一头雾水了,就连莺儿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花解语,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哪有女子如此玷污自己名节的? 面对着众人的疑惑,花解语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好似可怜那黎国王子,叹息一声。 “你可知道七公主是煞星转世,虽有一身好本领,但相貌却奇丑无比。” “哦?” “皇宴之上虽琴声优美讨得皇上欢心,可却因为这样貌冲撞到了皇上,皇上不忍才册封其为天玑公主。刚刚你也听那说书的老人说到了,天玑乃是福星,皇上给这个煞星七公主一个福星的尊号,就是希望这福星的尊号,能冲散她本身所带的晦气。” 短短的几句话下来,在座之人已是一片哗然。 内幕居然是这样的,皇宫这高墙大院里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也有人思索着,怪不得之前听人说什么七公主是煞星,但后来册封的消息又下来了,还以为之前那只是谣传。 原本还有些不太相信的西黎国王子,一听众人的议论心中渐渐也有了定论。 “看来这七公主当真是个煞星。” 王子未曾出声,底下已经有大汉皱眉。 “那怎么配得上王子?琴艺再好有什么用!” “就是,要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况且还奇丑无比,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再精通什么琴棋书画,那娶回去自己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事已至此,花解语听那一桌窃窃私语,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散步风言风语,毕竟自己一介弱女子,没有什么势力在朝堂搅弄风云。 至于这个王子信不信…… 花解语眼风不动声色瞄着对方,皱眉。 看来回去之后,还要细细安排才是。 不过这个傅颜,也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不声不响叫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倘若自己不信,那日后结果不堪设想。 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隔桌的黎国王子大概心中不畅,又喝了一壶茶,直接起身离开。 第43章 难于脱身 花解语原本是答应莺儿一起出来游玩的,结果见状如此,也没有了旁的心思,只得带着莺儿离开。 回宫之后,花解语心中万般不舍滋味,思来想去,到底换了身宫装,急匆匆的赶往梅林。 梅林东南角临近东宫方向,一般后宫嫔妃并不往这边走动,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僻静之景。 一般情况,一场雪飘然落下,三日后雪依然是簇新的。 此刻正值冬末,眼见临近年关,梅花正好。 簇簇炎烈花海之中,男人依旧是雪衣墨发,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 一人纤细背影坐在凉亭之中,红梅傲雪,好像天地都静了下来。 花解语望着那霜白披着狐裘的身影,不觉放慢了有些匆忙的脚步。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行至十步处,花解语浅笑道。 傅颜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淡淡挥手。 “在下又没有做什么,全是七公主心思玲珑,才得以化险为夷。” 傅颜不居功,花解语也没多说什么,转而问道:“只是太傅,如何得知黎国的王子要来大秦国求婚?” 傅颜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长相清丽的女子,眉眼微垂,神思内敛,不禁在心里赞叹花解语聪慧。 “这几日帮着太子殿下打理国事,无意间得知罢了。” 淡淡的口气,随意的交谈,全然是懒散的模样。 花解语翘起眉梢。 她之前还以为是傅颜特意照顾自己,原因却是如此。 不知为何,花解语心中一空,觉得自己是自己自作多情。 也罢。 “那这次,便谢过太傅照拂了,日后若有事帮忙,太傅直言便是……” “会有的。” 傅颜捧着暖炉坐在凉亭中,也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发呆,纤细的身影已经快要融入冰雪红梅中。 花解语深深看对方一眼,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气度淡然,仿佛指点天下也不过如此。 花解语心惊此人不能深交,也没有多问什么,再次道谢继而离开。 宫闱中的女子向来闲散,大好的时光无事可做,基本都用来考虑,怎么去讨得那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的欢心。 这个花园起舞,那个顶着寒风荡秋千,后天又闹出什么赏花齐聚其乐融融。 花解语无声将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回宫之后,花解语因为黎国王子的事,一直辗转难眠,当晚干脆叫莺儿弄来两本关于黎国地貌风情的书来看。 那认真的模样,险些害的莺儿以为花解语任命,当真要嫁到黎国去。 谁料一清早,花解语却捧着书卷露出一抹笑意。 “莺儿,还有两天时间,不论如何,你都要帮我弄一只苍鹰回来。” “苍鹰?” “嗯,记得越大越好,哦,还有老鼠。” “老鼠?”莺儿愕然:“这,这是要做什么?” “先养两日,应该会用上的。” “公主,你若是想要养宠物,一只碧眼狸猫是不错的,或者……” 花解语将书卷递给莺儿,语气已见深沉:“少说话多做事,去吧,银子不够去梳妆台自己取。” 莺儿近来也渐渐摸透了花解语的脾气,只得答应一声,退下。 第44章 人弄姻缘 转眼间已是两日后,天光晴朗。 一大早花解语梳洗打扮之后,就听见莺儿在一边嚷嚷着西黎国的王子,今天要进宫面圣。 花解语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但事到临头,说一点都不担心是假的。 “公主,你上次在聚仙楼散播的谣言会起作用吗?万一皇上还是要把您……嫁给那个西黎国王子,那个粗狂野蛮的样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花解语看着莺儿一张小脸上写满的担忧,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要是七公主是丑八怪的谣言还不够,那就再加一味料,不信搅不浑这趟水。 “莺儿,你说这会四姐在做什么?” 花解语唇角微微扬起,转而看向窗外。 小轩窗外,蓝天高远,近前白雪压松枝,也是一副宁静僻静之景。 “您说四公主?” 莺儿一愣。 这会儿皇上早朝都没下,四公主被皇后娇宠惯了,应该也是刚起床不久吧?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花解语神秘一笑。 四公主的舞技一向是众姐妹中最好的,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技艺,上次父皇大寿,四公主就是献了一曲舞贺寿,美名仅在长公主之下。 当然,其中不乏有皇后有意吹捧的意思,但四公主自身才艺,不可忽略。 天赋是一回事,努力是另外一回事。 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四公主在御花园一小亭子里,苦练舞技的时候吧。 她只将美好展现人前,苦楚都在背后私下吞了。 花解语脸上的笑意更盛。 “莺儿,带上老鼠,走,咱们去御花园赏赏花。” 莺儿疑惑:“这将将入春,哪里有什么花可赏?” “有的,美人娇艳,胜似天香。” 莺儿不觉瞪大了眼睛。 这公主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西黎国王子求娶的事情,搞得神智不清? “公主,莫非您得了癔症?不如奴婢……” “莺儿,不许乱说,我神智清楚的很!” 莺儿一愣,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自己公主那双眼睛,自己这还没说呢,她居然就看出来自己要说什么。 “那公主,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这早朝一下皇上陪着西黎国王子在皇宫中观赏,亲事也就该定了,您怎么不着急,还去什么御花园赏花?” 莺儿一张脸都要急出病了。她家公主怎么还不骄不躁。 黎国那是什么地方?和秦国相比,简直就是不毛之地。 “莺儿,你可知今天是那一日了?” “一月初六。” 虽然不知道公主问这个干什么,莺儿还是如实回答。 “那你知道初六是什么日子吗?”花解语故作神秘。 初六不久是初六吗?还会是什么日子? 皇上的寿宴刚过,公主的生辰也不是今天啊?月妃好像也不是今天的生辰…… 花解语在莺儿纠结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敲。 “傻瓜,今天是吉日,宜嫁娶。” “公主你再想什么啊?你不会真的想嫁给那个西黎国王子吧?他……” 完了完了,公主一定是被刺激到了,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莺儿小脸皱成一团,想要出去请御医,却又被花解语拦着。 看着快要崩溃的莺儿,花解语也不再逗她:“想什么呢?我们是要去做媒。” “说媒?” 第45章 好戏上演 “去了你自然便晓得。” 言罢也不再多加解释,转身迈着步子朝御花园而去。 花解语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浮上:“没成想还能做一回月老,快哉。” 清晨的御花园内还有些飞雪,还是些许寒意。 不过这点丝毫不影响花解语的心情。 轻快的步子在御花园内迈着,纤细人影穿梭其中,并时不时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花解语唇角笑容越甚。 “公主您慢一点,等等我。” 莺儿边喊边加快速度追赶花解语。 “莺儿,你好慢。” 花解语既不恼,也不停下等莺儿,反倒是转过身冲莺儿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惹得莺儿一张小脸瞬间又拧在一块。 她家公主今日有些不对劲,若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怕是疯了。 莺儿袖子里的小手紧握成一团,犹豫要不要悄悄回去禀报月妃。 正在莺儿犹豫不决时,前面花解语已经穿过花径,继而想起什么般,矮身蹲在地上,伸手沾了些黄土抹在脸上,而后在莺儿愕然注视下,朝前走去。 不过百十来步,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凉亭内,一道如蝶身影,正在翩然而舞,好似即将乘风飞去。 花解语站在树下欣赏了片刻,待舞接近尾声时,忽然抚掌而笑。 “好,好极了。” 正专心迈步子跳舞的四公主听到这边的笑声,不禁收住身形,回头望去。 待看见是花解语时,一张美丽的脸庞瞬间就垮了下来。 又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注意到四公主神色的花解语,也大大方方的踩着碎步走了过来。 “四姐,早啊。” 早? 四公主翻了一个白眼,一点跳舞的心情都不再有。 “一大早就看见晦气人,想必一天都不会消停,还真是影响胃口。” 一句话听的莺儿已经想冲上去抽人,奈何身份低微,只得上前辩解,偏偏花解语却素手一挥,阻止了莺儿。 一张小脸满是尘灰,却还笑语盈盈。 “四姐还没吃早饭么?怪不得刚刚这舞步都显得有些无神呢?” 花解语故作惊讶的说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说什么?” “我看四姐练辛苦,所以指点一二。” “哼,你个冷宫丫头,能懂什么!” “不懂,只是略通,刚刚看四姐脚下绵软无力,好像虫子一样。” “你!” 四公主气的跳脚,偏偏碍于礼数,周围又没有宫女能帮她出气,忖了村,只得一声冷笑。 “呵呵,你叫谁四姐呢?被剥削了封号,你当尊称我一声公主。” “哦,四姐可能忘了,那日寿宴上,父皇已经答应了将我重新册封,我若还不改口,怕是会忤逆了圣意,辜负父皇一片疼爱,所以,只得先委屈四姐一下了。” “好,好个天玑公主。” “四姐过奖,不过你刚刚的舞姿……”花解语垂眸打量对方脚腕,叹息。 “你真的没用早膳吗?” “什么?” 见花解语一脸真挚,四公主此刻自己都不禁生了怀疑。 怎么可能出错呢? 刚刚自己练的那支舞最重要的就是神韵,自己怎么可能跳的无神? 这个花解语,之前一直看着不声不响的,结果寿宴上大放异彩,莫非真的深藏不漏不成? 她若是看出自己舞姿不佳,传出去嘲笑自己可如何是好。 四公主一时急的悄然皱了眉头。 “呵呵……” 正踟蹰时,一阵笑声清脆传入耳中。 四公主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戏耍,届时俏脸愠怒。 “花解语,我看你是疯了!” 第46章 风中美人 对上四公主怒气冲冲地目光,花解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慌忙捂上了嘴巴。 “四姐,是花解语不懂,花解语乱说的,四姐千万不要在意,都是花解语不好……你就权当我是疯了。” 花解语眼神好像瞄见了什么般,忽然低头变幻了态度。 大太监往中宫那边去,估计是皇上要下朝了,自己还是谨慎些好。 四公主的眼神见花解语忽然变了语调,中闪过一丝狐疑。 自己这个妹妹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从前她也确实是有些忌惮自己,难道说她刚刚说的是真? 目光再次扫过花解语,花解语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声音依旧喏喏。 “不过四姐,您的舞姿,的确少了些耀眼的精髓。” 四公主皱眉,苦恼思索片刻,正见花解语头顶一只金簪反光,映在自己眼底。 金子? 再看花解语身上的衣裳,竟然是大俗配大绿,脸上又沾着尘灰。 这模样,莫说是公主,怕是说疯子,都有人信了。 四公主心底嘲笑一番,视线最终重新落在花解语头上金簪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上次皇上寿宴自己跳的就是这支舞,不过盛装出席,衣上金线华丽,耀眼非常,如今少了首饰乐声,又失去彩衣,自然不会传神。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不过不能就此放任,舞技可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东西,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舞姿上出任何差错。 少了彩衣又如何?她偏要做那素衣依旧耀眼的存在! 花解语偷偷看着四公主脸色的变化,心中已经了然。 见时机已到,干脆开口道:“四姐你赶紧去用早膳吧,解语先告辞了。” 说罢带着莺儿款款离开。 莺儿正在疑惑的时候,花解语却停下了脚步,带莺儿躲到树后。 莺儿一个不在意,差点撞到花解语。 “公主,您这是为何?”莺儿委屈的揉着鼻子道。 花解语一根手指抵在莺儿小巧樱口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藏身树后,目光向刚刚的凉亭撇去,果然那凉亭里又的身影,吩咐宫人去请乐师,片刻后,又随着琴声舞动了起来。 花解语嘴角挂起一抹满意的笑。 四公主性子要强,舞蹈又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特长,听到有人说她舞姿无神,肯定是心中不甘要再苦练几遍。 这么一来,刚好皇上下了早朝带着西黎国王子,在御花园中游览时撞到四公主曼妙的舞姿…… 所谓一见钟情,便是此意。 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花解语的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我之前让你找一只苍鹰,你可找到了?” “嗯,按照公主吩咐,叫人安排到了黎国王子必经之路上。” “黎国好武,视苍鹰为图腾神物……待会儿你将鼠放了,苍鹰会盘旋在此,那王子见苍鹰必然会跟着过来瞧瞧。” 莺儿看着花解语嘴角的笑恍然大悟:“还是公主聪明。” “以后就多学着点,还有,少说话多做事。” “是。” “你在这盯着吧,我先回宫去,有消息虽是通知我。” “公主放心。” 花解语含笑回到寝宫,眼神时不时望向御花园方向,猜想事情八九不离十。 果然,下午花解语练习书法的时候,莺儿就急匆匆的闯进来了。 “公主,公主,你猜奴婢打听到什么了?” 莺儿一脸的兴奋,花解语却反应淡淡。 第47章 金蝉脱壳 “希望对四公主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花解语淡定的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开口道。 莺儿一脸的无奈:“公主,您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能,消息到底是什么?” “见着了,四公主见着那王子了!这不算是好消息吗?”莺儿翘起眉梢。 花解语扭头看向窗外,长出口气。 “终是了了。” 次日,晴空万里无云。 皇宫金銮殿上,执掌太监拉着鸭公嗓宣布上朝,文武百官入列,例行公事行礼,启奏。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说着些不痛不痒决定,直到最后的一句“有事来奏,无事退朝。”才将今天的早朝推向高潮。 只见皇帝的话音刚落,西黎国的王子就站出来,按照西黎国的礼节深鞠一躬。 “皇帝陛下,我西黎国与大秦国向来交好,此次本王子前来,就是希望能与大秦国再结良缘,还望皇帝陛下成全。” 联姻是两国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毕竟是大秦国嫁公主,在早朝上走个过场也是对大秦国的尊重。 龙椅上的男人年过半百,但一双眼睛还满是精光。 听完西黎国王子一番毕恭毕敬的话,这才满意的笑笑,补上一些西黎国与大秦国古来交好一类冠冕堂皇的话后,这才步入正题。 “如今朕的公主们,待嫁的也就是三公主,四公主,七公主这三位公主,众位大臣看将,哪一位公主堪当重任呢?” 皇帝话音一落,底下的大臣开始议论纷纷。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没有提长公主,同样是公主,地位的悬殊瞬间便见分晓。 不过,不等下面的大臣给出建议,西黎国王子又是一鞠躬道:“皇帝陛下,小王这几日来京城,早就听京城百姓称赞皇上的四公主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小王有心求娶,不知皇帝陛下可否成全?” 一语哗然。 四公主? 朝中不少大臣已经傻了眼。 这难道真的是各花入各眼?可这四公主之名,何时被这黎国王子得知? 话音落下,就连宝座上的皇帝都微皱了眉头。 “四公主的确是不错,但身份低微,倒是七公主刚刚得了天玑公主的尊号,臣以为,七公主的身份地位,与王子更加相配一些。” 一位白胡子的大臣微微拱手,皇帝听完微皱的眉头立即舒展。 这下底下的大臣在看不出君心所向,那便要掉脑袋。 这皇帝明显是想把七公主,嫁给这西黎国王子,才特封天玑尊号。 前者有朝臣附和出声,后面立即有人前来附和。 “皇上,七公主才是贤良淑德,与王子般配非常啊。” 同样的一句话,有人欢喜有人忧。 黎国王子闻言,眉头是立马皱了起来。 那天在聚仙楼听人说七公主是煞星奇丑时,就已经心有芥蒂,后来他还专门打听了下,皇帝寿宴上确实是有人说七公主是煞星一事,甚至断了琴弦。 这样的公主就是白送,他西黎国王子也是不会要的! 再想想四公主,昨天皇帝陪着他游览御花园,受神鹰指引,那凉亭中跳舞的曼妙身影,可是在他的心头一直是挥之不去。 要是能娶这样的女子回去,足以羡煞旁人。 想到这里,西黎国王子坚定道:“皇帝陛下,小王远道而来,为的是两国交好大计,两国交好已有百余年,我西黎国怎会计较区区一个尊号?” “这……”皇上皱眉。 那黎国王子继续道:“莫非皇上是舍不得掌上明珠?” “不,朕绝非此意。” 话说道这个份上,皇帝就算是再想把七公主嫁给西黎国,也只能作罢。 左右看看诸位大臣反应,因为被黎国逼得紧,只得叹息一声。 “如此那便依王子所求,四公主下嫁了吧……” 朝堂上两个男子三言两语,便轻易决定了两个女子的命运,未免不让人有些唏嘘。 第48章 怨恨成全 消息传到花解语耳中时,她非但没有不用嫁去西黎国的欢心,反倒是多了些许伤感。 出乎花解语意料的倒是四公主。 她非但没有因为要嫁去偏远落后的西黎国而哭闹伤心,反倒是平静的为自己裁起了嫁衣,并主动与花解语走动起来。 坐在四公主寝宫,看着一边和自己聊天一边还在忙活的四公主,花解语不觉有些诧异,这还是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四姐么? 注意到花解语的目光四公主,难得放下手中的绣花针。 “怎么?奇怪我为什么不哭不闹?” 这一句话说出口倒是让花解语有些意外,毕竟本因嫁去西黎国的是自己,可以说四公主是代替自己去嫁的。 重生后的花解语一心为复仇而来,发誓要让上一世伤害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 这个四公主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只是喜欢与自己针锋相对了一些,真正伤害自己的事情,可以说并没有做过,就算是做过的一些也只不过是被大公主利用罢了。 再怎么说也算是姐妹,马上就要远嫁,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花解语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原本父皇想嫁去西黎国的女儿是你。” 四公主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蛮横,静静的看着花解语。 就是这一刻,花解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四姐。 难道说往日的种种都只是她的伪装? “七妹啊,皇家的女儿看似风光,实则是什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 四公主的嘴角挂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在这深宫大院里,说是疼爱,可最终还是逃不了作为筹码去交换利益的命运。 既然早已看透,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去积极迎接将要面对的一切。 “你以为那一日你激我跳舞,我就没有好奇派人打探一番吗?” 花解语:“……” “你一向鲜少出门的,忽然里御花园,怕是傻子都要起疑心了。” “你是故意配合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切都不重要了。” 四公主蓦然莞尔一笑:“总之我人将走了,有些话便直言与你说。” 花解语直直望进对方眼底:“四姐有话请讲。” “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我母妃去的早,一直都是寄养在皇后身边。” 这是第一次花解语看到这样的四公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后和长公主一直将我当枪使,我会不知道?” “四姐……” “可我知道又能怎样?若不为她们所用,我的身份,又怎么能在深宫活下去。” 花解语不忍错开视线。 四公主则抿唇一笑:“你不必可怜我,纵然我们现在安静坐在一处,将来也未必能成为朋友,我来你这,不过是做样子,假亲热而已,长公主是不肯和我做戏的,为了不被黎国看不起我没姐妹,只得来找你。” “这样,也好。” 四公主放下绣花针,低垂下视线:“你我没有一个有势力的母妃,这辈子就别想逃脱被用作交换的命运,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花解语当然知道四公主言中的他人指的是谁,心中百感交集。 “我明白。” “寄人篱下,总不如为小国王妃自在些。” 花解语叹息四公主也是聪明人,却只能落得如此下场。 最终却只能道一句:“四姐,保重。” 五日后,黎国王子动身回国,浩浩荡荡,队伍面前城门内外。 大秦国皇帝赐给四公主数不甚数的金银珠宝做嫁妆,十里红妆洋洋洒洒的送公主下嫁。 花解语站在阁楼上,看着远去的送亲队伍,心中浮起淡淡的酸楚。 下嫁黎国,不论是天堂还是火坑,都是她推她入得。 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注定无法回头。 第49章 十里红妆 送走迎亲队伍后,长公主花拢蕊望着绵延队伍,回到寝宫,咬碎了一口银牙。 明明应该是花解语那个贱丫头下嫁,怎么偏偏成了四公主了? 这四公主一向心高气傲,又不长脑子,可是明里暗里帮着自己做了不少事情。 这回一下子嫁去西黎国,相当是断了自己的一条臂膀,叫她如何能不气。 “啪——” 盛怒之下,又一个茶杯被摔粉碎。 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个长公主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可谓是极尽优雅,然而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优雅大方的长公主,实际上是有颗堪比蛇蝎的心肠。 “都是花解语这个贱骨头上不了台面,要不然西黎国王子,怎么会偏偏向父皇求娶老四!” “怕是,又是那妖女作怪吧?” 宫女揣测了花拢蕊的心思,战战兢兢道:“不然,奴婢出去探听探听?” “还探听什么!这事不是明摆着么!” “是……” 宫女立即低头下去,再未抬头。 长公主此刻是越想越气,一方面埋怨花解语懦弱无能,另一方面又埋怨西黎国的王子不识抬举。 忖了村,眸子干脆闪过一丝阴冷。 “去,跟内务府去说一声,把花解语那个贱骨头的衣食缩减一半!” “一半吗?” “我要她烂在后宫,生不如死!”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享受那么好的待遇有什么用! 得道命令的宫女赶紧退了出去,虽然觉得如此做有些不公,但毕竟为了花解语这不相干的人说话,开罪长公主不值得。 天气眼见入春,御花园冰雪渐渐开化,树枝上滴水,宫里娘娘嫌弃雪水,担心沾湿华裳,再鲜少出宫。 这倒是令花解语得了空闲,不用担心和各宫娘娘碰面,没事便与莺儿一起去采集雪水存入罐中,再埋入树下留作明年用。 送走四公主后,长公主不知是不是气闷的缘故,再没有找花解语的麻烦。 日子眼前安宁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盼不到头的清苦。 松枝上雪水带着一股子清香松油味,莺儿抖落存在罐子中,再三瞄着身边的花解语,最终长叹口气。 “公主,您就忍得下去?” 花解语头也没抬,只象征性嗯了一声。 “公主……”莺儿跺脚。 “什么?” “宫里的食材啊,您眼前也是即将册封回公主的了,怎么那御膳房的奴才还不张眼睛呢?我们宫的东西,好像又遇克扣了。” “兴是父皇之前下了指令,要勤俭朴素,以身作则从后宫开始吧。” “怎么会?若是如此,怎么长公主那边日日添置新衣?她只要少打一副簪子,足够我们两月的吃喝了,皇上分明是偏……” “你是活够了?皇家的事,也是你这碎嘴的丫头能议论的。” 花解语蓦然加重了语气,左右瞧瞧没有外人,这才放缓了语气:“以后说话仔细些。” 心中有些气闷莺儿不懂事,同时暗自决心日后需物色个伶俐的丫头。 莺儿撇嘴,想了想道:“公主,我们克扣点自己没什么,但宫里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几日,底下的宫人又要闹腾了。” “之前不是让你绣了一些女红吗?拿出去卖吧。” 花解语最后深深看莺儿一眼,转身进了大殿 第50章 与世无争 一身浅紫色的衣裳,连基本的绣花的都没有,简单到令人心惊。 这公主,简直就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莺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己命苦,跟了不争宠的主子,转眼看看对面宫墙的巍峨华丽,心中不是滋味。 应花解语的要求,莺儿收拾完手头活计,带着女红匆匆前往宫门。 因为之前来过两次,如今也算熟门熟路,塞给侍卫一些过路费后,便会有公公将女红带到外面去代卖。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莺儿多心,出去代卖的女红越来越顺利,甚至比之前价高了不少。 然而每当莺儿兴冲冲与花解语说起此事时,花解语都是一副淡然模样。 “或许好东西有人识货吧,但记得时刻小心些,别得意忘形。” 莺儿心中正开怀,正听到了前面的话,便乐得一直点头。 朝霞宫里食材被克扣了一月有余,事情最终传到了贵妃耳中,对方有意救济一下花解语,想给她送些用的,却被对方婉言谢绝。 一双明眸含笑,温文倒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贵妃娘娘的心意,解语领了,不过您救济不过是暂时的,长久打算,还是要看解语自己。” 花解语说话时不骄不躁,完全不像是一刚十七岁的女孩模样,贵妃暗暗心惊,猜想这等人物品行,倘若不用心争宠,也够她安稳一生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拉拢对了人,贵妃言语愈加和善。 “那解语是打算一直这般清苦下去吗?好孩子,你都瘦了。” “清减些倒无妨,不过最近有些想念皇奶奶罢了。” 贵妃转眸:“怎么,你现在还不得进殿请安吗?” “大概因为四公主的事,皇奶奶误会了解语,已经多日不曾召见了。” “我明白了。” 贵妃颔首,吩咐手下给花解语留了一些碎银,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开。 内务府虽然顾念花解语公主的身份,没太过分,但底下的宫人却被克扣的半边油水都不见。 花解语也不知道是不想理会这一切,还是没有发现,一直没有找长公主理论的意思。 晌午,直到丫鬟莺儿提着食盒进来,再三催促,花解语才意识到又该用膳。 莺儿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吐苦水似的念叨:“公主,不是我说,这几天去御膳房给您拿吃的,御膳房的太监给菜的量明显就是少了许多,前两天说是做得少了,可总不能天天都是做的少了吧?” 花解语看着食盒里几片皱巴巴的菜叶子,没有说什么,而是依旧捏着绣花针全神贯注。 莺儿真的要疯了,咬唇来到花解语面前。 “公主,这样你都忍得下?奴婢都看不下去,您可是皇上御封的天玑公主啊!” 天玑公主? 花解语笑笑绣完最后一针。 “莺儿,过来看看本公主这个荷包绣的怎么样?” 莺儿彻底发蒙,但公主问的话又不好不回,只得仔细端详。 “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 “这颜色太清淡了点。”忖了村,又小心补充道:“公主,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顿了顿,扫了一眼食盒:“你们拿下去分食了吧,莫声张。” “那公主您呢?” “我没事。去吧。” 花解语淡然一笑,又开始全神贯注投入女红中。 第51章 圈套 日子平淡如流水,转眼过了半月,贵妃照例去太后处请安,有意无意提起花解语两次,之前太后都装作没听到,但又不好不给贵妃面子,便跟着问了一声。 皇后就在旁边坐着,闻言顿时不阴不阳一笑。 “说起解语这孩子,的确聪明伶俐,模样生的也不差,将来庇佑作为,难怪贵妃喜欢呢。” 水氏闻言在一边笑笑,知道皇后在给自己施压,没再做声。 大殿一时陷入沉寂,众人以为事情就此算是了了,谁想到片刻后,外面竟有一宫女被哭啼拽入了大殿,一把推倒在太后等人面前。 皇后故作惊诧模样,第一个站起身来。 “将这哭哭啼啼的污浊东西带来干什么!也不怕污了太后的眼睛!” 皇后声音落下,那宫女顿时害怕的厉害,身子都颤抖起来。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啊……” 宫女抬头一瞬,太后身边水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不是莺儿吗?” 皇后皮笑肉不笑:“哦?贵妃认得她?” 水氏却未理会皇后,直直望着莺儿:“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莺儿说话,压莺儿的太监先哼了一声:“回贵妃娘娘的话,这宫女与外面侍卫私通,坏了宫里规矩,奴才这才斗胆,将她压倒皇后面前裁决。” 贵妃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不想当着太后面闹大,顿时皱眉:“那也不该带到这里来,扰了太后安宁,你担当的起吗!” “哎,贵妃先别生气,不妨先听听这丫头如何说?” 皇后翘起眉梢,转头看向莺儿。 后者还以为皇后发了善心,连忙解释:“奴婢真的没有私通,奴婢只是去角门托人卖些女红罢了,奴婢……” “卖女红?你这意思是,宫里头养不起你们了,贪得无厌……”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莺儿平时看着伶俐,但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丫头,被这皇后一吼,顿时语无伦次。 她越是如此,误会便惹得越深。 皇后给那压人的太监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呈上了一丝绢包裹的镯子。 “如此看来,这镯子并非是与侍卫的定情信物,而是贿赂了。” 皇后命人接过镯子,转脸看向太后:“太后,您看这事,要不要找解语来对峙一番?若是误会,不解开恐怕对解语也是种伤害。” “如此,便宣吧。” 花解语为了彰显孝心,每日都会给太后请安,不过鲜少被召见进殿内。 今日忽问太后面见,神色诧异,跟着宫女引领规规矩矩进了大殿。 一身藕色的长衫,已然是过气的款式。 头顶银簪,已经失去了本应有的华泽。 太后将一切看在眼中,顿时皱眉。 大殿中,花解语见了太后,完全是一副欢喜的模样:“皇奶奶召见解语,可是想念解语了?” 那模样显然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何事,眸子干净,清澈见底。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皇后心中一声冷笑。 正座上,太后上下打量花解语一眼:“这副清苦的装扮,是做什么?” “最近父皇倡导勤俭,我便想从自身做起罢了。” 太后颔首,旋即指了指皇后身边的镯子:“这东西你可认识?” “这?不是我给莺儿的吗?” “那你可知,你的宫女贩卖女红一事?” 花解语闻言,神色恰到好处一愣,旋即“噗通”一声跪下:“皇奶奶明察,我只是,只是……” 莺儿在一边看不下去,也顾不得许多,蓦然放声哭了出来。 “太后,您要罚就罚奴婢吧,是奴婢无能,连累着公主受苦了,公主并不知道奴婢贩卖女红一事的,而且,而且此事若不是长公主步步紧逼,奴婢又何至于如此啊!” “放肆,这事关长公主什么事!”皇后顿时瞪圆了眼睛。 莺儿之前见皇后,还是战战兢兢的,此刻却完全是一副殊死一搏的模样,口吃清晰无比,将将长公主如何克扣花解语一事,一五一十到来。 皇后气的手指发抖,太后则凤目微转,穿了内务府的人。 后者原本是打算咬死不承认的,但架不住太后步步逼问,一句大理寺彻查要挟,最后无奈从实招来。 第52章 双双中计 在内务府松口的一瞬间,皇后向后顿时踉跄了一步。 “拢蕊……” 千算万算,这事最终竟毁在了拢蕊是手上。 她是何时克扣的花解语,竟不与自己说一声。 现在倒好,两厢事撞到一起,反倒成全了花解语一场大度。 皇后心中气愤,眸子微转狠狠剜了花解语一眼,后者状似无意朝皇后看来,唇角微微勾着显然是一副胜券帷幄的模样。 那一刻,皇后忽然明白,自己是中了花解语的计谋。 一切都是从那只镯子开始的。 难怪那宫女行踪会被这么轻易的抓到。 皇后叹息了一声自己大意,竟然成全了花解语,心中又叹息自己的孩子不争气,私下做这些小动作,竟然全被花解语看在眼中,搬到了台面上。 “太后,臣妾忽然觉得身子不舒服。” 皇后大抵觉得自己在这里撑不下去,干脆站起身来。 太后久居深宫,皇后走的路她都走过,故而十分理解皇后的想法,干脆颔首:“去吧。” 皇后离去不多时,太后责罚了内务府,象征性训话,还给花解语一场公道。 但并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内务府再往上便是花拢蕊,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心中却是明镜一般,故而只将责任推到了内务府身上,丝毫没有提关于花拢蕊的事。 之后又称花解语懂事,亲自赏赐了些珠宝,便同皇后一般,称自己身子乏累。 “那孙女便不打搅皇奶奶休息,先行告辞了。” “去吧。” 太后揉了揉额头,在花解语等人完全离去后,转眼看向身边的姑姑。 “锦绣,你说着丫头如何?” “聪慧,并非池中物,只可惜了……” “为何是可惜?” 锦绣看了看太后脸色,见没有动怒的意思,跟着道:“若是皇后所出,便好了。” “是呢,若是皇后所出便好了,偏偏是水氏……这么多年了,若是没有解语出现在我眼前,我都快要将她遗忘在深宫,也将那件事忘了。” “太后……” “罢了,扶我去休息吧。” 锦绣叹息一声:“是。” 长寿宫外,莺儿回去的路上见周围无人,不禁看向花解语,神色委屈。 “公主,这计划明明天衣无缝的,为何太后就不将长公主拉下去?” “长公主是太后捧在手心长大的,岂能是我们能比拟?” “可您也是皇室血脉啊,太后怎能如此偏心?” 花解语闻言看向莺儿,对这种大不敬的话,第一次没有训斥她。 “是啊,怎么就如此偏心呢?” 唇角绽出一丝苦涩,旋即又化为潋滟芳菲:“但现在这一切对我而言,机已经是很好的了。” 莺儿不明白花解语的意思,但见她眉宇间的深沉,总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回宫吧,记得把之前亏欠宫人的月钱都补回来。” “是。” 莺儿低头说话的时候,花解语正眺望一株春花,结果灌木树影摇动,一人影贼兮兮窜了过去。 花解语意识到事情不对,忖了村,硬是与莺儿绕路离开。自己则朝树影过去。 原本还以为是哪个宫里来听墙角的宫女,谁料走的近了,花解语便嗅到空气中一缕血腥气。 低头一看,青石地面上正有一串新鲜的血迹,朝后苑蜿蜒过去。 花解语皱眉,探头看了看周围,知道此事可能不简单,搞不好可能牵连自己,干脆掉头离开。 深宫人际关系复杂,有可能你帮了一个人,下一刻他却反咬你一口。 花解语已经看透了这世态炎凉,为了自保,为了母妃,她都不会再管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人影匆匆朝自己宫中行去,花解语一路连头都没有回。 第53章 风雨欲来 皇后回了乾坤宫后,左思右想都觉得咽部下这口气,恰好花拢蕊过来请安,皇后一见这不争气的长公主,顿时拍案而起。 花拢蕊被吓住,神色愣怔,眼底都溺出泪水来。 “母后?” 皇后一见花拢蕊受惊吓模样,到底是自己女儿,心疼不已,泄气般缓缓坐了回去。 “拢蕊,你做事真是太莽撞了!怎么什么事都不事先和我说一声!” “母后说什么,拢蕊不明白。” “不明白?你克扣花解语那边膳食的事,你现在跟我说不明白?” “母后是说这事?”花拢蕊闻言也来了脾气:“花解语那个贱人,硬是掉包把老四送走,这口气叫我如何咽的下!” “那你为何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皇后皱眉,在花拢蕊诧异的注视下将太后宫里的事一一讲述,花拢蕊闻言届时怒目圆瞪。 “那个贱人,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皇后深深呼吸:“罢了,这事算她技高一筹,但由此可见,这丫头再流下去必然要成祸害。” “好端端一个公主,尤其现在她有贵妃罩着,不能轻易弄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掉头看向窗外:“在宫内看着确实碍眼无比,但要是像老四一样送出去,生死有天的话……” “母后的意思是,赐婚?” “话说起来,花解语那丫头,也到了及笄之年吧。” “可不是,过了年关估算没几日了。” “那便好办了,呵呵。” 皇后冷笑整了整自己指尖护甲:“事到如今,也该让那丫头知道,谁才是这后宫之主了,她还以为自己真能翻了天不成?” 花拢蕊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小心来到皇后身边,细声赔笑:“母妃,以后拢蕊绝不莽撞行事了,至于花解语那贱人,您一定要为我出这口气。” “放心吧。” 皇后眯眼,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余晖残存天际,将几缕薄云都衬成了血红色。 这场景从华丽的乾坤宫望去,好一副残阳如血景致。 然而从冷清毫无人气的朝霞宫望去,夕阳隔在张牙舞爪的树影之后,却显得有些阴冷可怖。 从太后那出来回到寝宫之后,花解语翻来覆去,脑海一直回荡那灌木后身影,无奈出来散心,站在树下望着尚未回春的树木枝桠,眉头紧皱。 直到莺儿召唤花解语两次都没有发现。 为了掩饰尴尬,花解语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银簪:“怎么了?” “公主,该用晚膳了。” “嗯,母妃那边如何了?” “按时服药呢,公主放心。” 花解语颔首,奈何不论如何,心中都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莺儿……” 在莺儿走出大殿一瞬间,花解语蓦然叫住对方,忖了村,到底摇头:“无事,你去吧。” 大概是因为今日在太后那里有些风头太过,太后人精一般,也该明白花拢蕊中了自己圈套。 看来自己有些气盛了,太后没出言帮自己,这事皇后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母妃,解语究竟该如何……” 花解语轻轻一声叹息,天色已晚,和气都成一团白雾。 这事贵妃已经被拖下水,若再找她帮忙,便显得有些太过,让对方以为自己必要依附她才能活。 左右思忖半晌,花解语正愁眉不展时,转身荷包被树枝挂到,险些掉落。 花解语耐着性子结了半晌,眼中俯视荷包,脑海却瞬间闪过锦囊的模样。 “锦囊,太傅……” 花解语眼底闪过一抹光亮。 她怎么忘了这个人,未来的秦国宰相,将皇上掌握在股掌之上。 不过傅颜给人感觉太过神秘漠然,高高在上,以至于花解语有危机想找的人都不是他。 每次站在傅颜面前,她都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令她心中忐忑不安。 不过今日……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帮自己一次,推测一下皇后的意思。 思量片刻,花解语连晚膳都没用,只披了一件外袍匆匆离开。 第54章 意外亲近 傅颜因为是太子的太傅,又深的皇上喜爱,故而获得特例出入宫中自由,甚至在太子东宫被赐了一处别院。 花解语对他并不甚了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他本人喜静,无事时都喜欢去湖心亭,那里人迹罕见,傅颜常去静坐。 花解语身为公主,不好去东宫直接找人,只得碰碰运气前往湖心亭。 日落之后天边挂着连绵绯色,映衬着巍峨宫墙,仿若水墨画别有韵味。 花解语抬头望了望天色,没有叫人跟着,周围灯火逐渐亮起,越衬得她形单影只。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终到锁心湖边沿,可惜湖中心小亭没有灯火亮起,可见无人。 不由叹息一声:“罢了。” 正打算转身离开时,但闻身后方向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 花解语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转身,奈何冰冷的短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谁!” 花解语微微侧脸,只觉对方身上一阵阵血腥气扑面而来,似乎受了重伤。 “花解语?” 对方似乎认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声音低沉。 下一刻,在花解语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背后人影支撑不住重伤身子,已经向她压来。 察觉对方没有杀意,花解语下意识搀扶住对方,借着月光大略打量,竟是一张苍白的脸颊,悠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递出一排阴影,仿若九天谪仙。 这模样,不正是…… “傅颜?” 这是花解语生平第一次召唤傅颜的名讳,连名带姓,没成想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声音微颤,带着戒备与丝丝难以察觉的关心。 冰凉的指尖抓着花解语的手腕,后者为这温度而一惊,下意识往回缩手,却被傅颜禁锢动弹不得。 她倒不知道,傅颜这么孱弱的人,竟会武功的。 傅颜凝眉低喘:“沿着小径直走右转,有个锁心殿……带我过去。” 他说话时都要右手捂着腰间,明明伤的极重,声音却清晰无比,可见心智依旧坚定。 花解语发现他身上伤口未加处理,还在不断渗血,思量之后,立即抽出袖中丝帕给他止血,并令傅颜大半身子都搭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傅颜每次喘息,都距离花解语及近,几乎喷薄在她耳边。 后者耳根顿时变成嫣然之色,稍稍歪头。 “怎么伤成这样。” “公主好奇吗?” 这叫什么话,明明是他受伤,现在却是一副并不着急模样。 “可是有刺客进了宫里?” 傅颜侧脸看一眼花解语:“先带我去疗伤。” 好在锁心湖这里人迹罕见,花解语搀着傅颜,一路虽然艰辛,但并没有被人发现。 花解语打小便生活在宫中,多少对宫里布置都有所了解,但傅颜的锁心殿,却令花解语都为之一惊。 大殿不甚巍峨,坐落在清幽林中,独生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整体风格可谓与皇宫华丽格格不入。 走的近了,甚至会忘记身处何处,今夕何年。 但看样子傅颜对这里了解非常,应该是太子特令为他所建,花解语暗暗感叹,太子对傅颜的倚重可见一斑。 两人拐进殿内时,傅颜略略侧眸看向身后树影,花解语忙着打量大殿布置,并未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再侧脸看向身边傅颜时,人影虚弱的似乎要随时昏厥过去。 “傅颜,太傅?你再坚持一下。” “内阁小柜内有药箱。” “好好,你再坚持一下。” 花解语搀扶傅颜坐到椅子上,见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慌乱转身要找药箱,一时竟忘了掌灯。 室内光线迷蒙,花解语摸索向外阁,不料刚刚举步,身后傅颜忽然伸手抓住了花解语的手腕,纤细的人影一步踉跄失去重心,竟意外栽倒在傅颜怀中。 顿时一阵腥甜混合墨香扑鼻。 花解语一惊,直觉自己压倒了傅颜的伤口,指甲一片湿粘,倒吸冷气想要起身,奈何从前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太傅,竟好似变了副模样,广袖一挥将花解语搂在怀中。 第55章 暧昧流转 “太傅?” 花解语试探出声,面前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薄唇凑到花解语耳根:“别动。” 两个字好似命令,令花解语僵住。 傅颜微微侧头,视线略过花解语,落在大殿顶梁柱上,上面一字排开三枚毒针,深深镶入梁柱中。 好在花解语躲的及时。 不知过了多久,估摸外面跟踪的人暂时不会再出手,傅颜这才放开面前人。 花解语整理好身上衣着,因不会武功,并不晓得刚刚发生什么。 好在她生性冷静,也知道傅颜的性格,并没有贸然开口训斥。 “太傅这是为何?” 傅颜干脆顺水推舟:“可曾有人说过,公主很美?” “所以太傅刚刚是在调戏我吗?” “食色性也。”点漆双眸内飞雪流转,却没有半丝情欲。 “我去为太傅找止血药。” 椅上傅颜见花解语远去,伸手将窗子微微欠开一道缝隙,令清幽的月关照射进来。 窗外树影之后,一道人影瞬间闪过,又消失无踪。 傅颜忖了村,将窗子阖上。 此刻花解语已经将药箱带来回来,里面瓶子杂乱无比,花解语挨个拿起来嗅了嗅,准确无误抓出止血药扒开瓶塞。 傅颜眸子略过一声诧异。 照例说花解语久居深宫,又不受皇上疼爱,不应该有机会学习到医术才对。 但经过最近一段时间观察,她却似乎琴棋书画略通,丝毫不像宫内长大的样子。 傅颜心中复杂。 因伤在腰上,花解语犹豫片刻,道了一声“得罪”在傅颜没有回应之前,俯身将袍子撕开。 “呲”一声,袍子裂开,里面伤口赫然暴露在眼前,一道剑伤,上面还有一奇怪类似梅花标记。 “这……” 傅颜伸手将梅花引挡住。 花解语不再多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他清理伤口止血。 大概伤口太深,血流不止,花解语见傅颜坐姿不利于包扎,干脆将他微微按在椅子上。 一向平静如湖的眸子微微荡出一丝涟漪,很快又被他巧妙掩饰下去。 花解语没有什么顾忌,掌灯,跟着冰凉的指尖探进衣内。 昏黄的烛火将大殿照亮,将傅颜眉眼雕刻分明,身上衣裳半解,露出一片玉色,竟有别样风情。 那一瞬间,花解语生出一种亵渎了仙人的错觉。 他直直望着花解语,有些意味深长,后者忙于压下心中胡思乱想,没有怎么察觉。 曾经在将军府时,百里离因为身份原因经常受伤,花解语会亲自为他包扎,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以至于手法行云流水。 等她包扎完成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不是百里离。 花解语眼底一瞬间失神被傅颜捕捉在眼底,后者薄唇噙笑。 “不知道公主竟然还有如此技艺。” “没有,不过,年幼淘气所以经常受伤养成习惯罢了。” “是吗?不过在下怎么听说公主小时便是乖巧懂事的?” “但太傅,今夜何故受伤?” 竟然学会了调开注意力,来岔开话题。 傅颜倒也配合,没有再深究下去,不过对于花解语的发问,倒也神色自然。 正要开口时回应时,花解语却突然阻止了傅颜。 “不必了,我想人人都有难处,太傅如果不方便,也不必相告。” 傅颜翘起半边眉梢。 她倒聪明,知道有些事知道多了,可能对会有危险。 “我今日过来,原是有一事想请教太傅,不过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好,不如择日再来。” 傅颜也没有挽留的意思:“那公主一路小心。” “自然。” 花解语没有多加逗留,出了大殿头也不回离去。 月华如练,穿过头顶枝桠投递到花解语身上,恍然看来,竟给人一种透明单薄的感觉。 花解语离开不多时,锁心殿便有一漆黑人影跃进来。 黑衣人窜到傅颜面前,一把扯下面前面纱,露出一张英俊容颜,不过眉梢一道浅淡的伤疤,令他整个人身上气质有些凌厉。 “你没事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查傅颜伤口,却被傅颜伸手拦住。 “无事,她完全是意外地搅进这件事来,不会害我的。” “还留着?” 傅颜侧脸看向身边人:“阿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血了?” “我是担心她暴露您的身份。” “不,暂且留着或许有用。” “她?一个文弱的女子,能有什么用处。”不屑,顿了顿又是满脸不解:“可刚刚那情形,您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夫人那边放心不下我,这才派人来试探,一伤换来她暂时太平,也值得了。” “原来如此,哦对了,童谣姑娘让我转告您,她很好。” “嗯,这次你走前,另外再派人,平时照料下花解语。” “原来您是想李代桃僵,我说刚刚怎么和她亲近了起来,呵呵,真是妙计,夫人那边为此,必然会将精力转到她身上来,而松懈对童姑娘。” “阿厌,你话太多了。” “可是如此,这对她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些?” “我会与她交换补偿的。” 阿厌到底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跃出窗外。 天上银月清冷,花解语原本找傅颜是想大概问下皇后那边的动作,谁料竟然碰上这等时。 傅颜受伤却没有找侍卫,可见应该是不可告人的秘辛,他在太子身边琐事繁多,也不乏有其他皇子想要断掉傅颜这臂膀的想法。 又或者,这太傅本身就有什么深藏的秘密。 花解语一时理不出头绪,只得闷头回到朝霞宫。 丫鬟莺儿就在殿门口等着,远远瞧见花解语身影,登时长出口气。 “公主,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您出去没多时,我担心衣裳薄便带着披风去找你,结果路过御花园时,正巧听到皇后宫内两名宫女在说话。” 花解语心尖漏跳一拍:“怎么了?” “我听那两个宫女的意思,大概是皇后想要为人说媒。你想想四公主刚嫁出去,现在宫里及笄的有几个?长公主将来必然是要成为皇后的,皇后哪有那么好心为旁人操心,如此细细算下来,这事恐怕……” “因为没办法在宫里动我,所以想要将我送去宫外自生自灭吗?”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您马上就要及笄了,又没有什么合适借口推脱,万一那下嫁对象是个老头,或者……” “莺儿,你先回去休息吧。” 花解语打断莺儿,自己则转身回了大殿。 之前白日里心惊肉跳,此刻终于得到证实。 皇后那里果然等不下去了。 晚上简单洗漱,花解语知道自己现在处境艰难,应该先担心什么,但偏偏脑海不断闪过的,一直都是傅颜受伤的模样。 如今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到他低语声音回响在耳边。 一夜未眠。 因为莺儿打探消息回来,花解语担心如她所言,皇后急着报复自己,找一些窝囊废给自己嫁过去,心中一直忐忑难安。 这感觉一直持续到三日后,花解语终得到皇后的传唤。 中宫巍峨华丽,皇后一身凤袍坐在正位上,脸上笑容优容华贵。 “解语,你来了?” 皇后摆出一副大度模样,花解语也只好乖巧见礼,入座。 对面椅子空落落,之前按皇后所说,今日应该让自己与那下嫁的对象见一面,也算是格外的恩典。 但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对方依旧没有现身的意思,可见对这门婚事本身也不见得多满意。 花解语压着心中脾气,转头看向皇后,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前,皇后像是为了显示自己大度,先道:“解语,你一定猜不到本宫为了你谋了怎样称心的夫婿。” 花解语心中气闷,面上浅笑依然:“多谢皇后美意,只是解语还没有及笄,这事恐怕……” “不急,只是先定下来而已,举行婚礼可以推迟到年后。” “可……”花解语还想多说什么推脱,谁料下一刻皇后忽然浅笑:“解语,百里离可是年少有为,难得的人才,你别辜负了本宫的美意啊。” 花解语前倾的身子顿时僵住,脑中嗡声响彻,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好一会儿看不清周围景物。 身边莺儿意识到情况不对,伸手搀扶了花解语一下,后者手指死死攥着椅子扶手,须臾才能分辨周围景物。 “公主,您没事吧?”莺儿压低声音。 花解语挥手制止了莺儿说话,奈何皇后已经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唇角含笑。 “怎么了?看解语这模样,莫非是觉得这夫婿太过满意?” 花解语深深呼吸:“最近身子可能受了寒,有些不争气。” 这句受寒令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之前克扣花解语衣食的是长公主。 皇后冷哼一声,旋即端正了姿态:“这件事我已经问过贵妃意思了,你待会儿从本宫这里出去,也不必再去商量什么。” 中宫没有什么外人,皇后见花解语没有什么妥协的意思,干脆不再伪装,凤目含威。 花解语被之前的记忆就缠住,一时没有回应。 奈何这愣怔的神色看在皇后眼里,硬生生变成了不屑的味道。 “难道这个百里离你觉得不满意?” “解语没有这个意思。” “那何以是这副神色?” “皇后娘娘许是忘了,解语身子不适。” 之前说这个借口不过推脱,到现在已经走到了这田地,也顾不得皇后如何想。 大殿龙涎香浓郁非常,原本应该显得华贵无比,此刻却缭绕在花解语身边,令她呼吸越来越沉闷,到后来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皇后也看出了花解语的脸色不大好,但一时也不晓得缘由,心中一声冷哼,笑花解语鬼点子多,此刻皇命难为,她也无法脱身。 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皇后也不再问难,直接遣花解语回去休息。 出了中宫之后,花解语扶着莺儿的手臂,一步脚步匆匆。 原本是想要回到自己朝霞宫去,奈何半路路过御花园,脑海不受控制想到了那夜寂静的湖心亭。 第56章 请教 眸光微转,花解语放开身边莺儿。 “你先自己回到宫去,我自己去那边散心。” “公主,可你的身子……” “无妨,你回去熬些粥给我。” 莺儿这才恋恋不舍放开花解语,一步三回头离开。 而花解语则绕过御花园,依照记忆路线找到了锁心殿。 之前来是在晚上,星辰满天,如今是日影西斜,金色的阳光照耀在琉璃瓦上,别有一番风韵。 这傅颜竟是个会享受的人。 花解语提着裙摆上前,人站在台阶上思量片刻自己该如何开口,正要曲指叩门,里面便传来傅颜一声“进来。” 花解语神色一愣,虽不明他是如何看到自己,倒也没有表现楚丝毫诧异来。 门开,殿内傅颜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霜白的袍子,更衬他出尘绝世。 大概是天气已经入春的原因,他身上没有罩着狐裘,比平日里少了两分单薄的感觉。 “太傅。” 花解语俯身与傅颜见礼。 照说花解语是皇族血脉,本应该是傅颜起身才对,但花解语如此表现,对方倒也神色泰然的受了。 “坐罢。” 广袖轻挥,傅颜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花解语矮身坐下同时,眼神顺势打量颜桌面,上面一壶两杯,壶里正沏着热茶。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过来。 傅颜心思沉重,花解语知道自己眼下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故而没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 今日之事,她若能自己解决,是绝不肯来拜访傅颜的。 但偏偏皇后也开口说,这件事已经问了贵妃的意思,婉转告诉自己,消息已经得了后宫与皇上认可。 自己纵然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违抗皇命。 花解语皱眉,眼见傅颜提起茶壶,为自己不紧不慢斟了一杯毛尖。 嫩绿的茶叶在杯中上浮下沉,剔透之感似乎能顺着眼睛,一路蜿蜒进人心底。 这个时候,恐怕连皇后哪里都是陈年旧茶,他却在这想用新供的毛尖嫩叶,可见太子对他宠信非常。 花解语手指搭在茶杯边,因为心焦,只是不断来回抚摸杯子,都没有饮茶的意思。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傅颜眼中,后者反而垂眸一笑。 “公主有什么烦心事,不妨直说。”顿了顿,大概觉得自己这样示好反而会引对方起疑,便又不紧不慢补充。 “起码现在,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一起应付皇后。” 花解语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思量片刻,终站起身来。 “还请太傅帮我。” “公主请坐。” 傅颜端起毛尖慢悠悠抿一口:“大喜失察,大怒失礼,公主这般慌乱,也会失去敌人的弱点。” “莫非太傅已经有了对策?” 话一出口,连花解语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自己匆匆赶来锁心殿,甚至连什么事都没有和傅颜说,他怎么可能有对策。 谁料花解语刚笑完自己,傅颜手中茶杯便“嗒”一声被重新放回桌面。 “女子一生有两次机会投胎,一是出生是,一是嫁人时,看公主这模样,应该是在为这第二次机会而犯愁吧。” 花解语一愣:“你知道?” “解语公主去中宫见郎君的事,宫里已经传遍了。” “见郎君?” 傅颜抬脸看向神色诧异的花解语:“难道你不知道吗?皇后早已放出了风声,称你即将下嫁百里公子,好心让你们早些熟悉对方,所以先在中宫见一面。” “呵呵,她这哪里是好心,分明是在有辱我名节!” 傅颜不置可否一笑:“不过看公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见到百里公子。” “中宫只有皇后,对我嘲讽几句,便放我回来了。” “不过百里公子的确有入宫。倘若没有见你的话……” 经过傅颜的提示,花解语蓦然想起百里离和花拢蕊的私情。 皇后也真是好计谋,之前花解语以为她为了报复自己,会给自己找些年过半百的续弦人,或者是些不争气的酒囊饭袋。 谁知她竟反其道而行之,选中了各方面都不错的百里离。 她明知百里离和长公主的私情,却强行将自己指过去,分明是想让自己给她女儿做一辈子替身。 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悲哀,便是嫁给无能又不爱自己的丈夫。 “呵呵……” 想通一切,花解语忍不住低头掩唇冷笑。 “皇后能稳坐凤椅,的确有她的手段。”忖了村,又看向傅颜:“你既然已经如此说,那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公主为何如此信我?” 花解语一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傅颜产生这样的错觉。 好像什么问题到他这里,都会轻松化险为夷。 “难道,这次连太傅都没有办法吗?” “想必皇后已经和你说了,这件事连皇上都知晓,只差一纸赐婚诏书。” “呵呵,父皇从新赐我天玑公主之名,我躲过了番邦联姻,却躲不过百里离。” “历来公主一直都是用来稳定朝局的,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百里离是个可塑之才,将来成为统帅将军应该不成问题。” “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见过两次而已。” 花解语未应,一双眸子滴溜溜转,心中思绪万千。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自己被花拢推诬陷害死时,百里离因为急着见他匆匆离开,其实百里离之所以能有后来的辉煌,完全是傅颜一手提携。 所以他才会以傅颜马首是瞻。 而如今面前的傅颜却说,他只见过百里离两次,言语间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如此细细推敲起来,不知像百里离这般仰慕他,愿意为他付出的人究竟有多少。 花解语之前急于寻求解除婚约的办法,一直在手指不断抚摸茶杯。 此刻反倒安静了下来,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饶是聪慧如傅颜,也不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须臾,倒是花解语注意到傅颜在凝视自己,这才回神抿唇一笑。 “失态,令太傅笑话了。” “其实相比较你现在沉着冷静,步步精心,我更喜欢你刚刚着急坦率的样子。” “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解语公主似乎还没有及笄?却偏偏背负了太多你这年纪不符的东西。” 广袖之下,花解语手指紧握成拳。 傅颜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刚刚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帮自己了吗? 一时情急,花解语有些口不择言。 “太傅忘了我帮你疗伤的事吗?这深宫之中戒备森严,太傅为何不叫人帮你抓刺客呢?” 傅颜原本正在端起茶杯,闻言眸光微转,将茶杯放下,薄唇噙上一丝浅笑。 不见喜怒,反倒是一副观赏的姿态:“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公主似乎是在威胁在下。” “我……” “也罢,既然公主已经开口,我便没有拒绝下去的理由。”顿了顿,暗藏飞雪双眸凝视花解语:“谁让公主帮在下疗伤了呢?就当偿还你救命之恩。” “太傅误会,解语绝没有要挟太傅的意思。” “公主也不必担忧什么,不过关于百里公子的事,在下帮不上忙,却可以向公主举荐一个人。” “太傅请明示。” “宋丞相之子,宋裴。” “他?” 花解语一听这个名字,脑海第一反应便是那眼尾上翘,笑意泛滥的眼睛。 那样油腔滑调的一个人,能帮自己什么忙。 况且自己和宋裴并没有什么实际交情在,之前在寿宴上,自己已经利用了对方一次,这次恐怕…… 看出花解语犹豫,傅颜含笑劝解:“放心,这位宋公子与其父不同,他更在意音律会友。” 窗外一阵风起,树影摇动,傅颜指尖微微敲打桌面,也不待花解语什么反应:“时辰差不多,在下该去太子哪里了,公主要结伴而行吗?” 花解语会意转眸:“我宫里叫宫女给我准备了药粥,便不叨扰了。” “也好。” 纤细人影离去没过多久,大殿门边被再次推开,阿厌一身黑衣,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你又骗人家姑娘。” 傅颜没有做声,低头整理下毫无褶皱的衣摆。 “那个百里离,明明是你暗示皇后指给她的。” “阿厌,话可不能乱说,我站在太子这边,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帮皇后呢?” “那是因为你知道,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必然会来找你,她与你走的越近,你才越方便了解掌控。” “你最近变聪明了。” “大概近朱者赤吧。” “夫人那边如何?” “果如你所料,夫人见受伤,放松了不少。” 阿厌端起花解语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在傅颜注视下,又慢悠悠解释一句:“这姑娘刚刚忙着应付你,连茶杯都没沾碰一下。” 花解语从锁心殿出来时因为思虑傅颜的话,而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一路上穿过游廊花径,眼见就要回到自己朝霞宫,谁料从拐角处冲出来一名女子。 一身张扬如火的红衣,跋扈的眉眼,对方将花解语撞翻在地,竟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快步跃了过去。 花解语皱眉,眼见女子身后又追着三三两两的宫女,这架势,应该是哪个宫里的妃子。 揉着淤青的手臂站起身来,刚走没几步,前面便匆匆跑来一青色身影,仔细一瞧,原来是出来寻自己的莺儿。 “公主出去多时,一直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又有人找你麻烦。” “没事。” 莺儿眼尖,一眼瞄见花解语破烂的衣裳处:“公主你受伤了?” “先回去再说。” 莺儿瞥了一眼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不禁压低了声音:“怕是皇上哪里又想纳什么妃嫔,皇后看不惯,才将这容妃当枪使。” “又碎嘴,都和你说多少次了?” “是,奴婢知错了。”莺儿立即道歉,倒也知道花解语从来都是嘴上耍狠,言语间畏惧倒也少了两分。 花解语也懒得计较,只和莺儿相互扶持回到朝霞宫,而那红衣容妃则与花解语她们背道而驰,很快来到长安殿内。 第57章 琴操 天边残阳如血,容妃身上流仙裙虽然并非正红色,此刻在夕阳映衬下,竟也艳丽如血。 远远看来,使她本就跋扈的眉眼,更加凌厉三分。 “让开!混账!让本宫进去!” “娘娘,您稍等,请容奴婢通禀一声。” “我不可能让那狐媚子污染龙床,贱婢!你给我滚开!” “哐——” 一阵火爆踹门声自殿外传来,负责把门的小宫女似在极力游说什么,对方却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往殿内闯。 终于,双方僵持间,但听夜幕下清晰“啪”一声响,继而响起小宫女痛呼声。女子一身炫目红衣,张扬如火,匆匆燃烧而来。 “贱人!” 一见面,尚不及招呼,迎面便是一火辣软骨鞭! 对立的琴操正低头解着帝王帝王腰带,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女子迎面一鞭子,正正抽上她肩头。 “啪”的一声,血花绚烂,皮开肉绽。 琴操抬手抚上肩膀鞭伤,幽深的眸子刹那思绪万千,娇俏水唇紧抿,看了一眼容妃,又望向闪身到一侧的帝王。 旋即,红衣女子又以为她的直视是冒犯,再度扬鞭。 “贱人!竟敢瞪本宫,找打!” 女子手中软骨鞭宛若灵蛇,空中一卷,再度袭向琴操面门。 “啪——” 又一声鞭花炸开,不过并未如所料想般,抽破琴操眉心,反而在琴操眼前半寸处,被纤细手指抓住。 “娘娘,琴操委实想不出究竟哪里得罪了你。”略哑的嗓音虽是不甚高昂,却隐有威慑。 “还敢狡辩!”容妃被那双漆黑眸子睨视心里没底,小手不觉抚上小腹,又蓦然想起什么,怒不可遏:“还我儿命来!” 软骨鞭被猛力抽回,同一时刻,琴操放手,侧目看向那慵懒已然侧坐在玉椅上的帝王,意在请示。 “皇上。” 被唤的帝王闻言凝眉,掌心长掌都是肉,无奈只能摆出局外人模样,并不打算插手。 琴操静默半晌未曾得到回应,不得已平复呼吸举目望向容妃。 “娘娘,您的孩子是因为您自己误食夹竹桃粉才滑掉,琴操实在冤枉。” “你还狡辩!” 容妃抖手,这一鞭子来的极为短促,容妃自小习武,如今用了十成力,一鞭子下来,琴操不避不闪,鞭尖正正卷到脸颊,顷刻溅出一串血红来。 艳丽的血珠随着鞭子收回而飞起,跟着鞭尾在半空划出一道刺目的弧,撞上浴池内明黄纱帐,三两滴,为数不多,却意外刺目。 单薄未着寸缕的身子被鞭子抽打一瑟,握拳,却未动。 一道血口,自颧骨蔓延到下颚,皮肉顷刻红肿,惊心的血滴沿着细腻的面颊滴落,“嗒”一声,打到白玉地面,晕染开来。 一霎,满室皆寂。 一时气急的容妃许是未料到琴操不躲,抬眼看见其花容被毁,下意识望向那玉椅上男子。不论如何自己动了皇帝的女人,并将其毁容…… “皇上。”容妃哭腔软声一唤,先发制人哭诉起来:“是琴操她……她身为我的婢女,却害的臣妾滑胎,如今又踩着臣妾的肩膀爬上您的龙床,臣妾哪还有脸活在世上?臣妾不活了!” 帝王一把搀扶住胡闹的容妃,侧脸睨视琴操:“她说的是真的?” “琴操冤枉。” “她冤枉什么?当初那带有夹竹桃的糕点,就是她亲手端上来的!” “这点,的确是奴婢,但那……” “呵,狐狸精!你倒是开明。” 容妃唇角勾起冷笑抬手,一圈又一圈将软骨鞭缠绕在手腕。 “皇上。”继而扭头对那玉椅上帝王千娇百媚一笑,不急不缓说出今日强闯帝王寝宫托词“长乐妹妹病了,想是被今天下午吓着,正发烧,您去瞧瞧么?” “长乐?”沉寂半晌,低沉的声线方才慢悠悠扬起:“她近日真是越发娇贵了。” 容妃一瑟,默默为长乐捏一把汗。 古人言,帝心难测,诚然如此。 “皇上,您也知道长乐妹妹性子生来良善,胆小怯弱。” 容妃眸子暗暗一转,盈盈跪下:“长乐妹妹身子单薄,身份又是庶出,自小便被人欺凌,如今面对惊雷而胆怯,也是在所难免,还望皇上多……” “嗯。”只一单音,蓦然将容妃游说哽在喉中。 帝王坐拥三宫六院,他能真心相待几个? 昨日路过容妃宫殿,不过见这琴操有两分姿色,今日才叫来殿内伺候,没想到闹出这等事来。 容妃向来的火爆脾气,背后又有皇后撑腰,也罢。 皇上叹息一声,最后看琴操一眼,竟头也不回离去。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华灯初上时,花解语喝完白粥正打算休息,朝霞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人刚走到殿外,便见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一浑身是血的女子进来。 “站住!” 花解语凝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太监也知道花解语现在恢复了天玑公主的封号,神色虽然不恭,但也如实答了。 “回公主,这位的新调到朝霞宫的婢女,皇后说您已经重新得了封号,又要嫁人,身边每个照应的说不过去。” 花解语唇角溺出一丝冷笑:“我这里是朝霞宫,可不是乱葬场,你确定她还活着?” 那太监脸上一脸尴尬,见花解语也是个不易得罪的主,干脆将人影扔到门口交差。 “总之宫女我们是送到了,至于她有没有福分伺候公主,却不知小的们能管得了的。” 语罢,也不管花解语脸色有多难看,小太监匆匆流走。 莺儿听见声响,一早有冲了出来,不过胆子比花解语小些,一直站在花解语背后没有做声。 花解语原不想管这些宫里事,今日若真的收留这女子,明日指不定惹出什么是非来。 偏偏人被扔到门口,上面还压着“皇后美意”。 无奈一声叹息,只好皱眉上前。 “喂……” 伸手探了探女子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活着。 “莺儿,去烧些热水。” “公主,您要救她?”莺儿震惊瞪大眼睛:“您看她这样子,显然是开罪了人的,我们现在是自身难保,哪能……” “要你去你就去!” 花解语拔高了声线,莺儿这才不甘不愿转身去厨房。 地上女子勉强还有些意识,花解语拨开她脸上湿粘的发丝,借着月光打量,发现是一张清俊的小脸。 只可惜上边鞭伤累累,已经毁容。 “既然意识是清醒的,你还能站起来吗?” 女子好像没有听到花解语说话,未应。 “呵呵,莫不是要我搀你起来?” “……” “喂。”花解语伸手拍打对方小脸,奈何不论怎么做,对方都没有丝毫反应。 无奈之下,只好召唤婢女,两人合力将她搀扶进厢房。 莺儿手脚向来麻利,热水烧好后送进大殿,花解语亲自将女子身上淋漓的血衣解开,里面伤痕遍布。 “我们朝霞宫和冷宫没有什么差别,所以金疮药也只是下等的,不过好在能止血,保你一命。” “公主,你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看她一副求死的样子。” 莺儿皱眉,嘴上如此说,手中洗布巾为她净身的动作却没有挺过。 两人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将女子清理干净。 窗外月上中天,悠悠月光透过合不严的窗缝照进来,带着两分苍白的味道。 离去前,花解语打量眼周围大殿,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就当这里是冷宫吧,屋子勉强也就这样了,过两日我在找人修缮一下。” 女子眨了眨眼,没有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 “琴操……” 这是花解语第一次听见女子说话,声音低压,带着无限的沧桑疲倦。 花解语微微愣神,她以为她段时间内都不会搭理自己。 但这么快分析清局势,可见她还是个明知之人。 “我叫花解语,就在你寝殿的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语罢,转身将殿门阖上,自己则带着莺儿离开。 两人刚走没多远,莺儿揉着酸疼的手臂便忍不住抱怨:“公主,您尽乱发善心,这女子来历不明的,万一是皇后那边的人怎么办呐。” “我们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是皇后的人,也没必要担心。” “万一是呢?万一是皇后想要陷害我们呢?” 花解语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她就任你处置。” 莺儿扁嘴,闻言再不做声。 折腾一夜,加之花解语担心百里离的事,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随着年关临近,花解语原以为宋裴该时常来宫中走动,与太子等人沟通。 奈何她在东宫那边等了多日,都没有碰到对方身影,反倒是时常能瞧见傅颜。 一身白衣如雪立在太子身边,眉眼疏离含笑,偶尔对太子指点一二。 他明明也瞧见了她,却伪装的无懈可击,动作自然转过身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五日后,花解语意识到被动永无出头之日,当晚决定冒风险出宫一游。 莺儿得知花解语要亲自出宫,简直被吓破了胆子。 奈何花解语是个倔强脾气,而且眼下的行事,也容不得她有第二条路走。 “我出去至多不过一夜时间,你没事的时候去看看那位琴操姑娘。” “她身子已经康健的差不多,却一直不肯出门,我们送进去的膳食也基本没有动过。” “她吃不吃是她的事,送不送是我们的事。” 花解语又宽慰了莺儿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因身上有了贵妃给的令牌,花解语扮作男装出宫方便很多,基本没有受到阻拦。 一身干练男装裹身,单薄清瘦的身影兀自穿梭过小巷,再拐过长街,抬眼对上的正是灯红酒绿一片歌舞升平。 偌大镀金牌匾高高挂在门前,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百媚生。 宋裴生性风流,之前自己撞见他一次,便是在花楼这种地方,在来之前她也有特意探听过,百媚生是帝都叫得响名号的地方。 第58章 占尽风流 若是这里没有宋裴身影,再去下家万花楼……她这一夜基本都要流连在这种地方。 百媚生镀金匾额下,一个个穿着暴露曲线曼妙的姑娘站在门前笑的花枝招展,远远瞧见一身黑衣的花解语站在街前既不举步又不离开,便纷纷含笑上前。 “这位爷儿。” 一粉衣一绿衣姑娘纷纷跨住花解语左右手臂,笑的花枝烂颤:“长夜漫漫无人陪,这位爷不觉寂寞?” 粉衣姑娘粉唇微启,呵气喷薄到花解语脸上,过于浓重劣质的熏香呛得花解语蹙眉。 “看这位夜衣着奇特想必是江湖众人,江湖中人便更应该不拘小节,小女子这厢……” “给!” 不带绿衣姑娘诗兴大发,花解语抬手便将视线预备好的碎银塞到姑娘手中:“我找人。” “啊,找人好啊。”绿衣姑娘接了赏钱登时喜笑颜开:“您找什么人我们这都有,那可谓环肥燕瘦俱全,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 “我找男人。” “啊?” 两位姑娘届时一愣,喉头发哽盯了花解语半晌:“爷,您真是好品味,可奴家这是青楼,大人若是着实需要,若不然您看街角边有一家……” “高山流水遇知音,不想公子竟有如此雅趣,若不然,在下给你介绍个好去处?” 夜幕下万家灯火齐放,清风朗朗,背后蓦然传来疏朗轻浮一声,这声音端的是纨绔,熟悉的让花解语勾唇。 折身抬眼,果见一身花哨装扮男子,含笑站在灯火阑珊处,桃花眼徐徐上翘,端的是眉目含情,盛比九天星辰。 “宋裴。” 花解语迅速挣脱开左右女子,来到男子面前。 “你果然在这。” “这位,公子?” 容华上下打量一眼男装花解语,有些头痛用折扇敲了敲额头:“怎么是你?” “我……” 分明捕捉到对方眼底一丝促狭,花解语一愣,旋即幡然醒悟。 自己认得他的身份,他却不晓得自己就是花解语。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那位花楼吟诗作对的富家公子,既然如此,那自己又该如何暗示他入宫,帮花解语解决这百里离的危难? “对不起,在下失礼了。” 花解语垂头调整一番思绪,再抬脸时,已是极力平静。 “我们之前见过,不知宋公子还记得吗?” “你希望我说记得吗?” 花解语皱眉:“不如我们移步到里面……” 却是正要折身之际,一柄折扇蓦然揽住花解语去路,花解语垂眸看向身前扇骨,寒玉雕青莲,镂空部分精致纤细,扇尾暗处隐隐刻着一纤细的宋字。 这折扇精巧又独特,做工简直堪比之前黄玉那柄。 不过两厢对比看来,他之前给自己的黄玉在他看来,或许也没有什么稀罕。 “宋公子这是做什么?” “我为何总觉得公子眼熟?” 两道声音同时猝然响起,相撞在漫漫长夜下,听得对方俱是一愣。 花解语先发制人,眸光微转,抬手一把握住扇身:“我之前曾见过公子一次,面熟也不足为奇,不过您这扇子,为何不是之前那一柄?” “你说这个?古玩店买的。” “随便买来吗?那之前的呢?” 宋裴似是被花解语吓到,下意识抽了抽扇身,却因花解语紧握不放而纹丝不动,思虑再三干脆放手。 “姑娘若是喜欢,送你便是。” “这……” 这扇子分明是取自南寒山玉,贵重无比,如今却又被他这般轻易送人,可见之前的黄玉,也没什么珍贵。 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宋裴意识到花解语脸色难看,试探压低声音来到花解语身边。 “公子喜欢这折扇?” “嗯,这折扇,你是从何古玩店买来?” “本公子购物,自然是京城最大一家。” 花解语垂了眼帘,抬手折扇送入自己袖中:“那,这折扇我要了。” 语气强硬,强取意图毋庸置疑。 她几次提到折扇黄玉,是希望他想起宫里还有一把,希望他也能想起那个叫花解语的人。 奈何宋裴偏偏不上道,盯着花解语,神色挪揄。 “公子这是做什么,强取豪夺?” “你刚刚说可以送我的。” 宋裴一愣,许是未曾料到对面公子文质彬彬模样,也有如此蛮横一面,不过转念想自己也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当下便也不再追究。 “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那这折扇便送……哎,哎?” 美言讨要人情话未说完,但见花解语已然转身离去,夜风中远远传来一句似嘲似怨的清声。 “说什么知音高山流水不过几日光景而已,便又开始流连烟花之地,本性难移!” “哎?这家伙!” 宋裴被气瞪了瞪眼睛,再瞧花解语离去方向不似去青楼寻人方向,反而是他胡说的帝都最大古玩店。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执拗之人。” 自语一声,再抬头望了望天色,轻云闭月,已近子时:“倒是没见过谁家公子抢劫此轻车熟路的。” “公子,公子到底还要不要到奴家那里坐坐?” 旁边两名花楼女子早已等不及,见花解语离开,立即伸手来拽宋裴。 “坐坐?” 不知为何,见了那奇怪的公子后,最初高昂的兴致甚至连品酒的心情的没有了。 “罢了。”叹息一声,自我安慰许是被抢了心爱宝贝的原因,抬手掏出一锭金元宝塞到女子手中:“嘴巴都闭紧了,今日有关那公子之事倘若半点风声泄露出去……” “奴家明白,奴家明白!” 对面一众女子连忙捧着元宝点头哈腰眉开眼笑:“奴家们做这行已久,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嗯。” 回到宫里长街上,花解语皱眉盯着掌心折扇,翻来覆去,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她原以为宋裴因为知音之情,起码自己稍稍提点之祸,他便会想起宫里的花解语。 谁料竟是个色迷心窍的,再宝贵的东西都可以随手送人,竟然还不分男人女人。 心中气恼,原是想将折扇直接扔掉,但思忖扇骨寒玉价值千金,最终忍耐下来。 月上中天,如练月华照耀在长街上,越将花解语身形衬的形单影只。 摆弄手中折扇,正研究如何将寒玉拆下来时,花解语忽闻背后传来脚步声。 屏息准备回头时,肩膀蓦然一沉,一人的胳膊已经压在了身上。 侧脸,身边正是宋裴笑嘻嘻风流模样。 “怎么,那人人家的心肝宝,就打算这么离开?” “呵,那你又要如何?” 宋裴为花解语忽然转变的态度奇怪,跟着一步跨到花解语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她去路。 “你这人好生奇怪,之前我送你百亮黄金是我自愿,如今这折扇可是你抢的,你就不该表示一下?” “那你想要如何?”花解语扬起下巴。 “对,就是这个神色,和之前被我送折扇的人像极了。” “宋公子占尽风流,谁知道你送了多少姑娘东西。” “送姑娘倒是不少,但送公子却只有你一个。” 宋裴伸手去捏花解语下巴,却被后者侧脸躲了过去:“你干什么?” “总觉得你这皮相生的女气,想要验明真伪。” 花解语冷汗,这宋裴狐狸一般,也好在现在周围没有灯火,凭借月光他暂时分辨不清自己眉眼,否则被认出身份,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我还有事在身,便不与公子闲聊了。” “急什么?”宋裴凑到花解语跟前,想要将他看个仔细。 后者眼疾手快,立即展开折扇遮脸:“我家娘子还在家里等我,现在这时辰,着实不方便与公子叙旧。” “那你家住何方?我送你回去。” “多谢公子美意,我……” “宋公子?果然是宋公子……” 花解语正犯愁无法脱身时,街未一队夜巡铁骑缓缓靠近,见是宋裴,那为首的统领立即下马与宋裴热络招呼。 宋裴忙于应付,花解语乘机转身钻进胡同,消失不见。 等宋裴意识到情况不对,再回头望来时,身后空荡荡一片,早已没了那清瘦身影。 “这人真奇怪……” 若是下次再遇到,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了。 花解语一路回到宫中还在冷汗。 最近烦心事太多,出宫前她一直犯愁如何找宋裴,却没有料到他是个难缠的,又该怎么委婉将他诱进宫中。 刚刚那情况,若是巡防营的再来晚一些,自己身份便极有可能暴露。 回到朝霞宫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好在花解语手脚利索,没有遇到早已的宫人,一路顺畅回到朝霞宫,未曾料到居然撞见了琴操。 粗壮梧桐树下设着一桌一椅,琴操却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依靠着石椅发呆。 听到脚步声,那木讷的人缓缓抬起头打量眼花解语。 片刻后,竟好像没有看到她男装一般,重新低头盯着脚尖。 若不了解情况的人,见琴操如此,必然以为她是疯了。 花解语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衣裳,知道不宜与其说话,匆匆回到房中换上正常宫裙,片刻后再出来找她时,梧桐树下空荡荡,好像那个人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奇怪。”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琴操这古怪的性格。 之前在琴操入住朝霞宫时,她也让莺儿出去打听过,琴操原本秀丽的容貌被毁,皆是因为好妒的容妃。 原本应该一步登天成为妃嫔,如今却一步走错,被毁了容貌沦为下等婢女,这样的落差搁谁的身上,想必都不好受。 偏偏琴操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坐在一边,这异常的反应,反倒令花解语生了兴趣。 她若真的皇后派来的人,如此隐忍,留着日后必是大患。 第59章 圈套 宋裴为人风流成性,之前在花楼碰见女扮男装的花解语后,因为相似的眉眼,一直惦记到宫里瞧瞧自己的古琴知己。 奈何琐事缠身,一直没有付出实际行动,直到又四日后,这才得了空闲主动拜访去皇后乾坤宫。 花解语在宫中左右期盼,终于莺儿打听来消息,听闻宋裴刚从皇后那里出来,正在游园赏景,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复杂。 花解语担心自己这么贸然前去找他,会引起对方怀疑,思量前后,改为叫莺儿挑拣了一只玉箫,前去拜访贵妃水氏。 其中从朝霞宫到水氏宫殿,要经过御花园与宋裴相遇,到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莺儿捧着玉箫出来却有些心疼,再三向花解语絮叨,现在朝霞宫里已经很少有这么像样的宝贝了。 直到花解语训斥两声,这关度不过去,再好的东西留着都没有用处。 两人掐算时间,花解语特意挑拣了一件颜色艳丽的流仙裙,整个人亭亭玉立,穿过尚未发芽枯枝的御花园,整个人清丽非常,抓住人眼球不是难事。 御花园现在景致好的不过那么几处,花解语让莺儿前面带路,巧妙与宋裴上演了一出不期而遇,两人擦肩而过,花解语却好似不认得对方,见礼之后只觉略过,连驻足都不多一刻。 宋裴原本今日入宫就是来瞧她的,如今一件花解语这反应,不禁有些气闷又放不下。 偌大京都说起他送裴的名声,想必所有少女都要趋之若鹭,偏偏这花解语,见了两次不说,自己还帮了不少忙,到现在却连对自己笑一下都不肯。 心中郁闷,也没有什么游园赏景的心思,直接拐弯去了朝霞宫,决心守株待兔。 另一边花解语与宋裴擦肩而过后,拜见了贵妃水氏,又说些拉拢的话,小坐不过盏茶功夫便打算离开。 谁料人刚起身,外阁便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下一刻一明黄人影走进,水氏连忙带着花解语行礼,后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到皇上了。 皇上一向不疼爱花解语,之前寿宴上虽然见过一面,印象深刻,但毕竟子女众多,加之花解语是女儿身,更加不受宠。 威仪的身影低头瞧了花解语半晌,经过贵妃提醒,这才想起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皇上伸手虚扶了一下,贵妃带着花解语起身,后者见太子也在场,倒也没有什么急于搭话的意思,干脆乖巧站在一边。 花解语心中惦记宋裴那边的事,原想等片刻便找机会离开,谁料皇上瞧见花解语,与贵妃说了几句家常后,便想起了关于百里离的事。 之前花解语只注意到皇上与衣着鲜明的太子,如今遇到危难,下意识寻找那霜白赛雪的身影,果然太子身后,不到两步,傅颜正在神色悠闲饮茶。 在皇上与太子面前,依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见得有丝毫惶恐小心。 花解语抬眼打量对方,是想问关于如何回应百里离的事,谁料傅颜好似不认识她一般,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花解语无奈,只好转身看向皇上。 “父皇,百里家族一向受父皇疼爱,这件事,解语没有什么异议。” “那就好,之前朕还担心你没有见过百里离,不同意这桩婚事,还叫皇后安排说服你一下。” 花解语想起之前皇后对自己的冷炒热,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皇后已经和解语说过这件事,尤为上心。” 上心不上心是皇后的事,事情能不能成,也是看她的能力,如今先将高帽给皇后带上,日后情况如何再议。 “如此说来,解语已经见过百里离了?那孩子年少有为,配你这天玑公主正合适。” “谢父皇的美意,等女儿及笄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听父皇安排。” 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眼角余光则在一直悄悄打量太子身后的傅颜。 他去却没有开口,帮自己一句的意思。 花解语叹息,片刻后,大殿珠帘摇曳,又一修长人影走了进来。 花解语抬眼望去,只觉眼生,直到贵妃介绍,才知道是最近得了皇上恩宠的三皇子。 这三皇子一直都是皇后养在后宫,身子不大好,并不算受宠,今日竟来贵妃处找皇上,也算一件稀罕事。 花解语坐在一边,不紧不慢饮了一口杯中茶,细细品尝发现果然是陈年旧茶龙井。 下意识看了傅颜一眼,想起他那里最新最嫩的毛尖,心头一震异样闪过。 有好东西自己留着,连皇后和贵妃都在用陈年旧茶,以这事说傅颜是个清官怕是没人会信。 偏偏皇上还对他重新非常。 但转念想想后来傅颜佞臣之名,倒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这样的人,倒是不能深交,日后自己一旦有了独立站起的机会,就应该立即远离他才是。 花解语心中左右思量时,三皇子与皇上闲谈几句,为了增加自己在朝政上的地位,很快将话题引渡到江南治理上。 皇上原本在这后宫进行前朝的话题,偏偏三皇子又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一直想要请命自己去江南治水。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皇子,皇上无奈,只好顺水推舟问了两句。 结合去年的水患,三皇子立即先后说了几个治水的法子,但似乎都不得皇上的心。 大殿内暂时陷入沉寂,皇上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傅颜和太子身上。 太子有些为难,傅颜见状,这才不紧不慢起身,朝皇上行礼:“眼下春季还没有开化,也不知三皇子说洪灾一事,究竟从何得知?” 三皇子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大好看。 “我也是想要防患于未然,毕竟去年的洪灾刻骨铭心。” “三皇子言之有理。”傅颜垂眸一笑,理了理身上不曾存在的褶皱:“但三皇子还没有告诉微臣,您是如何得知今年会有水患的?” 三皇子被傅颜逼的没有办法,这才开口:“是,秦奉常说的……” 傅颜抿唇而笑:“也就是说,算命得知。” 三皇子脸色有些难看,座上皇上则干脆冷哼将头别到一边。 生了这种窝囊的皇子,如今又在这里丢人,皇上越加看不上三皇子生母,好在看样子,并没有将余怒牵扯到教养他的皇后身上。 花解语翘了翘眉梢,却低头摆弄自己手腕的镯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傅颜两句话达到了目的,三皇子脸色难看,不料下一刻,傅颜竟然称赞琪三皇子未雨绸缪,并主动让皇上将江南一带治水,交给三皇子打理。 太子立时想要起身,谁都知道江南是一块肥肉,放出去等于空了自己腰包,但在傅颜一个眼神制止下到底没有做声。 太子不明就里,连贵妃都是一脸疑惑,唯有坐在角落的花解语,嘴角紧抿,眼神一片幽深。 三皇子今天来就是想请命江南的事,目的达到,自然是喜不自胜。 傅颜又坐了不过片刻,似乎不想再看三皇子愚拙的模样,干脆起身告辞。 这走在皇上之前的臣子,却没有收到丝毫阻拦。 花解语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干脆听了片刻,也称自己身子不适起身。 皇上原本也没有什么和花解语拉近关系的意思,原本封她天玑公主,就是为了嫁给番邦,谁料事情后来生了变故,现在利用天玑之名,下嫁给百里离,也算是利用了剩余价值,拴住了未来年轻有为的战将。 花解语深知皇上是受了皇后挑唆,加之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感情,便做了顺水推舟的决定。 她倒是不怪皇上,不过可叹自己的命运,除了母妃竟没有一人真心站在自己这边。 离开贵妃大殿,花解语一心惦记着宋裴的事,谁料脚步匆匆刚出贵妃宫中,迎面便有一道霜白的人影迎了上来。 花解语抬眼,见是傅颜,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看解语公主的模样,似乎并不想见臣下。” 花解语抿唇,想要绕过傅颜,却被对方伸手拦了一下。 “公主请留步。” “不知太傅有何指教?” “指教倒称不上,但刚刚在大殿的时候,臣下见公主似乎对臣有些意见。” “不敢。” “公主似乎不喜欢三皇子去江南治水?” 花解语一愕,见周围左右无人,这才开口,声音已见厉色:“太傅这是什么话?我一介小女子,怎么敢妄论朝政!” 傅颜却不以为意:“那为何我刚刚举荐三皇子治理水患时,公主神色不满?” 他已经从臣下改为称我,可见并不接受花解语用君臣之礼限制他,无奈,花解语只得叹息一声,将话说明。 “太傅虽是太子的人,有责任为太子铺路铲除异己,但也不该拿天下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哦?” “太傅明知江南今年不会发水,反而会干旱,你却……” “什么?”傅颜一副饶有兴味模样。 花解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拔腿要走,不料手腕被傅颜一把扣住。 不轻不重,却难以挣脱。 气急,花解语口不择言:“太傅注意男女授受不亲!” 谁料傅颜竟然莞尔一笑:“我连身子都给公主看过了,还怕什么授受不亲?” “你!” 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傅颜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的。 他嘴上虽然说着混账之语,但一双眸子却清明的可怕,花解语每个细微动作都不放过,以辨真假。 “解语公主似乎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 花解语不敢直视傅颜的双眼:“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0章 未卜先知 “开春之后江南将开始干旱,我叫三皇子过去,不过是个他扣一个无能的帽子,从此以后他将在皇上面前地位一落千丈,太子将坐收渔翁之利。”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花解语皱眉。 傅颜却俯身凑近花解语:“我说江南干旱的时候,你一点怀疑的神色都没有,莫非你真的知道?” “没有。” “奉常说明天洪涝的事,是我安排三皇子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管我什么事!” “现在公主知道了前因后果,如果不立即禀报给皇上,便和我在一条船上了。” 花解语瞪圆了眼睛:“你……” “没错,就如公主预想的一样,我是在将你拖下水。” 傅颜笃定她不会去皇上面前揭发,于是笑的越发散漫悠闲:“不过我至今好奇的是,公主如何未卜先知,得知明天的事。” 一双清明的眸子上下打量花解语,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 花解语重活一世,对于一些以及深刻的大事自然有些印象,但是个傅颜…… “那太傅又是如何得知,开春干旱一事。” “我自有我的手段,但我相信这种手段,公主绝对用不了。” 花解语挣脱开傅颜限制,向后退去半步:“时候不早,解语先行告退。 “去急着见宋裴?” 花解语一愕,似乎自己每一步要走什么,要说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心中惊骇,甚至有一丝恐惧,花解语没有多言,直接举步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因为去贵妃那里耽误了时间,花解语有些担心宋裴已经出宫。 好在刚拐入月亮门,便见一道锦绣身影依靠在墙上,微微侧脸含笑看着自己。 花解语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公主还记得我,刚刚在御花园的时候,我还以为公主将宋某抛之脑后。” 花解语抿了抿唇:“不知宋公子来朝霞宫有何贵干?” “闲来无事,就不能来看公主吗?” “宋公子与长公主才是亲戚,解语自知福薄,恐怕受不得宋公子关照之恩。” “哦?既然如此说,那我的确应该去看看拢蕊。” 说着竟收拢了折扇,当真要离开。 花解语蹙眉,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无奈开口:“站住。” “看吧,我就知道公主舍不得在下。” 宋裴微微向后倾身,易折扇抬起花解语下巴:“几日不见,公主似乎清瘦了不少?可真叫人心疼。” “宋公子有些放肆了。” “总听你清冷一口一声宋公子,不如像拢蕊一样,叫一声兄长来听听?” 花解语愠怒,今日若不是有事相求这宋裴,她早就动怒赶人了。 偏偏百里离的事,只有他能帮自己。 无奈,只得暂且忍下,伸手将折扇退开。 “宋公子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同我一起园中吃茶,小歇片刻。” 宋裴扬眉:“解语公主可不像热情待客的人。” “你说去不去就是了!” “哟,怒了?我就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解语公主吗?人前温柔不言不语的模样,原来都是假装的。” 花解语有些头疼,前脚刚应付完傅颜,这么会儿又来个狐狸似得宋裴。 “不与宋公子玩笑,解语的确有事拜托宋公子,请吧。” 见花解语一副认输的模样,宋裴这才收敛玩世不恭的笑容,跟在花解语身后来到苑子。 天气已经入春,最近挂了几场春风,雪水化开不少,但枯枝依然没有发芽的迹象。 花解语褪下了一个月前的夹袄,此刻披在她身上的,只有一件流仙裙,颜色清透,人影虚扶着一根枯枝站着,微风吹过来,她衣服的下摆有些微微的摆动,青翠别有韵味。 宋裴跟在花解语身后,见状不禁翘起眉梢,折扇微微敲打掌心。 “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 花解语闻言回头,见宋裴一脸挑笑,登时想骂他一声登徒子,无奈有求于人,只得暂且忍下。 宋裴也看出了花解语脸上神色变化,心中不由挪揄含笑。 花解语这个人,素来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人的,宋裴正是明白了这一点,觉得自己抓到花解语小辫子,实在是一件幸事。 因此他眯了眯眼,见花解语站定,玩笑:“见过冰雪姿容七公主。” 一开始,宋裴只是以外臣之礼规规矩矩地拜下身去,可是还没等花解语客客气气地说免礼的话,他自己倒很自觉地站起身来了。 两人已经见过,此刻他才行礼,分明是拿她寻开心。 宋裴他虽然是外臣,但是和宫里的皇后一派挂钩的话,身份有些神秘,往来宫中自由,偏偏又没有什么职位,花解语一直心头疑惑,虽觉气闷,但没敢发作。 说来他流连花丛,见过的佳人自然是无数。 可是,面对花解语的时候,他总觉得玩笑不能开得太大,不知道怎么的,花解语身上的那股微微的冷意总是让他不自觉收敛。 见她已然薄怒,宋裴立即含笑上前:“公主不是说有事与宋裴说吗?为了美人一笑,在下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肯的。” “刀山火海倒称不上。” “哦?只要不要在下性命,解语公主只管吩咐便是。”顿了顿,又斜了花解语一眼:“不过七公主,您一向是有恩报恩的识礼之人吧?” 这便是在讨人情了? 花解语转眸:“只要公子帮我度过难关,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宋裴闻言,收起了扇子,底下的吊坠因为收回的动作有些猛烈,有些微微的摇动。 与之前的黄玉想比,这次的玉坠质地虽然上等,却好似不比黄玉那么惹他喜爱。 花解语心思百转,之前寿宴上一事,宋裴倒是帮了自己不小的忙。 以德换德以后才能继续做朋友,何况自己又有求于人家。 思前想后,花解语态度有些好转。 她微微地欠身,施了一个普通的文人礼。 宋裴等着的自然就是花解语这样的态度,见到花解语果然和他所料的差不了几分,便险些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那公主你要怎么报恩呢?” 宋裴自然想说类似于以身相许之类的鬼话,但他及时地收回了胡思乱想,否则后半句话说出来,花解语大概会这辈子都不与他再见一面。 通过这两次的接触来看,她倒是的确做得出这种事来。 及时敛了后半句锋芒,宋裴笑的温润宽厚。 “我的意思是,公主再怎么说,也要表示一下这恩情……” “你还没有问我,究竟是相求何事。” “不用问大概也能想到,之前四公主下嫁是顶替了你位置,这没过几天,又出来一位百里离……”宋裴缓缓凑近花解语:“想必公主是以为自己还小,不想下嫁吧。” 花解语:“……” 宋裴和傅颜的睿智属于两个层次,一个内敛和煦在外,给人造成温润的假象;一个花言巧语毫不掩饰真性情。 显然后者更容易应付,起码不必和他猜心,想要什么他会直接告诉你。 譬如现在,宋裴想要讨要一个人情,绝不会拐弯抹角。 宋裴这个人,若是不熟悉的话,花解语肯定以为他是一个翩翩的佳公子,甚至是可以担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美名。 但偏偏,他辜负了自己这皮相。 花解语叹息一声,转眸:“在下有一把好琴,琴座是上好的桐木,曾经天雷猝练,琴弦也是极为难得,若是宋公子喜欢的话,改日我一定派人送到府上……” 花解语是爱琴之人,更是懂琴之人,否则皇上寿宴那日,她也不会选择奏琴来压长公主风头。 此刻她将心头肉割爱,宋裴即便是再有调笑的心思,也觉得自己应该收一收了。 “这琴果然如公主所言一般好?” “自然,琴音淙淙如流水,觉得宛若天成。” “哦……”宋裴颇为心动颔首。 却在花解语以为他要答应时,他又明眸含笑:“这琴既然如此之好,想必你甚是喜欢,若是让你把自己的琴给让出来,实在是一件忍痛割爱的事情,何况我向来是自诩为翩翩公子的,怎么可能会夺了佳人的东西?” 可是这世上有种人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是心里是为着你好的,甚至是可以达到事事为你考虑的地步,只是那话从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不正经的意味。 不巧的是,宋裴就是属于这一类的。 “不过是桐木琴罢了,在下虽然是见识少,但是这样的东西总归是见过的,所以公主这个建议,恕我不能接受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说我自己见识少?”也不知宋裴是有意还是无心,花解语被这话堵得有些气闷。 音落,下一刻便听到了身后侍女的笑声。 花解语凝眉看去,不知何时身后已经三三两两站着公主,正在你朝两人行礼。 花解语没有旁的心思,挥袖令她们退下。 再回头看宋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日自己在宫苑弹琴,宋裴他还说希望见到弹琴之人,花解语原本想,他若是喜欢桐木琴,自己兴许可以透露身份,令两人关系更紧一分。 但到了现在,只怕是这弹琴之人和琴本身,对于宋裴而言,都只能是作为俗物而存在了。 花解语的心底出了一种奇怪的不明的失落感,更多则是忐忑担忧。 宋裴也看出花解语为难,她一介冷宫公主,自然拿得出手东西少之又少,自己刚刚不过逗逗她,没成想她竟当真。 无奈之下,宋裴只得自己出来圆场。 “公主的琴技在下是领略过得,称之为无双,如果您愿意的话,事成之后,弹一曲高山流水给在下可好?” 第61章 左右为难 这样的做法既能保住花解语的琴,自己又能听到那首心仪已久的曲子,辨别她是不是自己要找之人。 “承蒙宋公子不弃,正好过几天有闲余的时间,不如到时候拜了帖子到贵府,然后宋公子来宫里,我弹这首高山流水给你听。” 美人的邀约对于宋裴来说都不会拒绝,尤其是这个美人还是自己中意的那个,宋裴自然颔首,眼底宛若星河熠熠生辉。 抬头望望天色,时候不早,宋裴含笑俯身:“那在下告退了,到时候一定会准时赴宴。” 宋裴已经恢复他人前这幅一脸正经的脸,花解语对他这样快的变脸速度也可以是称得上是很了解了,是以不动声色回了宋裴一个欠身礼。 等到花解语抬起头来吩咐侍女回宫的时候,发现宋裴留给她的,只不过是一个背影了。 锦绣身影穿花拂柳,一路来到宫外,回去府上的时候经过百里离府邸,宋裴那一刻竟有冲动,直接进去将事情解决。 但左右思忖,自己刚从宫里出来,如此一来显得太过情急明显,只得按捺。 他只见过花解语三次而已,但仅仅三面,他已经发现这表面孱弱的公主背后与众不同。 兴许以后该过去宫里走动才是。 花解语一心操劳在百里离身上,今生她若再重蹈覆辙,想要翻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奈何宋裴走后,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花解语甚至几度担心宋裴言而无信,没有帮自己办事。 情急时,她也考虑过去找傅颜帮忙,但那日贵妃宫里一见后,花解语到底对傅颜生了戒备的心思,一连五日都没有过去瞧他,远远的纵然御花园里相遇也擦肩而过假装并不相识。 傅颜一向的淡薄的性格,花解语不来找他,他倒是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从来没有主动出现过花解语的生活中。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这么长时间,也都是花解语在主动寻找傅颜帮忙,对方从未要花解语反过来做什么,报答什么。 也正是因为傅颜这深沉的心思,不比宋裴想要什么直言相告,反而是一味的付出,令人捉摸不透,花解语越发朝宋裴身边靠拢。 但偏偏,宋裴那日见过花解语之后,便再没了音信。 花解语在宫中暗暗着急,想尽办法让莺儿出去打听消息,奈何宋裴的动向没有带来,反而是宋裴的父亲传言要办寿宴。 宋阁老在朝中已经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举办七十大寿,怕是要宴请百官,连皇上都要赏脸祝寿。 按说像花解语这样的身份,本没有什么机会前去参与,但这是她再见宋裴的唯一机会,无奈之下只得咬牙去请贵妃的意思。 水氏这么多年在宫中不声不响,却稳坐贵妃的位置,说没有一点势力是假的,但花解语的身份毕竟尴尬,说是公主,偏偏没有什么地位,至今还住在宛若冷宫的朝霞宫中,若说身份是普通的小主,之前传言马上恢复天玑公主的身份。 水氏面露为难之色,直到花解语称这次出宫,可能关乎长公主等事,水氏这才勉强答应。 “那……我便与太子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太子?” 花解语微愕,太子虽然身在东宫,看似位高权重,实际却一直是傅颜在背后掌控。 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未必的太子先知道,但傅颜绝对能一手了解。 这事若是经过太子,那必然是又欠傅颜一个人情。 既然事情注定落在傅颜身上,自己何必兜圈子,再搭上贵妃这边。 犹豫片刻花解语含笑:“倘若这等小事也要麻烦太子的话,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那你的意思是?” “贵妃的心意解语心领了,解语回去还是自己想想办法。” “你在宫中还有什么其他认识的人吗?”水氏好奇,但转念又了然一笑。 宫中或者的谁没有点背后势力,这次的事也是考验花解语值不值得合作。 倘若连想参加丞相寿诞都要自己帮忙,花解语纵然再聪明,恐怕也要慎重考虑了。 水氏转眸的时候,花解语已经将她心思看的通透,知道自己纠缠下去无意,只得起身告辞。 丞相寿诞眼见就是三天后,花解语没有什么再矜持下去的时间,出了水氏的宫殿,直奔湖心亭。 那是她唯一能找到傅颜的地方,旁的什么太傅殿,东宫书斋,都不是她以公主身份去能的。 但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花解语一路心心念念考虑如何和傅颜开口,结果人到了锁心殿,才发现大殿空荡荡没有个人影。 偌大锁心殿莫说是傅颜,连个照应的宫人都不存在,一瞬间花解语有些心冷。 殿内并无人影,但却洁净纤尘不染,花解语转悠一圈,原是打算回到寝宫再想办法,不料视线被墙上一副海上日出图吸引。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连下面的海面都染成了灿烂的金黄色,耀眼夺目。 整幅画大概只有蓝与金两种颜色,偏偏壮阔不已。 旁人的墙上都是挂一些高山流水图,这个傅颜倒是奇怪,竟是海上日出。 这锁心殿自己之前来过两次,不过因为急着和傅颜说话的原因,并没有仔细打量过。 花解语站在画前出神,思量片刻,见大殿难得清幽,干脆矮身坐到椅子上,试着等傅颜一晚。 如果连续三天他都不回这锁心殿,那自己当真要错过丞相寿宴了。 但现在自己除却在这死等,竟没有第二个办法。 花解语为自己的无力而叹息一声,坐到椅子上,一手支撑额头,干脆小歇。 华灯初上时傅颜从东宫回来,还没有进大殿便知道有人来,推门而望,正见花解语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青丝如瀑流泻,安静而清美的模样。 傅颜反手将殿门阖上,暗自庆幸没有叫太子跟来,否则撞见花解语在这,恐生事端。 趴在桌子上的人听见脚步梦,朦胧醒来,一双水眸不复白日清明戒备模样,竟有两分难得恬淡。 傅颜抿唇:“公主在这里睡的可好?” 听见对方类似挪揄的清冷声线,花解语这才反应过来,面前人不是幻觉。 顿时坐直身子,想要站起身来。 偏偏她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下午,双腿麻木,无奈重新跌坐回椅子。 傅颜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唇角笑意更浓:“公主是在这里等在下?在下失礼,竟然您等了一下午。” 花解语诧异他连时间都说的如此准,却没有什么心思诧异。 “我有事与你说。” “想必是关于丞相寿宴一事吧。” “你如何得知?” “恕在下多言,公主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不,太傅也不必解释,不论什么理由……这是我见宋裴的最后机会,我还是要去。” “如果有性命之忧呢?” 花解语一愣。 “犹豫了?”那清远的眸底竟闪过一丝笑意。 花解语被傅颜的神色激怒,忍疼站起身来:“倘若有性命之忧,想必会有太傅护我。” 傅颜垂眸,不置可否。 “你到底答不答应?”花解语情急上前一步:“我也知道太傅帮了我很多次,太傅有事也可吩咐,花解语定当全力以赴。” “公主,许诺这种事,您还是慎重些为好。” 傅颜转身去为花解语沏茶,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即便是傅颜回来,这大殿也没有什么伺候他的人,一切琐碎小事,都是亲力亲为。 片刻后,鲜嫩的毛尖被沏好,溢着清香送到花解语面前。 “有些恩情,欠的多了久了,在先担心公主偿还不起。” “莫不是要我性命?”忖了村,决绝道:“只要你能帮我达到我的目的,即便是要我的性命也无妨。” 这话倒令傅颜展露出一丝诧异来:“不知是何事令公主决意如此。” “我的事太傅无须过问,就像之前,太傅受伤我没有过问一样。” “公主这便是在要挟我了?既然如此,也罢。” 傅颜叹息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拖着茶杯饮了一口毛尖,杯中氤氲的水气模糊了他清隽的眉眼与神色。 片刻后,茶杯被重新放回桌面时,他像是已经做了决断。 “公主回去吧,三日后,自会有人去接你。” “那便多谢太傅了。” 花解语起身朝殿外而去,谁料人影刚到门口时,忽听傅颜叹息一声。 “公主要知道,我与公主并没有什么旧日恩情,是以所做的一切都是利益交换,你欠我越多,将来还的越多。” 花解语微微侧脸:“无妨。” 为了报仇,她连姓名都豁出去,何况是区区交易人情。 夜色深浓,花解语离开不多时,一道黑衣人影便从窗口窜进了锁心殿。 椅子上雪白人影慢悠悠叹息一声:“阿厌,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走门?”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黑衣人自顾自走到空闲的另一边椅子上坐下:“你真打算这么做?” “又偷听?” “我来的比她早,不应该是偷听。” 傅颜食指微微敲打在桌面:“我原本计划里没有她,但却是她一次次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的好像人姑娘主动亲近似得,我记得人前两天主动躲着你,这才五日光景,你便坐不住,放出了丞相寿诞的消息,逼她来见你。” “阿厌,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她不也急着见宋裴吗?” “你总是一副假好人的嘴脸,就怕不人姑娘哪天发现,背离你?” 傅颜浅笑,第一次沉默。 阿厌以为自己说到点子上,主动朝傅颜倾身:“如何?被我说中了?你该不会对人有意吧?” 第62章 花魁之美 “童谣如何了?” 阿厌摇头坐回椅子:“罢了,是我想多了,童姑娘很好,不过最近似乎想要见你,一直在和夫人斗,想要出走。” “派人照顾好她。” “嗯。”说着伸手去拿花解语用过的杯子饮茶,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下:“她用过的。” 神色淡然,眼底波澜无惊。 阿厌脸上露出微妙伸手:“怎么?莫非你……” “如果你不嫌弃,请便。” 又漫不经心缩回手去,转眸眺望半开的窗外树影。 阿厌嘀咕两声,到底将杯子放回原处。 另一边花解语回到自己宫殿后,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 脑海反复回荡都是傅颜那几句话,关于性命之忧,关于日后的人情。 她也不想再仪仗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但偏偏已经被掌握其中。 三日后丞相寿宴,花解语原本还以为傅颜是派人低调将自己接出宫去,混在皇亲队伍里。 谁料,竟是堂而皇之一顶软轿,跟在皇后贵妃之后,带着天玑公主的头衔。 对此花解语百思不得其解。 丞相身为当朝重臣,一场七十大寿寿宴办的隆重几乎空前绝后,朝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皆要出席,甚至圣上本人都到场饮酒一盏。 寿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花解语远远便看到了宋裴的锦衣身影,奈何周围人太多,她难以下手。 酒过三巡后场中不论朝臣还是宫妇,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舌灿生花笑里藏刀攀谈着。 花解语不喜欢这些虚伪客套,远远缩在角落自斟自饮。只等着再过一时半刻,到了时候佯装身子不适告辞离去,再去悄悄找宋裴。 一众宫妇与花解语心照不宣,她们亦看不上她无规无矩模样,远远避着。于是花树下只剩下她自己,远远看着喧嚣,醉眼朦胧一副与世隔绝模样。 “咦?太傅你看那不是花解语公主?” 傅颜也是一副巧遇的模样:“似乎是吧。” 有人不怀好意玩笑,便端着酒杯来到百里离身边。 “人家可在角落中等着你呢,百里兄还不回去?” 正在行酒令的王族贵胄里有人眼尖看见形单影只的花解语,一句玩笑话提点了百里离,后者却没有什么搭话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 百里离这反应有些奇怪,傅颜侧脸看向百里离,思忖片刻又看向花解语。 后者正手托香腮失神望着这边,眼神放空,小脸大概是因为喝了果酒的原因,有些红可人。 “傅某不胜酒力,失陪。” 傅颜含笑退出人群,负手走到花解语身边时,她望着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桌上酒盏。 “累了?” 抬手将花解语拨倒的酒盏摆正,傅颜矮身坐到花解语身边:“见过宋裴了吗?” “见过了。”花解语朝宋裴方向扬了扬下巴:“可那有什么用呢?又说不上话。” 傅颜抿唇浅笑:“回宫的时候与我说一声,我送你。”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将我光明正大塞进皇家队伍中?” 大概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花解语看起来比平时以亲近许多。 她歪着头看他,烟波流转,绯色天然。 傅颜伸手动作自然为她挽起一缕碎发与耳后:“公主醉了。” 花解语侧脸看看傅颜近前的手指:“应该是太傅醉了才是。” “兴许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如何将我塞进队伍中的?”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负责传一句话给皇上,毕竟解语公主是即将下嫁百里公子的人,在宴上见一见,有益感情。” 花解语勾唇,不知为何眼底有些苍凉。 “好计谋。” “公主过奖了。” 花解语捏起酒盏,见闲来无事,还要再饮一杯,却被傅颜伸手拦了一下。 “公主,不能再喝了,醉酒亦失礼。” “不是有太傅在么?” 今天的花解语有些不一样,傅颜不动声色打量一眼花解语手边空掉的酒壶,神色了然。 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了,劝说她又如何?人已醉,多说无益。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傅颜正打算起身离开时,花解语蓦然伸手扯了一下他衣袖:“据我观测,刚刚你在孙公子那边行酒令时,宴上有至少四位小姐对你芳心暗许。” “公主说笑了。” “傅颜你长得这么英俊,又善于心计……” “公主是在称赞臣?” “算是吧。”她打了个打个小酒嗝,俏脸红晕一片:“太傅但毕竟满身谋略才气,离开太子,必然比现在飞得更高更远……我时常想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 “傅颜今生只辅佐太子。” “给我个理由。”她不由掰了手指数给他看:“太子为人虽然和善不错,但……” 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她唇角上,阻止了她继续胡言乱语,祸从口出。 “公主,你还是吃果子吧。” 再让她说下去,恐怕祸事牵连的不是她一人。 傅颜现在有些后悔,今天计划此举。 或许他就不该将她带过来。 这下可好,醉成这样,自己半步都离不开。 “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你真的另有图谋?” 花解语扯住傅颜衣袖,压低了声音:“你是个大佞臣,老奸巨猾的,我总觉得你的野心不在此。” 她说话是一本正经,倒是令傅颜多多少少有些吃惊。 自己真实性情如何,委身与太子身边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人看穿。 但是这个花解语,却有一双非比寻常通透的眼睛。 “你是不是……” “解语公主。” 他担心她再说下去,真的道出什么事来,连忙捡了一块糕点给她:“这个绿豆酥不错,你尝尝。” 花解语小嘴被塞满,皱眉。 他假借抬手将她发鬓中木簪扶正的动作,伸手点了她昏睡学。 漆黑的眸子倒影着眼前灯火阑珊,仿佛承载的下江山万里。 但此刻,这双眸子里只有花解语一人。 后者渐渐昏昏欲睡,闭眼之前最后的风景,便是他唇角若有似无的弧度,意味深长。 “嗖——” “啪——” 宴至高潮时,园中有奴仆放了烟花。 灿烂的光辉绽放在浓郁夜色中,惹得在座诸人举目频频观望,含笑指点哪朵好看,议论纷纷。 傅颜皱眉思忖,犹豫自己是不是点穴太早,令她错过了这难得的人间风景。 在花解语身边坐了不多时,便有大臣叫傅颜一起前去饮酒。 傅颜回头看了看花解语,叫了莺儿小心伺候,这才起身离开。 莺儿站在不远处的位置,只看了傅颜阻止花解语饮酒,并没有看到点昏睡穴的事,担心花解语在这睡着容易着凉,加之诸位夫人笑话,犹豫片刻,等花解语休息下差不多,到底将花解语唤醒。 恰逢烟花绽放到最后一刻,花解语迷蒙睁眼,天上绚烂一闪而过,灿烂盖过星子。 “是烟花?” “是,听说是丞相大人一月前便开始预订的。” “很美,为什么没有早点叫我?” “奴婢见公主醉了,没有敢打搅。” 花解语没有再训斥,此刻耳边是轰鸣的爆竹声,眼底是夜幕的绚烂,忽略周遭一切。 难得一刻清闲,大概又过了半盏茶时间,烟花才彻底放完。 夜空剩下硝烟寂静,花解语小睡片刻也清醒不少,揉了揉太阳穴,要莺儿搀扶起身,去歇息片刻。 没成想刚走没两步,便听到侍卫一声尖锐的小心,花解语这才恍恍回神,迎面却见一道冷箭迎面向自己这边刺来。 花解语脑海有那么一瞬的空白,然而也仅仅是一瞬,躲闪已经来不及。 一箭干练贯穿后心窝,箭锋上许是猝了毒,精神松懈后花解语只觉头晕眼花,耳边是宫女慌慌张张喊着护驾,眼前是快步走来的傅颜。 “公主?公主?” “太傅,还真是金口玉言呢……我,该不会英年早逝吧?” “胡说什么?” 下一刻傅颜将她搀扶在怀中,手指发力的捏她:“公主清醒点,御医马上就到。” 她第一次见泰山崩于面而不乱的傅颜蹙眉,心中不明他焦急为何,糊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他欠了自己人情日后便有了要挟的借口。 但既然是要挟,这人情便欠的一定够大,遂又想了想,掰起两根指头。 “我这一生原本想要活的顺风顺水,但偏偏有些事与愿违……” 讲述完煽情的前奏,她本想要求他再为自己做些其他事,可叹多事的御医赶来太早,未等到傅颜回应,便将花解语轰轰动动抬了出去。 重了一箭却丝毫好处没捞着,花解语重伤加之一怒,整整五日,五日醒来后,丫鬟莺儿红着眼睛告诉她,驸马为她几乎寻遍了天下奇珍药材,只为将她救醒。 花解语闻言着实愣了愣。 “什么驸马?” “公主莫不是忘了之前和百里公子的事?您受伤之后,百里公子很是着急。” 花解语扬起眉梢。 他会着急?怕是做样子给皇上看吧。 忖了村,试探道:“太傅可曾说什么奇怪的话?” 对视上莺儿狐疑视线,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假咳一声立即改口:“可知是谁要害丞相?” 莺儿听这话旋即眼睛更红:“凶手没有抓到,但听说丞相府那日周围护卫都是百里公子调教出来的,百里公子向圣上请罪,说公主受伤皆音自己所致,待公主醒后便要受罚。” “怎么罚?” “罪名是护驾不力,那些刺杀倭寇本是冲着百里公子来的,昔日百里公子曾带兵亲自缴了山上的逆贼……此次若不是丞相说情功过相抵,怕是要打一百大板。” “一百板子打下去,那岂不是……” “怎么,公主醒了?” 第63章 无情无心 外阁蓦然响起一阵轻缓脚步声,花解语听闻这疏朗声线抬头,果见是傅颜一身白衣立在珠帘处。 “不负所望,这玉肌膏可算被找到了。” 花解语垂眸看向他掌心的药瓶,心头一阵奇异感划过。 侧脸看向莺儿:“我觉得有些口渴,你去帮我沏茶来。” 莺儿第低头退走,花解语依靠在床栏上,神色试探:“太傅这么堂而皇之来我宫中,不怕被人说闲言碎语?” “我能来,自然不会有人说。” “好自信,不知太傅当初对我说赴宴见宋裴有生命危险时,是否也这般自信。” “公主是在恼臣下?” “不敢。”花解语侧脸过去,大概因为动作太大而牵扯到伤口,疼的她倒吸冷气,却不肯哼一声。 傅颜将一切尽收眼底,上前将药膏塞给花解语。 “这是百里离为你寻找的玉肌膏,据说摸了以后不会留疤。” “他?”花解语打量药瓶一眼,没有接。 傅颜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转手将玉瓶放到一边。 “太傅要是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丞相府遇刺一事,想必是和太傅有关了。” “嗯。百里离是皇后那边的人,掌管京都护卫,这次在丞相寿宴上失利之后,想必皇上会重新考虑执掌兵权之人。” “太傅好计谋,不过你将这一切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去揭发你吗?” “你不会。” 花解语瞪圆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说得没错,现在两人是在一条船,他壮大皇后才会被压垮,自己才会跟着站起身来。 即便这次自己受伤,也不会去揭发他。 反而在有需要时,会第一个站出来,指责皇后的不是。 花解语深深呼吸:“罢了,我累了,太傅请回吧。” “药膏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公主可以放心使用。” “多谢太傅美意。” 话虽如此说,但花解语脸上神色却清冷无比。 傅颜倒也是识趣的人,这种事想必换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有好脸色,直接含笑退走。 直到那白衣人影消失后,花解语才调转视线,看向门口方向。 虽然花解语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是怕傅颜。 他心机太深,运筹千里之外,她永远都看不透他想要干什么。 再这么沦陷下去,她担心自己会不知不觉成为傅颜身边一颗棋子。 花解语受伤的事传遍了宫中。 宋裴当时也在现场,见花解语晕倒过去第一反应冲上前,却被百里离做样子抢在怀中。 宋裴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但经此一事,倒是坚定了他帮花解语的心。 百里离很明显看不上花解语,但又伪装的如此巧妙,恐怕天下都会传他疼爱公主的美,日后花解语下嫁,恐怕只有委屈的份。 宋裴一向是风流惯了,看不了美人受屈这种事,何况是一向被他认为是知音的花解语。 事发三日后,宋裴便亲自拜访到了百里离府上。 其实连宋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如此急切的心情。 和宋裴相比,百里离还是一个刚踏入朝堂的新臣,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势力也没有,眼下所能依仗的不过是皇后一人而已,偏偏宋裴本人和皇后是一家人。 因此管家刚把宋裴上门的消息送到百里离面前的时候,百里离便赶紧吩咐下人煮茶,备上最上等的糕点。 毕竟这样的人物,由不得他不巴结。 百里离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毕竟斗不过官场中老油条。 这样的弊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体现,毕竟是做官太不容易,只要家中的摆置稍稍有些奢华,落到了言官的嘴里,大概就是有贪污受贿的嫌疑。 而太过简朴,恐怕又是一顶假清廉的帽子受排挤。 至于以后的为官之道,他或许可以和宋裴多家学习请教。 宋裴一踏进门的时候,百里离便亲自迎了上来,一番嘘寒问暖,阿谀奉承尽是下官应有的媚态。 宋裴将一切无声看在眼中,不禁为皇后这赐婚感到惋惜。 也幸好花解语找到了自己,否则日后当真下嫁,不知花解语那样的人,会落得何种下场。 百里离将宋裴引到客厅,两个人寒暄了一番过后,宋裴也把主人家的布置大概看了看。 稍稍出格的东西真的是完全没有的,倒是下人端上来的茶水杯,还算是有些雅致的。 宋裴的脸被茶杯浮上来的水汽弄得有些模糊,何况是他一直闷头喝茶,百里离一看见其这样的举动,心里顿时忐忑。 宋裴喝完了一盏茶还是没有说话,百里离坐在他的对面,清楚看见了茶水已经见了底。 只是,宋裴依然在给自己慢条斯理地添水,不言不语,就好像今天来自己家里的目的真的只是闲坐而已。 和朋友喝茶彼此不说话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可是宋裴一起,这简直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尤其对方不请自来,现在又闭口箴言的情况。 百里离熬完了一盏茶的时间,真的是觉得自己再憋下去的话,真的会被自己给吓死的。 因此他暗暗掐了掐手掌心,还是率先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敢问宋大人今日来下官的府中,是有何要事?” 宋裴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朝堂的人,只不过是碍于皇后母家的身份而已,何况是这百里离和他并不在一个部,但是他确实是有些小心过头了。 宋裴被他这样的态度惹得有些好笑,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谈话顺利进行,他还是难得正经地套了几句官话。 “你我二人在朝堂上是同僚,在私底下其实不过就是朋友,大人实在是不需要这么客气。” “哪里哪里,若是宋大人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和下官说,下官承蒙皇后娘娘的厚爱已经是感激涕零,自然会肝脑涂地。” 宋裴是皇后母家那边的,百里离说这些话简直是拍到了正好的位置上,实际上只有宋裴才知道关系到底是如何的,他那姑母的作风,他何止是看不上,简直是可以称之为厌恶了。 很明显百里离这根刚步入朝堂的藤蔓,在短时间内一定是要攀附皇后这棵大树了,宋裴是看透了这一点,因此和他说话也得客气。 “百里大人对于对于朝廷的忠心自然是天地可鉴的,想必是皇后姑母也明白得很,不过实话实说,我今天来府上的目的,确实是和大人的忠心和以后的官途有着极大的关系。” 说这句的时候宋裴习惯性地朝着四周看了看,百里离立刻会意便把添着茶水的下人也给赶了出去。 “不知道宋大人今天指点下官的到底是那件事情,还请您明示。” 宋裴今天来了姜府一直不动声色,等的自然就是他的这句话。 百里离他明明就是对花解语无意,可是皇后她为了自己的私利却偏偏要促成此事,想必这百里离也是身不由己。 宋裴稍稍低了下头,做出了一副接下来的事情是很重要的姿态,果不其然,百里离一看到他这样的态度,连脸色都愈发地正了。 “我听说,是大人刚升官没多久,皇后便要将那有名无实的天玑公主指给你?” “下官刚刚步入朝堂,便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有加,实在是下官的荣幸,若是此事真的定下的话,那下官肯定会和七公主一起到皇后宫里谢恩的。” 七公主不受皇族的重视,驸马的名头不足以让他平步青云。 百里离明白这一点,但又不得不对皇后此举表示满满的感激,当着宋裴的面,不敢说出一点儿不敬的话来。 “宋大人今天是作为皇后娘娘的母家人,来商量婚事的吗?” “算是,也不是。” 宫里那位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目的,宋裴很清楚。他一百里的意思,就知道他对花解语没有感情。 顿时见,想起那松枝下青翠身影,便对花解语生出了许多的怜惜来。 临走前,她似乎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当时没有细听,如今回想起来,正是一句“宋公子,如果我嫁到了百里府,便和进了虎口一般无异了”。 这冰雪剔透的人,只可惜生在了宫里这肮脏的地方。 宋裴现在只要想到佳人那张发白的脸,便觉得心房的位置有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难受。 “看来我今天来的还算是及时,总算是没有耽误事情。” “下官洗耳恭听。” “今天的话,我哪说哪了,你也不过随便一听。” “是,大人请讲。” “姑母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她为什么把七公主她许配给你,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说白了就是拉拢势力,像百里大人这样的聪明人是足以看得清局势的吧?” 宋裴开口太过直白,百里离神色一僵,但左右有些想,又似乎句句在理。 便压下心中惊异,颔首:“是,大人的心意,下官感激不尽” 宋裴不想看他虚伪的嘴脸,也懒得啰嗦,直言:“七公主的这场婚事,虽然是日后一定是要皇后主婚的,可是七公主她不受皇家的宠爱,大人即便是做了驸马,多的一样区别不过是家里供奉了一位公主而已,至于以后的官运前途之类,估计是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这……” “当然,我说着一切,不过推测而已。” 宋裴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是有着一套说话的本事,何况是眼下他的这番话简直是处处为着百里离着想。 皇后意图把七公主嫁进百里府,但是作为一家人的宋裴却极力地反对这件事情。 第64章 游说 百里离一时间拿不准,他们这一家子到底是存着什么主意,只能是干巴巴地应付颔首。 “百里大人你想,既然是要娶一位公主,还要是皇后娘娘主婚,为什么不娶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长公主呢?她们两个虽然是同为姐妹,但是有什么区别,想必你的心里一定是很清楚。” “什么?”百里离一愣,险些以为宋裴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的关系。 不过宋裴的神色,似乎当真的猜测劝慰而已。 “长公主花拢蕊有着倾城之姿,学问又了得,治家的本领也有,难道百里大人有什么为难吗?” 百里离勉强笑笑:“长公主自然是天上明月,岂能是我等企及的。” “百里大人说这话,未免有些贬低自己了。您是朝中的新贵,皇上面前的红人,怎能如此看低自己呢?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看重您,您却不自信,这不是在说皇上择臣眼光不行么。” 百里离吓得险些跪下:“下官不敢。” 面上一副恭谨姿态,实际在宋裴说这一切的时候,心中已经千回百转。 “大人为了仕途,也该慎重考虑才是。毕竟从古至今,我没有听说哪位臣子能迎娶两位当朝公主的。” 和上一番类似于掏心窝子的话语相比,眼下宋裴的这番话显然是严肃了许多。尤其是最后一句,百里离在那一刻简直是觉得自己听到了要掉脑袋的话。 两位公主,那简直的贪图。 “不管是迎娶哪位公主,都是下官无上的殊荣,又哪里敢存有不满的心思,宋大人和下官说笑了。” 百里离赶紧打着哈哈,被宋裴搀扶起来后,顺势着把宋裴喝下去的茶水杯添满。 细微之处,宋裴见他手指发抖。 长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七公主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妃嫔的女儿,到底孰高孰低,不用比较便能立刻做出判断。 百里离的脸色表明了他眼下游移不定的心情,宋裴自然也很清楚撬墙角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一句话便能完成的事情。 于是,他决定再加一把柴火。 长公主花拢蕊和百里离之间的事情,旁人或许不知,但宋裴却是一清二楚。 他这么多年不再朝廷,却令百官战战兢兢视为上宾,有一定的道理。 宫里皇后的眼线,恐怕还不及宋裴冰山一角多。 见百里离已经生了动摇之意,宋裴皮笑肉不笑。 “我没有记错的话,表妹她在前几天的宫宴散场之后,丢了帕子,听说被大人捡到?” 称呼的变化带来的自然是身份的变化,百里离被花拢蕊表妹这四个字一震,便觉得自己能相信宋裴的话了。 “下官本来以为和长公主的情谊只能是埋于心底了,没想到承蒙大人的帮忙,下官感激不尽。” 如果百里离眼下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或许还能从眼睛里挤出几滴所谓激动的泪水来,可惜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刚刚步入朝堂的新人,面对宋裴舌灿生花,有些应接不暇。 因此这声感激还算是真诚,也不至于落泪。 宋裴止住了他拜谢的念头,在他继续感恩戴德之前把他扶了起来。 “那话便说到这里吧,家里面还有些事情,便只好失陪了,若是百里大人以后有什么话要说,直接下一张帖子便是。” 经过刚才这样的一番情形,百里离对宋裴简直是感激不尽,若是能把长公主迎进百里府的话,便是一步登天的光景。 他一路把宋裴送到了门外,态度恭谨得很。 在回府的路上,宋裴一直在想百里离这个人,对于花解语来说到底有什么威胁,以至于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照理说花解语她自己那样的身份,即便是嫁给一个普通的文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当他听到了百里离有心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宋裴眼下被这两个问题弄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一路皱眉回了家中。 宫中生活枯燥,难辨日月星辰。 花解语受伤之后,莺儿更是很少让她下地,花解语觉得自己快要粘在床上。 连续七日修养,花解语自以为身上的伤并没有大碍,趁着莺儿不在,干脆起身起身下床。 之前自己冒险去丞相府,目的就是找宋裴,结果人没见到,自己反而受伤。 花解语心中放心不下,尤其之前百里离那里盛传担心自己的事,更让花解语忐忑难安。 若事情就此放任下去,她怕是距离下嫁百里离不远, 宫中消息密闭难以传进传出,花解语犹豫之后,咬牙换上男装觉得出宫一行。 事已至此,颜面无关紧要,摆脱百里离才是正经事。 花解语前脚刚趁着夜色出去不久,锁心殿内阿厌便若有似无向傅颜提起花解语。 “那姑娘是个闲不住的,伤害没有好利索,居然悄悄出宫了。” 傅颜神色毫无波澜,继续修剪花枝:“想必是去见宋裴了。” “这夜深人静的,她身边又没有带着侍人,自己又受了伤,万一遇到贼子可怎生是好。” “既然你关心,那你去保护她?” “我和她有没有任何关系。”阿厌耸肩:“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她在外面若真出了什么事,你正落得一身轻松。” “她现在还没有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不能有事。” 阿厌登时朝后退去半步:“我不会去保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死了这条心。”顿了顿,又凑上前去:“不过听说童谣来了京都,你可以乘机去见一见。” “她?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两三日吧。” 傅颜放下手中银剪,难得起了情绪波澜:“怎么不早说。” “是童姑娘不让……” “地址,在哪。” “长青街的百花楼。” 傅颜犹豫片刻,到底起身朝殿外而去。 百花楼开始帝都最繁华的长青街上,越到晚上越是热闹,花解语为了找宋裴,已然是这里的老顾客,换上一身男装后,英俊不凡,走在街上倒也吸引力不少少女注意力。 楼主老鸨一眼便识出贵客,引花解语上厢房。 奈何人刚踏进百花楼一步,身后便听到一身轻声召唤:“好巧,原来解公子也在此。” 花解语一听这声音,身形顿时僵住。 回头望去,正见一袭白衣傅颜立在门口。 纵然花楼凡尘俗气浓重,却丝毫不染起身。 翩翩玉立,好似画中人。 老鸨一件傅颜惊为天人,愣了半晌这才反映过来,立即将宋裴往里面拽。 “公子认识?来来来,那不妨一起去上等厢房?” 花解语无意与傅颜结伴,直接打断老鸨:“不必了,我只找这里花魁姑娘。” 依照宋裴的性格,恐怕花魁以下都难以入眼。 “哟,巧了。”老鸨含笑抚掌:“我们这里来了一位新姑娘,人水灵着,公子去瞧瞧?” “带路。” 这轻车熟路的姿态,倒看的背后傅颜俊颜微沉。 “这位公子,那您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许是感受到花解语身后公子不快,那圆滑老鸨一个眼色,身边两位姑娘便立即会议缠上傅颜,看的花解语有些不亦乐乎。 云端上高高在上的人,今日被拽下了凡尘。 含笑,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傅颜略过老鸨身边,一张银票递给到老鸨面前:“新来的姑娘叫什么?” “长乐,长乐……” “真名。” “哟,客观我们这是有规矩的,我们……” 又一张银票被塞到老鸨手中,后者立即含笑:“童谣,叫童谣。” 傅颜垂眸:“我与前面的锦衣公子认识,带去一件房。” “好好,好说。” 老鸨从来都是见钱眼开的人,哪里有什么底线可言,前脚花解语刚进屋没多久,后面傅便跟了进来。 花解语没有等到宋裴,正心头郁闷,却见傅颜一副怡然姿态坐到自己身边,顿时心生不快。 “颜公子这是做什么,连姑娘也要和我抢吗?” 傅颜低头笑笑:“你就但我是来将功补过,保护你好了。” 花解语:“……” 直觉事情并不简单,但他这一番言语,却又令她无法反驳。 转眸,瞧见外面莺莺燕燕,干脆笑一声:“颜兄放开点呀,这里的姑娘模样身段都正点着呢,颜兄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叫?” “多谢公子美意。” 不论花解语如何挑事,对方都好像一团棉花不温不火的。 花解语气闷,正要举杯去饮面前美酒,动作一半,却蓦然被傅颜冰冷的视线冻僵住。 “干什么……” “你伤势未愈,不准沾酒。” 花解语讪讪缩回手来:“花魁娘子怎么还不来?” 老鸨会意,连忙转身去催,小片刻后,珠帘外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继而一道纤细窈窕身影立到帘外,盈盈俯身一拜:“小女子长乐拜过公子。” “长乐?好名字,进来坐。” 珠帘掀开,女子走近,花解语这才知道什么叫惊为天人。 明眸皓齿,粉面桃腮,尤其眼底雾气蒙蒙将其一身白衣衬得愈加羸弱,惹人怜惜。 待女子走的更近些,花解语吸气,发现鼻端若有似无一缕药香。 原来是位病西子,如此,反倒更惹人怜惜。 花解语指了对面傅颜身边:“坐那吧。” 长乐见花解语先是愣怔片刻:“公子,您……” “怎么了?” 长乐神色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含笑:“没有,还以为遇到了故人。” 出乎意料的,长乐坐在傅颜身边,这一贯清冷的人这次没有拒绝,花解语私底下忍不住暗忖,原来傅颜也有难拒绝旁人的时候,果然美人的价值是无限的。 心思神游着,便忘了傅颜警告,顺手饮了两杯酒。 花解语酒量本就极浅,奈何她偏生喜好美酒下肚暖洋洋之感,于是须臾后再看人已是重影。 第65章 醉酒之态 当其第四杯抬起时,玉杯便被一只修长手掌拦了下来,花解语顺着手掌向上,难得见傅颜目光深深。 “公子,适可而止。” 原来他都看见了,他都知道。 花解语弯眼一笑:“没事,本公……强壮着。” 扭头却见对面花魁一只凝眸注视着自己,便报以一笑:“美人看什么?” 那花魁一愣,旋即忍不住红了脸颊退下。 花解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量太低,连喝了两杯之后,便开始昏昏欲睡。 再睁眼醒来时,人已经在花楼之外。 又没有见到宋裴,伤心自然是难以言喻,加之酒劲,不禁闹气脾气。 归去宫中一路上花解语都不消停,有马车不做,她扒着傅颜的衣服非要他背她。 这世上任何人都拗不过醉鬼的,尤其花解语这种偏执的性子,傅颜无奈,最终不得不矮身。 “小傅子……” 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声音懦懦参者酒气本是好听的,但奈何这称谓有些…… 傅颜顿了顿,背着花解语专挑些坎坷的路走。 姣是如此颠簸,花解语依旧难改称谓,一口一个小傅子。 此时月圆十五,他背着她,两颗头颅挨得如此近,月光下他睫毛分毫毕现,看得她忍不住抬指抚了上去。 “真长,你生的这么美干什么?” 冰凉的指尖触到额角一瞬傅颜僵了僵:“还好吧。” “我让你帮我做那么多事,现在因为你而受伤,算是扯平了罢。” 霜白的人影闻言顿了顿,眸色闪过一缕复杂:“不,是我欠你更多。” “小傅子,我因你插了一箭,也跟你逛过花楼,算是朋友了,我决定告诉你个秘密。” “哦?” 他饶有兴味:“什么秘密?” “我已经活了好久了……” “有多久?” “可是为什么我活了这么久,有些事还是力不从心。” “难免的。”傅颜忖了村,想起之前花解语说的江南干旱一事,干脆试探:“你知道今年江南干旱,那北方如何吗?” “北方?”她歪头仔细想了想:“长江一代很好吧,很正常。” 百里离当时还声称带她去游玩来着,后来却因为南方干旱而耽误下来。 但现在仔细想想,那根本就不是他放弃和自己出去的理由。 不过是早有计划,又正好得到了一个借口。 “为何是长江一代?” 他再问什么,花解语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傅颜侧脸看看,才发觉她已经睡熟。 童谣的药用的越来越厉害了。 花解语醉态太过明显,傅颜思量之后并未将她送回宫中,叫宫女给莺儿那边穿了消息,直接将花解语留在了锁心殿。 锁心殿原是傅颜的寝殿,如今来了花解语,傅颜只好回到太子特赐的寝宫去。 隔日花解语睁眼醒来时,关于昨晚的一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身在锁心殿,人影满脸迷茫。 在花解语还在思量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有没有见到宋裴时,此刻前朝已经乱作一锅粥。 大殿之上,原是有人举荐百里离的为人,说他年少有为,堪当大任,即便是刚步入朝堂,但处理事情却拿捏得当。 说话之人一看便是皇后的狗腿,因为皇后前几天才说了同样的话,眼下他便趁着机会给重复了一遍。 皇后的母家自然是势力深重,尤其是那位官员刚刚提了意见,底下便有一大片的官员像应声虫那样一般说臣附议。 地位得了提升,百里离自然喜不自胜。 原本封赏百里离也不过是近几日的事,但因为之前出了护卫不利,印象了他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事情才拖延到现在。 但毕竟皇后那边势力不容小觑,皇上虽没有按照原计划将兵权分出去,却给了百里离一个名声头衔。 皇后党乘机,顺便提了关于赐婚一事。 这场婚事也算是理所应当的,皇上他坐在高座之上看着群臣的反应,也是顺水推舟。 只是关键时候,谁都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居然会跳出来反对这场婚事。 百里离声音掷地有声,字正腔圆在大殿内回荡。 “七公主她貌美无双、品行淑德,微臣确实是存有仰慕之心。可是,微臣的祖母年迈,她心有一愿,必是自己挑选儿媳才肯忍过门,微臣便早已立下了誓言,一定要以侍奉祖母为上,是以眼下陛下的赐婚,微臣是万万不敢受的,空公主会受了委屈……” 说着直直跪了下去,郑重叩首:“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不管是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悌治国的。因此凡事有人对婚事不满意,便要拿出孝悌的理由来堵长辈的嘴。 百里离对这桩婚姻,先前表现明显是感激涕零的,称心如意,眼下却是完全地换了一个态度,皇帝不禁侧脸看向底下诸臣。 所有人没人敢迎皇上的目光,都低头看自己脚尖。 此话若是旁人来说,恐怕是要掉脑袋,偏偏这门婚姻是皇后举荐。 皇上最后深深看百里离一眼,有些皮笑肉不笑。 “也好,百善孝为先,是接语没有这等福气。” 老太监伺候皇上多年,看出这微妙的局势,连忙宣布下朝。 众人等皇上离开后,纷纷鱼贯而出,之前与百里离巴结说话的,此刻躲得三步开外,假装不认识一般。 花解语他再不济,也是皇室的公主,难道还要发愁婚事么?如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居然拒皇上赐婚…… 百里离这样的举动,简直开罪了皇上,毕竟拒婚这样的大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理由这样直白地讲出来。 散朝回府的路上,群臣有着各种各样的议论。 说百里离另攀高枝儿的有之,说他年少归隐的有之,倒是有几个知情的人,把锦帕的事情给捅了出来,立刻就掀起了一阵的轩然大波。 朝堂和后宫向来是俱为一体的,早朝的时候就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情,自然是立刻就传遍了后宫里面每个人的耳朵。 嘲讽的居多一点,总之就是皇后一派和长公主一派。 在他们眼里,花解语她那样寒酸的身世,确实是给了百里离拒婚的理由。 花解语的母妃一向是柔柔弱弱的性子,眼下这个打击对于她来说,简直可以说是致命的。 而在这个时候,花解语作为唯一的受害者,听闻消息,居然是第一个露出笑容的。 几个侍女看见主子一副欣喜的模样,心里也不敢猜度,只能是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花解语母亲向来文弱怕事,得知拒婚一事后,担心花解语想不开,立即将她传召到宫里来。 与预料中相反,花解语却是一身轻松模样。 “母妃,这次的拒婚本来就是极正常的事情,百里离那高傲的人,我早猜到了,希望您也能宽心。” 妙龄的女孩子被拒婚或退婚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甚至有人会从此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可这花解语,却神色自然一副了了心愿模样。 这样的反应,实在是让她这个做娘亲的都不解。 “解语,你真的没事吗?有什么话就和母妃说,这宫里你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母妃还是愿意为你分忧的。” 面对母亲怜惜的目光,花解语只是摇了摇头。 不嫁给百里离那个人渣简直是重生以来的一大快事,她又怎么可能会发愁。 但其中波折过程,具体原有,花解语不便与水氏多说。 片刻,为了错开话题,花解语将一盏热茶递到了水氏的手中。 “您放心,我没事。” “解语……” “母妃,有些事并不能只看表面的,解语这么长时间做的,难道您还没有看到吗?” 水氏闻言一愣。 是了,之前花解语落水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做事说话伶俐非常,即便是自己这个活在宫里半辈子的人,都自愧不如。 或许,她是真的有自己打算吧。 “母妃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母妃老了,但唯一的期望,就是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只要平顺一生,就是我今生所求。” “您放心,我自有打算。” 又说些宽缓的话,花解语才将水氏哄睡着。 离开水氏寝殿后,花解语原本想去找傅颜,但左右担心昨晚的事,犹豫到底改为回到自己寝宫。 绣架上面的花鱼图已经是接近完工的地步了,花解语伏在绣架的旁边穿针引线,脑子却转得飞快。 这次赐婚,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势力薄弱,否则皇后那一派,又怎么敢任意地摆布她的将来。 如果不是宋裴出手相助的话,花解语甚至看到自己重蹈前世的悲剧的结果。 一个人想要强大起来,势必是需要别人的帮助的,闭门造车到底不可行。 针线穿插过绣面,花解语出神,针眼蓦然刺破手指。 殷虹的血迹滴落,花解语凝视白娟上的血迹,在此时下了决心。 总之这辈子的白捡来的,她没有什么可顾忌。 如今百里离已经站到皇后一边,自己若再维持原状,恐怕很快就要被他耍的团团转。 看来也是时候,在朝中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花解语被解除婚约的事,足够后宫众人笑一段时间。 在这样嘲讽的声线议论中,不知不觉已经迎来除夕。 除夕宫宴一向是举国的盛世,只要是五品之上的官员,都可以带着家里面的女眷参加。 大典上热热闹闹,底下女眷们轻声细语,外面官员相互恭贺,但恭祝之词,无外于就是互相拍几声马屁,彼此寒暄谁是皇上面前红人。 今日盛典花解语原是不想过来,奈何贵妃以为花解语被拒婚受了伤,亲自点名叫她来热闹。 第66章 锋芒尽敛 无奈,盛情难却,只好跟着众人一起赴宴,只等熬过了时间便回宫休息。 花解语坐在角落里,捻起了手边的淡绿色茶点,神色无波无澜。 她虽然是恢复了公主的位份,但是毕竟这宫宴是皇后主持的,因此她的座位,还是设在了角落处,几乎要与宗族里的姐妹挨在一起了。 但也正因如此,让她难得自在。 转身,便和旁边的族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在一起。 宗族的姐妹逼近是皇家远亲,碍于花解语身份,说话还是客气三分。 不远不近,也正是花解语想要的效果。 她原是想熬到时间便离开,但偏偏有人爱惹是生非。 花解语提着酒壶倒酒时,便听前面有人掐着献媚的嗓子朝长公主笑。 “长姐的舞姿放眼京城也是无人可比的,趁着年末的好兴致,就让妹妹们开开眼吧?” 起身说话的是一位宗族里的妹妹,平日里就很自觉地做了长公主的跟班,眼下她这样的举动也没有人意外,大家都很给面子的鼓了掌。 “母后?” 花拢蕊虽然已经站起身来,但还是朝着高座上的皇后询问,在很多时候,多余的客套是可以称之为礼貌的。 “去吧,本宫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你跳舞了。” 皇后拿开了酒盏,脸上带了难得的笑意。 “那七妹给我弹琴可好?七妹的琴技可是一绝,宫中的姐妹都是知道的。” 花解语本来以为长公主只要跳个舞这件事情就算完了,没想到居然把火势给引导了自己这边。 你跳舞我伴奏,这明显就是红花配绿叶的打脸的事情。 花解语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便看见花拢蕊身后的侍女在调琴弦了。 “谢谢长姐夸赞,只要您不嫌弃我手拙便好。” 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自己的身上,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 花拢蕊的舞姿是在幼时便有专门的师父专心教导的,到了眼下几乎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行一步,都曼妙好似踩在人心尖上。 花解语不想在年关也闹出麻烦,故而琴声极力配合花拢蕊,花解语弹到了高潮的部分,花拢蕊也正跳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广袖如仙,衣袂飞扬。 花拢蕊今日的罗裙特意换成了喜人的大红,宽大的裙摆转起来,带动了衣服上的玉环佩饰,几乎把大殿内的气氛也掀到了高潮。 环佩叮当,馥郁芬芳,姿色天然。 一舞毕,大殿内的掌声经久不息。 想必明年京城内最流行的一定是这支舞蹈了。 宫里的时尚直接引导着京城的风尚,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可惜所有人都注意到花拢推的貌美,未曾有人留意花解语琴艺的高超。 花拢蕊为了今天这样的场面,她前半个月的练习,但令她懊恼的是,花解语与她第一次配合,居然半丝都没有落下。 原想乘机找她错处,却被这丫头看破了。 舞毕,又说了些场面话,花拢蕊行了一个女眷的礼下台,转身走到了花解语的面前。 花拢蕊是站着的,而花解语恰巧刚刚压住了琴弦的最后一个音符。这两个人一站一坐,高下立刻便能判断的出来了。 花解语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觉得有些隐隐的疼意,以此提醒自己时刻忍着。 “七妹的这首曲子实在是妙得很,也怪我,刚才偏偏要你伴奏,要不七妹你自己再来一曲吧。” 她就那么俯下身子,花解语从她的眼睛里面看见的是满满的挑衅。 花解语知道,如果此时自己有些微微的放肆,那么自己和母妃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刚被拒婚没多久,现在正是被宫人踩在脚底下议论的时候。 “长姐抬爱,花解语的琴技不佳,还是看着其他的姐妹表演吧。” 花解语的眼睛里面都是憔悴,似乎被百里离拒绝,当真是一件意外伤神的事。 这样的神色看在花拢蕊的眼里,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在花拢蕊看来,花解语本就是一个落魄的妃嫔的女儿,怎么也不敢和自己抢风头,如今又被百里离拒婚,恐怕之前的风光早已不在。 “呵,最近百里离给你上了一课,你到时学聪明了许多。” 花拢蕊细声细语地把妹妹从古琴的旁边扶起来,旁人见了,都以为她们是相处得最好的姐妹。 “姐姐抬爱。” “母后,我见解语妹妹似乎身子不适,便先送她回宫去了。” 皇后露出一抹了然笑意:“去吧,多照顾你妹妹些。” “拢蕊明白。” 花解语原不想和长公主纠缠,来到宴上,也不过靠时间,没成想花拢蕊是个这么没趣的,竟然追自己到这里。 两人一直来到花园内,见周围无人,花拢蕊才露出自己真正嘴脸,伸手推花解语肩膀,冷笑森然。 “没成想啊花解语,你也有今天。” 之前花解语一直窝在宫里称病不出来,她想去找麻烦,又找不到什么借口。 如今大典上见一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百里离还是有眼光的,否则娶了你这样的扫把星,日后可怎么办。” “是呢,他有眼光,正在等天上的明月垂爱,奈何那明月站的太高,也是身不由己。” 花解语早就知道花拢蕊对百里离有意,一番话点到为止,令不肯承认自己行为的花拢蕊找不到什么错处。 半晌,见花解语还是一副清冷模样,心中愠怒难平,干脆冷笑:“你说我在送你回去的路上受了伤,旁人会怎么想?” “大概是长公主眼神不济,摔倒了吧。” “那不如试试看?” “你要小心自己的脸蛋,毕竟你的脸蛋是举国之宝。” 花拢蕊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一时蹙眉。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不远处听两位朝臣闲散三步声,花拢蕊担心自己行为被撞破,立即转身离开。 花解语则站在原地,等那两人走的近了,这才扬起下颚。 “每次都是这么巧啊,太傅。” “是吧。” 傅颜不动声色浅笑:“真是缘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公主。” “人生何处不相逢。” 话是如此说,但自上次两人花楼相遇后,花解语担心再见傅颜丢人,一直都是绕着傅颜走。 今天相遇,也算是一场意外。 花解语见傅颜身边还有外臣在,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转身,干脆告辞。 纤细的人影走后没多久,那礼部尚书便一脸疑惑看向傅颜:“刚刚长公主,是在要挟七公主吗?” “孙尚书眼花了吧。” “是是,老臣眼拙,眼拙,太傅请。” 傅颜眼角余光瞄了花解语方向一眼,这才与礼部尚书相互说笑离开。 刚刚那情况,他是可以假装不见不帮忙的,但脚下动作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这里来。 不过看花解语那反应,似乎并不领情。 傅颜失声一笑,与礼部尚书攀谈走远。 皇家宴席一向是以华丽著称,少了花解语一个,气氛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外面烟花不断,花解语回到宫中便到了母妃月氏处。 花解语进入大殿的时候并没有叫人通报,故而撩开珠帘时,正见月氏黯然的眼神,想要收起,已经来不及。 “解语,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莫不是……长公主她们又欺辱你?” “没有,我是担心母妃自己在宫中清冷,所以提前回来罢了。” “真的吗?” “母妃还不信我?” 月氏伸手,花解语将其搀扶下床来。 “近来您身子大好,开春也该到外面走走看看了。” “我到外面,是个笨嘴拙舌的,只怕被人抓住什么不是,又找你的麻烦。” “只在自家宫里,哪有什么人来。” “自家宫里,不也是皇后掌管吗。” 花解语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心酸。 “母亲,您放心,总有一日您会在宫中来去自如。” 月氏也知道最近花解语变得不一样,做了些常人所不能及的事,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心。 但孩子长大总归是好事。 月氏叹息一声:“只要你平平顺顺依照本心,母亲什么都支持你。” 御花园那边又放起了烟花,绚烂绽放在夜空,花解语却没有什么观赏的心思。 从月氏寝殿出来后,花解语直奔自己寝殿而去,莺儿跟在花解语身后,一直嚷着要花解语守岁才吉利,花解语却当做耳旁风。 拖着一身的疲惫,人刚回到园子,便见银月树影为背影,一霜白画中人站在面前。 花解语蹙眉,好半晌才辨别清不是幻觉。 “傅颜?” 他怎么在这里。 “还没有到子时守岁,公主这么早就打算休息吗?” 莺儿最近常帮花解语办事,多少也知道傅颜和花解语关系,不用花解语吩咐,已经无声退走到一边。 远处夜空烟花还在不断的绽放,消失,在人们的期待注视中,再次喧嚣冲上夜空。 花解语仰头看了半晌,收回视线转为睇视傅颜:“太傅可不像悠闲会逛园子的人。” “偷得片刻清闲罢了。” “你在这里偷清闲,想必朝臣都在四处找你,排队向你敬酒。” “真是奇怪,你明明身在后宫,却好像对前朝的事了如指掌。” 花解语噎了噎,旋即浅笑:“太傅的名声是渊博在外的,我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奇。” “是吗?”虽然是反问,但花解语明显感觉到里面质疑的味道。 “我人已经到了院子,难道公主打算一直在外面接待吗?” “太傅误会,我并没有接待你的意思。万一片刻太子等人找来,发现太傅在我这里,恐怕解语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我今日过来本是有事和公主相商的,既然公主无意,那在下……” 说着,也不等花解语反应,傅颜已经转身作势离开。 第67章 一起守岁 花解语闻言连忙上前,眼角眉梢皆是喜色:“不知太傅有何事吩咐?” “公主这神色变化会不会太明显?看样子,似乎日后我若对公主没有什么用处,公主会立即与我断绝关系。” “我以为太傅并不是愿意开玩笑的人,太傅有话不妨直说。” 傅颜闻言低头勾唇一笑:“不愧是花解语。” 眼见四周无人,难得清闲,干脆信步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一袭白衣沐浴月光,独处世外一副脱俗模样。 偏偏嘴里吐出的字眼,字字句句关乎朝廷党政。 “想必经过最近这些事后,解语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 “还好有太傅可以仪仗。” “伶牙俐齿,只要应付皇后便够了。”傅颜抬眸凝视花解语:“我总觉得公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想必公主也有自己的故事和目的,只是眼下还不知公主为了这个目的,愿意愿意吃苦。” “只要能救我母妃与水火,一切在所不惜。” “如此,那日后总有公主出头之日。” “不知太傅能够明示。” “用不了多久,皇后不会甘心将你放任在宫中,至于她下次动作你能不能抓住,就全凭公主的本事了。” 花解语蹙眉,有些不能理解傅颜的话,但想要细细追问,后者却始终都是浅笑模样,不肯深说。 她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甚至今天过来提点,也未必的信得过自己,而是在他的计划中,有自己出现的必要。 花解语一直担心这样的事情出现,不知不觉被他引到局中难以脱身,到现在战战兢兢的或者,再回首时发现一切为时已晚。 在自己请他几次三番帮忙的时候,或许已经注定了结果。 但好在自己还能选择,不必一直委屈活在皇后的威压下。 傅颜只是简单提醒花解语两句,后来不论她如何套话,他都不肯轻易松口。 不知不觉,竟然过了子时。 御花园渐渐安静下去,一旦过了守岁,所有人便开始准备回宫。 花解语凝望月下白衣人影,神色有些微妙。 她没有想到,今年陪自己守岁的人会是他。 “太傅没有家人吗?” 一时好奇,花解语忍不住相问,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唐突。 好在傅颜没有怪罪的意思,侧脸看向花解语,神色淡然无波:“洁身一人。” “不知太傅当初是如何与太子相遇?听闻您还救过太子一命。” “山中。” 回答简练,便显然是不愿意深说了。 “今日长公主起舞,你为她奏琴,明明有机会压住她的风头,到后来却为何一直附和着她了?” “我母妃身子不好,长公主的性格,并不会顾忌什么日子时节的,万一她闹到朝霞宫来,旁的时候我到不怕,只是今日……说起来,我还要谢过太傅当时出现,帮我解围。” “不过碰巧罢了。” 他既然如此说,花解语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花解语识趣,朝傅颜俯身行礼:“时候不早,今日解语也谢过太傅作陪了。” “这里距离公主寝殿还有些距离,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必,莺儿就在不远处候着。” “你身边只有一个称心的丫鬟,使唤起来不觉得有些分身乏术吗?” 花解语愣了愣,旋即浅笑:“多谢太傅指点。” 傅颜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 一袭白衣摇曳远去,似乎要消失在月下天地间。 那一刻花解语忽觉他看似悠闲的步伐,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追不上。 回到寝殿之后,花解语左思右想傅颜的话,连夜叫宫女煮了水饺给琴操送去,莺儿好奇追问花解语这个琴操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花解语笑而不答。 东西她是派人送过去了,至于心意琴操领不领,还要看她自己。 花解语也没指望一顿饭能收买人心,只不过昨夜和傅颜谈话之后,她倒觉得这个琴操是个可用之人。 过了子夜花解语才折腾回到寝殿,躺在榻上感觉休息不过片刻,天便蒙蒙亮了起来。 大年初一,花解语带着小点心各宫参拜,为了不落人口舌,连皇后都没落下。 皇后自然不会给花解语什么好脸色,两人明枪暗箭说了几句话,花解语便施施然告辞。 皇后气的将糕点直接摔到地上,使得周围宫人轰动跪倒一大片。 “贱人!嫁了两次都没有嫁出去,难不成要老死在宫里,碍眼一辈子!” 对于皇后的恶语相向,花解语并没有听到,也没有什么猜想的意思。 她今日来这,不过是证明给太后和后宫的人看,自己的确有和长公主求和的意思,至于对方接不接受,完全是对方气节问题。 因为年关,宫里一直都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平日里连一些下等宫人的笑容,都比寻常多了不少,但最近花解语给琴操送去东西渐多,对方身影却很难看到。 甚至几次,莺儿亲眼看到琴操将食盒扔出窗外,险些砸到过路丫鬟的脑袋。 莺儿为此也向花解语抱怨过,这朝霞宫不是来一位受伤的奴婢,完全就是一骄纵的嫔妃。 对此花解语也不过抿唇一笑:“她曾经的确是嫔妃,不过没来得及侍寝便被贬为宫女而已。” 顿了顿,又顺便安慰莺儿两声:“现在看来,她比你们更可怜,曾经站到高处,现在连容貌都毁了,你也该体谅才是。” “公主,就您心善,这要是放在长公主那,恐怕早就把她而死了。” 花解语闻言,笑而不应。 她不是心善,她也不过是另有图谋罢了,想要活在这深宫里,谁能说谁是没有私心的? “罢了,你快去吧。” 有些事不必和莺儿细致解释,莺儿也是个没心眼的,花解语宽慰夸奖两声,便转身欢喜去了。 正月里每日过的日子都差不多,直到初十,依照秦国先皇留下的惯例,皇亲皆要上山到庙里祈福。 入祠堂祈福,关乎皇族子嗣们的福佑,故而皇帝亲自开口,选在了宫外远近闻名的中山寺。 等皇亲再浩浩荡荡动身的时候,已经是大约半月以后了。 几乎与元宵节撞上。 此时已经是开春,一路上皆是郁郁葱葱的模样,花解语一扫往日的郁郁,因为自己轿子给在后面,左右无人看见,干脆把手放在了轿帘的外面。 偶尔手掌心能碰到一弯新绿,令她不自觉翘起唇角。 此次来山中的寺庙祈福,由位份高低而定,最上还是由皇后娘娘带领。 太后则因最近身子不适,受不得歩辇轿子颠簸,而留在了宫中。 连续两日行路,寺庙影影绰绰出现在众人眼前,隐在山中翠绿之后。 为了表示信仰至诚,祈福真挚,皇上自万步开外下了歩辇,带着众人改为步行。 庙中的主持和主事的全部都等在外面,花解语等一行人跟着皇后的脚步进去,入眼先是一道一张高门。 据说这门的位置,还是当时先祖皇帝亲选的位置。 门开,众人缓步而出,里面抬眼便是大罗金殿了。 中山寺虽说是寺院,但因为常年有皇亲往来,装修华丽不说堪比宫殿,却足底抵得上朝中大臣府邸。 佛身金漆,高高在上,尽显庄严威仪。 花解语调在队尾的位置,等前面皇后等人先参拜,最后才轮到自己。 进入大殿时,花解语悄然打量四周,心中感叹不知从何时起,秦国不兴武而崇尚信仰。 大量金钱都用来修剪庙堂,却很少顾及民间灾荒疾苦。 心中闪过一丝微妙,花解语侧脸看了看梁柱边的主持,发现后者正在垂头念经,似然身披袈裟却并不显眼。 倒是旁边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眼角下一颗泪痣,宛若惊鸿。 这么标志的人,却隐居在深山中,也不知尘缘断干净没有。 如今因为皇亲盲目崇尚佛学,以为时尚,已经将寺院变得不伦不类。 花解语虽然觉得异样,但毕竟现在自己也是自身难保,难以理会国家大事太多,参拜之后起身离开,正想要逛一逛后山院子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 回头望去,正是刚刚自己注意到的少年。 体态纤纤,骨像完美分明,尤其眼角下一颗泪痣。 花解语见周围无人,有意逗逗他,先行开口:“听说有泪痣的人命都不好。” “小僧逐云,刚刚见施主参拜之心不诚,特来相问。” “你来教训我?” “不敢。”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或许曾经我会相信苍天神明眷顾命苦的人,但后来经历种种,我渐渐明白,只有手心里抓住的,才是自己拥有的。” “施主与常人不同?” “如何不同?” “累世承载了太多。” 花解语一惊,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竟然会有如此高深修为。 担心说多错多,干脆举步便走。 令她意外的是,逐云竟也没有拦她。 皇族年初在寺庙祈福已是惯例,是以在这寺中会有常年的备着厢房。 下午,花解语在自己院落小歇片刻,原想出门走走,谁料拐弯的时候没有注意,结果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不明物体。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清瘦的人影已经在收拾掉落在地上的佛书。 等对方抬起头来,花解语顿时一愣:“又是你?” 上午在相遇对对方说教后,花解语便已经向莺儿大概打听了关于逐云的事。 逐云在京城是颇有威望的,满月时便生活在寺院中,从小受佛教熏染,自身自带一股子祥和之气。 从小经历传奇,加之悟道天赋,年少成名的逐云很快成为京都焦点,甚至连皇帝都亲自接见过。 在那之后,他开始帮皇家译制藩国的佛教经文,长居中山寺中。 在莺儿那一番盘问,如今对于逐云,花解语了解还是有的。 第68章 青山逐云 不过从莺儿那里听说,到底人云亦云,莺儿也仅仅是限于画像,限于诗词,或者是同龄姐妹的口中传送而已。 因为有了之前的打探,花解语再见这少年时,神色不免恭谨了两分。 将手里捡起的经文还给逐云后,花解语俯身先招呼一声“大师”。 逐云神色依旧毫无波澜:“愧不敢当。” 那一瞬间,他逐云低头的时候,花解语好像看到了傅颜的影子。 两人同样都是泰山崩于面而不乱的性格,但逐云更倾向于天际浮云随和,而傅颜则是深潭万丈内敛。 一个通透,一个沉暗。 花解语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将毫无想干的两人做比较,心中笑一声中毒太深,面上却一片恭谨。 “之前解语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师莫怪。” “施主客气,逐云之前问施主话,也不过是见施主眉宇见似有愁色,想乘悟道之际,帮您开解度化。” “我可没有出家的意思。” “施主虽然现在不信佛,但您与佛有缘。” “怎么可能?” 逐云浅笑,却不答话。 面对这样的高僧,即便是年少,花解语觉得自己也得端着配合,因此她虽心里不快,面上还是态度恭谨,不敢开半分的玩笑。 奈何对方最后一句佛缘,令花解语甚是心慌。 思忖半晌,到底前倾了身子:“大师莫非有慧眼?能看穿未来?我该不会是出家的命吧……” 很多知己都是从巧遇开始。 花解语此刻露出真性情,倒是令逐云唇角含笑。 不过笑意温和,区别于常人,带着慈悲的味道。 花解语一瞬间觉得惊艳,这逐云不笑时五官放在一起至多算是清秀,如今只剩微微勾唇的动作,偏生生出一股子参破红尘,超然世外的绝尘感。 一时间,竟令人不敢亵渎。 花解语立即正了神色,朝逐云微微俯身:“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花解语有意向逐云套话,而逐云又想普度花解语,两人届时有些一拍即合的味道,干脆矮身坐到属下石椅上。 花解语爱读书,杂而乱,而逐云因为经常接触各类施主,对外面世界虽未见过,却是了如指掌模样。 片刻攀谈,便已相互找到话题,从佛教经典到文人诗词,从寺庙布局说到园林建筑。 两个人坐在石椅上一路地聊下去,不知不觉,花解语发现天色已晚。 期间侍女过来催过一次,可是逐云一直都是少女心中的传说,何况是今天的谈话更显得他谈吐不俗,莺儿来催促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加之花解语本不愿意就此回房,于是轻松将莺儿打发了回去。 等她自己意识到天色已晚时,已经日薄西山。 竟连晚膳都忘记用。 “大师谈吐非凡,解语实在是佩服,等回了宫里把最近新写的词拿过来,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屈尊帮我指点一二。” 绝大部分人对文人存着极高的敬佩,花解语自然也是不能出了此列。 若是旁人家的公子,见花解语这貌美之人开口,多半是推脱几句便要答应了。 但逐云之所以是逐云,能年纪轻轻便得皇上亲自接见,已见他与常人不同。 “在下虽然也在闲余时间读几本诗词,不过还是涉猎极少的,断不敢说指点二字。” 拒绝的话,也在预料之中,不过下一刻,在花解语没有来得及感叹失望时,逐云又道: “施主若是真有求学的念头,不如试着找一个人……他是令在下最佩服的一个人了。” 逐云已经属于得道高僧的范畴,为与人沟通,佛语中夹着俗语,俗语中夹着佛语,花解语听着本来就觉着畅快,如今又听他提起钦佩之人,顿时吊起了她的胃口。 “何人?” “我曾有幸和那个人对弈,虽然能够见面也是巧遇,但是能和他有所往来,可谓今生之幸。” 谈到敬佩的人,少年的声音里面明显是恭谨多余其他,花解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 “您说的那个人是谁?” 在这个时候,花解语已经顾不得礼节的问题,直到话音已经落了地,才险险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此人姓氏为傅,名颜,字西凉。” 花解语:“……” 逐云并未注意到花解语的神色,只自顾自道:“我虽然曾在香客们的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但毕竟百闻不如一见,直到那一次对弈,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花解语神色有些微妙:“那,那天是什么样子?” “傅施主白衣墨发,甚至有些寡言,在那个时候我尚年幼,竟有一种感觉,他一个俗世中的人,居然要比我这个出家人的性子要硬冷。” 傅颜这个人吗? 刚开始接触的确是一副不染尘埃的感觉。 时间久了,却渐渐转变为高深莫测,心机深沉。 他不是不在红尘之中,而是站的太高,隐藏太好。 “山中雨夜一场对弈,我以一子侥幸胜出,后来仔细回想,却是他让我成分居多。” 说这些话的时候,逐云好像是陷在久远的回忆里面,花解语静静地听着,心中情绪复杂异常。 出了宫中,依然要不开他的影子。 这时候花解语忽然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是不是傅颜一招手,便能轻易统一了江山天下。 “时候不早……” 逐云抬头望望天色,夕阳已经没入地平线,天际一片昏黑。 “小僧先告辞了。” “逐云大师……” 花解语叫住对方,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莞尔一笑:“谢谢你今天和我说的一切。” 逐云没有过多言语,抱着经书举步离开。 夜色渐深,月亮已经偏西。 主子终于回了房间,跟着侍候的几个侍女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连忙把铜盆和热毛巾给端了上来。 洗漱很快,况且此时已经夜深,明日还有早课,花解语自知不能拖延。 心中有了权衡,虽然此刻她对傅颜无比好奇,但却没有多余旁的心思,几乎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利索站到了床边的位置。 “公主,奴婢帮你熄掉烛火吧。” “其他的都灭了,留桌子上一盏灯……” 花解语还没有来得及吩咐完,便听见了外面忽起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特别不合时宜,况且又是夜半,花解语只觉得身上的寒毛竖起来。 她刚侧卧都床上,还没有用被子遮住自己,正愣怔时,外面又传来一声的尖叫。 刺耳,分明。 和上次不同,此次的声音好像已经到了窗外。 莫不是有人遇见了仇家的追杀,所以才躲进这家寺庙的吗? 皇家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竟把这种危险人放了进来。 “公主您千万别出去,奴婢去看看怎么回事。” 莺儿连忙折身出门,空荡荡的房间内,顿时只剩下花解语一人。 半晌后,莺儿始终没有送回来消息。 花解语察觉事情不对,赤足来到地上,悄然将门开启一道缝隙。 外面月色苍白清冷,并没有任何人影,身子连望来的奴婢都没有。 心头一冷,连忙转身关上了房门,不料门缝闭合瞬间,一把匕首便已经横在了她的胸前。 因为临近十五的缘故,此时的月光皎洁,花解语借着月光,清楚看到了自己胸前明晃晃的冷器。 悔不当初。 所以说……她是因为好奇心,所以才羊入虎口。 简直是活该的典范。 此时若是呼救,肯定是要落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下场,何况即便是求救,那些人也未必会过来救她。 思量一瞬,花解语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你最好的把呼吸也放轻,否则我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花解语看着一身黑衣的刺客嘴巴一张一合,只能根据她的身形初步判断她是一个女的…… 为了表示诚意,花解语赶紧点了点头,下巴尖磕在匕首柄上的滋味,她此生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花解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带进了厢房。 室内烛火通亮,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毕竟看见了刺客的正脸,她肯定是再无活命机会。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顾虑有点多,刺客根本就没有摘下面巾,也不惧这满室的烛光。 室外时不时传来搜寻的脚步声,女子匕首就抵在花解语的脖颈上,再深一点便可见血。 花解语尽量配合对方,一步步朝室内退走,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自己与这人哪里见过。 尤其一双眼睛,清透非常,在刚刚相遇一瞬间,她似乎有些诧异的神色。 花解语犹自思量时,女子已经明里暗里试探了花解语两次。 她似乎的确不记得自己了。 即便自己此刻距离她不过一臂距离,即便两人的目光已经有过交流,即便她说话的声音依旧。 花解语虽然诧异,但并没有丝毫认出来的意思。 女子心思百转,虽然也好奇花解语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即便是诧异,只是眼下保命才是要紧。 眼前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逃出去。否则以后的一切谜团,想要揭开便都是妄想了。 “七公主,你休息了吗?需不需要奴婢帮忙。” 莺儿离去多时没有回来,倒是外面有守门的侍女赶了过来。 侍女的声音隔着墙壁透过来有些模糊,花解语还没有来得及张嘴,便感觉到匕首又往上移了一分。 “按我说的做,否则你今夜一定会命丧于此,明白吗?” 女子的声音几乎是压着耳边传过来的,花解语被脖子便的热气吓得一哆嗦。 “我没事,你们先休息吧。” 给外面的人报了平安,花解语试图记一些歹徒的特征,无奈挣扎只是徒劳。因为眼下敌我的力量,实在是悬殊得厉害。 “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能保证你是安全的。” 第69章 智斗刺客 女子声音压的极低,只有花解语一人能听到,后者回头见自己距离桌子不远,想要伸手去摸桌上灯烛。 不料这细微的动作,很快被女子发现。 “你想给人通风报信?” 花解语一愕,没有想到对方观察入微,连这么小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灯烛虽然能将我们的身影投射到纸窗上,但是公主,你要考虑的是,你走到桌边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命在。” 她一口一声公主的称呼自己,显然是对宫里的有所了解。 更甚至,花解语猜测,她本身可能就是宫内的人。 外面侍女对花解语本就不尽心,此刻过来看看,不过是不想给人落下偷懒胆小的口舌而已,如今听了花解语的回复,人影转身离开,半分留恋都没有。 花解语见求救无望,倒也冷静下来。 “你究竟要行刺谁……” “我没有要杀谁,我来这儿只是单纯地找人而已,但是却被外面的禁军误以为是刺客,他们一路追了过来,眼下就在寺庙的外面形成了包围圈。只要你掩护我出去,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我是一个冷宫不受宠的公主,你挟持我出去?想必会是我们两个一起被乱箭射死的结果。” 女子一愣,思忖片刻,竟对花解语的话没有质疑。 这反倒令花解语越发坚信,她是宫里人的身份,否则若是外人不了解内情,此刻当嗤之以鼻。 “你冲进来的时候,想必也不知道这屋子里的主人是谁吧?” “怎么废话那么多……” “不如这样,你从我这里出去,再往左数第三个院子,便是长公主的寝房,你知道劫持了她,莫说是出寺,就是让人送你下山都不成问题。” “你真当我傻?长公主那里早就被侍卫包围了,我是一路被人驱赶到这里的。” 花解语一声叹息:“看吧,这就是冷宫公主的命,不值钱,看来他们的有计划将你驱赶到我这来捕杀,你再耽误时间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花解语说的话不无道理,女子思忖片刻,果然收敛些匕首。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你武功够高,或许……” “我自己出不去。” 花解语无奈,将女子已经撤离脖颈的匕首重新放到脖子上:“那你还是挟持我吧,起码这么死,我不会被人扣上与刺客联手的罪名。” “你!” 女子蹙眉,应当是没见过花解语这种被劫持反应的,一时为难。 “不过,我倒有另一个办法。” “你刚刚不还说我们会被乱箭射死?” 花解语转眸,此刻也察觉出来对方没有杀意,干脆试探:“那你打晕我的一个侍女便可,换上她的衣服,我可以掩护你出去。” 花解语本来是慌乱异常的,但随着时间渐长,女子对她态度始终如一,没有动手伤害她的意思,令花解语渐渐冷静下来。 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周旋自保的意思。 等到她把侍女叫进来,那倒霉的侍女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已经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花解语从始至终都眼睁睁看着,女子手法干净利索,自己想要从她手掌心逃走,没有外界力量帮助,简直难于登天。 “你站在那里不许动。” 女子手里握着匕首,眼睛时不时瞄着花解语,花解语顺从手法利索剥掉侍女的衣服。 关键时刻,外面大殿再度响起叩门声。 女子神色一凛看向花解语,匕首递近一分。 门外,侍卫声音不紧不慢响起:“敢问七公主,刚才看见刺客的踪影了吗?” “未曾。” “可有人说看见了公主这边有人来,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公主最好还是让我们进去查验一番。” “不必,我已经歇下。” “公主,这是皇后的命令,我们很难违抗,也请公主配合些,方便我们交差。” 花解语蹙眉:“我一个女子的闺房,岂是你们这些侍卫可以随便进出的!” 声音已见厉色,连远山眉都不禁皱到一起。 黑衣女子侧脸看向花解语,似乎诧异她竟然会有今日这疾声厉色模样。 说话间,她们这边刚收拾好,那为首叩门的侍卫再如何大胆,毕竟也不敢冒犯花解语,思量片刻无声退走。 花解语原以为事情会就此过去,谁料片刻后,窗外烛火通明亮起,看模样似乎不下数十人。 在花解语没有回神之前,便有一大对人马闯了进来,为首的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想必此时已经急于立功。 不明身份的刺客明明就在花解语的背后,只要她喊一声,便会命丧于此。 偏偏那带头的侍卫没有丝毫察觉,兴师动众,一脸威仪。 “公主,我们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还是决定进来查验一番。” “那你看到了什么?” “这……”那侍卫命人在屋子里搜寻一圈,眼见就要有人看到屋内昏倒宫女的身影。 花解语没做声,那刺客却迈出一步。 “奴婢刚才起身喝水,倒是看见了一条黑影朝着西边去了,将军您可以派一队人过去看看。若是捉了刺客,姐妹们才能安歇。” 花解语一愣,在她没有做出回应之前,那今日内阁的侍卫闻言登时冲了出来。 “你说她向哪边去了?” “西侧,那边闪过一道黑影。”说着扭头看向花解语:“公主不也看见了吗?” 花解语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是,朝西去了。” 花解语的面部镇定,声音也清晰,何况这房内确实是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为首的那个人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便带头起身告辞。 毕竟其他女眷们出了什么事情,是他们万万担待不起的。 一行人很快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花解语背后的那个弓着腰身的侍女。 “你走吧。” 花解语侧身让出门的位置。 那女子神色复杂看花解语一眼,竟还是讲仁义之辈,等到禁军退进,她自己也起身离开了。 纤细的身影如狸猫钻出窗外,头也没回离开。 不知为何,最后一瞬间,见女子穿着宫装时,忽然她身形有些眼熟。 一瞬间,窗外空荡荡一片,只剩冷月光辉。 花解语愣怔站在大殿内,好像是发生的事情,只是花解语她自己的一个奇怪的梦境而已。 那位倒霉的侍女其实也不过是被敲晕,并没有什么大碍,第二日花解语随便应付了几句,便糊弄过去。 然而莺儿却直到次日清晨才回到花解语身边,仔细一问原因,竟是出门没多久,便被刺客的身影吓晕了过去。 花解语心中叹息莺儿胆小不能担大业,面上到也宽慰了她几句。 “你休息上午,再出去打听下那刺客的消息,看看被抓到了没有。” 莺儿将沏好的茶送到花解语掌心:“我来时已经听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并没有抓到,但奇怪的是,我们的人没有谁受伤。” “不说是带着刺杀的目的吗?” “传言是如此,但与侍卫对手时,那刺客见剑都没有拔过,倘若是有仇恨,又怎么会如此?” “也罢,这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先下去吧,下午还要沐浴熏香,你帮我精心准备一下。” “是。” 莺儿俯身退下,剩下大殿内花解语若有所思。 秦国的子民入住寺庙,会尊着沐浴熏香的旧例,即便是皇族也不会例外。 先吃斋,再亲自诵经,再祈福,过程漫长而琐碎,但却没有一人感抱怨,毕竟这关于身后福祉的事情,任谁也不敢大意。 花解语身在其中,虽然身份不高,但关于长公主等人要经历的事,她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期间因为诵经时被皇后抓到小小错处,而责罚抄写五十遍《金刚经》。 这还是贵妃求情的后果,说是怕抄写百变会耽误明日的祈福,皇后这才悻怏怏减少一半。 花解语晚上回去会后一直笔不离开手,半个时辰后便开始手腕酸软,偏偏面前照亮的是盏油灯,光线忽明忽暗,连眼睛都疲倦非常。 莺儿在一边看着,虽然觉得心疼,但毕竟自己不识字,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在一边不停的叹息,给花解语备茶,时不时将烛光拨凉些。 “莺儿,你若是倦了便去休息吧。” 花解语揉了揉手腕,见身边莺儿不断打哈欠,无奈叹息:“都是我这主子没用,连累你们都跟着受苦。” “公主今日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稍稍出神片刻而已,您没看见长公主呢?都已经跪坐到腿上了,哪还有半点恭敬的意思,皇后不也当没看见?” 莺儿哼了一声,明显不忿:“后来还是皇后瞧着心疼,称长公主身子不好,提前将她送回了大殿熏香吃果子,公主您做错什么了?” “莺儿,有些话,你明白就搁在肚子里好了,要我说你多少次,你才能记住。” “我就是为公主不值得。” 花解语头也没抬,再三催促莺儿,后者昨晚受惊吓没有休息好,这才勉强转身:“那我去叫个人来,让她为公主守更。” 花解语正要拒绝时,门外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叩门声。 “解语公主在吗?” 来者声音温润,自带一股子祥和气息。 这声音只听过一次,便今生难忘。 花解语立即放下手里狼毛笔站起身来:“是逐云大师吗?快请进。” 门开,外面银月悬空,月辉清朗一片,照在他素衣上,越显不食人间烟火。 “解语公主。” 逐云微微向花解语俯身,自从上次长谈后,逐云对花解语的生疏“施主”称呼,改为了解语公主。 算是关系近了一步。 花解语连忙将逐云请进来,并亲自为其斟茶。 “大师怎么会光临到我院子来?” 第70章 慧眼如炬 逐云捧着白净的茶杯,侧脸凝视一眼花解语抄写的金刚经:“我听说你被皇后责罚抄写经书。” 花解语尴尬笑笑:“这事已经传开了吗?怪我,祈福诵经的时候出神。” “五十遍金刚经,想必天明公主也抄写不完。” “抄不抄的完不重要,皇后不过是想……”花解语话说一半猛然收住话锋。 逐云这个人给人太过祥和,不设防备,不知不觉,花解语便将自己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逐云莞尔一笑:“我并不关心宫中权术争斗。” “让大师见笑了。” “不过,我却有些担心,金刚经被罚抄写,毫不走心,没有参悟的意思,会失去它原本无上的意义。” “您的意思是?” “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到皇后那里去过,她的意思是,只是教训你,不必真的训写五十遍。” 花解语一喜:“那解语真是感激不尽,没想到我的小事,竟然打搅到大事的清修。解语惭愧。” “无妨。” 逐云伸手翻了翻花解语抄写金刚经,不由称赞:“倒也工整,那你已经抄写的这些,就用来传教用,装订一处吧,这也算是你的功德。”“ “多谢大师。” 花解语双手合十认真道谢,第一次觉得认识一人乃是今生幸事。 “天色已晚,小僧便先告辞了。” 逐云起身向花解语行礼,烛火摇曳,罩在他清秀的脸上,眼角下泪痣宛若复活了般,越显得鲜明。 那一刻,花解语鬼使神差开口:“我听说眼角下泪痣都是苦命,前世有夙愿未了,不知今生大师有没有什么执着的?” 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住。 不知不觉,又冒失了。 不过好在逐云没有什么反应,一贯平和:“今生执着,唯愿明主治理天下,百姓安康。” 花解语皱眉,心叹这逐云说话未免太耿直了些。 心愿是明主治理天下,既然称之为心愿,那边说明这事还没有实现,再婉转点说,便是当任的皇上并非明主。 不过花解语现在并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她一介女子,也没有打算去治理天下如何。 没有犹豫,便顺着逐云道:“有一明主,的确是苍生之幸。” 不料逐云反而抬起头来认真看她:“公主当真如此想吗?” “自然。” “那若有朝一日,这明主需要公主的牺牲小我,公主会放下自己的私欲而成全天下吗?” “天下何时需要我来成全?” 逐云一双眸子宛若点漆,最后深深看了花解语一眼:“也罢,时机未到。” 在花解语诧异中,又步伐悠闲离去。 因为昨日一夜折腾,逐云离去后,花解语也没有旁的心思,直接洗漱歇下。 三日后,皇家子嗣祈福的典礼,正式拉开了帷幕。 三日后清晨,寺庙的主持把往年说过的规矩再重复一遍,女眷们对这规矩简直是能够倒背如流了,因此便集体觉得有些厌倦,只是碍于皇后跪在首位,她们便只能强打起精神来了。 乏味的开场训诫词后,便有专门的小和尚派发黄纸香油。 到前面这些女眷身份高些时,这项工作便由主持亲自来完成。 花解语看着主持他走到每个人的面前,终于轮到自己的时候,花解语赶紧抬起双手以表敬意,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主持他自己先愣了片刻。 这里是佛门的大堂,里面尊着的菩萨罗汉不计其数,花解语她虽然不畏惧鬼神之说,但见几次逐云,的确有两分超然世外的意思。 心中有了忌惮,加之自己作为重生之人,便有些担心这样的场合。 谁料,此时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被看了出来? 这些世人嘴里玄之又玄的得道高僧,恐怕真的会看破一些什么东西。 花解语屏住了呼吸,一双明眸微微流转,看似巧笑嫣然,实际却想要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感叹几声。 前几天是被歹徒挟持,而她偏偏还做了歹徒的帮手。今天呢,难道要被当做妖魔鬼怪就势在这大堂里烧死吗? 花解语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只是她这一愣神的功夫,住持居然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把黄纸伸到她的面前来了。 在这寺庙里面说什么感谢的话都有些不伦不类,因此花解语只能是弯下了腰,回了一个普通的女儿礼。 每年的皇室祈福都是皇后亲自主持的,因此她对于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大师在花解语面前驻足不过片刻,很快神色自然走向八公主。 所有人都受了香,依照身份高低,逐个上前参拜。 福音入耳,香烟冉冉。 花解语跪在佛像前,抬眼见满前香火缭绕,佛眼慈悲俯视众生,没由心中生出一股安详。 远离了宫里的那些尔虞我诈,原来竟是一身的轻松。 那一刻花解语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就此离开宫中,也不错, 放眼远处,如今入春,山中寺院到处都是绿荫环绕,柳枝抽出新枝,随风轻轻摇曳,都是自在的景象。 怪不得有些人受不了俗世的纷扰,便会躲进了山中的古寺中。 这显然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周围受环境影响的显然并非花解一人,皇后平日在宫里和花解语横眉冷对,但到了这里,似乎也畏惧头上三尺神明,收敛不少。 前几天有刺客乱闯,好在没伤到什么人,皇上没有如何处置百里离,但这未来的领军之位,因为这两次守护不利,可能要耽误一段时间才能落到他身上。 之前皇后为此还有些愁容,到了今日,心情似乎也平缓了下来。 花解语跪在皇后身后,将一切无声尽收眼底,心中一番权衡,最终放弃了之前的傅颜阴谋论。 之前傅颜为了耽误百里离接受巡防营,而用计在丞相大寿上闹了一处行刺。 此举已经成功动摇了皇上对百里离的信任,依照傅颜的性格,同样计谋不会使用两次露出破绽。 排除了傅颜阴谋的可能性,花解语越加迷茫。 那日行刺之人究竟是谁,为何见到自己有一瞬间的诧异神色,偏偏又对宫里的事了如指掌。 而今日见皇后,她似乎对这件事也不知情。 花解语出神的时候,香炉旁边的住持,又把目光放到了花解语的身上。 还是那一种,深邃打量而奇怪的目光。 而且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先前皇后也没有在意什么,可是此时,主持的神色未免明显。 住持也算是这家寺庙的得道高僧,难不成是看到了什么孽障? 一想到是花解语那个贱丫头,有可能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皇后便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心。 之前脸上片刻的笑意烟消云散,又恢复成后宫之主模样,凤目含威。 一双眸子不动声色朝花解语打量过去,虽然只是一身寡淡素衣穿在身上,没有什么夺目出奇,但胜在一张小脸明秀难描。 这丫头永远是在看似安逸的时候给自己闹出点事来。 上次因为一个不留神,她便恢复了公主的位份,若是还留着她,真的不知道会在宫里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皇后心里一声冷哼,缓缓收回视线,再瞧一眼主持,心中情绪千回百转。 半个时辰后,由皇上带头集体吉时祈福完毕,众人鱼贯而出,皇后终于按耐不住心中所想,把主持拦在了殿内。 寺院内退的已经没有什么人,皇后含笑上前,脸上神色恩威并施。 “于主持在寺院普度众生多年,才有今日中山寺香火不断,如今本宫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为我解惑。” “皇后娘娘请问,贫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才进香的时候,我看见您的目光一直在七公主的身上徘徊,是有什么蹊跷吗?” 两人在院内低语,殊不知院外一墙之隔,有两道人影在旁听。 刚刚花解语本来已经快走出了殿外,偏偏还被好事的长公主给拉了回来。 之前她便留意了主持的神色,此刻见皇后去找了主持,心中有所计较,应是将花解语带回到这里。 对方摆明了自己长公主的身份,花解语不得不从。 硬着头皮,只得和她站在墙根。 不料两人站站定没多久,花解语便听到里面皇后的问话。 一句“蹊跷”朦胧概括了很多时。 皇后的这些话落到了花解语的耳朵里,后者屏住了呼吸,唯恐这位得道高僧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奈何对面高僧沉着,久久未语。 倒是花拢蕊受不得这沉寂,冷笑站在花解语面前。 “花解语你听着,主持他若说你是孽障,到时候你就等着被押解进宫,乱棍打死吧。” “长姐似乎期待如此?” “民心所向罢了。” “是民心所向,还是长姐所期?” “你少在这跟我贫嘴,花解语,我现在是知道的,论巧辩我是说不过你的,但你因为这庶出的身份,没有势力的母妃,注定这辈子都要矮我一头!” “是,长姐的教训,我都会铭记于心。” 花解语有些冷笑,见对方跋扈的眉眼,不禁联想起前世,声音跟着冷下来。 “还有长姐之前给我的恩赐,解语都不会忘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拢蕊微微一愣,片刻后又兀自笑开:“不过估计你也没有什么真本事,之前让你嫁给番邦你不嫁,如今百里离也不娶你,花解语,你不会老死在宫中吧。” 花拢蕊为了要挟意味深浓,故意把嘴附在了花解语的耳边,因此花解语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异常地清晰。 第71章 恨之入骨 院内,皇后一双凤目片刻不离开主持身上,等着主持的答案。 可惜的是,她等来的仅仅是他的沉默不语。 “您如果有话,不妨直说。” 皇后继续循循善诱,可是等来的却是住持的摇头。 再问下去便是胡搅蛮缠了。 皇后自知不能失去作为正宫皇后的气度,只能行过礼后把主持给送到院外。 花拢蕊心有不甘,但又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终深深看花解语一眼,狠狠跺脚转身离开。 花解语则长出口气,临走前不禁多看了院中两眼。 之前她还好奇逐云年纪轻轻,少年老成究竟如何而来,如今再看这主持,分明一脉相承。 沐浴熏香一事到了今日集体祈福,算是整体完毕。 之前深夜刺杀一事闹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有些不了了之的味道。 皇上虽然没有明着指责百里离,但最近却很少将其召见到近前来。 此刻没有抓到,宫里面的这些王子皇孙们则个个吓得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女眷,每到深夜一个个都脸色惨白。 即便是经过了沐浴焚香高僧指点,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原本吃斋祈福小半月时间,经由刺客一事后,时间整整缩短一半。 再在寺院守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反倒闹得人心惶惶,故而皇上思忖之后,决定破例提回宫。 毕竟对这些人来说,在宫里面,安全还是可以得到基本保证的。 和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阵仗不同,因为之前受了惊吓,加之山上一直都食素材,简单没有什么油水,眼下他们的离开多多少少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花解语一路靠着垫子回了宫,因为最近的几夜都不敢深眠,所以马车只是摇晃着出了几里路,花解语便睡着了,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 不知不觉摇晃几日,队伍便已回到帝都。 连前来接凤驾回鸾的礼部官员,纵然排场精心,也没有得到皇后娘娘一丝的好脸色。 皇后和皇上为首仪仗浩荡入宫,花解语马车跟在队伍最后。 单薄的人儿坐在马车上出神,偶尔撩开车帘往外看看,片刻又兴致缺缺收回手来。 四角宫墙,红砖琉璃瓦,永远都是一副华丽气派而死板的模样。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久居身上,闲时看看山上微风松涛,一身自在。 只可惜,生在帝王家。 花解语坐在马车内,有些愁眉。 莺儿见了,几次都想劝慰,奈何自己最笨,只好在一边忍着。 花解语也知道莺儿好心,但因为心中情绪杂乱,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此行祈福,细细回想起来,她发现除了结识了逐云还算是件幸事之外,其他的便是极其不顺心。 但好在,临行前逐云亲自出来相送,塞给花解语一本经书。 经书用绢布包裹着,花解语出于礼节没有立即拆开。 倒是逐云笑的一脸温和慈悲:“解语公主,我们还会再见的。” 花解语玩笑:“我没有出家的意思,何况纵然出家,也是在尼姑庵里。” 逐云笑而不答。 至今花解语人已回宫,但脑海仍能回忆起逐云站在山门石阶上的模样。 一身素衣,宛若画中人,偏生唇角带着慈悲,鲜活令人心生崇敬。 刺客事件不知道大理寺是怎么处理的,花解语也巴不得自己摘干净,便下意识地不去关注,隔了几天便索性不管了,所以后续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原以为祈福之后归来,又在正月,皇后应该消停两日,奈何花解语有心安稳度日,皇后却看不惯她半日清闲。 重封天玑公主之名,回宫后没两日,此事便被皇后主动提起。 她原是想利用寺院主持看花解语眼神怪异的事,将此事压下去,不料贵妃水氏硬生生给扳了回来。 此事关花解语公主的身份,毕竟一位不受宠的公主,在宫里的日子还比不上一位高级宫女。 皇后也知道水氏现在正风光,孩儿是太子,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花解语和对方闹翻脸。 思量之后,最终只含笑册封之事,全权交给水氏打理。 眼下趁着年关的兴致,宫里头上到皇后皇后下到普通妃嫔,都是需要添置新衣,皇后还帮着处理宗族内部女眷们的事务,借着这由头,后来册封公主一事,干脆彻底撒手不管。 水氏虽然不是嫡后,但是左右太子生母的名分摆在那儿,因此也担得起这样的任务,何况在平日里,她本来就有着协理后宫之权。 皇后撒手之后,明里暗里倒也用了两次绊子,结果效果并不明显。 水氏将一切都无声看在眼中,最后不过一笑了之。 “天玑公主现在是重封之名,排场不必太隆重,但起码也要过得去,内务府那边都打点好,尤其金钗之类,千万不能出差池。” “是。”宫女颔首。 “对了,还有册封宝典,让他们加盖了宝印后给我过目。” “娘娘,东西已经在这了。” “哦?” 水氏扬眉,等到她转过身来意图看侍女手中的小册子时,却猛然间发现对方的神情有些不对。 水氏刚反应过来,神色微变,皇帝的声音便已从背后传来。 “爱妃最近为了天玑公主,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哪里,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不过皇上过来也不和臣妾说一声,现在屋子这样乱,反倒失礼了。” 水氏连忙拜下身去,只不过只是一个动作而已,她便已经被扶了起来。 太子是个懂事的孩子,连带着她这个母妃也收益,何况她在人前本身就是柔柔弱弱的性子,和皇帝的关系也很好,因此此时才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爱妃正在操劳,又哪需要行礼,不必拘着,现在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 摆在皇帝面前的是满殿的衣物,照着惯例,他也是知道水氏在忙什么,因此说话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册封大典上,皇后娘娘等都要出席,这是各宫娘娘的衣物,还有太后的,臣妾已经一大早亲自送过去了,不过不知她老人家到时候会不会露面。” “母后年纪大了,东西备着,来不来全凭母后自己的意思。” “是。”水氏含笑:“只是其他姐妹的,还正在斟酌,若是皇上不嫌弃,也和臣妾一道看看吧。” 在秦国,料理衣食之类的琐事肯定是女人们的活计,普通男人尚且嫌弃,更何况是皇帝。 若是平时,他自然是连碰也不碰的,但此时或许是因为兴致的缘故,加之心情爽朗,皇帝竟然也走到了案几的前面。 因为眼下的衣物都是要分给后宫的女眷们的,所以出现在皇帝目前的通通是色彩艳丽的布匹,他一向是是看惯了奏章上的白纸黑字,此时看见这些,未免有些晃眼。 “都是些好东西,不过朕并不懂这些。” 水氏刚刚一番话也不过是象征一说,不动声色证明自己为后宫付出,见皇上已经理解,立即错开了话锋:“现在快到午饭的时辰了,若是皇上不忙,就在臣妾宫里用午饭吧。” “可有什么佳肴?” “佳肴倒是没有,但臣妾日日期盼皇上过来,所以每天午饭有鸽子汤,已经用药材煨着,小火炖了好几个时辰了。” 水氏虽然温和,但是毕竟是文官出身的女儿家,性子里面总是会带着文人独有的傲气,可是眼下她却步步明摆着讨好,皇帝因着这样的举动有些新奇,便也顺口答应了下来。 “今天的午膳便全凭爱妃做主了。” 水氏吩咐完大宫女,眸子微转,又走到了案几前挑选着衣物。 她随手翻了翻,便真的有一块料子给翻了出来。 “这匹锦缎是鹅黄色的,年轻的女孩子穿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是长公主她身份贵重,此时又是年关,所以臣妾把镶了金石珠玉的衣物拿到了她宫里。至于这件鹅黄色的,臣妾寻思着给了七公主吧,她的身形,正好和这件衣服很配。” 水氏的指尖在布料上缓缓地移动,眼睛也在料子上,就好像她的心思也全然在这儿了。 皇帝本来还纳闷这个人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此时也终于明白原来是等在了这里。 “你对七儿倒是上心。” “七公主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位份,皇上也知道,七公主她正是二八年华,所以臣妾觉得能帮衬的总要帮衬的,不负这年华。” 水氏本来就是柔柳扶风之资,此时眼睛里面有隐约的泪光透出来,便显得她的话有一多半的可信度了。 女人的眼泪在很多时候都能作为武器出现的,尤其是柔弱的美人,皇帝被水氏这般看着,便觉得自己对那个女儿,也确实是有些愧疚了。 “想来之前的事情,也不尽然是她的过错,朕过去,确实是有失偏颇了。举宫上下,也只有爱妃你能如此为朕考虑。” 皇帝下意识地拍了拍水氏的手背,就好像他们眼下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水氏一双杏眸微转:“皇上一片仁爱之心,要指点江山眷顾天下,有时候照料不到自家人,也是难免的。” “放眼后宫,只有你最懂事。” 水氏笑而不语。 自己和花解语图谋了这么久的时日,等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机会,否则依照自己和花解语,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花解语的母妃样貌生的可谓一等一出挑,否则当年不会在伺候皇后时被皇上看上。 不过性子偏激,加之固执嘴笨,才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今后有了自己提携,加上伶俐的花解语,想必重复恩宠指日可待。 想到此,水氏便赶紧从皇帝的身边移开。 第72章 求情月氏 皇帝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水氏跪在了他的身前。 因为动作剧烈,她发髻上面的步摇因为动作猛烈的缘故,有些晃动。 “七公主贤良,又温吞有礼,不过平时那孩子并不喜欢挣宠爱,有什么事也都是自己在心里隔着,所以臣妾想……臣妾暂代她的母妃,请求皇上能给她一个体面。” 皇上剑眉微微皱起:“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说。” 水氏却坚决跪在地上:“皇上请听臣妾一言,公主册封大典时,我等都要观礼,但公主母妃身份低微,没有前往的资格,但偏偏是这样的好日子,何不给公主一个安慰?” “爱妃的意思是……” “您看她母妃是否可以……一起观礼?” 皇上眼下自觉的对花解语有愧,况且此时已是年关,几乎都是吉日。 水氏她们二人也是来来回回密谋了多日,才选择在此时把话给说出来。 而她们选择在了今日,就证明她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皇上并不昏庸,否则秦国到现在也不会是现在这国泰民安之景。 不过是后宫琐事,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花解语他连名字都不知道,不过近来有些频繁被人提起,他才留意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经过之前两件事,让她下嫁都没有嫁成,如今宫里已经有了不少风言风语,说她是克星一类,说来都是自己一手导致,此刻被水氏提起,内心多少还是愧疚。 思量片刻,又见水氏小心期待,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颔首:“那边依照了爱妃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答案。 即便是头上方有着片刻的静默,但是水氏还是等到了皇帝的承诺。 “月氏……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罢了,朕看在你的面子允了此事,等到明日,你就和皇后就派人去礼部商量着操办此事吧。” 宫里头一向忌讳的就是沆瀣一气,水氏知道此事的风险,但是兵行险招,她也顾不得上有什么相应的后患。 只是皇帝虚扶了一把,证明她赌对了。 晌午后,皇上进出贵妃宫,特设恩典一事如飓风,很快刮遍了宫里每一寸角落。 所有人都在议论,花解语是否翻身指日可待,水氏是否要一步登天,取代皇后。 水氏宫里热闹非凡,而在长公主的宫里,显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花拢蕊的眼里,花解语这个庶出的女儿,就是连入宗庙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今日却传出消息,她要重新进行分封的典礼,并且连她的母妃,都会一并死灰复燃。 皇家的公主的分封典礼可不是一件小事,到时候不仅有礼部和皇后的亲自操办,还要昭告天下,甚至是京城的诰命夫人也要赶着巴结。 花拢蕊一想到她那个穷酸的样子,居然以后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便觉得怒火中烧。 华贵的人影坐在铜镜前,耳边听完宫女的叙说,手里攥着簪子,不由死死握紧。 其身后宫女不明所以,不禁小心翼翼。 “长公主若是觉得这个发髻不好看,奴婢立马就给您换一个样式。” 花拢蕊本来就在气头上,以至于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便摔了好几套茶盏。此时,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妆的宫女,简直是一副死了爹妈的哭丧样子。 “笨手笨脚的,你还会什么!” 话拢蕊凝视镜子,狠狠瞪了身后宫女一眼。 在秦国未出阁的女孩子是不能盘发,因此除了挽个结其实没有多大的花样,新奇都出在饰物上。 而眼下花拢蕊对着宫女发脾气,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滚出去,梳个头发还抓了这么多碎发出来,简直是打死你都是轻的,滚出去自己领二十板子,等入了夜再回来!” 那宫女闻言,顿时跪了下去:“长公主放过奴婢吧,奴婢保证再也不敢了!” “拢蕊,不可胡闹。” 殿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小宫人今天一定会命丧于此,没想到还是在关键的时刻出现了峰回路转的局面。 花拢蕊正使劲地拉扯着头发,见到皇后进来坏了自己罚人的兴致。 身后便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她却没有起身行礼,而是直接把心中的不满抱怨到了皇后耳中。 “母后,花拢蕊没有胡闹,分明是这个贱婢,居然敢扯坏女儿的发髻,这些个下贱的宫人,打上那么几板子也是小惩大诫而已,您没什么可担心的。”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吧,否则长公主一定会打死奴婢的。” 脚边的小宫人已经到了涕泗横流的地步,只是求救的声音还大。 皇后瞧了花拢蕊一眼,想要狠狠教训这个没脑子的女儿,碍着下人们在场,只好先示意把小宫人扶起来,然后走到了花拢蕊的面前。 “母后教你好好管束下人,是为了避免你没有分寸,做出什么不知轻重的事情来,难道母后还教你在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随意打骂下人吗?” “可是……” “我知道你在烦什么。” 花拢蕊咬唇:“花解语那个贱婢居然……居然也即将举行册封典礼了,往后女儿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么?” “她?” “母后,这宫里只有您真心疼爱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花拢蕊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然后扁了扁嘴,泪水盈盈。 花拢蕊生在一张天仙似得小脸上,此刻摆出一副委屈像,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何况是身为母亲的皇后。 见状如此,也不好再训斥。 “花解语她再怎么蹦跶,也是婢女所生……你依旧是长公主的光荣不是吗?再者你有我和你外祖父一家,她呢?她有什么?她风光不了几日的。” “可现在宫里都说,花解语才貌兼备,连我都被比下去了。” “那是册封在即,大家给她些面子而已,现在你们碰上了,你尽量忍着些……你见古今往来哪个能人,是意气用事笑到最后的?” “母后……” 花拢蕊的目光里面明显是含着委屈的,因此便隐约带了点哭腔。 女儿心气高,受不得委屈,这一点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们注定了要活在宫里,太多身不由己。 即便这母女两个人如何膈应,三天后,也到底迎来了册封大典。 因此次的大典是贵妃水氏举荐,故而皇后坐在了首座,右下的第二排就是水氏的位置。 册封大典是在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因此殿内此时也是一片流光溢彩之景,花解语作为今天的主角,座位特意排在了长公主的后面。 因着今天花解语才是重头戏,所以礼部的人便也敢在规矩之内有些稍稍的放肆,便主动给花解语加了一件镶着金丝的衣衫,在阳光底下,细光闪闪,耀阳非常。 花解语平时衣着一直以清淡为主,从未争过风头,如今因为大殿才不得不换上一身华服。 鬓角金钗,略施粉黛,唇角若有似无含笑,一行一步皆是端庄清贵,依然一副皇家正统血脉风范。 今日换了风格,竟令人觉得惊艳非常。 不少人感叹,才知道宫里还有此等佳人。 日上三竿,但没有到真正的吉时,花解语只在人群中站在,周围却已经被人围满。 众人七嘴八舌,平时看不上花解语的族亲,此刻却恨不得立即和她成为闺中姐妹。 众人来时,多半都是带着想看花解语热闹的心思。 但谁料此刻见了她,皆变了之前嘲讽的心思。 谁都知道,女子容貌是最大的优势,这花解语虽然没有长公主那般倾国倾城,却自有一股子清丽劲,遗世独立,一言难忘。 长公主是地地道道的俗世之美,宛若花中牡丹,而花解语清丽却似寒梅,自带凌人傲雪。 前者富丽惊艳,后者却不常见。 “恭喜七姐能有今日的殊荣,若是姐姐不嫌弃,日后希望能在姐姐宫里多走动。” 封号大典还没有正式开始,一些眼见墙头草便先来花解语身边讨好处。 “解语公主近来真是容貌秀丽,令我等望尘莫及。” “就是,天玑公主玲珑聪慧,宛若皓月之光,那时我等萤火可比的,对了,姐姐宫中何时清闲?妹妹一直都想去看望姐姐,就是害怕姐姐嫌弃我叨扰。” 一番话说得八面玲珑,怕是没有人会不动心。 花解语侧脸看了看嘴巴宛若抹了蜜的女子,心中荡起一丝冷笑。 说话的是一位宗族内的族妹,平日里一向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今天却这样明晃晃地调转了船头。 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妹妹才是最巧,玲珑心。”花解语不紧不慢一笑,眼底的疏离毫不掩饰。 那说话的女子见花解语称赞自己,连忙让自己的嘴角拉开一个恰当的弧度。 “公主说笑了,妹妹说的是真心话。” 花解语不想听他们虚情假意,开口错开话题:“魏尚书最近身体还康健吧?这次据说是因为公务繁忙所以才没有来,还劳烦妹妹代我问好了。” “姐姐还记得家父?托姐姐的福,家父已经好了大半。”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套着些客气话,很快,花解语的周围便站满了女眷,多半都是同一个辈分的姐妹,少有的,便是些贵臣之女。 几个妙龄的女孩子围在一块说笑,说起来也是一副美景,只可惜心思各异,口不言心。 高位上,水氏把目光收回来,饮尽手边的茶水。 “皇后娘娘您看,我记得在花解语的幼时,臣妾便说过她是一个美人坯子吧,今日一看,果然没说错话。” “是吗?” “当然了,长公主也是国色天香。”水氏似笑非笑。 皇后那对母女膈应的正是今天的事情,水氏却偏偏要这么说,足以见得两个人的斗争是有多么的激烈。 第73章 失之东隅 偏偏今天是花解语的好日子,皇后便只能把这苦水往肚子里咽。 “是啊,那孩子的模样周正,日后有她荣耀的时候,等一会儿的册封典礼完毕,妹妹可要多赏赐些东西给她,还有她辛劳的母妃。” 最后一句话有些意味深长,水氏却全当做没听见。 这次的册封典礼从不在皇后计划之中,故而此刻嘴角虽然带笑,眼底却是一片阴冷的味道。 水氏扬了扬眉梢,笑而不答。 皇后和水氏都是浸淫宫中多年的妇人,女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大家你来我往,明枪暗箭,时不时旁边再有丫鬟帮衬两句,好不热闹。 另一边花解语见时候还早,无心和身边人在虚情假意谈天,眸子微转,递给身边莺儿一个眼色,后者立即摆出一道恍然的模样。 “哎呀,公主,都是奴婢大意,你头上似乎落了一支金钗。” 花解语象征性训斥莺儿两声:“还不与我回去找找。” “是是。” 花解语与身边女子告辞,转身带着莺儿往御花园方向而去。 两人走后没有多久,便听见身后有人明朝暗讽:“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快就嚣张上了。” “就是,爬的越高摔的越疼。” “走了走了,我们赶紧也入座吧,长公主一向和她不和,说不定一会有好戏看呢。” 众人颔首,这才款款转身散去。 花解语离开大典还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讽刺,顺风多多少少都有听见,却无意理会。 莺儿小嘴微张,几次想要为花解语抱不平,到最后都忍了下来。 “公主,就您好脾气。” 花解语小而不应,正打算找一处休息时,身后传来清越一声召唤。 花解语回眸,正见桃树下傅颜一身白衣随风而舞,点漆双眸含笑半敛着,明明是一副平常不过的样子,可那一瞬,她却觉得他眼底藏着整个繁华天下。 万事都不入眼,已站在苍生之巅。 “太傅。” 花解语微微向傅颜俯身,莺儿识趣转身离去。 傅颜缓步来到花解语面前,眼角眉梢带笑:“公主今日盛装,竟也倾国倾城。” “太傅是在称赞我?但感觉总不像是一回事。” “那恐怕是公主多虑了,臣所言句句肺腑。” 傅颜这个人,平时看着寡言少语,但每次开口都必然点在节骨眼上。 也难怪后来人都称他为佞臣,一张嘴,只要他想,恐怕能将天下荣华都要纳入囊中。 花解语垂眸,知道自己辩不过他,干脆含笑不语。 “今日乃是公主的盛典,公主此事为何在这里?” “落了东西,回来找找。” 傅颜眸子暗藏飞雪,将一切都已看透,却没有揭穿。 “可是珍贵之物?” “珍贵。”花解语摸了摸头顶:“是金钗。” “如此,那还望公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花解语微愕然:“太傅此话怎讲。” “太子那里还叫臣过去,臣便不再打搅公主殿下。” 傅颜举步要走,花解语却知道他有话要说,连忙上前追了两步。 奈何脚底裙摆太长,花解语一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也好在傅颜反应及时,回手一把将花解语搀扶住。 大概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他整日浸在书房,身上带着一股子淡然墨香。 花解语在傅颜搀扶下,连忙站直了身子:“太傅有话为何不直言?” “天玑公主荣华得来不易,只是希望公主好好守护罢了。” “可是皇后那边……” 花解语正要细问,忽然不远处一声仪仗远远而来,定眼一瞧,竟是皇上的仪架。 花解语身为宫中女子,此刻与傅颜站在此处显然不合适,见状连忙转身,带着傅颜往一旁的假山而去。 仪仗远远而来,假山却并不高大,花解语和傅颜站在一处,手臂紧贴着手臂,因为紧张丝毫没有察觉。 旁边傅颜也没有提醒的意思,就淡然望着她,等她自己回神发现。 半晌后,皇上方才走远,花解语长出口气,回头正要问傅颜话,扭头却见傅颜正站在距离自己咫尺的位置。 明眸含笑,淡然无波。 花解语险些撞上对方,此刻见两人位置如此近,下意识朝后退去一步。 却忘了身后便是假山,这一步退的太远,眼见后脑便要磕在尖锐石头上,傅颜眼疾手快伸手,垫着花解语后脑,为花解语挡了一下。 花解语倒是没觉得疼,却顿时有些发蒙。 “太傅,您没事吧?” 花解语连忙扯过傅颜右手来看,手背后竟是一块淤血。 傅颜原本就身子单薄,如今天气入春,方才脱掉狐裘大氅,他是个霁月清风多病的身子,此刻右手被花解语托在掌心,她能清楚看到手背上淡蓝色近乎透明的血管。 “都怪我莽撞,太傅,解语真是失礼……” 本是个聪慧玲珑的人,在长公主皇后面前,从来都是人精一般,此刻却因傅颜而失了态,手忙脚乱犹不自知。 对面傅颜也没有提醒的意思,薄唇微勾,好似欣赏花解语的无措自责。 等花解语抬头看向他时,那抹笑意很快又消息无踪,变成一脸淡然。 好似刚刚算计花解语的不是他。 “太傅,这右手要时常执笔写字,您还是早些上药为好。” “嗯。” “只可惜我即将册封名号,不能带你敷药,不如叫莺儿……” “不必。” 花解语自责皱眉:“那我晚上叫莺儿给你送药过去。” “时候已经差不多,你快去大典吧,不知贵妃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你。” 花解语思量片刻,见不远处莺儿匆匆跑来,这才无奈转身。 “那改日,我一定登门亲自道歉。” 傅颜未语,眼见花解语匆匆离去。 这边花解语与莺儿身影消失没有多久,假山不远处丛林便走出一道玄色身影。 眉梢带着一道浅淡的疤痕,不显狰狞,反倒为他清隽的脸上增添奇异韵味。 傅颜没有看向来者,却已经知道是谁:“阿厌,青天白日的,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会不会太不将侍卫看在眼里了。” “我原本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顿了顿,阿厌一脸坏笑:“不过倒是你,什么时候对一个丫头如此上心了?” “哪里上心。” “刚刚你要是不站的那么近,怎么会吓到人家,上演苦肉计。” “阿厌,你又话多了。” “你不会对她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吧?” “目前有用处而已。” 阿厌抱着宝剑依靠在假山上:“如果有一日她发现,你一直没有帮她而是在利用她,她会如何想?” “那跟我没有关系。” “真是个绝情的人啊。”阿厌故作叹息:“之前童谣听到皇家祭祀的消息,特意跑去庙里看你,谁知道你竟没有参加,童谣险些被抓,多亏了这公主才得救呢。” 傅颜这才微微侧脸,就在阿厌以为他是对花解语生了感激之情时,谁料开口却是一句:“童谣怎么样了?” “在客栈修养着。”撇嘴:“这世上我没见你冷清之人,对谁如此上心过,那童谣也是上辈子积德。” 傅颜这才放心下来,没有再问:“走吧,跟我去锁心殿,你帮我给夫人送一趟消息去。” 天光晴朗,通过祭祀奉常的推算,今日午时乃是最佳册封时间。 晌午阳光正好,照耀在人身上暖洋洋一片,奈何正座皇后脸上却没有丝毫消息,冷的宛若冰山一般。 台下,青袍鱼服太监一扬拂尘,喊了一声:“吉时到,册封典礼正式开始。” 底下议论声顿时渐弱了下去,所有视线,都凝聚向高台。 花解语双手端在小腹前,深深呼吸,调整好脸上的神色,缓缓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虽然她脸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可此时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究竟是如何忐忑。 这日一举,只要大典一过,那便代表着日后完全崭新的生活。 她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角色,有了重封天机头衔,连母妃在宫里的日子,都会比以前好过。 花解语站在大殿高台上,万众瞩目,她微微颔首,神色端庄温婉,听窗边礼部高声宣读“七公主花解语秀外慧中,蕙质兰心,上敬皇上母妃恭谨孝悌,下待宫人慈善温良,特此重逢公主仪号,皇恩浩荡,赐天玑之名,望日后感恩天命不忘初心,钦赐……” 礼部官员所念圣旨沉长繁琐,花解语站在高台,面带微笑,却是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看见了侧位母妃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盈满了泪水,关怀,担心,期盼……除此之外,泪水朦胧,令她再也看不清。 花解语在那一瞬间也有哭出来的冲动,可是她知道,不能。 其实册封典礼的一切仪式虽然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最后一步显然是戴上象征着公主的金色步摇。 花解语记得自己在幼时,曾对着其他姐姐头上的步摇羡慕,但是能做的,也仅仅是羡慕罢了。 她想上前一摸,却被地方一巴掌狠狠拍在地上。 从那时候起,她不在期盼,寡言少语,顺应天命。 好在,现在有机会让她弥补曾经碌碌无为的一生。 礼部宣读圣旨完毕,需由后宫之主,皇后亲自为花解语带上金钗,以示天威恩赐。 花解语站在大殿高台中心,眼前皇后盛装,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座,朝着她走过来。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却偏偏不得不把这金步摇戴到自己的头上,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花解语努力地忘记母妃盈盈的双目,把头高高地抬起,直直地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一国之母,原来也有这么愠怒无能为力的时候。 令人视线交汇一瞬间,花解语看到皇后凤目眼底讽刺。 第74章 天灾人祸 没有母家的势力,一个空置的公主名号有什么了不起,往后收拾你的机会多的是。 皇后嘴角勾着冷笑,花解语自然是读懂了她目光里的含义。 她在愤怒,但是还是不得不把锦盒里的金步摇给拿出来,配到她头上。 花解语没有做声,眸子含笑凝视皇后,见她将托盘中金钗取出。 她要做的只剩等待,等待皇后将这羞辱转为愠怒,而后强行忍下。 对面皇后手里不过捏着一直金步摇,但她却觉得,她的胳膊从来没有这么重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支金步摇上,眼见皇后凑近花解语,就要带在她发鬓之上。 紧要时刻,墙角宫门忽然冲进来一道踉跄身影,花解语眼角余光瞄到,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即打量皇后。 却在对方眼底看到一丝冷笑。 “花解语,你聪明,可惜你选错了出身。” 皇后声音压的极低,只有对面的花解语能听到:“身为一个母亲,我绝不会允许有人,风光站在我的女儿之前。” 花解语皱眉,正想要说什么,这片刻的功夫,那宫人已经冲到了大典上,噗通一声朝皇上和贵妃跪下:“不好了,不好了……禀告皇上娘娘,西宫苑那边走水了,而且蔓延的和厉害,还请皇上娘娘移驾!” 那宫人声音极高,虽然话是对皇上等人说的,但在场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等到这一刻,嘴角噙笑,在花解语凝视中,假装受惊吓“哎呀”一声, 手中步摇,倏然掉在了地上。 皇后笑的一脸抱歉:“我刚刚给公主带步摇时,你该凑过来一点才是啊,真是不小心呢。”又低头看沾染了尘埃的步摇,嘲讽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只听解语一句。” “什么。” “否极泰来,您可要小心了。” 皇后瞬间变了脸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花解语不语,侧脸看向高台底下,人群听到走水,已经骚动起来。 宫苑内走水,居然还是在册封典礼的时候。 很多人在心里面有了各异的猜测,但是在这个场合没有人敢说什么多余的话。 本来大典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一步,可是……眼下却发生了如此不祥的事情,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看高台皇后一眼,提起裙摆,立即跪在了过道的中央。 花解语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果然是素来和长公主花拢蕊走得近的妹妹。 “发生了如此不详的事情,不知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可允许臣女说几句话。” 她的话虽然是朝着两位娘娘问的,但是很明显的眼睛却看向了皇后一人。 皇后自然是巴不得花解语这个贱人没有什么好下场,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是配合做出诧异,跟着便快吩咐侍女暂时把金步摇给收起来。 “步摇脏了,像公主这样的身份,不应该再佩戴污浊之物,配不上。” 一句配不上,也不知是花解语配不上步摇,还是步摇配不上花解语。 皇后她回到了首座,眼睛里面一片灼灼。 “你说吧,若是对此事有利,本宫肯定会论功行赏。” 那女子一脸恭谨之色,煞有介事道:“此时明明是册封七公主的典礼,但是没有查到是有人故意纵火,也没有天灾降火,分明便是长公主是不祥之人。为了宫闱的安宁,臣女建议这册封先暂缓一下,等到事情查明以后,大典继续进行,没有了隐患,七公主不也会放心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位郡王家的女儿不卑不亢,很明显就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在典礼上说出了这样的话,若是在平时,估计是要治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但是在此时,宫里走水也是事实,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这件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说有人故意安排的闹剧,花解语此时心知肚明。 她分明是今天最得意的人,没想到还是做了笑话。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听此女的言语,册封典礼是皇上命人备着的,怎么可以轻易打断,若是祖宗怪罪,臣妾和七公主是万万受不起的。” 花解语的母妃向来是避世的性子,可是此时事关重大,故而她冒着风险站起身来,没等到花解语有所反应,她又急行几步,跪倒在了过道的中央。 “皇上,贵妃娘娘,大典已经进行快要完成,您看……” 水氏此刻也心焦,知道一切是有人暗中作祟,但月氏不该这个时候出来请恩。 皱眉,连忙给月氏递个眼色过去:“现在是皇上的安危重要,既然西宫离这边不远,皇上还是赶紧移驾吧。” 此时牵连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皇上思量片刻,到底颔首:“大典到此也算是完成,立即多派人手去西宫,有消息立即来报朕。” 本来是热热闹闹的大典,此时却是作为走水草草收场,说起来也真的是一个笑话。 花解语盼了这么久,到底斗不过皇后一点零星之火。 眼睁睁地看着人潮散尽,余下的是桌椅的残肴,花解语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脑门,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以为大典最终以惨淡收场,皇后那边达到目的,便该收手才是。 谁料世上有人偏偏得寸进尺,一切没有结束,反而只是开端。 花解语回到宫中,便叫莺儿出去及时打听消息,自己则安抚了月氏,回到院中休息。 谁料人刚走到门口,便见梧桐树下转出一道人影来。 单薄的身子弱不胜衣,风一吹来,她好像要随风化去。 眉宇间是浓郁化不开的愁绪,尤其毁容之后,她脸上再没有出现过丝毫笑意。 “琴操。” 花解语微微诧异,不明白她平时都是在自己屋内,为何今天会出门来。 “我看见了。”琴操缓步来到花解语面前,原本精致的脸蛋,因为毁容而显得有些骇人。 一般胆小的姑娘见状,恐怕都要离她远远的,花解语却神色未变,依然淡定:“你看见什么了?” “你知道的,我话只说到这里,你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和我一样苦命。” “我们不一样。” 花解语上下打脸一眼自暴自弃的琴操:“我起码现在还有向上的心,而你,心如死灰。” “我已经看清了这世界,不过不想再争抢罢了。”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花解语垂眸:“但这其实只会更加让人蔑视你,甚至一些不想踩你肩膀的人,都会把你当做垫脚石。” “我这样还有什么可以垫脚的。” 情操冷冷看花解语一眼,转身又朝自己阴暗的房间走去。 在那一刻,花解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琴操并不是皇后的人。 没有理由的,只是凭借感觉去猜测相信。 大典册封时宫中走水,这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绝佳茶余饭后闲谈之料,甚至有不少人推断,称花解语就是卑微的命,不该重新坐回公主的位置。 其中也有明眼人,看出了其中蹊跷,却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 自从火灾三日后,宫里上下彻查,虽然是查出了原因是宫人的疏忽才导致的,但是皇后却整日疑神疑鬼,甚至声称自己日日被梦魇所困。 奉命侍疾的妃嫔换了一批又一批,出来以后脸色都阴沉得厉害,很明显,她们在皇后那里受到的,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礼遇。 汤药不行,那么替补上来的便是些旁门左道了。 皇上原本对这些有些厌恶,但见皇后日日病着不是办法,三番两次探望,却都不见好转。 这日皇上正摆架乾坤宫,人还没有进大殿门,便听见皇后身边宫女灵巧乘机进言:“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天命凤体,如今却被梦魇所困,可见不是什么寻常事,怕是宫里有什么脏东西。” 皇后虚咳一声:“不得胡说。” “奴婢没胡说,之前解语公主册封大典,后宫不久走水了吗?当时奴婢就觉得事情蹊跷。” “灵巧。”皇后训斥,灵巧无奈,只得低声叹息:“皇后仁爱,不愿意听这些,那我便说些有用的……奴婢听说宫外有一家山寺,据传住着位得道高僧,若是把他请进宫,那些个妖魔鬼怪,肯定是无处遁形了。” 皇后沉默。 大殿外,皇上听了片刻,这才缓步而入,病床边两人摆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神色。 皇后撑着病身子想要起来,却没有力气重新跌回床上。 皇上伸手扶了一下:“不必多礼。” “皇上来了,外面怎么不通报一声。” “我担心打搅你休息。” “多谢皇上。” “我刚才在门口听,你们要请什么高僧?” 皇后正要否认,却听皇上叹息:“也罢了,你身子不见好转,那还是试一试吧,若万一真有效呢?” 皇后目的达到,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很快又压制了下去。 皇后身边人办事利索,加之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两日后,高僧便被人请来。 那高僧闹哄哄在皇后宫里做法事的时候,花解语听到莺儿答应到消息,心便狂跳不止。 待那高僧跟着所谓煞气来到花解语宫中时,花解语正在做女红。 纤细的人影坐在窗边,不言不语,竟是一副静好的模样。 听闻动静,花解语悄然抬起头来,那高僧的眉目一立,大喝一声,吓得花解语将刺绣掉在了地上。 莺儿立即站出身来,作势去拦那和尚,岂料对方一把将莺儿推开,叫花解语一声妖孽。 花解语愣神,跟着便见和尚嘴里念叨围着花解语转悠,片刻后,又回到长公主等人身边低语什么。 第75章 栽赃嫁祸 长公主原本脸色便不好看,听了那和尚的话后,顿时火冒三丈。 “我就知道这女人是祸害!留不得,她在宫里留不得,简直就是灾星!” 花拢蕊后面又继续难听骂了些什么,花解语没有再听。 倒是莺儿气愤几度想要上前,却都被花解语拦了下来。 对面花拢蕊似乎骂的累了,最后狠狠瞪花解语一眼:“你等着,我定要为母后讨回公道。” 来来回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花解语莫名所以,但也察觉到不对,长公主离去后,她便叫莺儿立即出去打探。 后者盏茶时间捎回稍息,将事情经过大概讲给花解语听,花解语心乱如麻。 乾坤宫,那和尚与长公主回去后,一路低语不知究竟说些什么,不过长公主最开始皱眉到眉开眼笑,可见是达到了目的。 皇后整日宿在宫里,等皇帝过去探望的时候,将早已酝酿好的情绪爆发出来,顿时挤几丝的泪来。 “皇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摆出一副期期艾艾的神色:“臣妾也知道七公主那孩子可怜,可是高僧却偏偏说妖孽就附在她的身上,若是不驱逐出来的话,估计整个后宫都将永无宁日了……” “高僧当真如此说?” “父皇,您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这回事,那七妹册封大典当日,为何会闹出走水的事情来?” 长公主适时站出来补充两句,神色好像当真担忧后宫安危,秀眉紧皱。 “那,高僧如何说?” 皇后也配合开腔:“臣妾的建议暂时把七公主留在她宫里,这些日子便不要出来走动了,到时候大师行事除魔时,也方面。” 说什么妖魔作祟,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何况皇后她只是做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后宫中的这些把戏,皇帝看透了,便委实厌恶。 但是皇后一派掌握着朝中极其重要的势力,所以他也不得不虚与委蛇。 “爱妃莫担心,你这段时间接连噩梦,必定是受了那日火灾的惊吓所致,朕已经让太医院开了安神的汤药,据说是宁太医家里的古方,很有效的,必定药到病除。” 皇帝的话已经说到了这样明白的地步,皇后便也知道自己的这步棋还是走的太急了,她垂下头做了一个擦泪的动作,便换了一种语气。 “七公主那日的册封典礼草草结束,想来也是臣妾对不住她,现在还说了这样的话,希望皇上不要因此恼了臣妾,等到臣妾能够下地走动,便亲自送些补偿到她宫里面去。” 皇后她在宫中侍奉多年,自然是摸清了皇帝的脾气,何况是眼下她也算是给足了花解语面子,皇帝的心里虽然还是存着些许的不悦,但心中还是向着皇后。 毕竟一个是一国之母,一个的众多女儿中一个,况且并不十分出色。 思量片刻,皇上干脆顺水推舟:“也罢,这事便交给皇后处理吧。” “臣妾定不如皇上使命。” 花解语被禁足在宫里的消息很快在各宫传开。 所有人都议论是否有妖孽一事,又或者说花解语本身就是个灾星。 当然其中也有明事理的人,知道其中是皇后与花解语的个人恩怨,在一边冷眼旁观,等着好戏。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那些本是打算看戏的人却渐渐有些失望。 花解语自禁足开始,便没有任何怨言,整日闷在宫里,不是刺绣就是修剪花草,没事的时候作画弹琴,好一副自在模样。 陷害计划成功之后,花拢蕊倒是刻意到朝霞宫来看过花解语两次,但每次都不是花解语想要的结果。 这日午后,花解语用膳之后见天色正好,干脆搬出焦尾琴坐到树下。 岂料刚拨弄两下琴弦,大殿偏房的房门便被推开,一单薄身影如风走了过来。 “真是糟蹋好东西。” 花解语闻言抬头看去,琴操正凝视她手下焦尾,满目怜惜之意。 花解语知道这琴是个宝贝,她之前让宋裴帮自己办事时,曾想要用此琴作为报答,但后来被宋裴拒绝。 如今留下来,倒成了宫里少有解闷的东西。 “你会弹琴?” 花解语抬头凝视琴操,话一出口,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琴操琴操,连名字都带着琴字,怎么可能不会弹琴。 花解语见她一脸的渴望,干脆起身:“如此,你便来弹一首给我听听吧。” 难得的,之前从不与花解语说话的琴操,今日竟然没有推脱,侧脸看花解语一眼,径自矮身坐下。 纤细微抬,一一试音拂过琴弦,旋即闭眼摇头轻叹:“好琴。” “自然,这是我母亲唯一的陪嫁。” 琴操却没有理会花解语所言,低头凝视焦尾片刻,纤指微抬起,落下,一阵淙淙琴音流出,宛若流水涤荡人心。 与花解语的琴艺不同,琴操更胜在精湛的手法,不论手下动作多急多快,都没有一丝的泛音。 不知不觉,花解语站在一旁,有些痴愣。 直到一曲终了,感觉却仍然余音绕梁。 花解语回神,第一反应便是抚掌:“真是才女。”跟着又一叹息:“只可惜,埋没在了这深宫中。” “皇上以前最喜欢听我弹琴。”琴操手指慢慢拂过琴弦,话是如此说,好似回忆,但声音却了无波澜。 也是,一个女子毁了容貌,今生都注定再难得到恩宠,也再没有任何可以期盼的东西。 那个容妃,也是难得狠心善妒之人,而皇后却将她养在身边,当真是居心不良。 花解语脸上神色并不多大波澜,倒是琴操已经站起身来。 “我听底下的下人说,你的琴艺不错。” 话一出口,琴操神色微变,旋即自嘲道:“怎么忘了,我没有资格说这些,我现在也是个下人的身份。” “其实我们都一样,我现在虽然看着是公主,但实际过的日子,你也应该知道。” “你为什么和皇后作对?像之前离开的四公主那样不好吗?现在皇后一手遮天,你却非要逆流而上,我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包括我现在做的这些事,呵呵。”花解语摇头:“或许没有理由,只是趁着现在自己还有能力,为日后的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罢了。” “我有时候看你的样子,并不像完全在深宫长大,似乎宫墙外倒很了解。” “这话便说的玩笑了。” 琴操有一双善于观察人心的眼睛,花解语担心自己现在和她不熟,说多错多,干脆调转开话题。 琴操也万般玲珑,没有深问下去。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把琴……我送你。” 花解语垂眸睇视焦尾,明眸真挚。 琴操愣怔,旋即又恢复一贯清冷神色:“无功不受禄,忽然觉得身子乏累,我先回房了。” 琴操离开没有多久后,莺儿从院门口进来,对于刚刚两人谈话,她也多少听到,见琴操毫无恭谨之意的模样,莺儿为花解语不平。 “她已经在我们朝霞宫住多久了?现在还将自己当成娘娘呢。” “莺儿,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以后不要胡言。” “公主知道我没有胡言,女子毁了容貌,那在宫里注定是没有出路的,当初皇后将她送到我们这里来时就没有安好心。” “莺儿!” “奴婢知道了公主,我不会再碎嘴。”莺儿扁嘴,瞥了一眼琴操的房间,旋即一副恍然的神色:“对了公主,您之前让我出去探听皇后那边消息,奴婢没有听到,不过倒听过路的太医念叨了两声,三皇子最近怕是有苦吃了。” “怎么了?” 莺儿一脸快意:“三皇子之前不是被皇上派去治理江南水患嘛,呵呵,谁料前两年都发水的江南,今年开春以来一滴雨都没有下,三皇子修建的那些排水沟渠,一点用处都没有用上,当初修建的时候兴师动众,又到处征税,现在没用上,惹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今天三皇子在朝上被训斥了呢。” 花解语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 皇后没有亲生子嗣,只有一个收养的三皇子,平时人前看着还好,只要旁人稍稍下套,便毫不犹豫往里面跳。 傅颜也是看中他急功近利,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想法,才让他去江南。 现在倒好,他折腾一番适得其反,到时候又是太子坐收渔利。 “公主你不知道,我听说皇后得知此事脸都气绿了,应该是后悔收养了三皇子吧,但现在后悔又来不及,皇上本就少子嗣,现在再培育刚满月的七皇子又来不及……” “皇后那边现在是有忙的,但我担心事情不会就此过去。” “那还能如何?” “总之你常盯着点就是了。” “是。” 莺儿退下去之后,花解语一直觉得心中忐忑难安,但碍于身在后宫,没有什么人脉窥探前朝,只能被动的暂时等待。 如此三日后,花解语心底忐忑到底得了验证。 清早花解语还没有起来,便听到外面轰轰动动一片,跟着是太监传旨的声音。 揉了揉还有些头疼的太阳穴,花解语让莺儿简单为自己梳洗一番,连忙和母妃一起出门接旨,但当花解语看到传旨人竟然是皇上身边常公公时,饶是她冰雪聪明,也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常公公展开圣旨,太监特有奸细的嗓音穿过清晨中的朝霞宫。 “天玑公主花解语,温良恭谨,玲珑聪慧,故被选中为神女,代皇族入山清修祈福,不日而归,钦赐。” 太监声音落下瞬间,花解语脑子有些发空。 什么叫封为神女,什么叫入山清修。 第76章 难破人心 入了深山,那岂不是远离了朝中势力,再没有机会回来,注定清苦一生。 “七公主,还不谢旨?” 花解语愣怔,连声音都带着一股迷茫:“解语,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额头触底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中冰凉一片。 太监带着传旨众人轰轰动动离去时,花解语似乎听到有人议论,称她本就不该册封天机之名。 “解语……” 不远处月氏缓缓起身,单薄的身子似乎要随风化去,好半晌才来到花解语面前。 “解语,我的好孩子。” 月氏将花解语搂在怀中,忍不住落泪:“都是母妃没有能力,没有保护好你,居然让你被陷害去与青灯古佛相伴……” 月氏声音已见哭腔,花解语此刻心乱如麻,但又不想月氏担心,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猜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没事,不过历练罢了,况且神女的身份,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的。” “说是神女,不过是找个由头将公主送出宫女罢了,之前那个和尚冲进宫里来时,奴婢就觉得不是好事,现在开来,怕是皇上也信了公主是灾星的传言了。” 花解语眸子低垂,安慰了月氏两声,叫宫女将其搀扶回宫,自己思忖片刻,让莺儿为自己梳妆,想要去拜见傅颜。 但令花解语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她人还没有走出朝霞宫,迎面便见一粉嫩高傲身影缓步而来。 花拢蕊。 她今日特意化了飞天妆,加之那嘲讽的眼神,整个人显得有些跋扈。 花解语心生不耐,想要转身绕过,谁料对方伸手,将她一把拦在原地。 “花解语,你要去哪。” “宫里似乎没有这规矩,事事都要向长公主禀报。”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搬救兵是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一次两次帮你度过难关。” 花解语闻言,意识到自己此番去找傅颜,极有可能被花拢蕊跟随,无奈转身:“长公主今日好兴致,怎么会到朝霞宫里来。” “当然是看你落魄的。” “难道……” “没错,这次江南干旱一事虽然连累了我皇兄,但却成全了我。”花拢蕊得意翘起眉梢:“父皇虽然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跟着凑近花解语:“经过这次,你煞星的名字算是坐实了,日后青灯古佛,有你受的。” 言罢,花解语翘起眉梢,刻意围绕花解语转悠两圈:“我还要去皇奶奶那里请安,花解语,祝愿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宫里了。” 花解语没有做声,眼见花拢蕊得意离去,思量片刻后,正要举步前往贵妃处询问清楚时,不料花拢蕊留下两名宫女,伸手拦住了花解语。 “解语公主,皇后娘娘有吩咐,神女身份特殊,在没有去山中清修之前,应自己在宫里沐浴吃斋净身,以表对神明的尊敬,这期间您哪里都不能去。” 花解语双手握拳,面上却不动神色:“那就托你到皇后那里回话,解语记住了她的恩情,此生不忘。” 宫女没有搭话,而是朝门口怒了努下巴,示意花解语赶紧回去。 朝霞宫内,莺儿见花解语神色不对,便知计划不顺利。 “公主,这可怎么办呐……” “我母妃那边怎么样了?” “娘娘身子一向不大好,又受了这般刺激,正在宫里修养着。” “派人好好照料着,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莺儿颔首离去,花解语望着莺儿纤细的身影,缓缓皱眉。 这个时候,她人都被软禁了起来,哪还有什么办法,如此说话,不过是为了让母妃宽心罢了。 在软禁期间,朝霞宫时不时被送来一些关于经书,花解语知道一切都是皇后等人安排来羞辱自己,却无力反击。 自传了圣旨七日,这期间朝霞宫上下膳食不见一点油水荤腥,皇后那边美曰其名,是为了让花解语净身修养。 七日后,天气有些阴郁。 花解语依靠在窗口位置,眺望南方,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知是在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上天待人不公。 皇后那边折腾一回,无非是想给自己扣上煞星帽子,驱逐出宫自生自灭。 这老天爷倒也配合,今日是自己该出宫人庵的日子,天气果然阴郁起来,好似要落雨,当真应了自己是煞星,克的江南大汗一般。 “公主……” 院子中莺儿摸着眼泪来到花解语窗前,声音都带着化不去的失落:“宫外来人接您了。” 与莺儿大悲相比,这几日花解语一日比一日平静,到现在为止,好像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没有丝毫怨言。 一双眸子平静宛若古井,深邃平静,又令人丝毫看不透。 “我之前吩咐你的事,都招办了吗?” “宫里的首饰细软都收拾了,奴婢交给了平时交好的姐妹,希望公主离开后,她能帮着联系贵妃那边,照料到娘娘。” “那就好。” 花解语深深呼吸。 至今为止,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母妃月氏,担心皇后等自己走后,依然余怒未消,来找母妃的麻烦。 消息请求自己已经放出去了,至于贵妃还肯不肯帮自己这一次,花解语也无法预知。 “公主。” 莺儿上前,为花解语披上一件披风:“山上寒气重,现在虽然入春,您也要注意点身子。” “皇后那边可有限制,我带几个人出宫。” 莺儿鼻子一酸:“皇后说公主是出去清修祈福的,不是享受去的,所以,只准带两个人。” “是吗?”清透的眸光缓缓打量不远处的宫人,却没有人敢对视花解语,见她望来,纷纷错开视线。 花解语勾唇:“现在看来,皇后虽准许我带两人离开,这个数怕是都凑不齐呢。” “公主您别这么说,莺儿愿往……” “还有我。” 莺儿声音刚落下,跟着偏房门便被推开,一道单薄的身影立在门口,眉眼依旧了无波澜,带着一股子心死无望的味道。 “琴操?” “是我。” 琴操带着包袱缓步来到花解语面前:“我现在已经这副模样,随你一同出宫去,指不定学佛还能宽心,否则一直在宫里沉闷下去,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莺儿以前一直看不好琴操,此刻倒也没有觉得她是真心想跟花解语离开。 难免有些冷脸色:“公主这次出去是祈福有任务的,可不是出去春游游玩,你以前是娇贵娘娘的身子,我们担心……” “连你这样的宫女都能动不动训斥我,你以为我现在过得还是娘娘的生活?” 琴操一句话令莺儿哑口无言。 倒是花解语,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她之前也留意到了琴操,还担心是皇后的人,此刻看来,已无忧虑。 “我身边原本就没有什么人可用,现在又出去苦修,莺儿说的对,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以为我怕吃苦吗?” 花解语摇头。 琴操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当然了,我也不是白白同你过去,还有一个要求……之前你说把焦尾琴送我,现在我同你一起出宫,照料你起居,你可还能……” 花解语唇角荡漾出一丝浅笑:“可以,我花解语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那便好。” 琴操之前一向的清傲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开罪容妃沦落至此,现在经历磨难种种,她倒不像从前那般眼高于顶,不过却愈加沉默寡言,一般情况都不与人言语。 今日却要和花解语一起出宫,也算是勉强敞开了心扉。 花解语一直在愁身边没有什么稳妥的人办事,莺儿虽然灵巧,但毕竟性子急躁,如若这琴操日后可用,正好可以和莺儿互补。 花解语心中有了思量,见莺儿脸色不好,便轻声劝慰几句,三人一起离开宫中,花解语为了步徒增伤感,没有再与母妃见面,直接出了皇城。 宫里内花解语准备的马车极致简单,出了京都城门时,花解语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后看了看。 灰色城墙屹立身后,威严亘古,不会因为任何人到来或离开有丝毫更改。 花解语叹息一声,无奈放下车帘,垂眸。 琴操因为身子一直没有恢复好,花解语特意准许她和自己一起乘车。 此刻琴操见花解语若有惆怅之色,不禁开口。 “公主舍不得。” 并非疑惑而是肯定。 花解语抬眼看向琴操,声音了无波澜:“那你呢?” “我在宫里没有仪仗怕是很难生活下去了,或许到面外会自在些。” “你恨容妃吗?” “那你恨皇后吗?” 花解语缄默对视琴操,只觉那双漆黑的眸子宛若深渊万丈,半晌后,最终点了点头:“这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吧。” 琴操笑而不语,干脆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吱呀,穿过两座小镇,连续行路三日,方才隐隐约约看尽清心山。 山上都是青石阶铺成,马车再难行路,花解语只得带着莺儿和琴操下车。 皇后这次叫她清修指明了地点是清心庵,据说百年前曾有一位坐化金身的女师傅,故而灵气充沛。 清心庵位置落座于秦国北边清心山顶,距离皇宫并不算远,之前香火倒也鼎盛过,后来名气渐渐没落,加之位置太高,一般并没有什么人迹。 皇后将清尘扔到此处,多半有任起自生自灭的意思。 天气已经入春,树枝抽出嫩芽随风摆动,山中空气清新无比,刚开始莺儿跟着花解语上山时,还能勉强为周围景致分心赶路。 第77章 登山清修 但后来千百阶石阶好似没有尽头,莺儿渐渐体力不支,再看花解语,一介公主沦落至此,顿时觉得委屈。 “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当初您要是找贵妃娘娘帮您说说话,现在夜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花解语闻言回首,站在比莺儿高两阶的台阶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莺儿一愣:“公主,奴婢不识字,您与奴婢说这些,奴婢不懂。” “无妨。”花解语一笑:“该懂时你自然懂。”说着,花解语也不再多言,不紧不慢继续向上走。 莺儿从小跟着花解语,倒也吃过不少苦,见花解语不再做声,自己身为奴婢不好插话,便不再做声。 而身后的琴操,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一双眉眼淡然,有时候甚至能让人忽略掉她脸上的伤疤。 莺儿留意到后面的琴操,加快了速度来到花解语身边与她说话。 “这琴操倒是能吃苦的样子呢。” 花解语勾唇:“所以以后看人,需要用心看。”言罢转身,体态轻盈而去。 丝毫没留意到,因她一笑而呆的莺儿。 公主的笑起来好美。 莺儿忍不住叹息,只可惜公主不常笑,每一次都清清冷冷的不答眼底,好像永远有心事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公主……” 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莺儿回神,这才匆匆忙忙追上去。 爬了半日,花解语带着莺儿两人终于来到了清心庵门前。 此时,庵前很安静偶尔能听到空中飞鸟振翅的声音。 花解语抬眼看去,庵前只立了一个小尼,正呆呆的站在那,见了花解语毫无反应。 花解语漠然的看着眼前一切,倒是莺儿气的脸红。 按礼制,花解语虽然被贬清水庵清修,但是花解语贵为当朝公主,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 此时,清水庵虽不至于铺下十里红毯、焚香接驾,起码也应该由主持亲自前来迎接,以视对皇室的礼遇。 可现在清水庵只派一名稚童小尼站在此处,迎公主驾,又不说话,这分明就是刁难。 “你们放……”莺儿刚要喝到,却被花解语出言打断。 “我是花解语,小师傅劳烦带路吧。”没有报天玑公主的封号,而是自己本身的姓名。 “公主……” 莺儿还想说起什么,却被花解语回眸一看,最终撇撇嘴,跟在花解语身后向庵内走去。 庵内正殿处,此时正是佛香环绕,一堆佛尼正跪在殿内讼经念佛。 小尼带领花解语来到正殿前,却并不前行,只是在站在此处,也不通报。 莺儿早已走累,跟着进来,只想早日见了主持安排事宜,服侍公主休憩一番。 谁料却眼见到了此处,呆呆的小尼却再次立住,不言不语,就准备站至天荒地老的架势。 莺儿本就性子急,加之爬山乏累,顿时来了火气,声音拔高起来:“为什么不请主持了空师太。” “阿弥陀佛,施主,请勿打扰本庵早课。”小尼行礼合什。 “佛家早课,应在寅时开始,卯时结束。难道贵庵为向佛主尽心,现下尽改了礼佛祖制不成?”莺儿冷笑,花解语看着莺儿模样,觉得十分无奈,这丫头到底在宫里长大,还是学了些狐假虎威的架势,到编排起人数典忘祖来。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只是日前庵内刚刚整顿一些俗务,故改去不少的条例规程。还望施主见谅。” “大师们理佛,小女子自然不敢打扰。可是,也应先安排公主殿下前去休憩才是。” 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琴操此刻上前,双手合十一礼,语气不卑不亢,倒是一双眼睛沉寂的令人感到有些威严。 琴操之前毕竟是险些成为皇妃的人,气质摆在那里,此刻她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倒有两分架势。 那小尼一时间摸不透琴操底细,不敢贸然搭话,但看样子,似乎又不想轻易放过花解语。 思量片刻,干脆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小尼做不了主。请施主在此稍等。” 莺儿怒瞪小尼,花解语看着快正午的太阳,不发一言。 至此一等,花解语竟在殿门前站了两个时辰,然后里面的早课才将将结束。 这时里面所谓做早课的师太放下起身,却没有人上前与花解语说话。 小尼带着花解语两人进了正殿,来到殿后偏厅。 花解语跟着小尼站定,抬眼不动声色打量,才发现这偏厅简单非常,只有一桌一椅,甚至连基本的摆设都没有。 那小尼合什施礼,向花解语做了请的手势,后者顺着方向朝内阁望去,这才发现里面上座所坐之人,不是清心庵主持了空师太,竟是在宫中偶见的了因师太。 见那了因眉宇之间有两分凶气,再回忆起之前来到庵里的种种待遇,花解语心下这才明白,原来是皇后在这里安排了人。 “见过了因监事。”小尼见礼后退到一旁,神色比对花解语时明显恭谨两分。 “了因师太。”花解语颔首以示尊重。 “公主,虽然你贵为当朝公主,但此次祈福清修,却并不是游玩赏乐……所谓国有国法,庵有庵规,公主可明白?”了因拉长尾音,看着花解语自以为笑得慈爱。 “自然。我前来清修,自然以佛家之礼。” “如此甚好,我清水庵小尼清修,都是从挑水、扫地开始……这些虽然都说粗活,但却极其陶冶人心,公主该明白我的苦心,明日起,请公主就从此开始吧。” “我们公主岂能做那些……” “莺儿!” 花解语清冷的面上不露丝毫情绪,只是拉住莺儿:“好。” 可能,连了因都没有想到花解语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所以在花解语应下时,分明愣怔一下。不过很快回神,招呼刚才小尼,带花解语前去住宿之地。 大概有了之前的待遇给花解语心中做了预警,在见到只差漏雨的大殿时,花解语并不觉得意外。 莺儿站在门口,神色嫌弃左右打量,倒是琴操不言不语先进屋,放下包袱,转身出去打水。 花解语看她动作流畅的模样,便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莺儿忍不住撇嘴,想要抱怨,偏偏花解语没有做声。 屋子里积了一层灰,人走进去有些呛人,莺儿眼角有泪水打转,在搬开一张椅子险些摔倒后,顿时再忍不住。 “公主,您为什么就这么命苦!以前在宫里虽然累些,但起码不会遭人嫌弃无视到这种地步,您看现在,这都是什么地方,怕是那些小尼都嫌弃不住的。” 院子里没有什么外人,花解语也知道莺儿委屈,没有再训斥她,只是转身,开始亲自着手收拾屋子。 莺儿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上前拦着:“公主,您是千金之躯!哪能做这些。” “在这里哪还有什么公主,今天我们一起做能快些,晚上早点休息,明日指不定有什么事情折腾呢。” 莺儿还想再坚持,但最后到底被花解语呵斥了下去。 当晚,太阳落山时,三人草草收拾完屋子,前去吃了些斋饭。 斋饭不出意外清汤寡水,莺儿想要努力为花解语捞一些油水,奈何一无所获。 花解语见莺儿委屈抿唇的动作,无奈而心疼,她这个做主子的没本事,连累下人都跟着吃苦永无天日。 因为心事重重,花解语当晚只喝了一碗薄粥。 山中生活不知岁月,花解语早已意识到皇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天黑便叫莺儿和琴操早早歇下。 第二日寅时刚到,果然应了花解语的猜测,房间外就传来振耳欲聋的敲门声。 莺儿连忙起床开门,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闯进两个虎背熊腰的佛尼,一个一手拖着大扫把,一个一手提着两个桶,见着莺儿开门,就毫不犹豫往屋内闯。 此时花解语早已清醒,只是冷眼看着,想到之前的了因,到也想要看看这些佛尼心底所藏那点心思。 “放肆!”莺儿拦不住人,急得直追:“这里是公主的寝殿,你们怎么能乱闯!” “呵呵,既然人已经在庵里,那便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那佛尼打量眼周围,冷笑:“再者说,这哪里是公主的寝殿,这里所有一切都是我们庵里的!” “你……”莺儿气的嘴角哆嗦,那两人也不理,径直来到花解语面前。 “公主,快起床,挑水、扫地,做早课。” 两个大力佛尼根本不把莺儿放在眼中,只一心在房间里四周转悠与喊叫。 “公主,您能在宫里能偷懒,在庵内却不能如此……”大力佛尼继续叫喊到,:“皇后娘娘令您在此思过,你怎么能日上三杆依旧不起……” 花解语心中冷笑,面上依旧一片平静,不显分毫。 竟是来坏她的名声,想坐实她在宫中好逸务劳,懒惰非常的名声。 想来,一个懒公主是没有任何威信,任何说服力的。 皇后此番为了对付自己,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素手轻翻,将素帐掀开,露出一张清秀含笑小脸:“师太,请将工具放下,解语会按约定行事。” “那不行!咱们俩奉命与你一起。”佛尼叫嚷着:“公主不好叫我们不好做吧?” “如此,那稍等片刻,等解语收拾完毕。” 花解语声音落下,那厮便真站在门口等着,寸步不离,花解语让莺儿为自己更衣,仅用一盏茶时候收拾衣裙,在那佛尼注视下,竟然真拿起桶出了门。 佛尼面面相觑,在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惊讶,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第78章 百般刁难 山中明明就有井水,但两人为了为难花解语,硬是叫她从后山往回打水。 莺儿不忍看着花解语受累,一直想要帮忙,结果却被两人易历练不能代替为由,给训斥了回来。 花解语也是坚韧的性子,知道这里面有人从中作梗,一直咬牙硬撑,叫琴操和莺儿得不插手。 谁料花解语越是硬气,两人便越是变着花样的为难她。 从那日起,花解语与莺儿琴操就开始在清心庵的清修生活,变成了人间炼狱。 早晨天没亮就要起来苦修,花解语贵为公主,可是日日与小尼一起提水、扫地,整理经书,稍有懈怠,便会受到加倍的惩罚。 莺儿也曾说丧气话,纵然不做这些又能如何,她们又不能打人。 花解语听这幼稚言语只是笑笑,未曾做声。 她们不会打人,免得落人口舌,但事情传到宫里,怕是比打人还要严重,到那个时候,怕是真的没有宁日了。 花解语身为公主,佛尼到底不敢动手如何,但莺儿和琴操却是下人,每次只要花解语动作有着丝毫懈怠,两人就会受到佛尼的辱骂。 莺儿苦劝花解语,让她不必如此忍气吐声,背地里为花解语哭了好几回。可是花解语依旧一脸清冷,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至多莺儿哭的累了,她会劝她两句,今日苦难,最终会成就她站在人生之巅。 半月时间在披星戴月的劳作中转眼过去,花解语曾经纤细的手指已经磨出了薄茧,这半月时间里,山上春树已经开花,漫山遍野的清新,总算是为花解语洗去一些疲倦。 这日清晨,阳光正好,清心庵佛尼们早起后,就在佛内开始焚香,一些进行有条不紊,气氛有些庄严异常。 小尼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正殿门口一直铺成到了山下,花解语出去打水时,看她们如此作派,随意一打听,便知她那位好姐姐应该要来了。 花解语叫来莺儿,嘱咐她待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出头后,才领着莺儿继续洒水扫地。 至于琴操,她倒是不用丝毫操心,这几日莺儿因为呈口舌之快眉梢被人骂,但琴操虽然不言不语,却活的逍遥自在。 花拢蕊来时,凤车鸾驾一样的都少。从山下一直抬到清心庵门前。 花拢蕊刚到庵前,不见已久的主持了空师太就领着众佛尼,一起行礼高呼千岁,被万众瞩目注视的人,一身华服慵懒倚在鸾轿之上,抬了抬手,身边太监小李子就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到:“免” “谢公主殿下千岁。” 花拢蕊雍容华贵的从鸾轿上下来,走向了空师太:“本公主此次前来,特意送来一些善款,还有探望一下我那在这祈福的妹妹,还请师太莫怪本公主扰了佛门清静。” “不敢。”了空侧身低头,跟在公主身后:“公主为国祈福,择了本庵为祈愿之地,是本庵之幸,您来探望,何来打扰之说。” “喔?”花拢蕊挑眉看向了空师太,细细打量良久,突的一声笑道:“也是,本公主驾临哪里,自是哪里之幸,皆因本公主可是当朝嫡长公主。“ 花拢蕊对“嫡长”二字咬得极重,说完就盯着了空,也不错眼:“师太可明白?“ “自然,满秦皆知,贫尼又如何不知。”了空低头恭身答到,话虽如此说,神色倒也平静并无波澜。 “如此最好。” 花拢蕊一向不喜了空,但也无法。 了空师太素为太后娘娘看重,之前还往宫里走动过,名声威望甚至高,她动她不得。 打量一眼一身素衣的了空师太,花拢蕊这才又复了笑容,带着一队宫女侍从,妖妖娆娆的向正殿行去,行止半途,似又才将刚刚想起一般:“七妹在此清修,想来清苦,身为皇姐,我想先去看望。” 说着,也不等身后人回答,随便问了一小尼,竟转身带着一众宫人向花解语洒扫之处而去。 花解语带着琴操每日洒扫之所,为清心庵东院。 东院名曰金刚院。这里供奉着十八罗汉与弥勒佛主,正殿内那尊笑眯眯的弥勒佛与十八尊怒目圆睁金刚罗汉,两两相对竟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不由叹息,此处应是应了那句佛家俗语:“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院内几棵百年银杏大树,虽是早春季节,却皆因山中气温比之山下更低,于此银杏叶竟未发新芽。 地上堆积的,都是陈年银杏叶,不知多久没人清理。 花解语带着莺儿洒扫不停,正抬眼间,就看见一道杏黄身影,带着乌压压的一众宫人走来。 花解语默然,停了洒扫,将手中扫把等工具交予莺儿,微微整整了衣裙,就站在那里静待花拢蕊走近。 花解语细细打量花拢蕊,今天花拢蕊身着杏黄色的五凤朝阳裙,头戴五尾凤冠,这是嫡长公主官服。看来,花拢蕊此次应是找了为国祈愿的之类借口出行。 这架势,这行头,想来这好姐姐是等不及来找她的晦气。 花解语等到花拢蕊到了身前,半蹲一福:“皇妹见过皇姐。”说完,也不等花拢蕊对福还礼,就径自起身,招来莺儿拿过扫把就又开始了洒扫落叶。 花拢蕊的脸色有一刻难看,但见花解语还要清扫院子,笑容又重新绽放。 “皇妹,清修几日,到是越发懂礼。”花拢蕊声音娇娇弱弱的响起,也不等花解语答话,花拢蕊身旁的奴才倒是接过话头:“佛寺素能修身养性,想来七公主殿下生性即为与佛有缘之人。” 此话看似简单,却说地歹毒。 堂堂皇家公主与佛有缘,那起不是应就长居佛寺,又或者干脆落发为尼。花解语心中明白,面上却越发不喜不悲,让人看不出表情来。 那奴才话毕,花拢蕊配合摆出一副恍然之色:“噢,如此本公主倒是可以成全妹妹一番向佛之心。” “这事便不劳姐姐费心了。” “说起来这事也奇了,自从你入住山上以来,江南的干旱忽然结束,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花解语,你说这不是你克的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歹毒的人心。”花解语停下手中清扫动作,回眸凝视一眼花解语:“否则你以为,我若真有那煞气能力,你还会安然站在这吗?长姐?” 花拢蕊脸上神色一僵:“花解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咒我吗!” “我并没有那么说,长姐洪福齐天,定然要长命百岁的。” “你!” 花拢蕊又撇了清洁一眼,愠怒时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一笑,既而大笑,最后就笑得花枝乱颤,停不下来,指着花解语道:“当日父皇夸赞妹妹聪慧,本公主还不信。现下,本公主竟觉着妹妹洒扫之事,做得竟比御花园那些奴才还好。” “……” “我看妹妹也别在佛寺清修,不如回宫教教看御花园内的奴才如何洒扫,也算为国效力。”花拢蕊说完,又是大笑起来,就连身旁一众宫人也面露笑意。 拿她比奴才,花解语手中扫把越握越紧,心中怒意翻滚,前世之仇未报,今世又添新恨。 只可惜如今自己势单力薄,母妃还在宫中,只得忍耐。 花解语暗自咬牙,面上毫无表情。 “怎么,本公主训斥你还不服?” “岂敢?” “那你还摆出这不屑的模样!看来你在山中几日是野惯了,也没有皇家的礼仪,我要代替父皇母后教训你才好!” 说着竟命令左右奴婢上前,要压住花解语张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花解语心中分明,笔直站在花拢蕊面前,宛若一支翠竹:“花拢蕊,你别太过分。” “竟还敢叫本宫的名字,来人,张嘴,狠狠的打!” 花解语顿时眸子半眯,透出森森冷意:“你敢。” 那两名婢女得令上前,正要压制花解语时,突然一阵大风吹过,将堆院角的黄叶吹的漫天都是,让花拢蕊等一众宫人揭不了眼。 一众宫人忙去护着花拢蕊,莺儿也赶紧护住花解语,等大风过境。院内,已经满是黄叶与泥垢,花拢蕊正待说话,没想到一直缀在身后像木头一般的了空师太,却开了口:“七公主殿下,你可知错?” 了空师太一出声,众人目光自是往她处看去。 花解语看着不见多日的了空师太,身为主持,了空师太却在花解语进庵之日,就从未露面。 此时她突然发难,竟不知为何。 了空也没让众人想太久,接着道:“你今日清扫东院以久,此时这里却是这般景象,如此清扫不如不扫。按庵规,就罚你二人,后山祺莲峰菩提院中面壁思过。” 花解语怔怔看向了空,良久,合什施礼,:“弟子明白。”说完,竟领着莺儿离去。 “祺莲峰菩提院?是何处?“花拢蕊问道,不待了空答话,一旁了因就附到花拢蕊耳旁轻语,花拢蕊听着了因之语,看向了空的眼神变得复杂,末了终于笑道:“如此,师太可是真明白了。” 见花解语过得果然不如下人,花拢蕊心中痛快,竟也不再纠缠,娉婷领着一众宫人就此离去,一如来时一般。 花解语被放逐祺莲峰菩提院之事,出之未时一刻,未时二刻此消息已被传到佛堂书房各处。 众人议论纷纷时,丝毫没有注意到院中槐树上伫立的人影,那黑衣人将一切听取后,宛若影子般无声消失。 皇宫威仪华丽万年不变,偏偏连接东宫一偶清净非常。 锁心殿黑暗处,此刻正站着一黑衣人,整个人都笼罩在书房阴影处,似与黑暗融成一体。紫檀书桌上,蜡火随风跳跃。噼哩啪啦,灯花四溅。 傅颜手中托着竹简,听安黑衣人描述之后,沉吟了半晌,终是一笑:“了空师太到底护她。” 第79章 花都盛会 “可我却听说,那地方不是好住的,上下都少见人际。” “少见人际,才能不备欺辱,并好办事。” 黑衣人从角落中走出来,伪装照耀在他脸上,使人看清他眉梢上的疤痕,不见狰狞,反而使更个人更添两分别样魅力。 黑衣人来到桌前,自顾自捻起一块绿豆糕塞到口中:“如此说,这些事都在你计划之中?” “八九不离十,花拢蕊是个急性子,自然要去看热闹,了空又是位得道高人,莫说是皇后,即便是太后都奈何不了她。” “看你这悠闲的模样,那你可知道,她今天险些被花拢蕊打了?” 傅颜原本打算重新看竹简,闻言不禁再次抬头:“那她反应如何?” “你似乎不关心她有没有被打一事。” 傅颜敛眸一笑:“这这世上,想要站起来,就必要先学会隐忍,她最近凭借些小手段平步青云太快了,或许花拢蕊这么一闹,对她也是件好事。” “但清心山毕竟距离这里遥远,你有时候得到消息,也是鞭长莫及,万一她真受了伤,甚至命丧宫外,你岂不是白白栽培。” “不是还有你吗,阿厌。” 傅颜将一盘糕点都送到他面前:“都拿去吧,别打搅我看书。” 阿厌哼了一声,将糕点揣起来转身离开。 另一边,花拢蕊从清心庵回宫后,言语称是惦记花解语,于是又在秦帝面前撒娇卖乖一通,哄得秦帝笑意连连,称她懂事,又当即给了花拢蕊不少赏赐。 带着新贡的两盒珊瑚,花拢蕊这才心情愉悦的回到寝殿。 因见了花解语难过,自此花拢蕊更是觉得事事顺心如意,看起宫中众女也格外顺眼,竟少有打骂宫人之事。 一时传入秦帝耳中,秦帝不由感叹岁月如梭,女儿到底长大懂事。 如此,流水一般的赏赐又向花拢蕊处行去,一时宫内宫外盛传花拢蕊嫡长公主圣宠优渥。花拢蕊竟成为秦宫第一得意人。 傅颜听此消息,只是但笑不语。而姜亦心思就有些复杂。 他与花拢蕊公主本有暧昧,公主得宠自有他的一番好处。可是,他眼前浮出另一个清冷身影,也不知怎得,自当朝推婚后,他到越发想起她来…… 花解语自与琴操莺儿搬到后山居住后,因行路不方便,之前为难她的小尼虽受皇后公主之名,却也懒得再走,故而三番两次折腾之后,便鲜少现身。 花解语一开始也配合会做做样子,假装这里清苦难熬,想要她们帮传话,把自己带回去,那小尼闻言两声冷笑,只讽她开罪了长公主,恐怕要在这自生自灭。 又约七日后,花解语再未看过前山小尼身影,自己带着琴操与莺儿在山上生活,倒也乐得自在。 山后小院原本是前朝慧妃出家所居,慧妃仙去后,院子无人打理便渐渐空置了下来。 院中心有一个矮松,听闻是当年慧妃亲手栽种,如今又逢春日,郁郁青青伸展,正为院子洒下一片阴凉。 花解语闲来无事时,都会跟琴操在松下一边弹琴下棋,莺儿就在一边摆弄花草,日子倒也轻松惬意。 但因母妃还在宫中,大仇还未得报,花解语在后山修养不过小半月,便开始掐算琪时日。 农历二月十二,是传统的花朝节。 每年,京都此时都召开百花大会,无数文人墨客会到京都各色花林中,赏花吟诗作对,胜者可拿走当日彩头,甚至可能名扬天下。 百花大会从花朝节起,共分十二天。一天赏一花,十二天共赏十二种鲜花。以花朝节为正会,在牡丹苑举行,正会彩头为皇家赐下金镶玉如意一柄,胜者赢取此礼,可凭此进入皇家所设国子监就读。 对于有心出仕,意欲展翅官途的有心人士,此举到也算是一条捷径。所以,每年百花大会正会诗魁竞争都极其激烈。 花解语身为公主,每年都会听说前朝那位官员,又将魁首收为弟子,留作发展日后朝中势力。 当时只是不经意一听,谁料到了如今,竟然会真的派上用场。 清晨,山中日出东方,霞光万丈,照耀清脆灌木之上,一片苍翠自然之色。 耳边听着山林中独有的鸟鸣,花解语在菩提院中打理自己,最后整理下袖口,露出一道浅淡满意的微笑。 镜中人一身青色书生长衫,将其称得越发清冷,只是眸中波光潋滟,证明她还是名女子。 思忖片刻,她将头发打散,梳发一个书生髻,用青玉冠扣好,髻下飘下两根青色发带,正是一副清隽小生模样。 莺儿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把野花,嘴里嚷到:“公主,你看,真的开花了。” “最近山里生活没有规矩,你这丫头进门都不知叩门,越发放肆了。” 莺儿嘿嘿一笑,视线从花中抬起,见花解语一身男装,登时愣住:“公主,你这身衣着是要做什么?” 花解语拿着桌上折扇,敲向莺儿头上,莺儿捂头委委屈屈的看向她。半晌,才一拍脑袋想起:“噢,噢,对对,要叫公子。” “想要一起下山吗?” “自然是想,不过莺儿没有衣服。” 花解语挑了挑眉梢指向包袱:“早预备下了。” 莺儿一愣,连忙将花插入瓶中,转身来到床边,神色满是欢喜:“难怪公主之前不让我碰您的包袱,原来早就计划。” “此番皇后将我送出宫来,仔细想想,也算称了我的心意。” 莺儿忙着试衣服,闻言回头望来:“什么?” “快穿吧。” 花解语无答,只是眼有丝许笑意,待莺儿收拾好后,转身向门走去。 莺儿连忙跟上,侧脸打量花解语两眼,连眉梢多勾着笑意:“公主,您这样穿也好看。” “叫公子。” “对对,叫公子,公子您真的比长公主更加夺目,长公主虽然貌美,但感觉总是有些过于富丽,不像您这般空灵。” “就你嘴甜。” 花解语带着莺儿从后山出发,刚走出院门时,便见莺儿驻足,回头望望院子:“公主不带着琴操吗?” “这里总要留个人照应,以备不时之需,下次便是你留下了。” 莺儿颔首,这才欢欢喜喜跟上。 从眼神可以看出,这几日琴操帮莺儿做了不少活,丫头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厌恶琴操。 花解语此次下山,是早有计划。 皇后送她来清心庵,原本是想让她死在这里,以为离开宫内,花解语能力便没出施展。 但实际势单力薄,没有靠山支撑一直都花解语的软肋所在,想要报仇就要获得与皇后相抗衡的势力,必须结交朝中权贵。 之前锁在宫中,她结识不到任何人,现在出了宫墙,反而方便许多。 如今回想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无意间让皇后帮了自己大忙。 菩提院离清心庵较远,通往庵中山路崎岖。平时庵中佛尼为未嫌麻烦,也不常往此处。 了空师太罚她来此思过,实则为她提供不少方便。 再有,花拢蕊与佛尼都以为菩提院中,常年无人居住,就有也无任何裹腹之物,庵中现由了因掌事,更不会让人送来米粮。因而更为放心,只是花拢蕊等人没有想到,早在花解语被罚前往,那里已经装满够二人食用数月的米粮之物,这一切都显得有人暗中护她,早有安排。 只是,花解语到底不愿由人相护,上世惨死就让她明白,世间之事,还是靠己为上。 不过至今为止,那暗中人始终没有现身的意思。 想到此,花解语眼神暗了暗。一旁莺儿打扮成书童模样,蹦蹦跳跳跟着身后。花解语只是加快了脚步来到山下京都城中,看着京都牡丹苑处正是人声鼎沸,文人墨客纷纷向苑内涌入。 花解语顿了顿脚步,带着莺儿也向牡丹苑内行入。 两人行止牡丹苑内长廊处,入眼即是一遍牡丹花海。长廊下用金线挂满各色花笺,每张上面有各花题目,有心文人可提笔圈笺,写下诗篇与答案交予一旁花监事,待今日酉时,由十二花判当场评出今日诗魁。 花海正中,皇家所赐玉如意被供于桌上,被牡丹花海围涌。 花解语回眼,看向身边花笺,各种花笺上的题目,千奇百怪。只是又要全以诗歌入题,答题,也是算是另样的雅致。 侧脸看向身边花笺,上面题目竟是要求书写大漠豪情、英雄末路,这样的题目在百花大会中可属少见,一般出题人都会应景出个与花有关之题,只没想到居然有出此种题目之人。 花解语隐隐来了兴趣,伸手欲摘此笺,没想去堪堪碰到一只手…… 花解语回头,这才看到竟是宋裴,今日他一身暗红色袍子披身,头绾玉簪,更显两分夺目高贵。 加之上翘眼角效益冉冉,那一刻花解语险些以为是哪里狐狸成精。 正要与宋裴说话,花解语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份并非公主,连忙假咳一声掩饰尴尬。 再转眸的时候,不料又在宋裴身后看到一白衣人影,墨发如瀑倾落天下,明明是一副惊艳四座的容貌,偏生脸上没有过多神色,生了两分单薄疏离之感。 傅颜。 花解语皱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是宋裴想要摘笺,因险些抢了花解语的,此刻已经注意到她。 “真巧……” 宋裴依旧桃眼闪烁,笑意暖人,而他身后的傅颜还是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似谦谦公子一般。 “兄台,也想答此笺?”宋裴摇扇笑问,眼角透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笑意。 “见笑,我只是好奇此笺看看。”说完,花解语拱身施礼,竟想自此离去。谁知,一旁宋裴却又道:“难得在下与兄台有缘,共看一支笺,不如共游百花大会。” 花解语还没有搭话,宋裴已经伸手搂向花解语肩膀。 第80章 英才尽显 因女子身量,花解语比宋裴挨了一头,他将大半身子压在花解语身上,后者有些喘不过来气。 宋裴易折扇敲了敲花解语脑袋,笑意冉冉:“想走?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之前在百花楼?嗯?” 花解语尴尬看向身侧傅颜,谁料他根本没有注意这边,而在低头凝视一张花笺。 他却好似不认识她一般,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她说话。 思忖片刻,花解语顾念宋裴身份,身边必有不少权贵之人,终是点头应到。 “这便对了。”宋裴达到目的,这才放开花解语,笑嘻嘻又回到傅颜身边。 花解语以前只知道傅颜与宋裴认识,但今日看来,两人似乎私交颇深。 几人一起游园,因容貌都是一等一出挑,长相各有千秋,很快引来周围姑娘艳羡目光。 所过之境,几乎都会有窃窃私语之声,议论哪人更俊,哪人更加风流。 花解语听了,不过一笑了之,倒是宋裴占尽风流,时不时朝周围小姐浅笑,一副纨绔公子模样。 几人闲逛,偶尔相互对比作答,不知不觉已经逛了半个园子。 “此次大会,文人挑笺者虽多,只是到底没有太过出彩之人。” 宋裴展开折扇摇了摇,终是一声叹息:“回想起来,还是当初遇到傅兄的时候最有趣。” 花解语眸子微转,试探道:“你们也是在花会上相识的?” “自然,世上缘分这东西,说来真是奇妙。” 花解语看向傅颜,后者视线同时略过她,带着微凉的温度,令花解语不自然错开视线。 看了看外面天色,花解语愁苦今日出来没有丝毫收获,又担心山上可能会有人来,正欲告别离去之时,门外突然闯入一队禁羽军。 花解语下意识看向傅颜,只是没想到傅颜也在看她,一回头,两人视线正对,慌忙间到是花解语先别过眼,只恨自己为何一慌竟想向他求助,身旁莺儿一听将她之手抓的很紧。 花解语慌慌低下头,以掩饰适才一瞬的慌乱,轻拍莺儿以示安慰,就听宋裴声音。 “是十七王府禁卫。” 花解语抬头一看,心中竟松一口气。 这队禁羽军是十七王府的。禁羽军与禁卫军不同,禁羽军专属王府护卫,是属王府私军。此时,出现此地虽是耐人寻味,可来找她的可能性极小。而且,她的十七皇叔,可是一个连她那父皇都头疼不已的人物,此举为何,还需细看。 这边花解语思绪翻滚,那边禁羽军的领头将官已对苑中中气十足的开喊:“十七王爷在牡丹苑丢失玉佩一枚,此玉佩与王爷而言意义非凡,拾到上交者赏。否则……” 将官森森环视一圈道:“在下只好得罪各位,挨个搜身了。” 将官此话一出,犹如掉入油锅之水,于这群文人公子中,更是炸了锅。 士可杀,不可辱。之于书生文人最重要自然为气节,当众脱衣搜身实乃大不敬的污辱之举。 此时,有书生胆色的,只管不服向将官质问,也有与友人低声讨论的。 牡丹苑中一时人声吵嚷,只是花解语此刻真真心中慌乱不已。 她这十七皇叔绝对是个怪胎,不顾礼法,只要是他想要做事,哪怕秦帝来了,他发起狠来,也怕是拦他不住。更何况,此时秦帝正在宫中,等秦帝得到消息,欲来阻止之时,此处想来已被十七皇叔搜个底朝天,为时已晚。 书生的质问让站在高台将官,脸色越来越来差,他看着越来越激愤的书生们,只丢了一个眼色给下属。 突然,一个禁羽军出现在质问书生身后,手起刀落。就现场将那书生,生生被割断喉咙,血滴四溅。 这一幕,让牡丹苑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宋裴都少见的没了笑脸,一时之间无人再敢质问,就连低声私语者都不再言语。 “既然没有上报者,只好委屈各位了。”说完手一挥,“排队在这里搜。” 一听这话,花解语才真正的心慌,此时她不能表明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借傅颜与宋裴的光,更何况也许她那张狂的十七叔根本就不卖人面子,强去借光反到更加不美。 花解语下思索着对策,突然感到莺儿与她相交之手,被用力扯了一扯,耳旁还传来了莺儿的低呼声。 花解语虽然心乱,听到莺儿低呼,到底还是放不下心。转头查看,竟见一人玄衣男子匆匆而过,莺儿刚似被他擦挂住了。那男人步履匆匆,明明此时牡丹苑气氛已经如此凝重,那男人却似丝毫不知情一般,走起路来到是横冲直撞,很是擦挂了不少人。 而另一边那禁羽军的将官砍杀质问书生的行事做法,大概真正震慑住在场众人,沉默之后,竟真有书生自觉去了那将官左手处,准备排队搜身。 此番情景,若是国子监那群酸夫子看到,想来也会捶胸顿足,大叹有辱斯文。 此时,花解语却没注意到另一边排队的书生们,只因她的全部注意力,被那个走路跌跌撞撞的玄衣男子吸引了去。 那名男子明明身强力壮,擦而过间更未闻到酒气等异味,可他走起路来却偏偏有些东摇西歪,硬是一路拉牵了不少的人。明明形迹如何可疑,那群如凶神临身的禁羽军却似看不到一般。 花解语脑中似闪过一道灵光,她松开紧握莺儿之手,朗声对禁羽军将官道:“这位官爷,刚才你言只要找到玉佩,就可以回去交差,是否?” “正是。“搜身已经开始,将官大概没想到还会有人出头,微愣片刻方才回了花解语。 “在下不才,想要一试,可否请大人暂停这搜身之事。” “噢?若是公子称大,找不到又该如何?”那将领到是不依不饶:“要知,慢一分搜身,这玉佩寻回之机,可就越来越小了,公子又有何能耐,让本官信服?” 花解语到没想此将如此不依不饶。不过想来也是,如果正如她想,这将官不刁难人,才真真是奇怪之极。花解语眸子微转,正想开口立誓,却未见身后傅颜轻拉一旁宋裴,而身旁宋裴却突然往向一站,对着那将军一揖:“王将军,你看本公子做保如何?” 声音清朗宛若玩笑般,偏偏令人生不出丝毫质疑之意。 宋裴伸手指向花解语:“如若这位兄台找不到玉佩,延误了将军差事,宋某定当与将军一起前往十七王爷处请罪,如何?” “这……”那将军眸光闪烁,一边是自己不能开罪权贵宋家,一边又是上头命令,犹豫之时,倒是旁边身边一小卒反应甚快,在那人耳边几声低语,那将军重新望向宋裴,脸上已见动容。 “宋公子,这事,您慎重考虑,十七王爷的脾气……” 宋裴摇着一把白玉扇,还是依旧笑得桃眼闪烁,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却偏偏不能叫人小视:“我人在这,若事败,莫不成还能跑了?” “不不不。”那将军吓得连忙摆手:“有宋公子担保,如此甚好。只不过我等人微言轻,这事还应定个期限为好。” “大人以为多少期限为好?”花解语跨步前问,俊眉修眼,水眸闪烁。 那将军惊异京都还有花解语这般人物,自己却不认得,因猜不透身份,故而言语间一并将对宋裴的恭谨带了过来:“公子想要一试,自是公子以为如何?” “两个时辰。”花解语比出两指。 花解语声音刚落,身边众人届时哗然。 这苑中人来来往往,单单现在被扣住的便不下数百人,此刻仅用两个时辰去找一块连模样都没有见过的玉佩,简直天方夜谭。 那将军闻言也愣了一下,但见花解语自信非常,反而唇角勾起,比出一指, “一个时辰?”花解语扬眉。 “不,是一柱香。”说完,那将官身后小兵竟捧来香炉,将香点燃。 一个时辰已经够强人所难,现在又更改为一炷香,周围有不少人为出头的花解语担忧。 旁边傅颜听闻时限也看了花解语一眼,但并没有出言,反而一副局外人模样静观其变。 时间定下,反而是作为担保人的宋裴坐不住,笑嘻嘻来到花解语身边:“小子,虽说有堂堂宋公子我为你担保,但你可不能如此祸害我名声,此事若败了,日后传出去,你叫我再如何面对柳色姑娘?” 所谓柳色,花解语倒是略有耳闻,正是与百花楼花魁齐头并进的新人,最近一段时间大名远播。 话虽如此说,但宋裴却不见什么紧张之色。 花解语没有理会宋裴挪揄,转身看向对面将军,下颚微微扬起:“好,就一炷香。” 青香燃起,那将官比了一个手势,他左手边处已在搜身之小兵,就停止了检查那些书生衣巾。 将官看后,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随手朝着花解语做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花解语可以开始。 花解语此时到也顾不得其他,虽自己之前猜想,但到底只是猜想。 此事若真如她所想,有迹可循那是最好。若不是她心中所想,此次到要连累宋裴。 花解语侧脸看向身侧不着调的人影,直接举步,加快步伐朝东侧冲去。 莺儿跟在身后,一双眼睛泪汪汪,不明白公主为何要拦这苦差事,但因为现场人多,此刻形势已经被逼迫到这份上,无奈只得尾随。 莺儿之后便是宋裴,只有傅颜顿了顿足,一双暗藏飞雪的眸子将周围迅速一圈,而后像是明白什么般,跟了上去。 第81章 锋芒毕露 宋裴见花解语急步向一处奔去,以为那是玉佩下落之处,没想到,花解语却奔去了那被将官无理斩杀的书生之处。 那书生被将官突然斩杀后,牡丹苑中众人具都被震慑,而那将官许是觉得尸首放此更有震慑之力,竟没下令将那尸首拖了下去。 此时,那尸首倒在一片牡丹花海的空地之中,旁边竟是供奉此次皇家彩礼的桌台。那书生身体的血液都随着伤口处流淌出来。将四周一片空地,全都染上血迹,与那礼布相映成色,远远看着便骇人非常。 待到走近一闻,更有一股刺鼻血腥味扑鼻而来。 花解语疾步过去,忍着那股刺鼻血腥味道,勉强在那寻了一处干净之地,险险立于此。 一旁宋裴等人也学她一般,捏着鼻子嘀咕几声,只想看看她竟然是何打算。 这片刻时候,花解语已经伸手将那书生外服翻了起来,剩下内服脱去书生上身就会露出。到底男女有别,还是让花解语心中微颤,不过此时情景也由不得她再犹豫。 远山眉皱在一起,花解语深吸一口气,正想掀那书生内服之时,一旁傅颜却突然蹲下一把拉下了书生内服, 一个古秦篆形“夺”字出现在那个书生心口之处,花解语看到此那微微悬起之心,终是松一口气。而一旁宋裴也是一惊,随即摇扇笑道:“看来今次,我是压对宝了。” 说完竟是朝着花解语一揖,笑道:“兄台,佩服。” 傅颜早以起身,此时,手中正是拿一白色丝帕擦拭着刚才摸过书生之手。只是面上依旧一派清冷,看来也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花解语证实所想,当然惊喜不已,此时更是卯足全力四周打量那玉佩的藏匿之所。 秦国以尊佛教为尊,皇室尊奉佛教,秦国臣民自然信奉佛教,自是相信那因果轮回之说。 秦国开国刑罚极酷,腰斩、车裂等极刑皆有。直至秦太宗信奉佛教之后,为示慈悲,废除此等酷刑。 之此,秦国最酷刑罚不过砍头而已,但为示公平。 刑罚规定,凡犯罪大恶极之罪者,应在处以极刑前,在心口处刺以“夺”字,是以罪大恶极夺其轮回转生之意。那禁羽军将官为立威慑,看似不分青红皂白,可所杀之人竟一个极刑死囚之犯。 如此,不是有人提前布局,又何必此等作法? 花解语仔细观察着四周,此时牡丹苑早因花解语等人举动而四下私语声起,只是到底摄于那将官之威,也不敢大声喧哗。花解语将这牡丹苑内苑绕了一周,只是回到那停在那书生尸首处,又立于那书生尸首之处,宋裴看她此种表情,笑问:“兄台,怎不会见得玉佩还在这书生处吧?” 花解语不语,只是向那尸首又走两步,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又去搜那书生尸首之时。她却突然脚步一转,几步来到那供奉皇家彩礼的桌前,一把掀开那彩头上的黄色丝绸,看也不看,就对着那将官道:“大人,玉佩在此!” 那将官还没说话,一声大笑却是由远及近:“哈哈,此次诗魁当如是。” 一道深紫身影极行入内来到那供桌旁,谢晖阳光下,金丝镶玉的如意散发的柔和光芒,玉如意玉柄上挂着带着和欢结的玉佩时,竟大叹三声:“好好好!” 说完,拿起手中如意与玉佩,一起塞入花解语手中,竟还想拉起花解语就往外走。 “王爷千岁。”一旁傅颜与宋裴突一起请安。 “哈哈,你们也在,如此最好,此界诗魁已出,正好咱们几人可去会仙居,饮个痛快!” 来人正是十七王爷,他刚刚邀约完备,似想起什么一般,轻咳两声,对着牡丹苑众人道:“此次诗魁,不比寻常诗词歌赋,不比吟诗作对。只比急智才思,哼,各位当初表现本王与十二花判早已观得,如此做法,果然斯文扫地,绣花枕头!” 说完,再一拂袖,竟拉了花解语一干人等就这么大摇大摆离开了牡丹苑。 苑中众人想到此种情景与先期种种,自然又怒又恼,那些已被搜身之人,想到此次之后名誉扫地,更是恼怒之急。 只是十七王爷发话,众人又不得违背,只好收起恼怒之心,也渐渐散去。 不,经此一事,花解语却是声名雀起,在京都也算一战成名,尤其是宋裴与十七王爷,极其欣赏她的急智,当天拉了她出门,想要去那会仙居大饮特饮。 本来花解语就是为结交权贵之士而来,可是,这京都谁都可以成为她之后盾,唯独这十七皇叔却是决不可能。 此人性情古怪又深不可测,自己与他走近,日后极有可能被利用为伤人兵器,若身份暴露,保不齐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杀自己。 而她现今状况,虽有心攀交权贵之势,发展朝中势力,但碍于十七王爷身份,花解语只得请辞。 那十七王爷原本还欲留她,但见花解语言语坚决,并且理由妥当,无奈只得一声叹息。 “也罢,看来今日小聚不成,不过这位少年人究竟是和大名?如此才俊,日后朝中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花解语连忙朝十七王爷俯身:“在下,易染。” 花解语的身份不能告知众人,连皇姓都不能透露分毫。 “易染。”十七王爷颔首:“好,期待你日后在朝中大展拳脚。” “多谢王爷抬爱。” 花解语离开时,十七王爷正在与傅颜谈笑,言语间尽是称赞之意。 花解语知道他一直都有拉拢傅颜的意思,但后者却始终都是中立的状态,并且不知是如何婉拒的十七王爷,对方待傅颜始终如初,没有妒才的意思。 花解语与莺儿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天黑,周围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声,莺儿胆小跟在花解语身后,一直扯着花解语的衣袖。 “公主,今天那个死人那么吓人,您怎么敢,怎么敢上前的?” “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花解语伸手拍了拍莺儿肩膀:“这山中清幽,你不用时刻拽着我的袖子。” “可是公主,你今天的表现,会不会引起十七王爷的注意?他一直和皇上关系都不大好。” “今日一切都是意外,估计日后是不会见了。” 花解语抬头望望彻底沉下来的天色,叹息一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皇后当初将我送出宫来,本是想让我自生自灭,只可惜,不能如她的愿了。” 莺儿在一边也不知道花解语究竟在说什么,只得默默跟在身后。 回到山上的时候,琴操正在百无聊赖抚琴,匆匆琴音从指间下流出,在见到花解语二人时顿住。 “回来了?” “嗯,今天有人过来吗?” “没有,大概是已经将我们遗忘在这里了吧。”花解语心头一喜:“如果这般,日后我们或许可以小住在山下。” 又看向琴操:“下次下山,我可以带着你,让莺儿留下来。” 不料琴操只是莞尔一笑,伸手摸向脸上的疤痕:“我不会去人多闹腾的地方。” 花解语恍然,心中有些愧疚:“或许,日后我可以帮你找到去除的办法。” “不必,这样很好。” 琴操抱起古琴离开,花解语目送她纤细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言语太急。 倒是莺儿,见琴操未曾理会花解语,有些愤愤不平。 山上被皇后提点过的小尼不愿意行路,自天气转暖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如此倒方便了花解语,第一次大着胆子与莺儿下山,准备入住一间客栈。 头一日只是大概安顿,次日便急着去宋裴那里打听下消息,谁料各处花楼走遍,都没有看到那风流的身影。 傍晚日影西斜,花解语带着莺儿打算早些休息,不料人刚到门口,眼角余光却见到一白衣墨发的身影,远远立于客栈处街道中。 四周人声鼎沸,各色行人来来往往,但凡尘俗气丝毫不能沾染他身,仿佛局外人。 周围孩童三三两两的玩闹,甚至有人扯花解语衣袖,但她眼中却只剩下那白衣身影,独立于天地之间。 花解语没有想到傅颜会来找她,愣神片刻,才意识到傅颜在向她招手。 莺儿先反应过来,低声在花解语耳边耳语:“那个不是太傅?” “莺儿,你先回客栈去。” 花解语吩咐完莺儿,这才缓步来到傅颜面前。 “上车吧。” 傅颜略微侧身,花解语顺着他手势方向看去,见街未拐角处正有一华丽内敛的马车。 马车空间很大,中间有一小几,傅颜正扶几摆棋,神色怡然:“之前你给十七王爷印象很深,他到现在都没有放下。” 当时情急,如果真的被搜身的话,我恐怕就要……” “我知道。”傅颜摆好一残局,向花解语招了招手:“来,试试这一残局,这局可破,天下事尽在掌握之中。” “什么时候棋局也关天下之事。”花解语挑眉,垂眸打量。 最近在山上她和琴操在一起,无聊时便相互切磋棋艺,最近已经大有长进。 见傅颜也没有多说什么,花解语来了兴致,手中执一白子往那棋盘一角放下。 “人生如棋局,人在棋局中,身在局中,自然不知是局。”傅颜落下一黑子:“今日之后,七公主名满天下,傅某提前恭喜公主心愿达成。” 花解语顿了顿,知是瞒他不过,到也爽快承认:“太傅慧眼如炬,解语应是谢过太傅相助之情。” 第82章 入住傅府 “噢,我何时助你?”傅颜快速又落一子。 “如若没有太傅授意,想来宋公子也不会为花解语作保。”花解语对着棋盘,执子看棋似在思索。 “噢,为什么不是宋裴自己愿意呢?” “宋裴看似随和,其实做事自成一派,凡事都疯到恰到好处。否则,以宋宰相之高位,宋裴如此行事,怎会没人非议。” “也许他也发现你的身份。” “嗒”花解语将棋子投入一旁棋罐之中,示意认输。 抬头看向傅颜,突然抿唇一笑:“若是如此……他肯定不会拉我去会仙居……” 傅颜一愣,也笑了起来,仿佛冰雪初融。 一时间,马车内竟传出两人笑声,让坐在车前的赶车人不敢相信。 “你住在客栈,到底不安全。”傅颜拍了拍手:“我在宫外有一处府邸,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暂时借与公主。” “那你呢?” “我因为太子的缘故,并不长出宫来,一般都会在锁心殿,这宫外的府邸闲着也是闲着。” 花解语也是豪爽之人,加之她清楚知道眼前局势利弊,略一思忖便知了选择。 “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客栈小住一日后,花解语便带着莺儿到了傅颜太傅府,以易染之名在他府邸住了下来。 本来,花解语也不想留下傅颜府邸内。可她身上没有太多的银子,之前得的魁首如意太具象征性,不能轻易典当,带在身上也是祸害,那日之后,直接让花解语扔给了琴操,再未提起。 一则无银钱难行路,另一则傅颜助她多次,可他身份神秘之极,这点也让花解语心中十分好奇。 花解语此番顺水推舟,也是也算为了查清傅颜身份。 花解语自搬到傅府上之后,大有长住打算,毫不把自己当客人,闲着没事就在傅颜府邸四处乱走。大约是傅颜早有交代,府中之人竟也不拦她,随她四处闲逛。 这样的日子大约了十日,正是花解语觉得日子有着发霉之时,宋裴却突然递了拜贴到傅颜府上找她,想约她明日,一起桃花林赏花。 花解语看着手中拜贴,这才想起,竟是到了这百花大会最后一日“桃花会”,跟着挑唇一笑,神色怡然。 片刻后,察觉周围气氛不对,捏着帖子回眸,正见傅颜不知何时归来,站在不远处杏树下看她。 一袭白衣随风而舞,肩头有两片坠落的杏花尚未拂去。 “傅颜?” 因为诧异,她第一反应喊了他的名字,旋即意识到错处,连忙恭谨重喊一声太傅。 树下人影神色怡然,没有丝毫变化,最后视线落在她手中拜贴上,问道:“你想去?” 花解语未答只是嘴角笑意未散,傅颜倒也不在意:“你出来已久,想回宫吗?” 花解语手一紧,拜贴一皱,片刻后她的脸上又恢复到了一片清冷之色:“太傅忘了?我现在是易染,堂堂男儿,又怎想回宫?” 傅颜浅笑来到花解语面前,她正坐在石凳上,故而傅颜高出大半个身子,花解语正要站起身来时,却见他缓缓伸手向她头顶。跟着捏下来一片花瓣。 细嫩的花瓣被弹飞,他则垂眸俯视她:“生气了?” 语气竟然温和的似要滴出水来,加之那眼底难得一见蓄着笑意,一时间令花解语有些愣神。 “太傅嫌我在你这碍事?” “不过担心你想念你母妃。” 花解语神色复杂错开视线,转为凝视不远处刚刚处绽的蔷薇:“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一旦回宫,那她之前在花会上堆积的名声,将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散。 那这些付出,都将功亏一篑。 “也罢。” 傅颜好似看穿了什么一般,最终叹息一声:“等你想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便是。” “谢太傅美意。” 花解语起身,最后凝视傅颜一眼。 纵然条件诱人,但他站的太高,让人捉摸不透,不敢轻易相信。 “忽然有些困倦,我先回去休息了。”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竟丢下傅颜一个人离开…… 傅颜到也不在意,看着远去的背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顾斟了一杯茶,饮了一会。才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找两个人先去祺莲峰打点一下吧。” 一道黑影从空中闪过,似乎要从灌木林中踏出,奈何恰逢一丫鬟路过,那黑影又重新缩回了暗处。 傅颜继续斟茶、饮茶,动作行云流水,神色悠然,好似仿似今日之茶,极合他的口味一般。 另一边,花解语回到屋中仍有些气恼,这是重生以为不曾有过之事。 重生之后的花解语,会恨,也伶俐够狠,但绝对不会气。 但一切所有的建设,到了傅颜这里统统不管用,他说什么,平淡的语气三言两语便能搅乱她的计划,他想要她做什么,她不论如何反抗最后都要乖乖的遵计行事。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花解语觉得自己被圈养了一般,如今他放自己离开,自己竟然主动留在这牢笼。 所有的愠怒抑郁在心,侧眼正好瞧见桌上的茶具,挥手,想要将其全部扫到地上。 但眼见手臂就要碰到茶杯时,动作却猛然收住。 上世之事就以教会花解语,生气于事无易,只剩伤己而已。 纤细的手指慢慢收拢,花解语深深呼吸,站直了身子。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气,她只心中恼怒傅颜居然会问是否想要回宫? 花解语心中觉得傅颜应是最为清楚才是,他…… 想到此处,花解语却觉得心惊,为何傅颜一定知道她心中所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理所应当的认为傅颜,应该知她、懂她。花解语想到此时,脸色刹白,吓得从外回来的莺儿以为她突发急病,伸手就向她额上一覆。 莺儿这一覆到让花解语清醒过来,想到刚才之思,竟觉得自己有些魔障了。 既然已经决定报仇,就应一心一意往下走去便是,其他旁骛,都该铲除。 她现今最要紧的应是寻找属于自己一方的势力,如是可以自然最好能拢络一些权贵之士,以便以后在朝中能说上话。 最近因为市场在街上游走,她已经停了不少关于百里离的消息,皇后自打将自己送出宫外之后,似乎又要举荐他。 之前因为花拢蕊的关系,皇后一直看不上百里离,最近却不知是什么眯了心眼,一副拉拢。 如此下去,百里离要比自己发展更快,自己一介深宫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到时候他想要碾死自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心中情绪杂乱,花解语叹息一声坐到椅子上。 宫中母妃还在等她回去,为了她们母女日后之路,她应是加紧时间将计划一一落实才好。 花解语将心中思绪,忙忙理了一遍。才发现自己此次虽得了才名,却也无法再进一步。除非,她可入国子监。 只是,如是不到最后,花解语毕竟还是不想进入国子监就读。国子监读书同吃同住,无论是何身份入读,必按监中规矩:歇在监中、吃在监中,待十日一休沐方可离开。至此,花解语身份进入到底不便。 是夜,月上柳梢,寒星满天。 厢房内,花解语倒在榻上翻来覆去,到底没想出可行之策。 大概一日中情绪起伏,睡前又不停反动,直到后半夜耗得体力全无,这才勉强睡去,但梦中依然不安稳,隐隐约约,竟似乎看到曾经的寝宫。 那寝宫模样似是与母妃同住的朝霞宫,又好似前世嫁给百里离的将军府。 此刻雕花木窗半开,她正依在窗边,低头绣着一张荷包,荷包之上是一双成对的鸳鸯,花解语站在窗口眉心一皱,这是她出嫁前为百里离所绣。当时,她心心念念要与那百里离做一对长久恩爱,白头偕老的夫妻。为此,她贵为公主之尊,却念着以普通妻子身份,为他绣一对定情绣包。 只是世事无常,没想到她的一片痴情,最终得此下场。 花解语看着前世的她笑得甜蜜,一针一线密密缝着那绣包线脚。花解语冲了上前去,她想摇醒傻子似的自己,刚冲一步,就见母妃从外而入,步履无比匆忙,一进门竟从花解语身体处穿了过去。 花解语看见母妃冲进门后,就一把搂过前世的自己,似乎有何事让母妃感到无比的惊慌、甚至害怕,以至母妃来此时,身后竟然没跟一人侍候。花解语记忆中的母妃,虽不得父皇之宠,却能淡然处之,何事尽会让母妃都失了淡定。 前世自己似乎也觉得母妃情绪不对。拉过母妃想问何事。只是母妃已经重新变回那个淡然如菊的月妃娘娘,清冷如月光的她,似乎刚才慌乱都是她们的错觉。 母妃拿起还在绣的那对鸳鸯荷包,细细看了起来,不时还打趣几句。又待一会儿,母妃看看天色,嘱咐了几句,就向外走去了。只是行到门口,母妃突然停下道:“这几日,穿素些吧,你七皇兄走了,好歹为他尽一尽心。” 七皇兄? 花解语看向前世那懵懂的表情,看着母妃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脑里、心里全部都是七皇兄在三个字。花解语突然觉得头疼欲裂,抱头蹲下,却见前世自己看着窗外那棵桃花树,自言自语道:“五皇兄走了……他不是去参加百花大会吗?” 百花大会,桃花? 五皇兄…… 这三个词开始不停的在花解语脑中转换,花解语此时只觉得头是越来越疼。 鼻前似乎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花解语抬头,却发现窗外那棵桃花树上的桃花纷纷掉落,却不落在地上,只是拧成一股花流,就是向她迎面袭来。 “啊——” 花解语一声尖叫,捂头想躲,却感觉身体一阵晃动,耳边传来了莺儿的声音。 第83章 挺身相救 “公主,公主,快醒醒啊!” 花解语缓缓睁开眼睛,额上冷汗淋漓。她缓缓转头,看着莺儿担心的脸庞。 半晌后回头,她终是朝着莺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再看窗外天色,此时大概还未到寅时。 莺儿倒了一杯热茶与她,茶中飘中几瓣粉色桃瓣。桃花素有美容之功效,因而宫中女子在桃花盛开之际,皆会在所饮之茶中加入几瓣桃花,以便美容养颜。 本来,花解语对于桃花所泡之茶也是有着几分喜爱,只是刚在梦中一幕,到底还是让她对桃花心生恐惧。 花解语叹气,玉指勾起杯中一瓣桃花,看得出神。 明明大梦已经醒来,她耳旁好像又听到前世自己在说:“五皇兄走了……他不是去参加百花大会吗?” 花解语紧握茶杯,仔细琢磨半晌,眼中跟着溢出一片恨然。 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世皇兄正是在此次百花大会被刺身亡的。而且,死得极不光彩。据说,五皇兄参加桃花会时,与人争抢花魁,争抢不过,竟仗着自己皇子身份动手不成,反被打死的。 当时,在场文人士子极多,纷纷情起激愤,觉得皇家仗势欺人。父皇知道此事后极为震怒,为安抚这些文人士子,不但没有追究刺死五皇兄之人的罪责,反而下旨将五皇兄贬为庶民,草草发丧…… 花解语此次重生在及笈之时,她记得此时七皇兄早被派去海州一带查探一桩贪腐大案,直到百花大会前夕才回京都。 只是,五皇兄只向父皇交旨谢恩,就去了百花大会,然后再未回来…… 五皇子花宴自小聪慧,从小对花解语多有照拂,生母为当朝已逝皇贵妃,外家是军功赫赫林氏家族。身份尊贵,又得父皇宠爱。年满十五岁开府建衙,十八岁已是秦国一品亲王,封地又为富庶之地。就算一辈子登不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又怎么可能因一个女人而杀人? 皇后,看来又是你布下之局吧? 为让你手中无能的三皇子登上帝位,你到是无所不用其及。 既如此,我必破局! 既已打定主意要救下五皇兄,那这百花大会最后一会——桃花会,花解语就必去无疑。 本来以花解语身份这样的场合应是避嫌。但现在情势比人强,为破皇后此局,此去便是龙潭虎穴,花解语也是要去闯上一闯。 只是那桃花会……想到这里花解语又想要一叹。 桃花会位于十二花会之末,素有“美人会”之称。 一切皆因那桃花会当日所赏之花,并非一般桃花,而是由京都各家青楼花魁组成的朵朵娇花。 在桃花会当日之宴上,京都有些名气的青楼都会将自家花魁送到桃花宴之中,花魁们各展所长以博宴上公子一笑,若花魁们在桃花会有中意的公子还可肆意邀请一度春宵。因此原由,桃花会虽排十二花会之末,其名声响亮却不亚于百花正会。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花解语就唤来莺儿替她梳洗、换装,然后就对着莺儿细细叮嘱了一番,莺儿听着花解语的话,眼中全是惊讶,但终是守着本分没有问出。 花解语刚刚向莺儿交待完,府上的小侍就送来早膳,简单青菜,却精致异常。 花解语本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想到接下之事,还是堪堪用了一些。刚刚用完,就听到报宋府马车已到了。 花解语细细思索过,即要去那桃花会,自然与人同去更好。宋裴本邀约,花解语自然顺口答应,如此绝不会引人生疑。 花解语一夜到底没有睡好,恶梦、思虑都让她觉得心神不安,听见来报声,她连忙收起七拐八弯的心思,确定莺儿已记清她所嘱咐之事后,就带着莺儿出了府。 此时,傅府邸门口,停着一辆藏蓝色硬布的马车,上面标了一个“宋”字,花解语带着莺儿缓缓向着马车走去,刚走到马车前,一旁的小厮就连忙拿出小凳放在车下。 “公子请……” 花解语颔首,踩着小凳上了马车,一旁小厮早把帘打开。花解语向内一望,却没想到傅颜居然也在。 花解语心中对于昨日之事,还是有些小小别扭,再加之一夜心中翻腾的心绪,现下她竟生出不想见到傅颜的心思。故此,她在马车之内看到傅颜之时,竟有些想了躲出去。 到是车内宋裴一看花解语上来,就笑得双眼桃花四射。见花解语似在马车处生根一般,他竟直接伸手就花解语拉了进来,嘴里还嚷道:“莫非今日本公子容颜变得更加丰神俊朗,竟让易兄看得如此入神。” “自然。”花解语随口应到,被宋裴了拉入了马车之内,随意向宋裴与傅颜随手揖了揖,就坐在了傅颜对面。 其实,花解语想到要救五皇兄之时,起先就想到傅颜,花解语原本想请傅颜帮忙,后又想起傅颜是太子太傅,又怎会站于五皇兄一边? 至此,花解语终是压下告知傅颜的心思,甚至还暗下决心接下之事,还是避开傅颜为好。 带着这些杂乱的心思,一路上花解语话语不多,眼神对傅颜都在若有似无的躲避。 只是有了宋裴在此,自然不会有冷场出现。一路上,花解语就听着宋裴与傅颜之间清谈,时不时发出爽朗笑声,不知不觉,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已经来到京都城郊外的桃花林。 此时,桃花林外车马络绎不绝,犹为显眼的是一辆辆标着各家青楼标识的马车,不用猜也知那是送花魁们前来斗美的马车。 车帘是一串串珠帘,微风拂来时,珠帘摇曳,令里面美人侧面朦胧半露,不禁使人心驰神往。 花解语随着宋裴、傅颜下了马车,正见一精致雕花马车上依靠着一蓝衣美人,那美人神色慵懒依靠在窗边,正悠悠打着凉扇,一双眸子困顿半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偏偏无端的耀眼。 花解语正觉这美人眼熟,想要细看时,便听到耳边宋裴笑了一声。 侧眸,跟着远远就看见十七王爷打马而来,众人又见一回礼,就携着一起入了桃花林。 花解语随着众人向桃林深处而去,未再注意那美人,行了半刻,身影放缓脚步落在后面,看向一旁跟着莺儿。 莺儿会意连忙上前向她轻禀一理由需离去一会,她自是同意。 眼见莺儿翠色身影消失,花解语这觉得松了一口气。 莺儿此时找个由头离开,由她去寻找五皇兄却是最好不过。待莺儿寻得,自然会将花解语提早准备好的信物交与五皇兄,由莺儿带离五皇兄避祸。为此,花解语还在来前,细细嘱咐过莺儿。莺儿离开也不显眼,花解语见众人并未注意,便跟着众人继续入内。 此时正是桃花初开季节,桃花林中种满上万珠的桃树。风一吹,就会桃花飘落、落英缤纷的画面出现,宛若仙境美不胜收。 桃花宴举办之处在于此座桃林深处的一处宴台亭阁处。此处有一座两米之高的宴台,可以方便各家花魁斗美争艳。而舞台周遭则是给赏花观美的公子哥们准备的宴席。 花解语等人来此时辰算是不早不晚,好多宴席位置上已经坐了不少世家公子。只是现在有十七王爷在此,众人不敢造次,一些京都极有名望的子弟都显得中规中矩。 花解语今日本是跟着宋裴过来,自然跟着择了最好观美的宴席处坐下。 才一坐下,宋裴便打开折扇掩住半边唇角,侧脸挨近花解语:“我记得兄台也有这雅趣,之前在花楼还碰见过你两次。” 花解语心道那都是为了找你,面上却笑得一派风流:“和宋公子自然的比不得,不过偶尔看看罢了。” “那你可知道京都的柳色姑娘?” “略有耳闻。” “她才是一等一出挑的美人呢,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她。” 花解语颔首,半晌后想起刚刚所见马车上美人,便细细向宋裴形容一番。 这宋裴平时无事就喜欢游走烟花之地,但凡有姿色的姑娘皆入了眼,但此刻听花解语一番形容,竟然有片刻愣神。 “当真有此佳人?宋某竟然无福遇见。”说着摇着折扇一声叹息,模样倒不像是作假。 宋裴为人狡猾,花解语知道他若相想说自己不听他也会开口,若不想言自己撬开他嘴巴也是无用,最终只得配合含笑,捻起一块绿豆糕塞到口中。 静坐片刻,这边刚与宋裴说完花魁之事,跟着就听一阵花鼓声响起。 众人被乐声吸引,眼神纷纷凝聚到台上,但见一红衣女子上台开始舞剑,女子身量虽然纤细,但手中剑舞地虎虎生风,一听一顿皆是气势,仔细看来,竟有几分沙场卧剑的感觉。 四周叫好一片,就连宋裴等人也不例外,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好似已经看到了什么宝贝。 花解语此时没有赏美的心思,只坐在位置上,勉强应付的宋裴等人,暗中不停猜测五皇兄的下落,蹙眉有些走神。 就这样花解语恍恍惚惚间坐着,待她再回神再看向台上,就发现竟已过了好几个表演。 之前的舞剑已经换做歌舞,那女孩腰肢柔软,一行一步皆是风情,每个回眸都恰到好处,与之前那分明的强硬气势想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身翠色纱裙裹身,女子在台上舞了两步,打开手中油纸伞,众人定睛一瞧,那伞面所绘竟是点点殷虹桃花。 桃花与她身上翠色衣裙相互呼应,伞面转起来时,上面花枝生动异常,恍惚似乎是桃花林花瓣入了画中。 第84章 出身阻拦 花解语凝眉,琢磨这姑娘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主,正要问宋裴时,身侧之人已经先行开口:“果然是京都第一柳色,无人能出其左右。” 花解语恍然,心道这便是最近令他念叨不休之人,果然姿色天然。 “易染兄……” 宋裴侧脸看向花解语,后者却正思量着五皇子的事,直到左边傅颜伸手不动声色推她一下,这才恍然“易染”是在叫自己。 花解语连忙含笑:“宋公子,怎么了?” “我刚叫你几声都不应,莫非是被这柳色迷住了?” 花解语配合一笑:“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宋裴闻言好似遇到知己,伸手立即搂过花解语肩膀,并以折扇敲了敲她脑袋:“真难得,世上有你这么懂我的人。” 花解语笑笑没有做声,宋裴一直搂着她胡言些艳词,花解语听着悄悄抿唇,侧脸打量一眼傅颜,发现后者正在饮茶,一双眸子淡然无波,好似任何美人都难以入眼。 也不知是他无趣,还是隐藏太深。 宋裴搂着花解语不知说了多久,直到下一位姑娘登台,这才心满意足放开她,改为正襟危坐一副享受的模样。 重获自由的花解语悄然长出口气,再看看天色,估摸此时时辰。 来到入桃花林到现在,莺儿还是未找到五皇兄,眼看时间越来越近,花解语心中越来越急。最后心下一狠,找了个人有三急的借口也匆匆离了席。 花解语忆起五皇子在今日被杀,只是五皇子被刺具体时辰、具体地点,她却不是清楚。 眼见日头一点点向西偏移,她心中越想越着急。 音不知具体地点,花解语只得顺着桃林小道四处乱逛,像只没头苍蝇一般。 了无对策,最后只得试着碰碰运气,看能否碰到五皇子或者莺儿。 如此没头没脑的逛着,直到逛到一处离席约二百米多处的一处房舍前。这处房舍为像一型四合院,房舍本身像不见奢华,只是普通青砖房,平房前有一条长廊。突然花解语听一女子轻轻柔柔地喝斥之声响起—— “大,大胆,你想干什么?” 花解语此时正站在平房处的长廊下,为防止别人发现,花解语还寻了一处石柱之后而立。此时,前有石柱遮挡,加之周遭树荫使光线暗了下来,自然不容易让人发现。 花解语躲在石柱背后,看见对面一处平地之上,一蓝色衣裙之女子正被一市井流氓挡住,那女子极美、模样娇娇柔柔地,看起来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此时,花解语仔细打量完那女子,也不知该不该冒险上前。 毕竟,今时今日之桃花林,除了像她一般假扮男子混入的女子,又哪里会有其他良家女子在此。对面女子穿着不差,一副身娇体贵的模样,肯定不可能是哪家公子带来的侍女。那么,就只能那青楼花魁了。 花解语正愁眉思量,却见房舍处突然了出现一个锦绣蓝衣的挺拔身影,器宇轩昂,凭身形来看,当真是少见的端正模样。 花解语看着那身影行色匆匆,几步就走到了那受辱女子所在之地。此时因为角度原因,她再看不清他的脸。 待那身影出现在那女子所在之处,借着外面微光,花解语这才现那身影就是她苦苦所寻的五皇兄! 花解语一见五皇子,就按耐不住想要上前。 刚想踏出石柱,身后却突然伸出一人,一手捂住她唇,另一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禁锢在那人怀中,让花解语动弹不得。花解语心中大惊,只以为是那方势力前来阻止,被捂住嘴唇后,勉强回身却发现禁住她人竟是傅颜…… 傅颜见她回头,也不躲闪,俯在她耳边,只轻声安抚道:“别动。” 花解语不知傅颜是何意图,只是发现是他之时,她心中也就没有那么慌乱。 现在回想起来,今日的傅颜似乎有些怪异,沉默寡言不说,为什么会在此处与她相遇?是巧遇,还是从头就跟着她? 傅颜圈住花解语之手,劲力看似不大,可花解语也无法挣脱。无奈只得暂时息了奔去五皇兄处的念头。 只是被傅颜禁在此处,依旧隐在石柱后,到也能看清对面的情景。 傅颜见她不再挣扎,将禁住她的手劲稍稍放松,但仍未将她放开,花解语无法只好倚在他的怀中。两人离得极近,花解语似乎还能感觉傅颜呼出的气息,正在她耳边,这一切让花解语脸红发烫,可又挣脱不了,只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向对面的五皇兄处。 此时五皇子花宴正将受辱的女子扶正,低声安慰着,似与那女子极为亲密。可一旁的市井泼皮却不依不饶,还想扑上前去再肆意轻薄那女子,却被五皇子一脚踹开。 市井泼皮的举动似惹恼了五皇子,看他竟放下那女子,背手走向那市井泼皮走去。可那泼皮见五皇子向他走来,到也不惧,只是在躺在地上也不起,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这样举动似乎让五皇子更为恼怒。 他走向前去,在离那市井泼皮三步开外停下,背手立在那里,冷冷的看向那泼皮,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理那市井泼皮为好。 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距离太远花解语这边听不清,只见那泼皮见五皇子停住不走,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神色动作依旧骂骂咧咧,爬起来后,泼皮就一直背着一手,接着花解语就被泼皮背手之物光芒一闪。 那微光正晃入花解语的眼睛,令她有一时有些不适应。 待她再睁眼时,四周似乎突然出现一些人声,花解语待眼睛缓了过来,仔细一看。那泼皮反手竟握着一把尖刀,似要随时扑向五皇子…… 看到那刀,花解语就已然明白,此处应是五皇子前世丧生之地。 想到今日来到桃花宴的目的,花解语就想挣脱傅颜,前去五皇子处将其带开。 可没想到,本已放松手劲的傅颜,见她又一动想要挣脱,圈住她的手就收地更紧了,一下子竟让花解语动弹不得。 花解语不明白傅颜到底想做什么?努力回头看他,她绝对不相信傅颜看不到刚刚发生一切。 五皇兄有危险,只是傅颜现在的举动,有些冷眼旁观的味道。 “放开。” 她压低了声音,大概因为情急,声音隐隐有些威慑,奈何对身后傅颜而言却仿佛清风过耳。 “我叫你放开!” “你会武?” 花解语一愣:“这叫什么话。” “如此,去了也是送命,今日你或许会暂时恨我,日后怕是要感激我。” 花解语直到自己口舌之争难以站到偏移,一边又担心五皇子安危,努力探出偷去,她已经看着那泼皮跳来跳去,是在准备冲向五皇子了,奈何后者正被那蓝衣女子吸引,没有丝毫防备。 那蓝衣女子依靠在窗边,一副受了羞辱委屈模样,眸子半垂,这一刻花解语忽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立时记起在桃花会门口时见过对方马车。 宴上自己还向宋裴问起此人,宋裴却不知晓,此刻看来,这人并非的当选的花魁。 那女子明明没有大伤,却一直流泪不止,五皇子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以至于身后有人接近都没有察觉。 关键时刻,花解语也顾不得许多,眼见挣脱不得,干脆低头一急就一口咬上了傅颜的手手上。 花解语怕傅颜不肯放她,加之时间又急,因此她下口极重。待她反应过来时,花解语嘴里就有了腥甜的味道。 傅颜大概没想到花解语会咬他,动作微微一顿,花解语乘机挣脱开来。 花解语一被放开,也顾不得傅颜了,急急就往五皇子处冲,到那泼皮之处时。 此时那行刺之人正举着短刀对准五皇子后心窝,刀已经举起,花解语冲上前发出脚步声,使得那人有片刻迟疑。 这缓神的工夫,那刺杀之人已经反应敏捷收刀,转为向花解语刺来。 也幸亏花解语之前有所防备,侧身险险避过,对方见一击不成,并已经引起了五皇子起疑,连忙收了刀锋藏在袖中。 这期间过程发生迅速,五皇子背对两人没有看到,但那蓝衣女子将一切尽收眼底,拢在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花解语就冲到五皇子身旁,也顾不得解释什么,就一把抢了五皇子身上玉佩就往外跑去。 五皇子大约没想到有人会冲出来抢他之物,只是见到被抢物件,五皇子本来已经冷然的脸色更是一肃,竟是代表皇子身份的信物。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使展轻功就向花解语追去。 傅颜一直隐在那石柱阴影之处,见五皇子花宴已经追去,叹了口气。 花解语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没成想竟是一个倔脾气,为防止意外,当即也悄悄跟上。 花解语一路跑得极快,她现在只想将五皇子引到一个偏僻之地,才好告知这一切。 因是在桃花林,到处都有交错的枝桠,五皇子身负修为却一时受阻难以追上。 花解语一直往桃树多人多的地方钻,她只是向前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情景,自然没有注意到,她一跑过一地,那地中所存在的人、物都会掉落、或者撞到在地,用于阻挡五皇子的前行。 在这样充满诡异的氛围下,花解语终于跑到一处无人之地,停了下来等待后面追来的五皇子。 花解语前世遭尽欺骗背离,物极必反,如今为了一个遥远的目的,也渐渐逼迫自己变得学会算计。 心中有恨,也时常告诉自己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惜一切。 但有时候看着眼前熟悉鲜活的人命逝去,她到底还是难以做到冷眼旁观。 第85章 误会解救 花解语自嘲叹息一声,她的体质娇弱,虽从前不得圣宠,可也是皇宫中身娇肉贵的养大的,无法进行这样长的激烈活动,想来今日之事,其实已是她的极限。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只能立于一株桃树边,一手搭在花枝上,喘息弯腰等着五皇子。 五皇子到也没让她等太久,很快就飞身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未落地已经单手抓住花解语的一边肩部,轻轻一用力,喝道:“拿来。” 花解语本因激烈奔跑,而感到不适。再被五皇子一捏就觉得肩膀已不是自己的,似要裂开一般。 无法,只好轻声低唤道:“皇兄,我是花解语,你七妹。” “胡言,我叫你……花解语?”五皇子手中劲道稍稍放松,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却又面带疑惑,不自知时手中劲道又加大了。 “放手!”花解语疼痛低呼,远山眉仅仅皱在一起。 “你胡说什么。”五皇子将信将疑。 花解语也知道花宴是个倔强脾气,无奈见周围无人,干脆用自由之手将束发所用玉冠一扯,一头乌发就这样倾泄下来。 五皇子看着她的举动,看到她披着长发后的模样后,脸色稍诧,终是放了轻尘肩上之手,背手负立问道:“七皇妹,不是被罚清心庵了?怎会出现在此处。”说完,又向花解语伸出一手:“拿来。” 花解语揉着肩膀看了看他,将玉佩犹犹豫豫递过去:“还给皇兄可以,只是皇兄不能拿完就走,必得听完我讲之话。” “你想说什么?或者皇妹想干什么?”五皇子接过玉佩,想了一想竟收入怀中。 花解语看向他,面上表情已然恢复一片清冷:“我只想要五皇兄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为何?” “有人要杀五皇兄。” 花解语以为五皇子听后,怎么都应该一丝动摇,可没想到五皇子倒是好不在意,只是接口问了一句:“噢,然后呢?” “皇兄不信皇妹所言?”花解语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你觉得我该相信你吗?”五皇子反问。 “我说的句句属实,刚刚那蓝衣女子她……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联手。” “休得胡言。” “我没骗你,刚刚要不是我忽然出现,你恐怕就要伤着了。” 五皇子打量着花解语,突然笑道:“噢,那是谁要杀我呢?他为何杀我,皇妹说有人要杀我,皇妹又从何得知呢?” “这……” 那地方偏僻,自己总不能说刚好碰见。 之前一场梦魇,她不过是想救他一命,顺便得个人情日后留用,谁料到这五皇子倔强如斯。 倒不如一开始就听傅颜的,也不至于惹祸上身,但现在自己人已经站在这,并坦白了身份,恐怕没有回旋的余地。 花解语想了想,看向五皇子问道:“如果现时我无法一一解答,皇兄是否就不会离开?” “我在想,是不是应当捉了你去见父皇。” 好心当成驴肝肺,甚至搞不好还要惹祸上身。 “那好吧,”花解语凝眉,无奈看向五皇子道:“要杀皇子之人是皇后,皇兄从小聪慧,怕是要阻了三皇兄的路,而且你仔细想想,不觉得今日之事,有着诸多怪异之处吗?” 花宴看向花解语,星目了无情绪。 她继续道:“至于我消息从何而来?皇兄十五岁开府离开宫中,我未出嫁,一直都在宫中,想到各宫玩耍自是便宜……” “你可知,你刚刚所谓的蓝衣女子是谁。” “这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想要你性命罢了,即便有意接近你,你也不会察觉。” “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礼部尚书一直站在我这边,难道之后,你也要污蔑礼部尚书和皇后勾结吗?” “皇兄!”花解语气的跺脚:“所以皇兄不肯走是吗?” “这不关你的事。” 说着竟要转身离开:“至于你今天私自下山,我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你一直执迷不守规矩,屡屡蔑视皇威,便不要再怪我了!” “花宴你站住!” 花解语站在树下喊一声,因为情急而声音微微走调:“今日我费力赶来此处,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但我奉劝你今天离开这里,若事情真的如我所言,你就当我救你一命,欠我一场恩情,若没有事情发生,你记恨我戏弄你也罢……不过宁可消息有不可消息无,你自己考虑!” 花解语姿态不像作假,而且她也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花宴原本已经行了数十步,闻言微微驻足回头看向她。 桃花树下人影一身单薄书生长衫,长发披散,一双明眸写满坚定之色,宛若雨后俏丽青竹。 以前在宫中望来走动,都没有见过这花解语,或者见过也未曾留意。 但今日再会,却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一言难忘。 花宴皱眉是,似被那双眼睛看的动摇:“你只想我今夜离开?” 他看向花解语的眼神很犀利,还带着质疑:“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不过,皇妹千万别说谎,否则皇妹今日的装扮如果展现于世人面前,定会惊艳整个大秦臣民。” 花解语抿唇:“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此事,如若我查证属实,我花宴自当欠下皇妹一个人情。” 说完,五皇子竟头也不回离去。 五皇子一离开,花解语浑身气力似被抽干似的,一手搭在花枝上,深深喘息。 花宴自小习武,刚刚手指扣在她肩膀上,估计已经抓出了淤青指痕。 花解语细细地替自己揉着肩,休息了一会才将头发用玉冠重新束好,想到莺儿还未见人影,怕莺儿前去宴席寻自己,就匆匆向宴席处行去。 花解语一离开,一身霜白的傅颜缓缓走出阴影处。 他侧脸,似乎在对空地自言自语:“皇后筹谋此事,乃是临时动意。明明是在她出宫之后,她是如何得知?” 一道黑影闪出,手指摸索着下巴:“此事有趣至极。” “我不是叫你跟着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居然还觉得有趣。” “现在出了这样你意料之外的事,是不是觉得很不省心?又有些恼火?”黑影声音带着一丝挪揄:“原来我们堂堂太傅也有失算的时候,估计今日这失算挫败感,会跟着你一辈子。” “挫败感是否能跟我一辈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再啰嗦下去,我现在能让你后悔一辈子。” “咦?生气了?话说起来,我倒是从没有见你生气过。”凝望花解语离去方向,勾唇: “这女人果然有本事。” “去将这件事彻查。” 黑影含笑俯身:“是,属于立即前去查个清楚。” 黑影一闪而过,四周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傅颜抚摸着手上伤处,眼中突然闪一丝凉意。 他精心拉拢她这么久,现在却因为一个未曾谋面几回的五皇子,她违背了他。 “花解语……” 傅颜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别样深意。 按照传统惯例,桃花宴从白日一直到午夜,花解语回到宴席之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宋裴与十七王爷二人,似乎饮了不少,此时两人正愉快的讨论着台上斗美的种种情节,评论哪一位才是今天的魁首。 花解语回去时,宋裴第一个发现她,眼底蓄着笑意,立即拉住花解语说不停。 “你出去这么久,当真错过很多美人好戏。” “那可惜了。”花解语故作惋惜,跟着四周看看了,没有见到莺儿。 再看到她旁边那个空位,连傅颜似乎也没回来。 花解语想起她适才情急,竟然咬了傅颜一口,只是当时一心只想劝服五皇兄离开,也没细看傅颜的伤口。回想当时,她似乎下口有点重,且似乎当时还感觉到嘴里有股腥甜的味道…… 难道她竟将傅颜咬伤了? 想到这里,花解语有点心虚。可一想到傅颜的举动,当时人命关天,花解语又觉得自己举动并不过分…… 不过傅颜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呢?他与五皇子无仇怨,而五皇子虽有才华,却不足以成为太子的绊脚石。 花解语对于此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吸收过去,让她再也无法分出思绪。 一道清越的笛音飘忽传来,回荡耳边,丝丝入扣,宛若来自空有山林。 花解语相信在座此时都被那笛声给吸了心神,从那笛声一起,整个宴席就变得鸦雀无声。 笛声清越婉转,待笛声最后一音而落,一蓝衣女子飞身宴席周围一桃花深入冲天而出,那女子向天空一冲,随后飘飘落下,落在了桃花枝上,晚风吹着衣裙,使她看起来似凌空而降的仙子。 所有人都因女子突然出现而愣神,被她所吸引时,另一道流畅的古筝声响声,与那笛音相互纠缠。 那女子随着如泉水一般清澈的乐曲,舞动起来。 她就站一大花桃花树枝上,身子轻盈如蝶,随着乐曲仿佛随时要随风而去…… 桃树上的桃花随着她的舞动,枝桠颤动,粉嫩纷纷飘落。 凉风吹过,卷起掉落的桃花瓣倒飞上天,人影立于万千浮花之中,不染凡尘。 满宴满席之人都这样的画面之美所震撼,至乐曲停,那女子舞完福身行礼之时,众人似乎才回过神来。 一时间各色眼光射向那蓝衣女子,不过那女子到是不慌不忙,福礼谢过后竟飞身又上了高台后,又福一礼后,才道:“小女子愿桃,千里至桃花会,今日在此择一良婿,愿做一场夫妻。” 愿桃此话一出,宴中众多世家公子惊愕,再一瞧女子脸蛋,顿时跃跃欲试。 第86章 美人心计 只是在此时,花解语却发现那蓝衣女子居然是刚才五皇子解救的女子,所谓的礼部尚书之女。 她倒是不知道,礼部什么时候有这么豪放的女儿了,五哥也是,一副耿直心肠,旁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愿桃道出愿由之后,底下片刻骚动,花解语侧脸看向身边的宋裴,他已经笑眯眯看向花解语,一脸意味深长。 “我们是朋友不是?” 这话背后明显有套,但花解语还是要硬着头皮颔首:“是。” “那便好了。”宋裴合拢折扇,缓缓敲打掌心:“今日这姑娘我要定了,你可不许与我抢。” 花解语有些啼笑皆非,但一想到之前她对五皇子的行刺,又心头隐隐忧虑。 再侧脸看傅颜的意思,至少他看样子和宋裴应该有些交情,不能放任他涉险。 谁料视线所及,却是一处空位。 花解语叹息一声,想要奉劝什么,宋裴却已经笑意冉冉看向台上。 那姑娘道出原有后,在台上讲了一些条件,当真开始了择婿。 一双流水藏情的眸子,不时打量下方宴席之处世家公子,似乎有些许犹豫而选择不了。 花解语不想参与其中,正想要起身离开去找莺儿时,人影刚刚站起,便觉一道目光投来,跟着一段斑斓花绳投到她面前。 那投花绳之人目光泛着丝丝凉意,就如她梦中出现的一般。 一时间,花解语愣在了那里。 梦里恐惧的记忆太深刻,此时面对突然出现的视线,花解语只觉窒息一般。 此刻灼灼芬华、粉红娇嫩的桃花汇集于一处,竟有似云如火般的错觉。 桃花的香气迎面袭来,她的心中因为这突如其来变化,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此时,本应喧闹异常的桃会宴,约是众人都被眼前景色所诱,四周竟是压雀无声。 众人见那愿桃踏花临空而过,来至花解语之前,飘然而下间,看着花解语凝眸戒备,似觉得有什么好笑之事,竟是发出一串银铃般轻笑。 也不见她落地,足见一点,就挽了花解语之手:“愿桃心悦这位公子,公子可愿与愿桃共赴巫山?” 此话说的露骨,若是平日花解语闻得自是会面红耳一番。只是,现今花解语的心神似梦非梦的情景所吸引,自然无平时般的羞涩反应。 一时间看在众人眼中,也当花解语本是游花觅蝶的风流之辈,此间之事自是驾轻就熟,怎会做那纯情害羞之状。因此,众人听后更是放肆,就有好事之人纷纷起哄,打趣花解语与愿桃,竟有让他们早成好事的。 花解语是被空中飘落的桃花瓣给惊醒的,那桃花花绳于花解语面前之后,愿桃含笑挥手,安绳子宛若幻术炸开。 本是拧成一股的桃花瓣就这样分解开来,从空中纷扬而下,一时空中竟似下起了花雨,轻轻落在花解语面上。花解语只觉脸上有些轻痒,她戒备以为女子会给自己什么实质伤害,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花解语有些讶然,心中才觉得一丝安定,跟着就听到众人打趣起哄之语。 花解语暗道不好,转眸见愿桃俏生生的立于她面前,一双秋水翦瞳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双手间竟捧着桃枝,递于她的面前。 四周全是起哄声,就连宋裴与十七王爷也大笑叹她艳福无边。 桃花宴花魁选婿,素以桃枝为媒,将桃枝递与雀屏中选者。若愿成就一段好事,中选者自然接过桃枝,反之则不接就是。 花解语自不会接那桃枝,但周边起哄声四起,让花解语也不得不将婉拒借口再慎重思虑几番,才肯说出口。 眼看花解语脸色恢复如常,心中渐渐安稳,正当要将心中百转千折想了几遍的借口说了出来。却没想,那愿桃却突然欺身而上,就将整个身体都贴在花解语身上,花解语慌忙间就想推开她,却见愿桃娇娇怯怯的样子,对她抚耳道:“公子,先别拒奴……公子请往高台左边一观。” 愿桃这话,说的奇怪。花解语自觉一看之后,她也不会有何损失。何况,花解语其实对这个会仙居花魁自然也有几分好奇。于是,竟随她话往左方高台一看。 左方高台正是刚才花魁展示之处,此时正有几个风姿绰约的小舞娘约莫在为自家花魁准备表演道具,看动作大概忆是准备完,此时正欲退下台去。花解语看着那群舞娘一点一点躬身后退,无比卑微。 直之此处,花解语也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正当她以为此为愿桃捉弄于她,欲回头之际。却发现那群退到后台舞娘身影中,竟是多一个小厮的身影混于其中,那服色、那身段,这分明是就是莺儿! 花解语大惊,面色却越发清冷,她低头看向愿桃,愿桃到是依旧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只含泪将手中桃枝送与她的手中。花解语一时无法,想着莺儿,只得任由她将桃枝塞入手中。随后,竟被愿桃就着桃枝,就这样拉了过去。 众人见花解语不语,竟以为花解语被愿桃勾了魂。一时间,宴席上又是一阵哄笑,打趣声再次四起,唯有宋裴摇头晃脑,称自己艳福没有花解语深厚。 每年桃花宴的花魁选婿之后,才子佳人都恨不能立马寻一秘密之地,互诉衷肠共赴巫山云雨。因而,桃花宴旁自是准备了不少情趣雅致的房舍,以供世家公子们游玩。 此时花解语正被愿桃挽着前往,一路穿过桃花林,没有半点主动权。 花解语担心莺儿自是十分焦急,恨不得现在抓住愿桃问个清楚。只是一路行来,这条路上来来往往之人甚多,让花解语只能忍耐。 只是眼看就要到一处房舍之前,花解语心里就有些慌乱起来。 愿桃在桃花宴上说的露骨,如若她真起了如此心思,花解语身份肯定会拆穿。故此,花解语觉得自己去也不是,不去亦不是。不去她又没办法搞清楚莺儿下落,去又有什么身份被暴露。一时间,花解语走路两条腿竟然觉得有千斤重般。 花解语正觉得进退两难,于是着故意将步子迈小、想以此拖拖时间,再另行想办法。谁知,那愿桃力气却是其大无比,似乎看出花解语故意拖延,竟就这样扯着花解语往向走。 明明只是个弱女子,力气大的让花解语根本无法反抗。眼看着再过一廊,就要到达前面一处房舍,花解语正在心急。突然,从前面廊下闯出两人,其中一人见她就哭喊着,扶着另一个跑了过来:“公子!” 那衣服、那身形,竟又是莺儿! 而旁边那人看衣衫颜色,竟是宋裴。莺儿扶着宋裴飞快向她们跑来,大约真的很急,莺儿带着宋裴一下子就跑了花解语面前。哭着拉住花解语的衣衫想要开口。 没想她一直被搀扶,不醒人世的宋裴此刻却突然动了。他似乎醉得很厉害,站也站不稳,听到莺儿说话竟是一把推开了莺儿,向着花解语扑来,嘴里还嚷嚷着:“易兄,易兄,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弟,我也得来沾沾喜气啊……” 宋裴把着花解语的肩膀,摇摇晃晃的说到,一看就是醉的不轻。 花解语一见宋裴如此作派,再加莺儿已经出现,自然不肯再跟愿桃前去。她一见宋裴凑了上来,连忙此前扶住宋裴,对着愿桃道:“姑娘美意,在下心意。只是,宋公子现在醉酒,在下也不便多留,还请姑娘原谅。” 花解语客气有礼地告了罪,也不等愿桃答应。就给莺儿递了眼色,两人一起转身扶着宋裴离去。愿桃自是不肯,飞身上前就欲拦住花解语去处。只没想到,愿桃刚转到花解语等人面前,伸手就要抓花解语之时,就听“呕”一声—— 一股酸腐之气就弥漫开来,愿桃瞪到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胸口处的污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无知无觉,吐完了又趴回花解语身侧。花解语忍笑看向愿桃,:“愿桃姑娘,宋兄非有意为之,你看这?” 花解语话还未完,就见愿桃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她面前。 此时此景,想是也顾不上她。 花解语看着一下子似乎空旷很多的长廊,似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到底还是怕愿桃不甘心追来,花解语终是扶着宋裴离开了此处…… 其实花解语对于近来发现之事,都有一种荒唐感。 想她从祺莲峰下山后,似乎一切事情都朝着不可预测的轨迹展开。现下,在想想今日发现之事,竟让花解语心生一股无力之感。此时,花解语看着马车里,嚷着一定要登高谈心的宋裴正头疼不已。 花解语欲将宋裴快速送回家中,只是一上马车,宋裴就清醒过来,不停吵嚷着赏月。 花解语扭他不过,只得低声诱哄于他。花解语对于宋裴喝的如此之醉,觉得很头疼,桃花宴发现之事更是早已经超出她接受范围。明明她离去之前,宋裴与十七王爷也只是微醺而已。 她走之后,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宋裴为何又会喝得如此之醉?这一切都无法理清之事,让花解语心生疑窦,却也找不到人来解答。看着又唱又跳地宋裴,花解语只得答应其要求。谁知,刚刚应下宋裴,就被他突然抓住,飞身而起…… 花解语还来不及害怕,宋裴已经带她从马车飞出,点足而跃。 自至见了青瓦整齐,阡陌纵横的街道,花解语这才知道宋裴竟将她带上了一处屋顶。 花解语站在屋顶,往下看去,一眼望去正是京都繁华之景象。侧脸看看身边人,也不知道宋裴是何意。 “你今天这是干什么?” 他也不答,一个转身,不知从那里又摸出一壶酒,仰躺下来,酒嘴对口竟如此又喝了起来。 第87章 月下长谈 花解语有些无奈,甚至有些头疼了。她原本想早点将宋裴送回宋府,却没想到宋裴醉酒之后,却是如斯情景。 宋裴到是惬意,他带花解语飞身来到此处后,竟就真是对酒赏月,一副喝酒上瘾的情景。宋裴似不知道一旁花解语的纠结一般,拿酒不停的往口倒去,待手中之酒似喝完之际,却突然将酒壶往下一扔,枕头看天问道:“易兄,觉得此处如何?” 神色清明,倒不像是烂醉之人,可若说没醉,又从未见他这般模样。 花解语正在想着如何劝宋裴一劝,就听宋裴问话,于是有了一瞬间失神:“这里……自是很好。” “本公子找的地方自然好。”宋裴到也不客气:“易兄,你看,从此处看去,可见一览整个京都之貌,如何?” 说完竟站了起来,豪气干云的指着身下之景,叹道:“看,这整片都是京都最为繁华之地。” 花解语顺着宋裴所指看去,虽是已近宵禁时间,可下方一片正是灯光辉煌、绰绰缈缈间,让人感到一副繁华景象。 “只是,登高才可望远。易兄,你可喜眼前之景?” “自然。”花解语有些惊讶,宋裴此话有些试探意味,不过花解语却不想隐瞒。 “高处虽是可览美景,可是高处不胜寒,如此易兄还喜欢吗?” “世间之事,自是有舍有得。既是想要高处之景,又何惧高处之寒。” “也是,”宋裴笑道:“好男儿自然应是站在高处,俯看天下美景。” “宋兄不愿?” “我自是不愿的……” 自是不愿,却终是站在高处。不管是因何原因,宋裴都注定是俯身看景之人,只是今日他所做之事,却让让人无法意断,他究竟为何? “今日你出现,是为了帮我?” “傅兄称你可能不喜欢那姑娘,担心你糟蹋了人家,你知我一向是怜惜美人……” “此事他是如何得知?” “说来话长……不过今日之事,你可会怪我?” 怪?怎会怪? 今日要是没有傅颜及时提点,自己身份恐怕都要暴露了。 花解语思绪自纷纷绕绕的,完全没有注意一旁宋裴大抒感慨后,竟又躺了下来。等花解语想想回头,才发现宋裴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于是,花解语就在那个可以俯瞰整个京都繁华的屋顶,等了一整夜…… 第二日,花解语满面倦容的回了傅颜府邸。 让花解语在屋顶吹一夜冷风,一路上送她回来的宋裴到底不好意思。向花解语直言,他一醉酒就喜往高处爬,故而希望花解语原谅。 花解语无言,昨晚他究竟喝醉与否她都没有摸透,此刻只好有些敷衍地应着宋裴。 一夜未眠让花解语思绪有些恍惚,只是此次桃花宴发生事情之多,又让她心被纠起,提地更高。 想想昨夜之事,花解语发现傅颜竟是随她离去之后,竟再未回席。又想桃花宴间,傅颜跟至她的身后所作所为,就让花解语觉得心惊不已。 此前,花解语一直都知傅颜身份不同,可是现今之事,却让花解语对傅颜身份猜测更为心惊。 “宋公子可知,傅公子昨夜为何不见踪影?” “他的身份是东宫太傅,你可知?” 花解语摆出一副诧异模样:“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宋裴到也未觉得有异,只告诉花解语昨夜太子急召傅颜,因故傅颜才先离了席。 花解语听到此处觉得诧异,总觉太子处应是出了大事,否则怎会急召傅颜。须知,桃花宴次日,即是傅颜东宫出阁讲学之日,太子又有何事竟一晚都不愿再等? 花解语心中有惑,却也未再多问宋裴。只因她知现下再问,估计宋裴对其中原由也未必知晓。抑或者,知道了也不说。 马车走得很快,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终是走到了傅颜府邸,门口两只石狮,威风凛凛。 花解语谢过宋裴后,进了府邸。 花解语回来的时辰,约在辰时左右。平时,傅颜不是在书房阅经,就是还在上朝未归。今日,本又是傅颜东宫讲学之日。因此花解语从未想过此时会在府邸之中见到傅颜。更未想过,太子居然也在此处。 花解语见到傅颜与太子之时,他两人坐于一处花架之下,那处花架地点正是花解语回院之路必经之地,花解语见此只得上前问礼。 自然她假装成现在的身份,是不能知太子的,因而也只向傅颜这个主人打了招呼。 傅颜似乎也没准备让太子身份曝光于此,自是向她介绍此乃朋友故交。 花解语见此顺势装傻充愣,随意见一礼,就想离去。却没想,一旁太子却是积极。嘴里称道她之盛名,久闻京都,神交已久,如她所愿自是可以归于他之麾下。 太子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花解语看了暗笑不已,太子到是辜负傅颜为他谋划打算。 身为一名储君,自是应摆出礼贤下士姿势,只是这姿势却不能摆与她,而该受益属下转告,自己置身事外。 这其中原因,还是因为那父皇向来性子多疑,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只要表现中庸则好,礼贤下士太过,让还在皇位之上的秦帝应是如何自处?想来太子现下依然未能明白储君之道。 花解语自知自己现在不能涉朝太深一步登天,因而也就未回太子之话。 反正傅颜也未正式介绍,她现在不知太子身份,他无怪罪的理由。 一旁太子还在喋喋不休的游说花解语,花解语的目光却是在花架处打量起来,现下花架处的四周石凳、石桌之上,还留有烹茶用具,玩应精致,处处可见主人用心。 此刻一只杯子里还有热气袅袅,想来在花解语走进之时,他二人正在烹茶。 之前听说傅颜茶技了得,不过此番她似来晚了,不然也能讨得一杯傅颜所烹之茶,心下想着未免面上就显出遗憾之色。 傅颜在一旁却将花解语之色竟收眼底,一时只见她看看茶具又巴巴看向自己,不难猜出其的心思。 心中顿觉好笑,这花解语倒是有几分茶痴本色。 看到花解语看向那茶具神色,越来越深,一时恐她陷入太深,随即轻咳一声将花解语思绪拉了回来。 花解语回神之际,正听太子在问是否知道开春干旱之事,是否有什么应对之法云云。 开春干旱?花解语心神一凝,顿时警惕。 联想起之前种种,想来太子昨夜急召傅颜应是为了此事。 农为立国之本,现下开春正是春耕季节,没想此时却突遇大旱,此时如若谁能解决大旱之事,想来不但可获秦帝之欢心,又可得亿万民心。 如此好事,太子自是不想错过。 之前干旱一事已被傅颜巧妙利用,绊倒了一个三皇子,现在太子还想抓着这油水不放。 只是此刻听太子滔滔不绝,未免让花解语想起她前世之事。太子虽有治世之心,可叹没有治国之才。 花解语始终神色淡淡,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许是太子求贤若渴,此次竟做足了一番之礼贤下士之名。太子虽未自报家门,只是眼见所做之承诺,也足已让人猜测他的身份。 但花解语当真无意与他有着过多纠葛,一是宫中她已与贵妃交好;二是看太子今日之表现真非贤主。不过,现下看着太子举动,花解语到底有些不明白,以傅颜如此多智之人,如何会将太子教成此种模样。 看着太子会如此迫不及待招揽于她,傅颜还在他的身旁却不加以阻止。太子不曾细想,她身在傅颜府邸,此时如若有心,她自会傅颜所用,又那须太子一再结交呢? 如若傅颜心胸不够宽大,太子此举,也许还会寒了傅颜之心。 太子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一些称赞花解语之话。不过,花解语却并未再注意,而是将心思又飘到了远处。 从刚才太子提到开春干旱之时,花解语心中已成计划。而据她前世记忆,解决此次干旱之事者,却非傅颜。因而此事她要占得先机好好筹谋,也许她下山之愿也能让她一得所偿。 花解语想着就有些按捺不住,但却不得不再听太子讲一堆宏图大志,太子说话本身爱拉京腔长音,加之她又是一夜未眠,此时想多自是有些困顿。 半柱香时间后,太子大概觉得口干,伸手去端茶水时,花解语乘机起身,向傅颜和太子两人告了一罪,转身步伐虚浮向后院。 看见远去的身影,傅颜心中有些好笑,他装模作样不介绍太子身份,她还真不把太子当太子。 看她一副大摇大摆着急补眠的样子,让人看了都觉可乐。不过,也能不怪她,太子一番陈词烂调,却让他听了也觉困乏。 太子看着花解语远去之影,也不太在意。也许是傅颜教的好,也许是天性如此,太子本性里还真有几分纯良之色。只是,这样的性情,如若不生于帝王之家,自然是好。可是,现今他周遭群狼环伺,太子如此终究走不长远…… 花解语回到小院之中,唤了莺儿赶紧打水为她梳洗一番。 见莺儿一身翠色衣裳,忽然想起之前被愿桃要挟一事:“莺儿,你之前去台上那边做什么?” 莺儿也是一脸迷茫委屈:“当时也不知怎地,迷迷糊糊跟人就走了,后来再清醒时,是宋公子主动来找我。” “那时他便大醉了?” “我见他依着一棵桃树休息,正想问你的消息,他说带我去找,结果谁成想会是那幅模样。” 第88章 可用之才 花解语叹息,傅颜这人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自己也查不出什么,只好叫莺儿下去,给房中燃起了安神香。 青铜香炉镂空香烟袅袅,很快散开向房间各处。 花解语和衣倒在榻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再做筹谋。 奈何心中有事牵挂,此刻空闲下来一幕幕又窜过眼前。 她此次下山,原是为她未来寻一方庇护与依靠,只是时间匆匆眨眼过,眼看百花大会都要谢幕,她所求之事就无半点进展,一时间也让她有些愁眉未展。 现今太子到是提醒了她,既是朝中旧臣不可取,京中旧势不可碰。那为何不能由自己扶植一方权势新贵,想来也没有比这个更为妥帖的办法。 而且,当下春旱就有一机会。在花解语前世记忆之中,此次春旱不是多智的傅颜解决,也不是朝中那群贪腐龌龊的大臣们。而是一名叫唤越恒之的平民。 此人虽然是平民,却精通灌溉水利之法,因而他所献之法自是解了秦国之难。要治旱灾无非三法:赈灾、祈雨、水利灌溉。然而,这三法之中,只有水利灌溉才是真正解决旱灾的唯一正途,利国百年之大事。 此种技法人才自是能得秦帝赞赏,何况还是平民出生,身后未有世家旧族身影,如此孤臣、纯臣自然让秦帝圣宠不已。 现下,只要她筹谋得当,一方新贵崛起不过朝夕之势。所以,她只需在新贵崛起之前与之交好,相信一切自然可以手到擒来。 花解语打定主意,方才上床休息。毕竟之前被宋裴凉在屋顶之上,吹了一夜风。现在回想起来,花解语虽心中也着实觉得有些冤枉,只是想到宋裴所说之语,此时想来到是几分真心。 只是,她又怎会不知高处不胜寒呢?她与宋裴一样,皆是不愿,却又终是所需。不过都是身不由已罢了…… 想通一切,花解语这此才略感轻松。毕竟下山已久,昨夜桃花宴之事,更是让她有些心惊。 也许是安神香燃起时间已长,此刻起了作用,也是她真的困倦。侧卧到床上片刻,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就连一梦都没有。 花解语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醒来后自是神清气爽,大概觉得有了希望及目标,花解语身心也觉得愉悦很多。 坐在床上愣神片刻,眺望窗外婉转莺啼,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春末,眼见就要立夏。 她已经下山有了近一月,山上那边不知情况如何,不过琴操并没有给自己任何不利消息,猜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时辰已是快要日影西斜,窗外柳枝随风摇曳,被镀上了一层柔柔的金色。 花解语出神片刻,开始一心琢磨关于越恒之的事。 之前越恒被十七王爷发现,惊艳他的才华,将其收归了麾下,一直养了多年。 越恒之身份乃平民,空有本事才华,身后没有什么势力人脉,而且从未展露任何拳脚,即便被十七王爷引荐给秦帝,却无人相信他所说之言。 久而久之,连十七王爷都忘了这个人存在,只是留养偏院府中,不再过问。 不过越恒之也算是心狠之辈,为见秦帝,不惜以自己为饵,硬是惊了十七王爷马车,差点丢掉小命,十七王爷见他心智不凡,这才重新注意起来,随着时日渐长,越恒之才如愿以偿。 当时惊马车一事,还被当地民间流传佳话,但花解语见微知著,也知越恒之也是一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花解语正思量着去哪里找这越恒之,就见莺儿捧了晚膳正向她走来。 闻着饭菜香气,才是花解语才觉得有一些饿。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这时花解语才想起,她一回来就着急睡觉,竟是什么都没用就睡了去。 花解语移步桌前,拿起筷子就开动,到底一天未进食,还是让花解语觉得有些饿。不过,自小礼仪摆在那里,花解语进食虽快,但进食动作却是优雅无比。 一旁莺儿看她吃饭的神色,怕她呛着,连忙递了茶水与她。花解语刚好用完饭,接着茶水一饮,见里面有一嫩叶上浮下沉,脑中蓦然灵光一闪。 也许那个地方可以找到越恒之。 “莺儿,今日还多亏了你。” 莺儿微微愣松,还以为花解语是说饭菜的事:“公主……不,公子喜欢这小菜,便叫厨房长做便是。” 花解语莞尔一笑,也不解释。 饮下杯中温茶后便有些坐不住,她连忙起身来到书案之前,拿出空白拜贴,取笔急书后交予莺儿,交待明早快快请人给宋裴送去。 花解语给宋裴送拜贴的消息,自是瞒不过傅颜。不过,花解语也未想瞒他,住在傅颜府邸之中,花解语不觉得她能有任何事可以瞒过他。 略微思春,花解语干脆让莺儿找了傅颜府上管家,请他们把拜贴尽快递到宋家。 管家拿到拜贴自是应好,只是背后也须向傅颜报备一番,傅颜只是打开拜贴看了看,除外吩咐管家照做之外,就是吩咐下属继续跟着花解语,其他到也未多说什么。 花解语约宋裴所去之地,是京都一座茶馆。 说起这茶馆其实也是在大大的有名,此座茶馆名扬京都到也不是因为茶好,而是这地方是京都贵族名士聚集之地,但凡进门非富即贵,久而久之京都谣称其“千金茶”。 这千金茶落坐在临安街上,店前人流如梭,然而进入茶楼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花解语此时约了宋裴去那处,正是因为此处应有越恒之想寻之人,他为展才华,正投靠无门,来此处碰碰运气也未可知。 花解语就约了宋裴来到此地寻人,却没有告诉宋裴自己真正目的。不过随便扯一个借口,就扯了宋裴陪她去。 花解语非要拉着宋裴一起,倒是起得一个借势的心思。 茶馆素为京都贵族名士聚集之地,花解语只怕在茶馆里突然遇事吃亏,如果有宋裴在,想来以他身份倒也能压一压。 花解语心中算盘打的响亮,可当她与宋裴一起出现在茶馆时,花解语便有些后悔。 花解语来茶馆目的自是为了寻找越恒之,故而当花解语与宋裴到茶馆之时,花解语就想第一时间寻人,只是还未起身,就又想起身旁的宋裴还在。 花解语点了铁观音,店小二送上茶来,还没有饮上一口,她便急着起身,一侧脸发现宋裴一双瑞亮的眼睛正盯着她,嘴角笑意微勾。 “易染兄这是急着去哪?” 花解语扯了扯唇角,正要扯谎解释时,二楼楼梯处转下一半抱琵琶的姑娘。 宋裴扫了一眼那纤弱的身影,朝花解语笑道:“这可是此茶楼的镇店之宝,声音堪比天籁,易染兄不想见识见识?” “只怕无福消受。” “跟着我宋裴,怎么会无福人间绝色。” 宋裴没有废话,直接拽过花解语衣袖,将她按到了椅子上。 这片刻工夫,台上妙龄姑娘已经拨音弄弦,幽幽咽咽开口:“灯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缭乱……” 声音清冽,带着山高水远的空幽,的确世间难得。 宋裴易手肘碰了碰花解语:“怎么样,易兄?” “妙,妙极。” “人妙还是歌妙?” “此曲只应天上有,容比歌声更动人。” 宋裴立即弯眼坏笑:“我就知道易兄同为道中人,不过话说回来,这歌伶歌好琵琶精,却不比我之前所见那人。” 花解语心思正在别处,悄悄四处打量,便顺势一问:“哦,何人能让宋兄如此牵肠挂肚?” “说来也是奇缘。”宋裴压低了声音在花解语耳畔:“她乃是当今七公主,琴声传神,只可惜我只隔墙听闻一次,再央她,她却死活不肯。” 花解语一愕,这细微的神色正被宋裴收入眼底:“如何?见你神色,似乎认得她?” “哪里,易染不过一介布衣。” 宋裴摇头叹息:“也罢也罢,不过今日我已想起她来,哪日应去探望她才好。” 花解语惶恐,想要开口阻止宋裴,但左右自己现在身份不合适,只得勉强点头附和,令想办法断了他这见面的心思。 台上那女孩一曲动情已经唱到尾声,花解语听宋裴在耳边念叨一些名妓千秋之处,一时脱不开身。 她原本带着宋裴,是为了镇场子,免得自己惹出什么祸来无法脱身,现在倒好,她才发现带上宋裴前来寻人,有多不方便。 花解语心中暗恨自己此次做事鲁莽,可此时也无法再做什么。 虽然此时她很想去寻越恒之,可也只能按下性子,告诉自己且忍耐一日,待明日再来就是。 花解语的想法是好,但谁料那日,宋裴与花解语说了花魁的妙处,花解语附和后,他便视花解语为知己,时常找他流连烟花之地。 花解语能推则推,但宋裴却不达目的不死心,她在哪他就会出现在哪,这日晌午花解语吩咐了莺儿去探听下山上的消息,自己则要动身外出。 谁料人影刚走到府门口,便见一道锦绣身影闪了进来。 桃花折扇在手,一双狐狸眼半眯,嘴角巧着,瞧见花解语老远便喊了一声“易兄”,态度可谓热络之际。 花解语原本想要绕过对方,无奈已经被喊了名字,只好干笑一声。 “宋兄是来找傅兄的?刚巧他就在府上,你只要……” “哪里,我是来找你的。” 宋裴习惯性将手臂搭在花解语身上,折扇一巧花解语的脑袋:“上次我与你说了那百花楼的花魁一事,便一直放在心上,今晚带你去瞧瞧如何?” 第89章 花楼相邀 “这……” “有什么好犹豫的?须知那花魁可是排着队都见不到,我可是费了大价钱,莫非易兄是要辜负我的美意?”宋裴将花解语往怀里搂紧要挟:“你说下不去试试?你说下?” “岂敢。” 宋裴这才满意松手,又比了比花解语和自己身高,摇头叹息:“易兄哪里都好,就是身子单薄些,个子也娇小,这小脸……倘若易兄换上女装,想必也是倾城之色。” 花解语心下一惊,连忙正了脸色:“宋兄这是哪里话。” “哟,怒了?” 宋裴凑上前来,两人便走便玩笑,不知不觉已来到院中。 花解语正愁眉苦展时,抬头正瞧见傅颜一袭白衣从殿内走出来,手中正捧着一竹简,看见宋裴微微颔首。 “宋公子来寻易染?那我便不叨扰了。”长眉入鬓,竟隐隐带着疏离的味道。 宋裴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主动笑嘻嘻凑上前去:“哪里,不是一道来看你吗,也不瞧瞧我们易兄住在谁家府上。”又以折扇戳了一下傅颜:“不过你能不能改称宋兄?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又变成了半生不熟的宋公子?” 傅颜斜了对方一眼:“之前我在园子里温酒煮茶等你,你可没来。” “那不是愿桃姑娘盛情难却吗?” “哦?” “这事说起来,还多亏了傅兄提点。前日还给我唱了曲子。” 傅颜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不过略微提点:“那姑娘,你仔细些便是。” 宋裴意味深长一笑:“自然自然……我今晚在百花楼定了上房,傅兄一起?” 这宋裴什么都好,为人聪慧玲珑,不论朝中江湖都有自己一番势力,并有自己一套为人处世之道。 但仅有令人扼腕叹息的,便是风流成性,曾引得其父怒骂,将来必死美人花下。 宋裴倒是不以为意,日日依然我行我素。 傅颜垂眸神色不见异常,他也知宋裴性格,干脆将手中竹简扔到宋裴怀中:“你若将此简首篇《千人游》背下来,我便与你同去。” 宋裴一笑:“这有何难?” 伸手接过竹简,大略打量一眼,在花解语好奇注视下,又重新扔还给傅颜:“也罢,你不愿去就算了。” 花解语好奇是什么文章为难了宋裴,眼神不动声色打量过去,正见是细密小篆。 秦国能看懂篆书的人少之又少,宋裴放弃也是正常。 但这傅颜,却好像经常通读的模样。 花解语心中闪过哑然,同时暗叹自己怎么就没有如此治宋裴的法子。 正寻思脱身的办法,谁料傅颜似乎看穿了她的为难,跟着在宋裴耳边不知低语句什么,宋裴再看花解语,神色尽是惋惜。 “既然如此,那只好下来再来拜会了。” 见宋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花解语不禁疑惑看向傅颜:“你如何支走他?” “宋丞相今日在朝上与皇上起了争执,他为人子,理应回去看看。” 围魏救赵。 花解语颔首同时心生钦佩:“多谢太傅今日帮忙。” 傅颜睨她一眼:“你最近可是在找什么人?” “没有。”下意识否决,傅颜也没有多问,直接转身去了书房。 自那日在傅府上见过宋裴后,花解语接连三日都没有看到那缠人的身影,但奈何她只身前往千金茶茶楼,也没有寻到越恒之的身影。 左右猜想,可能是越恒之现在的身份,或许还没有踏进茶楼的资格,犹豫之后,花解语直接亲自游走在长街上。 帝都繁华长街更是人来人往,宛若过江之鲫,要在街上去寻一人,无疑大海捞针之举。 花解语也是没办法,原本觉得十拿九稳之事,竟是生出如此波折。 本对此抱有大希望的花解语,此时更纠结不已,寻人不顺,让花解语甚觉心累,可又不敢放弃,只能一边找着越恒之可能出现的各种地方,一边又怕别人捷足先登发现越恒之。 花解语在这样的纠结情绪中,一直奔波在外,自然也不知道,此时的朝堂早翻了天。 此次让秦国朝野上下震惊之事,乃为五皇子花宴所查海州贪腐之案,正与之前丞相与皇上争执一事有关。 原本五皇子回京之前已将案件呈报秦帝,说此案会有了结。 谁想,五皇子却突然在朝堂之上,突然变卦上奏秦帝,说他得了海州贪腐之案新线索,线索直指京中之士。 五皇子此言自是震惊朝野。 所谓京中之士,还能有谁?自是指他们这堆为官之人,并能称为上士皆为五品之上,干系重大。 五皇子此奏之后,一时京都人人自危,生怕牵连自己将陈年旧事翻出来。 而朝中多半元老以宋丞相马首是瞻,纷纷寻求庇护,宋丞相也是一代忠臣,任是谁家关系都不肯管,甚至还在与皇上私下谈论此事时,说出了自己猜测的两位权臣。 两人俱是皇上面前红人,秦帝自然震怒,与丞相闹僵。 一时之间,此事竟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秦帝有些护短,但关于贪污秦帝自是震怒,一边春季旱灾之事还未解决,这边又暴出海州贪腐新线索。 偏偏这两件事,件件都是马虎不得,和不了稀泥。 春季旱灾会影响农耕之事,来日粮食减产,秦国国力必会势衰。海州贪腐之案则是秦国赋税重地,那里商业发达,秦国国库税银每年一半都出自海州之地。 如此这样两桩事情一出,让一向深谙平衡之术的秦帝也有些苦恼。 特别是五皇子这一奏,虽是起到了警醒众臣作用,但究竟还是打草惊蛇。 何况,五皇子上呈暗折剑指中宫皇后,言皇后家族仗着中宫之势,竟有买官卖官之嫌,据查海州一处盐政、布政两司司政均是出自中宫之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自是让多疑的秦帝心中更是疑窦丛生。秦帝本就多疑,如果五皇子没有证据只是暗报,秦帝虽会对皇后产生怀疑,但终会疑上五皇子。可是此次五皇子不但明奏于朝堂之上,且竟为自己亲自上奏,此举绝对会让众臣对五皇子印象不佳。 可他如此做,倒让秦帝不再怀疑五皇子之居心,只一心觉得五皇子嫉恶如仇,为国为民。 等花解语知道此事时,已是秦帝竟找出新证据,诉责中宫皇后,并夺了中宫六宫掌主理之权,让皇后禁足宫中,好生反思此事之时。 皇后背上卖官买官之嫌,无论如何她的威信也会下降。 皇后栽了跟头,花解语自是愉悦,暗自庆幸那日自己没有白救花宴。 五皇子此举一向秦帝表明自身为国为民,二向秦帝表明自乃一孤臣,如此纯臣自招了秦帝好感。于是,一时间五皇子又风光无限,圣宠不断。 不过五皇子突向皇后发难,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仔细一想,可能是他查清当日刺杀之事,想到日后又多了一个与后党不死不休之人,花解语想想也觉得欣慰。 皇后宫中地位根深蒂固,但一一拔出,也终有尽了的时候。 皇后在宫中被自己局势所困,花解语是觉舒心,但一想越恒之不顺,又让她烦恼不已,但依靠五皇子和皇后斗,终不是自己势力,长久之计。 而另一边,傅颜朝堂家中两不误,引得管家都有些疑惑。 原本傅颜只长居宫中,自打易染公子入住府上后,回来次数越加频繁,如今已经有了小住的迹象。 两人有事见面也不说话,不过点头招呼,但管家却知这易公子身份不简单。 书斋内,傅颜侧依在椅上,听着阿厌汇报有关各方势力的最新动态,眉宇波澜不惊,好似一起胜券帷幄。 唯有在听到花解语近来行动之时,有些凝眉:“你说,她只是天天拉着宋裴大街上闲逛?” “是。”阿厌颔首:“我也有些奇怪,一连跟了她七日,都不见其他动作。” 听到这样的答案,傅颜也不知该是如何表情。 傅颜原以为花解语出门是为办一些隐秘之事,加之花解语救五皇子之时,一副诸事了然于胸的样子,让傅颜以为花解语必有什么他所不知的秘密,这才派出暗卫监视并跟着她。 谁知跟了如此之久,就得出个大街闲逛的结论。 这可让傅颜哭笑不得,但又心生疑窦。 花解不是那种浪费时间游玩的闲人,可为什么她之前会拉着宋裴大街闲逛呢?为何不是别人? 阿厌见傅颜不再发话,侧脸悄悄傅颜,伸手捡起桌上一块桂华酥吞下,完事又一本正经看向傅颜:“人家是女孩子嘛,逛街也是正常。” 傅颜立于书房,曲指微微叩响桌面,脑海中却全是花解语之事,想了半日他终是拢了眉。 “花解语出宫可谓千辛万苦,每日又是愁眉紧锁,琐事在身的模样,应该不会闲逛。” “不会闲逛,又拽着京都梦中情人的宋公子,莫不是……” 阿厌一脸惊恐,引得傅颜侧脸看他:“什么?” 阿厌瞪圆了眼睛:“难道她与宋裴有了私情?” 傅颜深深看阿厌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无药可救。 但听闻阿厌之语,他无意抚了另一手掌上印记。 那是花解语桃花宴之时,花解语咬下印记。当时花解语下口很重,伤口很深,伤口好后就留下了印记。 傅颜这里自是不缺祛疤灵药,只是他却从未对手上印记用过。 他不是什么重情之人,但凡身边留下的,都是可利用或者日后可用,此印也是如此。他原是想时时提醒花解语亏欠自己人情,以便日后将她为己所用。但近来,他发现自己养成习惯,想起花解语事情时就无意识抚着手上印记。 第90章 风动云动 阿厌眼尖瞄见他这动作,嘴贱上前:“哟,我们太傅也萌动了凡心?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住在云间上呢。” 傅颜侧脸睨他一眼:“你说什么?” 长眸已含霜,阿厌虽然平时造次,但到底为傅颜气势所慑,无声退了下去。 傅颜则侧脸看向窗外,一直黄鹂正在树上婉转啼鸣,扰乱园子寂静,还不知人世忧愁欢快震翅。 傅颜抬手,一道劲气从指间射出,险差分毫便要打到黄鹂爪子上。 树枝震颤,黄鹂受惊飞走,林子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霜白人影立于窗边,微微扬起下颚,若有所思。 傅府不同于其他王孙贵族极致奢华,府上多以绿荫装饰,后院甚至有一片不小的竹林,闲时便去小坐,别有雅趣。 花解语最近琐事缠身,一旦心躁便会逛逛。 不管各方如何纠结、心思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坐在石上规劝自己一番,在竹林静坐片刻后,到底深呼吸起身出了傅府。 她也知道这样四处乱走,找到越恒之之机越发渺茫。只是有关于越恒之惊扰十七王爷之前的事具体时间,花解语却不清楚。 前世她身在深宫之中,本身又不关心朝政,自是无法得知太多有用消息。 现在她也只能依照越恒之前世所为之事,推断出他的性格,继而判断他的行动。 失神不知不觉走着,人已经来到了京兆尹府衙。 这几日,花解语看似在京都大街四处闲逛,其实也是有目的选择了地点。准确来说,都是京都各上达官贵人的府邸临街不显眼处。 花解语选择越恒之有可能自荐之人的府邸,在此处闲逛,就等着越恒之跑去登门自荐,被打将出来好让她去施恩救助。据她前世记忆判断,越恒之在遇到十七王爷之前,是绝对不会自荐成功。 所以只要她赶在越恒之闯十七王爷马车之前,找到越恒之便有机会。 在京兆尹府转悠第三日,到底上天垂怜,也许感动于花解语天天满街不辞辛苦的闲逛,到底还是让那越恒之现了身影。 这天,花解语正准备回傅颜府邸,行止京兆尹府衙之前,就见一男子身着浅蓝布衣,站在府门前游说,说了半晌见无人应,只得叹息称天道不公。 男子模样眉眼平凡,但也干净清爽。 花解语站在男子身后,见他心灰意冷下,拿着木锤似要敲那鸣冤鼓。 京兆尹乃京都父母官,自也负责京都刑事安全。眼见那男人敲响鸣冤鼓,京兆尹府衙之中,很快就跑出一衙役,不耐烦与他说了什么,见拗不过他,便寻了那男人问话让他呈上状纸,以便大人升堂查案。 花解语看到此处,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击鼓鸣冤,正要离去。谁知那男子,却对那衙役说到不是告状,却要见京兆尹大人。衙役问他缘由,他却不说。这男子此时表现,让花解语住了脚步,她有预感这应该就是她要寻的越恒之。 前世花解语身在深宫,自是无缘得见越恒之真容,只偶尔从他人言谈中得知,这位父母官衣着干净清爽,有点迂腐不知变通。 此时这男子身型,表现都应了前世诸人嘴中闲谈。 找了这么久,眼看就在眼前,花解语内心自是激动不已。 只是现下,那男子还要固执与衙役争执,要求见京兆尹大人,却并不说清所为何事。 男子的言行自然让那衙役不快了,花解语眼看那衙役就要动怒。想了一想,就冲上前去那男子面前,喊到:“兄长,你为何在此处?姨母病重,你快随我归家吧。” “你……”那男子大概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一人,眼看还跟他关系密切,可是他并不认识。于是,想都未想就要反驳。 花解语当然不会让他反驳,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色示意让他看向那衙役。衙役一脸不快之色,手中已是握拳待发,想来花解语如若不上来打断两人纠缠。此时,那衙役早已动手。 那男子看到此时此景,才想当时他一心只顾求见,竟未观察眼下之势。如若再此下去,想来他今日又免不了一顿好打。 男子眼神暗了暗,终是叹了一口气,离了京兆尹府衙门口,向外走去。花解语看他已走,自然也不停留。 怕那衙役还找麻烦,走前花解语暗里递了几两碎银于那衙役之手,那衙役这才眉开眼笑,假装喝斥几句,就转身回了府衙。 花解语自是追上那男子,嘴里一边唤兄台,一边想着如何让他报了自家姓名才好。只没想到,花解语刚刚追到那男子身旁,还在喘气就被那男子一手扶住,帮她立稳后。那男子就拱手一礼:“刚才多谢兄台相助,在下越恒之。兄台大恩,在下铭记。” 花解语现下只觉得这应是世界上最好听声音,她果然找到越恒之了。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只是表面还得维系一派清冷之像。于是学着宋裴时常一副豪气干云般的模样道:“区区小事,何需挂齿。” 说完,花解语又摆了摆手,一副举手之劳,毫不在意的模样。 越恒之看花解语如此,也是明白这事于她是小,只是于他却是大事:“今日若非兄台,想来我又要挨上一顿好打了。” 花解语正想如何套他之话,没想他就递了梯子前来。于是,花解语又装作不解道:“我见兄台击鼓鸣冤,又不拿那状纸诉冤,想来衙役都会觉得兄台戏耍他们。只是,兄台是有冤要鸣吗?” 越恒之苦笑:“我无冤,只是……” “什么?”花解语眼中一派不解,又想第一次相见,越恒之肯定无法放下戒心。于是,就作出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派,拉了越恒之要去酒楼喝酒。 越恒之本就怀才不遇,心中苦闷。在花解语的强扯拉据间,自是应了下来。 男人们加深感情的最好方法有三:喝酒、嫖妓、上战场。大约只要男人一起做了以上三事,感情就自发好了起来。与越恒之一起嫖妓、上战场,花解语约莫是做不到的。故而,花解语就拉了越恒之喝酒解闷。 越恒之近日也是真的闷狠了,到了酒楼就抱着酒坛喝了起来。 花解语本就为拉拢越恒之而来,且从上次宋裴酒醉之后言语,也让花解语明了醉后吐真言的真谛。 春季旱灾现下已过一月,如若在是耽搁下去,就会误了春耕时节。想到此,花解语也就做一副为友两肋插刀,奉陪到底的模样,也端起酒碗于越恒之对喝了起来。 越恒之喝酒自是实打实举坛对饮,花解语所喝之酒大多却是倒在衣衫、地下。一时间两人也未言语,只是等越恒之终于喝不动了,有些人事不醒之时。花解语这才起身,唤来洒楼小二寻两顶软轿,又给了银子,欲将越恒之送回家中。 软轿来了之后,花解语让众人帮忙将越恒之抬入软轿,刚想告之轿夫欲去之地,花解语才发现她就忘问越恒之家中住址。也没办法,只得去摇那越恒之,索性越恒之虽然醉得深,到底在花解语大力摇晃之下还是勉强醒来,迷迷糊糊道出家中住址,这才又醉了过去。 到了越恒之家中。待将一切都安顿好,花解语看着熟睡的越恒之,来到那桌案之前。随手拿起一支已经有些掉毛之笔,寻一纸,在上面急书到:“越兄,你所求之事,我已明了。勿在擅闯府衙,为弟自有办法助你。现弟先回家中,明日未时再来。”落款易染。 看着手中所纸要,花解语面露满意之色。放在桌案之前,用一方小石块压好,这才离开越恒之家中,回到傅颜府邸。 只是,她离去之后也没回身自然没见,越恒之房舍中出现一黑影,在那纸条看了一看,再细细打量一番越恒之。终于,闪身离去。 花解语回傅颜府邸之时,已是接近亥时。她今日出门既未带上莺儿,也未有宋裴陪伴,自是也无人提醒时辰。 等她忙完,这才发现月上柳梢。 花解语回来的匆匆忙忙着急回到房梳洗,为陪越恒之喝酒,她将酒大部分都喂了衣衫。刚刚忙着越恒之事,还未觉得。现下一身酒气连自己也觉难过,恨不得立即换了沐浴更衣才好。 只是她才回府邸,正匆匆向所住小院行去之时,就在必经花架下,不曾想又见一袭白衣的傅颜。 时辰已近亥时,花解语自以为傅颜早已睡去,谁知却又在花架之下遇见了他,神色有些诧异甚至慌乱。 她到现在为止一步步都是依靠傅颜帮忙,唯有找越恒之的事没有通知,忽然瞒着他,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内心最深处的戒备又在时刻提醒着她,必须这么做。 自知说多错多,但她到底暂居他的府上,今日又闹得如此之晚,如果就此过去到底有失礼数。 无奈只能硬撑着上前,拱了拱手向傅颜道:“天色已晚,太傅有心事,还未睡?” 花解语本是准备招呼一下就离去,谁知立在花架边的傅颜竟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花架之下另一处的石凳上坐下。 此时银月如勾,如练月华泼洒在蔷薇花架上,如今春末天气,蔷薇开得正好,红火绽在月色下竟有两分妖艳的味道。 连带着那花下人影,都惊艳无比。 花解语迟疑片刻,上前:“太傅,您这是?” “坐吧。” 傅颜指她到石凳上坐下,自己则悠闲的撩了撩火炉之上碳火,开始烹起茶来。 花解语有些讶然,傅颜今夜似乎兴致很好,可又似乎不是……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但她从未看穿他,纵然此刻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依旧难以悟透。 第91章 月夜茶香 若是平时,想到能喝傅颜所烹之茶,到是觉得幸运。只是眼下花解语满身酒气,竟熏得她自己都有些头晕,这模样再坐在谪仙般傅颜面前,怕是不妥。 花解语妄图想要开口,但转念一想她满身酒气难掩,玲珑如傅颜他岂会不知。 再看向傅颜,竟然觉得有点心虚。 可是,他又不是她的谁,顶多她现在算是他的收留者。如此利益关系,他俩最终应是分断而行,如此又何必事事禀报,搁在心上。 本来花解语还觉得有些心虚尴尬,此时一想,又有些坦然。 一些细微表情展露在脸上,全然不知被傅颜尽收眼底。 现下回到傅颜府邸,坐着花架之下,花解语倒也感觉内心安宁。 这是从重生以来没有感觉,重生以后,她忙了很多事,忙着摆脱前世命运,忙着算计他人,忙着拉拢权践,就是忘了那颗安宁的心。 夜风习习,但到底有些偏凉,只是花解语仗着酒劲就不觉得。周遭很安静,偶有有两声虫鸣,夜色静谧倒比酒水醉人。 “是醉仙楼的琼花酿?” 花解语微微愕然:“你怎么知道?” “味道清冽而不燥烈,这酒平时最适宜灌人用。” 花解语紧了紧手指,有些慌。 不论她做什么,费多少的心思,绕多少的弯,只要最终被他遇见,期间都是徒劳。 她叹息一声:“是。” 也不知是在答应酒名,还是在承认越恒之的事。 傅颜倒也不追问,只是唇角勾着一抹浅笑,有些意味深长。 两人静默无言,倒是傅颜烹茶之时,偶尔发出一些响动,火炭噼啪,照暖他一袭赛雪寒袍。 “你身子一直都不好?” 花解语见他比旁人畏寒,好奇问了一句,后者也没有推辞回答的意思:“自小体弱些。” “哦。”托腮,静静望着面前祥和的景致,也不再多言。 煮茶是一道讲究韵律的过程,花解语侯了片刻,听那些细微声响,宛若催人入眠之意。 不知不觉,渐渐变得困顿起来。 连对面的傅颜似乎都有些重影,花解语伸手在傅颜面前晃了晃。惹来傅颜一看,又似小孩子做错事一般,一下子就把的收了回去。 傅颜也只是看她一眼,又继续煮着茶,一派举止行云流水,看起来到是赏心悦目之极。 不多时,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出现在花解语面前。茶汤透明清澈、浅绿鲜亮,茶香袅袅绕绕间却似无似有撩人心肺,到是真的应了那句淡若微风。 花解语休息片刻,此时酒劲完全上头,正是昏昏欲睡之间,双颊微微酡红,带着一丝憨态。 傅颜对此并无意外之色,似乎从他嗅到琼花酿的香气时,便晓得她会有此刻这模样,估计再用不了一时半刻,自己不问什么,她自己也全都招了。 “来,尝尝吧。” 修长是手指将瓷杯推到她面前,连语气都染上了一层哄骗诱导。 他之前就好奇她是如何提前得知江南旱灾一事,今夜夜色独好,多留她一时半刻谈谈心,正是绝佳实际。 花解语脑中有些混沌,突见面前了多了一个陶瓷小杯,想也不想就拿了过来,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倒入口中。 许是醉了,花解语的动作中竟少了几分矜持,多一分孩子气。 才煮好之茶,茶温甚高,那里经得起花解语如此喝法。傅颜看见花解语动作就想阻止,却到底是晚了一步,眼看花解语就将滚烫的茶水倒入口中。傅颜一时静默,只静静看着花解语。 果然,茶水入口后,花解语那本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顿时呛咳起来。 傅颜时机刚好递上一杯井水给她:“喏。” 娇小的人儿接过井水饮了下去,好半晌,这才以衣袖抿去嘴角的水渍。 那一刻傅颜有些怀疑,他递给她一杯辣椒水,她都不会设防。 这般真实的花解语,倒也少见。 甘甜的井水压下舌尖滚烫,花解语皱了皱眉头,一双水润的大眼就看向傅颜,眼中还带着明晃晃的遣责,似他太过居心不良,居然给吃了如斯难吃东西。 “不好吃。”花解语斩钉截铁下了句评语。 傅颜听后,彻底有点哭笑不得了。他发现他这辈子许是没什么做好人的天分。 难得他忆起当日她眼馋他的茶艺,今日才好心烹了茶,却没想得她这个评语。傅颜看着对面花解语,借着月光,这才发现原来花解语面颊两侧极红,露出的皮肤都变成了淡淡粉色。周遭早被茶香与酒气围绕,傅颜恍悟含笑,时候到了…… “公主要点心吗?” “不要。” “桂花糕还是绿豆酥?” 花解语白了他一眼:“桂花糕。” “好。” 傅颜颔首,吩咐下人过去取,两人又琐碎说了些话,傅颜却始终没有往正事上提,倒是花解语开始觉得他今日比寻常亲近,主动抱怨了两声。 “越恒之是个闷葫芦啊。” “哦。”意味深长。 “你说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入朝为官的呢?” “此话怎讲?” 花解语酒楼豪饮之事,花解语还在回府路上之时,傅颜就已知晓。只是暗卫回报,她耍了心眼将大半之酒倒掉并未真饮,他也就不曾在意。 他刻意在此处恭候,片刻便见花解语回府。 她虽然周遭酒气环绕,可傅颜又见她步伐稳健,一也没有急着开口。 眼看着花解语一派悠然之姿立于花架之下,眼中一片波光潋滟,明明已经酒醉,却似在闲庭赏花一般。 看着如斯花解语,傅颜下意识就抚了抚手心那处印记,他明明已经涂抹了膏药,却不知是不是阿厌在其中动了手脚,伤口基本已经愈合,却留下一道浅淡的疤痕。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清晰晓得位置。 “你刚刚说越恒之,他……” “都听说太傅茶艺精湛,机智过人,骗人。” 又跳开了话题,傅颜心中叹息一声,和醉鬼说话是个麻烦差事,却没有着急,继续徐徐善诱。 “哦?什么骗人。” 她却不肯做声,伸手去拨弄桌上瓷杯。 傅颜就笑的温润如水,跟着矮身坐到她对面:“近日朝中之事甚忙,你与宋裴玩得可好?” 酒醉之后花解语自是不懂伪装,听了傅颜之话。似认真想了想,只见她眉头轻蹩,嘟了嘟嘴:“不好。” 这个答案到是出乎傅颜的意料之外,于是他不动声色又问道:“为何?” “他老跟我!”花解语语气极为不满,似什么烦恼之事,得不到解决。 傅颜嘴角勾了起来,他挑了挑眉,突然就生出今夜月色还算不错之感。 “你指宋兄跟着你?” “自然,我原本带着他是为了方便,谁料反而碍事,你说他是真的傻,还是太会伪装?!” “傅某不知,不过公主为何带上他呢?” “……” 花解语恨恨瞪了傅颜一眼,似他问了什么很白的问题。 “傅颜,你真人当真是笨啊,千金茶楼那地方都是权贵,我去两次银子都掏不起了,自然带着他结账啊。” “倘若是银子的问题,或许日后我可以帮上忙。” “你?”她上下打量傅颜一眼:“不行,你这个人,我到现在都没有看透。” 傅颜到也不在意,又抚了抚掌心那枚印记:“琼花酒好喝吗?” “不好喝,偏偏那个越恒之又一个劲倒苦水,要是不为了江南干旱一事,我需要他,我才不会跟他唠叨那么长时间。” 傅颜颔首:“是么。” “是啊,可是越恒之当真不能放弃,日后我的转机,都仪仗这他呢。” 花解语说话七零八落,但聪慧如傅颜,心中已经了大概,瞧花解语一眼,好似全然了解道:“越恒之治理干旱的确有自己的办法,但是为人太死板了些。” 花解语仿佛遇到了知音,连连点头:“对对对,他是个木头啊,他但凡会变通一点点,也不会被十七王爷搁置那么久。” “你说十七王爷?” “就是,此事要是说起来,朝中怕是没有哪个有十七王爷有远见卓识。” 傅颜颔首,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花架后阴影处的阿厌,后者耸肩,表示自己从没有听说十七王爷和这个越恒之有什么关联。 傅颜皱眉,觉得自己越发难以理解花解语。 她似乎知道一些旁人无法预知的事情。 他知道江南干旱,是因为自己在其中改了河道做了手脚,但这件事极其机密,甚至连太子都不知道,这个花解语却一语道了出来。 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手下出了奸细,回去彻查一番,发现并没有人和花解语联系。 倘若是江南干旱一事是花解语胡乱说中,那五皇子遇刺一事呢?那越恒之呢? 她一介深宫女子,又是如何得知越恒之的才华,千里迢迢出宫,只为了寻找这么个人。 傅颜皱眉,凝眸打量花解语一眼,后者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欲睡。 “花解语,醒醒。” 从前他对花解语都恭敬中带着疏离,故从来都是不远不近称呼的公主,但今日,他却对花解语这个人完全好奇起来。 抛弃了身份,抛弃宫中复杂的关系,只是完全好奇这个人。 正思索着要再接再力问点什么,就听“扑通”一声,只见坐在石凳上的花解语,失去意识身子一歪,倒了下来。 这次傅颜到也反应甚快,他之前注意力就在花解语身上,一见她有些滑到迹象,立即飞身一把扶住花解语。 华丽人嘀咕几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人被接住,傅颜拿手轻把了一下花解语之脉,确定她只是醉酒后,就觉得有些无奈。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不远处有个多事的阿厌在那站着。 “还不过来帮忙。” 第92章 追悔莫及 “这么行呢?”阿厌笑的贼兮兮:“我见这公主不同于常人,都说利用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其感情,不如你……” “胡言。” “我倒是没见你对谁如此认真过,总之不过是棋子,你何必顾虑那么多。” “你以为她是那种容易亲信于人的?” “也是。” 此时花解语就在傅颜怀中有些人事不醒,按常理傅颜自是应该将之放下,唤来府邸侍女扶她回去。 站着花架之下傅颜环着花解语想了些许。看着月色,就觉得现下天色已晚,再瞧怀里人,今晚借着酒劲好糊弄,待明日醒来,怕是要找自己理论一番。 思及至此,心中有了定夺,干脆横抱了花解语就去往她小院中去。 西院中月光清冷镀到窗前梨树上,一层皎洁。 花解语未归。莺儿自是燃灯等待,此时她正坐着厅前一小凳之上,一听响动就跑了出去。近才看到傅颜就抱着花解语回来,莺儿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帮忙就花解语扶了下来。 跟着就听傅颜比月光还清冷的声音:“你家公子醉了,你先替她换衣物,等下有人会送醒酒汤,你可喂她喝下。” “多谢太傅。”莺儿想福一福,却扶着花解语多有不便,最终只是低头颔首以示尊敬。 傅颜交待完毕,就转身离开。行到一半,似又想起什么一顿。 但终是没有回头,转身离去。 莺儿看傅颜背影,连忙将花解语扶了进内阁,替她梳洗换衣好一番整理,饶是这样花解语竟也未醒。许是有傅颜吩咐,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醒酒汤,还有一瓶不知名药物,说是用于烫伤最好不过。莺儿为花解语换衣之时,未见花解语身上有伤,自是未将那人之话听到心中。只是扶了花解语,端了醒酒汤欲喂给花解语。可是,花解语如何都唤不醒。莺儿无奈,只得任她沉沉就此睡去。 第二日,快近午时,花解语这才堪堪醒来。 刚刚睁眼,花解语就觉得头疼欲裂,这分明醉酒之后表现,花解语回忆之夜事,只记得她找到越恒之,她用计将越恒之灌酒,她给越恒之留下字条,回来的时候好似遇到了傅颜…… 想到此,花解语就再也坐不住,看向外面天色。她连忙唤来莺儿,问着现在时辰。 莺儿送来崭新的衣裳放下:“您昨个儿回来的晚,现如今已经午时,日头正好,要出去走走?” “都这般时候了?怎么都不叫我。” 听到已午时,花解语连催莺儿替她梳洗更衣。莺儿连忙上前,一边伺候花解语,一边嘴里念叨着,花解语被傅颜抱回之事。 听着莺儿念叨,花解语顿时一愣。 “你说什么?” “昨晚你昏睡回来,一身的酒气,是太傅将你送回来。” “他有说什么没有?” “这个,倒是不曾。” 花解语皱了眉头,昨夜她回府遇到傅颜,他们似在煮茶赏月,然后……然后,花解语就没了记忆,或者记忆纷乱,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你说傅颜抱着我回来?” “看样子,似乎是您缠着太傅的。” “什么?” 莺儿跟着花解语时间久了,胆子自然大些,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她不记得,于是细致形容一番,花解语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是我自己挂在傅颜身上,他是一脸的无奈之色?” “似是如此吧。” 花解语听了莺儿之语,心中有些惊讶,一边是因傅颜抱她回房之事,另一则,她只是总觉得昨夜,傅颜似问过她什么,她却记不起来。 不过,当下她顾不得许多,眼下最重要之事,当然还是越恒之。 梳洗完毕,花解语就离开,却想起今天是大朝之日,宋宰辅必定上朝了去,那宋裴是不是已经来了? 想到此,花解语就有些慌乱,今日必是不能带了宋裴。可是,要怎么说服宋裴不跟呢? 之前那宋裴便一直跟着插科打诨,花解语只当他是习惯无聊,现在仔细想想,却可能是自己大意。 他们这种官场上混的,怕是自己一开口,他便知道了自己日后目的,跟着自己或许早已跟着好奇了越恒之。 担心宋裴坏事,花解语皱眉,抱着侥幸问莺儿:“宋裴今日是否过府?” “来了,见公主你正睡着,就被百里太傅邀了过去。” 果然如此。 本来花解语听到宋裴已到就有些泄气,没想到傅颜把他找了去,花解语一下顿觉得有上天相助。连拿起准备好的物件,就想快快出府,免得被宋裴抓个正着。 一时间,花解语也不理莺儿在后面唤她,匆匆忙忙离府去找越恒之。 却说,越恒之醉酒之后,早晨醒来想着昨日之事,心中郁结稍减。正想再去何处毛遂自荐一番,就见花解语在桌案之上所留纸条。看了上面所书之语,越恒之不由苦笑,只是看到那字条最后落款,越恒之却是有些愣住。 易染,此次京都百花大会诗魁。身为当界百花大会诗魁,自是名满京都。加之,今年百花大会诗魁比选之法不同往年,由此让易染当下诗魁之事,又多了几分传奇。 现下京都说起易染之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越恒之没想到,他运气竟会如此之好,京兆府尹前相助之人竟是当界诗魁——易染。 如若是他,那可能真的能助他一次…… 越恒之心中大定,于是在听了花解语之话,留在家中等待花解语。只是,他有些疑惑,想着昨日喝酒他竟将心中之事全然吐出,如若遇到不轨之人,如何还有活路? 一时不由感叹自己运气好,一时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得再如此喝酒…… 越恒之原是在家中待花解语,谁料小坐片刻,便来一锦衣贵客,不过俊逸的脸上,因眉梢一道伤疤而稍稍褪色。 但好在来人笑意温和,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徒。 越恒之连忙起身,朝对方行了一书生礼:“敢问阁下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那锦衣男子抬眼打量眼周围,笑眯眯朝越恒之道:“我们是易染公子派来。” “哦?”越恒之微愣,再看男子身后,却未瞧见易染,神色有些疑惑。 “那易染兄本人呢?” “他……有些事情,怕是耽搁了,但你们昨夜畅谈一事,他已经和我们说过,我们也知你入朝有难处,故而想先将你收入太子翼下,好生庇护,待时机成熟,我们会令寻时机将您引荐。” “太子?” 越恒之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易染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成为了太子的谋士,端又是激动又是诧异。 “那论理说,易染兄该识得太子才是,可昨晚他却……” 阿厌心中叹息一声这越恒之的确是个榆木脑袋,但傅颜有令在上,也只得继续假装含笑:“是是,易染兄的确是我们太子贵客,不过因为身份崇高,不宜时时刻刻挂在嘴上,所以……” “哦,在下明白,在下明白。” 越恒之连忙颔首:“那我现在跟阁下一同,是去见太子?” “我带你去见引荐之人。” 越恒之连忙颔首:“您稍等,容小生修饰一番,再面见引荐恩人。” 阿厌颔首,估算时辰够用便答应。 醉仙楼琼花酿酒劲后劲大,花解语一觉到午时,醒来匆匆赶往越恒之院子时,却不知越恒之已经出去一趟,复又回来。 花解语不敢让越恒之多等,本已约了时辰,自然应该按时应约才是礼数。再加之,花解语心中也是激动,自然也就加快了行程。午时末刻,花解语已到越恒之家中。 越恒之本在家中看书,一见花解语心头闪过疑惑,但还是前来相迎,连忙拱手道:“易兄,在下眼拙,易兄为当界诗魁,还请原谅在下有眼无珠。” 越恒之为人到底直爽,不懂圆滑曲折,心中所想是所做之事。故而看见花解语前来,就觉自己所谋之事能成,而当下迎上去,也不懂迂回反转,只是把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花解语连忙拱手还之礼,口中谦虚道:“越兄哪里话,不过一点虚名罢了。”说完,脸上一派温润之色,似乎真不将名利看进眼中模样。 然后,花解语走到桌案之前,示意越恒之将门窗关闭后,又招手让他前来书案之前。见越恒之已立于书案边,花解语这才从袖中掏出用丝帛抱着的物品。 纤手缓缓打开丝帛,摊在书案之前。这时,越恒之这才看法,这包裹之物竟是此次诗魁信物,玲珑玉如意。 越恒之有些惊讶,他不懂花解语为何会将诗魁信物拿与他看。花解语自是知道越恒之心中所惑,到也不卖关子,只是问到:“越兄,你毕生所愿是什么?” 一听花解语说起此事,越恒之突然神情一肃,:“学之致用。若己之所学,能福泽一方水土,此生足以。” “嗯。”花解语点头,然后将诗魁信物向他推去:“既越兄有如此宏愿,小弟就将此送与兄长,希望兄长如愿以偿。” “你送我?”越恒之心中大惊。 “嗯。”花解语再次点头,神情严肃认真看向越恒之,:“赵兄,昨日小弟听兄长之语,很是感动。兄长之事,我本想推荐兄长前去京中权势之士。可……” 越恒之听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但猜想太子那边可能另有安排,为花解语所不知,也没有多问。 但对花解语所赠,越恒之还是推脱并不敢接:“易兄,这东西太过贵重,在下受不起。” “不,此物唯有你受得起。”花解语眉头轻皱,顿了顿又说到:“只是,现今京都朝中局势云谲波诡。当朝圣上已是快到知天命之年,诸皇子又已成年,如真若荐了你哪府权臣之处,怕是都存变数,以后若真有一天……兄长,恐难自处,所以……” 第93章 为谁所用 拾起桌上信物递给越恒之,看着他的眼睛:“小弟现将这诗魁信物送你,兄长可去国子监就读,那里为天子门生。每月上、中、下三旬末日,圣上会在御庭举行经筵论道,国子监学员也可参与。到时兄长可直达天听,不需借人之手。” 越恒之闻言脑中灵光一闪,之前那前来男子便将他引到了太子处,如今易染又让他去国子监,如此必是要时时亲近太子等人,可见他们当真想到一处,那之前来人也诚不骗自己,顿时心下长出口气。 但对这玉如意的恩情,越恒之还是为难难受。 “易兄!”越恒之此时已是震撼,他心中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涌。他只想花解语举荐于他,只没想到花解语却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一时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花解语知道越恒之激动,也不说话,面上依旧一副真挚之色。 等越恒之缓过劲来,他将诗魁信物郑重包好,想了想又推花解语:“易兄,我知你为好,可是此物如此贵重,我又怎可收取。何况,诗魁信物是你所得,怎可转赠他人?” “无妨。”花解语摆手:“此事国子监是有先例,太宗时期有一兄弟,兄长得了诗魁之名,却将信物转赠家弟,自己愿以科考之路入仕。后来兄弟两人皆入朝为官,相扶相助三十余年,曾经也是一段佳话。” “易兄是指太宗时期,立于三朝的大小二杨宰辅之事。” “正是。”花解语肯定,:“所以,易兄不必担心信物转手进不了国子监,只需安心收下即可。” “可……”越恒之还想再说什么,又见花解语摆了摆手。 “越兄,我实话告诉你,我因家世所累,今生都无法入仕为官。如此,将此信物转赠与你正好。所以,越兄若看得起小弟,就不要再推迟了。” 越恒之看向神情坚定的花解语,突然整了整衣摆,对着花解语躬身行了一大礼:“易兄今日相助之情,恒之铭记。大恩不言谢。” “如此最好。”花解语看越恒之终于收下信物,心中大定。于是,又想招呼越恒之出去喝酒。可又一想以免夜长梦多,与对方协商几句,就拉了越恒之干脆先去国子监。 越恒之为人过于直爽不懂变通,虽然诗魁信物转赠他人入读国子监,也有旧例可寻,但花解语到底还是怕越恒之过于刚直,被一堆老学究为难。遂决定陪了他去,办好入学事宜。 花解语身份尴尬,即便去了国子监也难举荐,但好在之前她出宫时,傅颜曾为了让她方便行事,而赠与她一块金牌,当时花解语只用来出入宫中,不曾想今日却有此等用处。 到了国子监,那群老学究见金牌果然神色大变,加之花解语在诗词大会上崭露头角略有名气,那些人便将信将疑,问了越恒之一些常识学术,见他答的也算条理清晰,见不失为人才,这破例答应。 末了还不忘提醒花解语一句,一切皆看在太傅的面子上。 花解语心下也没有在意,只含糊应了过去,哪里想到一切都被傅颜提前打点好,甚至连越恒之他都亲自见过。 国子监为越恒之办好了入学手续。至此花解语终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日后越恒之必有作为,到时只要记挂自己一点恩情,自己易染之名方可在朝中立足。 花解语替越恒之办好此事后,见天色已到晚膳时分,就邀了越恒之去酒楼吃饭,想到昨日二人匀是宿醉,到也没再喝酒。只安静吃了一顿饭。 越恒之家境贫困,难得到这种地方享用一次,故而菜肴齐全后朝花解语一礼,食用虽斯文但动作奇快。 这边越恒之是吃得正香。可花解语却是痛苦不已,花解语从起床之今都未沾过任何食物,音昨夜醉酒,自然不记得她昨日豪饮热茶烫伤了口。 现今吃起东西,才觉口中疼痛难忍。勉强陪着越恒之用完饭,花解语就起身告辞回家。 花解语今日回到傅颜府邸之时,比之往日还算是早。直接回到小院,就连忙唤了莺儿替她查看口中疼痛原由。莺儿听说花解语觉得疼痛,吓得要去找管家请大夫。花解语连忙拦住她,只是不许莺儿多事。现下住于傅颜府邸已是不妥,若是还劳师动众岂不过于失礼。 虽然她在傅颜面前,还真没几分薄面可失,里子面子都已经被人家摸了个透。但毕竟出门在外,以她的身份现今又是此种模样,凡事还是低调一点好。 花解语向莺儿下了死令,不许她向往张扬,只教她拿了镜子,先看一看到底如何再说。 莺儿无法,也只得听了花解语之话,拿了一面铜镜,就立于花解语边侧。花解语所住小院,为了他的身份走漏消息,除了莺儿其他傅颜府邸上的下人,不得花解语吩咐都不得随意进入主屋。因此,主仆二人也不怕有人看见不雅,就这样查看起花解语伤情来了…… 下午斜晖将落未落,将枫树叶都灿灿镀上一层金色,风来掀起一片枫涛。 巍峨乾坤宫内,殿外一片祥和优美,大殿里却是一片狼藉,碎瓷断绸遍地。 皇后从被禁足之日开始,离此时也有半月之余。这半个月,花解语都在忙着寻找越恒之、交好越恒之。自然无暇关注皇后禁足之事。 但皇后禁足之令一下,花拢蕊心疼皇后,自是跑去秦帝宫中,撒娇卖乖的求情。 只是她未曾料到,此事事关国政,秦帝怎可因为一个女儿,而让国政变得混乱。 而且后宫向来不得干政,秦国公主也无外乎如此,花拢蕊此种做法,自然让秦帝联想到了皇后,只觉得如若不是皇后不贤,如何会将女儿教得居然插手国政?因此对皇后更是不喜,加之一旁水贵妃又吹一股枕头风,皇后禁足之日又延长不少时日。 花拢蕊下午盛装前去讨好,没想到没替皇后求到情,自己还被秦帝训斥了一番,心中自是恼怒异常,回到寝殿之中,对着宫女侍从又是一阵打骂,摔不少瓷器。可心中之火,却还在雄雄燃烧。 “公主,您消消气,皇后毕竟贵为一国之母,皇上不过气几日罢了,到底……” “你懂什么!” 花拢蕊瞪圆了眼睛,狠狠呵斥那说话的宫女:“父皇从来没有这般对过母后,此时干系甚大,也不知那五皇子到底哪里冒出来,平白伤了我们这一下!” 宫女叩首,连捡好听的劝:“公主您放心,五皇子风头再盛,上面毕竟也有太子压着呢,我们只要管好三皇子就行了。” “还说我那窝囊的三哥!从小母后为他操劳,却没见他懂事一点。” 花拢蕊哼了一声,恨恨地瞪着下方,见脚边还有一块碎瓷,一脚踢飞了出去,那碎瓷打到门口跪着的宫女手臂上,后者却未敢挪动躲避。 “废物,都是一群的废物!” 花拢蕊瞧着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宫女与侍从,又想发火,却是身边近身宫女机灵,连忙奉了茶来。 “公主您想想,皇后在宫里虽被禁足,但毕竟好吃好喝的供着,身份依旧尊贵,但花解语便不同了,她可是被扔到了深山呢,哪有翻身的日子。” 五皇子一事虽看着和花解语没有关系,但花拢蕊一向和她过不去,此刻闻言,想清心庵的花解语,心中顿时舒坦不少。 接过龙井饮下一口,花拢蕊脸上稍稍显出得色。 “也是,那蹄子现在现在不知过的如何了。” “清心庵是出名的贫苦,加之里面人被提点过,想必七公主能活着,都是……” 花拢推哼了一声:“祸害遗千年。” 一想到关于祺莲峰的事,现下她居然迫不急待想要去看上一看。 因为皇后被禁足,花拢蕊觉得只有看到花解语过得更惨,她可以熄了胸中之火。 可她刚把秦帝惹,父皇肯定不会答应她出宫。想了一想,只得招来一人。 正是内务府,常出宫帮各宫娘娘置办东西的常公公。 常公公是被皇后一手提携,花拢蕊吩咐他点事,自然不在话下。 花拢蕊坐在高椅上,正慵懒摆弄指甲,那常公公来时,见满地的碎瓷也没有意外之色,向花拢蕊行礼后忙不迭堆笑上前。 “长公主有些日子不召见奴才,奴才还以为您嫌奴才笨手笨脚,将奴才忘了。” “油嘴滑舌。” 花拢蕊瞥了对方一眼,招手让其上前。 “我听说后宫又有位刚晋的美人嘴挑,要吃宫外的玩应?” “可不是么,这宫里就长公主体恤奴才。” 花拢蕊哼了一声:“谁体恤你,到处阿谀奉承,累死你也活该……你这次出去,代我前去清心庵,看望我那好妹妹一眼,然后回来禀告于我。” 常公公笑了笑:“长公主的意思是?” “你是木头脑袋吗!” “哎,您这么说,奴才明白了,您就瞧好吧……” 花拢蕊勾唇:“去吧,事情办妥当,好处少不了你。” “奴才还得公主照拂,奴才告退。” 那人领命自去办差,花拢蕊想到花解语过得凄苦,就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花拢蕊命人前去清心庵查看花解语之事,原本甚是机密,但宫里之事但凡只要傅颜想知,便没有能瞒得过。 这边常公公刚走,后脚便有宫女前去太傅院通知,消息以飞鸽禀到傅颜处,前后脚不过半柱香时间。 傅颜原本想差阿厌直接办了,但左右思忖能让花解语明摆着亏欠自己人情,故而亲自来了花解语院中。 第94章 忍俊不禁 霜白人影刚刚走近小院之内,就听花解语与莺儿声音传来,似乎二人正在做起什么,声音很轻,可傅颜自是听得清楚。 傅颜立在院中,听那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花解语的痛呼声,脚上的步子就加快了两步,到门口却顿住。 走到正厅门口才看见,花解语主仆二人正坐在厅中一侧。莺儿拿了一面镜子正对花解语之面,而花解语正努力张着口,似在看口中什么东西。 看到如此情景,加之刚才听到的痛呼声,傅颜立即就推断处,主仆二人意欲何为。二人姿势动作别扭,花解语翘着下巴快要流出泪水,模样可怜让人忍俊不禁。 傅颜忍笑,在门口之处轻咳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花解语二人就呆呆看向门口的傅颜。 待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慌乱。莺儿连忙收了镜子,朝傅颜福了一福:“太傅快请进。” 说着赶忙拿走了镜子,并试图藏在身后,不让傅颜发现。 而花解语只觉得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想着自己张口的样子,被傅颜看了去,她的脸都能滴出血。花解语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回了内阁,关上门窗再检查。 傅颜自是知她中恼怒,也笑得一派温和,走向她道:“昨日不是送了药膏,怎么没用?” 花解语不想答他之话,此时只想傅颜赶紧走开,省得再让她丢人。自然也没听到傅颜所之话。傅颜也不在意,倒是难得生起了一丝逗弄她的情绪。于是走近花解语,笑道:“要不,让大夫再看看你的伤处。” 花解语本就羞愧难当,看着傅颜越走越近,嘴里又说那样的话,自是当了真。连忙抬起起头,用眼狠狠得瞪向傅颜。 一双水润的大眼,此时里面正是怒火雄雄。一时,到让傅颜想起她昨夜眼眸中的波光潋滟。 两相对比之下,傅颜竟是分外觉得昨夜花解语懵懵懂懂的样子有趣。 傅颜倒是很想继续逗弄花解语,只是花解语眼中水光愈甚,让他明白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忖了村,傅颜看着花解语,又将之前进屋之言重复一遍。 “你说,膏药?” 听了傅颜之言,花解语这才忆起,昨夜她与傅颜煮茶赏月,她举杯豪饮之事。一时间,花解语更觉得羞愤异常。 好好一杯清茶,就被她牛嚼牡丹般豪饮而去,现下还烫伤了口。花解语自觉真是流年不利,为何凡事遇到傅颜,都会变得一团糟。 花解语自觉虽非出尘脱俗之士,可也绝对不是焚琴煮鹤之辈,一想到她昨夜所为,花解语一时间自觉这屋中闷热非常,隐隐约约间她的脸更红,身上皮肤也变得粉嫩。 花解语在这边羞愤异常,浑身上下具是一派不自在。而另一旁傅颜却看着她泛粉的皮肤泛起笑。 他轻轻抚了抚手印记,脑中却忆起昨夜他怀抱花解语,送她回小院时的憨态。 大概担心他将她丢在地上,纤细的手臂本能攀着他,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 当时月关正好,她微微侧头的时候,他正能看见她透粉白净的耳垂,和现在的羞赧,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到也无语。直到莺儿匆匆而至,两人这才回神。大概花解语觉得有些尴尬,只对视一眼就迅速分了眼,遂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去了。 莺儿本去屋内放置镜子,又有些忧心花解语口之伤,匆匆放了镜子本欲出屋,就听得傅颜之语。莺儿这才忆起昨夜那送药的人所言之话。于是,莺儿自折回屋,寻了那药,欲给花解语治伤。 花解语看着莺儿手里拿着蓝花白底小瓷瓶,来到她面前,福了福就说要给她治伤。花解语本觉得尴尬,难得有事可转移视线,花解语自不会放过。于是,刚准备笑问莺儿,可知此药用法。就听一旁傅颜开口道:“含一粒即可。” 花解语不搭话,此时她是真不想再见傅颜,想到发生的种种事端,花解语有一种想从他面前彻底消失之感。 到是莺儿一听,就立刻打开了瓷瓶,取了药给花解语服下。 药丸是黑色,有着淡淡异香。花解语心中愁苦,但也无奈,只得依言含一粒在口中,顿觉如火烧般疼痛的口中,立即清爽了起来。 口中疼痛减轻,花解语总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只是一天因口中疼痛未进食,现下花解语只觉得肚饿。还未开口,傅颜又已吩咐莺儿去传一些软糯的粥品过来,配菜也要清淡一些。 花解语听到耳中,本来已降温的脸色又微微有些红了起来。莺儿听了此,退下出去传话。一时间竟又剩下他们两人。不过,此时花解语倒是已然回过神来,到是都恢复到一派清冷高雅的作派。 “昨夜……” 傅颜笑看着花解语,笑的一派温和:“昨夜公主醉了,旁的倒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花解语情急,连身子都微微前倾。 傅颜却没有会发,反而看向窗外道:“公主出来有些时候了,想过要回宫吗?”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本来似有似无的尴尬气氛,瞬间消失怠尽。 花解语本有些微微发红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一时间,这屋内突然就降了温度。 傅颜自小生于宫中,长于争斗。论察颜观色的本事,他自是熟悉。从他开口问话开始,看着花解语脸色转变,又看着花解语身上隐隐散发的冷气,就让傅颜知道她约莫是想差了。 就像上一次在花架时一样,他问同样问题,让花解语负气而去。傅颜一向不爱解释。只是,此时他看见花解语神情终是不忍。于是,破天荒的多嘴了一句:“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只是……” 花解语在听到傅颜此语后,身上冷气总算散去不少,但也未语言,只是向看傅颜。 傅颜也没什么异色,继续不紧不慢道:“你皇姐约是担忧你在清心庵过得不好,已经命人前往探望。” “花拢蕊?”花解语有些愣神,这些时日远离了秦宫,让花解语对这些从前淡忘,到不至于忘记她前世如何惨死,只是忘了些许人物罢了。现下看来,这些人物从未远离,远离的只是她自己的心罢了。 大约是这些过得过于自在,让她都忘记了这一茬。 傅颜之话,花解语自是明白。皇后禁足,花拢蕊必会前去求情,只是皇后这次所犯之事关乎秦国之运,秦帝又怎可轻饶。想来花拢蕊求情不成,并遭秦帝斥责,花拢蕊必会找人消气。 从来如此,如若花拢蕊不开心,受了责罚,她必拉人下水。 此时此刻,她又怎会放过她呢?若见自己过不好,花拢蕊才会觉得是愉悦。傅颜之意,花解语也是懂的。如若她想回宫,此时也应该筹谋起来。可是,此时她还有计划未完成,花拢蕊派人前去,又该如何应对? “有大约时候吗?我现在赶回山上,可还来得及?” “出来办事的常公公,这里距离清心山毕竟远些,你又不会骑马,怕是要落下半日行程。” 花解语攥紧了衣裳。 “如此,岂不是让花拢蕊抓到了错处。” 如此到让花解语有些烦恼,一时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大概是最近太过依赖他,觉得棘手下意识看向傅颜:“我……” “嗯,我明白。” 她未多言,他已经颔首。 傅颜听过也没什么大反应,但这流畅的反应却令花解语感到意外。 “你有办法?” “公主到底第一次出宫,在下虽不知公主在办什么事,但你既然住在我府上,必然是要照应些。” 这话说的,倒是令花解语有些愧疚。 她瞒着傅颜去找越恒之,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一旦遇到难处又来找他,好处却第一个将其抛在脑后,这做法的确有些不仁义。 但想到日后波折变化,花解语到底压下心底愧疚。 “太傅,虽然现下我没有帮到你什么,但日后……” “日后的事,日后自有安排。”看着花解语又道:“公主也不必太烦忧,如此,我派下那两人到是派上了用场。” 花解语微惊,看向傅颜。没想到他早有安排。傅颜到是依旧神色不变,只是清清淡淡的道:“你不想回去,自然没人能让你回去。” 傅颜此话说地有些张狂,却让花解语生不出任何质疑的心思。 一想到傅颜日后种种作为,花解语心头情绪复杂。 按照传言,傅颜当是那种为了利益不惜一切手段关系的人,但现在看他,却又不是那种奸佞之辈。 但流言不会空穴来风…… 这边还未待花解语细想,莺儿已是领了一堆膳食进来,一边命人摆放,一边前来请她用膳。 适才花解语已然饿了,此时又因着花拢蕊一事虚惊一场后,更是觉得饥肠辘辘。 没做多想,也就迅速地向饭桌行去,走了一半,才想起傅颜还在。想了一想,花解语觉得礼数还是应该请他一请。 “太傅,一起?” 花解语很有礼貌的邀请了傅颜一起用膳,她以为傅颜日理万机,不会在自己这耽误时间,出于礼节上推托一番,然后自会离开。 谁知,傅颜到是一派自然地走向饭桌,嘴里回到:“却之不恭。”当真坐下来,拾筷用膳。 花解语看到此景,顿时有些愣怔。 这傅颜怎么看都是知晓礼数之辈,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却…… 可仔细想一想近来自己所做之事,花解语就觉得不应想再提这些陈词滥调。放下心中礼数束缚,便向那饭桌移了过去,坐下用起膳来。 第95章 突发危机 自小受宫里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故而二人都在静静进食,却不再语言。 大约花解语是饿了,进餐的动作虽是一派优雅,却丝毫不慢。外面天色早已暗下,屋内烛火照得整个屋子通明,二人身影印在窗前,没有依偎、没有缠绵,只是这样平常的用膳之景,却透着莫明的和善温馨。 花拢蕊之事既已交给傅颜解决,花解语自然没将此事再放入心中。只是,不光花解语,就连傅颜也没想到,这事会出现另一番波折。 自花拢蕊命人出宫去探望花解语后,那太监领命后自是不敢懈怠。次日,就去了那清心庵。只是说来也巧,那太监竟在路上居然遇了百里离。 百里离原是在这附近办差,完事才想起被禁足的花解语,记起之前两人未成的婚约,大抵觉得愧疚,应该前去探望,便干脆转了回府的道,前往清心庵。没想到在半途会遇上花拢蕊派人前往。 百里离一向关心朝局,自是知道皇后禁足,花拢蕊被训斥的消息。不过,在百里离看来后党困局只是暂时,现下如若他不离不弃,相信以后皇后解除禁足后,定会对他投桃报李。 此时,他碰上了花拢蕊所派之人,自是拉拢套近,只说自己所办差事在这附近,如今办完,想起家中母亲所托,前来此寺捐些香油钱。 那常公公倒是不疑有他,两人结伴到了清心庵,一路畅谈,竟是意外默契。 本来此次常公公之差,也只是探望。花拢蕊也没有吩咐其他之事。所以自不怕百里离跟着,加之了因师太本是皇后所派之人,经常进出皇宫,对皇宫秘辛自是知之甚多,花拢蕊与百里离之间的暧昧,早被那老尼看得清楚。 故而见百里离出现此处,自是以为是花拢蕊所派,也不加阻拦,就带着两人来到祺莲峰菩提院中。 那常公公原本还好奇为何将花解语送到后山,听闻后山清苦,这才作罢。 一行人爬了半日的山路,终来到园中,菩提院墙西角有一棵菩提树,听闻是前人悟道种下,因而院子得名。 此刻那树下正立着一白衣女子,脸上错节伤疤,毁了本应倾城之色。 那常公公眼尖,一眼认出对方乃是昔日美人琴操,顿时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琴操当时得宠,他还巴结过两次,现如今却在这地方碰见,心道一声晦气,佯装没看见对方,视线朝琴操身后望去。 那女子背影纤细,弱不胜衣,显然受了不少的苦楚,此刻一袭灰色布衣穿在身上,越显单薄。 她背对着众人,见常公公等人过来未曾起身行礼,可见身份尊贵,应是花解语。 灰衣人面前横着一直古琴,三三两两的琴音从指间下传来,常公公等了半刻,见她没收手的意思,皱眉上前。 “公主,长公主宫里挂念,特意叫老奴前来探望。” 灰衣女子停下手中动作,却未回头。 常公公皱了皱眉,与身边百里离对视一眼,后者正感叹庆幸自己和花解语解除婚约一事,眼底的情绪还未散去,正被常公公捕捉在眼底。 后者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的一片恭谨之色。 “百里将军不是说要看望公主的吗?” 百里离见他将事情退给了自己,心道这常公公是个老狐狸,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奈何人刚上前两步,便见树下花解语站起身来,微微侧脸。 “我也有些倦了,你们都回去吧。” 说话不过两句,便咳嗽起来。 常公公看见花解语侧脸,这算是放了心,也不愿意在这满园败红衰柳的地方多留,连忙转身告辞。 了因在后面站着,隐约觉得今日的花解语有些奇怪,但忙着照应常公公等人,也没做多想。 待一行人离去后,已经被琴操搀扶的灰衣女子探头朝外看了两眼。 “走了?” 琴操打量眼,肯定道:“走了。” 那灰衣女子转过身来,正脸与花解语七分相像,但仔细看还是有所差别。 琴操嘴角勾着一丝笑:“易容术这么差,也敢过来冒充公主。” “这不是勉强应付了过去。”灰衣女子声音落下,跟着舒展筋骨,噼啪几声过后,身高竟比之前高出一头。 “缩骨功?” “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变成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恢复正常身高后,连声音都变得低粗起来。 仔细一巧,脖子上有喉结,原来是名男子。 琴操转身进屋,未再理会对方,而男子见事情办妥,转身进屋写上一张字条,直接传书给傅颜。 另一边常公公等人在菩萨院中见到花解语二人,又见其过得的确清苦,一切都如了因所讲,觉得甚是满意,连笑告辞离开,准备回去向花拢蕊复命。 一路上,许是办了完差,那常公公轻松不少,拉着百里离不停闲聊。却没见百里离见完花解语两人之后,就变得沉默。 百里离也不知为何,总觉有哪里不对,他甚至觉得那不是花解语,而是一极其相似的陌生人。 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可百里离还是没忍住,侧脸问了常公公两声。 后者原本就急着回宫复命,应付两句,大笑之后百里离也觉得自己甚是荒唐,两人分路回了秦宫。 回宫后,常公公自是事无巨细的向花拢蕊回禀,花拢蕊听后自是满意。只是那常公公为讨好花拢蕊,就将百里离所言添油加醋的回了花拢蕊,说是花解语已经不成人样,姜大人已认不出来。 花拢蕊赏赐了些东西给常公公,却将那句“不像花解语搁在了心上”。 另一边傅颜得知事情办妥后,向花解语转告了一声,花解语虽不知傅颜如何应付了宫中,心中总归是感激,道自己又亏欠了傅颜一人情。 后者笑而不答,每当花解语如此提起时,他都是一副高深局外人模样。 妥当安置了花拢蕊后,花解语特意前往国子监探望越恒之,对方果然因为耿直性格开罪不少人,但好在之前花解语给国子监人看的令牌有了压制性,对方有火气也强压着,只得脸上堆笑。 花解语又给越恒之塞了一些零用银子,宽慰两句,让其在国子监好生学习,后者连称感激,花解语这才离开。 不曾想花解语出国子监不过盏茶工夫,一道人影已从国子监方向本王太傅府上。 傅颜正在书坊练字,狼毛笔落下力透纸背,苍劲如竹。 赠与太子“勤能补拙”四字刚写到补字,窗口便闪过一道黑影,傅颜没有理睬,手下动作行云流水,和气完成,这才阁笔回头。 那黑影依靠着顶梁柱,啧啧叹息两声:“这幅字是送给太子的?” “嗯。” “那可是当今太子,你就这么直接说他愚钝?” “嗯。” “你就不怕他动怒?” 傅颜回眸,点漆眸子悠悠扫视一眼黑衣人影:“我能造就他一个太子,便能复制出第二个。” 黑衣人扬眉,倒是没有质疑的意思。 “有个好消息。” “说。” “那个越恒之,之前探听两次,现在有消息了……没想到那个七公主竟是个眼光独到的。” 傅颜闻言,这才正式看黑衣人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如何?” 窗外阳光照耀在他白衣上,隐约凡尘金辉,看来竟比帝王更加尊贵。 黑衣人笑了一声,从阴影中走出,阳光照在脸上,眉梢明显有道伤疤。 “越恒之从小生在秦河一代,家里代代务农,悟出了不少治理水患干旱的法子……” 片刻后,听阿厌陈述完,傅颜听后脸色有些凝重。 凉薄嘴角噙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越恒之,竟是精通灌溉水利的专家……之前百般试探,他还心怀戒心。” 阿厌摸了摸“勤能补拙”四字未干的墨迹,似是玩笑一声叹息:“这花解语可惜了女儿身,不然怕是比太子更易扶持。” “你也说,可惜了是女子。” “接下来怎么办?” 傅颜静默良久,终是兴味一笑:“人才自然是收着好,越恒之依旧照应着,还有……让列诚早点出场吧。” 阿厌得了命令,自是闪身离去。傅颜抚着手心印记,笑的越是温润。 他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宫里花拢蕊自从听了常公公那句“不像是花解语”后,此事一直放在心上,一方面心中起疑,另一边方面则有些顺水推舟的意思。 既是百里离已然认不出花解语,那她不如就坐实庵中为假花解语之局。 如此就将利用此事将花解语除名皇族,正是再好不过。 花拢蕊心中有了谋划,第二日就命了宫人散了流言,说是花解语耐不住寂寞,已经离开清心庵,至于下山做了什么霍乱之事,能传多下流便传多下流。 一时间,有关于花解语不在清心庵的谣言被传地沸沸扬扬,甚至连朝中大臣都有人听说。 傅颜知道此事时已经是两日后,略微疑惑花拢蕊如何看穿一切,立即属下去查有关流言之事。 另一边,得了消息后他立即找到花解语告知此事,让其有心里准备,早些提防。 花解语初初得知,心中有些慌乱。她想不到谁知道她不在清心庵的消息,但是终是流言太多,理不清源头,一时却也找不到罪魁祸首。 无奈不得已,只得决定现下还是暂时回清心庵。 流言传得正盛,如若秦帝真的派人前来,可能会有不妥。此举傅颜也同意,毕竟,强行压制流言,只会让流言变得更加真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等秦帝派人前察看,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第96章 相互照应 有了决断,当日晚上,傅颜便派了随从护送花解语二人回了山上。 花解语此次下山应办之事,早已经办妥。因而暂回清心庵居信,于她而言无任何影响。 至于这次的流言,不管是不是她那姐姐做下,相信她都会好好利用,坐实她的私逃之罪。花解语相信,很快秦帝就会派人前来察看。 只是她绝未想到,圣旨传下来会如此快,她连夜回到庵里,次日天亮便来了宫里人,并此次奉旨前来探她之人,竟是五皇子——花宴。 花解语看到五皇子时神色惊讶,不过细想想也是,五皇子之前得她相救,又知她不在清心庵,此次自是争了这探察的差事,如此便可还她人情,又可保她平安。 看着五皇子眼中的坦然之色,自是应了花解语所想。 五皇子到也不客气,跟着太后派来的嬷嬷察看一番后,就将众人喝退,倒是坐在她院中闲逛起来。 “如此看来,我这人情是还不上了。”五皇子一见众人退后,就朝花解语直言,眉眼不见什么多余神色,一派认真。 “皇兄严重,当日一件小事,皇兄到还记得。”花解语也笑着说道:“皇兄,近日可在宫中走动,可知我母妃安好。” 五皇子点点头:“娘娘还不错,如若有事我自会照应。” “那就多谢皇兄。”花解语惊喜,没想到竟会得了五皇子如此承诺。 “不必,”五皇子挥挥手:“你当日救我一命。我说过,如若查实我欠你一个人情。” 花解语原还想再说什么,但想想五皇子为人,终是什么都没说,若是过于自谦,本就让人厌恶。 花解语转了话题,与五皇子聊起其他琐事,天南地北两人勉强聊得投机,眼看要到回宫复旨时辰,五皇子起身向花解语告辞,后者自是想要相送。 五皇子刚走两步,突然回向看向花解语,意味不明道:“皇妹可知,近日朝中多了两位精通灌溉之法的专家。” 花解语一愣:“两位?” “没错,就是两位!”五皇子笑了笑,又靠近花解语道:“一位名曰:列诚,为工部尚书刘大人举荐;一位名曰:越恒之,是国子监学生。” 说完,五皇子就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皇妹放心,皇妹在此清修,为民祈福之事,皇兄定会奏报父皇。” 五皇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一众宫人拥有着他浩浩荡荡的离去了。这些花解语都不知道,此次,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五皇子最后所说之话。 …… 花解语被五皇子带来的这个消息,炸得头昏眼花,每每想到此事,就觉得坐立不安。 她不知哪里出现问题,前世并未有这列诚出现,为何今世会有他出现?是自己出现扰乱了什么,还是有人看破了一切,插手另做了安排? 花解语自是不知,前世傅颜也是备下列诚,只是越恒之身份不显无人注意,又突然挡街拦马。这才打乱傅颜计划,列诚自是没有出现。 而今生,傅颜跟着花解语提前知道了越恒之,自然就提前将列诚送出。 在傅颜看来,越恒之能收服固然是好,但那人为人耿直,怕是日后不好驯服,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到底要弃之,至于列诚,留着以备后用。 花解语并不知道此间之事,只是现下此事出现变化,她不知原由,一时只觉得心乱不已。最后,终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刚亮。花解语就唤了莺儿,让她赶快梳洗换装,然后下山。莺儿有些怏怏不乐,觉得才上山中,实在没必要冒险再次下山。花解语也不管莺儿想法,只是催了莺儿收拾。 两人匆匆来到山下,进了京都城中,花解语行至路上一半,却未去傅颜府邸。 左右想了一夜,虽未理清此事为何会与前世不同?但是她却知道,另一位水利专家——列诚,肯定跟傅颜脱不了干系。 工部尚书刘至镜可是东宫一派的资深成员,由他推荐肯定会跟东宫太子有关。而傅颜身份…… 想到此,花解语眼神就冷了冷,折身,毫不犹豫向宋府走去。 宋裴父亲身为当朝宰辅,一直辅佐两代君王,不过后来太子登基,形成了傅颜一相独大的局面,宋阁老多次建言,却都是被驳回的结果。 但在傅颜独掌朝政之前,宋阁老还是会与傅颜分庭抗礼一阵子。 花解语之前便觉得傅颜高深莫测,不可全信,但没成想事情出的这么快,他便与自己站在两条船上。 但仔细想想,自己找越恒之一事,他不曾知晓,如今推荐列诚也是出于太子谋士考虑。 自己没错,他也没错,不过在关于治理干旱一事上,恐怕两人不能达成一致。 宋阁老乃是当朝宰相,宋府府邸自是修的大气辉煌,朱红大门前两尊石狮,叩门之后,不过片刻便有小厮来应。 不过等见了小厮,花解语却才想到她竟未递拜贴。 此次她下山匆忙,莫说拜贴,就是带了笔墨,现下也是来不及写。 宰辅门房五品官,想让门房现下前去通报,必是不容易。 她虽与宋裴交往甚密,只是却未来过宋府,如若门房不替她通报,她也是无法的。 花解语正是忐忑,最后无法只得狠心闯一闯。结果刚走到门前,就见宋裴从内出来。花解语一时激动,连忙叫到:“宋兄。” 宋裴一见她,也很是意外,狐狸眼闪过一丝笑意,立即过来拉了她就往府内走。 花解语本是来找宋裴,如今找到也不太想进到宋府。于是反拉了宋裴去茶馆,宋裴为人爽快,倒也没有任何推脱。 此次出行,二人到也没找什么名满京都的茶楼,只是随意寻一家看起来还算清雅之地,寻一个二楼窗口之处,坐了下来准备喝茶畅谈。 茶小二上了茶,二人纷纷闻香品茶一番后,宋裴才眨了眨他那桃花眼,笑道:“易兄,好不够意思,之前离开,居然也不相告。” “我现下不是没走。”花解语淡淡回道。 “这倒也是。”宋裴倒也不在意花解语反应,继续笑道:“不过,你怎么从百里兄府邸出来了?” 花解语想了想,换了一副严肃之色,看着宋裴:“宋兄,我此次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你到直爽。”宋裴端起茶品了品,笑道:“说来听听。” “正因为是宋兄,我才不想曲言九折。”花解语神色不想是玩笑,见其如此,宋裴也收起笑意,神色有些认真:“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宋兄,可知越恒之?” “嗯。”宋裴点头:“就是你将诗魁信物转赠之人。” 花解语有些愣怔,她没想到宋裴会知道。不过想想也是,此事也不是什么可隐瞒之事,只要有心自是可以查到。 思及至此,她也点点头不再隐瞒:“越恒之有水利方面才华,又心怀天下,我自是想要助他。” “噢,那你所求,与他有关?” “嗯,我希望宋兄可以在朝堂之上助他一臂之力。” “易兄的意思是,让我支持越恒之,排斥列诚?” “……”花解语未说话,一双眼睛呼扇传神,只是点点头,但他已经知道了花解语的意思。 “易兄说这些,我倒是有些为难,毕竟我在朝中……” “你虽不在朝中作为,但我知道宋兄的朋友都是朝中高官。” 所谓朋友,都是抬举那些人,在宋裴眼里,不过是些随时听令的文人。 倘若说日后天下朝中唯有一人可与傅颜抗衡,怕是唯有宋裴。 只可惜他从不专心朝政,反而醉心美色江湖。 宋裴见花解语对自己底细有些了解,也生了兴趣,干脆不再打哑谜,直言看他:“易兄,如此在下很是好奇。易兄为何一定要助那越恒之,只是因为他有才华,又心怀天下?” “这……” “当真没有自己的私欲吗?” “人说没有自己私欲,那是扯谎。” 没成想对方回答如此直爽,倒是宋裴一愣:“难得,你这说话的样子,倒是令我想起了一个人。” 花解语并未接话。 “为了私欲,也为了天下。” “我……”花解语很想点点头说是,只是面对宋裴去突然开不了口,想着他缠着她,跟着四处闲逛之景。她就觉得没法骗他。于是顿了顿,终是答道:“一半是吧。”想了想,又低下头到:“如若宋兄不肯,就当在下……” “哪里不肯,我答应你。” 花解语抬头就看见宋裴依旧笑的桃花闪闪,正发愣间,就被宋裴拉走说是要去酒楼好好给他接风。 花解语一时无言,她本想要安顿一下,跟宋裴辞行先去找家客栈,谁知刚要开口,就听见宋裴说到:“易兄,你既从百里兄府邸出来了,不如就去我宋府住住吧。你看你住过太傅府的秀丽精致,也必然要去我们宰辅府一试富丽堂皇……” “……” 宋裴简直就是插科打浑,花解语哭笑不得,正想要回绝,结果宋裴一使眼色,他的随从竟拉了莺儿,说是带她先去安置。 花解语又被宋裴扯着向前走,自然也没有办法,只了眼睁睁看着那随从把莺儿带走,她想要叫宋裴让他住手,而宋裴则完全将他撒赖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 花解语一开口,他就把话岔开,就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花解语终于接受了她接下来要住在宋府的事实。 住的地方暂时有了找落,花解语又跟宋裴去了酒楼,吃饱喝足后,这才跟着回了宋府。 夜晚宋府灯火通明,和皇宫比虽差了些华丽,但不少地方独具匠心,颇为考究。 花解语回到宋裴给安置的院子,一番洗漱后就早早睡下,谁料她歇息没多久,一道黑影掠出她所住院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宋府。 第97章 计划之中 夜已深,银月如勾,寒星满天。 傅颜坐于书案后,桌面上烛火跳跃,他手握一本书卷,却不被明灭烛光所扰。 窗外,一道暗影闪过,带过一阵小小劲风,拽的烛火一摇,片刻方才恢复光明。 傅颜依旧端坐,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阿厌,人过衣袂不带风才是境界,你最近是不是偷懒没练武。” 暗处人影撇嘴:“我那是故意的,就想看看你这脸上出现其他表情。” 傅颜将手中书阖上,神色无悲无喜:“待天下一统时,或许你会看见。” “罢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七公主与宋裴达成协议,会在朝中支持越恒之。” “嗯,”傅颜顿了顿,:“她现在何处?” “宋府。” “宋府?”傅颜手指微微扣在桌面上:“她自愿的?” “宋公子邀约,七公主似难拒绝。” “邀约难拒绝吗。”傅颜眼神变凉,抚了手心那印记,勾唇一笑:“王侍朗与宋宰辅二位大人,同朝为官也近三十年,想来极有共同话题,让王侍郎找宋宰辅清谈一番。” “是。”一道暗影答完,闪身而出。 见属下劲风闪过,傅颜倒也无话,只是拾了桌上书卷,继续读览。半晌后,傅颜抛掉手中书卷,侧脸看向窗外。 西厢房的灯笼还亮着,人已不在。 他现在却形成了出宫回府的习惯,偶尔去厢房看看。 谁成想这习惯刚形成没多久,那西厢房的人又溜去了别处。 那本《治国论》被扔在桌前,页面竟还停留在刚才,没翻一页…… 花解语自来到宋府后,到是不似在傅颜府邸中一般,每日外出满府闲逛。 花解语到底在意宋裴之父——当朝的宋宰辅,加之又顾忌自身身分,于是到了宋府,竟未像当日在傅颜府邸一般四处闲逛。 不过天天院中枯坐到底无趣,因而闲暇之时,花解语会与宋裴煮茶清谈、阅阅书卷,其余诸事竟都不再动作半分。 一时之间,到让花解语有了尚在秦宫之感,尤其是两相对比之下,更让花解语分外想念傅颜府邸上的自在无拘无束。 只是每每想到傅颜的身份与此间诸事,又让花解语眼神暗淡,一时竟不知应是谢傅颜,还是应作其他反应? 不过其余诸事都可暂时不动,只是花解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越恒之。因而,在住进宋府之后第二日,正遇国子监休沐,花解语拉了宋裴去见了越恒之一面。 之前瞒了宋裴越恒之之事,花解语心中已觉得愧疚。现下,宋裴既已答应相助越恒之,花解语更觉无瞒宋裴之理。 花解语见到越恒之之时,越恒之正在家中,现下越恒之虽是在国子监入学,素日里也在国子监中,只是在休沐之日,越恒之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家中,照料整理一番。 大约,越恒之也没想到花解语会来见他,见到花解语之时激动不已。只是说起朝中之事,却让宋裴沉默良久。 原来,越恒之去国子监后,依了花解语当日之言,利用经筵讲道之机面见了秦帝,并一展自己所长,并受到秦帝欣赏当场赏封,命他留下治理旱灾。 只是此时却与前世不同,此次越恒之治理旱灾,因有列诚存在,秦帝自是命他二人共领了此差事。 事情发展到此,本来最多就是将到手功劳分出一半罢了。而且越恒之也不是小气之人,发现那列诚果有真才实学之时,原还将其引为知己。 但那列诚本是傅颜所派,学识与越恒之有出入,所拿方案有些纸上谈兵,经验不足之处,但那列诚应是小看了越恒之,未曾想那方案之中的不足竟会被他看出。因而,当越恒之指出之时,列诚自然也不认。 自此,两人自是一番辩驳,待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干脆各拿各家方案纷纷上奏秦帝。 秦帝近日心情本是愉悦,总觉一扫先前诸多晦气不顺,就连春耕灌溉之事,也有了两位精通此道的专家人才可救场安民,因而一扫之前不愉,心情很是好了几分。 可未曾想这心情没好多久,手下刚封赏的两位水利专家就对掐起来,还个个拿出生死决斗之气慨,一副不把对方辨倒,就势不罢休的气势,末了竟还纷纷嚷着让他做主。 这让秦帝本来有好转的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秦帝此时有些想拍案呵斥,他一不懂水利,二不懂灌溉农耕之事,他如何做主?本指望迅速拿出水利灌溉方案,以解春耕之难。没想到事没办成,还给他又多添一桩混水官司,时日渐久,连两边朝臣都分出派别来。 一边自然支持越恒之,认为他有亲自耕种经验,应当可靠。 另一边则说越恒之的方法太慢,怕是难以拯救燃眉之急。 列诚本是傅颜派去,朝中自有支持之人,而越恒只是孤身自荐,虽然有治水才华,却不懂为官之道。 如此三番,那之前还支持他的人,渐渐失去了拥护,朝堂之上节节败退。 “要不是秦帝多疑、摇摆不定,现下估计已让列诚得逞,他那方法如何使得。” “那他的方法,是有何不足之处?” “干旱本应储水,但列诚却一味打井取水,而且位置是在河边,许大量伐木,如此破坏植被,只能解燃眉之急,却需要十几年时间再去修养。” 花解语听了越恒之叙述,心惊不已。 如此一来,对傅颜身份更是猜度,此间事情已明。如若那列诚真有傅颜有关,那这傅颜究竟所谋何事?列诚所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时之间,花解语思绪纷扰,恨不得立即抓了傅颜问个清楚明白。 但面对越恒之,她脸上到底不显情绪。只是安慰越恒之,鼓励他坚持己见,还说此举定会感动朝堂之士助他。 眼见越恒之低眉丧气,花解语便领了他,与宋裴一起外出用饭,末了见越恒之心情不再沮丧,这才送了他回家,而花解语自是跟随宋裴回了宋府。 回程路上,花解语心情郁结,想到所谋之事,竟是越来越远,而现下之事,与前世之事竟又相差甚远,一时间让花解语也觉得有些沮丧。 一旁宋裴到是笑的灿烂,见花解语心绪低落。随口安慰到:“放心,越兄心怀大志,想来此番必可在朝中一展拳脚。” 花解语知此语乃宋裴承诺,虽未接此语,不过到底心下稍安。 至此又过几日,花解语又听说越恒之四处游说,秦国朝中上下现已分为两派,分别支持两个水利专家,且各不相让,大有生死相博之意…… 宋宰辅乃宋族嫡系传人,宋族乃世代诗书簇缨之族,族中嫡系出过三任太傅,二任宰辅。如若再算是宋氏分支,那宋家世族在朝为官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因而宋氏一族为秦国四大世族之首,当真名副其实。 只是近来,宋阁老的日子过得着实有些难受,朝中为水利灌溉之事,吵得沸沸扬扬,皇帝不懂做不了这个决断,于是打了回太极推至他处。只是,他也不懂那水利灌溉之事,如何拿出那决断之策。 现今他只得每日看着朝臣上朝争辩,可也议不出个结果,自然他也拿不出个章程。 这一日,秦国朝堂照例吵得纷纷扰扰,唾沫口水四溅,当然依旧吵出没有任何结果。秦帝对此大怒,当朝拂袖而去。而离去之前不忘怒瞪宋丞相,宋尚则有苦难言,只是听到那太监唱退之后,就随众人下了朝。 下朝后,宋尚心中郁结步履匆匆,本想早点回府,谁料竟听到后面有人唤他,回头一瞧竟是吏部侍郎——王仲贤。 一见此人,宋尚更不想停留,于是随便拱手敷衍一下,就找了府中有事借口,就想离去。 只是,王仲贤怎肯让他如此走掉,一见宋尚要走不惜拉了他的朝袍。 宋尚一向注重自身宰辅之尊,自是不肯官道之上,有失官声。见王仲贤如此,只得停下听他一言。 宋尚与王仲贤本为同界进士,两人同朝为官三十年,可两人大约八字相克,一说话无论大小诸事,二人皆会针锋相对。而且,王仲贤别的不行,可论戳宋尚肺管子之事,那是一戳即中,且招招命中要害。 为此宋尚当然想灭了王仲贤,可王仲贤虽是官品低于宋尚,为人做事却是圆滑无比,让宋尚恨得牙痒痒,却也抓不到错处。 此时王仲贤强行留住宋尚,宋尚自是明白他未安好心。 果然,王仲贤突然一笑,一拱手就道:“宋宰辅最近为国事烦恼了,想必辛苦。” 顿了顿,宋尚还来不及接话,王仲贤又道:“不过,宋公子一向才名远播,想必是能为宰辅分忧了。” 宋尚一听之话,朝袍之下手就紧起来,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暗了好几层。王仲贤也不管宋尚脸色,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那不才的儿子,今年居然想考了国子监,参加科举之事,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唉……他小孩子家家,那懂什么为官之道,朝中大事啊。” 王仲贤叹了叹:“之此,我是忧心不已。想来宋宰辅家公子与犬子年岁相当,就想与宋宰辅谈论一下育儿之道。如若,宋公子也有此愿,还望宋公子去了国子监,可关照犬子一二。” 说完,王仲贤抬头用一种很是真诚的眼光看向宋尚,眼见宋尚黑的滴水的面色,他拍额摆手道:“哎呀,我年老糊涂居然忘了,宋公子一向志不再此。唉,真是可惜啊……人以群分,犬子到底不能与宋公子同道了。” 第98章 阁老驱逐 “王尚书这话何意。” “叹息犬子无能罢了……我还是早日回府,教训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吧。”王仲贤拱了拱手,之此竟是飘然而去。 宋尚咬紧牙关,勉强踏上回府马车。只是心中却被王仲贤点燃一把火。若论宋尚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嫡子宋裴不愿入朝出仕一事。 宋裴自小聪慧早熟才名远播,若是入朝为官,前途必不可限量。 只是,从宋裴束发之年后,就再不肯入学读书,反而跟江湖之士越走越近,无论如何打骂,都是一副永不悔改之色。 两父子因此事爆发无数战役,而后宋裴祖父出面调停才算完结,只是结果却令宋尚极不满意。 宋裴祖父竟是允了宋裴之愿,允许宋裴不再出仕,可自由选择未来之路。 宋尚自是不愿,只是宋尚一向孝顺,宋父发话也只能作罢。至此宋裴不愿出仕一事,就成了宋尚心中之伤,一抓一准。今日,王仲贤又戳中宋尚伤口,让宋尚此时脑海之中,全是王仲贤之言。 是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以群分,想让宋裴回归正途,就必从他的身边朋友着手,如若他身边朋友皆是出仕入朝之人,宋裴也会认同此道。 想到此,宋尚的眼神就暗了暗,手心握了握,心中就有了决断。 宋尚到府下车,脸色早已恢复常态,走进府内,他随手招来一小厮问清宋裴在府后,就叫小厮请了宋裴去书房。 看那小厮远去,宋尚又招来身旁随从,轻声他在耳语了一番。那随从就领命而下,宋尚这才去了向书房行去。 花解语本来正与宋裴在树下烹茶闲聊,原来是聊得兴起,就见小厮来请宋裴,说是大人有请。 虽是有些败兴,但想来宋宰辅是有急事,否则也不会来请宋裴。 “易兄,那……” “你快些去吧,我也好偷偷品茶。”花解语俏皮一笑,倒令宋裴少了愧疚之感。 “那我去去便回。” 宋裴跟她拱手告了罪,方才跟着小厮去了。 花解语本是寄人蓠下,到也不在意。 炭火上茶壶沸腾,不断涌出气泡,倒令花解语想起那晚月下傅颜煮茶之景。 一袭白衣,月下花架,茶香四溢。 只可惜当晚自己醉着,没有看个清楚明白,而日后那场景,想必也再见不到了。 心中一声叹息,宋裴走后,花解语到也兴致稍减,无奈干脆就着刚煮之茶,一人院中赏景饮茶。 谁料那边宋裴走后不久,偏门又来一仆从,说是他家公子请他绛梅轩品茶。 花解语觉得奇怪,后一想想,大约是宋裴已然忙完,想到刚才半席离去之事,继而换地请她赏景品茶,也是可能的,何况此处乃宋裴之家,想来也不会太多古怪,便跟了那仆从去往绛梅轩。 一路上,花解语随意的观着宋府之景。 宋府不同于傅颜府邸,宋府为世家大族,现在府邸为秦太祖时期赏下,如今历经数代,早已扩宽数倍,整个房舍、园景都修得古仆大气,甚至隐隐透着一股不输皇宫的端严肃穆之色。 沿路之上,仆从来去匆匆,却又井然有序,每一名仆从都敛声闭气,只有见人前来才柔声福礼请安,显出宋府御下手段极好。 绛梅轩不是太远,约是走了半刻钟左右就到了。 那仆从将花解语引入绛梅轩中一个凉亭所在,自己先去拿一个丝质团垫。然后,请花解语坐于亭中,行礼说公子很快就到,请她稍坐。花解语觉得本是来赏景,其实宋裴有没有来也没关系,只是他请了她来,却未在此处等候,却是不像宋裴平日风格。 那仆从引了花解语而来,做好安排就福礼离开了。一时之间,到只剩下花解语一人。 花解语向来喜欢静,此时如此她到觉得刚好,便细细打量起这绛梅轩,这才发现此处园景到是与另处不同。 此处名为绛梅轩,却是四周种植红梅,将花解语此时静坐的凉亭包于其中。花解语起身,却发现凉亭东面下方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河水清绿幽幽,不时能见几尾红鲤在水中游荡。河面并不宽敞,大约只有四尺宽度左右,对面有一处楼阁隐于清竹之间,倒是显得不落俗境。 沿着凉亭转了一圈,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看着桌上糕点,正准备坐下吃一些,就看对面阁楼一房的竹窗被推开,用一竹杆立好。 从花解语此处看去,那房间里竟立了两人。由于竹叶遮挡,花解语到也未看清那两人面容。 不过,本着非礼勿视,花解语虽是好奇,还是移了眼。只是,那两人似是因什么事在争论似的。那争论的声音竟一声高过一声。大概一人终是爆发了,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很高,立时就传入了花解语的耳中。 “裴儿,你老是带些不三不四之人回来,真当我们宋府是收容所吗?”宋尚语气极为平淡,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父亲,易兄并不是不三不四的江湖之人,他是当界诗魁。”宋裴努力解释着 “噢!当界诗魁?”宋尚继续平淡看着宋裴:“既已得诗魁之称,为何不入国子监,反而整天四处闲逛,居无定所?” “易兄本就无心入仕。” “哼!恐怕是浪得虚名,怕入了国子监被拆穿吧!”宋尚不屑轻哼。 “父亲,易兄之名是当日正经比选夺魁,怎么可能会有浪得虚名之说?”宋裴脸色已然有些难看。 “我不管他是否是本界诗魁,我只知我宋府绝不留身份不明的白身,今日叫你来,就是让你请他离开。” “父亲……” 里面人还想再说什么,花解语却已然觉得自己不用再听下去了。 此时,花解语立于亭中,袖中两手紧紧握着,如若此时她不明白宋宰辅之意,她想她应该会笨死。 宋宰辅想她离开,又怕宋裴不肯接受,表面叫了宋裴强硬表达自己观点。实则,将她安排至此处,这些话却是说给她听的。 花解语觉得心里有些闷闷,虽然她初心并不想住进宋府,但是被宋尚如此编排,还是让她有些受辱的感觉。 起身离开那凉亭,此时花解语既不想看到宋裴,也不想回小院,于是慢慢悠悠寻了宋府大门出了府。 单薄的身影一个在街上游荡,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其实当时出宫之时,她虽然知道她在宫外并无根基,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可是为了能够复仇,她自是觉得应是赌上一切。 只没想到,谋划一切都似乎脱了轨迹,而现在宫外她又无毫人脉,若是想要留在宫外,总要一处属于自己的歇脚地。 花解语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正是埋头苦思,却突然听见前面一片喧哗声。 原是一富家公子街上策马,险些撞人,而那被撞之人却反而向骑马人连声道歉。 周围想起一阵议论声,那策马的锦衣公子冷哼一声,扬鞭打马而去,留下一串微尘。 花解语瞧了一眼那锦衣公子,隐约记得,似乎是王尚书家公子,听闻刚刚考进国子监。 进了国子监又有何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花解语哼了一声,转头就见一身月白色僧袍,背上背一个竹制的书笈的小和尚朝自己走来。 刚刚那锦衣公子险些碰到的,正是他。 “逐云?” 眼见对方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花解语轻轻失声叫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逐云小和尚,正想要前去,才走两步才想起自己现今身份,自是又停了下来。 花解语静静立于离逐云不远处,看着面露无奈与尴尬之色的逐云。 之前在寺中一次长谈,她便将其视为知己,如今自己这般模样,委实不想被对方看到误会什么。 逐云太过通透,她担心自己一旦现身,便被看个透彻。 犹豫这片刻的时候,那月白人影已经又低头行了数步,他原本走的稳当,谁料小巷子里忽然冲出一道人影,正与他撞个正着。 逐云显然被吓了一跳,连不远处花解语都皱了眉头, 那巷子里冲出来的女子,正倒在逐云脚边,女子一身鹅黄衣衫,此时横卧在地,埋头低泣的模样叫人心生怜惜。 那女子一边哭,一边嘴里嚷着:“你!” 她大概想说什么训斥的话,但见逐云眉清目秀,一派不染凡尘的模样,顿时转了眸子,哭的梨花带雨:“小和尚,你撞伤了奴家,难道不应搀扶奴家起来吗?” “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僧……扶,扶你可好?”逐云双手合什,对那女子要求甚是为难。 “呜呜呜……小和尚好不讲道理,撞了人也不搀人起来,还在那傻站着,叫人围观,奴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女子哭得柔柔弱弱,却听得花解语觉得有些耳熟。 看着逐云如此模样,再加上他们的对话,花解语也算了解了七七八八。 正想上前替逐云解了之围,却见那女子突然翻身坐起,花解语一下子就看楚了她的容貌。 这一看就让花解语止了脚步,一双水眸届时瞪大。 一双美目潋滟流转,眼尾天然含笑,带着骨子里伶俐的味道……居然是会仙居的愿桃! 愿桃坐起来对着逐云委委屈屈地嚷道:“小和尚,亏你还是出家之人,一点没有慈悲为怀,害的奴家摔地这么疼。” “阿弥陀佛……”逐云被逼得为难,一张清俊的脸上全是无奈:“女施主,我搀您起来。” “哼!我才不要你扶!”愿桃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下子就从一个柔柔弱弱,手无扶鸡之力的弱女子,瞬间转化成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她指着逐云说道:“你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要你送我回家!” 见逐云要说什么,愿桃很快截断了他话:“否则,我马上就躺回去,我的脚受伤了!” 第99章 和尚逐云 “这……” “不染你给我银子,让我去看大夫。” 白净的掌心伸过来,却令逐云为难:“出家人,哪里有哪些黄白之物。” 愿桃顿时掐腰:“没有?” 那跋扈模样,显然失落又意外。 花解语在逐云不远处站着,借着花伞挡住了自己身形,愿桃没看见她,她却分明看个明白。 这姑娘大概是想假摔骗钱赔偿,谁料竟碰见了逐云这个小和尚,四大皆空分文没有的。 也算是愿桃倒霉。 花解语勾唇,正打算看愿桃如何收场时,谁料她双手掐腰,见逐云没有银钱,改为赖皮揩油对方。 “看你生的眉清目秀的,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此,没钱便将我送回去吧,不染奴家一人受伤,行路着实危险。” “这……” “你还不应?”愿桃翘起眉梢。 逐云想了想,终是颔首。 花解语见逐云竟然答应,忍不住想捂脸抚额。 这逐云在山上久了,究竟是要多单纯。 花解语此时很想立时冲了过去阻止逐云,可再看看旁边的愿桃,又想起桃花宴上那日之事。 她的身份未知,也不晓得和五皇子什么关系,自己贸然出去,不知道是个什么后果。 花解语就迈不出拯救逐云的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逐云被愿桃戏弄。 那边,愿桃得了逐云的话,自是觉得心情愉悦。于是招了身边的侍从,挥了挥手一顶软轿就抬了过来,愿桃被扶上了软轿,刚要起轿。那愿桃一下子掀了轿窗小帘,对着逐云道:“小和尚,你不许跑,别以为我坐轿子,就看不见你,你必须送我回家!” “阿弥陀佛,小僧不跑,小僧既答应姑娘,送姑娘回家,那小僧必会完成承诺。”逐云一脸温和的回到,脸上神色无挂无碍,倒是像在和一只露出爪子的猫说话。 “哼!算你识相!”说完,愿桃终是挥挥手,轿子被抬了起来向前走去。花解语看见逐云跟在轿边,竟真的随着愿桃走了。 忖了村,担心逐云被人蒙骗,花解语也缀他们身后,慢慢地跟他们一起前行…… 花解语一直为没有挺身而出救出逐云一事内疚,眼见一个清清白白的逐云小和尚,就要掉花丛沾惹世间凡尘,花解语有些面露不忍之色,却也无可奈何。 花解语是救不出逐云的,她对自己这点实力还是知道的。 但也不能就此离开,于是这样远远的跟在了愿桃与逐云之后,看自己是否还能有机会将逐云带走。 愿桃自然是有心想要戏弄逐云,从事发地回到会仙居的道路,起码有三四条。可愿桃偏偏选择了从杨柳巷穿过,从杨柳巷穿回会仙居绝非最近的路程。 愿桃做了如此选择,可见别有用心。 杨柳巷沿途都是一些低档的青楼妓馆,四处可见穿着暴露、妆容艳俗的女子,在妓馆门前、阁楼窗前,挥舞着手中丝绢,不停向往来行人嗲声嗲气的诱叫着。 花解语不知道现时逐云是什么神色,她用衣袖掩住脸颊,只觉自己脸上有些血色欲滴。 路边不断有着作风豪放的妓馆女子,拦拉着街边行人。花解语将头努力低下,小心地沿着离青楼妓馆的对街屋檐下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仔细观看着前面逐云。 只见前面不远处小和尚也走在屋檐下,并未有任何拘谨之色,仿佛周围胭脂俗气并不入眼…… 他甚至会偶尔抬头看看楼上,被人调笑拽住袖子时,也会温和报以一笑。 这一笑,宛若云破日出,反倒令那些姑娘自己觉得污秽,连忙松手,悻怏怏躲到了一边。 在花解语想象中,逐云这般干净的人,遇到此情此景,若不是还需看路才可行走,估计能直接闭眼念佛,眼不见为净。 谁料竟是眼前这般光景,所有人都绕着他走,一副诧异又不敢亵渎模样。 唯有愿桃,竟然嬉笑依旧,不见丝毫退缩。 一路行来,花解语一边诧异逐云修为,一边心惊胆颤地小心躲藏着周围姑娘拉扯,就盼着早点那会仙居。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会仙居三个烫金大字,这一刻,花解语心中激荡,还从来没有走一处目的地,可以让花解语如此欣慰。 眼看愿桃软轿落下,花解语连忙藏身到离他们颇近的转弯墙角。 愿桃趴在轿子窗口位置,笑嘻嘻看着逐云。 “喂,没想到你年纪小小,修为这么深啊。” “多谢施主称赞。”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某一刻,花解语觉得逐云和傅颜有些像,就是那种万事都不入眼的气度。 一个是自身修为悟透不染尘埃,一个人已经睿智成为了苍生局外人,前者慈悲体恤苍生,后者却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花解语走神的时候,轿子旁的小厮高声叫到:“落轿。” 藏青色的小轿落下,会仙居楼下,蓦然拥出一个笑得脸上开花的鸨妈,迎在轿前。 一旁小丫鬟连忙打了轿帘,那鸨妈伸出一手,:“姑娘回来了。” 愿桃并未搭理要扶她而下的鸨妈,而是打了轿窗布帘,对着正平静数珠的逐云道:“小和尚,我家到了,你抱我下来。” 这要求有些过分,分明有心叫人破戒。 花解语在心里暗骂愿桃可恶。而逐云只能无奈的合什行礼,平静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僧已经依约将你送回。现下,女施主既无事,小僧就先告退了。” “你敢!”逐云还不及退走离去,愿桃就娇蛮喊到:“你要是走了,我马上躺在地上,一辈子不起来,我伤了脚,如此你可要养我一辈子,哼!” “女施主,你何苦……” 此时情景当真让他为难了,平时他都是高高在上被人膜拜的,连帝王都要礼让三分,哪像这样被人刁难过。 今日街上他行走道上,这姑娘就忽然侧面扑来,他未来得及避让,后面更是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让他将这位姑娘给撞到在地。虽说不是他故意为之,此事算来他也是受害之人,可他毕竟撞到了这位姑娘,所以还没真办法置之不理。 他是好心,但再好心,也没办法做到愿桃所求。 即而,一时之间逐云似不知如何处置…… “喂!小和尚,本姑娘脚还疼着!你不会准备在这里立地成佛了吧!” 说完,愿桃就伸出一手:“快点,过来抱进去!” 逐云不动立于街边继续诵着佛号,一旁的花解语越看越急,恨不得立马冲了出去拉着逐云就跑。 花解语暗暗地估量着当前形式,细细观察着街道状况。突然,听见“叩叩”两声敲打木质板面的声音,一旁本来是围着软轿的小厮、丫鬟就向逐云围了过去,花解语也顾不得其他将将就想冲了过去,却见愿桃轿前,突然多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宽敞绣着暗色花纹的白衣袖,正飘荡在轿前。 “姑娘,这位小师傅多有不便,不如在下替他抱姑娘进屋,可好?” 傅颜温润如玉般的笑着,在轿前轻轻伸出一手,一袭干净的白衣在灯红酒绿的花街柳巷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旁逐云闻声看向傅颜一眼,微微颔首,而后依然诵着佛号,似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世界。 “嗯?你说什么?” 愿桃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处,用手轻挑起轿窗小帘,看了一看轿旁的傅颜。 瞧着傅颜惊为天人的容颜,莞尔一笑:“好吧,看见公子长得如此俊俏的分上,我就让公子替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和尚。” 说完,愿桃就伸出一手搭在傅颜已伸之手上。 傅颜轻道一声“得罪”轻轻一拉,就将愿桃从轿中拉出,而后神色自然,当真抱着娇娇弱弱的愿桃进了会仙居。 花解语在一旁看呆,眼见那袭白衣和愿桃依偎一处,宛若眷侣。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乎比知道宋尚设计赶走她时,还来的强烈,像是薄怒,但又不知怒意从何而来。 另一边会仙居内,愿桃因为傅颜在身边的原因,可谓赚足了羡慕的眼神,但凡路过她身边的姑娘,无不诧异傅颜的美貌,愿桃的好运气。 愿桃依偎在傅颜怀中正洋洋得意时,二楼和愿桃一直针锋相对的花魁含笑走了下来。 “哎哟,愿桃妹妹。” 娉婷身影来到傅颜面前,嘴里念着愿桃,眼神却直勾勾落在傅颜身上。 “妹妹这是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不会来,真让人担心呢。” “是吗?”愿桃示意傅颜绕过花魁,不料对方就伸手扶住自己额头,佯装晕眩直接依靠向傅颜:“哎哟,奴家有些头晕,可有吓到公子?” 傅颜微微勾起唇角:“无妨,姑娘需要我帮你找人吗,愿桃姑娘现在也是脚上有伤,在下分身乏术,只好……” “不必了,我只要休息片刻便好,倒是公子心善,不过面相有些陌生,不知……” 愿桃早已看穿花魁过来的目的,见状干脆让傅颜将自己放下:“算了,你走吧。” 傅颜含笑打量两人一眼,微微颔首,竟然当真转身离去。 身后明明立着两位绝世美人,他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愿桃望着傅颜离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而那花魁见自己没有什么希望,跟着转身离去。 会仙居外,花解语躲在墙壁拐角处,愣愣的站在原地,连什么时候傅颜从会仙居出来,什么时候又来到她的面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眼前被一只手晃了晃,那手骨节分明,干爽温暖,看着眼熟。 第100章 红尘谪仙 花解语脑中烦乱异常,见状下意识伸手将其拍打下去,不料对方反应灵活,竟躲避过去,并反手一握,成功将进攻的花解语控制。 花解语不甘,见自己落了下风,顿时薄怒,同样反手去握对方。 等花解语回过神来时,她发现正抓着傅颜一支手,攥在掌心。 面前站着傅颜与逐云都面带疑惑的看着她,花解语凝神一瞧,吓得赶忙看傅颜的扔了出去,顿时觉得脸颊发烫。 气氛顿时尴尬异常,只见花解语急急说道:“是你把手往我脸上晃的,我……” “在下明白。”傅颜眼中带笑,很有礼的回应。 花解语一看傅颜此番模样,一时气极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傅颜到也不管她如何纠结,含笑看着她道:“走吧。” “走,去哪?” “难道你想进去逛一逛?”傅颜半为玩笑指了指会仙居牌匾,跟着侧脸看向逐云,打趣:“你我倒是可以进去的,但这位小和尚怕是……” “阿弥陀佛,小僧是万万不能踏进的。” 花解语见自己的意思被傅颜无声歪曲,端红了耳根:“谁,谁说我要进去了!我只是纹路而已。” 说着一把推开傅颜,大步朝前走去,半晌后发现身后没有人跟来,只得扭头回望。 “愣着干什么?走呀。” 傅颜伸手指了指花解语身后方向:“反了,这边。” 花解语:“……” 若是在旁人面前,活了两世的花解语怎么说都是人精一般,但到了傅颜面前,她却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被对方不知不觉掌控,慢慢习惯,并且喜欢上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切都仰仗着对方,交出全部,甚至没有反抗的意思。 花解语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很危险,但又无可奈何。 面前人影白衣如霜,身在万丈红尘之中,倒也不拒绝任何芳菲桃花,却偏偏还是一副清冷如仙的模样。 花解语当真看不透他。 花解语跟着傅颜、逐云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听他二人聊着天,原本想偷听些关于朝廷是事,结果发现两人言语都是玄机禅关,什么飞鸟游鱼,什么风动云动,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倒是后来傅颜发现她神色愁苦,不动声色和逐云换了话题。 逐云一直生活在山上,心思干净简单,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 这时候,花解语才惊叹傅颜是个成精的狐狸,和宋斐不同,前者将心思内敛,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万事都在算计之中,后者却是摆明了油腔滑调,告诉你自己的心思来历,你却没有余力拒绝。 傅颜含笑与逐云且行且谈,花解语顺便听了两句,才知道这逐云是下山来历练的,而且马上就到佛祖寿诞,逐云才提前下山,一边历练,一边准备佛祖寿诞之上的辨禅大会。 傅颜早将她与逐云重新介绍了一番,只称花解语为易染,因而逐云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以为的男子,并未多问。 花解语这一天下来大约是经历之事太多,被逐云仔细瞧了两眼,尽量不让对反看正面,为了防止露出马脚,她一般很少说话。 傅颜与逐云两人只当她被今日愿桃的放浪形骸给吓住了,也就没再特意找话题引她说。 花解语一路恍恍惚惚跟着两人,直至走到一处朱红大门前,这才恍然回神发现,她居然随着傅颜他们回了他的府邸。 傅颜的府邸清贵内敛,乍然看来简单,实际别致异常,假山环抱,拱桥流水,清晨薄雾弥漫时,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这出世的住所,和傅颜一般处处不沾人气,唯独府门边一对红色春联,与灰色石墙相互较映,无声证明这府邸主人也是世事中人。 花解语驻足在门口,抬眸看向府邸前那副对联,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心绪复杂起来。 傅颜底邸前的那幅对联,其对联本身意义与文才并不出众,只是那是秦帝在任傅颜为太傅之时所书。而傅颜府邸牌匾之上,竟是也是秦帝所书。 在那匾上还印有秦帝私印,以此足见秦帝对傅颜的宠幸。 之前这些细节花解语都没有注意,直到最近她发现傅颜有些奇怪,这才稍稍留心。 花解语看着门前秦帝所书对联与牌匾,再瞧瞧白衣如雪的傅颜,脑中闪过朝堂之事,眼神就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垂于两侧之手,在袖中握了握,半晌后她出声道:“傅兄,出来时日已久,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去贵府叨扰了。” 傅颜与逐云在前面,听花解语如斯说到,自是转头看向她。 正见花解语作了揖就准备转身离开。 被宋阁老那边驱逐出来,她现在居无定所,竟然拒绝跟自己回到府上…… 傅颜眸底一凛,闪过意味不明的深邃之意。 “易兄,稍等。” 说着,傅颜不急不缓来到花解语面前,到是一旁的逐云看此间情景,道了一声佛号,就在侍从引导之下,先行进府。 傅颜来了花解语面前,由于身高差距,他低头微微俯视看向花解语。 “天色已晚,你要去哪里?” “我现居宋府,自然回宋府。”花解语回到,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傅颜眼中闪过暗光,随即又笑道:“宋宰辅最近为国事忧心烦忙,以我所见,还是不去叨扰他为好。” 花解语不想纠缠,突然一揖:“天色已晚,就不耽误傅兄。”说着,竟转身就走。 傅颜薄唇微启,眼见花解语转身,终究没有多加挽留。 身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花解语低头走在路上,眼睛酸涩不已。 听到刚才傅颜之语,想来他是知道宋宰辅使计之事。 她被人言语设计驱逐,现在还要厚着脸皮回去,之前她以为复仇之路艰辛,这些事或许惹惹就会过去。 从开始到现在,经历种种,花解语从不觉委屈。 可为何,刚刚被傅颜一说,竟然现下觉得不值得起来。 花解语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只是感觉脸上突然润润的,伸手将这无用的液体从脸颊上拭去,花解语有点唾弃自己。 重生以来多少艰难险阻都过去了,怎么现在会为如斯小事掉泪。 心中只委屈异常,明明想要控制自己挺胸抬头,一直骄傲势如破竹走下去,谁料眼睛却不听话。 仔细想想自己经历一切,努力这么久,还是被皇后一计送出宫来,到现在大半年过去,自己计划稳稳当当,但实际却并没有什么成效。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急于求成,但看不到一点希望甜头,有时候莫名便会觉得迷茫。 发泄的情绪一旦找到端口,泪水便会决堤。 她一直以来背负压力太大,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情绪失控,因不想有人看见自己丝毫狼狈,刚想抬手拭一下,却忽见眼前出现白色衣袂,跟着一方白色丝帕就递了过来。 花解语微诧,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不想抬头,不想被傅颜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一面。 “你可是公主,如此对我低头,可是在行礼吗?” 傅颜难得玩笑一次,花解语却没有破涕为笑的意思。 后者悠悠一声叹息,暗恼自己连太子都驾驭轻松,怎么到了花解语这里,忽然觉得棘手。 正为难自己该不该继续陪在她身边时,花解语想想之前自己比这尴尬的场面,都让傅颜看见过,尴尬之感也无。 抬头巴巴看傅颜一眼,神色委屈。 “你跟来干什么?” “这可是我府邸的范围。” 花解语别扭重新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接那丝帕。 “唉……”傅颜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看着花解语此种模样,心中就生出一丝不忍,干脆伸手将丝帕放于花解语手中,温润道:“我说过,我府上你想住多久都行。” 花解语紧了紧傅颜所递丝帕,没有回答,傅颜继续道:“天色已晚,你若着实不喜欢我这里,坐车回去为好。” 说话间,一辆马车驶来,看外观不像是寻常马车,花解语扫了傅颜一眼:“你早有安排?” “碰巧而已。” 世上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 花解语倒也没有揭穿,傅颜为她打了帘,笑道:“小心,勿忘我言。” 花解语默默上车,有愣怔看着在一旁吩咐车夫的傅颜,心中一时情绪变得纷扰零乱,想到朝堂之事,又想傅颜的数次相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傅颜。 “傅颜……” 那身影朝后退去,示意车夫赶车时,花解语撩开车帘忽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 他站在一臂开外的位置,不远,眼看就在咫尺,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够不到他。 两人之间,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距离。 “你对谁都这么好?” “这叫什么话。” 花解语此刻分明有些孩子气,这不该是聪慧的她应有的表现。 身为傅颜培育的局众人,她该永远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看见展露出疲倦的花解语,按理他该失望才是。 但意外的是,傅颜竟抿唇一笑:“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来找我,傅府就在这里坐落着,不论多大困难都不会跑的。” 言语字里行间,他希望她能更走近自己一点,再一点点。 最初计划将她培养在身边,是为了日后利用方便行事,但现在,帮她似乎渐渐成为了习惯。 “是啊,傅府这么大,你又背不动,当然跑不掉?” 花解语像是想开了什么般,长出口气:“今天谢谢你,但也你希望你忘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易兄大可放心。” 一句“易兄”说明了一切,花解语勉强勾唇:“再会。” 马车帘子放下,车夫一声吆喝,马蹄踢踏带着花解语走出傅颜的视线。 片刻后,小巷子黑影一闪,一黑衣人嘴里叼着草棍,抱剑依靠在石狮子上:“计划了一大圈,连宋阁老都牵动了,就这么轻易放走?”顿了顿,调侃道:“当真不像你风格。” “不然呢?”傅颜回眸看向对方,之前在花解语面前笑意慢慢敛去,又是一副运筹微末不拘言笑模样。 “我以为你会再劝说两句,让她留下,毕竟她知道太多事,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易行事。” “被动不如主动,她会回来的。” 傅颜举步登上台阶,朝院内走去:“逐云如何了?” “能如何?等你呢……讲真话,这小和尚看似清尘绝世,依我看就是呆头呆脑,真的没有那丫头片子有趣。” “大白天你就在门前晃悠。”傅颜责怪看黑衣人一眼:“我最近对你是不是太好了?” “哪能呢?你看看人家花解语,不也是一国公主?却和自己丫鬟都是姐妹一般。” “那你不如和她去做姐妹。” 第101章 意外援手 “姑娘,这位小师傅多有不便,不如在下替他抱姑娘进屋,可好?” 傅颜温润如玉般的笑着,在轿前轻轻伸出一手,一袭干净的白衣在灯红酒绿的花街柳巷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旁逐云闻声看向傅颜一眼,微微颔首,而后依然诵着佛号,似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世界。 “嗯?你说什么?” 愿桃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处,用手轻挑起轿窗小帘,看了一看轿旁的傅颜。 瞧着傅颜惊为天人的容颜,莞尔一笑:“好吧,看见公子长得如此俊俏的分上,我就让公子替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和尚。” 说完,愿桃就伸出一手搭在傅颜已伸之手上。 傅颜轻道一声“得罪”轻轻一拉,就将愿桃从轿中拉出,而后神色自然,当真抱着娇娇弱弱的愿桃进了会仙居。 花解语在一旁看呆,眼见那袭白衣和愿桃依偎一处,宛若眷侣。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乎比知道宋尚设计赶走她时,还来的强烈,像是薄怒,但又不知怒意从何而来。 另一边会仙居内,愿桃因为傅颜在身边的原因,可谓赚足了羡慕的眼神,但凡路过她身边的姑娘,无不诧异傅颜的美貌,愿桃的好运气。 愿桃依偎在傅颜怀中正洋洋得意时,二楼和愿桃一直针锋相对的花魁含笑走了下来。 “哎哟,愿桃妹妹。” 娉婷身影来到傅颜面前,嘴里念着愿桃,眼神却直勾勾落在傅颜身上。 “妹妹这是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不会来,真让人担心呢。” “是吗?”愿桃示意傅颜绕过花魁,不料对方就伸手扶住自己额头,佯装晕眩直接依靠向傅颜:“哎哟,奴家有些头晕,可有吓到公子?” 傅颜微微勾起唇角:“无妨,姑娘需要我帮你找人吗,愿桃姑娘现在也是脚上有伤,在下分身乏术,只好……” “不必了,我只要休息片刻便好,倒是公子心善,不过面相有些陌生,不知……” 愿桃早已看穿花魁过来的目的,见状干脆让傅颜将自己放下:“算了,你走吧。” 傅颜含笑打量两人一眼,微微颔首,竟然当真转身离去。 身后明明立着两位绝世美人,他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愿桃望着傅颜离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而那花魁见自己没有什么希望,跟着转身离去。 会仙居外,花解语躲在墙壁拐角处,愣愣的站在原地,连什么时候傅颜从会仙居出来,什么时候又来到她的面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眼前被一只手晃了晃,那手骨节分明,干爽温暖,看着眼熟。 花解语脑中烦乱异常,见状下意识伸手将其拍打下去,不料对方反应灵活,竟躲避过去,并反手一握,成功将进攻的花解语控制。 花解语不甘,见自己落了下风,顿时薄怒,同样反手去握对方。 等花解语回过神来时,她发现正抓着傅颜一支手,攥在掌心。 面前站着傅颜与逐云都面带疑惑的看着她,花解语凝神一瞧,吓得赶忙看傅颜的扔了出去,顿时觉得脸颊发烫。 气氛顿时尴尬异常,只见花解语急急说道:“是你把手往我脸上晃的,我……” “在下明白。”傅颜眼中带笑,很有礼的回应。 花解语一看傅颜此番模样,一时气极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傅颜到也不管她如何纠结,含笑看着她道:“走吧。” “走,去哪?” “难道你想进去逛一逛?”傅颜半为玩笑指了指会仙居牌匾,跟着侧脸看向逐云,打趣:“你我倒是可以进去的,但这位小和尚怕是……” “阿弥陀佛,小僧是万万不能踏进的。” 花解语见自己的意思被傅颜无声歪曲,端红了耳根:“谁,谁说我要进去了!我只是纹路而已。” 说着一把推开傅颜,大步朝前走去,半晌后发现身后没有人跟来,只得扭头回望。 “愣着干什么?走呀。” 傅颜伸手指了指花解语身后方向:“反了,这边。” 花解语:“……” 若是在旁人面前,活了两世的花解语怎么说都是人精一般,但到了傅颜面前,她却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被对方不知不觉掌控,慢慢习惯,并且喜欢上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切都仰仗着对方,交出全部,甚至没有反抗的意思。 花解语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很危险,但又无可奈何。 面前人影白衣如霜,身在万丈红尘之中,倒也不拒绝任何芳菲桃花,却偏偏还是一副清冷如仙的模样。 花解语当真看不透他。 花解语跟着傅颜、逐云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听他二人聊着天,原本想偷听些关于朝廷是事,结果发现两人言语都是玄机禅关,什么飞鸟游鱼,什么风动云动,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倒是后来傅颜发现她神色愁苦,不动声色和逐云换了话题。 逐云一直生活在山上,心思干净简单,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 这时候,花解语才惊叹傅颜是个成精的狐狸,和宋裴不同,前者将心思内敛,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万事都在算计之中,后者却是摆明了油腔滑调,告诉你自己的心思来历,你却没有余力拒绝。 傅颜含笑与逐云且行且谈,花解语顺便听了两句,才知道这逐云是下山来历练的,而且马上就到佛祖寿诞,逐云才提前下山,一边历练,一边准备佛祖寿诞之上的辨禅大会。 傅颜早将她与逐云重新介绍了一番,只称花解语为易染,因而逐云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以为的男子,并未多问。 花解语这一天下来大约是经历之事太多,被逐云仔细瞧了两眼,尽量不让对反看正面,为了防止露出马脚,她一般很少说话。 傅颜与逐云两人只当她被今日愿桃的放浪形骸给吓住了,也就没再特意找话题引她说。 花解语一路恍恍惚惚跟着两人,直至走到一处朱红大门前,这才恍然回神发现,她居然随着傅颜他们回了他的府邸。 傅颜的府邸清贵内敛,乍然看来简单,实际别致异常,假山环抱,拱桥流水,清晨薄雾弥漫时,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这出世的住所,和傅颜一般处处不沾人气,唯独府门边一对红色春联,与灰色石墙相互较映,无声证明这府邸主人也是世事中人。 花解语驻足在门口,抬眸看向府邸前那副对联,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心绪复杂起来。 傅颜底邸前的那幅对联,其对联本身意义与文才并不出众,只是那是秦帝在任傅颜为太傅之时所书。而傅颜府邸牌匾之上,竟是也是秦帝所书。 在那匾上还印有秦帝私印,以此足见秦帝对傅颜的宠幸。 之前这些细节花解语都没有注意,直到最近她发现傅颜有些奇怪,这才稍稍留心。 花解语看着门前秦帝所书对联与牌匾,再瞧瞧白衣如雪的傅颜,脑中闪过朝堂之事,眼神就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垂于两侧之手,在袖中握了握,半晌后她出声道:“傅兄,出来时日已久,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去贵府叨扰了。” 傅颜与逐云在前面,听花解语如斯说到,自是转头看向她。 正见花解语作了揖就准备转身离开。 被宋阁老那边驱逐出来,她现在居无定所,竟然拒绝跟自己回到府上…… 傅颜眸底一凛,闪过意味不明的深邃之意。 “易兄,稍等。” 说着,傅颜不急不缓来到花解语面前,到是一旁的逐云看此间情景,道了一声佛号,就在侍从引导之下,先行进府。 傅颜来了花解语面前,由于身高差距,他低头微微俯视看向花解语。 “天色已晚,你要去哪里?” “我现居宋府,自然回宋府。”花解语回到,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傅颜眼中闪过暗光,随即又笑道:“宋宰辅最近为国事忧心烦忙,以我所见,还是不去叨扰他为好。” 花解语不想纠缠,突然一揖:“天色已晚,就不耽误傅兄。”说着,竟转身就走。 傅颜薄唇微启,眼见花解语转身,终究没有多加挽留。 身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花解语低头走在路上,眼睛酸涩不已。 听到刚才傅颜之语,想来他是知道宋宰辅使计之事。 她被人言语设计驱逐,现在还要厚着脸皮回去,之前她以为复仇之路艰辛,这些事或许惹惹就会过去。 从开始到现在,经历种种,花解语从不觉委屈。 可为何,刚刚被傅颜一说,竟然现下觉得不值得起来。 花解语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只是感觉脸上突然润润的,伸手将这无用的液体从脸颊上拭去,花解语有点唾弃自己。 重生以来多少艰难险阻都过去了,怎么现在会为如斯小事掉泪。 心中只委屈异常,明明想要控制自己挺胸抬头,一直骄傲势如破竹走下去,谁料眼睛却不听话。 仔细想想自己经历一切,努力这么久,还是被皇后一计送出宫来,到现在大半年过去,自己计划稳稳当当,但实际却并没有什么成效。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急于求成,但看不到一点希望甜头,有时候莫名便会觉得迷茫。 发泄的情绪一旦找到端口,泪水便会决堤。 她一直以来背负压力太大,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情绪失控,因不想有人看见自己丝毫狼狈,刚想抬手拭一下,却忽见眼前出现白色衣袂,跟着一方白色丝帕就递了过来。 花解语微诧,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不想抬头,不想被傅颜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一面。 “你可是公主,如此对我低头,可是在行礼吗?” 傅颜难得玩笑一次,花解语却没有破涕为笑的意思。 后者悠悠一声叹息,暗恼自己连太子都驾驭轻松,怎么到了花解语这里,忽然觉得棘手。 正为难自己该不该继续陪在她身边时,花解语想想之前自己比这尴尬的场面,都让傅颜看见过,尴尬之感也无。 抬头巴巴看傅颜一眼,神色委屈。 “你跟来干什么?” “这可是我府邸的范围。” 花解语别扭重新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接那丝帕。 “唉……”傅颜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看着花解语此种模样,心中就生出一丝不忍,干脆伸手将丝帕放于花解语手中,温润道:“我说过,我府上你想住多久都行。” 第102章 无形隔阂 花解语紧了紧傅颜所递丝帕,没有回答,傅颜继续道:“天色已晚,你若着实不喜欢我这里,坐车回去为好。” 说话间,一辆马车驶来,看外观不像是寻常人家所用,花解语扫了傅颜一眼:“你早有安排?” “碰巧而已。” 世上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 花解语倒也没有揭穿,傅颜为她打了帘,笑道:“小心,勿忘我言。” 花解语默默上车,有愣怔看着在一旁吩咐车夫的傅颜,心中一时情绪变得纷扰零乱,想到朝堂之事,又想傅颜的数次相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傅颜。 “傅颜……” 那身影朝后退去,示意车夫赶车时,花解语撩开车帘忽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 他站在一臂开外的位置,不远,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够不到他。 两人之间,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距离。 “没事。” 花解语笑了笑:“今天谢谢你,但也你希望你忘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易兄大可放心。” 一句“易兄”说明了一切,花解语勉强勾唇:“再会。” 花解语回到宋府时,已近酉时。 刚到宋府门口,就见一向跟着宋裴的侍从正站于府门之前,见她回来急步上前,连忙帮助车夫拿了矮凳让花解语下了车,一直紧绷的脸色这才松了下来。 花解语随手拿出几两碎银赏了车夫后,就跟着那侍从入了府。显然,那侍从已是等不少时间,他似乎十分激动花解语能回来,一边引路一边走着,并告诉花解语宋裴已经等了她好久。 花解语眼眸中闪过道光芒,看来宋裴已经知道了,否则不会派了侍从在府前等她。 花解语不紧不慢随着那侍从走着,等停下一看,侍从居然把她引回来了她在宋府暂居之小院,庭院花草依旧,不过人心不复当初。 花解语才到院门口,就见宋裴坐于先前他们煮茶谈心之处,手里举着茶杯,一口一饮的印着碧螺春,动作之豪迈,让花解语想起那夜与傅颜煮茶赏月之事。 傅颜,那晚月下,月光微凉,她也曾大口饮茶,以至于将口烫伤。想到傅颜,花解语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看着宋裴此番情景,引起旧情片刻走神,花解语定下心就向内走去,来到离宋裴几米开外,还没有开口,宋裴已经听见声响丢下茶杯:“回来了……” “嗯。”花解语应到向宋裴走去,走近之时这才发现,宋裴所饮之茶居然还是他们下午所煮之茶。煮茶如非当时饮用,凉后口感之涩让人无法接受。花解语看向宋裴突然笑道:“宋兄饮茶的姿势到是豪迈,如若不知是茶还当你饮酒了。” “怎么你想喝酒?”宋裴眼眸中桃花闪闪,笑得一脸妖孽:“我叫他们,把我埋在树下那坛60年的女儿红拿来可好?” “女儿红是女孩子降生时由父母埋在地下酝酿,至姑娘出嫁时饮用,你才多大岁数,居然埋了六十年的女儿红,当真以为我不识酒?” 宋裴弯眼一笑:“只需人家亲手埋酒,就不许我重金买下吗?” “宋公子若是这么说,我便无法反驳了。” “那好酒我已经献上,你究竟赏脸否?” “算了吧……”花解语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想再到屋顶吹风。” “哈哈……”宋裴大笑起来,狐狸眼弯弯,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很可爱直爽,他总觉得眼前之人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易兄,不如……” “宋兄。”宋裴话还未开口,花解语便将其打断:“宋兄,也许我有些匆忙,但我还是要向你辞行,明日就离开府上,多谢贵府这段时日的收留。” 宋裴何等精明,见花解语如此,不禁重重叹了气:“非得如此吗?” “宋兄,我在贵府叨扰已久,是时候该离开了。”花解语淡然说到。 宋裴看着花解语良久,见其眼角眉梢淡然笃定,知道没有挽回余地,终是叹息:“易兄,家父性情古怪,你也不必与他计较,但我在京都郊外有一处宅邸,景致还算不错,若是易兄不嫌弃,不如去那去小住。” “多谢宋熊美意,不过还是算了。”花解语看着宋裴:“能与宋兄结识是易染之幸运,不过易染还有事在身,就不多扰了。”顿了顿,花解语看着宋裴有些萧瑟的脸色,突然又挤眼笑道:“不过,如果宋兄真心过意不去,到是真有一个忙需宋兄帮忙。” “噢?”见花解语如此说道,宋裴这才勾起一丝好奇之色。 “那,那个……”花解语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宋兄不介意,可不可以借些银两给我。” 花解语一开口,当真让宋裴愣了愣,不过到底是人精一般存在,和快缓和了神色。 “你要多少?” 宋裴知道花解语虽在京在未有住所,但也不像缺银短金之人。因而花解语突然向他借银两,他自然好奇。 “嗯,开家酒楼需要多少银两?”花解语看向宋裴,虚心问到。 “你想开酒楼?” 花解语自是点头:“我此次出行,原是瞒住家中,身上所带银两不多,我想在京都做点营生,经营起来如此也好有个落脚之所。” 宋裴看着花解语,难得见她面露赫色,想来她应是不常做这借银之事,因而自然觉得尴尬无比。宋裴看着此时花解语良久,突然展颜一笑道:“我不借银两与易兄……” 花解语听这话还未来得有所反应,就宋裴又笑道:“我想与易兄一起做些营生,我出成本,易兄经营,你我二人五五分账如何?” “真的?”花解语惊喜抬头 “自然。” “好。”一时间花解语突然觉得雄心万丈,给倒了两杯茶,拿给宋裴,自己拿起一杯往上宋裴手中一碰:“如此,请宋兄多多指教。” 说完,一口饮下苦涩异常茶,脸上却笑靥如花,宋裴看如此也笑着举杯一饮。 第二日,花解语就带着莺儿辞了宋裴离开宋府,本来宋裴自想送送两人。只是那宋尚得知,正巴不得两人从此不在相见,自是想了借口让家中之人留住宋裴,让宋裴无法送行。花解语也不在意,只知宋裴等安顿好后,自会通知于他。带了莺儿爽快离开。 花解语原是想找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正寻了一家,银钱合理又干净在主街上。 看着店面还算雅致,正想走进,就见那路道中间又站了一人,白衣墨发,宛若画中人。 不是傅颜又却是何人。 花解语就这样远远看着他,也不走近。到是傅颜见她如此微叹气后,移步走了过来,面露一些无奈:“走吧。” 花解语不动,傅颜无奈之色中带有一些笑意,伸手握住她:“还真准备住客栈?” 花解语被傅颜一握之下,就想抽回。不过傅颜看似面上柔和,手中劲道把握很好,虽不至于弄痛花解语,可花解语也无法自行挣开。 “这里虽然看似别致,但客栈类鱼龙混杂,你的身份我不必多说,万一……” 花解语自然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但又有些疑惑:“这里客如此多,你是如何知道我会来这里?” “只要留心,知道你的性格,筛选一下即可。” 也是,参破人心这种小事,傅颜从来手到擒来,否则官场之中,朝堂之上,也不会有他立足之地。 心中有了权衡,直此花解语只好跟他一起离开,上了马车。 依然一顶藏青色马车,外表朴素简单,但花解语却知道这车里牢固无比,一般都是皇家御用。 也不知道这傅颜哪来的本事,将皇家东西当做自家的用,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上了马车后,花解语才发现里面宽敞明亮,正中心竟有地方放棋盘,傅颜扶了摆棋,花解语坐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看傅颜在一旁忙碌。 摆好棋局,傅颜向她招了招手:“来,过来试试。” 花解语没有搭语,只是走近一看,还是上次棋局,花解语兴趣缺缺:“上次不是试过,这棋局想来我是破不了。” 傅颜执了白子,只是看向花解语笑道:“如今,世事早已变迁几许,你又怎知此次你依旧破不了此局。” 世事变迁,傅颜之话一下震的花解语心口发擅。 是啊,现下所有事都不若前世了,虽然未按她所设轨道行事,可是到底是不一样了,那经过自己的扭转,结果又怎会与前世一样呢? 想到此,花解语突然心中一轻,自觉连日以来郁结于胸之气竟这样突然消失不见。 面前诸多困难,到好在她重新拥有了选择的权利,于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有的时候花解语真的怀疑傅颜是不是能看穿自己内心,自己需要什么,烦恼什么,他都了然,并不动声色给自己指路。 这样的依赖让花解语觉得不安,但目前看来,又逃脱不掉。 见心底种种纷乱压下,她对傅颜真心展颜一笑,而后执起一枚黑子,想了一想,干脆落了下来。 花解语这一笑让傅颜有些微怔,在傅颜与花解语有过交集的这些日子,位突然争宠的七公主,大多数都是不笑的,如果需要她笑,也常常皆是应酬之笑。 竟从未见她如此笑过,如释重负般轻松惬意,不带任何杂质。这样的神情,只在那夜她醉酒之后出现过。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傅颜就回了神,执棋与花解语对弈起来。 花解语执黑子,一直都是犀利进攻姿态,傅颜则不紧不慢的防守,始终滴水不漏。 花解语看似站在上分的位置,实际没有吃到丝毫的甜头。 马车在车夫熟练的驾驭下四平八稳,棋盘上棋子未曾有一刻晃动,花解语纤纤手指捻着黑子,眼见没有突破口,秀美蹙起。 第103章 对弈天下 傅颜在对面神色悠闲看她,还是最初的模样,眉目清远,一切胜券帷幄。 “这棋我赢不了。” 花解语将棋子让棋盘上一丢,侧脸一声叹息:“我早走什么,在想什么,看上了你棋盘那个方位的江山,你都一清二楚。” 傅颜淡笑不语。 花解语继续道:“而且我觉得我想走什么,根本不是我决定的,而是你运算之后给我让出路来,设计陷阱给我跳。” “公主真的想多了。” 面对花解语的指责,傅颜不温不火,反而抓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右下角。 一瞬,落子,花解语了无生气的黑子连成了一条大龙,断了傅颜半壁江山。 “我一直都在担心你走这一步棋,我会满盘皆输,但好在……” 他抬眼向花解语抿唇浅笑:“你一直都以为我没有破绽,没有仔细留意过。” 傅颜说话声音清冽如泉,干净让人觉得人畜无害,但偏偏,那薄唇吐出字眼尽是与他极为不相称的谋略。 花解语以为,谋士都该有谋士的样子,一双眼睛永远戒备盘算周围,嘴皮子利索就是为了鼓吹人心,他们该狡诈,诡辩,而不是像傅颜这般,风光霁月,淡然无波。 如果不了解他,看见傅颜第一眼,定会将他误解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偏偏这善于欺骗的皮囊下,是一颗将江山都盘算在内的心。 花解语定定看了那黑子半刻,摇头失笑。 “是我输了。” 输在了气势上,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没有机会赢。 “输便输了,好在没有与你打赌要做什么。”言语轻快,并无不甘之色。 此次对弈,虽是从前棋局,从前对手,花解语却并未如之前般走局。如此虽是输了,却到底从之前多撑上三十步之上,如此也让花解语满意。 不同的走法自有不同的结局,棋局如此,人生亦如此。 跟着傅颜回了府邸,花解语依然居住在之前那幢独立小院之中。 一切都如之前一样,花解语在傅府邸上依旧自由自在,无事之时自然四处闲逛,寻找可开洒楼的位置,闲暇时便逗一逗莺儿。 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久了,脾气开始渐长,见了花解语也不再像宫里那般拘谨,有事见花解语赤足站在地上,竟然会高声斥责两句。 花解语之前还不习惯,被她喊得一愣。 莺儿却是一副理所应当模样:“你身为公主,怎么能赤足,再说地板上多凉,万一说了寒怎么办!” 花解语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开口做声,莺儿便将鞋子递到了花解语面前,又低声嘀咕:“你在不听话,我就告诉太傅去,他总有办法治你。” 花解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傅颜竟成了能治自己的存在。 但担心小丫头真的处处麻烦傅颜,花解语无奈,只得听话将绣鞋穿上。 这次回来傅府上,与之前没有什么出入。 若非要挑出一二,那唯一的变更,大概就是此间多了一个逐云。 小和尚一直在山上生活,为人干净纯真,但花解语不得不承认的是,逐云智慧超然,有些事别人或许专研上午未必学会,逐云却不过扫上两眼,便知问题所在。 也许因为过人的智慧天赋,才让他年纪轻轻,成为了秦国上下百姓的信仰。 因逐云也在傅颜府邸居住,花解语自是没事就找逐云小和尚谈禅论经一番,如此也算过得闲适惬意。 宋裴来过找过花解语几次,有时是为探望,有时是为酒楼之事,有时是为朝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纷纷扰扰的水利灌溉方案终是落下帷幕,有了解决之法。 最后还是秦帝被吵到无法,不惜顶了日后无法留青史之险,毅然决然的拍板决定,两个方案都实施。 于是,迅速划出两片重灾区,让越恒之与列诚各领一帮人,在各自的片区内实施自己的方案以观后效。 秦帝如此虽有和稀泥的嫌疑,但是总算解决了此事,于是不光秦帝,就连秦国朝臣在秦帝宣旨之日,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继而听到圣旨所言之语,三呼万岁之时格外真诚。 不过,无论如何到底有了解决之道。 当然秦帝也不傻由于越恒之在辩驳之时,指出列诚方案中疏漏会对秦国未来造成灾祸,并在秦帝私下召见越恒之时,自上询问一番后。本着多疑的本质,秦帝自是依着越恒之与列诚之言,对他们各留一手。 花解语知道此间结果后,到底还是舒了一口气。 虽不若前世之景,但到底也不是坏事。如若列诚真有问题,日后暴露出来后,越恒之依然会走向顶端与唯一,想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有了基本的可见未来,花解语处此终是放下此事,专心于酒楼上。 花解语与宋裴一直在寻可开酒楼的地段,因而也没注意,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到佛祖寿诞。 四月初八乃佛陀寿诞,秦国礼尊佛教,自是重视这个日子。 花解语出生皇族,从小耳濡泪染,加之重生之事,花解语除却对佛陀的崇敬之情外,又生出几分敬畏之心。于是,初七之日花解语自是早早歇下,以迎初八之日佛诞盛典。 照例,当夜莺儿在服侍花解语睡下,燃起安神香后,便轻轻退下。 花解语静静躺在床上,想是近来安睡时辰并不规律,是以并未立即入眠。 但好在如今也算的上一切都已上了轨迹,至此花解语到也不算太过忧心,是以躺下后她也并未成多想。只是一时未能入眠,一个姿势摆来太久也觉得难过。 正翻来覆去之际,无意间转身面向房门,抬头就见纱帐外那尊立于房中的紫砂观音熏炉。 花解语记得日前房内所摆并非此炉,想来佛诞在即,为了应景傅府中之人替她置换的。 熏炉上轻烟枭枭,花解语看着微弱的、轻白色烟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渐渐闭了眼…… 远处传来梵音吟唱,佛音阵阵,花解语只觉得身轻无根,似飘荡在空中一般。 单薄的身影迷迷蹬蹬地随着那佛音向前行着,一路上没少跌撞。 山路难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一个人走在一条幽暗的小路之上,可谓举步维艰。 举目四望,此时天色已暗,那路上少有人走,偶尔出现几个侍女宫人也是手持宫灯行色匆匆。 花解语随着那条小路飘摇,心中只想寻着佛音而去,自是无暇关注周遭之景。 直至,花解语被那佛音引至一处,见到一座九层高塔,那塔中大堂内有一尊金塑佛陀像。花解语无意望去,那片金光瞬时刺着她双眼生疼,花解语忙伸手遮眼,只漏出些许缝隙看着堂内一切。 此时,堂内正坐着一群和尚盘坐念经,四周不断有着宫装女子、孩童等前来此处礼佛诵经。 花解语被那佛光一刺,脑中突感一阵清凉,一下子清醒起来。她打量这周遭之景,心中不由大惊,这才发现这里竟是秦宫——观慧塔。 花解语此时也顾不得惊讶,她见那些宫中妃嫔带着孩童,在塔内礼佛完毕就带着孩童、一同退出塔堂。 出塔后却并不离开,只是双手合什,口念经文,于塔堂正门起,顺右绕行塔身。她们虔诚的顺塔身绕行三圈,这才停下在塔堂之前大坝上,盘坐蒲团之上,继续礼佛诵经。 花解语看着这一行行随塔绕行的人们,心中不断诵出恐惧之感,却又不知为何恐惧。花解语总觉得这是一种预示,却又不知到底所示为何。 四处张望着,正着急想办法往下降之时,却又听一道细小的声音响声:“天啦!太可怕,你可知晓今日佛诞之日,却见了血光,如此真是大大的不吉!” “嘘,这宫墙之内,也是你胡说之地,小心隔墙有耳。”花解语寻声觅去见两个小宫人在塔身阴影处,猫着身子正在抚耳闲聊。 “我只是……只是替那逐云小师傅不值嘛,小师傅如此风光霁月,出尘脱俗之人。现今如此才是如何是好?”那宫人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逐云!? 花解语突然瞪圆了眼,头突然又似上次在梦中一般,开始疼了起来了。 花解语本就飘在空中,此时头疼欲裂更是顾不得稳住身子,眼前一阵又似一阵的黑暗袭来。花解语勉强忍住疼痛,她死死盯着那对宫女,只想知道逐云到底所遇何事? “唉,也是!国寺住持不是断臂之人能做,那梁国皇子也是太够阴狠,如是傅颜大人可早到一刻就好了!“ 断臂! 傅颜? 花解语本就疼痛的头部,此时听到这两个字词,头部更似无数根针扎。 花解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抱着欲裂的头,勉强抬头待要再寻那两宫人之时,却发现那两宫人竟已消失不见。 此处为三面相围之地,唯一离开之径就在花解语面前,她从未见那两宫人从身边走过,她们竟是何时消失?…… 花解语心中在大骇,心下正在焦急,却远远望着母妃带着自己远远走来。 母妃还如以往一般淡雅如菊,而另一个自己依旧一派天真之色。 花解语见另一个自己跟着母妃身后,一派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跟着母妃身后似要前来礼佛。她们两人缓缓向着观慧塔走来,走到一半之时。突然,那塔边所种之柳,枝条伸展,竟全部迅速地向母妃与另一个自己伸去…… “不要!” 花解语眼见母妃与另一个自己,就要被柳条缚住却丝毫没有任何感觉。于是心中大惊的她也顾不得头疼,匆匆就往那面奔去。 谁知才踏出一步,花解语就感到脚下似踩空一般,身体极速下落。花解语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往下一看,却见脚下地面不知何时竟开一条大口,那里黑森森地,一眼望不到底。花解语还未有任何反应,就感觉身体往下掉…… 啊—— 花解语大叫一声,突然感到手中似握了什么东西似的,耳边又传来佛音缭绕,一阵金光抚过,花解语被那道金光一抚、一弹,头疼似裂一般,花解语抬起那就又想抱头,却似被手握拉扯似的,一时突感喘不气。一下子,花解语突然睁眼—— 第104章 惊觉梦醒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她才发现她手中竟是握着丝被,想是刚才梦中之事太过惊悚,让她拉了丝被盖在脸上,这才有了气闷之感。 花解语轻轻地揭了盖在面部的丝被。她一抚额头,竟是满脸的汗珠,花解语苦笑。 外间传来轻轻走动之声,想来是莺儿听到屋内之音,正要前来查看。花解语此时只想静思那梦中之境。于是,出声止了莺儿进入内室,只是自己起身倚窗而坐。 花解语此时到不如上次一样过于慌乱,有了前次经验。她自是知晓梦中之事,乃于是她前世之景。 只是,前世她到底过于天真,除了姻缘她凡事皆不上心。如今,既是梦到前世之事,也是需从旁分析猜测,才能道出预警之事。 花解语起身给自己倒一杯茶水,莺儿未进茶水自是凉透了。 花解语倒也不在乎,而且此时想来饮一杯凉茶对花解语而言,也许更有助益。花解语静静地饮着茶,想着梦中提示中逐云、断臂、傅颜…… 这三个名词,无疑是最为明显的提示。可是,这又预示着什么呢? 花解语努力思索着前世之世,想着梦中之景。一阵风吹过,一阵安神香的香气袭来,花解语转到看到那尊立于房中的紫砂观音熏炉。 花解语脑中灵光一闪,她知道了…… 没错,此事应是应于明日的佛诞辩禅大会之上。梦中之境,原是只有每年佛诞之日才会出现。花解语细细地抚着那杯沿,沉思在前世之事中…… 秦宫之观慧塔,建于秦国太宗年间。秦太宗礼佛,尊佛教为国教。太宗为显礼佛之心,在秦宫西北处建观慧塔,以供佛陀,并下旨命秦氏子孙,每年于佛诞之日,无论何职何位凡在京都者都应进宫于观慧塔礼佛诵经,以求佛陀护佑秦国疆土风调雨顺,千秋万代。 是以,秦国众宫皇族观慧塔礼佛之事,只会出现每年四月初八的佛诞之日。而且,绕塔三圈以示尊佛礼佛之行,也只会在佛诞礼佛大典之上,才会启用……想到此,花解语眼神暗了暗。 前世此日礼佛,她与母妃到得准时,拜佛诵经绕塔礼佛后刚跪于蒲团之上,就见禁卫军前来传旨,召国寺住持前去华英殿。 华英殿乃秦帝所居偏殿,佛诞之日按太宗之旨本应秦帝带了众人一起礼佛修行,可秦帝不但未曾露面,竟还下旨召见了主持大典的国寺住持。想来,当时是发生了何事,让秦帝不得先行处理。 前世的花解语看似是天真,也知礼法因而自是觉得奇怪。 只是前世花解语心不在此,自是不会深究此事。于是佛诞之后,宫中则传出一则流言,甚至一时传嚣甚重。说是佛诞辩禅大会上,梁国皇子因为辩禅无力,当场输后竟发怒提剑要砍杀那与辩禅小师傅,竟将是断了那小师傅一臂。最后,若不是傅颜太傅带人赶到,想来那小师傅只会命归西天了…… 花解语当时听此传言,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前世她虽虔诚礼佛,可对于国寺之中僧人并不熟悉。虽心中对那失臂之人有些惋惜,但也未深究。 只是现下想来,那明日佛诞辨禅大会之上断臂之人,想来就是逐云无疑。 逐云小和尚自小跟着国寺住持修行,佛经佛法造诣自是精深。而且,能与梁国皇子辩禅之人,想来国寺也不会派出身份太过低末之辈。佛家虽讲无色无相,一切皆幻花水月,名利皆空。但是,梁国皇子为世俗之人,自是会照应世俗礼规。 于是,逐云身为国寺住持弟子,佛法造诣精湛,自是辩禅最适合之人选。只是,为何那梁国皇子,会恼羞成怒砍杀逐云小和尚?而傅颜又会晚到呢? 花解语细细想到,以傅颜算无遗策既是会到,就应是早知逐云是有危险。 可是,他却晚到让逐云失了一臂?以现世看来逐云与傅颜之交情,想来此间之事必是另有曲折文章。 “咚”花解语眼中冷色渐凝,脑海中那与她月夜谈心的逐云挥之不去,她似下定决心一般,轻轻放下茶杯。 无论如何,此次她必不会让逐云再断一臂。 逐云,她必救! 四月初八日,佛陀寿诞之日。 自秦太宗尊佛起,秦国在佛诞之日,就会由国寺举行辨禅大会,迎天下礼佛诵经之士前来共参佛义、共解佛法。 这一日自是由国寺住持派本寺僧人,与天下礼佛之士共举辨禅大事。是以,佛陀寿诞之日,国寺住持需在秦宫中住持秦国皇族礼佛修行大典,而辩禅大会则会派出国寺佛法造诣精深的僧人以出迎。 之前,逐云早就表明下山之因中,准备此次辨禅大会则是其一。而近来逐云为准备辨禅大会之事更是早出晚归,想来也是为着今日之辨禅大会。 至此花解语想了一夜,如若此时阻止逐云不让他前去辨禅大会,逐云自是不肯。而且,若是逐云问起原由,她自是没法回答逐云。于是,花解语思前想去后,觉得无论如何到底应该提醒逐云一番,然后再想其它法子是好。 所以,花解语此日起得及早,天不过寅时初刻,花解语就起身。 莺儿听了动静,讶然花解语竟是起身如此之早。可到底宫中有训练有素,随是心中有疑,自也不会多问,只是关心是问花解语是否身子不适等语,听到花解语无碍后自是传了洗漱之物,侍候花解语梳洗起来。 佛家早课,一般皆在寅时始,卯时结束。 逐云自小在寺在长大,现下虽是下山不在佛寺,应不会丢了佛家早课。今日又是辩禅大会,想来逐云也会做了早课才去会场。莺儿侍候花解语洗漱完毕,就欲前去传了早膳。花解语看着莺儿,心下思量一下,对莺儿吩咐道:“今日佛诞之日,皆食素食。将早膳摆于南院花架之下。”说完,花解语往外行去。莺儿轻声应诺,自是去传早膳。 南院花架之下,也是通往花解语所居之小院的必经之所,也是逐云出门必经之地。 花解语选了此处,准备坐等逐云。 单薄人影慢慢行于长廊之下,此时约是寅时末刻,天色自然还未大明。加之,现下府中主人似在都在休憩之中,因而仆从也不似白日之中,匆匆行色办着各处事务。 这时这座名满京都的太傅府很安静,只是少了白日里的几分人气,这座精巧风雅的府邸竟是生出几丝寂寥之感。 想来屋如其人。 想到此花解语竟是失笑,她也不知为何就会有些感受。只是,想到接下之事,她又不禁藏于袖下之手握紧了几分。 花解语自觉应是提醒逐云,却无法真正将逐云拉离险境。 其实此事只要提示一番傅颜,以傅颜之智,想来必是万无一失,但傅颜身份一日不明,目的一日不显,就让花解语无法放心交心。 而且若是她此番冒然提醒,傅颜必会怀疑她如何得知此事?傅颜助她数次,可花解语却一直有种感觉,傅颜似有其他目的。虽然,她从未抓住傅颜任何实质性证据,以证他的居心叵测。可花解语就是害怕全然相信于他。 害怕靠近,却又想要靠近…… 花解语此时心中矛盾丛生,心绪纷乱早已没了赏景之心。行至南院花架之下时,石桌早已摆放整齐花解语应用之早膳。 莺儿早已立于一旁,见她前来,自是伺候她坐下净手。花解语心中有事,一时也无话,只随着莺儿动作而动。半晌,花解语终是抬头道:“你去请逐云小师傅前来用早膳。” 莺儿轻语:“公子,现在才过寅时,未到卯时,想来逐云小师傅还在做早课。” “无妨,他今日需去辩禅大会,想来会提前做完了早课才是。”花解语轻笑道,连声催了莺儿前去。莺儿刚转身欲去逐云处,就见一道月白色身影向她们行来。 逐云徐徐向她们走来,一身月白色僧袍此时在暗夜之下,格外显眼。 逐云容颜俊秀,加之从小于佛寺之中长大,身上自带了方外之人的不俗之气。佛家讲究静心、顿悟,逐云悟性甚高,自是参悟不少佛法,如此更让逐云似仙似佛,让人不敢心生亵渎。 花解语见逐云行了过来,只是轻笑道:“逐云大师,我今日竟无故早醒,再是入不了眠,于是想起大师此时应是早课已毕,遂命人摆了早膳欲请大师一共进胶膳。” “阿弥陀佛。”逐云驻足而立,他自院中正面而出,自是看到花解语在此间之举。 只是他早课完毕自是有人送了早膳前来,他自用过才会离府,此时见花解语相邀,自想告知花解语,只是到底觉得花解语好心相约,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竟拒了她…… 花解语看着逐云神色,见他似有些犹豫之色,当下一想就明了此间之事。也暗道果然还是她未想到。逐云在这傅颜府邸之中,傅颜又岂能不知逐云起居饮食之习惯呢?想来此时逐云应是用过早膳了。 想到此,花解语虽然暗叹自己蠢笨,不过也不慌张。只是轻笑着提了一旁的茶壹,翻杯于逐云倒上:“那就喝杯热茶。” 逐云见花解语轻提茶壹,翻杯替他注入茶水,推于他的面前。 逐云清澈双眸看着花解语,想了一想,双手合什道了声佛号,就坐于石凳之上。手数佛珠:“易施主,有何赐教请讲吧。” 被逐云看穿,花解语倒也不觉得有事,只是笑道:“赐教不敢当。大师折煞我了,只是昨夜突做一梦,梦中之境甚是奇异。我心中思量,也不知是吉是凶……”顿了顿,花解语道:“所以,想扰了大师为我解梦。” “阿弥陀佛,人生即为幻象,梦中之境更为所之幻象。无论其意好坏,易施主大可不必太挂于心上。”逐云继续数珠低叹。 “我也想如此。只是,我昨夜夜梦,去佛寺礼佛,那佛寺佛陀却似眼中滴血,突断一臂,那鲜红的血随着那佛陀眼中、伤口出,却是越流越多,最后竟是淹了佛寺外门场上那些辩禅的小和尚们……” 第105章 闲暇轻谈 “大师,可知此梦何解?”花解语末了轻声问到。 “阿弥陀佛……”逐云道声佛号正要说话间,却被花解语打断:“大师,今日辨禅与天下佛学之士共论佛法,想来必是盛会。只是,天下之士来自各国,从大武朝起,这天下分裂之后,历经两三百年间,各国早已形成各自民风。像我秦国自是以礼佛尊儒为主,然而有的诸侯之国,却早已变得民风蛮横、嗔恚心极重。俗语曰,佛度有缘人。以易染愚见,此番大师若遇此种之人,想必佛法也未必能一瞬之中即能感化他们,若真是起了争执,大师不若退却半步避其锋芒为佳。” 说完,花解语也不看逐云,只是拾了自斟了一杯茶,自对着这院中之自饮起来。 逐云在花解语说到有国民风蛮横之时,早已住了数珠念佛。他双眸澄澈静静看向花解语。良久,他叹息道:“是小僧愚钝了,多谢易施主提醒。”又是道了一声佛号,起身告辞离去。 花解语到是未再说甚,只是拾筷用起早已有些凉的早膳来。只是刚刚拾了筷,还不来及用就听一声温润之音响起:“我傅府上虽不是富甲天下,可也不至用凉羹待客。” 花解语看着从一处走出的傅颜,只见他话音刚落。本是寂静院中,突然就涌出二、三之人,迅速收了桌上一堆碗碟。 花解语也不管那些人如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向傅颜,眼中时不时闪过复杂之色。 现下她已是点了逐云,逐云似也懂了。只是花解语明了只做到此自是不够。 花解语心下自是明白,傅颜才是此事主因,想要让逐云彻底逃脱此次断臂之劫,想来还需傅颜出手才可。 不过她终究还需向傅颜解释一二才可。 花解语一时矛盾之极,自是不欲语言引傅颜此番注意,只是一人坐于花架之下,纠结心事。傅颜也似不在意一般,只是缓缓走近花解语,寻了她旁边之坐缓身下坐。于是,二人一时无言,都欣赏起这晨间之景而来。 傅颜府邸仆从显然训练有素,不过一刻钟就送来一堆热腾腾的膳食,只是此次明显多出先次一倍有余。花解语见那堆盘碟,微愣了愣看向傅颜,到底没有言语。也不管傅颜如何,只见碗碟摆放齐整,就拾箸夹了一块新出炉的奶油金丝卷,就用起膳来。一旁莺儿见状,连忙拾了空碗替她勺了一碗莲子粥,置于她手边之处。 花解语拾起白瓷绿莲的汤勺,勺起送到嘴中,一时莲子清甜的气息就充满了味蕾。甜甜的金丝卷,加之爽口甘甜的莲子粥让花解语瞬时心情郁闷之气散去不去。似连她自己也未发觉一般,一向冷清的神色之间竟是嘴角微勾,显露也她突然不错的心情。 傅颜只是有些好笑地看花解语之举,只觉眼前这小妮是越来越不把他当外人。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到全然完忘记一般。一时不知为何,傅颜突然也觉得心情甚好,连花解语未将与逐云所谈之事告知于他之心,都似乎变得不很重要。 两人就这样无言用完早膳,渐渐地天色也愈来愈亮,四周鸟鸣声起。花解语用完膳食,一旁莺儿连忙递来净手之热帕,花解语接过只是心不在蔫般随意在手上擦了擦,也不看向傅颜,只语气轻讽道:“百凉太傅日里万机,朝政大事自是甚忙。只是,凡事皆在意外,人力未可及也有之。太傅智慧卓然,想来自是连意外之事,也皆在尔之掌中吧。” 傅颜含笑看她,也不接话。 花解语继续道:“就像这桌早膳皆是我喜食之物,想来傅太傅也下了不少功夫。” 傅颜这才翘了翘眉梢:“有话不妨直说。” “我只想说过凡事皆有意外,这些膳食早已不是我心仪之物了。” 说完,竟是随意抛下手中之帕,头也未回地走了。 花解语此行之速极快,看似着恼一般。一旁莺儿见花解语之前食之甚欢,却突然说是厌了此物。莺儿一时只觉突地摸不着花解语之思,见花解语负气离去只得向傅颜行一礼,就匆匆追去。 傅颜眼见花解语发火,恼怒一般离去。傅颜也未曾有何反应,只是继续捧着手中清甘味正的莲子粥,用小勺勺起送入口中,一股甘甜之气散开。 傅颜心情甚好,一时只觉莲子有清热降燥之功效,火气如此之大用于降火最好不过。一时又想起花解语先前用餐之态,只觉得她越发学得口不对心。 于是一挥手,一道黑影出现他身边,迅速将花解语与逐云之话叙述一遍。转眼又不见了踪影,傅颜嘴边噙笑,自言自语道:“意外吗?” 傅颜放下手中之碗,轻轻抚着手中印记。突然,展颜一笑看似随意自言道:“今日,原定之计不变,多加一路人避了众人,从另条路线前去禅会。” “是。” 空中飘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傅颜自是起身离了花架,前去准备上朝事宜。 花解语自赌气般离了傅颜,回到所居之院后,就坐于一处发起愣来。莺儿匆匆追上花解语脚步跟了回来,一路上自上小心翼翼看着花解语脸色,不时一副欲言又止之态。花解语见莺儿如此,不觉有些好笑,于是安慰道:“我没事。” 莺儿见花解语说话,嚅嚅了唇,似有些委屈般道:“公子,何时换了口味,莺儿竟未觉,害公子用膳不悦,莺儿该罚。” 花解语看莺儿如此,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向莺儿招了招手。 莺儿随即跑了过来,花解语拍拍莺儿之手道:“傻莺儿,人云,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人之习性那会如此容易改变。” “那?公子还……”莺儿瞪大了双眼。 “我不刚才就言道吗?”花解语淡笑道:“凡事皆有意外,而我只是意外地,今日有些变了口味而已。” 花解语悠悠叹道,她暗中提点傅颜,想来以傅颜之智并也猜出。 何况此刻正在他的府邸,她与逐云所谈之言想来他若想也能知之甚详。如此,何愁傅颜不知她话中深意。 只是如若成真,想来此次之后她于傅颜心中必会存疑。可,她终究无法看着逐云就此失去一臂…… 花解语思绪纷杂一时又觉有些困顿,随到小室内的美人榻上歪了起来,嘱咐等宋裴来时,再唤醒她来。 宋裴来时已是卯时,此时傅颜自是早已前去上朝。而花解语原因先前与宋裴约好之故,于是就歪在榻上养神等候。 宋裴来就见花解语歪于美人榻中,一袭青色书生长衫到衬她越发眉眼清冷。头上已束冠,是以她不能伏于榻上,只好以手支颐,轻轻闭着双眼。 宋裴来得突然,又有心捉弄于花解语。自是用了点精妙武步进了屋,待莺儿发觉想要唤醒花解语之时,宋裴已在花解语榻前看了许久。看得花解语都睁了双眸,这才回了神。 “啪”宋裴摇开折扇,笑地桃眼闪烁,那双眼睛生生似在勾人一般:“易兄到是好兴致,就着这窗外如画风景,如此入眠,到有另一番情趣。” “怎及宋兄。”花解语补了个眠,自觉心情都好了起来,也随意拱了拱手,语带调侃。 难得花解语展颜一笑,自是看得宋裴又惊了眼。 此时宋裴对花解语又升那股你怪异之极的熟悉感,可又不得分解。 宋裴收了疑惑,一边与花解语互相打趣,一边不时催促花解语。很快,花解语收拾妥当,自然与宋裴一起去了辩禅大会。 佛诞之日的辨禅大会,举行之地为京都西华门前广场之上。 西华门广场之上,原本就是用于万民庆典之时,民众欢呼与皇族同乐之地。故而广场建设之大,乃秦国罕见。 花解语与宋裴到时,这广场之上早已挂满经幡,风一吹过带动经幡,经幡佛经闪烁,一时让人不由升起崇敬之感。花解语见四周搭有二排并列之高台,高台之上立有蒲团摆放。两排高台尽头,也是一座高台,那座高台此时显而为主所用,此时逐云早已上了那高台之上,盘坐诵经。 秦国推崇佛教,加之皇室刻意引导,信佛之人自然极多。因而,每年辩禅大会所来之人,比之百花正会所来之人,也只多不少。 毕竟百花正会到底只有文人墨客可以参与,而佛法讲究众生平等,自是有了不少平民百姓也可参与其中。 是以每年佛诞之辩禅大会比之百花正会也丝毫不逊于色。陆续有一些民众纷纷纷前来,快辰时之际,场外走入几众成熟身影。 花解语站一处眼盯了一盯,眯了眯。看那装束,那是梁国之人。那男子身材高大硕,头戴披肩帽,身着棕色暗纹服饰。梁国皇族本是游牧民族出生,因而喜着披肩帽,着长皮袍。那男子此下正是此等装束,想来必是梁国皇子无疑。 花解语思及此,警惕之心正起。一旁宋裴却突兀一笑:“易兄又有何发现,不若与小弟分享一下。” 突闻宋裴之言,花解语才觉刚她竟是忘了宋裴此人。花解语眼中划过一道暗光,如若宋裴加入想来可让逐云安全无虞。 思及此,花解语就指了那梁国皇子道:“宋兄,你看此人武功如何?” “尚可。”宋裴笑摇了摇扇。 花解语一脸真诚望向宋裴:“宋兄,你可信观相之术?” “噢?易兄还会这等奇术。”宋裴有些讶然看向花解语。 “嗯,”花解语煞有见识的点点头道:“我自幼同一云游高人习得一种观相之术,虽然不似师父一般可断人生死、富贵。我可观人一性格、习性,也是十拿九稳之事。” 花解语指了指那梁国皇子,又叹道:“刚我观见梁国皇子入场,其气势虽贵,隐隐透着杀气……想来今日此处可见血光啊。” “噢,我到不知那梁国皇子有何能耐,能在我大秦之土上撒野。”宋裴依旧平淡说起此语,但那话中之意却让人未敢小觑。 花解语要得就是挑起宋裴的争斗之心,其余自然水到渠成。见宋裴如此,花解语自是不再言语,看向高台之上。 第106章 辩禅大会 两列高台之中渐是坐满,民众也见渐渐围拢,花解语与宋裴一起立于人群之中,随着众人一起在国寺僧众带领一下,一起诵了一回金刚经。 辩禅大会正式开始。 另一边傅颜早已下朝了,今日乃佛诞,秦国祖训有云,秦国皇族所在京都之士必去宫中观慧塔礼佛诵经。至此,秦帝除当朝处置一些紧急奏章以外,剩下奏章都被收拢,等秦帝礼佛之后才行翻开。 傅颜下朝后,乘马车向辩禅大会行去。此次他特意布了此局,请了逐云下山,就为杀一杀那梁国皇子之气势。 那梁国皇子耶律,是梁国皇帝第三子,也是最为宠爱的皇子。 这位三皇子耶律百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更是极喜佛法,五岁之时拜入密宗大师门下,习得高深密宗佛法。 只是那密宗法门与秦国所推崇的禅宗法门自是不同,那五皇子又一向自视甚高,此次前来想是自一番争斗。 傅颜自收到他欲前来之信后,就请了逐云下山,欲给那自视甚高的皇子致命之击。那皇子一向自诩佛法精湛,无人能及。想来,如若有人辨到于他,他自是信仰崩塌。 于秦国,他傅颜自是又立一功;于其他而言,想来那爱子心切的梁国皇帝自会心疼一阵,也无暇顾忌他国之事。 如此好事,傅颜自不会放过,只是今早花解语之语,却让他第一次觉自己之策似不足。可是,不足究竟所何处?他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却始终不得其要意。不过不要紧。他补了安排,若是天弄意外,想来这次也难逃他傅颜之掌心。 傅颜掌心轻握了握,又抚了抚手心之中印记,暗笑之前已经上了伤药,估计是被好事的阿厌掉了包,到底留了疤痕。 正出神时,马车内落入一个黑影,低声道:“另一队人马已到辩禅大会处。七公主与宋裴也在辩禅大会处。现下,梁国皇子已与逐云大师对辨,似有落入下风之景象。” “嗯。”傅颜满意点点头,正想说起什么,马车却突然一顿。一时,就听到车外有着刀剑碰撞之声,马车当中所跪黑影闪出车外。傅颜心中一凛,到没想意外真是出现了。实在有趣至极! 傅颜笑得温润,眼中却一遍冰霜,既时想拦他路,他又怎能让他如愿?傅颜笑地灿烂,开口就要吩咐车夫冲将过去。没想到,那闪出车外的阿厌闪过回身,跪地一揖道:“咦?是童谣。” 傅颜听此名字一怔,看向那阿厌。 马车之外刀剑碰撞声更急切了,傅颜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急急向其道:“传我令,此队人马由宗泽副将带队前往辩禅大会,按之前所定之计行事即可。”说完,就飞身掳出马车,飞向打斗正酣之处。 碧空晴朗,万里无云。 花解语与宋裴一起站在台下观着此界辨禅大会。此时是整个辨禅大会之中最为激烈之处。 只见那梁国皇子正述密宗神迹,似证密宗乃佛门正源。只是,逐云小和尚看似清淡无为,却字字珠叽、绵里藏刀,惹得那五皇子恨不得跳脚,看得花解语都直呼痛快。 只是花解语心中到底忧心。眼见这梁国五皇子越说越急,越说越气,花解语此时恨不得现在就上台扯了逐云下来,省得他再辩驳下去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但花解语也知此乃空想,为保逐云,她随时紧张关注着在场局势。只准备如若有了异动,立即推了宋裴救人。 果然,在逐云以拈花典故讲了禅宗来历之时,那梁国皇子就忍不住了。 一下子就站起了身,脸色冷到吓人地步。 花解语现下的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逐云小和尚,这小和尚竟在如此淡定地揭人痛处,一时之时花解语只觉得逐云小和尚在她心中形象轰然坍塌了,心道佛也有火,原来这皇子是触了逐云的逆鳞。 密宗一向为天下所诟病之就是觉得此法门过于流于表面,不似禅宗讲究心悟之举。现下逐云小和尚到好,直接当着如此之多的民众之面前,打了密宗门人一个如此响亮的耳光,那密宗之人又如何能忍呢? 花解语见那梁国皇子突然起身,也不见如何动作就飞身前举剑向台上逐云冲了过去。 花解语一急,就扯住宋裴想将她推出去救人,没想到到被宋裴反手握住,笑道:“别急。你看,救人之人不是来了?” 果然,从高台四周突然涌出数十几禁卫军服饰之人,只见一人大喝道:“何人敢在秦土之上放肆,陛下有令,杀无赦!” 此时一出,花解语只觉得梁国皇子应是退了才是。谁知,那梁国皇子却是不管不顾一心只向逐云冲去,众多禁卫军急急护在逐云面前,与梁国皇子缠斗起来。 眼见那梁国皇子寡不敌众就要战输,谁知跟随那梁国皇子一众却突然腾空而起,纷纷加入战局。 一时之间,本已要分出胜负的战局,又因梁国众人加入,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花解语见刀剑相撞,不时发出碰撞声,只觉得头皮发麻,勉强看向逐云小和尚,却见两方阵垒正打得热火朝天之际,逐云还端坐蒲团诵经念佛。 此时,花解语心中恨不能拍逐云一巴掌,这时候还打什么坐诵什么经,赶紧逃命才是实在。 花解语一时觉得逐云小和尚有些傻,一看两边打得火热,就一狠心咬了牙,就往逐云那里冲。 花解语东躲西藏勉强冲向逐云处,一把扯住逐云正要扯了他往外走,却突然又从天而降一黑衣之人,那人眼神冷冽。从天而降之际时,就拿刀砍向花解语与逐云之手,花解语被这一变故惊地呆住了,她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站着那里看着那明晃晃闪着寒光之刀,就这样对砍下来。 “小心!”宋裴声音响起之时,已经一把拉住花解语就往后一扯,顺带又用掌力将逐云小和尚往反方向推开,才让那刀砍下落空。 花解语被宋裴扯着换了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宋裴紧紧护着花解语,眼见那黑衣之人落地之后,也不恋战,直接又飞向逐云之处砍去…… 逐云本就不会武功,只得跌跌撞撞到处躲藏。一时间就险象环生,看得花解语心惊胆颤。花解语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拉着宋裴:“快去帮逐云!” 宋裴本是握着花解语之手,那种熟悉感又起,一时正在思索之间,就被花解语用力推醒。 眼见逐云遇险不断,宋裴要上前搭救。只是到底不放心花解语一人在此,干脆一手将花解语用掌风送至高台之下,一边腾空飞向逐云之处。 没想到,宋裴还未到逐云处,本与禁卫军欧斗的梁国众人却分出一人,直接扑向了宋裴,一时间让宋裴也无法分身。 花解语在下面眼瞧那黑衣之人下手越加狠厉,而逐云东躲西藏动作越来越慢,一时间花解语也未能想处何法来帮忙。从昨晚之梦到今日安排,花解语自觉把应做之做也做完,可是似乎逐云现下还是逃不开被断臂之命。 对了,傅颜! 想到此,花解语终是想起此时打斗如此激烈,傅颜竟还未到,花解语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难道傅颜竟是未懂她晨间的暗示? 花解语现也不知,如何去寻傅颜,前世里是傅颜出现救出逐云,只因出现时机未对,让逐云从此断了一臂。可今世,花解语已然暗示傅颜有意外出现,为何傅颜还会迟到? 花解语不敢再想下去。眼见那黑衣人追着逐云,将逐云逼入死角,就要一刀砍下,花解语慌忙闭上眼睛,心下突生荒凉与无力之力。 此时,花解语眼前总是浮现出月夜下谈天说地的逐云小和尚,耳边竟是大刀砍入肉体之声,一股血腥之气漫延,不知为何,花解语眼一酸就流下清泪。 一直混乱打斗声突然消失不见了,突似是换了场景一般,整个世界瞬时就安静下来。可花解语却不敢张眼。 此时她心中极怕,她怕一睁双眼,就见逐云小和尚满身是血倒在地,就如前世之她一般。花解语闭上眼睛。 良久,至直身旁出现一声佛号,宋裴调侃声响起:“哟,易兄,如今天气正好,易兄却为何是满面悲戚?” “……” “还不睁眼?是担心看到我英勇的身影吗?” “你!”花解语一被调侃,被惊得回过神来,连忙睁眼,见逐云与宋裴都站于她之面前,两人一如初见时样。一个清淡温润,一个桃眼闪烁,两人此时唇角含笑,虽是笑得各有风貌,却同样温暖如昔。 “你没事?” 花解语顾不得宋裴调侃,伸手就想抓了逐云来查看一番。只是,手还未到逐云之身,宋裴已是伸手拦住,嘴里嚷道:“看不起本公子是与不是?本公子出马,你觉得这小和尚能有何事?” 花解语心思刚刚情景,一时无言。 她既也不想附和宋裴,又自觉难得与他无聊争论。于是,看向逐云确定他无事之后,目光就扫上那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此时梁国皇子与众人自是趁乱离去,而那个追着逐云砍杀之人,被擒获后,竟是服毒自杀,生生断了线索。 除了之前的人,花解语还见一名副将,那名副将名为称宗泽,是太子府中势力。花解语垂头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如若所见,傅颜救下了逐云…… 花解语理了理脑中思绪,正愈告辞离去,一旁宋裴去叫嚷着:“现下已是晚膳时分。如今,我三人已算生死至交,此时正是劫后余生,不如我们三人去酒楼庆祝一番,可好?” 第107章 清秀和尚 宋裴摇扇笑得一派灿烂,看向花解语与逐云。花解语本欲就走,见逐云俊脸耳根红了起来,心中偷笑,忙一本正经附和宋裴道:宋兄所言极是,如此劫后余生,自当饮够三百杯。” “阿弥陀佛,佛门戒律,不能饮酒。” 逐云双手连摆,连合什礼佛也都忘了:“逐云大师,佛门不是常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见,和尚是可以喝酒的……” “非也,此偈不是这样解的,啊……”逐云刚欲给宋裴讲解一番佛理,就被宋裴拉了手,强行被扯住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到:“而且,据不才浅见……” “宋施主,真不是的,小僧真不可饮酒啊。” 花解语眼见宋裴拉了逐云越走越远,心下不由大乐,忙跟了上去。 当夜三个去了洒楼。当然也没真逼逐云喝下清酒,花解语因有前见,自然也是不肯喝。于是,三人会饮,终是变为宋裴独饮。 是夜,宋裴又醉了,又想向高处飞,不过好在此次有逐云小和尚在,抱宋裴没让他跳,这才避免了他们又睡一夜屋顶之运。 只是宋裴此次醉酒虽是没爬屋顶,但到底不是个省心的。最后,宋裴一路又说又唱,只喊要给花解语介绍花楼姑娘,听得逐云耳根微红。 这样带他们两人跳回了宋府。等把宋裴送回宋府,两人已然累得脱了力。好在,宋府派了马车又把他二人送回傅颜府邸之上。 回到傅颜府邸之时,花解语抬头才发现现下已是月朗星稀,想来时辰已晚。 他们二人回府,慢悠悠地走在各自回居之路上,眼见就到晨间花架之处时,逐云加快几步行止花解语面前停驻,双手合什行了礼:“今日之劫,多谢公主相助。” 说完也不待花解语回答,行了一礼就自顾离去了。 花解语看着远走逐云,一时竟未反应他所说之话,待回过神来。却才发现,逐云道谢竟是称她公主。花解语又被惊到,难道傅颜竟是将她身份已然告诉逐云所知? 花解语想不通,只是今夜也不想再想,经过了白日里生死一线之间,现下花解语也只想好好躺下,睡上片刻。 花解语带着无限困惑回了所居小院,一番洗濑之后,自是燃香入寝,进入安眠之中。 夜深,花解语此夜睡得极沉,自是不知她睡下之后,一道白衣墨发的身影这样立于她的纱账之前,脸上神色复杂之极,却始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佛诞之事后,梁国就派来使者,为佛诞之事送上赔礼及歉意。梁国众目睽睽之下秦土行凶,虽是最后全身而退,只是当处并不只梁国一国之众,众国皆派议佛之士,如今梁国之事自然天下目睹,堵不住悠悠众口。 梁皇到底是位能屈能伸之辈,眼见此间之事无法抵赖,自己家国又不是鼎盛之期,于是派了使臣就向秦帝赔礼道歉来。 秦帝此时心中当然极其愉悦,生为一方霸主怎么可能没有臣服天下之心,眼见梁国如此伏低做小,秦帝龙颜大悦之下,危言恐吓一番之后,就摆了个大度的姿态接了梁国之礼,算是认同他们歉意。 一时之间,秦帝仁善,宽厚仁慈之名飘遍了整个九州。 逐云在佛诞后第三日后就随主持回了国寺,走前言道回寺处理好相关事宜,就再次下山来继续历练。 花解语始终未问逐云何处知她身份,不过心中却无故信任逐云,不知为何花解语就觉逐云不会出卖于她,于是逐云也离开了傅府邸。一时傅颜府邸又只剩下花解语一人客居于此。 而傅颜自佛诞之日后,竟是再也不见人影,甚至有时让花解语觉得傅颜府邸只剩她一人之感。 不过,此时花解语还不及感伤此事,因为此时的花解语正与宋裴四处寻找开设洒楼地点。为了赚银购居,花解语思索良久,终觉得还是开设一家酒楼为好。 花解语自是觉得俗语曰:“民为食为天”,那想来酒楼即使不赚也不会亏本才是。当然,花解语向来自诩为尊重合作共事之君子。于是,她有些念头后自是向宋裴询问了一番意见。可那厮笑的是一脸灿烂,却半点意见不提,只是摇头道她作主就行。 花解语没想到,宋裴居然如此信任于她,一时顿感责任重大。于是,见天就见花解语与宋裴一起满街四处游荡寻找开店之所,每日不过酉时也绝不归府。 这日,花解语依旧迟归,天已黑透才被宋裴将将送回傅府邸,宋裴先下了马车,然后才伸手接了花解语下车,两人才在马车之旁站定,准备寒喧告辞一番就各自归家。就见一辆藏青色马车缓缓行来。 花解语见此情景微微一愣,到是一旁的宋裴摇扇笑道:“竟是傅兄归府了。”说着就摇扇上前行去。 那马车在府邸前停稳,小厮打起门帘,就见傅颜行出马车,依旧一身白衣,笑得温润。 明明傅颜一身看起来清净整齐,精神瞿烁。可花解语不知何故,就觉得傅颜此时身上透上一股长途跋涉后的疲倦。 花解语并未跟着宋裴一起上前,只是立于远处看他与宋裴之间寒喧谈天。 此前一直未见,花解语还未见觉得有何难过,而此时突然见到傅颜,花解语就有稚童般的委屈之感。 花解语自觉不应有这般情绪,可是心之所向,向来不由自己。想来,当花解语第一次求助于傅颜之时,就应是对傅颜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之感,而此时却并不知晓。 傅颜与宋裴很快聊完。于是,二人一起向花解语行来。花解语恍惚间似听到傅颜邀请宋裴府中一叙,宋裴似有事一般就与他们告辞,上了马车回宋府去了,临去前告辞时,似意味不明地看了花解语一眼。但终是何话都未说,就此离去了…… 宋裴离去那一眼,让花解语回过神来,转身就想进府回院休息,只花解语没想到,一旁傅颜却突然拉住她手,花解语回身看着莫名牵她手的傅颜,也无问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傅颜被花解语一看,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有些慌乱将花解语之手放开。 “随我来。”傅颜匆匆自花解语身旁而过,行色之急也非傅颜之此番作派。花解语无言想了一想,于是随在傅颜之后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之内,马车缓缓驶离府邸,花解语看着窗外之景,却并未问傅颜此番意欲何为。 这是花解语第五次乘了傅颜的马车,前两次傅颜都是一派悠闲、凡事成竹于胸的一派隐士高人之样。此番,傅颜却未摆出之前两次那可掌尽天下之事的棋局,只是不知从何处暗格中拿出一叠点心,那点心一经拿出就让花解语眼前一亮。 这看起来与母妃所做的月芸糕极像,花解语自被罚出宫,就再没用过母妃所做之食。平时不提则罢,现下看起来自是想念之极。不过几日不见傅颜怎会想起带此点心与她? 傅颜看着花解语眼馋之极,却并不上去,并眼中还露出些许戒备,一时竟觉得心中有些闷。 不过他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这些天他自觉已理清心中所想,如此更不会再让情绪左右自己。 傅颜告诉自己,眼前这位公主只是太过特殊,她有他所未知之密,而且可以为他所用。所以,他自是应该对她好上一些。想到此,傅颜就笑得更加温润如玉,替她斟了一杯茶后,将点心碟子往清寺身前推了一推,笑道:“这是五皇子托我给你带来的,应是你母妃挂念你了。” “是……五皇兄?” 花解语一下子就有些激动,如若是五皇兄,那应是母妃挂念她了才是。 毕竟五皇兄自是应下照顾母妃之责,想来也跟母妃通过气。花解语一想到此,就觉得有些急不可耐,急急伸手就拿起那碟点心,抱在怀中,拾起一块一咬。 一股芸豆与桂花混合香气在口中散开,这是出自母妃之手,花解语突然就眼珠有些酸涩,眼泪就这样触不及防落了下来。 “唉……” 一声清叹响起,一方雪白的丝帕出现在花解语面前。 花解语正沉醉于自间思绪之中,突见一方雪白丝帕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慌忙间自是想也不想就此接住,然后往面上一抹。 这一抹让花解语回过神,心中闪着不可思议,看着这方属于傅颜的丝帕,想起现在还在她处的另一方丝帕。“腾”的一下,花解语只觉脸突然发热发烫起来。 丝帕自古皆有喻相思之意,而她居然没脑似的接了一次又一次,花解语想到此,就恨不能现下就将马车辟个洞口,让她钻了进去才好。 如此这般,一时之间到让花解语忘了思念母妃的感伤,只是满面通红,紧捏那方丝帕,连点心都忘了再吃。 傅颜一直在细细打量着花解语,见花解语突然满面通红,手中紧捏着那方丝帕,傻傻发愣连点心也不吃,就知这小妮大约又是想歪了。想到此,傅颜不知怎地突然心情就有些愉悦,他伸手在花解语面前晃晃,温声道:“你还好吧?” “嗯?好好……好,我自是很好。” 清法被傅颜晃醒,有些手忙脚乱,却偏偏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似怕傅颜不信般,还认真加了一句:“我真的很好。” “嗯,我自是信你。”傅颜也级认真的回了花解语一句。而后嘴角就有些忍俊不禁勾了起来,嘴角越勾越大,似想要大笑一般。 此时花解语欲盖弥彰的模样,在傅颜眼中自觉甚是可爱之极。遂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指了指花解语怀中点心:“介意我尝一点吗?” 花解语看着捧在怀中的点心,突然就觉额角流汗。她忙将点心放在小几之上,推向傅颜,一叠声道:“随便吃。” 一说完,花解语就低了头。 此时满面通红,面上温度只升不减。 花解语只觉现下好丢人,如若可行她毕会马上找一处无人之地,大哭一场才好。想想刚则,她居然一直抱着那盘点心,一副想要吃独食的模样。这种丢脸的行径,已经严重违背了花解语两世以来所学之礼仪。 第108章 意外之喜 花解语自觉没法面对将将所行之事,更无法面对傅颜。于是不着痕迹般将身背过去,望向车窗之外,似在看景一般,并心中暗下决心,誓绝不回头再看傅颜一眼。 傅颜将花解语小动作看在眼中,一时不觉莞尔,不过也未戳穿,只是心情甚好的拾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块点心很快吃完,傅颜拍拍手上糕屑,看着花解语满身别扭的模样,不由心中失笑。思量半晌收起予以她相谈之言,纵容地让她别扭地看向窗外,自己则捧书浅读起来。 花解语一直观着窗外之景,发现马车似一直在京都街井中走着。马车行车之速一直不快不慢,东绕西转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终是缓缓停了下来。 傅颜放下手中书卷,亲自打了帘,示意花解语随他下车。花解语脸上热度减下不少,虽是还觉有些尴尬,可到底还是起身随着傅颜下了车。 落地后,花解语这才发现此时他们身在京都一处很是繁荣之地。现下已是戌时,离宵禁之时不过一个时辰。可这里却是商客云集,热闹非凡。 傅颜领着花解语缓步行在这片街区之中。不时有些新奇的民间手艺让花解语失了神,傅颜伴着花解语走了一会,就道:“此街如何?” “啊?” 傅颜此话问没头没脑,花解语也自是不知他话中所意。傅颜悠悠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不是欲开酒楼吗?此街之地如何?” “自是很好!” 花解语兴奋地回到,甚至都忘了傅颜是如何得知此事。 花解语自决定开酒楼之日起,就完全处于一种孤军奋战之态。宋裴那厮虽是每日陪着她四处寻店,却从不提任何意见。租金高低不问,地段好坏不管……一副爷信任你,大爷只负责付银子的模样,常常让花解语觉得哭笑不已。 如今傅颜居然主动给她提供开店地址,是以此时傅颜在花解语心中形象瞬时高大不少,自是遗忘了傅颜为何会知此事…… “此街生意都以酒楼、茶间为主,想来开在此处,也可借势于其他酒楼。”花解语兴奋的盘算,想了想,又苦脸叹道:“只是……也不知此处是否还有空店才是。” 傅颜眼瞧着花解语变幻多彩的脸色,也不答话,只是领着花解语来到一处街中无人经营之铺面前,此时四处灯光通明,此处到是显出几分萧瑟。傅颜停下这栋阁楼之下,回身问道:“如何?” “啊?” 花解语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有些兴奋:“你是说用此处开酒楼吗?” “嗯。” “自是好。”花解语愉悦地围着那阁楼四处转了转,找了这些天,这是花解语自认最适合开家酒楼的店铺,不过想到还未见到此楼主人,花解语兴致又减了几分:“也不知此楼主人是否愿意出租?” “愿意。” “啊?”花解语望着傅颜。 “我说他愿意。”傅颜肯定重复到。 “你为何知道,你又不是那……你……”花解语还未说完,就指着傅颜,结结巴巴道:“你不会就是这家店铺之主吧?” “……” 傅颜浅笑,却不答话。 花解语不知当日夜晚是如何回府的,她只知她似在傅颜的诱哄之下签下什么契约。等花解语回过神来,回到所居小院中一看,这才发现她居然应了傅颜要求,加入此次开酒楼的计划之中。 花解语本就想背着傅颜自创一番产业,现下如此自是悔恨不已。只是见到契约之上,自己签下易染之名,心中窃喜之余。于是,当了十六载大秦朝公主典范的花解语,毕生第一次想要反悔耍赖了。 但显然花解语反悔耍赖段数绝对不及某人,故有幸见识了一回傅颜奸佞的终极尺度。 花解语自觉已找到契约破绽,自是要求傅颜解约。 她很是理直气壮的找上了傅颜,指着契约签字处向他提出,契约作废的意见。只是显然花解语还是太过天真,傅颜多智近妖之人,怎会犯如此明显错误。 果然,在花解语义正严辞的说完后,傅颜很是体贴地替花解语斟了一杯茶。而后向花解语展示一番他手中存档契约,花解语喝着茶不经意一瞄。 “咳咳……咳。”竟被茶水呛住了。 花解语现下都不敢相信,当时她是正常状态做下的此事。她想她当时一定有突发疯疾一类,才会做出签上真名,并盖上皇族公主宝鉴的举动。 否则她怎会将自己的公主宝鉴盖在那份契约之上呢?更可恨的是,花解语被茶水呛着起不了身,傅颜还体贴地替她顺了顺气。而后在花解语一番杀气十足的目光之中,依旧笑得温润如玉,有条不紊地收起了那份契约,并微笑告诉她,如若她不执行此契约,他只好将此上呈秦帝请他主持公道了云云。 不管花解语再是如何不情愿,傅颜依旧入股到了酒楼之中。据契约规定,傅颜提供店铺、宋裴提供所需银两,而易染也就是花解语负责经营。等盈利之后,他们三人均分利润。 一时之间,本是积极无比的花解语,现下很想撂开此事,只是想着傅颜手中所份契约,花解语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索性现下还有宋裴每日陪着四处奔波,而傅颜到也未拿手中契约真正要胁过她。于是,花解语只好自我安慰,现下只是忍辱负重,而且还有银两分,也算是苦中作乐。 日子在花解语苦闷而忙碌的状态中渐渐划过,就在花解语酒楼做好一切筹备,正要开业之际。秦国朝堂却再次爆出大事。 原来,上次海州贪腐案由五皇子上奏有新线索之后,疑心甚重的秦帝自是再令五皇子花宴继续调查。 此前,开春大旱虽是闹得满朝风雨,但终究还是得了个不算结果的结果。而且现在两个水利专家之法都已奏效,早已解了秦国春耕旱灾之困,于是有了精神,滕出双手的秦帝自然要整顿一下自家钱袋。 之后,秦帝阅了在五皇子上呈奏章,知是海州贪腐之案有了新线索之后,秦帝就下旨暗卫与五皇子一起彻察,只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皇后一族与海州贪腐案有关的确切证据。 证据找到自是呈报秦帝,秦帝看后当即大怒。 于是眼见估计会解禁的皇后,现下不仅解不禁,估计连后位都难以保住。一时之间,后党人人自危,秦朝后宫更似暴风雨前宁静。甚至还有人在猜秦帝到底何时会下废后诏书…… 花解语是从傅颜处听说此事的。 那日傅颜闲下饮茶把此事当成闲聊之语说与花解语听,却眼见多日颓废的花解语,却突然沉默起来。 听说此事之时,花解语到是一反之前每日沮丧之态,只是沉默泠淡的注视着杯中之茶。良久,一口饮尽杯之茶后,才冷淡开口:“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傅颜当时只是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看着很久未显出此态的花解语,心中似有所悟。 果然,在花解语所言此语五日后,就在秦帝正在思量如何处置皇后之时,却突然传来皇后吞毒畏罪自杀之事。 说来也巧,秦帝那日正苦思不得如何处置皇后之时,就突然想起此日乃是皇后与他相识之日,一时突发感慨的秦帝自是想去看看,这个陪了二十几年的发妻。 秦帝觉得自己去,也许就能想出最好处置之法,一路行来,却发现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后宫殿,现下也是萧条不已。 秦帝走进殿中,宫女侍从们想来因皇后势微早已跑光,秦帝心中微凉,也不叫人通报,就走进皇后寝殿之中,却见已经躺于床上七窍出血的皇后。 书案之上,还留有一封认罪书。 秦帝自是大惊大怒,唤来太医院,一番折腾之后,总算将皇后从鬼门关后拉了过来,不过对外却称皇后生命不保,只在朝夕。而后秦帝拿着皇后认罪之书后,态度却变得微妙起来。 本来,海州贪腐之案早已盖棺定论,就等秦帝量刑下旨则毕。可是,自从皇后畏罪自杀之后,一直想要量刑定论的秦帝却突然消极怠工,朝臣纷纷猜测秦帝应是对皇后余情未了,眼见皇后快要身死,不忍此时下旨严处…… 只花解语听傅颜聊起此事之时,面上更是冷淡了几分,而后含着冷笑道:“好一出苦情计,如此看来,她是要出来了,” 傅颜依旧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花解语眼中兴味更浓了几分。 终于,在皇后畏罪中毒第十一天后,一直以为人证、物证居在,早已铁论盖棺的海州贪腐之案又掀新波澜。 原来那日皇后留书自杀后,秦帝下了密旨再审。 此次审案之人完全与之前审案之人无关。于是,在这样的重新审理中,一名海州贪腐的重要人证居然突然反供,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严刑逼哄,被审案之人胁迫抓了家人,这才攀咬无辜的皇后的。 现下,那胁迫之人眼见皇后已畏罪自杀就要身死,以为他已无用,就丧心病狂的将他手中家人屠尽,最后还带了他小儿之首置于证物之盒中,嚣张拿与他观。 如此之后,这个证人才知自己家人已经遇害,现下为了给家人报仇,自是不能再攀咬皇后,是要说出真相……秦帝知后又是一场大怒,随让那证人说出胁迫他人之名,那证人却摇头道,他不知那人之姓名。 一切传话始末都是经由狱中差人们传递得知,而且那人每次传话,都换不同差人,甚至传过话后连那传话差人也再见不到了。心机之深,让人法指。 秦帝听了那证人所说之话后,到是沉默了。一反常态只是让暗卫去此证人仇家名单,在那证人反供后第五天,也就是皇后畏罪自杀第十六天后,秦帝在早朝之上,命大太监当朝宣读证人口供之后,当朝大怒下旨,称此次审讯之官全为玩忽职守,以致让国母受此污辱,直接审查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协理官员全部官降三级,留职查察,以观后效。 第109章 开设酒楼 等此旨下完,秦帝才似想起五皇子一样,秦帝看着五皇子的眼神有些微冷,良久才冷冷开口道:“五皇子年龄尚小,还需再多多研读学业才好。如此就在家中为皇后抄抄孝经,不必再上朝领差了。” 说完拂袖而去,回宫之后,自然颁下圣旨力证皇后清白,六宫管辖之权自是再次回到皇后手中。一时之间,不过短短数十日,皇后再次稳坐中宫,圣宠更盛从前…… 皇后重归中宫时,而此时花解语洒楼快要开业前一日。 花解语知道消息之时,正在洒楼之中与宋裴一起查看酒楼中所存之酒,花解语虽对酒没什兴趣,可自小皇宫美味佳肴眷,她虽身份地位,但见识不少。 只是花解语喝不了烈酒,酒楼开门迎业自是要准备不少酒性烈味,花解语毫不犹豫就抓了宋裴前来品酒定价。 宋裴现下本来就每日都与花解语在一起厮混,除了不管花解语经营之外,宋裴也算是哈事都做了。一听花解语想让他品酒,直道此乃美差,是以两人干脆让新请大厨炒几个拿手之菜,让掌柜将每种酒都抱出一小坛,一时间两人就酒楼雅房之中自斟起来。 当然,主要是花解语斟,宋裴饮。 因开设是酒楼,自是各种酒类都有一些,花解语见宋裴一人饮得有趣,也拿起几种女子常饮果酒,自斟自饮起来。花解语一喝酒,就会上脸。此时喝了三四种果酒,虽是每种皆是小小一杯,却皆经不住混喝。 何况,花解语本身酒量就浅,三杯果酒下肚,白玉般无暇的皮肤上就染上淡淡红晕,一种只属女儿的娇媚之气质散发开来。 一时之间,花解语还不自觉,自斟自饮直道甚是快活。 此时花解语的种种娇态,自是一点不差的落入宋裴之眼,一时之间那种毫无根据的熟悉感又在宋裴心中泛起。宋裴看花解语此时娇态可掬,甚是可爱的样子,正想出言打趣她似女人一般,谁知话到嘴边宋裴却生一种大胆的假设。 如果,易染是名女子,那她身上所设之事不就都可以解释通透呢? 宋裴这一时的大胆假设,先把自己震没了魂。宋裴看向花解语,脑中被震得无法反应,还不待他在再细想,只听一声门响,一身白衣的傅颜推门而入。 傅颜见两人自斟自饮甚是快活之景,一时笑道:“你二人到是风雅,酒楼还未开业,你二人到是先将楼中佳酿品了个遍。” 说完似不经意间,竟在宋裴与花解语之间落了坐。 宋裴只见傅颜也随意在花解语手处拿了翻起一个酒杯,也拿一壶自斟自饮起来。宋裴一向也有几分江湖之人的豪气,见傅颜如此,也放下心中所念,又是一番自斟自饮。 其后三人自是各自为阵,又时不时的打趣对方几句,一时三个喝酒磨牙到也快活。宋裴所喝之酒自是最烈,且他一向酒量也不算太好,喝得正是醉眼迷蒙之际,正觉人有三急,欲立起身,却让宋裴发现,本是对桌而坐的花解语,不知何时从他处却再也无法寇见全貌,竟被傅颜挡了一个彻底。 如此一瞧,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猜想又涌了上来,宋裴眼眯了眯,又一派醉眼迷蒙的大叫要解决三急,就离席出门而去。 宋裴离去,傅颜清叹着从花解语手中拿过杯子,一向温润笑意中竟带了几分无奈:“明知自己不善饮酒,此种场合岂能多饮。” “你来是告知我,她出来了吧。”花解语思绪朦胧,倒是笑得一派无所谓之态。 “你五哥情况不好,被勒令在家研习学业。” “只是研习学业,看来我这多疑的父亲也不是不疑她吗?” 傅颜看向花解语,似在等她下文一般。可花解语却似真醉一般,将酒壶高高举起,那酒水从酒壶细嘴中如细流般直冲而下,在空中形成小小弧度,空空地白瓷酒杯眨眼间,既酒满欲溢,花解语也不管那酒杯之酒是否溢出,一把举起酒杯,就倒入口中,就似此那夜饮茶一般,矜持的动作中去透些许豪情。 不知为何,傅颜突然心生不好之感,果然,“咚”一声响后,刚丢掉手中之杯的花解语下一秒就倒桌不醒…… 傅颜心下叹息,面上带着些许认命,他将花解语抱起,一时让他心尖微动的温玉软香之感,又盈满他的心间手上。 抱着花解语,傅颜向外行去,一开屋门,却见宋裴正歪歪倒倒的扶在门边,笑得依旧一派桃眼闪烁。 “易兄醉了,我先送他回去。”傅颜笑着颔首示意,看着有些站不太稳的宋裴又道:“需通知府上否?” “不必!” 宋裴大手一挥,就脚跟撵脚跟的向屋内走去。 傅颜见此心下微叹,抱着花解语就离去。 离开酒楼之时,到底不放心显然醉酒的宋裴,只吩咐掌柜随时注意此间情况,如若有事就立即报向宋府即可。 随后,这才带了花解语离开酒楼,回到府邸。 傅颜心中到底忧心已醉花解语,因而离去之时,自是步履匆匆。是以自然未见到一派醉酒之态的宋裴,眼下那片清明之色。 直至三日后,傅颜突接清心庵祺莲峰山上之报,说是山上突然来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花和尚,以天为盖地为床,竟在这祺莲峰住了下来。傅颜微一思索,就温润笑道:“到底让他起疑了。”随后,也不着恼,只是吩咐照常态即可,不可多余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花解语的酒楼,名曰“清心园”。清心园装潢到不似寻常酒楼模样,酒楼门前贴了一副对联。对联上书:一杯清茶洗尘心,下书:二两黄酒渡烦忧。咋看之下,竟不似酒楼,仿似那家大贤之士隐居之所。 清心园开业当日,虽对外无人知这酒楼是宋宰辅公子,与太傅凑分子的营生。可是,到底诗魁易染之名,在京都还算是有几分薄名,因而到场恭贺之人,到还算多。 一时间也让整个清心园有了高朋满座,宾客云集之象。 此景此情,也让花解语分外满意。于是,日后当花解语每每想起此时之景,皆会生出一种佛家所说,一切如梦如幻,皆是镜花水月之感。 可是,无论如何第一日清心园关门结算后,还是让花解语心中生出一种看到希望的错觉。 生在宫中,长在宫中的皇族,无论得宠与否,都自成一套独有的御下之道。花解语身为土生土长的正宗皇族之人,自是对御下之道也很是有几分自身的心得体会。 尤其重生之后,花解语更是注重下人的恩威并施、奖罚分明。 所以,基于如斯御下理论的指导,心情愉悦的花解语自是毫不犹豫的,将第一日清心园所得盈利,全部赏给了店中任职伙计。 只是当花解语看这些店员感恩戴德之时,这才想起,这些盈利似非她一人所有,她似把傅颜与宋裴的银钱一起赏了。 花解语自诩为尊重合作共事同仁之君子,因而,虽对自己将傅颜与宋裴的银钱未告知而一起赏掉这事有些汗颜。可一向勇于承认错误的花解语觉得,还是应该向他们二人报备一番。 花解语忸捏将此事告知了二人时,二人俱是神色含笑,她低头红脸勉强说完,并表示等日后清心园再盈利之时,他们可以先分走这日所受损失。 傅颜与宋裴本就不缺银钱,帮着花解语置办产业,开设清心园本就也没安什么好心,私心里都自有自己的小小心思。 尤其是傅颜想方设法、不惜威胁诱骗地入股进了花解语的清心园,自是另有所图,那会期待赚什么银钱。 故而当二人听花解语如此说到之时,立马就表示自己一点不在意,并表示花解语的每一项决定他们都是支持的。于是花解语又感动了。而且,此次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没想到两人对于自己是如斯信任,这让一向有些内敛清冷的花解语差点就当场表决心,誓不辜负二人信任等云云。 在傅颜与宋裴生生摆出一副花解语作主即好的姿态之下,花解语很快就发展出了一个为我独尊,霸道强势之姿态。甚至连之前因为宫中争斗中,勉强保留那几分谨慎都快消失怠尽了。等某一天,花解语清醒过来,再看此时自己都忍不住泪流满面,连连叹道误交损友! 日子难得清闲,宫中无事,花解语自然全副心思都扑到了清心园的经营之上。可让花解语很是郁闷的是,清心园除开业第一日有着巨额盈利外。自那以后,无论花解语如何折腾,这清心园生意都是收支勘勘平衡,再也余不出什么盈利来。 这样的结果花解语自是无法接受,故不死心花了更多时间、更多心思以期可以打理好清心园。甚至为了盈利,只差每日将账本当成女则四书背下来。 这劲头,看着一旁的傅颜与宋裴,都忍不住扶额低叹花解语着实意力过人。可是,这两厮却偏偏不出任何主意与点子,还是一副任由花解语作主之态。 花解语心下着急,自是没办法整日待在生意堪忧的清心园。于是,花解语再次开启了与宋裴的满街晃悠之态,没事就晃荡到其他酒楼之处,希望由此可以得到如何成功经营之道的提示。 这一日,花解语看着清心园惨淡的生意,心中发塞的往外走,正不知去哪里之时,就遇到刚到店的宋裴。 宋裴见花解语如此,自是拉了花解语一起外出,说是寻到一处生意极其火爆的酒楼,不如一起看看,顺便借鉴一下别人的经营之道。花解语对此当然持支持态度,二人一拍即合,立即上了马车向那酒楼行去。 第110章 日进斗金 花解语到那酒楼一看,果然如宋裴所说生意火爆。现下,已过午膳时辰,可这家酒楼大厅里,却依旧没什么空置的桌椅,这样上桌率不由让花解语心生向往。宋裴领了花解语往里走,直接去了楼上雅间之中。 花解语现下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到了一家酒楼必仔细观察一番。所以,在坐等上菜这个时间里,花解语就踱到了雅间景窗处,向楼下望着,仔细打量这家酒楼的一切。自是没注意到一旁宋裴的异样。 而一旁的宋裴也不知为何,居然也不等菜来,就抱起一旁开坛的好酒直接喝了起来。等花解语回过神来,那装酒的坛子都被宋裴扔到了地下,正四处打转。花解语大惊,抬头一看,却见笑的满眼桃花的宋裴,正对她不停的眨眼。花解语连忙向前扶住宋裴,急道:“宋兄,这是为何?” 满身酒气的宋裴,此时有些歪歪斜斜、跌跌撞撞,许是醉酒就是没办法站好,而对于对花解语之问更是充耳不闻。 宋裴醉眼朦胧,一派歪歪斜斜之姿似在寻找支撑点,眼见花解语冲了过来,宋裴也就毫不客气的将个身体压在了花解语身上。花解语眼见宋裴如此,哪里还有心思去借鉴什么成功经营之道。 想了一想,就扶住宋裴往外走,想赶紧将他送回宋府。 结果,花解语不动还好,一动刚走两步。一直笑得满眼桃花的宋裴,却突然坐下,抱着花解语席地大哭起来。 宋裴这一哭花解语就有些蒙了,在花解语印象之中,宋裴总似一副笑得桃眼闪烁的模样,何曾有这种小孩般委屈大哭之态。花解语既问不出原由,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就想强行扯了宋裴离开。 只是花解语到底是一弱女子,没有宋裴配合,自是累得气喘吁吁,而盘坐在地宋裴却是纹丝不动。 花解语眼瞧着哭得越发凄凉的宋裴,心中到底有些不忍。于是就学了小时候她撒赖啼哭,母妃安慰她时的模样。干脆也席地而坐,将宋裴搂在怀中,不时用手轻拍着他的背部。也许是花解语安抚起了效果,渐渐地哭的凄凉的宋裴终于缓缓止了哭声。 唉……花解语缓气轻叹,看着似安静下来的宋裴,眼中到底还是有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 其实算一算,从花解语离开来庵里来到京都后,虽是住在傅颜府邸。可是,若说与她朝夕相对的,却是这位宋宰辅公子——宋裴。 当初,花解语结交宋裴自是有意为之。与宋裴整日厮混一起,自也是存了几分自己的心思。 宋裴乃当朝宰辅宋尚嫡子,宋家又是秦国四大世家之首。宋裴虽对外宣称此生不会入朝为官,可是却经营了一手朝中人脉。这样背景之人,对于花解语而言,想要报那前世之仇,自然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 后来,随着花解语与宋裴整日厮混在一起,相处时日多了,便发现两人还算是意趣相投。所以,现下与宋裴相处之时,花解语还是放了几分真心实意在内。 眼下见宋裴如此,花解语还是有些担心。只是问不出原由,也只能一时由他而去。 宋裴终是不哭了,花解语心下安慰,低头却突见宋裴之头居然已经从她右肩之上,快要滑到她的右胸之上。“腾”花解语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花解语此时恨不能一把推开宋裴,可是,眼见宋裴似又不是故意为之,也不知她身份所在,如若她反应过度,这才引人暇想。 此时,眼见宋裴之头越滑越下,越滑越下。花解语真真是尴尬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既不可反应过度,又顾忌着怕再惹哭宋裴。花解语一时觉得人生选择为何总是如此艰难。就在花解语坐立难安,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花解语突感一阵风迎面吹过,然后花解语就眼睁睁地瞧着,一盆放置在雅间窗台书案之上兰草,突然腾空而起,接着就自行翻窗而下了。花解语还未及感叹此风好大,就听窗外“哎哟”一声。 一阵花盆碎响声起…… “这可如何是好?” 花解语一怔之下,便很快反应过来。此时顾不得宋裴,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向窗外望去:“砸到人了!” 花解语从窗中望去,眼见一个人影捡了那兰草尸体就向带人往酒楼内冲来,一时急得团团转。 “如实告知他们即可。”被花解语一推就瞬时恢复正常的宋裴,此时又是笑的一副桃眼闪烁的模样。说完,还“啪”一声甩开折扇,笑意盈盈的摇了起来。 “你会信?” 花解语满眼不可置信的指着那花盆摆放之处。那花盆所在书案正在窗台之下,只是那兰草却在书案又右上角之处放置,书案本就低于景窗,是得有多大的风才可能吹着花盆腾空而起,再翻身而下啊…… 花解语此时表情,让宋裴看来有些好笑。看似随意瞄了瞄某处,正欲出言安慰,已快崩溃的花解语,就听屋内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跑步声,接着“嘭”一声,雅间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一身紫衣男子站在门前就大喝: “何人敢用花盆暗算本王!” 花解语来不及反应,就见宋裴一脸笑意迎了上去,口称:“王爷千岁。” 花解语忙与宋裴一起见了礼,这才抬头一瞧,就发现被砸之人竟是她十七皇叔。 瞬时,花解语就觉得不亏是地处京都,随意掉个花盆下去,也能砸中一个皇族王爷。 十七王爷本就来势汹汹、怒目相向,端着架子见两人完礼后,斜眼一瞧却瞬时又变了脸,笑得跟尊笑弥勒似的:“怎么是你二人?你俩到是会玩,大白天就躲在这酒楼豪饮,怎就不知叫上本王?” 十七王爷变脸之快,让花解语咂舌。一旁宋裴却似见怪不怪的笑道:“哪里是玩,原是易兄开了一家酒楼作为营生,没想生意却不似很好,正为此取经问道。” “什么?”十七王爷一激动就抓着花解语之手道:“你开了一家酒楼,怎也不知请了本王,莫非还怕我吃了不给你银钱啊。” “王爷,我……”花解语忙想答话,却被十七王爷一把拉住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嚷嚷:“既如此,今日就去你酒楼耍耍。” 花解语还未及反应,就被十七王爷拉回了清心园。一时之间,花解语只好打起精神应付起这位爱耍的王爷来。 是夜,在清心园闹了大半天加一夜的十七王爷,被宋裴扶住欲往他的马车上送,走前十七王爷拉着花解语语重心长道:“易染,你可知你这里为何生意不好?” 花解语默了默,摆出一副虚心受教之姿:“为何?” 十七王爷痛心疾首,指着花解语道:“连个女人都没有,如何能来生意!” 惊呆了花解语,眼看着被宋裴扶上马车的十七王爷,还手舞足蹈不断嚷嚷:“会仙居……愿桃……小桃……” 花解语原地怔愣许久,都无法回神。 日子拖着不是办法,当清心园快濒临破产之际,花解语某天看着某棵柳树,对傅颜与宋裴言,难道应开青楼? 傅颜与宋裴依旧一副你作主就好之态,一时又让花解语无比纠结起来。 花解语在忙宫外之时,宫内情形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皇后中毒后养了两月有余,终是痊愈了,一时之间后党又开始趾高气扬起来。当太医宣称皇后已痊愈后的第二日,秦帝着人传旨中宫,今夜中宫用膳。 秦帝旨意一下,中宫众人就开始喜气洋洋起来。皇后身为国母,自是不能自降身份,制了绿头牌与众妃一起供皇帝选翻。为显皇后的尊贵,秦宫祖制规定,皇帝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必歇于皇后处。除了这两日以外,皇帝若是还有兴致,就会命人传旨中宫,夜间中宫摆膳即可。 这样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翻牌。因而,中宫众人接旨后自然愉悦,就连刚刚痊愈的皇后,脸上都有了几分娇羞之色。 是夜,秦帝踏露而来,一旁只跟了几个用惯的宫人,到也没摆什么御驾规制。一进殿中,就见之前还病得气若游丝的皇后,现下又有了珠圆玉润之象,见他己到,匆匆迎了过来,连忙见礼。 见皇后气色恢复,秦帝眼中闪过满意之色,扶了皇后起身,就拉着向殿内走去。其实,秦帝对皇后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当年他隐忍夺嫡,都是皇后与皇贵妃两人陪于身侧,是以他对这两个女人也有一丝别样的不同。 只是想来是这两个女人都没甚福气,林皇贵妃身弱早逝,而皇后又从未产下嫡子。这样,后来才有了水贵妃的上位、产子,最终扶儿入主东宫之事。 当然,秦帝对皇后还是有几分歉疚,甚至对自小就失了其母的五皇子花宴,更有几分愧疚之情。 所以当秦帝拉了皇后用完晚膳,就与皇后盖着棉被开始了闲聊宽慰。 皇后已是快到不惑之年,不管如何愧疚,秦帝还是喜欢鲜嫩如花的二八少女。 他是皇帝,觉得此时能来中宫给皇后做足面子已是恩泽,至于其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此时,秦帝看着室内九梯枝上点着的蜡火,想来就应是未来及剪灯芯,此时爆出灯花炸开。秦帝眼中之色一暗,就想起还在清心庵受罚的花解语。 秦帝子嗣一直不丰,近年宫内更未有好消息传出,件件堆积成了秦帝心中之患。于是,秦帝此间卧谈自是大大赞扬了皇后的贤德,又感慨提起花拢蕊、花解语等一众公主皇子,似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侃侃而谈中对众多儿女都寄予了厚望。 末了,秦帝又拉过皇后之手称道:“梓潼身为嫡母,一直以来一视同仁,朕心甚慰。”皇后听后自是连忙自谦。 第二日,秦帝神清气爽去上朝,而皇后而坐于中宫中,待众妃请安完毕,就招了花拢蕊前来。 昨夜秦帝之话自然不是真的赞她,皇后与秦帝夫妻二十余年,自然知道秦帝表面赞扬,实则警告。警告她身为嫡母应一视同仁。 第111章 事事在心 皇后禁足期间,花拢蕊所做之事,皇后自然知晓,一时只觉得这个女儿到底骄纵愚钝,明知无望之计也会用。 现在到好反而打草惊蛇一番。 花拢蕊来后,皇后自是一番责骂,只是对外却无人知道两人谈话,只是宫内传言花拢蕊公主那日是哭着从皇后寝殿离开。回去之后,花拢蕊恼怒自是不能气顺。于是,又砸了不少东西,打骂一番宫人。 只是此时,宫中还有水贵妃,花拢蕊打骂宫人的传言很快就传入了秦帝耳中。一时,秦帝沉脸,心下更加不喜花拢蕊,如此到是又想起了还在清修中的花解语。 那孩子最近颇为长进,不过一直琐事缠身,秦帝多少知道内情,但也真心避讳,这才将事情顺水推舟。 如今仔细想想,也当真是愧疚了她。 傅颜虽不在意是否盈利。可是,他已经习惯事事掌控把握。 因而,近来清心园生意是每况愈下,花解语很是烦心,花解语要改做青楼,花解语常常对柳树发呆等,这一切自然都被傅颜看在眼中。 只是想到自身目的,到底还没有相助花解语。不过,对于花解语与宋裴之事,到是有一点在意。 那日,花解语安慰哭泣宋裴之事,阿厌早就报于傅颜得知,傅颜听后笑容到是有些变冷。听到阿厌请罪擅自出手以助花解语之时,傅颜不仅未罚于他。反而淡淡叮嘱下次再遇此情况,可将出手时间提早。然后,傅颜就提笔急书一纸,让其送到宋府。 看着阿厌消失身影,傅颜忽就想起先前之命,轻皱了皱眉。随后,他思索良久后,告诉自己,宋裴于他计划无益。 嗯,只是这样而已。 随后,傅颜就抛开此事,不再多想。 当夜,宋裴在书案前看到傅颜手书,上面言到:“以静制动,可保无虞。”宋裴看完此书就笑了,然后将手中之书点燃烧掉。之此后第三日,傅颜再次接到祺莲峰上消息,说是那花和尚已离开祺莲峰,嘴里嚷着住厌了,要寻一处新住处之时,傅颜看着窗外明月,笑得一派温润。 只是看到窗外之柳,又想花解语近日之举。于是,在傅颜笑间又多一丝兴味。召来属下吩咐了几句,傅颜就坐在书案之前,再次阅起书卷来。 花解语有将清心园转做青楼的念头,真是被十七王爷给吼醒。 十七王爷字里行间与所作所为,清楚的让花解语认识清心园缺什么。而且,看着清心园一日差似一日的生意,虽不用花解语出银维持。可是,到底在见宋裴之时,花解语还是很有些心虚之感。 只是花解语身为女子,若是真做了青楼这档子营生,这期间的经营之况,连花解语都无法想象。每次一思到此,花解语只觉脸红心跳,不敢见人。 花解语是带有前世记忆的,自认不是不知人事的女儿家。可是,也从未想过要做此种营生。现下,花解语只想是想,也能让自身面红耳赤。何况是做? 所以,花解语真不认为,自己有胆开间青楼…… 花解语很犹豫,于是,她的犹豫不定,很快就让宋裴就直接感受到了。 毕竟花解语从前出街都坚定不移跑向酒楼,誓要取一个酒楼成功经营之道。现下,花解语出街闲逛,由于心下犹豫,自就变成带着宋裴在青楼、酒楼、青楼、酒楼之间的反复辗转。 花解语苦恼、犹豫之相,自然落在宋裴眼中。一时让宋裴自是暗笑不已,每日跟着花解语如此奔波,不但没让宋裴觉得烦累,反而生出如此岁月静好,是以天长地久也算不错之感。 这一日,花解语又与宋裴在街上闲逛,好不容易,眼见花解语就要下定决心之时,突然一阵哭声与女子呼痛声响起。青尘向那声处看去,只见一个很是柔弱的女子被一群彪形大汉在酒楼门口追打。 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我见犹怜之姿,让花解语身为女人也不由心悸。那女子被打,一边用手护住自己,一边柔声求饶道:“扶柳没有偷,扶柳没有偷酒楼的银钱?” 扶柳…… 花解语一听此名,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就下决定。于是,花解语很是认真的对宋裴到:“我私以为,我们还是开青楼更好。”说完就毫不犹豫向那女子冲了过去。 宋裴到是被花解语这没上没下的话弄得摸不头脑,只是看着花解语直直冲了过去,到底是怕花解语吃亏。自是,提了轻功飞身护在花解语身侧。 花解语跑过去也没干什么,就是一阵抢白、软硬兼施的将那柔弱的有些过分女子救下,当然此事着实又花了宋裴一大笔银钱。 随后花解语就跟捡了宝似的,喜滋滋的带着宋裴还有这个扶柳回了清心园。问了一些扶柳基本信息,安顿好后,花解语难得满面愉悦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宋裴对此若有所思,却百般不得其解。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入了傅颜耳中,只是当傅颜知晓花解语所做之事后,眼中却闪出了然。傅颜轻抚手上印记,温润的笑容里却是兴意盎然。 自从花解语捡了那名,名曰扶柳的女子后,近来连走路都是带风的。花解语私下很是愉悦,甚至觉得自己赚钱购居的目标估计很快就会达成。因为只有花解语知道,这名扶柳即是前世名满京都的花魁“扶柳”。 前世花解语身为公主,向来又是徇规蹈距,自是不可能到这烟花之地。可到底也听说一、二另样传奇女子的名头,而这扶柳就是其中之一。 是以花解语觉得能捡到此时扶柳,就是上天给予她的提示,加之示警逐云断臂之梦中,那些柳枝,也让花解语想到了扶柳。 只是花解语毕竟不通庶务,更是不懂这妓子出身出处,于是到让花解语真心不敢妄动。 现下扶柳居然自送上门来,花解语觉得完全是上天提示自己应开青楼之兆。所以,自此之后她也不再犹豫,下定决心要将清心园改成青楼,不过招牌响当当,里面女子只卖笑不卖身。 有了计划,花解语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而傅颜与宋裴依旧一副不管不问的姿势。 花解语到也不在意了,现下也怕他们追问,执意为何非要扶柳做这青楼花魁之事。对于此事,花解语自然无法解释,见他二人不问花解语心底反而放心不少。 为了让扶柳可以早日学会各项花魁应会之技。花解语让宋裴去找一些青楼里传授技巧的教习嬷嬷前来教授扶柳。而花解语为了加快进度,也在此监督。于是,花解语是见天不见人影,若不是傅颜与宋裴反对,花解语只差搬去与那扶柳同宿同眠。 不过,说来也奇,或者这扶柳天生就是吃这行饭之人,学习各种花魁技艺领悟之快,常常让花解语咂舌。 这让花解语觉得扶柳悟生极高,应是天赋异禀。是以,原本需要学习三月有余的歌舞技巧。在扶柳神一般的悟性下,竟然生生缩短了一半。 花解语每日在监督扶柳,看着扶柳一日一变,突飞猛进的技艺学习之下。很快就迎来了,扶柳技艺的验收日。 此次,为了验收扶柳技艺是否过关,花解语很是下足本钱,居然让宋裳把长年流连花丛的十七王爷都请了过来。 当然,清心园自是另外装潢了一番,自然装潢的银钱也是出自宋裴。本来另外装潢之时,看着白花花的雪花银,就这样如流水般出去之时,花解语还是狠狠地内疚了一番,可当宋裴那厮笑称,从此可以醉卧花柳眠。 并且重装时,还专程叮嘱要替他留一房之举。瞬间就让花解语内疚之情灰飞烟灭了。 扶柳技艺验收之日,十七王爷来得很早。 十七王爷天生爱玩,一听宋裴说起美人、歌舞就乐得找不着北,恨不能当时就前来清心园看看被宋裴称为只应天上有的歌舞,琴曲,故在应了邀约之后,一见到了日子自然直奔清心园,就想看看被宋裴夸的神乎其技的歌舞。 花解语自是也重视这个日子,于是也一大早就忙碌着准备宴席,忙着让扶柳安抚莫慌。待她这一切准备就绪,就听见门外已经传来十七王爷与宋裴的寒喧声。 花解语忙出来迎候,与十七王爷见礼后,就请了他入座。 今天,虽是扶柳的技艺展示之日,可所宴之宾不过十七王爷一人耳。 此次再次开店,花解语到是比从前算计的清楚,今次只宴十七王爷,自是因为十七王爷乃常年流连花丝之人,而且若他观之尚可,那扶柳自是有了一番大造化。 如若还能得几分十七王爷赞誉,那扶柳名满京都之日是想来也不远矣。所以,现下花解语自是未请太多人前来观赏,花解语私以为这样还能保持扶柳神秘之感。 花解语见十七王爷入座之后,她与宋裴也跟着陪在座下,跟十七王爷寒喧打趣了几句。花解语就在十七王爷的催促之下,轻拍二下掌。然后,就听见一阵古琴声起,身着一身水蓝色裙衫扶柳上了台。 扶柳上台后,也未抬眼只是对着台下柔柔弱弱的轻轻一福。花解语就听到了十七王爷的吸气声。 “美。” 只一个字,已是肯定。 对此花解语自是满意,眯眼看着这台上扶柳,就觉得扶柳果然人如其名,天生就有一种让人生怜的气质。似扶风之柳柔软无力,随风而荡,如此柔弱绝色,自是让人怜爱疼惜。花解语如此一想,就觉这也应是扶柳前世能名满京都的原由之一。 扶柳轻轻一福之后,就抱出一把琵琶,素手一拨,就听玉盘之音响起。哀婉缠绵的曲调被那素手缓缓拨出,一道柔弱却幽静的声女声响起,和着曲调淡淡吟唱,那歌声似清风抚慰,似灵泉入心,简简单单的曲词就这样被扶柳唱入了人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112章 花魁之姿 扶柳此次唱和是《诗经关雎》,明明只是一首求爱之作,却被偏偏被扶柳唱得缠绵悱恻,一唱一和之间,除了唱出爱意的真切,竟也有求爱不得的无限惆怅。 关雎之作倒也不算长,扶柳很快就唱完此曲。 曲终后,又是一副柔柔弱弱地模样抱着琵琶就起身一福,对着台下谢了礼。如此曲调吟唱,别说十七王爷,就花解语与宋裴这些天天所见之人,都一时回不神来,只觉得余音袅袅,应是绕梁三日。一时四周一片寂静—— 直到,十七王爷突然起身,连连拍掌大笑道:“好好好!想来此女名满京都亦不远也。” 十七王爷这一吼,花解语等人才回醒过来。 花解语一听十七王爷有此评价,心下更是喜悦,想了想花解语就想挥手让扶柳下去。突然,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音笑道:“如此名满京都之士,看来我今日算是有眼福了。” 说话间,花解语就见傅颜居然来了,而他身旁居然还跟了五皇子花宴。花解语看着此两人组合前来,都不应做何反应才好。到是十七王爷,看着傅颜与五皇子更是高兴,一心只与他们二人分享起其中乐趣来。 花解语见如此情景,忙招呼扶柳又上台唱了一曲。于是,又得了十七王爷不少赞誉。 花解语眼见火候已到,而十七王爷也喝地一派醉眼朦胧了。于是,就让宋裴将他送回王府。一时之间,宴散人尽,花解语之才招呼五皇子与傅颜一起去了雅间,让人沏了三杯清茶后,三人这才就此坐定。 花解语一见傅颜与五皇子,两人联袂而现,就知是寻她来了。是以花解语看着有些消沉五皇子花宴,就直直问道:“皇兄,如何会来?” 五皇子到也未答,只是拿递了一个油纸包给她。花解语拆开一看,竟又是母妃所做月芸糕。花解语突然就有些感动,又有些酸涩。于是,她嗫嚅着:“皇兄,此是你……” 花解语还未说完,就被五皇子打断,只见他手一挥,一时又恢复了之前豪情万丈的模样:“无妨,我现在虽是落魄,但与你递个点心之势,还是有的。” “皇兄——”花解语拉声长唤,话语间有一些无奈又有一些难过。五皇子虽出神低微,但自小聪慧身受圣宠,一路走来也算是顺心顺意,是以每次见之莫不是意气风发。只是,此番跌了如此跟头,想来他心中并不好受。 “呵,皇妹,我无事,无须担心。”见花解语如此,五皇子突然就笑道。而后打量起了清心园,遂转了话题,问道:“这清心园现改风尘花楼,你准备如何经营?” “近来正在安排。” “可你一介女子,又是皇亲身份,只怕……” 被五皇子突然一问,花解语到是脸红了。 其实,这也花解语眼下最为担心之事,此番被五皇子直接问出,心下自然更是忧虑。花解语一时觉得气短,于是小声道:“我不会让人知我之身份的。” “隔墙有耳,纸是抱不住火的。” “五哥……” 花解语忽然软了声线:“我知道你为人正直,我也不奢望你能帮我,但恳请你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你这意思,还真打算将茶楼变成青楼?” “也不是青楼,我这地方一则是为了营生,二则也是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那青楼卖笑就是好的归所了?” “我……” 花解语还欲结识,但五皇子似有些看不惯,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借口说是点心已送到,现要回府抄写孝经了。 花解语先前见此,只觉得有些难过。 五皇子虽是话语气息不愉,可字里行间却是带着关切。如此令花解语有些心酸,眼见五皇子要走,花解语顾不得了,急忙出声道:“皇兄,可否帮我带封信给母妃。” “……” “我在宫外不济,却是真心惦念母妃的。” 花解语知道五皇子脾气秉性,他虽出神低,但孝心怕是宫内没有什么人可比,即便是其他皇子公主尽孝,他也会努力帮衬,故而花解语如此一提,对方果然驻足。 “好。”五皇子到是未多想便一口应承下来。到是一旁端坐的傅颜,从头未语的他,突听此言后,似有深意的看向了花解语。 花解语一时也顾不上傅颜,急急寻了纸笔,就开始奋笔急书。 待花解语将将写好后,已是一刻钟后。花解语也没寻什么信袋之内装信,只是将信四方叠好,又提笔在信上书了几个字后,就将此信空白一面朝上交予五皇子,似怕信纸翻飞,还在他掌中轻按了一下。 眼见天色已晚,花解语见两人要走。于是就干脆也随两人一起离开了。花解语自是上了傅颜的马车。而五皇子则是自乘马车而来,因而也就上自家马车,互相告辞后,就各自乘车分路离去。 五皇子花宴今日来寻花解语,一部分原由自是为了递糕点。而另一部分原由,则是想寻花解语想个破局之法。 其实此种想法连五皇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他眼下困局,就连外家林氏世族也毫无办法,只得让他隐忍。此次,布局之人玩得一手漂亮的釜底抽薪。不但做局精妙,尾巴也剪地干净,硬是让人抓不到半点线索。 可龙困浅滩,五皇子一向意气风发,又如何能甘心受缚。于是万思不得其法的他,就想到了花解语。 五皇子也自知此种做法不太妥当,可自上次花解语突然出现救他之后。对于花解语,五皇子就有一种无端的信任。 故而明知不可行,五皇子还是来了。可来后,碍于傅颜,碍于那点不妥当,五皇子到底没问出口。于是,无端端的五皇子到是自恨起来,口气当然也跟着不愉了。 此时,五皇子坐于马车之上,突然想起花解语递信于他之时,提笔在信纸反面书了几字,似乎还在他手上轻按一下。 五皇子想了想,拿出那信纸翻过一看,就见纸面上竟书”五皇兄亲启”五字。五皇子一怔,连忙拆开阅信。待读完此信,五皇子面上的自恨与消沉之气一扫而光。五皇子紧紧捏着信纸,眼中闪现出无限斗志。突然,长舒一气后轻笑出声。 呵,果然不能小瞧这个皇妹啊! 这些日子以来,花解语一直都忙碌于扶柳之事,每日皆是早出晚归,有时只差披星戴月,自然与傅颜也有好些时日未曾见面。此时坐于马车之上,两人竟是相对无言,花解语自觉有些疲累,想来是心中多日之事有了结果,让花解语一时放松,就觉得困意来袭。 花解语到也不再强忍,反而将头轻靠马车车壁之上,就闭眼养神起来。 由于是在马车之上,花解语虽然睡着,却并不安稳。秦国地处寒冷地带,加之前几天又下了几场大雨,故而此时气温较平日更低。 花解语前来清心园自然不会带莺儿或者其他侍仆在场,如此这番睡着,身上也没有任何暖身之物。 迷迷糊糊之间花解语只觉得寒冷,睡着睡着就不自觉的将双手环胸,紧抱取暖。 眼见花解语就快被冷醒,却突然感到身上似被覆了似丝被一类的暖身之物,那丝被上面暖暖地,似还带来淡淡的竹香。本来因寒冷就要转醒的花解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度一暖,心下就觉舒服,竟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似靠入了一个极温暖的环抱,不知为何那个怀抱竟让她十分心安。花解语迷迷糊糊,似要再次陷入沉睡之前,忽然听到耳旁一声清叹:“你之身份,我必不会让人发现。” 那语气淡淡,却莫明让人安心。 等花解语再次醒来,马车已快行之傅颜府邸。花解语是被一阵隐忍的轻咳声给吵醒的。那声音虽是极力隐忍,却还无奈咳嗽起来。 于是,花解语睁眼,一眼就看见坐于对面的傅颜,单手握拳,放在唇边似在轻咳着。想是傅颜应是极力想要压制咳嗽,不想让人听看见一般,只见他极力隐忍,一时竟弄得脸都有些泛红,却始终无法将咳嗽压制下来。 “你……” 花解语看傅颜如此模样心下有些着急,却不知应该如何问起。 傅颜大约过于专心压制咳嗽之事,连花解语已经苏醒竟也不知。被花解语发问声一惊,这才向花解语看过来。傅颜微怔后,随即依旧笑地温润如玉:“这几日,天气忽变,有些着凉罢了。” “是吗?”花解语看向傅颜,现下她才发现傅颜脸色似白的有些吓人。身形也似更飘忽一般,花解语也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傅颜似未说实话。花解语有些担心的蹩眉,然后问道:“那大夫如何说?” “无事,不过普通风寒而已,几副普通汤剂就痊愈,那些整天掉药袋子的老夫子,翻来覆去就这几套词,还能有甚说法。”傅颜似不在意一般,随意说到。 “嗯,”花解语还是有些忧心,想到什么,轻启了启唇,可也到底没说。于是,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花解语与傅颜回到府邸之时,竟已过日暮之时。花解语行至所居小院之外,一时看到窗纸印出屋内烛火身影,影影绰绰间,却似有生出几分极其灵活的风韵,让看她不由看入了神。 花解语是被莺儿见礼请安声给唤醒的。 这些日子她早出晚归,虽是得见莺儿却到底无法似之前相处般朝夕相对。因而,被莺儿一唤,突看莺儿一时到是身出几分陌生感。 直到被莺儿领入屋中,花解语才似回神一般。想起傅颜,又看着莺儿,突然觉得人生也真如佛家所说,一切都是如梦如幻,镜花水月。否则,怎会几日不见,竟会有物是人非之感? 本应疲劳之极花解语,夜间却突然无法入睡,这是花解语开店以来少有之事。花解语静静躺在床却没有任何睡意,明明身体已经疲累之极,她却无法闭眼。 花解语此时满心满脑都是适才马车上的低咳声,以及傅颜苍白地过分的脸色,心中似被会堵住一般,似乎担忧。 第113章 深夜来访 花解语紧紧胸口衣襟,良久终是起身,随意套一件闲适披风,也未束发,就向外走去。 途经外间之时,听到响动莺儿原是想要前上去伺候,却被花解语止住。花解语就提了一个八角琉璃灯,就出了门。 此时,傅颜正在书房之中,依旧闲适的翻着书卷。只是,比之平时的闲适之态中,傅颜却多了几分掩不住的憔悴与疲惫。 书案上,蜡火闪了闪,一道黑影迅速从窗外掠过傅颜身侧,似往常般隐于书房阴暗处一角,无声见礼后,就向傅颜细细汇报着。 傅颜刚开始还以为是阿颜,正要开口,却忽闻低沉一声。 “公子,燕帝似有异动……” 傅颜闻言,眉微挑了挑,等着属下之言。 “神州之土,分割已久,此时应是一统天下之时。” “燕帝所言?”傅颜放下书卷问到。 “是。”那声音冷静答到:“公子,如此?” 傅颜思索片刻,笑得越发温润,眼中寒意却越来越盛,甚似有杀意闪动。他笑道:“如此就加快计划,想来燕帝居燕地已久,早忘了当日秦燕之战。” “燕君一向自视甚高。” 傅颜不置可否,又回头看向黑影:“进来时常见你,阿厌呢?” “与人比武伤了手臂。” “呵……” 傅颜沉声一笑:“给他个教训也好,你……” 话间刚落,傅颜还待说些什么,却突然止话语,那黑影向外望望随即闪身而起,一瞬即在书房消了气息。傅颜眼中情绪瞬退,唇边依旧挂着温润笑意,又拿起书卷读了起来。 花解语本是准备在园中随意走走,消散一下心中郁闷,以便可以早日入睡。只是却不知为何,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傅颜的书房之前。 傅颜一向不限制花解语在府邸中的自由,之前花解语无聊之时,自然已把傅府邸转了大半。此时看到此门,自然知晓此处是傅颜书房。 花解语立于傅颜书房之前,她眼中一丝不可置信,连她自己不明白怎就走到此处。行了几步,又勘勘停了脚步,看着眼前之门。良久似认命般轻叹一声,举手就要敲门,就见眼前之门,竟然就开了。 一身白衣的傅颜毫无预警地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似很意外看到她在门外一般,傅颜怔了怔,突然笑道:“夜深露重,怎会在此处?” 说着,帮花解语提了灯笼,将她请入书房之中。 花解语之前虽在傅颜府邸无聊的四处闲逛过,但是到底脸皮厚度不够,作为极为隐私的书房与卧房,花解语到底也没敢往里擅闯。 此时,见傅颜毫不忌讳拉了她进书房,不知为何花解语心情突然就有一丝欣喜。 花解语被傅颜带入书房,这才发现傅颜书房似他人一般,清韵雅致间却透着一股大气。 花解语被傅颜随意按在一张书案前圈椅中坐好,又转身替她斟了茶。花解语随意打量着傅颜的书房,见傅颜将所斟之茶递于她的面前,花解语到也不客气,自是接了过来。眼见,傅颜又自斟了一杯茶水,想要自饮之时。却突然被花解语半路截了下来。 “你未用药吧?”花解语一向冷冰冰地话语中,竟难得让人听出几丝气愤之意。 傅颜似有些尴尬一般微怔,但转瞬即回神,就见他挑眉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花解语脸上有了表情,似有些气愤傅颜的无赖。于是,重重放下手之杯道:“你若喝过药汤,怎会还在喝这浓茶?” 傅颜似很无奈般叹道:“我原是准备……” “我不喜看你如此。” 傅颜还未说完,就被花解语突然出声打断。说完,花解语更是突然起身,头低着快速向往外行去。行至傅颜身前,突然被傅颜一把拉住。 花解语此时面无表情,心中却羞赧不已,因而也不敢抬头。 傅颜轻轻叹道:“我一定按时用药。” 花解语依旧面无表情,很想冷冷的、理直气壮的回向傅颜,此事与她无关,请他自便即可。却终究不知为何,竟没有办法言语,最后只是低头一声叹息。 “你就当我没来过。” “呵……” 一时月夜寂静,本是冷清、淡漠的二人,却因突至关怀而变得有些迷茫。 花解语在监督完傅颜用药后,才被傅颜送了小院之中,两人再次一路无言,却感觉异常和谐。花解语回院后,这一夜竟睡得分外的好。 花解也知道傅颜是个多病的身子,但她猜想自己看着其将要喝完,应该没有大碍。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傅颜这一场风寒竟让他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那夜,在送完花解语回院后,也不知怎的,傅颜的风寒之症竟是突然严重。回房后就开始卧床不起,花解语当夜睡得极沉,加之傅颜特意叮嘱,花解语知道后,竟然已经到了宋裴欲上门探病之时。 花解语得知此事自是心惊,心惊到甚至顾不上宋裴,就匆匆赶回了府中。 等花解语再次见到傅颜时,他正在床上熟睡,不过却是眉目轻皱,想来刚刚花解语不顾门外侍从阻止,硬要闯进而引起的喧哗之声吵到了他。 花解语好不容易从侍从阻拦中,闯进了傅颜的卧房。匆匆进来了一看,却见傅颜似乎又更为憔悴,比之从前又消瘦不少。 花解语看着卧于床榻上的傅颜,似有一种感觉,他会随时不见一般。这一刻,花解语没法哄骗自己,对傅颜她是依赖。想来,连花解语自己未知,不知在何时,她对傅颜的早已超越友朋、知己,这样的感情界线。花解语想,或者她是心悦于他的…… “好端端的人,说病就病了,你也是个没劲的。” 花解语伸手在傅颜面前晃了晃,见他当真熟睡没有反应,又忍不住一声叹息。 “必然又为太子操劳,没有照顾身子。”忖了村,又有些不忿道:“不过你也是活该,日后荣宠无限,眼下也的确该牺牲点什么……但这样拼命,会不会太过了?” 花解语自言自语片刻,低头看着更为清俊的脸庞,手伸了伸,想向傅颜的脸庞抚去,却发现傅颜紧闭的双眼处,浓密的睫毛似微微动了动,吓得花解语连忙缩回了手。 “醒了?” 床榻上人却再没有半分反应。 恰好门外传来管家与宋裴之声,花解语连忙调整了神色,举步向外离去。途中,正遇宋裴时,花解语将头低下,随意敷衍了宋裴两句,原打算匆匆离去,谁料宋裴扇子一横,直接拦住了花解语去路。 “你也来看傅兄?” “自然。” 老管家在一边含笑:“这几日易公子对我家少爷很是上心呢。” 宋裴翘了翘眉梢,忽而凑近花解语:“那是不是我病了?你也会如此上心?” 花解语一把将宋飞推开:“等你重病卧榻时,我再告诉你答案。” 宋裴连忙呸呸两声,以合拢的折扇拍了拍自己胸膛:“小爷我永远不会卧榻,你死了这条心吧。” 花解语忍俊不禁,称自己的确有事要先走一步,好说歹说,这才避开宋裴一劫。 而管家刚见花解语自屋内而出,自是以为傅颜醒着。于是,就领了宋裴进屋。宋裴进去,看着似乎还在睡着的傅颜,眼神突然暗了暗。 “那家伙和这睡着的家伙,傻傻坐着?” 管家不好答话,宋裴眼底却是若有所思。 太傅府这边,花解语正在为傅颜担忧神伤,而宫内的花拢蕊也在烦心不已。 自皇后从新掌权之后,花拢蕊因此前行事与此后所为,自是惹了秦帝不满。加之五皇子花宴,不知为何竟在几天前,也被秦帝重新注重起来。不但恩赦重新出入朝堂,更是比之从前圣宠更盛。 如此花拢蕊自是着恼,可却也没无法,她甚至听得传言,说是秦帝近来常提起清修中的花解语,众人皆传花解语想是离回宫不远了。 花拢蕊得此传言,自是无法忍受。于是,照例打骂一番宫人侍从后,就深觉自己再不可如此下去,必要想个法子,重获秦帝圣心为好。 可现下,皇后处让花拢蕊修身养性,不宜过于张扬。因而,自是不会帮衬花拢蕊。于是,花拢蕊思来想去之间,竟想到久未有信的百里离。 花拢蕊近来久不与百里离联系,一时想到百里离之前对于自己的百般赞赏,又想百里离眼中赤祼祼的爱慕。花拢蕊一时就觉得找到一个可与之相商之人。 大约憋闷太久,花拢蕊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就干脆写了一封手书,暗中着手送与百里离。 百里离近来过得算是平静,每日办差、理事,正努力向顶头上司展示自己之才。听到皇后重新崛起,他自是高兴不已。作为一个后党中人,对于皇后能够复起,百里离更是自觉选对了路,如此就觉自己远大前程想来也不远已。 所以接到花拢蕊之信时,心下自是更为得意。百里离现今与后党之间的联系,全凭与花拢蕊之间的那丝暧昧。所以,对于花拢蕊,百里离自是看重。于是,接了信后,百里离寻了一无人之地,就匆匆读了起来。 只是读完信后,花拢蕊所愿却让百里离觉得有些棘手。 毕竟秦帝素来疑心之重,想要重获圣心,最佳之法无疑是皇后所言的以静制动,待流言淡下之后,再行谋事。 可现下明显花拢蕊心急如焚,一听花解语欲回宫之言,那还顾得了许多。因而自是不肯再等。而且,难得花拢蕊正经与他相商一事,若是他不拿几分本事来,想来这位嚣张跋扈的嫡长公主,日后眼里也再没他百里离此人。 百里离思索之此,想了想就有了主意。其实,百里离一直都想要拥有一番自身的势力。此时,无疑是个机会,如若利用得利。日后他百里离必不会再受人控制。 第114章 扶柳之姿 思及此,百里离毫不犹豫提笔回了信,又暗中交予花拢蕊。 两日后花拢蕊接到百里离回信,连忙展开一看。结果一看之后,花拢蕊更是大怒。 她没想到,自己想重获圣宠,百里离不但未帮她想出任何可行之策,反而想往宫中送一女人。只是当花拢蕊冷静下来,思索百里离信中之言,却觉并非毫无道理。 百里离信中与花拢蕊分析当前宫内情势,点明皇后虽稳坐中宫,却早已老迈不得秦帝之幸。如此,才有了水贵妃的嚣张。 现下想要从根本上扭转此时困境,只有新人入,替了旧人之宠,如此才方为上策。而新人乃己方之人,花拢蕊之困自会迎刃而解。 百里离在此信中将当下情势分析的丝丝入扣,条理分明。此时,花拢蕊虽是气愤,却不得不承认当下情景的确如百里离所言。于是,拿不定主意的花拢蕊,自是找到了皇后。花拢蕊忐忑的将百里离信中之言,说与皇后听之。怕被连累的花拢蕊,甚至没去冒领此功,就将百里离给卖个干净。 花拢蕊原想会迎来皇后的迎头疼骂,谁知皇后听后,却沉默无语。待思之良久后,竟颔首同意。 之后花拢蕊传言百里离,百里离自此开始了宫外选美之事。 花解语之那日后,心下有些怕见傅颜,又十分担忧傅颜之疾。于是每日寻了傅颜吃药之时,前去看往。 只是每每见了傅颜,看着他似越来越清俊一般,花解语都有些不自在,每次傅颜喝完汤药,花解语就会连忙找了借口匆匆离去。一时看得傅颜都有一些摸不着头脑,只觉花解语似每日专程前来监督他饮药一般。只是,心下对于此推论却是有些不信。不过,一时之间傅颜又找不到其他原由,只能随花解语自去。 索性,傅颜之疾虽突然反覆,来势凶猛,但好在痊愈也算快。半月之后,一直卧床养病的傅颜终是可以起身了。 花解语听到大夫之言,心下当时长舒一口气,看着已然康健的傅颜,心下既是欢喜,却始终有此近君情怯之感。 “我病重这几日,也幸好有你在身边照料。” 花解语放下手中汤匙,不置可否一笑:“权当是偿还你的恩情,毕竟你也帮了我不少。” “只是偿还恩情?” 花解语瞄了傅颜一样,起身:“我看你是身子大好了,我以后也不必日日往你这里跑。” 傅颜人精一般,见花解语如此,自然晓得她是在说气话,顿时忍俊不禁。 “我听管家说,你有两次还亲自为我熬药,真是……” “那是熬药的丫鬟有事,我恰好路过帮忙而已。”花解语欲盖弥彰,掉头看向窗外。 “哦?那你为何会恰好路过厨房?” “拿东西吃不可以吗?” 平日花解语也是沉稳看似温软的,今日见傅颜大好,似来了脾气。 傅颜心下疑惑,几番言语试探,才知她是在气自己忽然病倒,心下情绪顿时微妙。 而花解语见到完全康复的傅颜后,三两句言语不和,干脆转身离开。 背影看上去气势汹汹,但内心却是庆幸落了地。 花解语自是不知傅颜心中所思。对于花解语而言,现下最为要紧之事,是为扶柳的首演。 本来当日宴请十七王爷之后,花解语本想趁热打铁,迅速将扶柳推于京都之中,以便可以借势早日扬名。只是,傅颜之疾到底打乱的花解语此次经营的步伐,让花解语将推出扶柳之事,到底拖了一些时日。 现下傅颜既已痊愈,花解语自是一心扑于此事之上。加之花解语心中情愫,为躲傅颜自是又开始早出晚归,终日不见人影之势。 扶柳之名,早在十七王爷大奖赞赏之际,已通过十七王爷之口传于京都。因而,虽未正式登台,其名声却早已传扬开来。加之后来花解语为傅颜之事忙碌之时,怕扶柳之名就此沉寂。于是,又让宋裴约了十七王爷数次,自是扶柳又登了几次台,获了十七王爷更多赞誉。 因而当下扶柳早已花名在外,被一群烟花之地的常客世家公子们翘首以盼,甚至心急之人已是私下估了扶柳之价,誓要夺了扶柳首夜。 当然一切只是博个噱头,花解语私下已经商议好,若扶柳不愿,自己将会直接告知,恩客只需听曲喝酒,扶柳并不卖身。 不料花解语将自己意思转达后,扶柳却似变戏法似得,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瓶。 “公子瞧瞧,这是什么?” 扶柳声音生来便带着三分娇媚柔软,听得身为女子的花解语都心神一荡,跟着低头看去,玉瓶也不见什么奇怪。 “怎么?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扶柳羞赧一笑:“这是我自药贩子手中得的,里面是迷药,只要涂抹到指尖唇上,到时客人过来亲热,我只要略是小计,便可将对方迷晕,自己却全身而退。” 花解语一时好奇,伸过手去:“当真如此神奇,我试试看……” “哎?” 扶柳连忙将手拿开:“这个不能乱试,药性很烈,一般都是给五大三粗男人用的分量,你……” 说着上下打量花解语一眼:“你还是算了吧。” 花解语低头看看自己纤弱的身子,只得无奈耸肩:“那也好,只要你确定这东西有用,能帮到你就可以。” “嗯,扶柳最近也让公子费心了。” “哪里话。” 有了商议对策,花解语一切照常对外宣传,一切下了狠功夫,故而此次准备扶柳首秀,自是不怕无人捧场。 花解语将清心园正式更名为弱柳扶风,取扶柳之名为店名,更是暗喻怜惜,弱柳借风,青云直上之意。 除扶柳之外,花解语也找过园子里姑娘谈话,并未强制弱柳扶风之中,每一个姑娘都需如妓馆妓子一般卖身接客。 说来,花解语到底对经营纯粹妓馆还有些抵触,终是将弱柳扶风改为歌舞坊似营生,卖笑卖唱。 自此,花解语终是定下日子广发花贴,加之有宋裴的帮衬,宣传效果极快。 扶柳首秀选在晚上,花解语特意安排了八角琉璃灯摆在舞台之下,扶柳上台之时,面纱遮脸,大厅里灯火俱熄,只剩下舞台下点点微光,将扶柳衬得宛若仙子。 该说扶柳就是吃这口饭的人,什么样的角色都手到擒来,之前在花解语面前,一直都是娇弱模样,而今为了今天舞台,特意换上白衣长裙,倒退去了一身胭脂气息,显得格外空灵出尘。 花解语一身锦绣长袍站在角落位置,扶柳眼波流转,纵然脸上遮着面纱,但却会眉目传情一般,底下男子见状,皆是倒吸冷气。 花解语自知自己身份难以抛头露面,加之之前答应了五皇子,绝不给皇族丢脸,故而自己一直是幕后老板,台上她特意花重金雇佣了一位老鸨,做姑娘们的妈妈,照料她们起居。 花解语原是不懂这些的,都是宋裴笑嘻嘻谈天,让花解语意识到自己还缺什么,一步步走到今日。 灯光下,花瓣泼洒,老鸨一身花哨站在台上,抖着都怕舌灿生花,尽是称赞扶柳芸芸。 花解语含笑打量周围,正听老鸨称扶柳要献舞时,肩膀蓦然被人拍了一下。 悠悠琴声如流水响起,花解语就在这空灵琴音中,蓦然回首,见傅颜正一身白衣站在自己身后。 眉目清远,仿佛自天边而来,即便身处红尘胭脂之中,依然不沾俗气。 花解语扬了扬眉梢:“怎么有时间过来?” “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带了两个家丁,需要的话就让他们来帮忙。” 花解语一开始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与傅颜闲闲聊了两句。 片刻后,扶柳身影渐与乐声融为一体,牵动人心,整个大厅除却喝彩便都是掏腰包,估算银钱的声音。 “自古食色性也。” 傅颜侧脸看看花解语,柔和的烛光打在她脸上,更让其清俊的眉眼变得别有韵味,那是一种女子难见的英气,自信令人移不开眼睛。 察觉傅颜在瞧自己,花解语下意识摸了摸脸蛋:“怎么了?” “无事。” 一曲毕,台上扶柳不动声色瞧花解语这边一眼,弯腰退下。 “真美。” 花解由衷感叹,傅颜顺便一问:“听说你是在长街上将她捡回来的?” “嗯。” “为何会看中这姑娘?” 傅颜声音低沉,带着无害柔和,花解语未曾设防,加之她聚精会神正在看台上,下意识应了一声:“她可是未来花魁啊,我这次提前抢了,算是赚到了。” 这话说的不免有些奇怪,扶柳是未来花魁的事,花解语又是如何得知。 傅颜沉吟的时候,台下富家公子已经开始纷纷竞价。 一番热闹飙价之后,扶柳最终被一名叫张程的男子所得,足足千金,黄金。 此价位一出,台下鸦雀无声。 花解语给老鸨使个眼色,叫她带着张程去缴纳银钱,老鸨会意招了招手,谁料这片刻时候,花解语身边忽然有人奋起,抡起凳子就砸。 “小爷我今天特意来看扶柳!谁都不许跟我抢!” 台上老鸨对这场面似乎早有预料,面不改色:“扶柳姑娘价高者得。” “呵,今天要是扶柳不跟我走,我就砸了你这破院子!” 说着就挥手,想让身边的仆人上前抢人。 花解语蹙眉,侧脸看向傅颜:“你可真的神了,赶紧的,你的家丁呢!” 傅颜不紧不慢:“就在外面候着。” 声音刚落下,便见已一队训练有素的仆人冲进来,将男子二话不说押走。 大概是因为这变故转折太快,一边想要跟着一起起哄的人,纷纷愣怔。 台上老鸨也反应过来,整了脸色:“各位公子大爷都是贵客,但我们弱柳扶风,也不是谁都能撒野的是不是?毕竟这是帝都,天子脚下呢。” 老鸨此言一出,明事理的人也都明白这弱柳扶风是有靠山,顿时敛了周身脾气,改为假装喝酒谈笑。 “杀一儆百。” 花解语有些钦佩看向傅颜:“还是你想的长远。” 后者温润一笑,仿佛事不关己。 第115章 名满京都 而扶柳自是首秀成名,从此更是挤身京都花魁之列,名满京都。更有甚者,将她与会仙居愿桃,并称为花魁双姝。 一时之间,花解语终是心想事成,日进斗金起来,如此花解语自然也将购居之事提上日程。 花解语为了扶柳园的事忙的马不停蹄,另一边,浩大而利民的水利灌溉工程终是完工,而工程实际所出效果更是让秦帝大喜过望,想着秦国此后再也无灌溉之难,秦帝自是愉悦不已。 秦帝自觉此次自己做了些功绩,心里很是得意。于是,搬下圣旨欲祭天地,拜列祖列宗,希与祖宗同享此等不世之功。 最终,在钦天监夜观天象后定下祭祀之日。于是月初,秦帝自是带着众臣浩浩荡荡地向祭台所在之地出发。 秦国祭台建于京都周边一处山灵水秀之地,此地据说为秦国龙气与国运所在之地,因而才将祭台建于那处。 祭台所在之地,如若快马加鞭,从京都前往自是一日即可行到。 只是此次秦帝为祭祀而来,自是带了全副御驾仪仗,外加众多朝臣随行。于是,一日之行自是变成了三日。 花解语听说此事之后,嘴角有些讥诮的笑声,心中对秦帝心急表功的举动颇有些不以为然。 秦帝原计划三日行程,只是到底未用三日,就回了秦宫。行程突然缩短,到不是秦帝突然带着众臣策马狂奔起来,而是秦帝此行遇到了刺杀。 消息被皇家死守严密,但还是被花解语听到了风声。 据说当时刺客人数众多,且高手如云,当时秦帝极其危险,更是差点命殒当地…… 关于此场刺杀之事的传言很多,一时更是流言纷纷,真假难辩。同去官员更是讳莫如深,一副有口难言之态。 不过在众多传言中,傅颜以身挡刀救驾,现生命垂危之事,却是刺杀传言中唯一的真实所在。 花解语知晓百凉里救驾受伤的消息时,正忙着四处选居、看房,而弱若扶风中日常经营之事已上轨道,花解语自是交予之前培养的一个管事进行处理,闲下之后,自是又开始与宋裴四处闲逛看居。 这日,花解语才与宋裴分别,回了府邸之中。一进府邸就发现府中不同以往的情绪所在。 花解语自是心生疑窦,正欲拉个侍仆问上一问,就见宫中几个相熟的太医正从快速走来。花解语当下也顾不得询问,连忙寻了一个隐蔽之所躲藏起来。待太医走后,为防节外生枝,也息了好奇之心,赶紧回了自居的小院之中。 才回小院,就见莺儿之态与平日有些不同,似很焦急正来回踱步。 见此花解语当下就生不好之感。果然,莺儿见她回来,连见礼都顾不上,就着急拉她。 “公子,太傅为救秦帝,现正性命垂危,生死不明。” 莺儿一向将傅府邸当作她与花解语在外栖身之所,因此对于傅颜的安危也格外看重,现下得此消息自是焦急。只是,花解语听闻此言,却只觉脑中一惊,似被万雷齐轰,炸得她无法思考。 花解语此时只想马上见到傅颜,才回过一丝神魂,就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一旁莺儿见状,见花解语反应自是心惊,却也不敢多想,只是扯着花解语,拦住花解语欲往之路。 花解语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莺儿,想也未想就将拦住路程的莺儿推开。接着,又欲往外走去。莺儿顾不得此时狼狈之态,一把扯住花解语,嘭一声直直跪下,哭喊道:“公子,此时御医皆在,公子不可前往!” 花解语听此话,呆呆回头看着跪倒在地莺儿,突然像被抽干全身力气一般。 最近忙于则居四处奔波,身心俱疲,如今又听闻这消息一时着急,一下子就后倒去,眼前一黑,就此不醒人事。 花解语又在做梦了。 只是此次的梦里全是傅颜。有前世的手持玉笏居于众官之首,于朝堂之上侃侃而谈的傅颜;也有浑身似血染红白衣的傅颜……梦中各式傅颜不断交错、交换出现,只要花解语伸手欲拉,就会化烟消失不见。 末了只剩下鲜血淋漓的人影,浑身满是鲜血的向她走来,他依旧笑得温润如玉,一身白衣却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染成红色,红的似嫁衣一般。他向花解语伸了手,花解语欲抓住。他却深深看了花解语一眼。然后,回首离去…… “别走!” 花解语急追,却发现傅颜身影也消失不见。花解语不由慌张失措,正欲四下寻找,耳边却传来梵音吟唱。一道金色佛光闪过,花解语心下一慌勘勘一躲,却是醒将过来…… 一睁眼,花解语甚至来不及确定当下时辰,就急唤莺儿。莺儿早已听到房中响动,自是花解语刚唤,就见莺儿身影急行而来。花解语见莺儿,也顾不得其他,忙问道:“可有消息?” 虽有些没头没脑,莺儿自是知晓花解语所问何事。因而,匆匆福了礼后,就连忙回道:“御医已在轮班值守,想来是情况已稳。” “想来?” 花解语心中着急,自是对这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有些许不满。 莺儿见此忙道:“府中仆役皆前太傅院中当差,此时皆忙,消息也自不好打听。” 花解语未再理莺儿之言,心中只是懊恼。 此时花解语这一睡到也回过神来。俗语曰“关心则乱”,花解语自发现对傅颜的好感后,自是无法忽略傅颜的所在。 只是到底也是失了冷静,现下花解语静心一想,心中知莺儿应是判断无误,只是未能亲自前去确认傅颜安危,花解语到底还是十分沮丧…… 花解语就这样患得患失的过了数几日,之间宋裴自来看望过她,见她如此终轻叹,而后亲去见傅颜,这才将傅颜此间情景告知之于她,如此才算勉强让花解语之心安了几分。 只是到底没有亲自确认,还是让花解语无法真正放下心来,故而一直处于心慌意乱之中,直到傅颜之伤情似已稳定,御医都已集体撤离之时,花解语这才见到了傅颜。 与之前傅颜染风寒之疾时一样,花解语见傅颜之时,傅颜依旧卧于床榻之上。花解语前来之时,傅颜正被人持勺喂药。见花解语前来,依旧笑得一派轻浅,仿佛天边一道浮云,轻的令人握不住。 瞧见花解语,傅颜调侃道:“又来监督我喝药与否?” 花解语见眼前的傅颜,身着雪白亵衣。此番受刺重伤自是受了一番折磨,此时自然更为消瘦,眼见他连持勺力气也未有,还需让人持勺喂哺。 花解语只觉鼻头一酸,心中悲恸万分,一时也忘记相避。于是,花解语此番情态自是落入傅颜之眼。 不知怎的,傅颜就想起之前他染病睡醒之时,花解语守在身边之事。 此事他自是从暗卫之中也得知,将当时花解语反应汇报,事无巨细。 傅颜现下早已不记得当下心情,只是现下真见花解语为他担忧,心中微动,一时就有让傅颜也未懂的情绪拥上心头。 傅颜一向不喜任何不易掌控之物,当然也包括自身情绪。 看到花解语哭泣有愈演愈烈之势。终于无力轻叹道:“我无事。” 然后,傅颜艰难露了一手,向花解语招了招,示意她过去。花解语见他如此,自是不欲他在伤神,连忙摸了泪急急向他行去。花解语行至傅颜床榻之边,见旁边有一小圆凳,刚欲坐下。却见傅颜又艰难的轻轻拍了拍床沿,花解语会意连忙坐在他的床沿之上。 花解语刚刚坐下,突然就觉手被握住,力道拿捏有度。让人感觉不到是伤病中人。 花解语忙看向傅颜,只见他似费了好多力气,又是轻笑道:“我无事。” 眼见如此,花解语才堪堪止住担忧,又有泛滥之势。 花解语几日郁结之气,直到看见傅颜才发泄出来,此时恢复理智,眼见自己失态,想到傅颜正在身前,又将情绪憋了回去。 花解语看着傅颜,此时虽是无言,却怕之前悲态影响了傅颜。于是,努力将自己装成平常之貌。只是到底心下挂事,无论怎样都无法恢复到平日里的清冷淡然。 直此,花解语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自是取悦了傅颜。 “呵……”傅颜忍不住想笑,却又扯动了伤口。一时不由觉得自己有点乐极生悲。花解语一见连忙上手,急急地就想扯开傅颜衣襟查看伤口,只是刚刚拉上领口,才觉自己竟是干了什么,一下子放下,急忙背过身去,一张脸被羞得通红。 花解语此番作态又惹地傅颜有些忍俊不禁,只是到底顾忌自身伤情,刚笑就连忙止住了。 倒是傅颜短笑之声传入花解语耳中,一时花解语连耳朵都红了个彻底。眼见傅颜无事,花解语此时又觉在这里羞赧难捱,自是快速向房外行去。 花解语行到房门处,正是欲拉门离去,却听傅颜声音飘来:“我每日辰时、未时、寅时用药……” 剩下之语傅颜未再言出,花解语却懂,这是让她可随时过来监督他用药与否? 一时傅颜的调侃之语,让花解语脸红的发烫,似发烧一般。于是,花解语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拉房门就匆匆离去了。 身后,一阵隐忍而愉悦的笑声响起。傅颜难道情绪浮于脸上,让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 傅颜此次受伤,伤及要害之处,因而伤情危险,索性救助及时,到底还是救了回来。 只是,傅颜此次到是修养了极久,伤情这才堪堪恢复。等伤势完全恢复,可以上朝参政之际,已是夏末秋初之季。 此番傅颜救驾有功,上朝首日秦帝就下旨又赏了无数奇珍异宝,并傅颜领户部侍郎之职,一时傅颜自是风光无限,到此傅颜于秦国朝堂之上,终是有了实权之职。 第116章 心上红颜 傅颜对此却是没有多大反应,倒是太子着实为他高兴了一番。 毕竟太子太傅官品虽高,却无任何实权,每日只是讲经论道,实于心中之志不符。现下,谋得此职,在不变官品情况下,还能得一实权之缺。太子自是满意之极。 而花解语听闻此事沉默过后,终是一声轻叹,现实依旧照着曾经的轨迹发展,甚至比自己预期还要快些。 花解语送去补药之时,傅颜正在书案之前抚案而奋笔急书。刚一踏入书房之门,花解语就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近来,傅颜书房之中常有这样的香气出现,花解语觉得此香气很是熟悉,却又不知在何处闻过。 花解语托了手中之碗走近傅颜,眼见傅颜正对着书案,一时玩心突起。她突然伸一手去捉傅颜手中正急书之笔,眼见就要得逞,就突地只觉手腕一紧,等回神间,就见自己双手已被傅颜单手捉住,本在手中之碗已落入傅颜另一只手里。 傅颜刚刚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花解语,蹙眉朝她看来,瞧清人影后,顿时换做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如何?又输了吧。” 花解语此时脸上却颇不服气之感,咬了咬唇,很想耍赖之时,却见傅颜突地又笑出声,放了花解语之手,猛地将手中之药一口饮下,就笑意盈盈地看着花解语不再言语。花解语被傅颜看得心虚,当下就想离去,甫一转身,就感再被傅颜拉住。 “等等。” 傅颜递了一盏精巧灯笼于她手上,轻轻将一件白色大氅披于花解语之身。待这一切完成,傅颜才笑着叮嘱:“小心。”然后,才放了花解语离去。 花解语出屋,这才发现天色已暗,看到手中灯笼与身上大氅,突然就觉得心中有了一丝甜意。 花解语离去之后,傅颜又坐于案上奋笔疾书起来。只是,刚过不久书房内一道黑影闪过。那黑影身形凹凸有致,应是一个女子,只见她极快来到了傅颜的书案之前。动作似刚才花解语一般,一把就捉向傅颜手中之笔,很快傅颜看着空空如也之手,无奈轻叹:“谣儿……” 女子此时满脸不悦之色,见傅颜如此,嘴嘟起道:“为何要对她如何之好?” 傅颜拉过女子之手,顺势将扯过抱入怀中,一股梨落香的气息扑满而来。傅颜深深吸了口气后,轻抚着女子满头乌丝:“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于你,她很特殊,于我们计划有益。” “可我到现在为止,未看处这个秦国公主任何特殊之处。”女子不愤说道。 “傻。”傅颜宠溺的轻点了点女子的额头,笑得一派温润,只是眼中却开始冷霜凝结:“她能知晓五皇子被皇后刺杀之事,能知晓逐云遇险之事,能知当日佛诞布局会因你之意外出现,扶柳自小学习青楼技艺,本欲日后放入青楼为我所用。现下,我派出扶柳试探于她,她却捡了扶柳,欲作青楼花魁……” “……” “如此诸事,难道还不特殊?”傅颜说到此,眼中已是一派冰霜。 “哦?”女子似有些惊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手中竟有如此势力?” 傅颜点了点头:“的确让人惊讶。不过,这样势力若不是能为我所用,到底还是应该毁去才好。” “如此,是我多疑。”女子至此脸色总算舒缓了一些,但到底有些还是些不悦,依旧嘟了个嘴。半晌,回头抓了傅颜脸颊,气呼呼威胁到:“我知你心怀天下,但我只是一个女子,没有过多的期盼,我惟愿,你不心悦她。” 傅颜看此中情景,温润叹道:“谣儿……” 女子将怀抱又紧了紧,抱着傅颜似绝世珍宝一般,后者脸上温润淡笑,眼中渐有宠溺之色。 女子又呆了一会,见时候不早,终是离去了。 傅颜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空气还有淡淡梨落香气,终是无奈一笑。看着案前依旧摊开,写了一半的奏本,上面早被墨汁染黑,看不出来本来颜色。刚刚被女子夺过之笔,现下正随意丢于书案之上。 不知为何,此时傅颜竟又想起花解语。 秦帝遇刺,虽是有惊无险,但自然也要追查。 在秦帝带队急行回宫的当日,就命暗卫追查此案。同时,又发明旨命刑部尚书刑侦此案。一时,京都闹得人人自危。 此次,追查刺杀之案,许是畏于秦帝怒气。暗卫很快就查到了线索,而一向能拖则拖的刑部竟然也呈上证据。秦帝将两方奏章一看,大怒不已。秦帝没想到此事竟是燕国所为。 在这块土地之上,自200余年前的大武朝之后,天下就再无统一之势。现天下五分,秦、楚、燕、梁、魏五国并立。五国初建之时,实力本是旗鼓相当。后经如斯岁月,自是国力有增有减。现下,以综合国力论,自是以秦国为尊。 若论富庶之地,则以楚国为首。至于梁国,则是游牧民族起家,虽是战斗之力强悍,但建国时间较短,且生产技术落后,是而国力到底不如其他诸国。 剩下燕、魏两国,则是与秦楚两国一样,只是到底国土之所在之地,土地不够肥沃,国境之中丘陵、山脉较多,这些都于农耕不宜,于是国力昌盛自然无法与秦楚两国相提并论。 只是楚国虽是富庶,三十年前却突起党派之争,后虽有弹压下去,却终是元气大伤。是而,现下其余四国皆盯住楚国这块富庶之地,似这里已无主一般。 秦国建国200年间,大大小小战争自是不少。尤其是秦燕之战,秦国竟从未有过败迹。之后,燕国凡与秦国之争,都似没了底气。 此次遇刺一事,秦帝想遍所有对手,也未想过竟是燕国。从未赢过的手下败将,竟想挑衅。秦帝愤怒,朝堂之上毫不犹豫要发兵燕国,誓要讨还这受刺之辱。 朝臣们自是见风使舵,纷纷赞誉秦帝决策圣明。此任秦帝一向是个得过且过之人,难得热血,此番冲动开口,没想到竟获斯赞誉。于是,一时之间秦帝瞬间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披甲上阵,金戈铁马一番。 秦帝被一群朝臣夸得飘飘欲仙,眼看就要下旨,却被宰辅——宋尚拦了回来。 宋尚是反对秦帝出兵燕国的,只因现在实非出兵时机。眼前,秦国才离旱情,稻米又未丰收,到底拿什么来打仗?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此时秦国,粮草却并不丰裕。若当下出战燕国,只会拖弱秦国国力。 宋尚一向自诩忠君爱国,似有事当然忠言直谏。于朝堂之上,当秦帝正与众臣讨论出兵燕国之事,讨论的热火朝天之际,宋尚整衣出列了。然后,宋尚忠言直誎了。 直谏的内容当然是不宜出兵燕国。秦帝听后自然大怒,大声斥责了宋尚后,似想起什么。神色一暗,竟是拂袖而去。宋尚见此,自是苦笑不堪。 下朝后,宋尚无奈返家,因朝堂之事脸色实不好看。周遭仆役见他如此,一时都凝神闭气,躲得远远的,深怕宋尚无明之火发于己身。 宋尚回府后,照例先到书房。刚刚行至,却见宋裴居然已在书房安坐。见宋尚回来连忙起身见礼。宋尚勉强免了宋裴之礼。就看向宋裴。 “何事?” 宋裴自是明白。他今日前来自是听了朝堂之事。 宋裴自小聪颖无双,自束发之年突然不愿入仕,随浪荡不羁起来。正因,看透朝中情势。 宋氏一族已经数代,现已到钟鸣鼎盛之势,如此下去只会物极必反,是而宋裴为保宋氏一族,每日嘻笑作态,却暗中经营人脉,只求宋氏一族可延续下去。眼看秦帝对世族疑心越加重了起来,宋裴早想劝了宋尚放宰辅之位,解甲归田。只是,宋裴将宰辅之位,视为宋家荣誉,誓要守护的模样,着实让宋裴头疼不已。 现下,正遇秦帝遇刺之事,以秦帝之心性必不会放过遇杀他之人,然而所有证据却指向燕国,如此确凿证据却让宋裴有些发笑,更觉此中水深。 “今日,父亲朝堂之言自然惹怒秦帝。” “你如何得知。” 宋裴却不急着回答:“宰辅一职自建国以后,就有监督帝业之责。是以,秦帝自是早不耐烦。身为皇帝,本该至高无上,身边却不断有个指手划脚之人。” “我是秦国的子民,自当为国家着想。” “其实秦帝早有除去宰辅一职之心。” “我知道,但我年事已高,希望皇上能顾念昔日恩情,再听我一劝。” 宋裴叹息一声。 他这父亲一声为国操劳,但人却太墨守成规了些。 如此,宋尚被斥责原在宋裴预料之中,只是此时宋裴却想利用此事说服宋裴就此解甲归田,远离朝政。 于是,宋裴出口自是从府中添丁到宋尚未来退休时光。总之,一切都被宋裴描绘地极其生动、鲜活,最主要是极其美好。 宋宰辅初听也是点头连连,谁不想安稳度过晚年,只是一想到他退下之后,宋家就再无人在朝中占据一方席位。心中就恼怒不已。 近年来,宋尚虽在宰辅之位,但到底已近花甲之年,越发力不从心起来。而秦帝疑心似愈来愈重,每每让宋尚苦不堪言。 只是宋尚心中到底装着家国,一心报效家国之心未死,自是不愿如此解甲归田。而且,宋家现下继承之人无力,宋尚就算是为了延续宋家荣誉,也需在此位之上强行苦撑。 想到此,宋尚就看宋裴更不顺眼,本是前途卓越的优秀继承人。现下却变为一个天天只知摇扇喝酒的纨绔公子哥。他如何不想退下? 只是他宋尚无福,未有一个好的继承之人! 于想及此的宋尚带着朝堂余怒,自是毫不客气将宋裴怒斥一顿,就欲将他赶走。 第117章 寻觅新居 宋裴眼见如此,虽是心生无奈。可到底心中不忍,还是出言提醒宋尚秦帝遇刺之案,其中门道颇深,让宋尚最好不要沾染其中。此时,宋尚哪里还听得进宋裴之言,恼怒之下竟是将宋裴直接赶了出去。 宋裴无奈叹息,只是心中甚是了解宋尚,知他并不肯放过这秦帝遇刺之案。宋裴虽是无奈,也只好传信江湖朋友,帮忙调查此事。 花解语在傅颜受刺之伤痊愈后,就又开始了寻居之事。之前,突遇傅颜受伤,花解语自是担心不已,一心都扑在了傅颜伤情之上。现下,傅颜即已作好,花解语自然又将购居之事提起,四处奔走准备。 花解语寻居原意是为在京都有个落脚之处,并且结交权贵之士。却又因自身身份却不能与之相处过近。因而,花解语所寻之居所,自然要远离权贵之所,可又不能居于贫民之地。 总结分析下来,自然以精致、别具一格为好。这样,却是最符合她之身份。 超于物外,却又临于其中。这也正是花解语此时处境所在。 花解语要寻购居,宋裴自然依旧陪着她四处寻找。两人又一起四处闲逛开来。花解语似已习惯,也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 这一日,花解语与宋裴一起去京都郊外看了一处宅邸。 房主对花解语气度称赞连连,跟着又说花解语与这屋子有缘,一套说辞生搬硬套,让花解语有些忍俊不禁。 “公子,您莫笑,我这宅子可是一般人求不来。” 那房主引着花解语与宋裴朝屋后而去:“您看看这花园,独具匠心很是精巧,而周遭风景更是秀丽无双,闲事在凉亭小坐,当真美哉。“ 花解语闻言看向那湖边八角凉亭,心尖微动。 那房主连忙趁热打铁:“这里环境清幽,最适合您等文人墨客,若是旁人,我都不卖他。” 花解语侧脸看向宋裴:“你觉得如何?” “最近陪你看了不少宅子,这处倒是颇为文雅。”跟着宋裴侧脸看向房主:“不过这房子多久无人住了?” 那房主闻言一笑,尴尬抓了抓头:“这位公子真是慧眼如炬,这宅子因为距离长街有些路程,故而我家老小已有小半年未曾回来。” “呵,原来所谓清幽,实际是太过偏僻。” 宋裴伸手在梁柱上摸了一把,一手尘灰,跟则摊开掌心给花解语看:“感觉有些阴冷,要不……” 花解语也知道,宋裴这是想办法要房主的口气,问个底价,立时配合道:“那不如再去看看后庭街那家,听说比这里大。” “也好。” 说着两人举步欲走,那房主心中焦急立即拦了上来:“您二位留步,留步。” 花解语与宋裴一个眼神交流,回首摆出一副不耐烦模样:“怎么了?” 那房主一咬牙,心道这里自己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脱手还钱,做点其他营生,连忙含笑:“我瞧您二位也挺看重这房子,不如,这个数……” 说着伸出一只巴掌,巴巴看着花解语。 宋裴撇嘴:“我看着都要塌了,我这兄弟买下来都要重新修缮,你却要我个天价,啧……” 说着拽着花解语便走,那房主情急,又将房价降了再降,比花解语心中预期,少了整整千两银子,顿时心生欢喜。 两人交换房契,转让等事统统办妥后,花解语忍不住用手肘碰宋裴。 “奸商,你一定私下经常做生意。” 宋裴倒也没有隐瞒,只低头看了看花解语钱囊:“不错,节省的银子就用来请我喝酒吧。” 花解语正要辩驳,却听他继续道:“不染就让扶柳姑娘陪我谈心一晚也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花解语撇宋裴一眼,率先举步离去。 看了这么多宅邸,只有此处最合花解语之意。 在回程途中,花解语还不时想起房子布局,难得开怀与宋裴聊起来。 宋裴倒是夸张受宠若惊模样,浅笑连连,但花解语却瞧着,宋裴的笑意不达眼底。 花解语也不是什么多事之人,加之宋裴自己就是个人精,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假装不知,没有开口。 宋裴近日正是秦帝遇刺之案所烦。如他所料,此案果然不若表面证据所似如此简单。而且,此间水深之度更是愈查愈是吓人。眼见,宋尚在朝中不断沾惹此案,如此这般更让宋裴烦恼。 花解语难得兴起,扯着宋裴说个不停。而平日里,话多到有些饶舌的宋裴,却反常低头沉思。 连花解语连问几声都未发觉,直到花解语玩兴突起,突然靠近宋裴,想到他耳边大喊一声,吓他一吓。结果,刚刚靠近就突然觉得天眩地转,回神过来,竟被宋裴微微抱住,靠在了他的身上。 “哦?投怀送抱?” 眼前,宋裴又笑得桃眼闪烁的模样,看着怀中花解语,眼中全是炽热的之色,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宋裴虽是依旧笑得如平常一样,可现下花解语就觉得他与平日里是不同的。这样的姿势,到让花解语又想起上次酒楼里,宋裴抱着她嚎哭之态,当是只觉安慰兄弟,虽有些羞涩,但到底未曾多想。现在想来就让花解语觉得面红耳赤。 “是车子不稳,干我何时。” “哦,是么?” 虽然态度反问,但语调却暧昧不清。 也幸好花解语现在是男儿装模样,否则还不止宋裴要如何戏弄自己。 但经过宋裴调笑,花解语如今才发现,她刚才举动极不妥当。 大约久与宋裴兄弟相称,她到底有些当真了。花解语隐隐觉察些什么,当下却不敢再去宋裴眼中之色。 于是轻轻挣了挣,努力恢复淡色之态,从宋裴怀中钻了出来。花解语只顾挣离宋裴怀抱,自是未见她离去之时,宋裴眼中的复杂。 花解语恢复往日神态,端坐一旁后,到底觉得尴尬,无奈就开始没话找话。 她知道近来宋宰辅宋尚在朝中屡屡被秦帝斥责之事,想来刚才宋裴失神也应与此有关。花解语与宋裴之间,一向都有话直说,久而久之花解语在宋裴而前,竟已经形成常态。因而,花解语此番自然也直直问道:“宋兄,刚才可在担心圣上被刺之事?” 宋裴把折扇打开一摇,依旧潇洒如初。却不知怎得就透出一股萧瑟之意。宋裴笑道:“易兄,自是知我,我一向只喜风花雪月,那怎会管那尘世俗事?” “噢。”花解语到也不在意,宋裴此时没个正经,只是略有些担扰道,:“宋宰辅之事,我也有听闻,是否需要帮忙?” 宋裴听到此,终是敛了敛神色,正欲答花解语之言。却听花解语又言道:“不若,找傅兄帮忙吧,此时傅兄应是最好人选。” 听此,原是有些意动的宋裴突然就笑出声来,他看着花解语。见她言及傅颜时,那微妙的神情。宋裴此时就觉得极其刺眼。 宋裴浅笑,出口之言却利如刀剑:“易兄,此前如此防备于他,现下却是如此。前后作态,到是让宋某心惊。” 宋裴之言,让花解语心中一惊,让她又想起了之前,对于傅颜身份的种种猜忌。 只是花解语突觉自身情愫,是而暂时放下不想罢了。此番,宋裴提及,花解语只觉多日之思,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花解语也无法说服自己,但到底心中之情占了上峰。于是,花解语又恢复了清冷之色,半晌才抬头看向宋裴,眼中全是坚定:“我此前自是疑他,只是这个世界如若只剩猜疑,到底也寡淡无味了些,我想信他一回。” “他……” 花解语之语,让宋裴史料未及,见花解语如此,宋裴一时有些话却无法出口。一时只能堪堪停住。 花解语看向宋裴,等待宋裴下文。 宋裴却咬咬牙,再也不提。只是玩笑叮嘱花解语,让她不要只相信眼前,之后也不再言语,就送了花解语回去。 送了花解语后,宋裴坐了马车却并回到宋府。 与花解语无意谈天之后,宋裴心下更是急迫。 宋尚在朝中之位越加尴尬。宋裴恨不得立时查明秦帝被刺之案真相。 宋裴为了宋尚一心追查秦帝被刺一案。只是没想到,一查此案宋裴才发现,此案涉案之深,已非他能想象。而且,最让宋裴吃惊之事,此事竟涉及傅颜。 只是,现下线索微弱,宋裴自不好告知花解语,也防了打草惊蛇。是以,宋裴见花解语如此,更是焦急万分。于是,送了花解语又去了几个江湖朋友之处,是以拜托他们加快查案之事。 宋裴除经营朝中人脉之外。为保宋家,早在束发之年后,暗中报与祖父后,就开始经营江湖人脉。现下,宋裴在江湖之上,早已有了一席之地。查此种敏感之案,宋裴自是请了江湖人士来为。 花解语近来有些闷闷不乐。 这是傅颜伤情痊愈之后,不曾有过的。 花解语自弱柳扶风开业后,除傅颜受伤一事外,就不常见此番情态。想到之前马车上,与宋裴难得利如刀剑的话语,花解语虽说真如自己所说,愿意相信傅颜一回。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在意宋裴未言之语。一时,花解语想着此事,就又开始纠结郁闷。她现下有些不喜自己此种情绪。于是,干脆果断不想。 花解语闷闷走着回院之路上,刚到一处路口,却见傅颜向她行来。似是专程前来寻她一般,一见她就迎上来。傅颜见花解语眉间神色,却未出声询问。当下就领着她出了府。 花解语被傅颜拉着上了马车,跟往常一样。花解语也未问傅颜去处,加之花解语因之前宋裴之言,心中郁闷。因而更是懒懒不想言语。 傅颜也不在意,只是笑着替她斟了茶,复又拿出糕点碟子推至她的面前。 第118章 心有灵犀 花解语一看,又是月芸糕。就知定是五皇兄来过。 她早知五皇兄已解禁,现下又已从入朝堂,心中多少还是为他开心。难得一个能见几丝关切之意的血缘之人,虽其中不乏算计,不过到底还是让花解语觉得有些许温暖。 花解语一手端着茶,一手想去拿那月芸糕。 “你倒是念旧,日后需要,我会常常帮你带消息出宫的。” 傅颜此句话语,说得平淡,却自带让人信服之力。 “谢谢。” 傅颜扬起眉梢,察觉花解语情绪有异:“怎么了?” “没。” 糕点在口中化开,花解语打了帘子打量窗外:“最近天气一直晴好。” 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在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 傅颜也不揭穿,嗯了一声。 花解语察觉不妥,忙收回手来。 “我近来有些倦了,先休息一会儿。” 傅颜眉眼含笑,将垫子抽出来给她,指尖不经意碰到花解语,后者触电般缩回手来。 “怎么了?” 他却好像是没事人一般, 花解语勉强笑笑:“没,刚刚有些头晕。” “回去以后,叫丫鬟给你熬些药膳,听说之前你体弱还晕倒过。” “无妨,就是当心急火攻心,所以……” “那可是在担心我?” 花解语微愣,抬头正见傅颜含笑眉眼:“我……” “罢了,玩笑而已。” 花解语无言。 马车行了不久,就停了下来。花解语下车之,发现傅颜此次带她所来之地,就是她之前所看一处宅院。 花解语一时又有愣怔,她自觉不会如此之巧,傅颜也看上此处。于是,她看向傅颜,眼中自是带满疑问。 傅颜下车之后,就未闲着。领着花解语在宅院四处逛着,还不时为花解语讲解着此处宅院的机巧之处。花解语早就听过一遍,只是现下却未不想告知傅颜。见他如此,被宋裴之言,而心生的郁闷之气,突然就一扫而空。 心有灵犀…… 前世,花解语追而不得,落下不洁身死的下场。而今生,却以如此之景,显于花解语眼前。突然,花解语就觉此处风水应是极好,周遭之景竟也比先所见更为秀丽百倍。 “我听闻你最近一直在找宅子,却没有心仪之地,故而差人打听,这里似乎不错。” 花解语低头看了看青石板路,声音微沉:“多谢太傅。” 这话说的有些生疏,令傅颜眉头微蹙,旋即又带花解语往后院转了转。 花解语立在松木下,止步定定看着傅颜。 “太傅帮我多次,究竟为何?” “非要原因?” “是。” “之前也许是因为好奇,现在已经成为习惯。” 花解语微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照顾自己已经成为习惯? 虽然言语只是友人之间态度,但莫名听在耳中,宛若情话。 花解语沉吟片刻,终而来到傅颜身边:“宅子我已经看过,并且买下了,多谢。” 这次显然真挚许多,傅颜低头看向花解语:“是吗?”眼底神色深邃不明。 宋裴查案之事,傅颜自是知晓。只是,他一向自负已智,虽觉宋裴也算是一个人物,却不觉此番宋裴能查出何物。遂竟放手任宋裴查探。 朝堂之上,不动声色对宋尚步步紧逼,想用宋尚乱了宋裴的阵脚。 现下,傅颜才得一户部实缺。虽不是什么官品甚高的职位。可这却是秦帝考验傅颜之实才的首步。 秦帝心思,傅颜自然知晓。此次他已取得秦帝信任,想来若能过秦帝此番考验,他日更上一步,也非什么难事。布局行出此番结果,自是让傅颜甚是满意。 只是想到花解语一事,傅颜眼中之光有些复杂难辨。 之前早得暗卫回报,花解语与宋裴在马车上之言。正如他之前猜测一般,花解语已对他已经信任,并且些许依赖。不过,这本身也算是傅颜刻意引导为之,是以现下得了暗卫回报,傅颜终是确定花解语真意。 于是,此番要如何处理花解语之事,到让傅颜有些犹豫。傅颜一直怀疑花解语暗中之势,他刻意引导花解语与他走近,甚至是爱慕。 现下,花解语已然如他所愿对他心中情愫,并且愿意信他。那么,自是他该收网之时。 只是,傅颜一想到需利用花解语之时,到底有些犹豫。 每每想要布局,眼前却全是花解语眼喂他喝药的画面。 为此傅颜拖了又拖,竟是一直都未按原计划收局。只是,现下宋裴已是涉及其中,想到宋裴对花解语之言,就让傅颜眼中冷意更盛。 既如此,他到要看看宋裴到底有何本事,来拆了他之面目。 想到此,傅颜招来属下,耳语后虽又恢复一派温润公子的常态。 花解语忙碌数日,将宅院修缮一番,再买些家私物什,整整大半月时间,方才搬入新家。 那宅院本是一权贵之人家修建的临时别院之所,本是看中此间之景,修建此处是为了闲时之用。因而,宅院自是保持的十分完整。而且之前此处人家,也来得尚少。是以,花解语买下此处之时,简单修缮,宅院还算颇新。 采买家私物什,花解语到也买得痛快。现下,弱柳日风真真算是日进斗金。因而花解语自是不差银钱。 只是,在侍从仆役的采买之下,却让花解语有些为难。 宫中之宫人、太监等一众宫人仆役自是有身家清白之人,前来招投。而且,招收宫人、宫女之事,自有专人所管此事。此时,花解语想要采买合心意的侍从仆役,又在宫外,却到底让她有些犯难。 花解语身份本就不同,偌大一个宅院,又是不能只是她与莺儿两人。所以,日后用于新居的侍从仆役,必得小心挑选。 花解语正在忧思此事,却没想到这一回,傅颜与宋裴却难得默契十足,竟给她送了一堆人来,并将这些人的卖身契也一并送了过来。 花解语看着这些人,看着手中一沓厚厚地卖身契,就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对于这些人也不甚了解。但是,对于宋裴与傅颜,花解语到底保有基本信任,一番道谢后,自是收下这批侍从仆役。 直此,整个新居就此修整完善,现下仆役到位。花解语自准备大开宴席,宴请各路权贵之士。 花解语下山原是结交权贵,以求一方属于自己的势力。现下,虽是行得有些艰辛。但至少花解语目的自是达成。如此想来,花解语就觉分外满足。 八月初八,秋高气爽。诗魁易染于新宅之中宴请四方有才之士,一时易府门前门庭若市,京都之中数得上名的才子、权贵之士都纷纷来到易府。贺易府之主乔迁之喜。 花解语知今日一举,或许今日自己可在京都名气更盛,将来办什么事也无须再有宋裴插手。 清晨一早,花解语便命小厮在门口等着迎接客人,自己则换上一身简单儒雅青衫,书生打扮,在院中布置。 上午,客人纷纷带贺礼前往,花解语自知现在自己在京都易染之名,还没有这么大号召力,背后圈依靠宋裴和傅颜,心中感激,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派老练世家公子作风。 “易公子,乔迁之喜,恭喜恭喜。” 花解语见来人几分面熟,却不大好认,连忙拱手回礼:“同喜,里面请里面请。” 一行人纷纷送上贺礼,朝院子中昂首阔步而去,进门之后,但见小桥流水,绿荫焕波,假山怡然,当真是一处幽静养心之所。 之前众人听闻这房子的地点时,还以为荒郊地带有多荒凉,今日一见,纷纷哑然,易染之名名不虚传,眼光独到。 花解语为了让京中各路贵族对自己另眼相看,日后好办事,今日宴请可谓大手笔,投掷千金,更将花魁扶柳请来,献艺歌舞让众人一饱眼福。 之前花解语的庭院给人世外桃源之感,如今台上显露扶柳柔软的身段,更令各路公子眼红,直夸花解语也是好福气。 一日忙碌,花解语在人群中四下寻找宋裴和傅颜的身影,谁知到了下午依然没有出现,拉过莺儿一问才知,原来是朝中出现了问题,可能今日不能赶来。 “莺儿,你可都打听清楚了,两人都从朝上没有下来?” “是呢,听说宋阁老等人都在,似乎在议什么大事。”莺儿颇为无奈:“只可惜我身份低微,不能为公子探听更过消息。” “也无妨,等他们回来时,一问便知。你去那边好生照应着客人,这些名流公子中不乏好色之徒,若是为了扶柳生事,给我请出去。” “是。” 莺儿领命退去,花解语这边几盏酒下腹,也开始觉得头晕,不知不觉便是日落西沉。 众人宴散而去,却只见桌上一堆贺礼,与满园的狼藉。 花解语独自坐在树下乘凉,正出神醒酒时,莺儿抱着一堆盒子缓步而来。 “公子。” 莺儿跟着花解语出来时间久了,召唤公子越发顺口,性格也分外开朗起来。 花解语扬起眉梢:“何时?” “您瞧瞧这两分礼,都是重中之重。” “谁送的?” 莺儿一脸坏笑:“您说呢。” 花解语蹙眉,心道自己最近越发疏于管教下人,竟令这小丫头拿自己打趣。 “把东西拿来我瞧瞧。” 莺儿应了声“是”,放才将一缎面盒子捧到花解语面前,花解语打开盖子低头一瞧,长条丝绒盒子里乃是一只质地上乘,宛若流水的玉如意。 “这玩应,贵重是贵重,就是……” “俗了些?”莺儿开口接过话头,跟真伸手指了指玉如意上的南海珍珠:“东西是俗了些,可胜在贵重,而且这玉实属难得,握在掌心通体冰凉,又是出自巧匠夺天工之后,心意十足十呢。” 花解语扬了扬眉梢:“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奴婢在宫里,以前伺候月娘娘,多少还是见过些真家伙的。” 花解语敛眸:“这俗气的东西八成是宋裴送的吧,那另一个盒子呢。” 第119章 纸韵传神 莺儿闻声,立即将盒子打开:“这个应该是太傅的,是一副字画。” 花解语伸手接过,将画轴展开,入目乃是瀑布飞流,清雅绝伦,但无署名亦无题字。 “这便奇了,居然只是瀑布而已。” 莺儿在一边叽叽喳喳,花解语却盯着画面兀自出神。 半晌,在莺儿疑惑中,蓦然低笑一声:“还是傅颜聪明,用自己画的字画将我打发了,还要我记挂他的好。” “公子此话怎讲?” 花解语瞥了莺儿一眼,一边将画轴卷起,一边悠悠道:“飞珠溅玉,绝境重生。” “公子……” “你不懂,也不稀奇,去吧,将东西收起来,这字画么……”摸着下巴犹豫片刻,干脆伸手指向自己的房间:“给我挂到卧房吧。” 莺儿满脑子疑惑,晕晕乎乎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剩下花解语站在树下,通过斑驳的枝叶遥望天边夕阳,缓缓翘起唇角。 倘若傅颜对自己坦然,毫无秘密的话,或许两人会成为朋友知己,更甚至…… 失笑。 却不敢再深想。 自花解语乔迁新居之后,一连三日,都没有瞧见傅颜和宋裴的身影。 宋裴追查秦帝被刺之事,已有了几分眉目,只是宋尚地朝堂之上,局势却每况愈下。 宋尚一直上书,不可出兵燕国。而秦帝见他如此,脸色是越来越黑,如若不是怕人说他不容人,此时想砍宋尚之心都有了。 宋尚的固执,一直都让宋裴很苦恼。现下此番局势更是苦恼不已。只得利用朝中人脉,暂时稳住秦帝。自己则加快脚步,寻找刺杀秦帝之案的线索。 花解语自新宅院修整完成后,平日里,若无事就去弱柳扶风看看,或者再无事请了几个好友坐客府邸。一半为是联络感情,一半是为了拉拢权势。一时之间,花解语日子过得到底是悠闲之极。 这一日,花解语无事去瞧弱柳,顺带收收银子,才在刚刚坐定,准备听管事汇报近几日之事。就听有人来报,说是门外一公子欲见她。 花解语到是好奇,不知何人寻他,竟到此处之所,扬手便叫人将他请了进来。 谁知等人进来。却叫花解语心中一惊,没想欲见她之人,竟是百里离。 花解语看着眼前,笑得谦逊的百里离,一时有种时光错乱之感。前世之死,像一块顽石一般压在花解语胸口。 百里离、花拢蕊等人一日未除,花解语自觉此生都无法高枕无忧,她努力如此之久,就为让他们死得痛快。 花解语想宰了百里离等人已久,却没想到他会送上门来,看着眼前百里离,心中虽是恨意凌然,却也摆出平常姿态。不冷不热的招呼百里离入座后,待侍从上了茶,才懒懒看着百里离道:“不知大人有何差遣?竟会来此地寻晚生。” 花解语态度算不恭敬,以一介白身而言,花解语此举算是对百里离的冒犯了。可百里离却无任何不悦之色,到不是他不懂礼数之道。只是,百里离向来是一个俊杰,因此极其识时务。 眼前的花解语,已经不再是百里离能够得罪之人。百里离此时想抱花解语大腿还来不及,又怎会想去得罪于她。再加上他此行另有目的,言语间更是和颜悦色。 百里离闻花解语问话,连忙谦虚拱了拱手道:“失礼了。”随后推出一盒精致锦盒,又笑道:“那日,闻易公子乔迁之喜,百里无福,未能前往一观。现下,奕有幸见到公子,自是应该补足应有礼数。” 眼下,百里离谦虚之态,让花解语有些想笑。前世数载夫妻,终日百里离一副眼高于顶,不食人间烟火之态。何时,在她面前如何卑躬屈膝过。可现下,明明是她礼数不周,百里离却能丝毫无恙,只为交好于她。 花解语心中有些发笑,见百里离推过锦盒,只是随意颔首示意谢了。却连此礼看也懒得相看。 其实就算未看花解语也知,百里离会送些什么礼物。 前世百里离将接交之人分三等,甲等为权贵可攀附之势,如此人家送礼,自然奇珍异宝。乙等为平阶之官友,此等人士送礼是为搞好朝中关系,作事办差之时畅顺几分,因而送礼只送实在的金银玉器等物。看似价值高昂,却有些俗不可耐。 丙等之人,却是有潜龙之象的人,百里离除了攀附、拉关系,也懂未雨绸缪。于是,发现有才之人,如若家世了得,那自送一些精巧别致的机巧之物。 若是寒门学子,则赠衣赠书赠银,既得了好名声,还是结交了潜龙之才。因而,百里离前世此番经营,还真得了几分好名声。 此次,花解语虽是诗魁,不过到底身属白衣,想来百里离所送不过一些机巧之物。是而也未有想看之心。 花解语如此作态,百里离毫无生气之兆,一派笑意盈盈,更无任何着恼之色。花解语见暗叹百里离,为掌一方权势,竟可忍此间无礼之举,一时之间,到让花解语不知如何了。 百里离见花解语如此,于是又笑道:“易公子,此番奕前来,有个不请之请……” 花解语看向他,等待下文。百里离拱了拱,笑道:“百里想在易公子处,寻一人……” “寻人?”花解语想过,百里离所来的各种可能性,只是没到他此来寻人。因而一时有些怔愣。随又问:“你想寻何人?” 百里离见此,再次笑道:“我想寻之人,应是二八年华、貌美如花,性子应是温柔娴静,女子四艺,琴、棋、书、画都需略有造诣。还有最为重要,此女子应是精通房中之术,如此这样最好。” “你?……”花解语听百里离之言,有些微怔。 百里离倒是坦荡:“圣上勤政,可无解语之花以慰圣心,故尔欲替圣上分忧。” “分忧?”花解语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后宫大选,自有三年一度选秀,何需劳动卫尉寺了?” 百里离也不介意花解语脸色:“易公子大宴京都,我早有耳闻。只是,易公子虽夺诗魁之名,却无出仕之心。现下,大宴京都,想来也有一番鸿鹄之志。易公子就不想为圣上分忧吗?” 花解语冷冷盯着百里离,似在看死人一般。花解语到是有些意外,百里离竟将目的如此坦白的说出。何时,百里离竟会对初见之人,如此信任? 不……百里离绝不会如此。 若不是花解语前世既认识百里离,现下也会被百里离如此坦荡行径,感动一番也说不定。 花解语冷冷地盯着百里离,思索着他当下目的。遂似想通何事一般,花解语低头饮茶,脸上闪现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花解语将茶杯放下,看着百里离道:“百里兄,所寻之人,有何困难?我弱柳扶风,别的没有,如斯美人到还算有上几个……” 花解语突然笑着灿烂起身,对着百里离一揖:“如此,请百里兄十日后来此,想来此时,此人我已寻得。” “如此甚好,易兄,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不扰易兄生意。” 一时,百里离对花解语突换称呼,似无察觉般,也改了对花解语的称呼,然后彬彬有礼的离去了。 花解语看着百里离离去背影,眼中全是冷笑。 回首一转,即见随侍手捧百里离所送锦盒。突然,花解语就有了想看冲动。招了招手,一旁随侍连忙将锦盒递上,花解语坐懒懒打开一瞧,还未瞧见是何物,一阵香气就扑满而来。花解语只觉此香有些熟悉。待定晴一看,不由就冷笑出声。 呵,竟是楚国贡品梨落香…… 百里离到是看得起她! 花解语自认对百里离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前世夫妻数载,最后她又死于他手。因而,不管前世花解语如何天真不知世情,对百里离的了解,她还是有上几分。 此次百里离找上她来,如此坦荡荡将目的说了出来,想来一是为表明心迹,一是拉她入伙。 百里离打得一手好算盘,从她处寻得一个美人入了后宫,入宫后应是为皇后所用。只是,若是百里离提前训练,抓了此女短处在手,他日此女若得势。想来日后秦国后宫,也算是百里离囊中之物了。 如此,既将她拉入此船之中,又利用皇后布下后宫之棋。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是百里离虽看准她不甘平庸,欲出入朝而不能,故敢来此拉拢于她。可他唯一算漏的,则是她非他。 她是他前世之妻,想来这个世上无人比她更了解他了。 花解语冷冷笑着,招来身边随侍,将此批才将进弱柳扶风的女子都唤了来。现下为经营好弱柳扶风,管事会定时四处采买一些好苗子回来培养。 毕竟,弱柳扶风以歌舞为主,女子好年华又只有几年,为免弱柳扶风歌舞伎的断代,是以管事会定时采买培养。 管事很快就领了人前来,花解语细细打量着这些女子,都是二八年华,能被弱柳扶风管事看中,自然容貌都是上等。 大约教习嬷嬷也已经教授了一番,一时几个女子都已经显得柔态,已知将己身最好风情展现出来。花解语满意点头,继续打量一番后,随意问了几句,就点了二人,而后就将其余人等全都退下了。随后花解语又让人将扶柳请了过来,将这二人亲交于扶柳之手,叮嘱一定要细细教授之后,就离弱柳扶风,自往傅颜府邸去了。 花解语行至路中,突然马车就停了下来,花解语才要问发问,就见车帘突然被人掀开,顶眼一看,竟是傅颜。 花解语到时有些讶异,随即回过神来,笑道:“本想去你府上叨扰,没想到在这里碰了你。” 第120章 傅颜也笑:“如此甚好,我也本欲前来寻你。”随即,竟是递了一贴子给花解语,又笑道:“这逐云小和尚,想要见你,不知你搬了新居,却将拜贴递于我处了。” 花解语有些吃惊,没想到逐云会递贴于他。贴子很素,没有烫金、镶花,打开一看只有淡淡檀香,凝重悠远。 信上还有逐云清淡的字迹,大约有佛家不妄语有关,上面没什么平常应酬的客到话,只是言请她国寺一聚,甚至没有定明相聚之日。花解语合上拜贴,想了想,于是问道傅颜:“那我今日前去,可好?” 傅颜笑着点头:“当然。” 花解语从来都是爽朗人,见傅颜颔首,当即调转马车。 二人派了一人打马先前去报了逐云,跟着就往京郊国寺中去。 一路上花解语见阳光正好,干脆掀了车帘。 郊外空气清新,花解语一时难得放松。回首正欲与傅颜分享,却见傅颜竟在沉思之中。 此时,傅颜似在思索何事,眉头轻蹩,似有什么难题无解。这样的傅颜自是花解语不曾见过。傅颜在花解语眼中心里,一直犹如天神一般,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现下,天神居然也会有难题出现。于是,花解语好奇了,她想知道到底何事能难道傅颜。 “你在想什么?”花解语到也不客气就问。 傅颜回神,似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神一般。随即,温润的歉然一笑:“无事。” 花解语自是不信,无事的傅颜怎会失神至此,花解语有些受伤:“你是觉得我无用,告知我也无法帮你?” 傅颜轻叹,拉过花解语之手道:“不过朝中之事罢了。” “朝中之事?”花解语有些诧异,傅颜救了秦帝,按理说现下正是深受圣宠之时,怎会有朝政之事令他忧心。于是,花解语又道:“户部之事?” 傅颜摇头,似有些不得其解一般:“我只是,只是不明白圣心罢了……” 花解语有些微怔,不过很快即明白为何。大约是她那父皇,疑心之病又犯,想要用人又要防人。于是,总是表现的有些喜怒无常罢了。见傅颜如此,花解语微微思索后,笑道:“身为臣子,办好差事即可,圣心所在想来不是臣子可揣度的。” “正是。”傅颜垂下眼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花解语与傅颜到国寺之时,已过午时。两人因临时起意,加之国寺周围也无什么酒楼、小店。于是,二人只在车内草草用了些糕点,是以并未用饭。 只是等花解语与傅颜爬上长长石梯,来到国寺之时,早已饥肠辘辘。 逐云接了消息,早就等在佛寺门前,见二人前来,就领了二人进了寺。 佛家有过午不食的祖例。花解语本以为会饿上一天,然后回去再吃。谁知,逐云却将他二人禅房坐定后,又去端了饭食前来。心下很是感激逐云的善解人意。 花解语填饱肚腹后,这才有了精神,三人坐于逐云禅室之中,三杯才沏清茶,正热气腾腾。 花解语正欲开口询问逐云欲寻她何事,突然禅房门口,一沙弥立于门前,对着逐云合掌施礼,而后道:“小师叔,二师祖得知今日佛寺有客临,想寻一人与他论禅讲道,不知可有施主愿前往?” 小沙弥听所说二师祖,乃是逐云师叔,现国寺主持大师的师弟。生性酷爱佛经,最喜与人讲禅论道。不过,佛法造诣之深,也让他颇具盛名。 花解语一向虽敬畏佛祖,闲时也翻翻佛经。但说起讲经论道来,花解语实无半点机锋可打。听此一语,自是缩了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倒是傅颜似有了兴趣,能与得道高僧论禅向来也是件风雅之事,何况此人有着精深佛法,自是值得他前去一论。 探听一番,傅颜直接到了起身,与花解语、逐云告了罪,这就随那小沙弥去了。 傅颜一走,花解语刚想长舒一口气,就见逐云就合什向她行了礼:“阿弥陀佛,七公主,请随小僧来。” 花解语听到逐云如此唤她,这才有些微惊。犹记上次她搭救逐云之后,逐云也是如此唤她。花解语一直对着逐云有着不同寻常的信任,是以从未问过他如何得知。花解语见逐云如此,只得起了身,随着逐云而去。 逐云带着花解语行在国寺内一条很是陌生的小道之上。花解语身为皇家公主,自是对国寺也算熟悉。只是现下,逐云如此。却让花解语觉得有些古怪。 逐云无故请她请来,而且刚才之举,似在支开傅颜……想到此,就让花解语觉得心惊。 花解语跟着逐云身后,此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逐云此举何为。 不过花解语到不觉逐云会害她,也就带了疑惑,跟在逐云身后。逐云带着花解语,在国寺中行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左转右拐就带她来到一座梅林之中。此时,未到梅花开放的季节,因而整座梅林看来到是绿意盎然,梅叶随着秋风吹动,而沙沙作响。 逐云带了花解语来到一座小木屋前,随停住脚步,立于门前,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师祖,七公主来了。” 师祖? 花解语有些惊讶,国寺为皇家寺院,每一任主持接任皆必须前任主持圆寂后,方可接任。逐云乃国寺主持弟子,此时他唤里面之人为师祖,那不是……花解语一想就觉心惊,只是不待她细想,一声宏大响亮的佛号传来: “阿弥陀佛——” 接着,那木门无人推动,就缓缓开启…… 花解语看着眼前之景,心中大骇。等那木门停下,逐云又道了一声佛号,单手做一个请的手势。见逐云如此,花解语当下虽是大惊,但也遂了他之愿,终是走进那木屋。 花解语刚刚走进木屋,逐云就跟了进来,并小心合了木屋之门。 花解语正欲向内行去,就发现小屋之中,一个蒲团之上,正坐一个眉毛、胡子又长又白,都已触地的老和尚。那老和尚老态龙钟,紧闭上双眼,坐那里一动不动,似没有任何生息一般。 若不是他正手拔佛珠,大约没人能想到此为活人。那人旁边立了国寺住持大师,也正闭眼数珠。 花解语看着眼前一切,有些惊讶。回头看了看逐云,见他已经合什见礼,花解语干脆也合什向那老和尚与住持大师见礼。 “两位大师,花解语有礼。”花解语合什微躬,佛家讲究妄言。所以,她也并未报虚假之名。 花解语一见礼,那老和尚就缓缓睁了眼。待老和尚把眼睛全部睁开。花解语就看到了一双极为纯净的双眼。就似逐云一般,却比逐云双眼中多了更多沉淀。 “小丫头,老和尚把你请来,你可意外?”老和尚声音很是平静,一听就能让人平心静气。 花解语微愣,后又恭敬回道:“不知大师唤小女子前来,有何事吩咐?” 花解语自谦,老和尚眼中闪着赞赏:“你救了我佛慧根,我自当谢你。”随即,那老和尚话题一转:“只是,小丫头,你可知世间因果,早有注定。若是泄露天机太多,可会遭天罚的。” “噢?” 花解语本还以为这老和尚有几分好感,被他此间一说,到是有些生气:“依大师之意,即是明知他人有难,也不管不问,只为逃避所谓天罚吗?” 花解语口气不是很好,那老和尚自是听出,甩了甩袖道:“你个小丫头,好是没趣,我好心提醒于你,你到如此态度。” 花解语合什施礼,一脸淡然:“多谢大师提醒,只是我向来凭本心做事,无所谓天遣。” 老和尚一听此话就怒瞪花解语,见花解语毫无悔改之意,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好!如此我可放心了。” 花解语看着突然变脸的老和尚有些惊讶,可老和尚似乎十分高兴,捋了捋胡子道:“不过,丫头你到底泄露天机太多,想来有一劫。丫头你可要小心。” “还望大师指点。”花解语见此连忙合什发问。 “唉……什么指点不指点啊,一切皆虚妄。”老和尚叹气,抬头:“老和尚虽不怕天遣,只是怕再扰了这世间轮回,终是不美……” 老和尚顿了顿,从手边摸出个画轴道:“小丫头,初次见面,我老和尚也无什么俗物可送与你,我前些日子自作了一幅小画,就送与你欣赏吧。”说完,就扔给花解语。 花解语手忙脚乱,刚刚接过。就听那老和尚说道:“送客。”一时,那道木门竟又自动开启,花解语想了想合什向那老和尚与主持施礼告辞后,终随逐云而去。 花解语与逐云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闭眼不语的国寺主持睁眼向那老和尚合什道:“师父,为何不将天命说与她知?” “时机未到,言之过早。”老和尚轻叹:“宿世因缘,三生因果,天命所归,天道不可说,也不可逆……” “师父,可是,我佛……” 老和尚摆摆手将住持之言打断,又闭上眼睛道:“让逐云下山历练吧,这国寺终究是要交到他的。” “是,弟子谨遵师命。” 大殿内烛火摇曳,一片祥和幽静。 回去路上,花解语时不时回头眺望两眼大殿,难掩心底诧异。 此次来国寺,她从没想要见她之人,居然是逐云师祖。 可若是逐云师祖,又怎会还未圆寂?听说那老师祖已经百岁有余,可那人是耄耋之年,一双眼睛奕奕有神。 若自己刚刚见到的不是逐云师祖,那老和尚到是谁?花解语对此一无所知,只觉重生以后,此间之事越来越玄妙了。 花解语与逐云刚回禅房不久,傅颜也回来了。 广袖飘飘,树下临风,宛若画中人。 傅颜回来之时,满面余兴未尽的模样,一眼即让人看出,此次他与逐云的师叔到是相见甚欢。眼见傅颜回来,花解语见天色已不早,就想告辞离去。谁知,二人才准备告辞,国寺主持就派人传了话逐云,让逐云随他们下山,前去历练。 逐云虽是心中疑惑,但毕竟从下生活在山上,一派从容淡然性格,茫然也只是一瞬间,没有多问,直接跟着收了包袱,与花解语二人一起下了山。 第121章 超然世外 花解语诧异逐云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度,期间曾问他一句“为何不问师傅下山的缘由。” 逐云原本正在静坐,闻言眸子微微开合:“问了就可以不下山?” “倒也不是。” “那又何必一问?师傅吩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有些事问的太透彻,反而失去了它本应存在的意境。” 花解语发现自己悟性和逐云不可比拟,干脆缄默不言。 逐云则重新阖上眼帘,默默转着佛珠,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可以堪称笑容,偏偏带了一丝不容亵渎的慈悲。 花解语摸了摸自己鬓角,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此刻在逐云面前,她一身锦绣华服,在麻衣粗布面前,变得俗不可耐。 花解语心中对于今日所见之事,因是存了不少疑问。国寺之中,到底有些不便,因而也未细细问起。现下逐云下山,花解语自是趁机邀逐云到她府邸一观,也不知逐云是否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微愣后居然婉拒。 花解语略思索了一下,就明了逐云小和尚,大约觉她是女子,随她去了便是孤男寡女。 这个小和尚,有时精明睿智,有时却偏偏带点老夫子的酸腐…… 花解语见逐云如此也无他法,只好放了逐去小和尚随傅颜回府。待马车行至京都城门之时,已是月上柳梢之时。花解语本准备与傅颜二人就此告辞分手,却没曾想,傅颜看天色已晚,非要送她回了府邸才放心。 花解语既拗不过逐云,也拗不过傅颜,只得由着傅颜送了她回府,然后傅颜才带了逐云告辞离去。 期间两人并未说话,但气氛并不觉得尴尬,花解语想起第一次两人相见时,同样是在马车内,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想如今顿觉可笑。 “老和尚和我说三生的事,我连这一辈子一个人都没有看透,哪来心思琢磨三生。” 花解语站在门前一声叹息,目送两人离去后,这才进了府中。 回府后即来到书房中,打发了伺候的莺儿,就忙将老和尚送与的那幅画作拿了出来。 花解语将那画作平铺于书案之上,现下已近深夜,莺儿等人自然早就点了蜡火照明,可到底室内蜡光还是颇暗。 忖了村,干脆拿着一盏灯烛,凑在画上继续观看。 老和尚所作之画很是简单,只用寥寥数笔的水墨勾勒了几个平常乡村之景。画上,有两个稚童在放风筝,有二、三稚童正围着戏嬉追逐,似在踢鸡毛毽,手舞足蹈间,小脸笑意盈盈,似在唱着什么。 整个画面,很是童趣。虽只是简单水墨勾勒,却将一派乡野童趣图跃然于纸上,可见作画之人功底之深。 花解语细细地看着此画,翻来覆去看了很久,也未见有何端倪所在。此时,花解语脑海心心念念却是那老和尚所说之言。那老和尚看似有些不得章法,却知字字珠玑。 花解语与他所谈每一句,都感觉到老和尚似知晓她的重生之密。这让花解语也不得不防。现下,花解语虽未感觉那老和尚有何恶意,只是到底不知底细,让花解语心下难安。 老和尚断言她未来会一劫,却未将劫数说破。花解语原以为那老和尚所赐之画应是另有玄机。可现下观来,花解语不由有点失望。 夜深寒重,花解语这座府邸又在京都之郊。平日里,府邸所在之地比之另处,自是安静很多。现下万籁俱寂。花解语清叹,眉头轻蹩,遂推窗向外望去,窗外一片墨黑之色,浓得似无法化开。 花解语心中微有些郁结,现下竟觉自己未来似此时窗棂之外,这片如墨夜色一般。 那日后,花解语一直有些忧心。但重生之后,花解语到底学会淡定,心下明白,若是无法掌控,多想也是无益。于是,花解语自是将全部心思放入了百里离所要之人上。 而另一边,傅颜到回到府上后,天色已晚,自是向管家交待妥帖照顾逐云后,就去了书房。 傅颜行至书房的门口,那书房纸窗处,印出一个窈窕身影。傅颜眼底微凉,遂推开了书房之门。 刚一进门,就见那身影就飞身扑来,傅颜似已习惯一般,张臂将女子稳稳接住。然后,就近寻了一处圈椅坐了下来。 傅颜看着怀中女子,神色淡然似有无奈:“不是告知过你,不得在秦境多留吗?此处很危险。” “我自是知晓,”女子双手直接环上傅颜脖子上,未觉傅颜态度清冷,对着他含笑的双眼:“可我还未知,你与那秦国公主到底如何?你叫我如何安心离秦?” 傅颜闻言敛眸:“胡言什么?” “你最近都不怎么联系我,还是我向阿厌探听的消息,这才……”女子一派委屈,傅颜括了括她鼻子:“我能与她如何?傻。” “那她用处可大?” 女子之话让傅颜含笑之眼闪过一道精光。傅颜环着女子,在女子背后交握的双手,此时轻抚着一道轻轻的印记。脑中全是今日上国寺时,马车内花解语之间对话。 “身为臣子,办好差事即可,圣心所在想来不是臣子可揣度的。” 呵,看似什么未讲,却在提醒他现下只需实干办事即可。 这个七公主,何止有用? 傅颜想到此,眼中的闪现些许微妙,那是猎人看到心仪猎物目光。 傅颜正回味着与花解语之言,突感耳朵一阵疼痛,只见怀中女子一脸委屈,正扯着他双耳,不依般看着自己。傅颜无奈一笑,轻唤到:“谣儿……” 那声音温柔如水,其中情意似绵绵水波,让人不由醉于其中。 夜色正浓,此间又有多少人同床异梦。此时,在傅颜有美坐怀,自是觉自己何其有幸,得此红颜知己。 花解语对那画一直参之不透。无奈之下,只得吩咐莺儿妥善收入她书房之中。对于国寺所经之事。不知为何,此次花解语就是不想告知傅颜。那画作花解语更是未与傅颜相观。 花解语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将此事瞒于傅颜,只是心中似有一种感觉,不与他知更好。不过花解语心中到底已对傅颜生了几丝情愫,如此突然有事瞒她,花解语自不若往日一般理直气壮。 心有琐事,花解语自是一段时间内都躲了傅颜。此举让花解语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想想近来,她与傅颜之间相处,竟全是她有意躲避于她了。初初发现情愫,她近君情怯,于是躲了出去。现下有口难言,她又躲了他去…… 好在现下花解语已有自己府邸,只有她不主动去傅颜府邸寻她。 想来,傅颜现下也没时间寻她。 花解语忧思老和尚之言,几次愈找逐云,都因傅颜之故,没好意思找上门。花解语此番作态,自是连自己也唾弃了一番。心下叹息间,花解语未免自己再是胡思乱想,干脆将全副心思放于百里离所托之事上。 花解语在弱柳扶风忙着百里离之事,闲暇之时,自是处理一些弱柳扶风一应事务。眼见又到月底,花解语听着管事报着此月盈利,那盈利数额正听得花解语心下,有几分得意,又盘算了能入账多少。心中正是愉悦之时,突觉忘了何事一般。 花解语打量着眼前恭身汇报的管事,手中端了茶,眼线却落于房中一处,似在思索一般。花解语看着房中某种空空如也圈椅之上。突然间就恍然大悟般,轻叹起来,原来这屋里没有宋裴。 花解语这才发觉,宋裴近来都未到弱柳扶风,也未到她府邸之上。花解语细想了想,这才发觉宋裴竟也似傅颜一般,自那日贺了她乔迁之喜后,就再未见过。花解语心中有些微惊,又想起那日与宋裴马车之上所言,现下想来花解语就想她是否言之过重。毕竟宋裴也是一片好意。 想到此,花解语心下就有些不安,想去探望,但眼见与百里离十日之期已快到,花解语只好先行将心放在此事之上,心中带着侥幸,自我安慰到也许宋裴过几日就来。 十日之期转瞬即到,百里离自是依约前来。待见到花解语所挑之人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于是,又送上一些金银钱帛之物。就欲带了两人离开。花解语眼见百里离一副银两收讫,买卖两清的作态,也不点破。甚至将那两人卖身契一并送与百里离,花解语此举让百里离格外满意,遂又谢了几声后,就带了两人离开。 花解语见了三人离去的背影,面上还是常色,心中却是冷笑。但愿百里离此次能如愿以偿。 忙完百里离之事,期间宋裴竟还未出现。 一时之间,还是让花解语有些担心。 宋裴看似嘻笑怒骂,游戏人间,其实极为重情重义。如若被他视为自己人,自是千般护佑。花解语心下担忧宋裴,想了想,还是决定前去宋府看看。 自那次离开宋府后,花解语就再未来过宋府。一来,宋尚似看她不惯。二来,她虽理解宋尚那日所作,只是心中到底隔应,所以也不愿再来宋府。宋裴大约也知她心事。自那日后,竟再未邀她前去宋府。眼下,花解语想探望宋裴,虽是心中隔应,却只能前去宋府拜望一番。 花解语算了算时间,到底还是寻一个宋尚上朝,未在府上的时辰,才去了宋府。花解语本想先递拜贴,只是到底有些忧心宋尚又知,是以花解语只乘了马车到了宋府,然后才派了小厮前去门房询问。 宋府毕竟是当朝宰辅所居之地,门口小厮虽然心气高,但胜在家规严苛,见花解语也算有理。 听花解语所言后,那小厮神色抱歉:“公子并不在府上。” “那可知他何时回来?” “公子一向行动不定,有事连夜不归,我们这些下人也不好妄自揣测。” 花解语不好为难他们,只好掏出一些碎银打点,另一边暗叹自己大约没有运气。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一次,却没有见到人,花解语自然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好奇。 宋裴一向懒散,爱出游烟花之地,自己这几天也叫莺儿和扶柳留意,却在楼里没有发现宋裴的身影。 第122章 风流不减 能让他放弃美人一心所忙之事,到底还是勾起花解语几分兴致,索性近来也无事,花解语吩咐马夫将马车赶到宋府对街空地处停稳。花解语自是拿了一本书卷,干脆一边读书一边等起宋裴来。 难得闲适,花解语自是放松。加之所中书卷也甚是有趣,不知不觉中花解语就读得入了神。直到马车布帘突然被掀起,一阵凉风吹入马车,花解语打了个冷战,这才回神看向那处—— 此时,宋裴依旧一派桃花闪烁,正笑意盈盈地看向车内花解语。 花解语一怔,心中一下就升一道欣喜。可细看眼前宋裴,却觉他似清瘦许多,一时心下不忍,正欲开口。就见宋裴“啪”一声,摇开折扇,笑道:“我对易兄正是相思成狂,没想易兄就上门寻我,难道易兄也如我般?” 一样不正经,一样的吊儿郎当。 “自是如此。”花解语一下子没忍住就笑声来,随也不正经回到。 “噢?”宋裴一脸依旧一副不正经模样。突然一晃,花解语只觉得有叠影掠过,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耳边全是风声,身下树影略过,耳边还夹着宋裴的说话声:“那正好,易兄与我一起私奔算了。” “说什么浑话,快放我下来。” “哎,人生难得糊涂,想要做什么就趁现在。” 宋裴也不管花解语反应,一手提在花解语腰间,带着带着花解语,在京都之中,光天华日之下,飞檐走壁,在不同的府邸屋顶上跳来跳去。 也不知宋裴是何恶趣味,竟都选一些朝中高官的府邸,有些惊了人家府卫,追将出来。宋裴就抱了花解语,一边嚣张地回嘴,一边用轻功跑得更快。 从头到尾,花解语都紧紧抱着宋裴,开始本还觉得有几分尴尬,不合礼教。后来渐渐地,花解语在高空之中,感到冷风迎面吹来,突然就让花解语感到几分恣意妄为的畅快。于是,宋裴抱着花解语,那一日几乎把秦国所有朝臣的府邸房顶踏了遍。然后,二人这才心甘情愿的结束了,此次秦朝高官屋顶之旅,随一扫之前郁结,相视而笑。 傅颜知晓两人胡闹之事时,正在花厅煮茶。他本是请了逐云前来,准备煮茶论禅。听到一旁暗卫之报后,依旧一派优雅之态。只是,暗卫眼中却有些诧异,一向最懂煮茶之道的傅颜,此时竟将放茶与冲泡的顺序弄反。可傅颜未自觉,依旧一派优雅。 “公子,要不要属下去盯着那个宋裴?” 傅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茶杯放到桌上,拂去指尖水滴:“怎么不见阿厌,他还没有归来吗?” 那黑影一惊:“可是属下办事不利?” “有时候听他贫嘴还是听有趣的。”言下之意,倒是他们这些暗影死守陈规,呆板无趣了。 那暗影一愣,傅颜也没有理会,端着泡好的毛尖转身离去。 朝堂之上,宋尚的处境越发艰难。 秦帝就像魔障了一般,非要发兵燕国。而宋尚自是不会同意,甚至为此他还提出行刺一案另有主谋之说。 其实宋尚对于行刺之案是否还有主谋并不知情,只是看秦帝如此行事心下着急。加之多年宰辅之位,让宋尚自己也有了官威名声,而宋尚又是极其看重。近来,日日被秦帝在朝中训斥、责骂,早让宋尚生处一股诡异的叛逆之感。很有一种,你不给我留脸,我也已不会让你如愿之感。 于是秦朝之上,每日朝臣就看宰辅大人越挫越勇,似反驳秦帝上了瘾。不但秦帝出兵燕国要干涉,就是秦帝后宫封个妃也要说上两句。 一时之间,秦帝让宋尚气得抑郁在心,眼中神色一日冷过一日。 这期间,傅颜就如花解语所言,一心扑在户部各项事务之上,既未与朝臣走得过近,也未与朝臣关系太过冷淡。果然,秦帝看傅颜脸色就越发和言悦色起来。没过多久,就发了明旨,再调傅颜于工部,官职依旧为侍郎。于是,众臣纷纷对秦帝心思揣测不已。 一时之间,秦国朝堂有风雨欲来之势。 自花解语看望宋裴那日后,宋裴依旧没有恢复每日必来弱柳扶风的习惯。那一日,花解语去见宋裴,本欲委婉问一下宋裴当下境况。只是宋裴突然出现,又突然发疯的行径,让花解语一时忘记了看望宋裴的初衷。不过,花解语也不得不承认,对宋裴这些看似疯闹的、不合世俗的行径,真的让她突然有种突破了桎梏之感。 花解语是皇族之人自小到大,又是女子,自然身边约束会较普通人之多。若是前世花解语,自觉得此有何问题,只是重活一世,花解语却如自己所说,觉得到底还是本心更为重要。因而,花解语此生只想随本心而活。 虽依旧不知宋裴所忙之事,但是看到宋裴面色还算不错,花解语也总觉安心不少。 这一闲下来,又想起那幅让有苦恼之极的画作。心下思索了半晌,花解语到底那日国寺之事还是有着不少的疑问,遂决心也看望一下逐云小和尚。 佛家历练,向来讲求机缘。没有特定的方法,也无特定的规矩。完全凭自己的本心而为。佛家向来讲究因果,因而佛家历练化解因果,结善根善缘的一种修佛途径。 花解语此时正在弱柳扶风,看了看天色,当下正是傅颜上朝之时,早上她就听闻傅颜又调职的工部了,虽还是侍郎之职,可是花解语却知是秦帝在另一番考验与历练。想来,傅颜若是有雄心壮志,未来大约真真一片光明不可限量了。 花解语也不知为何此时就想避开傅颜,也向去宋府一般,甚至没有递贴就去了傅颜府。到了傅颜府邸,到也不用向宋府一般,还需向门房小厮询问。那府上见是花解语马车,直接就迎了出来,就似花解语在傅颜府邸之中居住一般。 出迎的傅府的管家,想来是听了门房汇报,就迎了出来。管家伸出一手,一旁随侍掀了车帘,花解语就着管家之手,下了马车。傅颜一向会调教人。此时,管家笑得恰好处,边接花解语下车,边连忙向花解语说着:“易公子,好久未到府上,我家公子都念了几回了。” 花解语未回管家之话,面上清冷,毫无表情。只是下了车后,就放了管家之手向府内走去。管家落了花解语半步,依旧躬着笑道:“今日可不巧了,公子上朝未归,易公子是想赏景烹茶,还是先去公子书房?” 花解语闻此言,终是回头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此言太过熟稔。想是得了傅颜吩咐,傅颜是信她的吧,否则,怎么会他不在府上,居然让管家引了她去书房等候。想到此,花解语心中就觉得有丝甘甜的涌入。于是,花解语缓了脚步,轻声道:“我今日前来叨扰,是见逐云大师,你家府上事忙,不必特意招待我。” “易公子,这是那里话。我家公子早有吩咐,易公子不论何时皆为府上贵客,那里有叨扰一说。”管家躬身自谦,而后又道:“既想见逐云大师,那老奴这就请了逐云大师回府,与公子一叙。” 花解语听这话,这才停步:“逐云不府上?” “逐云大师却居于府上,只是大师想要历练,体验人世个人滋味,因而出府寻了个活计去做。” …… 花解语来地匆匆忙忙,刚刚进府也未好好打听逐云之事。只觉逐云应是在府上闲适。逐云为人一向清淡,虽知逐云乃下山历练,可也未想过逐云竟是寻了活计…… 花解语很是惊了一下,这才问了管事逐云所在之地,自是寻了过去。 花解语想也许这辈子都忘了当下所见。此时,花解语正在京都城中一富商粮仓处,一堆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赤膊汉子正在一遍一遍往仓库中搬运粮米。而逐云依旧身着月白色和尚袍,此时正吃力的扛着一袋米粮。 花解语惊呆了,看着逐云一步一步,十分沉重地扛着那袋米粮。想来,那袋米粮分量应是不轻,逐云正是腿都是微弯,直不起来。一旁一个满口黄牙之人,想来此处监工。正手持一条皮鞭,见不停甩鞭催促众人。 逐云就这么背着几乎是他无法负重的米,步履蹒跚的走着,好不容易走到仓库处,放下米粮,只见监工一道皮鞭就向逐云甩了过来,花解语一惊,连忙喝到:“住手!” 逐云这才回头,才见花解语正急步向这边行来。逐云轻听,合什道了声佛号。而一旁监工被花解语突然喝住,本欲暴发,却见花解语虽文文弱弱,却是衣着不俗,又见一旁马车之上的随侍,知是惹不起的非富即贵之人,只是哑了声音。 见花解语行了过来,也只是一脸陪笑,花解语狠狠地瞪着这个无理举鞭伤人的监工,正欲发作。一旁满头是汗的逐云却是开口了:“公子,怎么过来呢?” 逐云只称花解语公子,却未讲出花解语名姓。花解语见如此,就知此地龙蛇混杂,逐去不欲让人知了她身份,不论身份真假。花解语心中一热,遂道:“自是来寻你。” 逐云见此,知今日想来无法做了下去。于是,笑对那监工道:“黎管事,我今日有事,现下想请假,这……” “无碍,无碍,”那名黎管事,想来是被花解语震住,于是连忙摆手。 逐云见此自是道了谢,连忙招呼了花解语上了马车离去…… 此时,花解语正坐于傅颜府邸的花厅之中,心中有些闷闷地喝着茶。逐云小和尚已去沐浴更衣了。到不是花解语不想找其他地点与逐云畅谈一番,只是逐云小和尚满身是汗,浑身泥灰的样子,别说花解语看不了,就连逐云离了那地,大约也有些嫌弃自身之态,遂让花解语直接转回了傅颜府邸。 第123章 别样出尘 花解语难得有些气闷于逐云小和尚,只觉他很有些自甘堕落,无事却混于那龙蛇混杂之地。让己身一身淡漠,似仙似佛之气完全消磨怠尽。难道佛家历练,就非得去挑粪、洒扫、混于市井吗?花解语有些不明白了,正想着只见逐云已经洗漱完毕。终于,那个清冷如月、似仙如佛般的逐云又回来了。 逐云见花解语面无表情地坐于花厅之中,合什施礼道:“阿弥陀佛,公主寻我,吩咐管家叫人唤我便是,何必亲来。” “如今让公主受惊,到是小僧不是……”逐云向清法见了礼,就坐于花解语旁侧,脸有些不认同。 花解语本欲对逐云此间之事,有些不赞同,见逐云如是说道,自是毫不客气道:“逐云大师也知不妥?” 逐云叹气:“小僧自幼长于国寺,只知研读经书,蒙师父亲授。自是不知人间疾苦。如今下山历练。小僧此番已立誓必尝人生八苦,想来才能得悟正果。” 花解语有些着急,似想劝于逐云。却未想被逐云又截了话:“公主此番前来寻小僧,是想问那日国寺之事?” “嗯。正是。”一听逐云提起,花解语忙点了点头。 逐云垂眸轻叹,似苦笑道:“此间之事,小僧也知之不详。不过,师祖之事,还望公主暂时替我寺保密。阿弥陀佛,小僧妄言了……” 花解语觉逐云心情似有些低落,可又不知为何。于是,应道:“大师不叮嘱,花解语也知晓其中厉害,自是应当周全。” “阿弥陀佛,逐云代国寺上下谢公主周全之恩。”逐云合什施了大礼。 花解语连忙扶了逐云,心中只觉此间之事越来越玄,如是连逐云都不知晓,想来这世上还有谁能通晓其中关节呢? 花解语觉此桩桩件件,堆积于此,似毫无任何关联,一团乱麻。可,花解语却总觉,有一股力量正牵引着自己去寻找那个答案…… 逐云即已道不知,花解语自是信他。于是,干脆放开了心中那所思所想,又与逐云谈禅论佛起来。两人后来到是聊得兴起,竟生生聊了整个下午。花解语又在傅颜府邸蹭了两顿饭,这才心满意足与逐云告辞回了府。只是,逐云小和尚在与花解语告辞之际,却叮嘱花解语多多参详师祖所送之画,想来是有深意。 于是,花解语带着满脑的疑问回了府。到花解语离去之时,傅颜还未回府。不过管家看天色又晚,见花解语所带随侍不多,又派了几名家中府卫送花解语回府。花解语本想拒绝,只是想了想,大约是傅颜吩咐的。于是,自遂了管家安排…… 花解语回了自己府上,天色自然很晚了。不过,到底心中记起逐云之言,觉自己所想不差,老和尚所送之画应藏有她劫数之解。于是,又去了书房,将那幅画作又拿了出来,铺在书案上,又是细细看了一回。只是,花解语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心中不由失望。 眼见莺儿前来送宵夜等吃食,花解语见书房有些空白内壁之上,干脆吩咐莺儿着人挂于书房之内。莺儿连忙应到,随手拿起那画,也瞟了几眼,就轻笑道:“好传神之作,奴婢似能听见,那小女孩踢毽所唱童谣了。” 花解语无奈莺儿稚子心性,轻点了点莺儿额头,笑了…… 夜里,花解语早睡下。一道黑影闪入书房之中,将拿墙上之画,取了下来,小心卷好放入画桶之中,就飞身离去。 傅颜回府之时,已是戌时末刻,管家自是将花解语所来之事报于他知。傅颜点头表示自己已知,就去了起居室中。管家自是吩咐侍从,将傅颜一应之物送去书房之中,又人将准备的宵夜茶水也一应送了进去,然后才去忙其他府中杂事。 这是也是傅颜习惯,每日回府必先回了起居室中换下朝服,然后才去书房之同处理各式事务。 今日,傅颜刚刚坐于书房内,就看书案之上,已有放着一幅画轴。傅颜挑挑眉,将那画展开一看,随口问道:“就是此画?” “是,逐云小师傅今日特意叮嘱公主,多多参详。”阴暗处一道恭敬之音传来。 傅颜细细地打量了画作,画作本身平淡无奇,一幅乡村童趣图而已。一看,就像禅定大道之人,心怀大爱之人所作。寥寥数笔,即生动传神,将平凡之景硬是画得温馨满纸。若终日满眼权势、痴恋之人,怎会有如此闲暇目光,观察这平凡一景。 傅颜细细端详了半晌,终是未有发现。遂似想到什么,拿笔快带临摹了画作,傅颜拿起临摹之作看了看了,满意将其晒于一旁。遂又问道:“送画之人是何人?” “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一声轻轻跪地之声响声。 “竟能让你跟丢?”傅颜眼神玩味。 “属下无能,那日跟公主与逐云小师傅来到一处梅林,眼见他们入了梅林,属下随后跟入,他们就不见了身影。” “梅林?”傅颜思索着,突然一笑,“这秦国国寺,原是这般有趣。” 傅颜拿起一旁的临摹之作,看了看,觉得墨迹似干透,遂将此作递于那黑衣之人,道:“把这画带回去,挂于原处,莫要让她所察。” “是,”黑衣人起身接了此画,起欲离去,似想起什么,又道:“公子,扶柳让我报与公子,百里离已接走所要之人。公主将二人卖身契一并给了百里离。” “这是公主吩咐的?” “是,”傅颜盯着手中之画,淡笑道:“让扶柳听公主所言行事即可。不过,让扶柳小心打听,这二人家人下落之处。” 傅颜眼中笑意增大,手中抚了抚那印记:“想来,应是公主心慈安置下来。” “是。属下领命。”黑衣之人领命,飞身而出。 秦帝近来很郁闷,即位二十多年,无论想做何事都有一个酸腐儒在身边不断唠叨。每每于此,让秦帝狠不能宰了了事。而且,近来这个酸腐之人宋尚还有愈演愈烈之势,让秦帝更是无法平心静气。 秦帝所制宰辅一职已有二十余年,心中早不耐烦。不但要分掉皇权,还要管这管那,秦帝心中自是不满已久。 可秦帝却不能随意裁撤宰辅一职。 宰辅一职,乃是秦国开国之初,秦太祖所设。其用意,原为分理皇帝政事,监督帝行、帝务等。 秦太祖当初设立此职,本是欲以人为镜,明得失之意。乃是怕后世秦帝高高在上,失了忠言逆耳之音。这才设立了宰辅之职,并给予了莫大的权利。 现下宰辅经数朝,因有秦太祖礼贤先例,是以后世继位者虽不满宰辅之权,但也无法裁撤此职,再加上当朝的宰辅大多还算有分寸,掌握皇帝底线,从而越过此线。因而,之前宰辅与前任秦帝之间关系,到底也无多少剑拔怒张之势。 只是此任宰辅宋尚一向有些迂腐,不懂变通,现下秦帝已是恨透了宰辅宋尚的宁顽不灵,恨不得诛于朝堂之上。 但祖上规矩到底如此,恨极了的秦帝就心生一法。既不杀,那就换一个心仪之人于其位之上…… 最近太子在朝中呼声甚高,秦帝知道,太子背后一直有傅颜在扶持,最近朝上见傅颜所作所为,秦帝心中越加满意。 其实秦帝看上傅颜原因很简单,傅颜是一个孤臣外加纯臣的最佳人选。 傅颜之所以能为秦国太子太傅,是因为傅颜师从秦国大儒言礼老先生。言礼乃秦国儒学之首,其学术、论著不但在秦国人人称道,就是在五国之中,其实学术、论著也是广为流传。称其为当代儒学第一家,也不为过。 而秦国为太子择太傅、少傅、少师三师,与别国不同。秦国祖例,为太子、皇子则其师,当从民间学术大家中所择,太傅、少傅、少师,应专注于太子、皇子学业,即不应择朝中之臣为师。 秦国此行之法,原是防了太子与在任皇帝之间争权可能,又防朝中之官居心不良,是以选择三师之职,都会在民间大儒之中进行选择。 而傅颜能够雀屏中选,正是因为他乃言礼弟子,其学术论著在朝野也颇具盛名。如此,傅颜是以白身入了秦国朝堂。而且,家世更是无力,只是普通的书香世家,家中历代无人于朝中。如此背景自是符和了秦帝心中孤臣。加之,傅颜以身挡刀救了秦帝,秦帝更是相信其乃纯臣。 所以,之后秦帝百般试探,而傅颜就如花解语所言,只默默做事,即未携救驾之功持宠而娇,也未如官场老油子般偷奸耍滑。如此表现,当然让秦帝很是满意。于是,秦帝就有抬傅颜取代宋尚之心。 秦帝心思众臣不知。可傅颜却是知晓,而且宋裴也是知晓…… 宋裴现下忙得焦头烂额,宋尚此番朝堂之表现,让宋尚已立于危墙之下,而犹不自知。 宋裴四处灭火,只是灭火之速再快,也不及宋尚点火之速。 宋裴自是为此事找了宋尚苦心劝了好几回,只是此次宋尚似倔强如牛,不但不听宋裴之劝,反有变本加厉之势。宋裴自是明白宋尚之心,为国一生,此时竟被秦帝一再打脸,想来此次秦帝是踏了宋尚底线,真真让宋尚恼怒不已。 只是他是君,宋尚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宋尚先天身份就已输秦帝。又如何谈其赢面? 现下宋尚只觉自己是小打小闹,秦帝看在他辅国数十载份上,不会加以罪责。只是,宋尚高估了秦帝底线。所以,自是未看清秦帝已起取而代之之心。宋裴自然心急。于是,更是加大了,对秦帝遇刺一案的调查。宋裴心中有种感觉,只要找到遇刺之案真相,宋尚就有回转之力。 第124章 各有千秋 是夜,宋府中几声鸟叫声响声,本是闭目而眠的宋裴,突然睁开了双眼,迅速套了外套,后跃上了府上屋顶。 屋顶之上,一个手持宝剑的黑衣侠士正立于此,见宋裴出现,随突然腾空而起,向后跃起,飞离宋府之顶。宋裴见此自是展于轻功,追了过去…… 花解语那日之后,又在家好好看了几日那幅画。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参不透,无论如何花解语也参不透画中深意。于是,只能无事闲下之时,就看看摸摸,看能否有所发现。 这日,花解语自觉已是消极怠工好几日。于是决定去弱柳扶风看看。谁知刚想到门口,就见大门处竟是围了一堆人群,一个人声于是从内传出:“怎么?弱柳扶风能抢我会仙居生意,现下却不敢应战?” 这个女声娇俏有力,似有点熟。花解语当下也无法多想,只忙让随从拨了人群,向屋内行去。花解语刚刚走进,弱柳扶风舞台之上,正立于了一个桔色裙衫的女子,那女子身形娇俏,满身的刁蛮之色,却硬是让人生不出厌恶。此时,弱柳扶风的管事正对她好言相劝。 花解语刚在外已从此女话所知,大致晓得应是会仙居前来找茬。 见此连忙又急行几步,等走近一看。不由深吸一气,没想到居然是会仙居花魁——愿桃。 虽有心理准备,只是到底花解语还有深吸了几口气。花解语原先想法,自是想法利用此事压会仙居一头最好。只是,没想到此来之人,竟是花魁愿桃。如此,扶柳胜算自是低了几层。是以,花解语现下自是不想扶柳与愿桃之争。 只是此时围观之人众多,到底不可示弱于人。所以,花解语虽有不战之意,还是端了几分气势前往。管事一见花解语前来,心下大舒一口气,连忙向那愿桃报了花解语身份。 愿桃听管事之言,自是转头打量起花解语来,一看就似惊喜大叫道:“公子,愿桃寻你好久了……” 那脸上的惊喜之色,似真的与花解语分别数载,寻觅多年,几不可见的知己一般。花解语见此心下一惊,就想起上次桃花宴之事。果然,不待花解语多想,愿桃已是扑将过来,一把抱住花解语:“公子好狠地心肠,那日奴家将桃枝折于公子,说好一度春宵,公子却不辞而别……” 愿桃拿了丝帕,低泣起来:“真不知,奴家哪里让公子生厌?竟要如此待奴家?” 一时之间,愿桃迅速从刁蛮小辣椒充为带露小白花,惹怜之姿,让外面围观群众,更是打趣起哄。花解语心惊,突然就觉桃花宴之事,似要上演。心中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就想先将躲了回去。 只是,那愿桃似知花解语想法一般,抱住花解语之手越来越紧。而且,还不顾周边之人,道:“桃花宴上你我无缘春宵一度,自此奴家相思入骨,现下又见公子,此为良辰美景,不如奴家与公子,就地成好事才好。” 说完竟拖了花解语往楼上而去。花解语自是挣扎,管事见此忙招了店中护卫前来。没想到,愿桃看似娇弱,却带花解语东躲西藏的躲过馆中护卫,竟上了弱柳扶风二楼之上。 花解语自是拼命抵抗,只是愿桃力气之大,让花解语无法想象。弱柳扶风自是一些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因而,见花解语如此,还当花解语羞涩。于是,纷纷起哄打趣,让花解语赶紧去一夜新郎。花解语眼见躲于不过,双手抓于二楼楼梯栏杆处,死活不放手。而愿桃突然对花解语诡异一笑,一道银光闪过,花解语突感双手一疼,就松了紧抓那护栏之手。 愿桃自是趁机,搂了花解语又欲向前。只听一道温润轻笑声:“会仙居愿桃姑娘,依旧性情似火……” 愿桃一听回头,就见傅颜温润笑着,缓步向她们走来。花解语此时见到傅颜,恨不能上去三跪九叩一番。忙用力甩开愿桃搂抱她之手,就向傅颜处急行。 说也奇怪,愿桃之手刚似铁爪一般,抓在花解语臂上,如何都挣脱不了。现下,花解语只是随意一甩,竟是甩了开来。可花解语现下也顾不得多想,只想远离这个让她心生恐惧的女子。 傅颜见花解语急行向下,知是惊到了她。行至他处,忙拉花解语之手。 愿桃此时不闹也不吵了,只是支肘于二楼木栏之上,撑着头看向她行来傅颜与花解语。突然,愿桃又是妩媚一笑:“竟是傅公子,奴家眼拙了。” 傅颜拉了花解语立于愿桃对面,笑道:“不敢,能被愿桃姑娘唤出傅之名,傅荣幸之至。” “噢?”愿桃那双桃花大眼滴溜溜一转,突然倾身,也不顾一旁花解语,就勾了傅颜的脖颈,笑道:“那傅公子可愿与奴家共度一夜春宵?” 愿桃此话一出,花解语就有些紧张的看向傅颜。眼见,傅颜依旧温润一笑:“能得愿桃之约,傅岂敢不从。” 说完,就放了花解语之手,竟是拉了愿桃,说是要回会仙居。 花解语心中突然暴躁不已,各种滋味瞬间都向花解语涌来,花解语只觉心中气闷难受,看着傅颜带着愿桃越走越远,久久还回不神来。管事见愿桃一走,自是招呼弱柳扶风客人,继续寻欢作乐。 一时歌舞乐声正起,花解语只觉眼睛酸酸。于是,就失魂落魄的离了弱柳扶风,回了府邸…… 这一整日,花解语都失魂落魄,神魂俱不在身一般。就像当日得知傅颜被刺垂危的那些日子一般。花解语这般模样,就连莺儿都看得无奈摇头。 花解语一般在府,自会按时用膳。宫中之人都遵行养生之法,因而虽在宫外,花解语午膳必在午时之前用罢,而晚膳必在申时用罢。 花解语习惯,莺儿自是知晓。眼见到了晚膳时辰,自是传了膳食,摆好后扶了花解语前来用膳。 花解语心神恍恍惚惚,被扶到桌前,也不知拾箸,竟对着整桌膳食发起呆来。 莺儿心下一急,正欲上前相劝,就见一白色身影晃过。花解语面前就多了一双竹筷,上面正夹着花解语最爱的清荷糯米。 突然,离近的阵阵菜香,让花解语一下子就回了神。看到眼前的食物,花解语自是看向对面举箸之人。这一眼,就将花解语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 “你?”言语诧异,失态显而易见。 傅颜轻叹,连忙放了竹筷,往花解语处来。 莺儿见此忙退出偏厅,傅颜走近花解语,见花解语不言不语,似不想理他之状。傅颜寻了一处离花解语最近之座坐下。然后,这才拉过花解语之手,也似无奈一般:“我什么都未做。” 花解语听此言,自是看向傅颜。此时,傅颜才看清,花解语眼中复杂委屈。也不如为何,傅颜只觉得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依旧无法受他控制。 傅颜自是如以往一般,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将那情绪狠狠压下心底。遂抬头,却见花解语含泪双眸,似泣似诉。 花解语双眸太过清澈,竟让傅颜生出无法面对之感。 傅颜别开了眼,只对着窗外之景,摆出温润如玉之姿。 傅颜一向长袖善舞,此时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竟是无话可说。原是早已备下的,那些胸有成竹、毫无纰漏说词,他竟一句都未出口。 最终,傅颜到底只剩轻叹…… 花解语原是恍恍惚惚,直至傅颜那句“我什么都未做”后,这才觉得三魂七魄回了体。 只是想到傅颜之言,心中又是羞涩。 花解语自觉她心悦傅颜,心下却未敢思及傅颜,是否也心悦于她?现下傅颜此语,只让花解语觉是彼此心意相通。 见傅颜突然望窗不语,花解语只当与傅颜心照不宣,想来他也觉是此时心意即通,无须言语也可…… 二人各怀心思,一边不想说,一边不欲说。于是,就在这种有些诡异而和谐的气氛下用了膳。 晚膳后,傅颜心情早已平复,此行傅颜原是想从花解语处,套出那画中之谜,只刚刚心下颇乱,一时竟忘了此番来意。现下,傅颜心绪早在用膳之时,恢复平静。自然是做计划之事。于是,傅颜到是笑道:“上次来的匆匆,你迁新宅已久,也未到好好参观新宅,不知今日可有这个荣幸,参观一下公主宅邸。” “自然。”花解语一笑,就应了下来。 花解语到是尽责,陪着傅颜将现有易宅逛了一遍。随后领着傅颜来到书房之中。本来花解语欲摆茶于花园小亭。只是傅颜笑邀花解语对弈。天色已晚,二人自是回了书房。 花解语带着傅颜进了书房之中,忙吩咐一旁莺儿,将茶水点心等一并送来书房处,待交待完后,这才回首。见傅颜正细观着老和尚所送之画,花解语到也不在意。随笑道:“此画如何?” “是哪位大家所作?”傅颜细细打量:“笔力苍劲,笔法流畅,构图虽是简单,却用数笔即勾勒起乡间童趣,如若可能,我到是想会上一会。” “哈哈,不过一个禅师游戏之作罢了。”花解语难得笑得开怀:“居然能得傅太傅赞美,想来这位禅师若知,应将太傅引为知己。” 傅颜面露奇异之色:“是禅师?国寺的吗?” “自然不是,”花解语笑得坦然:“一介挂名国寺游方和尚罢了。” “原来如此,”傅颜似有些失望:“原本还想见见这位禅师,请教一下画艺……” “唉,傅某无福了……” 花解语未再搭傅颜之语。此时,花解语未告知傅颜实话,不过因是应下逐云小和尚,需替国寺周全。因而,自是不能告知傅颜,遂说了谎。 花解语现下到没有防了傅颜之心,只是到底事关国寺,即而更为慎重。只是心中到底觉是有些对不住傅颜,于是对奕傅颜之时,输得一塌糊涂、惨目忍睹。 是夜,眼见已近戌时,傅颜终是起身告辞。花解语起身相送。 “夜寒,止步。” 话虽不多,但已见关怀。 第125章 干脆由他 花解语抿唇颔首:“嗯。” 花解语是将傅颜送至府门之外,见马车离去,才回了府中。才府中刚行至花园处,就听一道戏谑之语传来:“我本为以为,易兄与在才相同,皆是一人,正遇赶来相伴,谁知易兄到是有人陪了……” 花解语听此言,也不慌。往那花园处的墙上一看,果然,宋裴正摇着扇坐于花园墙上。此时,宋裴屈腿半坐于墙上,一腿半屈,一腿挂于墙外。 “半夜翻墙,偷香窃玉之事,宋兄到是十分熟悉”花解语笑道。 宋裴一听此言,桃花眼瞬间闪闪发光,紧紧盯着花解语。待花解语回神过来,这才觉得脸红。花解语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遂转了话题:“你怎会现在来我府邸?” 宋裴被花解语一问,“啪”摇扇一笑:“带你看好玩的。”说着,竟又抱起花解语,就飞身出府了。 花解语半途想要挣扎,但一想自己现在男儿身,矫情反而引起疑惑,干脆由他。 这一次宋裴到也没有抱着花解语屋顶之上,四处乱跳。只是翻出墙外后,竟停了一辆马车。拉着花解语上了马车,遂让马夫驱车快行。 花解语坐稳,才打量起宋裴来。几日不见,宋裴虽是更有些清瘦,可是却面露喜色,似轻松无比。花解语看着宋裴此副模样,思索了一番:“宋兄面露喜意,在下猜测,难道追查刺杀一案已有新线索不成?” 宋裴一听,笑得更加灿烂,“啪”打开折扇摇了摇,面上还稍许露出几丝得意之色:“易兄稍等即知。” 花解语听他一言,心下就已明白。 想来此次宋裴似真的发现了线索。若真如此,花解语自是为宋裴开心。宋尚近日之事,花解语早有耳闻,是以见宋裴奔波之此,花解语大约也能猜出所为何事。秦帝此番心思,花解语自是看得清楚,且花解语相信宋尚现下处景,绝对不止她一人看透。 起码宋裴知,傅颜想来也是知晓的……可宋尚却似不知一般。 花解语有时不由叹气,那宋尚好歹也是立于朝中二十余载的当朝宰辅,也不知为何,此番却如此短视,踏了秦帝底线也不自知。 花解语一路无话,随着宋裴来到一个府邸后墙处,那处府邸似有其他地方不同,四周幽静,似有阴风阵阵,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花解语吓着正欲大叫,却发现不知何时,她面前就立了一位黑衣侠士。 花解语一惊,正欲叫宋裴,却见宋裴正在一旁看着她,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宋裴此番模样,花解语哪里还会不明白,跟着装做有些佯怒的模样,不再理睬宋裴。宋裴见此,连忙凑了过来,又是一阵打趣,将花解语哄笑后,就指着那处府邸道:“易兄可知,此处为何地?” 花解语摇头,此地阴风阵阵,所处地段也有一些偏僻。是以,花解语自是不知。 宋裴见此,笑道:“此乃刑部存尸之所。” “存尸?”花解语有些吃惊,她没到宋裴竟是带她来此地:“那些刺客的尸首在此处?” “正是。”宋裴眼中透着赞赏:“怕吗?” 花解语挑了挑眉,淡然道:“我即敬鬼神,鬼神即当护我,有何可怕?” “哈哈,如此甚好。”宋裴大笑,也不管周边是否有人。然后,说完竟抱了花解语飞身跃入那宅邸墙内,黑衣侠士轻轻跃起,尾随其后。 刑部存尸之所,名曰“尸狱”,如名所示“罪犯尸体所住牢狱”。尸狱在刑部衙署左侧,离刑部衙署约有三百米左右。 平日里,如若刑部在审犯人,发生意外,在审期间死亡了,就送到尸狱中来。也有在外带回罪犯尸体等,也放置尸狱之中,待仵作前来验尸。总之,尸狱就是收存罪犯之尸的地方。 宋裴抱着花解语,几跳之间就已经来了尸狱中间,尸狱建立本是为存放尸体,因而看守之人并不多。是以宋裴带着花解语出入此地,如入无人之境般。待几息之后,宋裴抱着花解语从高处旋身而下,立于一间室内。 那室内蜡火暗淡,窗栏处不时有冷风吹过,让本就暗淡的烛火更是岌岌可危。花解语见眼前四处高台之上,躺了四具尸体,皆用白布有盖上。被冷风一吹,时不时吹起盖尸白布的边角,一时也有一些渗人,让花解语也不由往宋裴怀中靠了靠。 宋裴心下一软,就轻轻环了她,向那尾随他们而至的黑衣侠士点了点头。那侠士就向前,将四具尸体的白布全部掀开,四具血肉有些模糊的尸体,就这样的暴露在了花解语面前。宋裴环紧了花解语说道:“这是凌南剑罗治,罗兄最为精通追踪、验尸之术。” 花解语颌首,双手一揖:“久仰大名。” 那罗治见也点了点,双手拿剑一揖,以示回应,然后对着宋裴与花解语道:“两位先看此处尸体此处,”罗治指着尸体的腿部。花解语顺着罗治所指看去,抬进尸狱的尸体,都会除尽衣物,以方便仵作尸检。是以现下尸体并未着片缕,花解语陡然所见,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宋裴似有察觉一般,以为她似怕了,将她环得更紧。 花解语一时也不好告知宋裴她尴尬所在,只好随了宋裴。不想让自己想多,花解语遂将自己目光集中在罗治所指之处。 只是,花解语仔细端详良久,也未看出任何端倪来。然后,花解语回首望向宋裴,以眼示意,似在问他似有答案一般。宋裴见花解语如此,一下子就觉得越上云端,然后自是向罗治再点了点头。 罗治得了宋裴示意,又说到:“此布局之人已是设想及为精妙,此局几乎无任何瑕疵。只是,到底少算了一样……” “是何?”花解语好奇问道。 “地域。”宋裴接到,见花解语似有不解,于是解释道:“人常说五谷养百种人。不同国家,习俗不同,地形不同。自然,世代居住,常年以往下来,不同国家之人身形也有所差别。” 花解语脑中灵光一闪,看着罗治指到腿处,道:“如此说来,破绽就在刺客腿部?” “没错,”宋裴点头。 罗治指那腿部言道:“燕国国土多丘陵、山脉,其民众自是常年爬山之人,因而腿部肌肉应是简练有力。可,二位请看四人腿部肌肉,虽似看似有力,却是常年练武所至。” “一般来说,练武虽会生出肌肉,但是练武所至肌肉,会随身体脉络而行,因而虽是有肌肉,却是均匀、线条匀称。可是,常用跋山所用练的肌肉,却决不是会是线条匀称的。所以,我可以断定,这四个刺客绝不是燕国之人。”罗治斩钉截铁下了结论。 花解语听完这才明白,原来这唯一的破绽就在此事。听到此,花解语到是很为宋裴高兴,想来如此宋尚在朝之位,也会因此而稳固。只是不是燕国,那会是哪个国家呢? 花解语向来对这些风土人情,不是很了解。于是,她眼带疑问看向宋裴。宋裴笑笑道:“楚国。” “楚国?”花解语有些惊讶。 “嗯。”宋裴点头:“楚国地处平原,肥田沃野,民众比之其他四国更为富庶,这四具尸体皆肤白,而且腿部肌肉线条优美均匀,想来是应是楚国无疑。” 花解语想了想,到是笑了:“到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遂看向宋裴,却突然又被宋裴抱起,腾空而起。转眼之间,宋裴几息之间,又带了花解语回了马车之上。待花解语坐稳,就见宋裴脸色很似严肃地看向她。花解语见此,轻叹道:“我知你所想。只是就算如此,也只能说明此案为楚国所为。如何能扯到傅兄哪里去?” “如何?”宋裴笑得有些冷:“就凭他是此事最大受益者,还需有其他证据吗?” 感到马车又开始缓缓行驶,花解语看向宋裴,无奈道:“过于牵强了。” 宋裴直直盯着花解语:“是宋某牵强,还是易兄在强词夺理?……” 宋裴此话很犀利,让花解语一时无言以对。良久,两人都未再言语,只听到马车赶路的声音,宋裴见花解语如此,突然轻叹:“可惜宋某无能,验不了傅颜之伤,否则自有铁证。” 随后,又是有些不忍道:“傅颜身份过于复杂,公……易兄,还是远离此人为好。” 宋裴之言,花解语并未答话。于是,二人又陷入沉默之中,待马车行至花解语府邸,花解语向宋裴拱了拱手告别就欲下车之时,却突被宋裴握住一手。花解语不解,看向宋裴。此时,宋裴眼光很是复杂,似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未说…… 终是放开,遂送花解语回了府。 花解语与宋裴此举,自是很快传入傅颜处。傅颜得知后,想了良久,温润笑道:“到是我小瞧了他。” 随即吩咐到:“不出三日后,宋裴必来寻我,皆时千万别怠慢了贵客。” “公子,冬季天干,火起尸狱……” “如此,就正中他瓮中捉鳖之计。”傅颜一派悠闲,毫不在意。 花解语被宋裴送回府邸后,已近天明之色。花解语自然知道宋裴为何将她带去尸狱。宋裴自是不想花解语再自欺欺人。所以,明知冒险,却依然将她带往尸狱,将第一手证据给予她看。这时,花解语突发奇想到,许这才是她未将国寺之事,告知傅颜的真正原由所在吧。 此事之后,花解语心绪烦乱不堪,既想相信傅颜,如她所言,自是无辜。可是,宋裴有理有据的证据,又如悬头之剑般,时刻提醒着她。 花解语矛盾不已,甚至有一刻想直接问了傅颜,却又怕知真相。 日子就在花解语矛盾、纠结中缓缓而过。在这些时日里,花解语不肯再理会世事,尤其不想听闻此事之音,因此自是不肯特意打听此事结果。 第126章 相携而来 自此事过后半月。花解语正在府中发呆,就听侍从来报,傅颜与宋裴相携而来。 花解语有些吃惊,虽是不曾刻意打听。只是,花解语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消息。宋尚危局自然已解,但傅颜也未失宠。对于这期间曲折,花解语突似看不懂一般。 大约连老天都无法,看花解语再如此龟缩下去,这才让傅颜与宋裴同时出现了。清法虽不关此次朝局,心中却似有所感。她总感到此次两人连袂前来,应是达成某种协议。 只是眼见侍从通传两人过府,花解语也无法再回避下去。自然起身迎了出去。 花解语还未到府中正厅之中,听得宋裴正笑潇洒、畅快,语中似在调侃。而傅颜依旧一派温润。花解语缓步至厅前一看,就觉似回到了从前,花解语刚到京都之时。那是虽是怀疑,但终究好奇更多。此时,花解语看到此景,虽不觉违和,但到底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宋裴眼尖,一转头就见立于厅外,多日不见的花解语:“易兄,几日不见,似不认识在下与傅兄呢?” 花解语抿唇一笑:“如若不认得,你俩怎能坐在此地?” “啊?”宋裴到没想到,一向淡然,每每将他调侃视为无物的花解语会还嘴,一时到让他词穷。 花解语到未理他,只是恢复一贯清冷之色,行至傅颜处时,微微往他处,似看了一眼,随坐于主位之上。 花解语总觉,傅颜与宋裴连袂而来,似有目的,可又不知二人到底想何为。为此,花解语只好先镇定下来,免得自乱阵脚。 傅颜见此,总觉此时花解语之身,似有在防备于他,或者于他们。这种感觉让他并不喜欢。只是想到此前与宋裴所议。到底还是起身,向花解语见礼,唤到:“公主千岁。” 而一旁的宋裴却见怪不怪的跟着傅颜一起向花解语见礼。 傅颜唤出公主之名时,花解语有些泛懵。 她不懂傅颜为何突然要拆穿她的身份,这让花解语陡然生出一股冷意。她戒备地看向他们二人,傅颜苦笑:“公主莫怪,只因此事紧急,所以傅就擅作主张了。” 花解语不答,只是防备看向二人,甚至未叫二人免礼。见二人跪于下方,花解语端坐于上。此时,花解语少了几分易染时的随意,自是端了皇家公主之势。良久,花解语才看向跪于下方二人,轻声道:“免。” “何事竟能让傅太傅失约?”花解语冷冷道。 二人起身,皆未坐回厅中座椅之上。现下有了君臣、主仆之分,自是不得花解语赐坐,二人自不能自行寻坐。 “不敢,公主此言,臣惶恐。”傅颜自谦到:“公主,忘了再过一月应是圣上万寿节……” “噢?与本宫身份何干?” “万寿节自有他国使臣来贺。而现下,圣上成年子女已丰,和亲之事想来会被朝中之人再提……” “朝中有人再提以我和亲?”花解语一听此言,就如五雷轰顶。一时生气连端架子,也顾不上了,着急问到。 “是有大臣上书和亲。”傅颜垂眸答道。 一听此言,花解语就似被抽尽所有气力般,一下子瘫坐于座椅之上。 花解语突然想起老和尚预言,心下只觉应是劫数到了。一时回不过神来。后来,傅颜与宋裴二人如何表了忠心,发誓绝不会让花解语和亲等云云,也未能花解语让回转心神。 花解语恍恍惚惚地端茶送客,就又回了书房。对着那画作一阵猛看,而后甚至有用刀划开,用水泡泡、用火烧烧的冲动。恨不能一下子就找出破解之法。 而傅颜与宋裴二人离府后,宋裴却突然向傅颜一揖,笑称多谢,而后即分手离去。而傅颜依旧如故,只看着宋裴远离背影,眼中冷色纵横。 是夜,刑部尸狱突发大火,一时之间,方圆三里被这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所幸尸狱附近向来无人居住,因而造成人员伤亡到底不大。只是烧死二、三守尸狱卒而已。 如此小事,刑部只是汇成简报向秦帝例行上报了一次。而秦帝也没太在意,命刑部拔出一点抚恤金即可。是以一场大火,没人关心这场大火之后,是否还有其他。 花解语知晓刑部尸狱着火一事之时,她正在家中参详老和尚之作。那日后,花解语又家盘恒数日,整日抱了老和尚画作不放,只求能寻一个破解之法。重生之后,花解语于姻缘之事,似有些恐惧。尤其是和亲。 所以一听和亲之事,就甚觉已天塌。 待听闻尸狱着火,倒是让花解语一愣,只是现下她已自顾不暇,又哪能分出心思再管别人,听过之后就被她抛于脑后。 花解语在家数日,自是未想出破解之法,未参透画中之谜。至此花解语心中格外沮丧,只得对着窗外桂树发呆。 现下,已近秋末,桂树自是不再开花,花解语望着枝头,叹息也难怪母妃未再送月芸糕前来。 月芸糕乃桂花、芸豆为主料所制,因是母妃独家秘方,因而嵌入母妃姓氏,而且也含月桂之义。花解语心中难过,是以格外想念母亲,突然想到此,却是灵光一闪。母妃即能递出月芸糕,如若真有需和亲之事,母妃身在宫中,怎会不想法传于她知? 难道? 花解语眼色凛了凛,让莺儿备了马车,就毫不犹豫地往五皇子府上行去…… 花解语来到五皇子府邸之时,没想到正遇五皇子回府,身旁跟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银面玉服的冷俊小将军。五皇子见花解语来此,忙携了花解语与那小将军一起入了府邸。 三人来到书房之中,五皇子这才笑道:“皇妹怎会来此?” 五皇子似心情不错,也未避讳那冷俊小将,想来是极信任之人。那冷俊的小将,见五皇子如此发问,眼中精光一闪,随忙见礼到:“公主千岁。” 见那小将行礼,五皇子才恍然道:“此乃林栋,三军中领右将军之职。林公爵嫡次子。” 花解语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只想抓着五皇子问清和亲事由,因而随意免了礼。直直问道:“五哥,你可知朝中有议和亲之事否?” 五皇子看出花解语急色,看花解语发问,随想了想道:“自是有的。” “和亲之人是谁?”花解语一听,着急问道。 五皇子听此,这才大致明了,花解语所急何为,随安慰似笑道:“皇妹放心,我知皇妹之意,早将关于皇妹和亲奏本压了下来。” 花解语听五皇子此言,才觉多日掉于半空之心,回落在地。此时花解语心上一松,自是有力思考,遂道谢:“多谢五哥。五哥可知何人何时上奏此本?” “皇妹无须挂心此事。”五皇子见花解语如此叹道,而后又狠狠地道:“每年万寿节,那帮酸老夫子就打起咱们这些皇子皇女的主意,狠不能将咱们这些人上称称斤估价。” 花解语听五皇子之言,似每年例行,心中当下有数。如此就放松起来,只是到底有些疑问,不过只得回府再想。现下毕竟在五皇子府邸。 五皇子见花解语似放松,又道:“皇妹,万寿节即到,你有何打算?想来父皇必招你回宫,若父皇不提,想来贵妃那处应是会提。” “皇兄以为如何?”花解语不答反问。 五皇子试探道:“上次皇妹相助之情,皇兄还未谢过,只是大恩不言谢,而且……” “五哥自知普通俗物,自不入皇妹之眼。只是,现下五哥力有不怠,自是无法谢了皇妹之恩……”说到此,五皇子看了看花解语神色。 花解语眼中闪过讶异,想了想,笑着直问道:“五哥……也欲登顶那九五至尊之位?” “大丈夫当如此。”五皇子向来豪气,随认真许诺道:“我欲请皇妹助我,若他日成事,我定会如皇妹之愿。” “五哥,想让我做何事?”花解语淡然问道。 五皇子眼中狠厉之色闪过,“我欲请皇妹回宫,替我盯住后宫。”想来上回皇后之局,让他记忆犹新。 花解语苦笑,摇头:“五哥,你应知,我母妃早已失宠,我也并不得父皇宠爱。后宫之中,我与母妃势弱,哪来助你之力。”而后,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到知现下有人可助你。” 五皇子惊讶:“何人?” 花解语笑地神秘:“约是父皇新宠吧……” 见五皇子不解其中之意,花解语笑着见百里离要人之事,说与他听。五皇子似有些不敢相信,想了想,与那林栋对视一眼后,终是轻叹,随郑重道:“皇妹莫怪。我知你好意。只是这后宫之中,我只信你与月妃娘娘二人尔。” “而且,这两人经她之手,我到底不敢再用……” 花解语微怔,显然未想到五皇子,竟如此谨慎。只是有些无奈:“五哥,我回宫亦作用不大,你应知……” 五皇子摆手,再次承诺:“我知皇妹所忧,如若皇妹愿意助我,我在后宫之势全归皇妹调遗。” 花解语亦未想到,五皇子竟会如此承诺。是以,花解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向五皇子告知,需再考虑十日,十日后再行答复。五皇子自是答应。于是,花解语到是告辞离去。 花解语离去,一直在旁未发一言的林栋,向五皇子问道:“这就是两次助你的七公主?” “是。”五皇子点头,也未在意林栋之问,只当他是好奇。自未见林栋眼中精光突现。 花解语一路离去,自回府邸。原本因解了和亲之事,本应轻松的心情,却让五皇子突来之请,又给扰乱了心绪。 花解语自是不愿回宫。可是,秦帝万寿节即到,想来此次无论如何,她都会回秦宫一趟。只是,回了秦宫是去是留,却是她可运作之事。 当初,花解语忍了不祥之名,就为了现下可进可退的局面。如今,看来一切牺牲到是值得。 第127章 梦魇预知 母妃还在宫中,到底让花解语不能放开手脚。五皇子之请,此次竟愿将宫中之势白手捧上,这让花解语大感意外,却又恰是花解语最为渴望。只是,应与不应,花解语只自到底还需衡量利弊得失后,方可下定决心。 花解语此时走在回府半途之中,心中略思索五皇子刚才之言,最后还是吩咐车夫转道,去了傅颜府邸之上。 花解语到底对傅颜拆穿自己心有疑惑,如若以往,花解语自当自行调查,抽丝剥茧。只是现下,花解语对傅颜到底不同,因而她自是想要当面向傅颜问个清楚,否则自是心有不甘。 花解语来到傅颜府上之时,不巧傅颜又未回府。本欲先找逐云小和尚谈佛论道,只是未想逐云出府做活去了。 花解语听闻管家所报,一时无语。想了想只她一人在此等待傅颜,初冬季节,园中景色也无甚看头。于是,自让管家开了书房,决定在书房等候傅颜。 傅颜养伤之时,花解语为监督傅颜饮药与否,自是见天都需来这书房一、二趟。因而,现下来这书房之中,她到不觉陌生。花解语跟着侍仆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推门而入,而后花解语就向内行去。 花解语一入书房,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这种香气很是特别,沁人心脾,如淡淡梨香。既不过于浓烈,也不过于清淡。让人一嗅,就觉香气或浓或淡,极有层次之感。花解语总觉此香甚为熟悉。可是,一时也无法想出到底是何。因而,花解语也难得再想。 傅颜书房之中,藏书很多。待侍从送来茶水点心后,花解语自然随意找了一本,看了起来。 已是初冬,大约傅颜病后怕冷,已经烧了地龙,使得书房自是温暖如春。花解语近来因为忧心和亲之事,自是没有睡好,才将紧悬之心放下,加之书房温暖。于是,花解语在翻着书,却觉眼皮越来越重…… “啪,”一声书卷掉落在铺了地毯的书房,花解语却已经睡得不醒人世。 花解语困倦之中,突觉一股香气向她袭来,花解语只觉这个香气非常好闻。因而,花解语毫不犹豫就起身跟着香气追去,一路狂奔,似正要追到香气来源之时,花解语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秦宫朝堂之外。 里面众臣手持玉笏,分成两列立于大殿两旁,秦帝正坐于中间高高龙坐之上。那香气的根源就在此时朝堂之上,花解语想要追了进去,却发现那朝堂大殿门口似有一道无形之门,将她挡住,让她无法进入朝堂之内。 此时,大殿之上跪了一人,那人花白之发,正在口喊冤枉。而另一个手持玉笏大臣,正对秦帝奏报着跪地之人罪责,秦帝点头。终于,下旨剥了下跪之人官服,唤了禁卫军将下跪之人拖出殿外。 那人口喊冤枉,很是凄厉,而秦帝面色愤怒之中,却带有得意之色。 禁卫军拖了那人从花解语身边而过,花解语随意一瞟,发现此人竟是宰辅宋尚。花解语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向殿内望去,想看清楚应是弹劾宋尚的背影。 只是到底是远,花解语怎么看不清楚那人模样。浓浓的香气从那人身上散出,花解语甚至觉得那香似已化形般,将她包围。 花解语很着想,似被那香裹住而不能呼吸。花解语自是拼命晃动,一晃就睁了双眼,就见傅颜正俯身于她身前,笑得温润如玉,一支手正捏在她的鼻间。 花解语被突然放大的俊脸,自是吓了一跳,连忙甩了傅颜之手。心下对自己在傅颜书房睡着的此事,有些羞愧。 如此失礼行径,花解语只觉近来,自己似有做上瘾之兆。花解语眼见傅颜弯腰捡了,因她睡着被而掉落于地上之书,此举又让花解语有无地自容之感。 花解语本是前来询问傅颜拆穿她身份之事,只是被此间之举一打断,到是让花解语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花解语思索良久,决定还是从日常话题切入较好。于是,花解语问道:“你何时回来?” 花解语问题一出,就见傅颜似笑非笑的眼神。花解语瞬时明白自己似问了蠢问题。傅颜回府,管家自会报与他知,她在此处等候之事。 此时傅颜连朝服都未换。想来是知她在此地,回府后即过来。花解语又有些沮丧。 她觉近来,似智力下降一般,总思索一些不可谋之事。 花解语暗暗唾弃自己后,准备再接再励换个问题,再行切入较好。只是还未等花解语再想好安全话题切入,已听得傅颜悠悠轻叹。 “我竟不知,你我何时疏远至此,欲问何事之前,竟还需寒喧。” 傅颜说话间,已寻了花解语右旁处圈椅坐下,伸手扯了花解语之手,握于掌中。花解语听此言,到不知如何答好,就如她不知应如何问一般。花解语沉默坐于此,原是准备了满肚的问题,现下竟是开不了口。一时,书房静默无声。 见此,到底还是傅颜先开了口:“你不解,我为何当宋裴之面,拆穿了你之身份?” 花解语也不知如何答话。于是,干脆点点头,继续沉默无语。 “傻。”百里语轻笑着,挂了挂花解语刚刚被捏红的鼻头:“你未觉,宋裴与你太过亲密吗?” 花解语有些不解傅颜此话,正欲询问傅颜,却似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 傅颜见此,语重心长道:“你是公主……” 花解语低声轻应,到底为自己身为女子而身不由已,有些难过。傅颜隐晦的提醒,让花解语觉得很是难堪。似她不知男女大防之人,于男人过往甚密。如此自是让花解语想到她的前世,莫须有的不洁,让她身死消亡。 花解语突觉心中怏怏,有些胸闷气短,既已得答案。于是,花解语起身,就想告辞离去。未想,花解语刚刚起身,还未及说那告辞寒喧之言,就落入一个紫衣怀抱,朝服上绣纹咯地花解语脸生疼。 傅颜轻将花解语压于自己怀中,柔声道:“别怪我可好……我只是忌妒他而已……” 花解语心中一惊,跟着有股子异样情绪在心头翻涌,竟没有将傅颜推开。 花解语此时自是很想看看傅颜,只是傅颜一直紧紧将她压在怀中。因而只得作罢,可心中喜悦却让花解语不再挣扎,只依偎于傅颜怀中,享受难得情深。是以,花解语到底错过了傅颜满目的清明之色。 那日后,花解语自是不会再疑傅颜,甚至此前所留诸多疑点,花解语也自行美化,将种种不合理处变为合理。并暗暗发誓,定要离宋裴远些。 与五皇子之约,十日之期转瞬即到,花解语思索良久,想到宫中母妃,终究还是决定回宫。现下,百里离还未将那两美献上,想来正在寻个适合时机。眼见,秦帝万寿节即到,此时应是最适合之机。如此一来,花解语此时回宫,想来还能见证那二位新宠的崛起。只是,现下花解语到是好奇,百里离要以何种方式献出二美? 秦帝万寿节前夕,突然京都大街小巷都在传唱一首歌谣:“夜州有二美,倾国又倾城。合什慈悲手,合掌握乾坤。得此二美者,一统天下归。” 此歌谣传唱太广,一时竟传入秦帝耳中。正值此时,朝中钦天监上奏,称天降异象,景星移动,五彩景云已围于景星四周,此来大吉之兆,主女贵降临助秦,贵人地处正东方向。 秦帝一听,顿时龙颜大悦,遂想起街头巷尾流传的歌谣,夜州正处于秦国正东。秦帝一思,大喜过望,派人前去夜州召来此歌之中二女,领旨前去自是百里离。朝中一时赞扬秦帝之声不断,顿时让秦帝有些飘飘然。 花解语与五皇子再见之地为一茶舍,花解语此时一界布衣白身,若总是出入皇子府邸到底有些不便。所以,自是约了五皇子茶舍一聚。 此次,花解语与五皇子再见,其一是为了应五皇子之约,其二自然需要商讨后回宫诸事。索性,五皇子也是爽朗之人,见花解语应了回宫助他之情,自是喜出望外,其他一应条件自是好谈。 一切谈定后,五皇子还笑道一定要让花解语风光回宫。花解语到是不在意,反正不管怎样,她与花拢蕊之间都是不死不休。若能压花拢蕊一头,自然最好。 两人商议好,回宫细节之处以后,五皇子就将一块蝶形玉佩递于花解语,交待此为调遣宫中之势的信物,而后又嘱咐花解语待回宫后,自会有人前来。花解语一一记住。随后,二人就准备离去。 毕竟二人在京都之中,都有几分薄名。自是不愿惹人注意。 花解语与五皇子在茶舍门口分别,正待前去弱柳扶风。却见宋裴正立于街之对面。还是一样摇着扇,不过笑容却有些牵强了。 宋裴应是也看见了她。花解语见宋裴微微向前行了几步,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终是停在原地未动。花解语本已决定要疏远一些宋裴,或者应是保持一些距离,花解语只是不想让傅颜有什么想法。 只是,花解语在看到宋裴从未见的犹豫之时。突然,她就有一些心酸。于是,本来准备离去花解语,到底向宋裴走去。只一瞬间,宋裴突然又笑得桃眼闪烁。花解语行至宋裴面前,两人对望,花解语也不知此时应说些什么。最后,到底还是宋裴开了口:“宋某现在应是唤你易兄了,还是唤公主?” 没有嘲讽,只有一些心酸。 花解语也不知如何答好。默了一会,她轻叹道:“我在外,自是易染。宋兄不必拘谨才是。” 第128章 并非良人 “如此最好。”宋裴道,随又说到:“我今日是特意来寻你的。在府邸门前,遇见就跟你一路来了这里……” 宋裴顿了顿:“你是要回宫了吗?” “圣上万寿节快到,我自是会回宫的。”花解语答道。 “需要我帮什么?……” “多谢宋兄好意,暂时没有。” “你……”宋裴犹犹豫豫很久,终是出口:“我此次来,就想告知你,此次傅颜拆穿你之身份,原是我逼他的。原由……” “你应是了解。”宋裴看着花解语道。 “……” “解语,他不是良人。” 花解语没想到,宋裴来寻她,只是为此事。花解语突然心中很不舒服,只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花解语只觉适才就不应该留下,应该与宋裴保持距离才好。 花解语觉得现下宋裴所说之言,很是荒谬。自是不想再听,有些冷笑道:“噢,即是宋公子要求傅太傅拆除我之身份,宋公子又意欲何为呢?” “因为。”宋裴收了笑脸,一脸认真看着花解语:“我想光明正大告知你,花解语,我心悦与你。” “……” 花解语从来不知宋裴有些心思,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当宋裴为朋友。此时,花解语只觉得震惊,她看着宋裴,不只应该有如何反应。 花解语微怔,让宋裴苦笑:“你放心,我心悦你,是我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中。” “花解语,虽是我可以请父亲求皇上赐婚。不过,我不会逼你。”宋裴认真看着花解语说到:“我想要你心甘情愿嫁与我……” “我知你此番回宫,必是有所图,”宋裴顿了顿道:“我会全力助你。” 宋裴说完此话,深深看了花解语一眼,苦笑一声,终是离去了…… 花解语一直沉浸在宋裴之言中,无法回神。花解语未想到宋裴会跟她表白,开始觉得震惊,现下却觉得心酸。 不是尴尬,只是心酸。花解语很清楚,自己的感情给了傅颜,对宋裴她只剩知己之位予他。花解语心绪很烦乱,她对宋裴有一种天生的信任感。而且,她知道,无论如何宋裴没有骗她。宋裴刚才的话,再次带出的傅颜那本就不清楚的各色疑点。 花解语很纠结,她即不知如何回复宋裴,心中又被宋裴挑起的傅颜的疑点。这些种种都让花解语觉得有些混乱。花解语一时只觉理不清,于是干脆一路走了回去。半路之上,突然,天空下起了雨,花解语不想躲。只觉难得冬雨,许是淋淋就清醒,也未可知。于是,就淋着雨慢慢地在这街上行着。 走着走着,眼看雨越下越大,街边上的人都在纷纷躲雨,或者撑伞而行。只有,花解语独自一人行在街上,孤单走在雨中。也不知走了久,花解语都觉满脸都是雨水,可为何雨水却是热的…… 雨蒙蒙,花解语走在路上,似透过雨滴,看到了一片白色身影。突然,花解语眼前一黑,就再也没了知觉…… 后来,花解语一直觉得很热,只觉全身都处在火里一般,鲜血外溢,她感觉到了前世在最后生命中,那撕心裂肺的杖责疼痛。花解语很害怕,她不要被打死,她没有不洁。 “不要!” 花解语大叫,救她。花解语就像在前世最后一刻一般,希望有人救她,一定要救。于是,她拼命挣扎。突然,一只带来凉气的手,握住了她。好凉,舒服,花解语突然就心定了,她得救了。她不会被打死了。 真好。 接着,花解语又没有知觉…… 等花解语彻底清醒后,花解语只觉得她睡了很长时间,睡得浑身都疼。想来似睡得人都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傅颜的府邸之中,而且这是傅颜的卧室才对。 花解语只觉这一切都是幻觉,很是揉了揉眼。直到听到微哑、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别揉了,已是脑子笨了,再把眼睛揉坏了,如何是好?” 花解语顺着声音望去,居然是傅颜。只是,此时的傅颜虽是啜着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笑意,那眼下的黑青,略嫌憔悴的容颜,都让傅颜显得别样。 花解语启了启唇,想开口反驳,才开口就觉得嗓音干疼,似很久未喝水一般。 傅颜见状,轻叹一口气,斟了一杯温水端了来。来到床前,将花解语扶了起来,将水喂与她。 傅颜动作很轻,花解语当下也顾不得客气了,就着傅颜之手,就喝了好几口。然后,才觉干得有些疼痛的嗓子,有了一丝好转。刚好一点。此时,花解语才觉清醒过来。她看着傅颜,眼中有些复杂。 不久前,她才说服自己要相信傅颜。可是现下宋裴之言,却让她的相信变得如何不堪一击。 花解语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是看到傅颜明显憔悴的面容之时,花解语又觉或者不是她所想。此时,花解语极其矛盾,连她未知不该如何是好了。 “唉……” 傅颜叹气:“好端端的去淋什么雨?嫌身体太好?” 傅颜的话语里有一丝嗔怪,可花解语却听得很是舒心。 天底下,想来只有在最为亲近之人前,才会不再注意礼数,不再注意分寸,才会真的再不注意各种所谓的礼数。前世,直到她死前,百里离都一直待她极其客气,她一直以为这是礼数,这也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宾。后来,她才发现,想来不是。所谓相敬如宾,不过是没爱,所以才能敬。那么,傅颜现的语气,是将她划入了自己人行列吗? 花解语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于是,又干脆不答。 傅颜又叹气道:“你现在这样的性子,如何回宫呢?” “我自是要回宫的。”花解语有些赌气的成分说到,然后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不确定道:“我病了?” “嗯,”傅颜点点头,然后又叹气道:“你要回宫,是一时还是住回宫中?” 花解语看着傅颜想了想,突然很问傅颜,“你会欺我吗?”可是,花解语终究没有问出。 花解语低头又抬头,眼中似下了重要决定一般,看定定的看着傅颜道:“我此次回宫,会一直住于宫中。” 顿了顿,花解语看着傅颜,斩钉截铁地道:“我答应五哥,助他问鼎九五至尊之位。” 花解语说完,就细细看着傅颜表情。傅颜似有些意外,花解语突然说起此事。花解语与五皇子之盟,傅颜自是知晓。只是他没想到花解语会直接告知于他。 傅颜此时心中快速思索着,想来想去,总觉这应是花解语的试探吧。于是,傅颜笑道:“那我是否应该另投明主了?” “你是太子太傅……”花解语低叹。 “嗯,我自然知晓。”傅颜点头:“可,我不愿与你为敌。” 花解语抬头,傅颜将花解语拥入怀中,依旧将她紧紧压入怀中,不若平时声音的温润,略哑的声音响起:“花解语,你要记住,我不愿与你为敌。” 此话一出,傅颜就感到衣衫上有些湿润,明明是温润地,不如为何却让他感觉很是烫人。 他感到怀中之人,紧紧地抓住他的衣巾。傅颜心下一松,就知此次他又涉险过关了。可是,不知明的情绪却又汹涌的冒了出来,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涌,快让他招架不住。 花解语从不轻易展现自己脆弱,可此时此刻,加之那犹然在眼前的前世,让她脆弱变得不堪一击。 她是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可以信任之人,依靠,倾诉,哪怕片刻也好。 而傅颜,时间态度,来的都对。 花解语淋了一场雨,发烧风寒,整整让她休整了七日,才算堪堪好起来。 花解语后来才知,当日她淋雨晕倒之时,正好傅颜路过,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花解语还未想到如何对待宋裴之时,宋裴就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那日之事未曾发生过一般,看她生病,还来看望了她一番。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原点。 花解语自是认为这样很好,恨不得日子就这样下去才好。 只是既已是应五皇子之事,花解语自是吩咐莺儿准备起来。可是,过些时日,就必须先回宫了。莺儿到是开心,想来也是,莺儿无父无母,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虽是龌龊阴私之事甚多。可是,到底是莺儿生活了近十六年之地。想来,她是想回宫的。 花解语生病期间,五皇子也来看过,跟着前来的还有林栋小将军。 不过花解语也没太在意。毕竟,五皇子与林栋两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而且五皇子还告知花解语,傅颜突然向他投诚。五皇子自是欣喜,如他真得了傅颜之助,想来他之所愿,不远矣。 其实,花解语对于五皇子也有一种天生的信任,就似宋裴。或许正是因为,前世五皇子的英年早逝。所以,才会让花解语自是觉得经历相似。因而,对他也一种天生的信任之感。 而五皇子亦然,也许基于花解语两次出手相救。所以,五皇子对花解语也有一种道不明的信任之感。 此时五皇子将傅颜之事告知花解语,想来是想要听听花解语之言。毕竟,花解语之前在傅颜府邸住了许久,这是五皇子也知之事。 花解语自是知晓五皇子心中所想,对于傅颜突投五皇子之事,花解语心中有一丝甜蜜。花解语想到傅颜那日之言,心中就涌出感动。但是,她与傅颜之情,毕竟不好对人宣之于口。于是,花解语只对五皇子道,但用无妨。后想想又道,如有何疑虑,可以一试。 五皇子听此言,到是不太在意。他人本豪爽,加之花解语又救了他两次。所以,花解语如此说,他自觉傅颜自是可用的。到是林栋听了若有所思,只是他一向冷俊,倒也无人看出。 第129章 解除厄运 接下来几天,花解语自是将弱柳扶风之事交与了宋裴。还有现下买下的府邸,自是吩咐由管事打理。 如若有事,让他弱柳扶风寻宋裴即可。 花解语本想交待管事寻了傅颜或者五皇子。只是到底二人为朝中显贵,身份太过显眼。所以花解语只能管事去弱柳扶风寻宋裴。 待安排好后,花解语安心在家休养,只等五皇子他们办妥之后,就起程前往清心庵。毕竟,她现在可是在清心庵清修。 冬月十九,秦帝突微感风寒,众皇子皇女纷纷为帝祈福。 皇五子上奏,皇七女花解语不顾病弱之身,亲为帝以己身之血,抄写《金刚经》,以祈帝之身体康健,特转他递经书于帝前。一时朝中哗然,纷纷称皇七女至纯至孝之心,乃众皇女之表率。 秦帝心中也颇多感慨,只是心中想着花解语灾厄之名,到底心有顾忌。 皇五子上奏第二日,饮天监例行占星,随上秦帝曰,皇七女花解语之灾厄已解,现下正是应了景星移位的祥瑞之象,应是秦国运势的助运之人。满朝文武一时纷纷上奏,奏请秦帝迎回皇七女花解语,并赐予长公主之尊,以表彰皇七女之至孝至纯之举,以尊秦国助运之使。 帝大恸,下旨择吉日,召皇七女花解语回宫,赐封德孝长公主,一应礼制比肩嫡长公主之尊。 腊月初一,凤车鸾驾停于清心庵前。庵内早已焚香清扫,红红的地毯从祺莲峰一直铺于清心庵山下。花解语身着杏黄色五凤朝阳裙,头黄五尾凤冠立于清心庵前,一时迎驾之人,口呼千岁。迎驾队伍绵延百里,呼声震天。 花解语手扶莺儿之手,右侧跟着默默无闻的琴操,登上凤车鸾驾,太监一声:“起。” 花解语知晓,她在秦宫中的争斗又开始了…… 窗外,百鸟轻啼。 若大的宫殿,一樽五福瑞兽青铜熏炉中,白烟袅袅升起。大大的罗汉八拔床上,垂着白色纱帐。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影,正于纱账之中沉沉入睡。 莺儿进殿之时,见那身影似在还在沉睡之中。于是,缓步来到床前,唤到:“公主,该起身了。” 花解语睡得本就不熟。花解语也不知为何,只要一回到宫中,她就没有办法陷入沉睡之中。因而,莺儿一唤,花解语就醒了过来。 宫中规矩,未成年出宫的皇子皇女,每日寅时后,卯时前都需前往皇后宫请安见礼,是以花解语回宫中,有好一段时间不习惯。 花解语弱弱轻叹一声,到底在宫外自由惯了。现下突然回了宫,竟有些不习惯。 花解语缓缓起身,歪在床榻之上,莺儿见此轻拍二下,一众宫女就端了洗漱之物前来。 莺儿一一侍候着花解语洗漱,待洗漱完毕,便打发小宫女去传了早膳。这才回到花解语身旁,准备替花解语挽发,更衣。 莺儿替花解语轻梳着如墨长发,看着镜中正无聊挑着胭脂的花解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公主,此次我们回宫,先前宫中之人,因此前之事散去大半。现下,宫中侍候之人,全是内务府才送新挑之人,奴婢怕……” “无妨,”花解语慵懒地试着口脂,随道:“不是母妃处,送了两人来吗?你和琴操看着,就先用这两人即可。” “至于其他之人,”花解语想了想:“你照用,安排一些洒扫之事与他们,不让他们进内殿即可。” “可,现在公主才封长公主,按例……”莺儿忧心道。 “傻莺儿,”花解语轻笑:“不出三日,本主必有可用之人,你信与不信?” “信---”莺儿无奈,只觉她这个主子,出了趟宫后,更是无赖了几分。 很快,莺儿替花解语挽好发,又侍候花解语更衣,准备挂了身上佩饰,就见花解语指了指梳妆台上,一只玉蝶挂配,示意莺儿替她挂起来。 莺儿看了看,自是符合花解语品阶,这才替花解语挂上。待一切完毕后,又用了早膳之后,花解语这才领了瑶姬前去皇后宫中见礼问安。 皇后宫殿名曰“凤鸾宫”,坐于秦宫之正东方位。与花解语所居的“明光宫”尚远。皇子皇女居所,一般都设于秦宫西端。秦国皇子十五岁后,自会出宫开衙建府。而秦国皇女,则会在宫中赐居单独宫殿居住,以待出嫁。 花解语此时早已及笄,自然应有自己宫殿,加之此次回宫,她赐封长公主,礼制又比照嫡长公主。所以,自是换居了更大的宫殿。是以,现在花解语所居之地,并非出宫之前所居之地。 花解语带着瑶姬缓缓穿过御花园之地,来到皇后凤鸾宫,正欲遣瑶姬前去报与,就见皇后身前的大宫女匆匆而到,见她即见礼问安后,随后就告知花解语,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今日不必请安见礼。 又不见? 花解语已回宫三日有余,皇后却通通称病不见,如斯做法,到是让花解语不懂。 花解语低眸浅笑,既然她不让请安见礼,花解语也自是不会委屈自己。太后现下只初一、十五两日才需请安。于是,花解语就带了瑶姬去了月华宫,待与母妃问安完毕,这才回了明光宫之中。 花解语一进明光安中,就自觉宫中之人,似在严阵以待一般。 花解语顿了顿行至宫中正殿脚步,就听殿内,似有喝斥之声。花解语到也不急,遂缓缓地向那正殿行去。 花解语行至门口一看,正殿之中,一老嬷嬷正喝斥着明光宫诸人,只有琴操立于老嬷嬷旁侧。花解语止了一旁小太监见礼问安,正于在殿门之前听个壁角,却没想那老嬷嬷眼尖,竟是一眼就见到花解语。遂立即收了脸间厉色,向花解语快步行来,恭敬跪地,口呼:“公主千岁。” 内宫之中,本不用行此大礼。可花解语见老嬷嬷如此,只点头。一旁琴操连唤到“免”。 琴操做事一向稳重,之前花解语在山下,独自将琴操留在山上,几乎半年时光,如今回到宫中,自己没有安抚之语,琴操也不过问,可见是个可用之人。 心中对琴操有所判断,花解语不动声色,打量对面嬷嬷一眼。 想要一方之势,自是需有一方气度。花解语缓步行于殿中,明光宫众人早在她的示意之下,鱼贯退出。那嬷嬷立于殿中,虽是半躬着腰,却是不卑不亢。到是有几分历经浮沉世事的精明,大约是在宫中待得久了,自然有一番进退有度的举止。 花解语行至正殿鸾座之上,扶手端坐。大殿中早已无一人。花解语启唇低笑:“嬷嬷贵姓?” “公主驾前,不敢当贵。老奴姓木。”那老嬷嬷低头顺眉,却不失气度的回话。 花解语有些讶然,这与当日五皇子所约不同。花解语看着木嬷嬷所挂的配饰,心中自有思量,“不是应姓林吗?” 那木嬷嬷听花解语如此问话,似有些激动,但却不失礼。 她控制着激动的心绪,再次跪倒大拜于花解语座前,眼中还似有着湿润的水气:“老奴护主不力,又岂配再用主家之姓。” “所以,木嬷嬷去林除为木?”顿了顿,花解语看似不经意间又问道:“嬷嬷有何心愿?” “主子之愿即是老奴之愿。” 木嬷嬷答之铿锵有力。此时,到有几分风骨。 花解语重生之后用人,一向贵精不贵多。向来也偏好有着几分风骨之人,所以,心腹之人她宁选圆滑不够,也必选有骨之人。 花解语倒是对老嬷嬷有几分满意。于是笑道:“如此甚好。从今日起,木嬷嬷即为明光宫的掌事嬷嬷。” “这明光宫乃父皇新赐,来了不少新人,木嬷嬷在宫中年事已久,想来这识人断物之能,自是精通。如此,就请嬷嬷从明光宫起,好好清理一番吧。” “老奴领命。”木嬷嬷恭敬领命退下。 此乃花解语回宫第三日,花解语终是将五皇子之势归于已处。只是此次回宫后,到底透前几处诡异花解语自是不安。皇后已是三日不曾见她,这本就不符合常理。而且,不但皇后未见,就连花拢蕊也未出现,如此行事作风到底与花拢蕊往日所为有异,花解语眼睛微眯,这位皇后之疾到是让她觉得甚是古怪。 花解语看着木嬷嬷静静退下,却只是静静坐于殿中。直到,莺儿自殿外而入,才扶了花解语回了内殿。莺儿为花解语卸了头上簪花饰衣,见花解语不语。莺儿到是难得没有聒噪不已。 花解语见莺儿如此,心中到是对莺儿性子更是满意几分。 现下明光宫中可用之人极少。此次,莺儿随她出宫历练,到底让莺儿性子沉稳许多,而另一边琴操,还有待观望。 这也是花解语带莺儿出宫的原由之一。 如今看来,莺儿虽是有着不二忠心,但是到底性格过于跳脱,凡事冲动而行。若是在普通人家,她手握权势,莺儿自然无恙。可是,这是争斗不休的后宫,任何一点错处,都有可能造成身死消亡的下场,就若前世一般。所以,花解语自是对莺儿性子刻意打磨,以期后用。 莺儿有条不紊为花解语卸妆、更衣,花解语想到刚刚殿上所言,遂即向莺儿嘱咐道:“莺儿,明光宫中之人,我已交于木嬷嬷全权管训。无论木嬷嬷如此管训。你莫要插手。” “奴婢省得。”莺儿低声答道。 得了莺儿又回答,花解语垂眸玩着手玉簪,又想几日请安之事。到底还是无法放心,又道:“等下传话木嬷嬷,打听一下母后之疾到底如何?” “是。” 莺儿低声应到。 花解语一向喜欢独处,莺儿也知她的脾性,因而忙完也不需花解语特别交待,自是退出内殿。已近午时,碎碎地阳光透过殿内的窗棂,散在室内。花解语有些懒懒地卧于一张美人榻之上,细碎的阳光散在老和尚所赠的画卷之上,让画卷之上的温馨之气更甚。 第130章 意境字画 又瞥了一眼东墙,发现莺儿最近越发会琢磨人心思,没有经过自己吩咐,直接将傅颜的画再度挂了出来,和之前同样的位置,没有题字,素净淡雅。 两幅画,不同要传达的意境。 收回目光,花解语忍不住悠悠一叹。 时之今日,花解语对于参破老和尚之画,依旧毫无头绪。 今日看来那上面满满童趣,到让花解语起到了傅颜那日所见的评价。现下,已是回宫三日。也不知傅颜如何,宋裴以及弱柳扶风现下光景又是怎样? 花解语卧在榻上休憩,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已近午时阳光很好,加之殿内地龙早已烧热,一时让整个宫殿都暖洋洋。花解语撑头看着墙上画作,暖气袭来,只觉睡意愈浓。四周寂静,一时间花解语到是入了眠。 花解语睡得迷迷糊糊,只觉榻上似很不舒适。于是起身,突然听见殿外似有诵佛之声。 花解语只觉奇怪,明光宫中并无佛尼、僧人,怎会出现诵佛之音。如此怪异,花解语自是出门欲查个究竟,就顺了那诵佛之声而去。 那诵佛之声断断续续,似有似无,却极具诱惑之力,花解语此时心中只觉诵佛之人应是世间大能,想来能解老和尚画卷之谜。因而,自是寻声向前,连周边景物也不曾注意。 花解语一路顺着那佛音而来,直到行至一座巍峨的宫殿之前,这才发觉自己已出了明光宫。 花解语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宫殿,这座宫殿巍峨壮观,却不失精巧,想来无人居住之故,那宫殿墙之处,爬山虎竟已爬满整座围墙。抬头看了看宫殿正门,赫然挂着晨曦宫三字。 花解语心中小小讶异,只没想竟到了已逝林皇贵妃宫殿。花解语再看看了四周,那佛音未断,似就在此座宫殿之内,又似在不断唤着花解语,引得花解语不由自主就向殿内行去。 秦帝对早逝林皇贵妃一向情深似海,自然殿内器物、家什都保存完整,与记忆中一样。花解语此时只想寻着那诵佛之声,又似来时一般,顾不得周遭之景,行进晨曦宫正殿内,才想想打量一番。就看到那殿内转角处,闪过一道明黄色的衣角,转瞬即逝。花解语也顾不得多想,自是追那抹颜色而去。 那闪过颜色的拐角之处,是通过晨曦宫内殿之殿内侧门。花解语见之,到是毫不犹豫地顺着门路就走了上去,小心地追着那抹颜色来到一座殿前。 此时,那殿内未燃烛火,想来应是白日殿内光线极佳之故。殿门紧闭,但透过殿门上缝隙,却可见殿内此是应站有一个男子。 花解语此番也不知为何胆子极大,似就想将此事了解个通透才行。于是不顾一切地用力贴向殿门缝隙之上,想将殿门之内看个清楚,方才罢休。许是用力过猛,那紧闭的殿门竟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花解语一惊,正欲四边找寻藏匿之所,却突然见一道白色小小身影,似兔子般快速窜离。花解语眼见别人离去,心中越发慌乱,四周打量也想寻个地方躲藏之际,却发现殿内男子似疑惑表情看了看突然自开的门,皱了皱眉,又回转头去,竟似未看见她一般。 此时殿门大开,花解语就立于大殿正门之处,明明就与那男子对面而立,却不知那男子未理她,花解语心中称奇,仔细去看那男子模样,许是那男子逆光而站,花解语竟是无法看清那男子面容,只觉一片模糊,只有一身明黄服色炫眼异常。 花解语自是深觉古怪,正思索其间蹊跷,就见那男子拔步向殿后行去。此时,诵佛之声又在耳边响起,似又在召唤花解语,跟上,跟上…… 花解语当下只觉那佛音诱人,拔步就向佛音之处而去。 一路顺着佛音向殿内而去。刚行至殿后,花解语就见那刚刚立于殿中的明黄服色男子,正立于殿内一侧墙处,那墙处似有凹进一处用作暗柜,那暗柜似放了那男子极珍重的物什。 不知为何,花解语只觉那物什应是极为重要,也顾不得其他,就偷偷地向那男子之处行去。 花解语有些蹑手蹑脚地向男子站立之处缓行去,想着先前那男子似无法看到她的奇景,花解语小心行至男子身前,见那男子全副心神都放在暗柜之中物什。花解语自是好奇,抬头向那暗柜之中一看,却见是两个木制灵位立于那暗柜之中。 花解语当时就慌了神,勉强稳住心神想要看看灵位,到底所属何人?可谁知,那灵位上面字迹却突然扭曲后腾空而起,向她飞来。花解语一慌就想避开,一转头却与那男子正面相对,那男子容貌清楚显于花解语之前—— 竟是秦帝! 花解语受到惊吓一慌,就欲逃走。谁知,耳边却传来莺儿的唤声。花解语一下子睁了神,却见谁莺儿正于榻前,眼带忧虑,见她醒来连忙道:“公主,午膳已摆好。” 花解语有些恍惚,眼见殿中一切,竟有些不真实之感。这场梦中之景,乃是花解语八岁那年之事。只是,前世之境却应断在她不小心弄出声响,逃窜离去结束才对。那梦境之中的后半段,又应是何意呢?一时间,花解语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记忆。 花解语在莺儿的小心搀扶之下起身,由着莺儿理了理衣衫,自是扶着莺儿去了偏厅。偏厅之上,早已摆好用膳食。木嬷嬷、琴操等宫女侍从自是立于一旁静候,到是有了几分规矩眼色。 眼见才半日光景,宫人行事规矩已明显变化,花解语对木嬷嬷之能又高看了几分,心下自是更为满意。 花解语心中有事,且一向不重口腹之欲,拾箸用膳也不过过混个肚饱。因而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将菜品赏于宫人。 洗漱用茶后,花解语思之梦中之境,思考良久,花解语到底还是想亲自去看上一遭。难道她梦境后段就是她八岁那年之事的后续?花解语心中下了决定,只是看这天色尚早,细细思量后,还是按捺心情,欲等夜晚再行,也好避开一些耳目。 晚膳过后,约是申时末刻左右,花解语就以消食为名,领了莺儿沿着御花园有缓行。 已是冬季,御花园内自然没有花团锦簇之景,只是宫中向来讲究吉祥、繁盛,就算是萧瑟冬景,秦宫之中能工巧将也有奇思妙想将其装扮的富丽堂皇。 花解语领着莺儿一路无话,眼瞧着已到临近晨曦宫旁的一处亭阁。花解语停步细思了一下,便支了莺儿去取御寒衣物,自己自持了一盏宫灯向晨曦宫之处而去。 梦中之事光怪陆离,花解语到底不想旁人所知。尤其,现今就连自己也法解释此中事由,是以花解语更不想多生事端。 花解语提着八角宫灯来到晨曦宫,此时夜色早已灰暗,只是那金字匾额还在夜色之下,散发着淡淡金光。晨曦宫自林皇贵妃逝世之后,因秦帝对林皇贵妃之情,一直空置之今,并定期派了洒扫宫人清理打扫,以保持林皇贵妃在世之时模样。 此时已是晚间,花解语算准今日非定期洒扫之日,自是算准晨曦宫内今日无人。 花解语轻推了门进了晨曦宫。借着宫灯微亮之光,凭着记忆自往梦中之地而去。很快花解语行之梦中见到秦帝之处,花解语静静地立于梦中窥视之地,打量此门此地良久。然后,终是推门而入。 这是晨曦宫内一处内殿,看着不远处的一处梳妆台、美人榻,还有多处悬挂的丝绦流苏,想来应是林皇贵妃当年的寝殿。想到自己前来目的,花解语当下自是直奔梦中秦帝开启暗柜之地。 花解语立于发现暗柜的侧墙处,却发现自己竟不知晓应该如何打开此处暗柜。那处侧墙光滑如新,看着与其他墙体并无区别。花解语仔细回想梦中之境,竟也无法得知开启之法。看着那侧墙体,花解语到也不急,只是细细思量后,就抬手轻轻抚上那处侧墙。 雪白的柔荑抚上洁白的墙体,在昏暗的微光下,花解语仔细抚过墙体每处。果然,在离暗柜不远处,一处墙体看似平整,却有些松动之感。花解语细细观察后,就轻轻按了下去。“咚”一声脆响,侧墙处一道暗门开启,梦中出现的暗柜果然真有其事。 花解语心中一喜,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到暗柜之前查看。 果然一切都如梦中所示,暗柜之中放着两面灵牌。花解语心中本就存疑,于是将宫灯轻举,借着宫灯微弱之光,就见那两面灵牌之上赫然写着父朱州张七、母朱州张李氏两行金字。 花解语并不识得灵位之上二人,看着如此两个名字,到底还是一愣。 只是光从名字上而看,既可看出两人绝非皇室中人,秦帝却将两面灵位藏匿于此处。 忆起梦中之境,应是十分珍惜。可这两人到底是何人呢? 此时花解语只觉这秦宫之中疑团重重。但也不敢久留,看清之后,连忙将那暗柜复原。而后,又顺原路退出了晨曦宫。 从晨曦宫到花解语与莺儿分手的亭阁之间,会经过一处荷池,名曰芙渠池。 平日里因秦帝并不喜此处,因而此处自是人烟稀少。花解语回程之际,天色已是全黑,现下又是冬季自是薄雾笼罩。花解语为避人耳目,专选偏僻小道而行,一时到是四下无人。 花解语行色匆匆,此时只想早日与莺儿汇合。没想刚行至芙渠池,就见在池间小亭之中,有着微弱烛火,三皇子花子轶坐于亭中。 花解语没想到此时芙渠池中还会有人静坐,正值冬季满池残荷,又有何景可赏? 第131章 凉亭幽影 三皇子花子轶在秦宫之中,一向是个极无存在感之人。正如此时,他坐于亭中,透过薄雾,身姿若隐若现,却始终无法让人看清一般。 只是在隐约可见的身影之上,却透出荒凉的孤寂之感,以及无法让人忽视的带着淡淡忧伤。花解语也不知为何,竟没上前,只远远看着亭中似在温酒小酌一般的三皇子花子轶。大约花解语视线过于专注,小酌中的花子轶也顺了视线望了过来。 一时两人视线相对,花解语到没有窥视被抓的尴尬之感,见花子轶望了过来,只是收了视线,提着宫灯轻轻福了福,终是转身而去。 花解语回到与莺儿分手之地,莺儿早已拿了御寒之物过来,见了花解语自是连忙衣物披于她身,又扶了花解语回到明光宫。 今夜此行,花解语自是收获颇丰。回到明光宫后,又是一番梳洗,而后这才上了床榻,挥退一众宫人。花解语静静卧于床榻之上,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四周极静,就连外间守夜的婢子也不敢发出一声响动。 花解语想着那晨曦宫暗柜之中两面灵牌,又细细思量梦中之境。只觉此间最为确定之事,即灵牌之上两人应是秦帝极珍视之人。 然而花解语却从未听此两人之名。 花解语望着寝殿之中那幅老和尚的乡野童趣之作,却突然忆起有关秦帝的一段公案。 现任秦帝乃先帝第六子,虽长得俊美潇洒,却出生不高,秦帝之母,不过先帝御前行人宫婢,因先帝被下药醉酒,才幸了秦帝之母。没想一夜春宵,秦帝之母就梦熊有兆,怀上秦帝。 先帝虽不喜秦帝之母,只是到底看中自己子嗣,见秦帝之母怀了龙胎,于是封了个正七品美人,随手收入后宫了事。 秦帝的母亲出生低微,是以众宫嫔认为,完全没有任何危险性,加之当时宫中位分高而无子者的宫妃也多,思量着最后抱养之人自是不再少数。 种种原由交错汇合,竟让秦帝之母,一个正七品美人在这个在吃人不吐骨的后宫平安诞下秦帝。 秦帝出生后,就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其母位低,秦帝又不讨先帝欢心,在踩低拜高的秦宫之中,自是吃了不少苦头。 幼年秦帝虽是寡言少语,性子却是淡泊无争。就连三岁后生母逝世,来到现任太后之处,其性子除了多了几分好学之劲以外,却依旧无太多改动。直至,秦帝九岁那年一场刺杀之案后,秦帝就变得如今模样。 秦帝九岁那年,已到现任太后处六年时间。说来也巧,现任太后也是当年德妃娘娘,本有着自己亲子之人,没想一场风寒夺了亲子之命,德妃娘娘伤痛之后就抱养刚好逝母的秦帝。德妃对秦帝自是没话可说,加之德妃在宫中也算位高有宠的妃嫔之一,母族也算强盛,因而跟了德妃的秦帝,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于是,在秦帝九岁那年,一向弱得无任何存在之感的秦帝,终是让人觉得碍了眼,继而一场针对秦帝的暗杀行动就此开始。 秦帝是春围猎场被刺杀的。先帝酷爱骑射,因而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带了皇子大臣进行两次围猎,秦帝身为皇子自是也在其中,然这却给刺杀之人提供了绝好之机。 围猎之所自是在京都郊外,每年春围虽有禁卫军护卫,只是到底因为地势原因,让刺杀者而有机可趁。秦帝正是春围打猎之时被刺,据后来相关之人描述当时场景的激烈与可怖。 那绝非不是一个九岁稚童所能应付之事。 秦帝自是被刺成功,被打落在当时春围猎场的山崖之下。许是秦帝命不该绝,秦帝居然被救了。 据说,秦帝是一户普通农户所救,但所救之人具体姓名,却不可考。秦帝被刺后,失踪了足足一年半。没人知晓秦帝在一年半之中,到底经历了何事?只是在秦帝被找到回宫之后,性情就渐渐变的多疑,从此更是发愤图强,以夺那九五至尊之位。 此时,花解语能思及此事,到底不是觉得当年秦帝刺杀之案有何疑问。只是,春季围猎之所在京都郊外,翻过一片峻岭之后,却是朱州地界。 地界如此巧合,这就由不得让花解语多想。思及两面灵牌上所书,花解语有了大胆猜想。若是猜测不错,那灵牌之上两人,应是当年救秦帝的农户。 重生之后,花解语在后宫之中,虽与太后交好,得太后看重。但花解语一直都想夺得秦帝之宠。须知这若大的秦国后宫,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当今秦帝。 只要有了秦帝之宠,花解语又何需再费多余手段。 只是,秦帝身为一国之主,到底性情、习性难测,加之花解语自前世开始,就对秦帝有一份从心而发的畏惧,因而自是无法细心的谋划。不过,此次发现,到时为花解语提供了一个契机,也许应是一个提示,一个攻破秦帝之心的提示。 花解语自知想要收拢秦帝自是困难,甚至稍有不慎,还可能满盘皆输。可成功之后的好处,自是无法估量。 夜很深,窗外寒风阵阵,花解语思量很久,终是下定决心,赌一次! 次日,离万寿节还有三日。花解语照例前去凤鸾宫问安后,就回了明光宫。凤鸾宫前,皇后依旧病疾未愈不见,花解语虽心中疑惑更甚,到也似习惯一般,也不多番打听,就笑着了离了凤鸾宫。 宫中规矩众多,等花解语完成一系列请安问候以后,大约已近午时。 眼见午时已近,花解语心中有事,自是婉拒了母妃留膳之举,回了明光宫。 现今明光宫中有木嬷嬷打理,宫中已是井然有序。见花解语回宫,众人见礼后,木嬷嬷就忙去传了膳,随后就立于花解语之后,向花解语报了些离宫之后的大事,等花解语对事都一一有了数,才领了一个清秀的太监,向花解语举荐了起来。 花解语现在比照长公主制,按宫规制应有一名掌事嬷嬷、一名总管太监、四个一等宫婢、四个二等宫婢以及洒扫粗使宫侍若干。 花解语自回宫后,一直都缺乏可用之人,现下正在布局,自然应先将自家院中打扫干净。否则,一旦布局下子,若因内贼毁了整个棋局,岂不可惜。 花解语将木嬷嬷召至身边之后,便启用木嬷嬷将明光宫中扫了个干净,想来只有如此,日后行事方可算真正可万无一失。 那领来太监名曰万安,年纪大约四十上下,长得到是眉清目秀,一脸清冷。这个万安之前乃御珍局有一名小管事,在宫中也算是多年,一直不依附任何主子,却活到现在,并且还升任御珍局的管事,如此看来也算人精一个。 花解语随意问了几句,又恩威并施一番,就收了这个万安,指了他做明光宫的总管太监。待这一切忙完,又想到皇后之疾。于是,叮嘱木嬷嬷要加快查实皇后之疾。随后就去用了午膳。 午膳后,花解语小憩了一会儿,就起身吩咐莺儿为她换了一身简洁的服饰,而后去了明光宫的小厨房内。 对于如何攻下秦帝之心,花解语思量很久,终觉应从温情入手。 秦帝如此珍惜那家农户,想来应是有过人之处。可是,一家普通农户,既不能为秦帝带来权势财富,也未能为秦帝赢来赫赫声名,想来唯一能为秦帝带来的只是普通的人家脉脉温情而已。 她现下准备赌一把。 花解语来到明光宫小厨房,吩咐下手等准备了面粉等物品。在莺儿等宫女的胆颤心惊下,终于做成了一碗看起来卖相尚好的长寿面。而后就装入了食盒,提着前往政和殿。 秦帝早朝之后,一般都会在政和殿处理奏折,召见大臣。此时,花解语正带着莺儿提着食盒前往。莺儿一路上有些欲言又止,被花解语看入眼中,只觉有些好笑。 这小丫头适才一直眉头紧皱,应是深觉花解语厨艺太差有点拿不出手,恨不能替了花解语完成。现下,见花解语毫不在意地将看起来有糊的面条装盒,准备送与秦帝,心不由都忐忑起来。 其实花解语也有些忐忑,毕竟一切皆来自的猜测,花解语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出了熙瑞门,就彻底离了秦宫后宫的地界,从这里的开始就是通往秦宫前殿的位置了。 花解语一路带着莺儿缓行于此,四处都不时可见着官服的大臣。花解语本心有事,对于四周无声见礼的大臣们只是无感,却在临近政和殿前之时,突然见到清俊的背影,而失了神。 那是傅颜。只一眼,花解语就已经可以认定的了,虽不是他常见白衣,但深紫色官袍也让他穿出了几分洒脱之意。 自花解语回宫后,这是首次见到傅颜,虽只是遥遥背影,却勾起了花解语心中的相思无限。 许是花解语目光过于直白,已走远了傅颜突然顿足回首,却却只见到一抹绿色进了政和殿之中。 花解语来到政和殿前,就由着有莺儿向殿外侍从报了来意。现下,花解语虽是被封德孝长公主,但是无诏依旧不能擅闯秦帝之所。花解语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于是遣莺儿禀明来意。 大约秦帝也没有想到,一向清冷甚至有些畏惧他的女儿,居然会前来此处求见。想来帝者生来就有疑心之疾,秦帝已在至尊之位上坐了长达二十年之久,在这至尊之位上的之间种种,又甚是常人能够知晓?秦帝思量着,这个越来越让他无法看懂女儿,终是让唤了宫九将她迎进来。 帝132章 王心难度 当花解语见到迎她之人乃秦帝身旁的太监首领之时,心下还是颇为满意。 宫九自小跟随秦帝,其中感情自不能以常人论之。秦帝此番派宫九迎她,到是给足了花解语脸面。想来现下自己对于秦帝,还是有几分用处。 宫九可在秦帝身旁伺候数十年而不倒,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太监因去了势,自然苍老更快。此时,宫九虽是比秦帝还小上两岁,可是已见到鬓间斑白。 宫九出殿只是含有温和的笑,恭敬见礼后,就将花解语迎了进去.恭敬温和的态度难让人挑出一点差错处。 宫九到底是秦帝身旁老人,花解语还是微微颔首以示礼遇,还了宫九之礼,但也未额外给宫九塞些荷包银子一类。只没想到,花解语如此作派,却让宫九生出几分好感。 宫九在秦宫之中浮沉一生,身为秦帝身边第一得意人,平日里给他送银赠金的自然不少。只是,到底有几个真心而对,宫九自是看眼里。自古宫中庵人地位低下,宫九虽是因秦帝之故,而被人高看一等,只也无法让人真心心服。因而,自是少不了表面赠金,背后诋毁之行。 宫九自幼长于秦宫,又跟秦帝历练拼杀,自是眼神毒辣。是真敬他了,还是怕他或者利用拉拢他,宫九自是门清儿。眼见,花解语不卑不亢之举,到是让宫九觉得有几分真心,自是觉得花解语乃为知礼之辈,虽与传闻颇有些不同,不过到底还是让宫九觉得生出几分维护之心。 花解语未带莺儿一同进去政和殿,而是让莺儿将食盒交予宫九,然后随宫九进了殿中。 殿中秦帝正在奋笔疾书,御案之上各色秦折正整齐码于一角。花解语见此,连忙下跪见礼。秦帝听到花解语之声,到未抬头,随意免了花解语之礼。只是道:“何事来到政和殿?” 听了秦帝之问,花解语到未即刻回话。一向清冷的脸庞之上,似有一丝忸悝之感。 花解语如斯作态,自然让刚刚对她生出几分好感的宫九有些担忧。宫九自是知晓秦帝最不耐烦,扭捏之态的人。尤其,现今还在批阅奏章之中。宫九眼见花解语视线一直瞧着自己手中食盒,心思微微一转,大约已猜到花解语来意。于是,笑道:“公主有话不如直言,陛下政务正繁忙。” 宫九之言一出,花解语自是知晓宫九有意提点。于是,越发有了一丝娇滴滴的小女儿态。轻移缓行,终于来到宫九身前,接过食盒。再向秦帝福了福,轻声道:“父皇,儿臣只是给您送些吃食来。”说着,就要开盒取食。 “你母妃做的?” 秦帝头也未抬,下笔如神般批阅奏折,只眼中却一片腊月寒霜,冷得吓人。就连一旁宫九也暗暗替花解语捏一把冷汗,甚至有些埋怨月妃,此番争宠之举,可想过连累女儿否? 花解语到似未见秦帝眼中冷色一般,只是听秦帝如此在问,到是有些迟疑又恢复到扭捏之态。 若是仔细,还有能见到几分娇态。花解语一时又不答话,到让秦帝有些讶然。于是,住了笔抬头看向花解语。 花解语此时脸庞有些红,不似平常的清冷模样。让人看了只觉,自家小女儿正向父母撒娇卖乖。 如此花解语,到是让秦帝微微怔愣。当然花解语也未让秦帝久等,而是在宫九的帮助之下,从食盒之中取了那碗卖相着实不好面条出来,端到了秦帝桌案之上。 历来给秦帝送汤水宫在妃嫔自是不少,自然来到秦帝面前的食物,其品相自是精致。秦帝自然也知,未必都乃妃嫔亲自所做。只是,如此难看的食物送来的,大约只有月妃了。 秦帝现下认定是月妃借花解语之手送食争宠,心中自然有气。眼见就在挥手摔了眼前的面食,就听花解语期期艾艾道:“父皇,这……这是女儿……噢,儿臣做的……” 不如为何,秦帝在听花解语如此回话,到是未曾发火。只是,在花解语忘记用了自称之时,似有深意般看向她。秦帝如此一撇,自然又将花解语似在向父撒娇般的小女儿姿态看在眼里。 此时,秦帝眼眸低垂,只看着眼前快凝成一团面条,道:“你为何要做?” 花解语听秦帝发问,很是雀跃的答到:“儿臣在清心庵之时,看民间有吃长寿面的习俗,意欲长寿无疆,是而长寿面应是家人亲自煮面才行,”顿了顿,花解语又道:“因而,儿臣想替爹爹……父皇煮一次。” 秦帝又有怔愣. 此次愣住是在花解语无意喊出的爹爹二字之中。秦帝紧紧盯着眼前的面食。不知怎地就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满身的威严竟是全部退去,瞬间竟有一种莫明的伤感临于其身。不过,如此竟况也只是转瞬之间,很快秦帝又恢复了帝王之尊。 一旁宫九见此,自是遣人拿了竹筷,用银针试了毒,又放至秦帝面前。 秦帝眼见花解语眼中,满含期待之情。也不知为何,就又想起她错口所呼的爹爹二字。秦帝自是知道民间有此传说,因而也不知为何,就拿起了竹筷将碗中已经糊中一团的面条吃了下去。 “父皇,长寿面是不可咬断噢。”花解语眼见秦帝吃面,似非常高兴。于是,又顾不上礼仪一类,高声将心得告知秦帝。然后,又微微一福:“女儿祝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不似宫中规制的官方贺词,似如花解语所言,只是普通人家生日宴中常见的祝词。这一瞬,秦帝不知忆起何事,只是怔怔看着眼前的花解语。 花解语离开政和殿之时,心情是极好的。待被宫九送出政和殿后,莺儿就迎上来了。眼见花解语手中并无食盒,就知秦帝大约已是接了所送之食。莺儿自是为花解语高兴不已,于是兴奋道:“公主,想来陛下知你孝心,定是已有一番厚赏。” “没有。”花解语笑地毫不在意。 瞬间,莺儿就露出失望之色。 在莺儿眼中,宫中公主、宫妃,如是得宠都会得到厚赏。此番秦帝既接了花解语之礼,却没有半点表示,如此自然为花解语不值。 花解语自是将莺儿之色看在眼中,却笑着未曾解释。秦帝如此看重农户夫妻,自是极其珍重期间情义。既是如此珍重,又岂会用金银珠宝来玷污此间感情。所以,秦帝接了礼,却不赏她,如此却是最好结果。若是真厚赏于她,反而有交易两清的嫌疑。 花解语对于今日所行之事的结果,自是满意非常。于是心情甚好领了莺儿自是准备按原路返回明光宫。却没想,刚刚穿过熙瑞门,行至一座假山处,突然就被一只手扯入假山暗洞之下。 花解语还来不及心惊,又被对方捂住了唇。花解语此时到没有太过恐惧、害怕。毕竟这里是秦宫,守卫森严。 花解语现下自是想着脱困之法,暗暗观察着四周之景。突然,一抹淡淡的香气从身后袭来。这股香气很是熟悉,花解语突然有一阵狂喜,不顾一切回身而来,一眼印入的即是傅颜温润含笑的模样。 “你为何在此?” 花解语从未想过傅颜会突然出现于此地,似她曾读到的世行俚俗的话本一般,很有一点秘会偷香之感。 花解语自回秦宫后,就不曾与傅颜见面。虽在宫外之时,二人有也半月不见之时,只那时到底可自由掌握,故而总有只要想即可得之感,不若现下。 此时,花解语心绪自是激动,心心念念之人出现在于此,甚至让她身觉现下应是身处幻境。如此患得患失,让花解语只能紧紧抓了傅颜之袖,再三确认他的存在。清澈明眸难得染上喜色,目光灼灼望着傅颜。 他为何在此? 傅颜苦笑不已,此问之答案似连他自己都未可知。只是看到政和殿前那瞬间闪过的莺儿,他便回了政和殿前,使了些银钱打探了想要知的消息,而后等在了回后宫的必经之路上。 傅颜一向不善于表达有自身情绪,而且当下这股情绪实在让他匪夷所思,常常生出无法把控之感,如此他自不会再告知于人。 傅颜听花解语此问,也不答话。 假山暗洞之下,阳光透过假山风化掉的小石洞照射进来,形成斑驳的光束打相拥二人之身,到底此处乃秦宫。傅颜虽觉心绪总有异样,只天生警觉并未丢失,想起花解语之问,傅颜自是不会告诉花解语,他的莫名心绪。所以,就从怀中掏了一堆银票,递与花解语。温润笑道:“弱柳扶风此月收益,宫里银票不便,我给你换了碎银。” 花解语似未从刚刚拥抱之中醒来,有些呆愣接过傅颜手中银钱,半晌似有些失望,望着傅颜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终是化作轻叹,收了银票离去了。 花解语扶了莺儿回了明光宫,一路之上本是晴空暖阳的心情,一下子就有些乌云密布。 所谓甜言蜜语让人醉,因而女人无关年龄大小,都爱听那情义绵绵的话语。尤其,还是从爱慕之人口中所得。花解语本以为,傅颜冒了如此风险与她一见,定会说上几句相思之言,未曾想却递于她一堆银票,一时就花解语有些恨恨然,恨傅颜枉有急智,竟不懂小女儿的心思。 现下,明光宫中因有木嬷嬷、万安的把守,不过才短短两日之间,也算围得滴水不漏,似铁桶一般。 如此花解语自是满意至极。花解语回到宫中,虽是被傅颜的不解风情弄地情绪有些恹恹,不过见木嬷嬷、万安前来,心知有事,到底还是打起精神来。 第133章 双重收入 见木嬷嬷与万安神色凝重,花解语心知应是大事,忙挥退殿内宫侍,只留莺儿一人。宫侍鱼贯而退,木嬷嬷见宫侍退出,殿门紧闭后,才躬腰回话:“公主,皇后之疾现下已有眉 “噢?”花解语挑眉,慵懒卧于榻上,到没想过如此之快就有了音讯。 木嬷嬷继续道:“皇后之疾属实,乃是上次海州之案,服毒自杀后遗之症。” “她竟没事先吞服解药?” “事先应是吞服了部分解药,不然此毒如此霸道,她如何能等到陛下驾临,”木嬷嬷眼中恨意森然,又道:“想来,当初为了取信陛下,她自是下了狠手。不过,仔细调养几年,似也就无大碍。” “七情伤五脏,母后现下还些静养,想来之前之毒自是伤了五脏……”花解语喃喃自语后,突地一笑,对着木嬷嬷道:“嬷嬷,去打听一下母后调养期间的禁忌,免得冲撞了母后。还有,我长姐近来可好?” “皇后将她拘于宫中,似有暂避锋芒之意。” “那就仔细盯着,若是她想传书出宫,尤其是传于百里离大人,千万不可拦阻。只是摸清传递之线即可。” “老奴明白。”说着,木嬷嬷就躬身而退。 花解语眼见此间之间已有决断,刚接了莺儿所递茶要饮,就见万安正温和立于殿中。 花解语原以为有万安应是同木嬷嬷禀一事的,自是未再多问万安。只是,现下木嬷嬷以退,却没想万安却纹丝不动,花解语这才觉得有些惊异,于是轻啜一口清茶,又道:“万安,可还有事?” 万安到是有忙不急,见花解语发问,从袖中拿出一金雕之盒,双手捧上于手中,呈于花解语。花解语有些讶然,接了那金盒,打开一看,竟又是满满盒银票。此时,花解语脸色有些凝重,看向万安,正遇询问银票来处。没想,万安到是先行跪下,行了大礼,道:“公主千岁,此乃宋公子递入,弱柳扶风此月收益。” …… 花解语此时只觉无言以对,一日之中竟是收了两份收益。花解语好笑之余,突然有些恹恹的情绪瞬间有些好转。翻了翻那金盒之中银票,见盒中还有一信。于是,拆开一阅,不由轻笑出声。 果然,见信如见人,宋裴信中依旧插科打诨,既嚷嚷相思如狂,又威胁花解语记得念他、想他,满篇信纸上,依旧如从前一般,毫无正经之言,调侃之语满纸。 不过,到底还是担心她,宋裴在信尾告知了万安乃他之人,若有事可遣万安递出宫外告知于他。 花解语见信后,心下又生感动,继上次与宋裴不欢而散后,花解语就觉与宋裴似有疏远,不过许是距离消除了两人之间的隔阂,现下只余淡淡温情。 只看到满盒银票,花解语又想起之前傅颜所为,一下子心情又多云转晴。如今,正是宋裴经营弱柳扶风,想来宋裴所送才为正经收益。想到傅颜别,花解语不知怎地,只觉甚是有趣。当下到也不顾其他,笑得眉眼弯弯。 花解语这边算是又添一方势力,可皇后处却是越发难过起来。 晌午,皇后正在卧床休息,海州贪腐之案为取信秦帝,使这处苦肉计,皇后自是下了血本,吞服了大量虎心毒。 此毒一向霸道,服入后即可造成七窍流血之象,与鹤顶红之症状最是相像。当初,皇后为取信秦帝,让秦帝以为下毒者欲制她以死地,故意与用了与鹤顶红服毒症状最为相似的虎心毒,再买通太医,期间效果自是极好。 只是虎心毒虽可解,却是最易伤五脏,虽是事先服用解药,只是到底伤了根本。如此让皇后恼恨不已。若不是被逼入绝境,谁又会用这损敌一千自伤八百之法。 凤鸾宫中,又传来了花拢蕊的叫骂声,正卧床饮药皇后心中之火,不由腾一下点燃。努力按捺下来,却见花拢蕊一下闯了进来。扑通一下跪于皇后床前,绝色的容颜全是不甘。 皇后只得又按下心中已然之火,好好宽慰了一番,叮嘱她应千万继续韬光养晦。 皇后自是知晓,此番花解语受封刺激了花拢蕊。莫说花拢蕊不甘,她又何尝甘心。 已是送出之人,竟以如此阵势迎回宫中,何止让花拢蕊没脸,更让她这皇后也丢了颜面。 当下的确不是谋划的好时机,自是应该隐忍为上。殿外又传来三皇子探病之报。想到三皇子的木讷、无能的表现,皇后心中郁意更甚,只是挥手随意打发了三皇子离去。 皇后此番心思,花解语大约也能猜测,只是此时花解语到是不忙于布局皇后之处。只是留意着秦帝。 那日花解语送了面后,秦帝虽是用了,不但当时未有表示,事后也未有任何表示,不过花解语却在事后探得,秦帝又去了晨曦宫。如此,花解语算是计策成功了一半。只要引得秦帝回忆,想来也能爱屋及乌。 秦帝万寿节终是到了,万寿节之日,为贺秦帝生辰,自是会摆宴庆贺。秦国万寿节,是后宫可与前朝同座之宴,因而有心之人自是可在此宴之上,动上不少的手脚。 花解语这三日早已将寿礼备好,检查,并且交予了莺儿与木嬷嬷保存。 历来,万寿节之上献寿礼乃是各方势力攀比之举最佳场面,也是了解秦帝喜好最好之处。因而,花解语自是准备充足。 今年万寿节宫宴于酉时初刻开始,是以花解语午膳小憩后,就开始大妆起来。万寿节乃国宴,如此花解语自是按品级、礼制着了长公主礼服。而后领了宫侍浩浩荡荡地向华升殿而去。 因是隆冬之际,花解语本欲接了母妃一同前往。没想月妃到是先行派人前来,叮嘱花解语雪天路滑,不必特地前去接她,自己前去即可。 母妃那边无须操心,花解语便乘了鸾轿前往,刚到华升殿,就见回宫后却一直未见的花拢蕊,也一人独到了华升殿殿门之前。 花解语自然知晓,为显帝后和睦,凡宫宴自是皇帝与皇后搀了太后而来,如此才算母慈子孝,家国兴旺之兆。所以花解语只见花拢蕊一人先行前来,到也不觉奇怪。 花拢蕊远远落了轿,被扶出轿中,才堪堪站稳,就见一身杏黄色长公主礼服的花解语正静静立于雪中。 杏黄色五凤朝阳裙,五尾凤冠铺陈出皇家威仪,裙摆之上金线勾勒出的凤凰栩栩如生,似于振翅高飞一般。 花拢蕊眼见如斯情景,心中自是不甘不满,恨不能现下就上前将花解语所着礼服扯了才好,大约一旁宫女知她性子,又得了皇后之旨,硬是不顾尊卑的扯住了欲欲而动的花拢蕊。 花解语一直都静立雪中,自是将花拢蕊之态看得分明。眼见花拢蕊所为,花解语突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向花拢蕊福了福就领了宫侍向殿内行去。 酉时初刻,殿内早已坐满了人,虽人人都低声交耳地交谈,只是到底人多,汇集于此有些人声鼎沸之感。待众人都聊的正是起劲之时,一声尖细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明黄色龙凤袍在华升殿前闪出,秦帝与皇后搀了太后走进殿中。百官妃嫔皆按礼下跪迎驾,口呼皇上万岁,太后、皇后千岁,一时之间呼声震天。 秦帝与皇后沿着正殿中道有向华升殿中最高之位而去,待三人坐定。秦帝才轻抬了抬手,免了众人之礼,待众人回座。 如此,万寿节之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万寿节宫宴之上,自是由秦帝敬酒开宴,而后才是臣下送礼祝寿。所以,待秦帝连敬三杯之后,外国使臣就上前献上祝寿之礼。而后就是皇子公主的献礼。 花解语现在虽礼制比肩嫡长公主,只是花拢蕊到底年龄长于花解语,因而自是领了皇女献礼之首。花拢蕊一向财大气粗,虽是现下不如以前得宠,到底根基还在。所以,自是投其所好献了一本前武朝书法大家翁兰书法贴。秦帝向来喜欢习字,书法之事,此番花拢蕊此举,自是投了秦帝之好,得了好彩头,被秦帝很是夸了一番。 如此一来,花拢蕊自是又觉压了花解语一头,恨恨瞪了花解语一眼后,得意之态即出。 花解语本无意在此次万寿节之上过于出彩,也不是很是在意此事之人。见花拢蕊如此作态,心下只觉好笑。 挥手,命人献上了此次准备的寿礼。 礼呈人前,乃是一串供于佛前黑檀木佛珠、一部抄写经书。花解语此次所选之礼,自是不够出彩,如若说起,到是有些单薄,只是这到也符合她一不受宠,无势公主的身份。 因此花拢蕊见此到是越发得意,而秦帝却是有些沉默,半晌也夸了一句后,就让花解语退下了。 一时之间,花拢蕊得意之态更甚,连其他皇子公主也议论纷纷。只皇后、太后意味深长的看向花解语。 献礼之举有条不紊地继续,各式各样地奇珍异宝辈出,一时看得人眼花缭花。就在众人皆叹之时,殿门又响声传报之声:“卫尉寺百里离求见——” “宣。”一道尖细声音而出。 百里离身着侍卫服,领了两名头顶纱帷手牵手的女子进殿。进殿即下拜见礼,那身后两名女子自是也随着下跪。百里离见礼后,就上奏道:“臣百里离奉旨寻夜州二美,现在前来交旨。” “此女子即歌谣中传唱的夜州二美?” 秦帝坐于高台上,冷色看着大殿之上罩了纱帷的二名女子。半晌,又道:“摘下帷帽。” 二人似有些怯怯,看向一旁百里离。百里离似安抚般,向她们点了点头。 二人这才慢慢各抬一手将头上帷帽摘下。只帷帽一摘,就听见一片吸气之声,什么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之词一时不绝于耳。连秦帝这样阅美无数之人,也有些微怔,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为何一直牵着双手?” 第134章 遇到熟人 “回陛下,这即是歌谣中所说的合什慈悲手,合掌握乾坤,” 百里离继续回道,顿了顿又道:“这二女自出生时,夜州有高僧与二女子观相,言能分此二女之人,必是统一神州之主。否则,自是无用。” “竟如此神奇?” 秦帝忽然大笑,走下高台:“即如此,就让朕试上一试。” 一时之间,殿中议论之声又起,花解语只是瞟了那二位女子两眼,又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花解语以为,此时大殿之上,所以注意之力,应是集在秦帝与那二名倾国美女之外,却不想她自斟自饮之间,却似感到灼灼目光似投向她。 花解语不解,于是抬头,却见众朝臣处,一名紫衣男子正目不转眼盯着她。花解语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越恒之! 越恒之现下治水有功,已是朝中三品大员。只是,官升了,这脾性却还是如此爽直。 花解语无奈苦笑,如此殿上,他竟是连遮掩也无。花解语细细一思,越恒之应是发现她与易染之间联系,否则绝不会如此盯看于她。 此时,大殿之上,虽是众人被竟被秦帝与二美所吸引,只是到底宫中复杂,如若让越恒之如此毫无顾忌盯看下去,到底容易给有心之人,抓到话柄。于是,花解语微微一思,遂装作醉酒起了身,告知莺儿等人要出殿透气之后,就离宴席,向华升殿外行去。 花解语出殿后,也未行多远,只有华升殿旁一处亭阁处坐等越恒之。 果然,花解语前脚刚刚坐下,后面就响起了匆匆跟来的脚步声。花解语轻叹回头,就见满脸惊讶之色的越恒之。 花解语细细打量他,虽是助了他,但到底还是有欺骗之嫌。越恒之为人处事,向来耿直,只怕他一时想岔,到浪费了她之前一份心意。 只是,花解语细细观来,越恒之面上似有惊讶,似有欣喜,似有不可置信,却唯独没有愤恨之色。如此才让花解语放下心来,轻笑道:“越兄,坐,几月不见怎似傻了一般?” “你,你真是……”越恒之有些难以置信,一时似无法接受。 “是,花解语即易染。”花解语起身,微微向越恒之一揖,似当日着男装般一样。 越恒之忙退后,连摆手:“不不,你是公主,我……臣怎敢当如此大礼。” 花解语见越恒之如此,只觉好笑:“越兄不必如此,我与你结交于微末,你自是我兄长,怎就当不起礼了。而且,越兄真不怪我隐了身份之事吗?” “我……”越恒之似有些脸红,又看向花解语,似攒足了勇气,才道:“臣下只是惊讶,而且,公主大恩于臣,臣下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也怎会有怪公主之行了。” “如此甚好!” 花解语很是开心,刚想上前扯了越恒之,向从前一样。只伸手就想起二人此时身份,花解语也有一些尴尬,随轻咳一声,道:“越兄,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还是早日回了宫宴之上才好。” “好。”越恒之脆声回道,见花解语欲离去,连忙喊道:“公主……” 花解语回首看向越恒之,越恒之沉声道:“提点之恩,若公主有事,恒之定当全力以赴。” “嗯。”花解语点点了头,这才离去又回了宫宴之上。 越恒之见花解语背影已远,也起身回了宫宴之上。二人走后,林栋自从亭阁下方走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面上若有所思。 花解语回到宫宴之上时,今年万寿节宫宴之上,已是高潮迭起。 花解语听着莺儿激动的转述。原来,那出生即合拢的二美之手,朝堂之上无论谁试竟都无法令其分掌,谁知秦帝只轻轻一扯,就将二美之手分开了。只没想,那分开之时,二人手中还藏有一玉珏落出,那玉珏之上还刻了一“统”字。 再联想起传唱已久的歌谣,“得此二美者,一统天下归。”如此显而易见预言,即使手段如此浅白,依旧让秦帝龙心大悦,当场就晋封了二美,一为宸嫔,一为珍嫔。 进宫即为正三品嫔,起点足够高了。花解语心中冷笑,看向高台之上皇后依旧面无表情,而水贵妃之流自是眼冒恨意,心中恨不得当场撕了迷惑帝心有狐狸精。 殿内气氛到底顶点,也不知谁起了头,口呼:“吾皇英明,天下归心。” “吾皇英明,天下归心。” 突然,所有朝臣就这样跪了下来。花解语听到如此祝言,看向几个外国使臣,心中有些冷意。不过,终是随了众人跪拜于地,口呼祝言。 有美于前,秦帝自是万寿节当夜是幸了二人。此后,半月之内,日日召幸此二人,一时让后宫众妃在嫉妒不已。 皇后也在万寿节之后,恢复了宫中的晨昏定省。只是,花解语总觉心中不安,那日歌谣太过夸大,若当日只是秦国之人,自然也就无妨。只是还是别国使臣在此,如此祝言,想来会让秦国惹上战争之嫌。只是,不知秦帝如何想法。 花解语即能知晓此歌谣的不妥,傅颜自然早发现其中关节。 当初,在听到此首歌谣之时,傅颜就知此事日后必有波澜。却未加阻拦,反而顺水推舟,将此歌谣传唱到诸国之中。 如此,百里离不送二美还好,二美一得,顺势秦国则会成为众矢之的,想来其余诸国自不会放任其被侵,或是坐大。 眼下,傅颜带着温润如玉笑容,与众朝臣一起虔诚跪拜秦帝,那句喊声震天的祝言,让坐于殿中的他国使臣面色分外难看。 万寿节过后,花解语就恢复每日晨昏定省平淡生活。加之,才封宸、珍二嫔正是风头正劲,一时间让欲争秦帝之宠的花解语到也没额外的好主意。 闲来无事,日日只好窝在宫中看画,猜谜,在榻上昏昏欲睡,只没有半点精神。 花解语有时也会想,若是就此一世也算不错,只是到底心中有无数记挂,以佛家之言,乃是无数因果,因而到是注定一辈子的谋心算计。 这一日,花解语照例无事,携了莺儿等人在秦宫之中闲逛起来,每每此时,花解语分外想念在外的日子,如若无聊自可京都或繁华、或古朴的街道四处瞎逛,真是好过这一方围了墙的天空。 花解语走着,早已沉静在自己的思维里,对于周遭之景自是半点都入不了眼。 大约后面众人也知花解语的脾性,只是看好花解语顺时提个醒,莫让她冲撞了宫中贵人即可。 花解语脑海中全是宫外之景,对周遭全然都是视而不见。只没想,却突然听见一段诵佛之声,花解语有些微愣,有了前几次梦境记忆,花解语很是疑惑,总觉自己现下应梦中,正想如之前梦般,让莺儿等消失怠尽,却没想,一旁莺儿平静道:“公主,到观慧塔了。” 观慧塔—— 花解语才回过神来,看着匾额之上几个金光闪闪大字,不由心中一思。 塔内诵佛之声越重,花解语想了想,叮嘱众人不要跟随,就推了塔门行了进去。花解语一推塔门,就在若大的佛像之前,背对着她大门坐了一个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正在虔诚诵经,花解语正欲行到前面细看此人,却没想小和尚自己停了经文,转过头来。 “逐云!” 花解语想过很多来此诵经之人,绝对也没想此时观慧塔诵经的,居然是正在世间历练的逐云。 “阿弥陀佛,僧逐云见过公主。” 逐云合什施礼,依旧清俊带着佛家特有慈悲,让人无法升出亵渎之感。 花解语见到逐云很是激动,也顾不得逐云正在施礼,几步急走过去,扯了逐云的月白僧袍,激动问道:“你怎会在此?” “皇上万寿节,国寺为国祈福。” “原来如此。” 花解语这才忆起,每年万寿节前后,国寺都会派佛旨精深的佛僧前来秦宫,为秦帝诵经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想来今年,住持应是派了逐云前来。想到此,花解语就很是开心,连忙问道:“那你已诵几日,还能待几何?” “应是还有二十天左右吧,”逐云答道,顿了顿,又道:“公主,师祖让我传话于你。” “老和尚?”花解语一听有些激动的心情,立马严肃起来,很是认真的盯着逐云。 “隆冬腊月,应是赏梅佳期。” “……” 花解语本来听闻,那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老和尚有话传于自己,自觉应是一番绝世预言,又或者再不济也应是警世禅机传于自己,只没想却是如此一句平时戏言。 若不是那老和尚实在辈份有些高得离谱,花解语真想现下就冲到国寺,好好诘问一番,莫非你种一片梅林,就觉人人都要赏梅才可? 难得碰到逐云小和尚喜悦之情,也被那神秘老和尚的游戏之言也弄的消磨怠尽。让本来刚刚恢复点精神的花解语,又开始蔫头蔫脑,放空大脑四处闲逛起来。 闲逛至御花园之际,突然一声细细请安之声,又将花解语拉回现实。花解语回神一瞧,原是秦帝身旁总管太监宫九,瞧他身后一群太监捧盘架势,想来应是正赶着给后宫之中哪位宠妃送赏才是。 花解语免了宫九之礼,依旧微微颔首,以示还礼。而后,就随意的扫了扫送赏之物。正欲挥手,让他们离开,谁知那宫九突然躬道:“正是隆冬腊月,公主若觉无事可打发时间,不如前去梅林赏梅。” 说完,又躬行了一礼,就领了一群太监而去。 花解语看着宫九远去有背影若有所思,难道这梅林之中,有何稀罕之处,为何个个都建议她去赏梅?想了半晌,眼看着宫九远处背影都快不见之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难道是…… 花解语一想此就激动万分,钝觉自己身轻体健,精力充沛,恨不能立即冲去梅林之中,赏梅鉴赏一番。 第135章 浩瀚梅林 只是想到心中那个可能,花解语勉强按捺下心情,当下就领了众人迅速回宫,想着再细细思索如何谋划一番,才算是好。 秦宫之中自是四季有景,可赏梅之处,大致有三。 一处乃御花园内有梅园,那里应是秦宫之中,最大的梅林所在,因而自是宫中妃嫔常聚之地;一处乃水锦殿后红梅园,那里是先前某任秦帝为自家宠妃所修之景,红梅园顾名思义,园内自然皆是红梅,一道冬季遍地红梅,到是也算宫中一景。 剩下一处,则是锦绣殿后的野梅林,秦宫建成之后,锦绣殿由于地偏,历来被赐居于此的妃嫔自然是少。于是,打理御花园的某位总管,想是极爱梅花,对于品种过于普通,无法种于御花园之地的梅树,这位总管就全然搬到了锦绣殿后。 当然,只没想年复一年,这里的梅花竟形成声势,待被发现之日,这里已是梅香扑鼻,梅林浩瀚。 因而秦帝一时心软,也未让人除了此处野生梅林。只是,这里的梅树品种到底不若御花园、水锦殿后的珍品梅树,因而所逛之人自是稀少,再加之锦绣殿偏僻。所以此处野生梅林几乎无人前来赏鉴。 此时,花解语正着众人来这片锦绣殿后野梅林之处,站在这片梅林之外,各色梅花正随着瑟瑟寒风,飘落于地。梅香随风四处挥洒,花解语一挥手,一众宫侍就将带之物,张罗着寻了块空地,在梅林之中摆好。 宫中之人手脚自是迅速,加之这几日,日日皆做相同之事,因而更是熟能生巧。 花解语满意的看着眼前刚刚整理好的场地,一张书案上面已是摆好笔墨纸砚,书案旁边升了火,旁边还有半匹生鹿肉挂于梅树之上,一旁小太监正用银签仔细串起肉渣,滚了几个红薯进火。 花解语很是兴奋,眼看着此情、此景,忙让莺儿快快将所带之酒,开坛斟杯,待她饮完,必要做出绝世之画。 一堆宫侍忙着烤肉、斟酒,正忙得不亦乐乎,而花解语也觉,似回到了宫外生活,于是不顾得公主仪态,干脆拿了小太监串好银签自己烤肉。 花解语虽是不得宠,但也是金枝玉叶,没短吃喝的长大,自是没干过此间之事,于是一身锦绣金线的衣衫,瞬间就摸了好几团黑印,就连花解语一向清冷小脸,也被擦了几道黑印而不自知。 花解语很是愉快的烤着肉、喝着酒,正是得意非凡之际,一道威严声音传来:“你倒是会享受!” “皇上万安。” 花解语背对梅林入口的,眼见众人都丢了手中之事,下跪问安,就僵着身子连忙也丢手中正烤了一半鹿肉,转身低头福礼问安。 此时,秦帝带着宫九站梅林入口,浑身上下散发的着传说中皇威龙仪,上位者的威压,让一众宫侍都不由战战兢兢,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了事。 带公主在宫中烤肉胡闹,自是已犯宫规,眼见秦帝不言不语,这些宫侍更是深得瑟瑟发抖。 花解语问安福礼后,自是也有些惶惶,她当然知晓此事也算犯宫规,可是此事可大可小,如是秦帝有心维护,自然不会上纲上线。 花解语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她此举本就是在赌,想做特殊之人,怎可没点特殊行径? 秦帝冷冷看了良久,直到宫人都有些生不如死之感,这才开了尊口,冷冷道:“都起吧。” 随后看向立于前方,衣裳已被沾染不成样子花解语,眼眸之中冷色更盛,声音冷冽道:“还不侍候公主更衣……” “不用了,父皇,”秦帝话还未落,就被花解语打断,似有忸捏,似有不安。不过,终是鼓足勇气道:“儿臣,等下还要烤肉饮酒,总是还要弄脏,换来换去实在麻烦。” 花解语一席话,就连秦帝身后的宫九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只觉这小丫头,看着一脸精明,怎么就要那壶不开提那壶了,眼见秦帝已是龙威大怒,不想着怎么哄着龙心愉悦,还在不停刺激,真真是嫌命短。 秦帝眼中风暴更甚,只盯着花解语死死地瞧着,周遭众人均冷汗涔涔,只花解语似有些惧怕,不过到底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半晌,秦帝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又是一阵震天响恭送龙驾之声,帝踪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一见。 似逃过一劫,众人刚想舒口气,就听花解语道:“快快把火升旺些,本宫刚才烤肉串没吃够了……等本宫喝足吃够,定能画出最美瘦梅。” 娇纵声音,传入悄悄隐于梅林外侧一处角落的秦帝耳中,秦帝只觉很似花拢蕊平日撒娇卖乖之感,有些娇纵,有些霸道,却偏偏让人无法感觉厌恶,就似自家养的小娇儿一般,偶尔任性做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秦帝驻足片刻,冷淡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 傍晚,政和殿外再次迎来了七公主主仆,到没特意再次求见秦帝,只是找了宫九,说明来意,又将一食盒送与秦帝手中。 秦帝此时,正在政和殿品鉴当朝名画师画作,可巧就是一副寒冬腊梅图,眼见宫九提了食盒进来,不知为何眼中就有了丝期待,耐着性子,待宫九将食盒完全打开,就见几只烤红薯放在白白的瓷碟之中,不时还在滚动一下。 宫九有些傻眼,正欲请罪,却没想秦帝却自行取一个,自己播起皮来,甚至也顾不上银针试毒,就咬了一口,红薯的甘甜溶入口中,他的眼中全是怀念之色。 当夜,明光宫迎来了秦帝身边红人宫九,他给花解语送来了一副名家名画,并传秦帝口谕,皇七女应仔细研磨此画之精髓,如自觉以得瘦梅风骨,可送与朕鉴赏。花解语领了口谕,待宫九离去,摊开一瞧,寒冬腊梅图。 果然如此,花解语眼中含笑,带志在必得之义。 宫中是秘密最多之地,也是秘密最无处可藏之地。在这个秦宫之中,每走一步,也许就会遇一人之眼线,几乎每一个人所做任何之事,都无法瞒过其他诸人。 最近,秦宫之中,风向变化明显。似七公主越来越受宠,而且大有赶超嫡长公主花拢蕊之势。 一系列流言传得似模似样,让不少宫人都上赶着去明光宫巴结新宠。 而此时,花解语正拿着自己第二十三幅,所作瘦梅图在政和殿中与秦帝论画,其场景很是激烈,如若此时朝臣进来,必会吓掉下巴,立时崇拜起花解语这位不畏皇权之人。 只有早有习惯的宫九眼含笑意,看着眼前正争论地面红耳赤的看着父女二人。 “父皇,你不要冤枉我,你看,这瘦梅图,梅枝清俊,枝干有力,花朵惊艳,怎就不是上佳画作。” 花解语嘟着脸,叉着腰,满面的不服气。 “哼!”秦帝冷哼:“梅花向来疏淡,哪有如此艳丽之色,重画。” “红梅啊!” 花解语满面的不在意,半晌似想什么,一向冷淡明眸,突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笑地有些贼兮兮,扯着秦帝宽袖道:“要不然,父皇你再允了女儿,去梅林中烤肉饮酒一番,许是就能寻地画出瘦梅的灵感,也未可知?……” “你啊……” 秦帝有失笑,宠溺手曲手弹了弹花解语的额头,又想说些什么,就小太监前来上报,宰辅宋尚、礼部尚书陈之遇、太子太傅傅颜求见。 听此报,秦帝面上有些暖意的笑容,瞬时不见。他慈爱看着花解语,交待宫九领花解语去后面偏厅继续作画后,就将三人宣了进来了。 宋尚三人进了政和殿,就见秦帝正如往常一般,威严坐于书案之前,似在批着奏折。三人见此,连忙见礼问安。一番礼数下来,这才看了看秦帝面色。也不算是三人贪生怕死,只今日所禀之事,若是秦帝心情不好,想来一顿训斥应是少不了的。 宋尚见秦帝此时面无表情,心中斟酌半天,终是直言上报:“陛下,今年冬雪以下,景州一带雪灾比往年更重,想来需播银两赈灾方可,只……” 景州之地,土壤瘦,本就不容易种植农作物。由于景州之地又处于秦国极北之处,温度更是常年低于其他州府,如此每年雪灾更是比其他州府严重不少。 往年,赈灾播银自是能拿出银子。可是今年秦国乃多事之年,先是遭受旱灾已是使去不少银钱,而后又修建了大量水利工程,如此更花费巨大。 现下要让景州之民好生过冬,自是也要拿出银钱来。秦帝看着眼前三只狐狸,那未知话语之中,似要告知他,国库现下无银,皇帝你想想办法! 秦帝有些愤怒,不过也无法,他当年即坐上把龙椅,自要担起满肩责任。此任秦帝虽是守成之君,有些好大喜功,但是对于民生百姓,到底还是留有一线怜悯之心。所以,对于朝臣眼中殷殷期望,只能压着气,说是容后再议。 一波未平,一边礼部尚书又上奏了。 梁国欲遣公主前来和亲。而傅颜现任户部、工部,自是又将户部无银,工部需用银之事,又上奏了一次。 一时之间,秦帝只觉满殿都飘着银子两字,闷着火气打发走三人,秦帝有些郁闷静坐于书案前,刚想举杯饮茶消消火气,就觉宽袖被扯了扯,一低头,就见花解语正蹲他身旁,一双大眼里满是崇拜之色,本欲发火的秦帝不知为何,瞬时火气就去了一半,只是到底心中不郁。刚想开口教训她两句,就听花解语叹道:“父皇,你好威武,原来上朝父皇就是如此模样啊。” 花解语语气中都是满满的崇拜之情,瞬时将秦帝的父亲形象塑造的极其崇高。这种女儿对父亲单纯的崇拜,没有任何功利,这让秦帝极其满足。 “傻!”也不知又想到何事,秦帝瞬间眼神又柔和下来,揉了揉花解语的头发道:“小七,你还太小,不知世间险恶。” 第136章 女儿娇嗔 “我自是知道!”花解语很不服气,满面天真的模样,拉着秦帝的手又摇了摇,道:“他们不过,就是找父皇要银钱使嘛。”说完,又很似霸道的说道:“可他们也是秦国臣民,他们干嘛不拿银钱出来,只找父皇。” 花解语孩子气般的话语落入秦帝耳中,秦帝不由失笑,刚想训斥一番,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儿,却没想脑中灵光一闪。 是啊,为何他们不可以拿银钱出来呢? 脑中计划迅速形成,秦帝郁闷之事,就被花解语无心之语解决。忽然,秦帝大笑开来,笑声极其爽朗,对着花解语道:“小七,果然没错,你就是秦国贵人。” 花解语自是装作未懂,眨巴眨巴着双眼,又与秦帝一起用了晚膳,又撒娇了让秦帝同意了亲授马术之事,这才心满意足的在宫九大总监的陪伴之下,回了明光宫。 第二日,众朝臣上朝,秦帝即宣一旨,旨义明确,大意约为虽是此次景州灾州不重,国库也很是充裕。但秦国皇族为灾民祈福,以身作则。因而,五日后,不但请国寺僧众为灾民诵经祈福,而且秦国皇族还会当场捐献,此次捐献全部用于景州雪灾。 至于朝众大臣是否捐献,只要依心随意云云…… 等宣读完毕,还下令将此旨贴出,要让秦国民众都来在看看此次义举。说完,还爽朗大笑起来,似做一件好事,自是心中极其愉悦一般。而听旨意的秦国众朝臣,却只觉自家皇帝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更上一层楼。 此时,整个秦朝朝堂都被一股莫明的愁云惨雾所笼罩。都在为具体捐赠数额而忧心。什么依心随意啊? 众大臣苦着脸,秦帝此法太阴。 此次捐赠,声势如此浩大,又是皇族带头,谁敢不捐。只是到时捐的少了,那不坐实无爱国之心,而且又极伤脸面。若是捐多了,又会被人猜测银钱的来路? 自开国以后,秦国朝堂上终于众臣一心,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自家家产与捐赠数额。 朝堂之事,花解语自然知晓,昨日她无意所提之言,本就出自此意,想来秦帝也是聪明之人,果然一点即通。 花解语对秦帝此举自是满意非常。而秦帝也自觉这是登基以来,二十六年临朝之中,首次噎地众大臣一致无语,心情大好之余,就想起誉为贵人的女儿,心中本就对花解语有着喜爱之情,现下更是更进一步,一开心就想大赏。 只是刚想下旨,又忆起前次万寿节,花解语所送之礼过于单薄被诸人嘲笑之事,心下不由忆起自身身世,只觉自己这小女儿与自己童年皆是一样可怜,因而更是怜惜。 想着此次捐赠,自是知晓花解语根基浅薄,怕她到时又被嘲笑。于是除了明旨赏赐之外,暗中又从自身私库之中,选了不少宝贝珍奇,吩咐宫九从私库册中划出。 同时,又清出一堆银票、金银也一并送了过去,其护犊之情不言而喻。 时光向来匆匆,花解语也知时不待人之言。因而,自是在秦帝之心中占了一席之地后,她却开始了正式谋划布局。 五皇子留宫之势,果然不可小觑,很快即查出虎心毒调养之中禁忌,果然也如花解语所料,忌大喜大悲,忌生气愤恨。 花解语一见此,心知心中所思之局已成,于是忙吩咐木嬷嬷联系后宫诸人,没事就多找找皇后奏报后宫之事,调解调解纷争。 总之就是不要让皇后有静养之机。 眼见秦宫之事越来越快,皇后在不想放权同时,只好硬着头皮打理琐碎之事,因而自是得不到静养之机,于是面色到是越发难看起来。 花解语知晓后,自是偷笑不已,忙着收拾捐赠之物同时,又想起五皇子向来豪情万丈之性情,怕他这次赠送为出风头,失了先机。于是让木嬷嬷向五皇子递话,让他千万记住,此次捐赠千万不可高于太子,但也不可太低,总之捐赠数额一定要小心计算,否则好心不成反为祸。 五皇子接了花解语传言,自是十分重视。心下也知此次捐赠,除了为国库敛财,也是秦帝的考验之一,若是一步踏错,就会在秦帝心中留下哽喉之刺,想来想去就请了傅颜、林栋等人过府相商。 现下五皇子最信任与佩服之人,除了花解语,大约就属傅颜。 傅颜没有明言投靠,但五皇子有什么麻烦琐事,一问傅颜也会如实相告。 五皇子也试探过傅颜的意思,对方始终朦胧含笑,既不说继续扶持太子,也不明言支持自己。 其实他这样的中立之臣,最危险也最安全,只要他有能力,不管将来哪一位皇子登基,都会有他一席之地。 五皇子最近越发信赖傅颜。 而傅颜那边也不知是给了太子以及众臣如何说法,反正眼见傅颜见天出入五皇子府邸,竟没人怀疑他投靠了五皇子。 如此手段让五皇子着实佩服不已。 眼见离皇族正式赈灾捐赠之期还剩下两日。傅颜接了五皇子邀约,自是坐了马车前往。 马车之上,傅颜斜斜在马车软塌之上,温润浅笑,面色淡然。 黑衣人正单跪上报:“公子,已查清。此次秦帝之行,应是受了七公主之言提醒。” “果然是她。” 傅颜到是不意外,顿了顿,又问道:“她最近到底了做了什么让秦帝突然如此荣宠于她?” “这……”黑衣人有些为难,见傅颜目光射来,依旧淡笑,但一股威压让黑衣之人顿感压力,连忙又道:“公子恕罪,属下不敢隐瞒。只是,七公主近来所为之事,甚是平常,无任何特别之处,所以属下不知如何上报。” “平常?” “是的,公子。七公主回宫之后,一切作息皆按宫中规矩而行。并无特殊之处,回宫后,七公主给秦帝送了两次吃食,在梅林那边烤了几次肉,后秦帝有了兴致突然亲授七公主画艺。就这些了……” 黑衣人叹气,突然深觉自己很八卦。 “吃食?”傅颜淡笑,又问道:“什么吃食?” “呃……就是面条一碗,还有……还有,烤红薯……” 黑衣人答极其犹豫与痛苦,总觉这应不是公子所要答案,于是又补充道:“公子也知,那面条……尤其烤红薯本就是秦国民众冬日御寒普通食物,一到冬日,家家都窖藏于地下,以用作主粮,应是极其平常之物。而且……” “许是就是平常二字,也未可知。” 傅颜挥手打断黑衣人之言,抚着手中之印笑得越发温润。良久,傅颜眸色微冷,道:“秦宫万寿节上奇闻,应加速传于各国。” “是。” 黑衣人领命闪出。傅颜整了整衣衫,就见马车缓缓停住,五皇子府邸的管家迎了过来。 傅颜笑得温润,在管家带领之下向五皇子书房处行了过去。 傅颜到时,林栋早已到达。 五皇子自是早在书房之中,显然二人已是聊了一会儿。见傅颜来此,五皇子自是热情相迎,大家寒喧之后,这又分主次坐下。 傅颜此次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林栋,只是不知为何,傅颜总感林栋对他总有些许敌意。五皇子此时相邀,傅颜自是知晓应是为了捐赠一事。不过,五皇子花宴大约因在军营待过原由,为人颇为爽直,任何谋算到他处,到是像是阳谋了。 五皇子此次也如从前一样,开门见山就将所遇之惑全部托出,随后就看向傅颜与林栋。 傅颜官居太子太傅,自手握太子捐赠的实数。而且,自是投了主,傅颜也没觉有告知太子之行,有何不妥。 用手指醮了点杯中茶水,在五皇子书案上写出一个数字,傅颜笑道:“此次捐赠,五殿下捐赠数目应低于太子,由现下太子与殿下还在共同敌人。但却要高于其他皇子,否则朝中有心依附臣属,会怀疑殿下实力。” 傅颜顿了顿,又道:“不过,还一人需要注意,需探明之后,再作决算……” “是谁?”五皇子问道。 “三皇子殿下。”傅颜轻啜一口茶,又道:“三皇子殿下到底为皇后养子,若是有皇后相助,自然是要强过五殿下您。若如此,五殿下可少他一些……示弱也无妨。” “如此,就不怕朝臣怀疑五殿下实力呢?” 一直未语林栋,突然开口。本是毫无起伏的话语,不知为何就被傅颜听出淡淡的挑衅。 “如此示弱,只会在惹来陛下垂怜,又有何不可?”傅颜依旧笑地温润:“毕竟,圣心的争夺才是一切之基。” 傅颜此言,很是说到五皇子心头。想到海州贪腐之案,自身朝夕起伏,也不过秦帝只言片语之事。所以,自然很是赞成傅颜之言。然后,又领了傅颜与林栋,将现下手中资产中,可捐赠的明面资产盘点了一遍。最后,终是定在捐赠的数额,才算长长舒一口气。 待一切忙完,已快到晚膳之时,五皇子自是要留二人用膳。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时,二人自是婉拒五皇子之意,都准备乘车回府。 五皇子将二人送至府门口,两府马车都赶了过来,眼见就要登车。傅颜却突然回身笑着一揖。 “五殿下,傅有事想问,还请莫怪。” 说完,也不等五皇子开口,就又道:“殿下可知,七公主此次捐赠?……” 傅颜难得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五皇子怔愣一下,而后才似回神一般,爽朗笑道:“你不必担心。七妹这次……”说着,五皇子就附于傅颜耳旁言语,傅颜听的极其专心,待五皇子言毕,就笑着告辞离去。 马车缓缓驶出,傅颜端坐马车之中,淡淡问道:“如何?” 第137章 再遇皇子 “林栋听闻公子问七公主之事时,有回头。”一道黑影闪过,马车之中又跪了黑衣人。 “果然如此。” 傅颜温润笑着,手指又抚了抚已是看不见印记。 此时,几乎整个京都之人,都在为捐赠之事而在忙碌着。到是花解语突然就又生不安之心。收好自己宫中捐赠之物,花解语忽然想到还在观慧塔间诵经逐云小和尚,干脆就又去了观慧塔中。 没想到才去观慧塔,就见逐云小和尚似在打包,准备离去。 花解语连忙上前询问,才知原来秦帝此次为了作足排场,自是将为自身祈福的逐云也派了灾民祈福场地。 如此作派,自是又为秦帝赢得一片美名。花解语眼见逐云事忙,也不便再行打扰。于是,跟逐云告辞后,花解语闲来在园子四处闲逛。 若大秦宫,其实若无目的,花解语也不知应去何处消遣。出了观慧塔逛了一会,才想起上次老和尚所带之话,此言现下想来,明显提示秦帝之好。 花解语欲观慧塔向逐云请教一二,只是算算时间,想着逐云应是已经离宫。只得作罢。 兜兜转转之间,花解语又逛到芙渠池旁。 池中,依旧满池残荷,只是气温太低,又将将下过几场大雪。于是,竟将满池池水全部冻住,莲荷残枝也被冰棱结住,在池中僵硬而立。 此处之景,自不算好,花解语随意看了看后,就准备离去。只刚刚抬脚,就见芙渠池中亭子里,又坐有一人。 现下正是白光,今日光线还算明亮,加之池中冰面反射,池中亭内所坐之人,自是可以认出。 花解语仔细一瞧,竟没想又是三皇子花子轶坐于亭中。 此时,花子轶到是未在饮酒,而是捧了一杯热茶,手执书卷,应是在读书。 花解语依旧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着比那日夜色之中,更为清晰的花子轶,那种带着伤感的孤寂又在花子轶身上折射出来,似每一个想在靠近之人,都无法闯入他的世界。 许是花解语看得时间又过长,花子轶终是感应,他转头还是远远望了过来,两人依旧视线相交。如前次般,花解语福了福,就匆匆离去了。 腊月二十五,离新年新春还有五日,为解灾民之急,秦帝率领了秦国皇族、朝臣于京都西华门广场举行雪灾灾民的祈福与捐赠大典。 为将此次皇族善举的影响扩之最大,秦帝宣旨后,早已着人张贴出皇榜。一时之间,京都之中竟是关于此次捐赠大典议论,秦国皇族的声望在此次捐赠之中更是达到顶点。 捐赠大典于腊月二十五之辰时正式开始,如此浩大声势,又美名远播的国典,自然开端都会有秦帝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其主要意义是以表达对受灾民众的关心与誓要救灾的决心。 而后,再由秦帝出面进行首捐。 接下来就是大家一起慷慨解囊,勇于献爱心的过程了。 当然,为将现场捐赠的实现兑现,现场除有搭建了祈福、捐赠所用高台之外。还专程设有捐赠实物点翠台。也就是说,对于捐赠的实物,点翠台都会明码标价,只要付得起价钱,自然可以当场带走。 如此可以收集奇珍异宝、瞻仰皇族之机,自是不可错过。因此,捐赠当日不但京都民众前来,就连各地富商纷纷赶到,一时之间人群汹涌,围地里三层外三层。 花解语此番自是跟随秦帝一起来到西华门。此次,为了彰显皇族魅力,宫中嫔妃四品以上者,皇子公主都纷纷随帝出行。 由此可见出行队伍的浩大,其安全保卫自是更为复杂,因而调集了不少禁卫军前来将西华门巡查护驾。 此时,秦帝早已完成激动人心的讲说,并且在大家的注目之下,捐赠了几套前朝绝版书法贴、各色奇珍异宝若干以及五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 如此大手笔,自是赢得围观群众百姓的欢呼,而后,就是太后、皇后以次顺捐。 轮花解语之时,花解语自是将秦帝私下所赐银票、金银由自己捐了三分之二,然后又将自己明面小家当又捐赠三分之二。 如此,算来自是在公主之中,其捐赠之数也算可观。只是,到底将还是弱了花拢蕊一些。果然,花拢蕊见此,面上又露出得意之态。又不痛不痒地刺了花解语几句,惹来秦帝注视。 而花解语却是笑得一派天真,仿似听不懂花拢蕊之言一般。 待月妃捐赠之时,秦帝才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看向花解语,却见她只是孩子气的向他眨眨眼。然后,众人就见秦帝身边第一红人总管太监宫九,亲自去请了七公主。 于是就有了皇上与德孝长公主并肩而坐。一幅感人至深、父慈女教的皇家日常天伦画就此展现在了诸人面前。 一时之间,立于捐赠高台之下诸人自是心思涌动,心绪万千。只有花拢蕊眼中,恨意欲深。 花拢蕊再也无法忍受了,现下不只是秦宫之中,就连整个京都又或者乃至整个秦国都知晓,秦帝对于德孝长公主有多宠爱。 明明她才是皇女之中的捐赠之首,明明她才是父皇的嫡长公主。然而,秦帝回宫之后,却在第一时间内又赐下大量奇珍异宝送到明光宫中给花解语,甚至连借口都难得再找了,只说朕心甚悦。 若是真是开心、喜悦所赐,为何又不满宫大赏。明眼之人一瞧,都心里门清儿,这是皇帝心疼自已女儿家当捐多了,在贴补自家的宝贝闺女了。 现下,以前所有包围着花拢蕊,天天围绕她身侧之人,全部都一窝蜂地去了明光宫,被人拦了出来,还一脸的谄媚之象。 看到如此景象,花拢蕊自是恨意森然,恨不到手持利刃,一刀捅了花解语了事。 花拢蕊向来骄傲,虽然她从来都不屑于这些谄媚小人。而且,这些小人也着实没什么用处。 可是一向只有她花拢蕊选择他人,何时她花拢蕊轮为他人之选,花拢蕊下定决心,不再韬光养晦,她要夺回失去的一切。 花拢蕊想要设计使绊。 可此时的花解语却坐于月华宫中,正与自家母妃讨论着饺子的做法。眼看就要过了过年,母妃糕点自是一绝。于是,花解语自是撺掇母妃要包饺子 秦国新年之中,有吃饺子、贴福字等习俗。只是秦宫之中过新年,自是在大年三十,于家泰殿中举行家宴。因而,吃饺子也会在家泰殿中进行。当然,除了饺子以外,还会有各种极其吉利的菜肴。 不过,花解语近来对于厨艺,很有兴趣,自是缠着自家母妃教授饺子的做法。 现下,月妃正拾起一个饺子,轻声向花解语讲解着饺子的做法。月妃的声线极其柔和,虽听起来不太热情,却让人有种躁热之季,如遇冰泉之感。真是满身舒适。 花解语望着母妃似从未变过的脸庞,只觉自家母妃,应是身带故事之人。若非如此,明明家世不显的母妃,又如何到达正三品妃位,又如何能在虎狼环伺的秦宫平安生下她。 细想来,母妃从前应是有过帝宠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却成了如今模样。 花解语不论前世与今世,都从未问过月妃,为何不去争夺帝宠。花解语相信母妃绝对知晓帝宠对于她们母女两人的重要性。可是,她却似毫不在意,只一心做一个淡雅如菊的月妃娘娘。 “就是这样包的?学会没?”此时,月妃正扯着一个包的极其漂亮的饺子,温柔地问着花解语。 花解语从杂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扯着月妃之手道:“母妃,要不你再教我一遍。” 显然,她在刚才神游太虚,自是没法听进自家母妃之言。 “你呀——” 月妃柔和的声音拖的极长,似无奈却带着无限宠溺。于是又拿了一张赶好饺子皮,填馅、掐花,白皙而纤细的手指,飞快的翻转,一眨眼又一个漂亮的饺子,出现在她手中。 花解语突然就有些闷闷地,轻声问道:“母妃,你可有愿望?” 正努力包饺子的月妃,手还在飞舞着,随口答道:“自是你喜乐、平安。” “母妃——” 花解语取下月妃手中面皮,认真看向她道:“你想如何过完此生?” 月妃微愣,从花解语那双清澈见底的明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原来,女儿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毫无生气。看似如淡菊,却似即将失去水分的枯木一般。 愿望吗?月妃突然心中涌出一丝酸涩:“我记得,故乡的家后,有一条小溪,那小溪真是极美的……” “嗯?” “算了,这也是执念罢了。”月妃自知失态,连摆了摆手,又快速地包起饺子来。 花解语自不会追根问底,只是此时月妃的模样,却是深深印入花解语的脑海之中。 在以后的日子,这也成为了她之执念。 秦帝每年会在大年三十这天,都会进行封笔。待正月初九之后,才会再进行开年启笔。 秦国朝堂也会在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九,这十天内会进行新年休沐。也就是说,这十天内,大臣们不需要上朝办公,皇帝自然也不需坐朝听政,都可以在家享受一年一度的团圆之日。 当然正式休朝之前,六部会安排留守之人,以防临时政务无人处理。 而朝中军政大臣,还需提前上报这十日的行程,以防紧急军政要务出现,皇上紧急传召,而无处寻人。 现下,已是腊月二十八,此时离大年三十,还有两日即到。 此前雪灾捐赠庆典很是成功,不但顺利募集到景州雪灾,所需的赈灾银两。而且,在事后清算,居然发现募集银钱用于赈灾之后,还结余不少。 对此,秦帝自然开心不已。于是,除了将赈灾之银,及时发放下去,剩下多余银钱就悄悄地流入了秦帝私库之中。既有了名声,有又利可拿,秦帝只觉现下应是生活于梦中。 第138章 意在讨巧 正在秦帝身觉陷入幻觉之际,花解语就又来政和殿送饺子了。 秦帝现在已经很是习惯,花解语拿一些没什么品相的食物,与他分享。虽说每次的食物,口味自是不佳。但是,秦帝却能从中品出淡淡温情,因而很是期待。 是以,一见花解语提了食盒前来,自是满怀期待的打开了。食盒盖子一取,就见一排排小兔子状饺子。 想到此年一过,即是兔年。 花解语如此心思,自是引的秦帝更为欢喜,连连夸赞花解语的奇思妙想。瞬时深觉,花解语贴心。 一时之间,自是恨不得将世间珍宝都捧到花解语的手中。 欢喜过头的秦帝就又想下旨赏赐,不过自然被别有用心的花解语拦住了。最后,秦帝又拉花解语用了晚膳,这才吩咐宫九小心送花解语回宫。 花解语随着宫九离了政和殿,现下正是夜间,又是隆冬下雪季节,如此宫九自是不敢放着花解语,如此走回去。 见花解语来时,未乘鸾轿。于是,连忙打发小太监去抬了鸾轿前来,好送花解语回宫 花解语一向有饭后消食的习惯,本欲慢慢走回宫中,如此也算正好消食。可看宫九着实紧张,也只得由着宫九安排。 宫九见小太监抬回鸾轿,还需再等上一段时间。于是,欲先请花解语再回殿中稍坐,待鸾轿来后他再来请。 无奈花解语实在觉得肚胀,就让宫九递了盏宫灯,欲在政和殿附近逛逛。宫九见花解语如此,自是不愿。只是,眼见好说歹说也劝将不住,又见政和殿附近守卫森严,到底只好放了花解语自去。 宫灯微弱的光亮照在泛光雪光的宫道之上,花解语让莺儿拎了宫灯,主仆二人就此随意在政和殿附近走着。 现下快到新年,秦宫之中早被装扮喜庆非常,年味十足。 花解语看着四处在张挂的红灯笼,到时想起了宫九在御花园中一席话。想起近日宫九暗中助她多次,她自觉还是应该还礼。 不过宫九生为秦帝身帝第一得意人,自是不缺金银。于是,花解语细细思量一番后,便吩咐莺儿先行回宫传话,将今日所做饺子再蒸一些,待宫九送她回宫,正好送予宫九。 莺儿一走,就剩下花解语一人留在此处。 四周寂静无比,虽是隔三五步,就有禁卫军立于道前,只是与白日喧嚣相比,到底寂静太多。 夜间寒风愈刮愈大,宫灯之中蜡火随风飘摇,忽明忽暗的微黄光线处,花解语看向政和殿旁那条能往朝堂长长丹墀。 那丹墀共有九十九阶,是通往秦国最高权利中心的必经之地。每日朝臣就是踏着它,进入朝堂,议政论事,指点江山。 无数政治权谋就在那所金碧辉煌,大气磅礴在朝堂之中上演。 只是此时花解语到是想起,曾经做过关于朝堂之上的一梦,那里梦中总觉熟悉的香气,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背影,这让花解语觉得忧心极了。 现下她已知自己之梦,应是带有各种前世记忆与对未来威胁的预警,而这些都可帮助她预判未来之事,可那梦境之中玄机,到现在她也无法渗透,依旧毫无头绪,这让花解语很是担忧。 花解语想到此,到底有些心烦。 好在花解语也不是爱钻死角之人,只安慰自己,许是警示之事未到,自是无法发现其中玄机。待自我安慰成功后,花解语这才收拾心情,提了宫灯转身,欲去他处走走。 却没想一回身,却撞入一人怀中。 本就微弱的蜡火因此一撞,也熄灭了。 只瞬间,花解语就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怀抱有些熟悉,可是花解语却很心慌。 也不知为何,花解语直觉告知她,快离此人远些,再远此。突然,前世面临死亡前,那种无能为力之感,一下子又涌入花解语心中。 花解语慌乱地离开那人怀抱,几乎是手脚并用,有些毫无章法。好不容易站好,待眼睛也终是适应了眼前黑暗,才发现眼前之人,竟是百里离。 “臣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百里离见花解语站好,自是请安见礼。 “起吧。”花解语见他之后,虽是惊讶。只是,到底有了撑控之感,因而刚刚生起的恐惧、心慌自是消失怠尽。 不过花解语向来不喜百里离,自是不愿与他多待。于是又道:“百里大人,公务繁忙,本宫不打搅大人了。” 说完,就欲转身走人,却谁想百里离一席话,到是让她顿住了脚步。 “公主,离日前去弱柳扶风,有幸得见京都诗魁易染——易公子,易公子风姿绰约,着实让奕仰慕不已。” 花解语看向百里离,此时他笑地如沐春风,极其可亲,不过就让花解语只觉恶心。 花解语看向他,淡淡开口:“你威胁我?” 百里离摇头,很快上前,不知为何就欲伸手去拉花解语之臂。百里离此番是用了一点武功,花解语虽是能知晓他之意图,到底只是一弱女子,自是无法避开。 眼见百里离就要得逞,花解语正在气恼之际,就突觉两人之间一道劲风闪过,花解语就被轻轻一扯。接着一道冰泉般的声音响起。 “臣林栋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林栋此时虽是跪在行礼,却身躯挺直,很是不屈的模样。花解语轻舒一口气,抬了抬手:“林将军,不必多礼。” 林栋起身,眼神颇冷射向百里离。百里离却似无事之人一般,微笑立于原地。半晌,林栋收回视线,双手一揖:“公主,宫九公公正四处寻你,微臣送公主过去,可好?” “也好。” 花解语不想再给百里离任何机会,自是随着林栋离了此地。 两人相伴的身影愈行愈远,在寂静的宫道之上,极其温柔。百里离只是微笑看着,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低垂双臂却是掌心紧握。 花解语折腾了一晚上,加之遇到百里离,回到明光宫中,只觉有些心累。 正欲洗漱休息,却见木嬷嬷突然来报,说是明光宫中一个二等宫女,名唤瑶蝶,突发恶疾,浑身长满红斑。 花解语对这个瑶蝶也有些印象,虽是二等宫女,这个小姑娘到嘴甜天真。是以,花解语到是也知道此女。 眼见木嬷嬷一本正经来报。花解语到是轻叹,这小宫女发病之机,实在让人为难。 若是平日,只要请了医女前来医治就好了,可是现下正当年节之前,一个宫婢突发恶疾,如此晦气之事,被宫中总管知晓,自是被出明光宫中,这小宫女也算没了活路。 眼见木嬷嬷神色有些着急,花解语自然也知木嬷嬷所急何事。花解语思量半晌,到是详细了询问了那宫女病情,只吩咐木嬷嬷先将那宫女进行隔离,然后让木嬷嬷将花拢蕊最近之行仔细报一遍,而后又吩咐木嬷嬷传话出去,去寻这小宫女家人,若是实在不行就将她送回家中,也好过被总管随意丢在某处,自生自灭的好。 等吩咐完毕后,这才挥退了木嬷嬷,洗漱休息。 次日,眼见还有一日就要过年,花解语也没再四处闲逛。起床了后,用了早膳就去看了看那突发恶疾小宫女。小宫女状况似非常不好,满身红斑,似还在发烧,全身上下一股子药味,让花解语看了,都不由皱起眉头。 一旁木嬷嬷与万安都陪侍在侧,见花解语如此,就想先请了她出门,免得冲撞于她。 没想到,那女子烧得糊涂,突然一翻身,露出一截胳膊,雪白胳膊之上,一片红印中夹着青紫。花解语见此,到是笑得有些愉悦,尔后,又领了二人回了殿中。 此时,花解语卧于殿中软榻之上,有些昏昏欲睡。 半晌看向万安与木嬷嬷道:“嬷嬷,新年到了,想来我这姐姐有些心愿未了,总该让她心想事成的。”顿了顿,花解语又举手帕,覆于面上:“皇后娘娘生为六宫之主,身子又不太好,姐姐大了,就让她别太操心了。” “奴婢省得。”木嬷嬷领命退下。 花解语见此正欲睡去,却见万安突然下跪,呈了一信。 花解语心中一动,知晓应是宋裴送入宫中。心中微喜,连忙接过来,拆开一阅。 信纸之上,依旧是特有的宋裴插科打诨之言,不过花解语到不觉讨厌,甚至还有一些怀念。 信的开端宋裴依旧先是述了大篇的相思之意,然后又告诉她弱柳扶风又进了不少倾国倾城的美女,让他有点乐不思蜀,不过必会为她守身如玉。最后才用一小段告知她,现下万寿节那日夜州二美的奇闻,已是诸国皆知,传言甚嚣。 并且,宋裴在信中依旧暗指应是傅颜派人所为。花解语看到此,眉头微蹩,只觉头疼不已。 自那次行刺之事而后,凡秦国有异动,宋裴必会扯上傅颜。 花解语有时实在不知应该才好,只觉宋裴实在有些无理取闹。刺杀之事,可说傅颜获利最大,自是有相当嫌疑。 可是,此番夜州二美奇闻流传,花解语着实看不出傅颜有何利可图。此番流言,流传越广,而获利越大的,只能是非秦国之人。难道傅颜还是他国之人? 花解语被宋裴之信气得不行,心绪就有些乱七八糟。 只是傅颜非秦国之人的荒唐念头一起,花解语就突然觉得无比慌乱。 这种看似有些荒唐,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让花解语突然觉得很是心慌,甚至比那日被百里离抱在怀中,更让她觉得慌张。 花解语努力压下这个荒唐的念头,思索一番后,终觉流言猛于虎,虽然觉得宋裴有些无理取闹,到底还是理了理头绪,提笔给宋裴写了回信,并着万安赶快递了出去,免得误了国事。 花解语写完此信,只觉自己已是尽到身为秦国之人的责任,心中顿时爱国情怀猛增,自觉又做一件利国利民之事,而后被宋裴无理取闹后的心情也着实好了不少。 当下对自己身为秦国之人,为秦国尽责效忠之事,很是感动。甚至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也伟岸不少。 第139章 各怀心思 因此,心下对自己现下所为之事,自是满意非常。只是,花解语不知此信威力非常,出宫之后,不但让她尽到生为秦国之人之责,还让她之亲事迅速提前被议。 后来,花解语被各方堵截议亲之时,心中顿时悔不当初,恨得牙痒不已。 眼看,离大年三十只有一日可用,五皇子只觉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伸出三头六臂,来料理各项事务。 五皇子只觉自己很忙,因而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家都应很忙。 所以当管家传来一声声通报之声,然后看到了正坐于书房里饮茶的傅颜、林栋、宋裴三人之后,心中就有些发慌,只觉应是出了大事。 否则眼看就要到年三十,这三人不去准备年货,怎会在他处饮茶,难不成觉得他府邸之茶特别好喝? 虽然,五皇子此时很忙,可是为了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万事都可让道。所以,五皇子毫不犹豫了放下手中之事,来到了书房陪着三人饮茶,欲商紧急大事。 然五皇子来后,却了发现书房气氛有些怪异。 三人完全没有出大事的紧张感。只你一言我一语的随意打着太极,无聊地聊着朝中大臣的八卦,就连冷面惜言的林栋,都冷着一张酷脸,正在讲述某大臣的第八房小妾,跟人私奔之事。这是什么情况? 五皇子受到惊吓了,只觉此事应是非常严重,已是严重到三人不知如何开口的地步。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死法飘过了五皇子面前。五皇子向来不是一个怕死之辈,心下只为自己叹息壮志未酬,就要以身殉志。正在感叹之间,管家又传来宫中木嬷嬷之信。 五皇子垂头丧气的拿了消息,正欲打开来看,却突然发现书房似寂静无声,五皇子抬头一看,就见三道炯炯有神的视线射向他手中之信。 今日五皇子被惊吓的次数有点多,一时有点反应不过,看三人如此,于是摇了摇手中之纸,讪笑道:“七妹,传信来了。” 还是三道炯炯目光,五皇子默默摸摸鼻头,道:“让我寻一宫女家人。”说完,递出手书,三人依次看之后,惬意聊天的面色,终是严肃起来。 五皇子此时心中激荡,以为终是可谈紧急大事。却听林栋冷声道:“百里离拿弱柳扶风威胁她。” 威胁谁? 五皇子一时有些转不弯,刚想发问,却见三人眼中都闪过杀机。不过,很快傅颜温润笑道:“一家之言,不足为惧。” “正是如此。”宋裴笑得桃眼闪烁,一脸喜色道:“在下早过弱冠之年,年后父亲欲为宋某,上书求娶公主,希望到时各位多多为宋某美言几句。” “当然,五公主与宋兄年纪相当,想来日后定能琴瑟和鸣。”傅颜依旧一派温润,面上都虔诚的祝福。 “百里大人,所言甚是。”林栋冷声附和。 “你们?”五皇子觉得似抓住了重点,有点突开心窍之感。于是,问道:“在说七妹吗?” 三人不可思议的看向五皇子,那眼中全是对五皇子智慧的深深嫌弃与无奈。 现在宫中除了他深得七妹信任之外,整个秦国皇族之中,还找不到与七妹关系更近之人。再加之,他还算是个受宠的皇子,若想七妹议亲之事提上案头,只要他以关心妹妹之言,向父皇与太后吹吹风,自然可以办成。 想到此,五皇子就自觉自己重要非常。于是,他向对面三位,很得意地笑道:“可是,现下七妹还不想议亲啊。” “所以,需要你。”三人又是目光炯炯看向他。 而后,他也不知,为何七妹议亲的快慢就与自己夺嫡之事有了关联,为何七妹议亲之事必须快速呈上皇上案头……总之,而后他就多了一项必作之任务——推动七妹议亲之事。 待他头昏脑胀的答应后,在他书房饮了一下午茶水,聊了半天八卦的三个男人,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走了。 五皇子看着三人远去的背景,想着一堆还在待处理中的公务,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冷。 大年三十晚,花解语为了应景,特意着一手大红宫装,交领与袖口处镶了一圈白狐毛,将花解语精致而清冷的小脸,称出几分娇俏的味道,迤逦的裙尾随着花解语的步伐画出优美的弧线。 这一夜从酉时开始,秦宫之中诸人就随秦帝一起到家秦殿守年岁,饮宴途中,每过一个时辰,秦帝会提笔写福字,而后赐给劳苦功高的朝中大臣,以示皇恩浩荡。最后,待亥时末刻,秦帝就会领着诸人,登上宫中内观景台上,看新年烟火。 “嘭——” 烟花在夜空之中绽放,五颜六色的烟花,渲染了整个夜空,又是一年来到。此时,花解语立于秦帝身侧,如稚童一般,快乐与秦帝开享,看烟花的心得,两人之间其乐融融的气氛,让宫中诸人羡慕不已,花拢蕊眼中却淬了毒,似想到某事般,唇角居然挂了诡异的笑容。 而此时,傅颜却坐于书房之中,虽是大年三十,依旧手持书卷,淡淡地翻阅书卷,似窗外的热闹非凡,与他隔绝一般。 一道黑影闪过:“公子,我们被杀一批钉子。” “放在何处的?”傅颜淡然问道。 “各国都有。” 傅颜放下书卷,微微思索,又问道:“被杀的钉子,最后执行的哪个任务?” “散播秦国万寿节奇闻。” “顺藤摸瓜吗?”傅颜淡笑道:“可知刺杀之人?” “没有固定人选。” “原来是他。”傅颜笑得愉悦,随即下令:“终止秦国万寿节奇闻的散播,现下声势已够。” “是。”黑影闪出。 傅颜推开木窗,此时正放着新年烟火,他看向东方。那里是秦宫观景台之位,想来此刻她应是在观景台看着同片烟火。 傅颜静静地看向满天烟火,只觉现下满天星光般灿烂的烟花,竟似她的明眸一般,将墨黑的夜空印得格外璀璨。 大年三十一过,就正式进入正月初一,这是新年第一天。 皇宫之中规矩繁多,正月初一,众皇子、皇女以及众皇族,必须随秦帝开了宗庙拜祖。 正月初二,则宫中妃嫔、皇子皇女则必须前往太后宫中,以大礼拜太后,承欢膝下。 正月初三,太后、皇后,则必须接受命妇朝拜贺春,而已是成年皇女,都必须出席此宴。如此一来,其实秦国皇族年节之下,倒真比平日里还要繁忙。而花解语早已及笄,自然也需出席以上宫宴。 这一日,正月初三。正是太后、皇后接受朝廷命妇朝拜之日,花解语自是早早装扮完毕,欲往凤鸾宫。 花解语扶着莺儿之手,刚欲上鸾轿,就见一个宫女冲了过来。笑得讨喜,似撒娇一般道:“公主,瑶蝶已病愈,见天待在明光宫中,都闷坏了。好公主,你也带上瑶蝶,好不?” 木嬷嬷见她如此,刚想喝斥,却被花解语拦下。花解语难得笑的妖娆:“你真想去?” “是,是,奴婢就想去见个世面。”瑶蝶似孩子般回道。 “那就一起去吧。”花解语懒懒挥手,带了瑶蝶就往凤鸾宫中而去。 来到凤鸾宫之时,好多官家命妇已经到达。眼见花解语前来。自是纷纷围了上去。 此时宫内宫外,谁人不知七公主花解语乃是秦帝的心肝宝贝,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最妙地就是现下还未赐婚。 众人皆知,本朝驸马,无太多限制,即使尚了公主依旧可以在朝为官。所以若是尚的公主受宠,那驸马自是前程远大。 有如此好处。是以现下家有儿子,并且年纪相当的官家命妇,自是卯足劲想在花解语面前为儿子争个先机。 没有儿子可以匹配的官家,虽是心下遗憾,但是能够结交受宠的公主,总是百利之事。于是,花解语一出现,就被一堆官家命妇围住夸了个遍。 花解语对此到是无感,只是让其他皇女们到是羡慕不已。花解语勉强走出一堆围着的命妇之中,走进殿中,向太后、皇后行礼问安后,就又被太后一把抓到了凤座之旁,陪着太后与众命妇谈笑。 一时殿中气氛很是和睦、融洽,花解语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坐于太后之旁。看向一旁端庄贤惠的皇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哎呀”,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声,在殿中响声。 太后眉头微皱,一旁嬷嬷见此,连忙喝声斥道:“大胆,凤驾之前,何人喧哗?!” 听此,众人自向声源处看去。就见两名撞到一起宫女,正手忙脚乱的将被她们连累的官家命妇扶了起来。太后见此紧皱眉头,刚要说话,就听官家命妇抓住一宫女之手大叫:“哎呀,你的手怎么呢?这是何人所为啊?” 那被抓正是瑶蝶,此时被官家命妇一问,似很害怕一般,眼角余光瞟上正坐于太后之旁的花解语。看了一眼,似又被吓到一般,收回视线,就要放下袖子。 却不想被那官家命妇大力拖向殿中。一下跪下,向太后道:“臣妇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为这可怜的宫女作主啊,您们两位瞧瞧之手,多恨的心才能下得这手啊,臣妇也是有女儿之人,看着这丫头,就想起臣妇的小女儿,若是也这样被人遭蹋,心中就难受的紧。” 官妇声泪俱下,众人不由看向那露出在胳膊,被掐的一片青紫,竟没一块好皮肤,不由都吸了一口冷气。太后此时面色泛冷,淡淡开口:“这是何人宫中女婢?” 花解语听此正问,抚了裙上皱折,正欲答。就听花拢蕊道:“我先前见过此宫女,她是七妹宫中的女婢。” 众人视线转向花解语,花解语到是不慌不忙,行到殿中,微微福了福,道:“正是如此。” 第140章 突来诬陷 花解语话音刚落,花拢蕊就大喝道:“七妹,你好狠心,竟打这宫女打成这样。” 看花拢蕊如此迫不及待,花解语浅笑问道:“皇姐,如何知晓是解语所为?” “她是你宫之人。”花拢蕊喝道。 “噢,是我宫之人,就是我所为吗?” 花解语看着花拢蕊,笑得灿烂:“如若依皇姐,如此推理,以前皇姐宫中在宫婢身上带伤,也是皇姐所为了。” “你!”花拢蕊被气得无言以对。 此时殿中一场寂静,官家命妇们都闭气不言,紧紧地盯着殿中局势。 她们自不会认为真是花解语下手打的。 这些官家命妇都是后院私宅中的宅斗高手,如此拙劣的手段布局,在她们眼中若称阴谋,简直是污辱阴谋一词。 只是现下虽是七公主受宠,花拢蕊毕竟为嫡长公主,又是皇后所出。最为重要的是,现在皇后娘娘正端坐于凤座之上。 在这殿中,没有官家命妇敢在此时多言半句。 至于其他宫中诸人,则是看戏居多。只有水贵妃似是想言,又碍于太后在此。太后为殿中至尊,此时她不发话,水贵妃自是不敢多言了。 “太后明鉴,花解语不会做出此事。”月妃出列,跪于殿中。可惜没人听她之言。而且,花拢蕊只想赶紧将她定罪,于是又道: “七妹,你到是狡言善辨,那好,我让你心服口服,现场就审宫婢。”说着,花拢蕊得意地看向花解语,而后向瑶蝶轻语道:“你别怕,你告诉我,是谁将你打成这样?” 瑶蝶又似害怕般,看向花解语一眼,然后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花拢蕊见此,越发温柔的循循善诱道:“你别怕,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在,没人敢威胁你。” 那瑶蝶似想了很久,终是忍不住一般,哭着朝花解语拜了三拜,而后哭道:“公主,对不住了,瑶蝶实在受不住了。您饶了瑶蝶吧。” 瑶蝶此话一出,殿中各种视线投入花解语。花拢蕊更是得意,大喝道:“七妹,如何,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说是我打的你?”花解语不理花拢蕊,只是浅笑看向瑶蝶:“那你……” “花解语,你想威胁她!” 花解语刚想说话,就被花拢蕊打断。不过,花解语到是不急,只是向太后、皇后又福了福,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宫女诬陷于我,难道我还能不问问她,难道现在只听一家之言吗?” 花拢蕊听此还想说话,却被皇后扯住,太后终于开口:“你问吧。” “不必了。”而一直未发一言的皇后也开口了。 花解语此时也不问了,只似笑非笑看向凤座之上,秦宫之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 此时皇后正保持着端庄贤惠的形象,附在太后耳边轻语,然后两人似达成了约定,皇后温柔开口道:“现下就不必再问了,七公主年纪尚小,偶尔做错事也情有可原,以后不再犯即可。” “皇后娘娘,不再让花解语问问,就定花解语之罪吗?”花解语看向皇后突然笑得极其妖娆,皇后心生不好预感,还来不及答话,就听花解语喊道: “那花解语只好以死以证已身清白了!” 说完,就向殿中柱子冲了过去…… 花解语此举让殿中之人大惊,没人会想到,花解语会为如此小事就强硬的撞柱明志。 毕竟殿中明眼之人都明了,这应是一个布局的开端,此次应是只想小损花解语声名罢了。不过,皇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快拦住她!” 只是到底慢了一步,虽是有宫待跑到柱前,不过到底只遮住那宫柱一半,结果还是被花解语一头撞上了半边柱体。 “嘭”一声巨响在殿中响起,花解语缓缓滑落于地,一直追在她身后,疯似的月妃跑到花解语身侧,抱起了她。 “小七——” 秦帝身影出现殿门口,后面跟着林家官妇。他急行几步,来到花解语面前,看着满面是血,被抱在月妃怀中的花解语。秦帝眼中冷意翻滚,狠狠射向高坐于凤座之上的皇后。 “快传御医——” …… 这一撞,花解语足足昏了三日。 虽然,之前就计算过多次,而且也有演练。只是,花解语为显效果真实,到底用了比演练之时更多的气力。 于是原计划只会撞得鼻青脸肿的效果,现下被花解语将硬生生地将实际效果增强了一倍有余,生生撞成了满面鲜血的模样,看得秦帝心疼。 很多年后,花解语才知晓,她当初一撞,还让还让秦帝忆起了很多年前,一桩留在心间的憾事。因而本是可以,也本应为了国母颜面理应化小之事,在花解语有意无意的推动之下,终是往大发展,被秦帝下令追查到底。 花解语对如此结果自是满意极。 其实花拢蕊布此局之时,花解语就已知晓。为了怕皇后阻止花拢蕊,花解语还命木嬷嬷放了好多迷雾,帮助花拢蕊避开皇后的耳目,以便其顺利完成了此局的布置。 看到花拢蕊漏洞百出的布局,花解语原本计划一点一点的拆穿花拢蕊,让她好好感受一下,前世她被诬不洁,满怀希望接受的审问,再一点一点的绝望之感。 可是当花解语听说,花拢蕊此局想在正月初三启局之时,花解语就改了计划。 正月初三,皇后在场,太后,众官家命妇均是在场,为保花拢蕊名声,皇后必定插手。 花拢蕊所布之局漏洞百出,皇后想要摘出花拢蕊之名,只能大事化小,强压下此事,当场坐实她之罪名,让她声名小损吃个小亏。何况,殿中诸人都有眼有脑之人,自是知晓此间曲折,声名受损现下也不过表面之说,若是日后好好运作,未必没有洗清之机。 所以皇后、太后乃至众多官家命妇,都不会想到花解语会为如此小事,直接撞了柱。 从花解语成功撞柱开始,皇后就输了。 堂堂一国之母,不能禀直公断,包庇嫡女欺辱庶女,逼死庶女之名,已是坐实。 虽然动不了皇后根基,不过于皇后而言,她一国之母的声名,可比花解语小小公主声名重要百倍不止。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花解语此番已在秦帝面前,强化了皇后以权压人的形象。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他的皇后居然可以在众多官家命妇面前,一言即定了受宠公主之罪,而众多在场的官家命妇居然无人敢言……他的皇后,居然有如此威势,想必这个事实,不会让秦帝感到愉悦。 花解语样样都计算精确,事情也的确按照花解语计划的方向发展。只是,花解语到底少算了一样…… 此刻殿内燃着安神香,一派祥和。 花解语满面青紫的嘟着嘴,委委屈屈的叫着,忙前忙后,却不肯理她的母妃。 “母妃——” 花解语眼见月妃喂完药,又要走掉,当下顾不得其他,直接拉住了月妃的袖子,娇娇弱弱、委委屈屈地拖着长音叫着生气的月妃。 月妃未动,花解语一看有戏,于是将手移到上了一点,紧紧抓住袖子道:“母妃,你莫生气了,好不好?” 此时,花解语眼眸之中,湿漉漉的,一派天真讨好之色。 就像她小时候,每次闯祸之后,祈求原谅的表情。月妃心中只觉酸涩,回身抱住花解语,小心避开她的伤处:“母妃只希望你此生平安。” “嗯。”花解语乖巧应道:“我与母妃此生都会平安喜乐。” “解语,你答应母妃,要珍惜自己,千万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来算计他人。” “嗯。”花解语乖乖答到,用力回抱月妃。 滚烫泪水滑到了月妃衣裙之上,花解语无法告诉月妃,她与花拢蕊、皇后,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只有除了她们,此生她才会再有希望安乐。 正月初十,本来应是秦国新年开朝大日,秦帝先在带着众臣举行了开笔仪式。然后,才开始正始上朝。年节刚过,也没想什么过于紧要之事。于是,秦帝自是宣布退朝,而后就往凤鸾宫而去。 此时,秦帝带着花解语坐于凤鸾宫的凤座之上,左手此坐着太后。花解语一身雪白锦袄。由于伤口原因,一头如墨长发的披散,让花解语看起来越发娇弱。 殿中两列官家命妇、宫中妃嫔以及其他皇女们都分别立于两侧,中间花拢蕊正跪于地,而皇后则傲然立于殿中,殿中一遍寂静。 秦帝冷冷地看向殿中一跪一站二人。半晌,终是开口了:“花拢蕊,你可知错?” “我没错!”花拢蕊本是缩成一团跪于殿中,听秦帝一问,一下子激动起来,指着花解语,吼道:“父皇,你不要听信贱人所言,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的?”秦帝眼中冷霜凝结,越来越冷。轻哼道:“你抓了瑶蝶的家人,藏于京都柳南街王姓人家中,是与不是?” “不是的,父皇。不是的……”花拢蕊一听此就蔫了气,突然又似恢复一般道:“若不是你偏心,我怎会出此下策!” “朕偏心?” “您日日疼爱花解语,与她玩笑作画,一起用膳,你可曾想过您有一个叫花拢蕊的女儿?” “朕也很疼爱你。” “您疼爱我?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之前母后病重在宫中,你可有前去探望?是儿臣忙前忙后,您呢?可有慰问一句?” “拢蕊……” “花解语她抢走了我太多,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想要父皇您一点关注疼爱罢了!” 花拢蕊喊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秦帝有一瞬间的恍惚。 此时还正是上午的时间,有阳光从窗柩处穿进来打在花拢蕊的身上的时候,那样的朦胧虚无之感,似脆弱的要随风化去。 大抵是因为需要配合眼前的戏码,花拢蕊今天特意卸下了素日里艳丽的妆容,普通的黄色宫装,头上也仅仅是简单的碧色步摇,甚至地,连压裙摆的禁步都没有佩戴。 明明已经是摆出了要认错的架势,偏偏嘴上还如此的不饶人。 秦帝的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御案的边沿,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到了这个长女在表演茶艺的时候,也是这样轻轻巧巧的拂过了茶盘的边沿。 第141章 长次有别 在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面有一片的平和。 和此时歇斯底里的花拢蕊,没有一丝一毫相像的地方。 是自己太过偏爱了吗? 秦帝觉得自己有些头疼,皇后所出,长女出身的花拢蕊对于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虽然做错,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教导无方,也有自己过错。 “还望长公主能够谨言慎行。” 和皇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同,皇后就那样端端正正地继续坐在她的中间的位置,只不过抢先了皇帝的话语,言语中也带着明显的严厉。 倒是一向以皇后马首是瞻的几位皇妃,大着胆子把锦帕递给了花拢蕊。 “现在是在大殿上,长公主您还是要注意些才好。” 把帕子接过来,对方轻浅的声音落到了二中,花拢蕊把脸上的不堪通通擦掉,等到众人收拾了自己看好戏的心情之后,发现她已经端端正正地跪直了自己的身子。 由于动作幅度大了一些的缘故,头上的步摇有些轻微的摆动。 花解语一抬头,对方的情景便通通落入了她的眼中。 此时花解语和花拢蕊这久闻不和的姐妹俩正好是一条直线,只不过一个端端正正地坐在秦帝的身边,另一个跪在他们面前而已。 花拢蕊的眼睛里面,刚才的愤愤已经压了下去,她的眼睛往上边瞟了一眼的时候,花解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咯噔一下。 好像……这件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了些。 她先前是得意于自己的布局态势,眼下花拢蕊反常地镇静突然让她心慌得很。 花解语下意识地朝着左边下首位置的母妃看了一眼,同样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焦急。 “母后教训的对,方才是儿臣的不是,日后自当自省,还望父皇和母后能够谅解儿臣这一回。” 花拢蕊就那样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眼睛里面恢复了一种难得的平和。 皇后瞪了身后的嬷嬷一眼,那妇人便赶紧把手中的软垫给扔在了地上。 “儿臣自己犯的错误,一定会自己承担。但是如果是别人诬陷,那孩儿实在是万万不敢承受。孩儿可以扛一个不睦姐妹的罪名,但是父皇和母后却不能承担骄纵女儿的名头。” 花拢蕊将手臂拢了拢,上身直直地弯下去,几乎是贴到了青石的地板上。 “就在昨日晚膳时分,有水贵妃的掌宫侍女拿着大量的伤药出入七妹的住处,孩儿本以为她生病所以前去探望,哪知听到她与婢女说话,要换药加重伤势……这明显就是为了陷害儿臣。” 水贵妃现在和花解语早已经站在了一个旗帜下面,长公主此话一出,位列的各位命妇的脸上可谓是七彩的颜色,只不过是碍于皇家的颜面,此时又站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所以才拼命忍住了切切的私语。 花解语暗暗吩咐自己一定要忍住,但是身体已经给了最基本的反应。等她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和这个长姐一样,也跪在了过道的中央。 秦帝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笑出了声。 即便是宫里最出色的师傅,也绝唱不出这样绝妙的曲子来。 他朝着左边坐了坐,才补好了刚才花解语的空缺。 和男子相比,女孩子总是要娇气些,爱吃醋或者是耍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寻常的人家都是这样,何况是她们都出身在皇家。 更何况是,花拢蕊是秦帝的长女。 花拢蕊一抬头,正好对上了父皇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们本来是血缘关系最为亲近的父女,怎么会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长姐的意思,是花解语预先做了眼帘,为了就是陷害与你吗?可是,长姐的掌宫侍女却偏偏不是这样的说辞。” 花解语率先转了转身子,她的目光对上的正好是这位长姐的侧脸。 那双眸子里掩藏着的,该有多大的怒火? 花解语有些不是很清楚。 “长姐,若是下次再争风吃醋的话,麻烦也换一个新奇的方式。还有,你放在我宫里的钉子,此时就在京城郊外的乱葬岗呢?” 花解语几乎是附在了花拢蕊的耳际,所以她的这番话,也只有她们姐妹俩才能听得见,也才能听得懂。 “这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听你们两个之言难免有偏差,不如宣那侍女进……” “母后,不必了。” 皇后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花拢蕊给打断,她垂下了眸子,一言一语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花拢蕊虽承认自己妒忌花解语所为,但一口咬定花解语不是善类。 大不了两人同归于尽,但她毕竟有长公主的位置撑腰,母后身为后宫皇后,而她花解语,却什么都没有。 自己有翻身的一天,花解语却不会那么轻易。 秦帝在高坐上听得心乱如麻,花拢蕊朦朦胧胧也承认了自己作为,但言语间一直在墨黑花解语。 花拢蕊生的巧嘴,一时间真假难辨。 清官难断家务事,秦帝最终深深看两人一眼,拂袖起身:“此时也不过是小女儿吃醋罢了,皇后看着处理。” 花拢蕊一心为自己洗脱,待她自以为足以挽回局面时,抬头等待宣判,才发现御座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长公主禁足一月,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留在花拢蕊眼中的背影,居然是太监总管的倨傲的那一个。 不是父皇对着自己亲口说的,总管说的也是陛下。花拢蕊觉得眼眶的里处有些湿润,她连忙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偏过头去。 莫名地,委屈一股脑给涌了上来。 离开大殿的时候,花拢蕊只看见身后了一大片的光雾,眼中泪水将落未落。 另一边花解语回到宫中后,母妃所说第一句话不是安慰,而是训斥。 “去那儿跪着去。” 角落处的蒲团,母妃愠怒的眉眼,记忆中从来没有这样过。 即便是幼时贪玩误了功课,花解语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世面。 “母妃,我……。” “跪着去。” 依旧是冷冰冰的调子,花解语没有发现月妃的脸上有什么柔和的情绪出现,只能悻悻地跪在那里。 一开始是隐隐的疼痛,接着是酸麻,到后来是尖锐的疼痛。 母妃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她一向是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也有发狠的时候。 生平第一次的,花解语察觉出一个时辰的漫长来。 月妃就在不远处坐着,手边放着茶杯,却不饮用,一双眸子始终在放空。 花解语知道母妃心疼自己,也知道自己之前答应了母妃什么,如今反悔了什么,只得静静跪在一边,缄默不言。 一炷香时间后,月妃扫了花解语一眼,到底心疼自己女儿,但深知在不教训她,这做派日后必伤及自己,遂狠了狠心。 估摸到了一个时辰后,月妃这才扫花解语一眼,压下心中心疼。 “反省得怎么样了?” 她一向是温和得很,如今管教女儿,倒是有了些许的英气,又或许是逼迫自己不得不拿出长辈的样子来。 “孩儿知错了。” 得到了眼神的允准,花解语勉强站起身来。即便是扶住了墙壁,但是其中酸疼的滋味,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说说看吧,错在哪里。”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素日里对你温言柔语说话的人,絮絮叨叨的样子,其实到了耳朵里大概就是羽毛的分量,可是等到她真的拿了性子,言简意赅准备好了的时候,她的话明显就被赋予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其一,孩儿不该以身犯险,甚至是拿着自己的身体去做赌注;其二,万不该大意轻敌,险些把自己搭了进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花解语的下巴几乎是抵到了胸口的位置,她有些不敢面对母亲的眼睛。 “看来你都懂不是吗?” “懂。” “母亲从前就和你说过,在这个宫里,一直能留着的毕竟是那个韬光养晦的人,可是你不同,你为人处世实在是太过偏激。这样下去,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这番谈话当真是出了花解语的意料,也让她对这个母妃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 “我知道母妃心疼我。” “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大富大贵,你的出身在这里,说来也是母妃无用……”月妃咳了一声,眼中难掩悲戚:“是我害了你。” “不母妃,您别这么说。” “解语,你身为公主,我只求你能嫁给一个能照顾你的人,他不欺你,如此安好,你明白,记住了吗?” 花解语对视母妃眼睛,一时悲怆。 如果没有发生百里离背叛自己的事,或许一切都可以按照母妃所说,安静度过一生。 但仇恨在心尖,想起之前母妃的情况,她难以压下心中恨意。 然而在月妃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花解语只得垂头,再三的保证,才算做了结。 月妃这次估计是气的狠了,破天荒的,花解语的膝盖也算是受伤,月妃也仅仅是让侍女把伤药送到了她房里而已。 慌慌张张的一上午过去,花解语好不容易歇了一个午觉,也就是约摸半个时辰,便有宫女进来通传,说五皇子到了。 估摸着他是知道了自己和花拢蕊的事,这才过来探望。 也对,自己和花拢蕊争风吃醋,殴打婢女的事估计已经沦为宫中笑谈。 但父皇离开前,应该也是心知肚明,自己这回没有捞到什么实际好处,但好在没有亏损。 至于五皇子这边,她虽然此刻没有心思接见,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片刻后,花解语换了一件外裳,做了简单的梳洗,便到了接待客人的外室。 五皇子一直在殿内等待,见花解语来时,微微起身。 这个七妹看来是身子还没有好利落,五皇子是从屏风透光的那处看到花解语是被人扶出来的,他下意识想要搀扶,但考虑到男女有别还是悻悻地站在了原处。 第142章 以证清白 “来我这里,五哥实在不需要太过于拘着。” 挥手,便命琴操将糕点端来:“我这没有什么好东西,但这个是水贵妃送来的糕点,五哥可以尝尝。” 顺势着把茶点推过去,花解语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听闻七妹受了伤,本来是探望病情的,怎么现在成了七妹招待我,实在是对不住。” 说这句话的时候,五皇子甚至是露出了担忧。 “伤势如何?” “无妨,你看不我是好好的?” “所幸没有大碍,听说父皇亲自派了太医过来,但我还是不放心,特意给你送了伤药。” “谢五哥了。” “这是什么话。” 在花解语额头的位置上,眼下有一个小小的疤痕正在结痂,应该是快要好了的标志,五皇子细细地瞧了瞧,方才才放心。 “日后宫中行事,要万分小心,你之前怎么没有和我们商量一下。” “原本想只是一个婢女而已,谁知道花拢蕊竟然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她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逼急了,仗着身份什么都做的出来,她现在是没事了,但你的伤却在额头……” “谢谢五哥的记挂,好在有徐太医的照料,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长姐那里,当真是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动静。” 花解语抿了一口茶,做了一个掩风的动作,端庄静雅不失。 “近日我被母妃看得死,几乎是不能出房门了。” “听说她回去之后就被皇后娘娘训斥,具体的责罚我这边的人也听不清楚。只是说她受了父皇和母后两个人的责罚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先是写了诗句送到父皇那里表明心意,没有得到父皇的回应之后便绝食。” 花解语翘了翘眉梢:“绝食?” “是的,我刚从她宫门那里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庭院内一片责打下人的声音。看来长公主这次,实在是气得紧了。” 所幸现在就他们盟友之间,五皇子说话也算是洒脱。 长公主从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里面,便难以承受这样的委屈。到了没有办法的境地,居然也能想出这样的昏招来。 “父皇一向厌恶如此做派。” 花解语悠悠一叹:“可是五哥,长姐她与我们最大的不同,便是她是长公主,父皇厌恶,也是分人的。” 花解语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进行了长达片刻的对视,似乎彼此听到了对方的叹气声。 花拢蕊她在秦帝的心里面,从来都是不同的。 秦帝有这么些儿女,还是难以忘记自己初为人父时的喜悦。 花解语与五皇子攀谈,也算是应了秦帝的心思。 御书房内,本来急笔如飞的皇帝手腕抖了抖,紧接着,便有大片的墨在宣纸上晕开。 “听说长公主现在闭口不食,已经长达十二个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长公主她那里,情况确实是如此。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立在身侧的总管当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在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扇着点儿火才是,毕竟长公主的身份,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之前温着的养身粥还在吗?端着陪朕去一趟拢蕊那里吧。” 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秦帝眼下着实是有些想要嘲笑自己的心思,这种感觉,等到他到了花拢蕊的面前才愈发地强烈。 大概真的是十二个时辰水米未进的缘故,长女的面容有些镐枯,这样外形上的明显差异,让秦帝的心里默默地捏了一把汗。 正是因为对这个孩子寄予了莫大的期望,所以才怒其小手段欺骗其父。 秦帝到来后,几乎是有半盏茶的时间,花拢蕊才给了一个最为明显的反应,泪水在眼中打转。 此时的殿内,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出去,除了父女二人,除了热气腾腾的一碗粥与几道小菜,殿内便没有其他什么可以注意的了。 “孩儿见过父皇,给父皇请……” 花拢蕊本来已经行了一半的礼节,可是下一刻秦帝直直地走了过来,她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对方的腰身,方才免于摔倒。 秦帝见状,不禁又是一阵心疼。 花解语胜在聪慧玲珑,而花拢蕊胜在柔弱易得人心。 花拢蕊察觉到秦帝叹息,心中不免一阵得意,面上却是一派凄苦模样。 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花拢蕊敛下眸子,声音哽咽。 秦帝配合着对方的动作微微弓了腰身,终于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女儿的背部。 “起来吃点东西吧,伤了胃不容易养回来。” 煽情很快就过去,秦帝也重新回到了父皇而不是父亲的身份,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亲自执起了汤匙。 勺子里面是新鲜的粳米,个别处有些微小的气泡,这样的一口粥送到了嘴边,花拢蕊没有接过,而是垂眸。 “儿臣有错,怎能让父亲如此照料。” “日后听话便好,你毕竟是长公主,身份不同,怎么能随意使小性子。” “父皇教训的是。” “用膳吧。” 秦帝又劝说两句,花拢蕊这才露出笑容,在秦帝注视下,用了小半碗粥。 “朕还有些折子没看,今天就不陪着你了。” “是。” “好好休息。”秦帝看了看剩下的小菜,无奈一声叹息,摆架离去。 在秦帝走了的半盏茶时间之内,花拢蕊自己捧起了碗,很快,一碗粥便见底了。 做戏,也只是给秦帝看,她怎么可能真的苦了自己。 像撞柱子伤害己身的事,也只有花解语这个傻子能做的出来。 得了秦帝关怀,花拢蕊便重新得意起来,秦帝虽然不允她出去,但是外面的人还是进的来。 这些人是颇有眼力劲儿的,毕竟他们也实在知道长公主这个称号的不同。 于是,斗酒赋诗、击鼓传花甚至是做一些女眷们喜欢的投掷游戏,花拢蕊在被禁足期间,可谓逍遥自在。 这些个言语,自然也能传到月妃和花解语的耳朵里。 这样的日子,大抵过了将近大半月有余。 只要秦帝认为花拢蕊是无罪的,那么她便是无罪的,此时若是做一个顺水的人情,也能让自己在皇帝的眼里好些。 花解语就是笃定了这样的主意,才敢领着侍从进了御书房的偏殿。 行过礼节之后,花解语把随身携带的盒子打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面那个人眼中的诧异之色。 这种诧异来源于御书房偏殿的傅颜与花拢蕊。 不过很快地,几人的表情都恢复了正常的样,毕竟按花解语的身份,她不可能与当朝太傅有什么关系,而花拢蕊能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秦帝坐在中间的位置,花拢蕊坐在了他的左下手位置,紧接着的便是花解语自己的位置,而在过道的另一端,则是傅颜的,正好设在了花解语位置的正对面。 秦帝似乎在问什么话,花解语进来时,还能听见一阵欢笑声,而她的到来,似乎打断了什么。 好在花解语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秦帝见她过来,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挥手词作。 此时四个人的目光齐齐地投向了盒子。 花解语笑的怡然大方。 “前段时间我额头受伤,是长姐送过去了伤药。而且用过之后完全是没有疤痕的,长姐尽心了,我正想着来看完父皇之后,便去瞧长姐。” 花拢蕊见花解语出了一招软棋,表面附和:“妹妹用的惯就好。长姐自身行动不便,但还是遣着掌宫侍女来看过几次。” “呵。”花解语意味不明一笑,旋即挥手,令身侧的琴操上前:“这东西原本是想给长姐送去的,但既然长姐在这里,那就直接送与你吧。” 花解语声音落下,身后琴操垂头上前。 琴操本是秦帝身边没有宠幸的婢女,得罪了皇后等人才被贬谪,如今成为花解语的近身丫鬟。 花解语今天特意带琴操过来,就是想看看秦帝的意思,琴操虽然面容已毁,但琴声歌喉依然,如果秦帝能估计旧面,或许…… 然而花解语一袭猜想全部落空,琴操低头上前时,正经过秦帝面前,后者完全没有认出她,一门心思都在花解语带来的食盒上。 花解语见状,递给琴操一记眼色,后者心中明了,无声站在一边。 “之前是妹妹莽撞了,妹妹宫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步摇是碧玉坊新出的款式,承蒙父皇赏赐,若是姐姐喜欢,便送与姐姐吧。” 素白的手指揭开了盒子,躺在里面的是一支金镶玉步摇,里面缀着的流苏实在是精致大方。 “妹妹实在是细心。其实算算日子,此时姐姐还没有过了禁足的时间,今日的情况不过是父皇法外开恩罢了。” “若父皇不开恩,我都要亲自过去瞧瞧呢,姐姐国色天香,父皇怎么忍心禁着姐姐。” 花拢蕊毕竟是一国长公主,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将来她必是他国皇后,而皇后,自然不能受任何委屈。 之前秦帝将其禁足,也算是给足了花解语面子,花解语自然不会在深求。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搭着话,花解语顺势把步摇挂在了花拢蕊的发髻上,她们的姐妹之情,几乎是要和这金步摇一般闪闪发亮。 秦帝在一边自然乐得见此其乐融融,抚掌而笑时讲与傅颜说:“朕记得幼时,她们姐妹俩经常在一起待着,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连天快黑了都没有察觉。” 花解语抿唇不语,似是含笑,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 年幼的事,谁又说得清。 大殿一时沉寂,众人纷纷含笑不知如何应答,唯有碎玉一声接话。 “公主姐妹情深,是皇上之福,是后宫之福。” 傅颜平时不语,但一开口必然换的龙颜大悦。 “太傅说的是,说的是。” 秦帝当然知道事到如今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来挽回,只不过眼下的祥和气氛,对于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说实在是想要去尽力维护。 “以前可以做到的,我和长姐现在也可以做到。” 花解语忍住心底的不快去拉对方的手,花拢蕊自然也给了反应。 第143章 气氛微妙 两人彼此私下较劲,面上却是一片祥和。 这样的情景,对于坐在他们三人之外的傅颜,简直是一种莫大的尴尬,也难得他能笑的一脸自然。 他作为太子太傅本来和这御书房毫无关系,只不过今日正好有事来报,居然就碰到了花拢蕊,紧接着又是这样…… 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花解语那样清冷的性子,傅颜又何尝不知。 她在素日里连琐碎的招呼都会觉得烦闷,又何况此时是面对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和自己争锋相对的长姐。 可是花解语居然还能好好地拉着她的手,轻言细语地说上几句温柔的话来,在这个时候,傅颜得不得佩服起这些小女子的虚与委蛇来,连他自己还算是做不到如此。 花解语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但这骄傲也分时段。 这也是傅颜最初注意到花解语的原因,她能分析出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即便这决定非她所喜。 眼下的情景有些微妙,即便是秦帝素日里有意地避开这个话题,他心里也知道这两个女儿杠起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面子上的事,自己身为君王自然要做足。 “看到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依然这么要好,朕就放心了。真记得半月以后是皇叔家小郡主的生辰,到时候你们家姐妹一起去。” 许是感受到了傅颜的尴尬,秦帝掩饰性地翻了翻手中的书卷,眼睛紧紧地放到了两个女儿牵着的手上。 “七妹如此宽宏大量,这便更显得是姐姐的不是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倒是让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也要笑话了去了。” 花解语的手握上来,花拢蕊几乎是本能地抗拒,在这个时候她尽量地忽视了两手间的粘稠之感,转过身子把自己头上的绢花给摘了下来。 “这个头饰是新做的,七妹若是不嫌弃就收下,权当是姐姐的赔罪之礼。” 花解语一抬头,她这个好长姐的簪花光正好照进了她的眼底,花解语不由地怔住了,换来的是秦帝难得的轻笑。 她赠与花拢蕊一直步摇,对方便还给自己一只簪花,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能轻易动手? 怎么,自己如何对她。她就要如何报复自己吗? 花解语抿了抿唇:“那妹妹便在和谢谢长姐了。” “哪里话,父皇也希望我们亲爱些,日后妹妹有时间,可要来姐姐宫里玩。”顿了顿,又别有心机补充一句:“就像儿时那般。” “只要不叨扰姐姐就好。” 两人绵里藏针往来几句,花拢蕊至此算是彻底解禁。 秦帝象征性地训诫,这件事情便权当过去了。 一行人出了大殿,花拢蕊瞥了花解语一眼,不好发作,直接拂袖离去。 剩下花解语在殿前站了片刻,举步。 “你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尽管可以说出来,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傅颜尾随佳人出来,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花解语主动去握敌人的手的那一瞬间,他自己率先感受到了的是心疼。 即便这种情愫,来的很快,也来的很奇怪。 此时正好是离御花园不远处的一个长廊,朱红色的柱子和周围的花草掩映实在是一幅难得的美景,何况是远处宫女经过,环佩叮当穿过花丛,奈何花解语无心欣赏。 花解语今日本来是示好的出于诚意连下人都没有带出来一个,此时这长廊近处连一个过路的宫人都没有,而傅颜就站在身后,加之刚刚一席话,花解语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热,当真是一种奇怪极了的感觉。 “解语自幼便在这宫里长大,时间久了,便没有什么烦闷也没有什么委屈,倒是刚才,太傅想必很是尴尬,是解语的过错。” 即便现如今傅颜已经升了官职,但依然在带着太子,花解语已经称呼习惯,一时难以改口,傅颜也不大介意。 花解语声音一落,便知道自己说了官衔,但傅颜却是一副霁月清风毫不在意的模样。 花解语慢慢地转身,随机是一个朋友间很常见的礼节,在她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刚才在御书房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坚定。 傅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这双眸子给迷住,尤其是那透亮睿智的光芒。 这样的女子,倘若不是这般身份,不是这相遇的时间,或许他会真心待她,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朋友。 只可惜…… 傅颜心中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 “公主也不必多想,当初如何现在便如何,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个太子太傅,说起来能够帮的忙也不会很多,但是只要公主有需要,只要在下能做到,公主大可以找我。” “我麻烦您的地方还少么。” “越多越好。” 傅颜一语双关,奈何花解语并不晓得傅颜话后的意思。 微微欠身缓解了尴尬,傅颜变戏法一般地摸出了一个瓷瓶。 那瓷瓶一片温润的绿色,想来也不可能是凡品。 “公主额头上的伤势虽然好了许多,但是为了以后还是仔细些吧,这个药是在下的一个朋友配的,对疤痕之类的很有效果。用药期间记得饮食清淡就行,其他的没有特殊的要求,公主可记住了?” 今天的傅颜依旧是一件全身素白的简易装扮,但是一改往日事事噤声的习惯,花解语赶紧上前去接,意外地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露出调皮的意味来。 再定睛一看,没有了…… 花解语觉得,刚才一定是她自己看花了眼睛。 傅颜这样的人,素日里只要多几个表情别人就会觉得稀奇,至于其他的事情,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谢太傅记挂,解语改日一定去府上拜谒。” 谋划受伤的事情到了现在已经落下了帷幕,花解语的心里有一种难得的安心生出来,可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和傅颜寒暄的这一刻,有一双眼睛,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花解语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朝着月妃的寝殿奔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临近。 长公主解禁的消息很快便在宫里传开了。 有人说,是皇后不忍长女受罚,在秦帝面前特意放下了身段才得来的结果。 有人说,是贵妃一派的人为了巴结长公主,所以才在侍寝的时候在陛下就寝的时候吹了枕边风。 也有一种说法是,秦帝毕竟心疼这个长女,给了足够的教训之后,便觉得已经够了。 总之是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因为在这宫里面,缺的从来都不是流言。 “公主,明明是您去求得情长公主才能被放出来,现在明明离解除禁足的日子还远着呢。可是今天早上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那些个其他的公主个个都对您冷嘲热讽的,更可气的是,连长公主她作为直接受益的那个人,居然连一句的公正话都没有。” 最近母妃对自己的管教有些过于严厉了些,花解语自己知道绝大部分的原因,因此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乖巧。 她本来正缝制送给母妃的香囊,哪知旁边的宫人一直处于叽叽喳喳的状态。 “陛下亲自下的解禁的口谕,那么长姐她那里就不会继续被关着。至于到底为什么,全由别人议论好了,难不成我还要到太后那里去腆着脸邀功请赏吗?” “可是,奴婢觉得公主实在是受了委屈。” 被这么一训斥,那小丫头立马就红了眼眶,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她这样的举动,只能是愈发激起了花解语胸腔中的愤懑。 “宫里的任何一项决定,有哪次不是我们照着执行就好,随意地议论,你有几个脑袋。” “静儿,你取个乖巧的名字,怎么会爱嚼舌根子?” “公主,奴婢只是,只是心疼你。” 花解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本来觉得你们聪明伶俐,现在一看全是一副心直口快地样子,若是再有下次的话,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花解语面上无波,声音却从来没有这样冷硬。 秦国的宫人,处罚权在本宫主位的手里,除了严重的刑事案件,基本不需要交由其他部门报备。 静儿现在只有一想到其他宫里的好姐妹被打的开花的臀部,险些吓得跌倒在地。 “妄自议论是什么责罚你清楚吧,说来听听。” 花解语似乎没打算草草处理此事,她拿出了对付敌人的认真,转过自己的身子把眼睛对准了站在对面瑟瑟发抖的下人。 “妄自议论事情的,轻则杖责二十,重者乱棍打出,调往暴室。” 女孩子们脸上的愤愤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惶恐。 “你省的,自己去领罚吧。” 静儿一愣:“公主?” “你是什么身份,伺候哪家主子,自己应该清楚,我今日留你一命,已经算我积了阴德。” 静儿脸上煞白,还想求情,奈何对面花解有轻声一叹,已经闭上了眼睛。 宫里的嬷嬷都是经过训练的,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庭院里哭闹求饶的声音便此起彼伏,连带和静儿一起想要攀高枝的宫女一起,无一例外。 花解语扒了窗框向外看了一眼,几乎每个人的身后都积了大片的淤血,而立在身后的厚重的竹板,一直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花解语也仅仅是扫了一眼,便索性关上了窗户。 在这个时候,她表现得狠一点,不管对谁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花解语宫里自然是漫天的凄然,几乎是同样的气氛,也弥漫在长公主花拢蕊的宫里。 “花解语她以聊嚼舌头为由责罚宫里的下人,也算是比较稀奇的事情了。可是她这样不是明摆着与我和母后挑衅么?”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花拢蕊的脸上浮过了一丝的讪笑。 “就凭她!也配!” 连续不断愤愤不平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百里离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第144章 移情别恋 他和花拢蕊的关系原本已经进行到了不需要敲门的一步,可是眼下的情况他若是直接进去,面对的只能是两个人都异常尴尬的局面。 于是生生地稳住了自己前倾的身子,改为了弯腰。 “臣百里离拜见长公主。” 花拢蕊本来就委屈异常,何况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比较脆弱这是作为人的本能,所以几乎是在百里离进门的瞬间,花拢蕊便扑到了对方的身上。 “这些日子拢蕊被禁足在这小院子里,几乎是任何人都见不到。甚至是母后那里,也没有人前来探望。拢蕊真心觉得惶恐,不过幸好你来了。” 花拢蕊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即便他俩已经确立了关系,花拢蕊还是高高在上,以颐气指使为主,所以今天这样的场面,实在是百里离没有预料到的。 花拢蕊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撒娇哭闹的时候。 “长公主,您……” 殿内的宫人还没有屏退,他们这样实在是失仪得很,百里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眼前的场面,很快的,宫人们便鱼贯而出。 “这些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父皇和母后不闻不问,就连你,竟然是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传进来。” 花拢蕊自感失态,连忙从百里离的身边挪开,但是那双大大的眸子里面,还是盛满了委屈。 美人梨花带雨的场面,若是放在从前的百里离身上,简直是攻无不克的法宝。 可是……百里离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自己最近都在收集花解语信息的话来。 他迫使自己的脚向前一步,右臂拦住了花拢蕊的整个肩头。 “是臣不好,最近忙于公务,所以疏忽了对公主的照顾。” “等隔几日之后,西市那里会开放夜市,等到那个时候,臣带一些好玩儿的民坊之物给公主好不好。” “你也知道最近疏于对我的照顾,所以这个提议一点都不好。” 放下了长公主的矜贵,花拢蕊很少拿出这样孩子气的语气来说话,可是……已经变了的心难以转圜,百里离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花拢蕊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只好半推着人朝着软榻的方向走去。 软榻宽大且舒服,花拢蕊下意识地去拉对方坐在自己的身边,她的手刚接触到百里离的衣袖,就被对方挣脱了。 “此处是长公主的寝宫,微臣不敢放肆。” 男人都是这样,表面上一副正经的要死的样子,背后却个个都是情场高手,说白了和衣冠禽兽没有任何的分别。 花拢蕊还没有腹议完之前百里离无礼的事情,便看见对方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册子。 “这是臣从旧书铺淘的孤本,若是公主喜欢,不妨每日看看。” 他把小册子放到了桌子上,在这个时候,摆出来的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从前还是热情如火,短短的几天态度就来了个大反转,花拢蕊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这其中的不寻常来。 男人变心总是很容易的,当然不过是遇见了另外的一个女人。 可她毕竟是长公主!瞧得上百里离,那是他修来的福气。 花拢蕊压下了腹中的愤愤,拿起了书册。 书倒是没有什么稀奇,毕竟易安居士的词几乎是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只是末页的那家书坊的标注显示了它的珍贵。 毕竟这家书坊在三年前,就已经关门大吉了,据说是归隐,也有人说是避祸,总之是他们装订考究的那批书,大抵成了孤本。 花拢蕊耐着性子把这本早已倒背如流的小册子翻了几页,随后把果盘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这个季节很难吃到新鲜的水果,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鲜。” “百里离你告诉我,在这几天,你是不是碰见了,你额外中意的人。” 好好的一个葡萄酒这样卡在了喉间,换来的自然是百里离的猛咳,花拢蕊这样的问法,只要是个人就没有淡定的可能。 好不容易勉强制住了失态,百里离弓着腰身跪在了地板上。 “微臣对公主的心意日月可鉴,旁人只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百里离几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样天大的谎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被葡萄卡在喉间那一瞬间闪现在脑海中的到底是谁的脸。 “是吗?” 花拢蕊敲了敲桌案的边沿,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反常。 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百里离最害怕的便是花拢蕊这样不咸不淡地讲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也应该给一个痛快才好,她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把百里离的心也一上一下地吊着了。 “臣思慕公主已久,动不会变心。” 在这片刻,百里离很快地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此时两个人的神情简直是同样的淡淡了,同样的旗鼓相当。 女人的直觉很准,花拢蕊从对方的眼中,终于看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我也不过是开玩笑,你不必这样。” 花拢蕊故作轻松地扶人起来,一场闹剧算是打着马虎眼过去了。 在这瞬间,百里离的眼睛里面,有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花拢蕊看见了,条案下面的十指顷刻攥得紧紧的。 “听母后说,最近朝堂那边的事情实在太多,想必六部也跟着团团转,你若是不得已被排了值夜,记得带着宵夜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个怀着心思细细地聊了几句家常,到了快要正午的时候,花拢蕊才放了百里离出去。 “这几日你盯着花解语那里紧点,首先是她那里久久地没有动静就不是寻常的事情,指不准是憋着什么坏的注意。其二是,今天百里离的表现,实在是失常。” 前面的半个时辰,花拢蕊都下意识地按捺住了性子。眼下她没有掩饰的必要,连带着表情也恢复了平日里冷冷的样子。 “回长公主的话,奴婢前几日就照着您的吩咐盯着她了,静儿为此还受了罚,好在她发现七公主与太子太傅举动亲密了许多,他们之间私下里的联系,也多了许多。奴婢在想,或许上次她陷害公主的事情,连太傅也有参与。倒是,百里大人,最近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花拢蕊的掌宫侍女弓着腰身站在花拢蕊的面前,脸上一片的愤愤。 “连着跟了几日,就只有这些消息吗?是你没有发现,还是说花解语她没有勾引百里离的想法。” 女人就是这样,只要牵扯到感情,就没有办法理智。花拢蕊抓紧了手里的帕子,漂亮的脸蛋都有些轻微的变形。 “父皇的宠爱,她都已经全数夺去了,否则本宫是堂堂的长公主之尊,怎么可能会被禁足一月发生了这样耻辱的事情。若是此次百里离的事情也和她有关的话,怪不得本宫心狠手辣。” 禁足的那几日,花拢蕊为标悔意一直是以素面示人,眼下已经是满头的金钗招摇了,因为动作有些剧烈的缘故,在她的发髻左侧,居然有一个珠子给掉了下来。 “这破玩应,连它都欺负我!” 花拢蕊扯下朱钗,干脆狠狠掷到地上。 那婢女吓得连忙伏低了身子。 “公主息怒。” “加派人手,连续不断地观察那边的动静,不管是花解语、月妃亦或是水贵妃,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动作,都要立马汇报回来。” “是。” “还有,放在她那里的钉子已经被拔出来了,等到天黑了,你到母后那里说明情况。大概一个月之后,母后就会重新从内务府拨新的下人给她了,记得找些机灵点儿的,否则的话,完全就是白费功夫,到时候,她那里反而是有了我们的把柄了。” 花拢蕊知道花解语上次意思证明清白的事搬回了一局,故而最近行事分外小心,都是从讨好秦帝方面下手。 花拢蕊不管暗地里进行的到底是什么阴谋诡计,总之表面上这对姐妹花最近一直和和乐乐的,连带着,月妃和皇后来往都熟络了许多。 今天是一叠茶点,明天是一壶清茶,到了后天便能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听个一下午的戏。 其实这样的情况不仅仅是七公主和长公主的讲和,更多的是一种大势所趋。 因为就在最近,边国来朝。 秦国不仅是国力强盛,加之地处优势的位置。虽不及大唐帝国的盛景,但是也仅仅是稍逊几分而已。 边国目前属于少数民族的管辖范围,平日里秦国的人提起来,也便是轻飘飘的几声南蛮子便打发的了了,所憧憬的和时时挂在嘴边的,也是仅有的那几味香料。 女眷们可以这样,不过是些闺房里的轻松调笑罢了,但是人家以边国的名义来朝,秦国自然是要打开友好的怀抱的。 于是,在夜国的使臣还在午门外的时候,三品之下的要员便已经在工部侍郎的带领下迎接。 这些人的面色恭敬,但是时不时地却又在怯怯的私语。 毕竟夜国这样的国力,所能劳动的也仅仅是这些人而已,官职高一些的,都已经坐在流云殿的宴席上了。 换来的便是这些人的怨声载道了。 “月大人前几日还和我们一起穿着绿袍子,可是今天居然坐到了侍郎大人的下首,这朝堂的风云变化,当真是我们这些做跑腿的难以猜测到的。” 队伍的末处,有一人掩了掩袖口,眸中皆是无奈。 “这朝堂和后宫自然是有着千丝万缕般的关系,七公主入了陛下的眼,其他的什么也就说得通了。” “与其在这里抱怨,还不如明年大选的时候把你们家的嫡女送进宫来,到时候博一个荣华富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又不是人人都是贵妃,又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还不如顺应着命,一辈子也就这样。” “百里大人倒是洒脱得很。” “枷锁都是自己加上的,还不如轻轻松松的呢。” 一群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说着话,很快,日头便到了正中的位置。 若是挨着主街近一点的人家,已经可以隐约听到使臣的乐队中奏鸣的声音了。 第145章 夜国来访 小孩子们几乎都背着大人跑了出来,但是很快就被护送的禁卫军明晃晃的刀剑给挡回去,一个个躲在父母背后的亮晶晶的眼睛显示了他们内心的兴奋和惊奇。 民间的孩子大抵如此,倒是宫中,除了女眷们都换了华服,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例外。 毕竟这些皇子公主们经历了这样的典礼,几乎已经是不计其数了。除了能免了一天的课程,其他的没有什么可以庆祝的地方。 一竿子女眷们照着管事的指引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便三三两两地聊开了,气氛倒是和睦。 “听说夜国的使臣,今年派遣来的是他们新任的驸马爷,人倒是器宇轩昂的,可惜那位公主本不是受宠的,连带着这位驸马爷也不受皇家的重视。” 开口的是八王爷家的郡主,和花拢蕊算是近亲,便站在了她的下首,顺势着接过了下人的果盘递给了她这位表姐。 “可不是吗?而且夜国的规矩是驸马爷不得参政,毕竟有先前的祸端在那里明晃晃地摆着,也是可以理解。所以夜国近几年的驸马爷,大抵都是干这些礼节性的活动,在朝中并没有实质的官职。” 花拢蕊今日换回了先前笑意吟吟的模样,连带着身上的红色宫装也摇曳起来,她安慰性地拍了拍这位族妹的手被,把下人剥好的荔枝给推到了众人的面前。 “你们一群大姑娘家的,讨论人家的驸马爷,也不害臊。” 大抵是对面席上命妇们的一句玩笑话,这边的公主们齐齐红了脸,有几个掩了帕子立马假装喝水。 “皇上驾到。” 奸细冗长的通报声传来,流云殿内的气氛一下子恢复了肃穆,即便是端着菜肴上来的掌宫侍女,也是弯着腰站在了原地。 花拢蕊就坐在皇后的下首,离着秦帝的位置极近,她试探着朝着他的位置看了一眼,立马就得到了来自父亲的回应。 花拢蕊身边的族妹拍了拍她的手,意思很明显,表姐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 在这个时候,花拢蕊才敢相信,之前她和花解语的争斗,在父皇这里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宴席布置完毕,几乎是一盏茶的时间,便有礼官通报,说夜国使臣到了。 “宣。” 秦帝大手一挥,这场大戏也终于是拉开了帷幕。 夜国这次的使者团共有一百余人,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被安置在京城的西苑处休息。 此时跟着这位驸马爷进来的,仅仅有两人。 三人齐齐地跪下,齐呼万岁。 花解语放正了自己的手臂,然后一个下意识地抬头,这位驸马爷的侧脸便直直地入了眼底。 人的侧脸本来就会比正脸更好看,何况是这位驸马爷本来就器宇轩昂得很。 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花解语赶紧拢了拢手臂,檀木的桌案在她胳膊上压出了一道的红痕。 侍者三人由驸马爷一个人跪在首位,身后是两位大人,他们三个人跪在那里,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在这个由大理石铺砌而成流云殿上,连跪在过道里的三个人也极具美感。 “使节团辛苦了,代朕问好,来人,赐座。” 即便昨日看折子看到了半夜,秦帝也难得的摆上了一副笑脸,整个人年轻了几岁。 “臣这次受我国皇帝的嘱托,特地带来了瑞兽作为礼物。瑞兽是我们夜国独有,有着祥瑞的美誉,还有着挡煞的传说,在夜国过春节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把瑞兽的画像贴在大门口。” 使者的位置设在了皇帝的右下手,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大规格的礼遇。他们二个人的距离很近,不过是几阶石阶的差别而已。 因此,这位驸马爷脸上的表情,自然是被尽收眼底。 花拢蕊就坐在这位驸马爷的对面,不过此时她禀行了谨慎的准则,和这位驸马爷,连一个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一是百里离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花拢蕊重视的是秦帝的态度。 “瑞兽?” 皇后就坐在秦帝的左边,她很明白,这样场面的话需要她来圆口,她稍稍前倾了身子,胸前的璎珞也跟着有些倾斜。 “是,臣今日确实是带了瑞兽一同来的。” 因为是边邻国,语言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异,众人很清楚地听到了驸马爷转身吩咐的词语,然后他把一个紫色的盒子给拿了出来。 往常边国来朝,携带的不过是些金银绸缎或者是本国的特产之类,秦国也着礼部安排送一些同等价值的礼品回去。 可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桌案上那个小小的紫色盒子上,颇有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味道。 这盒子也不过是女儿家妆奁盒子的大小,放一个小动物什么的还有可能,若是瑞兽的话,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这位使者大人的手臂刚刚放到盒子的上方的时候,所有的人的心都跟着紧了。 终于,盒子被打开了。 首先入眼的,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可是……这不是猫咪的尾巴吗? 花解语受到了惊吓。 难不成所谓的夜国瑞兽,就是一只寻常的猫咪。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条毛茸茸的小尾巴,简直是把她的心都给软化了。 花解语在幼时,偶然看到了一只小猫咪,大概是不小心溜进宫墙的,花解语哀求了月妃几日,最终还是以玩物丧志为由被拒绝。 这事在她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之后不论再看见多喜欢的东西,都不会主动表现出来。 母妃说她是长大懂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克制时间久了,渐渐失去了纯真和兴趣。 此时这样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摆在了眼前,花解语心中而是记忆被勾起,脸上神色微妙。 使者口中威风凛凛的瑞兽,慢腾腾从盒子里爬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眼,竟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咪,与秦国猫儿差不多大,唯一不同是一双翡翠般的眸子。 宛若一汪春水,颜色实属罕见。 即便是已经被蹭的乱掉的毛毛乱糟糟的,也丝毫没有损掉它的美感。 “喵——” 有可能引起外交事件一般的严肃气氛,突然就被一声猫叫给化解。 又软又长的声音换来的是女眷们齐齐的轻笑,甚至有几个性格爽朗些的宗室女子,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和秦国皇室相比,这位驸马爷脸上简直是一片的镇定,他轻轻地抚着瑞兽的绒毛,嘴角也带着一丝的轻笑。 “在夜国,由于气候的原因,猫咪这类的动物本来就少,尤其是这样毛色纯一的,几乎是百年难遇。再加上夜国自古便有猫咪是瑞兽的传说。因此此次来朝,臣便带着它来了,还望您能喜欢。” 这句话既是对秦帝说的,也是对所有在场的人说的,那些笑出声的官家小姐们,简直是齐齐地红了脸。 别说是一只猫,哪怕是狗、鸡、鸭、鱼、鹅,只要是带着两国邦交的寓意的,皆是圣物。 秦帝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情绪,还另外拿来了软垫,给瑞兽坐着……只是可怜了那些礼部的大人们,发愁今年到底该用什么东西才能作为适当的回礼。 瑞兽看起来刚刚断奶,整个小身子在软垫上胡乱扑腾,一点儿都没有怯场的意思,只是它身子上的绒毛,愈发地乱了些而已。 它这样的举动,简直是把在场的女眷们的心都软化。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试图那身上的禁步垂下来的流苏来逗弄猫咪,毕竟猫天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即便是瑞兽也逃脱不开。 流云殿内的气氛,到了最为融洽的时候。这样的情况,该是许久都未曾出现过得了。 花拢蕊即便是平日里再镇静,到了今日也逃不开瑞兽毛茸茸的小爪子。得到了皇后的默许之后,花拢蕊离开了自己的席位,轻轻地蹲在了软垫的前面。 为了让表示敬意,花拢蕊甚至是在众人的面前用帕子净了手,才把她的手放在了小猫的头顶上。 小猫是纯白色的,花拢蕊的手放在上面也不突兀,她的手掌心慢慢地划过了瑞兽的头顶,惹来了秦帝的轻笑。 皇家公主的教育虽然比不得皇子们那样严苛,但也不是寻常的女孩子能够承受得了的,秦帝作为一个父亲,虽然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对于这些女儿的教养,他也是力不从心,甚至是说不上话。 这些女儿们,不管是日后要和亲,还是要招驸马,总之是一个利益和谐的筹码。这样的情况导致的场面是,宗室为这些公主们,早就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点好了教育的一切事宜。 秦帝记得,在花拢蕊幼时,他偶然去皇后的寝宫,但是次次都能看见花拢蕊用功,有时候是温书,有时候是习琴,有时候是顶着茶盏练习走路,甚至有一次他看见女儿被夫子罚站,年幼的女儿满脸的泪水,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就仅仅是一个父皇罢了,而不是一个父亲。 花拢蕊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来,秦帝在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三月的清风吹过。 “看这样子,朕的长女爱极了瑞兽,她向来温柔贤淑,有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活泼。所以朕打算把瑞兽赐给她,不知道使节会不会在意?” 花拢蕊简直是没有想到此事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秦帝的目光掠过她惊讶的脸之后,稳稳地停在了驸马爷的身上。 “抱歉,使节大人,是本宫自己不懂事。” 花拢蕊这才想起什么似得,连忙起身,身后是众姐妹们善意的笑声。 皇帝的长女? 秦帝国的长公主还不至于没有这个面子,这位使节大人没有说话,反而是把瑞兽的一只小爪轻轻地放到了花拢蕊的手里。 “回禀皇帝陛下,瑞兽虽然年幼,但是已经经过简单的教习,况且它天性温顺,正是适合长公主这样的女子。” 第146章 神秘瑞兽 由于夜国是邻邦的缘故,因此两家的穿着习俗也大致相同,这位使节大人的头顶没有乱七八糟的花花绿绿的羽毛,更没有奇怪的头饰或者香料的味道。他仅仅是穿着一套普通文人的衣服,连眼睛里都是文人的矜贵,也有文人的温和。 花拢蕊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脸一下子就偏了过去。 “还望使节大人没有怪罪花拢蕊的无礼。” 花拢蕊这孩子前段时间的状态一直都不是太对,这种情况迫使作为生母也作为母后的皇后娘娘颇为担心,眼下看到她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整颗心也安安全全地回到了本该的位置。 “启禀父皇和母后,儿臣虽然爱极了这瑞兽,但是儿臣更为重视的还是姐妹间的情分。前些日子儿臣和七妹有些误会,所以才有些不愉快,由此不仅牵连了七妹,还牵连了月妃娘娘,想来实在是不该得很。儿臣在幼时和七妹经常一起做彼此的玩伴,所以很清楚她也喜欢这样温顺的猫咪。” “哦?”秦帝扬眉:“你不是很喜欢吗?” “古有孔融让梨这样的典范在先,儿臣今天便也跟着借花献佛了,希望使节能原谅花拢蕊这样无礼的举动。” 这一席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自然是明白这球已经踢到了花解语那里,于是一大片的眼珠子便跟着换了一个方向。 明明之前还斗得你死我活,突然的和解存在着的只能是阴谋,花解语很明白这一点,但还是赶紧站起身来。 这下子当真是万众瞩目了,花解语作为一个落魄妃子生的落魄女儿,好像是第一次站在这样两国往来正式的局面。 关键的是,如果这仅仅是内斗便罢了,大抵就是禁足之类,可是……站在不远处的,便是夜国的使者,被当做球踢过来的是夜国的瑞兽,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摊上有损国荣故这样的名头。 大概长两个脑袋也不够堂上那位陛下砍得。 花解语不得不承认她自己有些惶恐,但身边的月妃有站起身的势头时,还是被她一个眼神给暗示了回去。 “长公主和七公主姐妹情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瑞兽通识,想来喂养的主人也要赢得它的赏识才好。” 傅颜突然就从宴席中站起走到了三人的中间,他这样突兀的举动,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明摆着摆上了看戏的脸色。 底下百官顿时低语。 “太傅?他这是做什么?” “他虽然是任着太子太傅这样的官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在他身上就是一个虚衔,平日里都是一副文人的派头,怎么今日却要做这出头鸟呢?” “难不成是七公主或长公主的仰慕者,所以才自告奋勇地打算化解这场危机?” “我听家里的夫人说,他们两个的事情,早已经成为京城的谈资,在夫人们之间已经传之已久。” 这样低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花解语抬头,正好对上了傅颜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褪去了素日的素淡、温良、已经镇定,花解语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明晃晃的拒绝的示意。 接受还是拒绝,这当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花解语长到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了这样的难题,毕竟以前她只有捡漏的余地,怎么还有今天这样被送礼物的可能呢? 何况,还是这样被寄予了两国邦交这样厚重的东西。 她是喜欢瑞兽,并且众人已经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可是傅颜眼睛里面拒绝的意味明晃晃的,花解语连忙站直身子,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哪知道她还一言未发,便有人打算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 “承蒙太傅提醒,本宫知错了。瑞兽承担着两国邦交的重任,本宫如此轻率,实在是该罚。拢蕊做不得主,父皇便绰绰有余,不如便将这裁决权放到父皇那里。” 花拢蕊直直地站起身来,脸上居然带着少有的女儿家的娇羞。她拢了拢散在鬓间的头发,右手忍不住掩在了嘴角。 这场戏简直是越来越好看了,这位夜国的驸马爷虽然在来此地之前便听了她们诸多后宫不和的风声,但是此次一见,还是觉得有些惊奇。 不过大幕拉开之后,所有的看客都兴奋得紧,坐在宴席上的那些人,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忙不过来。 一时间大殿上的议论声纷纷入耳。 “长公主幼时,便是瞧上了什么东西都一定会拿到手的主儿,怎么今天会忍痛割爱,把瑞兽转送给七公主呢?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利害关系是我没有想到的吗?” 说话的是瑞王爷家的平妻,她一向在府中嚣张惯了,如今到了宫宴上,也有些口不择言。 “想来是七公主最近得势,所以长公主和皇后才一改当初的态度转为安抚,毕竟陛下最看不得儿女之间还有这样尴尬的局面。” 身边的夫人们用帕子掩了嘴角,声音压得如同蚊子一般。 连这些院子里妇人们都能看清的东西,秦帝又如何不会懂,他自知前段时间对花拢蕊刻薄了些,如今便准备借着夜国的瑞兽来一个顺水人情,但是很明显的,对于他的好意,这个长女并没有打算领受。 何况是本来是代表着两国相交的瑞兽,到了现在居然会变成球一样被踢来踢去,那位驸马爷的脸色还是淡淡的,秦帝自己却有些挂不住了。 但是当着这么些外人的面,他也不可能生气,这样不上不下的,实在是有些难受。 “若是不嫌弃的话,右手处的酒可以多饮几杯,这是今年新摘得果子酿制而成的,清爽又香冽,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皇后娘娘指了指驸马爷右手边的位置,笑得大气又坦然。 “谢皇后娘娘垂爱。” 本来还算尴尬的境地,很快话题就被岔开。连带着两国的人各自讨论一些普通的习俗,一时之间,大殿内的气氛还算是其乐融融。 花解语乘机扫了傅颜一眼。 “不要答应。” 花解语缓缓地把视线放过去,看到了傅颜微蹙的眉头传来的信息。 “傅爱卿也是出于大局考虑,现在归位吧。” 秦帝难得的考虑了别人的处境,顺带着还让宫娥送过去一盘水果。 “谢皇上。” 已经被皇上点名,傅颜不得不重新矮身坐下。 这样关系着两国邦交的瑞兽,若是稍有差池,便是极大的罪过,花解语很明白这一点,但是,眼下刚刚和花拢蕊的关系缓和了一点,若是此时再起什么冲突,必定没有恢复的可能。 在这个时候,花解语感觉到了,骑虎难下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七妹,长姐知道你自幼便喜欢猫咪,难得父皇和使节大人也不反对,所以你还是收下吧,就当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两个女人也是一台戏。 在这个时候,花拢蕊甚至捉起了花解语的手,步摇晃荡的期间,流露出来的是姐妹间真挚的情谊。 那步摇,是之前花解语送她的。 竟然挑选在这样的日子带出来,可谓谋足了心思。 花解语回握了对方的手,眸子却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秦帝和皇后的位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女儿在皇家是受了多大的苦处。 “七公主和长公主一样,都是天之骄女,所以这瑞兽搬迁之何处居住都是一样的,只要善待便好,微臣以夜国使臣的名义,祝贺两位公主姐妹情谊永存。” 说着,使节大人便端起了酒盏,连带着眼睛里面,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祝贺两位公主姐妹情意永存。” 大殿内,绝大部分的人都执起了酒盏,在这样的情况下,做选择的已经不是花解语本人了。 “解语谢谢使节大人,也谢谢长姐能够把瑞兽送至我处居住,若是有机会,花解语一定置办宴席。” 花解语规规矩矩地回了一个道谢的礼仪,才拉着姐姐一起站直身子,她们这样好的临场发挥,简直让所有人都相信了她们当真是姐妹情深一般。 于是整个宴席上,赞叹的声音纷纷入耳,花解语大片地扫过去,最后拉着花拢蕊回到了她们的座位上。 捻起糕点抿了一口,花解语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刚才的最后一眼,她的眼神定格在了傅颜的位置上,在他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瑞兽之事,事关重大,可是此时她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花解语只得是先稳定了自己的思绪,然后转而照顾月妃的思绪。 “母妃,花解语懂得分寸,还请您放心。” 花解语借着送糕点的机会把话给传了过去,在月妃的眼睛里面,她甚至看到了惊魂未定。 瑞兽定了主顾,整场宴会基本上已经落下了帷幕,剩下的无非是一些场面话,以及皇室宗亲们之间的叙旧,宴会结束的时候,日光已经西沉。 花解语跟在一众姐妹的身后把使节和各位长辈送出去,她刚刚踏到回廊,便听见了身后的叫声。 “花解语。” 声音很是清浅,但是花解语听见了。 “你们先照看着母妃回去,我也稍后就回去了。” 花解语朝着身后的宫女们嘱咐了几句,便直直地向前走了。 等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去。 “想必礼部的大人会把瑞兽也一并送去,你们可要好好地照看,万不可出了纰漏。” 花解语的眼睛里面,又恢复了她本能地镇定,身后的侍女们看得一怔。 此时距离宴席结束已经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宾客们已经散尽,花解语一回头,便看见了傅颜,整条回廊只有他们两个人。 日光已经西沉,打在他的白衫上像渡了一层金边,上满有极致的美感,花解语不自觉地去揉揉眼睛,她甚至觉得有些灼人。 傅颜这个人,说上一个没字也不过分,仅仅是一场宫宴而已,花解语的余光便看到了不少官家小姐们的暗送秋波。 明晃晃的宫宴上尚且如此,私底下做些什么,简直更是说不清了。 第147章 步步谋划 花解语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近,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许的不顺畅。 “瑞兽之事,还希望七公主可以慎重考虑,如果它出了问题,后果将是不可设想的。在下甚至有些不明白,公主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塔,长公主的计策,向来是这样先礼后兵,你……” 傅颜一向是温润如玉的,再不济也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可是像现在这样的直言不讳,花解语也是第一次见。他的眼睛里面满是忧虑,花解语看了,只觉得心下一紧。 “解语也明白太傅的意思,可是当时您也在场,自然知道情势危急,而我没有办法推脱,长公主把它推给了我,目的肯定不单纯,我便只能将计就计。” 花解语就今天是穿着一身粉色宫装赴宴的,在宴席上,被一众的女眷色彩的掩映,花解语的光芒被遮了去,可是此时傅颜的对面只有她一个人。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两侧都是朱红色的柱子,她一身的粉色宫装,清清爽爽的,发髻后面的碧色步摇,也跟着她的脚步轻轻的摇晃。 “长公主和七公主的事情,既是国事,也是家事,微臣自然是不便多说的。而现在,在下是以朋友的名义提醒你,这瑞兽万万不可留下,否则会惹来祸端,与其到时候吃了哑巴亏,不如趁早把它送人,把瑞兽送出去,就是把祸端也送出去了。” “送谁?” 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吧。 花解语哑然一笑,她和傅颜比,永远棋差一招。 “我觉得后宫里人最好,你呢?” 傅颜垂眸一笑:位至高者,自然享有最高殊荣。” “你是说太后。” 花解语不由地重复了一遍以显示自己的惊奇,她和这个皇祖母,也就仅仅是存着血缘的情分罢了。 “你也知道,我和皇祖母,并不亲厚。” 花解语稍稍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幼时的落寞。 “瑞兽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太后享用,她作为陛下的母亲,本来就该有这样的礼遇。二来,你作为孙女把瑞兽转送给她,这也是合乎常理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瑞兽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总不会和你扯上关系才是。依着太后的身份,那些人想要陷害,也要先掂量掂量实力才是。” 傅颜这样的说法,无异于把每个人的面具都扯破。好在,花解语对这样的人不会存在什么反感,更何况他是傅颜。 “谢谢太傅提醒。” “我今日也是随口一说,公主觉得是不是该如此做,还是自己决定。” 花解语颔首,瞧了瞧天色:“多谢太傅,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太傅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了这句话,花解语便转身离去,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其实傅颜做了许多的事。就像是她不知道她回去之后,傅颜盯着她的背影站了多久,这都是一样的。 花解语回到寝殿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无非是托了瑞兽的福分。花解语刚刚是一个闪身,便看清楚了室内的一片狼藉。 地板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绣球和铃铛,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玩具。 可是罪魁祸首已经卧倒在软垫上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面,它给殿里的下人造成了多大的灾难。 “七公主,这瑞兽实在是太调皮了,奴婢们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现在好不容易自己玩累了睡着了。这些猫玩具都是使节大人送的,说是它的旧物。” 花解语扫了一眼婢女,只觉眼生。 “你是何时调来的?” “回公主的话,奴婢之前一直在外头伺候,之前静儿姐姐患了病,所以将奴婢换了进来。” 所谓患病,实际却是被花解语责罚的。 这丫头说话倒巧。 花解语垂眸:“我这里没什么旁的事,也有自己的近身丫头,你平素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是。” “你叫什么?” “长青。” “嗯,瑞兽如何?” 长青过来的时候,明显是虚着一张脸,看的出来,在这个小猫崽的手里下,她是受了多大的苦楚。 “瑞兽只是欢腾些,其他还好,公主放心。” “你先休息去吧,等到夜里,你们轮班看着就行。” 花解语摸了摸猫咪的肚子,也是瑞兽睡得……有点死,对于她的恶作剧,没有丝毫的察觉。 于是…… 肚皮、尾巴、脑袋、通通都不放过。 瑞兽应该从来没有这般屈辱过,并毫不知情。 花解语掀开它的小被子对着小小的身子一顿蹂躏,直到软垫上的小东西受不住了,睡梦中给了她一爪子。 好在猫咪才刚刚断奶,也没有什么力气,花解语吹了吹手背上的红痕,只有干瞪眼的份。 除了偶尔被炸毛的小猫崽在手上划几道红痕,其他的在花解语这里还算是祥和,没有到了鸡飞狗跳的地步。 倒是花拢蕊这边,大殿内一起死气沉沉,这样的情况无外于,花拢蕊这个长公主闹脾气了。 “明明是代表着两国邦交的瑞兽,却偏偏送到了七公主那里,她那样的人,居然也敢接受,也不怕自己消受不起。” 凰蝶是花拢蕊的掌宫侍女,偏偏她自己又伶俐得很,因此私底下和花拢蕊说话的时候,显得口无遮拦了些。 “谁有福谁无福,还不是父皇的一句话?自从那次以后,我觉得和父皇的距离简直是越来越大了。很多时候我甚至是有着一种惶恐,那天父皇说要把瑞兽送给我,我第一反应都不是想到父皇赐予我恩泽。” 若是从前的花拢蕊,现在已经砸了寝殿内大半的瓷器。可是,眼下她仅仅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里划过一丝狠厉。 “您对陛下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重得盛宠只是迟早的事情。眼下我们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七公主那里。若是她太对于出挑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真的会把目光投到她那里的。” 替花拢蕊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凰蝶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的前面。 “前段时间布置的那个人,已经完全取得了花解语的信任了吗?” 半盏茶水很快便下肚,花拢蕊擦了擦脸上的余韵,坐直了身子。 “长青那丫头从前一直都是跟着奴婢的,和静儿公事过,看起来憨憨的,实际上精明异常。前段时间她传回来的消息,不是每次都应验了吗?关于七公主个傅颜的消息,大都都是她传回来的。” “还有……” 仅仅是说了两个字,好像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严重性,凰蝶下意识地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说吧,话已经到了嘴边,难不成还要隐瞒?” 花拢蕊撇了一个眼神过去,饶是凰蝶也觉得后背一阵的发冷。 “前段时间,长青和奴婢说太傅和百里离大人走的有些进了,甚至还互相到对方的府上。实际上太傅这个官职相对独立又格外敏感,不会和其他臣子走的太近的。他们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让奴婢有些困惑。” “是么?” “就是,奴婢感觉太傅对七公主,就像百里公子对您……” 堪堪说完这些话之后,凰蝶便退后几步闭紧了嘴巴,毕竟在这后宫里面,谁都知道百里离对于花拢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傅颜之所以和花解语走得很近,是因为他为了帮助花解语对不对。百里离又和傅颜有过交情……换一句话来讲,就是说,百里离有可能为了所谓的前程,和外人联合起来对付我是不是。前段时间我还奇怪,为什么我做的每一个部署,花解语那里都好像提前预知了一般,现在看来,情况极有可能是这样。” 花拢蕊终于忍不住推翻了茶盏,在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大片的狰狞。 茶水和碎瓷片溅了满地。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这样,不过我和长青都没有拿到实质性的证据,因此没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个情况告诉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像百里大人那样久处低位的人,为了坐上真正官衔,费点心思也没什么的。” 那些普通士族出身做官的,为了能位列文官之手确实是可以做出许多的事情来。花拢蕊见得多了,因此心里清楚得很。但是如果对方是百里离,她觉得自己难以接受。 “行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留心的。” 指挥着宫人收拾了残局,花拢蕊把凰蝶叫到了自己的耳边。 “长青那个丫头若是机灵的话,瑞兽这样事情便交给她吧,她是花解语常用的宫人,若是她这里出了事,花解语那里也会跟着。” “您放心,长青的父母和幼弟,奴婢已经帮着安排好了。绝不会出什么纰漏,长青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帮着我们做事。” “还有,奴婢给了长青的仅仅是少量发热的药物,猫吃了也仅仅是难受几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凰蝶小心翼翼地捏着主子的肩头,脸上倒镇静得很。 “是,我们仅仅是为了勾起她不详的传言,至于那小东西,没必要下狠手。” 花拢蕊此话,一是那小东西当真可爱得紧,花拢蕊虽然一向是凉薄惯了,此刻却偏偏栽倒在它的面前。 二是…… 花拢蕊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吩咐侍女再朝着自己的位置靠近些。 “毕竟瑞兽之事事关一些外交的事务,你吩咐长青下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剂量,猫的肠胃本来就异于人,何况还是刚出月份的,若是真有什么,这不是我们能够担待得起的。” “奴婢知道,剂量已经勾兑好了,绝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是等东窗事发,再加上散出去的消息,这一次,若是击中了,想必七公主很难翻身,之前所做的努力基本上也是付诸东流了。” 凰蝶很是识得分寸,许是待在这宫里久了,有时候处理起事务来比花拢蕊还要老练几分,这也正是花拢蕊如此宠信她的原因。 凰蝶说完了这句话,很快便福了福身。 第148章 送出祸患 “奴婢先行告退。” 寝殿内终于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可是花拢蕊来来回回地翻着手中的书卷,硬是看不懂一个字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好像是有那么关键的一步,是她疏漏了的。 挣扎下去便是自寻烦恼了,花拢蕊索性便扔了书卷,歪在了不远处的软榻上。 “公主,这好好的瑞兽猫咱们真的要送到太后那里吗?” 慈宁宫外,长青怯怯地拉了拉花解语的袖子。 “这瑞兽是夜国的侍者送的,意义非凡,若是这样送出去,唯恐惹得陛下不高兴,那公主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此时正是正午,慈宁宫外除了看守便是大片的红砖,一片的威严,花解语本来已经调整好了思绪,眼下下人这样的横插一杠,说实话,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最近的几天,母妃的心情因为这猫咪的到来好了许多,甚至在用过晚饭之后还会跟着自己到御花园转转。眼前的平和都是这猫咪带来的,可是花解语还是选择了相信傅颜。 花解语努力地说服自己是相信了他作为一个谋士的才华,而不是一些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 但是,此时的长青,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拱火。 先前便有下人安插在自己宫里的事情发生,花解语深知这一点,因此对下人的管教表面还是和从前一样,暗地里却是来来回回地做了几番的甄别。 而甄别的结果是,这个长青存在着很多的问题。 “既然是瑞兽,我这个七公主以孙女的名义孝敬皇祖母不是更好吗?而且皇祖母虽然喜静,但是这样的萌物她也是很喜欢的,一定会好好对待的。” 长青把小调皮肉嘟嘟的小爪子从自己的袖上挪开,下一刻手掌就被细细的指尖给勾住了。 …… 惹恼了瑞兽的后果简直不要太严重。 “而且昨天我吩咐你浇花的时候,晓紫说你了不在院子里,她说你是去母妃那边去帮忙了,可是今天早上母妃并没有和我提及此事。” 因为后宫里面,下人们多了是非也跟着多了起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宫人都是有内务处直接牌领,彼此各宫之间没有联系。即便是亲母子也要避讳这些东西的,所以月妃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就一定会知应一声。 花解语本来就对这个丫头有了防范,自然平日里就会注意一些。花解语把袖子挪到了瑞兽猫的脑袋上给它纳凉,一张脸却冷得厉害。 长青看着主子不善的脸色,一时间给吓得退后几步。 “许是月妃娘娘忘了,实际上昨天下午的时候,奴婢确实是在她那里帮忙做一些糕点。” 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长青的鼻翼间冒出了许多的汗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亮晶晶的。 可是,这样的表现,更是把她紧张的样子一股脑给倒在了花解语的面前。 “奴婢,奴婢……” 长青一脸悔恨。 昨天中午的时候,她刚刚照看着瑞兽歇下,那边的凰蝶便过来了,很快便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白包,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她自己再清楚不过的了。 长青也推脱过,奈何抵不过长公主的命令。 “若是此事败露,以奴婢的身份定是杀头的死罪,奴婢一条贱命不打紧,可是家中还有母亲和弟弟需要照顾。” 热辣的光影里面,长青清清楚楚记得自己跪了下去,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偏偏还半捂了嘴巴,唯恐旁人听了去。 “你母亲和你弟弟已经有人照料了,何况此时事先没有漏电半点风声,大抵花解语出了事情,也不知道纰漏出在哪里,事成之后,长公主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 说着,还拍了拍她的手,很快凰蝶便走远了。 除此之外的,不过是一些吩咐着仔细些的话来。 凰蝶还算是诱哄,可是眼前花解语的咄咄逼人简直是让她受不住了。 可是,母亲和小弟的性命全握在了他人的手里,长青知道,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注定了要被逼到这样的地步。 “方才是奴婢糊涂了,还请七公主恕罪。” 长青很快便低下头去,花解语看不见她的眼睛里面到底是包含了哪些情绪。 “没事,我们进去吧,太后娘娘该等急了。” 太后对花解语这个出身低微的孙女反应一向淡淡,倒是见了猫咪才眼角才有一些细细的笑纹。 等到从凤巢宫出来,其实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光景,花解语抱着瑞兽进去,出来的时候也抱着一盒东西,眉眼处依旧是淡淡的。 “看来太后娘娘欢喜得紧,今天才赐了这么些好东西,下次宫宴的时候公主您可以戴上。”总不至于被长公主给压下去。 自然后面的半句话长青是断然不敢说出来的,接过主子递过来的箱子之后,长青小心翼翼地陪了一路的笑脸。 瑞兽猫已经送出去了,花解语写了一封书信寄到了傅颜的住处,言语间无非是一些道谢的词汇,一个长青便已经够闹心的了,花解语知道自己听了他的话,才可以避免这些麻烦。可是毕竟是女儿家,字里行间的,还是不小心地带了许多对猫咪的喜爱和不舍。 傅颜的回信很快便也到了,除了礼貌的客气,甚至还提到了宫外的一条卖些稀奇玩意儿的巷子,说是两个人得了空闲,可以带她一起出去看看。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花解语不动声色地盯着长青的一举一动,总觉得时日应该尽了,这瑞兽猫赐给自己已经满了七日,若是出了些什么问题,自己肯定才是罪魁祸首。 花解语拿了书卷半靠在软垫上翻看,果不其然,大概就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外面已经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这瑞兽猫那么憨厚可爱,皇儿本来也极为喜欢,只是陛下赐给七公主了,我家皇儿便央着嫔妾带他过来看,短短的三天,奈何次次都被拒绝。毕竟这瑞兽不是凡物,嫔妾听了一些个议论,实在是心生惶恐,因此才前来看看,若是有什么能够帮到忙的地方,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话的正是琬贵人,她膝下有一个儿子傍身,得到陛下的恩宠也是独一份的,此时站在队伍的最左边,模样不经意间就带了点跋扈。 “是呀,长青丫头,把七公主请出来吧,若是这里有什么难处的话,我们姐妹都可以帮忙。” 说话的这位素来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她这话一出口,立刻便引来了周围人的附和。 “此时虽是正午,但毕竟天寒,若是各位娘娘的身子由此引发了什么不适,奴婢实在是担待不起。再者是七公主正在歇息,奴婢也实在不敢打扰。所以还是请各位娘娘回宫吧。” 长青被挤在众妃的中间,那委屈的样子简直是快要落下泪来,她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隐在人群中的凰蝶。 凰蝶的出现让她更为惶恐。 瑞兽猫已经被送往太后处,自己手里的药末没了用武之地,花解语将她看得又紧,没有机会去报信,可是花拢蕊还是照着原计划行事的,这中间出了无法弥补的缺漏,可是眼下朗朗的乾坤,所以长青出了一身的汗。 “午眠?这阵子她还有心思歇息么?嫔妾前几日听了些消息,便觉得七公主此时恐怕正围着瑞兽猫团团转吧。” “嫔妾还以为是自己听了这些风声的,原来姐姐也知道。这好好的瑞兽猫,养在七公主这里才短短的七日,居然就生了重病,我等心疼,特来探望……” 说这话的人狠狠地绞了绞帕子,她的眼眶很快便充斥肿胀,仿佛下一刻便要滴出泪来。 “或许已经……若是瑞兽猫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皇儿他要闹到何时了。” “这瑞兽猫本来就是祈福挡煞的,可是却被这不祥之人养着,若是不出问题才觉得会奇怪,我当时还想不通,为什么陛下做决定居然也这么草率。” 人群中有人大声的质问,也有人是互相暗暗地使着眼色,不过这些举动从本质上都没有区别。 她们都是这后宫中尊贵的女人,日日都披着端庄的宫装,妆容一丝不苟,发髻后面的步摇也都规规整整的。 可是偏偏就是这些人,说着天下人中最恶毒的话语,坐着天下人中最恶毒的事情。 花解语推开宫门的时候,这些人的嘴脸正好定格在她的眼睛里面。 “七公主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们一起解决,我们好歹都是你的姨娘母妃,怎么可能会放任你一个人在难处却置之不理呢?” 琬贵人最先反应过来,很快便迎了上去。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长青,妄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不合时宜的慌乱来。 “琬娘娘万福。”花解语顺势执了她的手,做了一个请人的动作。 “外头日头大,各位娘娘还是先进屋吧。” 花解语前一刻还笑脸相迎,等到转过身看见长青的时候瞬间变换了冷脸。 长青怯怯地从众人让出的道走到了主子的面前,迎面的便是一记耳光。 耳光不重,但声势浩大。 花解语在平日里虽是称得上御下有方,气得狠了也不过是差人拖到刑房给打上几板子,可是今天这样当着众人打脸的事情,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 左边的脸瞬间发麻,长青的脑袋有着瞬间的发懵。 “混账东西,还不快下去,让诸位娘娘在外头冻着,若是各位娘娘在日头里出了什么问题,本宫定把你谴到浣衣局去。” 长青很快便推开宫门跑回去,花解语再转过身来,面色便再次恢复了温和。 “各位娘娘快些进来吧,我这里一直备着热茶,你们喝了,感觉会好些。” 这打脸的方式简直是让这些个妃嫔们大开了眼界,除了前面几个可以撑得住台面的,后面的几乎都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脸。 第149章 奸计失败 花解语以教训下人的方式,给了在座所有的人一个警醒。 她好像在从前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样凌厉过,就好像是,软软的身体上面,突然长出了许多尖锐的外壳。 这样的外壳绝非一日之寒,宫妃们各自照着话题来说,一时之间都有些讪讪。 “解语啊,我也是听闻的流言,不知道真情,所以找你来问问,不知道当不当说,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琬贵人的脸色也有些讪讪,不过好在她一向是习惯了左右的逢源,她看似随性地朝着花解语的左边跨了一步,拿起锦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她一向注意妆容,今天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例外。 “琬贵人说吧,您和母妃一向是情同姐妹,解语便也拿您当亲人待了。” 神色还是亲亲和和的,可这话里话外的分明是生分了,琬贵人她也知道是自己的唐突,所以不得不把不满的嘴脸给收起来。 “是啊,昨日你母妃还去我那里,皇儿也很喜欢她呢,偏偏她还做了一些小衣服给他,皇儿喜欢得不得了。我此次前来也是给你提个醒,就在最近几天,宫里传了些不干不净的流言出来。她们说……瑞兽在你这里出了事情,此时正是生命垂危,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尽力的帮你。” 琬贵人这话里话外的,本来是一些私密性的事情,可是偏偏选择了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打着关心的幌子,做出来的却是看好戏的模样,当真是一个心思精巧的人。 花解语看着她揪起来的眉眼,觉得自己都有些信了。 “解语,皇后娘娘虽然没来,但是却差人通知了太后她老人家,若是你真的有什么过错,最好是主动承担,否则到时候,收场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琬贵人安慰性地拍了拍花解语的手,转身却和身后的宫妃们用眼神示意,人群中即刻便引起了一阵的骚动。 “七公主前些日子便不幸被流言缠身,此次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实在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估摸着太后娘娘也快到了,七公主还是先回屋内布置一些茶点吧,现在天寒,最好是置些暖胃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矛头齐齐地对准了花解语。 “谢谢各位娘娘关心,先前的流言不也证实了只是流言而已么。只要是稍稍睿智些的人,就知道什么可以相信,什么不应该相信。至于这瑞兽猫……” “太后驾到。” 花解语的话还没有说完,即刻就被突然传来的公公的声音给打断,所有的人都齐齐地行了跪拜的礼节,花解语下意识地稍稍抬头一看,她和花拢蕊的目光正好对在了一条的线上。 她站在太后的背后,因此便只是弯了弯腰,很快便主动地去扶太后了。 “皇祖母,现在冷得很,拢蕊还是先扶您进屋吧,前几天太医还吩咐了,眼下这么冷的天,您实在不能待在外面的。” 花拢蕊今日一身的粉色宫装,明明是粉嫩的少女色,穿在她的身上却多了一丝盛气凌人的味道。 花解语得了太后的示意之后起身,很快便把众人都安顿在了偏殿。 长青的眼眶虽然还有点红肿,但是手脚依然很麻利,十几份热茶汤很快便备好。 “今天这样的天气,还劳烦皇祖母和各宫的娘娘陪着孙女,在外头下冻了那么长的时间,其实左右不过是一个坏了规矩的宫人,解语自己可以处置,就不劳烦您替我做主了。” 花解语把茶碗从托盘里接过来,亲自递到了太后的面前,模样恭谨。 “本宫也得了些消息,说是瑞兽猫在这里许是受了些委屈,大抵妹妹也很是尽心地照料了,只是它实在是太小了,因此才出了这样的问题。” 花拢蕊把茶盏接过来,对于面前站着的长青,她选择了置之不理,好像是她仅仅是一个妹妹宫里的普通宫人一般。 “不过好在夜国的使者三日前已经归国,我们这里的消息只要封闭得好,便断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七妹你只要以后小心些才好。毕竟这猫是作为外交的礼物送过来的,若是消息走漏了,那后果才是不可设想呢。” 花拢蕊慢慢地把浮到嘴边的茶叶给吹开,绿色的茶叶在青色的茶盏上下浮动,碧青色能看见瓷碗底。 她的十指纤纤,茶碗底部的小拇指轻轻地翘起,实在是美不胜收,再加上,嘴里说出来的,也是难得顺耳的话,美人捧茶美矣,更笼络人心。 “花拢蕊素来和这个妹妹交好,自然是受不了什么委屈的。她和各宫的娘娘们也一向是相处得很好,所以一听说她出事,我们便赶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说着,花拢蕊的身子朝着前方倾了倾,顺带着靠近了太后的位置。 “想必皇祖母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孙女,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把戏太后已经领教了数次,因此看见她这副故作姿态的样子表情依旧如常。 余下的宫妃们还没有跟着叫好,惊奇的一幕却发生了。 太后娘娘把手中的茶碗递给了身边的姑姑,却把自己的手放在花解语的手背上拍了拍。 “缘儿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凤巢宫的生活方式,昨天囡郁姑姑给它缝制了一个布老鼠,结果欢天喜地地玩了整整的一下午。我前几日还觉得头部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现在好了,一看见它在殿内打闹,我都觉得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众人的下巴有些微微的不合拢,坐在花拢蕊旁边的琬贵人,甚至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瑞兽猫不是已经奄奄一息生命垂危了吗?怎么听太后的意思反而是……这猫在她那里好好地养着呢。 “皇祖母素来都是喜欢小动物的,加上这瑞兽猫吉祥得很。现在看着皇祖母喜欢她,花解语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就在昨天,母妃还说是花解语不懂事,送那小东西过去,恐怕会惊扰了您休息。” 花解语在众人惊呆的状态下接过了话茬,她的脸色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恃宠而骄来。 “月妃她也是为哀家好,也是细心的,等几天江南的蜀锦上来,一次赏赐她些好看的。” 明明已经是万无一失的布置,怎么到了现在居然会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自己在花解语这里安排了长青,是已经曝光的事情,还是说,花解语她已经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情。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傅颜,以及和傅颜走的迫近的百里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花拢蕊的脑海中冒出来的居然是这个名字,她的手指有着一瞬间的发抖,连带着茶碗都有些倾斜。 不过好在,花拢蕊嘚瑟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她便重新做好了身子,把脸朝向了花解语和太后的中间位置。 “怪不得呢,原来这瑞兽猫已经送往了皇祖母的住处。前几天我差凰蝶过来送猫玩具,都是一些铃铛丝绦什么的,说都没有见到瑞兽猫。缘儿这个名字想必是皇祖母取得吧,它从千里迢迢的夜国而来,现在能顾养到皇祖母的膝下,确实是一种缘分呢。” 花拢蕊兀自笑得开怀,连带着旁边的宫妃们也得跟着皮笑肉不笑。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说到凰蝶这个名字的时候,长青有着一瞬间的瑟缩。 “长青,你先下去吧,小厨房那边的汤需要人看着。” 七公主的一等宫女什么时候也需要干这样的粗活?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宫妃们还在妄自猜测,冷不丁地,太后却突然开了口。 “没有事情自然是最好的,毕竟皇帝料理朝堂,咱们后宫便更是不能出了纰漏。此次你们误以为花解语出了事情,便这么热心前来帮忙,实在是大秦的幸事。尤其是拢蕊,当真是有长女的风范。等到宫宴的时候,哀家必定会有所赏赐。” “是。”花拢蕊应声垂眸,掩盖住所有恨色。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了尾,有人欢喜有人忧。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太后的身子却有些熬不住,众人簇拥这她老人家出去,等到花解语送完众人回到殿内的时候,便看见长青已经跪在了过道的中央。 身边还有几个神色焦急的宫人,看到花解语进来了,便齐齐低下了头。 “这边没有事情,你们先出去吧。” 宫门也只是实木制作而成的,此时这么一合,突然多了一丝的厚重之感,花解语转身坐在了主位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捧起了手边的书卷。 这本书是傅颜送的,说是女孩子看了,可以修身养性增益其所不能。 花解语先前还觉得好笑,此时却有些庆幸,若是她在气头上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那便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了。 长青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只知道双膝本来是发麻、钝痛,后来便是尖锐的疼痛了,大抵薄薄的皮肉下面已经积攒了许多的淤血。 大概有半个时辰过后,花解语从书卷中晃出身来,略微抬头。 其实人最害怕的便是这样的情况。 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简直是一个等待死刑的过程,实在是煎熬。 长青感觉自己的头都有些跟着发晕,直到等到花解语开口。 “长青,你跟在我和母妃身边伺候,已经几年了?” 花解语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就是这种淡淡,让长青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奴婢是十三岁进宫的,一开始是跟着胡太妃娘娘,后来胡太妃跟着睿王到了徐州,奴婢便被指派到了月妃娘娘这里。” 长青的眼睛里面隐隐泛着泪光,嘴角一抿,便端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第150章 杀鸡儆猴 “那我问你,我和母妃待你如何呢?是我母妃说胡太妃性情乖张,有时候甚至会苛待于你,所以才在太后娘娘那里求了情把你转了过来。可是你做了什么呢?” 即便是再压得下火气,谈起这些事情,花解语还是觉得有股热流从腹腔处涌了上来。 她的十指搭在了桌案的边沿,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有些微微的发白。 “奴婢,奴婢……” “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我今天会因为瑞兽的事情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花解语的性子一向是淡淡的,很少会有这么疾声厉色的时候。可是此时,她的语调很明显地表明了她此时的状态。 “奴婢自调来了这里,确实受了公主的诸多照拂,包括是母亲和幼弟,也受了公主的很多恩惠,这些,每逢十五探亲的时候,母亲都会和我说,她说,弟弟很喜欢公主送他的书本和木马。” 长青就这样跪伏在青石板铺制而成的地板上,她的头压得低低的,大概真的是有了些许的悔意,所以嗓音里面带着哽咽。 “可是,是长公主暗中控制了我家人,所以奴婢才不得不屈从于她,若是我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奴婢的家人一定会凶多吉少的。请长公主看在长青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放长青一条活路吧。” 说着,长青的上身便直直地俯下去了,额头砸在地板上,有几声咚咚的响声。 “长青以后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个弱女子,不必像诸葛先生一样。”花解语喝尽了茶盏中的茶水,直勾勾地看着长青的头顶。 “长青,你听过一句话吗?” 长青以为自己得了希冀,那双眼睛里面一下子盈满了亮光,由于激动的缘故,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脸,马上就多了几道的纵横出来。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句话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场合,都是极其正确的,不是悖论。” 长青的眼睛里的光芒一瞬间就熄灭了,她的身子险些整个儿都俯啪在地面上,由于身子颤抖得厉害的缘故,连头上那些简单的饰品都散落了一地。 “你的母亲和幼弟我还会如常般帮助。但是宫规如何,你是知道的,对吧。” 一股莫名的心悸就这样涌了上来,花解语压了压袖口,才觉得自己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你先出去吧。” 花解语摆了摆手,翻开了手边的小册子。 大秦的宫规严谨,有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严苛二字。这样子虚乌有卖主求荣的行为,惩罚一般是乱棍打死。 实际上,花解语答应了料理她的家事,便是一种极大的恩惠了。 从前不争不抢任人宰割的时候,花解语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足以让他真正感觉到难过的时候,可是现在,当她笃定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的时候,每一步都是挣扎。 花解语更加清楚的是,这些都仅仅是开始而已,这样的开始简直是让人绝望。 傅颜收到花解语感谢信的时候,已经几近黄昏,帮忙递来信件的是一个小太监,一副低眉垂眼的样子,可是也看见了傅颜眉眼处的松动。 这位太子太傅,即便是进宫当值也是一身的素色衣裳,一开始宫里的人都觉得是一种不敬,后来居然也奇怪地迎合了他的审美。 此时他正翻着一沓的纸张,表情有些许的严肃。 那上面的字迹有些……不忍直视,大抵是某个要强的宫妃,硬把哪位小皇子的涂鸦之作送过来的吧。 “大人,这封信件是七公主送过来的,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务必要拆开来看,奴才这就告辞了。” 话毕,小太监便躬身退了出去,许是因为年纪的缘故,他的嘴角有些轻轻地翘起,毕竟他们这样郎才女貌的组合,走到哪里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纸张是寻常的白纸,丝毫没有寻常女孩子用的花格子那样俏丽的心思,不过这也符合花解语一贯的性格。 傅颜打开了信纸,一行行俊秀的字便落入了眼帘。 话里话外的都是些客套罢了,无非就是因为瑞兽猫的事情表达一些谢意,真正让傅颜的脸上有些微微的笑意的。 是白纸上一行又一行的簪花小楷,这样的字体女孩子用实在是最合适不过,尤其是……花解语。 傅颜也有些怔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也会觉得这个人的特别出来。 …… 大抵是今天一天坐在这里值班,所以精神才有些恍惚吧。 傅颜把信纸封了蜡放好,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换班的时辰。 厚重的木门被打开,傅颜一推开门,便发觉花解语眼睛里面的笑意,也直直地撞在了他的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花解语的眼睛里看到的,居然是深深的落寞。此时已经是日头将近,何况他陪太子时,这个闲职的地点,本来也就没有多少的人会路过。 她就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不知道为什么,傅颜关门的动作一顿。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就关好了门转过身来。 花解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在心里涌起了大片的委屈,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行礼的这个人,反应过来便赶紧退后几步。 “太傅赶紧起身,解语此次来独独是为了感谢您的。先生实在是不必如此拘谨。” 傅颜就这样站在这里,他的头上有一个翠绿色的玉片,花解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也会注意到这个。 但是……她确实是注意到了,他的每一处细节。 “我……我本来是写了感谢信,还想着等到下次宫宴,挑一些别致的礼物送过去。可是……马上又觉得如果此次不是你帮忙,我不知道会落入什么样的境地。所以,才觉得是当面道谢才会更加有诚意些。” 花解语是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裙,披着大氅便跑出来的,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公主出门,需要换一套正式的宫装。 她以前也很注意的,没想到居然到了今天,她也会有这样失仪。 可是傅颜就站在她的对面,这件水蓝色少女系的裙子,便直直地入到了他的眼底。 “长青是跟着母妃和我已经三年的丫头,可是因为这件事情,她由此丢了性命,我和花拢蕊之间的矛盾,又上升了一层。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你把长青杀了?” “我……”花解语抿唇,意思到自己无法瞒着傅颜,只得一声叹息:“我让她称病,送到了宫外,便对外称病死了。” “我就知道如此。” “我没办法做到取她性命,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 傅颜扫了花解语一眼,没有评价。 “太傅,你说人活在世上,就没有能顺着自己意愿一辈子的,对吗?” “此话怎讲?” “缘儿只是一个小猫咪而已,我刚抱住它的时候,它才刚刚足月,为什么即便是它,也会遭此命运,如果不是听了你的话,现在就真的如了那些人的愿。而这些,都是因为我没有看清楚自己宫里的人。” 话里是明显带着颤音的,说明了花解语的后怕是怎样的强烈,她甚至是立住了脚跟才没有让自己发抖。 而傅颜就这样站在她的对面,默不作声。 良久,他终是启唇:“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再有停下来的可能。我知道你即便是说了这些话,对于长青,你还是愧疚大于憎恶。” 傅颜就是这样,平日里一言不发,在关键的时刻却是一击必中的主儿,花解语被他这样盯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流出泪来。 她慌乱地去抹了几把,毕竟今天已经足够丢人。 素色的锦帕递过来的时候,花解语抑制住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瑞兽这件事情,是太后娘娘无意中帮了大忙,所以公主今天感谢的对象,好像是错了。” “你和长公主,不管怎样都已经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所以在这个时候,太后娘娘的意向是很重要的。” 抱上大树好乘凉,傅颜的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今天的嗓音里面有些难得的憋笑,便有些……调皮的意味了。 花解语觉得自己低落的情绪有些小小的回升,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她这样奇怪的状态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宫门那里快要下钥了,在下先行回府,七公主也快回去吧。” 花解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傅颜转身的动作,连带着是他冷冽的背影。 花解语这才觉得,她今天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有多么的荒唐,大概回去之后又免补了母妃的一顿数落…… 不过瑞兽一事总算是过去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花解语在回去的路上,时候不早,天边已经有了些隐隐的黑色,层层的云雾铺在上面有些许的阴郁之感。 洁白的汉白玉上面居然铺了些红色的绸缎,花解语一个闪身,这才没有撞上这副銮驾旁边的宫女。 和寻常不同的是,这副銮驾遮掩得密密实实的,即便是前头的宫人手里提着灯盏,可是花解语眯了眯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现在这个时辰,注意养生的女子大概都已经睡下了,可是他们这个样子明显是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花解语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匆匆便路过了。 她只是隐约看到了随形的宫人里面,有一个人眼睛红肿得厉害,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在这宫里,需要的便是管住自己的嘴,花解语很是明白这一点,可是当她回了住处,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第151章 遣送归来 傍晚碰见的那副銮驾,既不是公主的,也不是贵妃的,那么到底是属于谁的? 几乎整整的一夜无眠,花解语第二天勉强起身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意外的消息。 出嫁的四公主轻悦,因为和和亲皇子感情不和居然会被送回国! 这样的消息突然传到了屋内,花解语正坐在梳妆台前,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莺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再说一遍。” 花解语慌乱间拉住了莺儿正在整理床铺的手,莺儿的手一顿,只好压了压被角。” “回公主的话,现在这个消息在宫里面已经传开了,轻悦……轻悦公主于昨日傍晚回京,等她安置着休息在她之前的碧月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可是还是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妃嫔公主们,轻悦公主她已经哭了好几个时辰了。” 这番话说完,莺儿的额头和鼻翼处已经出了许多细细的汗水,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花解语一眼,很快便又低下头去。 花解语一时愣怔。 和亲这样的大事本来就是一场由男人们主导,由女人们去贯彻执行的事情,若是执行的好,旁人只会说你履行了必须履行的本分,史书里大概会添上不咸不淡的那么几笔。 可是…… 轻悦居然被遣送回秦国了。 花解语现在确实了这个消息,她的手有些隐隐的颤抖,她甚至一瞬间怀疑自己,为什么最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理由呢?我记得那位皇子是亲自来迎娶的,说是仰慕大秦女子的风姿,可是仅仅是短短半年,居然就……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花解语原本正打理自己的头发,她的两只手都聚在了左边的头发上,慢慢收紧,清晨的光透过窗柩打进来,让她的手有些微微的发白。 “随形的使节说轻悦公主自觉身体不适,唯恐拖累皇子,所以自请和离。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轻悦公主她是被休弃,不得已才投奔母国的。” 单单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花解语都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何况是事实承担的那个人。 花解语缓过神来的时候,只顾得让莺儿替她赶紧梳妆了。 花解语的顾虑很对,因为此时皇后的宫里,正是一副愁云惨淡。 “轻悦,你可知道和亲的意义是什么,又可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端?” 此时正在未央宫的主殿,皇后坐在主位上,她的左下手是花拢蕊,右下手是轻悦,其余的便是一些不嫌事大的宫妃,正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眉来眼去的。 轻悦正哭得伤心,那一双如水的眼睛因为哭了太久显得有些虚了,此时头顶传来了皇后的问话,她才堪堪支起自己的身子,身后的侍女脸上的神情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回母后的话,轻悦自知作为秦国的公主,和亲这样的事情是躲不开的。母国把我养大,那么付出一些什么都是轻悦心甘情愿的。可是那皇子以和亲的名义把儿臣娶回家,表面上我是王妃光鲜亮丽的,背地里却要受他的百般折辱,就连他那些养在府内的侍妾,也胆大妄为,意图骑到儿臣头上。皇子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实际上就是南蛮子,儿臣与他实在是没有沟通的可能。” 轻悦本来就是弱柳扶风的类型,一席水蓝色的长衫衬得她跟大病初愈的病人一般。她身后的侍女也快跟着主子哭出声来了。 “放肆,皇子好歹也是你的夫君,你居然在言语上这般的凌辱,南蛮子这样的词也是可以乱说的吗?你这个样子,当真是丢了公主们的脸。” 青花的茶盏已经举了起来,大概是害怕再次生出事端来,被身后的姑姑一拉,皇后索性把茶盏给放了回去,但是那张脸依旧是阴沉得可怕。 “你自小便养在深宫里,哪次吃穿用度委屈克扣了你?怎么到了现在居然和一个市井泼妇一般!” 市井泼妇! 这样的词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是太过恶毒,尤其是对一个公主来说,那些坐在旁边本来还抱着看戏的心思,此时也一下子抿紧了嘴巴。 “儿臣的命不好,幼时生母便病逝了,承蒙母后把我养大,视为亲子。儿臣现在落到了现在这样的田地,实在是愧对母后的教诲。” 不知道是真心知错,还是出于赌气,总之是轻悦竟然直接站起身很快便跪倒在了过道的中央。 随形的侍女便也跟着跪倒一大片。 “若是旁人便也罢了,那皇子是你的夫君,你是他的正妃,那些个不入流的侍妾们怎么还可能耀武扬威的?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不了吗?” 许是也明白了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过份,轻悦这个孩子一向柔柔弱弱的,倒还算是听话。此时轻悦又直直地跪在了那里,所以皇后不得不放缓了语气。 “就在前几天,你父皇还说要给你写一封家书,还说等过节的时候,派一个使节团过去看看你,可是,你倒好,居然闹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这番话说出来居然也有一股痛心疾首的味道了,花拢蕊顺着母后的目光向下看了一眼,嘴角勾了一丝的冷笑出来。 “皇后娘娘身在母国有所不知,公主她到了赵国之后直接做了六皇子的正妃,便引起了那些人的不满。老太妃本来有自己中意的王妃的人选,因此对公主每日的晨昏定省也是视为无物。冬日那侍妾自己滑了胎,却非要说是公主给她下了药,由此被罚禁足半月。公主她在边国,实在是受尽了委屈。” 开口说话的是轻悦身后的侍女,虽然众人的眼光打到她身上的瞬间有些许的瑟缩,但是还是把话给完整地说完了。 “奴婢是一直跟着公主长大的,实在是看不得这些。公主有写家书回母国,可是居然杳无音信。她……” “瑶瑶,别说了。” 侍女的话被猛然间打断,轻悦的脸色愈发地白了。 她今天已经丢够了脸面,没有必要再接着了。 “四姐的家书保不齐是被赵国的人拦截住了,如果父皇他受到了你的家书,一定会鼎力相助的,母国不会放弃一个任何在外面和亲的女儿。” 忽然,门口传来了铿锵有力的声音,轻悦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花解语的眼睛。 “四姐,你先喝口凉茶缓缓吧。” 花解语的话一完,琬贵人便拿了自己的茶盏过来递到了她的手里,轻悦把茶盏捧到手里握了很久,还是把它一饮而尽。 “解语倒是对此事看得通透。” 皇后给了花解语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件事情闹到了现在也算是高潮部分已经结束了。 轻悦偶尔还有些抽噎,但是神情已经平和了许多。 “让刘太医跟着去碧月宫吧,你此番受尽了委屈,这身子也孱弱,是该好好补补了,否则的话你父皇那里你也难以交代。” 一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大部分的人仍是意犹未尽,除了花解语本人打过招呼之后和这个四姐出了宫门,其他的人都还留在未央宫的大殿内。 “这个四公主啊,从前做女儿家的时候便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到了边国之后居然是连个侍妾也管不住,即便是普通的官家小姐,也不会被一个妾给欺负了去。” “可不是么?皇后娘娘还养在身边养了几年,若不是这样的话,性子还不知道会软到什么地步。” “据说边国的皇子的母妃之前也是一个性子弱的,怎么轻悦还被她给欺负了去。” 众人三三俩俩的议论,毕竟突然出了这样的丑事,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消遣。皇后的脸色即便是再难看,她们也权当是没有注意到了。 “母后,这个四妹实在是太过于不争气了,就这样被一纸休书休弃回家,她自己倒是轻松了不用侍奉婆母,可是却是全然不为大局考虑。前年是因为盟约的缘故,所以才有了和亲的促成,可是事情闹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秦赵两国……怕是要……” 花拢蕊几乎是全程冷眼看完了这场闹剧,她一向就不喜欢这个四妹,不过惯性利用,此时看见她这个样子,只能是添了几分的厌恶。 “你前段时间刚刚得了教训,还要这么口无遮拦?” 得意全部凝在了脸上,花拢蕊的面色一红,便直接甩袖离去了。 这个破落户儿,居然到了现在还给了她这么大的难堪。 皇后努努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脱口一个字。 “四姐,你没事吧。我刚才瞧着你的脸色不是太好。” 从未央宫出来,花解语扶住了她这个四姐,觉得她的身子轻的如同一张纸片。 “四姐,我先送你回碧月宫休息吧,现在这个时辰,估计刘太医已经在等着了。况且你现在的情绪也有些不稳定。” 未央宫也在整个皇宫建筑群的中轴线上,此时她们绕过回廊转了个弯儿之后,便离着御花园很近了,稀稀疏疏的阳光打在枝叶上,衬得轻悦的脸色愈发地发白。 “解语,我……” 明明话已在喉,可是在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选择了远离,只有这个原本最恨的这个人,却选择了站在自己的旁边。 轻悦的整个心房都被矛盾给堵住了,她有些话想说出来,但是还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这是错的。 “四姐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花解语的脚靠的愈发地近,她去扶轻悦的胳膊,被对方下意识地推开了。 “七妹,对不起,我刚才也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我最近的心情很糟。” 明明自己和那个人也是可能走在一起的,只要能够得到父皇的欢心,可是一道圣旨就这样生生地砸到了碧月宫。 如果不是花解语当初设计,自己也不会落到六皇子那样的人手中,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可是眼下,花解语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面溢满了真真切切的关心,虽然极有可能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故作姿态。 第152章 心生愧疚 有可能是最近身心俱伤,所以才会格外脆弱,轻悦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赶紧一转身,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我没事了,母后嘴上狠厉些,但是还是会照顾我的,七妹你先回去吧。” 轻悦的手慢慢地推过来,冰凉冰凉的,由此带了不容拒绝的意味,花解语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末了,还是解下腰间的香囊给她。 “这里面有安神的药草,戴在身边会舒服很多。” 相顾无言,轻悦看着花解语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力交瘁,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发展,居然会更加的糟糕。 御花园长年有花匠打理,纵然隆冬天气,但风景怡然,别有特色。 轻悦穿过长廊,正准备往自己行宫而去,谁料听到背后一声含笑召唤。 回首,但见回廊里站着含笑花拢蕊,手中捧着暖炉,效益冉冉。 “四妹这是往何处去?” 轻悦一愣,旋即收拾好心思,赶忙回身:“原来是长姐,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往外头走。” “哪里,我这是担心在屋子里闷得慌,出门瞧瞧,没成想这么巧,遇到四妹。” 宫里这么大,哪里有走到哪都碰到的道理。 轻悦心中明了,倒也不揭穿,只符合一笑:“原来长姐是在赏雪,真是好兴致。” “对了四妹,这两年在赵国那边想必受了许多的委屈吧。”花拢蕊上前两步,好似亲热挽住轻悦手臂:“刚才本宫也听说了,那些赵国宫里的女子,与其说是深宫的贵妇、名门的闺秀,还不如说她们是粗鄙的妇人,你有什么委屈的话,尽管和长姐说。” “多谢长姐关怀。” “和我客气什么?我们姐妹多年的情谊,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轻悦笑而不答。 花拢蕊利用她这么多年,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无力反抗,否则当初花解语将她送出去的时候,她也不会顺水推舟。 但万万没有料到,最终会是这般结果。 轻悦出神时,花拢蕊又继续道:“你好歹也是正皇妃,怎么如今居然变成了这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半年我在秦国,但是也断断续续地听了你些许的消息,从来没有意识到事情居然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哪有隐情,是我做的不好,不过是皇子嫌弃罢了。” “哦?”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总是刚才花拢蕊的表情还算是和和睦睦的,她挂着长姐的名义来关心被休弃的妹妹,脸上总还是得带着点笑意的。可现在听了轻悦亲口承认,见这事没了回旋的余地,花拢蕊的眼睛里面都盛满了嘲讽。 不过好在她敛着眸子,没有完全暴露出来,也算是给了轻悦薄面。 “他不喜欢你,你就没有想过其他办法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可能相信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找人给他下降头吧。太妃娘娘不喜欢我,有时候还在我面前说抬平妻的事情,可是她年纪那么大了……诶。” 轻悦幼时丧母便被皇后养在了未央宫,嫁出去之前和花拢蕊做了七年余的姐妹,她们的感情和其他的人来说,看似亲厚,实际情况却只有自己了解。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受不住花拢蕊的指责,下意识地便要反驳,即便这样的反驳在花拢蕊的眼里就是一个笑话,无能的笑话。 “关系不和,他个人不喜欢你?六皇子他作为和亲的提出者,会有这么蠢笨的想法?什么时候和亲也需要两个人有感情?什么时候和亲也需要你们能够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花拢蕊声音不禁有些拔高:“轻悦我告诉你,和亲就是交易,你不过是作为盟约的附加品送到了六皇子的府里。这样的事情不是数不胜数的吗?赫敏姑母和莲华姑母,不也在江国安安稳稳待了近十几年吗?现在轮到你了,居然是一纸休书的下场……” “我……”轻悦启唇,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而花拢蕊则是越说越起劲,到后来干脆拂袖断言:“大秦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许是一下子说的话太多,也许是情绪太过于激动,连花拢蕊自己都满脸通红。 “长姐,你莫气坏了身子。” 轻悦低下头去。 花拢蕊瞥了轻悦一眼,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最初是不想轻悦离开宫里,让自己少个得力助手,但见后来事情已成定居,自己经过母后劝说后,也渐渐明白了其中好处。 轻悦嫁人,怎么说也背负着联姻的名声,也能帮自己和幕后牵扯一下朝臣。 现在可好,好端端的公主竟被人送了回来,这叫花拢蕊护如何不气。 “轻悦,你之前在宫里还好,现在看来,却是太无能了!和你母妃当年一个样!” 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让旁边的侍女都忍不住去扶花拢蕊一把,就怕她会有什么闪失。 花拢蕊的话越说越难听,最初还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后来见轻悦一句都不反驳,干脆来了脾气。 轻悦最初也是在忍着,但后来被提及母妃,心中顿时像刺了一把匕首。 深呼吸,轻悦握拳,蹙眉抬头:“和亲?是,我知道和亲是筹码,我也知道我从前喊得父皇说白了也仅仅是陛下而已。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轻悦声音拔高,令花拢蕊一愣,后者知自己言语失了分寸,牵强一笑:“你激动个什么劲,我不过是为你好罢了。” 轻悦见花拢蕊自己软了语气,跟着平复下心情,顺着她的意思为自己刚刚莽撞开脱:“长姐说的是,可我就是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是我呢?明明是花解语她被指了出去,可是为什么最后关头却换成了我。” “还不是她母妃和水贵妃联手设的局么?若是你也有一个亲身的母妃,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不过是联合起来欺负你这个可怜人罢了。” “母妃?说起母妃,我一直都将皇后视为自己的亲生母亲。” “哦,呵……母后不也将你视如己出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被花拢蕊这样一激,轻悦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她一把甩开了身后的侍女,直直地盯着花拢蕊的眼睛。 “是吧,长姐,这么多年来,也幸亏了我们的好母后。” 轻悦现在的状态,和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为什么,花拢蕊的心里会生出些许惶恐来。 但一想自己身份,花拢蕊顿时再次有恃无恐。 “你说的那些都是客观的,造成你现在状况的还是你自己。” “呵,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才是罪人。六皇子即便是蛮横无理,也不能回无视于秦国的威严,就这样把堂堂的秦国四公主给休弃回家。若是这样没脑子,他也不会爬到如今的位置。” 说到这里的时候,花拢蕊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这个四妹的下巴,好像要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点什么来。 “我记得你在十六岁的那年,花灯会的时候结识了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是不是。” 在花拢蕊的眼睛里面,轻悦的目光一下又一下黯淡下去,在这个时候,花拢蕊明白自己很害怕听到答案。 时间好像停止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悦突然直直地抬起头来,就好像在宫宴的女眷游戏上拔得了头筹一般。 “是,就在和亲前的一晚,我和他还在御花园的那泊湖下见面。后来接下来我们都断断续续地有联系,一直到了上个月,原本要递到我房里的信件,居然到了六皇子的房中。我……” 轻悦的话还没有完,就被脸上的疼痛打断。 身后的侍女们跪了一地。 “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这一巴掌扇得极重,不仅是挨打的人偏了大半的身子,连打人的人的身子也跟着偏了大半,花拢蕊的右臂高高地扬着,杏眼狠狠地瞪着,仿佛这一巴掌的并没有让火气消下去半分。 “方才在大殿的时候,我还觉得你的遭遇值得同情。左右被休弃的公主没有了再嫁的可能,但是偌大的皇宫还是可以养一个女儿的。可是像你这样的,处以通奸罪也不过分。堂堂的大秦公主,和一个已婚的男子私通,还是已为人妇的情况。你真是长了秦国的脸面。” 通奸罪、私通、罪无可恕。 这些个词一下又一下,如同一把把钢刀划开了轻悦的脸颊,她的脸上红印慢慢地浮起,红肿不堪,眼泪很快簌簌流了下来。 “长公主,我们家主子才是那个最命苦的人,她本来和那位侍郎大人是情投意合的,再者他们本来也仅仅有书信的往来,长公主刚才的话语,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蒹葭是自小跟着轻悦的,由于主子性格有些怯懦,倒显得她处处为她着想了,此时蒹葭虽然也跪在地上,但是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明显的不服气。 花拢蕊本来此时就像极了一头暴怒的狮子,偏偏这个胆大妄为的侍女还跳到她的头上。 “本宫教训妹妹,那里有你这个下人说话的地方。” “你是跟在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主子有错不是赶忙劝诫,而是助长其不良之风,我看她之所以一直敢这样做,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怂恿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轻悦的事情会由秦帝和礼部负责后续的事宜,花拢蕊眼下也只能是逞个口舌之快。在这个时候,蒹葭只能是做了替死鬼。 “把这个目无尊卑、欺上瞒下的贱婢就地杖毙。” 花拢蕊的声音冷厉,很快便有轮班的侍卫抬了条凳了板子过来。 厚实的红木杖和几个侍卫,让这个小小的回廊立马显得拥堵起来。 第153章 训斥责骂 “长姐,求你,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与蒹葭无关。长姐若是不满,尽可以把此事禀告给父皇和母后。蒹葭她跟了我六年之久,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的。” 轻悦本来还抱着贞洁烈女一般的面容,此时看见身后的红木板子,才知道了事情闹到现在的严重性。她去拉花拢蕊裙裾的角,却被对方一脚踢开了。 “跪直。” 花拢蕊的这两个字没有原先那样嚣张的意味,只是这样一下子便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压迫,实在是不好受。 轻悦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个姑姑站在了她的身后。 “四公主最好能跪直些,若是稍稍欠缺,奴婢便只能奉长公主之命重新教您规矩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打了一个激灵,轻悦看见她这样的反应,嘴角擒起了一抹的冷笑。 “至于这个贱婢,给我泼醒了打,她这样晕着,实在是太过便宜。最好是能让四公主的侍女们,都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蛊惑主子到底是有多大的罪过。” 一桶冷水兜头而下,蒹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上了条凳。她的双臂和双腿都被麻绳紧紧地绑住,全然没有逃跑的可能。 “四公主,救救奴婢啊。” “蒹葭……” “奴婢一直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对您不利的事情,四公主,救救奴婢啊。” 许是冷汗,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处还滴着水珠,脸上分不清楚是水还是泪。 轻悦就那样跪在那里,也没有低着头,哭喊岔气到最后那一张脸,已经如同死灰一般。 “长公主,是打哪里?” 按住蒹葭肩膀的那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抬头,倒也没有慌乱,毕竟这个主子脾气爆照,惩罚下人几乎是家常便饭。 “杖毙,听不懂吗?” 条凳侧面本来已经有人去撩蒹葭腿上的衬裙,听到这几个字手抖了一下还是立马整理好了她的衣服。他们本来以为蒹葭这样的行为,也仅仅是屁股遭罪,左右也不过是养半个月的问题。只不过秦国规定受杖要去衣,连带着损些脸面罢了。 可谁曾想到,居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冰凉的红木杖搁在脊背上的时候,蒹葭便闭上了眼睛。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的时候,第一杖正好砸下来。 这惩治下人的杖本来就重达五斤,脊柱还是人最为重要的部位,第一杖下去的时候,蒹葭的背部明显一抖,很快口中便也血沫溢出来。跪在轻悦背后的那些个侍女,头部全都伏的低低的。 这样杀鸡给猴看的把戏,实在是太具有威慑力。 寻常的男子,遇到这样杖脊的惩罚也不过能看看撑到五六下,轮到蒹葭,第三杖砸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了。 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这三下杖脊,已经要了她大半的性命了。 淅淅沥沥的鲜血从条凳留下来,一直通过青石板绵延到轻悦的脚边,轻悦几乎是下意识地干呕。 第四下,第五下。 连续的两杖终于结果了蒹葭的性命,轻悦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酸水,有些腺液,她立马用袖子擦掉了。 “轻悦,记住这次长姐给你的教训了没有?” 绕过大片跪着的侍女,绕过了蒹葭的尸身,绕过沾染着血水的红木杖子,花拢蕊走到了四妹的身边,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脸上的伤痕有些严重,你赶紧回去让刘太医看看吧。” 这句话说出来和寻常人家的姐姐一般,花拢蕊的语气轻柔得很,她很快转身,把满地的狼藉都给留下了。 “恭送长姐。” 轻悦直直地俯下身,额头磕在地上,咚地一声。 眼看着花拢蕊的背影全部消失,有胆子稍微大些的侍女站起身来扶着轻悦,眼底还有着惊魂未定。 “蒹葭死了!” 轻悦把手指对准了条凳上的那个人,因为杖脊还算是一种痛快的死法,所以那条麻绳还牢牢地捆着她的身子,几乎没有大半的痕迹。 “人死不能复生,公主节哀吧。等奴婢打点了总管公公,就去料理她的后事。” “她是被我害死的。” 就像是堤坝被突然掀翻,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轻悦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因为蒹葭的死突然爆发出来,她死死地抵着地面,泪水一下子打湿了脚下的青石板。 “如果不是因为我,蒹葭今天也不会惨死。” “公主……” “她自小开始跟着我,一直都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居然也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公主,您不必责难自己,这都是长公主的意思,您护不住她的。” “长公主,呵呵……在赵国的时候,那么艰难的日子,蒹葭都不曾出什么事情,如今回到自己宫里,却送了命。” 哀莫大于心死,嚎啕大哭之后,轻悦的声音反而变得很平静了,即便是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神色便平静了很多,声音里也少了糯糯。 “晓琴,你们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几乎是说着话的空当,轻悦便转身绕过了回廊,留下满地的侍女们面面相觑。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到时候那还是万死末辞的罪责,前头的两个侍女应声爬起跟在了轻悦的身后,剩下的人则跑回了碧月宫搬救兵。 晓琴一路跌跌撞撞,突然鼻子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位置,这样的痛感实在是让人发晕,赶忙低下了头。 “奴婢见过傅大人,刚才是奴婢莽撞了,还希望大人饶恕。” 本来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晓琴没有想到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无妨,你起来吧,我正好出来转转,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出于礼貌的缘故,傅颜甚至是后退了一步。只不过一方面要做出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出来,右手却还轻轻地按着胸口下侧的肋骨,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奴婢也是急着赶路,所以才冲撞了大人。” 这小宫女的声音切切诺诺的,很明显已经哭过,傅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懂了恻隐之心。 “你如此小的年纪,在这宫里受了些委屈也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忙,最起码也可尽力一试。” “这……” “四公主她刚才和长公主起了争执,贴身侍女蒹葭姐姐也被杖脊而死,现在她一个人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又不许旁人跟着,情况实在是危急得很,奴婢正想找人帮忙?” 四公主? 就是那个最近被休弃回国的轻悦? 何况还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的身份实在特殊,何况要掺和这些女眷的事情,傅颜的眉头不由地一皱,那个小侍女却膝行过来,跪在他的脚下,好像是濒死之前发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傅大人赶快随奴婢一起过去看看吧,否则的话真的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岔子。求求您了,您经常在宫宴上走动,您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说实话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趟这趟浑水,可是她这么一闹,花解语那里也许会有转机。傅颜稍稍用力把晓琴拉起来。 “我一个外臣,这样进御花园也不太方便,免不了会被御史弹劾,可是这时候情况危急。所以我先行去御花园救人,你去找七公主帮忙,让她也来这里,等到事后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花解语的功劳,快去吧。” 轻悦嫁往赵国半年之久,傅颜对这个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印象,只能是凭借着衣服的不同,来判断路人的身份。 此时已经几近正午,御花园里面也没有多少人。 绕到月湖的时候,傅颜只听见“扑通”的一声。 心下一惊,傅颜绕过大片的灌木到了月湖的边上,只看见湖面上漂浮着的白色绢帛。 这四公主显然是抱着赴死之心,没有一丝的挣扎,水面上几乎只有淡淡的涟漪。这女眷的身子本来就弱,何况她最近又受了连番的打击,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颜下意识地便跳到了湖中,直直地朝着轻悦的周围游去。 或许是怕自己挣扎,轻悦的腰间居然绑了石块,傅颜抑制住了自己责骂的冲动,好不容易才把她腰间的藤蔓解开。 少了石块的束缚,傅颜很快就把人抬上了岸,远处跑来的两个侍女很快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了。 “今日之事,还希望你们能保……” “四姐的身子一向不好,此番又溺了水,还是赶紧服下这颗回心丹在送回碧月宫吧,御花园离那里有些距离,半路上出一些什么岔子,实在是不好。” 首先是一颗墨色的药丸,然后被强制性地灌了下去,轻悦在昏睡中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左右是把它给咽下去了。 花解语收回了手,拿锦帕把人脸上的污垢给擦干净了。 碧月宫大批的侍女刚刚赶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个个都傻了眼睛几乎要大哭起来,花解语赶忙制止了这场闹剧,让她们先把轻悦给送回去了。 “谢谢太傅,今天若不是你能及时赶来相救,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了。今天在未央宫的时候,我还见过她一面,没发现她居然羞愤到了如此的地步。这样大的恩德,花解语本该设宴款待的,可是四姐那里眼下需要人帮忙,所以不得不择日了。” 看着人散尽,花解语把身子转回到了傅颜的对面,她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惊魂未定。 “在下从来没有听说七公主和四公主交好!所以……今天的事……” 大致拧了袖口处的水迹,傅颜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本来去赵国和亲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后来阴差阳错,换成了四姐嫁过去,所以我终究还是欠她的。” 花解语是第一次把这件事情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想找一个地缝儿爬进去。 第154章 并不领情 “七公主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免得出了什么事情。” 慌乱之下的措辞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傅颜转身的时候,似乎听见了对方的喊声。 “太傅今日跳水救人,回府之后让大夫看看,免得落了风寒之症。” “多谢公主挂怀。” 两人道别,花解语送走傅颜后,直接来到轻悦的庭院。 内阁珠帘摇曳,婢女为花解语打了帘子,后者弯腰走进,但闻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母妃,母妃,救救孩儿,母妃……蒹葭,蒹葭,你睁开眼睛看我啊……” 呼喊一阵接一阵,花解语听了片刻,知都是她亲近的人。 明明是刚刚才被人从冰冷的湖水中救出来,轻悦的脸颊却红的异常。她整个人窝在锦被之下,口中是连绵不断的呓语。 由于她的身子抖得太过厉害,即便是太医诊脉,也只得是靠身边的宫人压着她的手腕。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以前端庄大方的四姐,现在居然会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花解语转身瞧向身边丫鬟:“太医怎么说?” “刘太医还在外头候着,公主见吗?” 花解语垂眸:“召到外厅。” “是。” 大概是因为轻悦病的紧,连带着底下丫头做事都毛手毛脚,此刻花解语也没有什么训诫的心思,便由着去了。 片刻后,刘太医疾步而来,朝花解语失礼,却被花解语伸手拦住:“不必多利,直言便可,刘太医,本宫想问问你现在四姐的情况怎么样。” 刘太医蹙眉。 花解语跟着道:“有什么事情,刘太医就请说吧,闹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父皇和母后那里一定是瞒不住了。” 后者这才一声叹息:“四公主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今日情绪不好所以身子有些亏空罢了。只是关键……关键她一心求死,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是一个人自己断了生机,旁人是没有办法的。她这样一直高烧昏迷,眼下只能是灌些退烧的药,以免的引起其他的病变。” 说这段很显然耗费了刘太医很多的精力,毕竟没有哪个医者可以看的下这样的事情,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明丽夫人女子,正值芳华。 “辛苦刘太医了,配药的事情也请您尽心。” 花解语朝着自己身后的莺儿招了招手,莺儿便把手中的银钱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汤药很快便灌了下去,余下的大半个时辰轻悦还是阵阵的呓语。花解语守在床头,心急如焚。 “七公主忙了这么久,奴婢送您去偏殿休息吧。” 有宫人递了一杯水过来,嗓音压得低低的。 “好……”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花解语便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拉住,她赶忙把头转向了床铺,发现轻悦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马上又闭上了。 “去我母妃那里一趟,说让她别着急,等四姐的情况好些了,我就会回去的。”花解语吩咐了身边婢女,转头看向轻悦:“四姐福大命大,你刚醒,喝点水醒醒神吧。” 花解语把侍女递过来的水放到了床头,却被对方推开。 轻悦的眼睛还紧紧地闭着,可是两行清泪却很快划过脸颊。 “救我做什么。” “人命关天,如何不救。” “长公主的命是命,我的命却不是,一文不值!” “四姐这是什么话,你可是堂堂秦国公主。” “呵,公主?你见过我这么窝囊的公主?”轻悦撇了花解语一眼,冷哂:“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下嫁给那个皇子,落得如此下场!” 花解语:“……” 瞧花解语没有反驳,轻悦反而一笑:“不过也是,当是是我自己急着脱离苦海深宫,顺水推舟了,可万万没有想到。” 花解语在一边默默坐着未曾做声,倒是轻悦摇了摇头,眼泪簌簌落下:若不是我,蒹葭今天也不会死。还有三郎,我们的事情败露,皇后她一定会对付李家。我真是一个天大的罪人。” “那你也不该寻死。” “若不是我,事情不到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许是因为轻悦刚搬回来,碧月宫还未修葺,盖在轻悦身上的锦被,居然还有些褪色。 “李大人去年刚娶过妻,又刚得了一女,家庭美满,从来没有和旁人有什么感情。四姐一向是聪明通透,自然明白解语说的是什么意思。” 花解语试图去拉对方的手,对她躲开了,为了避免尴尬,只得是帮忙掖了一下被角。 “我知道,他女儿叫明和,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甚至还请了画师画了像寄给了我。” 许是用锦帕揉搓得久了,轻悦的一双眼睛都红彤彤的,如同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一般。 “花解语,你说如果不是我嫁到了赵国,我和他之间便是另一种结局。李侍郎一家身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我真想不通,赵国那样的莽荒之地,父皇把我送去了,居然就这样不闻不问,长达半年之久。” 花解语望向窗外:“女儿一出生,结局已经注定。” “若不是此次出事,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碧月宫,解语,这就是咱们姐妹的母国啊!” “还有蒹葭,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可能会惨死。在赵国的时候,她和一位普通的侍卫情投意合,我还许了她拿我腕上的这镯子给她当陪嫁,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轻悦就这样断断续续、絮絮叨叨地一个人说了很久,她的两个眼眶里已经没有了泪水,空洞得厉害,她现在的情况,让花解语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哀莫大于心死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四姐,不要多想了,你现在身体虚弱,是需要好好养着的,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我这样的破落户儿,眼下已经遭到了许多人的讽刺和嘲弄,连身边跟着我的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大抵青灯古佛才是最终的归宿。” “别胡思乱想。” “解语,你忘了吗?先前的那几位太妃,现在不都是常伴青灯吗?何况我……我是被休弃才回母国避难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跟着侍候的宫人已经都退到了外殿,花解语听着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突然觉得难过的厉害。 从前这个四姐是跟在花拢蕊后面的,虽然看似跋扈,实际却是为了自保,虽然之前给自己使了不少的绊子,可是到了现在…… 花解语心中一叹息。 原来,每个人都有可能从云端跌倒泥里。 眼下自己虽然得到了水贵妃的援助,但是如果一个不慎,轻悦就是自己的榜样了,花解语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心悸,她抓紧了手边的锦被。 “父皇他虽然是大秦的陛下,但也是我们的父皇,眼下姐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父皇他全然没有不管不顾的道理。接下来父皇那里一定会有所动作,等到一有消息,我就会派宫人过来照料你的,四姐你放心吧。” 两个人有一着没一着地聊着天,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了多少,直到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被端到了眼前,花解语才皱了皱眉头。 “四姐方才不是已经喝过药了吗?” “刘太医吩咐过了,一个时辰前四公主喝的是退热的药,现在是养神用的。以后这碗药是断不了。” 把托盘推过来,莺儿的脸上一副气鼓鼓的神色,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花解语起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 “把药放在桌子上,你先随我出来一下。” 花解语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分,对面的莺儿跟着到了院子里,一张脸还是气鼓鼓的。 “这个人以前对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奴婢跟着在公主的宫里当值,也知道您受了她的诸多委屈。眼下她被休弃回国,大家都逃得远远的,唯恐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您倒好,偏偏还要和她凑得这么近乎。现在大家都议论纷纷,说您……” “这个人,那个人,轻悦是什么样的身份,到了你嘴里居然要被如此轻贱。” “您从前那样困难的境遇,都是她跟在长公主后面耀武扬威导致的,四公主眼下到了这样的境地,也不能说不是糟了原来的报应。现在她落难,连碧月宫的宫人都跟着不尽心,她们都眼巴巴地希望自己能够调到别的宫去,就是刚才的药,还是奴婢看了大半个时辰的火才熬出来的。” 很明显的是,莺儿的声音里面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同时还有着浓浓的委屈,她指着不远处一个靠在柱子上打盹的侍女,模样有些愤愤。 “这些人没丁点儿的眼色,等过些时日就不可能仅仅是一碗药的问题了。你若是个聪明的,就知道此时应该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挺过这个难关,她这些天精神不太好,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奴婢,奴婢实在是听不懂七公主的意思,还请您明示。” 和刚才相比,莺儿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有些愤愤,花解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方立刻就低下了头。 “从前她能要什么有什么,无非就是靠着花拢蕊的光辉罢了,花拢蕊也乐意拿些好处给她。可是现在她落了难,花拢蕊非但没有帮忙而是帮着把她踩到了泥里,这样的反差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锦上添花固然是好,但是要让别人记住你的恩德。” 莺儿撇了撇嘴:“公主说什么,奴婢不懂。” “你也不必知道那么多,她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步,其实我是脱不开关系的,若不是和亲临时换了人,眼下境遇这般惨重的,便是我自己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花解语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作为大秦的公主,或许只能选择这样的道路走吧。 “奴婢只知道陛下嫁女一事很是匆忙,谁说就指定要嫁公主了。” “莺儿。”花解语怪嗔瞪了莺儿一眼,但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最后只得叹息:“其实我们作为父皇的女儿,大都是这样的……” 这句话说了一半,连花解语自己也觉得伤感,她赶紧拢了拢袖口。 “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估计汤药都快凉了,回去吧。” 折腾了一下午的闹剧此时终于落了幕,看戏的人也差不多散尽了,轻悦把汤药喝下去,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155章 母女家常 花解语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蒙蒙的黑,她刚迈进主殿的门槛,便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母妃。 “听宫人说,四公主今天闹得很厉害,甚至还跳进了御花园的湖里面。你又一个下午都不在这里,母妃都要担心死了。现在碧月宫那里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吧。” 月妃是穿着一身中衣便跑到了门口,模样看起来着急得很。她头上的银色步摇跟着微微的摇动。 “四姐那里没事,眼下她已经睡下了,我还留了莺儿在那里照料着,您就不用跟着担心了。” 花解语一路把人扶回去,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就好了,晚膳已经好了,先吃饭吧。” 母女二人说话的间隙,殿内的宫人就已经布好了菜,花解语早已经饥肠辘辘,当下便去净手了。 她方才在碧月宫里忙上忙下,几乎是到了脚不沾地、苦口婆心的地步,此时坐在了自己的餐桌上,才明白今天真的是累及,而母妃这个港湾,足以让她安心下来。 母女两个人如常般吃饭,偶尔月妃还会挑一些肉类放到女儿的碗里,除此之外,殿内一片的祥和。 “解语啊,母妃听说今日四公主落水,是傅大人把她救起来的,也是他让宫人过来通知你,所以你才得知过后过去帮忙的。” …… 本来饭吃得好好的,眼下却被一根青菜梗在了喉间,花解语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立刻换来对方的怀疑。 “你怎么了,母妃就是随意问问。” 月妃把对方碗里的青菜推开,推了一小碗绿豆汤过去。 “您谁都没有问,偏偏问的是他,难道这还不是故意的吗?” 花解语擦了擦嘴,灌了点绿豆汤,才觉得嗓子那里好了许多。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说太傅是在路上偶然碰见了四姐的侍女,唯恐出了事情才过去帮忙查看的,可是他到了御花园的时候,四姐就已经跳下去了,腰间才绑着石块。幸好是太傅过了,若是四姐的那些个侍女全部跳下去,也未必能好好地把人救起来。” “哦,是吗?”月氏蹙眉:“我听说陛下的赏赐已经送到了他的府中。” 花解语淡淡应了一声“嗯”。 月氏见她没有反应,低声试探道:“你和这个傅大人,素日里走的亲近吗?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青菜又梗在了喉间。 好在花解语有了经验,立马就舀了一口绿豆汤灌下去。 母的眼睛直勾勾的,她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不知怎么的,花解语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隐隐的发烫。 “母妃,您……怎么会这样问?” “没事,我就是问一下而已。” 这就是而已吗? 花解语到了现在终于知道窘迫这个词是什么滋味,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太傅他和女儿并没有什么交集,之所以通知我过去帮忙,无外于我是女眷的身份,所以才方便些。” “哦。”月氏有些失望:“那日在偏殿,有宫人说有你的信件,我本以为是你在宫外的那些族妹递进来找你帮忙的,因此也没有怎么在意过。可是这样的事情一连发生了几天,我才试着看了看,这才发现上面居然是男子的字迹,而且落款是傅颜。” 花解语一惊,但想想自己和傅颜信件对母妃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又放下了心。 月氏继续道:“我也没有旁的就是,就是好奇,我今天才想问问你,你对这个太傅,是不是有什么交流。你看那些族里的妹妹,好多都已经成婚,而你,你父皇三番五次的赐婚都被你拒绝了,结果你自己也没有一个看上的。” 花解语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回去,默默地吃饭,很快碗里的菜便见了底,汤汁液留在白色的碗底,有些艳丽的颜色。 “母妃也就是问问你自己的意见,毕竟你的婚事还是要由你父皇做主的,可是如果你有中意的人,母妃可以在陛下那里说说。母妃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求你能嫁给一个你能如意的人。” 跟着又是一声叹息:“否则像是你四姐那样的,实在是太过于可怜。” 花解语实在是没有想到母妃居然在今天,给了她这样的一个措手不及问题。 她原先压在心底的东西,就这样一下子涌了上来。 从初遇时的那惊魂一瞥,险些便勾了她的魂魄,后来去寺庙祈福,居然也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诸多事迹,甚至是还能碰见他的仰慕者。 那个时候,花解语就在想,傅颜,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后来,他屡屡地帮助了自己挫败了花拢蕊一党的阴谋,就在前几天外国使节的宴会上,也做到了挺身而出。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帮助的话,自己大概早已掉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花解语突然害怕起自己这样的形容词来,她有些恐慌,连忙捻了一块小的糕点塞进了口中,掩住自己慌神。 如今回想起来,她一步步,竟都走在傅颜铺垫好的路上。 可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仅限于此罢了。 “母妃,我和他……不过是寻常的朋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现在还小,不想离宫,至于以后的婚事,当然是全凭借您和父皇做主,女儿即便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胡闹到如此的地步。” 由于口中还含着糕点的碎屑,因此这声音听起来便有些含糊不清了,听在月妃耳中的,自然便是闪烁其词。 “是吗?” 月妃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女儿一般,她垂眸,摆正了自己的碗筷。 “我记得前几天的时候,你还给他回信件,到了现在居然说只是朋友。” 花解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地被自己的母妃调侃过,何况是她一直是温柔恬静的性子,居然今天也会有使坏的时候,花解语听了她的这句话,整张脸红的厉害。 “母妃。” 这叫声里面简直是满满的娇嗔,月妃在今天算是真正地明白了女儿的心意。 “先吃饭吧,这些小菜都是御膳房特意添得,说是太后娘娘体恤我们母女。” 月妃夹了一筷子紫菜放到了女儿的碗里,顺势着堵住了她的嘴巴。 剩下的半顿饭还算是太平,花解语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月氏不起话头,她只得悻悻地吃饭。 花解语这里还算是平安和乐,可是被她留在碧月宫的莺儿,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许是因为白日里掉进了那极冷的湖中,半夜的时候轻悦又发起了高烧,惹得刘太医半夜从太医院赶来,几乎是一整夜,都耗在了碧月宫里面。 刘太医虽然是位大夫,但是也架不住六十岁的高龄,此时他坐在外殿的椅子上守着,脑袋却一点一点的,轻悦不由地想笑,可是她自己却打了一个哈欠。 “刘太医,现在四公主她的烧已经退了,要不您还是先回太医院休息吧,熬了大半夜,现在肯定受不住。” 莺儿轻轻地推了推刘老头的肩头,顺势着把冷毛巾递过去。 “老夫的本职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倒是你们这些小丫头,赶紧换一下班,总是这样熬着,对身子都不太好。” 刘太医年迈,但为人慈善,接过了毛巾擦擦脸,嘴上却是习惯性念叨,听的莺儿只觉好笑。 自己本来是好心提醒一下,结果换来的还是对方职业病一般的唠叨,当真是人老了。 这样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三日,第四天的时候,轻悦突然提出来要自己出去转转,也算是能散散病气。 “四公主您是要去御花园吗?现在外面的天气正好,奴婢陪着您出去吧。” 莺儿服侍着轻悦洗漱,脸上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没事的,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在赵国的时候,除了蒹葭陪着,我几乎都是一个人。” 轻悦任由着宫人服侍,直到从铜镜里面看到了对方的脸,才发现原来最近服侍自己的不是碧月宫的人,这张脸的主人实在是陌生。 “七公主吩咐过奴婢,您的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时时刻刻地都需要人守着,您要是身体好一些,不妨去太后娘娘那里坐坐,七公主说,太后娘娘很在意您呢。” “皇祖母?” 莺儿刚才的自报家门也算是间接性地解答了轻悦的疑惑,轻悦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太后娘娘最近新得了一只瑞兽猫,那瑞兽猫讨喜的很,连带着太后娘娘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平日里那些贵人们去了慈宁宫请安,也会带些瑞兽猫喜欢的吃食和玩具。” “解语她有心了,还难为她把身边这么机灵的宫人留在碧月宫照顾我,等我身体好些了,请她喝茶,她的恩情我不忘,这些话还请你转告给她。” 轻悦眼下经历了这么些大的变故,显然是看开了许多。莺儿看着她淡淡的眉眼,突然觉得自己也跟着有些难过。 大概,这位公主若不是嫁到赵国去,现在也能有一个体贴入微能知冷暖的夫君吧。 有时候人只有卸下伪装,才会令人觉得易相处。 莺儿最近和轻悦在一起时间久了,做事也不再像最初一般,偶尔回到花解语身边,还会说一两件趣事。 晌午阳光晴好,连冬日微风都不再凛冽。 “七公主,你在写什么呢?” 书房内,花解语正努力地和自己的思路抗争,冷不丁地被身后的声音给吓到。 听出来是莺儿的声音之后,花解语下意识地去档右面几行字,许是因为墨痕还未干,所以花解语的手托顷刻间便沾满了黑色的墨迹。 “难不成公主是在给谁写信?心上人吗?” 许是因为轻悦的事情接触的多了,莺儿的性子也开朗了许多,此时她端着暖胃的热汤过来,一眼便看见了花解语的不同寻常来,便忍不住拿来打趣。 第156章 莺儿打趣 “你这丫头,胡说个什么!再有下次,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手上的墨迹实在是令人尴尬,花解语转而把镇纸压上去,起身净手。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公主自己琢磨吧。” 受了威胁的小丫头丝毫没有感觉出主子真正的窘迫,她放下了手中的瓷碗,转身跑了出去。 铜盆中的水很快就被墨色晕开,凉丝丝的水珠打在手掌,花解语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 “公主若是不知道该写什么,倒不如亲自出去见一面,或许事情会有些进展。奴婢听说紫芊湖那里新修了亭子和画船,实在是一个谈话的好去处。” 机灵鬼大约刚才一直都是在听墙角,花解语衔她一眼,后者居然还晃了晃手边的布巾。 这一个两个的,实在是胆大妄为。 花解语抢过布巾擦了擦脸,思绪倒是明朗了许多。 “我现在出去有些不方便,你去太傅那里通传,就说我在紫芊湖那边的湖心亭等他,关于四姐的事情,我想与他商量。”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传话。” 莺儿心知自己开大了玩笑,眼下便知道见好就收,很快便转身跑远了。 洗漱、更衣,等到花解语到了湖心亭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秦国本来就是出于西北偏北的地带,因此气候干旱许多,不可能像楚国一般把江里的水一股脑地饮尽皇宫里。所以紫芊湖的形态其实和它的名字一样秀气,把它盖起来的目的,其实也就是为了午后的纳凉。 如今冬日,这里少有人来,倒不失为谈话好去处。 从这边的桂花树下望过去,有连绵不断的石阶,花解语走了半路,便已经看清楚了湖心亭的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一身的白衣胜雪,头发虽然用简单的玉冠束起来,却依然有难掩的贵气。湖心亭修葺的很是别致,雕梁画栋,居然也把南地的婉约生生地搬到了这里。花解语站在半道的石阶上,第一次怀疑傅颜的身份。 这个人,当真是一个普通的太子太傅吗? 花解语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起了许多的恍惚和困惑。 “七公主来了?请坐。” 花解语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当她走过了最后的一个石阶,是傅颜的这句话打破了她的思路。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谦逊有礼,但是,这句话居然在花解语的耳朵里面有了反客为主的味道。 “实在是太过抱歉,想必太傅已经在此地等待很久了吧。” “无妨,这里的景致很好,空闲的时候可以在这边久坐。” 寒暄很快便结束,花解语坐在了傅颜的对面,神色也认真起来。 “想必莺儿已经把轻悦的情况大致和你说清楚了,四姐她的意思是,想要我帮忙向父皇求情。可是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特来请教。” 花解语已经努力把自己的心态,调节到了最为平和的状态,可是许是最近有诸多人对他们的关系进行了许多的揣摩,花解语再刚毅,也改变不了是一个女孩子的事实,尤其事关感情。 傅颜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坐姿端正,神态也认真,可就是这样浑然天成的禁欲美感,实在是让人把持不住。 “四公主如果是嫁一位大臣,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会影响大秦的局势,何况是眼下关系着秦赵两国的邦交,这样的轻重,她不可能拎不清楚。” “可是眼下情况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所以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你很清楚,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是出自哪里?而这件事情,谁的态度才能决定它的走向。” 傅颜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花解语觉得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实在是有些窒息。 “是陛下,所以四姐她的意思,也是让我帮忙求情。可是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后宫的事情,而且……后宫不得干政几乎是铁律。” “但是我可以帮到忙,以朝堂的名义,而且太子太傅这样的闲职即便是干预这些事情,也不会是从谁的方向出发而引起陛下的猜疑对吧。” 眼看着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花解语几乎是一瞬间就低下了头去。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 “我……我知道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如履薄冰,也算是搏一把,我……我这样做,不知道太傅你……” “我答应。” 几乎是一瞬,花解语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面的傅颜紧紧地盯着她,花解语觉得自己的小衫里面都是汗水。 “大恩不言谢。” 花解语很是正经地鞠了一个躬,她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总之这次的事情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七公主放心吧。还有,还请七公主可以劝告四公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我们即便是帮忙,也只能是起到辅助作用,根本的办法,还是要她自己来想。” 这场谈话对于花解语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煎熬,至于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花解语也不是很清楚。 两个人相继离开,谁都没有发现在柳叶的掩映里,有个人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 翌日。 金銮殿。 整个大殿被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着,秦帝看了看唯唯诺诺站在前面的礼部官员,险些把御案上的折子都砸下去。 “当年四公主和亲之事,是刘大人全权负责的吧。” 皇帝的声音里面明显夹杂着压了数日的怒火,他的话刚落了地,礼部尚书的双膝也跟着落了地。 “微……微臣惶恐,皇上息怒。” 素日里和这位官员交好的几位大臣也跟着跪地,秦帝看了这样的场面,怒不可遏。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而实际上,大多数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内幕。 皇帝的女儿让别人的儿子带了绿帽子,普通的驸马大概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但是放到了和亲这样重要的事情上,便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是作为父亲,秦帝还是有着他自己的立场。更重要的是,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四公主就这样被休弃回母国避难,这就是大秦的屈辱。当初和亲之事是他们先提出来了,眼下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应该是他们来负主要的责任。” “我们大秦一向是坚持与邻国和平共处的原则,但是并不代表大秦没有该有的基本国威。他们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蔑视。” “而且,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不成我大秦嫁出去的公主,还要再受到这样的屈辱吗?轻悦那天跟朕说,她从来没有受过母国的庇佑,难道一个为国和亲的弱女子,到了现在还要受这些莫须有的委屈?”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帝的神情激动了许多。在朝堂之上,他一向是高深莫测的,朝臣们也因此对他有无上的敬畏。 可是……到了现在,他更像是一位无能为力的父亲。 “陛下,关于此事,微臣有话要说。” 在这个时候,敢于站出来说话的都是不畏死的人,大家的目光齐齐地朝着傅颜望去,有一片地方甚至是起了轻轻的抽气声。 “想不到百里爱卿对外交事务也有建树,那就说吧。” 右手已经执起了折子要砸下去,秦帝最终还是按住了自己的手,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挣扎其实是可笑的。 “陛下,臣以为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眼下我们这样的做法,胡乱猜测,其实是无济于事的。” “你有和见解?” “四公主她这件事情,往小处说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可是往大了说,就是秦赵两国的关系出了问题。如果我们现在强行要求赵国给一个说法,形式无非就是两种,一位直接割地道歉,二位战争,百姓生灵涂炭。” 秦帝颔首:“我当然不愿意看到如此局面。” “所以,以微臣的愚见是,这件事情就以第一种情况来说,四公主和赵国的六皇子是因为夫妻之间起了矛盾,与他人无关,而这次四公主回国,则是为了探亲。至于别的东西,只要是四公主不承认,旁人又哪里有发言权。” 傅颜就站在那里,一身绛紫色的官袍衬得他无比的贵气,旁边的人本来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到了现在又连身的附和,虽然所以人都知道,傅颜这样的做法,实际上就是投机取巧。 “是啊,只有当事人有了自己的说法,那别人确实是没有了发言的可能。” “太傅实在是国之栋梁。陛下把太子殿下指给您教诲,实在是天大的好处。” 耳边的都是些溢美之词,傅颜当做没有听到,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便站回了自己的队列。 朝堂这里的纷争算是得到了暂时的解决,可是慈宁宫里,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正是早晨请安的时辰,所以慈宁宫正殿里面,很多嫔妃和公主们还没有散去,就连皇后,还坐在太后的下手,帮忙抚弄着瑞兽猫的脊背。 大家三三俩俩地坐着,花解语本来和轻悦在细细地说着些什么,无非也就是一些客套的话,可是没有让花解语想到的是,轻悦突然猛然间站起身来,随后跪在了过道的中央。 本来这次的请安已经到了尾声,余下的便是闲话的家常,可是轻悦的这一举动简直是一下子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她们一个个都坐直了身子,有些还抬了抬下巴。 花解语的手本来是要拉住的,可是眼下轻悦已经跪在了那里,她赶忙把手臂收回去,妄图缓解一下尴尬。 轻悦扬起脖子:“想必皇祖母也得知了我前几日……出了事情,碧月宫出事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还有掌宫的侍女,现在轻悦要求皇祖母和皇后娘娘能够彻查此事,还我一个公正的决断。” 第157章 没有公平 太后扬了扬眉梢:“轻悦,你莽撞了。” 后者却明白太后的意思,却没有停下,继续道:“首先我的事情,可以暂且不论,可是按照大秦律法,处置宫人一定要事先到内务府报备,即便是时间上来不及也万万是没有直接越过去自行处理的可能。蒹葭她含冤致死,轻悦今天在这里一定要给她求一个公道。” “公道?轻悦想要给她什么样的公道?哀家虽然没有亲历此事,但是也听了许多在场人的证词,他们一致说是蒹葭她自己犯了宫规,而拢蕊她作为长公主,也是依着宫规处置的。而且现在内务府已经给了蒹葭的家人一些抚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太后娘娘把猫咪从宫人的小篮子里接过来,轻轻地抚了抚它的背部,小猫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的困顿。 为了避免溅出来的热气伤到它,太后甚至吩咐宫人把她旁边的茶盏都给撤掉了。 明明昨天自己在内务府的时候,他们直接说把蒹葭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上,怎么短短的一夜,就已经有了这样妥帖的处理,轻悦看了看坐在皇后身边的花拢蕊一眼,除了鄙夷,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蒹葭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可是我呢?轻悦已经被夫家休弃,现在好不容易回了母国,本以为可以得到庇佑,没想到还是落到了这样的场面。” “事已至此,你想如何?” “轻悦这样的苟且偷生,和死了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许是为了告状的缘故,轻悦今天穿了一身的素衫,就那样跪在那里,那副模样看人看了实在是我见犹怜。 “堂堂的一位公主,居然要跳湖寻死,说出来也是一件天大的丢脸的事情,亏你还能说得出口。” 花拢蕊本来平静下去的火气一下子被撩拨上来,她刚要起身,就收到了来自太后和皇后两个人的瞪眼,只好重新安稳坐好。 从花拢蕊的眼睛里面,太后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何况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出现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是属于精疲力尽的状态了。 “堂堂的大秦公主,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当做是无上的光荣了么?” 太后对花解语从来没有如此严苛过,后者不甘心,却也只能低头:“皇奶奶教训的是。” 轻悦在地上跪的坚决,太后也知道此事不能不了了之,只好叹息一声,看向花拢蕊。 “你也是,做事没个分寸!” 虽然嘴上如此说,却不见什么愠怒,毕竟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太后只是假装怪罪,最后又干脆看向轻悦:“皇后也把你养在身边长达几年之久,为什么她们刚强的性子,你是半点也没有学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让哀家失望。” 太后的声音并不是很高,但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她这些话,简直是化作了尖刀一下又一下划在了轻悦的心头上。 “轻悦无能,所以全凭太后做主。” 她就那样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 一个嫡出的长公主,和一位庶出的被休弃的公主,到底孰重孰轻,在这慈宁宫内的当然没有哪个是傻子,只能是干巴巴地劝导几句。 “四姐,你听从我的劝告,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长姐她那天的行为,完全就是为你好,你现在反过来这样子,不是伤了她的心吗?” 花解语试图去拉她的衣袖,可是很快就被对方躲开了。 花解语心里面一咯噔,不知道昨天求傅颜帮她的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连花解语都能看透的问题,太后这个久居深宫的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分寸,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花解语这样的处理难得的得到了她的赏识。 “你看吧,眼下你七妹都比你懂事多了。” 轻悦听了这话本来嘴唇已经开始噏动,但是很快地,她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最近上映的实在都是些连番的好戏,在座的女人们听完了这出戏以后茶水都凉透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四姐她这几日是忧心过度,所以才会有所纰漏,还希望皇祖母和母后,能够原谅她这次的过失。” “是轻悦糊涂了,七妹这句话简直是让我茅塞顿开。” 事情已经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轻悦很清楚最近花解语的帮助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如果她眼下因为这件事情和花解语翻脸的话,那么自己是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眼看着闹事之人已经服了软,太后也没有不安抚的可能。 “你长姐也是为你好,不过是手段有些尖锐了,她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件事情她也有错,但是主要还是有恶奴挑拨。”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死咬下去,反而会显得自己不懂事。 花解语是个有眼色的,她不再纠缠,长公主不好唱独角戏,只好撇嘴,让事情告一段落。 大概是因为四公主的事,让太后看到了花解语通透聪慧一面,最近对花解语召见越多。 而轻悦,正整日将自己锁在宫里,闭门不出。 花解语左右也瞧过她两次,但因为没有为蒹葭伸冤成功,轻悦像是得了魔障,正是谁也不见。 起初皇后还象征性去看两次,到后来干脆生了让她自生自灭的心思。 花解语知道这是心魔,自己着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要叫宫人照应着,以备不时之需。 近来,宫内盛传在七公主花解语因四公主得福,不但入了秦帝的眼,还得了太后之青眼。 也不知太后抱了何种心思,许是觉得内疚,许是觉得花解语更有价值。总之,太后种种行径让将花解语推向了盛宠的另一个境界。 一时,秦宫之中议论纷纷,花解语再度被人提起。 花解语向来不怕议论,只有有价值之人,才会引人注意。太后的突然疼爱,也许有着她不一样心思。 可是无论表面也好,真心也罢,她要得只是自己盛宠不衰的景象。何况现下秦帝处还存有几分真心。 眼下,御花园在花匠精心照顾下,渐渐也有了新鲜的颜色,额上之伤即已好,花解语自是不愿闷在宫中。 此时,御花园内无人,花解语带着莺儿缓行观花,到是难得清静。 现下正是初春,御花园内刚有绿意,此时又少人赏景。 触物思情,这般盎然景致,让花解语想到了重生之年发生之事,那时花拢蕊正欲在这御花园处为难于她,可现下早已物是人非。 花解语无聊四处闲逛,到也无没有什么目的地,走了片刻,到是见木嬷嬷拿了披风寻了过来。 花解语挑了挑眉,见此心知,应是有了急事,否则木嬷嬷也不会突然来此。木嬷嬷见花解语立于一遍花草之中,行色匆匆,虽来不及细看,也觉甚美。 几步行至花解语处,木嬷嬷沉稳见礼问安后,才将手中披风与花解语披于肩上,同时她耳边轻语道:“百里离前来探望长公主。” 不知怎地,花解语听此言后,就觉甚是好笑。 百里离此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怎么就与花拢蕊共患难起来。 花解语心觉好笑,思索一番之后,自觉现下揭了此事,到底只是小打小闹。若是待他二人,情根深种之后,再送他二人一程,不是更好。 思及此花解语自是吩咐木嬷嬷莫要打草惊蛇,盯着就好,木嬷嬷领了命,自是去了。 年前,花解语想尽法子,求了秦帝允她学马。现下已开春,花解语自是想让秦帝履行承诺之时。 轻悦的事情已经平息下来,宫中难得安宁片刻,这日午后,花解语见无事,干脆小憩之后,就来了秦帝政和殿。 如今,花解语早成政和殿的常客。 之前以死证明清白事情后,秦帝心中更怜惜这个小女儿。 秦帝自觉心中很是亏欠乖巧懂事的小女儿,于是吩咐,花解语可自由进出政和殿,不必再自行通报。 花解语今日见天色春光正好,春日渐暖。到是难得着了一身淡绿色纱锦堆成的襦裙,手中挽了淡黄色披帛,梳了一个堕马髻,髻尾还缀下一串银制的铃铛,随着行止而发出清脆铃声,惹来一串宫人注目。 此番,花解语到也没如往常似带些品相不好吃食,而是拿了春茶,带了茶具,干脆来到政和殿中,准备与秦帝烹茶论道一番。 谁知才来政和殿就见秦帝蹩了眉,正盯了一本折子看了半天,一旁宫九静立于侧,眼见花解语露了头,正想提醒秦帝,却没想花解语顽皮眨眼,几步上前,就一把扯秦帝手中之折。 秦帝此下正阅着礼部上呈梁国公主下月来秦和亲之事,正在思索此事之时,一时被打断,正待发火。却见小女儿巧笑倩兮的立于身前,笑容极其纯粹、天真,瞬间只觉得心情大好。连忙拉了花解语坐于椅上,好好打量起花解语来。 梁国公主和亲之事,说到底也不过是梁国示弱之举,一个和亲公主来秦,不过就是在礼部按了相关礼制办了此事即可。 只是之前出了轻悦的事,让秦帝如鲠在喉。 另一方面,这个梁国公主到来,倒是让秦帝想到自家女儿早已及笄。现下,已是待嫁年华,如今自是应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若能尚一个好驸马,他也好心安。 秦帝现下心中早已偏颇,自是不会再拿花解语前去和亲。眼见,花解语打扮娇俏可人,想着心下之事。于是干脆了了手中之事,与女儿一起烹茶论道,偷得浮生半日。 花解语茶艺虽不是不如傅颜,自是到底出生皇家,茶艺自是自小应学之事,虽茶汤口味烹不出传说中人生百味,只是到底行止作派还是甚有看头。 第158章 春来乍暖 秦帝满意的看着在花解语一派优雅的烹茶,想着心中之事,于是言语间就有了试探之意:“朕的小七,已是长大,已是待嫁年华……” 秦帝甚是感叹,本意是接问花解语心中是否有良人良配,可谁知此言,却是吓到花解语。 花解语因前世之因,对出嫁之事,甚是敏感。只要提了此事,就让她思及前世种种。 秦帝此番一提此事,自是让花解语心中一惊。虽是与秦帝之间,早非前世能比,只是一思及此,到底还是让她觉得心惊胆颤。 只是到底经历之事许是多了,花解语虽是心惊。不过也未有过于出格表现。 一派行云流水的煮茶之姿,到是有了稍稍顿止,让秦帝以为小女儿羞涩,也未太在意。只目光炯炯,带着一番慈爱看着她,誓要听个答案才好的模样。 “父皇——” 花解语终是回了神,娇羞地掩了面,拖长了音。 虽是明了秦帝试探之意,只是到底不欲议了此事。 秦帝也知此事心急不得,心中也存了再挑选之心,干脆又由着在花解语去了。 随后,花解语自是烹好茶,与秦帝谈天论地的聊了半天,待与秦帝用了晚膳临去之时,这才嚷嚷要秦帝履行诺言,带了她去骑马。 秦帝本就疼爱于她,眼见春光正好,自是允了她要求,然后才让宫九送了花解语回宫。 春季不比冬季,自是白日渐长,天气又暖和许多,出了政和殿,花解语干脆就领了宫九与莺儿一干人等,也不坐那鸾轿,就欲步行回宫,也好消食。 一群人浩浩荡荡,随着花解语的脚步行于秦宫之中。 天际线下,落日余晖正盛,一片晚霞绚丽而挂。 此时秦帝遂了自己心意,花解语心情正好,于是看着周围花鸟之物,也觉比平时美上百倍。又觉无事,一时到在御花园流连起来。 现下已是黄昏,秦帝正是翻牌之时,宫中妃嫔自是安坐宫中,坐等君王垂青,又哪里有心思在这御花园闲逛。 不过这倒是让花解语觉得甚是舒畅,四处闲逛。不知怎地就逛至一处竹廊之处。 花解语正待赏景,却见迎面撞来一个有些行色匆匆之人。 待走近一看,却是三皇子花子轶。 今日,花子轶手中拿一卷书,身后跟了一个年迈的太监。两人一前一后行于竹廊之中,花解语虽是惊讶于此处相遇,不过到底也知礼。 花子轶到底年长于她,于是花解语领了众人干脆让道,侧身福了福。就欲等花子轶行过后,再行离开。 却没想到,花子轶行至她身旁,却突然止了脚步,看向她,轻语道:“皇妹……可安好?” 此时,花子轶神色淡然,目光却是看向花解语之额。 那日凤鸾宫之事后,许多皇族、亲眷都碍于秦帝之面,前来看望花解语一番。虽碍于花解语静养,不得见人,却也是送了一番豪礼。唯独这个三皇子,却是无丝毫表示。可现下,却突然如此问候。如此行事,让花解语只觉心惊。不过,到底未表现出来。 “多谢皇兄挂怀,花解语已是无大恙。”花解语看不透这花子轶,于是只好打了官腔。 “嗯。” 花子轶听此言后,点点头,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去。 花解语看向花子轶有些行色匆匆背影,突然对这个很是透明的三皇兄有些许兴趣。逛了一会,眼见天色已晚,花解语终是回了明光宫。 于是梳洗安睡,一切如常。 梁国皇族,本是由关外入主的游牧民族。因而自是不同于其他四国,对于男女大防,礼仪教化看得不是太重,由马上夺天下之梁国而言,一向以力量为尊,自觉谁力气大,军队战力足,哪国自是老大。 所以当秦帝万寿节之流言传之梁国之时,梁国国君只是淡淡思索后,就依旧派了公主前来和亲。 秦帝万寿节之奇闻异事,现下早已传遍了诸国之中。诸国国君虽是焦躁,却纷纷处于观望之姿,谁也不肯先开了这口,师出无名即为屈。此番,若竟凭一番流言即可出师秦国,那可让天下之人取笑。 诸国的观望之态,自是在百城凉的预料之中,此番传了如此流言于四国,并让流言之火,越烧越旺,自是想挑了诸国之战。 傅颜也在知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如此,先在诸国之中埋下火种,只待有一天,有些许火星一引,自是可以形成燎原之势。只是此次损了不少安于各国的钉子,虽是无损大局,可是也需再行补充。于是,傅颜自是吩咐暗卫再行寻人培训,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梁国公主欲来之际,却让傅颜思及大年二十九那日,五皇子许下之事。 眼下,想来正是提及此事的最佳时机,想来同岁梁国公主来秦和亲,疼爱女儿的秦帝自是容易思及同岁的未嫁女儿。若要秦帝为公主择驸马,就应在此时提了此事才行。 思及此,傅颜自是眼中暗芒浮动,又想到正月初三之事,他手上轻抚印记,终是下了决心,于是吩咐备了车马,去了五皇子府邸。 宋裴、林栋、傅颜三方一向不和,不过对于花解语议亲之事,到是难得意见统一。 五皇子慕子轩书房之中,再次迎来三尊大佛,喝茶聊天说八卦。 好在慕子轩到底不是愚笨之人,有了前例,随便一想就明了三人作态为何。于是,这次没让三人开口,就自行保证会尽快将此事提及议程,以此让三人得偿所愿。 如此这番才送走了三位大佛,一时让慕子轩感叹花解语的抢手程度。 宫中生活到底规律,一日似一日,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日,花解语正在宫中待得无聊之时,就听了木嬷嬷突然而至,说是太后突发病疾,众人正纷纷赶去。 太后一向康健,如何会突发病疾。而且,花解语前日才见过太后,明明面色红润,又怎会如此? 花解语摸不清此事深浅,自是吩咐莺儿等人给她换素净的裙衫,如此才往太后的慈安宫去。 花解语到慈安宫之时,宫中妃嫔、皇子、皇女等都到了大半。 不过大多数还算脑筋清醒,装扮与她无异,都是以素净的服饰为主,没人敢在此时争奇斗艳。 花解语打量了众人神色,个个到是心急如焚,当真一副担心长辈病疾模样。只是,此中到底几分真假,只有自己心中才知。 太后此时正在床上安睡,但并未深眠,只是仰卧养神。眼见花解语前来,自是召了花解语于床旁就坐,一时又引来无限嫉妒羡慕的眼光。 花解语自是知晓,不过到也惯了,于是踩着莲步,急步向太后奔去,一副欲哭不哭样子,一副祖孙孺慕的天伦画卷,就此呈现于众人之眼前。 花解语扑于太后床前,细细打量着太后。只见太后脸色果然有些腊瘦,甚至肌肤也不若从前丰润,与两日之前,更判若两人。 此时太后细声与花解语说着话,许是精神不济,到底有气力不足,不若平日里声音清亮。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咳嗽。难道是真病了? 花解语当下自思,突听殿外突传秦帝已至。众人一时自是见驾请安,然后秦帝才来到在太后身前,问了一旁侍候在侧的太医,而后才细语安慰了太后一番。 花解语一直在坐于两人身处,秦帝与太后聊了半晌,眼见太后似有倦意,正欲携众人离去,让太后安眠。没想,太后却突然提出,希望花拢蕊能来慈安宫侍疾…… 到底是偏爱的。 花解语心中冷笑,只是面色如常,立于一旁。 秦帝似看了看花解语,终是应了太后之请。于是,即刻让宫九前去传旨,而后携了众人离了慈安宫。 待出了慈安宫,秦帝就携了花解语一人于御花园中。此时,秦帝面色冷俊,带着花解语在御花园处逛了半晌,终是笑着回首,道:“小七,父皇后日领你去学马,如何?” 花解语心知此乃秦帝补偿之举。不过,能达成心愿自是好的。所以,花解语笑得格外灿烂,牵着秦帝之手,开心应了。 秦国朝堂之新年伊始,就开始了各种党派之争。 现下明面之上党派自是以太子为首东宫,与后党之派。新年以后,许是皇后因身体之疾,花拢蕊之事,打击过大,一向只暗中经营势力的后党,竟开始不断推举三皇子花子轶出仕。 三皇子花子轶身世到是与秦帝身世颇像。生母家世具是卑微,都是离了襁褓才到养母之处。可花子轶到底不是秦帝,起码不是现下秦帝。 花子轶不喜多言,既不争宠,也不与人过多交往。 如不是养在皇后名下,此人在秦宫之中,可算是默默无闻之辈。而且传闻花子轶生性软弱,因而也不得养母皇后欢心,所以多年以来,虽是皇后唯一养子,皇后从未因他向秦帝提过何种要求,更不用说让花子轶出仕,立足于秦国朝堂之中。 可是,此番皇后一反先前作态,突然让花子轶出仕。而后党也在一反前态,卯足了劲,似欲将花子轶推入朝堂。 突然之举,自是让众人琢摸不透。只是,如此就让有秦朝朝堂之上,有了开年的第一次党派之争。争端之因是为,派何人前往景州视察、抚慰雪灾之重建后事而起。为了此事,众臣上朝就开始吵吵嚷嚷,一时让秦帝也是心烦不已。 景州灾后重建抚慰之事,自是一份美差。 先前皇室酬银让景州雪灾得到及时的救助,让灾民过了一个好年,此时正时灾民感恩之际,抚慰之人必得灾民的爱戴之心,因而谁若此时前去,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一片民心。 如此好事,自是各方在争抢。 五皇子慕子轩与三皇子花子轶两个热门人选,纷纷被人推上前来,天天在朝吵闹不已,终是让秦帝大怒之后,拂袖而去,想着日前应了小女儿的骑马之约,于是心烦的秦帝干脆携了花解语出宫,去了皇家马场。 第159章 重回疼爱 花解语日日念让秦帝教授马术,欲学骑术。到底不过是在虚晃一招,其根本还是想让秦帝允了她,可没事出宫玩耍一番。 现下宫中布局已定,有木嬷嬷与万安盯着,如此花解语只需遥摇指挥即可,哪里需每日于宫中安坐。 每每想到宫外自由的日子,就让花解语心中向往不已,恨不能生了翅膀,就此飞出宫外才好。 只是秦国不比梁国,最重礼教。因而贵族女子自是不可随意出家玩耍。 而皇家公主也不若前朝,待及笄可同皇子一般,出宫建府。所以,花解语听闻梁国公主欲来之事,就开始布了此局。 梁国乃游牧民族起家,一向没有这么多礼仪规矩。于是,花解语自是欲借梁国公主之事,让秦帝允了她出宫游玩之事。 花解语随秦帝到了皇家马场之时,马场侍候的宫侍自是早已接了旨。相关一应马匹、马具等已经检查再三,只等君王驾临。 花解语今日着了一件大红的骑马装,将发髻高高束起,用银色丝带束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已。 难得见到马场,也让花解语有些兴奋。秦国公主自是不会学习骑射,只会学习女子六艺为主的技艺,以娴静优雅为贵。因而,花解语自小到大,自是从未到过马场,看着一切都新鲜生动。 眼见花解语如此,秦帝因朝堂之上而郁结的心气,也消散不少。只觉到底自家女儿可爱非常。因而自是摆了一副慈父模样,唤人牵了马,有模有样的教授起女儿马术来。 花解语虽是初学马术,可是天份却高,秦帝教授要领,没学几遍。被秦帝带着跑了几圈,又让人骑马遛了几圈之后,竟可以渐渐自己骑马慢行。 只是到底未有专属马匹,所骑马匹过于高大,让花解语无法放心跑马。 不过如此成绩,自是让父女两女开心不已,加之一旁宫人见势拍马,一时之间竟让秦帝郁结之气,也消失怠尽,马场之上一时笑声连连,氛围极好。 众人见秦帝龙颜大悦,自是心中喜悦。 眼见花解语已是跑了好几圈,怕花解语累着,秦帝唤人摆了糕点,又唤人将花解语喊过来。 花解语听了秦帝之唤,自是回秦帝身前,正欲下马,却见马场入口处,走进一帮人。 一时之间,本欲接了女儿下马的秦帝,与马上的花解语都微怔。待那帮人走近,花解语才看清,居然五皇子、傅颜、林栋等人。 想来秦帝也看清来人,满面暖意的笑脸,瞬时变成冰冷如霜。 想来几人也不知秦帝在此,连忙上前见驾请安。一时之间,本来春意暖暖的马场瞬时变成了寒意刺骨的冬季。秦帝见几人请客,冷着脸,也不叫起。只是背手而立,马场气氛甚是尴尬,有胆小宫侍已经滴汗摸泪。 花解语此时立于马上,自是看到此间之事。心中感叹五皇子等人闯入不合时宜,但又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花解语自是娇声道:“五哥,你们也来骑马?” 花解语语声很是欢快,似不见周遭气氛一般。她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秦帝听花解语之声,冷哼一声,终是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随后,又抱了还兴奋坐于马上的花解语下马。 花解语一下马就如飞燕般,似急于与人分享喜悦的孩子一般,扑到了五皇子身侧:“五哥,你可看见,我可学会骑马了。我可厉害?” “嗯,皇妹自是不错。” 五皇子斜眼偷窥着秦帝的面色,抹着冷汗连连赞道,大气也不敢出。 “自是当然了,我的骑术可是父皇亲自教导,名师出高徒。” 说着,花解语骄傲地蹦到秦帝身侧,拉了秦帝之手,很是骄傲模样,一下子就取悦秦帝。 “父皇,待我学了那骑术之后,就与那梁国公主比上一比,你说如何?” 秦帝惊讶看着花解语:“我儿怎会有如此想法?” “我听闻那梁国公主打小精通马术,也是她父皇亲自传授。而且,听闻她为人很是骄傲,说什么诸国之中第一公主。我偏是不服!” 花解语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待打败她,拿了第一公主之名,给父皇争脸可好?” “你呀……” 秦帝一阵大笑,只觉自家女儿可爱非常,于是自是鼓励到:“好好好,父皇等着小七,为父皇争脸。” 说完竟又笑开了,宫九见此,自是很有眼色上前又合了几句,马场之中冰冷之气一扫而空,一时之间众人围了秦帝,气氛回到先前和乐融融之象。 此时宫侍之人更是高看花解语,而五皇子等人却各具心思,陪了秦帝在马场半个下午后,终是在太阳下山之际,恭送了秦帝回宫。 花解语与秦帝一起回了秦宫,又与秦帝用于晚膳之后,才回了明光宫中,只听木嬷嬷来报,百里离又与长公主见面了。 两人见面越来越频繁,花解语听闻自是心喜,只是叮嘱木嬷嬷要小心盯着,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而后自是若平日一般,梳洗入睡。 可花解语不知,她在马场此番表现,竟是给众人带来不小的震撼。 第二日,花解语照例于太后处请安,花拢蕊正侍疾,一身白衣收敛了娇纵之气的花拢蕊,远远看来很是惹人怜爱。花解语问询了太后疾病之事后,就坐于一侧,陪着太后打趣解闷。 太后依旧一副慈眉善眉之样子,扯着花解语之手,很是亲热地说一番话,而后才让花解语离去。 太后与花解语此番作态自是落入了花拢蕊眼中,如此,花拢蕊更是怨恨不已。 正月初三之事,她设计花解语不成,反被父皇斥责禁足,甚至连累母后名声。现下,她虽解了禁足,可是太后、父皇却通通,只将花解语看在眼中,如珠似宝。 思及从前一切,花拢蕊自是心中不甘欲盛。 自小骄纵,忍不得气,花拢蕊将不忿又发泄到了自家宫侍身上,嫉妒之言自是被有心之人很快传遍了整个秦宫。 一时之间,太后、皇后只觉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之感,但终是无法。于是,不待秦帝出面,太后就出面狠狠斥责了花拢蕊,又压了满宫流言,这才扫完此事尾巴。 而花解语知晓此事之时,只是笑而不语。让木嬷嬷一定要盯紧此时花拢蕊,花解语有预感,花拢蕊与百里离之事,很快就有着落了。 眼看,梁国公主就要来秦国,结果众臣还吵闹着去景州的人选问题。一时之间,秦国朝堂之上,跟菜市一般,就见一波身着紫色宽袖朝服的大臣们,挽袖丢帽在朝堂对骂。 大臣们自是学贯古今,对骂也是引经据典,与菜场泼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人选日日不决,秦帝面色也一日赛一日冰冷,一时之间,京都之中众大臣们突然就摸不准这位皇帝的心思。 这一日,五皇子慕子轩才回府邸,就听闻林栋前来。 慕子轩虽是面有倦色,但还是打起精神见了林栋。 近日为景州安抚人选一事,人人都拼全力,如此让自是竞争激烈。而且,现下后党推出花子轶,摆明要为其塑立威望。而太子一党自是不会让后党得手,如此就有了现下在局面。 慕子轩现下只觉心累,而林栋又是母族之人,打小一块长大。自是就少了寒喧之词,开门见山道:“子珏,有何事?” 林栋小字子珏,二人关系密切,无人时自是如此唤。林栋坐于圈椅内,也直接道:“想问,殿下何时向陛下提及公主议亲之事?” “你——” 五皇子愤怒了,出离的愤怒。只觉自家打小长大的兄弟,现下真真成了见色忘义之辈。 五皇子只觉现下的林栋,真是为爱什么都不顾的痴情之人。当前如此形势,他不思及如何抢了景州之行的人选,反而有心追问七妹议亲之事。他才见了七妹几面啊?若是傅颜、宋裴还好说,他…… 对啊,慕子轩思及此突然脑中灵光一闲,有些激动地看向林栋道:“你想娶七妹,是因七妹的帝宠?” “如此说对一半。以七公主现有帝宠与她之聪慧,如我得了她,自是对林家,对殿下更是最为有利之势。如此助力,自是不可以落下他人之手。而且……”林栋依旧在面色冷俊。 慕子轩目光灼灼看向林栋,似在等他下文。林栋难得叹气,而后面色有些微红:“我心悦于她。” “你才见过七妹几面?”慕子轩惊到了。 “一眼即可。” “你真不是,只为了七妹现有的帝宠?”慕子轩怀疑的问道。 林栋定定的看着幕子轩,说了此生最长的一段话:“我出生世家,虽比不得皇族尊贵,但依旧高于众人之上,我享受了其间的荣华,自是应担起其间之责任……” “殿下,我就很欣喜。我心悦之人,既是家族可接受之人,又是可为家族带来利益之人,如此两全之事,爱情可与权谋并存,如此一生,我林栋还有何求?所以……“林栋求殿下成全。” 说完,林栋对着慕子轩单膝跪下,以君臣之礼而拜,眼神之中透着有前所未全坚定与志在必得。 林栋此番言语自是慕子轩带来不小的震动。 若是可能,慕子轩自是愿意林栋娶了花解语。 只是慕子轩虽是不太确切,却也是知晓,花解语与傅颜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意。 而且,宋裴对于花解语之情,也是昭然若揭。 他自是偏向林栋,只是现下以花解语的帝宠,想来秦帝也会听从她之建议,才会为她招选驸马。 想着此间之事,慕子轩突然就对于林栋有了几分同情。 想要尚七妹,林栋此生情路想来也是艰辛不已,难度不小于攻克一座城池。不知为何,慕子轩突然就有些想笑,想在到这位从小以早智,稳重闻名的世兄,突然就这样坠入情网,而且情敌还多不胜数,个个来历非凡,他就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第160章 太后之疾 不过素来以冷俊著称林栋,自是不会与他之计较。完成此事之后,悠悠丢下一句,他有夺景州人选之策,说完不待慕子轩反应,就飘然而去了…… 太后之疾,似越来越重。花解语虽是每日问安,也未发现在可疑之处。 而且暗地里,花解语自是派了木嬷嬷等人暗察太后之疾。花解语现下心中总觉不安,对于太后突发之疾,她原以为是伪装,帮花拢蕊重回荣耀。 可现下太后之疾却未有好转之象,难道竟是人为呢? 花解语此时身前桌上堆满各色礼盒,这些全是年节秦帝赐赏以及因额上之伤,而各宫送赏的。新年开头一直忙碌,之后又是受伤。因而,花解语自早无闲观看这些礼物。 现下无事,花解语就思量看看自己有些何物。于是,唤了莺儿等人将礼物搬出,而后一个人无聊的看着这些贵重而冰冷的物什。 各色精巧的盒子,堆了满桌。花解语坐于桌前,饮着茶,一旁琴操正一个一个打开,给她观看。 花解语正看得无聊,就见木嬷嬷匆匆入门,似有大事一般。 花解语挥了挥手,莺儿连忙与琴操一起收了这些盒子,退了下去。 谁知,莺儿这家伙贪多懒步,一下子拿了太多,一个精巧的木盒就此摔落于地。 盒子被摔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下子布满殿内。莺儿惊喜道:“好香。” 花解语见她如此,又急于与木嬷嬷详谈,于是干脆就把那木盒之礼,赏给了莺儿。 莺儿如此自是欢天喜地的离去,花解语这才看向木嬷嬷。 只见,木嬷嬷慎重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花解语接过一看。那字条之上,字迹她自是认得,那是五皇子慕子轩的字迹。 但是字条之上所言之事,却是让花解语看了有些惊讶,思索半晌,她轻笑道:“既然五哥如此信任于我,我定当尽量为之。传话给五哥,我自会安排。” “是。” 木嬷嬷见花解语如此,这才神色一变,然后退后离去。 一时之间,殿中又剩下花解语一人,她悠悠叹了一气。 一股熟悉而又浅淡的香气,似在殿中环绕。 花解语有些惊讶,仔细闻了闻,似那股香气又不见一般。 她摇了摇头,想到五皇子所言之事,心下自是开始思量布局之策,于是自然放下了那股熟悉而又似有似无的香气之事。 五皇子所求之事,自是朝中现下最有争议的景州人选。 秦国朝堂之上,此时两个党派,竟是互不相让,似要斗个你死我活。而秦帝此番态度奇怪,明明可以乾坤独断之事,他却偏偏坐于朝堂,天天被烦死,也不愿独断专行决定景州安抚的人选。 秦帝的不作为,自是助长了朝堂之上,两派相争的气焰。 花解语冷眼旁观,此番想来是秦帝应在试探。想看看有多少人,在他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已在连边站队,如此才是秦帝此间真意。 她本无意参与此事,不过如若在三皇子前去景州,自然会让后党一派多了助力。 花解语现下有一种很深预感,总觉皇后在筹谋什么。不过皇后在筹谋何事都不紧要,只要堵死她所有棋路,自然就是一片死气,就算成功布局,也是一片死局,又有何用? 思虑之后,到底应下了五皇子之事。 花解语为五皇子之事奔波,自是跑得政和殿更勤,索性秦帝现下也愿见她,父女两人正是感情融洽之时。所以两人相处自是和乐融融。 当然,花解语自是不会傻到直接向秦帝提了景州人选之事,只是每日依旧扭着秦帝四处玩乐。 这一日,花解语见秦帝下朝早,天气又格外好,干脆缠了秦帝往马场去,说要让秦帝检查一下自己的马术。 秦帝自是愿意,只想到小女儿上次骑马趣事,因而就允了此事,自是领了花解语又去了皇家马场。 花解语经上次秦帝教授之后,而后缠了秦帝,自己带了人来了马场几次。如此,现下马术自是熟练不少。 秦帝自那次后,因宫中琐事,自是无法次次都陪她。所以现下花解语骑于高头骏马之上,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时,让秦帝既是惊喜又是骄傲。 花解语跑了几圈,就跳下马,缠着秦帝夸奖自己。种种作态,一时之间让秦帝愉悦不已,二人正是开心之际,竟见在马场入口又进了几人。 花解语很是好奇向远处张望,似要望清来人。到是秦帝似无任何惊异之色,见花解语如此,只是抚了抚她之发,很是肯定地道:“是你五哥。” “父皇如何知晓?”花解语很是惊讶。 秦帝不答只笑,到是宫九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近来五殿下常来此处打马球。” “哎——”花解语疑惑:“我多次来,怎会未遇见他们……” 秦帝依旧笑而不语,只是抚了抚花解语之发,面色有些微冷看向走来之人。 五皇子慕子轩此时手中拿了马球杆,后面还跟一堆世家子弟,看来似有在此厮杀一场之意,只没到,又此遇了秦帝。 慕子轩面色有些尴尬,到底还是领了人上前见礼请安:“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随着慕子轩之声,一时周围一片见礼问安之声,听起来到时见有些声势浩大。秦帝此次虽是面色发冷,却也没难他们,只是轻吐了一句:“起吧。”而后打量起五皇子所带之人。 秦帝虽未像那日一般冷脸,只是久居上位之人的威势,还是让他看起来,极具威压。一时间,少有面圣的子弟,有些胆小之人,竟有些面色发白。 如此作态入了秦帝之眼,秦帝面色似更冷。半晌,看向慕子轩冷哼道:“你到清闲,景州抚慰人选已有决断了?” “父皇,你知我……”慕子轩似有一些为难。 “哼。”秦帝似有些恨铁不成钢,半晌道:“你觉得景州人选应由谁去?” 慕子轩似有甚是为难,只低着头不言语。一时之间,秦帝面色更沉,刚要发怒,就突然听道花解语之语:“父皇,景州抚慰灾民,当然是五哥去啊。” “噢?为何?” 秦帝突然被花解语之语吸引过来,面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她。 只是,花解语面上依旧如常一派天真道:“因为景州很远,五哥近来喜欢打马球,想来身体甚好,如此自是应该去远地啊。至于,三哥嘛?” 花解语顿了顿,向秦帝眨了眨眼,道:“三哥最是喜欢经史子籍,自是寻一份他心悦之事去做才好。” “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无聊在宫中闲逛,碰见好几次三哥。每次他手里都在书卷,若不是极爱,怎会如此啊。” 花解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此话一完,秦帝面色中的复杂之色,就消失不见。又抚了抚她的头道:“你呀,唉,还是过于单纯了。” 然后,又看了慕子轩半晌后,道:“回宫。” 说完,就带了花解语离去回了秦宫。 回宫路上,秦帝显得极其沉默,到是同车的花解语依旧如往昔般,拾了糕点极其快活的吃着,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秦帝见她如此,当下有些发冷面色,就变得温和。 一时之间,又抚上了她的发。 吃着糕点的花解语却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抬头道:“父皇,五哥很好的……”花解语湿漉漉的眼睛看向秦帝道:“我在清心庵之时,只有五哥来看我,还给带了母妃做的月芸糕……” 不知为何,花解语此言间,又让秦帝忆起了很久不想的从前,一时之间只觉胸口有闷闷地,口中有些发苦。 第二日早朝,吵得近半月的景州人选之争,就被秦帝一纸圣旨敲定,终是五皇子夺了此次景州之行。 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于此次景州之行而言,傅颜从头到始皆是旁观。其实,对于他而言,谁去都是行,永远吵不出结果更好,就这样继续下去更好。 要知道,吵得越久越是容易消耗秦国国力。 傅颜在朝堂之上,看似保持中立,或者在帮助太子。其实,他每一次出手皆是将混乱的朝局,推向更为混乱的局面。 原来,在傅颜的预估之中,这场秦国朝堂内耗,还应该持续十天半月以上。秦帝一直壁上观,自是给了傅颜不少可趁之机。 傅颜自是清楚,秦帝想借此事,摸清朝中大臣派系,因而有恃无恐,水袖善舞四面活动。这一场朝堂争斗下来,除了后党,众人皆认为傅颜乃自己派系之人,如此结果自是让他满意之极。 只是当暗卫回报,此次秦帝速作决断,又有花解语手笔之时,傅颜却是笑得温润之极。 现下,傅颜只觉秦国这个七公主,简直浑身都是谜团,让人忍不住想深入探访。 于是傅颜再次去了五皇子府邸之上,与幕子轩深入探讨有关秦国公主议亲之事。 慕子轩很无奈,刚刚拿到景州抚慰之职的喜悦,还未散去,现下就觉自己似掉入一个火炕,想着林栋之请,又见傅颜之态,还有上次宋裴留下纸条,慕子轩只觉他的人生有些甚为坎坷之感。 梁国公主传信,大约离来秦国之期,还有十日。 此时,秦国上下都在忙着迎接有着“第一公主”之称梁国公主。秦宫之中,宫人自是忙碌起来。花解语也开始置新衣等事。同时,还在关注着太后之疾。 太后之疾越来越重,传言说有时甚至会咳血之症。 具体情况如何,花解语自是不知,因为直现下为止,花解语手中之势,任未查出任何有关太后之疾的线索。 现下宫中总是隐隐有着各种有关太后之疾传言。花解语相信,这些自是有人控制。自是不管太后之疾是真是假,一个康健的老人,月余间就变得憔悴不堪,如此变化到底让人心惊。 第161章 太后用意 花拢蕊依旧在太后跟前侍疾。太后似自知大限将至一般,竟将开始明着替花拢蕊铺路。 此次梁国公主前来和亲。按礼,秦国也会嫁出一位公主。梁国为五大国之一,嫁与梁国的公主,自是与一般和亲公主不同。而且,按以往礼制,此次秦国嫁往梁国公主,所嫁之人毕是梁国皇族,如是国君有意,接入宫中为后也未可知。 花拢蕊现下不得帝心,留在秦国之中,不若嫁与梁国皇族。不但为后党赢得更多助力,而且还可保住自身。 太后一片苦心,花解语看得明白,只是花拢蕊可真的愿意? 花解语思及此就冷笑不已,而后也不知怎地就突然想去政和殿,突然就很想见秦帝一面。 现下花解语与秦帝关系甚是和睦。秦帝对于她的纵容,似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儿一般,无论她是如何得到这份宠爱。 照例,从瑞熙门穿过,向政和殿行去。花解语依旧带着莺儿,慢慢地走着,却不想又在此遇到百里离。 百里离依旧一身官服,只是难得看向花解语之眼里,甚是复杂。不知为何,眼见花解语要从他身侧走过,他竟想也未想,就抓了花解语之臂。 现下不如那日是晚间,花解语没想到百里离竟是如何胆大,又截了她。 百里离似也不解自己为何突然就做了此事一般,眼见莺儿要叫,百里离似反应过来,放开花解语之臂后,恢复如常,轻笑道:“百里离参见公主,公主万福。” 花解语点点头,不准备与他过多纠缠。 正要准备离开之际,又听百里离轻言道:“公主,真不在乎弱柳扶风之事?” 花解语回首只是冷冷的看向百里离,也未言语。到是百里离静静看向立于身前的花解语。 他现在很是矛盾。百里离原本开口之言,不是此话。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拿弱柳扶风之事威胁于她。可是也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种感觉,如若他不如此说,眼前的女子根本不会停留。 两人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眼中都有对方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百里离终是回神,向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右将军林栋竟又出现花解语身侧,依旧冷俊,而后又一次恭敬带走了花解语。 百里离握紧手中之拳。 不知为何,现下他很是后悔,当初对于赐婚的婉拒。伊人背影渐渐远去,百里娈终于回头离去。 花解语又一次因林栋解围而摆脱了百里离纠缠。 此时她与林栋距离不远不近,一前一后,自是宫中最为恰当的距离。 花解语不着痕迹打量,自是逃不过林栋在眼睛。 不过,林栋却似平日一般,不紧不慢的跟她身侧,如正常的臣子一般,紧守臣子的本份。 可是眼中却带着点点笑意,林栋很是欣喜,眼前这位公主终于对他起了兴趣。 如此自是开头,不过想到之前百里离,他眼中笑意瞬时散去,取代入眼的又是一片冰冷之色。 花解语终是见了秦帝,在秦帝面前表现对太后之疾之的担忧,以及对于秦帝身体康健的关心。秦帝自是熨贴而又舒心。 不过想着今日乃十五,需去皇后凤鸾宫中,虽是自上次之事后,就厌烦了皇后。可是,到底现在后党之势还未查清。于是,自是安慰了花解语一番,也没留花解语用膳,就差宫九送了她回宫。 临走之前,又仔细叮嘱花解语,近来他事忙,要小心自己保重云云。而后,花解语自是随了宫九回宫。 谁知花解语刚刚回宫,就见木嬷嬷匆匆而至。面色极其凝重,上次见此色之时,还是在五皇子传信她,援手景州之事时。 此时见木嬷嬷脸色如此凝重,以为又五皇子处有信传来,刚想开口询问,却见木嬷嬷利索的见礼问安,就道:“公主,皇后在长公主处,捉到百里离。” “果真?” 花解语有点不太敢相信,百里离下午还在瑞熙门强拉她的臂,怎会现下就被皇后捉住。 花解语忙看向木嬷嬷问道:“谁报的信?” “不知是谁。” 木嬷嬷低头,眼中有一丝光芒闪过:“皇后已将此事压了下来,想来皇后一定会保长公主,至于百里离大概会被她想办法外放。” “嗯。”花解语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原准备布局已被打乱,原是准备让他二人再多次来往几次,再引秦帝前去,一锤定音,而后赐他们二人,如她一般的前世结局。 却没想,有人破了局。 算了,如此只好再找机会。 一时之间,花解语显得有点意兴阑珊…… 当夜,秦帝按规制自然夜宿凤鸾宫,也不知皇后与秦帝如何说的。第二日,一道圣旨,就将有百里离贬到边州疾地。 花解语听闻只觉心中,终是痛快一点。虽不能按前世一般,让百里娈也尝尝焚烧之苦,但边州疾地乃是有名穷山恶水之地,想来百里离在此自是有一番体验。如此,算是前世之仇的些许利息。 花解语如此这般想了半日,才算自己暂时丢下,无法亲手复仇的不甘,开始安静度日。 可是没想到花拢蕊竟不顾长公主之尊,四处奔走,为百里离求情。 花拢蕊如此作态,自是救不了百里离。 不但救不了,还会加速百里离的离京。 果然,花拢蕊求情之后,百里离不但没有得到赦免,反而被斥令马上离开京都。一时之间,众人唏嘘不已,只觉百里离应是得罪了后党,否则长公主怎会不惜名节,也要落井下石…… 听到此种传言之时,花解语差点没被呛死。 当时她正在用膳,没想到花拢蕊居然如此无脑,生生把百里离折腾更远了。一时之间,花解语也不知还应不应该将花拢蕊作成对手…… 太后之疾越来越奇怪,甚至发展到开始昏迷之阶段。 可是不知为何,秦帝只是看似关心。对于太后已经有了昏迷之象,却似乎并不惊讶。 除了让太医院的太医联合诊治以外,并没有采取任何其他有用之策。 而现下,走在半路梁国公主听说突然水土不服,生了病。正在秦国国境驿馆休养。于是,既定到朝之日自然往后延期。 一时之间,竟有风雨欲来之势。这段时间,秦帝很是忙碌,虽不知究竟忙何事。但是,不何为何,已经被秦帝厌倦的皇后却突然又复宠起来。 此时,秦朝又突然接梁国国书,国书指定欲求娶长公主花拢蕊为梁国之国母。梁国国君现年三十五岁,前任皇后早已病逝,国君乃痴情之人,多年来一直不愿娶新后,现下为结两国之好,竟愿对秦国公主许以国母之位,并指定为秦国长公主花拢蕊。 梁国国书一到,一时之间,后党似已得至尊之位一般,都在举手欢庆。 而花拢蕊似已从百里离被贬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知道梁国国书之事后,自觉马上就是一国之母,自是可以力压在花解语。 于是又恢复到了嚣张、跋扈的模样,遇到花解语就开始冷嘲热讽,到是颇当年花拢蕊正得圣宠时的姿态。 此时花解语对此间之事,都未放在心上,只一心深研在太后之疾。 花解语总觉现下看似发生如此之多的事件,可是其根源却在太后之疾上,只要留心,自是可以找到这些事件之端。 花解语正在宫中苦思,奈何却未有更多线索。 一时之间也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自花解语重生之后,难得一次觉得无从下手。花解语有些闷闷地,撑着头看着殿中壁上挂着的那幅画。 那幅具有童趣之画,还是那般模样,充满童趣,却无任何提示,让人毫无头绪。 花解语微微叹气,刚想起身取那画来细细揣摩,就听殿门一响,而后就传来万安见礼请安之声。 花解语回首,就见万安恭敬立于她身前。 花解语点点头,心中竟有点激动。万安不似木嬷嬷会常常伴于她身侧,平日里,除了在固定时辰例行上报明光宫之事后,万安一般不会轻易来内殿之中扰她。 所以,现下应是宋裴有话传入,否则万安应不会这个时辰来寻她。 果然待花解语免礼之后,万安就从袖拢之中,又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双手捧于她。 花解语接过打开,里面依旧是一堆银票附着一封信。 花解语连忙拿了信,展开一阅。可越读却越觉心惊,没想到那水土不服的梁国公主之病症,竟与太后之病症完全相同。 看来太后之疾,是真有人动了手脚。 看到宋裴在信中言道,那梁国公主已找到对症之药,现下病疾有好转。既如此,花解语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那就赌吧。 花解语连忙提笔宋裴回了信,并向上次一般叮嘱了万安迅速递到宋裴手中,而后就开始全新的布局。 百里离自小便有出人投地的雄心壮志,甚至为自己的青云志,可以付出所有。只是,他千算万算,终是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现下被贬到了如此苦寒之地。百里离自是不会甘心。 可是,现在他一无权,二无势,身上只剩下他来时偷带一叠银票。如此,到底他要如何翻身呢? 此时,百里离坐在边州疾地一块大石之上。 天地苍茫,一旁路过之人,兴致勃勃唱起了夜州二美的歌谣,百里离先是出神,跟着眼前一亮,看着身下之石。 也许他可以利用祥瑞之口,让秦帝召回自己。 虽然,上次那二美不知为何,被秦帝盛赞之后,却没入其之眼。但是,百里离心中有种感觉,告诉自己此次这样行事必会成功。 秦帝即位第二十七年春,接到史上最为神奇的奏书。 边州疾地小吏百里离上书称,在疾地山上偶遇圣兽麒麟,麒麟口吐人言,称秦国之君主乃圣明之君,当得天下之人心,并为证预言,还特留奇石一块。 第162章 无辜惩戒 秦帝闻言大喜,没想自己在位之际,竟有如此之多祥瑞与预言,忙下旨召回百里离,并且命其将奇石护送回京。 而此时,花解语正在宫听着木嬷嬷上报近日宫中传言。 秦宫之中,近日盛传,德孝长公主忧思太后之疾,恨不能以身代之。 对太医院久治太后之疾未愈而不满,甚至寻了医治太后之疾的偏方,欲为太后一试。当然,皇后自是不许云云。 流言竟流传如此之广,当然让花解语甚是满意。于是,花解语又拿方子领了人,来了慈安宫前。 今日,花解语一进慈安宫的宫门,就见慈安宫内竟比往日更为松散,心下自是偷乐,看来前些日子之行,许是奏效。 于是,花解语自是按了计划,将事先熬好之药,给太后服下。刚刚服完,就见皇后领了一堆宫侍立于殿门口。花解语自知自己无需多言,皇后自是会编排罪名。 果然,皇后见花解语刚将太后放下,就大喝道:“花解语,你可知罪?” “噢?”花解语挑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私自给太后用药,毒害太后之嫌,现将你禁足于明光宫中,你可服?” 只是禁足? 花解语挑了挑眉,看来皇后也不过如此。淡淡地花解语向外行去,一副淡然的模样,突然让皇后心中有些心惊,难道她已经发现了呢? 不过,此局走至现下,已是不能后退。于是,花解语就此被禁足于明光宫中。而后,花拢蕊来过,嘲笑讽刺之态如从前一般。踩高拜低的宫中众人也来过,母妃也来过,甚至落井下石之辈也来过,却未见秦帝来此,看来皇后竟封了后宫消息。 花解语淡笑,她现下很是期待秦帝知晓此事之后的反应。 想来百里离返朝之心甚急。于是,那块被麒麟留下的奇石很快被送回朝中。此时,离百里离上书之日,不过短短十日。秦帝见此石之后,自是龙心大悦。于是,专程设宴,要与国同庆如此祥瑞之石。 后宫妃嫔此次也被下旨前来参宴,一时之间,到了有一些国宴的派场。 此时皇后端坐于高位之上,依旧一派端庄淑惠之相。 秦帝正兴致勃勃的围着那块奇石,一旁水贵妃看向对桌太子,突然太子起身,向秦帝言道:“父皇,如此祥瑞奇石,儿臣略有了解,不若就让儿臣于此,好好解说一番,也若让天下众人皆此祥瑞之举。” “太子所言甚是。” 秦帝很是高兴,于是笑着坐回龙座之上,而后抬了抬手,眼中在宴会之中淡淡扫视了一圈。 太子此次急于表现自己,此时立于殿中,那处奇石之侧。一身锦袍,虽是素净却是华贵,面容温和却有些正经之色,明明很是年轻,却有一股国子监老夫子的作态。 太子不慌不忙的踱步于殿中,见众人都见视线注视于他处,之才似有老夫子讲课一般开了口:“众所周知,此奇石乃祥瑞麒麟所留,预意我大秦之国一统天下。当然,说起留石祥瑞麒麟,那来自是很长……” 太子一提麒麟,傅颜就知要坏事。 麒麟虽是祥瑞,却是不是秦国推崇之神兽,而是一善战边垂之国的护国神兽。此番,太子讲解奇石,本应将重点落在奇石本身,若落在麒麟之身,想来会被人挑刺。 果然,一道声音传来:“如若太子所说,麒麟即是边垂凌国护国神兽,并非我秦国供奉。想来,口吐预言。也是应为凌国之预言才对。” “这……” 太子未答,低下众朝臣议论声起,秦帝本是喜悦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太子是何意?”秦帝沉声问道。 “父皇,太子之意,想来是指我秦国,乃如麒麟之言,应是天下民心归一。所以,他国护国神兽才会让为我国预言才对。”五皇子慕子轩突然起身回道。 “臣也深以为然。” 傅颜也起身,向秦帝一揖道:“正是他国的护国神兽能为我大秦预言,如此才能证明,我大秦真是一统天下之主。” “否则,即不食我大秦供奉,又何需讨好我大秦之主?” 傅颜温润一笑,淡淡此间话语讲完。霎时,殿中议论之声渐灭,太子向傅颜与慕子轩投入了感激之色。 只秦帝虽是未再追究,却面色依旧不好,再次冷淡的开口,此次却是对向皇后,道:“小七呢?此次盛宴,为何不见她来?” “回陛下,德孝长公主,现下正禁足于明光宫中。”水贵妃突然起身道。 水贵妃见着皇上心情好,心中的情绪翻转,她现在仍需花解语助她扳倒皇后,若是现在不帮上盟友一把,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思及此,水贵妃柔声说道:“陛下,这奇石乃是祥瑞,应当一家人同享,也应当请了七公主过来观赏一番,您觉得呢?” 五皇子看了一眼刚刚同自己一起圆场的傅颜,看他那不动声色品酒的模样,就知道,这次他应该不会出言相助了。 当下笑着起身,施了一礼温声道:“父皇,儿臣也认为应该叫七妹妹过来一同观赏,毕竟这奇石乃是祥瑞。” 连五皇子都这么说了,朝中一些站在五皇子和水贵妃这一脉的大臣,都纷纷起身附和,称道应该让七公主一起来观赏这上天赐下来的祥瑞。 “确实应该让小七也过来观上一观,那丫头平日里总是好奇这些。” 皇上的一番话,让皇后在暗地里捏紧了金丝帕子。 她刚刚才被摆了一道,难不成现在还要在败上一回?! 夫妻多年,即使是相敬如宾,即使是皇上心里不在乎这个皇后,但毕竟是结发多年的妻子。 虽然现在皇后脸上带着笑容,皇上又怎会不知她心里的想法。 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什么时候,皇后连这些小事情都要去斤斤计较一番了? 水贵妃和五皇子心中一喜,以为这下就能够将花解语就出来。 就听皇上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七丫头就不能前来参观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是小七身子比较弱,皇后还是体谅一些比较好。” “是,陛下。” 皇后放下酒杯行了一个简礼,索性现在皇上还是念着旧情的……没有当众因为那个七公主驳了她的面子。 只是,帝王的宠爱,到底是薄情。 宴会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才结束,刚刚散开,五皇子就想过去看看花解语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但是步子刚刚踏出去,就收回转回了自己的宫殿。 他现在身份,好不容易靠着七妹妹爬到现在这个地步,人微言轻,就算他过去,也帮不上什么。 若是被那个皇后发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阴招,到时候连累了小七就不好。 五皇子不知道的是,在他转了方向往自己的宫殿走去之后,这一切都被太子和傅颜看在了眼里。 “五弟他,还算是懂得顾全大局,他这次若是去了,还不知皇后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很是感慨,没想到那个原本在一众皇子中最不起眼的老五,竟然会爬到这种高度。 站在太子身边的傅颜,摸着腰间的玉佩,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会举行的次日,皇上就派司礼官将奇石奉到了太庙。 只希望这奇石当真可以有那般奇效,可以让太后从昏迷中转醒。 三日后,也不知这个奇石是真的有效,还是这几日太医的用药起了作用,在奇石供奉后,太后有了好转迹象。 这个是喜讯又是悲讯的消息,让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皇宫,更加的震荡不安。 只不过还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先冒出头来。 “殿下,太后醒了。” 清雅的宫殿内卧,一个黑影从角落浮现出来,声音有些低哑的禀报。 正在执笔抄着佛经的女子,听到这话,头也没回的道:“下去吧。” 太后在这个时间段醒过来,完全合乎了她的预计,只是不知道皇后那边有什么消息。 “是。” 琴操悄悄抬头,却只敢看了那人纤细白皙的手腕,掩盖住自己心中的喜爱,再次隐了身形。 撇去心中的杂念,安安静静的抄写完一卷佛经,花解语才停下来仔细思考现在的局势。 上一世,她被那至亲的长姐害死,死的不明不白,甚至连一个为自己不平的人都没有。 这一世,为了复仇,为了活下去,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只能费心的计划好每一步。 “琴操,昨日的宴会,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水贵妃虽然出言为主子求情,但是在那之前,心中的犹豫很强。”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这种小事往往能够酝酿出来大的祸事。 贵妃水氏吗?这个女人能够一直和皇后对抗到现在,本事倒真是不能小觑。 现在她们二人称得上是盟友,但到底还是不知道水氏回头咬自己一口的几率有多大。 “让人过去,帮衬着些。” “是。” 看了看天色,现在太后应该已经醒了好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皇后现在有没有去打她一耙? 这边的坤宁宫里,皇后等人确实在这边伺候着。 但是皇上也在这边,皇后也就只能当了孝子,半点别的话都不能说。 皇上最讨厌的便是在背后告状这等事情,她现在和皇上的感情岌岌可危,万不得再出任何差错。 “七丫头呢?怎么没过来?” 醒过来之后,太后的神色就一点点转好,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走一段路了。 皇后在一边贴身服侍着,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太后问道了花解语的事情。 “那丫头前几日犯了些错,臣妾让她在自己的宫殿抄写一些佛经书卷,也好静静心。” 太后听了这话,走到一边的小案前坐下,神色看不出来喜怒。 皇后僵了一下,然后笑着坐到太后一边道:“母后若是想念七公主,那臣妾这就解了她的禁足。” 第163章 心怀不满 本来这话便是园一下场面的客套话,皇后心中巴不得花解语一辈子都待在她的那个宫殿里! “那便解了吧,小孩子心性,知道错了就好。” “是。” 话里话外都这么偏帮着那个贱人的女儿,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想到前几日花解语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太后对这个儿媳妇的不满就更加严重了。 无外乎偏不偏爱,国家的绵长和根基才是她最在乎的。 太子虽然性格温和,不是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但是按着太子的温敦恭肃的性格,还是能够成为一个守成的明君的。 在太子太傅的协助下,就算是有了战事,大睿国也不会惧怕战争,被人攻陷。 女人总该为自己打算一些是不错,但是皇后的心太大,眼界也太窄,她就算在后宫再怎么折腾,她也能容得。 但她不该将点子打到太子之位上! 想推那个胸中无甚计谋,只知道横冲直撞拿着身份压人的老三上位。 皇后她,莫不是还想当个垂帘听政的太后不成?! “哀家乏了,你们先退下吧。皇帝,你也回去休息,莫要一直为政事劳累。太子如今已经及冠,有些担子,也是时候分给太子一些了。” 最终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提点了皇上几句,这太子既然早就已经定了下来,就应该好好地重用,多教一些国事的处理。 只有这样,才会压制下一些人那些不应该有的念头! “儿臣省的。” 在幼时母后就一直手把手的教导他,因此这次太后话里含着的一些意思,他也明白。 宫中是最能藏住消息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消息的地方。 尤其是这个消息还是被人有意无意的传出来的。 皇后这边刚刚回到自己的栖凰宫,刚刚太后在他坤宁宫讲的话就已经传遍了皇宫。 “太后这是,不留余地的站在太子那一脉啊!” 紧紧地绞着帕子,今晚太后的话里涵盖的意思太多,让她不确定太后是不是知道了她的打算,若是知道了,又知道了多少。 这一夜,注定所有人都无法安睡。 第二天早朝,因着有了被称作祥瑞的奇石,太后奇迹般醒过来的缘故,原本被贬的百里离被皇上赞赏。 不仅赏了百两黄金,还将他从那苦寒之地调了回来,官复原职。 因为奇石,再次让百里离回到了这个暗中波涛暗涌的京城。 皇后趁着午休结束,再次让人端着一罐酸梅汤,并且叫人喊上了水贵妃等人,一起去了太后那里。 “母后,臣妾昨日思量再三,还是想着要把事情告诉你。” 将酸梅汤放在太后休憩的软塌小案旁,皇后接过宫女手中的羽毛扇,亲自为太后扇风。 “你说就是了。” “臣妾之所以将七公主禁足,那是因为她意图下毒谋害您,所以……” 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太后,皇后道:“臣妾觉得您一向喜爱七公主这个后辈,本不想将这个让人伤心的消息告诉您,但是,有些事情,不说还是不行。” “说七丫头谋害我这个做祖母的?”太后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是。” “皇后你可有什么证据?” “在您病重之时,七公主寻来了偏方,没有经过太医院检验,就私自给您服下,这才导致您一直昏迷不醒。” 若是没有证据,她又怎么可能傻傻的过来自投罗网! 看着太后神色不渝,皇后还以为自己说的戳中了太后的心。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再怎么喜爱一个后辈,当这个后辈想要你的命的时候,这个后辈也留不得了。 更何况,这里还是皇家。 “哀家倒是不知道七丫头有这个胆子。” 招手叫来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太后没怎么有精神道:“那张方子是收在你那吧?去拿给太医检测一番,不过七丫头的那个配方,哀家倒是有所耳闻,那是七丫头费尽心思才找到的良药。” “是,太后娘娘。” 流苏施礼之后,就带着方子去了医正哪里。 看着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相信七公主了,只是现在皇后的势力遍布太广,这东西,还是要交给那个最古板的医正去验证啊。 “母后!就算是七公主用心良苦,但是将不经过太医检验的东西,直接拿给您服用,您乃是当朝太后,大睿国地位最尊敬,也是皇上不能缺少的母后,这种关乎您安危的事情,实在是马虎不得!” “七丫头这件事做的是有些鲁莽,不过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等方子验证之后再说吧。” 皇后看着闭目养神的太后,心中咬牙,那张方子,怪不得她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早就被流苏给收走了! 若是方子验证出来,那到时候花解语被放出来,就是定局了! 虽然只是一个七公主,可是看着皇上和太后对她的喜爱,花拢蕊根本就没有战胜她的机率。 “殿下,流苏已经带着方子去找医正了。” “是最初的那个吗?” 她前世在这方面吃过太多亏,今世绝对不可以再犯这样的错误! “是。” 听到这话,花解语松了口气,既然是原来的方子,那就不怕。 琴操声音却不带丝毫的波澜:“那医正其实是皇后一脉,是否需要莺儿去看着?” 她想要替花解语除去任何障碍,但是却又担心自己自作主张的行动会打乱殿下的计划。 “不用,刘太医之所以能够做到医正的地步,不是但靠着医术。他虽然为人刻板,但其实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那个,事关太后,这件事他不敢动手脚。” 花解语这话说的自信,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后宫的哪个嫔妃身上,医正还可能会帮一下皇后。 但若是涉及到了皇上太后这两个人,医正绝对没有那个造假的胆子。 毕竟他效忠的人,是皇上。 皇后纵使势力分布的极广,但是这些都是在皇上默许的程度下,就算暗中的势力皇上不清楚。 但是医正可不是傻瓜,若是太后这边出了什么事,皇后就算势力强盛,但是又怎么比得上皇上! “是。” 虽然百分之百的相信花解语,但是任何的散失,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她都不会冒这个险。 看着隐去身形的琴操,花解语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琴操她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总是要亲自过去监督着才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 慈宁宫内。 “太后娘娘,奴婢带了医正过来。” 医正带着自己的医箱,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狂热。 “禀太后娘娘,臣斗胆问一句,这方子是出自七公主之手?” “是七丫头的方子,这方子医正可验证过了?可有什么不妥?” 虽然相信花解语现在不会害自己,但是这个方子,到底还是要当着皇后的面说清楚。 “回禀太后娘娘,七公主的这个方子没有任何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个解了臣一直以来的疑惑,算得上是万能的驱毒防晦的良方!” 这正这般激动地原因,便是因为这个方子是江湖上“鬼医”的不传之秘,原以为此生无缘相见,他都已经准备好过几年请辞去搜寻“鬼医”散落在民间的药方了!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 皇后看着本是自己一脉的医正,现在却是丝毫没有帮她的意思,心底的怒火渐起。 若不是因为自己是皇后,掌管着这后宫,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爬到现在这种地步,不知感恩的东西! 太后听了医正的话,就彻底放心了。 看向一边怒火隐隐在燃烧的皇后,太后说道:“皇后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按着医正所说,这个方子是世间珍品,哀家能够醒过来或许这最大的功臣便是因为七丫头。” “母后说的是,都是臣妾一时情急,担忧七公主被什么误导了,所以才会将她禁足,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那臣妾现在就命人解开七公主的禁足。” 皇后大概是因为在忍着怒火的缘故,现在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是眼角却在控制不住的抽搐。 从刚刚开始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品茶的水贵妃,直到这出戏演完了,才温温柔柔的开口道:“七公主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不咸不淡,只是单单的夸奖了花解语,但是却又在无形间奉承了太后。 皇后看着不动声色给自己下绊子的贵妃水氏,差点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确实是这样呢!七公主是个孝顺的!” 紧紧地握着长长的刺绣袖里的手,皇后竭尽了全力,才将自己的挫败感给压制回去。 太后这边是走不通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太后也站在了水氏那边,她要找个更强硬的靠山才是。 . 刘太医为花解语证了明,晌午,消息便传到了花解语处。 “传皇后娘娘口谕,经医正检验,七公主所寻药方并无危害,当日事出紧急,让七公主禁足实属无奈,本宫感念七公主的一片孝心,特赐金玉琉璃首饰一副。七公主,这是娘娘给您赔罪的首饰,您看?” 花解语跪在地上听旨,嘴角的弧度一直保持在最完美的那个角度,直到听完口谕。 “花解语谢娘娘赏赐,莺儿,替我送送公公。” 笑着让身后的侍女接过那赏赐,然后吩咐一边的最会做事的莺儿将人送出宫殿。 她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皇后因为禁足便赐了她天下难求的金玉琉璃,还是完整的一套。 要知道,在前世,长公主花拢蕊就一直眼馋这套首饰,只不过皇后一直没有给她。 现在看来,她的拉拢价值或者说是为了做给皇上太后看,皇后连这血本都下的? 果真是有钱啊。 感叹一声,花解语就吩咐人将这套首饰收了起来。 因为一些原因,她一直不喜欢金制的首饰,即使上面加了难得一见的琉璃,也没有办法引起她的兴趣。 第164章 暗示传递 现在她解禁了,还是去看看那个让自己解禁的恩人吧。 “怎么说?” 正准备收拾一下出去的时候,莺儿就回来了。 “那公公虽然是皇后身边的人,但近几年却不受皇后的重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满是愤懑,可用。” “可他毕竟……” “那边好,你派人暗中去接触一下,然后等下和我一起去凤巢宫。” 没等莺儿说完,坐在梳妆台前,花解语看着镜中的人影,有些恍然。 前世的花解语,温柔无害,单纯清丽,虽然不爱说话,但一举一动皆是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然而今世的花解语,虽然容貌仍旧是那般,却已经变成一个攻于心计,一举一动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女子。 她说不出前世今生,这两个她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但是她要复仇,要将前世所受的屈辱,一笔一笔的还回去,要好好的活下去。 拿出脂粉,给自己画了一个比较清减的妆容,原本就面色不太好的人儿,现在就是面色苍白了。 最少,要拿出一个禁足的样子出来,虽然她更喜欢禁足时的清净。 刚刚走出宫殿不久,花解语就看到了在自己宫殿不远处徘徊的五皇子。 “五哥,您怎么在这?” “听说皇后解了你的禁足,我想过来看看。” 看着花解语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五皇子皱眉说道:“你怎的清减这么多?我那有父皇赏赐的雪莲花瓣,晚上派人给你送过来。” 他能够留下这条命,一步步的走到现在,多亏了花解语。 所以便见不得她有半点闪失。 “没什么,大概是在屋子里待久的原因,解语还要多谢五哥的相助,若不是您在宴会上替我求情,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了这禁足呢。” 他们两个人刚刚在这笑谈一小会,五皇子的贴身护卫就上前凑到五皇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五皇子瞬间便没了笑脸,道:“七妹身体不适,可以多到郊外走走,去看看被奉在太庙的奇石,太庙邻座山的相安寺,倒是个清静的好地方。” 说完这些话,五皇子似乎担心旁人看见自己在这盘旋误会,直接便转身离开。 “能听到刚刚那个护卫说什么吗?” 看着五皇子的身影走远,花解语闲谈似得,问道身边的莺儿。 “那个护卫发现了皇后那边的人,还是装扮成太监的暗卫。” 将随手摘下来的花交到莺儿手上,花解语笑道:“皇后这当真是顾不得什么了,连这些暗卫都明目张胆的放了出来。” 贴身护卫在一定程度上,武功会比暗卫还要高上那么一层,培养及其艰难,贸然的将暗卫暴露在明处,那样只是自取灭亡。 真不知道皇后最近是受到的挫折太多,丧失了信心,还是真的是担心她会翻了她的统治了。 “就那样的暗卫也好拿出来现眼,连琴操都比他们强多了。”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远处悄悄跟着她们的暗卫,莺儿不屑的撇嘴。 花解语无奈而笑。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入了太后地界。 “公主,凤巢宫到了。” 因为莺儿的呼唤,花解语才从前尘往事中清醒过来。 “公主,您没事吧?” 刚刚主子还在和她说笑,怎么一瞬间,那双星眸中就带上了那么沉重的哀戚? “没事,我们进去吧。” 她最近总是容易想到前世,然后情绪就不受自己控制,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皇奶奶,花解语来了。” 正坐在花厅插花的太后,听到花解语的声音之后,便笑着让身边的流苏将自己扶起来。 走到门前拉着花解语一起去了花厅的耳房 “怎么清瘦这么多?” 太后仔细的看了一下花解语,在发现花解语没有用任何妆容修饰自己的时候,有些惊讶的问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七孙女一向豁达,乐得一个人独处,所以听闻皇后关了她禁闭也没多想什么。 顶多就是让这个丫头清净几日,没想到花解语竟然消瘦了这么多。 “这几日经常梦魇,睡的不太好。” 这倒是实话,从重生到现在,她几乎没有真正的陷入过沉睡。 所以就算是在平日,她的气色也不是特别好,只是妆容画的精致,没人看出来罢了。 但是今天这种现象,她却是特意装扮了一番。 “这孩子,等一下回去的时候,带上我这的安神香。” “谢谢皇奶奶。” 两人又笑谈了一会,太后便挥退了所有人,只留着她和花解语在耳房。 这个耳房是先帝特意为她建的,有些事情,总要隔绝人的耳目,而这个花厅的耳房,是最好的选择。 谁也不知道太后和花解语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两人从耳房出来的时候,面上都是带着笑容。 莺儿心中很好奇主子酒精和太后谈了什么,那个把国家看得高于一切的女人,主子究竟有什么事情和她谈? 婢女一般都是没有好奇心的,就算是有,她们自己也会在好奇心萌生出的第一时间,将它掐灭,好奇心害死猫。 但是莺儿好像一直在打破宫规。 花解语看得清楚,但是这些事情不是可以告诉第三个人的事情,所以她还是选择没有看到莺儿那好奇的神色。 虽然好奇,但是一定的底线,莺儿还是有的。 两人从太后的凤巢宫出来之后,便直奔御书房。 这是时候,皇上一般都在里面处理政务。 “陛下,七公主求见。” 正在皇上准备下去休息时,花解语就到了御书房外。 “宣。” 这个七女儿,刚刚解开禁足就到这里来寻他,莫不是想要来撒娇诉苦一番? 秦帝搁笔,眉目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片刻后,一道清丽人影摇曳而来。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论什么时候,花解语总是最遵守礼数的那个。 “皇儿平身,朕说过,不必这么多礼节。” 虽然皇上是这么说,但是神色全是对花解语知礼的满意。 皇家的女儿,就该这般秀外慧中,是天下女子学习的典范。 这么一对比,张扬的花拢蕊就显得骄纵很多。 “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没等花解语自己说话,皇上就破例先行询问起来了。 “儿臣听闻三哥的部下寻来奇石,儿臣因为犯了一些错,错过了观赏奇石的机会,而且因为这个奇石皇祖母才醒过来,儿臣想要出宫去见见奇石。” 顿了顿,花解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也是儿臣这几日经常梦魇,想着沾沾奇石的福气,摆脱这梦魇之兆。” “梦魇?可曾唤来太医看过了?” 难得的,皇上第一次这么关心他的一个子女。 “唤过太医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一些养神的药吃着。” 皇上突然地关心,让花解语感受到的,不是父亲的关爱,而是对自己的悲悯。 前世她心心念念,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可是到最后父亲都没能看自己一眼。 到了今世,她不再将父亲当做是天,却得到了一直渴望的关怀。 真是讽刺。 秦帝只当花解语低下头是对自己的贪玩感到不好意思,想着这个七女儿一向乖巧,也就点头答应了。 “朕答应你,不过小七出门的时候,可要记得多带着些护卫。” “天子脚下,父皇统治的国家安稳,国泰民安,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哈哈,话虽是这么说,但多带着护卫总是安心,父皇在宫中也不必时时刻刻的担心着。” 花解语的话,让已经渐渐习惯了阿谀的皇上开怀大笑,这天下盛世,被他所管理统治着,这样莫大的骄傲,让皇上觉得自己站在了神的角度。 这样的快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拟。 “是,儿臣知道了,定然不会让父皇再为儿臣担忧了。” 两人又闲聊片刻,花解语见秦帝时不时打量折子,知道自己差不多该离开,适时起身:“那儿臣就先告退了,父皇也要注意休息。” 甜甜的笑了笑,将满心的幸福感完全的表漏出来,看得秦帝龙心大悦。 等回到自己的寝宫,花解语就收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揉了揉揉有些僵硬的嘴角,这样演戏的生活,实在是让她疲惫。 现在宫中遍布皇后的视线,她做事实在是不大方便。 而且五皇子今日话里有话,可能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不能够在这宫中说吧。 在这宫里,说话和做事都不能马虎,有时候可能你只是轻笑几声,都会因为这个惹来杀身之祸。 她不想和皇后缠斗,但是事实逼人,她前世的死,和皇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琴操,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拿出锦帕浸湿,花解语小心的清楚着自己脸上的,可以称作是易容的东西。 真是有这个,太后才没有看出来,她的气色其实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只不过,到底还是皇上,高高在上的父皇,根本没有在意她的不对劲。 真是,因为有些温暖,她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期望了。 “水贵妃最近和她父亲的联系颇为密切,不过都是用的银鼠,所以就连眼线密布的皇后都没有察觉这件事。” “通信的大概是什么。” “水贵妃在示意她的父亲站在五皇子这里。毕竟五皇子刚刚崛起,如果帮着五皇子,那么等事成之后,她们水家,地位定然是水涨船高。” 花解语第一次听到琴操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开始觉得水贵妃当真是一个能人。 竟然敢拿一个家族做赌注吗?就为了那个不到十分之三的可能性? 最起码现在皇上和太后看好的都是太子,而且辅佐太子的那个太傅傅颜,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真是个疯狂的赌徒。 “她父亲同意了?” “是的。” 难道现在在他们眼中,五皇子已经升级到了可以和太子,皇后相抗抗衡的地步了吗? 就连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称呼他们了。 “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 第165章 深夜长谈 莺儿离开后,花解语环视了一圈寝室,她这次去山中清修两日,两日的时间,应该足够皇后布局了。 第二天一大早,花解语就带着两队护卫出宫了。 这些护卫是皇上昨晚指派过来的,算是皇上身边的护卫,这样的等级待遇,让宫中的人都隐隐的观察着这位七公主。 就算是长公主,也重来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昏昏欲睡的坐在马车上,花解语下意识的捋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奇石的出现太过蹊跷,她熟知百里离的性格,若是真的碰到这样的宝贝,就算是为了官职,他也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献出来。 还有皇后一脉对奇石的态度,前世百里离是站到了皇后那一队,那么这一世也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这个奇石里面,皇后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还有太子太傅,听暗一的禀报,宴会当日是他和五皇子两人一唱一和,将事情圆了过去。 那么五皇子和傅颜之间,是何时走近,傅颜真的决定帮他了? 她是救下了前世在这个时候已经死去的五皇子,是因为她改变了轨迹,所以一切都开始向着未知的地方走去了,渐渐脱离掌控。 “公主,到了。” 太庙就在皇宫的不远处,甚至站在太庙所在的那座山的最高峰,都可以遥遥的看到皇宫内的情景。 伸出手揉了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莺儿跳出马车,看着连绵的山脉,正在纠结着要先去哪里。 一个鸽子就扑呤扑呤飞到了花解语身边,然后黑豆般的眼睛骨碌碌的盯了花解语半响,就乖乖的靠在了马车上。 这个难道是,五皇子的鸽子? 她那个五哥,一直喜欢养这样一些宠物。 花解语从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筒取下纸条,上面遒劲有力的写了五个字“相安寺一聚。” 看字迹是五皇子没错了,但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这个时候过来的? 因为皇上安排过来的侍卫都在马车后面,看不到现在的场景,所以花解语还是比较能够安心的。 就算是皇上是关心他,但是她还是受不了自己身边围绕着太多不熟悉的人。 因此,花解语示意暗一先去查探一番,若真是五皇子还好,若是不是,那这件事可就不能善了了。 虽然那天五皇子的意思也是相安寺碰面,但是谨慎一些总没错。 “先去看奇石吧,希望能靠它,摆脱了这连日的梦魇。” 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交给莺儿处理,花解语转身到马车后吩咐带队的侍卫长:“太庙不允许外人进入,你们在山脚下等我,我和莺儿两人上山。” “是,七公主。” 反正就是在这个山内,太庙又是建在半山腰,他们抬眼便能看清楚花解语的举动,有了危险也能在第一时间过去。 “莺儿,我们走吧。” 现在刚刚清晨,太阳光照还不是特别强烈,这是时候上山,是最好不过了。 那个白色的鸽子看着花解语要上山,随即跟了上来,然后稳稳地站在花解语的肩膀处。 “噗,看来这个鸽子,也被殿下给迷住了。” 莺儿笑着打趣,这个鸽子看着就很有灵性,黑豆般的大眼水汪汪的,十分的惹人喜爱。 花解语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这鸽子没有下来的准备,动了两下肩膀它都站的稳如磐石,也就随它去了。 “上山吧。” 山间的空气清新,又或许是有着两座寺庙的缘故,花解语总觉得自己这几日不怎么对劲的情绪,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压抑。 或许,等到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完,报了仇,了结了恩怨之后,便可以来到这边隐居。 远离所有的是是非非,只求一片安宁的净土。 花解语最近忙于宫里琐事,一边要应付秦帝,时刻保持自己宠爱不衰,另一方面要照看太后,保持自己好孙女的名声,可谓疲倦至极。 这次能够上山来,一边办事,另一方面,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清修。 花解语知道自己身后跟着皇后的人监视,故意和莺儿放慢脚步,在山下提前下车,一步步虔诚往山上爬。 到时消息即便传回皇后处,她纵然心存怀疑,也找不到花解语的把柄。 毕竟朝佛三跪九叩,花解语虽没有行大礼,但山门外自己步行,已经足以见其诚心。 之前飞落在她身边的鸽子最终振翅飞走,消失与天际。 花解语扬眉,见那白影消失,最终勾唇一笑。 “不愧是五哥。” “公主,您说什么?” 花解语侧脸看莺儿一眼,却笑而不答。 莺儿站在花解语身侧,神色郁郁:“公主总是爱打哑谜,照这么下去,您下次出来,就该带着琴操。” “此话怎讲?” “琴操聪慧,您想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她便动了,又会些傍身的功夫,哪像奴婢,愚笨总也不懂公主的心思。” 莺儿撇嘴,惹得花解语失笑:“最近待你是不是松散了?小丫头竟然有脾气了。” “奴婢不敢。” “还说不敢,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说鸽子怎么飞走了呢,原是被你吓的。”花解语伸手戳了一下莺儿额头。 莺儿忍俊不禁:“公主就会拿人家打趣。” “不闹了,走吧,距离山上还有一段路呢。” 花解语率先转身,身后莺儿连忙跟上,剩下后面皇后的人一脸茫然,同时叫苦不迭。 谁都没有想到,花解语会选择自己爬上千层石阶。 山中古寺,清幽涤荡人心,花解语站在绿荫环绕下,倒也暂时放下了世间纷扰。 她此次来这寺中,就是因傅颜的提点,如今看见五皇子也无意外。 此次出来,若没有看见任何人,她才会称奇。 当天晚上,花解语在庙里无事闲逛,顺着长廊而下,果不出意外在菩提树下看见一熟悉人影。 白衣墨发,广袖飘然若仙。 “傅颜。” 花解语上前,后者闻言回眸看向她,眼波一贯轻浅,仿佛完事都不入眼。 “我没有告诉你时间,你倒准时。” “这有什么难,你这般心思细腻的人,定然不会在深夜约人,若是太早又难以避开耳目。” “公主聪慧。”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宫里皇后耳目多,我不信你这次叫我出来,只是为了看什么石头。” 傅颜失笑,对花解语做“请”的姿势,旋即两人来到树下石桌上。 “之前其石一事,我看百里离自己做不出来,幕后必然有人帮衬。” 花解语眸子微转:“百里离身后是皇后,这有什么好奇怪。” “见微知著,皇后等人此番插手百里离的事,怕是日后要有动作了。” “她不是一贯如此么。” 傅颜拢了拢衣袖,摇头:“你的性子太耿直,我此番叫你出来,其实也是为了让你收敛些,最近锋芒太深,皇后本就对你有偏见,再这么下去” “我与她势不两立,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她要是有本事,就来直接杀了我。”花解语扬起下巴,眼底闪过一丝冰冷。 她本不是莽撞的人,但皇后一再将她逼入绝境,再想起前世种种,她已经不想再忍耐。 而傅颜今天叫她出来,说这些,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花解语心中领情,却不好直接答应。 毕竟现在两人关系,太过微妙尴尬。 似是朋友,偏偏又牵扯着利益,说是相互利用,他又千方百计叫自己出来,劝说自己,为自己安危着想。 “今天,谢谢你提点我了,日后我也会注意的。” “嗯。”傅颜知道花解语的性格,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好一声叹息:“日后小心行事,这次关于使者拜见,都和皇后脱不了关系,我是太子身边的人,有些话不好直说,你领悟就好。” 花解语闻言一声冷笑:“没想到皇后的手居然伸那么长,连外国使者都……呵呵,我倒是低估了她。” “我毕竟是太傅身份,虽然时长出入东宫,但毕竟不好与你时时相见,你完事小心。” 花解语偏头看向傅颜:“你担心我?” 后者没有回答,只伸手曲指叩了叩桌面:“你记住,皇后不会就此罢手,日后还有动作,你不要再招惹是非了吧。” “嗯。” 花解语知道傅颜出来也不容易,此番却对自己苦口婆心,心情大好。 “太傅,真是谢谢你了,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傅颜含笑起身:“日后公主必然飞黄腾达。” “太傅亦是。” 这句话花解语倒不是恭维,傅颜不是池中物,将来必然是要成为宰相的,而自己,或许好或许坏,一切还是未知数。 因为是在寺庙中,两人不好久处闲谈,毕竟不知什么地方就会有皇后的人,花解语与傅颜沟通之后,纷纷回到自己房中。 当晚,傅颜便启程离开了寺院,而花解语借着观赏奇石的由头,又留了两日。 在庙里面耽搁了三个晚上以后,花解语清晨醒来,肚子来到山门前。 山上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寺庙里的钟声缓缓响起,十分悠长,传的很远。 “山中不知岁月长,果真如此。” 花解语低声一叹,侍从却没有人敢搭话。 大概觉得无趣,花解语自己在山路上行了片刻,最终转身。 “我们回去吧。” 单薄的人影站在小院里面,对尾随她来的侍从说道,声音沉寂。 这次下山她身边也跟了不好皇后的人,心思各异,有什么话都不方便说,倒是辜负了这美景。 “是。”侍从低着头,跟着花解语往寺庙外面走去。 彼时太阳已经从山头升起,懒洋洋的洒落在山上,寺庙山门前陆续有了前来上香的人群,花解语坐上马车回到宫中,刚刚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小声说道。 “咦,七公主这是从寺里面回来了,还以为她还要像上次一样,在寺里面待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呢。” 第166章 意外提醒 “七公主上次不是在寺里面,是在尼姑庵,看你这记性。”旁边一人反驳说道。 “嘘,你们声音小一点,说话声音这么大,被七公主听见了该怎么办。” “怕什么,七公主也不会和我们这种小人物计较。”第一个说话的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刚下了马车的花解语刚要迈出去的脚,闻言顿时停在了原地。 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清冷的目光看的聚在一起说话的几个宫女背脊一凉,本来还自信满满花解语不会找她们麻烦的宫女,这会儿也说不出话了,低着头脑门上冒出了冷汗。 她们刚刚的话肯定是被七公主给听见了,不然七公主怎么会好端端的看她们这几个宫女呢? 那为首的宫女一掌心的汗水。 七公主应该是不会和她们一般计较的吧,她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说一些小八卦而已。 “你们刚刚说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只是随口说的,公主大人有大量,公主饶命。” 花解语神色稍稍不耐烦:“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说一遍。” “奴婢……”那婢女抬眼小心打量花解语,片刻后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才迟缓道:“奴婢只是说,以为您这次下山,要像之前一样,在庵里住一段时间呢。” “庵里……” 花解语喃喃一声自语,没有再做声。 面前的小宫女却是冷汗津津,不敢再抬头亦不敢轻亦开口说话。 比起宫女们心中的复杂心思,花解语的思绪则是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若是她们不提起便罢了,如今开口,倒是令她想起了清心庵里面那些恶尼。 昔日所受种种苦难,是花拢蕊和皇后的意思,但也是经过这些恶尼之手。 佛门本是清净之地,现在却被宫里的人插手,祸害成这副模样。 花解语拢了拢衣袖,垂眸,掩住了心底的思量。 或许她可以借用清心庵里面那些恶尼的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初她被皇后陷害,被送到了清心庵被人欺负,现在她已经恢复了身份,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恶尼,必然会害怕她报复。 她只需要在里面,稍微运转一样,就可以得到自己所想。 毕竟自己已经被这恶名缠身已久,皇后又拿此屡屡说事…… 想到此,花解语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眼睛里面寒芒一闪而过。 想要为难她,也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个世界上的路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走,只要是有心,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都可以轻易的解决掉。 她只需要找到一个德高望重而又合适的人,为自己证明一下身份,那些关于她是天煞孤星的传言必定将会变得不可信起来,往后皇后他们要想再为难她肯定是要再费一费心思才行。 心底有了定夺,花解语转身转身对身边的宫女道:“现下时候还早,我们去趟清心庵。” “啊?”宫女愣住,不解花解语好端端的要去清心庵干什么。 “公主不是很讨厌清心庵那个地方的吗,现在怎么又要去了?” “我做事需要向你们解释?” “不不不,奴婢是担心公主,那地方怕是扰了公主的心境。” 花解语撇对方一眼,未曾做声。 但小宫女已经明显感觉到一种压迫袭来。 宫女心中疑惑很深,但花解语毕竟是公主,她们为奴为婢的,只是负责提点而已,最终的决定还是主子自己做。 宫女也没有再问花解语,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清心庵,只是点点头道:“是,公主。” 花解语重新上了马车,刚下寺院门口没有多久的马车,重新调转了车头方向离开回宫大路。 那几个议论花解语被抓着正着的宫女,看着花解语的马车走远以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万分庆幸花解语没有因为听见了她们的话,而过来为难她们。 “看来这宫里面还真的是不能乱说话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 一小宫女身子颤抖。 她们才刚刚入宫没有多久,对皇宫里面的一切都充满了憧憬,皇宫里面的路一直都很难走,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碰见的人是花解语,而不是别人……”另一婢女小声:“是换做长公主的话,我们现在的命估计已经不在了。” 声音落下,一片唏嘘。 坐在前往清心庵的马车上的花解语,并不晓得身后婢女的心思。 她现在满眼满心,都在思索等会儿到了清心庵以后,怎么威胁那帮恶尼为她所用。 坐在她左下手的莺儿瞧着花解语脸色不大好,递给花解语一杯热茶,小声问她:“公主,刚刚你为什么不处置那几个宫女?” 花解语回神,转头看她,清冷的脸上轻轻地笑了笑说:“不过是一群底层生活的人,我又何必和她们一般计较,况且就算不用我动手,按照她们那个性子估计在这皇宫里面也走不了多长时间。” “公主这是要听天由命?”莺儿好奇的问:“那也该给她们点教训才是。” “宫里面最忌讳嚼舌根子的人,今天她们在我面前都敢议论宫闱,你觉得她们以后能走的有多远?” “这……” “今天她们运气好,碰见的人是我,要是她们幡然醒悟的话,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要是她们一直这样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皇宫里面就会多了几条孤魂。” “公主所言极是。” “莺儿你也是,你是个心直口快的,若以后有什么难处,直接与我说便是,千万不要和身边人议论,记住,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莺儿听后,有些不解。 花解语则眸光深远,悠悠一叹。 莺儿她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至于前世,她背叛自己和花拢蕊在一起,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今生自己好生看管着,希望她不要再误入迷途。 “公主,以前或许莺儿给您招惹了不少麻烦,您,您不会怪罪莺儿吧。”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日后不可妄做主张。” “是。” 想了想之前的自己,还真的是和花解语说的一样,莺儿不好意思地垂头:“奴婢还真蠢,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些,也就公主您留奴婢到今日。” 花解语将茶杯重新递给莺儿:“你很好,机灵玲珑,不要胡思乱想。” 莺儿这才抿唇一笑:“那那些婢女,由着她们了?” “其实我应该要好好地谢谢她们,要不是她们刚刚在我耳边说那些话,我还未必能想到这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花解语想要去清心庵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莺儿跟在她身边很多年都没搞明白她现在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去清心庵的目的又是什么。 花解语做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神秘,让人疑惑不解又抓不着头脑。 “等到了清心庵你就知道原因了。” 显然,花解语现在是一点想要将真相,告诉莺儿的想法都没有。 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在说书说到最高潮的时候,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莺儿无奈的低下了头,琢磨着反正去清心庵的路也不算太长,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知道花解语想要去清心庵的原因了,不过在还没有到清心庵的路上,莺儿的心里面那是有好几只爪子同时在挠她。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花解语去清心庵的原因,可是花解语却不告诉她,反而在她面前卖起了关子。 马车外面艳阳高照,官道两边每隔两步就栽了一棵柳树,马车在黄土铺成的路上驶过,溅起了地上的黄土,所过之处黄尘漫天,最后飘落在官道两边的草地上或者是柳树上面,在他们的枝叶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黄土。 山林幽静,也经不住尘世不断打搅。 花解语等人快马加鞭来到清心庵时,已经是快要日落时分。 清心庵门口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庵里面的小尼姑拿着扫帚在门口扫地,忽然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面,神色顿时一愣。 庵里的香火并不旺,不比早两年,但作为一个专门扫门口的尼姑,眼界开始应该有的。 她一样就看出这辆马车的不平凡之处,心道这辆马车里面的主人,绝对是非富即贵。 看见马车过来的那一瞬间,小尼姑丢下了手里面的扫帚,转身跑进了庵里面,将她在外面看见的那辆马车告诉了掌事佛尼,佛尼听完小尼姑的描述以后,吩咐人去告诉庵里面的主持,然后她自己带着尼姑出去迎接小尼姑口中,那辆十分华丽的马车。 而小尼姑看见的这辆马车里面的主人,正是花解语。 马车在清心庵的门口停了下来,宫女率先踩着凳子下车,转身伸手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扶着花解语一起下来,当帘子被掀开,花解语的脸出现在尼姑眼前的那一刻,尼姑本来笑盈盈,慈眉善目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认出了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同时也想到了她对花解语做的那些事情。 尼姑的脸色苍白,站在原地的身影摇摇欲坠,脸上的笑容将在脸上,看上去又怪异又可笑。 花解语下了马车站住了以后,抬头看见尼姑脸上怪异的神情,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对尼姑说道:“怎么,静心师父是不认识我了吗?” 静心僵硬的唇角扯了扯,勉强扯出点笑容,对花解语说道:“七公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除了重复念叨着两个词,静心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当初她们陷害花解语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任何手软,本来她们以为花解语这辈子是注定没有办法翻身了,所以就可着劲的折磨花解语,谁能想到花解语竟然挣脱了出来,恢复了曾经的身份。 第167章 懊恼后悔 花解语恢复了公主身份以后,她们还一度的担心花解语会找她们报复,一直担心了半月之余。 最后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清心庵里面还和以前一样,花解语离开了这里以后就好像已经忘记了清心庵一样,这着实让她们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同时祈祷花解语最好永远都不要来清心庵找她们。 在她们看来,花解语一但回到清心庵找她们,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毕竟花解语在她们的手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不管是谁遇见了花解语那样的情况,一但翻身,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回来找她们麻烦,将自己曾经在清心庵吃的苦全都还回去。 当时清心庵那些欺负过花解语的尼姑们心里面还在后悔着,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听信皇后等吩咐,那样折磨花解语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后悔药。 花解语恢复身份以后,庵里姑子每天都在担惊受怕。 直到近来,宫里消息不再盛传,花解语销声匿迹,像是当真乖巧入宫不出一般,众人这才慢慢得安稳了下来。 日子也恢复到了以前那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过多少的,她们的心里面还是留下了一点阴影。 花解语的事情,在所有尼姑她们的心里,都套上了一层枷锁。 所以当静心看见花解语的那一瞬间,脸色才会那么难看,神情僵硬到扭曲,眼睛里面的慌乱那是遮都遮不住。 当初花解语被整的很惨,她可是在里面出了不少的“功劳”,要是花解语真的找清心庵里面尼姑的麻烦的话,静心绝对是第一个被花解语找麻烦的人,光想一想静心的心里面就没有办法太平。 她的心跳跳的很快,就差一点点就要蹦出胸腔外面,她现在一点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思绪安静下来,花解语来清心庵除了找麻烦以外,她们实在是想不到花解语还会干出点什么。 “师太?” 对面花解语召唤她一声,清冷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还不带路吗?” 净心却被吓得回不过来神。 花解语摇头一笑,伸手意味深长拍了拍净心肩膀,同时附耳一声低语。 “金麟岂是池中物。” 净心一愣。 花解语的声音不高,但威胁十足。 她知道下一句“一遇风云变化龙”,花解语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现如今翻身回来,要惩治自己了? 净心闭上眼睛,手指不停颤抖。 花解语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从静心的身边略过,直直的走向了清心庵的大门。 身边婢女拥护跟着离去,静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回神发现花解语竟然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有继续胁迫。 回神连忙念两句佛号安慰自己,赶紧转身跟在花解语身后,生怕自己一个疏忽,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这位公主。 她现在在琢磨着,若是她这会儿和花解语认错,花解语会不会放过她。 清心庵的主持无心师太得了通知走了出来,她正好在清心庵门口和花解语面对面碰上。无心师太在看见花解语的那一瞬间,她对花解语轻轻地点头,然后笑了笑。 和其他的尼姑相比起来,无心师太那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想当初花解语在清心庵里面的时候,整个清心庵里面的尼姑都在欺负花解语,唯有一个无心师太总是在帮她,在她遇见困难的时候会伸出一把手来。 无心师太对花解语做的事情虽然很少,但是雪中送炭这种事情总是会让人记住一辈子的。 与无心师太相比的静心,就是两个极端,无心师太心地善良,为人敦厚,而静心虽然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实际上却是心肠狠毒,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光看外表,谁能想得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格外慈祥的老尼姑,实际上是一肚子的坏水,整个清心庵里面藏污纳垢,里面的每一个尼姑都是利益熏心,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无心师太在这些尼姑中间还能保持自己的本心,并且坐稳自己主持的位置也实属不易了。 “老尼见过公主。” 花解语慢悠悠地走到了无心师太面前,笑着看着面前的无心师太说道:“许久没见,师太还是老样子,和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花解语将以前这两个字咬的是格外的重,看似隐晦,实则清楚的告诉围在她,周围那些忐忑边的尼姑她还记得她以前在清心庵里面的日子。 静心抓着佛珠的那只手紧了紧,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心中十分担忧花解语会给她们带来的报复。 无心师太自然也听出了花解语话中的意思,相比于其他尼姑的心中紧张,无心师太面容沉浸,低着头手中转着佛珠,一边声音十分慈祥的转移话题:“公主难得来一次清心庵,必定是有事情,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外面的人实在是太多,有什么话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点。若是今天花解语来清心庵是为了报仇,那么她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清心庵,毕竟清心庵是她一辈子的心血。 无心师太的提议得到了花解语的认同,她点点头说道:“也好,外面太阳这么大,就晒了这么一会儿,本宫都感觉有点头晕了。” 花解语率先走进清心庵内院,一路上欣赏沿途上的风光。 清心庵和所有出家人的寺庙一样,朴素简单,从正门道后院厢房的这一条路上也没见有什么话,除了草就是树,唯一的零星几朵小花还是长在野地里面的小花,野生野长算不上有多么好看,也算不上有多么的难看。 花解语边走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转眼间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庵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一派静雅。” 无心师太听不出花解语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只附和说道:“庵里面的日子过得简单,又远离尘嚣,变卦自然会很小。” “说的也是。”花解语点点头赞同了无心师太说的这句话。 从花解语和无心师太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起,到现在的最后一句话,静心都没能搞清楚,花解语今天来清心庵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但是静心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花解语来清心庵肯定另有所图。 花解语从进门开始起,表现的就很平淡,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对清心庵里面的一切毒表现出一副怀旧的姿态,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在清心庵里面受过什么委屈一样。 她在清心庵里面的日子过得很平常,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家里面一般。 然而,花解语越是这样,清心庵里面上下的尼姑心里面就越是不安。 比起一刀子砍下来,慢刀子杀人才是最痛苦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死,更不知道他们在死之前还要受多少的折磨。 一行人走到了后院里面的厢房,站在厢房门口,花解语忽的停了下来,站在厢房门口不远处,远远看着这件厢房对无心师太说道:“想当初在清心庵的日子,到现在本宫还是记忆犹新啊。” 花解语的话让在场的尼姑双腿忍不住的抖了两下,这是要开始了吗? “公主,我们……” “无心师太掌管清心庵这么多年,想必对清心庵里面的一切都很了解吧。” 无心师太想要解释的话被花解语给硬生生的打断,没有办法,她只能暂时先回答花解语的问题:“是啊。” 除了这两个字,无心师太她现在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花解语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那么整个清心庵里面的人无心师太又了解多少呢?” 花解语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说家常一样,一直关注着花解语一举一动的无心师太听到花解语说这句话以后,沉默了一下,没有办法回答花解语的问题。 无心师太虽然是清心庵名正言顺的主持,但是她生性温和,很少和人闹不痛快,对待下面的小尼姑也不是很严厉,要说掌管清心庵的人是无心师太,倒还不如说掌管整个清心庵的人是她的师妹静心。 静心对权利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当年无心师太的师父就是看不惯静心对权利的野心,才会将清心庵交到了无心师太的手上。 就算清心庵最后交到了无心师太的手里面,最后掌权最多的还是静心,不过无心好歹也是清心庵里面正宗的主持,是经过上一任主持的认可的,就算静心闹得再厉害也没什么用,她也不能彻底掌握整个清心庵。 无心师太回答不出花解语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枉我在庵里清修多年,依旧没有学会老主持的豁达。” 话解语抿唇不语,跟着听无心继续道:“公主,这庵里一直都是我来掌管,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公主心放不下,还是直言对贫尼来吧。” “您这是什么话,我花解语岂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这……” “公主今日来庵里面,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倒是一边静心再耐不住性子,直接上前一步。 她原本想要杀要剐利索些,可当花解语一个眼神悠悠扫过来时,净心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莽撞。 花解语现在身份今非昔比,听闻身份只在长公主之下,自己逞一时之气竟然开口质问她。 思及至此,顿时双腿发软,连忙附和一笑道:“贫尼的意思是,解语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殿休息吧,里面有上好的厢房。” “是吗?”花解语不紧不慢扬起眉梢:“我倒是记得,后山风光正好。” 当初她们联手将自己赶到后山,想要让她自生自灭,一切苦楚,她都记得。 花解语不提还好,如今开口,旁边净心险些昏厥过去。 第168章 施威警告 直到身边小尼伸手搀扶她一下,这儿才勉强稳住身形。 “阿弥陀佛,公主有话不放直言,贫尼掌管庵里不周,都是贫尼的错。” 无心叹息一声,垂眸,眼角眉梢都是顿悟的慈悲。 “公主,请您别再折磨我们了,净心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请公主原谅。” 净心见状,险些跪倒在地:“求公主直言。” 无心也附和,念了一声佛号。 既然花解语一直都不说,那么她就直接问,她想知道花解语心里面的打算,看看有没有希望,能不能从花解语的手里面将清心庵给保住。 她是清心庵这一任的主持,若是清心庵毁在了她的手上,那么她也无颜下去面见自己的师父。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淡薄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淡淡的笑容清淡的眉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光晕。 当无心师太直接问花解语这个问题的时候,本来低着头的所有尼姑在同一个时间里面将头抬了起来看花解语,等着花解语的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本宫当初在清心庵生活一段时间的时候,发现清心庵里面藏污纳垢,无心师太虽然是清心庵里面的主持,手中的权利却被下面的尼姑抢走,在庵里面作威作福,却没有办法压制。” 花解语扫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道。 当初那些曾经为难过她的尼姑,现在可是全都在场了,正好可以省去她不少麻烦。 花解语的话一说完,在场的尼姑脸色顿时一白,欺负过花解语的尼姑纷纷转头看向无心师太,指望无心师太能够站出来为她们说上一两句话。 然而她们想的实在是太天真,花解语今天来清心庵本来就是抱着目的而来,她说这些只不过想要借着这件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无心师太皱着眉头对花解语说道:“公主,她们……” “师太也不用担心,本宫并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刻意为难人的人。”花解语淡淡的笑着说道。 花解语的这话在在场人的心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她们都不怎么相信花解语说的。因为现在她们都在以己度人,认为花解语肯定不会让她们好过,最大的可能就是立即吩咐人将她们乱棍打死,光想想那个血腥的场面,以静心为首的那些尼姑就忍不住地在颤抖。 最后,静心终于忍不住地站了出来,对着花解语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以后对花解语道:“贫尼知道错了,还请公主殿下饶了贫尼一条命。” 有一个人跪下,站在静心身后的那些尼姑也全都跪在了花解语的面前,像第一个跪在地上的静心一样,对着花解语磕了一个头,希望求得花解语的原谅,不要为难她们。 静心平时在清心庵里面那绝对是一个趾高气昂的人物,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哭丧着脸跪在人前,静心这一跪算是把她这辈子的脸全都给丢到了地上,以后就算静心想要重新嚣张跋扈起来也没有足够的底气。 花解语冷眼看着静心跪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她的算计总算是成功了一半,还真的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本宫都已经说了,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刻意为难人的人,静心师父这是在干什么。” 花解语又对身边的莺儿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把静心师父给扶起来。” 莺儿听了花解语的话以后,果断的走到了静心面前,伸手要扶起静心,花解语对静心越客气,静心就越是不安。 她情愿花解语能够处罚她一下,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像慢刀子割肉一样的难受。 她避开莺儿伸过来的那只手,对着花解语磕着头道:“公主殿下,贫尼心中一直都后悔当初对公主殿下的所为,所以贫尼一直都很想要弥补以前自己犯下的错误,恳请公主殿下惩罚贫尼,也好叫贫尼心安。” 静心的话得到了她身后所有尼姑的附和,静心说的绝地是现在她们所有人的心声,她们都是希望花解语能够处罚她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很难受。 静心担心花解语不肯将她的话听进去,还要这样拖着故意折磨她们,就把哀求的目光放在了无心师太的身上。 无心师太一贯心肠很软,只要她求到无心师太的头上,无心师太肯定会帮她说话。 当初花解语身陷清心庵的时候,在她为难花解语时,无心师太是唯一一个肯帮助花解语,处处维护她的人,花解语可以不给清心庵里面所有尼姑的面子,但是她相信,花解语一定会给静心师太一个面子的。 只要无心师太肯开口说话,那么就一切都好商量了。 无心师太收到了静心的目光,果然如同静心想的那个样子心软。 在静心哀求的目光下面,无心上前:“公主,静心她已经知道错了。” 等无心师太说完,花解语才说道:“这个本宫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本宫都已经说了,不会和静心师父一般计较,可是无心师父似乎根本就听不进去本宫说的这些话。” “这……”无心师太都这么说了,花解语都还是说这样的话。 静心顿时面如死灰,对未来充满了绝望,难道她今天真的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吗? “不过……” 花解语话风忽然一转,给在场的人重新带来了希望,花解语看着跪在地上正抬着头,仰头看着她的静心:“既然静心师太不放心本宫的话,那么本宫就对静心师太小惩大诫一番算了吧。” 盼了半天,总算是听见了自己想要听见的话,被花解语折磨了这么长时间的静心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发现她竟然巴不得花解语来处罚她,若是花解语不处罚她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难受。 在不知不觉中,花解语将静心师太的心境改了一个遍,让静心师太巴不得被花解语处罚。 “这样好了,静心师父平时待人过于严苛,破坏了庵里清净,就处罚静心师父好了。就打二十个板子怎么样?”花解语转头问旁边的无心师太。 二十个板子也不算很重,无心师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花解语的这个建议。 “但凭公主做主。” 一直紧紧听着腰板的静心在这一刻总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跪在静心身后和静心同流合污的尼姑也瘫软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没有了什么精气神。 板子和凳子很快就准备好,在厢房前的小院子里面,高高的太阳下面,静心趴在专门用来处罚她的长凳上,两个粗壮的尼姑手里面拿着木棍一下一下的打在了静心的屁股上。 静心被打的时候,在旁边围观的人很多,而静心这张脸在今天算是丢了个一干二净了。 二十个板子很快就打完了,静心被两个尼姑扶着回去休息,花解语转身进入厢房,无心师太陪同左右,坐在花解语下手位置,对花解语念了一声佛以后才说:“公主今日来庵,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处罚静心这么简单吧。” 无心师太性情再怎么敦厚也是一个做主持的人,并且和静心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静心也没能从她的手中将清心庵里面所有的大权,都握在手中就可以看出无心师太的不凡之处。 花解语就是想到了这点才会临时决定来清心庵一趟,想要和无心师太合作一件事情。 “师太果然是个聪明人,竟然看出了本宫心中所想。” 花解语是一点都没有目的被人戳破的尴尬,她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就如同是在和无心师太述说家常一样。 “公主今日饶了静心还有庵中一些小尼的性命,对贫尼来说也是有大恩之人,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若是贫尼能够帮助公主就一定会帮公主一把。” 无心师太没有对花解语承诺什么,只告诉花解语若是花解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她,至于她愿不愿意答应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 花解语笑了笑说道:“本宫身上一直背负着天煞孤星之名,多年来让本宫十分困扰。” “这……” “师太该知道,这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 只这一句话,无心师太懂得了花解语话中的意思,她点点头说道:“公主说的话贫尼已经明白。” 花解语是不是天煞孤星,像无心师太这样德高望重的出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她一句话就可以为花解语正名,这对无心师太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难题。 但问题在于,清心庵现在隶属于皇后党,里面多数都是皇后的人。 倘若自己站出来帮花解语说话,那便相当于背叛了皇后。 可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伤,无心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 现在如日中天的花解语,和宫里位高权重的皇后,清心庵只能选择一个。 无心垂眸捻着佛珠:“这两年庵里不景气,香火都快要断了,都是皇后在派人照料,庵里才能维持到今天。” “那师太的意思是,不能为解语解开孤星命劫了?” 花解语说话声音不高,但却带了两分难以忽略的冷意。 之前花解语失势在庵里,无心和她虽然见过,但并没有什么实际接触,而那个时候花解语锋芒收敛,从没有展现出任何压迫气势。 到今天恢复公主之名,无心才真正看清面前人。 眉目清秀,但眼中自带凛冽傲然。 “解语公主……” 无心对视花解语一眼,最终垂眸颔首:“贫尼只是试着为公主解开煞星命运而已,至于成不成,还要看公主自己命数。” “有了师太的这一句话,本宫也就宽心了。” 得了无心师太的答复,花解语满意的点点头。 中间耽搁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花解语站起身对无心师太说道:“天色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第169章 美人并蒂 “现在天色已晚,公主不如留宿在庵里。” 花解语勾唇:“这里吗?如果有不需要,我想我是不会再回来的,无心师太明白吗?” “是。” 无心师太跟在花解语身后站起来,单手竖在胸前对花解语说:“公主慢走。” 花解语坐上回去的马车,从城外京城,一路天幕低垂渐晚,长街个别人家已经燃起灯笼照明。 马车一路平稳,花解语依靠在侧壁上昏昏欲睡。 直到车子途中颠簸,花解语这才回神:“莺儿,什么时候了?” “天黑了公主。”莺儿为花解语盖上披风,忍不住念叨:“既然天色已晚,公主为何不答应无心在庵里留宿?您可是公主,哪能这般夜里行路的。” “我在寺院里时间有限,如果莫名多出来两日形成安排,皇后等必然会打听我的下落。”顿了顿,又侧脸看向莺儿:“之前让你支开皇后党下人,可确定她们没有发现我去清心庵?” “公主放心,奴婢已经安置妥当。” “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进入帝都青石路上的马车,蓦然停了下来。 车厢一凛,花解语险些撞上车壁。 待花解语坐稳,莺儿登时瞪圆了眼睛:“怎么赶车的!这里面坐这儿的可是当今公主!” 花解语将发丝挽到耳后,见莺儿一副愠怒模样,顿觉好笑。 这丫头,最近倒是对宫里做派越加熟练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长公主等以为自己不会调教下人,任人欺凌。 花解语身为主子不便自己动身,眼神示意莺儿,后者会以清了清嗓子,听到车夫道歉后,放软语气:“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车夫看了看前面,颤声回答:“似乎是章家公子在前面……” “章家?”花解语与身边莺儿顿时一眼:“可有听说过?” 莺儿蹙眉略一思索:“章姓……似乎是朝中望族,但奴婢并不了解内情。” 花解语微微撩起半边车帘,令外面看不清自己容貌,缓缓道:“那章家公子要干什么,连本宫的车也敢拦截?” “公主误会,他不是在拦截我们的马车。”车夫顿了顿,叹息道:“是章公子在拉两名姑娘。” “什么?” 花解语蹙眉,那车夫虽然没有直言明说,但此刻她心中也有所了解。 莺儿在一边绞着帕子:“话这么说,那估摸着是强抢民女了?” “抢民女?呵呵,悠悠青天,天子脚下。” 花解语念叨了一遍,随即又疑惑的说道:“这章公子什么来路,这么大胆子。” 车夫询问:“要不要属下前去打听一下?” 花解语想了想以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时也没有回答车夫的问题,就在这个关头,前方的人群忽然散开,一对衣衫不整的女子哭着朝花解语这边跑了过来。 “贵人救救我们!” 两名姑娘见花解语马车华贵,眼前顿时一亮,跑过去扑在马车边上,抓着马车的边缘对车夫哭着哀求道:“还请马车上的贵人救救民女。”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会生出怜悯之心,恨不得马上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花解语正在想事,忽然被那一声哭声惊醒,顺着马车帘子的缝隙往外面一看,看见了那个哭的岔气的女子。 “你们是……” “我们本不是这京都众人,孤苦无依,请贵人发发慈悲,救救我们!” 花解语敛眸:“要将你们抢走的人是谁?” “章公子!”令一名衣衫已经脏乱的女子补充道:“章程!他说他是重臣亲信,这青天白日,即便再高的官,也不该如此对待民女!” “章程?”花解语瞬间了然,并冷下眉目:“百里离的表兄?” “原来是百里公子?”莺儿诧异:“他才风光多久,又闹这种事。” “呵呵,百里离。” 花解语轻轻的念叨了一遍,随后就是一阵冷哼,还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章程,她之前就觉得这姓氏耳熟,现在回想起来,他不正是百里离的亲戚。 百里离在朝中还没有站稳脚跟,谁给他章程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京城大街上强抢民女。 花解语双眸微微眯起,刚要决定给章程一个教训的时候,一身华服的章程迈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似乎没注意到花解语,自以为风流展开折扇,边走边调笑:“两位小娘子,你们跑什么,只要你们跟了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干什么都行,何必在这里做无谓的挣扎呢。” 这对姐妹花看见章程的那一瞬间,抓着花解语马车边缘的手更加用力,就连骨节都开始泛白,满脸的惊慌神色。 她们不过是普通人家的民女,对荣华富贵并没有什么追求,更别说去给人当妾。 尤其这章程,兴趣十分恶劣,听闻他手里已有三名妾室莫名暴毙。 两名女孩吓得瑟瑟发抖。 最近章程仗着自己的表弟百里离在皇帝面前得宠,行事十分的霸道,在京城街上强抢民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所以这对姐妹花从他的手下手里面挣脱跑掉这点,他根本就没有当成一回事。 不过当他注意到花解语的那辆马车以后,稍一愣神,还是认出了马车的主人。 “车里的是……”犹疑。 花解语之前只是半打帘子,如今见人已经到了跟前,干脆将帘子整个掀开。 “本宫。” 声线不高,却沉稳有力,令那章程一愣。 看清花解语锦衣华服后,章程立即收起自己之前顽固子弟的样子,双手作揖,对马车里面的花解语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马车里面做的可是七公主?” 姐妹花听章程问马车里面的人是不是七公主的时候,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来,仿佛下一刻她们就可以得救。 花解语冷笑着说道:“原来你还知道本宫啊。” “公主仪姿下臣不敢忘。” “哦,这样。”花解语轻轻地说了一遍,随后又问:“章公子这是在干什么?” 章程看了一眼满脸惊慌的姐妹花,贪图美色不肯放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微臣见两位姑娘容貌柔美,起了追求之心。” 在场的人都被章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给惊住了,还真没有见过像章程这样无耻之人,今日还真的是开了眼界。 花解语冷笑:“哦,是吗,可是这两位淑女似乎对你的印象并不怎么太好。” 有花解语在这里,章程想要再将这一对姐妹花抢走,无疑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反正这对姐妹花就在自己的眼前,章程也不急于一时。 他干脆退让一步说道:“是啊,她们姐妹对微臣不感兴趣,微臣深感遗憾,所以想和两位姑娘好好商量一下,若是两个姑娘将来改变了主意,想要尾随微臣,微臣一定接纳,可能是微臣表达的方式有点问题,两个姑娘给误会了。” “既然两位姑娘对你没有什么兴趣,那还是放她们离开好了,看两个姑娘吓得,怕是要误会公子为人了。” “公主说话微臣哪里敢不听。”章程十分恭谨道:“真日见到公主,当真是小人之幸。” “章公子这张嘴巴讨喜,为何不同你表兄百里离一起入朝为官?” “章某自知无才为朝中效力……” …… 两人说话时候,马车夫小声的对扒在车沿的姐妹:“你们还傻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离开这里。” 姐妹两人慌张的对视一眼,同时跪下来对坐在马车里面的花解语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说道:“民女谢过公主殿下大恩。” 说完以后,两人提起裙子小跑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嘴边的肥肉就这样拍掉了,章程的心情绝对是好不到哪里去,他压抑着心头的火气,对花解语说道:“若是公主殿下没有什么事情,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这会儿姐妹两人已经跑的老远,消失在人群里面。 “请吧。” 花解语的马车要走,本来围满了人群的大街上瞬间让出了一条路出来,花解语的马车在这些人群中穿梭过去。 章程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花解语已经走远的马车,摸了摸下巴冷哼一声说道:“多管闲事。” 又看向身边家丁,恶狠狠道:“能从我手里面跑掉的人还没有出现,你们还不赶紧去把那对姐妹给我抓回来!” “是。” 跟在章程身边的家丁听令以后,果断的离开原地,顺着姐妹花两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没有过去多久,刚刚从户口逃脱的姐妹花被章程的人,抄近路抓住,带到了一件客栈的二楼。 天色已晚,章程的手下全都出去,留下章程和姐妹花三个人在客栈的房间里面。 姐妹花被抓住的时候脸色煞白一片,章程出现在姐妹花面前,伸手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欣赏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容貌,啧啧说道:“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对尤物,今天还真的是赚到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公主的命令!” “呵,你们以为就凭一个公主就能够打消我的想法,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一个落魄公主而已,能有什么本事,我之前,不过要给她一个面子而已。” “呸。”被他挑起下巴的姐姐对着章程呸了一声,章程避开姐姐的这一口吐沫,捏着姐姐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气。 “你都已经落到我的手上了,竟然还敢这样对我,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姐姐丝毫不示弱地说道:“今天我们落到你的手上也是我们的命不好,但是想要我们就这样认命,那绝对不可能!” 第170章 仗势欺人 就好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章程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松开了捏着姐姐下巴的那只手说:“还真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越是这样的女子我就越喜欢。” 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妹妹对姐姐说道:“姐姐,今天我们姐妹落在这个狗贼的手里面,只能怪我们姐妹的命不好,可是就算是死,妹妹我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屈辱。” 妹妹的眼眶泛红,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姐姐难过的看着妹妹说道:“妹妹,姐姐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今生我们姐妹可以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章程压根就没把姐妹两人说的这个对话放在心上,他才不会相信一对娇滴滴地大美人,会忽然想不开年纪轻轻的就去赴死,顿时冷嘲热讽:“还真是姐妹情深啊,既然姐妹情深,倒不如学习一下娥媓女婴共侍一夫,再创一个佳话怎么样?” “你配吗?”姐姐挑眉,满脸鄙夷的问他。 姐姐说完这话,章程顿时脸色大变,看着姐姐的眼神充满了怒意:“你找死。”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姐姐在章程充满了怒意的目光下说完这句话以后,忽然站了起来,冲向了二楼正打开的窗户,姐姐这边站起来,那边妹妹紧跟在姐姐身后。 章程还未反应过来,姐妹两人就同时从客栈二楼的窗口跳了下去。 落在客栈门口有两只木架子,当场被二人砸塌,木架穿体而过,血溅了一地。 姐妹两人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章程跑到窗口,看见下面姐妹两人被鲜血浸透的尸体,还有那么多围观的百姓,赶紧离开窗口,心知自己这一次的祸闯大了,连查看都没有,直接带着属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京城大街上莫名其妙的死了两个人,两个死者是从客栈二楼的窗户口跳了下来,身上还绑着绳子,人都已经死透了还睁大眼睛,明显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案件被报上来的时候,京城府尹顿时深深感觉头大,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 当时章程抢人时,街上有不少目击证人,虽然目前没有人敢作证,但难保以后不会有。 而另一边,姐妹花的父母知道自己的一双女儿已经身死的消息,顿时哭的死去活来。 两姐妹原本是因为家中收成不景气,打算到京城投亲的,谁知落得如此下场。 从别人的口中他们知道了自己女儿死掉的真相,老父母悲痛晕厥,思量自己后半生没有了依靠,干脆卖了田地,收拾收拾包裹,来京城告状,誓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公道。 章程自知自己闯了一个大祸,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将这件事情给摆平,事发后连续忐忑两晚,他直接找到了百里离,将他做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额告诉了百里离,并将中间花解语插手这点也说了出来。 章程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百里离则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脑子里面默默开始盘算。 章程是他的表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必须要站在章程这边,保证章程不会有事,章程的这件事情闹得可大可小,他现在正处于上升期,若是因为章程的事情被朝臣弹劾,那可就不好了,这对他来说是大大的不利。 他必须要帮助章程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不动声色。 “表弟,你倒是有没有办法啊。” 百里离迟迟没有说话,一个劲的在那里盘算事情,章程现在正因为这件事情心焦,就催促了他一句。 百里离抬头,冷眼看着章程,章程被百里离的目光看的顿时没了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需要百里离帮他,他还是不要惹百里离比较好。 “你看见了七公主?” “是,正是。” “既然皇家的人都已经插手进来,那你为什么还不收手。” “我……”章程悔过悄悄抬眼打量百里离:“我不是一时没考虑那么多吗,原本以为当时给了公主面子就好,谁曾想,那两个丫头那么倔强,宁死不屈。” “啪——” 百里离狠狠拍桌,桌上茶水猛烈颤动,吓得章程一缩肩膀,险些屈膝跪下。 “表弟,表弟我也知道错了表弟。” 章程一个大男儿,此刻在百里离面前语无伦次,缩着身子一副等打的模样,看的百里离越发气恼。 “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个亲戚!” 这话虽说是气话,但也让章程明白,这事有回旋的余地, 当下不遗余力,哭诉花解语多事,哭诉两个女孩不识抬举,又对百里离百般夸耀。 后者不愿意再看他虚伪的样子,挥了挥手脚他禁言。 “你也知道,我刚回到朝中不久,现在根基不稳……” “但那怎么也比表哥我强啊?表弟依照你的才智,将来必然是要飞黄腾达的!”见百里离面无表情,章程干脆一撩衣摆,朝百里离跪下,哭声道:“表弟,你一定要帮帮我啊,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表兄啊,我家里可是只有我能传宗接代啊!” “这件事不需要你提醒。”百里离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那……”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掉。” 章程听见百里离的这句保证,双眼放光,百里离这样说就说明他一定会出手帮他,章程高兴过来拉百里离双手,只差感激涕零:“那就谢谢表弟了。” “回府后,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点,别再在外面给我惹事,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章程立马对百里离保证,只要能将他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叫他干什么他都很愿意。 宫里的日子不比宫外自在,但因为花解语近来身份今非昔比,宫里都是拜高踩低的主,故而没有人敢开罪她,日子倒也勉强舒坦。 期间之前从花解语宫里出去的奴才,见花解语如今得了势,试探想要回来投靠,花解语懒得应付,直接叫莺儿打发拒绝在门外。 明光宫内,琴操沏了一壶龙井递到花解语面前,见花解语出神,不禁迟疑开口。 “公主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花解语扫琴操一眼,端起茶杯,但见嫩青色的茶尖在水中上浮下沉。 叹息一声,没有饮用,直接将茶水放回桌面。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感慨。” “公主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应该是与遇见了什么事。” “你倒是玲珑心。”花解语也没有打算瞒着琴操,目光放空看向窗外:“我回宫的时候,遇见了一对被调戏的姐妹。” 琴操面不改色立在花解语身边:“这也没有什么奇怪,没有家室背景的平民,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有些姑娘姿色稍稍好些的,根本不能留在闺阁。” “琴操。” 花解语侧脸看向琴操:“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可是长公主又来找麻烦了?” 琴操微微抬起下巴:“只要公主您吩咐,我去……” “不,不是花拢蕊的事。”花解语指尖轻轻叩打在桌面:“是我大秦。” 琴操神色微变:“我大秦,怎么了?” “如今看似太平盛世,实际却是内患其中,父皇年事已高,太子又……唉……” 花解语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只得悠悠一声叹息。 “我总有种感觉,不祥的感觉。” “公主想必是最近看多了人情冷暖,所以感触多了吧。” 琴操为花解语整理一下鬓角步摇:“公主是女儿家,何须顾虑那么多呢?” “女儿家?呵,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你不争不抢,总有一天会有人想把你踩在脚下。” 被勾起了前世的回忆,花解语叹息一声:“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下去吧。” “是。” 花解语自从宫外归来后,便一直觉得忧患。 秦国奸臣不除,像百里离这般伪逆之人竟然回朝得到重用,如此下去,必然成为大患。 可花解语苦于自己是女儿身,即便现在认识两名朝中臣子,身在后宫,也是鞭长莫及。 花解语在宫中忧思度日时,另一边不甘心女儿冤死的姐妹花的父母,已经来到京都告状。 百里离在收到章程的消息时,便走通了人际关系,叫人帮着提防留意。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姐妹花的父母拦下来,不让他们有告状的机会。 他暗地里面派人,拦住了姐妹花父母,让他们两人告状无门。 原以为这对老农会知难而退,谁料老人家是铁了心讨公道,不论如何说服收买,硬是要见知府。 百里离见对方敬酒不吃,略微思量,干脆派人从中运作,对老农反咬一口,说姐妹花的父母,为了钱财想要贩卖自己的女儿,结果两个女儿性情刚烈无法忍受,所以选择了跳楼自杀。 在这出戏中,章程竟成了好心收买两名姑娘的公子,而老农却是利欲熏心,想要狗咬吕洞宾。 早朝时间,宋阁老想要推三皇子上位,奈何近来与皇上意见不统,一直没有合适开口机会。 但越是如此,宋阁老便知道,推三皇子上位之事越迫切。 秦帝现在越来越看不上自己,那唯有换上和自己一门心思的三皇子,方可改变朝剧。 宋阁老一直在谋划三皇子的事,苦于举荐开口,皇后私底下也找其协商过,均是没有结果。 直到今日,朝上宋阁老见秦帝神色不错,思量之后,对秦帝夸耀一番,这才不紧不慢进言说道:“启禀皇上,老臣有一喜事相报。” “哦?讲。” “老臣听说,之前江北一代有流寇作祟。” “那事情为何没有报上来?” “是三皇子主动为陛下分忧,默默无闻以身犯险铲除了流寇,这件事老臣原本并不知,直到前两日老臣有一门生前来拜访,无意间提起此事,老臣好奇,派人一查,方知是三皇子。” 第171章 极力举荐 “是吗?”秦帝扬起眉梢,似乎龙心大悦:“老三倒是长进了。” “正是,三皇子近来在朝中,颇受百姓爱戴。” 秦帝颔首:“好,好好。” 宋阁老声音落下,宋阁老身后与其一党的赵廷尉便立即出列,附和道:“三皇子德才兼备,且以成年,应当委以重任。” 赵廷尉的话一说完,正在商朝的大臣全都压抑着想笑的冲动,低着头装作什么都眉头听见。 傅颜听完宋丞相的话以后心头冷笑,眸子低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举朝皆知,根本就是一个没用任何用处的草包,若是不是因为被皇后收养,他未必会被人给记住。 “丞相大人,三皇子性格单纯,不擅长处理公事,丞相大人说话未免也太过片面之词了吧。” 赵廷尉和宋阁老的意思刚说完,太子一党,便出言反驳了宋丞相的话。 朝中中立大臣没有出言反驳宋丞相,但太子党绝对不可能让三皇子身居要职,给皇后一派的势力增加筹码。 朝中寂静,本来朝中无人反驳宋丞相的话,让宋丞相十分满意,以为自己的目的可以达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宋阁老扫傅颜一眼,知道他即便没有开口,底下和自己作对的人,也脱不了干洗。 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驳他的意思,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他难道忘了之前自己的职位,只是区区太子太傅吗? 最近不过得了皇上重用,便不知天高地厚。 宋丞相脸色难看,但刚刚傅颜党的话,却令他无言辩驳。 三皇子是个草包,宋阁老他自己说三皇子可以堪当大用的时候,都为自己感到脸红。 好不容易一口气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说完了,傅颜就出来故意搞破坏。 既然他都已经说了出来,那么就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他要是退缩了岂不是就这样认输,当着朝臣的面承认三皇子是个无能之人。 宋阁老朝傅颜拱了拱手:“太傅此言差矣,三皇子能力不行只是他目前没有一个合适的锻炼机会而已,只要给三皇子一个机会,相信三皇子会做的令天下满意。” “那不过是宋丞相的片面之词罢了,宋丞相凭什么证明三皇子一定会慢慢的变得优秀?难道说三皇子以前不优秀全都是装出来的?” “你!越恒之,你不过区区九品小官,竟敢冒犯丞相!” 赵廷尉立即站出身来,还想继续训斥,却不料被傅颜悠悠打量一眼。 “我倒是觉得,赵廷尉之词有些偏颇。” 傅颜开口,满朝皆寂,连龙椅上秦帝都看向他,凝神屏息,似等答案。 “傅某早就听说朝中有人借助自己官位在民间作威作福,之前还想,这满朝文武在宋丞相带领下,清明自律一片,但现在看来,谣言却非空穴来风。” 宋阁老气的胡子发抖:“傅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满朝的歪风邪气,都是我宋尚带领的不成?!” 宋尚话一出口,但见傅颜露出一丝浅笑,微凉,令宋尚心尖一凛,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 下一刻,果然听见傅颜朝秦帝道:“是傅某失言。” 龙椅上秦帝当即冷了脸色,最近宋阁老原本便被秦帝看不惯,如今当朝与傅颜争辩,傅颜又是一副随和模样,当即令秦帝觉得宋阁老有失度量。 “宋尚,你未免太过激动了,傅颜又没有说什么,何况满朝文武议政,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越恒之之前治理水患,也出了不少力,怎么能因为官阶,而不让琪表明自己的意思。” 宋阁老当即跪下叩首:“臣知罪。” 这种场面秦帝早已看腻,当即挥手:“起来吧,你该道歉的是傅颜。” “宋丞相欣赏三皇子,满朝文武皆知,今日动怒也是意外,皇上不必责怪。”傅颜适时开口,气定神闲,儒雅尽显。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令宋阁老愠怒在心。 他是说自己今日在皇上面前夸耀,都是设计为之?目的就是拥护三皇子? 这种罪名宋丞相怎么可能会认。 傅颜说完这句话,宋丞相气的脸上的胡子跟着他脸上抽动的肌肉一跳一跳,站在宋丞相旁边的人,都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宋丞相身上的怒火。 傅颜的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坑人,不管宋丞相怎么说都是错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傅颜的这句话。 “太傅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办法反驳傅颜的这句话,宋丞相就只能反问。 傅颜闲适的道:“也没什么,只是问出我心里面的疑问罢了。” 听了傅颜的这句话,宋丞相心中更气,恨不得傅颜马上消失在他的面前。 坐在龙椅上的秦帝,本来就不太愿意像宋丞相说的那样给三皇子要职,三皇子是个什么性子皇帝岂会不懂,将大权交到三皇子的手上,他是绝对不会放心。 之前宋丞相在他面前建议提拔三皇子时,站在下面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人按照皇帝的意思反驳宋丞相的话,皇帝正失望,傅颜就站了出来反驳宋丞相的话。 就因为这个,皇帝果断的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傅颜的那一边,尤其是傅颜和宋丞相争锋相对赢了以后,更是偏得没边了。 这会儿傅颜和宋丞相僵在原地,谁也不肯让谁,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宋丞相现在正处于下风,只不过不想轻易认输丢了面子,而在原地死撑着。 皇帝干脆打破了这个僵局:“行了,太傅说的也对,三皇子若是真的有本事的话,就靠他自己的本事好了。” 皇帝这话说的是四两拨千金,愣是将三皇子可以通过宋丞相之口,在皇帝面前求得要职的机会给谋杀掉了。现在三皇子要想要实权的话,就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把皇帝的话消化完以后,宋丞相顿时感觉憋屈不已,对傅颜更加厌恶。 宋丞相没有什么好脸色,傅颜对宋丞相倒是笑了笑。宋丞相干脆扭头装作没有看见傅颜。 天气渐渐回春,城中贵族公子纷纷三五结伴出门,宋裴之前也来找傅颜两次,却都被傅颜婉拒。 纵然如此,宋裴依旧赖在傅颜府上不肯走,没话找话。 一会称傅颜的园子精致好,一会说邀请他去花楼,最后竟念叨起花解语来。 但宋裴不论如何言语,傅颜都不会答应一声。 宋裴因为宋阁老的关系,两人已经回不到从前。 宋裴精明,虽人不在朝中,但却对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平时看似花天酒地,却无形间届时了不少可用之人。 而自己的身份,他似乎也查到了些许消息,之前甚至试图阻拦花解语与自己走进。 “唉,傅兄真是无趣,自从易染兄不在后,你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如此风光辜负不得,那我便独自去赏玩了。” 宋裴生的一张巧嘴,却奈何不了傅颜的沉寂自持。 最终只得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傅颜眼见着宋裴身影消失,原本正在提笔写信的动作,顿住,搁笔。 他今日过来,怕是为了宋尚的事。 宋尚年轻时还好些,谁料年纪越大越不懂为官之道,倒也为难了这一贯风流的宋裴。 一声叹息,将桌上随手写来应付宋裴的信纸揉碎,扔到一边。 傅颜发现,近来太子和宋丞相走的很近。 宋丞相是皇后那边的人,前段时间他还在朝堂上的罪过宋丞相,现在宋丞相莫名的和太子走的那么近,傅颜第一个反应便是警惕。 宋尚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越过了自己。 太子东宫,傅颜与太子诵阅完中庸之论后,傅颜佯装不经意开口。 “太子近来心情不错。” 后者信赖傅颜,并没有设防,自然道:“正是,大概是因为天光晴好的原因吧。” “太子近日和宋丞相走的很近?” 面对傅颜的追问,太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傅颜语气中不对劲的地方,而是洒脱而笑:“果然什么事都出不了太傅的眼睛,确实如此。” 傅颜又问:“为何?” “或许,宋阁老可以为我们所用?” 宋丞相是皇后的人,太子想要在自己太子之位上坐的稳一点,首先要做的就是和皇后那边打好关系,三皇子是个草包众所周知又是皇后收养,之前在朝堂上又被傅颜一通挤压,三皇子想要站起来绝非容易之事。 所以宋丞相和皇后的手里面无疑是握着一枚烂棋。 三皇帝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什么太多的作用,自然而然的,聪明人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会重新选择一条对自己很好的选择,所以他们选择和太子合作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毕竟现在太子距离皇帝之位只剩下一步的距离,只要他不犯任何错误,这个太子之位绝对会坐的很稳。 太子就是想到了这些,加上近日宋丞相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太子才会答应和宋丞相一起合作。 “三皇子对宋丞相来说没有什么价值,所以才想要和我合作。” 听了太子这句解释,傅颜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十分不赞同太子说的这个说法。 这么纯粹的利益,宋尚明显是在诱惑他上钩,而太子竟然相信了。 傅颜头疼不已。 太子现在正和宋丞相交好,他这会儿要是插嘴说宋丞相不安好心,太子未必会听进去,他只能好言对太子相劝:“殿下,宋丞相此举实在是古怪,你还是小心一点宋丞相比较好。” 太子为人和善,没有太多的心机,傅颜说的这句话他虽然也听进了耳朵里面,也实在是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 “太傅或许多虑了。” “太子……” “太傅,皇奶奶那里有一只瑞兽猫,最近长大了不少,我们去看如何?” 太子明显不想和傅颜在议论此事,傅颜人精一般,知道再纠缠没有意义,只好附和:“我也好奇多时,那便借着太子的光了。” “那走吧。” 第172章 无解之局 太子含笑转身,完全没有注意到傅颜眼底的深邃。 如果单论资质,太子,的确比不上五皇子。 可他毕竟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但此刻看来,他是觉得自己有能力独当一面,要将权利分散掌握了。 做事太极端,甚至不知掩饰,自己之前交给他那些,竟然却都抛到脑后。 傅颜心中一声叹息。 傅颜对太子说的话很快就被太子忘到了脑后,他现在急于求成,和宋丞相两人打的火热,傅颜几次劝说太子,太子都因为相信宋丞相的话对傅颜颇多敷衍。 次数说的多了,太子还是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傅颜也就歇了继续劝说太子的决心,他要是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太子肯定会对他生出厌恶的心思,这样对他来说得不偿失。 傅颜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心宋丞相,他说不通太子,就从宋丞相的身边下手想要知道宋丞相接近太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太子听了宋丞相的话变得急于求成,急于收买人心,私底下和刑部礼部走的很近,渐渐的和六部的官员交好,双方由着脱不开的关系。 百里离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处理那想要上告的夫妇,这件事情他虽然极力压制,但是闹得还是比较大,好在章程没有被牵连进来,更没有牵连到他的身上。 不过这件事多托一日就多了一份危险,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把这件事情彻底的解决掉。 现在那对夫妇正被关在刑部大牢里面,百里离找到了刑部,与刑部官员说起了那对夫妻的事情,并且从自己袖子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递给了刑部的官员,意思十分明显,要刑部的人直接给那对夫妻定罪。 本来这应该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不想中间竟然出现了纰漏,让百里离措手不及。 那对夫妻的事情,不知道是通过谁人的手捅到了御前,让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在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别关在刑部大牢里面的那对夫妻当晚就上吊自杀了。 被捅到了御前的事情绝对是不好解决的,皇帝要是真的吧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的话,参与在这件事情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够逃脱出来的。 上早朝的时候,站在官员当中,百里离后背冒出了冷汗,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什么值得被人说道的地方,至于他的表兄章程他已经尽力了,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够解决的。 所有参与进这件事情里面的官员全都被拉到了朝堂上,皇帝拍案,盯着自己面前的刑部侍郎:“这件事你要给朕什么解释?” 刑部侍郎跪在皇帝面前,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太子,然后很快的把头缩回去,一副他不认识太子的样子。 旁边的傅颜看见刑部侍郎这副态度,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件事恐怕是要和太子扯上关系了。 他的目光从刑部侍郎的脸上,扫到了站在队伍中脸上带笑的宋丞相身上。 宋丞相感觉到傅颜在看他,转头看向傅颜,对傅颜露出一个十分莫名的笑容。 光凭着宋丞相这个莫名的笑容,傅颜就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是宋丞相弄出来的。 原来他竟然在这个地方等着他。 京城近日发生的事情傅颜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比起朝堂上面的大事,这些事情不再傅颜的注意范围之内,他没想到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牵扯到了太子的身上。 宋丞相和太子相交那么长时间,太子因为听了他的话,有一段时间经常前往刑部大牢,太子想要从这件事情里面脱身,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刑部侍郎的小动作岂能瞒得过皇帝的眼睛,他盯着刑部侍郎说道:“你有什么话直接和朕说,不用左看右看。” 皇帝的话一说完,刑部侍郎的身子哆嗦一下,本来就低着的头此时低的更低,几乎就要贴着地面了。 “那对夫妇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帝问。 刑部侍郎再次抬头看向旁边太子,然后和皇帝说道:“启禀皇上,那对夫妇生了一对漂亮的女儿,在京中被贵人看上,然后被强行掳走,没想到他们的那双女儿性格实在是坚毅,不堪受辱,就跳楼,自,自杀。” “这些朕全都知道,你给朕说重点。” 在审理这个案子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将事情的言因后果了解了一个大概,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那对夫妻,为什么会死在是刑部大牢的牢房里面,还有那对夫妻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这个……” 刑部侍郎的眼睛转了转,犹犹豫豫地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皇帝等了一会儿刑部侍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十分不耐,伸手拍了自己面前的桌子,呵斥道:“说。” 刑部侍郎抖了抖,对着皇帝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些事情全都是太子吩咐微臣干的,微臣不敢不听啊。” 太子在旁听见刑部侍郎说的这话,顿时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 他之前还打算为刑部求情,现在居然被莫名咬了一口? 太子气的手指颤抖,指着问刑部侍郎:“你在说什么,这件事什么时候和本宫有关系了?” 刑部侍郎哭丧着一张脸,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这件事微臣也不想说啊,可是现在皇上正在问微臣,微臣不敢撒谎啊。” 太子脸色一白,立即感觉到不好,他赶紧转身对着皇帝跪下解释。 “父皇,儿臣冤枉,这件事情和儿臣没有任何关系,这些都是他信口胡说冤枉儿臣的。” 这话不过是太子的一面之词根本就不可信,而刑部侍郎说的话同样也是如此,皇帝对他说的话是半信半疑压根不信。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证明?” 皇帝无视正苍白着脸色辩解的太子,直接问旁边的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敢在朝堂上,公然说出诬陷太子的话,必然是有绝对的证据在他的手里面。 自从上次宋丞相在傅颜的手里面吃了亏以后,就一直都想着要把场子给找回来,而姐妹花的事情就是他找回场子的一个手段而已。 “启禀皇上,这段时间太子为了这件事情经常前往刑部,刑部上下大小官员都可以作证。” 说着话,刑部侍郎从自己官袍的袖子里面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 旁边百里离看见刑部侍郎手中那些银票的时候,眼睛凝在了一起,因为刑部侍郎手里面的银票有一半,正是去贿赂刑部的人使用的。 百里离脑门冒汗,很担心刑部侍郎将他也给供出去。 要是这样的话,他这段时间在皇帝面前所有的努力,就要全部付之东流了。 百里离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章程生了恼怒之意。 可恶明明是他惹得祸事,却要他在为他在后面收拾,现在好了,直接闹到了皇帝面前,他想要从这件事里面脱出去,都成了难题。 刑部侍郎手里面的那叠银票,刺到了在场许多官员的眼睛。 文武百官俸禄有限,虽然有些灰色收入,很多人的所有收入加起来,都没有刑部侍郎手里面握着的银票来的要多。 从这一点上来看,对于太子的豪富,众大臣算是开了眼界。 太子看见刑部侍郎手中的那叠银票下意识地就要否认,他根本就没有给过刑部侍郎那么多的银子,他只给了银票中的一半用来拉拢关系的。 他赶忙摆手,否认说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 太子想要否认银票是他的,可是刑部侍郎手中的银票,的确是有一半是他送出去的,当时他听信了宋丞相的话,想要和刑部拉拢关系,而拉拢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用银钱拉拢,因此他就给刑部上下官员送了不少的银票。 谁曾想,他做的这些举动竟然都变成了别人攻歼他的证据。 直到这个时候,太子才幡然明白过来,宋丞相真的像傅颜说的那样不安好心。想到了傅颜,太子转头看向傅颜方向,对傅颜求救说道:“太傅救我,我是无辜的。” 傅颜对太子十分失望。 太子生性敦厚,却不适合为君主,生性单纯,太容易欺骗。 宋丞相的那样的人根本就很不可信,而太子竟然就因为宋丞相说的两三句话就选择相信,还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光看太子的神情傅颜就能猜的出来,太子这是中了宋丞相的计,他对这件事根本就一点都不知情,这一切全都是宋丞相的算计。 场上的情况对太子来说太不利,即便太子最后洗刷了冤屈,皇上也会对太子的印象一落千丈,到时候太子的储君之位就要变得危险,这步棋不管怎么走,太子这边都是输,而宋丞相怎么都是占到了便宜。 这还真是一个无解之局。 还真的是没有想到,前几日他给宋丞相下了一个绊子,坏掉了宋丞相的计划,今天宋丞相就回敬了他,将太子给拉下了马。 在太子哀求的目光中,傅颜站了出来,对着皇帝双手作揖说道:“皇上,臣有话要问。” 皇帝被刑部侍郎从袖子里面掏出的那一叠银票给气到了,连话都不想说,这会儿傅颜站了出来,皇帝随便挥了挥手说道:“问。” 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实在是算不上有多么的好,傅颜是太子太傅,注定是太子的人,皇帝这个态度,是不是在表明他对太子十分的失望? 因着皇帝的态度,大臣的心思开始流转起来,今日太子肯定不会落到什么好处,倒霉是肯定的,将来说不定连储君的位置都很有可能会丢掉,他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个人站队伍了? 傅颜无视皇帝的态度,转身面对着刑部侍郎问他:“侍郎大人,你说你手里面的这叠银票全都是太子的,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第173章 矢口否认 面对傅颜的提问,刑部侍郎表现的很淡定:“臣之前就说过了,刑部大部分的官员都可以作证。这些银票并不是臣一人所得,而是将诸多大人的银票全都收集起来带过来的。” “那侍郎大人,烦请你告诉我你手中的银票一共有多少?” 刑部侍郎想也不想地回答说:“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那大人你知道太子做太子有多少年吗?” “十二年。”刑部侍郎犹豫的回答。 “皇子自成年起就分府另住,太子分府另住至今,所有的月供加起来也不过这个数,其中还不包括太子府每年的花用。” “那其中来源,我如何得知?” “那你的意思是,太子与朝中人勾结贪污了?你与太子之前那么走近,总该知道一两个人吧。” “太子行事严谨,臣不知。” “你对太子一无所知,就敢贸然收银子办事?” “我……”刑部侍郎想要解释,傅颜打断他的话:“还有一点,太子府中养了门客,门客的花用对太子来说也是一笔钱,太子手下也有庄子,庄子每年的产出也就两万两白银,加起来十年也就才二十万两白银。综上算算,太子能给你贿赂的银钱,顶多只有八十万两白银。而且这八十万两白银还是太子府中大半家底。” 傅颜的话说完,不仅仅是刑部侍郎,就连太子的脸色也苍白了一片,因为傅颜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的确是听从了丞相的意见,拿出了太子府中八十万两白银去贿赂刑部的官员。 开始他听丞相说要他拿出八十万两白银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着他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后来他耳根子太软,听从了丞相的建议,按照丞相的话,去贿赂了,同样,他也听从了宋丞相的话,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傅颜。 现在他算是吃到了没有告诉傅颜的后果了。 傅颜的话说完,刑部侍郎顿时沉默下来,握着银票的那只手开始颤抖,他光想着要用这么多的银票来震撼人心,根本就没有想到太子的家底根本就没有这些。 而太子清廉,这事是满朝文武皆知的。 他为了今天将太子彻底拉下马,还忍痛将百里离送过来的银票都给拿了出来,就是为了给太子致命一击,哪里想得到,就是这一叠多出的一百万两的银票,直接变成了他话中最大的一个漏洞,并且直接被傅颜给揭穿了出来。 刑部侍郎被傅颜的话压得直接说不出话来,他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张了张口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刑部侍郎将那笔钱嫁祸在太子身上的时候,百里离绝对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傅颜的这一通分析下来,百里离刚刚放松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现在百里离的心情忽上忽下,不知不觉中背后的衣服就被汗水给浸透了。 傅颜看着脸色苍白的刑部侍郎,继续追问他:“侍郎大人,烦请你解释一下,这一百万两的由来。” 刑部侍郎硬着头皮说道:“这一百八十万两全都是太子给的。”刑部侍郎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对傅颜说:“刚刚太傅大人似乎忘记了太子府的商铺。” 傅颜道:“太子性格敦厚,商铺的银钱都用来冲国库,这事难道大人不知?” 刑部侍郎又说:“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必定会有很多人巴结,有些人投靠无门,自然会选择去太子府的商铺去打探消息。” “你觉得那些投靠无门的人为什么会投靠无门?”傅颜反问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刚要说话,忽然发现,有权有势的人想要投靠太子,肯定会找门路,不用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而那些没权有钱的人,直接用钱收买太子身边的人就可以,而那些没权没钱的人,就只能去太子的商铺…… 太子商铺里面根本就不可能会去卖平民的东西,所以很显然,太子商铺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收入。 刑部侍郎还不肯死心就这样认输,他又扯到另外一件事上:“太子手中权力甚大,必定会有人有事情求到太子的身上,到时候金银财宝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 “所以说,你以上说的,都是猜测是吗?”傅颜直接问他。 刑部侍郎脸色顿时变得灰败,太子从小就不缺钱,想要收买太子,肯定要用奇珍异宝,而太子府最近没有没卖出什么奇珍异宝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肯定是很多人都会知道,所以连查都不用查。 “侍郎大人,现在你可以和我说一说到底是谁派你来陷害太子了吧。” 事已至此,刑部侍郎自认无法回头,干脆一错到底,或许丞相还能念他忠诚的情。 “太子的确是贿赂了刑部的官员,而这些银票的确是太子给下官,至于太子这些银票的来源下官的确是不知道。” 刑部侍郎昂着下巴一副就是这样,他无话可说的样子。 傅颜没再追问刑部侍郎,转身去问太子:“太子殿下,你可以说一说,你为什么要贿赂刑部的官员吗?” 太子想要将自己从贿赂刑部官员的这件事情中摘出来,而不是承认这件事情,现在傅颜直接问他,太子脸上一白,待他看见傅颜的眼神以后,太子苍白的脸色微微缓了过来,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宋丞相,然后低着头说道:“是宋丞相要孤这样做的。” “宋丞相啊!”傅颜看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宋丞相。 宋丞相神在在的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听从宋丞相贿赂刑部官员,让你贿赂刑部官员的理由又是什么,你一国太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一个下臣行贿赂之事。” 宋丞相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了下来,太子发现他竟然连贿赂刑部官员的理由都没有,今天要是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都不会发现这些。 太子垭口无言,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傅颜,希望傅颜能够帮他。 傅颜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已经尽力在帮太子,然而太子做的事情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想办法将太子给保住,傅颜果断转身对皇帝说道:“皇上,此事疑点甚多,刑部侍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诬陷太子和姐妹两人的案子有关,又牵扯出太子贿赂刑部的事情,这中间疑点重重,必须要彻查此事给太子一个清白才行。” 整个早朝一直都在说太子的事情,在场的大多数官员都明白,经过今天的事情以后,太子形象难以挽回。 就算最后查明了真相,证明太子是无辜的也没有什么用处。 皇帝被这一大堆的事情绕的也感觉头疼,他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挥手说道:“事情没有结果前,将太子囚禁东宫,刑部侍郎关进大牢,命大理寺严查此案,这件事情朕一定要一个交代。” 大理寺卿站了出来,说道:“臣遵旨。” 太子被侍卫压着回到太子府,半道上太子看见傅颜,在傅颜面前停了下来,悔过万分:“太傅对不起,是我太傻,没有把你的话听进去,相信了宋丞相。” 傅颜对太子说道:“臣一定会努力给太子清白,让太子早日解禁。” 太子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了,我做出贿赂刑部官员的事情,父皇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太子情绪失落,脸上表情态度哀戚,一副已经认命的表情。 傅颜站在原地,目送着太子的背影离开,赢了这次局面,正洋洋得意的宋丞相走到傅颜身边,笑着对傅颜说道:“太傅这一次的感觉怎么样?” 傅颜转头看见宋丞相得意的脸,脸上表情淡淡地,对宋丞相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的日子还很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宋丞相继续较量。” “这是自然。”宋丞相笑呵呵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大笑声传到了傅颜的耳中,傅颜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宋丞相远去的背影,双眼眯了起来,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刚刚才开始而已。 这一次宋丞相为了掰倒太子,还真的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他倒要看看,宋丞相到底是怎么把刑部侍郎从大理寺的牢房里面给捞出来。 四公主失去身边最喜爱的婢女之后,似乎担心自己处境安危,一直闭门不出,直到大半月后,花解语忽然收到了四公主的邀请。 这邀请未免来的突然,然而让花解语更加意外的是,四公主在等她来时,坐在片厅,一身白衣不言不语的清明模样。 这哪里像是受了打击的人。 花解语心中疑惑,但表面上沉寂非常,其实她心中已有猜想四公主找自己来的目的,不过对方不说破,自己也不好主动上前。 花解语和四公主打着哑谜,一会喝茶论茶艺,一会又说到江南的好风光,到最后还是四公主坐不住,直接摞了杯子。 “大家都是爽快人,我便直言吧。” 花解语微微抿唇:“四公主又吩咐,不妨明言,解语是个木讷的。” “你还木讷?”四公主冷笑:“你木讷,就不会活到今日了。” 四公主平时稳重,今日可见是气急,才会失了体面,常言道大怒失察,果然不假。 花解语悠悠放下手中茶盏:“四公主叫我过来,怕是不止品茶,我心中也有打算,但主要,还看公主的意思。” “话已至此,我便明说,我不能让蒹葭白死。” “四公主是重情义的人?” “我不重情义,但重要的是,这次我吃了亏不做声,下次落水的怕是就要还我了吧。” “你可是公主……” “虚名,怕是不如一些有实权的奴才!” 花解语敛下眸子,指尖缓缓摸索茶杯:“那你想要如何。” “我知你变得和从前不一样,聪明到诡异,甚至有些阴冷,呵呵,现在这宫里最适合你这样的人生存了。” 第174章 暂时结盟 花解语依然浅笑:“我就权当你是在称赞我了吧。” “果然哪,现在都喜怒不形于色了,你怕是最像父皇的女儿,心思重。” “四姐,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我现在还怕什么?怕什么?”四公主忽然浅笑,起身来到门边:“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我只为我自己。” 四公主蓦然回身,逆光轮廓不清:“帮我绊倒长公主,就说帮你自己!” “长公主可不是轻易能动的,但至于那陷害你丫鬟的人么……”花解语拉长语调,在四公主迫切来到她面前时,这才缓缓开口:“下令的主子,动手的是奴才,主子动不得,但奴才总是能惩罚的。” “你知道是谁?” “你都已经晓得主子心里先什么了,难道还差个奴才么?” “那我如何找到证据?”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晚些就给你送来。” 花解语拢了拢衣袖起身,缓步来到门口时蓦然驻足,在四公主以为她要说什么时,花解语露齿一笑:“四姐这里的茶真好吃。” “那日后,常来。” “会的。” 刑部侍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奈何双方各执一词,到最后,因为案件没有查清,皇帝无奈只要先将太子软禁起来。 这一举,满朝皆惊,可见皇上的真的动了怒。 而皇后等,听闻皇上下令后,得意三天不止。 只要将太子拉下台,三皇子登基有望,她这皇后的位置才会变成太后,千秋万代。 已是在春季,正是蜂蝶闻香而游,百花怒放之时。 太子到底因章程之事殴了气,于是着急上火之余,终是病倒。 太子虽是有些迂腐,且过于急功近利,不过此时到底同处一船之上。于是,花解语在得知太子殿下病重之时,还是去了东宫探望。 秦国东宫未设于宫外,而位于秦宫之东北处。花解语欲探望太子之疾,自是寻了一个恰当时机,一路并无人撞见。 花解语行到东宫内殿之时,遇到了衣不解带,正悉心照看儿子的水贵妃。 此次,太子被诬之事,自然让水贵妃恼火不已。 水贵妃横行秦国后宫二十余年,自觉斗得了皇后,压地过众妃,对秦帝更是有着不一般情份。 否则怎会为儿子争得储君之位。 只是现下后党动作日异频繁,步步惊逼,而一向中立,自诩儒学正统的宰辅宋尚,竟突然站边于后党,诸敌环伺,而她母子二人竟如虎狼嘴边之食,如此她又怎可以再退一步。思及此,水贵妃在听到花解语来此的探病之报后,自是心下有了一番思量。 花解语被东宫宫侍引入太子内殿之时,太子正卧于床榻,面色腊黄,唇色苍白,眼下更有青黑之色,而额间绑着锦棉织带,织带上还镶了一颗耀眼而硕大的红宝石,在这样映衬之下,到是给他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憔悴之色。 水贵妃的妆容打扮自然了比往日素淡不少。此时,正举着银勺喂食太子汤药。 花解语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水母妃万安。” “行了。”花解语半礼还未成,一旁宫侍就连忙掺起了花解语,水贵妃放下汤药道:“你这孩子,来哥哥此处,怎会如此见外。” “礼不可废。”花解语到也不娇情,就了宫侍之手起了身。跟着来到太子床榻之前,面上竟是忧心之色,道:“太子,可觉好点?” “嗯,本宫已觉好了许多。” 太子被禁之后,东宫日渐冷清之色,心下自是凄凉。眼见,现下这个算是得宠的皇妹,愿意前来看往自己,心中自是感慨。正欲再说些什么,只没想,水贵妃到是为他压了压被角道:“皇儿,你才喝了汤药,不如先歇会儿,剩下之事交予母妃处置就好。” 说完,也不等太子回话。又回首,看向花解语道:“想来,解语向来少往东宫之中,不若随水母妃前去游玩一番?” “有劳水母妃。” …… 东宫陈设虽不如后宫宠妃之殿。只是,到底占地颇多。在宫中设有独立赏景花园景致,犹如建在秦宫之内的一座府邸。 此时花解语随着水贵妃行于东宫一处花园中,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园内自是花香沁人。 花解语默默打量着东宫花园景致,面上满是对春光园景的欣赏之色。只是心下却早在计算着水贵妃接下所言之事。 此次水贵妃如此迫不及待将她在带出,甚至不顾礼节的打断太子之言,如此看来所言之事,必是十万分的紧迫。而当下,对东宫一派紧迫之事,只得如此几件。细细一思,花解语自是心下有底了。 于是,花解语自是摆出赏园观景之态,只等水贵妃自行提及之此事。如此她也好掌握了先机。果然—— 不过,勘勘逛了小半花园,一刻钟左右。水贵妃就再也无法沉默,遂如她往日性子一般道:“解语,水母妃为人一向直来直往。如此,自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语。” “水母妃莫说见外话,您只管吩咐便是。” “本宫想让凤鸾宫那位放点血,解语可愿助水母妃?” 花解语到没想,水贵妃言语到是如此直接。不过,如此到是让她喜欢。 她们目的一致,她怎会不助她。不过花解语自是不会让水贵妃知晓,只笑道:“母妃未免高看解语,解语只一位无权无势的公主,心有余而力……” “明人面前莫说暗语。” 水贵妃轻一挥手,眼中厉色一闪而地,:“现下,满宫皆知七公主得圣宠隆恩,解语何必妄自菲薄。而且,如今凤鸾宫步步紧逼,若是东宫此时换位成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了那时,花解语又有何法子,保得了自身与月妃?” 花解语温润一笑,到对水贵妃在此时疾言不太在意,她随手摘了一朵花道:“水母妃误解解语之意……” “嗯?” “现下,解语所言无权无势乃自身实情,水母妃爱子之心,解语也知。只是,如今凤鸾宫中那位虽是可恨,可也不及稳固太子哥哥的东宫之位重要。” 花解语嗅了嗅随手所拆之花,道:“水母妃,现下不但解语无权无势,水母妃现下在解语眼中,也是无权无势之辈……” “你这话何意。” “水母妃也不觉奇怪?为何一直自诩正统儒家之称的宋宰辅宋尚,会突然占边三皇子之处?” 水贵妃拧眉,:“你是说?……” “没错,太子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在朝中却没有什么实际势力,皇后党一向看中宋宰辅,加上家中的关系,拉拢后自然走了上风。” 水贵妃闻言不禁叹息:“只可惜,我出身卑微,不能为我儿……” “贵妃这是什么话?出身不能改变,但谋事在人……太子翻身的机会,可不止是在朝堂上。” 水贵妃也是聪明人,闻言低头看了看花解语手中艳丽之色:“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太子他……” “儿女情长与江山天下,哪个重要?即便太子心中有心慕人选,但毕竟太子是皇子,未来的帝王,不论他如何想,母妃也应为其选取太子妃了。” 说完,花解语递手中之花于水贵妃,而后再笑道:“至于,凤鸾宫之恨,若是水母妃有何吩咐,花解语自是应该鞍前马后,只……” “只什么?”水贵妃盯着花解语紧问。 “只一条,现今,梁国正派使前来求亲,如果真是嫡公主嫁与梁国为后,自是会为凤鸾宫再添势力。因而,水母妃现今在不但要借势,想来还要阻势才好。”花解语淡笑道。 水贵妃眼神凌利,紧盯花解语道:“七公主到是一个妙人儿,想来水母妃以前到是小觑了公主。长公主如此伶俐之人,本宫自会助她寻门好亲。到是,现下太子正禁闭,想要寻门好亲,倒是有些困难……?” “禁足只是暂时,水母妃放心,御花园百花齐放,想来花解语设宴赏花也是极好之事。” “如此甚好。”水贵妃与花解语对视而笑。 花解语终是没与水贵妃提任何回报,正如水贵妃所言,此时助她自是等于助己。眼见,梁国一次次派了使臣,上国书欲娶花拢蕊,花解语自是不会让其如愿。 到不是现今羡慕花拢蕊和亲为后,只是不想助了后党之势。 花解语回到明光宫中,就开始筹备了宫中之宴。现下她既为公主,想要在宫中设宴邀请贵女前来游玩,自是可以。 只她向来低调,与京中贵女也过多交情,若是没个好的由头,到是让人生疑。 为此花解语又将主意又打到秦帝处,心中有了若干思量,这才准备小憩。 只没想刚想卧于榻上,就见万安又匆匆而至。 想来应是宋裴又书信带入宫了,如今算算日子,竟又快到秦国特有百花节之时。 去年此时花解语还在流浪在外,自由自在。而现下,却困于这精致的宫殿之中,满心满眼都是算计与权谋。突然间,也不知为何,花解语只觉自己大约真是惹了尘埃,再也回不了从前。 万安将照例恭敬将一小书盒递于花解语之手,也不知是何缘故,宋裴每次传信递银票,都喜欢漂亮的盒子的收纳。其实若是有心,自然极容易留下把柄于人。 掀开木盒,木香扑鼻。 此次宋裴应是用了名贵奇木雕制而成盒子吧。盒子里依旧在躺了一叠银票,大约为了便于花解语使用,银票竟不是一个银庄出品。如此,若是真到那日,有人查起,想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拆了书信,里面亘古不变的宋氏插科打诨,虽是不在眼前,花解语却能透过信纸,清晰看到一个鲜活的宋裴,永远地浪荡不羁,桃眼闪烁。 可,真是如此吗?…… 花解语虽对宋裴无任何男女情愫,只是友朋之谊,却让她为宋裴忧心不已。宋裴不会提,也在信中提到宋尚之事。只是告知她一些朝中异动,虽是字里行间全部都是在无聊之言,可是她就是生出一份忧心。 第175章 刑部惩戒 于是,她下笔间有了犹豫,字里行间自然没了往日的飘逸潇洒,花解语看到纸上所书四字:“从龙之功”,轻蹩淡眉,一滴墨从笔间落下,滴入信纸空白间,晕开,一朵墨花…… 花解语掀了纸,轻叹间,终是未换纸再书,将那书信叠好交予万安…… 近日,秦国朝堂之上,竟未有往日一般的争吵。 整个朝堂之上,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景,气氛之压抑,竟有让人无法呼吸之态。秦帝静坐于龙座之上,满面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执政二十七年,虽不是开疆霸主,可作为守成之君,秦帝自是驾驭朝臣的帝王之术。 对于现今秦帝而言,秦国朝堂不过平衡二字,其余一切皆无所谓。只是,现今朝堂之上,想来应是有人捣乱,想来混水摸鱼。 太子被禁足已经过去大半月,期间生病调息都不方便,傅颜之前没有立即下手办理此事,也是想要给太子一个教训。 但现在看来,时机已然成熟。 朝堂之上,大理寺卿立于殿中央,不动声色打量傅颜方向一眼,将案件彻查结果交于秦帝。 秦帝翻阅奏折时,大殿沉寂,宋丞相心中忐忑。 直到半盏茶时间后,秦帝才将奏折阖上,叹息一声:“这件事,虽与太子没有关系,但毕竟牵涉太广,而且是属下人打着东宫的旗号办事,才闹出此等祸害。” 底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唯有傅颜静立不动。 宋丞相此刻也知道是傅颜从中做了手脚,但朝堂之上,不好空口白牙揭穿,只好忍耐下来。 龙椅上,秦帝敲了敲桌面,神色威严:“此次太子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毕竟调教属下无妨,现在连这几个人都治理不好,将来如何谈治国?” 宋丞相见时机成熟,知道再困不住太子,干脆出列,做了顺水人情:“既然是误会,那臣还请陛下解禁太子。” 宋丞相声音落下,身后一众人纷纷跟着复议。 秦帝却转眼看向傅颜:“爱卿怎么说?” 宋丞相的视线跟着投来,傅颜垂眸,淡然上前一步:“太子愿望是不假,但刑部罪责却是真。” 秦帝一愣,旋即颔首:“爱卿若不提起,朕都要忘了。” 宋丞相闻言心头一凛,果然,下一刻秦帝已经下令,废去刑部侍郎一职。 刑部侍郎是宋丞相党羽有力的臂膀,如今失去,宋丞相顿时眼前发黑。 这片刻工夫,傅颜已经不急不缓向皇帝举荐新人。 宋丞相向后踉跄一步,看向傅眼满脸的怨恨,好个傅颜,自己陷害太子一遭,却反被他设计断了臂膀,好个傅颜! 太子月末解禁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花解语听闻后不觉意外,知道这个时候水贵妃那必然繁忙,故而备了礼物,只叫莺儿帮忙送去,自己则带着琴操来到了四公主处。 几日不见,四公主似乎又清减不少,瞧见花解语时,有些有气无力。 “我还以为你将我们的承诺忘了。” “怎么会呢?” 花解语挥手,示意琴操上前,四公主低头,但见琴操手中是一只香囊。 “这是要干什么?” “当初蒹葭落水被人所害,我猜想必然是要挣扎去拽推她的人的,故而叫人下水打捞一番,便捞出了这么个东西。” 四公主凝眉:“你说这是……” “嘘。”花解语将食指放在唇边:“你知道便好,解语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四公主看着办吧。” 花解语并且有在四公主处小坐,留下香囊后,便带着琴操往御花园去。 剩下四公主抓着香囊,神色若有所思。 花解语两人走远后,琴操疑惑压低声音:“公主,您并没有下水打捞香囊,这么贸然告诉四公主,真的……” “放心吧,那香囊的确的长公主身边人的。” 琴操一愣:“那如何是到公主……” “明着拿不到,我还不会叫人去夜里取吗?” 琴操闻言不禁勾唇:“这倒也是,到时候那姑姑想必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不用跳黄河。”花解语顺手摸了一下身边牡丹:“那蒹葭,本就是她亲手推下去的,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 花解语将香囊给了四公主,原本以为她会立即告状到太后那,谁料对方沉寂,一连便是七日。 这七日里,早朝上,宰辅宋尚又开始了一日一劝,一副誓让秦帝换了东宫不可的姿势。 自然,傅颜又开始引经据典开始反驳。 二人于大殿之上,纷纷进言上奏。只秦帝面无表情之中,却眼中生疑。而众朝臣除五皇子热血支持太子外,其他则是装死充愣,朝政之上,战局未明之前,没人愿赌上身家性命。秦帝只是静看此间之事,如同看一番闹剧一般,反正二人此时也辩不出结果。 瞬间,秦帝只觉有点累,早习惯了发号施令,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于是,秦帝不顾众臣多想,就退了朝…… 七日后,就在花解语以为四公主胆怯,不会再有动作时,莺儿传来消息,称长公主和四公主,正在太后处对峙。 而双方争执的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茗姑姑。 茗姑姑之前一直都是太后的左膀右臂,等到花拢蕊到了懂事的年纪,太后便把自己身边得力的姑姑指给了长孙女帮衬。 茗姑姑是十三岁便进了宫的,一直到了现在已经三十有余,近二十年的时间都鞍前马后,到了现在这地步,长公主见无法辩驳,干脆缄默冷眼。 花解语来时正见这场面,见花拢蕊似乎放弃了茗姑姑,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有些发冷。 一个效忠了自己二十年的忠仆此时也担上了恶奴的名头,在这些人的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活生生地人在她们面前只有两类。 一是可以利用的,二是不能利用必须抛弃的。 这些是花解语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在座众人的想法呢,等到茗姑姑被侍卫粗暴地按住肩头跪在轻悦身后的时候,坐在花解语对面的琬贵人居然吓得打翻了茶盏。 她本来是要急急喝口茶压惊的,眼下反而得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臣妾惶恐,只是小皇子在这个时辰快要醒了,臣妾必须得回去和奶娘一起看着了。” 在这个时候,琬贵人早已失了那天堵在花解语宫外的跋扈样子,一张脸面如死灰。 “祥儿现在正是闹腾的时候,你也着实辛苦,眼下先回去吧。” 太后难得的没有冲着后妃发脾气,大家都知道,琬贵人是沾尽了小皇子的福分。 琬贵人的这场闹剧丝毫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等到茗姑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之后,她也仅仅是跪在那里而已,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太后,她也没有给予一个眼神。 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待了这么些年,自然早已经猜到了如今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早一些罢了。 眼下太后把自己做了长公主垫背的那一个,其实也不算太冤,她为他们家能够做的,也就是这最后的一点事情了。 于是,她把头压得低低的道:“此次四公主之事,确实是奴婢挑拨,和长公主没有半分的关系,甚至是奴婢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拖累了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的名誉。” “姑姑。” 花拢蕊和这位掌事姑姑多少有些感情,这位姑姑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在宫里都再难寻到。 几乎是茗姑姑认罪的一瞬间,她就大喊出声。 “姑姑,这样大的罪责,你千万……” “拢蕊!” 未说出口的话一下子被打断,花拢蕊还要说些什么,被太后的一个瞪眼给吓得噤了声。 花拢蕊愠怒,狠狠瞪了花轻悦一眼。 花拢蕊自觉地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不妥,连忙收了回来,可是扣留在桌子边沿的变形的手掌清晰地表明了她内心的想法。 “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么些年,家人我还是照旧会替你照料的。” 已经弃之如履的东西,如今还在要众人面前,做出一副恩慈主人的模样,茗姑姑在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作为一个下人的悲哀。她连连地可乐三个响头,才直起腰来。 “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德。” “那暂且押入慎刑司,随后按律处置吧。” 本来也算是牵扯到当朝公主的命案事件,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收了场,说起来也算是滑稽。 轻悦本来是最重要的当事人之一,此时却做了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这样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太后娘娘,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茗姑姑本来就跪在她的身后,可是轻悦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一个衣角,她就已经被侍卫拖走了。 “你说,当日我发生意外之前到底是谁主事的。” “你说,你当时就站在我的后面,肯定是什么都看见了。” “还有你。” 一时间,轻悦身后的几个宫人都被指了个遍,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沉默。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到了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做了哑巴。” 花轻悦到了现在简直是一种怒不可遏的状态,没了蒹葭之后,她简直可以用事事不顺来形容了。 “够了,轻悦你放肆。”皇后疾声厉色:“你别以为那天在御花园里面发生的事情我全然不知,你一个堂堂的大秦公主,居然也能接二连三地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太后跟着悠悠补充一声:“你父皇没有治你,已经是看在了父女的情分上,若是你还是这样不知道分寸为何物的话,没有人能帮得你了。”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极重,况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轻悦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赶紧就用帕子掩住了。 第176章 怨恨加深 “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这一场戏看下来,所有在座的人都表示精疲力竭,花解语跟着众人出来,觉得耳膜都有些微微的发疼。 花拢蕊身上还是那一身艳丽的宫装,可是额头处那颗红色的宝石却垂了下来,在座的人都秉着气息,大殿内几乎是绣花针掉下去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花拢蕊最后瞧那姑姑一眼,心中叹息。 花解语等人眼见着茗姑姑被拽走,最终摇了摇头。 太后大概对长公主失望,没有留任何人在宫里说话,众人纷纷退出时,花拢蕊冷眼看向花解语。 “这件事,想必你又插手了吧。” 花解语笑而不答,直接转身离开。 “花解语,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莺儿你看,富贵牡丹,现在开的正好。” 花解语满不在乎的声音远远传来,气的花拢蕊双手颤抖。 因为茗姑姑在太后大殿上说的证词含糊不清,有所隐瞒,最终被带到了慎刑司拷问。 花拢蕊放心不下,在殿内踱步一上午,最终不顾身边宫女阻拦,带人前往慎刑司探望。 母后虽然时长告诫她当弃则弃,但茗姑姑是她从小到大的亲人…… 茗姑姑是在自己七岁的时候,就被皇祖母指到身边照顾的,关于自己许多的事情,都离不开她的帮忙。 花拢蕊来到慎刑司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她真正看到茗姑姑的情况时,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掌事姑姑从前跟着自己的时候,一直都是骄傲的,妆容一丝不苟,模样也周正,就连衣服也绝不穿极其素淡的。在花拢蕊的眼里,茗姑姑无异于她的第二个母亲,可是现在呢! 现在她就跪在轻悦那个贱人的后面,脸色发白,头发蓬乱,和一个市井的贱民没有多大的区别。 花拢蕊的心房里面是抑制不住的愠怒。 轻悦!她自己不过是丢了一个出言犯上的丫头,就要和自己挣个你死我活不可! “茗姑姑,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贱人的!还有,花解语,你给我等着!” “阿嚏——” 花解语揉了揉鼻尖,忍不住叹息。 “看来长公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什么,又开始抱怨了。” 莺儿跟在花解语身边,闻言忍俊不禁:“公主这次做的漂亮,滴水不漏。” 花解语侧脸看莺儿一眼,没有做声。 今天发生在凤巢宫内的事情,已经足够是令人伤神了,然而花解语没有想到的是,逛了一天御花园,已经快要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她居然遇见了另外更伤神的事情。 涟漪殿和花解语的住处,中间仅仅是用一个小型的花园隔开,因此花解语和安嫔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因为住处的缘故,安嫔和母妃的关系也还算是可以勉强过去。 一个小宫人,正趴在条凳上嚎啕大哭,几乎已经到了涕泗横流的地步,可是身后的红木板子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胆敢再有一次,本宫就让人把你直接打死,碧月宫之前的蒹葭你也是熟识的吧,她那个样子被丢在乱葬岗上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再有下次,她就是你的榜样。” 能够看得出来,安嫔显然是已经气到了极点,她指挥着身旁的侍卫手起板落,花解语估摸着板子才堪堪过半,可是很明显的是,这个小丫头已经是在昏迷的边沿了。 虽然自己有时候也会责罚下人,但不会真的伤其要害。 如今站在这里看着,实在是一个奇妙的体验……花解语觉得自己路过这里的时候,从头部到脚步都溢满了尴尬,包括头发丝里。 这样的场面,自己还是先走为妙,免得惹出些什么其他的是非来。 可花解语的脚才迈出了半步,就被身后的声音生生地叫住了脚步。 “解语公主安好。” 原先凶神恶煞的人几乎是瞬间便变了脸,花解语被迫走到她前面回礼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脸又恢复了一位得体嫔妃。 安嫔是在最近的一次选秀中被选进宫的,她在这个宫里面根基最浅、资历最小,却也是最为年轻美貌的。 虽然她在辈分上算是花解语的长辈,其实也仅仅是虚长她几岁而已。 “今日本宫到太后娘娘那里请安,一直听的都是她老人家称赞你的话语,几乎是连连的几日。” “现在太后对那瑞兽猫也是疼爱的紧,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几乎是百依百顺。这些呀,太后娘娘都记着七公主的好处呢。” “那天我和你母妃正好是在去御花园的路上碰见了,月妃娘娘说你最近都喜欢翻弄一些古籍,我这里寻得了一孤本,若是七公主感兴趣的话,便拿去看吧。” 这安嫔几乎是巴巴地赶上来的,花解语虽在平日里的时候对她在宫中孤苦无依表示过同情,可是眼下的情况还是表明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着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满是虚伪,花解语感受到一种厌恶。 “这小宫人是怎么了,居然受了如此的毒打。” 就在她们方才说话的时候,侍卫一直都没有停手,鲜红的血迹起先是染湿了大片的中衣。后来干涸便有些发黑了。 再看一眼条凳上的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花解语却没来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涟漪殿的事情,还希望你不要多问。” “宫里惩罚下人是有的,但凡是都有个分寸,这不刚闹出蒹葭的事吗?太后老人家喜静。” 安嫔一愣,旋即明白花解语是在用太后的身份来压自己。 旋即心中一声冷笑。 本来是抱着套近乎的目的来招呼的,可是眼下却被直直地打了脸,任谁也咽不下这样的恶气。 “呵,这婢子手脚不干净,就不牢公主费心了。” 花解语垂眸,抚了抚手腕的翠绿镯子。 安嫔继续道:“看来公主今日是不打算赏脸了?也罢,那我就不打搅公主了。” 转身离开,安嫔指挥着侍卫愈发带劲地打骂,花解语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还听到她口中喋喋不休的话语。 “一个不受宠女人养得破落女儿,迟早得奔着轻悦的那条道上走着去,到了我这里居然也胆敢这么神气,简直是不知好歹。” 安嫔对着花解语背影唾弃两声:“本宫不过是恭维那么几句,她不应承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管我涟漪宫的事情,涟漪宫即便是偏僻,但我好歹也是一宫的主位。” “娘娘,你又何必和她置气。”宫女压低了声音:“何况她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 “什么今非昔比,她母妃低贱,她……” “娘娘。” 小宫女惶恐:“您说话小声点,您没听说吗,这花解语这阵子刚和四公主绊倒长公主身边的姑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什么?”安嫔诧异:“这事本宫怎么不知道。” “之前四公主身边不是死了个婢女蒹葭么,许是和长公主有关,四公主心中含恨,估摸着两人是联手了,七公主一向与长公主不睦,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们两个居然一起……”安嫔眸子微转:“那长公主身边姑姑如何了?” “现在在牢房看押着呢。” “是么?”安嫔抚了抚鬓角:“这事说起来,还真是巧了。” 跟着眺望一眼花解语离去方向:“我在这宫里位份虽说不高,但还没有像今天这般被人无视过。” “娘娘的意思是?” “姑姑这把火烧的不够旺。” 说着扔下一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娉婷而去。 两人相遇,又很快各怀心思分开,花解语与安嫔说了几句,见她不听劝,反而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干脆不再理会, 虽然也被弄得窝了满肚子的火气,却也不想多管闲事,直接举步回到自己殿中。 现在,她更关心的是花拢蕊。 茗姑姑被关押进慎刑司后便没了动静,花解语叫莺儿找人盯着,奈何后宫势力多半都是皇后的,自己再有心思,也斗不过皇后爪牙。 无奈只能等着,看太后的意思,但她老人家,却好像将这事忘了一般。 这日午时四公主轻悦再也坐不住,匆匆前来花解语处,想要寻个办法推长公主一把,但却被花解语拒绝。 眼下情形,太后已经算是给足了花解语和花轻悦面子,如果再逼上上去,怕是要适得其反。 道理花轻悦也懂,不过不想轻易放手,花解语无奈,只好答应了对方,自己带人去慎刑司看看进展。 花拢蕊这件事,这茗姑姑很明显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花解语来时就有自己的思量,若是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说不准以后自己就能把花拢蕊的把柄牢牢地攥在手里,因为谁也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花解语一连拐了几道回廊,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宫门前,此处正是关押宫婢所在。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有些沉暗,何况又是这样不吉利的地方,花解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把手里的碎银子分给了门口的两个侍卫,很快便混了进去。 茗姑姑被关押在一个偏西北方向的囚室,花解语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一路找到了那里。 里面正在行刑的侍卫见了她也不多问,毕竟在这深宫里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这间囚室约摸也就是一间屋子般大小,一副刑架、几个侍卫、一串铁链,还有条凳、红木的板子还有些花解语叫不出名字的刑具。 她刚刚走进去,便立刻感受到了里面的狭隘阴暗。 “这位姑姑说些什么没有,关于四公主的事情。” 茗姑姑被架在了刑架上,身上满满的都是血迹,尤其是以身后最多,还有腿部的位置,看了是已经受过了杖刑。 此时她耷拉着脑袋,花解语甚至不能判断她此时是否是醒着的。 “被送进这个地方的,几乎都要脱一层皮,可是这人也算是有很大的本事,我们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用刑,可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她死扛了这件事情。” 一包碎银子递过去,回过来的却还是同样的话,花解语盯着刑架上的人许久,还是缓缓地退了出来。 第177章 噩耗传来 另一边花拢蕊宫内,茶杯被摔碎了无数,满地碎瓷。 “我派去的人都打点好了没有!” “公主您之前已经看过姑姑一次了,不好再去,否则会引起太后注意的,您好不容易才摘出来,万万不可动怒坏事啊。” “可是……” “公主……”身边的奴才一脸惶恐,后来干脆噗通一声跪下:“您就当是给我们这些下人一条活路吧,茗姑姑也不易。” “那姑姑她现在怎么样,我们之前安排的人有没有进去!” 花拢蕊从茗姑姑被押走之后,一直处在了焦躁不安的状态,烦躁的人影在偏殿内走动,一脸的焦急。 “奴婢……奴婢不敢说。” 面前的几个小宫人面面相觑,僵持了片刻之后竟是齐齐地跪了下来。 “有什么不敢的!给本宫一五一十说来!” “公主,公主节哀……就在方才,咱们宫里的姑姑已经带回了消息,她去了的时候,茗姑姑已经去了。” “什么?!” “那里的侍卫说是用刑时候的意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后来那位姑姑多少给了些银两,那侍卫才说是七公主事前去过那里,奴婢不敢妄加猜测,只能把结果告诉您。” “你再说一遍……” “七公主,去过那里。” 在这一刻,花拢蕊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堕了下去,很快地另一丝情绪就蔓延了上来。 “花解语,呵,你还真是得意忘形,把手伸的实在是太长了。”若是不除,以后绝对是一个心腹大患。 漂亮的手指搭在桌案的边沿,因为情绪的问题都有些扭曲变形,身后的几个连着几个都缩了缩身子。 翌日。 御花园。 此时已经开春,御花园因为花匠打理,比寻常人家更早融入春色,一片繁华锦簇的景象。 可是这些盎然生机,都不足以遮挡住那个轻灵的人。 站在棠树下的那个人,披着一身的粉纱,四肢轻灵得厉害,浓绿色的掩映中,她和一个精灵一般。 秦帝刚批了成堆的折子,几乎要头痛欲裂,本来是抱着放松的心态,此时简直是觉得不虚此行了。 秦帝就站在这棵棠树的后面,几乎是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 安嫔为了现在已经暗暗地练了半个月的舞步,也买通了总管太监得知了皇帝最近的行踪。 眼下已经到了必须一击必中的地步,在秦帝过来的瞬间,安嫔就已经用余光看见他的存在了。 安嫔自然是当做自己完全是不知情的,继续照着记忆往下跳。 和那些在宫宴上看见的庄严的舞蹈相比,安嫔此时像极了一只林中的小鹿。 她干净的眼睛转过来的时候,秦帝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虽然他也得知许多这些宫妃们争宠的手段,可是秦帝的本质,还是脱离不了男人的范围。 “你们先回去吧,小心些不要弄出动静来。” 秦帝一挥手,身后的那些宫人太监顷刻间便退得干干净净的。 安嫔的舞步此时已经过了高潮到了尾声的部分,她刚刚结束一个转圈,腰肢就被一个安稳的臂膀给抱住了。 安嫔自然知道自己今天会被这样对待,但是她还是赶紧稳住了身子,行了一个后妃该有的礼节。 “臣妾见过皇上,刚才臣妾不知皇上驾到,皇上赎罪。” 以前为了避讳皇后的光芒,安嫔一直穿在身上的都是些暗色的衣服,显得有些呆板,可是她今天一身的粉色舞裙,和二八芳华的少女几乎没有区别。 在这一瞬间,秦帝觉得自己沉闷了许久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轻轻地搅动了。 “无妨,你起来吧。” “谢皇上。” 秦帝伸手,微微抬起安嫔下巴:“当真是一位可人。” 安嫔娇羞,偏头浅笑。 御花园相遇后,接下来的一个下午的时间,涟漪宫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汤宫沐浴、梳妆打扮,安嫔泡在玫瑰花一时之间感概万千。 在这深宫里,没有皇帝的宠爱,一个宫妃和一介宫女,实际上是没有区别的。 不管怎么样,她这次一定要把机会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很快地静心殿的人便过来了,侍寝、封妃几乎是一夜之内的事情。 安妃第二日被送回涟漪殿的时候,还觉得像是一场梦。 她昨日被抬进那张梦寐以求的床上的时候,几乎是畏畏缩缩的,她从前一直都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可是那个时候,居然有静心殿的掌宫侍女替她上妆,等到入夜的时候,龙床处也被人熏了香料。 入宫时间不短,直到今日安妃才知道受宠的滋味,才明白了自己从前的蠢笨。 一支舞,让从前默默无闻的安嫔一路顺风顺水,这引起后宫不少人注意,其中自然包括花解语。 这个安嫔她倒是认识,正是那日园子里巧遇的,她在训斥下人,自己帮忙劝说了两句,这人反不领情。 其实依照安嫔现在的势头下去,册封指日可待,花解语现在情况应该主动拉拢,但仔细一想其为人,最终还是放弃。 心狠手辣对自己身边婢女性命都能无视戏弄,保不齐日后会做出什么背叛自己的事情来。 安嫔起来的势头太猛,连素日不大爱争宠的水贵妃都留意起来,不动声色暗示了花解语。 花解语本身是并不关注安嫔的,但问题是对方牵扯到了水贵妃身上,后宫靠山站稳脚,花解语方才能继续顺利下去,故而听了水贵妃话后,便派莺儿打听了消息。 晌午阳光正好,窗外春意融融,窗边的兰花发了新芽,娇嫩的向外延伸,眼见就要打花苞。 花解语一身素衣立在窗边,手中小巧的银剪子正琢磨着该从什么角度剪下去,殿外便传来匆匆的步伐。 花解语没有回头,直接呵斥:“不是告诉你稳重些。” 身后莺儿垂头福了福身,却好似没有听到花解语的话一般,赶忙来到身边附耳:“公主,奴婢打听了大消息。” 花解语眉梢都没抬一下:“哦,什么消息?” 莺儿原本兴致勃勃,见花解语如此,顿时没了脾气,跟着拿起小铲子为兰花翻了翻土:“是关于安嫔的。” “但凡在这宫里生活的人,谁没有点秘密。” “可这秘密可不一般。”莺儿不由压低了声音:“奴婢恰好认识一位选秀时伺候她们的婢女,故而有机看到了安嫔当初的画像,也算明白她为何没有得到皇上宠幸。” 花解语这才停下手里动作,回眸看向莺儿:“什么画?” “选秀时的旧作,但奴婢看了,那画中人和现在的安嫔,简直天差地别,不像是一个人。” “哦?还有这等事。” 选秀入宫的身份都要经过再三核查,不可能有假,那只剩说明,安嫔用了什么鲜为人知的办法,亮丽的容颜。 “没想到这安嫔倒是有些法子。” “公主,我们还要继续打听下去吗?” “你大概寻个理由,回了贵妃那边便是,让她知道我们也算有心帮忙,至于接下来的事,不宜插手,再等等看。” “是。” 花解语原本没有将那无脑的安嫔放在眼中,但未曾想,她凭借无双艳丽一日胜过一日的容貌,竟有了独宠的架势,惹得后宫怨声载道。 前朝文官也试着进言两次,但效果都不明显,安嫔在诸妃的抱怨中,顺风顺水,直到被秦帝亲自选定日子,册封为妃。 花解语听闻消息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安妃那日册妃的大典,华丽空前。 安嫔又正值陛下宠爱,所以内务府很是用心,连那些素日里势利眼的诰命夫人们,也满脸堆笑地到了最前面祝贺。 册封大典上,皇后刚刚把代表着四妃之一的金色步摇,戴好在安嫔的头上,安嫔便显露出倨傲本色, 对面皇后,居然也仅仅是回了一个常谢礼,皇后眸子微转,却没有发作。 最近她不顺心的事情太多,现在,没有心思和她计较这些。 安妃得了册封,很快就下了白玉石阶,站在了水贵妃的身后。 皇后依旧站在最高位中心的位置,她的脸上所有的表情和从前的一样,仿佛母仪天下。 常人难以从她脸上辨别出喜怒。 倒是水贵妃,脸上的神色实在是难看,等到皇后的目光扫过来,她低下了头,轻轻地揪弄着衣服上的流苏穗子。 身边的一众嫔妃都几乎是差不多的状态,只是面上还得是笑意盈盈的,摆上了一副大度异常的样子。 “安妃妹妹正是芳华的年纪,能在这个时候晋升妃位实在是福气,去年中秋的时候我们一道去寺庙祈福,总归还是有用的,妹妹什么时候去还愿,叫上姐姐同去可好?” 琬贵人虽然平日里能沾得到小皇子的喜气,毕竟皇帝即使再忙,一个月也会去她那里看小儿子几次,琬贵人得了这样近水楼台的好处,总归还是有些亲近的机会。 可是,即便是有亲儿子傍身,可是位份就摆在这里,一个安嫔,仅仅是凭借着一支舞就这样踩在她的头上,以后她还会是一宫的主位。这样的事实对于只有贵人位份的她来说,实在是与打脸无异。 可身在这后宫之中,琬贵人自然是知道必要时需要打好关系这样的道理,因此她努力地朝着安妃的位置挤过去,脸上挤满了笑意。 “好啊,琬妹妹,我刚才还心想着,去年我们一道去请愿,妹妹一路上都很是照顾我,现在我岂有不报答的道理。在这后宫中,也就是你也我能一直姐妹相称了。” 安妃头上的金步摇很是耀眼,在这明晃晃的日光之下显得愈发的刺目。凤尾处吊着五根长长的流苏,用红珍珠打底,实在是漂亮到了极点。 安嫔平日里也算是谨慎之人,如今得了势的安妃娘娘,和她头上的那只金色步摇别无二致。 “嫔妾宁常在见过安妃娘娘。” “嫔妾李氏见过安妃娘娘。” “安妃妹妹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姐姐祝你长乐无极。” 第178章 绵里藏针 在一众宫嫔的祝贺声中,水贵妃就这样直直地走过来,她拍了拍她的手,不知道是真心祝贺还是威胁,安妃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眉角,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她近日和花解语正闹得不愉快,偏偏水贵妃和花解语的结盟。 若是她们两个此时再联合起来给自己使什么绊子的话,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安妃,你没事吧。” 神思悠远的瞬间,肩膀处被人小心地碰了碰,安妃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依旧站在石阶上皇后额眼神。 那双眼睛里面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一下子让她觉得发慌。 “没,没事,明日早晨等在皇后娘娘那里谢过恩,众位姐妹来涟漪殿吧,我这里已经布置好了宴席,只等着各位姐妹赏脸了。” 到了这里,封妃典礼已经是到了落幕之前,一众妃嫔三三俩俩地散开了,整个院子立马就显得空旷起来。 安妃邀请诸位嫔妃前去宫内游玩,但皇后和水贵妃,无疑赏脸。 乾坤宫内,皇后矮身坐到贵妃椅上,长长的护甲敲在桌案的边沿,有些清脆的响声。 “陛下赏识安妃,就连典礼上的酥果,内务府都能置办的如此的用心,你看看这一个个的,可不是刚从冰窖里面拿出来的吗?” 本应该分到的月例,昨天居然在内务府吃了闭门羹,坤宁宫的人实在是第一次遇上这件事情。惊异之余便去问了,得到的回答居然是安妃的封妃典礼上要用。 这实在是坤宁宫上上下下几百人的笑话,此时听见皇后提起这件事情,他们便一个个低下头去,唯恐自己的动作大了便惹来杀身之祸。 “安妃的母家不过是一个七品官员撑着罢了,委实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且她靠着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得以封妃,到了最后也只能是落一个以色惑君的明天,到时候不管是国法还是家规,还不是任由皇后娘娘您处置吗?” 沉默了良久之后,身旁有一等侍女大着胆子说到,说完了之后,她便赶紧低下头去。 “现在日头实在是有些大,我们先回宫吧。” 一场好戏终于是落了幕,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接下来的几天,只有两种情况。 陛下宿在了涟漪殿,安妃被抬进了静心殿。 秦帝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会留在御书房休息,因为毕竟有成堆的折子需要处理,所以留给后妃们的时间本来就只有一半。除去固定的皇后那里初一十五的时间,剩下的几天还要能端平这一碗水。 可是,现在这种平衡被人从根本上被打破了,秦帝一向是严谨克己的,可是到了现在居然也有了夜夜笙歌的迹象。 到了几天之后,居然有一次耽误了早朝的时间,满朝的文武大臣,生生地在金銮殿上,站了大半个时辰。 于是,今天有嫔妃扎小人,明天就有几个妃嫔联合在请安的时辰在皇后那里哭诉,到了后来的几天,就有御史在金銮殿上大斥安妃为妖妃,狐媚惑主。 可是,这样的情况到了秦帝那里,几乎是没有得到任何负面的回应,甚至是赐给她一个“晟”的封号,这样的结果便是,一向是对待后妃平心气和的皇后娘娘,第一次在坤宁宫摔了茶碗。 “陛下和本宫能一直和和睦睦这些年,那是因为本宫很清楚,这样的婚姻实属政治联姻。所以我也不会从心底里与他在感情方面计较太多。这些年,我把他的这些小妾们一个个心平气和地引进宫来,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后宫的势力。若是他能一直端平这碗水也就罢了,可是,一个下等人家出身的女儿,居然到了现在能得到他如此的在意,眼下御史都跪在坤宁宫外,要求我处理此事,惩治安妃。若是我处理不好,估计明日得到坤宁宫跪着去请罪了。” 青色的碎瓷散落了一地,原先大片的茶水泼在地面上的时候,地面的上方还有些许的热气冉冉地冒出来,可是此时,连残留的茶汤也已经全数冷掉了。 坤宁宫的正殿里,此时简直是连绣花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七八个宫女都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己指定的位置上,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很清楚,若是此时出些什么差池,那么结果也和地上的碎瓷片一般了。 安妃这样的得宠速度,惹恼的自然不是仅仅只有皇后一人。 只是皇后还有些发火的余地,毕竟她执掌凤印。 这后宫中的诸人,现在人人都恨得牙根痒痒的,比如琬贵人、比如水贵妃。 水贵妃好歹是掌握着协理六宫之权的名头,若是不把她逼急了,她又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这样坐住的地步。 贵妃大殿内,花解语看着她两口便把茶碗中茶汤饮尽,便对如今的局势对其造成的紧张程度又多了几分的了解。 “贵妃娘娘,这雪顶含翠是皇祖母赏的,这样好的茶汤最好是分三口喝完,贵妃娘娘实在是操之过急了。您这般的饮用,怕是品不出这茶汤其中的滋味了吧。” 花解语执起公道杯为其续了茶汤,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的。其实她这样的做法也算是缓和气氛。现在安妃势头正盛,水贵妃来此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现在已经到了如此紧急的地步了,解语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你肯定也猜到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了吧。” 水贵妃喝完了第二杯茶汤,抿了抿嘴,很快地,她就挥挥手把殿内的宫人全数屏退了。 “派去坤宁宫的人刚才给我报信,说皇后娘娘为安嫔的事情发了好大的脾气,不仅摔了东西,而且还扬言要到慈宁宫请罪。她闹成了这样大的阵势,皇上也没有对安嫔的宠爱少半分,听说今天绿头牌还翻得安妃那里。” 花解语不紧不慢拢了拢衣袖:“新人么,受宠是正常的。” “那时间未免太久了些,陛下身边的人劝说了几句,还因此挨了陛下的训斥。陛下对这个安妃,实在是到了万般娇宠的地步。我手里还拿着协力后宫之权呢,大概皇后娘娘中午发过脾气,下午就得把我叫过去商量对策呢。解语你素来有办法,这次就帮帮我们吧。” 水贵妃一向是落落大方的,可是今天,她即便是穿了一件墨色的宫装,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急躁的气息,花解语坐在她的身侧,只觉得自己也被她身上的这种气息也给影响了。 “安妃娘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从前做嫔的时候,还能克己守理,可是到了现在,居然如此的嚣张跋扈。昨日不是发放份例了么?我听说安妃娘娘居然嫌弃四妃的份例,言语间有诸多的不敬。” 慢悠悠地把茶碗中的汤汁饮尽,花解语紧紧地盯住了水贵妃的眼睛。 “娘娘也不用太过着急,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近日这样的飞扬跋扈,怕是连皇祖母也看不过眼了吧。” 花解语说了安慰性的话,转手便把自己手边的水果递给了自己身边的水贵妃。 “这时令的水果最是消热解暑的,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用些吧。” “解语,你还是女儿家,所以有些话和你说会显得我很没礼貌,但是此时算是特殊时刻,所以这件事情,我希望还是你能和我一起拿个主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水贵妃的神色明显是有些急迫,她这样的反应,花解语也大致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当下便点了点头。 “这殿内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有什么话便不用顾忌了。” “对于侍寝一事,陛下向来是一碗水端得很平,除了初一十五固定地会留在皇后娘娘的殿里,其余的四天会宿在四妃之处,至于其他位份的,也会酌情去几天。虽然大家在请安的时候,也会有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可是陛下他做的滴水不漏,于是后宫中的诸人也不可能会闹出多大的事情。” “老祖宗的规矩,为防的就是这个。” 水贵妃握拳:“可是现在,整个平衡被打破了,现在每日的晨昏定省,几乎是成了大家集体对安妃的不满发泄的时间。已经闹到了现在的地步,安妃有时候还会以侍奉陛下的名义错过整个请安的时间。” 这番话前面的时候,水贵妃还顾及着花解语女儿家的脸面,因此声音便压得低低的,可是到了后来的时候,她自己内心的不满也被调动起来,声音便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后宫中妃嫔们所受的宠爱,和侍寝的次数和时间是成正比的,这些人自诩为大家闺秀羞于谈起此事,可是事实上,所有人对这件事情都是极其在意的。 被陛下厌弃的话,不仅她们自己的前途无望,连带着整个母家都要跟着遭殃。所以,遇上这种实质性的问题,当然是个个都会争红了脸。 “那父皇这个月有到娘娘那里吗?” 花解语的手机绞紧了帕子,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殿内几乎是有很长时间的静默。 “陛下一向对此事很……很克制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月居然在安妃那里宿了六夜之久,这简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除了皇后娘娘那里的两夜,其余的时间都选在了涟漪殿。” 水贵妃面如潮红,花解语知道那上面几乎没有害羞全数憎恶的成分。 “前朝的时候,也有这样类似的情况出现,皇后便请了家法以狐媚君主之罪赏了那妖妃三十板子以正宫规。到了咱们现在,这样的事情可是第一次出现呢。第一是陛下宠着,第二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不想撕破脸,所以这件事情才闹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依我看啊,把这狐媚惑主的东西拉到坤宁宫的正殿当着所有嫔妃的面前打上个三十板子,以后这后宫中绝对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了。” 第179章 盛宠不衰 女人嫉妒起来当真可怕,花解语看着水贵妃一向柔和的脸色此时也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她居然就此生出了这样的悲哀。 花解语甚至是不知道,以后她嫁做人妇,面对府邸里面类似的情况,她到底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 许是注意到了自己言语间的失态,水贵妃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她用手边的水果堵住了自己的嘴。 良久,才说了一声。 “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只是陛下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和寻常有很大的不同,若是他仅仅是因为对她的一时兴起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已经影响了太多的事情。何况是安妃她从来都是站起身来也毫不起眼的样子,现在却偏偏拔的头筹,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您现在这样的状态,也是害怕父皇会为奸人所害。这些天的情况,我也陆陆续续地听母妃说了些,也觉得事情不懂寻常。您现在回去休息吧,然后我们各自把这件事情查一查,就从安妃身边的人开始吧。” 一场午间的谈话终于落了幕,等到把水贵妃送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乏力就这样席卷而来。 可是等到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花解语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无比清晰起来,这样又困又清醒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熬人的精神气了。 于是,刚才商量好的事情也只能一一吩咐下去,等到事情安排好,居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中午的乏困算是生生地给熬过去了,花解语索性拿起了书本翻看。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天最后,直到第四天,被派出去的莺儿才回到了花解语的面前。 “安妃那里的事情,现在到底查出些什么端倪没有?” 花解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把一杯冷茶灌到自己的喉咙里,冷茶给了她一个激灵,可是很快,莺儿的回答也给了她第二个激灵。 因为莺儿很明确地摇了摇头。 “去了涟漪殿的时候,奴婢已经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可是安妃娘娘那里简直是和寻常无异,只是陛下到涟漪殿的次数更勤快了些。昨天晚上,安妃她……安妃她居然是留宿在了静心殿里,而且是整整的一夜。今天……今天早上给她洗漱的宫人,简直是都红了脸。” 莺儿即便是在这宫里已经侍候过几年了,可是还是一个丫头,花解语派她做这样的事情,也实属是为难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大抵是安妃用了些不正当的药物,否则的话事情不可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一想到事情真的极有可能是这样,花解语觉得自己连话也说不稳了。 “从前宁妃娘娘得宠的时候,父皇也时常到她那里,可是宁妃娘娘自己很懂礼数,克己守理。有一日和父皇用膳的时候,反倒是劝说父皇把手中的这碗水给端平。自此之后,父皇对宁妃娘娘的态度虽然冷淡了许多,可是到底还是尊重她的,逢年过节都会有真切的关心。” “若像是宁妃一般,那现在后宫便没有这么多事了。” 水贵妃一声叹息:“这宫里虽说没有永久的红人,但红极一时,挡了别人的光彩,终究是要不得的。” “娘娘不必伤怀,解语会为你想办法的。” 眼下,她已经和水贵妃坐在了同一条船上,因此花解语也算是真心实意地在替她考虑如何解决问题。 更何况是,安妃她自己那样恶劣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对她难以容忍。 花解语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但凡是都要有个度。 安妃,现在很明显越过了。 “时候不早,我也先回宫了,娘娘这几日放宽心,又何必和一个刚得宠幸的人过不去。” 水妃叹息一声,倒没有答话。 花解语知道多说无益,干脆起身:“改日,解语再来拜访。” 水贵妃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召唤自己婢女送花解语,自己则坐在贵妃椅上唉声叹气。 明光宫内,花解语刚坐下,便召唤琴操拿来女红,并朝着莺儿的方向招了招手。 “公主?” “这些天,当真是一点的消息都没有吗?” 莺儿摇头:“这事起来突然,宫里头都摸不到头脑。” “父皇他一向是很注意这些问题的,不可能会因为待在安妃的那里而耽误了上早朝的时辰。如果说安妃没有使什么手段,我是完全不信的。” 花解语很明显和从前不同,莺儿看着她这些天谋划的一些事情,心里面其实是连一丁点儿的底都没有。 她一直以为七公主都是受人欺负的角色,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顾。这样的发现,甚至会让她觉得脊背处会有一阵突然的发冷,但又忍不住想要依靠。 “安妃娘娘那里,因为最近陛下出入频繁,所以连带着守门的侍卫也加了轮班和排次,奴婢只得是小心翼翼的,防止他们察觉出什么来,所以,安妃娘娘内部有了什么样的奇法子,其实奴婢是一概不知的。” 这条线似乎又陷入了死胡同,花解语觉得头部又有些隐隐的作痛,她思付了良久,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金色的丝线本来在绢布上辗转,十指翻飞,可是眼下,那蝴蝶的翅膀看起来耷拉了许多。 “公主,从前是需要补贴月妃娘娘的用度,所以您才做一些刺绣的活计,怎么到了如今这样的时候了,还是要这么辛苦。” 说着,莺儿几乎是要上来抢走她的针线,被花解语闪身便躲过了。 “我从来都不敢忘记之前的我们是多么的孤苦无依,以至于到了堂堂公主还要亲手做女工的地步,到了现在,如果失掉了这么点警醒的话,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不是白费了么?” 丝线依然在绣架上辗转,花解语的心绪不知为何居然会平和了些,或许是刚才的一番自我安慰所起到的实际性的效果。 “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小心谨慎。” 莺儿从小跟着花解语,从一开始的冒冒失失、缩手缩脚的状态到了如今的地步,其实已经好了许多。 可是花解语还是有很大的担忧。 花解语索性放下了针线活计。 毕竟心里面缠着事情的话,做什么都不如意,花解语看着绣布上失了神采的蝴蝶,觉得一阵的心烦。 “莺儿,等晚膳之前,请太傅去聚贤楼,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议,请他务必到达。” 莺儿得了命令很快便出去了,倒是花解语本人,兀自在殿房内挣扎。 有了决断,花解语低头看了看身上宫装,决定换个爽利的。 这件鹅黄色的宫装? 好像是有太过于鲜艳的嫌疑。 那这件水蓝色的? 貌似又显得单薄了些…… 这支蝴蝶状的碧钗呢? 好像是太过于招摇了,她又何曾用过这样夸张的东西? 总之是反反复复的,花解语最后坐在铜镜前面让宫人束发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也会在穿戴的方面如此在意了。 就像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花解语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招呼着宫人替自己净面,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自从慢慢地在太后和秦帝的面前露了脸,花解语的正当权益便一件一件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比如,在自己的宫内办一个私人的聚会,或赏花,或温茶。 又比如,偶尔出宫一趟,联络下昔日宫外结下的关系,只要能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便是可以。 原本私下出宫也不是一两次,也算是轻车熟路,可她早在上午就确定了下去的行程,临了了,却又无端的紧张起来。 “公主,近日里,可是有什么中意的人?” 冷不丁地,身后拿着梳子的侍女问道,明显带着调笑的信息。可是,花解语听到了来自于头顶处的发问,莫名地觉得心下一紧。 花解语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红了起来,似乎是刚才净面的时候丝线绞得紧的缘故。 “你这个小丫头,胡乱说些什么?还不好好干你的活计。” 心里面带了莫名的情绪,花解语的声音里面居然带了娇嗔,所以几乎是话一脱口的时候,花解语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奴婢虽然没有读过书,却也是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的,公主您之前一贯是不怎么在意穿衣打扮的,可是今日里却是注意了起来,这样的举动……”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于刻意了。 花解语从心底里接完了这句宫人没有说完的话,脸上却努力摆出了一副愠色。 “明明都是些黄毛丫头,嘴上却情谊之类,等过了今年的除夕,我就做主,把你们一个个都给嫁出去。” 主仆间的谈话也算是和和气气的结束,花解语的心境却不由自主地乱了开来。她看了看自己头上的发饰、面上的桃色妆容、身上的天蓝色宫装,就这样站在铜镜前,迅速地红了脸颊。 一种热气的气息,就这样一直从头顶烧到了脚底的位置。 不过是去见傅颜罢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花解语内心忐忑,以至于一路来到傅府,都心神不宁。 一方面是因为安妃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宫女一声提点。 自己对傅颜,似乎刻意了。 傅府内,傅颜坐在大殿喝茶,一眼便把门边的花解语看入了眼底,花解语今天身上透露出来的属于女生独有的气息,险些灼伤了他的眼睛。 伸去放茶杯的手臂就这么一顿,傅颜把眼睛直直地看向了花解语的位置。 这是女孩子一贯的装束,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花解语,为人和她的名字一般,一向是清清爽爽善解人意的,有时候站在一堆姐妹里面,完全没有出彩的地方,就像是默默开放着的花朵,独自绽放,待人欣赏。 可是今天,这待人欣赏的花,却主动变得出彩起来。 第180章 咫尺天涯 只是稍稍地修饰了些,给予人的感觉便是完全不一般了。 如果硬要什么诗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只能用周敦颐先生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七……解语,坐吧。” 片刻,傅颜才发觉出自己的失态来,他朝着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微蜷的手指显示了主人的懊恼。 “谢谢,只不过这次又要麻烦先生了。” 花解语压了一口茶,明显地感觉自己被呛到了。 即便是还未有婚约,可是花解语此时正是芳华的年纪,平日里无聊的紧了,免不了是要偷着读几句情诗的。 刚才傅颜眼睛里面透过来的情绪,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发慌。 “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还说些客套话做什么?倒是你应该注意些,这茶水是温的,喝的时候也该慢慢品才好。你刚才那样的喝法,实在是容易伤胃。” 这话既是提醒,也算是缓解了刚才尴尬的气氛,花解语拿起锦帕把自己的嘴巴擦干净,先看了看四周,很快又把头给转了回来。 “太傅……不,现在你已经有实权了。” “我更希望你像从前一样称我。” 花解语倒也不推脱:“那好,太傅,我今日登门的确有事相求……最近你有听说过宫里头,安妃娘娘的事情吗?” 傅颜微微扬起眉梢,静待下文。 “近日,安妃娘娘圣眷正浓,父皇他……几乎是快要到了迷恋的地步,我和水贵妃用尽了办法,可是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水贵妃这棵大树一定要保证长期性的稳固,否则的话花解语的努力就等于折了半截,正是因为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因此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态度很是小心翼翼。 为了掩饰,花解语还随意地拿起手边的茶点在啃,但是傅颜还是很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睛里面的欲言又止。 安妃那个不长脑子的,到了临危之际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也是很难为她了,毕竟圣眷正浓这样的词放在一个四妃之一的身上,似乎有些过重。 傅颜因为调查的需要,所以几乎是每一个后妃的身侧,都有他安插的桩子,因此安妃这样的小伎俩,自然是不会逃开他的眼睛。 几乎是事发的前一天,他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宫里面的飞鸽传书。 可是这些东西很显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尤其是面对花解语的时候。不管是他们私人之前的关系,还是说国与国的关系。 他想帮她,却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傅颜就是这样带着庆幸又带着对自己的失望,饮尽了茶碗中的茶水。 “我叫人准备了晚膳,时间提前,你凑合用点吧。” 经傅颜提起,花解语才觉饿,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颔首。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用膳,也不会放不开。 待膳之事,花解语心焦,忍不住又追问两声。 傅颜这才悠悠道:“本来这件事情我是完全不知情的,但是前几天的时候,有人在惠民药局买的几位药材引起了掌柜的注意。恰好我经常到惠民药局采买药材,因此和掌柜很是熟识。他在无意间说了最近有大手笔的顾客,让药局狠狠地赚了一把。” “药局?” “我当时也是好奇,所以才问了是什么药草。结果……茯苓、僵蚕、白附子这些都有,这些药材都是有价无市的,我去看了古籍的方子,才知道这是……” “是什么?这方子似有耳熟。” “这是驻颜膏的配方,但副作用太强,曾经宫里流传过一段时间,但诸位嫔妃争宠,便揭露了出来,后便消失匿迹了。” “我说呢,这东西失传已久……” “安妃这次,也算是下了功夫。” 傅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花解语带着兴奋的音调给打断了。 “驻颜膏相传便是前朝妃子们争宠的手段,普通增白的药草加上些……药物,足以让一部分男子沉迷。可这东西,未免太……鄙劣了些。” “重点是,这古法失传已经近几十年,安妃娘娘如今能用到这驻颜膏,一定是请来了高人。” 正式的菜式一样还没有上来,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大约隔了半盏茶的时间,第一道菜上来,花解语只好低着头猛吃来缓解这莫名的尴尬。 “安妃这次有备而来,所以你回宫之后,行事记得要万般的小心。” 花解语一直都是很刚硬的性子,却也不是有勇无谋的那种。 傅颜看着她一路走过来,自然是很明白这一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嘱咐的话就这样说出口了。 “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注意的。” 花解语眼下口中的丸子抬起头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两束目光在瞬时间完成了交汇,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快地便一闪而过,包括是在临行前,宫人们说的那些调笑的话,花解语觉得脸色发烫得很,只好夹了手边的翠色小菜。 “你要是有闲余的时间,不如叫上几个相与好的姐妹出去走走,我听说城郊的花,正是开的艳丽的时候。” 傅颜本来是想说来府中做客之类的话,因为他最近刚得了几副不错的砚台,可是话刚刚到了嘴边,才发现是有些轻薄的。 于是,生生改了口的语调自然是会有些不自然。 他一向长袖善舞,今日怎么这般? 花解语心中稍稍疑虑,又免不了欣喜。 “好,正好可以和那些人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因为傅颜的关系,花解语心不在焉,这一顿饭吃得简直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等到最后一个菜式上齐,花解语象征性的动了几筷子,道了谢之后,几乎是一溜烟跑了。 独留下傅颜一个人,盯着她清丽的背影出神。 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写东西的时候,身边添香的侍女身上有她的影子。 喂鱼的时候,水面上浮动着的是她的影子。 睡觉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 甚至是吃饭的时候…… 傅颜觉得心疼有些发慌,难道是因为愧疚吗?因愧疚,而产生了怜惜。 他已不是少年,因此不会同少年般那样的无措。可是正是因为这是理性思维,正确判断,所以才令他愈发地惊慌。 他与她,看似近在咫尺,实际隔着天堑。 此时,傅颜只能是暗暗地提醒着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寓意是,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花解语几乎是怀着烦乱的心绪回到寝宫的,到了内阁,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把宫内干活的宫人都赶到了院子里头。 她这样的反应正是印证了她们先前的猜测,因此三三俩俩的聚在一处讨论,花解语偶尔不小心听到了几句,只觉得脸红。 大约到了睡觉的时辰,花解语才觉得自己彻底平静了下来。 驻颜膏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捅破的话,大概安妃所受到的教训不仅仅是家法这样简单。亦或是驻颜膏各种各样的方子都会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流出来,后宫之内想要得到安宁,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 花解语很是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直到临睡前,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强撑着意识到最后一刻,花解语叫来了莺儿,耳语了几句。 莺儿诧异:“公主?” “我听琴操说,长公主那边最近没有动静,是在等机会,我做的事我自己会承担,但我没有做过的事,呵……” “那您的意思是?” “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是该给些教训了。” 莺儿颔首:“的确,公主可不是那种为人背黑锅的人。”说这话时,莺儿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花解语瞧她一眼:“那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莺儿抿唇,当真仔细思索:“之前公主总是凡事忍着,现在却……睚眦必报,当然,这不是坏事,我喜欢现在的公主。” 花解语敛眸:“经历的多了,不得已罢了。” “奴婢知道,公主之前没有理会那人,是因为不想理,现在她却凭借皇上势头越加过分,您也没必要放任了。” “你倒是聪明了。按照我吩咐的,去吧。” “是。” 翌日清晨。 朝霞泼洒在墙角假山处,温暖泛着金黄,骄阳冉冉升起,晴空如洗,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是,就在这安宁的气氛中,墙角宫人相互遥望,却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谣言。 花拢蕊宫里的姑姑惨死在监牢里面,这是宫里头人人皆知的事情。 可是当时这件事情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印证,死的有些不明不白,故而尸身被掩埋后,各种各样的谣言便流传了出来。 从养心殿出来,到涟漪殿,其中有几处回廊是必经之路,尤其是离着涟漪殿不足半里的地方。 安妃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侍寝后的第二个早晨一般会被用撵车送回去,此时正好走到了回廊。 “你们几个小奴才,看不见这回廊有些拥挤吗?若是安妃娘娘有什么闪失的话,陛下一定会重重地惩罚你们的。” 扶着撵车的是涟漪殿的掌宫侍女,也从从前的默默无闻到了现在的嚣张跋扈。莺儿躲在假山的后面,指使着身边的两个小宫人拔高了嗓音。 “小桃我好害怕,你也知道的,我和小圆住的那个地方,和宫里的暴室特别近。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头没有做法事的缘故,我最近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居然听到了有女人呜呜的哭声。起初我以为是有新进的宫女受了委屈,可是后来才发现几乎是日日都如此。我实在是害怕到不得了了,要不今天我到你那里去挤挤吧。” “我也听说了,大家都说是长公主身边的那位掌事姑姑,她当日是受冤而死,因此魂魄才久久不散,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找那个害死她的人报仇。” “这样的厉鬼一直都是不死不休的地步,要不我们去求求宫里头的昭仪娘娘,让她请高僧做一场法事吧。” “这……恐怕一般道长压不住吧?” “也是,听说是个厉鬼呢……” 第181章 威胁恐吓 厉鬼。 不死不休! 这些词几乎是冷不丁地一下子就钻在了安妃的耳朵里面,她下意识地蹙眉,手指捏紧。 “我们安妃娘娘一向是吃斋念佛的,这是哪里的小蹄子,居然胆敢在这宫里议论鬼神之事,这实在是犯了宫里头的忌讳,还不拉下去给我打。” 不知道因为什么的缘故,鹅黄色的纱绸之下,安妃的声音几乎是完全没有的。在她开口之前,前面的姑姑已经上前揪住了一个小丫头的肩头,一副凶狠的模样。 “奴婢们不知道安妃娘娘的撵车要过来,冲撞之处还请娘娘能够谅解。” 两个小丫头就势跪下,其中有一个胆小的,已经有大片的泪花砸在了青石地板上。 路尽头的花解语闲庭信步适时出现,扫了眼地上的宫女,微微翘起唇角。 “安妃好大的威风。” “大胆,安妃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 花解语悠悠一眼扫过去:“安妃宫里的姑姑,居然也能有如此大的权利,被本宫呼来喝去?” 那姑姑闻言一愣,回头看了看安妃,无奈退下。 花解语继续道:“这两名宫女,她们仅仅不小心冲撞了撵车。若是安妃娘娘怀着龙嗣,或许这两个宫人会被拖下去打几十板子,对么?” “公主这是什么话。” 安妃抚了抚发鬓:“是我的奴才放肆了,吓到了公主,只不过嫔妾现在身子不适,不能下去给公主道歉了。” “是我该给安妃道歉才是,不过不知安妃最近有没有听说一则流言。” “什么?” “您不会不知道吧。当时,四姐身边的那个丫头,也是死在了板子底下呢。” “这和我们家娘娘有什么关系,公主您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安妃身边姑姑上前一步:“公主,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还请行个方便!” “这位姑姑,我在和你家主子说话,你又多事了。” 安妃紧紧地抓着手边的绸子,她没有看到花解语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等她撩开纱帘反应过来的时候,掌事姑姑的衣领已经被莺儿给抓住了,而花解语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气势盛凌。 “这宫里的冤魂最近太多了,饶的本宫都也不成眠,不知安妃感觉如何?” 花解语很少有这样盛气凌人的时候,大多的时候她都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锋芒,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无妄之灾。 别人自然也是习惯了她旧日的行事风格,因此,对于花解语今日的所作所为,安妃自然是属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但安妃能走到今天,怎么说也有些道行,见花解语忽然强势态度古怪,不禁抿唇缓和下来。 “都怪我最近御下不严,今日才让七公主看了这场笑话,等回涟漪殿了,本宫自会好好收拾这些奴才。” “安妃最近是养尊处优惯了,不过那些宫里的冤魂,却是日日不得安宁。” “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妃有些冷脸,同时抓紧了手指。 “我说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安妃欲言又止,片刻后勉强稳住了心神,安妃由宫人扶下来,脸色有些发白。 “宫里头惩戒宫人兴用板子,但保不齐施行的人一个失手……安妃就看在你这宫人忠心份上,饶她们一回吧。” “呵呵,公主倒是心善。” “解语也只是提醒,毕竟长姐那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惨烈,若是再来一次的话,想必母后和皇祖母一定会震怒,从而推翻前论重新追究的。” 花解语直直地站在安妃的面前,慢慢地,欣赏的看着安妃脸色惨白一阵胜过一阵。 “公主原来是说那茗姑姑的事……”安妃长出口气:“是,毕竟是牵连了两位公主的事情,也确实是应该谨慎些为好。” 安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的行为举止把她内心的状态暴露得彻底。 花解语之前也吃不准那陷害自己的人是不是她,但见眼前这情形,顿时有了把握,唇角扬起更高。 “安妃娘娘,解语有些话想要跟您说,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话虽如此,花解语已经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有极其的不得不去的意味了。 “你们先回涟漪殿吧,陛下说了要去用午膳,仔细准备着。” 安妃屏退了绝大多数的侍从,只留了一个小丫头,远远地跟着。 绕过回廊,前面就是一个千鲤池,花解语在前面带路,和安妃在岸边的石阶上坐下。 春日正暖,微风掀起花解语衣袂,好似单薄弱不胜衣,偏偏这纤细的身量,周围却是迫人的气息。 安妃不觉与花解语保持距离,后者好似浑然未觉。 “安妃娘娘此时圣眷正浓,你看,你说你喜欢锦鲤,父皇便让工匠开凿了出来……您看,这尾红色的,正朝着我们的方向游过来呢。” 顺着花解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一尾锦鲤。那鱼儿慢慢悠悠地朝着岸边的方向游着,甚是惬意。 可是安妃的心境正好是截然相反的。 在这宫里头,临水的、高处以及火源地带都是禁忌的地方,个中的原因大家都能体会得到。可是,今天花解语偏偏将自己带到了这里。 因为这千鲤池开凿之初的初衷便是陛下为了讨自己的欢心,因此这里平日里是没有其他妃嫔会过来的。秦帝也仅仅是吩咐有专用的宫人过来喂食以及清理池塘。 因此,这里是四下无人的状态。 安妃扶住了手边的石阶,鼓励自己镇定好心神。 “七公主把本宫叫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看一看你父皇对我宠爱的程度么?还是说此举是月妃娘娘的嘱托,目的就是从我的口中套出些什么话来?” 说这话的时候,安妃明显感觉到这是自己优越的地方,她先前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甚至地还拿出随身的帕子擦了擦额际并不存在的汗水。 现在得意洋洋的,一会儿准有你哭的时候。 花解语先前还没觉得自己对她居然有如此不满的情绪。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安嫔仅仅是得宠几日,居然也胆敢恃宠而骄。 “这件事情和母妃没有任何关系,父皇和母妃非常谈不上亲近,但是基本的感情还是有的,自然是不需要我这个女儿来受宠的妃子这里取经。解语不是玄奘大师,取不回真经的。” “你这是在讽刺本宫?” “岂敢。” “那你还!……” “不过,驻颜膏这样的神药,安妃娘娘都能得到,就不怕我母妃和水贵妃娘娘同样去觅么?” “你……” 驻颜膏这事情已经到了安妃承受能力的临界点,她方才装出来的镇静,此时通通的化为了乌有。 花解语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秘密! “你在乱说些什么?那方子已经失传,即便是本宫手里掌握了方子,又怎么会不进献到皇后娘娘那里。” 身后就是千鲤池,若是掉下去的话,所有的责任都会推到花解语的头上。再者当时有很多人看到了,是花解语把自己约到了这里。 安妃隐隐间有了这样的意识,就不动声色地朝着后面挪动了一下身子。 “驻颜膏那方子本来只是做养颜之用,若是安妃娘娘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可千万不要让皇后娘娘查到。” “在这宫里头,若是乱用什么药,下场只能是比从前的静妃更惨。” 花解语朝着对方的方向靠了靠,若是从远处看的话,还以为是亲密的姐妹们正在耳语。 安妃的得宠本来就是担着以色惑君的名头,花解语一直便有所怀疑。毕竟秦帝一直都不可能是如此情种不分之人。傅颜的提示给了她灵感,因此花解语判定这驻颜膏里面,一定是加了如同媚药一样的成分,并且用了偏激法子令人容光大概。 安妃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眉眼处略显狰狞,她此时的情绪必定是不稳定到了极点。 “我手里头已经有了证据,若是此事捅到了母后那里,安妃娘娘想一下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此时的花解语,简直是像极了来自于地狱深处的修罗,安妃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有了自己干脆跳下去的冲动。 “你想……你想怎么样,若是我能做到,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做全。” 驻颜膏一事自然是属实的,毕竟傅颜拿到的证据从来都会得到应验,花解语很放心这一点。 至于她自己所说的证据,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不过这样虚虚实实的,才是咋呼人的最佳手段。 “那安妃娘娘还是坐回来好些,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情,保不齐涟漪殿的上上下下都要跟着陪葬,包括您的母亲送进来的那个族妹。那姑娘正是芳华的年纪,若是折在了这上头,且不是冤屈。” 花解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这位安妃娘娘。 眼下自己正是受宠的时候,陛下对自己的要求也基本是有求必应。因此母亲把一个族中的妹妹送进来,名为帮衬,实际上就是为了巩固家里面的地步。 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恩宠就这样拱手分给别人一半,安妃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气!只不过她更加清楚的是,她若想在这宫里头站稳脚跟,就一定得依仗母家。毕竟后宫和朝堂,向来都是息息相关的。 因此,她忍下了这口气,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把这位妹妹给送到陛下的床上。 她这样隐秘的事情,居然也能被花解语得知,安妃忍下了心中的惊骇,慢慢地把自己的身子挪回到安全的位置上来。 “这些事情还请七公主保密,若是能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 “依着辈分,您还是我的长辈,刚才的话真的是折煞我这个小辈了。我今天把您约到了此处,就想弄明白一个问题。” 此时安妃的神经已经到了最为紧绷的时候,只要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她的精神一定会短暂性的崩溃。 第182章 暗自斗法 花解语明白了之前的铺垫已经做好,因此她缓缓地再次靠近了安妃的位置。 “解语就是好奇,长姐身边的那位掌事姑姑,到底是为什么死在了牢狱中?那边的官员说是暴刑之下的意外,可是我暗自找了仵作验尸,得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呢!” 警钟敲响的频率愈发地加快,安妃觉得自己的脑海总一直都是那位姑姑死前狰狞的脸。她下意识地捂住两位自己的头部。 “此事,此事……” “听说冤死的人,会深更半夜……” “是我!是我所为。”安妃眼中含泪,身子瑟瑟发抖,一方面是因为花解语的恐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脑中怪力乱神的恐惧。 “若是七公主能为我隐瞒此事,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的。” 积压在心房的话语终于吐露了出来,安妃想拉花解语的手,却被冷笑避开。 因此没有看到,在她的背部,一直都有浓烈的尖锐目光。 “我也不过是好心提点罢了。” 花解语缓和了语气,她原本就是像吓唬一下安妃而已,谁料对方一向跋扈,实际竟然是个不成器的。 心中有了决断,花解语也不再逗留,又说了几句宽缓的话,转身离去。 春风徐徐,只剩安妃自己站在岸边,身子瑟瑟发抖。 花解语当初安排和安妃相遇,目的就是警告,想她回过神来,也就那么回事,花解语本身没有放在心上,奈何安妃却是个记仇的。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是安妃心中唯一的念头,也呢喃出了声。 花解语离开后,正好有宫人过来喂食,安妃顺势把宫人手中的小盆抢下,扬了一大把鱼食下去。 大片的鱼从远处游过来,有些鱼甚至是被挤得露出了脑袋。 “安妃娘娘,您……” 站在岸边的宫人一脸的惶恐,很快便扑通跪了下去。 “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也不要听,不懂吗?” 安妃把宫人教训了一通,发觉内心的怒火也没有因此而平息了半分。她叫上了随形的宫人回了涟漪殿,不知道被她训斥的那个小宫人,在千鲤池边跪满了一个时辰,才敢起身。 此次和安妃把脸皮都撕破了,花解语自知到其中的危险,也回了宫。 哪知道等她踏进了正殿,才发现水贵妃和自己的母妃,正在棋盘上驰骋。 “解语你回来了!贵妃娘娘说你设计碰见安妃,母妃实在是担心的不得了。眼下陛下对她十分的在意,你可千万不要和她出了什么差池。” 看见花解语的一瞬间,月妃便赶紧起身。只不过对面还坐着水贵妃,因此她起身的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让母妃和贵妃娘娘担心了,是花解语的不是。” 顺势在小塌上坐下,黑色与白色的棋子泾渭分明。而且已经是到了收尾的阶段。花解语喝尽了杯中的茶水,继续道。 “只不过我和安妃娘娘已经把话说到了明面上,这些时日,您两位应该小心些才是。” 水贵妃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的话,只不过刚才所有的话语她都留了心。水贵妃掩了掩落在桌沿边的宫装,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药膏是从外面的惠悟法师求得的,大师的东西,随身久了自然也带着灵性,用些或许可以消灾避难,我现在把它转送给你,不过这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要留心些。你一下子把掌握的消息大多都透露给她,保不齐她会在绝望之际,能做出什么样的疯事来。” 药膏是用宝蓝色的盒子盛放的,小盒放在桌子上,在这夏日里清清爽爽的。花解语道了谢拿在了手中,触指冰凉,实在是难得的好药。 三个人为以后的事情打算,连续耳语了几句,涟漪殿那里,自然也不会平静。 只不过因为秦帝的到来,安妃才不得已装出温柔贤惠的样子出来。若秦帝没有在这里用午膳的话,大抵所有的宫人都会跟着遭殃。 或许是罚跪、或许是板子。总之是安妃娘娘自从得宠了之后,惩治人的法子简直是层出不穷。 “陛下,您用这个吧。这瓜虽然是苦了些,但是在这炎炎的夏日,祛暑却是极好的。陛下时常在御书房熬夜,还是用些为好。” 慢慢地替秦帝布着菜,安妃指使着宫人把后厨的汤也端上来。 “陛下,还有这莲心汤,祛暑避热也是极好的,陛下不妨用些试试。” 在秦帝身后的位置,正站着安妃,一身绿色的宫装,头发也是松松地挽着,在这夏日里,平添了许多的清凉。 这姑娘的模样倒是很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是人之常理。 可惜安妃的心思却没有放得如此漂亮,秦帝看着自己宠爱了月余的这张脸,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用一次简单的午膳,你尚且知道是苦中作乐。可是行事却是如此的不谨慎。今天朕去太后那里请安的时候,母后说你连连的几天都误了请安的时辰,这样下去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朕虽然孝顺,却也不想随意折辱了你,你自己说吧,可有此事?” 安妃和那姑娘递过来的菜式秦帝都顺从地吃了几样,但是他此刻声音低垂,明显是起了微微的怒意。安妃自然也能揣度出这意思来,赶紧拉着旁边的族妹跪了下来。 “这几日,臣妾和琬嫔妹妹为了太后娘娘的寿诞赶制一些礼物,没想到因此误了请安的时辰还不自知。臣妾以后再也不敢如此行事了,这次的事情,还请陛下责罚。” 进了这宫墙的几年,安妃一直伏低做小,讨好人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的。她们姐妹俩齐齐地跪在秦帝的面前,简直是我见犹怜。 秦帝是一国之君,本质上还是脱离不了男人的范畴。他让宫人把安妃扶起来,简单地训斥了几句,这件事情也算是了结了。 “晨昏定省是做小辈的分内之事,你以后注意不再犯了就行。” 咬下了一片苦瓜,秦帝把手边的菜式推到了安妃的面前。 本来还打算向陛下吐露一下对花解语的不满借此敲打一番,可是经过刚才的这么一闹,她也不敢把话说出口了。 只是那气鼓鼓的表情还留在脸上,这下子被秦帝抓了一个正着。 “你做错了事情,朕借机说几句,可还委屈了?” “臣妾自知犯了错,哪敢还使小性子。只是臣妾想起七公主说的话,真当是正中下怀。臣妾这次才知道,七公主是慧眼如炬。” 用丝帕拭干了眼角的泪滴,安妃理所当然地摆出了诚惶诚恐的模样。 “解语她一向是文静自持,怎么还会与你打交道?” “七公主今日在路上的时候,恰巧碰见了臣妾。大抵是因为近日的事情,月妃对臣妾有所不满。因此便派自己的女儿来羞辱臣妾。臣妾本来想隐忍此事,没想到见了陛下,还是觉得委屈。” 面对正是宠爱的女人,但凡是一个男人都会生了怜爱之心。秦帝方前生出的怒气下了大半,转而扶住了安妃的胳膊。 “爱妃有什么委屈尽管可以提出来,最近皇后那边是愈发地懈怠,连宫闱之事都不能好好掌管了。” “七公主……七公主她说臣妾是恃宠而骄,还说臣妾不知羞耻,妄图霸占陛下。臣妾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只要能沾得陛下的万分之一宠爱便觉得死而无憾……唔……七公主这样的言辞激烈,臣妾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 “臣妾是小门小户出身不错,可是也禁不起别人这样大的诋毁。” 本来仅仅是一个告状,可是被安妃这样一阐述,就好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起身再次跪在原来的地方。 “臣妾也知道,七公主出身高贵,因此肯定是看不惯臣妾这样的。于是才出言羞辱。臣妾不敢言及其他,只是希望月妃娘娘,可以重视这个问题。” “解语这孩子一向是自持,朕真当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有如此的心思。” 秦帝吃饭的筷子一顿,摆了摆手。 “朕信任谁,是朕自己的事情,那里容得她这个做女儿的置喙,当真是……” 为了避免在妃子面前失了仪态,秦帝默默地把溢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但是他的双手却紧紧地握着。此举展示了他内心真实的状态。 在最近的月余,安妃很仔细地把皇帝的心思揣摩了一遍,自然知道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是什么。 从今天花解语的举动来看,自己这涟漪殿并不干净,一定是掺杂了月妃和水贵妃的人。 这样的形式拖延得越久,就越发地对自己不利。 安妃正是因为明白此事,才决定先下手为强,而秦帝在此事里面,起的作用是尤为重要的。 一顿饭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吃完,茶果上来的时候,安妃已经让那位族妹退出去了。绝大部分的宫人也已经屏退。安妃小心翼翼地把口中的果子吃完,继而把身子对准了秦帝。 “皇上,解语她作为小辈虽然言辞上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是确实是犹如当头棒喝,臣妾用膳的时候想过了,臣妾这些天的行为实在是骄纵了些,还请陛下谅解。其二是皇后娘娘说要在宫中举行家宴,臣妾前段时间懈怠了许多,这次想帮忙操持家宴,以此将功补过。” 她一上来就是道歉,已经把姿态放的足够低沉了。秦帝看着眼前这个宠爱了数月的人,只觉得人心难测。 这些女人,以为有了自己的宠爱便能得到相应的宠爱,有时候也是太过于愚蠢。凤印被皇后拿在手里,就连水贵妃也仅仅是一部分协理六宫之权。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要拿到类似的权利。 厌恶,这是秦帝的第一反应。 可是,皇后手里的权力太大,势必会对朝堂也会有所涉及,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慢慢地分化了这个权力,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眼前这个头脑简单的安妃,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棋子。 第183章 恃宠而骄 想到了这里,秦帝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安妃看到了这一变化,心下一喜,却也赶紧压了回去。 “也好,等到名日清晨朕到母后那里请安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说了。由母后出面的话,皇后一定会尽心尽力教你的。” 这顿午膳终于是落了幕,安妃按捺住狂喜的心思把秦帝送出去之后,脸上却是怎么也绷不住了。 记得曾经对人的一生有这样的比喻,把人的一生比作是一条江流。如果这条江流一直顺顺畅畅的话,那么它大概一直都能这样欢快地朝着远方进发。 可是若是有人在河道的中游建造了堤坝,那么,这条江流的前半部分一直到堤坝的部分都是被压制着的,若是有朝一日,堤坝被冲毁,接下来的必然便是决口,而这样的波涛汹涌,任谁都是一下子无法承担的。 而安妃,此时心中的堤坝已经被冲毁。 她先前受了那么久的默默无闻和践踏,眼下陡然跨进一个大的台阶。这样的大起大落,若不是极有文化底蕴的人,恐怕很是难以承受。 “菊香,去,把所有在涟漪殿侍候的近身的宫人,全部堵了嘴。” 所谓堵嘴,无非的板子杖责拷问。 既然一时间不能查找出到底谁才是被各路人马指派过来的,而接下来的行为与冒险无异。所以安妃只能是不得不秉持了“宁可杀错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 短短的几天,涟漪殿的后院都有浓浓的血腥的味道。为了掩盖过去,菊香只好带领着几个新进来的丫头,日夜轮流泼洒泡过花瓣的水。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七日之后,身边人没个结果,安妃心中焦虑,恰逢皇后干脆设了宴席,邀了后宫诸嫔妃。 宴会的主场地摆在了御花园的一角,因为是后妃们自己安排的,所以简单雅致了许多。 此次参加宴会的都是后妃和公主们,大片的女眷们掩映在这粉色的桃林中,实在是一副难得的美景。 花解语的位置设在了离皇后位置大约十几步的位置,平日里若是走动的话大概就是眨眼之间,可是坐在凳子上的话,便显得愈发地远了。 安妃因为是这次宴会的操持者之一,加上她最近很得秦帝的荣宠,因此她的位置越过了其他的妃嫔直接坐到了水贵妃的下首。 “安妃姐姐当真是玲珑的心思,听说把咱们这家宴设在这桃林中,是姐姐的主意。” 这位妃子的座位设在安妃的不远处,正是以子傍身的琬嫔。 自从安嫔封妃之后,她们就一向走得很近。茶会之类的活动总是一同出入的。 身在这后宫里面,谁又不是这趋炎附势之人,因此没有人胆敢对琬嫔的做法提出什么异议。大家对此都是一副司空见惯了的样子,各自做着手中的事情。只有从皇后那边的座位,刺来了一道愤恨的光芒。 就在前几日,很久未曾见过面的陛下突然就到了未央宫里陪她看书册,她在那一时间心底升起的,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很快的,时间慢慢过去,等到书册都翻了大半,陛下才表明了来意。 居然是让自己这个做皇后的,要教安嫔那个贱人处理事务的能力。寻常人家的妇人尚且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何况她是执掌凤仪的皇后。 忍,一定要忍。否则只能是自乱阵脚被歹人抓住自己的权柄,皇后暗暗地掐了掐手掌心中的细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琬嫔妹妹说的真是不错呢,这宴会的布局大都是安妃的主意。她从前一向是小心翼翼的,反倒是差点让明珠蒙尘。” 说着话的同时,皇后已经端起了酒盏。 “这果子酒是几年的陈酿,香甜却不乏腻,反倒是有一股的清冽,众位妹妹快尝尝吧,若是喜欢的话,大可去未央宫的酒窖里搬几桶回去。 皇后这样的做法,委实已经给了诸多的让步。琬嫔心下一热,赶紧第一个把酒盏里面的酒水给喝干了。 十几杯果酒已然下肚,宴会上的气氛难得的一片平和。 可是…… 在这一片的和乐声中,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花解语桌子的周边已经乱成了一片。 花解语的身边是月妃,她看见女儿毫无预兆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随后便直挺挺地晕倒在那里。 月妃下意识地便惊叫出声。 “来人,叫太医。” 花解语就那样躺在那里,鲜红的血液溅在了旁边桃花瓣上,显得那桃花瓣更加地艳丽了几分,甚至是有些妖冶的味道。 她的身子大半靠在桌子上,肩膀被月妃搂着。因为方才冲击的力道实在是有些大,因此桌子上面的果品已经散落了满地,就连青花瓷做的酒盏,也掉到了青石板上,裂成了几瓣。 方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此时却遭遇了这样大的变故,在座的女眷们无一不感觉到真正的害怕,月妃跪坐在女儿的身边,脸上一片哀呦的神色。 花解语在昏迷中还有下意识地浅咳,嘴角溢出来的鲜血依旧那么艳丽。众人七手八脚地围过来,拉住了从太医院赶过来的太医。 秦帝闻讯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番的场景。 已经对这个女儿有了许多的改观,虽然前几天生出的郁闷之气还在,可是看到了眼前的这番景象,秦帝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下有些不稳,就好像是一种无力的感觉。 “陛下,太医正在诊治,七公主一定会无虞的,陛下您自己也一定要担心身子啊。” 皇后此时已经奔下了座位,正好与赶过来的秦帝撞了照面,看他差点,简直是心惊肉跳的,便下意识地将人扶稳了。 “刘太医,解语方才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仔细诊治,一会儿把事情说出来,陛下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指使着身边的宫人替老太医擦净了额际的汗水,皇后转身到了秦帝的身边。 “陛下,眼下太医正在诊治,您还是先等等吧。” 秦帝的眼睛虽然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可还是依言做到了旁边的位置上,随形的宫人太监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想必秦帝在来的路上,已经发过好一通的火气了。 花解语的四周,此时已经铺满了太医院临时拿过来的软垫,头部的位置,也被有意识地垫高。刘太医的手还扣在花解语的手腕上,思考了许久,才换了花解语的另一只手腕。 借着,便是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的银针连续不断地扎在了几处的穴的位置,或许是刺激到了的缘故,嘴角处又有些红色的液体溢出来,不过和方才那呕血的情形来看,已经是好了大半。 安妃就站在琬嫔的旁边,混在这人群中。看着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的花解语,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快感。 水贵妃把月妃扶起来,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简单地急救已经处理完毕,老太医站起身来,旁边的妃嫔借此便纷纷绕道,刘太医才得以畅通无阻地站在了秦帝的面前。 “七公主所中的毒乃是异常凶险的香寒毒,类属蛊毒,若是处理不当或者是没有解药的话,大约……大约仅仅有半月有余的时日了。”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老太医猛地膝盖发软便跪了下去。身后跟着的太医院的一帮人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 月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在第一时间晕倒当场,后妃的那几张桌子处,又是一片的手忙脚乱。 眼下她们母女俩都躺在了那里,而自己这个正值芳华的女儿,却莫名被宣称命不久矣。 秦帝压抑了许久的狠厉之色一下子就给浮了上来,太医院的人脖子皆是感觉到一紧。 在这个时候,还不如像是月妃那样晕倒在地爽快得多,安妃帮忙把月妃抬上了轿子,觉得自己手脚都变得冰凉。 “若是花解语有什么闪失,朕让整个太医院都承担责任。” 皇后桌子上的酒盏被扔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褐色的果酒居然也有了像血一样的颜色,秦帝只觉得有一阵的眼晕。 众人谈话之际,花解语和月妃都被抬了回去。而所有在场的妃嫔,都被留在了宴会的当场。 本来好好的一场家宴,此时却是变成了审讯的场所,安妃心里安慰自己已经做的滴水不漏,便勉强稳住了心神站在了琬嫔的身边。 “方才刘太医说花解语所中的是蛊毒,你们在场的人全部都听见了吧。朕当真是没有想到,在大秦的后宫中,还有如此阴损歹毒的东西存在。今日若是没有问出下落,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秦帝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队的侍卫齐齐地站了出来,转眼之间便把这桃花林的一角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一片肃杀之气,除了皇后和水贵妃还能勉强稳住之外,其他的众人皆是一片的皇后之色,有几个胆小的,已经隐隐间有了啜泣之声。 “解语是月妃的女儿,我也是做母后的。解语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妾也是心急如焚。可是陛下眼下这般已经乱了方寸,只能是让好人蒙冤,歹人得意啊。” 皇后大着胆子进言,却被对方一下子就挥开了老远。 “来的路上我已经问过大致的情况了,解语正是因为喝了未央宫自己酿出来的果酒,才会突然中毒倒地。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事情,难道你还要抵赖不成?” 此时的秦帝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皇后没有想到会被这么毫不留情的一推,腿脚一软便跪坐在地上。 “解语在往日的时候,确实是和臣妾有些许的嫌隙,可是后来她和花拢蕊的感情慢慢好了起来,便和臣妾的矛盾也缓和了许多。前几日花解语还在未央宫里和花拢蕊喝茶,气氛甚是融洽,臣妾是打心底为他们高兴,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起了毒害她的心思。” 第184章 意外中毒 “再者,臣妾即便是再蠢笨,也不会在自己举行自己筹措的家宴上动手,此时正是众目睽睽,若是臣妾做了什么事情的话,岂不是会被当场揭发。” 因为是寻常的家宴,皇后为了显示自己的亲和,特意穿的素淡了些,往日里繁琐的头饰也下去了大半。她此时跪坐在秦帝的手边,头上的金色步摇也因为动作的猛烈而掉了下去。 一边花拢蕊见状,登时忍不住上前:“父皇明鉴,母后从未央宫那里带出来的果酒,和宴会上的每一样入口的东西都已经被太医院的人带回去验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大约只有等待。父皇,您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此事,却对母后表现出了如此的不信任,这简直是对她万般的折辱。” 从花解语中毒倒地开始,花拢蕊就选择了闭嘴,目的就是害怕因为多余的话语而招来别人的猜忌。 可是她看到一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母后居然也会落到今日的地步。花拢蕊的心里面生出的屈辱大于惶恐,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站在了秦帝的面前,转而把身边的皇后给扶起来。 “再者,此次的家宴也并非母后一人操办,安妃娘娘近几日对家宴实在上心的很,也不知道用心都用在了何处。那日儿臣去给皇祖母请安,从那处得知是安妃娘娘自请来帮忙操持家宴的。这后宫中的事务,一向都是由母后做主,由贵妃娘娘辅之。而安妃娘娘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不同于刚才的惶恐,花拢蕊在觉得自己拿到了把柄之后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她吩咐宫人把自己带过来的茶水抵到了母后的掌心,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样的变故任谁也是无法承受的,母后你先用这茶水压一压,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儿臣代母后去七妹那里看看状况。” 不管自己从前的时候对这个女儿会有些许的苛责,但是关键的时刻,她们还是血肉相连的母子。皇后稳了稳心神,扶着女儿的腰身站了起来,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另一处的矛盾爆发了,此前的矛盾才能被暂时转移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方才聚焦在皇后那里的目光此时一下子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安妃的腿脚一软,此时轮到她跪坐在当场。 “臣妾求了陛下有了这次帮忙操持家宴的机会,本来就是存着将功补过的本心,这是陛下从一开始就很清楚的。此次七公主中毒一事,臣妾却是全然不知。还望长公主不要这样随意地污蔑本宫。” 秦帝在这个时候终于是领略到了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无奈。记得年初的时候,有个一品的要员因为包庇犯了重罪的儿子遂循了私情,结果那位官员的一家都因此受到了惩处。 眼下,女儿中毒昏迷,月妃也晕倒在了当场。而眼下,却被告知,皇后和安妃都有可能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秦帝在此时,简直是到了心乱如麻的地步。 他整整的一日都在处理繁杂的朝堂事务,本来已经是到了疲乏的地步,没想到现在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父皇,还请您三思啊,儿臣担保母后与此事绝对是没有丝毫干系的,即便是有,母后她也仅仅是治宫不严,因此才让歹人抓了空子。可是她绝对不是主因。 留在原地的花拢蕊基本上还是不依不饶的状态,众人几乎是到了眼花缭乱的地步。在方才僵持的时间里面,也有一些妃子陆续站出来求情,秦帝简单地扫了一眼,便对后宫如今的分化有了大致的印象了。 “此事暂且还没有头绪,在案子还没有告破之前,安妃禁足在涟漪殿,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门。皇后你,也在未央宫尽心反省吧。” 和方才相比,秦帝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花解语中毒事件也算是再初步得到了解决,皇后和安妃混混沌沌地领了命,一行人各自回宫了。 简单地把皇后安顿好,花拢蕊来到了花解语的院内。 此时正值正午,如果是平时的话,几乎后宫内所有的女眷们都在午睡,但是此时花解语这里却全然一副忙碌的景象。 花拢蕊就站在那里,看着沾了血水的毛巾和铜盆被送出来,还有快步跑起来的太医院诸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心下一紧。 原本她和花解语已经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在自己的梦里,已经早已给花解语预备了无数种的死法。 可是看到她真的成了如此的局面,花拢蕊又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 是因为担心母后被冤枉吗? 还是说遗憾花解语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中? 花拢蕊下意识地推开了门口的宫人,健步冲进了花解语的卧房。 花解语的四肢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没有咳血,但是人还会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 太医院的人把一颗墨色的药丸强迫其眼下,转身出去写药方了。 “刘太医,七妹这身上中的,当真是蛊毒吗?现在您的救治是不是只能暂且抑制住毒性的蔓延。” 花拢蕊眼疾手快地把对方拉住,对上的是对方诚惶诚恐的神色。 “据微臣及其他几位太医的集体判断,种在七公主身上的蛊虫是子蛊,而母蛊被另一个人掌握,眼下所有的施救都是起到了延缓的作用而已,至于七公主的性命,全然是掌握在那个握有母蛊的人手上,臣等惶恐。” 伴随着昏迷的还有连绵不断的高烧,眼下用药已经无用,花解语宫里的所有宫人不得不去井中打水,浸了冷巾为其擦拭。 如此反复,但是几乎到了天黑时分,花解语的病症依然没有得到缓解。 其间月妃倒是醒来几次,每一次都死死地抱住女儿哭诉,花拢蕊难得的安慰了几句,便也匆匆回宫了。 “我早年便听太医说过,这高烧不退是会致命的,刘太医,求求你救救花解语吧,本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说话的同时,月妃居然扑通跪了下去。她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众人都手足无措了起来。除了刘太医坚持要扶她,其余所有的人系数跪在了原地。 “高烧不退是和蛊毒有关系,所以想要治好病症,除非是找到持有母蛊的人,才能解除这个难题。” 使尽了大半的气力把月妃拉起来,刘太医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方才长公主在殿内,所以微臣有些话没有说出来,还请月妃娘娘能找一个僻静之处。” 月妃愣了愣,旋即将太医请往偏殿。 “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依臣等的诊断,七公主在此前就中过蛊毒,她之前有了这样的经历,就相当于在身体内有了反抗的本能。” “这话何意?” “娘娘放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您不必安慰我,解语现在的状况,您就言明吧……” 那太医无奈一叹:“这类蛊毒我国罕有,但依微臣之见,公主外表的症状都是正常的,等修养几天,应该会没事。不过还是请月妃娘娘能够保持沉默。” 月妃喜极而泣,几乎要站不稳当了。 “我方才在昏迷中混混沌沌的,只怨自己无能,又怨恨自己在平日里没有好好地烧香拜服,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现在听刘太医这样说,才得以放下心来。” 刘太医下意识地避开,指了指对面的墙。 “在这深宫里,七公主宿敌颇多。所以不管是谁来探病,月妃娘娘您只要往严重里说就好了。” 老头的眼睛里面有从来都没有过的凝重,月妃下意识地强迫自己站稳了脚跟。 花解语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母妃、花拢蕊、轻悦、太后、秦帝,这些人的脸夹杂着宫里的红墙绿瓦,一个个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们有时狰狞,有时和蔼,有时候笑眯眯地走进,却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给了她措不及防的一刀。 花解语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人狠狠地压住,身下是往下坠的力道。 最后的情景,是在一处悬崖的边上,花解语站在离悬崖不足三尺的地方,身前是花拢蕊带过来的追兵。 他们高举着长枪和火把,一下又一下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捅过来。 花解语想呼救,但是她喊不出来。喉咙处压抑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浓重。 一记长枪捅过来的时候,花解语下意识地朝着身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空,花解语的身子便掉了下去。 忽然,右手臂处传来了上升的力道,这力道很大,就好像是已经下定了要把她拉上去的决心。 花解语在绝望中抬起头来向上看,看到的是傅颜的眼睛。 “解语,抓紧我,别放手。” 脚下是悬崖,傅颜虽然拉着自己,但是崖顶还有无尽的追兵。 花解语撑着手臂的胀痛感,看着傅颜已经稍稍扭曲的脸庞。 她觉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便会觉得自己往上的力道更加的大一些。 身后的追兵也已经到了悬崖的位置,其中一个人踩上了傅颜的腰身。 “傅颜……” “傅颜!!” 花解语猛地坐起身来,枕边的湿润显示了她梦中的惊魂未定。 有宫人应声跑进来,花解语端着水喝了,才明白刚才的险境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是这梦境又不免太过于真实,花解语想到梦中傅颜在悬崖上的那张脸,心房的位置传来大片的疼痛。 “公主,你幸好已经醒来了,月妃娘娘和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快担心死了。” 莺儿本来在小厨房煎药,听到这边的消息已经跑了过来。花解语看着她惊喜的神色,才确定自己终于醒了过来。 “我怎么了?” “您中了毒。” “现在距离毒发已经几天了?咳……” 方才从梦中惊醒脱口而出时还带着惊魂未定,此时冷静下来花解语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异常的疼痛,多半是睡梦中强行灌药所致吧。 第185章 异样体质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简直是让人担心死了呢。” 莺儿的手里还拿着勺子,她这样少有的莽撞,险些把花解语逗笑。 “刘太医说了,公主的身子还十分的虚弱,但是用一些去火的东西还是可以的,所以奴婢做了莲子粥,公主还是用一些吧。” “莺儿,你去那边通知母妃一声,就说我已经醒过来了,请她不必担心。” 顺手把瓷碗接过,花解语理了一下思绪,吩咐着众人收拾残局。 这件事情是出于她所料的,花解语自己昏迷,不知道情况的危险性,也不知道她自己呕血的时候是多么惨烈的场景。但是从身边伺候的人的表现来看,她知道自己情况实在是凶险异常。 居然昏睡了整整的三天。 有人话系有人愁,花解语沉睡这几天,月妃等日日盼着她睁眼,涟漪殿内,却有人急的夜夜不能安眠。 “花解语那里状况到底是如何了?她有没有继续呕血,有没有继续昏迷?” 安妃在涟漪殿里来回踱着步伐,看她的神情,几乎是要如同月妃一般焦急。 只不过一个盼着死,一个盼着生。 “陛下把本宫困在这里,外界的消息一点儿都打探不到,看来是真心怀疑到我身上了。” “月妃娘娘不要惊慌,这蛊虫都是大师调教的,那果酒是未央宫皇后娘娘那里的,此事可是和您毫无关系呢?娘娘您现在这样自乱了阵脚,反而是容易让人怀疑。” 开口的是安妃自小服侍到大的侍女,可信度很高,安妃也一向依靠于她,但是现在这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局面,实在是让她慌神。 “早晨的时候,奴婢说您病了,守门的侍卫便立刻把采莲给放出去了,采莲出去打探消息也有几个时辰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彩音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又说道。 “看看那些守门侍卫的忌惮程度,说明皇上仅仅是把您禁足在这里,其他的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是,宫里的女人若是真的想要一个依靠的话,势必是得有一个皇子傍身,琬嫔她不过是一个嫔位,但是陛下还是会去看六皇子。我先前还存了把六皇子接过来养着的心思,到了现在却是不可能了。” 烛火摇曳的宫室中,安妃的脸色愈发地惨白,她靠在了椅背的位置,眼角处有些水滴流出来。 “这次的事情一旦败露的话,陛下他一定会处我死罪的,弄不好还会累及母家,我当真是王家天大的罪人。” 安妃的情绪正是激动异常的时候,宫门被大力地推开,一个小宫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面色一片的惊慌。 “安妃娘娘,七公主她醒了,奴婢刚才溜进去查看,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由于动作的猛烈,采莲跑进来的时候身子有些歪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便歪倒在了地上。 花解语醒了,那么接下来自己所做的事情必定会暴露无遗。 安妃听了消息之后,大片大片的惶恐从心底的位置溢出来。 早知如此,她也不该一时犯浑。 心之所至,她的手一松,茶盏便落到了地上。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封口这一条路了,只有死人才是真正令人可信的。” 采莲走过来,扑通跪在了安妃的脚边,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正在上演主仆情深的好戏。 灭口么? 安妃的心房不可抑制的颤动了一下,她止住自己发抖的手指,扶采莲起身。 这宫里最忌讳的便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若是陛下真的把罪名落实了,自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看到主子透过来的眼神的那一刻,采莲便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安妃娘娘也劳累了一天,还是早早地休息吧,奴婢去泡些茶来。” 安妃神游一般,转身进了内阁。 花解语清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里,月妃到了花解语卧室的时候,花解语正要下地,下一刻就被硬拖着上去。 “你现在久病初愈,身子虚弱,连刘太医都说你要好好养着,怎么连这也不听呢?” 替女儿盖好了被子,月妃的脸上充斥着的,还是明显的劫后余生。她把被角也细细地掖了,顺势坐在了花解语的床头。 “你这丫头,真是要把母妃吓死了。” 前几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月妃只记得在那御花园中,有一片桃花枝被染红了,留下妖冶的色彩。 后来她自己昏睡了过去,却也是连绵不断的噩梦。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恐怕自己也不可能独活。 此时看着她好好地躺在床上,月妃当真是感觉到做梦一般。 “母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前几天是让您担心了,听莺儿说,我居然一连睡了三日之久。” 花解语适时地打断了接下来的唠叨,依旧沙哑的声音让月妃心疼至极。 “刘太医说你这是身中蛊毒,当时操持家宴的除了皇后还有安妃娘娘,恐怕她们二人都与此脱不清干系。如果不是你体内原先便中过毒的话,这次当真是凶多吉少。” “这么一说,女儿还得感激安妃娘娘的救命之恩呢。” 花解语紧紧地捏着被角,绸缎因为用力的缘故都有些变形。 “你是说,蛊毒是安妃搞得鬼么?’ 被花解语这么一提醒。月妃原先平静下去的思绪此时又翻滚上来。 她在这深宫里已经收起了锋芒,目的就是为了避开这些迫害,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安妃,居然也能够如此的歹毒。 “母妃,在这深宫里面,很多问题不是只要我们谦让就能解决的。向安这样的人,出身低微,向上爬的时候,是完全不会顾及到手段是否卑劣的。” 说完这话的时候,连花解语也觉得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良久,花解语才开了口。 “母妃,在我昏睡的时候,屡屡看见的,居然是那个人。”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连花解语自己也是感到一怔。面对母妃探究的目光,花解语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我……我去喝水。” “傅颜?” 女儿昏迷了数日,她绝大部分的时候都陪在了身边,听到最多的自然是这个名字。 屡屡推掉了皇帝的赐婚,偏偏有自己喜欢相与的,只不过女儿家到了这样的年纪,心思正是灵巧活泛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也管不了太多。 月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转身出去拿了调制好的蜂蜜膏过来。 “这东西是太后娘娘赐的,补气血润肺腑是最好的,你是要冲水喝,还是要煮在粥里?” 花解语醒来了,那么这边自然是皆大欢喜,连水贵妃都带着恰当的礼物赶过来探望,气氛难得的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而安妃那里则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景象。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直到了现在这样的境遇,众人才知道先前的一切不过是暴雨之前的宁静而已。 此时正是请安的时辰,除了告假的嫔妃之外,几乎所有的女眷都集中在未央宫的正殿,乌泱泱地坐满了。 “蜀地那边新进贡上来的蜀绣内务府已经送上来了,我那会儿大致瞧了瞧,都是品称极好的,妹妹们如花似玉,穿上这蜀绣做的宫装,当真是锦上添花呢,等一会儿过了请安的时辰,妹妹们可以到未央宫的偏殿处随意看看,喜欢哪一样,就拿走好了。” 喝尽了茶盏中的茶汤,皇后指使着身边的宫人拿了几件样品在各宫娘娘面前展示,即刻获得大家的频频称赞。 “绿色的这匹轻灵剔透,正是担的贵妃姐姐水字的称号。再说姐姐你本来就肤若白雪,若是穿上它做的衣裳,效果一定会很好的。” “这匹红色的大气,上面的凤凰当真是栩栩如生,肯定是内务府给皇后娘娘送的,以后有正式的宫宴,娘娘穿了她,一定可以傲视群芳。” 夹杂在众人中间左右逢源的是琬贵人,她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依仗,近来和各宫的关系都走的很近。 “六皇子现在正是可爱的时候,这匹暗黄色的就先给他吧,本宫记得上次见的时候,还抱了六皇子许久呢。” 宫人应承着皇后的话,直接把托盘放到了琬贵人的桌子上,惹来了她连连的谢恩。 未央宫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现在如此的融洽了,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殿内有一股异样的香气,大家只注意到,本来还笑容满面的安妃,一下子跪倒在大殿过道的中央位置。 众人本来今天还是抱着总算是没有出了什么岔子的心思,眼下却一下子出了这样的变故,其他人在惊叹之余,齐齐地把目光投到了她的位置。 “想必后宫中的各位姐妹和公主们都知道,前几天七公主身中蛊毒,性命垂危,今日却不药而愈。这分明就是存了蹊跷的。臣妾本来是怀着关心的由头派了宫人前去探望,哪知道居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今天若不是各宫的娘娘们都在,臣妾都不敢把话说出来,忧心会被七公主灭口,今天臣妾说出来,希望皇后娘娘能给臣妾做主。” 安妃一直跪在那里,可是有那么一瞬间,皇后看着她的脸,居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感觉安妃的身子虚晃了一下,但是很快地,那种感觉又没有了。 大约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皇后这样想,赶紧坐好了身子。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转移到了花解语的身上。 “什么时候受害的人居然也能成为被告者,安妃娘娘的意思,难道是我故意装病不成。那天我呕血、晕倒几乎都是在一瞬间的事情,后宫里面所有的女眷都能为我证明,还有当日轮值的负责安全的侍卫。” 这里所有人都能为我作证,这也就是花解语说了此番话的含义。她一出口就把所有人都和她绑在一条绳上,不可谓是一种狠绝的做法。 第186章 搬弄是非 “安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解语在宫内整整昏迷了三日,一直到昨天几近午时的时候才醒过来。在此期间,她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半步。” 花解语的情绪还算稳定,可是身边的月妃却瞬间就站起身来。 花解语此次的病症凶险,对于她来说,花解语简直是失而复得了。而如今女儿遭到了这样的污蔑,怎么可能不让她情绪愤愤呢! “七公主身中蛊毒,连刘太医都说了如果没有持有母蛊的人来施救,那么七公主的性命大约只有半月的时间,这句话也是所有人都听到的。可是,七公主居然能够不药而愈,今天还能依时过来请安,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难不成这世上还真的能有牛鬼蛇神之事吗?” 安妃的情绪激动异常,眼下的受害者已然是变成了她。安妃朝着身后一指,便有一个侍女朝着它的方向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明鉴,这个是臣妾宫里的宫人采莲,她那日照着我的吩咐去给七公主送东阿阿胶,可是却听到了那样的话。” 说罢,安妃朝着身后道。 “采莲,现在皇后娘娘和各宫的娘娘都在,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请直说吧,皇后娘娘会替你做主的。”跪过来的是一个约摸十六岁的小丫头,正和花解语的目光对上了,一副怯怯的样子。 原来又是这买凶杀人的把戏,花解语默不作声地盯着人看了一眼,小侍女立马就瑟瑟地朝着后面退后了一步。 看她们这样的状态,好像是真的花解语做了什么极为危险的事情一般。 “采莲,你说吧,母后就在这正殿,难道你还害怕没有人给你主持公道的么?七妹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她们也好解除误会。” 花解语醒来的消息,花拢蕊自然是一手掌握的,通过这些日子的争斗,她对这个七妹的手段,也了解了些,自然知道此事还有转机。 “那日奴婢照着安妃娘娘的吩咐送东阿阿胶过去,正好到了七公主的卧房门口,听见她说……说因为安妃娘娘受尽了陛下的宠爱,她和月妃娘娘自觉失宠,为了挽回这个局面,所以自己服了蛊毒,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安妃娘娘。奴婢当时听到了,惶恐异常,害怕七公主灭口,一路躲回了涟漪殿,一直到了现在才敢出来。” “若是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本公主定会帮忙的,可是你如今这样选择,我也是毫无办法的。” 花解语站起身,拂开了月妃的胳膊径直走到了采莲的面前。 “可惜啊,你这谎言也着实是经不住推敲。所有的人都知道,本公主昏迷在卧房足足三日,在场的姐妹和各宫的娘娘大多都去探望过,太医院也一直有人轮班守着,从来没有人看见我醒来过,那么,你所谓的听到的谈话声是谁说的?” 话音刚落,花解语就蹲下身子,与采莲平移。 花解语揪住了她胸前的衣服,一股浓烈的压迫意味袭来。 “七公主您不要这样,奴婢只是照实说而已。那日奴婢听到的只是公主卧房内的谈话,又没有说一定是您口中的,兴许是您宫里的侍女也说不定。” 被提了脖子前面的衣服,呼吸定然不畅,这小侍女的脸颊都有些憋得通红。 这样的偷换概念也算是一种谋生的法子,只是花解语一直到了如今的地步,难道还要受这一个小丫头带来的不白之冤。花解语松开了她的衣领,施施然站起身来。 “好吧,既然你说你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吧。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这是自古都不变的道理。”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花解语索性靠在了桌案的边沿。看她这样的态度,月妃也慢慢放下心来,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做好了。 “还有……还有这药渣,分明就是解除高热之物,七公主的蛊毒怎么会无药而医?最大的可能必定是你为了陷害安妃娘娘,又害怕自毙,所以预先服下了解药,所以前几天喝的汤药中才没有一丁点儿的解毒之物。” 随着话音出现的是一方帕子,上面盛放的是一些褐色的柴棍一样的东西,大家传着看了,发现果然没有金银花、连翘之类寻常的解毒药材。 一时之间,大殿内议论纷纷。 “我还一直以为自己的手段已经不错,宫内应该是没有其他人的客人才对,此时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愚蠢,居然是被照顾到了药罐子的地步还全然不知。” 花解语顺手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面上的讽刺之意明显。 “若是我说这次的确是不药而愈的,大家可会相信么?就在几年前,安妃娘娘就在给我的饮食中加了蛊虫,若不是因为那次而产生的抗药性,这次我一定会弃世而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大概现在礼部已经在筹备本公主的葬礼了。安妃娘娘千算万算,怎么会遗漏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恶呢?” 最后的一句话,花解语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成功地换来对方的一哆嗦。 短短的半盏茶时间,居然也会有如此多的变故,皇后看完了这一出的好戏,只觉得连口舌都干燥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清晨她老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晕。 “这伪装成茶香的迷魂香制得极好,想来安妃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弄进宫里来的吧。” 收到了花解语的示意,水贵妃拿起小小的熏香炉轻轻地拂了几下,仅仅是几下而已,皇后的脸色已然大变。 “我说今日头部总是昏昏沉沉的,安妃真是好手段呢。妄图给我下药,以此来达成对七公主的诬告,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呐。索性是今日陛下和太后不在,否则的话,你今日不一定会被治什么样的重罪。” 安妃到了现在,已经是一败涂地,花解语看着她那张灰败的脸,心里却是一丝高兴的情绪都生不起来。 在进宫之前,安妃是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在座的各位娘娘,又何尝不是呢?她们身上所有好的部分,都已经被深宫这张大口一下又一下地吞噬了。 自己会不会也全然没有了怜悯之心,说实话,花解语是全然不知的。 越是身处黑暗,就越懂得光明的可贵。 不知得为什么,花解语的脑海里出现了傅颜把玩扇子的影子,她一个激灵,终于还是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听到皇后对安妃的发落了。 “鉴于此事与公主的安危有关,安妃便先囚禁在涟漪殿,此后等陛下和宗亲府定夺吧。”随着宣判的尾音一落,这件事情也算是暂时性的有了一个结果,安妃被拉出去的时候面容都有些扭曲,至于头饰什么的,因为动作有些猛烈的缘故所以散落了满地。 花解语再次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采莲,她的双臂已经被侍卫绑住了,花解语不得已只好半蹲下了身子。 “采莲,只要你现在能说出和你里应外合的人是谁,本公主可以保你一命。” 花解语的脸,此时如同从地狱来临的一般,采莲甚至开始央求她身后的侍卫。 “是……是小桃,七公主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啊,奴婢不是真心要害公主的。” 采莲的身子大部分已经瘫软,脸色也面如死灰,因为被缚住了双臂,连磕头的动作都极为得不便。 “这种吃里扒外的贱婢,乱棍打死都不为过。为了警示宫婢,麻烦你们拖到最显眼的地方打一下午,只有最后一杖方可致命。” 采莲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消息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就此躲过一劫,她哪知道,此事已经触及了花解语的逆鳞。 她这样的做法,换来的自然是对方愈发的厌恶。谁都不曾想到花解语可以做到如此狠心的地步,即便是月妃这个做母亲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缓解气氛,肩头的位置却被花解语轻轻地按住了。 “这样的人实在是死不足惜,还有您宫里头的小桃,最好也用这个法子惩治,否则的话,我们母女二人一向是默默无闻的,却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被人害了也全然不知。” 这施加在肩头的力道还是如常,可是月妃还是从各宫嫔妃的眼神里面,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今天花解语给予她们的心里震撼。 早茶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花解语回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拖了小桃行杖。 木杖沉重的击打声和她哀嚎的声音缠绵了近四个时辰之久,直到了太阳落山的前一刻,才一击毙命。 夜幕降临。 白天的皇宫,和入了夜之后的必然是有明显的区别。 和别处一样,这里许多肮脏的交易也发生在晚上,很快就随着夜风散去。 随着出来的,是诸人幻想中的鬼魅,潜行在公道上、灯笼下、屋檐下,还有床头的位置。 安妃的涟漪殿正殿自从被贴上了白纸黑字的封条,她就显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黑夜给予人的感觉向来是不安定的,这是每一个人都会体会到的事实。安妃缩在大床的一角,随手打翻了宫人递过来的瓷碗。 “采莲呢?啊,采莲呢?花解语那个贱人是不是把她捉了去,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做的事情都给供出来?” 她的发丝都有些凌乱,外室把守的侍卫听了,只觉得陛下从前宠信的,原来是一个疯子。 “回安妃娘娘,采莲她已经去了,七公主……七公主让人给活活打死的。” 身边的宫人连碎瓷片也没有来得及收拾,就那样直直地跪下去。瓷片咬住了她膝盖附近的嫩肉,这宫人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采莲她不是我害死的,一定会找花解语那个贱人去报仇。” “陛下呢,陛下一向是最为宠爱本宫的,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涟漪殿门口了?” 安妃眼下的状态有些疯癫,仅剩的几个宫人不敢多言,除了照顾她最基本的吃穿,平日里也仅仅是守着而已,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日。 第187章 心慈手软 安妃被花解语一举吓到,闭门不出。 明光宫内,烛火通明,花解语将头顶玉钗取下,转而放到琴操捧着的托盘里。 “琴操,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琴操低头,声音不悲不堪:“公主没错。” “可那毕竟是人命。” “是她们想要害公主在先,今日公主不杀一儆百,他日必然牵连更多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我取了她们的性命,也避免她人犯傻吗?” “杀鸡儆猴,最好不过。”顿了顿,琴操声音压低:“何况我看公主,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我是不心慈手软,不过觉得……犯错的是她们的主子,我这样,哎……罢了。” “公主不必介怀,估计这次之后,她们还想在公主身上动手脚,就要先掂量自己了。” 花解语摇头一声叹息:“算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奴婢陪着您。” 琴操看出花解语心情不佳,也不多语。 夜深,纵然已入春,白日夜晚晚温差大,也逐渐泛起一丝凉意。 渐渐的,宫里头的人,都披了坎肩。 灯烛,燃。 披上一层暗红色坎肩,花解语抬眸,便见云色清晖,月凉如水。 轻启朱唇,轻声道:“陪本宫出去走走吧。”语气冰冷,似寒九的冰块,冻了千年的窟。 花解语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待在这正宫中更加烦闷,略一思索,便想着外出走走,权当散散心了,说不得还能驱走心中那股莫名的烦意。琴操闻言,稍稍打了收拾,外头婢女立即会意。 花解语在前头信步,身后立着两着粉身宫装的宫女。 宫女面颊微红,眼眉皆妆。轻走宫步,站在花解语的跟边。“你们不必太近。” “是,公主。”宫婢微微一福身,面上略有迟疑,见花解语平淡无波的星眸,心中一惊,忙低头应了。 红色巾帕被捏的出了一层褶皱,掌心,是难以瞬失的汗珠。 花解语率先抬步,因心血来潮,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往何处,花解语也不在意,放任自己的双腿,任凭它们随意游荡。 不知几何,便行至御花园。 抬眼看着夜色中的百花斗艳,借着月光,百花散发着一股幽暗朦胧的气息,月色化身白雾,笼罩在御花园正中央。 “这夜晚的御花园,倒别有一番滋味呢,本宫以前不知,今夜一看,倒是有些诧异了。”那散发着朦胧的一簇簇花朵,散发着幽香。 一时间,花解语竟看得有些痴了。 身旁琴操浅笑一声,上前一步,略落花解语半步,轻声道:“公主,奴婢也是第一次夜晚来御花园,这百花在夜晚中,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雅致神秘的姿色奴婢看着,着实有些入迷了。” 那层朦胧的质感,让御花园多了一丝神秘。 琴操一向不爱言语,干脆退后,倒是一边婢女有心讨好花解语,主动上前。 换做往日,花解语也会应一声,可今日实在心情有些不大好,没有精神应付婢女,只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有听到婢女所言。 暗红色坎肩被微风吹地拂起一层涟漪,更为花解语添上了一番诡异的魅惑。 而花解语一心沉浸在御花园中,丝毫未注意到不远处,一双眼睛饶有兴致的在暗中观察她。 这就是那个曾被安嫔陷害下蛊,在没有解药情况下不治而愈的七公主?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嘛,就不知她的体质到底与旁人有哪些异同,竟能这般? 风吹着御花园中所有珍奇,一片片的树叶,在风中凋零。树枝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声音,似鬼哭狼嚎,又似厉叫野鸣,恐怖,颤心。 不远处的凉亭,窗卷珠帘,发出碰撞之声,寂静中闪闪发亮,砰砰作响。 夜晚,星子罗布漫天。 被微风吹动了发丝,轻柔地划过面颊,花解语心中的烦躁少了几分,本僵硬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若是白日里也有这般清凉就好了。”花解语柔声道。 春日初来近夏,即使身处皇宫,可上天在某些方面对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偏不倚。 皇宫的后妃们包括皇上,都处在白日的灼烧或春风之下,可是却毫无办法,只得在殿内闭着。 可那冰块儿在平日里算不得什么,夏日里却如同黄金一般珍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幸取用的。起码,身为七公主的花解语现在还是没有资格取用冰块儿的。 故而,能得这片刻清凉,花解语心中着实舒坦,四肢百骸都泛起一股凉意。 婢女捂唇轻笑,并不言语。显然她们也被这难得的凉风取悦了。 “嗖——”一声破空音传来,速度极快,泛着细微的银光向花解语冲过来。 暗器! 只听声音,花解语便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可她一介弱女子,在高手面前又能做什么?她现在连普通的抵挡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暗器将她打中。 不知何物,花解语只觉得脖颈一痛,下意识的抬手去摸,可是触手一片光滑皮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人似乎觉得惊诧,“咦”了一声,便飞身离去。 速度非常快,快的花解语只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影,却无法看清他的正面。 “你是谁?留下名号。”花解语抬眸,面带不虞。 皇宫中就有人向她下黑手,实在是一件让人心忧。 很可惜,来人笑了两声,并不将自己的名号报上来,只能任凭花解语去暗自猜测。 垂眸,花解语也不再问来人是何身份,只看着她的侧脸,想要将这个侧脸印在脑海中,日后若是遇见了,第一时间就能想起来。 来人整个身子隐于暗处,一双幽暗的眸子看着花解语,眼中是说不出地诡异。 须臾,来人转身欲离去。 待来人离开,婢女才抖抖索索地上前,细声道:“公主,我们快些回去禀报皇上吧。” 皇宫内就有人光明正大地刺杀公主,虽然七公主不甚受宠,可这人胆子也太大,着实让人心惊。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相信皇上也高兴不起来。 闻言,花解语抬臂,在自己洁白无瑕的脖颈上几番摩挲,眼里是让人心惊的寒意,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半晌,就在婢女以为自己说错话,快要跪下时,花解语才微微颔首,道:“也好,左右今日是无甚心思再逛下去了,便回宫吧。” 婢女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宫中婢女生存不易,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主子赐死,这说话也是一个技巧。宫中婢女皆小心翼翼,以免稍不留神,就丢了命。 好在花解语不是个滥杀的,否则,定然是要将自己身旁宫婢赐死才好。 眼看着主子遇险,婢女不以身护住,反而躲在一旁观看,任是哪个主子也不会容忍此婢女再活下去了。 “奴婢扶公主。” 大大松了一口气,婢女也越发大胆,不待花解语答应,便上前一步,伸出手,扶上花解语胳臂,搀扶着花解语回宫。 对此,花解语皱眉有些不满,却未说什么,她这会儿身子有些不舒适,的确也需要人帮忙。 宫房内,香炉燃起,袅袅清香,迎风扑鼻。 青葱玉指纤细修长,指尖红蜡,白如枯骨。轻轻拨弄杯角,置唇边,吐气,入口。 一杯茶水下肚,方才的惊吓被驱走了不少,周身围绕着一股暖意,很是舒适。 不由得,放下茶盅,身子斜靠在一旁的软塌上,思虑良久。 “站着干什么?本宫方才受了些惊吓,肩膀有些疼痛,还不快来替本宫揉捏?”花解语抬眸,无波无澜,平静异常的花解语,瞅见捏着帕角的婢女,低声道。 这婢女今日也是受了惊吓的,若是不让她做些事儿弥补,恐怕她今晚会百般揣摩自己心意,睡不着觉了。 婢女早前被吓出的汗珠,仿佛已然清干,刹时,方见花解语面色清淡,瞬间便掌心冷汗频出,两只手不知该摆向何处,揉搓着自己的衣襟。 缓步上前,嘴里却是半字不敢吐出。立在花解语身后,将绣有鸳鸯的蓝色丝帕藏于胸前,两手往花解语的肩部摸索而去。 谁知,脚步踉跄之下,竟闪了身子,幸得与花解语之间还有些距离,否则又要摔倒了。 “公主,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宫婢吓坏了,生怕花解语治罪,忙跪伏于地上请罪,将头磕地不断作响。 见此,花解语叹息一声,顿觉无趣。 “算了,你起身吧,去端着水来伺候本宫净面。” “我去吧。” 花解语伸手拦住琴操:“事事都要你和莺儿,这些丫头被娇惯坏了。” 琴操默默退下。 她深知宫婢心中恐慌,闻言忙起身去准备巾帕清水,方便花解语净面。 宫婢端着洗盥盘和香巾走过来,眼瞥见花解语面上,不见一丝怒意。心下松了一口气,将洗盥盘和香巾端的更稳。在花解语跟前搁下盘和巾,跪于地。 见此,花解语也知宫婢今日是吓坏了,微微叹息一声,便也不再多言,自己动手净了面。 挥一挥月白色衣袖,上面大朵大朵的滚云相互交织,端的是秀丽万千。 花解语柔声道:“今日你也吓坏了,先去休息吧。” 闻言,宫婢身子一抖,略有迟疑。 小声问道:“公主不将此事报于皇上知晓吗?” 花解语抬眸,顺着窗外看了看月色,月凉如水,一如花解语一双秋水剪瞳,虽是清晖依旧,却不带半丝冷冽,莫名驱走了人心中的恐慌,淡然若菊。 微微一笑,花解语轻启朱唇,道:“天色不早了,你当所有人都与我们一样,这个时候了还未休息吗?皇上想必早已经歇下了,左右我也无事,就不去打扰了。此事明日再谈。” 那人身份未明,突然出现,也是将花解语吓了一大跳,可是仔细一思索,却不见她有进一步动作,只那个侧颜留给她,被她记在了心上。 第188章 南飞雁来 那人有何目的,花解语亦不知晓,贸然告知皇上,徒添麻烦,惹来皇帝厌烦,又何必如此? 思及此,花解语抬眸,看着皎洁明月,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脖颈,若有所思。 那里,平白一痛,绝对非比寻常。那人出现想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到底为何? 晨清已过。 院内百花已剪枝浇灌毕,日上三竿,已是上午时。 花解语睁开双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不断嗡嗡作响,欲看窗外时辰,刚一起身,身子还未坐稳,复又跌落在榻上,竟是全身困乏,毫无半丝力气。 张口欲唤来宫婢,却听自己声音沙哑,细若蚊声。 这到底是怎么了? 吃力地抬手抚额,花解语发现自己额上微烫,竟是感染了风寒。 略微思索,想必是昨日夜里,受了寒。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宫婢在外敲门,声音不大,想是怕误了她休息。 “公主,您醒来了吗?”婢女小声问道。 闻言,花解语苦笑一声。自然是醒来了,可声音沙哑,痛苦异常,实在说不出话来。 就在宫婢以为花解语未醒,将要离去之时,屋内传来一阵声响,宫婢吓了一跳,忙推开屋门,一颗脑袋向内观望,生怕出了何事。 原来是花解语见自己身子困乏,嗓音沙哑,发不出声来,便挥手扫落了一旁茶盅,上好的瓷器就这样毁于一旦。 “公主,您怎地了?”婢女见花解语看向她,眸中略有急切,吓的心头一跳,忙疾步走近。 张口,花解语吃力地说道:“请太医来,本宫受了风寒。” 声音沙哑低沉,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一瞧便是身子不舒适。 当下,婢女也不敢耽搁,忙起身去请太医,心中惊诧之下,脚步有些微踉跄,好在未摔倒在地,宫婢一路磕磕碰碰的去请太医。 收回了目光,花解语盯着帷帘,心中很是无奈。不知为何,昨日那张侧颜又浮上心头。 左右轻晃脑袋,意图将那张侧颜驱走。 须臾,只听外间一阵响动,宫婢抬手揭开帷帘,行了进来,在花解语耳旁低声说道:“公主,太医奴婢已经请来,这便放下帷帘,替公主缠上红线,让太医为公主请脉,一探究竟,可好?” 闻言,花解语不假思索,缓缓点头。 宫婢这才放了心,将帷帘放下,去了外间。 须臾,老太医行了进来,隔着帷帘,花解语亦看不真切,头脑眩晕索性不再去看,任凭宫婢给自个儿手腕处系上红丝线,隔着帷帘请脉。 太医诊治许久,便收了红丝线。 琴操见此,忙上前询问花解语现下的情况。 要知道,公主发病,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婢,总是第一个被踢出去承受责问。 琴操倒是不担心受罚,只是底下奴婢碎嘴,自己本身对花解语情况也很是担忧。 轻笑一声,太医微微摇头,示意琴操无需担忧。 沉吟片刻,便道:“公主说的没错,只是感染了风寒,待微臣开个方子,公主按时服药便可。” 闻言琴操这才放下心。将老太医送走,忙捏着方子去拿药回来熬煮。 喝了药,花解语这才觉得身子不似方才那般沉重无力了。 点点头,柔声道:“你做的很好。” 只是声音还略有些沙哑,不过风寒未驱,也不在意。 人都道,病来如山倒。 花解语苦笑一声,身子沉痛无力,还真是这个理儿。 她才熬过莫名的蛊毒,现在又闹出这么一出。 不知为何,昨日那张侧颜又印上心头,在她脑海中不断打转儿,挥之不去。 挥了挥手,道:“你去,差人在宫中调查一下昨日那人的身份。” 也不知那人是谁,竟让她这般记在了心头,很是无奈。 直觉告诉她,那人昨日现身,定不是为了见她那么简单。 琴操闻言点头称是,只是面上有些迟疑。 “公主,此事不告知皇上,由皇上派人去查吗?” 皇上查,自然比她们自己查,要来的迅速真切一些。 琴操心中径自疑惑。 可花解语不理会琴操心中如何想法,靠左在软榻上,轻声道:“不必了,皇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来管我们这等小事儿?你莫要声张,只在宫中暗自调查一下即可,切莫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亲自去。” 琴操是有些伸手的,花解语也放心,颔首:“小心些,别闹出动静。” “是。” “你们去,给我沏茶来,要滚烫的。” “遵旨。” 宫婢自然不懂花解语心中如何想法,她们做奴婢的,只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片刻热茶被端来,花解语拾起案几上一茶盏,浅酢,茶香随风扑鼻萦绕。 “好茶。” 花解语眉眼间皆是笑意,宫婢不知过了多久,竟有些看呆了。 待花解语媚眼一挑,笑意不再,又是一副清冷模样,婢女这才回过神来,心知花解语不悦,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公主恕罪。” 同时,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多次犯错,让花解语心中气恼。 只是花解语却并未如同宫想象中的那般发难,只是挥了挥手,衣袖折了半截,露出了一截藕臂,端的是莹白如玉。 道:“无碍,去吧。” 见花解语不欲惩罚自己,宫婢忙拢了拢衣襟,捏起帕子擦拭掉额上的汗珠,起身唤来另一个婢女照看着花解语,遂离去。 微微一笑,花解语心中也不在意。 …… 一晃数日,花解语身子愈见爽利,心情大好。 长公主宫。 一宫婢脚步细微,满脸陪着笑容,在长公主跟前,微微屈膝,福了身,“奴婢给长公主见礼,长公主万福金安。” 说着偷觑着高座之上,正浅笑饮茶的长公主,语中带颤,难以遮掩,笑容谄媚,无法忽略。 长公主手执茶盏,吹气如兰,搁下茶盏,面上露着浅笑,淡语,“发生了何事?” 目光扫过之处,宫婢皆是一阵抖索,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错处,被长公主拿捏了去。顿时,呼吸声都轻了一半有余。 宫婢谄媚一笑,上前道:“长公主,奴婢已然查到,七公主近日里生了病,感染风寒,日日服药,这才略见好转。” 长公主不言语,只一双美目盯着茶盏,若有所思,心情很是不明引得众宫婢皆是惊吓不已。方才已浅酌了一杯,现下唇齿留香,仔细品味,茶香味越发浓郁,经久不绝。 半晌,才轻笑一声,道:“只是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自然会逐渐痊愈。只是不知,若七公主吃错了药,病情加重,是否还会这般轻松?” 言罢,挑眉看向身侧宫婢。 “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眉眼间自带一丝笑意,很是娇俏。只是说出的话,却如六月寒雪,如置冰窟。 宫婢闻言,自然明白长公主所言何意,心中大为震颤,同时又为自己默哀。长公主明显是要她去做此事,若是东窗事发,上头查下来,第一个倒霉的就会是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小宫婢。 可是,她敢不做吗? 不,她不敢。 做了此事,还有可能得到长公主青睐,重用于她。可若是不做,依长公主的性子,只会让她死的更快、更惨。 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屈服。 忙跪伏于地,朗声道:“回长公主话,奴婢知晓,定不辱长公主所托。” 见此,长公主又是一阵微笑,只是此番微笑,多了一丝真切罢了。 “如此最好,去办吧。” 宫婢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去。 …… 明光宫内。 窗前,有百花香味扑来,又见斜光顺着窗户照进,已是日上四竿。 斜靠在软榻上的花解语,动作轻柔地搁下了茶盏。 “又要喝药?” 裙裾提起,人已下位,一旁的宫婢迅速搀扶,一瞬,便已行至桌案前。 只见宫婢手中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药盅,辅一走进,满室药香,更加浓郁,驱走了花香。 “公主,喝了药,身子才会痊愈。”宫婢浅笑,低声安慰花解语。 闻言,花解语抿唇不语,任凭宫婢将手中茶盅放置于桌案上,便伸手端起,微微蹙眉,药的苦味充斥着鼻腔,实在不甚舒适。 强行将药灌进腹中,须臾间,一颗蜜饯已然被宫婢塞进花解语口中,驱走了药的苦味。 “你可曾有按照我所言,将从御膳房中取来的药倒进花盆中,自己在小厨房熬药?” 原来,花解语自知在宫中想要暗害自己的人太多了,一早便吩咐宫婢做了两手准备。表面上从御膳房取药服用,实际自己在宫中另辟了一处小厨房,宫婢亲手熬药,丝毫不假借他人之手。如此一来,便是任谁也猜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莫道银针测毒,要知这宫中毒有万种,并非每一种都能够用银针测出来的。做了两手准备,虽有些麻烦,可也是以防万一。若真是因为疏忽而中了毒,花解语可就得不偿失了。 毒上加毒,必死无疑! 宫婢垂眸,左右瞧了瞧,便低头在花解语耳畔耳语。 “回公主话,奴婢每日都是按照公主吩咐,亲自熬药,中途绝不离开半步,公主大可放心。” 闻言,花解语忙点点头,眉眼间皆是笑意,很是满意。 “很好,你做的不错。” 眉宇间顾盼生辉,端的是一副天姿绝色。 心情大好之下,整日里困乏的身子也觉着清爽了许多,花解语眼中笑意越发深了。 身子好了,便要开始做些什么了,自己不惹事生给,那就要轮到别人给自己生事了。 花解语心中暗自思索。 那张侧颜,整日里缠绕着她,挥之不去。想来那人会找她第一次,自然会找她第二次。 看来这一次,她要做好准备了。 挥手招来琴操,问道:“那日让你查的事儿,如何了?” 琴操自然知晓何事,跪在地上面带难色,轻声道:“公主恕罪,奴婢查了几日,实在查不出那日之人到底是何人,还请公主责罚。” 言罢,便低垂着眸子,面色苍白如纸。 第189章 人性贪婪 花解语叹了一声,她就知道,此人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也无怪罪婢女之意,云白色衣袖拂过,示意婢女起身。 “起来吧,此事不怪你,那人隐藏颇深,自不能让你轻松查到。”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请君入瓮一事儿,想必你该明白如何去做?” 她自然不可能找到那人,可不代表那人不会来找她,守株待兔,有时也颇为省事儿啊。 轻笑一声,花解语有些为自己的小心思打哈。 闻言,琴操略一思索,便领会了花解语心中要领,勾起唇角浅笑,微微颔首。 她已经失败了一事儿,此事乃是花解语给她的机会,自然不容许再次失败。琴操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将事情办好,不让花解语失望。 …… 是夜,明光宫烛光未灭,灯火摇曳,映出百花一片。 南飞雁一双幽黑的眸子在深夜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泽,紧盯着七公主大殿,那一抹烛光,却让南飞雁莫名兴奋。 身中蛊毒,不治自愈。这具身体中的奥秘,实在是让南飞雁动心,若是能做成蛊人,那对练蛊人来说,是多大的幸运? 这个中滋味,不言而喻。 南飞雁一双凌厉的眸子深深看了那一抹烛光,飞身而去。 万籁寂静,除了那一抹烛光,七公主府死寂一片,微风拂过,树木簌簌作响,说不出的诡异。 近了,近了。 南飞雁逐步靠近那亮堂的烛光,眼中闪烁着贪婪。如果猜的不错,这在窗边垂眸,手捧古书,全身都散发着柔和气息的女子,就是那七公主无疑了。 微微颔首,南飞雁闪身进屋。 烛火摇曳,花解语只觉得一道黑影在古书上一闪而过,凝成实质。 “来者何人?” 一双凤眸盯着南飞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终于来了! 闻言,哼哼一笑,南飞雁心情大好,看着花解语,如同看着巨大的宝藏一般。 “南飞雁。”这三个名字,代表着他的尊贵。 可是南飞雁注定是要失望了,花解语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名字,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儿。 “从未听说。”花解语抬眸,一双凤眸充满水光,两手一摊,很是无辜。 南飞雁是谁?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为何这人来此,而那日深夜在御花园,她又有何目的?这些,花解语光凭自己的脑子,恐怕是想不出来的,她只能向面前这人求证。 而花解语这般,让南飞雁心口一窒,满心愤怒。她竟然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 南飞雁做了个深呼吸,同时在心中告诉自己,她此行的目的,而并非与这位七公主斗嘴。 如此一想,一双利爪势如闪电一般,直取花解语面门。手中自带黑气,狠辣无比。 她这一手,自然不是为了要取花解语性命,这一双手,不过是为了让花解语恐慌,从而在第一时间内控制住花解语,将她抓走。向她这样身经百战的人,自然知晓出其不意往往能取得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护驾!”花解语面色依旧不变,轻启朱唇,清香四溢。 随着花解语的喊声,殿内突然出现一批侍卫,以手持火把,一手持刀剑,警戒的将南飞雁围在中央,看着这位刺客。 “你早有防备?”南飞雁面色一寒,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所以提前布置了一番。好好好,果然不愧是七公主,如此心性儿,难怪能够在这深宫中游刃有余。七公主的心计和手段,着实让某佩服。” 边说边瞧着这些将她围的滴水不漏的侍卫,一双凌厉的眼睛很是让人忌惮,可她仿佛不自知,丝毫不知她带来的震动。 言语间,南飞雁已经飞快的将如今形势看了个清楚。 形势对她十分不利,花解语早有防备,她根本就是自投罗网。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内力竟然在大量流失,鼻尖充斥着异香味,让南飞雁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中毒,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儿。这可要如何是好?南飞雁心中略有担忧。 而与此同时,花解语也在暗中观察南飞雁。见她一双凤眸从一开始的不屑逐渐转化为惊恐、狠辣,花解语知道,她定然已经明白了 “怎地?”轻移莲步,一举手一投足间,端的是仪态万千,让人挑不出错处儿来。 闻言,南飞雁顿觉羞辱。她身为练蛊人,竟然被人用毒药摆了一道儿,这事儿,怎么说怎么丢人,而她丢不起这个人。 恨恨的瞪着花解语,怒道:“你居然下毒?卑鄙。” 栽了,这次可是真正阴沟翻船。 南飞雁痛心疾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之前竟然不查清楚,如今被人摆了一道,这可要如何是好?南飞雁大脑飞快的旋转,意图寻找出突破口逃脱。 花解语妩媚一笑,眸色澄明,口吐青兰,道:“阁下说笑了,本宫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至于用毒,那也是逼不得已啊,谁让阁下武艺精湛,让本宫实在是大为头痛,本宫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言辞间,竟莫名一股委屈意味,倒是让南飞雁微怔,随即气的快要吐血。 这个女人的意思,难不成还是她的错了?都怪她武艺精湛,她要是武艺差些,这个女人也就不用如此兴师动众了? 即便是南飞雁,也不得不佩服起花解语来,这口才,可也真是不一般啊。明明被围困的人是她,被下毒的人是她,这个女人竟然能够摆出这么一副无辜的模样来指责她,眸色中满是控诉,将一切过错推给她。不得不说,厉害!就是她南飞雁也要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微微一怔,南飞雁面色铁青,可却强自压下翻滚而出的怒火,双拳紧攥。她告诉自己,如此形势于几不利,必须尽快想办法逃走,卷土重来,今日之耻,她绝对不会轻易饶过这个七公主。 “伶牙俐齿,七公主就这般气度吗?某真是大开眼界了。” 面对南飞雁的指责,花解语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蛾眉轻点,容颜娇艳,皮肤白如雪,如同活了一般。 “阁下,解语有一事不明,不知阁下可否为花解语解惑?” 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作为在皇家一路摸爬滚打的人来说,花解语根本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凑巧,那不过是无数个布置才得来的产物。 宫中一切皆是阴谋! 闻言南飞雁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稍纵即逝,快地花解语并没有看到。 垂眸思索片刻,便道:“什么问题?” 心中不自觉地有些忐忑,可是被南飞雁强自压了下去。她怎么能够怕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纵然是一个小孩儿,她也不会将之放在眼里。 说问就问,花解语得了话,毫不含糊,开口就问道:“阁下何安嫔,是什么关系?” 安嫔一人在宫中摸爬滚打,可是宫中有权有势的女人的多了去了,一个安嫔,还真是不足为虑。可是并不代表安嫔好对付,起码花解语一直是将安嫔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安嫔?安嫔是谁?”南飞雁面色冷傲,高昂着额头,一副倨傲模样,让花解语看了也心中升不起和善的想法。 这人在装傻!看着她那一双眸子幽黑滴溜溜直转个不停,分明就是不安好心,想来也是在想着如何欺骗自己了吧? 哼,想要骗她?还嫩了点。 “安嫔是谁,想来阁下应该很是清楚吧?难道说要让我给你一些苦头吃,你才肯说不成?”言于此,花解语已经冷下了面色,一张如玉般的容颜上皆是冷意,让人看了无端升起一丝寒意。 闻言,南飞雁几乎要控制不住哈哈大笑了,她没能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沦落到如此地步,被一个小女娃娃威胁。 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真的成了别人的阶下囚,被困于此。而对面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七公主,大言不惭的说要给她点苦头吃。 南飞雁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向花解语的眸色中分明带着彻骨冰凉。 轻笑一声,南飞雁不屑道:“凭你个小丫头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给我一点教训?也不怕笑掉大牙?纵然你是七公主,也没资格说给我教训。” 淡青色的眉头微微蹙起,花解语心中飞速的思索。这人竟然能够有这般自信,想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凭自己七公主的身份竟也不被她看在眼里,她的身份自是不低。 这可就难办了啊,她说不得也要给这人一点儿面子才成。 可是如此一来,恐怕自己的计谋就要落空。功亏一篑的感觉,她可不怎么喜欢。 “哦?却不知阁下是何身份,竟然敢将我国七公主不放在眼里?”婢女一脸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指着南飞雁的鼻子狠骂,满脸厉色。 而南飞雁何曾受过这等苦?心情郁结,有心想要给这个小宫婢一点儿教训,可自己却还是别人的阶下囚,这下可好,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退下。”花解语出言,状似无异地喝退宫婢。 清冷的眸子在宫婢面上一闪而过,宫婢就如同被吓到了一样,忙匆匆低下头,垂眸退后,丝毫不见方才指责南飞雁的嚣张。 见此,花解语一双淡青色的眸子才重又注意在南飞雁面上,道:“阁下既然不知安嫔,那这深更半夜,来我宫里何事?” 直觉告诉花解语,这件事儿绝对不是这么简单,这个人不松口,她必须旁敲侧击,从她口中敲出点有用的信息才行。 轻笑一声,南飞雁垂下眸子,掩饰掉眸中那一闪而逝的贪婪之色,两只暗灰色眼眸左右漂移,向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要找能够逃脱的道路。 虽然被人围攻,可是她武艺高强,虽说不一定能够敌过这些宫中侍卫,可若说要逃脱,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可知,自己的身子有多么诱人?”说着,南飞雁一双凌厉的眸色紧盯花解语,眼中贪婪一闪而逝,快的惊人。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对南飞雁口出狂言而愤怒不已,叫嚣着要给南飞雁一点儿教训。可是花解语却明显不认为南飞雁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只一双凤眸看向南飞雁,若有所思。 第190章 二度游园 半晌,花解语摇头,一声叹息从朱唇中吐出,道:“本宫想不透,不知阁下是否可以提点一二?” 她知道,以南飞雁的能力,能够说出这一番话来,绝对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肯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至于是什么,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而南飞雁,明显也是知道以她的头脑是想不明白原因的。勾唇一抹邪魅笑意跃然而起,道:“你身中蛊毒,若换做旁人,恐怕早已经没了命,而你却能够不治而愈,这具身体有多厉害,想必如此一说,你该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 花解语微微颔首,她原先还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能够得南飞雁看中,而如今她一解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就说南飞雁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她起什么心思,竟夜探明光宫。 转念一想,的确她这个理儿。自己这具身体的奥秘,对那些养蛊人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如此一来,为何南飞雁会如此,就非常明了了。 花解语微微颔首,面色依然淡漠,丝毫不因南飞雁的话而受到影响。 就在此时,南飞雁瞅准机会,一脚踢翻了东南方的侍卫,她早已观察到了,那是侍卫中最薄弱的地方,出其不意,当能攻下。侍卫倒地,南飞雁立刻飞身离去,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众人才回过神来。 空中传来南飞雁嚣张而又霸气凛然的笑意。 “哼,七公主,待我下次见你,定要将你做成药人,为我试药不可。” 花解语闻言,冷哼一声,满脸鄙夷之色,“夜郎自大,还真把自己瞧得多了不起了!凭你的力量,也不过是蚂蚁撼树,还想将本宫做成药人?做梦!” 她转了隐隐笑意,软语道:“贼人已经逃脱,就不必再追了,你们都退下吧。” 她倒要看看,这人如何将自己做成药人。 是夜,烛火摇曳,主人仿若目的达成,将要歇息,灭了那烛火,夜凉如水,明月透过红木漆窗户,偷偷摸摸潜入,照映出主人那一张如同仙人一般的玉颜。 …… 翌日。 “公主,安嫔来访。”婢女轻声在花解语耳旁耳语,神色间略有难色。 安嫔方才不待她通报就想要闯进主子殿内,如此目中无人,当真欺人太甚。 幸好她拦住了,没有扰到主子。进来见主子依旧旁若无人的煮茶,想来定是未听到方才的吵闹。 宫婢这才放下心来,向花解语请示。 “哦?安嫔来了?”花解语微不可查地皱眉,眸色中一抹精光划过,快如闪电。“罢了,让她进来吧。” 其实,花解语自然能够想到安嫔的目的,只是想到昨日南飞雁提及安嫔时,那闪烁的眼神,让她突然恍然大悟。 既然不能从南飞雁那里得到消息,在安嫔这里碰碰运气,也不是不可以。 婢女闻言,忙退下去请安嫔进来。 一身淡红色宫装映入眼帘,花解语手中动作一顿,挑眉去看。 安嫔眉眼间春色撩人。 衣袂飘飘,行至花解语面前,在对面缓缓坐下。 “本宫不请自来,可有扰到公主?”安嫔面色娇俏,一双淡紫眸色十分灵动,盯着花解语,眸色仿若会说话一般。 摇头,花解语面上重又波澜不惊,手中动作继续,一杯茶水煮好,放在桌案上,还微微冒着热气。 “无碍,刚好,这里煮了茶,虽算不得佳品,到底胜在心意,若不嫌弃,娘娘就尝尝吧。” 闻言,安嫔自然顺水推舟,接过了茶水,茶盅还微微有些烫,不过并不灼热,她还能够忍受得住。 轻抿一口,满口醇香,唇齿留香。 即便是喝惯了好茶的安嫔也挑不出错来,不由得赞一声:“好茶。” “公主这煮茶的手艺,可不比那些贩茶的商户,真是叫人吃惊啊。” 不着痕迹的抹黑花解语,将她与商户相比较,言语间皆是在嘲笑花解语。 众所周知,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几乎没有身份可言。 将花解语与商户比,安嫔这一招,可真是毒辣。 “娘娘说笑了,解语这手艺,也是跟皇上学的。”花解语挑眉,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嫔。 毫不掩饰的讽刺,将安嫔看的全身都不舒服,闻花解语煮茶手艺竟是与皇上学的,心中更是大惊,面上略有狼狈。 “我也是说笑,公主可莫要在意。”忙撇清方才所言,生怕被捅到皇上耳中去。思及此,心中对花解语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她本想着借此机会羞辱花解语一番,谁知竟然是皇上所教,她方才所言,侮辱的就不仅仅是花解语,还有皇上了。若是皇上知道,定要拿她问罪不可。 思及此,即便是安嫔,额间也要沁出汗珠来了。一旁婢女见状,忙拿出巾帕替安嫔擦拭,这才免了安嫔尴尬。 闻言,花解语摇头,丝毫不介意,面上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嫔,略有一丝嘲讽。 许是花解语眸色太过赤裸,丝毫不加掩饰,安嫔心中升腾的怒火将方才那一丝恐慌击退。面上虽犹带笑意,可宽大的绣袍下,那双紧握的柔荑却将她的心思出卖。 安嫔的想法皆在花解语掌握之中,陪这么一个女人斗嘴,这心性儿,着实落了下乘。见此,顿觉百无聊赖,也失了兴趣。 摆了摆手,才道:“我此言无意冒犯皇上,公主是知道的,自当守口如瓶,免了我麻烦。” “自然。” 见花解语承诺不会乱说,安嫔这才放了心,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紧张也去了不少。 面含微笑,道:“那就多谢公主了。我前几日闻言,公主身子不舒适,这不,今日得了空,就赶快来瞧瞧公主。不知公主如今觉得如何了?” 花解语身子不舒适,她早已经知道,只是今日得知花解语身子已然大好,这才来一探究竟。如今看花解语这幅模样,想来应该也是好了。 安嫔心中不由得气急败坏,想不到这样都能好,这个花解语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命啊。 心中虽恨不得花解语去死,可面上却依旧是那张温和的笑意,使人无端生出一种亲近感。 若是花解语还是前世的花解语,恐怕会对安嫔感激一二。可是花解语已然不是前世那般单纯,如何会被安嫔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所骗?看着她这幅模样,花解语只觉得虚假,浑身都不舒服。 抚额,顺着手缝瞧了安嫔面色,心下了然。 “多谢娘娘挂心,如今花解语已经好了许多。太医说,体内蛊毒已解,多加休养,当无大碍。” 不着痕迹地提及蛊毒,果然见安嫔面色一僵,又被很好的掩饰过去。她这点儿伎俩如何能够骗过花解语?已被花解语尽收眼底了。 面色僵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笑意有些慌乱。 “哦?原来如此。那,公主怎会中蛊毒,可查出来是何人对公主下手?” 即便是花解语如此,也不得不佩服安嫔,竟然能够掩饰地这般顺其自然。 微微摇头,面色略有遗憾,道:“并未查出凶手是谁。” 闻言,安嫔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重又堆起笑意,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凶手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花解语垂眸,掩饰掉那一闪而逝的讽刺,手中转悠着茶盅,如同一个普通的人。 “虽然未查出凶手是谁,不过公主已经查出来一件事儿。有一厉害的养蛊人,南飞雁,不知安嫔娘娘可曾听闻她的大名?” 不着痕迹地将南飞雁的名字抛出,如同平地一声雷炸起。 安嫔几乎快要反应不过来,南飞雁,这个名字让安嫔心中大惊。 “不,不曾听闻。我怎么可能听过这些旁门左道呢?公主说笑了。”眼神游离,笑容僵硬,手中茶盅微微一抖,几滴茶水洒落出来,很是慌乱。 见安嫔竟然吃惊于此,心下了然。 南飞雁定然与安嫔认识,说不得,自己体内的蛊毒就是这二人一同害的她。当时安嫔越加美艳,花解语就知道情况不对,现在又遇见了南飞雁,一切都有了头绪。 正在垂眸思索,就见安嫔起身,道:“公主,我殿里还有些事儿,改日再来叨扰公主。” 目的达到,花解语也就失去了与安嫔虚与委蛇的兴致。 此时见安嫔主动提出离开,花解语也不多加阻拦,微微颔首,示意安嫔离去。 心中有鬼,安嫔也就不在意花解语的礼数不周,忙带着宫婢离去。 而花解语看着安嫔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已经知晓了,自己体内的蛊毒,定然与安嫔有关,可是苦于手中没有证据,只能先不了了之了。不过这笔账,她会给安嫔记着,迟早要让她还回来不可。 微微一笑,心下已经有了决定,花解语心中一团迷雾,总是淡了不少。 起身,将手中茶盅置于桌案上,心情很是舒爽,看着安嫔身影远去,唇角绽放一抹笑意,很是舒心。 “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二度游赏御花园,即便是花解语,心中也忍不住要怪自己闲得慌。 宫婢却未多言,随着花解语一路前往御花园。 主子的决定,并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够随便置喙的,不过这根本不妨碍她们执行命令。 白日的御花园自与夜晚不同,百花争鸣,散发着香气,单是闻着,就已经快要醉心于此了,身体的疲惫也被驱散了不少。 微微一笑,花解语心中有了计较。 挥了挥手,云白色衣袖甩过,花解语笑意不减,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一人在此走走。” 宫婢面面相觑,见花解语面色不虞,忙带着众人离去。 第191章 苗疆之术 见宫婢离开,花解语心中这才放了心,微微颔首,朝御花园深处走去,步伐不急不缓,时不时地低头抚摸娇艳欲滴的花瓣,将琼鼻凑近,闻一闻花香,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许多,好似真正在游玩似得。 不多时,身后一阵凉意,微风吹起她的衣角,衣袂飘飘,身法诡异。 停下,勾唇,花解语眸色愈发幽暗。 “来了?”声音低沉,如喃喃自语,分不清是在给自己说话,还是…… “是。”当真有人回话,只是却不见来人身影。 而花解语也不急,随意找了一处坐下,这才道:“阁下武艺高强,解语佩服。只是这胆量,却真是不怎么样。” 这人如此,定然是看中了她的想法,可是她非要逼她现身不可,否则她的目的怎么可能达到呢? “哼,小小女娃,大言不惭。”来个人冷哼一声,可是黑色身影还是逐渐出现在花解语面前,现了身。 花解语不由得抬眸看去,依旧是昨夜那一身黑衣,面色桀骜不驯,背光而立。 见此,花解语不由得摇头失笑,“阁下可真是半点亏也不愿意吃啊,明知我是在用激将法,可还是乖乖现身了。” 这话可着实将南飞雁气的面色铁青,尤其是那句“乖乖现身”,着实将她气的够呛。 “小娃,口尖嘴利,我不与你口舌之争。我且问你,你怎知我今日会来此?” 她明明昨日什么把柄也未落下,嘴巴更是严实,怎地还会被这人逮个正着?不公平,着实不公平。这女娃也忒聪明了些。 花解语抬袖,掩了口唇轻笑一声,这才说道:“本宫猜的。” 猜的? 南飞雁嗤笑。真当她愚蠢不成,这得有多大的运气,才能猜的这么准?女娃娃想要糊弄她,但她可不是好糊弄的,才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就相信了女娃娃所言。 但是,她也不在意花解语是如何猜到的。重要的是花解语在等候,有何要事?她可不会做无用功。 “女娃娃在此等候,难不成是真的想要我将你做成药人?” 面色倨傲,居高临下的看着花解语,神色间皆是贪婪。 花解语这具身体对于养蛊人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她即使想要装作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微微笑了一下,南飞雁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花解语做成药人。 起身转了一圈,花解语状似无奈,道:“阁下冰雪聪明,既然能够猜到我的身体最是合适养蛊,也应该明白,凡事都应利益最大化。” 哦?南飞雁揶揄地瞧着花解语,心中径自盘算如何让花解语这具身体发挥她最大的效果。 不错,凡事利益最大化,这是自然,她不可能做无用功。得不偿失的事儿,她南飞雁向来是不做的。 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愿闻其详。” 话虽如此,可是南飞雁心中还是防备着花解语。 她是不肯定相信花解语会心甘情愿的做她的药人,这就必须得用些手段才行。南飞雁垂眸,心中思忖着几种方案的可行性。 “我这具身体,对于养蛊人来说,可是巨大的宝藏。对否?”此时的花解语就像恶魔一般,露出獠牙,循循善诱。 点头,南飞雁眸色困惑,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阁下不觉得,仅仅做成药人,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吗?”花解语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向南飞雁展示自己的健康。 身中蛊毒,不治自愈! 天知道这对养蛊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诱惑,端看南飞雁宁可夜探公主府就知道其中厉害了。 “你所言不假,不过夺舍我目前还做不到。”南飞雁垂眸思索,果真将花解语的话听进去了。 或许,她可以试着将花解语的四肢割下来喂养蛊虫,期间暗自观察,做出更厉害的蛊虫来。这样,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这具身体可是个好材料啊。 “那么,阁下可否考虑,收我为徒?” 言罢,花解语有些急切的看着南飞雁,心中紧张,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当赞一声,年少有为。 “什么?” “传承衣钵,不考虑吗?” “听你的意思,如此笃定,我似乎不应该拒绝,否则就是太过于暴殄天物了?”南飞雁几乎气乐了。 亏得花解语能够想出这么一件事儿,着实让她佩服。 收她为徒,自己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将毕生所学教于她,护她安危? 这样赔本的买卖,她是傻了才会同意。还不如直接将花解语练成药人,供她研究。 不过有一点,花解语胆大啊。 古往今来,还没有人敢对蛊师提出这种要求,不管其他,就单论这份胆气,那也是丝毫不输的。 这番话,引得南飞雁自己都不由得思索,到底该将花解语如何才好。 对于南飞雁的不满,花解语当然知晓,不过她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放任眼前大好机会逃脱的。 “阁下你想,我若成了你的徒弟,这身血肉,还不是任你施为?你想要怎么研究不成?我这身体就一具,那是活生生的绝种材料,用完就没有了。” 花解语不动声色靠近南飞雁:“您也不希望什么都还没得到,我就已经死透了吧?再者说了,我这体质,若是传出去,你收了我做徒弟,那您脸上也有光不是?凡事要将眼光放长远,莫要拘泥于眼前这点儿微小利益。” 言罢,两手一摊,静待南飞雁做出选择来。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南飞雁的了。 不得不说,花解语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还倒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南飞雁一开始还是垂眸嗤笑,不屑一顾,转眼间就低头仔细思索,如何将花解语这具身体利益最大化。 越想越觉得花解语所言可行。旁的不说,就单说这么一个徒弟,传出去那些养蛊人得羡慕死她不可。 要知道这种体质,百年难得一遇啊。 却没成想是个人间富贵公主。 “如何?您考虑的太久了。”眼见着日头毒辣,花解语有些受不住,不由得开口催促。 南飞雁瞪了花解语一眼,眸中带火,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见此,花解语大喜。 “可是,做我的徒弟,并非你拥有这种特殊的体质就足够的。”南飞雁不死心,又加上了一个条件。 须知,收徒可是大事儿,那可是要替徒弟担责任的。努力很重要,天赋更重要。 若是花解语毫无天赋,学艺不精,出去砸的可就是她南飞雁一手建立起来的招牌,她宁可放着不动,也不会容易花解语砸了她的招牌。 故而小小的考核,也是很需要的。 微微一笑,南飞雁和蔼的看着花解语,面色温和。可是看在花解语眼中,却如同猛虎咧嘴,露出獠牙一般恐怖。 对此,花解语微微挑眉,唇角含笑,仿佛早知如此一般,丝毫不意外。 “哦?不知阁下的条件,是什么?” 拜南飞雁为师一事,她已经确定,绝对不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的。对于南飞雁所说的条件,花解语半点也不意外。 毕竟如南飞雁这般的人,怎么可能会随便就收徒?故此,她一点也不意外。 闻言,南飞雁赞赏的点头。不愧是七公主,这见识确实非同一般。 “如此我便直言,你若能得两件天才地宝,我就收你为徒。” 闻言,花解语倒抽一口冷气,心下大惊。 两件天才地宝? 南飞雁可真是老实不客气。这世上,能被称为天材地宝的是什么? 雪莲灵芝都要被比下去。 天才地宝一共才能得几件?南飞雁张口就想得到两件,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师父,你可真是不客气。”淡漠如花解语,也不由得抚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两件天才地宝啊,我去哪里找?” 这说小了,是南飞雁在考验她。说大了,那直接就是南飞雁不想收她为徒,故意在为难她。 嗤笑一声,南飞雁好整以暇的斜靠在石柱上,道:“那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提醒你一句,还未得到两件天才地宝,我可不算你的师父,七公主慎言。” 深吸两口气,花解语告诉自己要冷静,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被南飞雁打败了。 挑眉,又恢复了方才的雍容华贵,面含笑意,整张面容如同活了一般。 “好,不就是两件天才地宝吗?本宫自然给你寻得。你且静静等待便是。” 冷哼一声,南飞雁立正,双手隐于宽大的绣袍内,道:“既如此,我在这里祝七公主旗开得胜,早日寻得两件天才地宝,拜师学艺。” 言罢,便飞身离去,激起微风一片。 微风拂过面颊,温柔似水。 须臾,御花园便只剩下花解语一人。抖了抖宽大的绣袍,轻拍面颊,待面上重又扬起得体的笑意,花解语这才拂袖离去。 …… 自那日拜师被拒,花解语这几日一直无精打采,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得到两件天才地宝,已经快要疯魔一般。 婢女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替花解语更衣后,忙于耳边催促。 “主子,莫要在发呆了,今日是苗疆使者来此,皇上设宴款待,各宫的主子都要去呢。” 闻言,花解语这才后知后觉的得知此事,心中有些迟疑。 “苗疆使者?”垂眸低喃。 这苗疆之地,向来没有好名声。苗疆乃尸家重地,更是蛊毒盛行之地,人人皆知。因其太过阴邪,故而对于苗疆之人,都有些不待见。 想起自己体内的蛊毒,花解语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起身,待婢女整理了衣襟,花解语转身,道:“看着日头也不早了,快些随本宫去宫宴吧,免得误了时辰,惹来皇帝责罚,那可就不好了。” “是。”婢女忙躬身跟上,生怕被责罚。 宴会之上,篝筹交错,歌舞升平。 花解语见自己并未来迟,松了一口气,悄悄寻了一处坐下,各宫的人已经坐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大殿之上的歌舞。 第192章 假装不知 “呦,本宫与公主真是有缘,随便一坐,就与公主邻座了。” 熟悉的娇媚声音传来,花解语皱眉,心中厌恶,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带着笑意,转身看向安嫔,道:“安嫔所言极是,你我二人,当真是,有缘。” 有的,怕是孽缘吧。 彼此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屑。 一舞作罢,皇帝端坐高位,霸气威严地扫视下首,见人都到齐,挥手道:“传苗疆使者上殿。” 歌舞毕,大殿悄然,静待。 须臾,苗疆使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殿上。 随着身影逐渐靠近,花解语睁大眼眸,不可置信。 南飞雁,她竟然是苗疆使者的带头人? “皇帝陛下万岁,谨代表我国国君,向天朝皇帝陛下问安。” 南飞雁一行人皆微微颔首,左臂手指扺向右侧,躬身行了一礼。 恨恨地瞪了南飞雁一眼,花解语心中不由得暗恨。 她真是傻,养蛊手法这般精湛,还能师承何处?当然是素来以养蛊闻名的苗疆了。 而南飞雁这般,怎么可能只是一游人?自然是官居要职了。而能够随意来他国,除了使者,还能是什么身份? 此刻,花解语心中懊悔不已。 她早该猜到的。 “公主,你这是怎地了?”安嫔问道。 原来,花解语面色微变,被一旁的安嫔察觉到了。 虽是关心的语气,可那嘴角笑意却怎地也无法略去,花解语对此嗤笑不已。 垂眸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执起酒盅,轻啜一杯。 “无事。” 复而,又似是忆起什么一般,抬眸看向安嫔,眼中揶揄满布,道:“那日我问安嫔娘娘,可听闻南飞雁此人,娘娘答作不知。如今,可知南飞雁此人是谁了?” 言罢,一双灵动的凤眸瞥向南飞雁处,意有所指。 即便如此,安嫔也不再多言,轻咳一声,装作吃酒,手中酒盅左右摇晃,面色铁青。 “公主当时问,我自然不知。此时此刻,倒是知晓了,原来南飞雁此人就是苗疆使者,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令人惊讶。” 闻言,花解语越发厌恶安嫔的装相,可是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心中着实烦闷不已。加之,方才得知南飞雁,自己一直想要拜作师父的人,竟然是苗疆使者,只觉心情交错,不知是何滋味。 “娘娘,苗疆使者还未自我介绍,你怎就知道,她名曰南飞雁?”眼眸已经不屑于落到安嫔身上,只将注意力放在南飞雁身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此言一出,安嫔手中动作一顿,面色有些慌乱,忙道:“这……方才我来的早,听闻其他各宫言语间谈论到了,苗疆使者南飞雁大名,自然她明了了。” 该死,这花解语今日怎地如此难缠?安嫔心中郁结,面色铁青,摆明了是不想与花解语多言。 担心再这样被问下去,会露出马脚,安妃假装头痛起身,早早离宴。 而花解语在宴上表现其乐融融,奈何等到宴散时,她前去找南飞雁,后者连影子都没有让她抓到。 后来倒是一宫女为花解语带来消息,大意是没有找到天材地宝前,花解语都别想在她身上捞得好处。 果然是个精明的人。 花解语没有放弃,后两天一直在追寻,直到送走苗疆使者,她都没有和南飞雁再说上一句话。 果然是个古怪的人。 花解语没有达到目的,悻怏怏回到宫中,摆弄空置的茶杯。 “安妃怎么样了?” 琴操上前,压低了声音:“南飞雁走时,给公主留下一份礼物。” “什么?” “之前公主中毒的事,安妃做的干净,南飞雁走时去了一趟太医院,所以……” 花解语顿时扬起唇角:“我明白了,走吧,去看看我们风光的安妃。” “是。” 花解语没有带什么婢女,身边只跟着琴操和莺儿。 “安妃娘娘现在,当真可怜。” 自打花解语一进门,对着殿内打量了些许,便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一向是凌厉中不失谦和,如今这样一出口便是实打实的讽刺,还当真是少见。 “你这个小贱人,你胡说什么?” 安妃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过来的,她到了花解语的脚边,三日没有打理的头发像稻草一般枯黄凌乱。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请安妃娘娘看看您现在自己的样子吧。” 不由分说,花解语几乎是把人拖到了铜镜前面。 头发乱成了什么样子已经不需要再提,暗黄色的脸色已经足以让安妃发疯。 “本宫的脸这是怎么了,这让陛下看见了可怎么了得,快拿本宫的驻颜膏进来。” 安妃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下意识的,所以没有顾及到周围还有旁人,等到她反应过来花解语还在旁边的时候,立马就把驻颜膏的盒子夺过来抱在怀里了。 “父皇?安妃娘娘真是会讲笑话?你以为到了如今的地步,你还是父皇口中的爱妃吗?” 花解语顺势就着她的目光一指。 “至于这驻颜膏,你以为在我面前还是一个秘密吗?” “我现在落到了如今的地步,全是拜你所赐,你想要做什么,不如痛快地说出来。” 拿冷巾擦了脸,又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之后,久违的理智终于回来了,安妃背靠着梳妆的台子,一脸戒备的神色。 “你实在是不必如此的紧张,因为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讲和。难不成我只身前来,还不足以表明我的诚意吗?还有,我今天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表明我一个人的立场,连带着我母妃的,也一并告知。” 花解语自己拉了椅子坐着,选择了坐在安妃的对面。 花解语今日特地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显得她整个人平和了许多。 “讲和?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我如今落败到了这般的地步,难道对你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之前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有把柄握在我手里,因此,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别无选择的问题。” 甚至地,花解语拿起原先晾在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之前所做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完全说你是全凭自愿,毕竟你需要得到皇后娘娘的庇佑,为其做事,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可以理解。” 而且,花解语拉了拉一直,靠着对方的距离又近了些。 “你待在皇后的阵营如此之久,难道手里一点她的把柄都没有吗?我不信,一个人即便是再蠢笨,也不会到了如此地步。” “你需要我做什么,还是明说吧。” 安妃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的红润,情绪也晴朗了几分。她坐直了直接的身子,离着花解语远了些许。 “水贵妃娘娘羽翼丰足,对待同盟又亲和得很,我从前的诸多事情,都是她帮忙的结果。眼下我们如果达成了联手,能否对抗皇后一党,也未曾可知。” “安妃娘娘前段时间明明圣眷正浓,偏偏没有怀孕,这个中缘由,难道还需要我仔细地剥开说明吗?” 这最后一记才是猛药,安妃的神色明显地有了变化。 “每日的汤药,那位姑姑都恨不得亲自灌下去,我虽然愤恨,却又能有什么办法。” 临时的盟约就这样结成,为了避人耳目,由花解语做东,三个人在清凉殿内吃过饭,此外的眼神便能体会到了。 为了表明自己投诚的决心,安妃甚至是透露了皇后的一个把柄给她们,这样的情报对于花解语和水贵妃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几日。 直到,安妃突然被召集到了未央殿。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平日里大多数没有受到召幸的妃嫔已经安寝。可是安妃却坐在未央殿的硬板凳上,坐立难安。 未央殿已经摆满了烛火,宫人们关了门窗很快便已经悉数地退出去。殿内只剩下了皇后、安妃和丽妃。 这样的情势以前也是常有的,在这个殿内,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溜过去许多皇子公主们的性命,甚至是冷宫的门窗。她们再此生出的毒计,是许多人都无法想象出来的。 可是安妃很清楚的是,眼下的情势和之前的,是截然相反的了。 “这主子是卖主求荣的东西,连带着跟着侍候的贱婢也是一样的德行。那贱婢眼看着安妃指定是受不了宠信了,居然一路巴巴地跟着我,说要投诚。我刚假意同意,那宫婢就说出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安妃居然已经和七公主、水贵妃连成了一线,至于把我们之前的事情说出了多少,还是不得而知的。” 丽妃上前来直直地顶着安妃的额头,面上一片的愤愤之色。她现在的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安妃下意识地有一瞬间的瑟缩。 她已经察觉到今日的气氛有着明显的不对,却也不知道居然是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皇后的脸色大变。 天要亡我。 这是安妃的心里仅存的念头,她从椅子上下来,猛地跪在了皇后的脚下,因为动作有些猛烈的缘故,脸色都有些发白。 “臣妾冤枉啊,当日臣妾被您囚禁在涟漪殿,陛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怀,臣妾以为已经到了末日,哪知道七公主那个贱人,居然会踏足涟漪殿,还说了许多安抚的话,甚至还保证了说臣妾在日后一定能重新得到陛下的宠信。” “呵,说的无辜。” “皇……皇后娘娘,臣妾当时有一时间的鬼迷心窍,却也及时反应过来她是臣妾最大的仇人,她这样的做法,分明就是为了离间我们三人的关系。现在的情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臣妾决然没有背叛您的念想。” 由于情绪激动的缘故,连皇后的裙角都被她拉得一晃,安妃此时的行为,和一个疯妇无异。 第193章 以儆效尤 “来人,传杖。” 伸手把安妃推开,皇后朝着殿外喊道,她这声音十分凄厉,不仅是安妃一个人落下泪来,连丽妃也腿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由于是责打妃嫔的用具,所以红色的木杖被换了去,拿进来的是相对轻巧的翠绿色竹板。朱红色的春凳摆在那里,侍卫们便退出去了,留下来的是几个腿粗腰圆的粗使嬷嬷。 安妃即使是有片刻的挣扎,但是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很快地,她就被押在了春凳上面,解去了腰带。 “皇后娘娘不可,安妃她虽然是应该训斥,却也不能受到如此凌辱。您这样做,恐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丽妃几乎是一瞬间就跪了下去,她的额际也一样布满了汗水。 “她卖主求荣也委实犯了家法,家法就是打在裸露的肌肤才会带给她真正的羞耻感,本宫也是依着家法行事的。” “丽妃你也跪在旁边吧,今天的事情,也算是给你一个警醒。” 说话的间隙,安妃身后的最后一块布料已经被除去,竹板一下又一下打在光裸的肌肤上,连丽妃都觉得这是一场艰难的熬邢。 丽妃的身后已经是红肿不堪,可是那唱数还不过是短短的几下,这顿毒打以及夫家的羞耻感,把安妃所有的情绪都给打掉了。 行刑完毕之后,里裤和裙子被粗鲁地提上,裙子的边沿都沾染了血迹。 皇后关于责骂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却已经是给足了她教训。 缓了片刻之后,安妃起来谢恩,神色都是诚惶诚恐的。 “你们以后若还是像之前一样尽心尽力的,本宫自然会好好对待你们。若是不小心被我抓到了什么把柄,下场你们自然也是清楚的。” 幽暗的烛火下面,皇后用她那绿色的护甲拂过了两个人的脸颊,换来两个人的颤粟。 安妃是被人抬回去的,为了掩人耳目,皇后甚至是用了未央宫的撵车,至于丽妃,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被眼下的一番敲打给吓得面如死灰,由侍女搀扶着,才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寝宫。 至于她们二人回去之后是否又受了教训,这些是不得而知的。总之是等三日后的家宴,两个人又坐在了皇后的下手,看她们的模样,好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今日这家宴是为了给七公主压惊所设,陛下本来要打算过来的,可惜被中书省的几位大人给拖住了,眼下还是我们自己先用着吧。” 随着皇后的话音,便有宫人把第一份菜式放到了花解语的桌子上,花解语站起来谢恩,却看见坐在妃嫔席位上的水贵妃冲她摇了摇头,花解语心下了然,回了一个双方都懂的眼神给她。 这样菜式大概是安妃为了表明对于皇后忠心的第一个礼物,只是自己偏偏却做了人家的垫脚石。花解语除了说一句人心难测,剩下的也仅仅是苦笑了。 “对于安妃娘娘的故乡苏州,花解语也是早有耳闻的,毕竟是钟灵敏秀之地。我看这道菜,像极了是安妃娘娘的手笔。花解语谢安妃娘娘厚爱。” 那日的蛊毒极有可能是安妃做的,而且这在众人的心里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是花解语如今还能和她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还是这样笑意盈盈的神态,她这样的表现让众人的心里都有些恐慌。 今日这家宴依然是设在了御花园的桃花林中,当日为了施救毁坏掉的低矮桃树现在已经全部移除,这里又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菜式是臣妾未及笄时特别喜欢的,在苏州也是传了很久的名菜,母亲见我喜欢,便把方法教给了我。” “七公主或许有所不知,这菜式本来是翠绿色的,因此外地人都以为这菜式只有一种颜色,其实为了口感的香浓,在必要的时候是要加了煎制而成的砂糖,因此菜式才会有红色的鲜艳光泽。” 安妃拿起手边的果酒一饮而尽,示意她尝一下她的手艺。 桌案上的菜式确实是鲜美可口,在宫灯光芒的映衬下愈发地吸引人的眼球,花解语却指使着宫人递到了皇后的桌子前。 “既然是这么稀罕的菜品,花解语便不敢独享了,还是孝敬母后,这样花解语才可以安心。”这样的情形简直是让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花解语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向了皇后,只见安妃突然站起身来夺回了那道菜氏。 “臣妾突然想起来这里面没有加母亲送过来的家乡独有的香醋,怕是口感上会落了下乘,皇后娘娘若是喜欢的话,臣妾改日做了一定会送到未央宫。” 这到底是为了试探花解语,还是安妃听从了花解语的话故意演给自己的把戏,说实话,皇后的心里此时几近心乱如麻。 最近在这宫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见皇后冷了脸色,其他各宫的妃嫔也只是悻悻地看着歌舞,其他的话一概不敢多言。 这场家宴也草草结束了,让花解语真正感到震惊和惶恐的,其实是另一件事情。 翌日,清晨。 花解语还在卧房内安睡,莺儿却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带动的响声之大,一下子便给她吵醒了。 花解语刚想稍稍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哪知道莺儿的话一下子便让她清醒了。 “安妃娘娘没了,现在千鲤池那边正打捞呢,不知道公主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说什么?” 莺儿的话语就像一道夏日的惊雷,花解语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赶紧带着莺儿赶到了千鲤池。 “奴婢虽然也是听说,但是这件事情在宫里头已经是传开了,所以奴婢所说的,基本上已经是属实了的。听说昨夜家宴结束以后,安妃娘娘以心情烦闷为由去了千鲤池,本来还只是喂鱼而已,可是好端端地却掉了下去,连随形的侍女都说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这怎么可能呢,她一向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安妃娘娘的,又怎么会没看见?” 临近千鲤池的一个假山处,莺儿仔细地讲着事情的经过。 “还有人说昨日在千鲤池附近看到了皇后娘娘的侍女和太监,保不齐就是安妃失去了皇后的信任所以才被灭口,听说脚下还绑着石块,这和她们所说的安妃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情况显然是不符合的。” “还有啊,那个跟着安妃娘娘的侍女,已经被皇后娘娘以渎职为由处死了,眼下面对这两具尸体,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两个人说话的空当,人已经来到了千鲤池的岸边。在池子底下,有六七个高个子的太监合力抬着安妃往岸边的方向走动,由于已经泡了一夜的缘故,那具尸体已经发白,花解语隔着老远,都感觉到自己的胃部有一阵的不舒服。 “死在陛下为她开凿的千鲤池里,也算是安妃娘娘的福分。” 从头至尾,花解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这足以表达了她内心绝大部分的想法。 “昔日有杨贵妃的清华池,今日有安妃的千鲤池,君王的宠爱对于女人来说,当真是饮鸩止渴。”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花解语一回头,果然看见了水贵妃的身影。 她们这些开在深宫里的花朵,败起来简直是太过于容易。 花解语接过了水贵妃递过来的帕子掩了口鼻,两个人站在一道远远地观望着。 这件事情给予花解语和水贵妃的震撼,几乎是一样多。 花解语找到傅颜的时候,对方正在校对一卷新来的书册,有疑问的地方都被其他颜色的墨汁给勾兑去了。 男子的神情十分的认真,傅颜一旦是全神贯注地一件事情,几乎是所有的注意力都不会外泄。 直到花解语忍不住念出了书稿上面的错处,傅颜才发现了她的到来。 “公主,坐吧,只不过今日这里堆满了书稿,怕是有些不方便。” 若是在平时,花解语或许还要借此调笑几句活跃气氛,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如此的兴致。 “安妃娘娘没了,此时千鲤池那边正在打捞尸体呢。” 说完了这句话,花解语就直接坐在了仅剩的一把椅子上,看的出来,她的情绪较之以前有许多不稳定的地方。 而对于傅颜来说,他行笔的动作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漂亮的行书跃然纸上。 不知道为什么,花解语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的委屈,但是原因到底是什么,花解语也不清楚。 良久,傅颜执笔的右手顿了一下。 他说:“我知道,刚才安妃娘娘宫里的宫人已经送了白糕过来。” 顿了顿,他又说。 “安妃她一直到了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况她一直追随皇后,溺水而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便是深宫里的争斗,七公主难道一直到了现在还要装作惶然不知么?还是说要假装自己不是害了安妃的凶手之一。” 傅颜的话语依旧是那么平静,可是花解语却清晰地听到了指责的意思。她何尝不知对方这是善意的提醒,可是,在此时,花解语的脑子里都是在昏迷是浑浑噩噩的梦境。 那张着急的脸和此时傅颜平静的脸折叠在了一起。 花解语的身形有一个虚晃,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宣纸被浸染,上面的未干的墨汁此时晕开了一大片,花解语慌然间用手去擦,哪知道泪珠一颗紧接着一颗,就这样砸在了宣纸上。 傅颜怔了怔。 他见过花解语的许多模样。 比如冷静、比如出尘、比如平静甚至是调皮,亦或者是苦笑。 可是今天花解语的这副模样,他当真是第一次见。 不得不说女人的眼泪是一种绝妙的武器。 花解语的几滴泪珠砸下来,傅颜便一下子慌了神,他用镇纸压好纸笔,便赶紧起身了。 “公主,抱歉,我方才的话确实是凌厉许多。” 他不说这话还好,话音刚落,花解语的泪珠好像比之前只多不少。 第194章 情谊初现 他们两人愣神在那里,气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尴尬。 傅颜何尝不知道花解语这是久久压抑之后的情感迸发,但是他更为清楚的是,眼下的局势不允许花解语再有这样的情绪。 这是在他的面前,横竖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在别人面前的,这便是一个致命之处了。 花解语的泪水已经到了尾端,她刚一抬头,一个茶色的方巾就递到了手边。这方巾显然是用新出的茶叶熏染过,有明显的茶香遗留在上面。 “谢谢,今天我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你见笑了。” 这是花解语的情绪稳定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听闻药王南飞雁有一种致幻的药粉,功效十分强大,甚至可以假死迷幻他人是吧!” “而且我知道这位公子和你是多年的好友。”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而且……你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我有些转不过弯。 傅颜默默地把腹中的吐槽给咽了回去,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错,公主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要一点药粉,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那便麻烦你了啊,改日一起致谢。” 花解语的脚本来已经走到了门边,好像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回头。 “还有这方帕子,我洗净了再还给你,你用的这种茶叶,正好我母妃宫里也有。” 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则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傅颜只好把吐槽给压了回去,转而提笔写信。 落款是南飞雁。近日,宫里有一个可怕的流言,话题中心是前日溺死的安妃。 太后得知此事之后把造谣生事的几个人叫到了宫里,此时有三个宫人和一个太监跪在慈宁宫的青石地板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们也知道,哀家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牛鬼蛇神之说,若是你们能说出一个由头还好,若是说不出来,就休怪哀家用宫规处置了。” 太后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力度之大把身边的掌事姑姑也给吓了一跳,就连是旁边在猫窝里安睡的瑞兽大人,此时也一副炸毛的模样,显然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太后饶命啊,这些传言奴婢等人也是听说的,想必太后娘娘最近也注意到了,这瑞兽猫近日也是脾气暴躁,奴婢听太后这里的掌事姑姑说,瑞兽猫在近日还会在半夜起来乱叫,不知道这消息是否属实?就连是在白日里,也是不得安生。” 为首的一个宫人战战兢兢的说着,不过看起来她的胆量还算是不错,因此话语还表达的算是完全。 太后下意识地把目光对准了身旁的掌事姑姑,后者心虚地避开了。随后太后把手轻轻地放到了瑞兽猫的背上抚摸,遭来了它的啃咬。 缘缘这如今的样子,和刚来是活泼可爱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若是说旁人,太后或许还不予理会,但是这瑞兽猫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太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 “这小猫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在前几日还好好的,只是哀家前日在午睡,它突然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啃咬它的老鼠玩具,模样十分凶狠,根本就不像是在玩游戏很久之后才平静下来。哀家叫了太医过来诊治,连刘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是说幼猫体弱不能随意乱用药,只得是用了些绿豆粉解毒。” 一说起瑞兽猫,太后脸上的怒气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见的焦虑。 对身边的人残忍暴虐,对这只只会喵喵叫的猫儿,反倒是耐心很足。不得不说,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那位先前说话的宫人看了太后的反应,心里也有了一丝的底气,故而继续说道。 “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是关于瑞兽的。”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瑞兽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说出来就是了,哀家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继续把清热解毒的绿豆粉放在瑞兽猫的食盘里,一边摆了摆手。 “这小动物和人不一样,奴婢听说瑞收买日夜不得安宁,是因为能看见灵异之物的缘故。” “你说什么?” 几乎是话语落下去的一瞬,太后的声音便猛然拔高,瑞兽猫因此颤粟起来,她又不得不放低了身子转而抚摸。 跪在地下的四个下人已经头大如斗,偏偏方才说话的那个宫人,还不得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最近在这宫里一直盛传安妃娘娘惨死一事,她们都说安妃娘娘是被冤死的,而根本不是自己跳进了千鲤池,而是被人推下去的。由于惨死的缘故,所以她的身体虽然已经被安葬在了妃陵,但是灵魂却得不到安歇,入了夜之后,她的冤魂就会在这宫里面游荡。” “是啊,太后娘娘,奴婢也听说了此事,有宫女姐姐说在半夜起身时看见了安妃娘娘徘徊在千鲤池附近,头发整个是披散开的,衣服是白色的长裙,这种水鬼因为是在水里溺死的,因此阴气极重,一旦要报仇,一定是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瑞兽猫之所以不得安宁,想必也是受到了她的干扰。” 身边的一个小宫人也跟着回话,她们两个人的话语,只让整个慈宁宫都冷寂了下来。“什么安妃冤魂,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哀家在这深宫里活了三十余年,装神弄鬼之事见了不少,真鬼到是没有一个都没有见过。何况在这宫里,入了夜有侍卫轮班巡逻,这些侍卫都是青壮年,阳气极重,安妃又怎么敢随意出来侵扰宫内的安宁。你们回去之后,告诉身边的每个人,若是谁还敢议论此事,通通杖打二十大板。” 太后的语气虽然是十分冷静的,但是她的眼睛却是下意识地避开脚下的瑞兽猫。 动物是可以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猫尤其是如此。 一想到此,她便觉得脊背处有些刺骨的含义。 “你们回去吧,一会儿选一个人去通知皇后,明日清晨的请安,所有的女眷都必须前来。”“哀家从来都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之说,通通都是无稽之谈,哀家请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看了,说是因为最近酷暑难耐,瑞兽猫一时间适应不了秦国的气候所以才会有异样的举动,只要好心照料,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花解语还没有踏进慈宁宫的正殿,就听见了太后训斥众人的声音。 为了避免因为自己的迟到再拱火,花解语赶紧快步走进,她身后的莺儿提着一个食盒,也是步履匆匆。“这瑞兽猫在花解语那里住过几日,它之前心情烦躁的时候,花解语就会喂它这个油炸过得小鱼,情况就会好许多。今日我在来之前特地用井水镇过,想必缘缘会更加喜欢吃的。” 简单地行过礼,花解语便从身后的食盒中取出了一个碧色的盘子。里面盛满了金黄色的小鱼,看起来可口异常。 “喵喵。” 原先还萎靡不振的小猫咪,看到了食盒中的食物就好像是见到了它最为喜欢的东西。等到吃完了半碟,它的神情已经舒展了许多。太后的脸色也不复方才的肝紫色。 “像是花解语这样的,才是正道呢,你们一个个的妇道人家,还不及花解语一个女儿家。整天不知道解决正事,反而是以讹传讹,你们这样一个个的,当真是丢了秦国皇家的脸面。” 太后的言语中是止不住的对花解语的赞扬,花解语给了在座所有人一个歉意的眼神,施施然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今日带来的鱼肉中拌了适量的解药,所以瑞兽猫的情绪得以缓解,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花拢蕊看到了来自皇后眼中的责怪之意,只敢咬紧了下唇,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皇祖母,花解语也是存了对瑞兽猫的爱护之意,至于其他的,是全然不知呢。” 花解语在此时有多得意,花拢蕊这个做长公主的,就有多大的挫败。 她把双手压在腿上紧紧地绞在一起,说不出半个字来。 “近日里流传的安妃冤魂之事,到了这里也就到此为止吧,毕竟谣言止于智者,你们这样一个个地争相传着谣言,莫不是想要这宫里所有的人都跟着人心惶惶的?” 瑞兽猫已经安静了下来,此时正盖着小毯子安睡,太后的神情也安静了许多,不像是之前的急言令色。 “若是你们当真害怕的话,大可请了寺庙中得得道高僧过来做场法事以求心安,自此之后,此事便不许再提了。” 太后这样的提议表明了她自己也是存着惧意的,在场的妃嫔也只能是看破不说破,纷纷地背起了这个锅。 “这次的事情,也反应了是臣妾治宫不严,等法事过去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束以正视听。” 这件事情随着太后和皇后的一唱一和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可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此事到了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算是真正地触及到了这件事情的根本。 “安妃娘娘,奴婢无能,一时间查不到到底是害死您的凶手,但是奴婢肯定不可能是卖主求荣的人啊。您大人有大量,日后千万不要缠着奴婢了,奴婢在城郊外有母亲还有幼弟,他们还需要奴婢的照顾啊,求您放了奴婢吧,奴婢给您烧纸钱,以后的每个月,也一定会来给您烧的。” 一个小宫人跪坐在溪水旁,脚边的火盆里是跳动的明暗火焰,有未燃尽的纸钱碎末随着河流飘出来,秦帝路过河流的一处,正好发现了这个异状。 “陛下,看这情形,定是有人在这御花园做违反之事,要不要奴才先过去看看,以免陛下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站在身后的公公先是蹲下身子确定了河流里的纸片是什么东西,赶紧起身回来汇报情况。 “不必了,随朕一起看看吧。” 第195章 日日清减 话音一落,秦帝便转身绕到了假山的后面,他这一举动,正好把烧纸钱的宫人给抓个正着。 “安妃娘娘安息吧,等到日后若是凶手落网,奴婢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写在纸上烧给您看的。” 这小宫人正絮叨得出神,连身后突然多了几个人都浑然不知。 她把锡箔纸捏制而成的纸钱一个个放在火盆里,絮絮地抹着眼角的泪。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胆敢在这御花园里烧纸钱,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犯了宫中的大忌吗?按律当斩。” 小宫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神吗,哪知道会突然遭遇到了如此的变故。她一个慌神不顾手上的疼痛扑灭了火,等到转身看到秦帝的时候,简直是三魂都惊掉了大半。 “陛下……陛下,陛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她就这样跪在溪边,连膝盖被岸边尖锐的石子划破都全然不知。 在这宫里烧纸钱穿白衣都是诅咒皇室的意思,她在这宫里已经几年自然是很清楚这样的说法。眼下已经犯了大忌,如果再说什么鬼神之事的话,一定会被拔掉舌头。 所以她几乎是咬紧了下唇,唯恐自己多说出一个字。跪在脚下的是一个小宫人,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由于伙食不好的缘故,甚至是比花解语都清减许多。 秦帝挥挥手,她已经被就地压了起来。此处是御花园,巡逻的侍卫有许多,因此板子很快就备齐了。 “打吧,什么时候等她开口了,什么时候停。” 安妃的魂魄或许就在这小溪里面紧紧地盯着她,据说在水中溺死的鬼,永生永世的魂魄都会一直浸在水里。 小宫人忍住身后的剧痛,还是紧紧地咬着牙关,就这样一直挺了十下板子。 “你们是没有吃饭吗?这样的力道一直打下去她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秦帝的脸色明显的有些发黑,他身边的主管上前去把两个侍卫一人踢了一脚,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是五六下板子,已然见了血,板子打在皮肉上,发出了钝钝的响声。 人在极度的疼痛之下是几乎丧失了意志的,眼下的小宫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何况是眼下他们人在溪边,所以她的身下也没有刑凳支撑,就这样趴在泥土里。 而且,每个人都很清楚的是,在她没有开口招供事前,这身后的板子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陛下……陛下饶命。” 尽管声音已经有些微弱了,但是秦帝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地,执板的侍卫便停下来站在了原地。 “自……自打安妃娘娘薨逝之后,奴婢几乎是夜夜梦魇,每次都是安妃娘娘掐着奴婢的脖子,说她是冤死的,要求彻查此事。” “梦魇是特别可怕的,就好像是有人有了千斤重的东西在身上,想动弹动弹不得,想喊又喊不出声音来。安妃娘娘说她那日根本就不是不慎落水,而是被人蓄意推下千鲤池的。而且千鲤池里面早已人在等,等她落水了,便把她往水更深处拖去,安妃娘娘她分明就是别人害死的,求陛下彻查此事。” 这小宫人言辞恳切,而且她在近日被安妃的冤魂吓破了胆,秦帝判断她没有说假话,便吩咐身边的总管彻查此事了。 花解语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了现在的变故。 等到她正用晚膳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队人马,一副浩浩荡荡的样子。 月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母妃,没事儿的,您先坐着吧,我去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解语安慰性地在月妃的肩膀处拍了拍,起身走到了门边,这才发现最前面的是秦帝身边的总管。 “七公主安好,眼下可是正用晚膳呢?” 那总管笑意盈盈地打了一个招呼,他这样的态度让花解语有些捉摸不透。 “还是安妃娘娘的事情,陛下有了一些新线索说要彻查,所以奴才不得不领着人来各处看看,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七公主和月妃娘娘谅解。” 他嘴里还说着客气的话,动作却是指示着众人开始搜查。 花解语不动声色地在对方手里塞了银子,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用饭。 “没事了母妃,不过是寻常的搜宫而已,咱们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不必在意。”由于今日的七公主已经不同往日耳语,因此即便这些人是总管带过来的,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挪动器具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那惊扰月妃娘娘和公主了,不适之处还请见谅。”各个方向的太监已经聚在了原位,很明显他们是没有查到任何东西。 总管正要走人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在总管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那总管的神色一变,几乎是立刻的,连道别的招呼都没有,便即刻跑远了。 花解语追上去几步,只听见一声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现在的事情还尚在掌控之内,左右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花解语重新回到了餐桌上,给不明所以的母妃夹了一筷子的鸡肉。 “水妃那个贱妇,不过是拿着协理六宫之权,居然也妄图爬到本宫的头上,也不看本宫的父亲和长兄,在边境给大秦立下了多少的汗马功劳。那日把安妃推到池子里边的宫人,真的是水贵妃宫里的太监假扮的吗?” 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总管亲自跑到了未央宫,此时他看着皇后一脸的快意,只觉得自己的前程一片沃土,必定会青云直上。 “回皇后娘娘,是,这次不仅人证物证俱全,而且那小太监和水贵妃已经都被堵在了那里,有侍卫专门看守着,就等着娘娘过去把水妃缉拿归案了,这样一来的话,这协理六宫之权,陛下一定会收回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皇后直接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支金步摇放到了对方的手上。 “此时情况紧急,对于此事,本宫另有重赏。” 皇后派人通知了丽妃之后,便带着花拢蕊等人一起朝着水贵妃的水榭赶了过去。 “母后,女儿总觉得此事有蹊跷,水贵妃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爬到如今的位置,怎么会连这么一点儿的警觉都没有?母后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进展的有些过于快了么?而且安妃她在宫里宿敌太多,那日陷害花解语失掉了父皇的宠爱之后,对水贵妃已经没有了半点威胁,她完全就没有出去安妃的理由。” 在前去的路上,花拢蕊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自然是没有得到半分的理解。此时的皇后被这个巨大的胜利淹没了,又怎么可能会把她的这一丝劝告给放在心上呢。 “够了,本宫带你去是让你帮忙咬实她的罪证,若是你还是这样碍手碍脚的,不如先滚回去。” 花拢蕊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谁知道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她刚要愤愤地往回走,哪知道身后的丽妃突然发了疯似的扑过来。 水贵妃是凶手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因此花解语、琬贵人以及其他的妃嫔和公主们此时都聚集在这里。 花拢蕊下意识地一躲,险些踩在了琬贵人的脚上。 “安妃你不得好死,为什么你受尽了陛下的宠爱还要害死我腹中的皇儿,太医院的大人说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安妃你死有余辜,即便是沦为水鬼,也洗不净你身上的罪孽。我把你推下去的时候,恨不得把你的心肝都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丽妃她一向都是温婉的性子,此时这样的发疯当真是让所有人都为此心悸,她们实在是想象不到在这二妃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皇后本来是作为正义者的形象去捉拿罪妇,哪知水榭还没到她自己的阵营里面就已经乱了拳脚。 她下意识地转身过来在丽妃的脸色狠狠地打了一掌。 “丽妃,你疯啦,你这是胡说什么呢?” 这一巴掌想必打地是极重,丽妃的身子本来已经扑出去了,此时完全坐在地上。 她的罗裙沾满了泥巴,两条腿直直地岔开在地面上,往日里四妃之一的亮丽全然尽失。 “是安妃那个贱人害死了我的皇儿,所以她也不得好死。” 皇后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如今的变故,就在前几天她刚处置了一个安妃,哪知道丽妃居然也紧跟其后。 “丽妃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们,还不赶快把她扶起来。” 丽妃现在已经半个身子靠在了花丛里,旁边绿色的枝叶抽打着她,得到了皇后的命令之后众人去拉她,好不容易才把人扶的站稳了一些。 “皇后娘娘,臣妾没有胡说啊,都是安妃那个贱人,臣妾还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如果还能重来一次,臣妾还是一样会把她推进千锂池。” 丽妃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宫人,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几步,大概也就是几米的距离,就被闻讯赶来的侍卫制服。 这真当是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现在的皇后站在了最中央,就像是唱段已经到了最为高潮可是戏子却偏偏忘了词一般的尴尬。 花解语看着这场由自己主导的戏终于开场,她抿住嘴,止住了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 丽妃虽然素来都不受秦帝的宠爱,但是靠着皇后这棵大树日子也过得颇为得意,眼下她这样的结局想来是谁都不曾想到的。众人就这样看着疯疯癫癫的丽妃被架走,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天夜里,丽妃被废了妃位赶往冷宫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然而,这也仅仅是开场而已。翌日。 花解语到了千锂池的时候,水贵妃便已经到了。 此时还仅仅是清晨,晨光熹微,而且因为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此时的空气中有一股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清新气息,特别的好闻。 第196章 道破梦中人 在不远处,千锂池里面又是一副波光粼粼的景象,水面处的鱼儿上下游动,怡然自得。如果不是特意回想的话,大概谁都不会知道就在这池子里前些日子还溺死了人。 “贵妃娘娘安好。” 花解语上前打了招呼,也正是她的声音打断了水贵妃的思绪,她赶紧转过身来,朝着花解语点头示意,便算是还礼。 “你母妃还好吧,前些日子为了你的事情,她的身子清减了许多。” “当日也算是有惊无险,母妃她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谢贵妃娘娘关心。” 客套的话一说完,花解语却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索性对方很快便开口了。 “花解语,昨日丽妃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想来真是多谢你,皇后已经有了坐实我罪名的决心,如果不是昨日丽妃突然交代了此事,恐怕此时前往废苑的便是我了。” 她的目光虽然很是平静地注视着花解语,但是花解语却从对方的眼睛里知道了肯定的答案,她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眼下不过是过来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时候到了某些关键的时刻,不是人在主导事情,而是事情的发展趋势主导着人,花解语看着水贵妃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关于安妃一事,我早已察觉,不管是瑞兽猫,还是丽妃,都已经在事前被人下药。” 这些话说起来简单,可是一旦行动起来,却是需要环环相扣,一环触动着一环,才会有如今的局面。 水贵妃看向花解语的眼光愈发地复杂。 如果这件事情花解语赌错了一环,那么眼下她们面临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 时间、地点,分毫不差,甚至是选择了在自己最为危急的时刻把事实的“所谓真相揭开”恐怕也是已经事前预知的。 水贵妃突然感觉到了与虎谋皮的恐惧感。 她在这深宫里的这么些年,难道还不及一个小姑娘来的老谋深算吗?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是花解语的缘故,她才得以脱险。 水贵妃勉强稳定好自己的思绪,正色朝着花解语道。 “总之这次是多亏了解语你,否则的话我还不知道要被人如何宰割。眼下已经快到夏日,到时候明月宫设宴一定好好招待你们母女以表谢意。” “娘娘与其感谢我,倒不如想想太子的事。” 水贵妃扬起眉梢:“此话怎讲。” “娘娘忘了,之前解语和您说过的话吗?我们女子掀起再大的风浪也是在后宫,但太子不一样,太子登基,您才是太后。” “这……” “我已经给您物色了人选。” 花解语意味深长一笑:“接下来的路,就看娘娘您怎么走了。” “那一切,还要劳烦七公主了。” “娘娘放心。” 与水贵妃商议后,花解语吩咐了莺儿琴操,将消息传了下去。 这事不是心血来潮,当初太子被禁足时,花解语寂静开始着手,不过今日才实施而已。 安妃一事,倒是让花解语越加明白,强大己身才是正事。 三日后,花解语穿梭于御花园中,神色打量。 这是花解语正甄选摆宴之地,想来此次摆宴的由头,就借百花宴之由头在秦宫之中,宴请京都官妇贵妇。 以贪玩为由,自是一个极好借口。 花解语带着众人缓步行在御花园内,一旁木嬷嬷正轻声讲着,御花园内摆宴、赐宴的宫中规制。花解语一旁听着,一旁选着合适之所,正看一处,四周打量之际,就见秦帝正龙行虎背而至。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花解语本就欲找秦帝,求他准了赐宴之事。此处得见,自然心中生喜,连忙带了众人见礼问安。 “起吧。”秦帝见到花解语,眼中厉色稍缓,随意抬了抬手。 “父皇。”秦帝话音刚落,花解语就冲至了他身帝,扯了他的袍袖,高兴道:“您下朝了吗?儿臣本就欲去寻您?” “噢?何事?” “儿臣知京都百花节之事,不过想来儿臣无福,也出不了宫,就想在宫中也办个百花节,宴请一些官妇贵女,一起于宫过个百花节,可好?”花解语满面兴奋,一双水润大眼看着入秦帝之心,干净、清澈,或许这就是他宠爱这个小女儿原由。 “自然可以……” 秦帝未完之语,被花解语突然抚他眉间之手,打断了。众人皆被花解语如此动作吓出一身冷汗,龙颜岂可是随便能摸?秦帝未出声,未打断小女儿突然的动作,只紧紧盯着她,似要把她的身体看出个窟窿一般。 “父皇,你可是很累?”软软糯糯声音响起,花解语小小声里有不满,:“怎会眉羽间都是倦色……” 宫廷之内无父子,帝心不可揣度。所以,在这宫廷之中,无论大臣、妃嫔,对于皇帝之事,只是心中揣摩,若是要表达关心,只会说些套话、官话,以免被他疑心为窥视帝踪。现下,花解语所言虽是普通人家最平凡的关心之言,在皇家却是大忌。 但,不知为何,秦帝在听了花解语如此放肆言论之后,那被朝堂之上,惹得烦躁不已,生出疲倦之心,瞬时就得到了治愈。 “小七,你可有怨过父皇?”不知为何,秦帝竟想起上太后之事,禁足花解语之行,以及以往很多往事。以前,他待这个女儿并不好。 “为何要怨?不过……”花解语反问秦帝,而后似不好意思道,:“之前,在清心庵时,儿臣没吃没喝时,还是怨过一阵的……” 对皇上心怀怨怼!花解语此番言论,又让周遭众人惊也一番冷汗。 明光宫中之人,现下更是恨不能上去捂了花解语之口。可不知为何,秦帝听后,面上笑意却多了起来,当下就拉了花解语之手,说要陪她逛园子选赐宴之地。而后,又在御花园内,春光之中用完午膳。眼见,天色有些暗,有下雨之象。于是,父女二人这才在一群宫侍伺候之下,各自回宫。 春雨贵如油,花解语领着众宫侍才行到一半,天空之上就飘起细细小雨,打在人身,到底有些清冷。 木嬷嬷等人连忙将花解语护到宫廊之下站好,又打发了小太监快快回了明光宫中取雨具,而后才立于宫檐之下,纷纷躲起雨来。 花解语看着眼前雨帘,细润如丝,虽大却密集无比,似一张大网一般,交织无疑,将人困于网中。 此时,正是降雨最盛之时,宽阔无遮掩之地,自然无人再行,一眼望去只有远山雾景。突然,一个急急行至雨中白色身影引得起花解语注意,那匆匆离去的白色身影,让她瞬时想起了傅颜。他们似又有月余未见了…… 此时,花解语极其想要出宫,想要离了这个金碧辉皇的囚笼。 德孝长公主欲在宫中赐宴,邀京中官妇贵女共享百花节之事。随着秦帝一道圣旨,似在京都砸一道巨雷。 公主赐宴之事,自开国以来,自是有的。 只是公主禀了皇后,由皇后在下凤旨于各家各宫之中。从未有过,则皇帝下圣旨之例。众朝臣百思之后,终是得出七公主乃是受宠的事实。 如此一来,因太后病倒之事禁足,被人小觑,以为花解语圣宠不过云烟之人,终是被恨恨打了一巴掌。一时之间,京都中贵女都以接到七公主邀花贴之荣。 宫中皆事不过如此,花解语自是全力准备起宫宴之事,索性木嬷嬷原本就熟知宫宴规则与流程,加之秦帝遣了宫九前来盯摊,因而一切宫宴之事,虽是繁琐,却也未费太心神。想到此次欲为太子选妻,想了想,五皇子花子轩也早弱冠之年,若是有了合意之人,自是也可称此机会如了心意。 何况,梁国公主将至,若是和亲,必会在候爵以上亲贵之中的选一位俊俏儿郎为夫。且听说,这位梁因公主极得圣宠,若是双方有意,就是皇子迎娶,也不再话下。加之这公主身份,怕是不能以正妻之位以下待之。 如此,想登鼎九五之位者,自不可娶了梁国公主,只因未来秦国国君皇后,必不能为异国之人。 想到其中利害,花解语自是将利害之处传了到五皇子处。 毕竟,如此早做决断最好。只没想到,花解语百花宴还未开始,有“第一公主”之称,梁国公主耶律若音就快马加鞭的来到秦国京都。 许是之前耽误时间过多,耶律若音病愈后,竟是弃马车、送亲车队,带着一队随从轻骑,骑马先行来了秦国京都。京都驿馆接到耶律若音一行人时,还恍若梦中一般。 耶律若音即已到,自是需上朝面圣,呈报梁国国书。于是,终在百花节前夕,呈上国书,上殿面圣。 如此大事,花解语自是知晓。接到耶律若音与使臣面圣之期后,花解语心中就有了一策。此时,花解语正换了一身云纱白锦堆成的襦裙,上身着白色纱衣,腰带绣了一圈淡蓝的迎春花,梳了一倭堕髻,髻端用雪色锦带系上,长长锦带尾端系上几个银铃铛,远远看去,犹如雪之精灵,狡黠精怪,不似凡间之人。看得一旁侍候的宫人,惊艳万分。 大朝会开始时辰,为在每日卯时三刻,朝会开始之前,则为秦国重要之事的奏报时间。待重要之事言毕,自然才会领了外国使臣觐见。花解语想着心中之事,自然掐准时间,在朝会开始之前,就偷偷领了莺儿,藏在了秦帝龙座之后的屏风小隔间内。 待大朝会内事快议完之际,花解语这才偷偷从前小隔间出来,正见欲退身回列的傅颜、宋尚二人,花解语远远看去,只觉二人此种姿态极为熟悉。今日朝堂之上,内事争议依旧为东宫太子的废立之事,大约因有梁国使臣前来有朝见。因而,今日众臣争议此事之时间,到是短了不少。 第197章 意外使者 花解语本就不能来看望众臣的。所以,大朝会议事之时,她也未出隔间,也未上前。 只到也待礼部上奏梁国公主及使臣觐见之时,她就猫着腰,偷偷地向前蹑手蹑脚地行至着,欲接近那屏风。 屏风之后隔间,其设置功用主要为秦帝一时更衣之处,自是候了不少宫人太监。因而,一见花解语从隔间闪出,就已守候宫人太监吓了大跳。只是,此时朝会之上,宫人自是不敢喧哗。因而,只得捂了嘴巴,盯紧花解语。这些宫人一直盯着花解语,见她也无大动作,刚想放心。就又见,花解语欲往前行,一时之间只吓着宫人太监当场发抖,有的已经双腿一软直接跪于地上。 花解语也不管那许多,似只一心想见见那梁国公主,行至那屏风前,就将小脸拼命贴于屏风雕花镂空之处,不停变化角度,约是动作太多,一时不慎,终是带响了发带之上的铃铛。 “叮——”一声轻响,传遍大殿之上,顿时让整个秦国朝堂安静万分,一时之间,群臣皆静默不动。 此声之源明显来自秦帝龙座之后,众臣都已觉,只是碍于帝威不敢仔细打量。而秦帝距离最近,自是更能明了。秦帝只以为是不懂宫规的宫人,不小心犯错犯上。于是,愤愤回首,就见躲于屏风之后的花解语正努力伸个脑袋,在屏幕雕花镂空处,专心看着大殿之上。 如此之景,让秦帝微怔,等反应过来,就有些哭笑不得。秦帝轻咳二声,正想装装姿态斥责花解语一番,却忆起她于马场之上的天真之言。想了想,招来宫九,耳语一番后,就见宫九退到龙座之后。 花解语一见宫九入内,就知有戏。花解语为今日之举,可是布局良久,马场之上看似无心之言,不过就是为今日闯殿之举做个准备。 此时,花解语见宫九,连忙举起一指,做了个轻声之举,看得宫九心中一件柔软,只觉七公主似雪团一般,柔软无比。不过,宫九到底宫中老人,躬身道:“公主殿下,皇上请您移步外间。” “父皇知晓了?”花解语眼中满中惊讶,粉粉唇瓣微嘟,一副有些担心,又满不情愿的样子,在宫九盯视下,终是移步来到秦帝龙座之旁。 一阵白纱闪过,众臣就见一位雪衣的七公主,正半弯腰向秦帝问安。:“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嗯,起吧。” 秦帝心中有些着恼花解语胡闹,又觉这个女儿过于古灵精怪,想要斥责二句,又怕伤了花解语脸面。招了招手,干脆让花解语同坐于他的龙座之上。一时之间,又让朝中大臣重重吸了一口冷气。只有傅颜眼眸之中,越发玩味。 “宣梁国公主及使臣觐见。”太监尖细而长长嗓间响起,一道火红身影跨入朝堂之内。 梁国公主耶律若音,是梁国国君最小的女儿,刚过及笄之年。传说生得眉目如画,精通女子六艺,武功马术极高。总之,见过中诸人,都有所谓公主当如是之感。于是,就有了“第一公主”之称。 此时,耶律若音身着一身火红衣裙,头戴同色绣帽,帽侧垂下两条长长毛球流苏。梁国国风向来开放,因而并未蒙纱。耶律若音绝色之颜自是也示于众人眼前。花解语细细打量一番,精致眉眼,五官较为深刻,雪白的肌肤,如此也算当得起精致如画之言。 花解语打量的视线,是直直而去的,不带丝毫遮掩。不过,耶律若音到也不避,反而也细细打量着花解语来。 耶律若音来秦之前,自是将秦国前朝、后宫摸了底,今日出现大殿之上,能于秦帝同享龙座之人,自是分外注意。加之,不下她之下的容貌。于是,耶律若音到是对花解语越发关注起来。 一时之间,一白一红两种极端之美,瞬时成为秦国朝堂之中奇景。所谓朝见,不过是使臣正式觐见国主,呈上国书之事,其余也无大事。因而,待完成这套流程,秦帝自是携了不听话的小女儿,干脆退了朝。 此时,花解语正跪于政和殿之中,一双水润大眼眨巴眨巴,一脸的无辜,粉嘟嘟的唇瓣微撅,很有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而一旁宫九正不断给她使眼色,恨不能帮她赔罪道歉算了。 “父皇,儿臣只是想,第一时间见那‘第一公主’,也好知已知彼。”花解语软软糯糯声音里,偏偏有种理直气壮之气在内。 “你还有理了?”秦帝批着奏折,头也不抬,:“朝堂之上,也是你能胡闹之地。” “儿臣只想偷偷瞧上一眼而已。” “噢?那小七觉着那梁国公主如何?”秦帝放了笔,虽是板了个脸,眼中却并无怒意,反而带着点点笑意。 “也算不错。”花解语很是认同点头,然后一脸认真道:“不过,与儿臣比,应是有一定差距的。” “哈哈哈——”秦帝大笑,就连一旁宫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见,秦帝气已消了,宫九自是见缝插针,刚想贴上几句软话,让秦帝饶了花解语,只听政和殿外一片喧闹之声。 秦帝刚刚松开的眉头,又轻蹩起来。宫九见此,连忙甩着拂尘出了殿,去寻事端原由。而后,就见一番宫九领了一众大臣进了政和殿中。 此间大臣来得很齐。不过,明显分为两派。一派自是以宋宰辅宋尚以首的,一派是五皇子花子轩为首。那宋尚一进政和殿中,也不顾什么颜面,竟一把跪下就道:“陛下,七公主如此儿戏,丢我秦国国威,必要严惩啊。” 说完,就开始猛嗑头,而一旁几个老夫子,也跪下磕头声援宋尚。秦帝背手负立,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宋裴以及几个老夫子。 “宋宰辅,我七妹不过年少贪玩,哪里就有丢了国威之说法?”五皇子花子轩恨恨道。 “儒家正统之中,哪有女子上朝之说?”宋尚回道。 “你……”五皇子之言被打断。 “可儒家正统里,也未有废长立庶之说。”花解语跪于地上,软软糯糯之声响起。说完就看秦帝,面上一副天真之色,又道:“父皇,儿臣躲在隔间之后,都听见了。宋宰辅甚是过分,竟欲废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还在病中。好可怜啊……” 秦帝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看向宋裴之眼神,有些冷。而此时,花解语跪于地上,虽有地毯,终是有些不舒服。于是,就开始趁众人不注意轻轻动了动腿,一时小动作不断,自是落到了秦帝与诸臣眼中。偏偏花解语还一副未觉之态,只觉自己作得甚是隐秘。 显然,花解语如此作态,又大大取悦了秦帝与同来诸臣。于是,秦帝轻咳两声,道:“小七,众爱卿,你们先起来说话。” 花解语一听,连忙扶了已在身处的宫九起了身。而一旁宋尚等人听闻秦帝此言,自是知晓,秦帝此次定不愿罚花解语之错。花解语不过一小小受宠公主,无论如何,对于朝局影响自不会太大。于是,宋尚等人自不会因小失大,也随着起了身。 秦帝见众人都起身,于是又板起了脸,淡淡扫了一周,道:“七公主顽劣,自是要罚。只梁国公主来秦,自需接待之人,此次就罚七公主接待梁国公主,以功抵过如何?” “儿臣领旨。”花解语高兴地对着秦帝一拜。 朝中众臣皆是历经宦海的人精,自是明了,秦帝偏颇花解语之意。因而,自是高呼圣明,以悦帝心。只花解语见此,又开始撒娇耍混,求了秦帝出宫去住上一阵。索性此局布得极好,终是让花解语如愿以偿。最后,秦帝终是同意花解语这段日子,可暂居五皇子府邸之中,这段日子可随意进行秦宫。如此花解语这才满意收手。 午间,照例花解语在秦帝处用了午膳,而后才回了明光宫中,准备打包行李,领了圣旨前去五皇子花子轩府邸之中。因可随时回宫出宫,现下宫中之事,到不用特意安排。只是,到底挂心后党一派,因而花解语还是仔细叮嘱了木嬷嬷等人,盯紧皇后。随后,花解语又分别至水贵妃与母妃处告别,如此才安心等待出宫。 三天后,秦帝终是下旨。于是,花解语自是打包行李,乘了鸾驾,又带了秦帝御赐一队禁卫军,随五皇子花子轩回了府。一路上,花解语看向窗外之景,心中甚是兴奋,只觉自由就在眼前。 花解语在五皇子府邸之中,所居之处也如当初一般,是一处独立院落,依山傍水,景致甚是精妙。想来,花子轩当日接旨后,应是回来打点了一番,如此花解语入住之时,竟已是面面俱到,细小之处具已想到。 此时,花解语坐于院中,看到眼前诸人,心中有些无奈。本为,花解语今日刚来,刚差人递了贴于耶律若音处,就欲思量一下,接下带耶律若音游玩何处。 只没想,前脚差人递了贴,后脚院中就来了一堆人。花子轩、傅颜、林栋、宋裴,就连见天换营生,体验人生八苦的逐云小和尚也到了此处。此时,五皇子府邸,而且花解语带出宫之人,自然都是心腹。因而,也不怕人看见众人相聚。所以,一时之间花解语见到众人,竟有了一种久别重逢后的团圆之感。 还是傅颜烹茶,一派行云流水之姿甚是好看,此时众人皆拿了一杯茶水小口啜饮,似谁也未有先开口的打算。明明春暖花开的好日子,不知为何,就让花解语感到几分压抑。叹了气,花解语自觉不是在座诸人对手,于是轻声道:“怎会来得如此齐全?有事寻我?” “公主,你我二人,久不相见,宋某已是相思成灾,你竟问我为何前来?我好痛心。”宋裴满面的痛心疾首。 第198章 争风吃醋 “宋兄夸大了吧,弱柳扶风之中,美色甚多,不是盛传宰辅公子已是流转往返,谈何相思成灾?……”傅颜淡笑道,随后又看向花解语,柔声道:“此次,你欲带耶律若音前往游玩何处?” 花解语本就因宋裴之言弄得满面通红,觉得有些尴尬。还好有傅颜解围,又问道她心中所思。于是,花解语道:“自是稳妥,又显秦国风貌之处。”说完,有些头疼,想着耶律若音的安全问题。现下,朝堂斗争是已白热化,如是此时耶律若音出事,定会给后党一派留下可趁之机。 “公主放心,林某定当护卫周全。”林栋冷言道,见花解语似有不解,又道:“臣已请旨,护卫公主与梁国公主安危。所以,臣定当尽全力为公主分忧。” “当真?”花解语眼中一片喜色。 “自然如此。”花子轩笑道,:“所以,七妹安心游玩即可,有林栋在,想来宵小之辈,也不敢有所动作。不过……”花子轩顿了顿,又道:“现下,太子之疾到底如何?那还有那日你传言于我,应选妃之事,我到心中未有想法……,只现下,耶律若音前来,还是小心应付才好。” “太子哥哥身体还算好,只是现今如此局面……”花解语有些尴尬看向宋裴,见对方无异色,才又道:“自然也要拉些外力才好。本欲让五哥早日定,以免耶律若音前来,若是失了算,到是麻烦一桩。” “耶律若音听闻有第一公主之称,而三殿下向来才学高洁,二人一起想来应是绝配。”宋裴甩扇轻摇,照旧笑得桃眼闪烁。 “宋兄所言极是。”傅颜笑得一派温润。 “甚好。”林栋简单回应。 于是,三皇子与耶律若音的姻缘,就在众人烹茶谈天之中,就此确定。 花解语看向笑得一派温和众人,突觉后背有些冷。于是,花解语默默喝着茶,静静告诫自己千万不惹火在座诸人。许是众人当日很闲,于是就在花解语院落之内,集思广益确定了欲带耶律若音游玩之处后,又无聊的磨牙闲聊一下午。直到晚膳之后,才纷纷起身离去。 只没想到,临走前,默默无言一下午的逐云小和尚,在离去前,突然附身于花解语耳旁轻语道:“师祖欲见公主,请公主抽空于国寺一行。” 花解语愣住了,看着逐云远去背影,心中只剩激动与恐惧。 花解语已经很久不曾,整夜想起有关于那幅画之秘密,也不曾想起老和尚于她之劫难的预言。上次,秦宫之中,老和尚让逐云所带之言,隐隐透帮衬之意。而回宫至今,她已是经了数次生死之难,如此现下预言劫数是否已解? 花解语想到此番之事,想到逐云小和尚带来的话语,压下心中激动与迫切之情,自是暗下决心,定要寻个日子前往国寺。花解语今日折腾一番,也算有些疲倦,此时坐于内室,正欲唤梳洗一番,却没想室内烛光突然一闪,一股劲风而过。而后,一道身影立于室内。 “宋裴!”花解语压下讶异,看着面前所立之人。 “宋某欲邀易兄,前往弱柳扶风一看,如何?”宋裴摇扇笑道。 不知为何,花解语只觉鼻头有些酸,心下有些感动。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花解语换了一身宋裴带来的男装,又被宋裴抱起用轻功飞离了五皇子府邸之中。宋裴依旧有飞檐走壁,依旧喜欢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似一切都与年前未变之时一样。 宋裴带着轻尘直接从弱柳扶风二楼门窗之处窜到一处房间之内。那是,当日装修之时,花解语特意留下店中之人专用的房间。此时,花解语虽是换了男装,只是到底还是不宜露面,因而花解语也只是推了窗,从二楼居高临下看着。 弱柳扶风被宋裴打理的极好。此时,正是酉时末刻,正是弱柳扶风生意最好之机。扶柳的歌声依旧缠绵,身姿依旧柔软,依旧惹人怜爱。十七皇叔等京中一众纨绔也照旧游戏世间。可,花解语却突然这一切离她好远。明明只离了几月,却觉有着沧海桑田之感。 “如何?宋某打理可好?”宋裴吊二郎当声音响起,自是打断花解语的伤春悲愁之感。:“这里已是参观完毕,不如我们接着去下站,如何?”说着,宋裴又换抱起花解语跳出窗外,没想到出来后,窗下却停了一辆马车,与宋裴掀帘坐于内。马车就开始了慢慢行走。 花解语看向宋裴,想来,他们也几月未见。宋裴未在朝中任职,皇宫之中多有暗卫暗哨,因而花解语回宫之后,自是未曾再见。想到离去之前,自己所言之语,花解语以为二人再见之日,并会尴尬、难以相处。可是,没想到,此间再见,除了旧友重逢的感激,其余依旧却如昨日一般,两人之间相处自然,与从前一般。 “宋裴,我欲前往国寺一趟。”花解语对宋裴言道,想来要避开众人耳目,去见老和尚一面,终是需要宋裴帮忙。虽然,宋裴现在此般模样,只是不知为何,花解语对宋裴之信任,总是如此坚定。 “需要避着傅兄?”宋裴笑道。 “嗯,”花解语有些犹疑,上次去国寺,那老和尚就支开了傅颜,才见于她。而此次,逐云明明居于傅颜府邸,若无需避开他,只是一句话而已,自是可请傅颜捎带。如此看来老和尚,依旧不愿见傅颜。是以,花解语只好暂时瞒了傅颜才好。 “好。我来安排。”宋裴点头承诺。 马车缓缓而行,花解语掀了布帘向往看去,正是夜色繁华之际,京都各处如以往一般,繁华似锦。慢慢地,马车所道越来越偏,周遭行人越来越少,花解语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她惊讶看向宋裴道:“你欲带我回易府?……” “嗯。”宋裴摇着扇,笑着点头。 没人知晓,她对以易染生活的那几月的日子,有多怀念。也无人知晓,她有多喜爱易府。此时,花解语大眼有些湿润,水旺旺地看向宋裴,她道:“宋裴,谢谢你。” 那一夜,花解语回到易府,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心中家园。一切都未改变,似在等她的回归。待一切结束,花解语又被宋裴以轻功送回了五皇子府邸。花解语未问宋尚之事,她相信宋裴。这是二世以来,唯一让她如此信任之人,甚至高于傅颜。 是夜,傅颜依旧在书房之中读着书。春日温暖宜人,因而并未关窗。现下,已近次日子时,一道黑影闪过,照例快速隐在书房阴影之处。 “宋裴已送公主回府。”黑影单膝跪地而报。 “宋裴带公主去了弱柳扶风、原易府处。而后送了公主回了五皇子府邸之中。” “故地重游?”傅颜放下书卷,轻啜一口茶。 “公主似欲去国寺……” “国寺?”傅颜轻抚了抚若有所思,:“秦国再得奇石祥瑞之事,快速传于诸国之中。” “是。”黑影犹豫一下,终是应下。 “为何犹豫?” 傅颜笑道看向黑影。黑影只觉背脊生凉。于是,连忙道:“只是上次被刺杀钉子过多,此次属下怕再被顺滕摸瓜。” “原来如此。”傅颜收回视线,温润笑道:“无妨,三人成虎,流言之力不可小觑,现下已是第二次祥瑞之兆,此次又有多少国家能按捺呢?我很是期待。” “是。”黑影坚定应道,而后犹豫道:“只是公子,童谣传信欲来秦国,此事应如何?” “胡闹,现下正是关键之期,此时最危险,传信于她,不许她来此涉险。”傅颜难得急言令色。 “可是,您身上……” “无妨。”傅颜摆了摆手,又拿起了书卷。, “是。”黑影一闪,书房之内再次恢复宁静。 第二日,花解语起床之时,已是接近辰时。莺儿等人正忙着伺候花解语洗漱,就有宫侍来报,五皇子府邸管家与林栋右将军正立于院外欲见花解语。花解语略略思索,就知应是耶律若音有了回贴,管家才会前来。而林栋大约应是为了护卫她之安危而来,这才清晨急于见她。于是,花解语着人将二人领于偏厅,梳洗更衣完毕,这将人请来正厅一见。 “公主万安。”二人一见花解语,连忙在见安行礼。 “不必多礼。可是有事?”花解语随意抬了抬手,免了二人之礼道。 “耶律公主回了贴,刚刚着手送来。”说着管家双手捧上,莺儿接过递于花解语。 花解语打开回贴,就见耶律若音回道,今日欲去礼部呈报国书礼单,虽是已是呈报秦帝一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自是欲去礼部备案一番。贴中还言道,欲邀她同去。 耶律若音到是直白。不过,到是把她利用个尽。耶律若音此次前来,和亲自是首要之事。而秦国接了此事,自会圈定和亲对象范围,如此才好让耶律若音挑选。且,如此才好将和亲人选之主动权控制于秦国之手。不过,按秦国礼制,和亲公主挑选驸马,应在来秦呈上国书六日后,如此才可见到准驸马人选。只是,现下耶律若音应是等不及了,竟想借她之势,先去礼部一睹驸马名单。花解语略一思索,就唤人去通知耶律若音,已时驿站相见。而后,自是打发了管家离去,刚想去偏厅用了早膳,这才想起厅中,还站了一位沉默的冷面将军。于是,花解语只好再坐定道:“林将军可有事?” “臣奉命保护公主安危,从今日起,自是跟随公主殿下。” 果然,与她猜测一样,花解语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林将军,可用过早膳?” “臣一般寅时起身。”林栋淡淡言道。 第199章 相互试探 花解语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冷面将军实在有一言可噎死人之本事。只是,花解语到不觉他有何坏心,只觉看不透此人。不过,现下还算盟友,花解语倒也不想花费过多心思于他处。于是,让林栋随意后,自是去偏厅用了早膳。而后,起了鸾驾向驿站处行去。 花解语到驿站之时,耶律若音正指挥侍从整理贡品,驿站大院之中,正堆积着各式各样如山的包裹、箱笼。花解语见此甚是奇怪,正想在询问耶律若音,只没想陪于身侧的林栋倒是开了口,:“今日梁国驿使全数到齐,需搬去馆驿。” 被林栋一说,花解语这才想起,秦国驿站虽可以提供住宿,换洗马匹等事宜,只是到底过于狭小简陋。耶律若音身为梁国公主,此番前来又为和亲之事,自然不可慢怠,因而搬去专供使臣所居之馆驿,才是正理。 花解语前来,下了鸾驾故意止了太监通报之声,原是不忍打扰,少些虚无排场之意。只是,现下突然走进,眼见院中凌乱不堪,到是让她有些担忧。焚香待客、整洁迎客,才是迎客正礼。此番,只因她一时兴起,却没想让耶律若音落入尴尬之地。花解语有些担忧耶律若音误会她意,似故意出她之丑,因而心中有些惶惶。 只没想,耶律若音见她后,却是笑容满面、似根本不在意,凌乱之处被她瞧见一般,右手扶胸与她施礼:“公主万安。” 花解语连忙半蹲还了回礼,见耶律若音满面轻松之色,面满喜意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于是,温和笑道:“耶律公主远道而来,花解语奉旨陪公主游,公主可有想去之地?” “七公主客气,公主来公主去太过麻烦,我可否唤公主名讳?或我二者可以姐妹相称,如此可好?” 耶律若音到是爽直,面上笑意也真诚。如此花解语自应下。而后,又向耶律若音介绍了一下身后之人。此次,秦帝虽是下旨由花解语接待,自然不可能由花解语一人完成。于是,除了派林栋来护卫安全之责外,又派熟悉礼仪、经验老道的礼部官员,随花解语一同接待。 两方人马见礼熟悉后,耶律若音就捧了一个锦盒,送与花解语。花解语到也不过多推辞,反正此属正礼之内。只是,接了礼让人好生保管起来。而后,耶律若音似自来熟般,也不管甚礼仪、礼节,当下就扯花解语之袖,兴致勃勃往外走。 花解语自是知她心急何事,只是看耶律若音不作遮掩的作派,到是让花解语有了几分亲近之意。生于皇室,长于皇宫,还能如此直白的表述心意,也算是难能可贵。 耶律若音的步伐及快,但又照顾了花解语极限,虽让花解语步代快于平日,到也未让她有尴尬之意。花解语被拖着往前,只是细细打量起耶律若音来。前次,大殿之上到底离得过远,让她无法好好细看这位被称为“第一公主”的梁国公主。 现下,细细打量才发现,耶律若音长得极好,五官精致,肤若凝脂自不必说。更为难得,她心细如尘,凡事所做皆恰到好处。虽是,长得艳丽明媚,却媚而不俗,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意。 这个“第一公主”果然非是浪得虚名。 花解语心中暗暗忖度,大约思虑间过于专心,待回神之时,已立于两匹骏马之侧。那两匹骏马,一白一黑,脊背优雅,不时喷着响鼻,前蹄磨着地面,一看就是良驹宝马。耶律若音笑指那马道:“请妹妹怜我待嫁女儿之心,你我二人骑马前往礼部,如何?” “甚好。”此时,花解语才真正领略耶律若音的厉害之处,似也如她般,利用阳谋前来阴人。此前,耶律若音已传信于她,想去礼部,其心意昭然若揭。现下,她竟是直接揭这遮羞之布,干脆明谈所求。若是,一般处事之人,自是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局。不过,花解语到觉无妨,心中只是暗笑,心下只想着耶律若音,等下无功而返之时,就觉有些痛快。 花解语难得心起捉弄之意,只她身后那两位礼部官员,到是面色有些泛难,欲言又止之意甚为明显。可花解语偏装作看不见般,只与耶律若音笑道,谈笑间自是应了此事。 随后,二人自是上马而行,往礼部公衙而去。花解语所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虽是比起黑马看来温和许多,只不过到底非骑惯的马匹,自是有些驾驭不住。到是,一旁林栋似知花解语此时处境,往她之身前暗暗在靠拢,似屏嶂般拦于她侧,只慢于她半步。 花解语一路提心吊胆地行至刑部,刑部公衙内人早得通传,自是全体迎于公衙之外。待见花解语与耶律若音二人驾后,这才跪地见礼,三呼千岁。免了众人之礼,花解语二人随入衙内,坐于衙中正堂之上。 一旁梁国使臣连忙呈上梁国此次礼单,交予礼部官员审核备案。花解语则坐于堂上神色淡淡饮茶,似已忘刚刚耶律若音所托般,淡定端坐。大约耶律若音对此次招夫极为重视,眼见花解语没了动静,也不动气,只是笑道:“本宫现下想见未来夫婿之人选,不知可否?” “自是不可。”礼品官员到是直接,一口就还了过去。 “为何?” “此次和亲事关重大,礼部所拟定之人选,自是需上报陛下,等御批后,方可为正式文书。到时,公主自可知。现下,名单才还在草拟之中,名单之上所载之人,并不齐全,如此自是不可以与外人观。” “呵,本宫到不知,对于本宫夫婿而言,本宫何为外人。”耶律若音突然沉下,瞬时面上无笑,一股威势扑面而来。 礼部官员对于耶律若音之言,似有为难,只默言不语。到是花解语看如斯情景,自然笑道:“呈上与公主看看吧,公主待嫁女儿心,尔等自当体谅。”说完,花解语又转头,看向耶律若音道:“于驸马而言,姐姐自不是外人,只名单现下为为草拟之单,姐姐现下阅后,日后若是不妥,更换了人选,还请姐姐莫怪。” “自然。”耶律若音笑应道。 如此花解语自是向礼部官员点了点头,见礼部官员还是面有难色,耶律若间瞬间又要变脸。花解语连忙将秦帝推出,到底现下众人皆知在七公主受宠,自然没人想与其为难。于是,终是将那份准驸马名单送到了耶律若音手中。 陪着耶律若音在礼部门磨蹭立威一日时间,不管耶律若音要做何事,花解语都是冷眼旁观之态,只是耶律若音所求之事到底让礼部那群甚喜引经据典的酸腐老头们,恨不能让其赶出了事,大约碍于花解语此尊大佛还在,礼部之人只好苦了脸,不着痕迹地为难着耶律若音。一日以后,花解语对礼部这群天天礼制规程的老学究们也改观不少。果然,能在官场浮沉之人,怎会只有一腔热血,满腹经纶。 于礼部盘桓一日,又当面邀了耶律若音明日见面时间,而后才打道回府了。 回府路上,已近黄昏之色,京都向来繁华,此时街道之上,也是人来人往。花解语坐于鸾驾之上,沿路皆有禁卫军先行扫路、清场,百姓都被在拦于禁军组成的围栏之外,下跪高呼千岁,无人敢抬头直视皇威。 花解语只是静默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却对耶律若音现下非看选婿名册之事,有些好奇。明明还有六日就可以完全得之,为何非在此时知晓?花解语突然扬眉,看向一旁走在身侧的林栋。 这个冷面将军,如是认真说起,到时助她好几次。林家身为武将世家,自开国起,则以军功起家,既有武将的爽直,又兼文臣的谋略。突然,花解语很想知晓他的看法。于是,花解语掀了鸾驾之旁,小窗珠帘轻纱,对林栋轻语道:“今日耶律公主誓要阅选婿名册,林将军有何高见?” “待嫁情怀耳?”林栋冷面推测。 “呵,我看却不象。”花解语轻笑。 “噢?” 林栋面无表情的俊脸之上,依旧面无表情,若是仔细打量,自发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花解语笑中有丝嘲讽,:“想来这个耶律公主,在我大秦之内就有心仪之人……” 林栋对花解语此言,有些吃惊。刚想开口询问,却已到五皇子府邸,照例管家已迎在门口。待迎扶花解语下了鸾驾之后,这才连忙引他二人前去花园小厅之内。如此看来,想来五皇子早已回府,现下已等待多时了。 五皇子花子轩一向豪爽,也不喜过于精巧的景致。因而,五皇子府中自是古朴大气的绿树为主,隔三差五点缀几盆娇艳欲滴的花朵,让整个府邸景致显得大气,却不显单调。 花解语与林栋到时,花子轩、傅颜、宋裴三人正在饮酒。现下,已是月痕初显之时,三人围座于亭中,白玉瓷酒壶放于桌中,似在自酌自饮。三人相貌皆不差,如此夜色之下,却有几分仙人之姿。 见三人如此风姿,不知怎地,花解语就想到耶律若音之事,轻笑出声:“我大秦儿郎果然个个俊朗无双,竟引得梁国公主不惜远嫁。” “七妹,为何这样说?”花子轩好奇问道,其余三人更是好奇看向花解语。 “我今日可是陪耶律若音在礼部待了一日有余,就为提前看一看并不确定的准驸马名单。”花解语向诸人眨眨眼,俏皮说道。 “不是待嫁女儿心思?”花子轩有些不屑。到是傅颜与宋裴若有所思起来,只一会儿傅颜则笑道:“果然如此,七公主慧眼。” 第200章 言语提点 随后,宋裴也笑道:“还是公主心细如尘,五殿下可派人早日查清最好。” “为何?”花子轩很是茫然问道,不知为何他又一种智商被嫌弃之感。花子轩很是有些委屈,半晌他用很是迷茫眼神看向花解语,眼中流露出在渴望有让花解语深感无力,刚想开口,就被傅颜接过了话头。 “耶律若音被誉为第一公主,深受梁皇宠爱,若不是自行请求,又岂会轮到她前来和亲。让一位深受在圣宠的公主,离开故土远嫁异国,想来若不是有了心仪之人,秦国还能有何物何事可引得这位梁国公主前来。这乃其一。” “耶律若音如此紧张选婿名册,不顾礼仪也不想提前查看。若是猜来不错,想来是提前得知名册之上,是否有心仪之人。若是不如己意,也好提前布置。这乃其二。所以……” “所以,五哥下面应是专心查出这位耶律公主的心仪之人,若是正好属五哥之盟,那到可卖耶律若音一个人情。若是,此人属皇后一侧……五哥也好早做准备。”花解语淡笑接过话头,缓缓望向傅颜。 “那该从何处查起?”花子轩这才恍然大悟,不过此问题一出,就连林栋都隐隐透出嫌弃之意。冷着脸道:“出使过梁国的年青使臣。” “噢——”花子轩终是明白,诸人无奈摇头。 花解语接待耶律若音细节,每日皆有专人报与秦帝。此时,秦帝正坐于政和殿内,派出辅助接待的两名礼部官员,正在惴惴不安地向秦帝上报今日之事。秦帝面无表情,只听得耶律若音坚持提前看选婿名册之事上,有些讶然。而后,则再次面无表情。 殿外,水贵妃求见之声又起,秦帝深叹一口气。宫侍们与水贵妃之间的争执之声传入殿中,秦帝向一旁宫九瞟了一眼,宫九会意领命而出 水贵妃见宫九出来,自是知晓应是秦帝有了旨意。当下满怀期待之色,也不再吵闹,安静等待谕旨。 “贵妃娘娘请回吧,陛下现下正忙,无空见您。嘱咐您小心在自儿身子,小心照顾太子殿下。” 水贵妃面上期待之色,瞬时消失,半晌收拾了心情,终是再次有离了政和殿。宫九打发了水贵妃,自是进殿复旨,刚想上报秦帝,就听秦帝言:“下旨今年春围提早,下旨三品以上家中未婚儿郎,都应参加此次春狩。” “是,老奴安排传旨。”宫九安静退下。 花解语接下来几日,就带着耶律若音在京都之中,四处瞎逛。为了方便,更是干脆换了便装,弃了鸾驾,打扮成一般官宦小姐在这个京都四处闲逛着。二人脾气都还算直爽,于是到还算谈得来。当下,也如小女子般,四处闲逛瞎买一通。 花解语难得出宫自由几日,自然很有乐不思蜀之感。只是,心中到底挂念傅颜,总觉现下什么都好,都是少了与他单独会面之时,不由地花解语就想起宋裴。 宋裴会武自然可以夜里偷会于她,而傅颜自来体弱,又是文弱书生。现下,二人虽生情愫,只到底未明,因而总是寻不得良机,让二人单独一见,如此到是勾得花解语相思之苦,越发旺盛起来。 花解语很想单独见见傅颜,心中只觉那怕何事不做,也觉心喜。这一日,难得陪了耶律若音半日就回了府,眼见才是午时刚过,林栋因兵部之事,先行离去,花解语就升起了一探傅府之心。于是,花解语换了平常之衣,只叫管家寻了一辆平常马车,就一人乘马车前去傅府。 到了傅颜府邸,花解语下了马车这才有些迟疑。现下,她未变装,又未送在拜贴,想来府邸之外看门仆从,也识不得她七公主,可现下她要如何进府呢?花解语正犹豫,突然被推一倒,眼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冲了过来,直扑到那在看门小厮面前,一道娇俏而熟悉声音响起:“喂,快快前去通报,让傅颜出来见我。” 花解语被一推之后,勘勘站稳,忙向那处一看,才发现竟是会仙居愿桃…… “愿桃——”花解语惊讶不已,不由失声叫出。 只是,愿桃想来目的明确,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抓了那看门小厮,就娇蛮道:“你不去通报,我就把我与傅太傅之间风流韵事,传遍京都大街小巷,哼,看他傅颜日后如何在京都之立足。” 花解语看到愿桃本就惊讶无比,现下听到愿桃如此说辞,只觉震惊不已。当下,就觉心里酸酸涩涩,似食了早熟清梅一般,酸得让她有些心涩之感。此时,花解语只想离了这事非之地,也顾不得愿桃还在吵闹之中,转身就想离去。 也不知怎地,许是花解语转身动作太多,本一心一意欲入傅府邸的愿桃。突然,又跑到花解语面前,伸手欲捉花解语之手。花解语自不想如她所愿,只是想到愿桃会武,自已当下又未带护卫前来,心中暗恨自己草率,否则怎会陷入如斯境地。 愿桃依旧出手很快,花解语依旧躲得狼狈,就在花解语力有不怠之时,突然闻到一股熟悉香气,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喂,傅太傅,你终算肯见奴家了呢?” 扯过花解语的自是傅颜,花解语当下感叹还好有他及时。否则,也许她这当朝七公主就被结果于傅底邸前,也是不可预测之事。只是,还未待她感叹完毕,愿桃娇蛮的声音又响起,让花解语很快想起她先前之语。顿时,因紧张而忘记的感觉,瞬间回到了心中。 花解语心头又气,自是没了好脸。于是,也不管傅颜是否救她,毫不犹豫一把推开,就想离去。只没想,傅颜似知晓她反应一般,收紧了圈住她纤腰的手,用力带着她向府内行去。 显然,傅颜自不会愿桃看在眼中,虽然愿桃之声引来一堆无聊之士围观。不过,傅颜似有些难得理她之态,只携了花解语,半强迫将她搂进了府中。 花解语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只觉自己又上当了、受骗了。偏偏还被这凉薄之人,强行掳入了府中。此时,花解语自是恨地痒痒,恨不得三两口撕了傅颜才好。 傅颜此将花解语带入了花厅之内,一挥手,一旁仆从就连忙退了出去。花解语被圈在一把大椅中,眼前是傅颜惯有温润笑脸。也不如为何,明明平日里如沐春风的笑容,现下只剩薄情可恶四字。 花解语心里气极傅颜类似无赖的行径,心一狠,就一脚踩在了傅颜脚上。傅颜面上依旧如沐春风,只是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美人如斯,傅颜当下也顾不得脚痛,为免脚上再受无谓攻击,干脆起身过来拽她。 “放肆,还不放下本宫!”花解语大怒,当下摆了公主的派头,想从傅颜身侧离开。 傅颜却轻笑出声:“公主有心上人?” “胡说什么!” “公主厌恶微尘?” “你----” 眼见傅颜漫不经心的态度,花解语很是糟心,当下心火更旺,一气之下干脆抓了傅颜之手,一口咬了下去。 花解语发了狠,自是没管力度,没管地方,只是口中突然有了腥甜味道,这才反应过来。花解语慌忙松口,拿起一看,眼见伤情突突地冒血,血流不止的模样,让她又气又急,一面按住傅颜伤处,一面低吼道:“不知躲开?!” 傅颜抚着花解语之头,低笑道:“我若是躲了,我们七公主这口气,憋在心中,憋坏了可如何是好?” 花解语恨死了傅颜有时不正经与无赖,被他一说,到一时无言。花解语到底恨不下心,本欲下去召来仆从,送些伤药有来,却听傅颜道:“我与愿桃无关系……”傅颜轻叹:“不过,她想见逐云罢了。” “逐云?……”花解语吃惊,实在没想到一个清清白白的逐云小和尚,为何就突然与名妓愿桃扯上了关系。不过,心下虽是疑惑,到底还是因傅颜解释,散了憋闷。又看了看,还在冒血的伤情,当下也觉自己下口狠了些,有不好意思道:“哪个……你还是唤人送来伤药处理一下,比较妥当。” “怎么?现下知晓心疼了?”傅颜挑眉调侃,:“晚了,流血而亡吧……” “傅颜!——”花解语有些恼羞成怒。 “好了。”傅颜又抚了抚花解语发顶,安抚道:“看你以后还敢,随处乱误会人?”说完,唤来门口守候的仆从,去取伤药。 花解语未发一言。 两人距离太近,那股熟悉的香气再次扑鼻而来,花解语抓住傅颜衣衫,使劲闻了闻,心中有些疑惑,有些踌躇,但终是下决心问道:“你身上可用有什么特殊香料?” 傅颜突听花解语一语,有些微怔,随后笑道:“不知者,还当你属小狗,鼻子到是灵光。”而后,又笑道:“这是楚国特有梨落香,据传是楚国皇族专用。” 梨落香? 楚国! 他和楚国有什么关系。 花解语静静看向傅颜,愣怔。 当夜,花解语用过晚膳,方被傅颜送回了五皇子府中。只没想到,刚刚踏入府邸,在一花园小亭中,正遇独饮自酌的林栋,月色很冷,独饮背影更添孤寂。花解语见此不忍打扰,终是离去。而隐于暗处的五皇子却是一声轻叹。 五皇子终于履行自身诺言,找到机会,向秦帝处上呈应为已及笄公主、皇子选婿之事。五皇子所选时间,很是恰当。现下,正处于梁国公主和亲之事。秦国为显对此事之重视,并会将在和亲之前,让梁国公主选观夫婿人选。因而,若此时将秦国皇子皇女亲事一同协办,反而有几喜临门之事。所以,秦帝自是应是爽快。 秦帝一应,各家有儿子,还有意尚公主,嫁皇子之家,自是快速走动了起来。现下,此任秦帝儿孙不算旺盛,现已成年尚为婚配的皇子,只有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三人,皇子娶妻除娶贤外,自是两方势力联合。 第201章 公主选亲 因而,秦帝一允,各方人马就四处相看起来,由此也让京都贵族之宴,比往年多几倍。而及笄而尚未婚配的皇女中,也只有嫡长公主、五公主以及七公主三人。 现下,朝人众人皆知,嫡长公主花拢蕊虽是秦国唯一嫡女,只是现下却失了圣宠、圣心,况又是梁国上呈中欲娶之人,因而此次为公主选婿也不会参与其中。而五公主乃庶出公主,母族不显,生母更不得帝宠,向来存在感不强。 此次选婿不过过场。如此,看来秦帝此次欲选驸马之意,想来是为正得圣宠的七公主。如今,七公主花解语得帝宠,灸手可热的程度,自是让京中各家有心攀驸之人心痒难耐。 思度七公主如今圣宠,想来尚了七公主之人,必能得秦帝赏识。因而,各家有儿子,年纪相当的者都纷纷打点,只求此次能放了公主青眼。 关于五皇子花子轩突然上呈忧心皇女皇子亲事一举,花解语实未先知。只是,等花解语知晓之时,已是晚矣。 花解语初听此消息之时,很是郁闷了一番。甚至突然生出,与五皇子联盟原是错误之感。 花解语实在不明白花子轩之想法,她不明白,若是为了太子与他之亲事,只要上奏皇子之事便可,何必拉扯上她。明明知晓她暂无嫁人之意,何苦静静相必。为此,花解语连续两日皆未给花子轩好脸。 花子轩很委屈,现下府邸常驻三尊大佛,一名傅颜,一名宋裴,一名林栋。尊尊皆能让他胆颤心惊,让他夜不能寐。 他自是知晓,现下花解语不愿论及婚事之情。只是,一面是三,一面是一。于是,花子轩一狠心终是开了口。眼见,花解语不想搭理他,花子轩只想无语问天,为何面面俱到如何艰难? 此时,离春狩之日还有三日,花解语有些无聊坐于院中,只看着春日发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炫目而多彩。 可花解语却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前往国寺。花解语无奈看向对面那尊大佛,自从那日她从傅颜府邸晚归后,林栋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还美名其曰为职责所在。 花解语微微叹气,思度半日,终是看向林栋道:“林将军,今日耶律公主休憩,不愿出行。本宫想前往国寺一游,将军也自行休沐一日?” “末将之职,为守护公主,公主哪里,末将自当同在。”林栋冷面答道。 “无妨,本宫前往国寺只是欲一般踏春,游玩,实不用林将军卫护,本宫自觉林将军天天跟随本宫侧,实在大材小用,委屈将军了。” 花解语客气道完此番话,只期望林栋能懂她之意,不再随着她出行。却未想,林栋却突然勾了勾唇角,似在笑般,:“此次护卫公主之职,本就是末将向陛上求来,心甘情愿又何来委屈之说?”顿了顿,又道:“林栋心悦公主多时,能跟随公主自是求之不得,不求公主回应,只求能陪于公主之侧。” “你?——” 花解语甚是讶然,未成想林栋竟会表白于她。花解语仔细看向眼前这个有冷面将军之称男人,他面上全是真诚之色,眼中情意直白的吓人。花解语有些心惊,只因她从想过,林栋会心悦于她。 她与林栋交集及少,见面次数更是有限。是以,花解语自不知林栋于她,何时生出了爱意。花解语看着眼前满面真诚之意男人,心中不觉尴尬,只觉抱歉。她已有心悦之人,她无法回应于他。 动了动唇,花解语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大约太过震惊,竟无法在说起妥当的话来。 而林栋似知晓她之意般,道:“我将情意告知于你,只期有个机会。我知你现下有心悦之人……” “不过,我想说,或许我非你心悦之人,可我却是你最应嫁之人……” 花解语被林栋一番告白弄得有些头昏脑胀,后来还是要林栋将昏昏沉沉的她,扶上了马车,与宋裴、逐云二人汇合后,而后才一起去了国寺。林栋依旧坚持将护卫于她,花解语也知无法说服这位冷面将军,只好默认让他跟随。 马车缓缓行于道路之上,不快不慢行程让花解语有些昏昏欲睡。不过,有宋裴之地,自是不可能冷场。是以,花解语一路之上,虽是有些沉默不言,只是到底因有宋裴,也不算了默然无声地让人尴尬。 很快,马车就带着几人来到庄严古朴的国寺门前,依旧只有一个小小和尚,立于门前。应是逐云早已传了话,因而一见众人等,就连道了声佛号,合什施礼后,就领了众人进了寺中。 国寺从建至今,约有两百年历史,更不是出了不少大德高僧。是以,国寺现下佛界威望更甚。花解语随领路小和尚向正殿行去,一旁自然跟着林栋等人。花解语有心想要见见那老和尚,自然不想让林栋等人跟在身侧。 不过,花解语也知晓林栋素来固执,自是不易说通,否则现下也不会跟她到此地。花解语一时也不想支开林栋好借口,正为难之际,就听宋裴道:“听闻贵寺曾经出过一位武僧,传说这位大师,武功极高。不过,练功之处却极为奇特,不知宋某可否有幸前去一观?” “阿弥陀佛,自是可以……那处练功之所……”逐云刚道佛号,还未说完,就被一向惜字如金的林栋打断了。 “有何奇异?”林栋冷面之上,难得露出好奇之色。 “噢,听闻这位大师能修得旷世奇功,就是因其练功之所,与别人不同。宋某一向好武,此次前来,自想好好验证一番。”宋裴笑望林栋,而后又道:“林兄也有此兴致?” 林栋面色有些纠结,显然此事应是他极有兴致之事,只是到底记得自身职责。因而,显得有些拿不主意。花解语见此,自然善解人意地笑道:“林将军,既然有此兴趣,自随他们前去观看即可。不用顾虑我。若是将军还不放心,不若将我送至逐云禅房之中,我就他禅房之中,与逐云谈道论禅,可好?” 花解语不着痕迹打量林栋,显然林栋极其爱武,想来与武学有关之事,都会让林栋觉得有趣。所以,林栋一听此言,自是按捺不住。轻蹙眉,林栋思索了半晌后,终是同意此种提议。于是,林栋将花解语送入了逐云禅室后,这才离开随宋裴而去。 花解语见人已走,当下也难得客气,对逐云道:“逐云,如是现今方便,可否带我前去面见大师?” “阿弥陀佛,自然可以。公主,请随小僧来。”说完,逐云起了身,领着花解语向外而去。 逐云依旧领着花解语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这些纤陌小道在花解语眼中,总是有着相似的模样。只是,虽是相似,不过到底却有不同。花解语随着逐云不快不慢的走着,直到看到眼见再次出现那片梅林。 现下,早已进入春季,自然看不到梅花全景盛开之时模样,苍劲有力的枝节上除了几条固执于春、已尽败落的花朵外,只剩下淡淡绿芽。这是花解语第二次来此处,只是整个梅林却显得有些萧条。 花解语曾经暗自思忖,猜测此处应有难见的机关阵法,否则那老和尚隐居于此数十年,又怎会未见任何端倪露出。随着逐云东拐西晃的行走于梅林中,最后终于到达看似平静却神秘的小木屋中。 花解语再次立于此次,心绪确是百转千回,她打定主意,此次定要让那和尚将事情言明,她再也不想陷入无境的猜测中。逐云合什见礼,向内通报二人到来。木屋依旧无风自开,花解语随着逐云向内而行。 一切都在一模一样,似花解语上次离去后,就未有所变,就连那白须及地的老和尚所坐的位置,似乎都没有变。 “你来了?”老和尚声音响起。 “是,大师召唤,花解语自当前来,只不知大师有何吩咐?”虽是解了心中疑惑,只是到底压制心绪,让自己平静而对,否则就失了先机。 “嘿,”老和尚睁眼,口吻之中带有兴趣,:“到底历练了一番,没一点就着。” “又贪长一岁,虽未得多得几分智慧,只脾性还是收敛许多。” 花解语如此平淡,老和尚却似见到珍宝一般,细细打量她半晌,道:“小丫头,你的本心可还在?” “自然,”花解语肃然答道。 “可老和尚却知,过去一年,你设计谋害皇后,为此不惜伤了己身。你讨好你父亲,却为夺你姐姐圣宠。如此说来,小丫头本心想来也是坏的,否则怎会步步皆是谋算,招招皆是血泪。” “花解语到不认为,”顿了顿,又平静说道:“佛曰:用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若是只为怕犯戒,而留下恶人在世间纵横。想来才是有违我之本心。” “哈哈哈——你这丫头果与我佛有缘。”老和尚听此不由抚掌大笑。待笑完又道:“丫头,我送予你的画作,你观后可有心得?” 花解语神色一凝,蹲身半福,:“实才愚钝,辜负前辈好意,现下花解语日日观赏,依旧不得大师其意。请大师教我。” “哼,丫头你到谦虚,老僧每一幅画作送予了人,自要受礼之人,自去领会。老衲每一幅画都只此世间一幅,绝对珍品,小丫头你脸面大了。”老和尚长眉一挑,得色愈显。 花解语静默不语,半晌又道:“大师上次言到我一劫,不知现下,大师可否告诉此劫数是否已化解?” “阿弥陀佛,小丫头,你又何必再过于在意。凡事随缘即可……”老和尚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小丫头,你此次前来陪老衲聊了半日,我修佛一世,也生无长物,就送再送你一幅自作之画,供你观赏,可好?” 老和尚话音刚落,又是一卷画落入花解语怀中。花解语刚要言谢,就见木屋之门再度开启,一股力量将送出木屋,耳边还回荡老和尚话语:“去吧,丫头,记住坚持本心即可。” 第202章 大道禅理 老和尚的话音还在耳边萦绕,可是花解语与逐云二人,却已在木屋之外。 眼前梅林,虽无梅香,却绿芽点点,一派生机勃勃。花解语怀抱画卷,愣怔半日,似无法从方才之境中醒来一般,只愣怔于原地,一动也不动。花解语此模样,逐云也不急,只是站于身侧,静默无语。 半晌,花解语轻叹,逐云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公主可悟了?……” “我到底愚钝……” 花解语面显无奈,对逐云道,:“大师之言,我竟无半点领会,就连大师上次所送画作,现下也未参悟,想来要辜负大师一片苦心才是。” “公主,何必妄自菲薄,一切皆是机缘罢了,想来机缘一到,公主自会有所悟。” “如此最好。” 花解语面露有些许勉强之色,只是现下一切之事,皆无头绪可言,她也只好无奈放下。半绿梅林也有另一番景致可赏,虽有心赏景,只是思及宋裴等人,花解语还是与逐云回了禅房。之后,两人禅房之中谈道论佛,待近黄昏之时,终见小和尚领了宋裴与林栋两人回来。于是,众人又收拾一番,与主持告辞后,又赶了马车回了京都。 路上,宋裴与林栋二人热议着国寺中,那处极为特殊的练武之所。男儿生性自喜剑戈刀戟,如此二人到是越聊越投机。末了,花解语还自二人眼中,看出几分心心相惜之意,一改之前有些莫明的剑拔弩张之势。 花解语见二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一时有些好笑,也不愿扰了二人难得兴致。于是,干脆挑了车窗布帘向外观景。 从国寺到京都,虽道路平坦,四周却竟是田园之色,一派炊烟袅袅的乡村之景,与花解语自小在宫常见的精致人工景致,自是不同。夕阳西下,农田纤陌小道上不时有归家农人身影,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没有纷争,没有权谋,如此人生让花解语难得生出向往之色。 “嘀嗒、嘀嗒” 一阵马蹄声传来,在空旷的大路上,格外引人注目。花解语回收看向四周之景的目光,向那马蹄声处望去—— 距离花解语所乘马车前方不远处,一匹枣红色骏马,驮着一名女子正缓步前行。那女子身着玄色劲装,高高束起马尾。虽只可观背影,也能让人生出窈窕淑女之感。那纤细身影挺直坐于马背之上,不知为何,就让花解语深觉眼熟,总觉应何处见过。 大约花解语视线过于直白,让那玄衣女子也有所感。突然回首,与花解语视线撞个正着。那女子妩媚地对着花解语勾唇一笑,明明充满诱惑笑容,花解语却觉得有些诡异,且熟悉感更甚。 马车的速度到底快于骏马,加之玄衣女子本无意快行。因而,很快花解语所乘马车就赶上了那名玄衣女子。马车从那匹枣红色骏马旁奔驰而过,擦身而过间,花解语看到那女子似有深意的笑脸,心中感惴惴不安…… 花解语等人回到五皇子府邸之时,已是月上柳梢之时。花解语随众人被管家迎回府邸之中,又将众人领至花厅之上。待花解语等人站定,却见傅颜与五皇子花子轩二人,正举杯对饮。见众人回府,花子轩笑道:“你们到是有兴致,只是游国寺,怎就不知叫上我与傅大人啊?” “殿下政事繁忙,那是我等闲人能比?”宋裴笑得答道,也不用人招呼,就自上前去,捡了一支酒杯,加入了酒局。 听闻国寺两字,花解语也有些心虚。她未上前去,只是偷偷地看向傅颜,将怀中所抱之画,越搂越紧。花解语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有心虚之感,尤其是傅颜视线若有若无看向怀中之画时,她就更觉有些对不住他。 “又是主持所送画作?”傅颜淡笑问道,手一扬,一杯酒就直接倒入口中。如此豪迈的喝法,到是让一旁之人侧目。 傅颜虽是在笑,依旧笑地温润如玉,依旧笑地如沐春风,可花解语却就觉得他在发火,他生气了。虽不知花解语如何得出如此诡异且毫无征兆的结论。但是,花解语不愿与傅颜之间生出任何嫌隙的心情,却是真真的。 花解语也不知为何,就觉此次傅颜应是生气了,而且绝对是她之错。所以,当下,她很想扑上前去,赔礼道歉一番。只是,女儿家矜持到底让她做不出,当众解释等如厮行径。无奈之下,花解语只好苦等时机,欲等傅颜落单之时,到上前解释。 花解语心中惶惶,木然随众人落坐。随后,就一直见缝插针的想要寻个机会,与傅颜聊聊,解除那诡异的心虚感。只是,天不从人愿,花解语眼巴巴等了整晚,应是没寻到半点与傅颜单独相处的机会。等到此宴结束,花解语也只能憋闷的,眼看着傅颜笑着与众人辞别。而后,领了逐云离去。 花解语有些沮丧,心中带着微微不安,无精打采地回到所住院中。眼下,只觉心下万千思绪都随了傅颜一并走掉。她闷闷不乐的胡乱想着,就连莺儿的轻唤都未听进,直到下定决心,明早定去傅府邸后,心中才觉舒一口气。 莺儿见花解语此副模样,心下也有些成算。毕竟跟随花解语已久,自是知她与傅颜之间点滴,正不知如何劝慰,却见花解语又自回了神。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眼瞅着花解语手中之画,干脆就装作好奇问上了。 花解语自国寺拿了画后,就一直抱着此画。也不知为何,除了傅颜外,众人皆对此画无任何好奇之意。此时,莺儿一问,到是让花解语思及老和尚之言。 此次,再入国寺,花解语从老和尚言语之间,自是可以确认,老和尚应是助她之人。只是,许是佛家凡事皆讲机缘与悟性。因而,老和尚虽是有心相帮,却说得似是而非,自是让花解语无法第一时间获得所讲线索。为此,花解语很是苦恼。 缓缓打开画卷,此次之画,从技法之上看去,应是同一人所作。画上,依旧童趣盎然。画作之上,一个精雕玉琢的小男孩正与一小女孩牵手而立。小女孩一身红衣,满天小辫,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可以看出长成之后的绝色之姿。而小男孩嘴角噙笑,温柔如斯,那笑意似直达人心。 画作背景,只是普通一处池塘与凉亭,与画中之人相比,自然人比景美。好一幅青梅竹马的童趣图。虽然,花解语未见画中两人,只是看画,也能让她心生,撮合二人,不忍打扰之心。 “好似傅大人与耶律公主啊……”一旁莺儿叹道。 花解语一把握住莺儿之手,:“你刚说什么?” 莺儿被花解语突然之举,自是吓了到。只是,腕间越来越紧的力道,显然出握腕之人的不安。莺儿连忙道:“奴婢是觉得,这画中两个小孩,很像傅大人与耶律公主……” 花解语紧紧盯着莺儿,:“何处像?” 莺儿被花解语神情有些吓倒,忙解释道,:“公主你看,那小男孩笑意温润如玉,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虽是很小,却给让人一看就觉是傅大人小时之态。而这个红衣小女娃,五官精致如画。公主你瞧,她还辫满头小辫。奴婢见识浅薄,只是除了梁国,还未见过其他诸国,女娃爱满头梳小辫之习俗。” 莺儿之话,如九天之雷,不断打在花解语心上,让她有些触不及防。花解语不敢想象,若是耶律若音所求之人乃是傅颜,她又应如何是好?花解语自重生以来,与傅颜互生情愫,一直心上只觉两人应是心意相通,待完成此间之事后,二人自可功成身退,而后游遍世间大好河山。 只是,现下突然有人告诉花解语,原来傅颜还有一个青梅于一旁等待。而且,这个青梅还生得貌若天仙,进退有度,身份背景还十分尊贵。此间种种,瞬时就让花解语有了不小的危机感。 花解语思度整整一夜,待第二日总算勉强压下满心慌乱,决议寻傅颜问个清楚。于是,她自是早早起床,当下也顾不上计算时辰、时间,满心满愿里都是前往傅府邸,心中只觉,哪怕现下只在傅府邸坐等,也会让她心安几分。 花解语步履匆匆出府,正欲登上马车,却没想被一道悦耳声音唤住:“妹妹,来得正好,姐姐正欲寻你。” 寻声望去,花解语这才发现耶律若音不知何时来到五皇子府邸,此时正坐于一辆华贵之极马车之上,与她掀帘而望。 按礼制,耶律若音若有事寻她,自会送上拜贴或者着人通知于她。只是,几次出游陪伴,有些虚礼到也可免,如此耶律若音突然来访,虽不合礼制,只是挑不出大错。 花解语被秦帝钦定为接待梁国公主之人,此时虽是心中焦急,也不能丢下耶律若音不管。于是,只好压下心中情绪,淡笑道:“姐姐欲寻妹妹何事?” “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聊。”耶律若音到是爽快,直接让人掀帘,欲接花解语上车。 花解语微叹,到底人算不若天算。于是,闷闷上了马车…… 原来,此番耶律若音来寻她,是欲邀她去一趟京都贵女所举办诗会。京都贵妇、贵女每月都会举办一些小型宴会,用以交友、结亲等。想来,今日诗会也有相亲之嫌,否则她与耶律若音怎会未接到请贴。只是,二人无贴,耶律若音却偏要去赴宴,花解语到是能想象到后之景。 花解语与耶律若音到时,众贵女、世家公子一众人等正写诗作画,很有一番文雅派头。只是,听到唱报二人之声时,众人明显的怔愣,还是大大愉悦了花解语。一旁的耶律若音似也很享受众人眼中的突然、意外之色。待迎驾后,直接挽了花解语坐于亭中上位,指挥起众人接着作诗、作画,以与她观。 第203章 是非纠葛 这些贵女、世家公子,虽比不得皇族尊贵,只是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养大。耶律若音一副将众人当成愉人小丑的行径,自是让这群心高气傲地贵族们心生厌烦。花解语见耶律若音一副趾高气扬之姿,心下正觉得奇怪。随后扫见此次到场世家子弟中,竟达选夫名册三分之二人选时,花解语瞬时明了,这位梁国公主应是来挑刺未来夫婿的。 若无心仪之人,怎会特意挑剔为难未来夫婿人选?思及此,花解语眼神越发冷,难道耶律若音心中所属之人真是傅颜?那二人又是何时有了交集? 花解语无法想象此中情景,只能暗下决心。若是真有其事,她必断了耶律若音痴想。前方一阵骚乱之声让花解语从纠结中醒来,因傅颜与耶律若音纠葛之事,而颇为烦恼的花解语面色自然不愉。只是,现下只她与耶律若音品级最高,此时又生在秦国,如此到由不得她躲懒。于是,忍着性子,花解语勉强问道:“何事喧哗?” 见花解语发问,一贵妇忙上福身禀道:“公主容禀,方才有几名小姐掉入荷花池内。众人皆着急使救,因而未注意声响。扰了公主,公主恕罪。” “无妨,人可救起?” “已经救上了,几位小姐正换衣衫,待换装后,即来告罪。” 花解语挑眉,并未再语,只是心腻得慌。此间之事,不用细想,也知应是这些贵女之间暗中生了嫌隙,随后做出小动作罢了。世家贵族自出生起,身边跟了一群仆从,哪会任由自家小姐落水的可能。思及此,花解语更觉厌烦,当下决定待贵女告罪后,定要离去。 落水贵女有四名,此时换了衣衫,重整妆容,正站于花解语与耶律若音面前。弱弱有礼的告罪,一个个都具扶柳婀娜的身姿却不显轻浮,让人生出我见犹怜之心时,又却不敢亵渎。这就是世家的贵女,既有风姿又具贵气威严。花解语端着架子,本欲随便问个几句,就欲告辞。却不知,随意一问,却似点着火堆的火星,让这些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指责起来。 花解语看了头疼,听的心烦,正欲喝斥之际,就见一名蓝装女子站出来。那女子生得端庄、圆润。许是见了她眼中的不耐,几句妙语化解了众女之争,就连一众人等都被她逗地前俯后仰,笑声不断。 好一个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的妙人儿…… 花解语细细打量着这个女子,越来看就越觉好,连先前闷闷的心结似乎都好不少。原本,花解语本欲在宫中举办百花宴,为太子相看联姻人选。只没想,耶律若音早到打乱了花解语的安排。只是,今日这个女子,到是入花解语之眼。 只是,家世背景还需再行查探。花解语暗中记下后,就忙派人查探一番。随后,自然携了耶律若音寻了个由头,离席而去。 回程路上,花解语更是心急如焚,刚回府邸正准备再出马,就接了秦帝传来旨意,着她伴架此次春狩,而后又赐一堆赏赐。如此一番,又将花解语折腾良久,连带五皇子府邸一干人等也被折腾一番。不过,众人到是满面喜色,根本未有任何不耐。花解语得了赏赐,自然不会一人独享。于是,又赏赐了一番侍从等,待一切打点完毕。终是又到晚膳之时,花解语看天色暗暗叹息,只好将丢了再去傅颜府邸的念想。 朝中局势越发不安稳,太子被禁已有月余。自上次被花解语哭诉太子伤心伤体后,秦帝对太子态度到是好不少。只是,如今到底找不出太子被诬证据,如此到让东宫一派忧心不已。 于是,每日秦宫朝堂都如吵闹之声不绝于耳,废太子与保太子两派纷纷在宰辅宋尚与太傅傅颜两人领导之下,引经据典上书呈情。秦帝自是每每听得不厌其烦,有心了结,却终不愿如了某人心意。如此,自是也用上了拖之诀。只是,朝局混乱,遇事不绝也是要人背锅的,秦帝自诩明君,或者一向以明君为目标,自会背这优柔寡断的名声。于是,被下令彻查太子一事的大理寺就成为众臣攻击的对象,心中苦不堪言,而太子也有些颓废不已。心疼儿子的水贵妃自是万分心疼,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又给花解语传了信,问起当初联姻人选之事。 花解语自是清楚太子此时情势。因而,本因傅颜与耶律若音之事而心闷不已的她,也暂时放了心中疙瘩。只想着在早日解了太子之困。此时,太子必须保住。否则,东宫一倒,秦国现朝局必会重新清洗,然而五皇子花子轩却还未有独树一派的资本。如此,现下就是拼了全力,花解语等人也会保了太子无恙。 因此,花解语到是格外关注起诗会上,那名进退有度的女子。太子酸腐,那名女子知礼却不迂腐,懂得度人观色。如此,当为太子身边良配。只是,现下那名女子身份背景却成了其关键所在。 许是,花解语格外有关注。此次,探查之人也及迅速。不过,二日工夫就将女子生平查的清清楚楚。待听闻那女子竟是李太尉嫡次女之时,花解语当下暗觉好运道。太尉与太傅之职相似,有品阶无实权,乃朝中清贵。只是,民间读书人中,却有着显赫威名。如此,配太子刚好。即不会让太子得到实权背景人家,身份地位又是相当,而且李太尉乃儒家之正统,自然算是天然保皇党。想来,结了如此亲家,自会有更多益处。 唯恐水贵妃不愿,花解语特地分析此间利害与她知。要知道,现下太子若是求了带实权权贵人家之女为妻,想来从此就真禁了困了。于是,花解语传了信回宫,水贵妃得信后,又分析了一番利弊,自然满意了这个儿媳妇人选,当下就求到秦帝之处,欲为太子求了太尉之女为妻。 太尉之女,无实力,只是清贵人家,秦帝自是愿意。不过,帝王心术自不会答应如此爽快。于是,就承诺水贵妃,等思虑一番后,再行决定。只没想,秦帝回宫后还未来得及思索,皇后又来了宫中,特意求了太尉之女,欲配给三皇子。如此,到让秦帝为难不已。 花解语此时自不知此事,现下还有两日即到春狩之期。因而,她自是在准备春狩时,需用需要之物。自然花解语也想寻个机会去见傅颜,只是总许多凑巧,生生打断其计划。花解语无奈,却又无法。于是,只得按捺心情,闷闷待在五皇子府邸。 春狩前一日,花解语正待在房中发呆,宋裴却是突然而至。难得宋裴单独来寻自己,花解语自然开心。于是,干脆拉宋裴,又换了男装,准备四处闲逛去。 此次,花解语到也未到什么特别之所,只是拉宋裴顺着以前爱逛之地,无目的散步。二人难得闲适,自不想再谈什么朝局之事。于是,干脆走到以前的杨柳巷。花解语清楚记得,以前杨柳巷尽头,应是会仙局。 那次,愿桃被撞捉弄逐云就走的此条小道。现下,虽不是青楼、妓倌正式营业时辰。只是,思及以往之事,还是让花解语有所感。于是,花解语就扯了宋裴从杨柳巷穿过,想体验体验旧景,只没想走到杨柳巷尽头,刚到会仙居门口。就见一身月白僧袍的逐云,正立于藏青软轿之旁,伸出一手,扶了着愿桃进了会仙居。 “这?——”花解语大惊,她实没想到逐云体验人生八苦,竟体验到了青楼。一个清清白白的逐云竟给愿桃做了侍从……花解语当下只觉这个世间荒唐。 花解语向来对逐云很有好感,自是不会看着其如此堕落。于是,当下就要追了上去,想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定要救出逐云小和尚。只没想,花解语一动,就被宋裴抓住。 花解语动不了,回首就见宋裴眼中全是不赞同,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从花解语与宋裴结识以来,无论她做何事,宋裴都是无条件赞同。此时,这是第一次,宋裴眼中表达出赞成以外相反意见。 突然,花解语就觉得很委屈。连日以来的各种猜测与纠结,让她有些烦闷。于是,在宋裴的不赞同前,这些烦恼化为泪水,终是绝提而出。 “我只是想要帮他——”花解语大吼。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宋裴难得未笑,只是将她拥入怀中,淡淡道:“花解语,你要知,凡事不是不听、不闻、不想,即可不见。你可还要骗自己?” 泪越来越急,花解语多日以来纠结之情,似都顺着泪滴流下,全部浸入宋裴衣衫之中。此街虽是繁华,只是二人所立之处,并不显眼。加之,此时不是上客时段,自然行人稀少。而二人所为所作到引太多行人注目。只是,关注之人自是不同。于是,二人未见,身在不远处,一白一黑身影隐于屋檐之下。 “如何?看来这公主还是如此不安于室?”玄衣女郎笑道,看着眼前之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又道:“看来,她也不是如此信任于你。之前,国寺之行唯独漏你,此番出来也未与你同行。如何?傅大人,也会失手之时?” 傅颜唇角弧度未变,温润如玉似谦谦公子,只是看向不远处相拥的身影,冷意更甚。 是夜,傅颜在暗卫手中,接到别一幅画。画作二人,让他觉得甚为熟悉。思索片刻,他即明了,画中所作二人乃他与耶律若音。只是,他与耶律若音却并无两小无猜之情,那画作之中,所要表达之意,到底又是什么? 傅颜百思不得其解,照旧提笔描摹了此画后,才将证暗卫将画作送回花解语处。细细将二幅画同时摊开,傅颜细细研究,依旧未见任何蛛丝马迹。微叹,傅颜端起茶杯,浅浅啜了口茶,只看着眼前之画。而心下却全是白日里,宋裴与花解语二人甜蜜依偎,相拥传情的身影。 第204章 全盘谋算 “当——” 傅颜放下茶杯,心中全是志在必得。 不信任吗? 若是成为我之妻呢? …… 傅颜思及此,唤来暗卫,吩咐布置了一番。 灵山乃秦国皇家猎场,每年春秋两季都会迎来秦国皇族于此狩猎。二世以来,花解语从未到过此处。于是,此次能随驾而行,到是让花解语新鲜不已。此时,花解语作为身受圣宠的公主,自然跟鸾驾与秦帝的龙撵距离非常之近。只是,想到秦帝此次春狩之行的心思,到是让花解语有些烦恼。 临近出发前,花解语才知晓五皇子花子轩为众多皇子皇女亲事呈情之事。之前,秦帝就有意将耶律若音选婿、相看之时,定在春狩之时。现下,加上秦国众多成年皇族亲事,自然就将场面弄得更加隆重。 于是,秦帝下旨,京都五品官以上未婚配的成年世家子女,都需参与此次春狩。如此也好就近相看一回。秦帝难得做回月老,自认自己做了好事一件。故而,十分欣慰,思及越来越贴心的小女儿,特意交待宫九也需好好相看,以便为小女儿指个如意郎君。 花解语随秦帝龙撵上了灵山,灵山之上早有先行侍从打点好了一切。考虑到此次女眷颇多,因而自是以小家为单位,一家分一个或者几个帐篷。而花解语身为荣宠公主,自是分到离秦帝极近的大帐篷。才上灵山,莺儿等人自是忙着摆放,而花解语也觉无聊,干脆出了帐篷与秦帝请安。 此时,秦帝正在帐中忙休憩,见了花解语前来,自是愉悦。这段时间,花解语未在宫中,秦帝到是觉得不习惯了。对于花解语,秦帝越来越多把她作为女儿对待,而不是先君臣。因而,他会为她未来谋划。 秦帝拍拍身旁之座,示意花解语坐下:“小七,此次世家公子皆在,你可好好相看,若看上谁,父皇就给你赐婚。” “父皇,女儿还不想嫁人。女儿想一辈子陪着父皇。”花解语扯着秦帝袖子撒娇,只有她撒娇时,才会自称女儿。 “胡闹。” 秦帝点了点花解语额头,满目宠溺之色,:“你是女子,终归是嫁人的。怎可一辈子留在父皇身边……” “小七……”秦帝郑重道:“父皇,希望你幸福……你可懂?……” 秦帝最后所言极轻,轻到似在呢喃一般。花解语离得近,自是听清,只是秦帝如此郑重说起此事,到让花解语也不由郑重起来。 花解语原先计划,自是等五皇子花子轩坐稳东宫之时,再由其帮忙得偿所愿。只现下,秦帝如斯承诺,那她是否告知秦帝,得偿所愿呢?花解语静静思索,只想着如何才能让秦帝将她与傅颜赐婚…… 秦帝此次这个月老极其称职,为了给未婚男女有机会相看、相处,特吩咐了每日狩猎之赛,可自发挑选同伴。而晚间,都可以参与篝火大会。如此,自然给不少机会,给未婚的世家子女们。只是,却让花解语烦恼更甚。 此次,秦氏皇族公主中,前来春狞之行的,除了五公主就只有花解语。而五公主乃庶出,又是无圣宠,自然引不得众人注意。继而,有心尚公主之人,自然把眼光放在了花解语之身。为此,花解语常在狩猎途中偶遇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或者摇扇,或拉弓打猎。总之,各种身姿自是千姿百态。只是,花解语却被数不胜数的偶遇被开得烦不胜烦。 这一夜,花解语好不容易躲开了一个世家公子的纠缠,正欲回帐篷,就见耶律若音正欲往外而行。花解语看她走路姿势,似不欲人所知,如此姿态花解语自是想到了老和尚所送之画卷。 如此作态,她到底意欲何为? 花解语盯着前面快消失不见的身影,很快跟了上去。耶律若音似未曾想过会有人跟踪于她。走的虽是谨慎,一身红衣在夜色之中却越发张扬。花解语悄悄缀在耶律若音之后中,小心翼翼一路尾随,待耶律若音行至一河边站定后,花解语这才慢慢寻了一处躲藏起来。 透过草枝向外看,耶律若音似在等人。花解语蹲要草丛之中,正觉无聊,突然觉一阵劲风而过,再望向那处,竟发现耶律若音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玄衣女郎。花解语总觉那玄衣女郎身姿很是眼熟,只自己不会武功,自然不能冲将过去。于是,花解语只得耐心蹲于草丛之中,等二人谈完再行离去。 等啊等啊,就在花解语以为二人似要赏月长谈之际,二人终有互相告知之象。花解语心中一松,正欲待二人离去,也随后离去之时,就见那玄衣女郎突然回首,一张有着妩媚笑容的脸,瞬间闯入花解语之眼中,惊得花解语恨不能跳起。 竟是她!!! 玄衣女郎竟是当日国寺道路之上,所遇熟悉甚重的女子。此番再次相遇,如此场合,自不可有何巧合之说。是以,花解语当下就可肯定,此女对秦国必有所图。如此一想,花解语对此女的熟悉之感更甚。 如此思忖后,花解语那还忍得住。于是,就想跳了起来,仗着自己身份试探二人一番。却没想,刚一动作,口鼻就被一手捂住。花解语还来不及心慌,梨落香的气味就传了过来。于是,花解语自是放松身体,任着那人将自己带离。 花解语有些郁闷,看着现下坐于她帐中悠闲饮茶的傅颜,心中很是不满。没错,刚才是她过于冲动,只是兵行险着,仗着她身份顺势而为,也曾不可。只是,傅颜不发一言,只是微笑饮茶的作派,却让花解语深深明白,他生气了…… 前事未清,后债又上。花解语微叹,最近她似常惹傅颜不满。只是,那玄衣女郎着实让她心惊,终是看不得傅颜此番模样。于是,花解语似小媳妇般,扭扭捏捏来到傅颜面前,刚想拿出对付秦帝手段,撒娇卖乖一番。就听帐外传来奔跑之声,透过帐篷布还可以见隐隐约约的人群在奔跑。 花解语一急,刚欲出帐按个究竟。结果,傅颜的声音却悠悠传来:“公主还是回避才好,此时正是混乱……以臣之见,公主还是坐于帐就好。” 花解语默默收回已踏中帐外的一支脚,看着傅颜悠哉悠哉地掀了帐帘离去。 花解语不想再惹得傅颜生气,自是听了他之言,当夜任是帐外乱得天翻地覆,她也未出帐篷一步。直到次日,花解语才听莺儿等人道,原来昨晚竟有未婚世家公子与世家小姐无媒苟合,且被人抓了现形。如此有伤风化之事,秦帝自是下了严旨,严禁四处宣扬。只是,花解语虽是未见现场,却觉奇怪,这二位是有多情难自尽,才会让在秦帝面前失了控。 虽然,此事让秦帝颇为动怒。但,到底只是小事一件,实让他上不了心。只是,谁也未曾想到,从那夜那世家公子与小姐情难自禁后,又接二连三发现了不少起桃色事件。直此,秦帝方觉似此次红线牵得很不成功,于是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眼见,猎物也打得着不多了,而耶律若音又表示已是心中有数,如此秦帝自是领众人又回了京都。 四月初一,乃秦国例行大朝会,梁国公主耶律若音觐见,当朝向秦帝跪请赐婚,于嫁太傅傅颜为妻。一时之间,朝中哗然,众臣议论纷纷。耶律若音此番作派,自是感人肺腑。而秦帝也是爱惜羽毛,自是不肯于落人口实。于是,秦帝自是摆了明君之谱,询问傅颜之态。 而傅颜自是以女子名声为由,求了与秦帝密谈之机。无人知晓傅颜到底与秦帝相谈了何事。只知,秦帝重新坐于朝堂之上时,就开始下旨赐婚。只是,赐婚对象却是傅颜与当朝七公主。一时之间,又引来众人议论,而耶律若音更似不敢相信般,于朝堂之上立于许久许久…… 络绎不绝的恭贺之声,不断传入花解语耳中。花解语手捧一卷明黄圣旨,似现下还不愿似一般,眼中全是满茫然。 期待已久的美梦,突然实现,花解语当下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直到,那白衣墨发,手捧一卷明黄圣旨的出现于她眼前,花解语才似回魂了一般。颤抖着唇道:“怎会……怎会……?” 花解语现下满心满愿都留在圣旨之上,傅颜赐与德孝长公主为配之上。她只那句言语,应是世上最美丽动人的话语。带出了她,二世以来全部的所求。花解语只觉,话本子内的山盟海誓也不过如此了。为此间只是南柯一梦,花解语就连做事说话,也变得极为小心,就怕自己鲁莽打破了此间美梦。 “怎么?”傅颜温润笑道,眼中还有淡淡调侃,:“七公主不肯嫁于傅,真是气地连话都说不清了?” “不,不是……” 傅颜淡淡的调侃,让花解语心急如焚,连忙摆手解释。却在见到傅颜的温润笑意之时,这才明白被耍弄的事实。许是有些委屈,许是太过喜悦,花解语就这样望着傅颜流了泪,只看得傅颜微微轻叹。 傅颜搂过花解语,将她圈于自己怀中。淡笑道:“陛下,虽已下旨。只是,现下大局未定,待五皇子坐于东宫之际,你我二人再成婚,可好?花解语,你可愿等我?” “好。”花解语点头应诺。 末了,又紧紧抓起傅颜衣襟道,:“我也会助你。” 而后,自是将自己狠狠埋入傅颜胸膛之中,嗅着他身上所传,淡淡梨落香气…… 花解语被赐婚后,自然应是回宫待嫁。只是,虽是回宫,到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自由。许是秦国祖先,到不是个重男轻女之人。于是,为保证秦朝公主婚后幸福。特于祖制之上,将公主赐后之后事写入。 第205章 轰轰烈烈 书上云:秦国公主被赐婚后,每月有三次机会可召准驸马进宫相见。若公主愿意,也可前往准驸马府邸观察,以便确定自身之意等等。甚至,祖制有上书:只要在未成婚前两月,若是发现准驸马任何不妥之举,公主都可提出退亲。 如斯祖制,不但保了秦国公主一世幸福。自然也让花解语更为自由。当然,祖制所定是否能够真正执行,自然还要看公主是否得宠? 就若前世的花解语,赐婚百里离后,就无此番待遇…… 自此,轰轰烈烈,众人瞩目的梁国公主和亲选婿一事,就如此静悄悄落下帷幕。只是,本该先行选婿的梁国公主,此次却并未被赐婚。而她这个借场地发挥之人,却是先得了一个姻缘。如此结果,只是让旁人唏嘘不已,却让花解语自觉好笑。不过,每每思及傅颜当堂拒婚,并求下赐婚圣旨之行,还是让花解语甜蜜不已。 而花解语与傅颜因赐婚后之便利,自是比以前有了更多见面相处之机,如此二人感情,到是日渐升温。 这一日,花解语正是无事,无聊坐于明光宫中。正是晌午之时,暖风微熏、花香袭人,阳光透过窗洞射了进入,形成几道光束。细小的灰尘随着光束起舞,花解语只觉身体如尘埃一般,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此时,花解语飘在大秦王宫之上,周围的天空都是一种暗红色,压抑地让人想要尖叫。许是过分压抑,如此自是让花解语忍不住想要逃离。于是,她只好飘啊、飘啊,努力远离压抑的天空。 花解语被暗红压抑地有些精神崩溃,此番逃窜自是慌不择路,等她反应过来,眼中已是映入九十九阶丹墀。怎地又来了朝堂之上?花解语思绪混乱,正苦思不得解之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熟悉香气,是——梨落香! 是傅颜吗? 思及此,花解语自是按捺不住。于是,又努力向那股香气之地飘了过去。而后,就若以前梦中之一般,她无法飘入朝堂之内,朝堂之上宋尚与另一人依旧在争论中,花解语依旧看不清另一人的面容。只是,这一次,花解语虽依旧趴在门边,却能肯定与宋尚争执之人,必是傅颜。 两人争论激烈,终究宋尚被罢官被贬…… 花解语醒来了…… 花解语缓缓张开双眸,明眸之中有一丝迷茫之色。竟又做了此梦?也不知为何,自她与傅颜赐婚圣旨下宣之后,花解语就不断梦见宋尚被贬的一幕。早前,早在宫外,花解语就已做此梦。并且一直都无法参透有此中真义。而后,宫中事忙,种种事端以后,自是忘了此梦。 花解语原以为,这或者只是前世隐藏记忆罢了,许是未真有任何深意。只是,近来频繁发梦,到底让她感到一丝不寻常。梦中,在朝堂之上,与宋尚争辩之人,从未在梦里露出模样。只是,花解语却从那淡淡的熟悉香气之中,肯定那人应是傅颜。 可是,这又如何呢? 现下,因太子一事,宋尚与傅颜之争早已处于处面。朝堂之上,更是人尽皆知。若是,宋尚真因此事被贬罢官,也只是计不如人,权谋败者而已。可是,现今此梦频发,却不得不让花解语重视起来。思及此,花解语缓缓揉着太阳穴,唤来万安,递了口信与宋裴,约了见面时间,而后自是去了秦帝处报备要出宫之事后,这才觉得心安。 次日,花解语照例请了各处安后,自轻车简从出了皇城。花解语向秦帝请了欲往傅府之愿。所以,花解语出宫后自是领了一堆宫侍前往傅颜府邸之上,等安顿了众人,才换男装,领莺儿一人悄悄去了所约酒楼。 为避人耳目,花解语与宋裴约在一家平日里,生意不好不坏,装潢却还算雅致的酒楼之中。这家酒楼还算有些特色,只是经营老板向来骄傲,言明只做顺眼之人生意。因而,生意自是不如不挑客的其他酒楼饭馆。 花解语到时,宋裴自然早已到了。推门进雅间,花解语就见满桌酒菜,四处空酒坛零乱于地,一眼即可看出宋裴似早已喝过一番。花解语自是有些生气,她约宋裴来此,自是有正经之事在问。可,现下宋裴似都喝醉,那她还如何问事才好? 花解语不满,自是没有好脸色。于是,干脆面无表情道:“宋兄,到是好雅兴,一人到是独饮起来。” “易兄?” 宋裴脸红红,似有些醉态,可是那双勾人心魄的桃眼内,却清凉一片。宋裴自是知晓花解语误会他醉酒敷衍之事。只是此番虽是自己所摆之局,也了猜出了结果。却没想,在见花解语不信任眼神之际,依旧让宋裴只觉心中抽痛一片。 宋裴打起精神,他只觉自己是自讨苦吃。见花解语如此神色,当下忙解释道:“你又何必生恼?你明知,只要你之事,我必会当最最要紧之事来办,现下又怎会喝醉?” 宋裴此言一出,到让花解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只要她细心、冷静,自是从入门开始,自能从房中蛛丝马迹之中获得信息。花解语眼中落向那四处洒落在地,却未有滴酒落入酒坛,明显只是空酒坛罢了。如此明显事实,她竟未发觉?花解语有些惭愧。 许是与宋裴待地久了,花解语对宋裴从未防备,或者愿意信任宋裴。故而,宋裴无论摆了何局予她,她也只究表面,从来只认字面之义。 只是,花解语之心思与宋裴所想自然不同。花解语以为宋裴言她不深思,无计量,而宋裴却以为花解语言他不重视。如此二人所思自是南辕北辙。二人沉浸于自己思绪之中,只是到底时间有限,二人一番深思,到惹得一旁莺儿忙忙提醒。于是,二人这才有些尴尬收了各自心思,招来小二收拾雅间,又重新摆了糕点、茶水,而后这才正式落座而谈。 宋裴心中自是知晓,花解语约他何事。宋尚现今在朝堂之上,不顾一切废太子,推立三皇子之事,早已惹得满朝非议。花解语一向关注朝局,自是知晓其中。只是,花解语能留着疑问现下才问,这才让宋裴诧异不已。 此时,花解语自不停用茶盖拦着杯中漂浮之茶叶,似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之态。半晌,到是宋裴微叹气后,笑道:“公主,可是要问我父为何要力荐三皇子之事?” “嗯,正是。”花解语犹豫一下,终是应是。 宋尚此事,花解语到是想不明白。宋尚自小深受儒家正统之学,按理自是天然东宫之盟,怎会突然弃了东宫,而保三皇子上位?这完全与宋尚所受之学相悖。加之,宋尚此人向来宁顽不化,骨子里透着几分迂腐。因此中性情而惹得秦帝大怒之事,也不在少数。可此番,却丢弃所学之根本,突然做出如此作派,自然让花解语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宋尚现下虽如此,宋裴却能与五皇子保持联盟。两厢看来,花解语自是倾向于宋尚如此作派乃是有人布局。思及此,花解语有些犹豫道:“宋宰辅似有难言否?” “噢,何以见得?”宋裴饮茶笑道,:“我这父亲,向来有些迂腐,许是终了想放纵一次,难道还不行?” “……” 宋裴见花解语如此无言以对的模样,又笑道:“你也知我父性子,如此自也能猜到,他如此作派,定另有隐情。只是……”宋裴犹豫看向花解语,终道:“若我所说,他在为国除奸,你可信否?” “当然。”花解语点头。 宋裴淡笑看着花解语点头肯定,然而又深睇一眼,又道:“若我说,欲除之人乃傅颜呢?” “嘭”,花解语手中所握茶盖掉落,碰到桌上,放出脆响。花解语面色有些难看,看向在宋裴。嘴唇动了动,几度欲言又止后,终是开口道:“为何你一定抓住此事不放呢?宋裴,你不觉有些过分吗?” “公主,真是宋某过分吗?想必公主自有发现。否则,又怎会避开他去国寺。” “我……”花解语无法告知宋裴,她避了傅颜前去国寺,只是因承诺之故。而现下,因承诺她自是无法解释其中原由。 “公主,现下奇石祥瑞奇闻,又传遍了诸国,现下,你还信傅颜否?” “有谣言流传,却没有证据指明是其所为,如此自不能算与他。”花解语微叹。:“宋裴,救驾之事后,你就习惯将所有之事,扣与傅之身,这样不好。” “是吗?”宋裴啪打开折扇轻摇,笑道:“我自以有证据。自是现下时机未到罢了。” 花解语见宋裴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突然只感有些疲倦。如今,只要一谈及傅颜,宋裴就会言及乃奸细,如此惊人结论,宋裴却从来拿不出任何证据前来支撑。如此到让花解语只觉心累。 宋尚之事到也打听完备,与宋裴所聊又突觉败兴。于是,花解语干脆起身,有些意兴阑珊告辞,准备离去。却没想,她欲推门离去之际,却听宋裴之声再次传来:“此次赐婚,你满意吗?公主。” 花解语握门未答,却听一道自嘲之音响起,:“真是傻问题,公主自是满意的……” 那一问一答,声音悠然,内含淡淡忧伤。不知为何,花解语就觉有些心酸。于是,又顾不得其他,自是匆匆离去。 花解语回到傅颜府邸之时,傅颜下朝还未归。难得与宋裴一聚,谁知却以心闷收扬,当下就让花解语有些难过。于是,面上自是无精打采坐于花厅。府中管官见她如此,自是想法逗她开心。看她实有些无聊,干脆就请了她去书房。书房之中,藏书不少。往日里花解语也极爱看书,因而对管家提议自是同意。 第206章 日渐走近 傅颜书房花解语自不是第一次进入,若说有何特色,不过一墙大小的书架之上,竟放满藏书。因而,花解语无事之时,自是极爱到此来看书,以消磨打发时间。管家自是知晓花解语此种爱好,于是每次花解语前来,若是傅颜未在,自会引了她前来。 书香混合墨香,安慰了花解语有些沮丧的心情。看着满壁的书籍,花解语抻手抚了过去,一本本在似有挑选般。“吱呀”书房木门轻响,花解语回望,原是送茶点的侍婢推门而入。 花解语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又继续抚上满墙书籍。却不料,半晌后竟听身后有水流之声。花解语讶然回首,竟见那侍婢正在斟茶。无论宫中,府中都就应是一岗一位,越是世家贵族越是重视仆从单岗精技,如此才可避免多岗而不精,造成仆从服服侍不周的局面。 眼前这个侍婢,应是着了三品侍从品级服饰,其职应为传递茶水等,怎会突然斟起茶水来,况且她并未发话。花解语仔细打量着在眼前这个侍女。此时,她正低头斟茶,雪白的手指握着茶壶,斟茶动作到是优雅,只是因低头,让人无法看真颜。 水流顺着壶嘴直下,白气冉冉而上。又是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无故向花解语袭来。花解语心中突起疑惑,刚想唤那侍婢抬起头来。却没想,那侍婢竟端起斟好之茶,缓缓向花解语走来。 “公主殿下,此茶需不能久泡,需速饮。” 那侍婢捧了茶杯,半福于花解语面前。花解语紧盯其人,半晌也未叫起,淡淡道:“抬起头来。” “是。” 侍婢捧了茶杯,缓缓抬头。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下巴,这些都给花解语无比熟悉之感。那侍婢还在缓缓抬头,眼见花解语就要窥得全貌。却不想,那侍婢突然歪了身子,整个倒在花解语之身,热茶一下子泼于她身上。 花解语只觉一阵滚烫热水从腰部而过,接着就被那一股大力扑到了身后的书墙之上。“轰隆”一声,整齐码好的书墙,被大力撞击,书架各色书籍全部掉落于地。事情发生太快,花解语一时只觉全身都疼,正待发怒,却见满地凌乱的书堆之下,竟是压了着一幅展开的画作。 那画作被凌乱的书堆压着,自是无法窥得全貌。只是看到那画作露出零乱之角,却让花解语很是心慌。一边侍婢似极恐惧,正一叠声认错。而闻声赶来的管家,更在是忙着上前拉起花解语。只是,花解语此时眼中、耳中,已容不下任何声音、人物,只满心满眼盯着那厚厚书堆之下露出的红衣,小辨…… 花解语顾不得伤情,推来问候的管家等众人,连忙向那画奔去。而后,颤抖着手不停地将上面的书本扔去一旁,许是心里怕极,她竟未唤任何人帮助。眼见,书本已全开扔掉,花解语颤抖伸手,刚想拾起画,就突然被人从身后圈住:“赏画何时不能赏,御医已到,先看伤。” 熟悉的香气,温柔的话语,甚至耳朵还感受到傅颜耳语时的丝丝热气。可,花解语却觉得很冷,心中只觉寒风刺骨。花解语不答他话,只是直直盯着折叠起来,只能见一角的画作。花解语垂于身侧的双手在颤抖,心中却只觉一片空白。 “王御医在月轩阁等着,我带你去看伤。”说着,傅颜双手抱起了呆呆花解语,往月轩阁而去。花解语静静窝在傅颜怀中,却一直看着那幅躺于地上的画作。傅颜抱着她出了书房,花解语终是回头,将头恨恨地埋下他的怀中,双手却是紧紧握起…… 她终久是懦弱地…… 后来之事,在花解语脑海之中就走马观灯一般,快速前进,却只模糊的影子。她听见御医替她治伤里的医嘱,听见莺儿等人惊呼,听见傅颜详细问询病况之声,听见傅颜斥责管家以及侍婢之声……最后,留在花解语脑中只剩下很多很多声音,交汇成一片,而后就不醒人世…… 等花解语再次醒来,已是回到了秦宫之中。看着熟悉装饰,花解语知自己应是在明光宫之中寝殿之内。第一次,旁边正坐莺儿、木嬷嬷等人,花解语转了转头,还未发出任何声响,就被刚好睁眼严密监守的莺儿看了过来。 “公主,你可醒了……”莺儿带着哭腔的一声欢呼,唤醒了所有人。 花解语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有些干。一旁木嬷嬷本忙着唤人前去上报秦帝等人,一回头见此,就又连忙倒了水喂了她。而后,花解语才开口问道:“本宫睡了多久?” “哇——”花解语不提还好,一提莺儿就开始掉泪,还揪了她的袖子恨不得立即嚎啕大哭的模样,吓得花解语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以为出了大事。木嬷嬷在一旁眼见情况,连忙看莺儿,上前回道:“公主已睡一天一夜了。” “本宫竟睡了这么久?” “是,”木嬷嬷低声回道:“公主被烫伤,又撞上书柜。事出突然,受了惊吓,在太傅府邸晕倒,御医诊治后,傅太傅才奉了陛下之命,将您送回宫中。” 竟是这样吗? 花解语望向寝殿之中,挂着两幅画作。画上那红衣小瓣女孩,正笑得纯真。花解语盯着那画看了许久,一旁木嬷嬷还在就些什么。可是,花解语却全然听不到般,耳旁只回响着,国寺老和尚之言—— “老衲每一幅画都只此世间一幅,绝对珍品,小丫头你脸面大了。” 世间只此一幅…… 绝对珍品…… 真是如此吗?花解语又觉心中发冷,闭上眼,刚想睡去,却一旁莺儿又扯了扯袖子。花解语回首,莺儿哭着道:“公主,傅太傅已在明光宫外跪了一天一夜了。” …… 花解语一惊,连忙扯莺儿道:“为何?” “陛下斥责傅太傅训下无方,害公主受伤。大怒之下,想要下旨解除公主与傅太傅赐婚。傅太傅不愿,说愿意领罪,但宁死不解除婚约。陛下一怒,就让他跪于明光宫外……哇……”莺儿大哭,:“公主,傅太傅已跪了一天一夜了,茶饭未沾,您快救救他……” 花解语紧握莺儿之手,颤抖道:“他说宁死不解释婚约?” “是,是……公主,您小心……” 莺儿未答完,就被要强行起床的花解语吓倒了。眼见,花解语颤颤巍巍地起了床,就向外走。许是一日一夜未进食,又受了惊吓,花解语走得有些踉跄,好不容易走到宫口,就见雪白身影跪于明光宫前…… 傅颜在花解语两世记忆之中,一向温润而笑、如沐春风,白衣墨发可让凡间任何人失色于前。虽态度谦和,可骨子里却有着文人大儒的傲气风骨。可如今,那个可以让世间失色的男人,却双膝跪于此。 折了他傲气,尊严,只为她吗? 花解语还未走近,已是泪流满面,眼泪似夏雨般,又急又大。突然,她似不要命般向傅颜奔去,许是奔得太急,眼见就要摔倒,却被傅颜及时接了满怀。花解语盯着傅颜依旧温润如玉的笑颜,紧紧扯着他的衣襟道:“好,我们……宁死也不解除婚约……” 说完,又是泪流雨下…… 后来,此事终是风平浪静。 其实,以花解语现今的荣宠,只要她不追究,只要她不退婚。秦帝虽愤怒,但自然也不违了女儿之意。是以,此事之后,秦宫之中到是盛传开傅颜对七公主一往情深的言论。 而花解语没再深究那幅画作,许久以后,她常常思及当时的自己,只觉那时的自己,许是爱太深,是以失了证明的勇气…… 太子一心拉拢群臣,之前禁足显然没有起到效果,出来不出一月,这又被丞相设计送了进去。 秦国朝中依旧争吵之声不断,只是大理寺处却依旧无线索以及结案之象。于是,东宫一党终是忍耐到极限,当下也顾不上秦帝追究结党之罪。只是,拉了一堆言官、御史,直接上奏弹劾大理寺不作为之行。而,后党一族自是反驳。两派争吵之激烈,已到了水火不溶之势。 东宫一党中,以御史、言官居多,眼见被欺负到了家门口,已是退无可退之势。自古以文死谏的御史、言官们,终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当朝一撞,大殿之上血花四溅。 于是,争吵三月有余废弃太子之事,终于有结论。 秦帝当堂下旨:大理寺应在五日内拿出结论,否则以渎职罪论处。一时之间,躲着乘凉的大理寺众官员,终是忙碌起来。而众臣则只觉有了期盼,而水贵妃与太子也觉有了希望,终日无笑的面色中,终是带上了几分喜色。只是,这些却再也提不起花解语任何兴致。 自那日后,花解语不但对画作不再深究,就连朝堂之事似也失了兴致。一时之间,竟真似前世一般,做起了安心待嫁的公主。 花解语也不再想法出宫闲逛,似宫外再也无任何事可吸引她一般。虽是依旧如常,可不知为何,众人却都觉公主似有变化,只花解语不自知。 水贵妃身为女儿家,自然知道花解语现如今心思,也不为难她,每次过来,都是说些轻松话题,应付了事。 花解语凭借过人的手段,在宫里虽不说如日中天,但总压过其他公主一头,旁人看在眼底,心中愤愤,却不好撕破了脸皮。 花解语现在是宫里能巴结的都喜欢与她走一处,厌恶她的,看见她都绕路极远。 尤其安嫔去后,这现象越加明显起来。 这日午后,花解语正安逸在榻上,捧书闲来无事,不料一人影意外摇曳而来。 “四姐?” “最近安妃的风头过去,我才赶来找你,不然,真的担心你连我一起灭口。” “四姐这是在说什么。” “七妹的计谋当真是宛若卧龙先生一般,现在你还要什么算计,不妨通通一起说出来,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见识一番。” 轻悦倒是秉持了她开门见山的行事作风,花解语看着她突然闯进来,突然说了这么些话,仅仅是觉得好笑罢了。 第207章 争斗无休 “给皇祖母身边的瑞兽下药,让丽妃也服下同样的药粉,然后先买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让她传递假的消息,最后在皇后以为胜利的最后时刻才把丽妃给揪出来,现在她们有如此狼狈的下场,想来都是拜你所赐,花解语,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责备的话就这样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所幸是花解语不甚在意她的想法,也便觉得无所谓了。 “四姐到当真是道德楷模一般,当日你故意落水,若不是太傅把你救起来,父皇恐怕得把你的尸骨给送还到赵国去,怎么,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丽妃好多少的吗?不,丽妃娘娘好歹还能葬在妃陵里,而你的,即便是赵国收留也只能是顶着六皇子一家的永世咒骂。” 花解语向来是冷静的,即便眼下她的言语步步紧逼,也只不过是为了逼问对方最后握有的王牌罢了。她早知道这个四姐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如今得到她这样的胁迫也不算是意外。 “怎么,四姐觉得这些话听了很是冤屈吗?你当日生了重病,高烧不退,如果不是我和莺儿照料,你以为你能到了今天吗?” 花解语每说一句话,身子便靠的对方愈发地近,轻悦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霍然站起身来。 “你以为提从前的一些旧事,就能摆脱如今的劣势吗?我眼下有你作为的大部分证据,只要告到了父皇那里,想必你是知道结果的吧。” 看来今天轻悦在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慌乱,有的反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坚毅。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已经闹到了如今的地步,再兜圈子也是一种笑柄,花解语所幸把腹中的话给问了出来。 她浅浅地抱着手臂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受了胁迫一般。 “不过是自由而已,凭借七妹的本事,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吧。” 轻悦的眼睛里面是如火一般的光芒,花解语坐在那里,还是感觉到了里面的一片炽热之色。 在这宫里,自由成了最大的奢望,眼下却从轻悦的嘴里说出来,花解语抑制住了想要冷笑的冲动。 “我知道四姐经历了从前的一些事情,再也受不得任人摆布的苦楚,可是我想要劝告你的是,想要离开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道宫门一旦落锁,而你被关在门外的话,大概很长时间内都很难翻身了。 久在泥泞处的人必定会仰望飞在天空中的自由姿态,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只是过程太惨烈了些。 花解语看着她这位四姐的脸色都有些狰狞之色,直接不客气地叫人送客。 “公主可是生气了?要不奴婢把你之前翻看的琴谱找出来解闷?” 把轻悦送出去之后,莺儿的脸色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好,那边翻出来吧。” 花解语挥挥手随意应允,眼睛却还在茶盘上。 “这个四公主的做派连奴婢都觉得实在是看不过眼去,她之前糟了那么大的劫难,如果不是公主您慷慨相助的话,恐怕都熬不过那段光景,眼下她自己刚刚有了转圆的机会,却偏偏跑来要咬您一口,这样的忘恩负义之人,奴婢当真是不清楚您为什么还要帮她。” 莺儿翻来了琴谱重重地掷在了桌案上,足以彰显她的怒气。 “你生气归生气,可这琴谱有什么错处?至于这忘恩负义之人,若是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也未必不可一试。” 花解语的心思自然不是莺儿可以猜到的,莺儿弯下身子把琴谱放正,转身便出去了。 御书房里面一片的静谧,堆在桌案上的是呈小山堆状的奏折,秦帝从最上面开始一本本拿起,大致端详了几处之后便简单地分开类别。 毕竟若是不简单归类,这些杂乱无章的奏折足以让人头疼。 秦帝挥了挥手,两侧添香的宫人便已经退下,他处理折子的时候总之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大概是过重的疑心病所致。 “都退下吧。” 秦帝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拿起了朱笔,换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一抬头,三皇子的下半身便入了他的眼帘。 紧接着随着目光的上移,便是他的上半身和略显紧张的表情。 三皇子无疑是紧张的,这位父皇以严苛著名,就连是他最喜欢的皇子,也很难在课业上获得他的称赞。 下意识地,他便有了退却的心思。也气愤之极乖乖听从了皇后的话,过来在秦帝面前卖弄。 “儿臣给父皇请安。” 三皇子抿了抿嘴,强迫自己的思绪镇定下来,他也左右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眼下的神态像是一个拘谨的孩子。 看到了他怀中的书册,秦帝随意地挥了挥手。 “起来吧,你现在是过来问策论的事情吗?” “儿臣新做了几首诗,所以拿过来请父皇指教。” 他把怀中的书册拿开,像是供奉珍宝一般地把怀中的几张宣纸送到了秦帝的桌案上。 这皇后也是存了不少的心思,秦帝看了儿子一眼,就这样让他站在原地,自己拿了宣纸过来,观看上面的诗句。 或是议论当下的政事、或是歌颂秦国的壮丽山河、或是追随先人的隐逸之态,题材广泛而且造句精巧。只是从这里面秦帝看到的全然没有真情,有的只是刻意的炫技。 皇后也是才女出身,何时目光也这样短浅起来,秦帝生了她不能再继续抚养三皇子的心思,当下便冷笑一声。 “这些诗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么?把你的师父叫来,朕要问他一些事情。” 三皇子即便是再愚笨,也知道秦帝此时是生气了。 “朕倒是要看看,你们二人到底是谁更为懈怠?” 三皇子刚小心翼翼地避开秦帝的神色,哪知道下一句话吓得他直接跪在秦帝的面前。 “儿臣学艺不精,眼下还连累了夫子,是儿臣的不是。日后儿臣丁当发愤图强,再也不敢向现在这般无用了。” 三皇子眼下也不过十三岁,若是放在普通的人家,不过只是个顽劣的孩子。可是他声在皇家,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秦帝何尝不知道现在他心中的苦楚,毕竟他也是从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心境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沉默了半响,秦帝随后用眼前的情景做了一句诗让儿子对下句,换来的是他的哑口无言。 说不上是失望,也说不上是其他的情绪,秦帝挥了挥手,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回了奏折上。 “以后这样的情况再次出现了,你给我小心些。” 三皇子看见御桌后面沉下来的脸色,只能是连连应是,后来只能是灰溜溜的出来。 趁兴而至,败兴而归,说得也不过是如此吧。 三皇子就这样一路溜回了未央宫,一踏进正殿的门就看见皇后阴沉的脸色,花拢蕊拿着最新调制好的颜料在指尖涂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他刚刚受了秦帝的教训出来,眼下又遭遇了这样的情景,几乎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三皇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转身问安。 “听李总管说你卖弄诗文不成,反而被陛下挑了错处,是不是?” 皇后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换来的是他明显的颤抖,他现在的神色,就好像是遭遇了天大的不幸一样。 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哪知道到了现在居然是这副窝囊的模样。左右不过是学业失利,日后在秦帝的面前扳回来一成就是了。皇后本来还存了激励一番的心思,可是眼下看到他这个样子,先前窝的火气一下子便涌到了胸膛里。 “母后问你话呢,是也不是?” 心中的怒气转化为实质,具体的表现便是皇后朝着三皇子的肩膀推了一下,后者下意识地朝着后面后退了一步。 “是……今天父皇说我课业不用心,如果还有下次被他知道的话,一定会重重地惩戒我。” 秦帝的这句话本来就存了威胁的心思,如今被三皇子这样战战兢兢的说出来,简直是更加地添了威力。 “让你到你父皇那里展示你的学识,没想到被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啊。如果你胆敢不用功的话,难不成真的让你父皇叫了侍卫拉出去打板子吗?士可杀不可辱,因此凡事氏族之流,大秦从来都没有笞刑,你是非要知道了痛楚,才知道课业的重要性吗?” 皇后索性把儿子拉到了他的诗文面前,一字一句地把他作的诗文读给他听。 “你看看你这写的什么东西,都是些泛泛之语,你父皇要是看了以后还夸赞你,那才是天大的奇事。还有你的字,行书练了半年之久还是如此的不成气候。往日让你练字的时间,是不是都荒废了。” 一个母亲教训儿子,多半是存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更何况皇后她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又怎么会容忍儿子会这般的无用。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简直是恨不得找把戒尺狠狠地打他一顿了。 “母后你别生气了,儿臣以后努力读书就是了,定不会负母后的所托,前几日夫子都说我天资聪颖,日后堪当大任。” 左右是习惯了皇后这样的教育方式,三皇子原先皱在一起的脸皮如今已经有了慢慢的舒展,他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起身后已经做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哟,看咱们三皇子,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还不自知,我前些天在御花园里闲逛,还看见你和一个年轻的女官混在一起。那女官所图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竟然还胆敢荒废了功课和她厮混了半天。” 因为三皇子是儿子的缘故,所以皇后用的心思总会是有些偏颇。花拢蕊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一点,因此,她此时正好是抓住了机会。 “长姐,你休要胡说。” 三皇子简直是要跳起来堵住花拢蕊的嘴,被皇后一瞪,又灰溜溜地站回了原位。 花拢蕊把知道的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这才得意洋洋的朝着弟弟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本以为自己足以邀功,哪知道此举其实是引火烧身。 第208章 痛心训骂 “你还有脸说他吗,一个一个的,你们真当是让我丢尽了脸面。你以为你和百里离的事情,是天知地知的事情吗?先前你们所通的所有书信,此时就在我的妆奁盒子里面。” “本宫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为的是给我们母女整一个好前程,而你眼中的好前程就是和一个小官员厮混在一起吗?何况是你父皇最忌讳的是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一旦他坐实了你的这项罪名,没人能救得了你。” 皇后教训这一对儿子,向来都是劈头盖脸的,从来都不会转圆,前几句话花拢蕊还尚且能忍受,可是扯到了百里离,她的神情也变得急躁了起来。 花拢蕊嚯地一起身,脚边的颜料便洒了满地,她站起身来直直地对着皇后,脸上一片的怒气。 “百里离怎么了,难道母后的打算就是把我作为和亲的筹码?还是说母后和外祖父已经密谋好了要把我送到谁的床上去?” 她站在寝殿的中央,语气又急又快,显然是皇后刚才的话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青春萌动时期自以为掉入爱河的少女,是任谁的话语都听不进去的。 只要一想到她和百里离情意绵绵的书信被第三个人看了去,她就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这样的感觉,足以让她爆发了积攒了许久的怒气。 “百里离那样的小官员,即便是到了官途的顶峰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官员罢了,能有什么出息?你再这样跟着他厮混下去,只能跟你这个弟弟一样无用,这就是你期冀的结果吗?” 今天也真是奇怪,简直是一个个商量好了要给她气受,皇后止住了自己想要冷笑出声的冲动,摔门而去。也大抵是只有这么一双儿女,能把她逼到如此的失态。 皇后刚和这一双儿女吵过架,心情正是不好到了极点,哪知道她一出门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宫女撞上。皇后还没来得及发作,便看见那宫人直直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皇后娘娘救命啊,四公主的宫里传了恶疾,好像是鼠疫,也好像是其他的病菌。总之是碧月宫此时除了四公主身染恶疾,还有许多太监宫人都开始发高烧了。现在只有奴婢和几个人没事,所以奴婢过来禀告,希望娘娘能够处理此事,千万不能让四公主有事啊。” 这小宫人的衣裳上带了许多的泥土,想来是一路奔到了这里路上摔跤所致。此时她跪在皇后的脚下,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样子。 即使她是真心为主的,可是皇后还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躲得动作,包括身后的一大堆宫人,有的甚至已经掩了口鼻。毕竟这疫病发作起来实在是太过可怕,若是真的是鼠疫的话,此时这个小宫人也应该早早烧死才对。 皇后一个眼神扫过来,身边的姑姑便立刻心领神会拿起帕子掩了这小宫人的嘴。 “此事紧急,即便是陛下正在议论政事你们也要闯进去,你们,通知御林军把碧月宫封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出来。” 皇后的神色惶恐中带着不安,她草草地指挥了这场抗疾之事,便起身回了未央宫。 此时的宫里人心惶惶,不过在封闭了的碧月宫外围烧了了大量的艾草之后,确定没有人被继续感染,大家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而此时花解语的寝殿里,却全然是另一副景象。 在这深宫里,恶疾的流言一经散开,太医院便开始忙碌起来了。而这样的大背景下,花解语却来回翻动着盒子里的灰色草药。 “那包东西是已经给轻悦送过去了是吧。” 花解语放下了手中的木棍,可是还有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盒子,这些像灰渣一样的东西,居然能在此刻起到了如此关键的作用。 “是,奴婢已经于昨日凌晨送到了四公主的碧月宫那里。这草药平看着没什么特别,可是捣烂服下之后却是能在短时间内长出像鼠疫一样的斑点来。您又特意让她们宫里的人放出消息,现在宫里面人心惶惶,即便是我们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也不会有人疑心了。” “看来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她的临场发挥了,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一个等字。” 说罢,花解语当真撂下了手边所有的事情,径直翻到了软塌的里面,等到莺儿反应过来收拾了旁边的东西,已经听到了花解语浅浅的呼吸声音。 她真的是太累了。 只是,这样何苦呢? 四公主是恩将仇报之辈,莺儿简直是想象不到帮助这样的人出去,到底是有什么意义。 宫里关于碧月宫的传言传得愈来愈盛,有人说秦帝虽然爱女心切但是四公主偏偏是被赵国六皇子休弃回来的,所以索性不管了此事。或许这个女儿这样无声无息的自然死亡已经是一种最好的交代。 也有人说,有人冒着生命的危险翻墙进去碧月宫,发现里面的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咳血,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了。 还有人说,为了避免更大的传染,皇后责令太医院的人不许进去,所以四公主现在做的只有等死。 这样的传言林林总总,也算是流传出许多的版本,直到了第四日,终于传出了四公主薨逝的消息。 皇后的脸上抹了两滴眼泪直逼碧月宫而去,到了半路上就已经看见被白布单掩盖的尸身。 “眼下四公主出事,是本宫照料不周啊。等轻悦的葬礼一完,本宫就向陛下和太后娘娘处请罪。” 她的神色唉呦,又真的扑着担架而去,直到她身边的宫人拼死拦住,她才没有冲过去。 “因为是疫病的缘故,所以四公主的尸身已经腐烂,娘娘即便是过来,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为首的是碧月宫仅存的宫人,她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转身便掉了许多的眼泪。 轻悦暴毙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大秦的后宫,葬礼由皇后操办,因为此时是春季,害怕病菌再次蔓延,所以从碧月宫抬出来的那具尸首,几乎是等着仪式一完就被草草地火化了。 花解语一身白衣,躬身站在花拢蕊的身后,她的脸上十分的平静,就好像是去世的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 在这些痛哭的公主们面前,一片火光通天的样子。由于有风的缘故,火舌漫天,谁也没有注意到,碧月宫的宫人也几乎被抬进了大火里。 说是殉葬,可是,这些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只不过是留有一口气在罢了。 安妃的死在宫里不会掀起任何风浪,四公主也是如此。 宫里诸位嫔妃假装哀伤半日,还是该如何便如何,好似四公主从来没有回来过一般。 花解语早已看透一切,心中却不免荒凉。 未央宫建在主建筑的中轴线处,又与御花园相邻,实在是一个绝佳的场所,四公主去后,皇后说要去去宫里晦气,因此,今天主持的宫宴便设在了未央宫的主殿。 和水贵妃的水榭不同的是,未央宫是皇后娘娘这位一国之母的寝宫,因此它秉持了秦国大气恢弘的建筑风格。 红砖绿瓦。 在八角琉璃宫灯的掩映下愈发地壮观。 花解语和月妃随着前面领路的侍女绕过回廊的时候,由衷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此时她们已经离未央宫的主殿仅仅有几丈的距离。 花解语先前还感叹着这场宴会的奢侈,此时到了主殿前面才意识到自己的见识短浅。 看得出来,清晨的那一批花已经被换回了花房或者是送到了各宫娘娘的寝宫,而此时铺陈在主殿前面的则是牡丹花的花海。 这些艳丽的花朵在宫灯的照射下愈发地娇艳,中间留出来的空隙大约仅容四个人一起通过,在这个时候,有未央宫的侍女脚步匆匆,她们的手上大多都是景德镇新出的瓷盘,而里面都是上好的珍馐。 花解语就走在月妃的旁边,她不知道母妃看到如此的场景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很清楚的是,人都是害怕比较的,和自家的那个院落和庭下三三俩俩散落的月季花相比,这里实在是可以称得上是庄严中不失妩媚,当真是一位国母的住所。 “我们大概要迟到了,皇后娘娘会怪罪的。” 感觉到母妃下意识地小心翼翼,花解语觉得心房的位置泛出了一丝的苦涩。 皇后今日这个下马威已经足以,而且这默不作声的炫耀才是让人最为难堪的事情。 再走几步,便能看见站在前面迎接的主人,花拢蕊和三皇子站在大开的宫门前面,迎接前来的女眷,如果不是知情人的话,大概会以为这是一对璧人。 看得出来,今天花拢蕊的心情十分舒畅,好像是先前的阴霾都已经过去了。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装,头上的金步摇跟着她的动作随之摆动。 而三皇子站在他这位长姐的旁边,虽然模样上有些恭敬之处,但是也掩不住他眼睛里面的欢喜之色。 而花解语看了看自己和母妃身上几乎一致的水蓝色宫装,脸上是一副淡定的神色。 眼看着就要到宫门的位置了,花解语稍稍暂缓脚步使自己站到了母妃的身后。 “花拢蕊见过月妃娘娘,七妹也安好,眼下母妃已经布置好了宫宴,你们快进去吧,歌姬都已经快要入场了。” 明明是捎带些侮辱的话语,可是她却偏偏地把问安也夹杂在里头,花解语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发现母妃正在暗暗地拉着自己的袖子。 心下不免地涌出一丝的冷笑出来,花解语给了身旁的母妃一个安定的眼神,朝着花拢蕊回了一礼。 “谢谢长姐和三哥的提醒。” 花解语虽然之前也来过未央宫许多次,但是大多时候都是请安的流程或者是被训斥一番,此时貌似客人一样的礼遇,她还没有体验过。 刚和母妃找到位置落座,便有宫人奉了茶水和浆果过来,看得出来,此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大概是负责布菜的宫人太监此时才绕过未央宫外围的大片回廊。 第209章 波涛暗涌 等宴会结束以后,可以去御膳房淘一些用鱼虾做的小饼送到慈宁宫那只馋猫的餐盘里,花解语默不作声地做着打算,便看见五皇子朝着自己的座位走过来,花解语着实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连忙站起身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未央宫里面却是依靠着烛火之光有了大片的光明,因为这是正式的宫宴,他今日穿着一身皇子的蟒袍,站在桌子边沿的时候,花解语竟然也觉得他有了一丝俊朗的意味。 另一张脸就这样直直地撞进来,花解语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 “七妹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禀告给皇后娘娘,允你出去透透风。” 女眷们向来是娇气些,何况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所以早在中午的时候,这主殿作为宴会的主场已经堆满了大量的冰块。 所以此时虽然未央宫里面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却还是透着一股清凉之意。 在屏风的后面,大量的冰块已经融化变成冰水。 这一场宴会的用度,大概是一个普通的嫔妃整整一个夏天的关于冰块的份例。 “五哥说笑了,如果用意当真这样禀报上去,大概连皇后娘娘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的感觉和在冬日里中暑无异。” 这话里已经明显地带了调笑的心思,五皇子和花解语素来走的近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至于月妃看到了这件事情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和水贵妃现在这样的局面,注定了花解语和五皇子也是同样的情景。 今日这宫宴上全是后宫中的女眷,而且这是皇后娘娘极为重视的,所以这些妃嫔公主们恨不得把所有漂亮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也恨不得把金玉朱钗插满头,而花解语这样一身如水的打扮,配上她头上翠色的玉簪,当真是清凉至极。 周围女眷们的目光被他们吸引,纷纷地把注意力投向了这里。 “五哥素来大方,刚才还应承了我要把玉公子题了诗作的折扇送与我一把,姐姐们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也在五哥这里问问。” 顺势把五皇子往前一推,花解语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的笑意。 “这玉公子平日里连见一面都是奢侈,何况是他题了诗作的折扇,即便是市面上也可卖出百金的酬劳,五哥对七妹实在是太过于偏心了些。” 大抵是主要的客人已经全部落座,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拢蕊也站在这里参加了这一次的讨论。 “是啊,那次上巳节,我好不容易求了父皇,才有了在后山参加流觞曲水诗会的机会,由此见了玉公子一面。剩下的已经是奢求,哪知道五哥还有这样大的神通。若是你下次还有机会见到他的话,还请你把这香囊转交给他。” 说话的是一位王爷家的郡主,被旁边的姐妹们瞧着,她虽然是红了脸颊,但是她还是很快就把香囊塞到了五皇子的手中。 被她这么一开口,剩下的女眷们自然是跟随着这股潮流,玉公子虽然出自琴坊,但是他面如冠玉,琴技又十分高超,而且和京城中的许多世家子弟都有很好的交往,是许多女孩子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就连是这些出身王族的女孩子们,也不能作为例外。 “花解语你当真是害惨我了。” 五皇子附在花解语的耳边说完这句话,便被这些宗亲的女眷们淹没了。 宴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到了一个小高潮。 花解语难得的给了对方一个鬼脸的表情,颇有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悠扬的琴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十三个舞姿翩翩的舞姬。她们看似随意地站在各处,舞姿却是出奇的一致,很好地达到了形散神不散的效果。 出于礼仪的缘故,这些女眷们才纷纷散去,坐好在了预先设置好的作为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喝下果酒的前一刻,花解语清楚地看到了五皇子嘴边的口型,花解语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给了回应。 这场宫宴请的大多是宫中的女眷,或者是皇家的宗亲,但是除了几位皇子几乎没有其他的男子,可以说完全是女人之间的聚会。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皇后终于出现在她的座位上,只不过这次她坐在了主位旁边左下手的位置,而把主位让给了太后。此时太后正由一个姑姑扶着,朝着座位走去。 行过礼,问过安,这场宴会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虽然大家都认为这是姐妹们互相交流的一个好机会,但是也绝对不会放过太后这只肥羊,有几个公主跑出来,在太后的面前各自展示了自己的才艺。 在这样的宴会上,花解语简直是感受到了昏昏欲睡的真正含义。她虽然也例行举行一些聚会,但是大都是披着宴会的皮,实际上是和水贵妃之流在商量对策。 这样的聚会一分一厘都要拿捏清楚,因此头脑也会跟着转动起来。 可是这样单纯交流的聚会,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她很清楚的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和花解语一样无聊的还有太后娘娘,像是花解语这样的,无聊不过再不济也能跟旁边的姐妹一起低声聊天,而太后娘娘,孤身坐在主位上,简直是如坐针毡。 虽然皇后也会适时地和她说一些话,但是也不都是她感兴趣的话题。 如果平常是这个时辰的话,她大概会搂着瑞兽猫在软垫上打盹。 一想到这里,她老人家总算是有了话题。 “花解语,你和你母妃那里可还有上次送过去的小鱼饼么?昨天瑞兽猫吃完了还闹着要,整个慈宁宫都被它闹得鸡飞狗跳的。” …… 这是什么情况,花解语又一瞬间的愣神,这才赶忙站起身来。 那小鱼饼她是特地让御膳房做的,其实就是为了补偿上一次故意喂它致幻药的过失,没想到它居然吃起了兴头。 “回皇祖母的话,我昨日的时候正好去御膳房叮嘱过那里的大厨,等这场宴会结束了之后过去看看,如果有新鲜的小鱼饼做出来,一定会差人送到慈宁宫去。” …… 好好的宴会怎么会突然讨论起一只猫的吃食,许多女眷都感觉刚才吃下去的饭菜梗在了喉间,但是这只猫是瑞兽猫,更是太后她老人家养着的,所以她们便开始了恭维。 “瑞兽猫肯定是喜欢鱼虾蟹一类的吃食,只不过这猫的肠胃娇弱和人不一样,所以做的时候还是尽量地少放一些食盐。我最近刚好得了宫中的份例,若是瑞兽猫需要的话,我一会儿也和七妹一样送到慈宁宫去。” 一时间这恭维之声不绝如缕,太后娘娘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和这些孙子辈的人拉着家常,场面的气氛难得的温馨。 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闯了进来。 此人正是清晨时分声称自己丢了侍女的宁妃娘娘。 今日她也是一身的水粉色宫装,本来是十分娇艳的打扮,只是她脸上的焦急之色出卖了她的心情。 “启禀太后娘娘,眼下宴会已经到了现在,不知道臣妾是否可以出去找宫里的侍女。今天清晨的时候,臣妾才发现她不见了,眼下已经过去将近六七个时辰,臣妾害怕再耽搁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不测。” 她的神色焦急异常,看起来也不像是作假,花解语把目光下意识地朝着五皇子的方向望去,发现对方正神定气闲地喝酒,顺带着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这宫中的侍女丢失了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甚至是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宁妃这样的焦急只能证明在这个侍女的身上掌握这什么重要的秘密。 索性是这样和乐融融的宫宴,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太后甚至是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女也吩咐了过去帮忙。 “我身边的幽兰也是极为细心的一个丫头,让她帮忙一起出去找吧。只不过眼下天色已经晚了,宫灯总归是有照不到的地方,你出去找的时候一个人要小心一些。” 许是气氛感染所致,现在的太后看起来竟然是像极了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婆婆,宁妃起身道了谢,便赶忙出去了。 身后所有好奇的目光都被阻隔在了夜色中。 宁妃和幽兰,还有随形的两个侍女,四个人绕出了未央宫,连带着身上都沾染了许多牡丹花的花瓣。 她们提着宫灯互相张望,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毕竟是在这浓浓的夜色之中。 回廊、御花园、膳房,甚至是暴室,所有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一遍,已经是一个时辰的光景之后了。 “宁妃娘娘,奴婢有一句话已经窝了近五个时辰了,眼下一定要和您说的。心儿姑娘作为一等宫人,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走失,眼下她已经丢失了近八个时辰,怕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吧,毕竟宫里面这样的把戏又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宫人提着宫灯,而且她们一直是步履匆匆的状态,此时她说着话,都有着喘气吁吁的感觉。 “本宫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心儿于我们的干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她是死是活,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宁妃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那个原先隐藏在夜色中的宫人终于开了口,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是谁。 毕竟宁妃宫里那么多宫人,今天随形的两个也仅仅是她随意的一指。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拘泥于这些礼数,现在早早地把心儿找到才是正事。” 宁妃不耐烦地挥挥手,眼下经过一个时辰的奔波,她早已失去了为之不多的耐心。 第210章 母子连心 “奴婢今日在园子里浇花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风声。她们说有人看见了心儿姑娘被绑着去了清苑的方向了。奴婢当时听见了,到是没有怎么在意。毕竟清苑那样的地方几乎已经废弃,奴婢当时便把它当做是无稽之谈了,可是现在想来,却是极有可能的。” 她的话一经落地,宁妃的脸色便登时变得什么难看,她抑制住了要打人巴掌的手,转而开始祈祷心儿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一行人去了清苑,临走前这位宫人还向路边的水贵妃宫里的人借了一盏宫灯。 在这个后宫里面,流传着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鬼怪故事,平日日落之后没有必要的事情便很少有人走动了,更何况此时已经入夜很深了。 她们五个都是女眷,而且宁妃向来是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她把宫灯从宫人的手中要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清苑的位置,宁妃暗暗地抹了一把额头的位置,发现了手心的潮湿一片,明显是已经渗出了许多的冷汗。 这清苑不住人也已经有了些年头,所以年久失修。寒颤颤的月光打进这座废弃的宫苑,实在是让人惶恐不已。 借着月光和宫灯的光芒,宁妃清楚地看到了脚边散落的窗户纸,白惨惨地有些吓人。 “娘娘您站在这里别动,里面的情况让奴婢先过去看看吧。” 身边的侍女刚发出声音,宁妃倒是迫不及待地便把她推了出去。那侍女嘴边露出一丝的苦笑来,只不过这里光色太暗所以没有人看到。 因为有一颗大树的缘故,所以即便是夏季,此时脚下也有些湿滑的感觉,毕竟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底下有很多腐烂了的叶子。 这宫人勉强稳住心神走出了几丈开外,宁妃见其没有意外稍稍放下些心神,哪知到下一刻便听见了她惊叫的声音。 “宁妃娘娘快来,心儿姑娘她被绑在这里了。” 在浓浓的夜色里面,这样的一声惊叫自然是声音大到异常。宁妃一行人提着宫灯应声走过去,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心儿的身上还半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她的四肢都被人用粗麻绳给捆了起来,眼睛处蒙着黑布,连嘴里也用黑布塞了一个小团。 在宫灯青色的光芒映衬下,这张脸简直是可以用惨白一词来形容。 宁妃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来,她在慌乱中抓住了一个宫人的手臂,这才勉强站稳。哪知道很快地,马上又有一声尖叫在身边炸开。 “这井……枯井中好像有人的尸体。” 宁妃方才稳下了思绪,哪知道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变故,她的身形一散,双腿一泄了力气便跌坐在那里,此处正好对准了心儿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赶紧救人,她只是晕过去了。” 众人这才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把心儿身上的束缚解开,又拿了味道浓烈的药膏放在了她的鼻子底下,人这才悠悠转醒。 心儿被一个宫人从潮湿的地面上扶起来,她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疼的嘴角,显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心儿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是何人把你掳来的?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此事至关重要,你好好地想一想。” 刚醒的人是很迷糊的,何况她将近十个时辰水米未进,身体虚弱的厉害,眼下她神情恍惚,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儿是这样的状态,宁妃却是等不及,她蹲下身子摇了摇心儿的肩膀,好像仅仅是这样便能把人弄得清醒。 “你说啊,眼下这里还是危险的,我们必须搞清楚状况然后离开这里。” 肩膀带动着上身有明显的晃动,心儿清醒了过来,她好像在遇袭前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此时她的神色简直是快要哭出来了。 “宁妃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在凌晨的时候,奴婢照例起早准备今天的早膳,可是好像在柴房中有人,奴婢只觉得后脑勺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醒过来便已经是现在了。” 心儿此时还半趴着,话说完的时候她为了活动一下胳膊身子向后转了一下,哪知道下一秒她也和先前得那个宫人一样惊叫出声。 “宁妃娘娘,这枯井里面好像是堆满了尸体。” “你刚醒来,神情恍惚也是常理,切莫胡说了,免得惹来祸端。” 一个人看见了或许是来自于对这废弃清苑的恐慌,可是两个人呢? 宁妃在此时坚信了枯井中肯定了堆了尸体,但是心儿的被绑架到底是否与此事有关,她实在是拿不准。 两个宫灯都已经聚拢在了井口的位置,这样的光芒也仅仅是能看见里面最上面的几具尸体,宁妃大着胆子在井边看了一眼,却几近昏厥。 那具最上面的尸体,整个后背都血肉模糊,大概是受了杖脊之行而死,而且那衣物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大约扔进了这里也仅仅是一天左右的时间,从她的服侍判断,这是一个宫女,因为犯了无法言说的错误,所以此时她的尸体才会出现在了这里。 宁妃虽然领略够了这深宫中的可怕,可是此事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她扶住了心儿的胳膊,干呕了几声,但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异常。 “心儿她只是因为迷路所以被困在了这里,所以以渎职为由回去领二十板子,其他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清楚了吗?” 踢开了脚边的树叶,宁妃被人扶着站稳了身子。 “是,奴婢们知道了。” 连带着心儿,所以随形的宫人都低下了头,所以连宁妃也没有注意到,一路上提醒着自己来到这清苑的侍女居然是花解语宫里的,只不过这侍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平日里没有资格跟着花解语出来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 所以大家对她的这张脸简直是陌生至极。 “我们回去吧,若是以后有人问起,就按刚才的话回答就行,你们清楚吧。” 一行人就这样回宫,宁妃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都是惊魂未定的冷汗。 她唤了宫人进来,放置好了沐浴的温水。 即便是这样,她的脑海中还一幕一幕地回想起在清苑的可怕景象。 枯井、寒月、弃尸。被宁妃这样一闹,宴会上的众人也失去了兴致,不过所幸这宴会本来就已经到了尾声。 花解语和一位留宿在宫里的郡主一起到了御膳房把小鱼饼要了一份,此时她们正在慈宁宫的寝殿里面逗猫。 此时已经是她平日里就寝的时间了,但是花解语很清楚自己还要等消息,如果提早回宫的话恐怕会惹人怀疑,所以索性来了这里。 有这样一个重量级的证人在,谁也不能怀疑她此时身在何处的真实性。 “这猫儿一向是喜欢鱼虾一类的吃食,若是瑞兽猫喜欢的话,我和七公主可以经常带一些过来。” 源源来到这慈宁宫已经有一个月的光景,此时它自己也已经两个月了。一身白绒绒的毛皮实在是可爱地紧。这位郡主趁着它吃食的间隙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头。 “这小东西就是贪吃的紧,我为此教育了几次,估计是它还太小的缘故因此没有什么作用,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况且它这么小,也不可能会吃太多,总之好好地养着就是了。” 在慈宁宫这里逗留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花解语才起身回宫,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花解语在第一时间便看见了立在门口的人。 “事情办妥了?我们的人和这件事情全无干系吧。” 花解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件事情,她下意识地朝着窗外望了望。 “公主放心吧,奴婢做事很小心的。” 那黑影回答道,一副恭谨的模样。 “那明日一早,按计划行事。” 那黑影很快便退了出去,花解语唤别的宫人进来熄了烛火,很快便也沉沉睡去。 宁妃娘娘极力要保密的事情居然一早便在整个宫里面传开了,有人说昨日她扬言丢失了侍女,并且在宫宴上大张旗鼓地出去找寻,分明就是为了引出枯井的事情,而事实上她的宫女心儿就是她让人绑在那里的。 还有人说宁妃娘娘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对于这件事情她也是全然不知的,至于这件事情被泄露了出来,唯恐是有心人特意所致。 更有人因为枯井被察觉,所以有人结伴去看,于是传回来的消息更为的可怖。他们说在那清苑的枯井之中不仅有腐烂的尸体和森森的白骨,更是有冤魂在整日游荡,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何时的机会报复。 众说纷纭。 平静了几日的后宫再次像是滚了开水的汤锅。 里面滚出来的气泡沸沸扬扬地飘满了整个后宫的天空。 总之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清苑内宫人的尸体一事被暴露,而更是有不知名的有心人把这件事情捅到了秦帝的面前。 明妃眼看着事情暴露,简直是面如死灰。 眼下她正站在庭院里,面前是昨日被营救回来的心儿。只不过心儿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被架在刑凳上,身后已经一片的鲜血淋漓。 她昨日回来之后,宁妃为了堵住悠悠的众口就已经罚了她二十的板子,旧伤还没有结痂,新伤就已经添上,现在心儿的感觉简直是可以用一个生不如死这个词来形容。 “宁妃娘娘,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对于昨天的事情奴婢是全然不知情的。” 她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扣住刑凳的边沿,上面的指甲好像已经有了要裂开的痕迹。 “你是这件事情唯一亲身的经历者,首先是不明不白地被绑了去,眼下清苑的事情又闹得沸沸扬扬的,心儿,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不得不起了疑心,是不是有人故意收买你为的就是捅破此事?你明明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眼下陛下已经派人来查,如果我没有任何线索的话,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你明白吗?” 第211章 反目成仇 秦帝派来的管事就站在旁边,说是为了协助,说白了就是全程监控此事,若是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的话,宁妃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姑娘你还是招了吧,何必要受这皮肉之苦呢,眼下宁妃娘娘的这里也仅仅是惩治下人的玩意儿,若是到了暴室那边,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这管事跟在秦帝身边许久,算是太监中颇有威望的一个人,长期被迫禁欲的经历让他有了些变态的情绪。 他蹲下身子,唯恐伤到他,侍卫们便暂时地停了板子。这老管事把手指放在心儿的身后恨恨地一戳,立刻便换来她的尖叫。而这个老太监还仿佛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宁妃娘娘,奴婢当真是不知情啊,昨日里奴婢被人打晕,中途没有一次是醒过来的,后来便是被您找到,至于其他的事情,奴婢是一概不知的。” 本来宁妃娘娘说要审讯,也不过就是些皮肉之苦罢了,可是当看到这个老太监的袍角的时候,她就知道今日这关不好过了。 本来已经红肿破皮流血的臀肉被人用尖利的指甲戳过,心儿受了刚才的那一下子简直是恨不得一下子昏厥过去便也了了。 宁妃这里一片的愁云惨淡,花拢蕊自然也不会好过,她很清楚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所犯的罪行。 派到这里的是秦帝身边的一位姑姑,花拢蕊知道她素来贪财,便塞给了她一个金簪,暂时把她支到别处去了。 “公主,这姑姑出去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即便是她有心掩护,我们这边也是拖不了多久的,要不然的话,您还是先去皇后娘娘那里商议对策吧。” 开口说话的是花拢蕊素日里最信任的一个贴身的宫女,往来即便她说什么,花拢蕊都是可以听进去大半的,可是事情已经被秦帝知道,今日这样的危急关头,她的心情极其的烦躁,又怎么会听进去她的劝告。 花拢蕊的手随意地一挥,险些打到宫人的脸上。 “那些个贱婢,活着的时候笨手笨脚地惹我生气,直到现在死了还不让我好过,等到此事一过我就请一个道士来把这些个贱婢的鬼魂一一的挫骨扬灰。 她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连神情也扭曲得很。紧接着,她把火气撒到了身旁宫人的身上。 “还有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的和我说此事非常的隐秘断然不会有人发现吗?还说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一定会负全权的责任。眼下父皇派人来查声势浩大,你却缩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倒是把我推出去让我到母后那里去商量对策。” “枉我还待你如亲生的姐妹,事到临头才发现不过是如此,你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脸上抹的,哪一件不是我赐予你的,没想到是养了一个恶仆出来。” 花拢蕊此时的神情激动,简直是恨不得把这恶仆的脸蛋抓花。一个人如果看得惯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的话,便觉得她事事都是对的。如果一旦觉得她也有所错误的话,便又觉得事事都是厌恶了。 正如花拢蕊以前对这个奴仆上心,有了一些稀奇的玩意儿便会赏赐给她,可是到了现在,花拢蕊便想起了这丫头也是一个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麻雀,就在昨日还妄图把绣好的香囊送到三弟的腰间。 想到此,花拢蕊对她更是添了一层的厌恶。 长公主的手臂已经挥过来,为了避免脸上挨了这一记重的巴掌,她顺势跪了下去,因为这样的姿势,花拢蕊自然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厌恶,或许是因为一闪而过太快的缘故。 “奴婢对长公主一向是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二心的,对于您的赏赐,奴婢都是极其感恩戴德的,从来不敢有任何的轻视。” “只是这次的事情已经暴露,我们越是掩饰,就越会遭来陛下的怀疑。而眼下我们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处理此事,不如就去求皇后娘娘帮忙。等到这件事情的风波一过,奴婢一定会小心翼翼,这样的事情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了。” 她这样的诚惶诚恐,显然就是一个发誓要痛改前非的忠仆,花拢蕊虽然下意识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有那么一丝的错误,但是公主的威严是不允许她给一个奴婢认错的。 去找母后帮忙,这何尝不是花拢蕊自己的第一个反应呢? 只是这个母后与她眼下还时不时一条心,花拢蕊实在是难以保证。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是有了些许的裂缝,便如同像是堤岸上有了一个蚂蚁的巢穴。 而这个堤岸会毁在这个巢穴的手里,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花拢蕊很是明白这一点。 “奴婢没有做过的事情,现在要如何交代?奴婢不是不招供,而是实际上已经是无话可说。” 心儿的嘴角已经开始有了渗血的迹象,毕竟这样厚重的板子一直挨下来,内脏有了些许的受损也不是不可能。况且死在杖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这丫头的嘴巴简直是比鸭子还硬,若不是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处,咱家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您说是吧,宁妃娘娘。” 尖利的指甲再一次地嵌入了心儿的臀腿之中,这一次心儿是彻底地昏厥了过去。宁妃虽然觉得这老太监的举动着实的恶心,只不过碍于他的身份不好意思说些什么罢了。 “她什么都不肯说,或许当真是如她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发出了这样的一丝呢喃之后,宁妃带着人回了正殿,那个老太监则吩咐人在心儿的身上浇了一桶的冷水。 “儿臣见过母后。” 花拢蕊最终还是来到了未央宫的正殿,虽然她是极其不情愿的。 “我听说陛下发现了清苑的宫人的尸体,正在派人调查此事,你是不是因为此事而来的。” “是,这件事情是儿臣做的,而那些宫人,身前都在我那里做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花拢蕊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虽然处死一个宫人对于她一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那么多的尸体,最起码也有七八个人。这么些命案一下子堆在了一起,何况此事已经被秦帝知晓了。 麻烦的自然是后者。 花拢蕊虽然是下意识地躲开了,可是佛经坚硬的棱角从高处砸下来,力道不容小觑。 花解语尖叫出声,跪坐在那里。她摸了一下额头的大包,一脸的狼狈之像。 “你是堂堂的长公主殿下,居然到了现在还有害怕的时候?先前你虐待你宫里的那些侍女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我是没有劝诫过你吗?可是你全然不听。事情既然做过了也就罢了,可笑的是居然还被人揭露,此事闹得四面楚歌。” 花拢蕊一直到了现在还是真正地感到了害怕,母后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如此的急言令色过了,她的态度表明了此事的严重事态。 也是,这都是人命,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什么虐待事件。 花拢蕊跌坐在那里,她很少有这么颓废的时候,皇后却依旧是不依不饶的。 “你长了这么大,哪一位师父不是我和你父皇精心挑选的,又有哪一位的师父是不曾尽心的,而你一直到现在,表现都太让人失望了,前段时间魏师父就和我说你有所懈怠,眼下却是发现你做事丝毫不会用自己的脑子。” 皇后简直是毫不留情,她这样的举措简直是让花拢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严冬般的寒冷。 花解语的面色已然灰白,就像是被冷风吹的破败之后的枯叶。 “母后,眼下儿臣当真是走投无路了,否则的话也不会来寻求您的帮助,父皇派的那位姑姑眼下虽然已经被我支了出去,但是我清楚父皇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了在紧要的时刻挽回这次机会,花拢蕊已经暂时放下了她作为长公主的高高在上的威严。她俯下腰拉住了皇后那紫色的裙摆,眼睛却紧紧地低着。 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这个母后的厌恶,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地来求她。 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花拢蕊很清楚这一点,眼下,她痛恨这位母后,但是她更为痛恨的是自己。 当日轻悦惨死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认识到现状了,轻悦在她身边养了这么些年,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这位母后不也是立马就抛得一干二净了吗。 而自己作为她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还存有着可以利用的价值,想必她会在此刻就抛弃了她,丝毫不会有拖泥带水的余地。 不得不说,花拢蕊有些绝望过头了。 她死死地抱着皇后的裙摆,片刻之后听见了来自头顶的声音。 “你先起来吧,这次的事情我帮你解决,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你父皇追究起来谁也救不了你。” 明明是一位母亲,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一副怜悯的语气,轻语读出了她话外的含义,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的双手松开了她的裙摆,无力地磕在了地面上。 “是,母后,儿臣……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最好不要,还有,那个傅颜,我听说你还没有和她断绝来往。” 不管皇后说的是什么,花拢蕊都能劝告自己忍受下去,可是这番谈话到了最后居然又牵扯到了傅颜的身上,这是她坚决不能容忍的。 那晚的月光是最为皎洁的,光芒柔和如同一面镜子。 那晚的夜风也是最为清凉的,就好像是浸在了舒适的湖水中。 还有那天,他捡起来的,还给她的玉佩,花拢蕊也转赠给她了。 他们虽然门第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异,但是男才女貌情投意合。 花拢蕊实在是不明白傅颜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母后,以至于惹来了诸多的嫌隙。 “母后,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第212章 秘密书信 “还有那些锦帕、香囊、玉佩、书信类似的信物,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下次的话,你以后再也不会看见这世间有这么一个人了。花拢蕊是你的名字,长公主是你的封号,这些注定了你和那些下作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汇聚成一条河流。” 花拢蕊即便是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也想象不到自己纯洁美好的爱情在旁人的眼里居然是到了一文不值的地步。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允许,而且更是因为这样,便愈发地激起了她反抗的心理。 她们二人眼下的心情各异,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似乎有人的一道影子闪过,花拢蕊负气摔门而出,院子里所有的宫婢都各司其职,好像是刚才仅仅只是眼花而已。 女儿不孝,这是一位母亲最大的悲哀。 何况花拢蕊是她花了许多的精力才培养出来的利器,那些旁国的国君,一定会醉倒在她精心设计的温柔乡里。 可是,眼下花拢蕊却私自和一个小官员有了来往,而且从收集来的种种证据可以证明,这二人似乎已经用情至深。 皇后自然是不孕讯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样意料之外的事情,足以破坏她的整套计划。 这计划是一环套着一环的,若是在中间有哪一处出了破绽,那么带来的只能是破败不堪的结局。 皇后有些无力。 她精心扶持的女儿和儿子,一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们都是顶尖的废物。 可是,即便是废物,她也不得不保护他们的周全,这是一个作为母亲的宿命。 皇后有些无力,可是还是吩咐宫人摆好了笔墨纸砚。 流畅的行书一气呵成,上面除了开头处有些问候之语,剩下的便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在结尾处表明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结尾处的落款是宋策。 也就是大秦王朝的丞相。 白纸黑字,流畅的行书。 看一个人的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脾气秉性。 要学就要学到最好的,这是皇后与生俱来的傲气,她那一手行书,也算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到了收尾的时候,信封被涂上了火漆,又用了蜡油涂好,皇后细细地嘱咐了几句,才吩咐贴身的宫女出了宫门。 宫门外,板子击打皮肉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传到耳朵里一直有闷闷的感觉,宁妃坐在硬木的梨木椅子上,感觉到心绪不宁得很。 刑讯逼供一直到现在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即便是一个壮汉都吃不消,何况是心儿这样的小丫头。 她已经两日水米未进,昨日被关在清苑的枯井一整天,回来便是责罚和刑讯逼供,若是她知道什么东西的话,根本就没有不说出来的理由。 或许当真是自己冤枉了她。 一想到有可能存着这样的设定,宁妃嚯地站起身来,推开了本来就虚掩着的门。 那位管事公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有精力站这整整的一个时辰,早已经在身下坐了一把椅子,身后还有一个小太监负责拿袖子扇风。 而心儿依旧被架在刑凳上,她的衣服已经成了水粉色,想必是冷水和血水混合的结果。 她的头发全部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 她这样的情形,只有轻微的呻吟才能证明她眼下还是一个活人。 说实话,宁妃是有些不忍了。 怀疑心儿毕竟是她自己的主观臆断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心儿跟随她这么多年,也算是忠心耿耿。 眼下她这样的惨状,勾起了她作为一个主子的难得的怜悯。 “陛下大概也已经在等着消息了,可是对于这里的情况陛下是一无所知的,而且管事公公也已经累了一个时辰了,不如先去偏殿歇息片刻,本宫也正好把事情的进展汇报给陛下。” “奴才谢宁妃娘娘抬爱。” 管事公公赶紧站起身来,而且他的面色惶恐,好像是刚才才看见了宁妃一般。 他这样的故作姿态让宁妃实在是又添了几分的厌恶。 她本来是恨透了这阉人做事虚伪的嘴脸,方前还亲眼看见了他以折磨心儿为乐来满足他自己变态的欲望。 宁妃对这管事公公,是存有了实打实的厌恶。 可是,碍于眼下的情形,她还是吩咐宫里的人烹茶。 “心儿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当真是和你没关系吗?你也跟随了我这么些年,不管你说些什么我都能原谅你的,眼下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皆是因为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如果陛下决心要严查此事的话,我们宫里所有的人都会遭殃的,个中缘由你是清楚的吧,而且,清苑枯井一事是被我们揭发出来的,眼下这里,不知道有多少的眼睛在盯着。”那管事公公已经大摇大摆地进了偏殿,宁妃暂时让侍卫停下了板子,亲自蹲下身来到了心儿的旁边。 她嘴上咬出来的血洞把她素日里洁白的牙齿都染红了。 “娘娘,奴婢当真是不知情的。” 眼下熬邢许久,心儿只觉得已经到了极限,宁妃看她的样子,担心她撑不下来,出于那么一丁点儿内疚之情,她吩咐随身的侍女灌了她大半的羹汤下去。 已经整整的两日没有进食,虚弱的肠胃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油腻,近乎一般的汤水被吐了出来。 不过那剩下的半点羹汤还是出了那么丁点儿的作用。 心儿的脸色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发紫了。 眼下这么拖着显然不是办法,宁妃逼迫着自己把事情梳理一遍妄图得到什么思绪,可是很显然的,越是在这样的时刻,思维便愈发地混乱。 她在这庭院中走来走去,像极了一只愤怒中的母鸡。 中书省集中起来的公文,大半都要送到宋策的桌案上。 江南之地的青县最近连续七日下大雨,集聚起来的洪水冲破了几年前的堤岸。 连这样规模的洪灾都经受不住,很显然是上次修筑堤坝的时候,朝廷拨下去的银两被有关的官员贪墨。 导致了眼下大量的良田被毁,百姓背井离乡哀鸿遍野的境地。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令人头疼,若是被秦帝发觉的话,大概自己也会受到牵连。因为眼下在青县担任县令的便是自己的内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逃开的可能。 贪墨赈灾的银两,结果眼下遇上了灾荒,若是按照大秦严苛的律法,他们宋家会遇到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宋策简直是想象不到如果此事处置不当的话,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他翻到了公文的首页,暗暗地把当地青县揭发此事的官员的名字记下来,仅仅是刚刚把东西收拾好,便有人进来报,皇后派人送书信进来了。 他本来正在气头上,若不是下人率先搬出了皇后的名头,他大概会把送信的人给赶出去。 极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之后,皇后的贴身宫人也跟着下人进屋了。 站定、放信。 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那宫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便转身走了。倒是宋策连忙起身,吩咐下人送银两出去。 不管皇后遭遇了什么需要帮助,但是只要她身在后位,他便能由此得到相应的好处。 而小鬼难缠,这皇后身边的宫人必须先巴结好。这是宋策浸淫官场多年深知的道理。 信的内容很简单,长公主虐待宫人并抛尸在清苑的枯井,此事事情败露,为了保全花拢蕊,皇后要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人做替死鬼。 眼下青县的事情还如鲠在喉,皇后这里居然又出了这样棘手的事情,宋策简直是想要骂人。幸好多年为官的磨砺让他克制好了情绪,先前举起的砚台此时也放下了,只不过墨汁却由此洒满了他的衣襟。 虐待致死并抛尸,而且还是为数甚多的人命,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多,而且这个人必须得和花拢蕊有宿怨才行,这样的话才是可以足以让众人信服的事情,宋策很是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很快地便着手安排此事。 几乎是同日,晚膳的时间,一封自陈的信件便被送到了秦帝的御案上。 上面白纸黑字的表明花解语才是这件事情的缔造者。 仅仅是半盏茶的功夫,花解语便被紧急召到了御书房。 “朕这里有一封信,是一个宫人所书写的,而且是,现在身在枯井中尸体的其中一个,你自己看看吧,剩余的事情还请你自己解释。” 秦帝承认起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其次是心寒。可是眼下这个七女儿得到了太后的认可,所以他还是决定先听她自己的解释。 信件的内容显示,这个主人是月妃的宫人,因为受到了月妃的信任所以被送到了花解语的身边,但是花解语与其性格不合,仅仅是因为布错了一道菜肴就被乱棍打伤,最后无药可医而死。 这字迹有些虚浮,好像是当真显示了写信的人身体虚浮无力。 而且这些字都歪歪扭扭,显示了主人的文化水平并不高。 原本是花拢蕊做的事情,眼下这锅马上就要背到字迹的背上了,花解语看完此信,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大秦的侍女大多幼时入宫,而且她们被送进了宫做侍候主人的活计,证明了大多都是苦寒的家庭,很多名门闺秀都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束缚而长大了以后才慢慢开始读一些女戒之类的书籍。而这个丫鬟七八岁入宫很明显是没有受过半分教育的,但是这封信却条理清晰一丝不苟,虽然字迹上面有些许的偏差,但是事实却证明这封信根本就不是出自一个宫人之手的,而是出自于一个谋事。” “此人心思缜密,言语中处处要置我于死地,当真是居心叵测,还请父皇能够为花解语做主。” 花解语虽然是口中说着求情的话,但是她的言辞和刚才的解释一样言辞有力,秦帝从她的表情中很明显地看到了她和旧日里的不同。 第213章 设计冤枉 秦帝这才发觉,他看了这封信件之后怒火中烧,而忽视了一个最为根本的问题,一个小宫人,连识字都是极其严重的困难,何况是如此整洁地留下一封信呢。 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此事却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一个面色清秀的小太监被推了进来,身后是一脸冷静的水贵妃。 “陛下,臣妾听说七公主出了事情,便立刻帮忙简单地查了一下,哪知道正好撞上这快逃跑的小太监。臣妾已经仔细地对照过他的笔迹,很显然就是这封信件的主人。这小太监是宁妃宫里的,因为可以识文断字素来受到宁妃的喜爱,因此很多场合都会把这小太监带上,这是很多宫里人都可以作证的。” 宁妃自导自演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罪行吗? 于是这件事情变成了这样的走向。 秦帝示意水贵妃把她手中的宣纸拿来对照,果然发现就是同一个人的,只不过是在那信件上有刻意的变动罢了。 这小太监生的眉清目秀,平日里一向受宁妃的喜欢,今日面对这样的阵势,简直是要吓得尿了裤子。 “奴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信件是宁妃娘娘逼迫奴才写的。奴才还有一个弟弟,长得比奴才还要俊秀些,宁妃娘娘得知了此事以后便要奴才把弟弟也带进宫来侍候。可是奴才的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了,自然是不肯的。宁妃娘娘扬言要把我弟弟抢进宫来做她的贴身太监,并且以此威胁奴才伪造了这一封信。” 本来是自己受了迫害,哪知道宁妃不仅仅是背了先前的两个锅,眼下还担了淫乱宫闱的罪名。花解语对水贵妃的手段简直是愈发地佩服。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自然是自己女人的背叛,即便是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出于男性自尊心的作祟,他显然是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 “把宁妃那个贱人禁足,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能放她出来。” 现在的秦帝和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样没有区别。 “陛下只听这一个小太监的言语,想必是对宁妃妹妹也有些不公平。陛下身子本来就需要慢慢调养,切不可动怒伤了龙体,臣妾刚刚熬了些消暑避热的羹汤,这就给陛下端来。” 不管怎么样,在秦帝的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宁妃以后再这么蹦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与水贵妃这样的人选择站在一条线上,无异于与虎谋皮,花解语经过此事愈发地确定了这一点。可是五皇子呢? 他眼下还能不能得到自己的继续信任。 花解语不知道。 水贵妃是此次扳倒宁妃最大的幕后主使,明明是花解语危在旦夕,可是呢,眼下宁妃成了贼喊捉贼的那个人,而水贵妃却在亲自揭发了此事之后立刻就选择了替宁妃辩护。 她这样的做法极易营造出一种错觉,那便是宁妃当真是罪魁祸首。 秦帝眼下的思绪已经是乱到了极点,他挥挥手,把三个人都赶出去了。 “贵妃娘娘真是极好的手段,既然长公主要害我,为什么此事居然嫁祸到了宁妃娘娘的身上。那些侍女您肯定知道是长公主害死的。” 几乎是一出门到了安全的范围,花解语便发出了发问。 “三年前我那个胎儿死在了腹中,宁妃以为她在里面加的红花栽赃给我的一个贴身侍女我就全然不知么?眼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况眼下,除了你我剩下的便都是敌人不是么?” 水贵妃随手抹下了左手臂上的翡翠手镯打发了先前那个看似唯唯诺诺的小太监,花解语看见她的眼睛里面流淌着的是嗜血的光芒。 宁妃方才还在担心心儿的安危,眼下她却成了阶下之囚,审判者成了被审判者,这样转瞬的变化,显然她还没有在短时间内接受。 “放开我,我要去见陛下,一定是宫里面的哪个贱人诬陷于我,先是故意绑架了心儿,眼下又把我也套入了局中。放开我,我要去见陛下,陛下他一定会听我解释的。” 宁妃的双臂已然被架住,而且因为水贵妃特意叮嘱过的缘故,此次前来擒拿她的都是些身强体壮的侍卫。宁妃被他们暴力地拉扯,觉得连骨头都有着撕裂的疼痛。 “虐待致死宫人之后抛尸、逼迫小太监淫乱宫闱、还造假信无赖给七公主,这些种种的罪行,不管是拿出那一条来都是死罪了,宁妃娘娘。” 水贵妃把众人拨开,径直走到了宁妃的面前。 她们一人跪着,一人站着,高下立判。 凶狠的气息遍布了宁妃的全身。 “是你,你这个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居然要置我于死地。” “这一巴掌是本宫给你的。” 从留下来的红痕也可以看得出水贵妃用了多大的力气,她俯下身子捏住了宁妃的下巴,笑得有些冷意。 “这一巴掌,是本宫替我那未出生的孩儿打的。” 这样突如其来的两巴掌让宁妃有些发蒙,直到第二个巴掌挨完,她的面色才真正地有了灰暗。 “原来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宁妃娘娘还是好好地享受着最后的时刻吧,我那未出生的孩儿还在等着喊您一声宁姨娘呢。” 她的声音简直是和来自地狱里的一般,宁妃颓败地低下了头,没有看见水贵妃站起身来时掉下来的泪花。这件针对花解语的、由丞相宋策发起的陷害事件,到了结尾处居然宁妃成了最大的恶人,众人不由地唏嘘,只有真正知道真相的几个局中人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不管怎么样,花拢蕊算是稀里糊涂的被救了,她仅仅是去未央宫挨了一顿骂,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最后的赢家。 而皇后自然是不清楚此事中间到底还有多少的曲折,为此她特意选了几个美貌的歌姬送到了宋策的府上。 为了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光明磊落,替清苑枯井冤魂超度的那一天,花拢蕊居然带着宫人正大光明地到了那里。 花解语看着她从鸾车上抬头挺胸地走下来,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 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受害,或者是迷路失足的宫人,秦帝已经下令封住了这口枯井,而且此前被仍在这里的宫人尸体也由专人挖掘送了上来。 现在这些尸体都用黄布裹着,有灵隐寺好的高僧围坐在一旁唱着超度的唱词。 “长姐或许不清楚,这地下的亡灵可是会唱歌呢。这些人惨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枯井中,灵魂注定是无法超脱的。而恶鬼,是从来都不会放弃报仇的,它们一旦锁定了那个人,除了不死不休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花拢蕊就这样昂首挺胸地走过来,听到了花解语特意说给她的话语,不得不说,她的手心里、脊背上已经是满处都是大汗了。 “七妹你说什么?咱们这宫里最是忌讳这些神鬼之说。而且这些奴婢虽然都是被宁妃娘娘害死的,但是灵隐寺的长老佛法高深,就连是皇祖母,也是什么信任的。” 这是气势上的战争,若是谁此时有什么胆怯之意的话,那么谁便是输了,尤其是花拢蕊,她很明白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是了,皇祖母是很信任这些大师的,那么花解语也相信。长姐做事光明磊落,夜半了自然是不会害怕鬼敲门的。” 花解语居然有一瞬间的轻笑,宛如银铃一般,若是在平日里肯定是极其悦耳的,可是眼下,花拢蕊感觉到的是彻骨的含义。 废苑、青砖、枯叶、尸体,还有这声声不息的唱词声。 原来自己和花解语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花拢蕊终于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或许,如果不是宋策的全力帮忙的话,宁妃便是自己的榜样。 “听说宁妃娘娘惧怕黑暗已经疯掉了,即便是点了满殿的蜡烛也是不计其事的,长姐若是有慈悲之心的话,可以看看宁姨娘。”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今天晚上发生什么都尚且不清楚,何况是日后的事情呢?七妹也还是好自为之吧。” 为了避免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花拢蕊用尖利的指甲在手掌心狠狠地过了几个来回,她勉强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的心房有一丝的颤抖,虽然事实上现在她害怕得要死。 参加此次亡灵超度的除了花拢蕊花解语两姐妹,还有些自诩为善人的人,花解语一一略过他们的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日后会发生什么,会有朝廷的太史令通过斗转星移探查,便不是小妹可以得知的秘密。” 花解语很清楚的是,这件事情所以不过宋丞相的策划,以及水贵妃阴差阳错之间的帮忙,那么此次就是一个打击花解语的绝对的好时机。 而现在,宁妃这个被自己设计的人居然真正地成了冤死鬼。 花解语不得不说是对这个人有极大的歉意的。 而宋策宋丞相,不仅是继承了他祖父三朝元老的衣钵,而且更为不可撼动的是眼下的宋家上下有三百多余人,其中便有三十余已经及冠的男子在大秦的各处担任紧要的官职,不仅是文职,更有甚者还担任着一些军事重镇的守将。宋家的影响力是可见一斑的。宋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 而以现在自己的微博之力去对抗宋家,其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花解语很明白这一点。 如果可能的话,只能是从细枝末节出着手。 花拢蕊和花解语的对话换来的自然是众人好奇的目光,其中近处些的甚至是可以听得见她们二人争执的内容。 这次清苑枯井一案,她们二人或许都有些牵连,身边的这位公主看了看正在填井口的工匠,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这一夜,花解语回到了寝宫,却也几乎是一夜无眠。 而回到住处的花拢蕊,自然面对的也几乎是同样的场景。 白日里的劳累辛苦的是身体和精神,而在夜深了之后努力地闭住眼睛却睡不着劳累的却是心神。 花拢蕊在辗转了数次,结果只是发现被窝里有些潮湿,这样的潮湿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来人,送笔墨进来。” 第214章 月下私语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一片的月朗星稀,门外守夜的宫婢虽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变故,却也赶紧奉了命令进去。 女儿家的闺房里面一定是要用到珠帘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床帐和其他地方隔开,花拢蕊宫里自然是不会例外的,她的床帐外面用五尺的琉璃珠子穿串而成,西瓜粉的颜色一片少女色的气息。 可是如今那珠帘已经大半绞在一起,很显然是被人用手臂大力击打所致,而那床上的被褥混乱不堪,侍女在进去的第一瞬间,简直是要想起那位芈太后帷幔不修的可怕典故了。 私自张望是要被砍头的,虽然清苑弃尸的黑锅已经被背到了宁妃娘娘的脸上,宫人进来,也被不敢四处张望,只得是赶紧把托盘放到了桌案上便退出去了。 尽管她很好奇,是不是那帷帐之下是否真的藏着一个男人,长公主是不是和那位傅颜大人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侍女是如何想法,花拢蕊自然是顾及不到。 砚台里面的墨水已然化开,把笔尖浸染,花拢蕊便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了几个词。 当脑子里面思绪乱飞乱混不堪的时候不如把他们一一写下来,慢慢理清楚关系,这是花拢蕊一贯的做法,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做法是有很大的用处。 清苑枯井弃尸、宋策宋丞相、花拢蕊、花解语、水贵妃、宁妃、信件、小太监。 此上是此次事件中的几个关键词,花拢蕊把他们随意地写了下来,在中间留下了缝隙。 她的字是跟着皇后学的,因此也是很漂亮的行书,只不过里面没有岁月遗留下的沉稳,反而是多了一些意气风发。不过这正好适用于行书的范围,因此她的字看起来更为的赏心悦目,和她此时的心情有着明显的不同。 弃尸是自己抛下去的,但是最后被禁足的却是宁妃。花拢蕊在三个词之间分别用了箭头连接,很快便开始了下一步思绪。 宋策是帮忙处理此事的,可是这件事情最终却是以宁妃的落马为结尾,可是宋策和宁妃素日里有什么过节是完全不可考的。 那么这件事情的最大疑点便是这里。 花拢蕊的思绪似乎是卷入了一个死胡同。 在花解语被那封所谓侍女遗留下来的信件被传召到御书房的时候,却是因为水贵妃的一己之力便扭转了乾坤。 而那个原先由宋策收买好的太监,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刻把事情颠倒了黑白,而且,宁妃是他侍候了许久的主子,除非是超越了他本身的更多的利益诱惑。 那么事情的主要原因就出在了水贵妃和这位小太监的身上。 当两条线索以上、甚至是更多的线索都集中在一个点上的时候,那么这个点只能是破解谜题的关键点,花拢蕊对这一点很有自信心。 浓重的墨水痕迹在水贵妃和小太监这两个词上面绕转,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简直是令人兴奋。 花拢蕊几乎是奔到了门边。 “把白日里在陛下面前高密的那个小太监给本宫绑来,注意不要惊扰到任何人。” 那小太监很快就被绑来,在花拢蕊的严苛训练下,她的这些听话的下人做事很有效率。 从黑布袋里面被倒出来的时候,花拢蕊才看见他的模样,首先自然是背部了,因为手脚都被麻绳绑着的缘故,这小太监被摔了一个大马趴,却还是赶紧努力想要跪坐起身。 撞上来的是一个清秀的脸,若是细心打扮过或许是真的能把他当做是一个女子,花拢蕊顿时来了兴致,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桂子。” “知道卖主求荣是什么下场吗?据咱们这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果然,仅仅是这么一个词,他的脸色变彻底惨白了下来。花拢蕊看见他的表情变化,也知道自己的猜疑不仅仅是个人的臆断。 “奴才知道,是……是乱棍打死。” “原来你也是知道的?本公主听闻宁妃娘娘素日里待你不错,不管是由于什么样的原因,很多她得到的珍玩之物都会赐予你一些,几乎没有那个太监还能有这样的殊荣了,因为这样的原因,你的家人也过得不错。毕竟那些珍玩之物普通的百姓留着也只能是祸害,因此他们拿到远处的一些县城的当铺去卖,由此得到了大价钱。可是你呢?据可靠消息,今日宁妃娘娘最禁足,小桂子你可是最大的功臣啊,难不成是贵妃娘娘许诺了你什么其他的好处么?” 由花拢蕊的卧房临时改造出来的审讯房自然是没有什么严肃可言,可是花拢蕊的话却每一个字都敲在了他的心口上,这样的感觉无异于被许多虫蚁啃咬,这样痛苦的感觉快要把他弄得崩溃了。 “生下来就长着一张倾城的脸,这要是在皇家贵族就是极大的筹码,可是若是仅仅生在普通人家的话就是极大的灾祸,甚至是杀身之祸。奴才和弟弟自幼一起长大,从小便听街坊邻居说这样的话,不仅是宁妃娘娘,而且水贵妃都是以奴才的弟弟为要挟的,贵妃娘娘允诺奴才如果此次帮助她绊倒宁妃娘娘,她就通知朝堂为官的亲族给我弟弟一个合适的官职,从此再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所以奴才才权衡利弊到陛下面前告了御状,奴才该死,奴才千不该万不该出卖宁妃娘娘。” 说出真心话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花拢蕊自幼跟在皇后的身边自然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她前几日还虐杀了那么多的奴婢,眼下却对一个跪在前面忏悔的小奴才动了恻隐之心,人心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主子即便是赐予的恩宠再多,你们也不过仅仅是主仆罢了,自然和亲人是不能比的。你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再为正常不过得了。” 花拢蕊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把手边的锦帕递到了她的手边,做完这个动作的时候,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 “长公主殿下饶命啊,奴才真的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她这样的举动简直是把这个小桂子给吓呆了,他连脸上的泪水也顾不得擦去,连忙跪倒在了花拢蕊的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绳索的束缚,花拢蕊当真觉得他会做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平日里对待手下的宫婢和太监都严苛无比,因此他们表现出来的自然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可是此时明明是施恩余人,却也遭到了这样的误会。 花拢蕊终于是按耐不住笑出声来。 “拿着吧,这锦帕上面又没有投毒,仅仅是熏染的兰花的香味罢了。” 小桂子好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一般,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呆愣了半响,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到底是何事。 水贵妃和花解语穿的是同一条裤子,这是整个大秦帝国的后宫中人都知道的事情,经过今夜突袭的审训,花拢蕊得知了近日困扰自己的真正答案。 “今天晚上你一整夜都在自己的卧房安睡,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清楚了吗?” 随着小桂子唯唯诺诺的走远,花拢蕊的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凌厉。 宁妃和小桂子,无一不是被水贵妃和花解语推进了深渊,他们都是在一天之内轮番做了审判者和被审判者,而花解语和水贵妃,现在恐怕已经在吃着酒席庆祝着彼此的胜利了。 花拢蕊一想到此,就觉得连牙根都发软。就在白日里那场超度的法事中,花解语甚至还摇旗呐喊,充当了贼喊捉贼的角色,就如同是她扣到宁妃娘娘头上的高帽子一般。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当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可是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解决呢? 花拢蕊不知道,面对她的自然也是一夜的无眠。 所以,第二日的花解语,两双乌青的脸四目相对的时候,情形是相当可笑的。 花拢蕊昨日想了一夜,除了来花解语这里寻找可靠的证据之外,她没有其他的做法,于是只能是付诸行动。 花解语刚刚洗漱完毕,指挥着莺儿把铜盆给搬出去,她刚刚走到门边,对上的便是花拢蕊的那张脸。 于是便出现了先前的这一幕。 “七公主来千鲤池吧,本公主在那里等你。” 说完了这话,花拢蕊几乎是立刻就走,完全没有给花解语说话的机会。 花解语的居所和从前安妃娘娘的住处几乎是比邻而居,而千鲤池是为安妃开凿而建成的,自然是离安妃的涟漪殿仅有几步的距离。 因此花解语仅仅是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便赶到了这里。 “七公主,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七公主她一向是盛气凌人,我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在连岸边还有丁点距离的时候,花解语感觉到莺儿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而后者给了莺儿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带着她走过去了。 “安妃娘娘从前也是何等的荣光,仅仅是她说了一句江南多锦鲤,莲叶何盘盘,父皇便让匠人紧急赶工把这池子给建造了出来,甚至连千鲤池这三个字也是让人依着她自己的字体临摹拓制而成的,可是安妃娘娘的尸体从这池子里打捞出来的时候,可是连脸部都泡肿了,头皮都有些发白的迹象,谁又能记得她当日的荣光呢?七妹你说是不是。” 花拢蕊的手指在那三个字上面来回的浮动,嘴角也有一抹淡淡的嘲讽之意。 “是啊,这千鲤池三个字还在,人反而是已经化为了烟尘,可见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不知道这安妃娘娘的家人看到了这三个字,到底会做如何的感想。看来应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正理。” 第215章 针锋相对 花解语接过了她的话头,顺势着身体也趴到了栏杆旁边,这千鲤池里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荷花,仿佛看不到边,这是皇后娘娘驱邪的法子。 “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就像是你、就像是我,还是水贵妃娘娘,不管是今日何等的荣光,来日离也是要被后人这样嘲弄的。今日我们嘲弄他人,又怎知后人不会像今天这样一样嘲弄我们。水贵妃娘娘现在风光无限,连指尖流出的金沙都够你们利用搬弄是非陷害宁妃娘娘,哪知道后日一旦东窗事发,那下场会不会比宁妃那个可怜人还惨。” 花拢蕊的手里还轻轻地搅动着帕子,现在她和花解语都靠着栏杆朝着远处望去,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对好姐妹有赏荷花的闲情逸致。 可是莺儿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她虽然离着她们还有一段安全距离,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花拢蕊的动作。 兜来兜去,话题终于说到了正题上,看来是昨日的事情给予了花拢蕊小心谨慎的经验,花解语抿了抿嘴,防止腹中的嘲弄就这样流出来。 “长姐说的是什么?花解语却是连一个字都听不懂呢?我昨日被紧急召到了御书房,简直是连三魂七魄都惊掉了大半,可是不知怎的,一个小太监居然就冒出来说那是因为宁妃娘娘的胁迫还陷害于我,而且先前宫婢心儿的失踪本来就是宁妃娘娘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长姐没有庆幸我此次能够安全脱身,怎么反而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来呢?” 经过了一夜的冷静,花拢蕊以为自己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揭开花解语的真面目。这个女人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弱女子的模样,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显示她最真实的一面。 花拢蕊本来是打着揭开此人的真正面目这样的心绪来的,可是眼下花解语镇定的眼神却让她慌神了。 原来她们之间的区别就体现在此时。 一个心急如焚。 另一个却显山不露水。 花解语脸上的镇定把花拢蕊彻底激怒了。 “我昨夜已经拿到了你和水贵妃具体的罪证,若是此事禀报到父皇那里,你一定会被削去公主的位份,而宁妃娘娘则会沉冤昭雪、大仇得报。” 花拢蕊在此时显然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朝着花解语的方向推了一把,却发现对方仅仅是打了一个踉跄而已。 “长姐说的是小桂子吗?昨夜听闻他突发了咳疾,当下便吐血不止,掌事姑姑害怕由此感染他人,已经把人送回襄阳老家静养了,是否能全头全尾的回来,尤未可知。” 昨夜自己见到小桂子的时候已经是子时,而仅仅是今天的清晨,这件事情就已经被花解语超控了。 这只能说明在自己那座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公主府中,早已经有了花解语安排的细作,而且这个人隐藏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近日所以的疑惑被解开,真凶就在自己的眼前,花拢蕊几乎是用了大半的力气,朝着花解语的身子推去。 前面就是深不可见底的水池,若是掉下去只能是安妃一个下场,花解语下意识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 花解语是已经做好了掉下去之后大声呼救的准备,哪知道身子一斜便撞到了一处高的栏杆。 胳膊的嫩肉被刮破了一点皮肉,花解语下意识地抬起来查看。却发现刚才推自己离开的是莺儿,而莺儿眼下正站在她们二人的中间,一脸的怒气。 很久没有被一个宫婢拦下来,甚至这可以说是花拢蕊第一次有了这样的体验,她几乎是没有发觉莺儿怎么绕过来的。总之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莺儿已经捉住了她正在往外推的手臂。 “这池子水深,不管是哪位公主掉下去,奴婢都难以活命,所以奴婢奉劝长公主一句,以后可千万不要轻易地来水边了。” 莺儿的杏目圆瞪,明显的一副凶狠的样子,花拢蕊下意识地往回抽自己的手臂,哪知道根本只是徒劳。自己的手臂上面好像是被老鹰的利爪勾住一般动弹不得。 “你这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 花拢蕊怎么可能会受这样的委屈,她虽然胳膊被钳制动弹不得,但是嘴上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花解语刚才被外力推到了栏杆的边沿,整个脑袋都有些发懵,她使劲地甩了甩头,费力地扶着栏杆站起身来,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花拢蕊她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受了皇后的训斥也会在自己的宫里找一些宫女来出气,或鞭笞或针刑,亦或者是其他更多的残忍手段。而莺儿今日这样的举动,简直是毫无意外地挑战了她的底线。下场是什么?花解语简直是不敢想象。 “莺儿你快住手,向长公主赔礼道歉,长姐她一向是宽宏的性子,不会因为此事而和你计较的。” 拖住了莺儿的手臂,花解语给了对方一个明显的眼神示意。 “公主,你……” 莺儿的性子在今日居然有了难得的刚烈,这和她平日里的作风简直是没有一点重叠的地方。可是柔刚要有度,此时她这样的做法,无异于以卵击石。 “莺儿你快停手,你看我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刚才长姐她也仅仅是不小心推到我而已,我们都仅仅是受了惊吓而已。” “无意?奴婢刚才看地很清楚,若不是奴婢及时赶到,或许眼下我们主仆二人都在这池子里上下扑腾,而救兵只会在我们死去以后到来。” 莺儿现在的形象,让花解语想起了诗词话本里面的烈女,只不过这样的场合,她确实是错了。 “莺儿你住口。” 在这个时候,花解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她几乎是一下子便把莺儿抓住花拢蕊的手臂给松开。 “我和长姐两位公主都站在这里,哪里容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今日这事,幸好是长姐她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否则的话连我也要罚你。” 拉着莺儿站到了一边,花解语的脸上难得的堆满了怒气,但是花拢蕊很明白的是,眼下的花解语当真是一个说违心话的高手。 “宽宏大量进退有度那是面对长辈亲友,而不是一个贱婢,七妹和我受的几乎是一样的教育训导,怎么如今也能如此的是非不分起来?还是说在七妹的宫里完全是没有宫规可言的,而是完全由这些贱婢来上蹿下跳的,今天七妹这御下的手段可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手腕被人像是钢铁一般钳制许久,任谁也是要酸麻半天的,花拢蕊揉了揉手臂的关节处,甩手给了莺儿一个巴掌。 “就凭你这个贱婢,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既然七妹宅心仁厚不忍心责罚自己的奴婢,还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代劳好了。” 如果不是刚才莺儿这个贱婢的阻拦,或许花解语眼下已经和安妃是一个下场,或许是自己等她喝够了这池子里的水,再大声呼喊把周围的侍卫给引过来救她上来。 可是今天,自己反而是成了那个被教育的人,花拢蕊一想到此,就怒火中烧了。 “贱婢你给我跪下。” 花拢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按莺儿的肩膀,却受到了来自花解语的阻力,她看到了花解语的眼睛里面明显的求情的意味。 “母后经常教导我要爱护姐妹,善待亲友,尤其是七妹你,有这样的恶仆在侧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不放心,所以作为长姐我才要帮助你惩治这恶仆,何况是她刚才以下犯上,若是报到了内务府,她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呢?长姐这是爱护于你,七妹难道还不领情吗?”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和男人的周旋增强了她能言善辩的本事,还是说单纯地要惩治自己而已,总之面对花拢蕊这样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压下来,花解语眼下简直是无力反驳。 “花解语谢长姐的好意,只是这莺儿身体孱弱,长姐要惩治下人,也要注意分寸才是。” 花解语的手几乎是顷刻间便放开了,她稍稍退后了一步,没有敢朝着莺儿的方向再看一眼。 “七妹你放心吧,必定不会有伤口的,毕竟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若是以后被哪位达官贵人看上,也算是幸运,长姐可不能坏了她的好运。” “啊……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花解语便听见了莺儿凄厉的喊声,花解语可以听得出来这里面撕心裂肺的感觉。 这该有多大的痛楚啊,花解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现有一根银针已经被扎进去了大半,银针的顶端还在花拢蕊的手中。 那银针插在莺儿胸口的位置,花解语单单是看她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莺儿她所承受的巨大痛楚,当然这和她实际上所受到的痛楚是万万不及的,甚至是不及万分之一。 这宫里惩治人的阴招简直是防不胜防,花解语没有想到花拢蕊居然会有如此狠毒的招数,这银针扎在皮肉李,拔出来以后留下的仅仅是细小的针眼,若不是有心人的话,恐怕是任谁也不会发现的。而这银针带来的痛苦,却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 本来是治病救人的医疗用具,眼下却成了惩治人的手段,若不是亲眼看见的话,花解语是万万都想不到的。 就在她愣神的间隙,又是几枚银针插入了莺儿的身体,可是她的肩头被花拢蕊压住,所以不能大幅度的摆动,因为如此,这样带来的痛楚得不到缓解,莺儿受到的痛楚只能是更多了几分。 第216章 深夜祸事 眼见莺儿受伤,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花解语的心里自然是无比的愧疚,现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清苑枯井的弃尸,如果不是自己也在场的话,莺儿一定会被扔下去和那些冤魂作伴的。 巨大的恐惧就这样袭来,花解语按住了双膝的位置,才没有让自己因为颤抖而跪倒在地。 “长姐,算我求你……” 花解语的话还没有说完,背后已经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连带着还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原来是因为莺儿的惨叫所以引来了附近侍卫的注意,他们集体跑了过来。 “末将敢问长公主一句是不是看见了刺客?眼下您的安危是极其重要的,末将护送您回未央宫吧。” 那侍卫也仅仅是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已经抱拳跪倒在地。他的头部压得低低的,以显示自己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 “没有刺客,刚才不过是本公主在惩治犯了错误的宫人而已,麻烦各位白跑一趟了。” 在这个时候,花拢蕊的手已经离开了莺儿,她的声音亲和而不失威严,和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好像是两个人一般。 花拢蕊带着一大帮侍卫走远,留在花解语眼睛里面的,只有她那洋洋得意四下摆动的金色步摇。 莺儿的脸色已经惨白,明显是因为疼痛所致。花解语使了力道把镶嵌在里面的银针一根根拔出来,换来的是她的惨叫。 因为疼痛的缘故,莺儿昔日里可爱的宫女发髻已然不见,她的头发胡乱地散开,鬓间的发丝都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全数黏在了上面,一缕一缕的。 花解语看见她这个样子,原先便已经有的内疚此时更像是涌起来的潮水一般。 “我们先回宫吧,等一会儿我请一位太医给你诊治,眼下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贸然救治恐怕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莺儿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多亏了栏杆的支撑和花解语的手臂才得以站起。 “奴婢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就和墙角处的尘埃一般,又怎么会有人来管奴婢的死活呢?我们快些回宫去吧,长公主眼下没有得手,说不准会另外派人过来。” 尽管体力因为疼痛已经削去了大半,但是莺儿还是勉强地站起身来,从千鲤池到花解语的住处,原先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而已,眼下她们回到了寝殿,已经是过去近一盏茶的时间了。 由于莺儿的极力阻止,所以花解语最后还是让人去太医院请了一个学生过来,这些学徒还没有正式的太医职位,所以相处起来还不算太难。 来人是一个和莺儿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花解语在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情况之后,他便已经主动地帮莺儿诊脉。 “这位姐姐仅仅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千万不要干一些重活便是了,洗菜浇花这样的轻便之事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是消炎止痛的药膏,只要擦上一点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如果宫女姐姐觉得好用的话,可以直接去太医院找我要就是了。” 或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这小学徒的神色也轻松很多。 “对了,我姓氏是刘,如果宫女姐姐去找我,可千万不要找错人。” 看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花解语得知莺儿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便调笑了几句,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 “我听说刘公子是江南之地的人,下次我们去成为吃糖醋鱼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你一起。” 那小学徒一脚已经踏过了门槛,听见了花解语的招呼却又退回来。 “好嘞,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莺儿此时躺的地方是花解语平日里用来看书的暖塌之处,或许是因为这小学徒出人意料的盛情,她原先惨白的脸色有了些微微的发红。 花解语本想上前调笑几句,可是。 奴婢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就和墙角处的尘埃一般,又怎么会有人来管奴婢的死活呢? 莺儿的话还尤言在耳,花解语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去了自己的卧房。 她和莺儿,中间有着主仆之分的巨大鸿沟吧。 这是花解语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一想到此事,她居然也有了些闷闷不乐。 随手拿起昨天的书册,花解语索性躺在了床上来回地翻阅,只是像昨日那样看书的平静心态却再也没有了。 今日也不完全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是惩治了那个恶奴就已经大大的出了一口气,花拢蕊即便是独身一人走在回宫的路上,也觉得心情格外的畅快。 毕竟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花解语总归是能够消停一阵子的。 只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居然会碰见傅颜。 自己和花解语都几乎是天一刚亮就碰面的,从花解语眼睛处的青色花拢蕊可以轻易判断的是,花解语和她自己一样,都是一夜未眠。 而此时仅仅是与事发隔了半个时辰而已,眼下几乎正好是父皇上早朝的时间,在这个时候,傅颜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奇怪。 “在下见过长公主。” 傅颜前进的步子一顿,他站在了花拢蕊的面前,神色有些迟疑。 “百里公子早。” 花拢蕊也回了一个相应的女眷礼节。 “只不过眼下正是群臣上早朝的时间,百里大人出现在这里好像是有点奇怪。” 在花拢蕊探查到的消息中,花解语和她好像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然她已经得到了傅颜的爱慕,但是女人总是奇怪的,傅颜这个人,花解语是万万不及的。 花拢蕊的心里有这样的念头,所以此时见了傅颜,就不免愈发地有了探究的意味。 “在下是太子太傅,主要的职责是负责皇子们的一些教导,至于早朝没事禀告的话就不必每日都去,这是陛下应允过得。” 眼下他们的位置正好是离御花园最近的一条回廊,而这个回廊回廊是从花解语住处出来的一条必经之路。而且在这个回廊处,傅颜和花解语曾经有一次印象极为深刻的谈话。 傅颜自然是很清楚的。 眼下花拢蕊从那边走过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刚刚在花解语那里起了什么争执,她们虽然是姐妹,但是不和的传言传了许久已然成为了事实。 而依花拢蕊这样嚣张跋扈的性子,只可能是花解语受了什么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傅颜感觉自己只要是想到了这一点就觉得心中有些着急,虽然他也很困惑自己的思绪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因此眼下他虽然和花拢蕊搭着话,但是也仅仅是搭话而已,话语里面客气的成分居多,而且花拢蕊从中听出了赶人的意思。 这样的感觉让花拢蕊的心中生出的不仅仅是酸味还有愤懑。 “我刚才才从千鲤池那边过来,安妃娘娘也算是一个可怜之人,而且她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溺水而亡,灵魂永远到达不了彼岸,我想着正好宫中没事,就去池边给她烧了元宝纸钱,也算是给她添一丁点儿的微薄之力罢了,怎么,难不成百利达人也要过去么?” “不是,前些日子七公主在一卷策论上有不明白的意思所以特意来问我,我昨天通读之后做了批注,所以把这策论给她送去,免得耽误了时间。” 先前还算是客气的搭话,眼下却确确实实地在赶人了,花拢蕊即便是心里面窝了多大的火气,也不想在傅颜的面前失态,只好掩住了满肚子的酸水转身告辞了。 近日里确实是和花解语断了联系,虽然说她的一些所作所为大半都会出现在自己的桌案之上,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眼见过的话才可以放心,这样想着,傅颜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可是当他走到花解语的门前,换来的却是闭门羹。 …… 傅颜着实没有想到,第一次来花解语的住处献殷勤居然就遭到了这样的情景,他一向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此事,只得是呆愣楞的站在那里。 什么策论之类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就连是来这里也仅仅是看见了花拢蕊行走的方向的临时起意。 傅颜也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心态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种不管不顾的临时起意,让他觉得心下有些羞耻。 毕竟这种少年少女的浪漫好像已经不属于他这种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了。 傅颜有些懊恼,却又觉得看不见花解语的话委实放不下心来,几乎已经开始有了改日再来探望的念头了,结果就在他快要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唤住了他的脚步。 白露本来在院中浇花,这原先是莺儿的活计只不过她眼下的身体虚荣的很,所以她便自告奋勇地选择了自己来做。 方前的门口好像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来来回回地走动,白露怕是哪位公主请来的客人担待不得,便放下了木质的水壶跑到了门口的位置。 “请问您是公主的朋友吗?我先前便看见了您在门口踌躇了片刻,需要我去通传吗?” 木质的宫门被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傅颜简单地看了一下她的装束,断定他是花解语身边的侍女。 “那劳驾。” 眼下已经到了门口,若是这样退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回事,而且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出于习惯,傅颜甚至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 “公子您别这样客气,七公主她素日里都是开门迎客的,只是今日有莺儿姐姐因为她受了伤,所以她心情郁郁,奴婢不敢直接带您进去,只好,麻烦您在这里等候片刻了。” 居然还有人受伤,傅颜的心好像一瞬间就被提起,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侍女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经过了半个时辰,莺儿的情形已经稳定了下来,而且止痛消炎的药膏已经抹了上去,此时的莺儿的身上被搭了一条薄被,她的眉头虽然还紧紧地皱着,但总算是睡着了。 第217章 昔日旧友 近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当日高高在上的宁妃眼下已经低到了尘埃里面,如果不是水贵妃阴差阳错的帮助,眼下自己或许也和她一样了。 自己虽然已经抓住了小桂子戳破了花拢蕊的阴谋,但是莺儿却因为自己受伤。 这些事情连连地叠加了起来,对花解语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花解语觉得整个脑袋都有些闷闷的发晕,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觉到无力极了。 “启禀公主,门外有一个人求见,奴婢看着应该还是公主的旧友。” 若是从前的话,花解语对于这样的事情几乎是来者不拒。 可是今日偏偏却是一个例外。 “就说我有事,改日再向他赔罪。” 花解语的手臂简单地一挥,但是拒绝的意味已是明显,那侍女还想要说些什么,看见她隐隐有些发青的脸色变赶忙退出去了。 有人为保护花解语而受了伤!那么说明如果不是此人拼死保护的话,那么眼下或许出了事情的就是花解语。 不知道她此时是否安全? 还是说也受了伤? 傅颜在等在门外的片刻时间,几乎是思绪纷飞的。 “这位公子,抱歉,公主她今日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不能见您,她说改日一定请客赔罪,由此给您产生的困扰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在自己的对面,迎上来的是一个小姑娘明显歉意的神色。 从前一直都是花解语主动联系自己的,这源于她经常地需要自己的帮助,亦或者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 所以今日吃了这闭门羹傅颜的心里第一个感受到的是诧异,随后便释然了。 “今日多些姑娘的帮忙,改日再见。”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傅颜转身便走,等白露回过神,看见的便仅仅是他的背影了。 青县告急。 这样的公文握在手里,宋策简直是生出了要把它撕碎的冲动。 因为洪水的威胁,沿岸已经有不少死去的人,这是尸体没有经过妥当的处理眼下已经衍生了瘟疫出来。 这种瘟疫是极其可怕的,即便是家境殷实之家,也要小心应付才能度过难关,更何况眼下是饥民遍野的境地。 眼下侄子宋寅命人送来的加急公文已经有了三次之多。 可是如果仅仅是自然灾害便也就罢了,关键是当日堤坝的决堤是因为他贪墨了银两所致。 这样的事情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他们宋家一定会大受损伤,可是宋寅是自己的内侄,不到最后关头也不可能把他抛出去。 一方面是青县的灾民,一方面是自己的内侄。 宋策思付了良久还是决定陈清此事,而且给秦帝的折子中表明了救此灾祸的决心,只不过希望因为他的鞠躬尽瘁可以减免宋寅的一部分罪孽,希望陛下可以从轻发落。 而让宋策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同样的一份公文,也出现在了花解语的桌案上,只不过是一份拓本罢了,因为这样的原因,自己有些许的扭捏,不过不会影响阅读就是了。 先前如果不是宋策的搅局,那么眼下花拢蕊早已经受到了秦帝的苛责,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作壁上观。 花解语很清楚的是,宋丞相的存在对于她和水贵妃已经是极大的威胁,而且如果不是水贵妃帮忙的话,自己反而是要替花拢蕊背那口锅了。 撼动宋策大约需要几年的光景,却也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花解语不得已,只得字选择先清除他的爪牙。 所以,等到莺儿的身体有了好转之后,花解语便写信给傅颜,言语间说了需要帮忙的事情。 花解语也不知道傅颜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她所知道的是,仅仅三日之后,便有这样的一封书信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 虽然对傅颜的身份有了更加一层的怀疑,但是眼下花解语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信件上。 “叔父,青县告急,洪水泛滥,瘟疫肆虐,百姓流连失所,陛下已经派人,此时钦差大臣已经在来青县的路上。小侄自知罪孽深重,日日惶恐不安,望叔父尽力帮忙,寻找施救之法。” 信件仅仅是几行字而已,但是里面包含的信息却是巨大的,花解语看了看底端小侄宋寅几个字之后,几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些许的舒展。 这个宋寅是宋策大哥的长子,颇有些才华,只是不用在正道上,此次抓住了她的把柄,那么对于宋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花解语临了一份夹在了一个书卷中,把原先的信件放在了香炉里面。 对方是大秦帝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是完全没有能力与之匹敌的,花解语懂得自量力的好处,所以当下便把五皇子给约了出来。 五皇子身为水贵妃的皇子,既然水贵妃已经和自己站在了一条船上,那么他必然是没有逃脱的道理。 而且五皇子他自从出生就已经背上了夺嫡的名头,不管他如何去做,别人都会这样看待,所以对于此次对五皇子的利用,花解语没有半分的愧疚之心,而是十分大方地吩咐宫人把晚宴摆在那凉亭之中。 而且为了显示她的诚意,花解语特意吩咐工匠把凉亭重新修葺,就连平日素素淡淡的亭子,今日也被披上了鹅黄色的纱绸,在这融融光景里,独独地添了一分的妩媚。 接到了传话的五皇子,很快便盛装二来,花解语看见他的时候,几乎是一个愣神。 他今日穿着的是皇子的常服,头上确是紫玉的王冠,端的风流倜傥,花解语看着他的样子,简直是看见了怡红院外面为了博花魁姑娘一笑而故作风流的公子哥。 花解语被自己奇葩的幻想给惊了一下,连忙起身接待,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宸,在远处的天边还有星星点点,颇有零落之意。 “五哥快坐,怪七妹行动慢些,所以才没能前去迎接。” 愣神的自然不是花解语一个人,花解语素日里一向是只肯点缀一些素淡的装扮,说的不好听了些,简直是和她的母妃月妃娘娘一个风格。 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和自己的母亲有一样的穿衣风格肯定是过于素淡了些。 但是她今日却是穿着一件正粉色的宫装,头上是一只蝶恋花的步摇,就连耳垂上,也紧扣着一对翡翠制成的耳坠。 说实话,这样的她虽然让五皇子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却是惊叹,不得不说,平日里淡妆素裹的人此时稍稍打扮却也是这宫里说得上的美人一个了。 “你我兄妹之间又何须这般客气,七妹一起坐吧。” 多亏了平日里的涵养拘着,五皇子才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出来。 两人谈着闲话的间隙,宫人们已经把菜肴全部布好,五皇子看着花解语把宫人都挥退,便知道此时才是正题。 “五哥,我近日里得了一封信件,是关于宋家宋寅的,他是丞相宋策的内侄,也是青县的县令,眼下青县发了洪灾,起初他为了逃避责任隐瞒不报,结果现在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他看见事态扩大了,所以才写信求救,目的就是为了请宋丞相摆平此事。五哥,你也很清楚,我一个女子,是不方便插手朝堂之事的,而且父皇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你身为皇子,本来就有如此的权利,更何况如果你能顺利地解决此事的话,父皇他一定会更加地看重你的。所以我此次请五哥赴宴,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接手此事,而这个信件,也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花解语此时的话语,颇具循循善诱的感觉,五皇子看着这个七妹的嘴唇上下一合一动,只觉得很多事情都偏离了他所掌握的范围。 花解语和她一直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不假,可是什么时候她们居然接触到了这的事情。 “七妹就以为我一定能够解决此事么?亦或者是我一定会解决此事?” 这个亭子是完全用石块建造而成的,因此就连是身下的凳子也不意外,此时已经起风,五皇子觉得身子有些发凉。 他拿起手边的酒水饮了目的是为了暖和一下肠胃,哪知道酒从肠中过,余下的却是满肚子的清冷。 “眼下我们别无选择。” “这信件五哥可要收好了,若是有需要的话,势必会成为铲除宋寅的必要证物。” 花解语把信件用锦帕包了推到了桌子的另一端,也没有避开五皇子透过来的探究目光。 余下的不过是些家常的话,兄妹二人聊了寥寥的几句便也散了,至于石桌上的菜肴却是一点没动。 月妃病重。 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甚至是当真应了那一句病来如山倒那句话。可是会不会有病去如抽丝这后一句话,谁也无法判断。 花解语站在母妃的床头,看着铜盆中飘然的一丝丝的血色,万分的恐惧就这样袭上来。 此时与拿到宋寅的信件也不过是三日的时间,若是那边已经发觉的话,触手也没这么快就对母妃下手,除非是在这宫里面本来就有宋家的人埋伏。 许多纷乱的思绪就这样涌来,花解语在这个时候简直是要失去最基本的判断了。 她在这个时候才真正地了解到,原来上次自己身中蛊毒昏倒的时候母妃的心境到底是如何的焦急。花解语还不是一位母亲,因此像是母妃那次的贴身之痛她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此时有一波又一波的恐惧袭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了。 “公主,娘娘是在昨夜发病的,这场病来势汹汹,给所有人都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奴婢昨夜就去太医院了,可惜那个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太医院只有两位太医当值,碰巧皇后娘娘也生了头痛的病,所以他们都去未央宫侍疾去了。” 第218章 再难清闲 莺儿说到末尾处的时候已经有了小心翼翼的成分,她的身子也是刚刚好起来,只是在用力气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切实的疼痛,其他宫人们一致把她退出来和花解语讲明此事,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毕竟莺儿是为了花解语才受伤的,仅仅是这样的原因,花解语总不会朝着她们乱发脾气。 “那刘太医呢?我记得上次我生病父皇就是令刘太医诊治的?” 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冷巾,花解语把母妃额上的细汗都擦干净了,又令身边的侍女去了一层的薄被。 “母妃这又不是风寒之证,盖多少的棉被都是无用的。” “刘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那会儿奴婢是让小路子去接的。” 莺儿的话还未落,刘太医便是应了说曹操曹操就到的古语,他推开门进来,官袍上面还带着清晨的冷气。 受到了花解语的示意之后,那些宫人们便全数退出去了,卧房内只剩下了花解语和刘太医两个人。 “您现在年事已高,本来不应该在清晨就这样奔波的,只是母妃病重,所以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失。” 上次来这里是因为七公主身中蛊毒,眼下却是翻了一个个儿,这对母女俩当真是命运多舛。 月妃躺在床榻上,即便是隔着一层纱帘,他也能察觉到月妃脸上的惨白,更糟糕的是还透着一股青色。 “七公主无需和我客气,料理月妃娘娘的病情本来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而且微臣在来的路上已经让学生去禀告了太后娘娘说明此事,在月妃娘娘康复之前,微臣不会被指派到其他宫处去了。” 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之后,刘太医便站到了月妃的床榻前,秦国民风还算是粗矿,没有特别的之乎者也之道,因此也没有玄丝诊脉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近距离观察更有益于清楚病情。 如果病情不是太过于棘手的话,刘太医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行医多年,有很强的专业技能和涵养。 花解语看着这位老太医在她的面前便变了脸色,一时间只觉得不好。 诊脉的手已经换到了母妃的右手腕上,花解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几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 “刘太医,关于母妃的情况,请您还是与我照实说吧,我很清楚,这次的病情很是棘手。您不必因为关照我的情绪而瞒着我。” “若是仅仅是生病的话其实不会有多大的麻烦,月妃娘娘虽然体弱多病,但是这些年一直都很注意入口的饮食,春秋冬也很注意保暖,眼下……月妃娘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最后的一句话,刘太医是附耳和她说的,耳边的热气让花解语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冷了。 “中毒?” 她几乎是险些惊叫出声,但是为了避免事态的扩大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母妃怎么会中毒呢?她因为久病的缘故所以略通一些医理,平日饮食很是注意相生相克之道,怎么还会着人的道呢?” 有一大波不可置信的情绪涌过来,幸好是刘太医还在这里,否则花解语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有多大的失控。 “金银之物也会让人破风中毒,但是食物却才是让人真正地防不胜防的东西,这万物都遵照五行的规律相生相克,食物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吃食虽然仅仅是普通入口的东西,但是一旦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的话,若是解开此法的话,怕是太难,关键是眼下我们不知道月妃娘娘在中毒之前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如果知道的话,最起码我们会知道她所中的是什么毒,这样才能有对症下药之法。” 这下毒之人是何其歹毒,而且很明显是熟悉母妃生活习惯的人,亦或者是母妃非常信任的人,所以她才能利用这些一个个偶然,制造出了现在的必然。 刘太医的眼睛异常的凝重,清晨的微亮光芒通过窗柩照了进来,却是无法透过那轻微的纱帘。 很快,所有在母妃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找到,她们六人齐齐地跪在月妃的床下,一脸的惶恐之色。 “你们不要害怕,眼下母妃生的病仅仅是食物相克之症罢了,不过这仅仅是我们推断的结论,至于事实的真相只能是在调查清楚之后才能得知,所以现在本公主叫你们过来,只是为了让你们想一下母妃在生病前吃了什么东西,每一样的菜都要细细的回忆。” 花解语尽量的放缓了语气显示她的宽容,如果眼下她的情绪太过于激动的话,那么无异于打草惊蛇,对母妃的病有百害而无一利。 “本来月妃娘娘是遵循过午不食这样的道理的,但是因为她脾胃虚弱,所以刘太医之前便有嘱咐过月妃娘娘晚膳一定要用,粥类小菜便是可以的,平日里娘娘也仅仅是吃一些清淡的应季干果熬粥,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却说想吃一些荤菜,奴婢便做了一道梅菜扣肉,这道菜是寻常的菜式,月妃娘娘因为先前的几日一直用的是不见荤腥的素食,所以昨晚还特意多用了些,甚至还额外夸奖奴婢的厨艺有了长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昨晚却突然发病,奴婢守了几个时辰,却丝毫没有见好转。” 说话的是跪在最左边的一个小宫人,她的神色慌张得很,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带了些抽噎的感觉。 “这道菜的主菜是由猪肉制成,猪肉和菊花不可同食,否则就会有中毒的危险,近日有些暑热,是不是月妃娘娘有泡过菊花茶饮水喝?” 老太医听完了这婢女的描述,几乎是眼前一亮,他用了很大的定力,才克制住向前骂人的冲动。 “这菊花和猪肉不可同食,月妃娘娘怎么又会不知道?还因为前些日子饮食素淡的缘故多用了一些?说起来实在是不合常理。” “微臣起初还犹豫娘娘的脉象虚滑无力,这样的中毒迹象却是常见,但是却怎么都不会想到致她中毒的居然是最普通的寻常之物。” “这毒轻者会使人重症昏迷,若是孕妇的话会滑胎,重者便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七公主日后可要小心才是。” 指挥着小学徒把药箱整理好,刘太医便去外室开药方去了,那小学徒正好是上次替莺儿诊治的那个,因为跟在师父的身侧,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像上次那样调皮的意味,而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若不是母妃眼下还没有脱离危机的话,花解语觉得自己一定会笑出来。 玄参、决明子、蒲公英、芦根、连翘、牡丹皮。 这些都是寻常的解毒药物,御药房应该有大量的存货,为了以防再发生什么变故,花解语决定自己跟着这个小学徒去跑一趟。 眼下母妃的情况危急,怕是一丁点的不测都不能再承受了,花解语很是清楚这一点。 “上次在下去那里是为了给莺儿姐姐诊治,怎么短短的几日月妃娘娘却中了毒,这些事情,恐怕不是什么巧合吧。” 一脱离了师父的视线范围,这小学徒显然就张狂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进宫的缘故,他的脸上有花解语从未见过的少年的肆意和张扬。 花解语仅仅是稍看了一眼,便发觉自己有些痴了。 “的确不是巧合,我……她们或许都是因为我所以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而对此我居然毫无办法。” 她的声音很是落寞,小学徒听了也一下子住了口,或许再打听下去的话,连自己的生命安危也得不到保障。 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师父对着他说过多吃饭少说话的事情。 可是眼下吃饭都吃出了问题,当真是让人可笑。 晨光熹微,可是走在宫墙里的两个人却是心事重重。 刘太医开的药方都是些寻常的草本植物,花解语亲自拿了药草回去,特地又亲自交到了莺儿的手上。 “莺儿,我知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在这里,除了你我实在是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眼下母妃她禁不起任何的折腾,所以这汤药,还得麻烦你去熬制了,记得,千万不要离开那里一步。” 自己在替她做了这么些事情以后一步步地迎来了信任,可是由花解语这样从嘴里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却也是第一次。 莺儿作为一个宫婢,一直都是以主子为天,花解语的命令她一直都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但是她从来没有奢求过她能够对自己坦诚。 听了花解语的这番话,莺儿几乎是要热泪盈眶了,她下意识地去抓对方的手,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失礼。 “公主这般信任奴婢,奴婢定会肝脑涂地。” “不过是一剂汤药,你……你不必如此,反而是我麻烦你了。” 莺儿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好像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的性子都相差无几,都是这样淡淡的,眼下莺儿这样激动的场面,花解语反而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人和人之间尴尬的情景,大抵现在也算是一项吧。 莺儿起身去煎药了,花解语则去后院的棠花树下去挖那罐去年冬日埋下去的雪水。 中药的麻烦在于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草,更在于更为奇奇怪怪的药引。因为药引才是最难寻到的。 好在,因为是解毒的汤药,所以药引是冬日的雪水即可,花解语庆幸母妃有埋藏雪水袍茶喝的习惯,否则眼下的情况无异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叫来了两个小太监帮忙,埋在地下的小坛很快就被挖了出来,花解语连忙双手去捧,直直地感觉到冬天的寒意。 这小坛里面装了满罐子的雪水,又在地底下被埋了长达半年之久,眼下花解语把它捧在手里,所感受到的只有透心凉三个字…… 月妃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整个宫里面到处都是沸沸扬扬的边角料。 花解语忙着给母妃侍弄汤药,一时之间对外面的事情无暇顾及,而五皇子,在此时却是难得的忙碌了起来。 第219章 商议政事 前几日花解语送与他的书信,眼下还在他的桌案之上,这里面掩藏的秘密到底有几分的可信之处,他实在是不敢保证。 宋策这个人行事一直都是异常的谨慎,这其中的缘由和他们宋氏家族秉持的家风有关,否则的话宋家也不可能是作为大秦帝国的中流砥柱立于朝堂如此之久。五皇子自然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宋寅是宋策的内侄,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叔父负责侄子的教育理应是常理之事,何况宋策在年少时受了宋寅的父亲他的长兄诸多的教育和训诫,他们这对叔侄之间的关系,比起其他的叔侄辈更为地亲近些。 可是,宋寅前几年才被派到青县历练,怎么会眼下就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难不成作为中书省长官的宋策在每年的吏部对官员绩效的考核中都对这个内侄放了水吗? 这于情于理好像都有些说不通。 可是…… 眼下这白纸黑字就摆在桌案之上,五皇子即便是质疑,但是还存了几分的信任。 可是事关青县百姓的死活,这样的事情是事关重大的,何况是眼下父皇还不知道此事,否则今日的早朝不可能像如今这样风平浪静。 思付了良久,五皇子决定去御书房一趟。既然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处,还不如去要一个旨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时正是午膳以后,在政务繁忙的时候秦帝一向是会把午膳直接在御书房的书案上解决,五皇子请了旨意进去的时候,正好和收拾完碗盏出来的宫人碰了一个照面。 所幸是对父皇的生活习惯还算是熟悉,所以五皇子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的诧异,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今日显然又是碰上了这样的情况,桌案上的折子堆了许多,虽然已经简单地分过了类别,但是看上去还是十分的冗杂。 客套的招呼打过之后,五皇子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眼下想必是宋策把青县有关的折子都压了下来,所以秦帝对此事是毫不知情的,若是捅破此事,调查的时候就失去了先机,所以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在之前已经是很仔细地打过腹稿了。 “父皇,儿臣在近日收到了可靠的消息,说淮县的有关官员贪污受贿,由此造成了国库的损失,但是地方官员明知此事却不敢检举,目的就是害怕引火烧身,可是儿臣身为皇子,却是不敢让父皇为此事担忧,所以儿臣思绪良久,还是决定自请,去淮县半月解决此事。” 青县的事情不能明说,那么便只能是说临近淮县的事情,何况淮县的事情也算是一个遗留很久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也不会遭到秦帝的怀疑。 “淮县是异姓王封地附近的县城,所以当地的官员才有恃无恐,去年冬至的前后,吏部报上来的绩效考核,关于淮县的有大半都是作假,朕即便是早已得知当地的情况,却也是有心无力,一旦起了什么事端,就不是简单的关于贪污受贿的判决了。” 秦帝也过了不惑之年,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在,何况人知道的越多,经历得越多,便不得不越来越谨慎,秦帝便是其中的代表。 他推开了手边的一大摞折子,在这个五子的身上,他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淮县据京城也不过是一傅左右,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不过是一天的行程,何况儿臣是隐藏了身份调查此事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察觉,父皇若是觉得儿臣可以担此重任的话,便将此事交给儿臣处理吧。” “那淮县民风彪悍,看吏部的态度便能得知此事,此去一行,你可要多注意些才是。” 这么一来,便算是答应了此事,何况秦帝向来很少说一些关心人的话,他这么一说,反而是让五皇子感到难以适从了。 他们这些个皇子公主们,大抵除了长姐,没有人能在父皇的心底有多少特殊的情感吧,他们都很是清楚这一点。 从御书房出来,简单地在水榭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五皇子便带了一个随从上路了,这次算是微服,所以他自然只能是轻装简行,和随从骑马前后离开了京城,当然这仅仅是露在明面上的罢了,至于暗处的便无法做出探究,在京城的城门关掉的那一刻,五皇子不知道自己将会有意外的收获。 微服也不可能是真正地微服,这淮县和青县据京城不过一百余里,当地的官员和京城的官员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几乎是五皇子刚步入淮县的界内,便看见有一辆青色的小轿在树荫下面。 这便是当地的县令派人来接了,只不过为了行事的隐秘,所以才雇了一辆寻常富户们所用的青色小轿罢了。 五皇子带着随从默不作声地坐了进去,双方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他今日虽然没有穿着皇子的常服,但是寻常佩戴的玉佩倒是还好好地系在腰间算作是信物。 双方这样默不作声地,小轿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停下了,五皇子掀开帘子一看,此地正好是当地县衙的后门。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五皇子下轿了,连忙起身迎接。 后来便是所谓的家常便饭,五皇子来此地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他仅仅是答应了秦帝要调查此事,又没有说要解决此事,只要是拿到相关的线索便可以交差。 所以仅仅是一些寻常的事情,五皇子也任由着他们糊弄,只是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有几道身影越过墙头出去了,在暗夜里悄声无息的。 到达青县几近寅时,天色已经黑的很透了,五皇子和随从走走停停,问了几户人家才终于找到了青河决堤之处。 沿岸点起了火把,而且还人专门在沿岸站岗,他们穿着官府的衣服,看来是宋寅害怕这青河再出什么意外,因此才派人在此地看着,这样的话,一有什么情况的话,沿岸临时打起来的帐篷还可以撤离。 青河决堤,由于水流方向的缘故,所以左岸损失严重,只不过眼下已经是夜里,虽然点着火把,但是左岸那边已经完全是看不清楚了。 五皇子朝着身后的随从做了一个简单的示意,便来到了右岸的帐篷处。 这些帐篷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边角处的褶皱和石块便可以为此做一个极好的证明。还有些角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茅草屋,五皇子随意挑了一家走进去,发现里面的三个人都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他们脚下的白粥已经见底。 这三个人必定就是当地受了决堤之苦的灾民,由于这些日子的折磨精神依然破败。 看到他们二人进来了,门口的老人家首先做了一个拦人的动作,但是很快就瑟缩了回去。 “对不住,刚才是草民得罪了,看这位公子的服侍,想必是青县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老伯你不需要这样客气,我是想问你们可是青县当地的灾民?是青县的宋县令在此地搭建了临时的帐篷供你们居住吗?” 为了真正地了解到此事的来龙去脉,也为了一举粉碎宋寅的阴谋,因此五皇子很小心地收住了与生俱来的贵气,声音也是十分的和蔼。 “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青县发了涝灾已经有半月有余,您看我的这两个小孙子,已经因为缺医少药得了风寒,有人说这有可能是瘟疫,会传染的。他们的父亲已经因为涝灾去了,若是这两个孙子也有什么事情的话,草民这把老骨头可是撑不住了。” 随着他的手臂看去,角落里面瑟缩的是两个小孩子,他们大概是已经昏睡了过去,身上盖着的衣物也黑旧不堪。 若是没有亲自来此地的话,大概五皇子这一辈子也不会见识到这样的场景。他从小锦衣玉食,偶尔功课不好被夫子罚了便觉得委屈,哪里还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地方,这里的情况显然是已经超过了他的预知范围。 五皇子朝着随从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异。 “那当地的官府呢?我听说青县的宋县令年轻有为,而这青县在每年交起去的岁赋也是在临近的几县的,此事足以见得青县的富饶,怎么如今发了洪灾,也没看到有官府的人过来发派药物以解燃眉之急?” “看来公子不是本地人,我们这位青天大老爷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却私自克扣了许多的银两,前几年修建堤坝的时候,我也作为壮丁参加了,可是那工程有很大的问题,当时便有乡绅议论说怕要出事,被县令严行禁止了,甚至有富户家的公子因为此事还挨了不少的板子,渐渐地此事就被平息……可是青县素来多雨,眼下还是雨季,当日的堤坝没有修建坚固,都是因为朝堂拨下来的银两有一半都被他克扣了,眼下果然出事,青县的老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这老伯言辞恳切,面色哀痛呦动,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适病痛折磨,还是因为对贪官的痛恨。 五皇子看他这样的情绪,不免的自己心中的怒火也被勾燃了起来,他虽然跟着父皇已经在朝堂磨砺了半年之久,但是眼下才知道关于百姓的疾苦,他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他先前以为自己的耳朵听到的都是言辞恳切的官报,眼下才知道那些不过是当地的官员昧着良心粉饰过得冠冕堂皇的辞藻罢了。 眼下对于宋寅来说,反而是对方在明自己在暗了,五皇子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问道。 “那宋县令如此猖狂,为什么当日的官员没有一个人检举他?反而是每一年据说都能收到百姓们做的百家伞,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第220章 无法伸冤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县令是当今丞相的内侄,他们一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有人敢与他们家作对呢?去年宋县令手下有一个小官强抢民女,但是那个女子已经有了婚配,所以抵死不从,那小官居然兽性大发,就此把她杀害。那女子的父母告到官府,自然是不了了之。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哪知道居然遭此横祸,自然是不服气的,因此便要上京告御状,哪知道在半路上两个男丁全部遇害,据说是因为被路过的流寇杀害了。可是这其中的事情到底有谁才能得知呢?”在大秦帝国的朗朗乾坤之下,居然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五皇子眼下简直就是要发一通的大火了,只不过眼下他们几乎是可以用单枪匹马来形容,事实上也不具备这样的资本。 把随身的银两分给了他们一部分,谢绝了感恩戴德之后五皇子和随从二人随后又随机地挑了几个帐篷询问,得到的几乎都是同样的答案。 看来那封信的真实性,几乎是可以确定了的。 只是那封信到底从何而来,他还有些想不通,照理说花解语眼下是无法接触到这样的信息的。 只是,让五皇子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更为的吃惊,因为就在一个临时组建起来的粥棚中,他居然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傅颜现在站着的居然是掌勺的位置,他拿着一把铜勺,正在把里面为数不多的米粒舀到一个小女孩的碗里面。 临时用布匹、枯草和木棍搭建起来的粥棚,周围乱糟糟的还在冒着黑烟的木炭……和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傅颜…… 这样的情景临时搭建起来,当真是一副让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可是他就站在那里忙碌,偶尔会递一包药草过去,忙碌的情形却让人看不出有什么违和感,但却是当真怪异的这种怪异不亚于看见长姐花拢蕊出现在一群难民的堆里。 把脑子里面这样的可笑想法甩掉之后,五皇子便示意随形上前去打招呼。 很明显地,那粥棚处的身影一愣,随后便挂上了他平时最为正常的表情。 他把手上的铜勺递给了一个跟班模样的人,便直直地走了过来行了一个寻常文人的礼节,想必是以傅颜的聪慧自然很清楚五皇子是微服出现在这里的。 “五公子安好。” 即便是站在这荒芜的难民堆里面,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很难掩住的,即便他们二人穿着的都是寻常文人的衣服。 但是看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了,原先周围的人都很快地散开了。 “傅公子好。” “你……” “我……” 场面陷入了难得的尴尬,最后才是五皇子先后退了一步,从气势上败下阵来。 “不知道傅公子为何出现在这里?没想到在青县也能偶遇?” “家里的公子放我几天的假,我却留了些功课给他自己琢磨,大概五六天的光景,听家里的菜农说这边发生了涝灾,便希望能尽些绵薄之力。那边的粥棚也是刚刚搭建起来的,都是些青县的乡绅捐助的钱财。” 说着,他指了指那边的粥棚,神色也有些严肃。 “都说宋县令爱民如子,百姓们每年送的万民伞也被任由地放在库房里积灰而不是拿出来让朝廷表彰,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形,倒是让我有些怀疑。” 傅颜向来都是冷着脸示人,眼下他这样的情形更是添了几分的严肃。五皇子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到了青县这里情况的严重程度“我也是方才的时候在各处的帐篷里面问了,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看来父……父亲那边多是些阿谀奉承之辈,我们回去之后,更应该如实禀报此事才对,否则这件事情再拖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五皇子虽然是生在深宫里,从小到大见惯了后宫中你死我活的争斗,虽然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但是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缺衣少食,从来都不可能风餐露宿。 但是眼下这种满目疮痍的情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那会儿他不小心看见有孩童把干巴巴的馒头放进了井水里面浸泡,这样的情景他简直是想象不到。 “五公子来到这里,可是令尊已经得知此事么?” 傅颜清冷的声音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不是,青县这边的情况是我自己得知的。” “那可是有人把一件东西给了你么?” 这次的问题便有些咄咄逼人了,五皇子也从里面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人面前有些气短,但是五皇子还是不得人承认在这个人面前总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想必傅颜所说的便是花解语的那一封来自宋寅的信件,五皇子简单地思付了一番,道。 “不曾,是我自己得到的消息。” “打扰了,那边粥棚还需要有人帮忙,我先过去继续了,至于五公子不妨在沿岸看看有什么信息是可以收集的,回去也好向令尊禀报。” 这便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傅颜平日里在宫内的时候便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何况眼下已经在宫外,他们之间也算是暂时地没有了其他的关系。 五皇子也是识趣得人,很快便转身告辞。他们两个人这一场见面虽然是意外至极,但也算是得到了各自需要的信息。 傅颜依旧回到了粥棚那边,但是心思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青县告急。 自己在设法截到了宋寅寄出去的信件之后便转给了花解语,也就是说在京城眼下得知此事的人也不过是寥寥的几个人而已。 可是……眼下五皇子却出现在了这里,这是偶然吗? 其实所有的偶然都是化了妆之后的必然,傅颜很清楚这一点,那么眼下唯一能够把此事理清楚的原因便是——五皇子和花解语眼下已经站到了同一条船上,而且刚才和自己的谈话中,五皇子是有意地隐瞒了此事的,偏偏就是这样刻意的隐瞒,才露出了破绽。 很显然花解语在把消息透露给五皇子的时候并没有和他说了消息的来源。 “大哥哥,你不小心把粥洒在外面了。” 出神的后果就是这样,傅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即便还是灾难降临,她的眼睛里面还是有属于孩童的稚气。 “是哥哥对不住你,一会儿去城里给你带一包糖吃。” 他的声音难得的温和,有用勺柄把粥给弄好了,随后把自己随身带的馅饼分给了她一个,小女孩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大概帐篷里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在等着她吧。 傅颜难得的有些伤感,被这么一打岔,先前的思绪乱飞,在这里做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傅颜和随形的侍从回了京城。 和五皇子他们一样,傅颜也是骑马来的,他们回去的路上把粉尘溅起来许多,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刘太医开的药方已经连续喝了三日之久,高热已经慢慢退了下去,但是月妃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仅仅是在深夜的时候偶尔虚咳几声,眼睛却是闭得紧紧的。 花解语在这样的煎熬里面等待了这些时日,很快身子便清减了许多。她原先还是可以用清丽一词形容的,眼下却只能用单薄一词了。 平日里和月妃交好的妃嫔公主们陆陆续续地上门留一些补品,有些甚至是流下了几滴的眼泪,就连是传言间头痛病发作的皇后娘娘,也派身边的姑姑送了一柄玉如意过来,说是为了给月妃安枕。 花解语早已习惯了这些虚与委蛇,很是熟络地打点着宫里诸多琐碎的事务。她的脸上本来笑意就不多,眼下更是严肃了几分,原先那些宫人便有几分怕她的,眼下连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是呼吸声重了些,都会有所打扰似得。 “公主你用一些饭菜吧,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宫里就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莺儿是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的,她把里面的碟子一一放出来,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另一副碗筷。 碗里面装着的是一碗荷叶粥,在平时一向是可以得到花解语的青睐,可是此时里面有些粳米都已经干涸,零零散散地站在瓷碗的边沿。它显然是受到了来自主人的冷落。 “您看这中午的时候端进来的粥都已经凉透了,奴婢炒了您最喜欢的三丝,还是用一些吧。” 后来的对话便不得而知,总之是莺儿把食盒端出去的时候,所用的力道似乎是轻了些。 傅颜在赶往青县的路上,以及在粥棚帮忙的时候,身后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个随从,可是眼下回来的时候,却是两个人。 自从在昨夜得知了花解语和五皇子的事情之后,他便留了一个人在青县,目的就是从五皇子的一言一行中观察出此事的蛛丝马迹来。那个人一向是收集情报的好手,傅颜对他在这一方面存在着很大的信任。 回到京城的时候近乎已经入了夜色,大马路上已经有了因为宵禁的缘故而巡逻的士兵,幸好傅颜随身带着官印,这才得以安全回府。 沐浴可以把旅途的劳累一并地冲泡干净,事实上证明确实是这样,一番沐浴之后傅颜裹着薄毯躺在小塌上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昏昏欲睡。 他几乎是强打起精神来,才把给花解语的那个字条写完。 温热的水带来的自然是困乏,好像是先前那几日的劳累在此时一并涌了上来,把字条写完后,他便索性在这小塌上睡着了。 第221章 真假自己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大约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觉了。 早朝之后,傅颜照例回了太子太傅的办公处,那里他已经三日未去,没想到里面会有一个孩童早早地等着了。 傅颜拉着人进去,才发现是一个皇子的伴读,手里拿着一沓宣纸,眼睛里面却是怯怯的。 那皇子依仗着母妃的权势,完完全全就是混世魔王,先前关于学业上面犯得错误,都是一并由这个孩子替他挨尺子的。毕竟皇子尊贵,是挨不得打的,可怜了这个小伴读,手心通常连着几日都发肿,有些甚至是傅颜握了戒尺添上去的。 可是这孩子虽然遭受到了这的待遇,却还算是不卑不亢。何况他天资聪颖,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傅颜虽然不是真心地在这秦国做这些孩子们的师长,但是见了这样的孩子难免还是有些喜欢的。 “夫子,这是我在这几日写的一些读书心得,若是夫子有时间的话,还烦请您能帮我看一看。” 小心翼翼地把宣纸递出来,小孩儿的脸上有些惧怕之意。在他的心里这个夫子一向是心冷面也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若是犯了错误的话,那尺子简直是毫不留情。 …… 其实这也怪不得傅颜,他的脸上本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在孩子们的眼里看来自然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至于那戒尺嘛,他自然是更冤枉了。 他在这秦国所受的太子太傅一职本来就算是虚职,他真正的目的就不在此。何况他身为楚国的皇子,在幼时读书的时候自然也挨了不少的戒尺,对那些戒尺镇纸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深恶痛绝。他对这些孩子先前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直到被秦帝提醒了几次之后才不得不端起师长的架子,拿起了自己作为学生时期特别痛恨的戒尺,只不过眼下他做了别人的师长而已。 他的手一抬要去接宣纸,反而是把那孩子吓得一哆嗦,傅颜下意识地弯腰去看,看见他抿紧了嘴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他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怎么,你以为夫子又要打你么?” “夫子的戒尺好疼。” 这倒是实话,不过也就是小孩子才可以说出来,傅颜被他逗得没了脾气,简单叮嘱了几句便让人离开了。 被这么一闹,傅颜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 门外的花解语简直是要等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了。 自己暂时把病重的母妃抛下来赴这个人的约,大门却是紧紧地闭着,这一带都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说不准眼下就有哪个小孩儿在里面呢。 何况讲学的时候自然是不能乱闯的,花解语就这样守在外面,肚子里都是一句接着一句的痛骂,她害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甚至还下意识地捂紧了嘴巴。 傅颜把学生送走之后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 “我听闻月妃娘娘生病了,不知道眼下有没有好转,本来是有心探望的,只不过我身为一个男子,出入后宫多有不便,还希望你能见谅。” “啊!” 花解语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和傅颜淡淡的态度一比,她显得有些失礼。 “对不住,我方才有些失神,大概是近日屡屡熬夜的缘故,所以有些心神不宁,你不要和我计较才好。我母妃的病情稍稍好了点,但是病情一直反复发作,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感到担忧。” 因为旁边的这些院落都是供皇子们读书的,所以处处可见绿树成荫。傅颜引着花解语在一处石桌旁坐了,良久没有开口。 昨日因为太过于劳累的缘故,所以他几乎是一接触到枕头边睡着了,直到今天早上,那天碰见五皇子的事情才全数回忆起来。 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傅颜第一次有了这样犹豫的时候。 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两人站在同一条船上,可是却要这样直白地问出来是否有些不道德。 “你昨夜不是派人把字条传给我约我来这里么?怎么现在反而是不说话了?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他愣神的间隙,这句本来由他开始的谈话就这样突然开始了。 “今日青县发了涝灾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前几天正好休沐,索性无事,便去青县帮忙,哪知道居然看见了一个人?就在清河旁边的粥棚处,想来那个人你也是认识的,所以我今日才约你出来,七公主你难道不想知道此人是谁吗? 这番话还是像从前一样清清冷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花解语却是偏偏听出了他话语里面带着稍稍的试探和稍稍的怒气。 别人传给自己的消息,转眼间又被自己传了出去,这样的行为被知情人知道了,无异于打脸。 青县这样敏感的事情,傅颜在那里一定是碰见五皇子了。 花解语觉得有些懊悔,她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丢脸了。 “谁?难不成也是京城的官员吗?” 花解语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还是细弱蚊吟,傅颜看见她这样的反应,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的痛快。 “也算是,我在粥棚帮忙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五皇子,他在给灾民分发一些随身带的银两,虽然是好心之举,但是对于青县来说却是无异于杯水车薪。七公主你说呢?” “是,听说青县那边受灾严重,很多人的房屋都被冲毁,而且青县淮县一带离京城的位置不过是一百余里而已,这件事情想来也压不了多久了,想必也就是最近,消息一定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到时候由朝廷出现办理此事的话,想必事情解决得会更快一些。” 傅颜的声音一直都是保持着平常的状态,但是花解语偏偏听出了里面的嘲讽之意,她下意识地搭着话,心里面想到的却是如何赶紧地逃开,和这个人打太极的下场,只能是落一个灰头土脸。 “这消息会落入陛下耳中倒是不假,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像宋丞相宋县令一流,可是这个消息要怎么传到陛下耳中才是关键!是由五皇子传过去吗?他这样亲自在青县考察,得到的消息列一份折子给陛下,一定会得到陛下的赞扬。想来这传消息给五皇子的人,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做了这么一桩子好事吧。” 文化人骂人的方式确实是与众不同,古来虽然有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笑谈,但是不得不说这些人骂人的方式很是特别。明明一个脏字都没有说出来,却有本事让听得那个人面红耳赤。 “那消息是我……是我传给五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调查此事以瓦解宋策的实力,没想到如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所幸……所幸对青县的老百姓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了。父皇得知了此事,一定会令人尽快处理的,他一向是亲政爱民,何况青县这样的脸面,父皇也不可能让她一直这么糟糕。” 前几句话,花解语几乎是用挤东西的速度慢慢挤出来的,毕竟是她有愧于人,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花解语才觉得自己的心境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五哥身为男子,说话做事更为方便一些,所以我才把消息透露给他的,除了这个,便实在是没有其他的用心了。” 鬼使神差的,花解语居然补上了这么一句。 “那你们眼下是……算是站在同一条船上了吗? “你们所联合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一桩吗?” “七公主,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疑问的话就这样一句一句地问出来,花解语在里面听到了质问的味道。 把傅颜放在太子太傅的位置上确实是有些屈才。他这样问询的手段,简直是比大理市那些常年刑讯审案的人还要厉害几分。花解语腹议,不如自己有了机会的话把傅颜举荐到大理市吧,那些抵死不开口的人,在傅颜的手底下估计撑不了几个回合。 “没有,仅仅只有这么一件事情罢了,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花解语几乎是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才让自己把谎话给说出来,那些个真话,被她暂时性地压在腹中了。比如宫人心儿、比如宁妃娘娘,这些诸如此类林林总总的事情。 “刚才是我失礼了,还希望公主不要和我计较,就是上次逛过的那家书坊新进了一批书,我若是淘到好的,一定给你送来赔罪。” 花解语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受了一场审讯,这样的感觉甚至是愈发地坚定了她要把傅颜举荐到大理市的决心,大概秦帝也能因为傅颜审讯的手段而少犯一次头痛的病症…… 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便起身告辞,傅颜转身回去看先前那个学生送过来的东西,而花解语则起身回宫了,月妃的病情一直不稳,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事实上她不应该离开这么久的。 读书心得是关于《二十四史》的,这孩子虽然年幼,但是居然还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也算是极为的难得,虽然这些见解在自己看来有些幼稚,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看来自己给那位嚣张跋扈的皇子上的课,事实上都是这位小伴读学会了。 大概这样的事实是他那位上进的母妃还没有看清楚的事实吧,傅颜有些失笑。 心得很快便已经看完,剩下的便是挤压了三日那些人送过来的功课,好在都是些浅显的书籍,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光景,便已经批改完毕了。 闲下来的时间是特别可怕的,因为一旦停止了对某件事情的思考,其余繁杂的事情便一个个涌了上来,傅颜以回神选择看他们的功课,便是这样的道理。 第222章 日渐成长 先前的那一次谈话中,花解语言辞间的闪烁只能是证明事实的不符,或许她仅仅是透露了一方面的信息,而真正的事实却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傅颜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无力,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无力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说白了,他与花解语不也仅仅是一种暂时性的同盟关系么?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不肯再进一步,那只能依靠自己了。 花解语几乎是一路逃回去的,甚至是仅用一个逃字永不能完全地展示出她的狼狈之态来。 方才傅颜虽然没有点破,但是她还是料到傅颜已经大致得知了她和五皇子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逃得开傅颜的那双眼睛,一副洞若观火的可怕样子,花解语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眼下不过是晨光熹微的时刻,但是她在大力地关紧了寝宫的木门后才发现脖颈处细密的汗水,想来她一路居然是小跑回来的,不知道过一点时辰,宫中还会传出什么谣言出来。 莺儿虽然性子柔弱,但是近日因为要分担这里的一些事务,所以心境之类还算是被锻炼地刚强了许多,花解语这几日清晰地感觉到她这样的变化,不知道到底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 但是她现在端着残余着褐色药汁的瓷碗走出来,眼眶处一片红润,看起来是已经哭了许久的样子,最少也有一盏茶的时间,花解语看见她这副样子,一瞬间便慌掉了神色。 “怎么,是母妃她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么?我记得早上出去的时候她还算是再安睡,眼下喝过药了,怎么反而是不好。” 花解语几乎是直直地上去拉住了莺儿的衣襟,但是她马上就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故而有些讪讪,仅有的几日,由于母妃病情的事情,花解语已经有些难以自持。 “确实是这样,早晨公主走的时候请客还算好,可是奴婢刚才把汤药端进去,发现竟然是连汤药都无法顺利进口了,就像是在喉咙处新增了什么阻碍一样,奴婢实在是惶恐,不知道这是否是病情加深的缘故,可是这汤药一直都是奴婢一个人经手的,没有片刻离开药罐,难道在哪一个环节的时候又出了什么其他的问题?” 明显是带着惊魂未定的,花解语从莺儿的眼睛里面很清楚地得到了这个信息,大概她刚才服侍汤药的时候,估计连双手都是极其颤抖的吧,不知道那碗药汁到底强灌进去了几分。 花解语正要推开月妃那处卧房的门,哪知道身后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喊声。“七公主安好,奴才是内务府的小尹子,皇后娘娘得知了月妃娘娘病重的消息,整日劳心费神,想必眼下七公主这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故而皇后娘娘特命奴才拨几个人到这里帮忙,这些宫女之前都是御药房帮忙看管药材的宫女,耳濡目染自然是略通一些医理的,眼下她们来这里服侍月妃娘娘正是再好不过了,皇后娘娘当真是兰心惠质,而且皇后娘娘特意交代过,七公主也要代替月妃娘娘接受这份好意才是。” 花解语刚刚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五个人,其中一个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方才说话之人,他身后的右侧是一个低垂着头部的小太监,想必是他自己的跟班。而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则是三个低垂着头的宫人,她们看起来年龄有些年长,衣物又有些御药房特有的云纹,表示与普通宫人的不同。 小尹子想必是一位极能左右逢源之人,眼下虽然嘴里面说着谦卑的话,但是神色却是不卑不亢的,说完这番话,他甚至是回身指使着那些个宫女一一地抬起头来。 “你们都打起精神来,眼下月妃娘娘和七公主这里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你们能打理的好了,月妃娘娘和七公主一定会厚待于你们的,就连是你们的家人,也会受些恩惠,你们可要牢牢的记住了。” 率先应声抬头的是最左侧的宫人,随后身边的两个也很快跟着抬头,花解语定定地看着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皇后娘娘一直巴望着她们母女俩能够悄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又怎么会有如此的好心,除非是别有用心,眼下细心的母妃病重,她们在这里若是做些什么事情的话,简直是防不胜防的事情。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没底。 花解语虽然心里的思绪涌动,但是面上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小尹子看来是内务府的管事,更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再不济也是一个可用之人,花解语明白此人的分量,尤其是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刻。 “花解语谢母后给予的恩惠,想必母后授意御药房挑选的宫人必定是傅挑一的,花解语在这里代母妃答应此事,也谢谢尹公公能来这里特意跑一趟。” “奴才不过是帮人跑腿的下人罢了,七公主记住皇后娘娘的恩德便是可以了,恕奴才在内务府还有分内之事没有做完,便起身退下了,这几个宫女就留给您调教了。” 三言两语之间,既巧妙地巴结了皇后,言语间却又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花解语在深宫里面活了这么些年,却还是自认不如这些奴才们有圆滑的本事。事实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是,这些个奴才们在最底下爬摸滚打,自然是把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练到了极致。 余下的不过是些客气的虚话,花解语让莺儿亲自把人送出去,还特意让她带了一大一小两个鼓囊囊的荷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简直是完全不用猜测。 母妃眼下已经昏睡,花解语明白自己留在屋内也没有什么用处,在额上换了另一条冷巾之后便直接来到了院子里。 这些个宫人之前在御药房负责看管药材,想必对大半的草药都有基本的概念,这个时候皇后的心意简直是令人玩味。花解语朝着她们直直地走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离她们三人有三步的距离。 “抬起头来看着我,刚才那位管事公公说的全然都是实情吗?” 声音谈不上严厉,却也说不上温和,但是看对面三个人的反应,花解语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预料的效果,莺儿绕着她们几人打转,眼睛却还是红红的,面上也没有多少的轻松之色。 “奴婢和姐妹们本来是一共四人,御药房的大人有一些雅兴,所以给我们四人分别取名为琴棋书画,可是小书在上个月的时候被指派到太后娘娘那里负责晾晒药材了,所以只剩下我们三人才被分到这里来服侍月妃娘娘和七公主。刚才那位管事公公所说的句句属实,全然都是实情,奴婢们既然已经被指派到了这里,就明白自己的本分,一定会忠心为主,万万不敢有任何不敬的思想。” 开口说话的是先前便率先抬起头来的那个最左边的侍女,花解语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发现此人面色平静,好像是真的胸怀坦荡绝无私情一般,而且很显然剩下的那二人是为此人马首是瞻的。 花解语点了点头,便算是接纳了她们三个人的意思,随后她向莺儿示意,很快地,莺儿便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托盘上面静静地躺着三个木兰釵。 “想必你们也看见了,在这里做事的宫人都是姐妹,这木兰釵也算是大家之间的信物,从此以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其中的道理你们若是明白了,现在就佩戴上此物吧。” 人和人之间若是有了共同点,难免是会生出些亲切之意的,花解语正是摸透了这一点,故而才特意吩咐宫里的珠宝坊为她多打造一些木兰釵的,眼下正是派上了用场。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她们便立刻带上了此物。可是她们越是这样,花解语对她们的怀疑便越是多了一分。 很快那三人便退出去了,花解语指派着她们去做一些浇花之类的活计,却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莺儿一个人叫到了自己的房里。若是平时的话,花解语的屋内一向是极其清整的,而且是她向来不喜欢别人接触随身的衣被之类,所以这个卧房内几乎一切琐碎的事情都由她自己打理。 眼下,由于连日的操劳以及费神,花解语的卧房虽然不能算是凌乱不堪,但是仔细去看的话也能在桌椅处看见些细密的灰尘出来。这样的情况对于生活一向是自持的花解语来说,已经是十分逾越的事情了,但是眼下很显然的是,对于此事花解语是无暇顾及的。 莺儿跟着花解语的步子走进来,很快掩住了门之后把脚边的椅子摆放到了桌子边沿的位置。 “公主唤莺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和花解语相比,莺儿还是小孩子心性,她隐约猜到了花解语要说的事情,便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方才内务府送进来的三个宫人你也看见了,对这三人你可有什么看法么?” 花解语的神色已然不同,她今日早起却遇上了这样两件事情,简直是哭笑不得,眼下却只能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皇后这样明目张胆的态度,让花解语心中的担忧愈发地盛了几分。她就这样明摆着和她说人是被她指派进来的,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不知道。这样的虚虚实实比全无消息来的危险许多。花解语觉得头部传来隐隐的疼痛。 “奴婢瞧着小琴的名字排在前面,而且看她答话的态度显然剩下的两人也是以她为首的,但是这样明显的错误皇后娘娘是不会犯得,可是也正是因为错误明显,我们也不清楚皇后娘娘是不是故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情势,到当真是险峻,公主您眼下虽然把她们指派到了外面干活,但是眼下她们已经与我们一起,简直是防不胜防的。” 说话的间隙,莺儿甚至是特意压低了声音,偶尔还朝着窗外略微地瞥上几眼,若是她平日里有这样滑稽的神态,恐怕连花解语本人也会笑出声来,可是眼下主仆二人很明显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第223章 心烦意乱 “总之你要好好地提防她们,像是膳房药罐之类的地方,万万不能让她们接近,倒像是一个多事之秋,眼下我们已经再也不能出什么事端了。” 第一日,还算是太平无事。 花解语劳累些这么日子,当真是受不住绵绵不断的困意,甚至险些在椅子上睡着。还是幸于得到了莺儿的提醒,才磕磕绊绊的回了卧房。 临睡前,花解语以冷水泼脸强迫自己得了些清醒,起身去了母妃的卧房探望。 结果发现情况只能是只坏不好,随在屋内侍候的宫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花解语被这么一激,睡意消散了大半,等到回了自己的卧房确实辗转反侧,一直到了深夜才勉强睡去,即便是这样,也是一连的噩梦,估计是母女连心的关系吧,花解语这样安慰着自己。 没想到在送来侍女的第二日,花解语这里居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花解语几乎是把自己从被窝中挖出来的,她这几日夜夜都睡不好,偏偏是天亮之后才能有些清浅的睡意,眼下让她起床,简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皇后娘娘来了,说是要探望月妃娘娘的病情,公主还是赶紧起身去接待吧,免得耽误了时辰惹了什么祸端。” 花解语本来把大半个头部都包裹在了被子中,可是眼下莺儿这一道催促的声音简直是一道的惊雷瞬间就把她刺激醒了,花解语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仪容,便起身到了会客的大堂。因为是女眷的缘故,所以一进门便是一道屏风,花解语隔着屏风还能看到皇后眉梢处张扬的得意,等到越过了屏风站在她面前行礼,那丝得意却陡然不见,随之换的是一股子担忧之色。 “前日我头疾发作,花拢蕊和三皇子虽然在平时一向是懒散惯了,可是却还能在我床头勤勤恳恳的侍弄汤药不敢有一分的懈怠,眼下你母妃生病,你却眼下才起来,本宫从未央宫过来也有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想必花解语你昨夜肯定是一整夜都在服侍你母妃吧,所以眼下才有如此的困顿,若是早知如此的话,本宫就不这么早过来打扰你休息了。” 这样明褒暗贬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讨厌,何况今日皇后娘娘明明是来一个病人的宫中的,却还是一身的红色宫装,她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可以称得上是失礼。 “母后前几日生病,花解语没有在床前侍弄汤药是花解语的不对,而且关于昨夜之事,是我自己的身子不济所致,和母妃是全然没有关系的。” 行过礼之后,花解语便坐到了皇后下首的位置,皇后这样被人生硬地顶了回去,却好像也没有什么懊恼的神色,而是吩咐着身后站立的侍女把带过来的锦盒打开。 “这燕窝是极其滋补的,虽然中医讲究虚不受补越补越虚,但是本宫听闻太医院的太医说你母妃的病情怕是中毒所致,和身子虚弱是全然没有关系的,所以这燕窝你照料着你母妃用了,她的身子刚强了些,想必用了药效果也会跟着好一些。若是她用了效果显著的话,你大可去未央宫问你长姐讨要,库房的钥匙就在她那里,你们彼此年龄相仿,想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按照正常的情况,探望生病的朋友应该衣着简朴,这是最基本的礼仪,皇后身为国母,面对一个生病的妃嫔,不可能连这么一丁点的气度都没有。 眼下她和花解语说着客气温和的话,但是头上的金步摇却是一直跟着动作随意晃动,这金步摇是缀在九尾凤钗上的,皇后娘娘今日的装扮显然是愈发的招摇。 好像是皇后娘娘是赐予恩惠的善者,而她们母女是街上的叫花子一样,眼下得了这么一点恩惠,就要跪下来感恩戴德一样,花解语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只觉得对皇后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她咽下了莺儿刚刚烹好的茶水,才稳定了自己的心绪。 “母后略通医理,这一点和母妃是很合得来的,等到母妃她待会儿醒过来,花解语一定会把此事转告给她的,现在花解语待母妃谢过母后的赐予,等到母妃的身体康复了,一定会去未央宫谢恩的。” 花解语的语气一直是淡淡的,到了现在又有了适宜的恭谨,她这样的年纪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也算是收放自如了。 可是花拢蕊呢?自己花费了多大的辛苦,可是她一直都是嚣张跋扈的样子,说话的道理连花解语一半都没有达到,皇后在此时深深地领教了这一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挫败。 “谢恩肯定是不必,我们一同为宫中的姐妹,本宫的手里还掌着皇后玺,所以不管是于公于私,本宫都应该走这一趟的,说到现在了,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你带着本宫去你母妃的房里看一眼吧,这样本宫也好能放下心来,昨日我去太后的慈宁宫请安,母后她对你母妃的身体也是十分的挂念啊,她本来想找你去慈宁宫那里帮忙照看瑞兽猫的,眼下知道你无暇分身也只能是作罢。” 说着,皇后居然已经站起身了,花解语看着她这个突然的举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赶紧随身一起站起来,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母后……母妃她眼下还在昏睡,刘太医每日都来看,也尝试着改了几次方子,都是些解毒的药物可是一直都没什么起色,母后的身体贵重,千万不能过了母妃的病气,眼下刘太医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母后能来,花解语和母妃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母后可千万不能因此有什么闪失。” “这荔枝是贵妃娘娘送过来的,是给母妃去热解火用的,母后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暂且用一些吧,这些荔枝从岭南之地运来想来也是极为不易的。” 花解语自觉自己的行为不妥,便临时拉了桌边的荔枝过来应急,这东西应该是莺儿临时布置的,盘子里面的冰块还几乎完美消融的迹象,衬在红彤彤的荔枝底下也算是十分的好看了。 她这样的动作,几乎是把眼前的路已经堵住了,皇后即便是再不懂礼数,也不可能是把花解语的身子推开,何况这里本来就是她们母子的地方。她是过来探病的,若是起了什么争执的话,便只能让外面那些个人来看笑话了。 “过些病气什么的倒也是无妨,你母妃的身子早日痊愈才是正理,眼下下一次的宫宴快临近了,本宫昨日在慈宁宫的时候,和太后她说了此事,连太后娘娘也同意让你母妃与我一同主持此次的宫宴,若是办得好了,想必是一定会得到陛下赏识的。” 皇后虚虚地笑了一声,就连是眉眼处都没有丝毫的弯曲,她刚才的那声笑声,简直就是和从喉咙处硬挤出来没有什么区别。 先前安妃娘娘和皇后一起料理宫宴,没几日就掉进了千鲤池子里面溺死,后来便是宁妃娘娘,也是在宫宴上出的事情,眼下她寝殿的窗户还在处于被封死的状态。在这些日子里,宫宴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厄运的代名词。皇后说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存有诅咒的意思。 花解语刚刚把已经冷掉的清茶咽下肚去,眼下觉得肚中简直是清冷入骨。 “花解语代母妃谢过母后的恩典了,等到母妃她醒了,花解语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转告给她的。” 这样的谈话接下去也只能是不咸不淡,皇后借着探病的名义步步紧逼,好在花解语却算是足以沉得住气的人,皇后在这里喝过了一盏茶之后也没有占到什么大的便宜,便也带着人回去了。 宫里头的日子,从来不让她松半口气。 好在,月妃病重的消息被傅颜有所耳闻,托人带来一味中药。 月妃服下后,这几日身子倒似乎有些好转,也算让花解语省了心。 最近自己但凡有事就要麻烦到傅颜,其实,花解语自是知晓自己心绪有变。 只是,她也不何为何会如此。 她似对于任何事都再也提不起兴致一般,争名逐利,勾心斗角,时间久了,心花解语有了淡淡失落,甚至有几分自我厌弃。 这样的情绪,只有当傅颜前来之时,才会好上半分。 花解语自是知晓这样不行,只是却不知应如何是好?她无法告知父母,也无法告知兄弟姐妹,更无法告知心悦之人……甚至,每每与傅颜相处,明明融洽如斯,却总让她觉得有了淡淡隔亥。 春日暖阳,眼见花解语整日闷于宫中,上至秦帝,下至明光宫中众宫侍,个个都突然口才猛长,见天扯了花解语出门闲逛,就怕她闷闷不乐,闷坏自己。这一日,花解语又被莺儿等人扯到御花园中,围着御花园走着走着,竟又走到莲池之畔。 花解语只是无聊走着,耳旁全是莺儿等人叽叽喳喳的八卦之声,眼见秦宫之中大小事都要被他们扯了个遍。于是,被荼毒到耳朵的花解语,终是丢下她们,决定躲个清静,自己逛逛莲池。 一人独自行于莲池周围,四周只有鸟雀鸣叫之声,难得如此安静,花解语只觉分外安宁。花解语静静观赏莲池,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季,莲叶也开始生长,一片片圆圆的绿叶漂在莲池之中,让冬季看来萧索不已的莲池,也迸发出新的生命力。 许是,为了展示鱼戏莲叶之景,春初宫侍在莲池之中放入不少小小锦鲤。现下,已是养了不少时间,自然养大不少。 红红的锦鲤,穿行在绿色莲叶之下,让池水荡出阵阵涟漪,花解语看得起劲,正觉有趣,却突听一道清冷声音:“七妹,也来观莲?” 寻声觅去,果不其然三皇子花子轶竟披了一件蓑衣,一副渔翁打扮正盘坐于莲池一处钓鱼。 第224章 哑谜 花解语见此,自是一福,难得花子轶如此打扮。不知为何,花解语竟有些捂嘴大笑的冲动。于是,她自是行自花子轶身上,笑道:“三哥,到是好兴致,就不知晓三哥鱼钓是否也是直的?” “若是直的呢?七妹觉得可有鱼上钓?”花子轶淡淡回道。 花子轶此言一出,到让花解语蹙了眉。花子轶为人一向低调,若是不答花解语反而觉得正常。只是,花解语戏言,没想花子轶竟是回了,而且还颇有深意。如此到让本欲寻个清静的花解语有些郁闷。 “七妹近来心绪烦闷,是为何事?” 花解语眉头紧皱,眼中升起警惕之色。花子轶依旧背坐钓鱼,道:“七妹现今深受圣宠,一言一行,喜怒哀乐自是这秦宫之中众人皆所探之事,我终日在这宫中,知晓一些事,也不奇怪。” “不过,识得人生八苦求不得而已。”花解语自知花子轶之言是真,当下也难得计较。只是,有些好奇,花子轶竟也会关心她之心绪。 “七妹圣宠在身,甚会有求不得之苦?”花子轶拉了鱼线,甩起好鱼轩。 “求不得之意又怎会只指所求不得而已。应做而不能做、不想做,都应是求不得才是。”花解语淡淡道。 “七妹高见,三哥自愧不如。”花子轶顿了顿,又道:“人生苦短,又何必为难自己。即是不想做、不愿做,那就换件可做、想做之事,如此许是也能圆满……” 花子轶最后所言之语极轻,许是花解语离得近,如此到是听得清清楚楚。可做、想做之事?许是花子轶之言给花解语不少启示,离开莲池之后,一路上花解语不停在想,窜行一处无人小径之时,瞧见花拢蕊与百里离抱于树下的身影。二人似在深情相拥,似在相互告白。如此场景,自是让花解语思及前世。 花解语冷笑,想不到花拢蕊、百里离二人到是有些胆量。 秦国男女大防极严,对于及笄的未婚女子更是严苛。现下,花拢蕊早已及笄,而且梁国求亲。正是待定之时,正该因梁国求亲之事,更应谨慎。却没想,二人胆子如此之大,竟在后宫私会。若是被人抓住,想来也只有落得她前世下场…… 前世下场…… 突然,花解语脑中灵光一闪。对啊,反正现下她也有不愿做、不能愿之事。那就换成可做、愿做之事好了。花解语看着默默拥于一起二人,带人静静离去…… 秦宫之中,说大不大,说小也小。秦国建都之时,开国先祖到是一位体恤爱民的好皇帝。在建皇宫之时,为减少百姓之苦,于是并未拔宫重建。而是在前朝宫殿基础之上,修缮增加不少新宫殿,如此建成了秦国皇宫,因而秦国皇宫到是不见得规模最大,不过到是精巧有余。 不过,想要在皇宫之中寻一对私会的有情人,也不是容易之事。那日之后,花解语突然恢复了精神,虽还是对朝局不太关注。只是,对于后宫的掌控,却是更为强势。 谁也不知花解语为何又突然心情愉悦起来。不过,众人却是喜闻乐见。此时,花解语正在兴致勃勃听着木嬷嬷上报着在今日后宫之势,心中思索着应是如何布局,才能诱得花拢蕊与百里离才好。现下,虽能得二人常常于后宫私会之事,只是到底罪名不够,若二人私会被抓,只是上次所看程度,如此自是达不到她所要结果。如此,只能再加劲才行。 木嬷嬷话音已落,花解语自是知晓,她已上报完毕。想了想,花解语淡笑道:“嬷嬷,你去传信于五哥,想办法让花拢蕊和亲。若是不行,就将花拢蕊和亲之事上奏提出。” “公主,若是长公主和亲梁国,不是正称了凤鸾宫之意?” “不过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而已,那能真让她得了如此助力……”花解语淡笑,而后挥了挥手。 “老奴明白。”木嬷嬷依言退下。而花解语又开始依榻而望,望着那堵雪白的墙壁,心中万千思绪。 秦帝所定五日之期眨眼即过,眼见就到大理寺上禀结案之论之时,东宫一党自是无比欣喜。而后党一派则是暗中四处活动,誓要太子打回原形。如此关系两派生死存亡之际,自然二派朝臣都拿出压箱底手段,恨不得从此将另一派打得永不翻身。一时之间,众大臣们真是各显神通,五花八门,各种手段计谋更是层出不穷。 两派闹得沸沸扬扬,现今已到水火不溶之势,可龙座之上的秦帝却依旧不温不火,每日似看戏一般,只任由二派之人不停缠斗。甚至连气都难得再生,似尊坐化泥佛一般,慈爱看着众朝臣。直到,大理寺上报结案之论之时,众臣这才明了所谓的帝王心术。 众臣相争,秦帝看戏。而处于漩涡深处的大理寺自然不能幸免。今日这个拉拢,明日那个威胁,自大理寺办太子一案后,日子就极其难过起来。都是官场之上混的,能混入朝堂之上有上奏之权的,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于是,面对势均力敌二派拉拢与威胁,在局势如此不明朗之下,大理寺的老滑头们自是谁也不沾,开始了保持中立。无论谁说都应,可是却什么都不做,最后拖不过去了,就直接将就现有证据上交秦帝,做了篇似是而非,两不相帮的结案之论,摸着稀泥而去。 于是,太子指使刑部审讯,干涉大秦律法之案,就得了一个许是干涉,又或许未干涉结论。在如此草率且似是而非结论之前,太子之禁自然解除。瞬时,焉了许久的东宫一派有了胜利之感。而众朝臣也回过神来,这一切也许只是秦帝查明党派的手段罢了。当然,无论如何太子解禁,东宫暂稳,依旧让东宫之党高兴不已。 而花解语虽不曾特意关注朝政,只是耐不住居于秦宫之中,因而自是第一时间内就知晓了此消息。而且,秦宫之中,嚣张而美艳的水贵妃又回来了,前段时间沉寂的贵妃一派,也重新活动了起来。 花解语只是静静看着后宫诸人种种,依旧重点关注花拢蕊与百里离之事。如此日子到也过得极快,只是花解语却依旧不爱出宫。自上次回宫后,花解语竟是已有一月有余未宫门,明明现下有了充足理由,可出宫游玩,可花解语却偏偏没了此种兴致。只常常懒懒卧于榻中,没事读些话本杂记,就连傅颜也笑叹她变懒变胖了…… 这一日,傅颜下朝,求了秦帝而后,就又来到明光宫中。一入宫殿,就见偏殿内,花解语又卧在美人榻上,读着上次他寻来的杂记。 花解语全身卧于美人榻上,一副没骨头样子,看了就觉像极了耍懒的猫咪。傅颜行至花解语身前,含笑行了礼后,坐上榻将没了骨头似花解语揽于怀中。按礼制,傅颜此举自不妥。只是,明光宫中早被木嬷嬷围得铁桶一般因而二人相见到也不用如此死板。 “今日无事?傅太傅竟如此闲?”花解语无聊打趣道。 近一月,花解语虽未出宫寻傅颜。结果,傅颜却是常来明光宫中。如此,本来一月三次见面宣见之机,也不知被傅颜用了何种借口说服秦帝,竟让其愉悦应了他多多进宫,与花解语培养感情之请。于是,一月三次时机硬是被傅颜破例成了四次、五次……甚至还再加大破例纪录的趋势。 “朝堂忙否,公主会不知?” 傅颜接过花解语手中之书,笑着与其共读一册。近来二人接触频繁,到时常如此刻般,只是静静依偎,共读书卷。傅颜环着花解语,将她微微托高一些,让其靠地更加舒适,而后就静静与花解语一起读书,见怀中之人读完,轻轻翻了书页。花解语明眸随着傅颜所持书卷而动,二人到是默契十足。 傅颜看着专心读书的花解语,动作极其体贴周到。只是心中却思及另一番事。那次烫伤事件后没几天,傅颜就接了宫中暗报,花解语将挂于寝殿之画摘了下来。从此,竟再也不提。如此作派,自是让傅颜知晓花解语终是疑了他。只是,由于他的苦肉计,以及花解语对他之爱慕,此次终是让他避了过去。 堵不若疏,既然已是疑上,想要解开自然只能化阴谋予阳谋。以一幅坦荡荡之姿先行提及,想来没有比此更好之法。傅颜向来处于上位之人,自是杀伐果断。虽然,他从来未思及,为何他不愿花解语疑他半分。可是,这并不妨碍他,迅速谋心布局,以期消除花解语心中疑心。加之,秦国国寺梅林之秘,竟是一直未解。尤其,花解语所带回第二幅画作,更是直指他与耶律若音二人。如此人物,似掌握一切先机,却隐于暗处,自是让傅颜觉得极为被动。 傅颜谋事向来喜谋定而后动,自是深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是以,对于秦国国寺之谜,他自觉必须掌握,才可安心。只是,未想到一个小小秦国国寺,却会让他众多高手精英都是铩羽而归,所派去之人竟然全部一无所获,无功而返。如此神秘难破,到让他觉有趣了几分。 因而,傅颜思索很久后,自是觉得若要解了梅林之谜,还需花解语相助。是以,就有了傅颜想尽办法,常常出入明光宫,与花解语培养感情之举动。 “上次五殿下处,见你抱着国寺之画,此次主持到是又送了何画给你,可容我一观?”经过月余陪伴,傅颜自觉时机已是成熟,自然引导花解语,又期化掉其心中疑点。 “你想赏画?”花解语眼中有些复杂之色,又有些意外。花解语自不知傅颜之心,只是思及第二幅中,傅颜与耶律若音之像,心中就似猫挠似难受。虽是近日摘了二幅画作,自是不准再思、再想二幅画作,只是心绪却常常身不由及。 第225章 试探 “你真想赏鉴?”花解语有些犹犹豫,有些兴奋,也有一些害怕。不过,想要知晓真相之心,却瞬间让整个人开始鲜活起来。 “难道有不方便之处?”傅颜挑眉,对花解语一再询问之举,似有不解。望向花解语。花解语也不躲开,也怔怔看着他,半晌微叹,:“好。” 而后,唤来宫婢前去取画。等待之时,花解语自又与傅颜偎着看了会书。直到,宫婢取来画作。花解语接过来,心绪不宁地展开画卷。傅颜很是自然看向画作,端得是一派赏鉴之姿。而一旁花解语自是装作看画,却全心关注傅颜之举动。 “咦?”傅颜惊叹,似极疑惑道:“国寺住持怎会画我与耶律若音之像?” “噢?怎会如此说?”花解语不动声色。 “这幅中像极我与耶律若音小时候之像。那画中之景,应是那年老师带我游历梁国之时景致,不过到并无两小无情之情……” 傅颜解说期间,花解语自是一眼未错的看着他,随着傅颜完美的解说之词讲完,花解语一直萦绕于心中的疑问,终是得了完美答案。花解语心中微微松一口气,她回抱傅颜,心中却总觉有些怪异,又是巧合吗? 花解语也不自知,只是情之所至,让她无法再去深究,终究她只能选择再次信了傅颜…… 一下午时光,在二人看书、赏画之间而过,无什么大事,也不见得有多么灸热的感情,一个悠闲的午后,却因二人相依相偎而变得分外温馨。而后,傅颜终在晚膳后离了宫,回了府邸。 傅颜回府之时,已近酉时,此时天色已晚。只他刚刚回到府中,正与管家交谈之时,一个玄色身影却突然扑了过来,发难起来。 “傅颜,你到是舒服,又去陪那个秦国公主了?”玄衣女郎此时美目瞪得圆圆的,怒气让整个小脸都失了颜色。 “谣儿……”傅颜有些无奈,挥手让管家先行离开,:“不要胡闹了。” “我才未胡闹……傅,你未觉你越来越在乎那个秦国公主了吗?”女子愤愤。 “噢?我如何在乎呢?”傅颜挑眉。 “你现在见天陪伴于那个公主之身侧,你甚至为那公主折膝……” “若不是你假扮侍女闯祸,我又何需使这苦肉之计?”玄衣女郎之言被傅颜匆匆打断,声音里满是无奈。眼见玄衣女郎嘟着嘴,满脸不甘之色的模样,傅颜终是轻叹,而后将其环入怀,眼中宠溺之色浮现:“谣儿,这是秦国,正是危机四伏之地。她是公主,你不应正面与她为敌,你可知,那日你所作之事,差点将画作暴露于她眼底……如此会坏了我之布局……” “可是,我……”玄衣女子终是有些不甘,于是搂了傅颜恶恨恨道:“你只准心悦我一人,不准你心悦那个公主!” “好,我心悦之人,从来只有你一人而已。” 傅颜温柔回抱女子,揉了揉她之发顶,淡笑回应许下誓言。只是,如此誓言却第一次让他有些犹豫。犹豫之情,傅颜自是不会追根究底,终究不过是他偶尔心绪不宁的表现之一。傅颜是如此断定心中突生的犹豫之情,自是断掉了唯一可寻真相的时机,最后自是错过了断清自我真意的机会。很久以后,傅颜为此悔恨不已…… 花拢蕊近来很是愉悦,满宫上下都可见她愉悦之身影。许是得了心悦之人之心,花拢蕊到是难得未将注意力放于花解语处。当然,等花拢蕊自满心情爱中回首之时,却发现花解语居然又高她一等,竟被赐婚于傅颜。 花拢蕊自小就十分讨厌花解语,她厌恶花解语精致的容貌,虽是庶出却从未巴结讨好于她。于是,这样的花解语更是让花拢蕊厌恶。身于高处的花拢蕊,向来被捧得眼高于顶,自是认为所有人都应以她为焦点。因而,花解语的不讨好、不巴结,就让花拢蕊觉得分外厌恶。 故而,无论前世今生花拢蕊都分外喜欢抢夺花解语之物,喜欢看花解语无助无力反抗的姿态。每次,看花解语被欺辱后,又反抗不了之模样,花拢蕊只觉这应是世间最美的表情。如今,花拢蕊听闻花解语被赐婚傅颜之时,花拢蕊更是愤怒异常。 今世的花拢蕊在花解语有心布局之下,自不可活的如前世一般恣意妄为。而且,还有被和亲之难。是以,听闻花解语被赐婚傅颜的旨意之时,花拢蕊自是愤怒之极。可是,除了摔打宫人,扯烂手帕,扔个花瓶之外,花拢蕊发现她竟已无法再动花解语半分。 皇后早已警告花拢蕊,不许她再与花解语正面对上,再加之现下身体问题,更是让她有些自顾不暇。只是,一向高高在上的花拢蕊又其能甘心,她虽未心悦过傅颜,却不想花解语得了傅颜之心。于是,彻底毁掉花解语的念头似有毒藤蔓一般,一日一日,终是爬满了花拢蕊之心……当然,这一切早已传之花解语耳中…… 傅颜观画之后,两人皆以为被解的心结,依旧凝于花解语心中。傅颜的说辞毫无破绽,若是真有,也只是太过巧合。似意外都只是巧合一般。可是,太多巧合出现,让花解语之心分外纠结。 老和尚所送画作再次被挂于墙壁之上。这是花解语首次正视已心。虽未再日日深究画中玄机,花解语却常常看着画作发呆起来。殿中传来,万安请见之声,花解语收拾心情,传了万安。 算着日子,花解语自是知晓应是宋裴送来弱柳扶风收益之时。果不其然,万安见礼后,就照例递于她一精致木盒,启开后照样皆是满盒银票以及一封书信。 自上次有些不欢而散之后,花解语就与未宋裴再有联系,因而此番见信,到是难得生其一丝愧疚。 展开信纸,美目随信流转,花解语仔细读着信纸上行云流书的墨字,面色自从愉悦到轻蹙黛眉。片刻之间,花解语面色已是辗转几回。 此次,宋裴所递之信,到无甚特别重要之事。除了往日插科打诨外,却特别提到新识一位友人。宋裴一向有好交友、又交友广阔,性情更兼有江湖侠气。因而,新识一位友人,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宋裴信上提到,此次所识友人,喜玄衣、爱香料,巾帼不让须眉等特征,到让花解语眉头有些微蹙…… 玄衣女郎?…… 花解语看到此,自然想到国寺、春狞之时,所见那位玄衣女郎。世上之事,那有如此之多的巧合,花解语有种深深预感,这名玄衣女郎应与她有何关联才是…… 花解语思索许久,到底还是想亲自验证一番。于是,花解语自是在信中,夸赞了宋裴一番,并且表达想见此女子之心,请他妥为安排。 待完成此信后,花解语对着信纸看了很久,终是轻叹后,交予了万安。而后,又开始坐于殿内发呆。 花解语原本就不是心急之人。递信后,花解语自是一直等待宋裴安排,许是过于重视此次约会。这期间,花解语竟未出宫,全心全意只等宋裴安排。只是,花解语还未等到宋裴回复,到是先等来耶律若音的拜贴。 耶律若音作为梁国和亲公主,上次当殿求亲不成后,一直寂静无声、无任何动作。现下,眼见赐婚圣旨已下近二月,耶律若音却突然约她一见,对此花解语自是猜不透其心。不过,龟缩于宫中,向来不是花解语作风。于是,花解语自是接了拜贴,应了耶律若音之请。 说来也巧,耶律若音所约之地竟是弱柳扶风,花解语暗猜耶律若音应是知晓,她与弱柳扶风之间联系,否则应不会约在此地。不过,弱柳扶风到底算是自家地盘,约在此处到让花解语心安几分。毕竟,耶律若音乃是当场被傅颜所拒。 花解语自是以傅颜名义出宫,又换了一身轻浅的男衫,而后才按所约时间去了弱柳扶风。耶律若音所约时间乃未时,正是午膳以后,算来也不是弱柳扶风每日上客之时,因而花解语到时,就见管事正在整理账本,见到花解语入内自是满面激动之色,正要迎上却被花解语制止。 耶律若音所约地点乃弱柳扶风二楼雅间之内,花解语缓缓上楼,来到所约之地,随意推门而入,就见耶律若音竟是着了一身鲜红裙衫坐于内。花解语见此到是有些好笑,只觉耶律若音似高调的过头。身为一国公主逛个青楼、妓馆,竟连简易的易容换装都难得做。虽是任性,却也让花解语有些羡慕。 雅间内布置的清新雅致,花解语虽在门边已闻在到淡淡的香气,耶律若音坐于桌案之前,见花解语已到,自是拿起桌上反扣茶杯,斟了一杯茶于花解语。而后妩媚一笑,招呼道:“妹妹这身打扮,姐姐是应唤易公子,还是唤公主殿下才是?” 花解语有些诧异,未曾想耶律若音竟知,她与弱柳扶风联系。不过,花解语到不是特别在意,毕竟现下无人可拿出其实质证据,加之秦帝宠爱于她。若无证据,信口雌黄诬灭于她,反倒给她反扑的可趁之机。于是,她自是浅笑道,行至桌前,坐于耶律若音旁,拿起茶呡了一口,而后道:“不过一称呼罢了,遂姐姐高兴即可。” “噢,妹妹即忧心我之心绪,若我请妹妹让出如意郎君,妹妹可愿?”耶律若音认真看向花解语,只是不待她回答,又喃喃自语道:“傻子,他如此之好,世间怎会女子肯将他让了出来……” 第226章 身份 耶律若音满面忧伤落寞之感,让陪坐一侧的花解语到是有惊讶。自接贴起,花解语自是能大约估量耶律若音邀她之因,她肯赴约,自是好奇耶律若音与傅颜之间。眼见,耶律若音满面情伤,花解语到底有些不忍,原是准备套话之举,瞬间也消失怠尽。若不是傅颜,或者花解语还能安慰耶律若音一番。只是,双方所处位置不一,此时她自是无此资格安慰耶律若音。 良久,室内寂静一片,花解语总觉些若有若无的尴尬在室内有飘荡。而后,深觉有些坐立不发的花解语,终是起身,随手一揖后,向耶律若音告辞离去。只没想,刚走于雅间门之时,花解语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惊讶回首,望向正徐徐她而来的耶律若音…… “姐姐自是知晓妹妹不肯让贤,如此姐姐只好自己抢了……” 一阵在黑暗袭来,花解语晕倒之前,唯见耶律若音诡异而的笑容…… 很热,很热…… 而后,花解语也不知晓自己身在何方,自知自己全身发烫,恨不能将全身衣物全部脱光才肯罢手。花解语睁不开眼,手在衣物之上,四处乱抓着。满身凌乱的衣物显示出此时她的急迫。 到底谁来救救她,救救她啊…… 花解语满心满脑皆是急需降温之念,可天生的直觉却告知她,现下应有危险靠近。“吱呀”门开之声,轻盈脚步声在房内响起。花解语拉扯衣物的小手微顿,:“是谁……” “救我……”花解语紧紧克制住奇怪的冲动,虽睁不开眼,却已向他人求救。那人未有回答。但是,片刻花解语即感到一只带有薄茧之手,抚上了她脸,正细细地刻画着脸部轮廊,花解语心中一种发麻,可是身体却因那手触摸而感到一阵凉爽. 已是乱在一团的思绪,因这突来的古怪凉爽有了片刻的清醒。花解语自知现下及不对劲,应是中了迷药一类,如今情况及危机,正想如何应对之时,却听闻一阵脱衣物的悉悉索索之声,花解语一惊,当下明了此局所之意,顿时面色苍白,喝道:“放肆,你乃何人?” 那人未答话,自顾自脱起衣物,听到花解语喝斥之言,似乎还发出一声轻笑。缓缓脚步声再起,由远及近,花解语能感到那人正向她走来。不要!慌张失措的花解语急得心中发慌,只想撑起身体逃离。只是,她全身无力,无论她如何使力,连坐起都不能。 又是那只手,再次抚上了花解语之脸,动作轻柔无比,可只让花解语觉得屈辱。前世被抓奸于室的记忆,一下子涌出,让花解语怕地颤抖不已。抚于花解语之面的手要一滑,来到她之胸口之处,手指轻翻解着她在盘扣…… 不要,花解语前世记忆中的屈辱之如此鲜明,此刻全在脑中。花解语全身无力,又浑身发热,眼见又要失了理智。花解语一恨心,咬下舌尖,瞬间口中喷出腥甜的液体,下巴被在钳制,那人呼吸变得沉重,似未想到般她竟如此决绝一般…… “哼,公主到是烈性……” 声音轻柔,如此熟悉。花解语有种不好的预感,剧烈的痛感勉强让花解语睁了眼,一开眼,发现床畔所坐之人,竟是百里离! 见花解语发现,百里离也不急,只是笑的温柔:“凉向来仰慕公主,无奈不入公主青眼,只好出此下策……”到此竟俯身于花解语耳侧,:“放心,待你我成就好事,凉定不负公主。” …… 花解语惊呆了,她未想百里离竟是如此胆大,快速思索如何逃生之计,却不想百里离突然拿出一烟壶,播开盖子,放于花解语鼻前,一阵刺鼻香气瞬间充斥于花解语算间,瞬间刚刚清醒的思绪,再次被一股热浪所淹没…… 完了…… 这是花解语失去意识前,最后所思。 后来,花解语似在梦中一般,梦里听见巨烈的门响,听见很多人的争执之声,还似乎将她腾空抱起,有人似乎在她耳边低语道歉……本来应该很狰狞的梦境,似乎因为这个道歉之声,变得温柔祥和起来。 花解语醒来之时,已是黄昏,醒来惊慌无措的慌张查看了身上衣物,等发现完整于身,这才放下心来。而后,花解语这才发觉,自己此时竟已回到了傅颜府邸之中,此时竟身在此前所居之院中。 “公主,你可醒了……”莺儿急切一唤,让花解语回了神。正待安慰一下,满眼慌张的莺儿,就听前厅传来的争执之声。花解语向莺儿做出轻声动作,而后轻轻移于前厅与卧房之间在小厅之中,伏在门口向看前厅。 此时,前厅中傅颜、林栋、宋裴分别坐于圈椅之中,正向对花解语的冷面林栋,此时竟满面怒色,就连一向笑得桃眼生辉的宋裴也恨色亦然。 “傅大人,一向智计卓然,现下竟如此保护未婚妻?”林栋狠狠道,:“若傅大人无心,不若让贤。” “此番是我之错,”傅颜声音中有着淡淡低落,而后道:“不过,傅誓不放弃公主。还请林将军早觅良缘。” “哼,”林栋起身,:“我愿想,竟然计不如人,那认输。何况,你也是她心悦之人,现下看来,傅大人志向高远,远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既如此,公主还是由林某照顾更好。”说完,林栋即抚袖而去。 林栋一走,厅内即只有傅颜、宋裴二人还端坐于此。此时,二人气氛有些奇怪,宋裴难得安静下来,而傅颜更是未有生为主人自觉,让整个前厅都处于一种奇异寂静氛围之中。 “宋兄,到是难得成人之美……”到底还是傅颜先开头,有些嘲讽的说道。 宋裴啪一下摇开折扇,笑道:“宋某一向自诩浪子、纨绔一个,自不懂谦虚让人之道……我之所以未动,不过是知晓傅大人日后定当另有良缘,因而自不会在意当下……” “宋兄就如此肯定?”傅颜紧盯他眼道。 “自然。”宋裴笑道,:“我宋某敢肯定,公主自会拒婚。” 宋裴笑着说完,也悠悠然离去了…… …… 一时之间,整个前厅就剩下傅颜一人。花解语躲于门后,自然将林栋与宋裴二人所言听地一清二楚。林栋的宣誓、宋裴的挑衅,都一字不落让躲于门后的花解语听入。虽然,有些惊讶二人对于自己感情,但却无半点心动。而且,此时只让她觉得有些尴尬。有些恨自己下意识的听壁角行为,现下只弄自己不上不下,纠结无比。 只是,二人所言到底还是入了花解语之耳,继而入了她心。原来,赐婚圣旨宣达之时,花解语原以为林栋或者宋裴会有所反应。有此估量,到不是她认为自己已是倾国倾城,二人非她莫属。而是,二人付出极多,甚至年初林家已参入她之局中。有了如此联系,一般世家都会以为联姻,来巩固双方盟约。只是,林栋竟对此毫无反应,这是实在让花解语不解。现下,得知林栋之意,花解语到是有些愧疚,到底是她想岔了…… 花解语还在沉浸于林栋与宋裴二人刚才所言之中,大约过于专心,自是未见缓缓而行脚步之声,待她突然被圈入一个怀抱,这才醒了过来。 花解语整个人都陷入了傅颜的怀中,傅颜下巴枕于她脖劲处,情绪似有些低落。见此,花解语也生胳膊环住他,二人紧紧相拥。良久,才听傅颜轻轻一叹,道:“怕吗?对不起,此次是我疏忽了……” “嗯。”花解语轻点头,傅冰难得自责让花解语有些难过。但所说不怕,用来哄他,相信他也不信。:“我未曾想,百里离竟与耶律若音勾搭在一起,想来此次也有花拢蕊的手笔在内……” 花解语有些委屈,淡淡道:“我与她果然不能共处……” “放心,决不会再出现此事。”傅颜眼中暗光一闪,:“你好生休息,待会我送你回宫。” “好。”花解语轻巧应到。 …… 那日,花解语回宫之时,已是月上中天之时。伴着潺潺春雨,终是春意阑珊。初夏脚步已近,甚至连空气都带有丝丝热气。傅颜将花解语送至宫门,临分手之前自然又是好一番安慰与叮嘱。而后,才放了花解语回宫,看着花解语领着一队宫待缓缓地向内宫而去,直到再也看到背影这才离去。只是,花解语离去前,那柔弱而孤独的背影,却让傅颜觉得莫名心惊…… 花解语回到明光宫中,自是洗漱睡下。原以为有了傅颜安慰,今日的惊心动魄到底也扰不到她。故而,她自是照往日一般,待宫人点香放帘后,就独躺于床榻之上,等待睡意准备入眠。 只是,花解语等了很久,睡意却迟迟未到。于是,花解语只是瞪大两个双眼,盯着床帐之顶。花解语到未多想白日之事,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却就是无法入眠。明明身心都有些倦怠,却无法入睡放松,这种状态自是让花解语懊恼不已。 花解语也不知晓等待了多久,只是满殿的寂静陡然让她生出一种诡异感。她无聊地四处打量满殿物什。窗棂处,烛台之上烛火随风跳跃。微弱烛火,是外殿值夜宫女所留,方便花解语半夜突然传唤。 花解语无聊盯着若有若无的微弱火光,眼中突然生出几道重影,本来微弱火光的势头,似也在越发大了。突然,扑头盖地的雄雄烈火出现了花解语面前,从下而上的灸热感,让花解语感到前所未有恐怖。 花解语着急想要逃离,突如其来的满天大火,结果却发现自己竟被绑在一根铁柱之上,脚下竟是一堆堆正雄雄燃烧地火堆。花解语慌张向四周张望,自是想要寻求帮助,可是她发现,空旷四周竟是空无一人…… 火越烧越大……花解语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于是,她自是大声求救:“救命啊……救命啊……” 第227章 虚幻 “你这淫妇,还好意思求救啊!”一声妩媚地女声,在花解语求救之声后响起。刚刚听闻人声让花解语一喜之后,却因那女子言语又让她一忧。那女子的话语,让花解语自觉不对,本能向那声音处望去。只是,这一望,却让花解语心惊发现,原是空无一人的火堆旁,此时竟围满了人群。而这些人眼中,看向她全是鄙夷与唾弃,甚至她还能听到四周人群中时不时发出的淫妇、捉奸等话言。而她最爱的丈夫与嫡亲姐姐赫然立于人群最前面,姐姐眼中全是得意的笑意。 “为什么……”她低头喃喃自语,风吹过她了发,露出她被污秽沾满的脸庞。一时之间,又引得众人更多辱骂与议论。 许是看够她的狼狈,她的嫡亲姐姐终于振臂高呼:“七公主之行,辱我大秦皇族,失妇德,虽为公主。但,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七公主——花解语,罪犯通奸之罪,现执火刑,以证大秦律法!” “不是的!……啊……”花解语很急,她想要解释,却被一桶桶泼向她的菜油浇个正着。 “轰”火势有了油助,一下子火势更盛于前。瞬间,花解语即被淹没进了雄雄烈火之中。火势顺着油路,将花解语整个身体都包围起来。灼烫感、身体被如被撕裂一般难受,甚至连灵魂深处,花解语都可以感觉那股灼烫的热度。疼痛让花解语再也忍受不住,:“啊——” 一声大叫,花解语满面是汗惊醒坐起。她微微喘着气,好半天从适应过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又做梦。 外面值夜的宫女很快闻声而来,见花解语满头是汗,坐于床榻之上。一时之间,直吓得跪地请罪。此时,花解语沉浸于梦中,挥挥手与让她去倒杯冰茶后,就木木坐于床上。 无疑,此次梦中之景,乃是花解语前世最后身死之景。对于花解语而言,这是前世今生永远无法言说的伤痛。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花解语连碰触都不敢,想到火苗烧到身体上的感觉,甚至会让花解语永生不愿为人的念头。 可是,现下她竟梦到了她的梦魇所在,花解语心中自然慌乱、恐惧、愤恨等情绪纠结在一起,一时让她无法反应。直到,饮入了沁心的凉茶后,花解语才觉似回到了现世之中,从梦境之中走出。 凉意让花解语逐渐清醒,她自然能够想到,此次突然梦见此景原因,想来还是被白日之事所影响,勾起了前世最为不堪的回忆。花解语一口一口的啜着凉茶,握着茶杯之手指渐渐泛白。良久,花解语淡淡吩咐宫女道:“明早膳请安后,请木嬷嬷来见了本宫。” “是。”宫婢低头应下,而后被花解语挥退。 要治好梦魇,需要直面心魔所在。花解语一直都知晓自身心结。只是,太过于惨烈的曾经,到底让她无法直面过于鲜血淋漓的回忆,于是她选择将这段记忆尘封在最深处,轻易不敢碰触。可是,现下记忆被鲜活重现,让花解语再也没有理由去逃避或逃离。 即如此,那就让她彻底结束这场噩梦吧! “碰” 瓷杯碎成片片,杯之水洒满雪白的柔荑。暗红色血珠滴落,花解语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清冷的美目中,被恨意掀起了狂风骤雨。 第二日,花解语早起请安后,就回了明光宫。木嬷嬷早已接了传唤,自然早早等宫前,以迎花解语。 花解语面色冷肃,见木嬷嬷在此,自是唤了其前往内殿之中。回殿换装等一系列日常琐事忙完后,花解语终是有了空,于是卧于软榻之上,看着眼前恭敬跪于前的木嬷嬷与万安等人,淡淡道:“这次换本宫先行出击,老是防守也无趣的紧。” “是,老奴明白。” 二人一口同声的附和,让花解语很是满意。于是,又将木嬷嬷与万安二人各自手中之事安排一番后,之才挥退二人。 虽说此番花解语定计于主动前击。可是,无论怎样心急,花解语都无法只依性子而动,莫说她早过了依性子胡闹的年纪,何况现下她居于宫中,宫中孩子自是没有任性的权利,任何任性不过是为了更深的伪装罢了。 花解语在等待一个时机,可以让花拢蕊与百里离亲自尝一番,当初的火刑之苦。为此,她自觉可付出所有。 于是,日子就在花解语等待中度过,整个秦宫后宫看似平淡而宁静。皇后与太后依旧养病,花拢蕊依旧与情郎百里离鸿雁传情,而剩下一堆妃子与各皇子皇女们,依旧努力为生存奔波,或巴结、或讨好,只为这个冷漠的皇宫中,可以活下去。一切都似乎都没有变,在既定的轨道之中,缓缓前行。 直到,秦国边境之中竟是传来邻国军队蠢蠢欲动的消息之时,才让沉默已久的秦国朝堂瞬时沸腾起来。于是,秦国谣言与祥瑞之言传遍诸国之祸,终是爆发了。 自去年始,秦国就不断得到天降祥瑞的福兆,先有夜州二美,再有奇石降临。种种祥瑞之兆,为讨好秦帝,皆指统一诸国一事。而后,自然被有心之人,传遍诸国。现下,梁国公主前来和亲看上驸马,却被直接赐婚于秦国公主。而梁国国君递上国书欲娶秦国嫡公主为后之事,却被秦帝一压再压。如此诸事,种种作态,让诸国不能不多想。于是,或是为了威慑,或是为了防御等种种原由。总之,秦国边境的邻国军队,终是动了起来,在秦国眼皮下,几国军队集结于边境之上,开始了所谓军演。 于边境军演,如此示威挑衅行径,关乎国威,秦国自是不能忍耐。于是,接此快报后,秦帝大怒之余,自是下旨派出军队前去边境,明曰军演,暗里防范诸国军队。而朝堂之上,难得众臣到未争论,一致对外之心,到是让有心之人,难得看到秦国朝臣气节。 于此,为安抚诸国,挑明秦国无争霸之心,梁国公主耶律若音和亲之事再次提上朝议,而梁国国主求娶嫡公主花拢蕊一事,已进入了朝议讨论。花解语感叹,所等时机终是到了…… 花解语一直在等花拢蕊赐婚之事落音,只有花拢蕊被赐婚后,再被捉奸,如此才能出现最佳效果,也如此才有可能让花拢蕊得了她前世之局。所以,知晓花拢蕊和亲之事被提上朝议以后,花解语自然格外关注。 同时,将梁国公主赐婚于三皇子花子轶一事,虽有后党一族全力阻挠,只是经傅颜等人运作,到底已成大半,眼看诸事已成,只待东风之际,花解语处却迎来一个意外之客。 花解语收到三皇子邀约之时,很是讶异。前世今生,二人从未有过交集。明为兄妹,实不过为同样血缘之亲的陌生人罢了。虽无恶感,但也未生出在任何情谊。是以,在接到邀约后,花解语自是惊诧,而后思量很久,终是应了…… 二人相约之地定于花子轶常常休憩之所——莲池之畔。花解语到时,就见到一身青衫的花子轶已坐在莲池之中的小亭中。亭内石桌之上,一壶茶、一本古籍、一个诗华满怀的清贵公子,加之浮于水面的满池在荷叶……整个画面让人浮动的,立时安静下来。 花解语施施然来到花子轶身边,半福见礼后,即与他隔桌而坐。花子轶放下手中书卷,拾杯为花解语斟茶,随后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谢七妹肯应约前来……”顿了顿,见花解语也不答话,遂自嘲笑笑,:“我知七妹心中有所疑惑,只我所求之事,若有他法,我也不愿扰了七妹清静。” “噢,三哥,所求何事?” 花解语拿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明眸细细打量着花子轶。对于花子轶此番之求,自然在心中默默估算着。 “七妹乃爽快之人,三哥也不曲言九折。”花子轶认真盯着花解语道:“我欲托七妹带话给五弟,梁国公主非子轶心悦之人,望五哥高抬贵手,为梁国公主另觅良配。” “当然……”花子轶啜口茶,又道:“子轶愚钝,难堪大任,胸无大志。此生唯愿侍弄花草、阅阅古籍。若有朝一日,能行遍秦国之河山,当余愿足矣。” 花子轶说出此话表情自然闲适,可花解语却是听得心惊。没想到,默默无闻的花子轶竟有能看穿傅颜等人的实忠之主。果然,皇宫无蠢人。花解语细细打量花子轶许久,而后冷笑道:“恐怕现今局势不能如三哥所愿,就算真若三哥所言,只是身在局中,自是身不由已,想来母后处也不愿三哥此生无所作为。且,三哥能拿出何种保证,所言皆是真心呢?” 默了默,花解语淡淡道:“……三哥若真有此心,不若现下娶了梁国公主,如此也算全了诸人之愿,对大家都好。也算证了三哥之心。如此,不若更好?” 花解语此话有些无礼,花子轶却并未在意,只是笑意有些飘渺:“七妹果然谨慎,我也知如此无法取信七妹与五弟。若是中宫易主,我再非母后养子,如此七妹与五弟是否能信我几分?” “三哥慎言!” “中宫贤德,天下皆知,何来易主之说?三哥,妄言了……”花子轶此话一出,花解语自然变了脸色,常言隔墙有耳,虽说早与皇后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只是如此口实自然不可落下。此时,花解语面无表情,对花子轶此番作为猜了又猜。却始终不得其心。须臾之后,到是一旁静坐地花子轶再次淡笑道:“七妹不必在猜测我心。我之诚意十足,为显我之诚意,我可告之七妹,我有林皇贵妃身死之证。如是我交予七妹与五弟,想来若是查实。现今,正是用军之时,以林将军一家之势,要废除中宫也不在话下。如此我之诚意可算是十足?” 第228章 商议 “三哥意思,林皇贵妃是被中宫谋害?如真如此,三哥当年年幼,又是如何保下此等证物?” “不过为母则强,为保我一生平安,拼死保下之证罢了……”花子轶轻叹,:“清明即临,我总该为故人做些事才好,以祭母魂……” 花解语默然,半晌道:“三哥可否将证物提前有交出?……” “可以,”花子轶点头,递来一张纸条:“证物在此处,让木嬷嬷去吧,毕竟她是老人了,来龙去脉自然比别人清楚……” “好,”花解语起身整了整裙上褶皱道:“如真如此,自然如三哥所愿。” 说毕福了福,即准备离去。只走了二三步,似又有想到何事,有些好奇回首。看着依旧一派闲适花子轶,花解语欲言又止了几番,终是轻叹一声,缓缓离去…… 若说今日之前,花解语绝未曾想到花子轶会如此在投诚。花解语回宫后,思虑极久,终将手上字条并三皇子花子轶之言将交由木嬷嬷转予五皇子花子轩。而后,日子则在等待之中缓缓而过。不过,好在宋裴传话进来,与他之新友玄衣女郎见面一事已安排妥当,花解语出宫提前递信,即可相见。 花解语原本就有些在意这名玄衣女郎,见宋裴信自是一刻都等不得,只没想正欲安排前往之际,却突然接到秦帝的暗诏。 秦帝宣诏之时,是傍晚时分。 花解语用过晚膳正欲在宫中小园之处散步消食,却突见宫九前来,宣召花解语前往御花园与秦帝一叙。花解语接诏微怔,按秦帝日常习惯,此时应在政和殿批阅奏折才是。如是公务不忙,也该是前往后宫与妃嫔赏花弄月才对,现下突然传召她,这让花解语很是不解。 花解语虽是不解秦帝之意,却见宫九今日所着之衣,就不似往日一般,着装质朴,花色也有些素淡。花解语暗暗思量,请宫九稍等片刻,而后忙唤了木嬷嬷莺儿侍候自己,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将头上珠花摘去不少,只插了一玉簮以及素色绢花,就带了莺儿一人,随了宫九而去。 宫九将花解语引至御花园一处三岔路处,就见秦帝着一身玄色银线所钩的常服,正立于在一片花海之处。秦帝腰微微有些,似在赏花一般,只是目光却看似远方,未将目光投向繁锦的花海之中。 花解语见此自然几步上前,半福一礼,轻语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秦帝被花解语在请安之声拉回现实之中,转头看看一身素色的花解语,面露满意之色,轻轻点点头,示意花解语起身后,就提步转身往一处岔道而去。花解语本是奉诏而来,见秦帝走,自然尾随秦帝而行。只没想,这一路之上,秦帝虽是面色如常,却是一言不发,让跟随之人有些心惶惶之。 花解语见气氛如此,自然也没未敢顶风而上,只默默随秦帝而行。秦帝带着花解语四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几乎穿了半个皇宫,眼见花解语有些体力不支时,秦帝却在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立于宫殿之前依旧不语,只默默看着此座宫殿。 花解语早已体力不支,见秦帝停下,自是心中暗喜,微喘着连忙顺气,待喘过气后,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竟随秦帝来了林皇贵妃的晨曦宫。 花解语心中微惊,她自是知晓晨曦宫于秦帝之意义,可此次秦帝带着她绕了大半个皇宫,来到晨曦宫之前,又是何意?今日秦帝之行,实在古怪。花解语暗暗思量,也摸不透秦帝所想。 “宫九、莺儿,你二人就留于宫门。” “是。” 花解语正理着混乱的思绪,这厢秦帝已作安排,而后唤了花解语推门入宫。花解语虽猜不准秦帝所思所想,但也不敢违了秦帝之命。于是,自是收拾起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连忙随秦帝入了晨曦宫。 晨曦宫中如往日一般,安静、整洁,想来打扫宫人也知秦帝对此处的重视,未曾偷懒耍滑。花解语跟着秦帝身后,随着秦帝一步步向晨曦宫深处而行,只是越往里,花解语就越是心惊。、 这是通往藏灵位暗格之路! 难道秦帝是想带她前去? 此时,花解语已被如此大胆的猜测震惊的无以复加。晨曦宫暗格应是秦帝的帝王之秘,甚至可以称为弱点,按理自是不能同人分享。可是,现下秦帝举动却揭秘之嫌,此番举动到底是福是祸?花解语也不可知…… 花解语随着秦帝来到那处藏了暗格偏殿之前,随着秦帝入内。待进入殿中,才发现殿中竟已有二堆备好的黄纸,还有民间祭祀亲人所用五色瓜果置于一上书案之上,二根白烛分别置于书案左右两侧,香炉置于正中。桌案旁侧还放了一堆青香。 花解语见如此布置,自是猜到应是前来祭祀那灵位之上二人。只是,于秦帝而言,她自是不应知晓二人存在。于是,看着眼前一切,自是面露惊惶不安神色。 秦帝今日似情绪有些低落,一直默默无语,现下入了此殿之中,也只是面上感怀之色更甚。他抬头似欲起动暗格机关,只是按下之前,回首颇有深意的看了看花解语。而后就启动暗格机关,咔一声后,暗格开启,曾经所见灵位再现于世。 “父皇,这是?”花解语声音有些微颤,似有些恐惧,完美的演饰了一个不知情人的状态。 秦帝未答,只是将摸出火折子点燃书案之上白烛,而后又拾起桌案之上的青香,对着那两面灵位,燃香三拜后,这才回首又点一柱青香,交予花解语手中。花解语虽不知秦帝之意,但见他递香,自然是接过此香,学了秦帝样子也虔诚三拜后,这才又不解看向秦帝。 今夜秦帝似格外不同,见花解语不解眼神,也不急着解答,只是端出暗格之中所放灵位,用衣袖轻拭着并不存在的灰尘。良久,才淡淡道:“小七,你可知为何爹爹如此唤你?” 张口就是无关紧要话题,今晚的秦帝似乎格外奇怪。不过,花解语自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能否获得秦帝最终信任,成败在此一举。于是,花解语正准备有些天真的回话,有却没想又听秦帝轻言道:“民间很多父母,未曾识字,也不懂诗书经籍,自取出什么喻意深刻的名姓。为了区分,自是用出生排行替代……” “父皇……” 花解语话未出,又被秦帝之言所截。此时,秦帝早已放好手中灵位,认真看向花解语道:“小七,你我身之天家,虽享尽世间繁华富贵,只是到底少了几分人伦亲情……” “不过,好在你我二人有机会品尝几分民间真情。到底还是不枉此生……”说着秦帝指向那两面灵位,语带悲怆喃喃道:“爹、娘,您二位不常说想见孙女吗?现今孩儿终可完成您们二老之愿!” “爹爹……” 花解语大惊,不知应该如何应付此时秦帝。不过,秦帝到底也未让她犹豫很久,只是让她跪于地,如民间拜祭一般,灵位之上二人作揖全子孙之礼。而后,又随秦帝一起,像民间普通家人清明祭祀一般,烧了一堆黄纸。待这一切礼成,秦帝这才又带了花解语离开此殿。 又是一路默默无言,花解语又随秦帝回到了见面之时三岔路口。眼见就在分别,眼见就要分别。花解语想了想,终是鼓起勇气,扯住秦帝衣袖,轻轻道:“爹爹放心,今日后花解语每年清明,都会前去祭祀祖父、祖母……” 秦帝未语,只是眼中明显露出欣慰之色,半晌道:“小七,你要记住,若有一天朕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朕祭祀二老。” 说完,摸摸花解语头顶,满眼皆孺慕之情,而后才转身离去…… 花解语见秦帝远去,自是也欲回到明光宫中。只是,在回宫途中,竟有一种背后一直被人注目之感,待回首,却空空一片。花解语只觉是自己多心,加之今日秦帝之行,让她极为震惊,因而自是更暇过于关注其他。所以,自是忽略那莫名的注目之感,遂带了莺儿回到宫。 花解语回宫,待一切洗漱完毕,细细思及秦帝此番没头没脑举动后,心中却大喜过望。花解语自是清楚晨曦宫暗格之中,灵位之上二人对秦帝重要。如今,秦帝竟愿与她分享,并当二人之灵位称其为孙女。如此自是将她当作真正血亲与之对待。由此,花解语深信,现下她已经获得了秦帝在认可,得到了秦帝的完全信任,这样局势自是让花解语心喜不已。 秦帝携花解语拜祭之日,乃清明前一日。第二日即是清明节,秦国皇族会例行兴办清明祭祖大典。清明祭祖乃是秦国习俗,当然皇家祭祖自是比一般人家更为隆重正式,除了祭祖大典外,皇家还多祭祀英灵一项,意喻不忘为秦国开疆辟土,保卫家国的英魂。 不过,虽有两项祭祀环节,其流程比之其他国之大典,到底还算简单,且每年祭祀流程大多相同,故而无人过于将此典放与心中。花解语身为公主,自然需参与其中。只是清明祭祖向来固化无趣,且必须穿着的祭祀礼服,更是厚重无比,如此自是让花解语提不起半分兴致,心中只念着随着大流过完流程,就待回宫换下厚重的冠服。 只是多事之秋之年,怎可让人安稳度日。于是,今年清明正是秦帝举杯敬祖之时,当场却收到八傅加急快报,瞬间让秦帝黑了脸,也让有本来平淡制式的清明祭祖,添上了几分别样色彩。 之后,秦帝虽是依旧在按礼制完成了相关流程,但其黑沉的脸色,却再未放晴。虽然,秦帝未明言快报内容,只是向来精于揣摩帝心的王公大臣,还是自秦帝暗沉的面色中,暗自猜度一二。于是,秦国朝堂内一段时间内,众朝臣都十分友好,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争吵怒骂到是少了不少,朝堂之上除了帝王黑沉的脸色,其他一切都是无比和谐。 第229章 后宫 花解语对于那份快报的内容自是有些在意,只是现下却无法探听消息,加之也与众官员心思相似。是以,也不肯在此关键时刻顶风而上,作了秦帝泄了怒气出气筒。所以,清明祭祀后,自是乖乖待在宫中,不愿外出多逛,只每日听听木嬷嬷等人讲讲后宫之中最新八卦,以打发时间。 只是有时人不出门,事也会自找门路。这一日,花解语正在自家宫中继续闭关锁门躲事,却突然传珍嫔、宸嫔于殿外求见之声。此时,花解语正吃着桃,听莺儿讲水贵妃与皇后又在如何斗法之事,心下正对秦宫之中,这团乱麻的情形开心不已之时。突听传报,还怔愣半刻,竟是念不起二人是谁?待忆起二人之后,心中思绪自是有些复杂。 宸珍二嫔正是现诸国传闻的夜州二美,以秦国大统诸国的祥瑞之证进宫,甫进宫就被秦帝赐封正三品嫔位,且还有“宸”“珍”为号,一时风头无人可争锋。众妃嫔也将其二人列为劲敌。只没想,当日秦帝欢喜将二人收入后宫,而后竟似忘了一般,除收入后宫之夜,竟是再未踏入二人宫中,还未受宠,已是失宠。大约,百里离也未想到,二人竟如此不堪重用。既无用棋子,自是得不到人关注。是以,花解语回宫后,也未特意联系二人。加之,二人明面听命于百里离,花解语自是不予过多参与二人之事。只是,现下二人突然寻来,到是让花解语不解二人所思了。 应了二人入殿,待见到二人时,花解语还是有些惊讶。此时,宸珍二嫔看起来,面色苍白,眉间郁郁之色,衣衫着装质朴简陋,甚至不如她的身侧二品宫女。花解语无意与她们过多周旋,因而见礼后,就直接发问:“二位娘娘寻本宫何事?” 见花解语发问,宸嫔自是要答话,却没想被一旁珍嫔拉住。二人坐于下首,小心拉扯动作自是落入花解语眼中。珍嫔满面的欲言又止之色,状似为难的看了看花解语满殿的宫侍,一副欲秘谈的装腔作势模样,到是尽数被花解语看入眼中。想来进宫近半年,所受遭遇到底让二位倾国美女有变了很多,后宫招式也学了不少。 花解语近日心情还算是好,虽有些惦记林皇贵妃身死等事。可是,因秦帝意外的亲近与信任,自是让她心绪好上几分。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皇宫中,还有什么比深受帝宠,更好的保命方式了。因此,花解语自是有些心喜,总觉前段功夫与布局到底没作白功。加之,花拢蕊与百里离幽会竟是更频繁,因此竟让花解语也觉得日子分外顺心顺意。故而,见二人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到也未生气。只是和言悦色的询问起来,并解释道:“二位娘娘有话可直说,本宫明光宫中之人,都不是长舌之人。” 花解语只是难得好心,却未想竟助长二人之势。宸珍嫔见花解语如此好言好语,如此好说话,竟挺了挺胸膛,一副翻身作主的样子,道:“既如此,婢妾直说了!” 说话的是宸嫔,宸嫔素来个性直爽,加之近段宫中生活着实不如已意,与当初设想反差极大。因而,自是有些沉不住了,加之见花解语笑意晏晏,似乎极为可亲,因而原本还不敢出口的言语,终是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口:“七公主金枝玉叶之躯,自不同我等小民出生,更不知弱柳扶风一类青楼妓馆……” 宸嫔说到弱柳扶风四字,故意加重了音,且还得意的向花解语望了一眼,而珍嫔则有些颤抖在看向花解语。眼见,花解语并未发怒,还是微笑可人的模样。宸嫔胆气更足了,言语间到是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实话告知公主,我二人已知易公子即是公主,哼……如若……” “如若什么……?”被威胁了,花解语有些失笑。于是挑挑眉,淡笑询问道。 “如若七公主不肯帮婢妾一忙,我二人嘴可不能保证严实!”宸嫔斩钉截铁放下威胁,眼中竟是得色的望向花解语,到有些稳操胜券的模样。 宸妃话音刚落,花解语就大笑出声。笑得宸珍嫔心中有些发毛。而花解语竟也未想到,宸珍二嫔竟是前来威胁于她,且手段还如此拙劣。花解语怜悯打量二人,看来近半年宫中生活,并未将二人打磨完成,现下也只学了几分皮毛,竟就敢来此班门弄斧。花解语也不心急,存了几分逗弄心思,于是淡淡道:“噢,何事?” “……获圣宠。” “是你二人之意,还是百里离心思?嗯?”嗯字尾音飘高,花解语的表情已是嫌恶。 “我……我们……” “说!”伴随一声茶杯破裂之声,花解语轻喝到。 扑通,宸珍二嫔吓得当即跪下地,开始如抖糠般颤抖起来。二人在宫中生活,因无宠自是被欺负的无处容身。因而,那日发现在花解语即是易染之时,自然想铤而走险拼个富贵荣华的未来。如此才有了今日之事。二人原以为,花解语不过一小小公主,自然容易威胁。只是,今日见到花解语威势,心中不由后悔不已。当下,只想逃离,于是一股脑自是将有事儿,全部都推给了百里离身上,连忙道:“是百里大人,是百里大人,让我,噢,不,让婢妾二人威胁公主……” “百里离?……”花解语眉间微蹙,挥挥手让木嬷嬷送走二人。 花解语自不会光听信宸珍嫔一面之词,当然也不怕二人乱嚼舌根,她相信以木嬷嬷之能,自是可以将宸珍嫔二人之嘴封堵。所以,自是不用担心,而且她手中还握有宸珍嫔二人家人,怎会拒二颗棋子。只是,二人之话到让花解语思及百里离的反常。 上次她中药之事后,花解语本就觉得百里离有异。按常理道,百里离与耶律若音两人合作欲毁她清白,此事乃各取所需,到是实属正常。可是,选择百里离来进行毁她清白之人选,却是让花解语百思不得其解。 现今,百里离正与花拢蕊打得火热,花拢蕊向来为占有欲极强之人,怎肯让百里离碰触其他女人。而且,若是真让二人得逞,事后她虽被毁清白,却有极大几率将她赐婚于百里离。如此,百里离又如何与花拢蕊交待?是以,此间之事着实让花解语觉得古怪至极,很是思量不少时间。 不过,花解语现下到是练就了好心胸,总觉人生在世,还是应活得恣意一些,因而很多人、事、物想不通,她也不再硬钻牛角,太过于执着。只是,宸珍二嫔到来,还是让花解语心觉,应选适合时机将弱柳扶风之事与秦帝坦白才是,毕竟秦帝已将最大之秘告知她,她也该投桃报李才对。 花解语现下总觉自身心境比之前平和不少,而清明祭祀已完毕,忆起宋裴所递之信,于是自然跃跃欲试,欲出宫一会神秘的玄衣女郎。花解语兴致一起,自是赶忙派人敲定约会地点与时间,而后自是向秦帝奏报出宫之事。 只是,世事无常,计划永远赶上变化。这一日,花解语正是所定见面时间,花解语自是乘了马车出宫,欲往见面地点前去。花解语此番出行低调,到是未用鸾驾皇家仪仗,只是带莺儿以及秦帝所派几个侍卫,就此简装出宫了 谁知,刚出宫门,行至皇道拐角,竟见五皇子花子轩正牵马等于此。见花解语前来,自是拦了她的马车,眼见花子轶面色,花解语自是知晓应是重要之事,而后花解语自然只能随了花子轶而去。 五皇子花子轩自上次接了花解语传信之后,自是愤恨不已。花子轶幼年失母,原本对其母与以其母族的感情就很是深厚。原以为,母妃命短福薄,心中虽是遗憾,却有无任何恨意。只是,现下竟知母妃竟是被人害死,心中失母,幼年孤苦的恨意,自是喷薄而发。得了证据后,自是马不停蹄的开始查证。待核实无误之时,花子轶以及林家立时,恨不能将皇后及其后族拔皮抽筋,挫骨扬灰才好。只是,花子轶这些年到底也是经不少事,故而心中虽是恨意森然,也知后党势大。之此,也未鲁莽行事。只是得了消息,便一刻也多等不得,自是请了几个智囊兼花解语自来商讨。 花子轶心急,加之此日正是秦朝休沐之日。于是,干脆将此次聚会定于自家于一处别业之中。待通知到了其他人之后,便又摸清了花解语行程,而后自己就来堵截花解语。花解语被堵,自是有些心中不悦。只是,到底知晓事之轻重缓急,虽是有些不甘,也只得随花子轶而去。只是,欲派人前去致歉通知宋裴之时,花解语才知花子轶竟也邀了宋裴前往。于是,花解语更是心安理得失约于人。 别业在京都城郊,乃花子轶名下诸多产业之一。此座庄园,园内景致别致,听说以一遍梨花树林最为有名。现下,正是梨花落雨的时节,想来花子轶选此地之时,也是有此考量才是。别业虽在城郊,只是通往别业通道却不算泥泞,想来应有修建才是。 花解语到时,宋裴等一干人等自是早已到场。喝酒、赏花、下棋一时之间,本有些清冷的别业到是有了几丝人气。花解语随花子轶进了正厅,就见宋裴与林栋正欲比划两手,二人面色皆有些不服之色,正欲出手之际,见花解语二人前来,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轻哼着分了手。 第230章 心境 花解语有些好笑地看着二人,平日里一个是玉面冷俊的将军,一个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现下却如两个孩童一般,面露不屑之色,暗里却没少作尽挑衅对方的动作。花子轶见二人如此,自是不愿二人置气,伤了和气。于是,连忙一手拥一个,往木椅上带。花解语眼见花子轶三人坐于一桌开始手谈之时,这才发现傅颜竟未在此,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宋裴道:“傅颜与逐云前去梨园中赏花去了……” 花解语被人猜了心思有些羞涩,不过到底念着傅颜,眼见三人已入了棋局,干脆就带了人,前去梨园寻傅颜二人。花解语随意唤了一个庄园之中小侍,命他在前带路,而后自是与三人随意招呼了一声,就带着莺儿去了梨园。 庄园之中道路全由青石铺建,很有几分苏杭水乡建筑的风韵。随意走在此处,花解语到觉此处很有几分母妃所说家乡之景。梨园与正厅不算太远,大约一刻钟后,花解语即行到一片雪白的梨花园内。 梨香沁人,梨园之中赏花之路又只有一条,进出皆只有此路。因此,花解语自是辞了带路小侍,只领着莺儿向内而去。不多时,就见已快溶入这梨园之色的傅颜与逐云二人。见二人在此,花解语自是一喜,连忙急行两步,正在招呼。却突见一黑影迎面飞来,只见她眼前冷光一闪,鼻间还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耳边传来了莺儿惊叫声。 “护驾!护驾!抓刺客啊!——” 而后,花解语只感手臂一疼,眼前又现出一片月白色,接着就被人大力拉离,落入一个怀抱之中。花解语落入怀还站稳,竟就听莺儿又是一声大叫,同时还伴傅颜的急呼。 “啊——” “逐云——” 二声急呼再起,竟让花解语心中惊惧万分。花解语是被傅颜拉离的,自是落入了傅颜怀中。可是,拉离前那挡于她身前的月白色身影,却是逐月无疑。花解语堪堪站稳,勉强回首,就见月白色僧袍的逐月一身血泊的躺于地上。黑影立于旁,手中之剑,正滴着鲜红的血…… “逐云——” 花解语一声惊呼,似唤醒了那个黑影,而梨园动静自是惊动园中侍卫。于是,引来数个侍卫来此,见状就迅速飞向黑影,而黑影见此,尽是后退逃离了。 花解语未曾想,有一日逐云会因她而伤。是以,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逐云时,花解语只觉格外惊惧。花解语甩开傅颜,跑向逐云身前,颤抖着手,扶起倒地的逐云,正在想试逐云鼻间呼吸,却突然被逐云握住一手,手中被塞进一物。接着,逐云勉强微笑道:“公主放心,小僧无事……” 说完,力竭而晕。花子轶等人闻讯赶到,花解语则被傅颜小心搀扶起来,接着自是诊断、治伤等。四周都是人声,不断有人在询问,只是花解语却紧握逐云递与她之一物,心中空无一片,只想拥有片刻宁静。 公主被刺,自是大事。花解语被外被袭已不首次。花子轶等人本欲上报,只是冷静下来,花解语却还是将此事按压下来。花解语清楚记得,那黑影身姿窈窕,如若她猜测不错,应又是耶律若音或者那晚所见玄衣女郎所为。不知为何,花解语天生对那日所见玄衣女郎有着很深之敌意,她自觉有一日,二人终会成为生死对手。众人拗不过花解语之意,好在花解语只是被刺伤了手臂,而逐云伤势看似严重,也无性命之忧。于是,只得依着花解语,将此事压下,不欲奏报秦帝,只暗中查探。 众人相聚一日自是不易,加之林皇贵妃之事到底紧急。因而,虽是发生刺杀之事,但忙完之后,到底还是收拾了心情,细细讨论了一番。如此,这才各自归家,而逐云则暂时留在别业之中养伤。 依旧是傅颜送花解语回宫的,二人乘欲马车之上,却是沉默不语。马车上,难得有一片静默与温馨,傅颜身上梨落香气淡淡染香了整个车箱,见花解语情绪有些低落,干脆将她拦了过来,圈在怀中。 傅颜身上香气,随着二人相依的体温,越来越浓。突然,花解语抬头,一把看住百城凉衣袖,眼中全是惊恐:“是梨落香!” “以前即告知你,我身上所用乃梨落香,怎会又提起?”傅颜笑得温柔,眼中却是试探。 “不是!是那刺客……”花解语有些激动的说着,说至一半,又似想什么一般,摆摆手不再言语:“罢了,罢了……” 傅颜见此,也不迫她。只是,将她圈得更紧,淡淡道:“若不想说就算了,不必为难自己……” 花解语抬头,似想解释什么。而后,终是有些沮丧的低下头,眼中却满是复杂之色。 傅颜向往常一般,将花解语送至宫门处,看着她安全离去后,这才回了府。花解语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垂首刹那之时,眼眸之中的复杂都未逃过傅颜的双眼。只是,傅颜却知现下却不是问询的最好时机。所以,他自然不会随意探究。 傅颜自然知晓今日刺客事件,又让花解语对他的信任有了一丝动摇。原本应该即刻拔除,以防止此种不信任的种子生根发芽,如此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可是,傅颜却难得没有顺从理智,按照平日手段处理此事。只是,突然未作处理的原由,却是傅颜心底无法言说的隐秘心事。傅颜再也无法否认,自己见到那一剑刺向花解语之时的心慌与恐惧。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花解语只是普通的棋子…… 幸好,今日无事…… 幸好,她还在…… 傅颜带着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对花解语的复杂心情回到了府邸之中。进府之后,甚至来不及换了衣衫,便七转八拐来到府邸一处隐秘之处。这是一座独立而隐秘的小院,傅颜走至院门之外,看到纸窗之上映照的烛火,深吸一口气,终是推门而入。 “傅,你回来了?”一个娇脆的女声随着门开响起。 傅颜反手带上门,寻着人声来到一个房间。房间内,一个玄衣女郎正对镜描眉,眼神极其认真,极其专注。见傅颜立于身侧,淡淡笑抬头,道:“怎么是来兴师问罪的?” 傅颜叹气,:“谣儿,你不可在任性妄为了,会坏了我们的布局。” “嘭”狠狠地掷下手中之物,玄衣女郎勃然大怒道:“是怕坏了布局,还是怕伤到你的心肝宝贝?” “你今日刺伤了逐云!。” “那有如何?”玄衣女郎大怒,:“那小和尚也该死,你现在醉卧温柔乡,自是不知晓,那小和尚可是又转了东西与她。” “如此,他还不该死吗?” “……” 满室静默,良久,傅颜才恢复温润的笑意,道:“谣儿,无论如何你都不可再插手此事。现今,诸国对秦国之恨已挑起,如布局得宜,自然可挑起战事……” “所以,你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可好?” 玄衣女郎沉默半晌道:“好,可你答应我,不可娶她。” “……” 傅颜沉默,许久以后,才喃喃自语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非我可定……谣儿,你还是先行离秦吧……” “好,好!我走!……”玄衣女郎突地站,手握一白瓷药瓶道:“一人行路到底孤单,不若让它陪,也好搭个伴。” 说完,收了药瓶,恨恨摔门而出…… 花解语手臂受伤,为压下消息。回宫之后,自是布置了一番,同时又敲打了明光宫中众宫侍,以防将她受伤之事传出。而后,等一切安排妥当,众人皆退下之际,花解语终是放心展开逐云所递纸条。 这是逐云生死存亡之际,依旧惦记交付于她之物,花解语自然重视无比。别业之中当时场面混乱,花解语又忧心逐云之伤,自然无心,也无暇细读。于是,只得藏于袖中,带回宫中,待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拿出细读。 展开纸条,几个苍劲而平和墨字闯入花解语眼中。纸条之上,只书十二字——掩而盗铃,铃声终在。避而不见,害人害已。顺势而为,了却因果。 竟是?……花解语手一抖,纸条飘落于地…… 花解语心中慌乱,竟是连老和尚都看不过去了吗?近段时间以来,执意避开之事,一古脑儿全部涌入她的脑海之中。触不及防之间,往事中那些显而易见的种种可疑之处,清晰的在花解语脑海之中反复翻滚。 花解语呆呆看着寝殿壁上两幅画作,眼眸有些呆滞,思绪不知已是飞向何方。莺儿进殿,就见花解语此种模样,自是担忧不已。心中估量一番,深觉花解语应是被今日刺杀之事吓倒,怕花解语钻了牛角尖,夜里难以入睡。忙指着墙上画作,逗花解语开心。 “公主,您瞧,那画作之上女童所唱童谣定是好听。” “你又知晓?你这个丫头又不曾听过……”花解语回神,有些好笑。她自是知晓莺儿好意,也不欲让她担忧。于是,自是顺势接了话。 “奴婢怎会不知,奴婢家乡也有童谣,公主若不信,奴婢唱与您听……”说完,也不待花解语答话,就自顾自唱了起来。莺儿的家乡在沿海南部,童谣也带有浓浓的渔家风情,让一直生活在京都的花解语,到有些耳目一新之感。 童谣向来带有孩童的稚气,莺儿的嗓音又清脆绵糯。于是,寝殿之中,一时之间满殿都回荡着软糯而稚气的歌谣之声。没有过于激烈的旋律,无太多起伏高低。可是,就是让花解语沉醉其中……慢慢地,终是抛掉万千思绪进入梦乡。 第二日,花解语起床之时,只觉神清气爽,心绪竟是从未有过之宁静。瞬时,有了岁月静好的满足之感。只是,宫中生活看似闲散,实际每日斗争不断,那里又可能获得真正的安宁日子。故而,照例请客之后,花解语遣人向三皇子花子轶递话已是查证完成,双方所定协议自然生效。而后闲着无聊,突然想起养只宠物玩玩。于是,自是领了一堆宫侍,浩浩荡荡向御兽局而去。 第231章 宠物 御兽局是专养育宫中宠物的。虽然,后宫之中每日斗来害去,但总归为一些脑力劳动。对于,终日只想不动的后妃们,除了保养、盼个皇帝前来,也无他事可作。于是,养个宠物打发时间、解解闷,到是后宫之中妃嫔首选。而且,宫中除了赏花以外,各种珍稀兽类也需养好,以供帝王闲暇之时品鉴。故而,自然就有专门伺候动物的御兽局诞生。 花解语轿辇到御兽局之时,并未提前通报。因而,自不见掌事总监来见。花解语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故而也不太在意。只是,随意问了几句,就领了宫侍随从进了御兽局之中。花解语本意是选只金刚鹦鹉一类,可学舌的鸟禽回宫,这样以后可教授一番,也可打发一些时间。 却没想,来到禽类专属伺养之地,却见到花拢蕊与百里离二人正相携而游。一旁御兽局掌事总管,正殷勤给二人介绍各种禽类的好处与特点。花拢蕊依旧一脸的娇纵,百里离则满面的体贴与宠溺,如此相似场景,差点让花解语有回前世之感。 “哟,是什么风都七妹都吹来了?”花拢蕊发现站于一旁的花解语,虽不情不愿,居然对着花解语半福一下。 花解语挑眉,也还了半礼。皇女之间见面对着行半福之礼,乃秦国礼制。花拢蕊仗着嫡长公主之尊,皇后之势可从未做过。现下,虽面有不愉,居然按规矩做了。如此到让花解语有些刮目相看。花解语细细打量了一番花拢蕊,又看向一旁百里离。谁知,花解语刚转,结果正遇百里离也往花解语处打量,二人目光对接,虽只是瞬间,百里离却回了花解语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大约前世经历,太过悲惨。百里离如此笑容突然让花解语有些毛骨悚然,花解语按捺住心下的恐惧。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心中只觉败兴。于是,干脆对着花拢蕊又是半福告辞。 走着回宫小道之上,周遭风景渐渐让花解语忘了,适才百里离有些诡异的笑容。只是,行于一半之时,前方清路之人却来到花解语轿辇之旁,称百里离求见。花解语有些惊讶。 这条宫中小道是她回宫之必经之路。刚刚分开之时,明明又是她先行一步。可,现在也不知百里离使了何种手段,竟比她先行到此等待。花解语眉头微蹙,思索片刻,终是按礼见了他。 百里离似在此路专程等候,一得花解语令,马上现身于轿辇之前。按制请礼问安后,百里离突然道:“公主可安好?” “本宫自然很好。” “那就好。” 百里离微笑说到,而后半跪行礼:“如此,容臣先行告退。” 花解语微愣,未曾想百里离专程求见只是问好。一时之间,让她有些反应不及。直到百里离行礼而退,花解语也没想出百里离到底所为何事。于是,只好郁郁回宫。谁知,刚一回到宫中才坐定,万安又来到她身侧,手中捧着一蓝瓷小瓶,口称为百里离所送。据说是疗伤圣药,可生白骨、美容颜。对于外伤一类伤口,若用此药自然不会留下疤痕。 花解语盯着手中蓝色小瓶,眼神颇为复杂。这种传说中神药,自然傅颜、宋裴等人也是有送。只是,百里离突然送药,到是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是想警告自己,他手眼通天,秦宫之中任何事件都瞒他不过吗? 百里离行事的古怪之处,让花解语越发觉得今世之事的不可琢磨,也越发看不透百里离此人的谋划。只是,后宫之中向来不是一个清闲养老之地。花解语对百里离的满身疑惑的种种思量,也不过持续了十来日左右。待到宫外传来,傅颜与会仙居花魁情投意合以及种种风流韵事的谣言之时,花解语终将有关百里离古怪行径之事抛诸脑后,抱着有些拈酸吃醋的心情出了宫。 花解语从未信过此谣言。只是,她虽知傅颜身边,从来不缺红袖添香的红颜知己。可,现下地突然盛传,他与会仙居愿桃的风流二三事,此谣言她虽是不信,不过惊讶同时到底有些不快。花解语身为女子,又一心爱慕于傅颜,现下心悦之人的竟传出桃色流言,故而自然满嘴泛酸。 花解语是带着有些酸酸的心情来有到傅颜府邸之时,傅颜却不在府邸之中。只剩府中管家正在招呼吆喝,府前又是的马车与侍从,似正要出门一般。 管家见花解语前来,自然不敢怠慢,也不待花解语相问,就忙将自己行程报了上来。原来,竟是逐云伤情已是稳定,傅颜派了府中管家前去迎逐云回府,如此更是方便调养 花解语今日前来,虽是有些欲找傅颜晦气的原由。不过,心底到底还是牵挂逐云,早打好寻了傅颜,拐他同去看望逐云的主意,却没想事有凑巧,他竟不在。花解语心中记挂逐云,当下决定随了管家等人一同出发,前往城郊接人。 一行人是辰时出发,浩浩荡荡选了京都到别业的唯一有平坦之路而行。没想走于半路,队伍又被山体滑下的巨石堵住,如此到有些进退不得。 近来,花解语外出被袭已有二次有余,出门在外更是小心谨慎。眼见,好好的路竟被山石堵塞,花解语还未发问,一众侍从已是自觉将她车驾围于其中,谨慎防范。而另一波人也不用花解语特意吩咐,已经自觉去清理路障之石。 清路自是需要一些时间,身在荒郊野外,花解语也不便下车。待在车里久了,自然有些百无聊赖。无聊之际她正想在掀帘看看外面风景打发时间。却不想,突听一佛号在马车之外传来,声音熟悉的让她心惊不已,瞬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掀了车帘就下了马车。 是逐云!…… 花解语很肯定听到的声音,下车之后就狠狠盯着与队伍同样被拦,正在堵塞之石对面的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很是普通,看不出来自何处何府。不过,花解语当下也并不关心,只是一心确认逐云所在。 “出门在外,被堵拦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对面车上之主,可愿与本宫交个朋友?” 花解语带着试探之音开口,为了逐云安全,自不敢鲁莽行事。只是,对方若是为自己捉了逐云,自然也清楚她之背景。故而,花解语自是懒得遮掩自己身份,直接抬了身份压人。且,若是逐云被挟持来此,听她之话,自然也会想法向她求救。 花解语打了一手好算盘,却无奈对方却不应声。加之花解语身份于此,周遭之人,见她突然下马,又无故开口,自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都停了手中之手,围拢在她身侧,护卫于她。 “怎么?本宫身为秦国公主,还没荣幸吗?” 花解语一面咄咄逼人,一面让侍卫悄悄靠近那辆马车。谁料,侍卫刚刚走近就要掀了那马车之帘,却一道粉色的身影就从马车之内,冲了出来。一个旋身飞上了马车顶上而立,娇嗔女儿响起: “哟,愿桃今日可见着贵人了,这不是傅太傅府上大管家?你大忙人怎会有空来此地?” 花解语对马车上之人自是有所猜测,只是想遍所有人等。却没想竟是会仙居的愿桃。此时,愿桃满面含怒,出言就是讥讽,想来似被刚才花解语的咄咄逼人而惹怒。只是,愿桃一向强势,此次却未直接对上发难之人,如此到让颇为玩味。 愿桃向管家发难,管家面色自然难看。只是,此地只有花解语为主,自然要以花解语为尊。故而,管家虽被发难,心中含怒,却并未立即反击,反而看向一旁的花解语。见花解语不置可否的态度,这才端着太傅府邸的管事之风度,不卑不亢的回道:“愿桃姑娘严重了,老奴所做乃职责所在,不敢当一个忙字……”顿了顿又道:“还请愿桃姑娘解惑,逐云大师是否在姑娘车驾之上?” 管家也知晓逐云在车的可能性,让花解语有些讶然。不过,到是正好问到花解语心上。于是,花解语也不动,只是看着愿桃,等她答案。 可愿桃也不知为何,很是挑衅笑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愿桃的挑衅,管家未语。管家能任于太傅府之管事,自然有些能耐,牢记自己身份。何况,现下已到此地步,自然要看主子之意行事。所以,当下又不回一语,只向一旁的花解语。 花解语自然知晓管家再等她令,当下也不为难管家,回道:“如若是,自然要请愿桃姑娘将大师送还本宫。大师乃方外之人,又与本宫有救命的恩情,本宫自然需带大师回宫好好调养才是。”顿了顿,花解语淡笑让一旁侍卫摆出攻击架势之后,又淡淡看向愿桃,而后笑道:“愿桃姑娘还是行个方便好。” “你!——” 花解语明显的威胁之意,显然惹怒愿桃。只见,她娇喝一声,一个纵身就想飞于花解语身侧,似想擒住花解语。周遭侍从自不会让她得逞,见她如此,自然也是飞身而起,纷纷拦截于她。 愿桃从来不是普通妓子,又向来自傲于自己的武功。只是,花解语今日所带乃秦帝所赐皇宫禁卫军。虽然,禁卫军只是侍卫,却因护卫之地乃皇宫。所以,个个皆是傅挑一的武功高手。果然,愿桃与其交手不过二、三回合,就已败倒在地被擒。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愿桃自然是不服气,被压倒在地也不断叫嚣,嚷嚷着公平、不服等。眼见花解语不理,只是高贵优雅的缓缓向她走来。竟也不知想道何事,眼中竟是迸发出冰冷的眼光。于是,语气带讥讽的说道: “哟,这位想必就是傅太傅的未过门妻子,果真是公主,身份高贵,如花似玉。只是,为何长了一双明眸大眼,看是一个睁眼瞎子。可惜!可惜!真是白瞎了一对好眼睛!” 第232章 病痛 “噢?本宫如何瞎了眼睛?”花解语走到愿桃身侧,只是淡然看着满脸怨恨之色的愿桃,顺着她之言接了下去。眼中却有些肃杀之气,显然愿桃之言已是惹恼她。 愿桃自是不服,不安分的还要喊出什么。只是,她适才大逆不道之言还历历历在耳,众人又怎肯再让她多说一句。于是,两方也不顾其他,只在拼命撕扯。直到,身后马车之内传来一阵咳嗽之声,接着又是一声低低的佛号后,双方人马这才顿住,齐齐看向那辆马车—— 一个月白色僧袍的清俊男子,握拳咳嗽着,从内而出。花解语见此自然有些激动,连忙唤道: “逐云!” “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公主。公主有礼了。咳咳……” 逐云向往常一般合什施礼后,又是一阵地震山摇似咳嗽。花解语眼见逐云已现,又见其满面苍白之色,当下自然也顾不得与愿桃置气。忙唤了随行而来的太医前来替逐云诊治。待太医诊脉再三保证无事后,这才下放心来。回首,瞧见还被压于地上,依旧在骂骂咧咧的愿桃,花解语才问道:“大师,何故与愿桃姑娘同行?” “阿弥陀佛……”逐云听花解语一问,似面有难色,只是道了一声佛号。 花解语见此自是觉得有些奇异,她回首看看地下被押的愿桃,又看向正端坐于的逐云。总觉二人身上有股有些诡异的气氛。何况,当时她在外咄咄逼人,双方闹的不可开交之时,逐云都未出现。单单她正要发火,整治愿桃之时,逐云竟然出现了。现下,看来也不知巧合还是其他…… 不过,不管无论如何,接回逐云的安排自然顺利完成了。虽是有些曲折,可是还算有些收获。逐云自然是随花解语离开,一旁的愿桃依旧骂不个停。花解语心中原本有火,适才只是被逐云突然出现打断。现下,见她如此,自然起了算账之心。花解语眼色发冷,正在发令好好整治愿桃一番。却没想,一旁逐云突然捂胸痛呼,口称伤口迸发,如此,花解语自然只好算了…… 将逐云安全送回傅颜府邸之时,傅颜已是回府。管家自然向他汇报今日之事。傅颜听后,很是自责,总觉自己安排不妥,考虑不周才让花解语差点又身处险境一回。而后,又笑称花解语脾气日涨,竟是开始以势压人。傅颜以为花解语发火,不过都因当下京都所传与己有关的流言所致。当下,自是好好解释了一番,就连逐云也是如此以为,连连替愿桃道歉、澄清。 直到,花解语明确表示不再追究,两人这才放下心来。看着二人一副放心下来的模样,到让花解语心中有些苦涩。只有花解语知晓,今日之事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迁怒。花解语只是怕,真如愿桃所言,她不过是个睁眼瞎子而已…… 花解语对傅颜的怀疑与日俱增,从前点点滴滴、蛛丝马迹都从成为她不断分析或者说服自己的证据而存在。心底常常有两个声音不断的拉距,相信还是调查?明明只是两个简单的选择,却让她苦不堪言。 而后宫之中,皇后与水贵妃二人为争下太尉之女,早已斗的是不死不休之局。各种阴谋阳谋,奇招怪招并出。今日水贵妃利用妖娆身姿哄着秦帝松口,明日皇后就会忆苦思甜与秦帝一起共同怀念曾经夺嫡隐忍的艰苦岁月。总之,二人为了争得在太尉之女为媳,是十八武艺都使了出来,日日盼着秦帝松口赐婚,从而自身更胜一筹。 只是,秦帝态度却颇为奇怪。对二人用心,既不反驳,也不助长。每当二人提及此事之时,就开始装傻充愣得过且过。如此一来,皇后与水贵妃之斗,意外的维持在一个巧妙的平衡点之上,似二人打了一个平局。可是,只有皇后知晓,这样耗费心力的轮番谋算,早已错过她身体静养恢复的最佳时机。看着日日衰败下去的身体,想着女儿以及后党一族,皇后谋算之心更盛,恨不能当下就除了所有对手,为女儿以及后党一族清了障碍。于是,皇后行事手段更加激进起来,甚至不加遮掩,将手伸入朝堂。而此举自然引得秦帝冷笑不已,对后党一族更为厌恶。 皇后如此行事,自然如了花解语之意。皇后于后宫之中,屹立二十年不倒,甚至前世还成为最终赢家,又怎么可能是可以轻易扳倒之人。只有行事激进,才有可能出错,从而落出破绽。如此花解语才能寻她之错处所在,打破现下这个僵局。 于是,花解语到是将诸事抛于脑后,日日关注起皇后一党的一举一动。直到,花解语突然接到傅颜病重的消息后,她这才反应过来,二人竟似很久未见了。 自那次接回逐云后,花解语因愿桃之言,对傅颜莫名又有了怀疑后。因不知如何面对他,自然二人也未再见。花解语自是心悦于傅颜的,突然接到他病重消息,瞬间感觉心慌意乱。是以听闻傅颜因病竟有五日未上朝,且还叮嘱要瞒着她之时,当下已是顾不上发脾气。只得向秦帝报备之后,便迅速领了一众宫人、太医等浩浩荡荡了出宫,前往傅颜府邸之上探病,生怕傅颜之病症有什么意外。 傅颜此次之病,据说是春夏交季之时,疏于保养而导致的风寒之症。患病后,又未上心,不成好好养病。如此自然让病疾越发沉了起来,最终竟是严重令其卧床不起的地步。花解语知晓后,心中不由埋怨起傅颜,只觉其太不会在照顾自己,又觉傅颜身体太过虚弱,小小季节交替也会引发如此严重的风寒。思及去年傅颜病中之事,花解语更是一阵心慌,当下领了一众宫人几乎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就来到傅颜府邸之上。 花解语经过车上的一番联想,如今满心满脑都是百城凉病入膏肓的模样,自是心急如焚,那里还顾得上的其他,一心只想早日见到傅颜。待到其府上后,也不待管家众人请安,问清傅颜所在之后,自己已是快步跑了过去,不管不顾一心只想见到傅颜。 花解语跑地极快,将一众宫侍以及侍从都丢在了身后。一溜烟儿就跑到傅颜所在的卧房外。正要推门而去,卧房的窗户处突然冲出一道玄色身影,那身影窈窕无比,瞬间让花解语想到了当日刺杀之人。花解语自然担忧傅颜安危。于是,当下也顾不得避讳推门而入,她快步来到傅颜床前。此时,傅颜似正在熟睡之中,见此花解语虽微松一口气,但又怕那名刺客伤到他,于是只好替他检查起来。好在傅颜全身无伤,如此才让她自是松一口气。花解语眼见傅颜正在酣睡,当下也不忍打扰。于是,自己寻了板凳坐下。却没想,这方才刚刚坐下,傅颜处似就发出轻轻呼喊之声,那声音似极度痛苦与悲伤: “谣儿……别走,童谣……” “童谣……童谣……” 童谣!…… 谣儿是谁?童谣是谁?为何她觉得如此熟悉? 花解语瞬间呆住了,看着床上所躺的傅颜,心中震惊不已的同时,又觉酸酸涩涩的不能自已。能被傅颜梦中还声声念着之人,其对傅颜的重要性,花解语自是明白。可是,听到童谣二字之时,花解语除了有些吃醋外,总觉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何处听过此名一般。 傅颜梦中的呓语,让花解语的心又酸又涩。可是,却让花解语有一种突然摸到谜底之感。花解语总觉如此次揭开童谣之谜,想来可以得到多日以来,自己努力而不得的答案。 花解语看着睡在床上的傅颜,正在苦想冥想之际,身后跟随的一众宫侍终于赶到了。见她坐于床旁,连忙上去轻声请安见礼。莺儿更是飞快行至花解语身边,正要替她打点一切。 结果,莺儿走近却发现花解语竟在望着她,身体在颤抖,看似呆滞的双眸内,竟写满了恐惧与害怕。莺儿以为花解语忧心傅颜之病,正要出口安慰,却一把被她抓住了胳膊,花解语颤抖着似轻喃般的声音响起:“童谣!……童谣……” “公主,要听童谣?……” 莺儿有些不明所以,以为花解语被傅颜之疾吓坏了。所以,当下也顾不得尊卑,任花解语拽着她胳膊,轻轻哼起家乡的童谣。歌声飘渺,带着孩童般的稚气,让众人瞬间有了心神安宁之感。 莺儿的歌声让安宁,可听入花解语耳中,却如催命一般。此时,花解语呆呆坐那里,似陷入魔障一般,眼前只有老和尚所赠那幅乡村童趣图,耳边却全是莺儿的声音: “公主,你看那幅画作里,那小女孩肯定似唱童谣一般……” “公主,您瞧,那画作之上女童所唱童谣定是好听。” “奴婢怎会不知,奴婢家乡也有童谣,公主若不信,奴婢唱与您听……” “……” 童谣,童谣…… 此时,花解语满心满脑都是这个名字,突然满面的哀戚之色惊吓到了周遭之人。一旁莺儿更是不断摇晃有花解语胳膊,意图让她清醒。只是,花解语却死死盯着床上的傅颜,突然似想到什么一般,“噗”一口鲜血在喷出,鲜红血珠四处喷散,全数落在了傅颜之身…… 接着,花解语听到惊呼声、喊叫声等,各种声音交杂。在这些交汇的声音里,甚至花解语还听到了傅颜的无比痛心呼喊声…… 是听错了吧?…… 他对她怎会有疼惜,痛心?…… 终归是执念作祟而已。花解语无声轻叹,最终还是陷入黑暗之中…… 第233章 梦魇 花解语似被困在了一个梦魇之中,这个梦魇是有关傅颜的种种。花解语眼前不断出现有关与傅颜相处的种种画面,这些曾经让她心碎、喜悦、怀疑的各种画面,突然全部都变成一幅幅画作,不停地她面前来回放展示。花解语被困在了一间只有这些画作的屋子里,无论她如何叫喊,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都无法逃离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房间…… 花解语抱着头,她不想看、也不想再听有关在傅颜的任何事情,为何要逼她?她只是想要安静、平淡的活一世而已,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呢? 花解语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紧紧捂着眼睛,幼稚地觉得只要不看,似就不存在一般。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汝还逃吗?” “不是,我没有逃……”花解语有些仓促地反驳,心中全是被看穿的混乱与窘迫。 “汝应在记住,汝先是秦国公主,而后才是一个待嫁女儿!”声音之主有些严厉。 “我……” “唉……声音轻叹一声,悠悠道:”掩而盗铃,铃声终在。避而不见,害人害已。顺势而为,了却因果……” “……” 这是老和尚请请逐云转递之话。花解语一惊,迅速站起来,当下也顾不得其它,对天大喊:“大师,救我!求大师,救我!” “唉……人必自救,而天救之,”声音悠悠叹息,随一阵佛音渐渐飘散之势:“莫再逃了……” “大师,别走!……”花解语眼见房间又在恢复寂静,心中一急,伸手欲阻拦,却突然感觉手心的温热触觉。花解语心中一惊,眼见各种画作开始消退,渐渐地她耳边又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喊之声: “公主,公主……” 花解语缓缓睁开眼睛,就见莺儿正握着她手,蹲在床侧,满面焦急与担忧地呼喊着。花解语勉强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回到了明光宫中。眼见莺儿心急,她想要开口安慰,却觉嗓子极为干涩。于是,只得轻轻拍拍莺儿手背,以示安慰。 “公主,你可醒了。” 莺儿很是开心喊到,而后连忙倒水喂了花解语,唤了太医。等一切方定后,莺儿似打开话匣一般,说个不停。 原来,那日花解语突然吐血晕倒后,众人自是一阵慌乱,就身处床榻之上,本来因药效正在昏睡的傅颜也被惊动而起。随行太医甚至来不及给床榻之上傅颜诊脉,就被扯来诊治公主,身怕花解语在此有何意外。花解语身为公主,又身受圣宠,好好出宫竟会突然吐血昏迷,若真出何事,想来在场之人性命忧矣。好在花解语无碍,太医诊断为急火攻心。只是喂药后一直不醒,却让众人忧心不已。为此,连秦帝也都发了好几回火。现下,花解语竟是已睡了三天三夜…… 花解语默默看着莺儿手舞足蹈的讲述着她昏迷后之事,只觉有些茫然。莺儿见此,突然神秘笑道:“公主,你昏迷过去,傅太傅可一直不顾自身安危,见天都守你床榻之前。” “噢?”花解语似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他真是本宫晕倒之时,就已苏醒?……” “自然!”说道此,莺儿又开始兴奋地讲述起来,:“公主,你晕倒了不知晓,你一晕倒,傅太傅就被奴婢等人吵醒了,看你吐血晕倒在地,傅太傅亲自抱起你。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事毕非要亲自送您回宫……” 莺儿还在喋喋不休,可花解语思绪却已经飘远。良久,花解语看着白壁之上两幅画作,自嘲一笑,道:“莺儿,唤万安来……” …… 花解语终是下定决心,所以让万安递话于宋裴,请他帮忙调查傅颜府邸之上的一幅画以及一名名为童谣的女子。为怕宋裴对所查画作不够清楚,她还特地将老和尚之画临摹了一幅,送予宋裴之手。 花解语以为此次之事,宋裴定是需些时间来查证。却没想,刚刚递话出宫第二日,万安就带来宋裴的消息。花解语怎样也无法想到,原来宋裴于书信之上所提的新交之友,即名为童谣。其样貌、衣着等都与花解语描述之言极像。 宋裴以为花解语已与童谣早有接触,对其极为欣赏,想到花解语三番五次欲以童谣约见,竟都未成行。故而,宋裴为给病中花解语一份惊喜,竟擅自到她定了见面时间,请花解语出宫一聚。 花解语见此有些哭笑不得,原先想见童谣不过因心中谜一般的感觉而已。现下,童谣有可能则是刺杀她之人,她又怎么可能再轻易露面于童谣身前。只是,童谣到底还需一见,她与傅颜之间的联系,也还行彻查下去。 为此,花解语思索很久,最后终是以病体未愈暂时推了与童谣的见面之约。而后,则打定在主意,等身体好些,亲自出宫与宋裴一谈后,再作决定。 而后,花解语又过上了养病休养的日子,到是傅颜不顾自身病体,见天跑到明光宫中日日陪伴。花解语自是矛盾,特别是每每看到傅颜温柔体贴的模样,心下自是更为苦涩与纠结。于是,一向有些冷清的花解语,在病中到是发了好几通脾气,就连秦帝也有所耳闻。不过,到是也未觉花解语有何不妥,只觉小女儿应是突发疾病心中郁结才会如此。 因此,反而很是敲打了几遍太医院,深怕御医不够上心,委屈了女儿,延误病情。这期间,傅颜日日探视,上心照顾花解语的行径,更是让秦帝满意无比。于是,秦帝以此为例,除了在朝堂之上,多加赞誉的以外,更是大手一挥,将礼部侍郎的位置也送给了他,到是开了秦国同时兼职多部侍郎的先例,让众臣羡慕不已。 傅颜此次升迁,自有花解语因素在内,但自然也不是主因。只是,明面之上到底以此为借口,得了官职与封赏。因而,还是引的众朝臣眼红无比,只恨尚公主不是自己,若不然现下平步青云又怎会是别人?一时之间,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围绕在傅颜周围。不过,傅颜到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他谋划之中一环罢了,又有何在意可言。 辰时二刻,一众大朝臣随着太监尖细一声退朝后,大家静静地等待帝王离去,而后才从大殿之上鱼贯而出。傅颜慢慢随着队伍退出殿外,望向将将升出那轮红日,转身向等在一角一名小内侍走去。 小内侍等在宫殿一个角落处,低眉顺眼的模样似宫中大多数宫奴一般,只有隐隐谦卑模样之中,却有几分自傲,显然出小内侍于御前行走的不凡之处。显然众人对于此等情景早已习惯,因而对小内侍于此等候傅颜的举动竟无任何讶然的目光。而傅颜显然也是知晓。出殿后,随意推诿了几个有心攀附朝臣后,自然向内侍等候处走来。 这是秦帝专程留于此处,引傅颜前往秦国后宫的御前内侍。虽傅颜与花解语早有婚约,只是欲进入后宫,自然需秦帝批准。为了让花解语病中在舒心,傅颜还未上报,秦帝已是大开方便之门。故而,小内侍一见傅颜一到,见礼后,自然领着傅颜向后宫而去。 近日,花解语患疾,傅颜作为未婚夫婿自是每日探望,其中除了秦帝叮嘱,以及心中那几分谋算之外,自然也有几分真心在内。何况,傅颜也似有觉察,总觉花解语对他之怀疑更甚,这其中有何种曲折,又为何会如此这番,到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到是借了探病之由,多跑了几趟明光宫。 现下,花解语之疾已是无碍。只是,整个人状态时而恹恹,时而爆怒的模样到底让人担心,看的秦帝、月妃等人更是心酸不已,只道女儿病了一番,心情着实不爽。于是,更加怜惜之际,更是明里暗里要求傅颜多多体谅,哄地花解语开心才行。 秦帝的关心与宠溺自然让宫中一众人等红了眼。眼见,花解语越来越受帝宠,而且很有些恃宠而骄的模样。首先,发怒自然是相看两厌的花拢蕊了。作为嫡长公主的花拢蕊,现下日子过地虽不算上艰难。可是,自然也不如从前。早想要给花解语难堪,只是被皇后拦着,花拢蕊只是将心思埋于心底,见天与姜奕幽会打发时间。 只是,花拢蕊向来看不惯花解语得意,看着傅颜每日光明正大来后宫探望花解语,而自己与姜奕还需偷偷摸摸后,心中一股脑儿的怨气薄然而发。于是,干脆与同样不顺心的耶律若音一起,决心给花解语找些小麻烦,虽没办法让其伤筋动骨,只觉恶心一下花解语也好。 于是,抱着找花解语麻烦的二人组,再查清了傅颜近日进宫探望花解语的行径与时间之后,终关谋划一番,而后就在今日了出现在了傅颜面前,言之凿凿的称此次相遇为巧遇。 傅颜很有些无语,只是看着这条通明光宫的必经之路,以及一副满面皆是巧遇的花拢蕊二人。心中却有些无语同时,自是快速估量当下形式。傅颜从未想过有人会在此处谋划有关花解语之事,只因此处为通往明光宫的必经之途。若是为避嫌,也应换个地界。只是,眼前二人明显例外。 傅颜从来不是纯良之辈,自然不会认为,与花拢蕊、耶律若音二人乃是真正巧遇。可是,二人选择此处设局到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现下乃在秦国后宫,身份品级的限制,自不可能让他放开手脚,不管不顾。所以,傅颜自是打定主意,不沾惹二人为妙。 而且,傅颜素来知晓花解语厌恶二人之心。故而,当下更是防备二人。于是,他除了应有礼节之外,到也未曾有多余动作。行完礼后,自是准备转身离去。 第234章 为难 花拢蕊二人本来就是找麻烦的,二人眼见傅颜要走,自不会如他之意。于是一旁早有准备的耶律若音竟是拿出一本书卷,笑道:“本宫知晓傅太傅公务繁忙。不过,本宫有一处学问不明,想请教于傅太傅,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耶律若音所言所行虽是有些拙劣,但到底让傅颜有些进退两难。傅颜知晓二人应是打了什么算计寻来。只是,到底尊卑有别,身份上差距无法让他一走了之。于是,他只好接过话,柔声道:“能解公主之惑,乃傅颜之幸,请公主指出?” 耶律若音持着书卷慢慢向傅颜靠近,待行于傅颜身边于其平行,才将书卷执于二人身前,摆出一幅二人都可观书模样。接着,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于书卷某处随手一指后,竟将头慢慢地靠向傅颜一边。远处看去,二人此时模样竟是无比的暧昧。 而一旁花拢蕊只是默默看向四周之景,一副左右张望的架势到是做足了望风的样子。远远瞧见花解语一众宫人,她竟有些兴奋…… “呵,各位好兴致啊!” 此时,花解语怒目而睁,被眼前一幕刺红了眼。看着站于道中的傅颜、耶律若音、花拢蕊三人。心中被一股委屈所充盈,恨不能立即上前抓破花拢蕊那幸灾乐祸的脸。 花解语自然不会蠢到在认为傅颜与耶律若音之间有何事。此处乃她回宫的必经之地,除了一条宫道,又无甚别致的风景。若二人真有情,不若换个山清水秀之地,想必更宜增近二人情谊。那怕是选傅颜府邸来谈情说爱,也比站光秃秃的宫道之上,看一本书卷更好。 只是傅颜与耶律若音过于亲近的举动,到底让她心底有些不舒服。加之,耶律若音一身红衣小辨并肩而立的画面,让花解语又忆起老和尚送所之画。近来花解语心思本就敏感。对于傅颜的怀疑与爱意在天天纠结于心。于是,看到如此事情,竟是忍不住喝斥出口。 花解语话才出,傅颜就发现,他与耶律若音之间的不妥之处。当下自是明白花拢蕊二人所打主意。一边对二人拙劣谋划唾弃不已,一边唾弃自己竟也上当的行为。现下,当然也不顾不得其他,只有赶忙向花解语解释道: “公主,你误会了……” “……” 花解语不语,傅颜也顾不得其他,当下连忙拦了花拢蕊二人出口。先于二人之前,条理清楚,逻辑清晰的将所发生之事解释了一番。而后,自是请罪见谅等官语。一番话下来,自然是丝丝入扣,感人肺腑。只是,傅颜不知。此时,花解语的心绪,早在看见他与一身红衣,满头小辨的耶律若音并列而立之时,就已飘到了别处…… 其实,花解语喝斥之话一出,心中已是后悔。花解语向来自认对事对人皆用云淡风轻的态度而行。可心悦傅颜后,她竟不止一次如普通世井小妇一般拈酸吃醋。这一次,竟是在花拢蕊面前,如此结果到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而一白一红的身影,竟又勾起了花解语好不容易压抑下的画作之中情景,这让她有一种避无可避之感。充满预言的梦境、满是预言的画作……现下,花解语的生活中竟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预言。或者人会因为一个预言而开心,可是当众多预言蜂拥而至,却件件预示与期望不同之时,自然不会再期待所谓预言。反而,恨自己提前预知未来的不幸。 花解语看着二人如画作之中一般的身影,从开始时的生气、恼怒。渐渐地,竟是变成灰心,最后甚至无没有任何情绪。花解语觉得,也许这就是结局,难道今天所见,也是一种别样的预言……纠结很久思绪,那股郁燥之气,竟突然开始消失怠尽。而后,只剩满心的荒凉…… 避无可避吗?…… 那就真的顺势而为吧…… …… 傅颜的解释已完成,花拢蕊与耶律若音自然想再说些什么,将水搅地更浑,最好能加深误会。只是,被傅颜拦着,也不乱动。可是,花解语只是站在那里,无喜无悲的奇怪举动,让三人突然有些摸不到头脑。 最后,花解语终是动了…… 她深深看了三人一会,竟是不发一言离去,惊的傅颜三人竟有些无所适从…… 而后,傅颜自然匆忙尾随花解语而去,原地只留下花拢蕊与耶律若音二人生着闷气。花解语的态度让二人对于此番计谋极其失望,深觉未恶心到花解语,给其遭成任何影响。于是,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以后,也领人回宫。只是二人不知,她们此番似胡闹般的小打小闹,却取得意想不到效果。当然,从此也让傅颜恼恨不已。 一路无言,花解语与傅颜两人如此沉默回到明光宫中。傅颜看着花解语无喜无悲的面容,心中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慌乱。曾经从前很是欣赏淡定容颜,今天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是格外不喜了。 傅颜知道,此时花解语的沉默并不完全因为刚才的小小事端。以她之聪慧,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的曲折。她应是还在疑他。否则,她之性情怎会待他如此在冷淡。 突然,傅颜很是思念曾经喝醉以来,不设防的花解语。虽是有些傻傻地,却分外让人安心,不会发现他的不妥,不会发现他的隐瞒,如此是不是更好? 傅颜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思,只是现下在单纯不想真实的自己,就这样突然赤裸裸的面对花解语。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虽然他知道,他们从来未是同行之人。气氛很压抑,特别是回到宫殿之中,主子沉默,满室宫奴更不会发出一点声响。于是,无边无际的沉默就开始在明光宫之中蔓延开来,让本就有些心虚的傅颜更是有些坐立不安。直到,花解语突然挥退所有宫侍,直直看着他道:“傅颜,我会奏报父皇,你我终究性格不合,婚约取消……” “我绝不同意!” 花解语话未完,傅颜已是沉不住气。他原在喝茶,突然听到此言,茶杯落于桌上,溅出点点茶水…… “呵,臣不知,与公主何时性格不合?”傅颜突然温润一笑,而后拾起跌落于桌上茶不,把玩道:“公主,你我两人情投意合,何来不合之说。若,公主是为适才之事,傅自当这厢赔罪,日后定不再犯。只是,解除婚约一事,莫要再提。” “傅颜,你明知我是为何解除?……” “嗯,臣自然知晓……”傅颜起身点头,:“傅自有不足之处,不过日后自当改进,绝不会辜负公主一片厚爱。” “臣还有公务在身,公主请保重凤体,解除婚约一事不要再提……” 说完,傅颜匆匆行礼,也不待花解语回话,竟是匆匆离去,独留她独坐于殿中…… 傅颜很慌乱,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明光宫。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不先行离去,花解语坚持与他解除婚约,他应该如何是好?傅颜未曾想过他到底为何不愿解除这道充满政治色彩的联姻。他只知道,他不想解除与花解语之间的婚约。可是,现下若是改变不了花解语想法,他没办法让他们的婚约继续。 毕竟,秦国尚公主,公主自身又有辩驳权利。何况,花解语又是如此受宠,秦帝自会多多以她的意愿为主。傅颜回到府中,想了很多、很久,最后竟从书房之中拿出当初开设弱柳扶风之时,他骗花解语用了公主宝印所签下的文书。他有些沮丧的想到,若是真正无法,或者这是唯一可以威胁她的…… 傅颜虽然被花解语突然一语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他到底经过太多大风大浪,自然很快平静了心情。虽然,不至于向往昔一般,将所有不受控情绪,全部统统压回心底。可是,除了不想要解除与花解语婚约一条,其他那些莫名的慌乱等等,他都已经顺利将其遗忘。 最后,他只记他不要与花解语解除婚约。 至于理由吗? 很简单,花解语是公主,是很受宠公主。所以,花解语对他有用,有大用。故而,他不可以与她解除婚纱…… 终究,他又一次否定了,傅颜也心悦于花解语的事实…… 至此以后,傅颜因为花解语所提退婚之事,终是迁怒在花拢蕊与耶律若音二人。总觉若不是因二人所为,花解语定不会提出退婚一事。所以,一段时间里,花拢蕊与耶律若音二人的日子都过得有些艰难。时不时花拢蕊与姜奕幽会之时,就会被发现不知名人士吓一吓。时不时,耶律若音梁国势力会被剪除一些。总之,傅颜很是想了一些小惩大诫的方法,狠狠地教训花拢蕊二人。但是,为了大局,到底只好暂时放过二人。何况,不久以后,傅颜则开始忙碌不堪的日子…… 秦国百年以来安稳日子,终是到了尽头。正在军演的边界,竟传来了秦国军队被边陲小国夏国突袭有消息。此消息传之朝堂之时,一时之间,整个秦国朝堂哗然,众朝臣竟有些傻眼。 秦帝自是大怒,要求朝臣快速拿出解除之道。秦国朝臣们本以为只要展示了强大的军事实力,自不会有人来捣乱。却不知,竟出了如此胆大包天的无知小国挑衅于此。此时不管有何种说法,为维护国威,出兵打仗已是必行之事。 只是,不管何朝何代,都有几个天生思想与大众不同之辈。此时,虽是万分紧急。可是,朝堂之上竟是依旧有几个主和之臣,满嘴大讲仁义道德,战争使人生灵涂炭等理论,对于实际边患情况更是至之不理。 以宰辅宋尚为主的主和派,句句打仗不利于秦国之本等等言语,听的本来已是心情郁结的秦帝,真是恨不能当场撕了宋尚。最后,朝堂之上沉默很久地秦帝,扔出清明祭祖之时,突然传来的八傅快报。 第235章 隐忍 那也是一封战报,奏本之上清楚明白记录边陲小国蠢蠢欲动的野心,以及各种各样防不胜防小型骚扰之战,记录了几次骚扰突袭之战后秦国边陲民众的现今血泪般的生活状态等等。总之,现下众臣才知,原来早在清明之前,边陲小国已对秦国进犯多时。 一再进犯!如此,自是不能再忍!于是,秦帝难得乾坤独断,任命林栋为镇北将军,领兵十万,誓报秦国边界被侵之仇。 同时,秦帝大怒之下,还撸了主和派之首——宋尚宰辅之职,并以朝堂喧哗之罪打了宋尚十板后,将其撵出朝堂。而后,当场将宰辅之职交予傅颜,并且将边疆之战的粮食后勤之事,一并交予他负责。傅颜从此变为秦国最为灸手可热的朝中新贵,公务战报也更为繁忙。可如此重要之事,花解语得知此事之时,竟已过了五日。 花解语消息的滞后,到也不是有人故意拦截。只是,众人见她近来神情都是恹恹的,总觉她还在病中。因而,自是不想拿烦心之事扰她。以至于,花解语重生之后,到是难得的消息滞后一回。索性,未发生来不及补救之事。花解语感叹之余,还是罚了众人,以免以后再显此种情况。 只是,得知此种消息之后,众人以后花解语会欣喜不已。却不知,花解语心中只有果然如此之感。听闻,宋尚官职被撸,而傅颜登上宰辅宝座后,她心中全是无力感。一切都与梦中一样,傅颜终是将宋尚挤下此位,他终是如愿以偿了…… 花解语也不知应是感叹,还是应该欢喜。毕竟,那是她的未婚夫婿得了此等实权,她也应该与有荣焉才对。可是,她的未婚夫婿却有可能是导致秦国现下不得不战的罪魁祸首,如此她还能开心吗? 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的生活,花解语现下日日过活,宋裴的调查还在继续。所以,她只得日日告知自己,要公正、要公平,不可以己之意来度别人。可是,现下光景,却不由她再逃避等待下去。于是,花解语思量很久,终是决定前去宋府,与宋裴一议。只是,思及之前与童谣之约,花解语为了避免现下与之相见,自然想要避开她。加之,有些话不适于转耳相传。于是,花解语决定不告知宋裴,直接去宋府寻他。 花解语此次出行自是又打傅颜的招牌,却任性地连傅府都未去一趟,只派了一人前去在府上支会了一声,而后竟是直接杀往宋府了。也不知为何,现下她对于傅颜的疑惑虽是越多,心中却是越来越信任于他,这种诡异地信任感,连花解语都无法说清其来源。 此次突袭宋府,探望宋裴等人,花解语自是未提前告知他,故而自然先行着人悄悄打听了一番,选了一个宋裴应是在府的时间,便换了男装,领了莺儿前去。现下,宋尚才被贬了官职,正是宋族四面楚歌之时。秦帝又对其早有不满,若是再行差踏一步,相信下面应是抄家灭族。因而,只有低调才是宋族的生存之本。 显然,宋府自是深谙此道。因而,花解语来到宋府之时,往日门庭若市的宋府,竟是将府邸大门全部在关闭。不但,中门未开,就连侧门也未留一扇,唯一可进出门路,竟是府邸之旁的一扇小角门。 石塑的两尊狮子依旧威严的坐于宋府门前。只是,这个曾经耀眼的家族,现下大约中剩荒凉了。花解语着了男装,来到宋府自然也以易染之名递了名贴。果然,接贴后不出一会儿功夫,宋裴已是迎了出来。 宋裴满面欣喜,见到花解语更是抑不制的笑意连连。他总觉现下花解语能来,也是她对他,担扰的体现。对于这样的答案,宋裴自然开心。只是,宋裴这边心绪乱飞,却让花解语总觉府门之前发呆有些尴尬。于是,也顾不得宋裴灼人的视线,连忙轻咳两声,拉回宋裴的心绪…… 待宋裴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在府门处发呆。于是,难得风流不羁的宋大公子,终于也有不好意思之时。宋裴为掩饰有些尴尬的局面,连忙也轻咳两声,做了一请的姿势后,自然带着花解语向府内走去。接着,一阵七拐八弯,然后就带了花解语来了一个地方。 这是宋尚那栋小桥水流,竹林悠然掩饰的书楼。对于此地,花解语到是有些复杂之情。毕竟,当年客居宋府之时,与此处的回忆到底不算痛快。而,现今宋尚落难,她竟要他在此会面。对此,花解语只能感叹人生无常。 花解语心中暗叹一回,终是随了宋裴进了那栋小书楼之中。也许宋裴也知她之心事,进楼之前到底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自然带有淡淡担扰。不过,到底也没犹豫,终是领了花解语来到宋尚的书房之中。 房间内光线充足,又是和风暖暖初夏。花解语走进之时,就见一紫一白身影正对座拈棋对奕之中。花解语绝对不曾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三皇子慕子轶。 看着此时坐于一处,正与宋尚笑语晏晏的慕子轶,花解语不禁有些愕然。此时,宋尚与慕子轶正研究着什么上古棋局。花解语到来,二人自然知晓。眼见,她有些反应不及,到是宋尚突然起身整了整衣冠,向花解语下跪见礼,口称:“草民宋尚见过七公主,公主圣安。” 而后,又不待花解语回应,自顾自又道:“七公主能驾临寒舍,令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草民先前有些得罪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花解语是被眼前之人与事给弄得有些惊讶。不过,在宋尚突跪请安之时,到底回过神来。花解语与宋裴对视一眼,轻叹一声,上前二步扶起了宋尚。看着两鬂有些斑白的老者,心中自然感叹万分。 宋尚虽是有些迂腐。不过,到底还是真心为国尽忠之士。就连此次宋尚主和,也是担扰大战之后,秦国国力衰退,动摇国之根本。可惜,秦帝一直不喜宋尚,此次不过时机成熟而已。唉,人生如棋,这位为秦国尽忠的老者落到如斯下场, 到底还是让花解语不忍。于是,她扶起宋尚后,就看向慕子轶道:“未曾想三哥也宋老处……” 此时,到不是花解语有甚怀疑等。只是,单纯不想再刺激这位下场有些凄凉的老者。于是,只是看向意外了出现此地的慕子轶,随口寻了一个话题。花解语话音刚落,自然随意向慕子轶福了福,尽到应有礼数,起身也不用宋裴二人招呼,自然围坐于慕子轶之旁。 “宋老为国尽心尽力,我心佩服。反正我闲人一个,宋老现今也无案牍之事再扰,自然凑了一起,研究几套棋局,也是好的。” “三哥素来风雅,七妹佩服。” 慕子轶如此说道,花解语到也不好再追问慕子轶所来究竟为何。不过,到底宋裴知她心事,见她如此,自然笑着解释道:“多谢公主挂怀家父之事,只……此次家父之事,也算安排得宜……想来,如此我宋族可有百年安宁……” “这竟是你族安排?” 宋裴痛快点头,宋尚神色黯然,到是低头轻叹。显然,宋裴今日到不想再瞒着花解语。于是,自然一五一十将此间之事道出:“陛下对地宋族之心担扰已久,是以宋某为保宋族一脉,才会出下策,此事还望公主海函。” “公主应知晓,我宋族现已百年之盛。盛极必衰乃万物之循环。所以,为保宋族根本。家父自然不能再为朝为官。只是,退朝时机等极为重要。因而,家父选了此时,既有为国效一番效力,又能全身而退,也算我宋族之幸。”宋裴难得感叹,到是让花解语有些难过。刚想安慰,却不想宋裴又道:“公主一定心中多有疑惑,为何家父会突然支持后党一派吧?” 宋裴突然提出此语,让花解语微愣片刻,随后到是点点头。对于,宋尚突然支持后党一派,一直是花解语心中未解之谜。宋尚是儒家大学,一向以捍卫正统为己任。之前,太子未废,也未过分失德之举。宋尚却突然支持三皇子登位,其决心让满朝文武都有些惊讶。花解语也曾想过此事,只是到底想了多时也不得其精髓,而且诸事纷多,加之对宋裴的信任,自然将此事暂时放任不提。现下,宋裴主动提及,花解语自然有些好奇。于是,她看向宋裴,满面的求知欲,让宋裴不仅有些发笑。 宋裴将花解语引至茶几一旁坐下,递了一杯茶水于她后,还未得及开口,到是一旁捏着棋子慕子轶开了口:“是我求宋老的……” “三哥,你……”花解语很惊讶,她绝对想不到,慕子轶竟是求了宋尚自毁前程。 见花解语惊讶,慕子轶轻笑道:“七妹不必如此,我早言过,我一生胸无大志。只是,平生为人儿女总是应尽此许孝道。七妹,我不想那至尊之位,可是身处漩涡之中,树欲静而风不止。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只是,宋老一世清名,到是受我拖累。” “能为国效力,宋尚此生无憾,何谈拖累……”宋尚轻叹。 花解语听了此言到是有些沉默,未曾想宋尚支持慕子轶登临东宫之位,竟是这般原由。难怪,宋尚突然发难,在朝堂之上不管不顾一心非要支持慕子轶登位的模样。此举明着在于支持三皇子以及后党一族,实际十分惹眼于秦帝。能招揽于一向中立正统的宰辅宋尚为其效力?秦帝不但不会谨封慕子轶,反而会更加忌惮后党一族。只是,可惜了宋尚临了尽毁了半世清名…… 花解语看着宋尚,眼神只带有些许敬佩与遗憾,到是宋尚难得爽朗大笑道:“公主不必为宋某可惜,能为国尽一份心力,宋某余愿足矣……只是,国之大恶未除,宋尚就算即刻身死,也未能瞑目。宋某,此生才薄,只能求公主以国为重啊……”说完,宋尚竟突然跪于花解语身前。 第236章 打草惊蛇 花解语自是被宋尚之举弄得惊讶有余,怔愣片刻,自然上前想要扶起宋尚。未想,宋尚竟是三拜于她。而后,道:“公主,求公主以国为重,救秦国之难。” “宋老,你先起身再说。”宋尚之举,让花解语有些尴尬,并着实体验了一把秦帝在朝堂之上,被众臣逼迫的感觉。心中虽是感动,但也有些不快。终是三朝元老,花解语也不能过于拿大,只是边扶边道:“为国尽忠,本是我身为秦民之本分,宋老有事吩咐便是,何苦行此大礼。如此,到是折煞花解语了。” 宋尚叹气,终是被花解语与宋裴连手扶起,而后宋裴竟是看了花解语良久之后,才轻声道:“上次我与你递信之中,便言秦国祥瑞谣言已被有心之人传遍诸国。早在一月之前,我便查探清楚,谣言传递与撒播虽诸国之人皆有。可是,撒播之行却是有组织成行的者,多为楚国之人……” “楚国?……”花解语听到此名,心中一颤。 “是。”宋裴看了花解语一眼,似下定决心般,难得收起不羁的模样,认真道:“当时,我传了诸国流言四起之信于你。你回信道顺藤摸瓜,到是让我觉得此行甚有可为、可行。所以,我是自让诸人顺藤摸瓜下去,当时就砍杀不少别国细作。只是,未曾想最后,还顺藤摸到一条大鱼,那些所杀细作之中,多数体形,均与上次陛下遇刺所杀刺客相同。其中关节,与上次带公主所认大致相同。于此,宋某也不再多言了。且……” 宋裴顿了顿后道:“顺藤摸瓜之中,此番种种疑点,宋某自然派人前往楚国查证。却未想,在楚国皇宫大内,却偷听到一则惊天密闻……”宋裴看着花解语道:“想来近数十年,诸国以为楚国军力孱弱,未将其列入眼中,纷纷思量如何分食这块沃土。那晓得,楚国却早有准备,想来不待众国分食其土,诸国反而会沦为楚国之地了……”宋裴感叹后,又道:“诸国国君大概都未料到,早在数年以前,楚国已是派出一批细作前往诸国。现下,经年已过,这批细作之中能人之士众多,想来位列诸国朝堂高官实权之列者,也不在少数了……” “所以,宋老不惜自身一世清名,也要钓出秦国朝堂之隐藏之人?”花解语问向宋尚。 “是,细作之人终为消耗秦国国力而存。无论何种计划都是为此而行。因而,只要反对越多,相信隐藏细作所漏马脚自然越多……”宋尚对着花解语又是起身一揖后,道:“老夫听我儿谈过,公主也常言一静不如一动。只有让敌人动作越多,才有可能出错……公主之智,乃秦国之福。也让老夫佩服啊……” 宋尚之礼,花解语自不能受。只好慌乱侧身,只是心中却对这些惊天密闻震惊不已。且,更有些心颤,甚至不想再听下去了。花解语总觉若是再听下去,心中珍之重之的所在,必会消失不见。可是,此乃秦国生死之机所在,她又怎可真正做到置之不理。于是,一颗心被高高挂起,不上不下,摸不着又无法落地,空落落地被挂于空中。花解语很不想问下去,可是世事不由人。半晌,花解语终才攒足力气,于是冷冷问道:“可有楚国细作详尽名册?” 一室寂静,也不知为何,宋裴并未立即回答花解语之问,反而紧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长长叹道:“唉……宋某无能,暂时无有详尽名册……” “是吗?……” 花解语几乎呢喃般问出,慕子轶与宋尚二人皆是满面的可惜之色。只有,花解语手心全是汗渍,已被浸湿。后来,宋尚见此又慷慨激昂的讲了不少为国请命等话语,总之话里话外希望花解语可以多多劝诫秦帝,毕竟当下花解语为秦帝最为宠爱女儿。 花解语也随意一一应到,最后看天色不早,终是告别了宋尚二人,由宋裴送出…… 花解语思绪早在宋裴说起未有详尽名册之时,飞到天外。待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己与宋裴又走到了出府的路上。到了府门,花解语原不想宋裴多再送,但赖不过宋裴担心等等。于是,只得让宋裴也上了马车。 马车向前缓缓行驶,花解语满身都是汗渍,让她觉得极不舒服。莺儿本与花解语同来,也不知宋裴有何事要言,竟将有莺儿打发到马车外座之上。花解语因宋府一行,得了太多惊天秘密,心绪自是激动不已。只是,到底一惊一乍之中,还是废了不少精神,于是一上车到时闭目养神起来。 宋裴也未理她,打发莺儿出去后。只是,静静地花解语睡颜,眼眸之中全是温柔缱绻之色。认真的侧脸难得未露出不羁的神色,:“花解语……” 宋裴启唇,轻轻唤她了。声音很轻、很轻,怕惊到了她一般,又似不愿唤醒她一般。只是,到底马车之上,花解语本就未醒,因而声虽小,到底还是有所听闻。因此,自然睁眼看向宋裴。 “唉……”宋裴见直直向他看来视线,突然又开始笑得玩世不茶恭,感叹道:“我原就不想唤醒你,声音如此之小,你又何必要醒……世间最难即是难得糊涂啊……” 说完,竟是啪一声,摇开一把纸扇又摸出了宋公子风流倜傥的一贯模样。花解语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了起来。良久,她又终是问道:“已有证据,证明是他对吗?” 宋裴未答,只是从马车一角出拿出二个画筒,看了不看花解语,自顾自拆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吗? 花解语看着宋裴慢慢的拆开画筒,取出那两幅画作,再慢慢展开。一切都如平日一般。可是,只是当画作展开,那画作内容却如一把匕首一般,瞬时锋利刺入花解语心底。 再也无法抵赖了…… 再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与她寝殿壁上所挂之画一模一样的两幅画,现在正在宋裴所手。那画作之中内容,正是她日日研究,快成为其心魔一般的图案。现下,正在宋裴手中。花解语定了定神,道:“哪里寻到的?书房?” “嗯,书房暗格之中。” “竟没惊动他府中之人?”花解语突然有些恼火,有些讥讽道:“宋公子到是好武艺……”顿了顿,半晌轻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 花解语话未说完,就被宋裴伸来之手打断了。他抬起花解语的脸,此时花解语早已泪流满面的模样落入了宋裴的眼中,满面的泪水让他心痛不已。宋裴自然知晓,此事的确认对于花解语而言言味着什么?所以,他所派之人,从傅颜府邸之上偷到二幅画作之时,让宋裴心中既是开心又是难过。 开心是因为有此画为证,花解语不得不信傅颜身份有疑之事。可是,宋裴知晓此事一掀,花解语定会难过。这个女子坚韧、冷漠却有世间最真的心,原本她应该得到世间同等真心的对待。可是,却被傅颜以己私而破坏。 宋裴很生气。可是,为国为己他都不能瞒着花解语。何况,这本就是花解语请他帮助调查之事?他相信他心悦的女子,自然可以如寒冬红梅一般,即使雪雨风霜也不能掩起光华。一般的苦难,都是为了她再次绽放。而且,她还有他…… 从此,他会守护在她身边,没有欺骗,没有隐瞒…… 这一场无声的哭泣其实未费时太久,只是大约花解语今日受惊过多,哭到半途竟已睡去……于是,宋裴只好小心圈着她,将她放在马车卧榻上,耐心等她醒来…… 花解语睡了很久,久到太阳已是西落,一片官道之上,只剩下他们这辆马车,在夕阳余晖之中独停之时,花解语似乎才清醒的迹象。坐于车外的莺儿早已有些不耐烦,特别又知花解语已睡,而只有宋裴在内,更是心急如焚,就怕花解语被宋裴占了便宜。 只是,宋裴将她赶出车内,花解语又未发话,因而莺儿只好在宋裴不经意间,不时悄悄地掀掀帘子,看看二人情况。眼见,花解语有醒来迹象,莺儿当下也顾不得宋裴,连忙窜了进来,扯起花解语手臂摇了摇,道:“公主,公主,你醒了……” “唔……”花解语似醒非醒,被在莺儿一摇,又听她呼声。还以为在明光宫中。于是,懒懒地想要翻个身。却没想,刚一动就被一旁宋裴一把捞入怀中。难得看到花解语迷糊的样子,宋裴到是玩心大起。将纸扇合上,随意插在身后。也不管莺儿眼中飞刀,恶趣味地捏住了花解语的鼻子,直到看她手舞足蹈,真的呼吸不畅,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看着花解语红红的鼻头,宋裴好心情道:“清醒没?” “你!……” 此时,花解语自是清醒了。被人捏了半天鼻子,呼吸都不顺畅了,哪能不醒。只是,摸摸红红的鼻头,到底让她有些委屈。狠狠瞪了一旁罪魁祸首一眼,对于宋大公子满足的笑得眉眼飞扬的模样,狠狠在心中唾弃了一番。而后,才打量了四周一圈。瞬时,花解语回归真实,想起了睡前发生之事,明眸之中闪过一道失落。 马车角落里,那两幅散开的画作,还静静地躺在那里。花解语看了许久,而后淡淡的道:“放回去吧,免得打草惊蛇……” “他……” 宋裴还想要说些什么,还未出口已被花解语之言,再次打断:“还有,那个童谣,她应与刺伤我之案有关,她……与傅颜应也有关系……你顺便查一查吧……”想了想,又苦笑道“……若是……算了……你可以从会仙居愿桃处查起,连她都觉我眼瞎,我总觉她应是知晓何事……还有五哥处?……” 第237章 抉择 花解语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五哥处想来可以放心,他本为分散秦国国力而来,为五哥夺嫡,也可以增加秦国国力的内耗。而且,让五哥上位,对他而言又有从龙之功,这对他日后,于秦国朝堂之上把持朝政更有助力。所以,他应会尽心才是……那就如此吧……” “好。” 宋裴轻声应到,虽有些心痛。但,一颗高高挂起的心。这一刻,终是落地了。他知晓,花解语终是作出了选择…… 那日之后,花解语被宋裴送回傅府邸之前。而后,又照常被傅颜送回宫中。似乎一切如常,花解语看来也未有任何不适之举。马车之上,傅颜以为一切都会往常一般,将花解语送至宫门,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远去……不见……,而后他再离去回府。 事实也如他所想,一切如常。除去马车之上,花解语的几度欲言又止外,今日与往常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傅颜将花解语送回宫中,而后回到府中。此时,向来感觉敏锐的他,自然知晓花解语,几度欲言又止下的变化。看似如常的背后却是暗流汹涌,而他现下竟不知此流从何而起,又要流往何处? 这是傅颜自出生以来,从来有过的处境。他向来好谋算,凡事皆是在谋定而后动。几乎百谋百胜,无一败绩。自从,花解语突然提出解除婚约之后,傅颜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了解这个未婚妻。 傅颜回府无事,照例回到书房之中。已近酉时,但已初夏,天色自是未曾全黑。想不通马车之上花解语欲言又止,傅颜突然无心一堆公务。看着书房之中,那排临墙的书柜。突然,他似想起什么一般,走至书架处,轻轻打开暗格。 刚想抬手,却惊讶看到空无一物暗格。傅颜想起花解语马车之上欲言又止的神色,只觉一股凉气在背后渗出。当下,他也顾不得其他,对空轻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画呢?” “属下不知,请公子责罚。”一道黑影突然落在书房之内,跪于傅颜身前。 “你从未离开书房?” 那黑影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回道:“属下该死,那日童谣姑娘前来,传主子话,说是主子唤属下急事,让她先行代守书房。属下只得离开了片刻……” “该死!” 傅颜大怒,一掌拍到了黑影之身,黑影一口鲜血吐出,却不敢动之分毫。看着空一无物暗格。良久,傅颜终是叹道:“擅自离职守,下去领罚吧。” “是。”黑影一闪,书房再次恢复寂静。傅颜静静地坐于圈椅之上,良久,才温润笑道:“原来如此啊……不过,我不会放手……” 声音温柔而悠长,还含有淡淡的不甘与苦涩,以及势在必得的决心…… 而此时,正处秦宫之中的花解语。其实,也在思索着她与傅颜之间未来。花解语在马车之上,几度欲言又止中,自然是想要再度提出解除婚约之事。只是,想到那日明光宫中傅颜的种种行迹,终是没有开口。 既是已经真相大白,婚约定是要解除的。只是,傅颜当日的决绝之态,让花解语到底有些吃惊。她有些不明白,自己虽是受宠。按理,与傅颜的谋划应不会太多助益。何况,现今他在朝堂之权,不下于她之圣宠,他又何苦执着二人婚约之事。 傅颜觉得越发不懂花解语,花解语同样也有此感。所以,花解语在马车之上,终是未再谈起二人解除婚约之事。当下决定,找个机会直接寻了秦帝解决此事。只是,原本在花解语看来极其容易之事,在未来竟受到从未有过之阻力。 花解语现下不知未来之事,心底有了盘算,自觉心下之石已是落地。虽然,心中还是沉沉闷闷的。但,到底觉得有了决断,因而也不再觉得彷徨无依。洗漱完毕,躺在床榻之上,许是白日之中过度消耗心神,花解语很快就沉沉入睡,进入梦乡…… 花解语又做梦了,梦里她似一缕游魂一般,正在一处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地方四处游荡。花解语漫无目的走着,四周没有任何光亮,只是一片漆黑。可是,她竟然没有丝毫恐怖与担忧,似乎一切就是应该如此。 花解语走啊、走啊,突然耳旁又传来一阵熟悉的佛音。对这支总是出现在她梦中的佛音,花解语早已熟悉无比。此时,听到突然从远处传来,自然如其他梦境之中一般,毫不犹豫跟从了那阵佛音而行。 跟着那阵佛音,花解语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直到她都觉有些体力不去后,才发现佛音传出的声源处,竟有一丝亮光出现。现下,花解语虽是已经熟悉了黑暗。可是,人性对于光明的渴求,是不会因为一直身处黑暗而泯灭。反而,人会因为在黑暗等待的时间越长,而对光明的渴求越深。所以,走过了漫长黑暗道路的花解语,对于那道突然出现亮光也是格外渴求。当如此光亮出现在她眼前,她终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你去死吧!” 花解语从未想过扑上之后,竟会如此情景。此时,花解语正颤抖而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玄衣女郎,她手持宝剑,剑指花解语。明妍的容颜,娇颜的红唇明明美地动人心魄。可是,却让花解语感觉分外的狰狞与恐怖。后方一步之遥处,即是悬崖。山风吹过,时不时还可听到崖壁之上,岩石掉落的声响。 难道这就是所谓梦境吗? 明明扑向的光明,却在到达光明的瞬间,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身处悬崖之边,身前唯一道路又被这名看似貌美却充满敌意的玄衣女郎堵住。瞬间,花解语觉得自己完,已无生路可寻。 前有追兵,后有悬崖。此时,花解语心中满是绝望,她在心中不停告知自己这是梦! 这是梦…… 仿佛如此就能说服自己不再害怕。可是,那道充满悲悯的佛音却突然出声,仿佛他能听到花解语心声一般,淡淡道:“这是劫!” 劫?!…… 花解语大惊,这是老和尚告知她预言。她抬头望天。突然,墨色无云的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阵阵。一道道凄厉的闪电伴随着阵阵雷声,不断抛向大地,落在花解语周围,似要把花解语就地正法一般。 面前持剑在玄衣女郎,身后的悬崖早在第一道闪过辟下之时,已是消失不见。可是,被围在道道闪电中间,却毫发无伤的花解语却早已无法关注其他。眼前,似末日一般景色,早已让花解语恐惧不已。她只能捂着面,蹲在地上,将自己深深入掌中。 花解语不知发现何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满天雷电终于停歇。正在,花解语颤颤巍巍站起,以为逃过一劫之时,天空之中突然传来轻咳声,而后那道悲悯之声再次响声:“记住,这不是前世,这是未来……” 前世!…… 未来?…… 花解语听到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下甚至忘了害怕,她朝那道悲悯的声音大喊到:“什么前世?你到底知晓什么?” “哈哈,小丫头,你就不好奇你为何会重生吗?” “你是老和尚?……”听到小丫头二字,花解语面色难看,却终是确定,这个声音就是国寺之中,那个老和尚之声。只是,听到前世二字,花解语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想追问清楚。于是,不管不顾向声音之处,又追了出去。只是,没想到她刚刚追出,天空之中本已停歇的闪电,突然又劈出一道,正正落在她的迈出的脚边,逼地花解语不得不停下脚步…… “老和尚,你出来。”花解语已被老和尚种种预言地弄得有些心力憔悴,甚至她与傅颜之间种种之事,她有些嗔怪于这个老和尚。花解语总觉若无这些预言般的梦境以及画作,或者她会过得更好,她不会发现傅颜的种种疑点,也许这样他们还可以这样一辈子走下去…… “哈哈,小丫头,竟生妄念。”花解语这里种种心思似都透明一般,被那声音看地清清楚楚。只是,花解语虽是这般想法,却也容不得人,这样直白说出。于是,因熟识之人,而壮胆的花解语,也不再跑动,刚想对那声音大喊,却又听到了一阵佛音而起,那道悲悯声音再起,似突然失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道:“秦国不亡,禅宗不灭……” “秦国不亡,禅宗不灭……” 那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远,最终渐渐消失……花解语耳边只剩下佛音吟唱,梵音阵阵。陪伴着阵阵佛音,突然花解语觉得非常疲倦,渐渐地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终于,她梦中再次进入梦乡。直至第二日,应起身之时,莺儿才来将她唤醒…… 从梦中如此平和的醒来方式,花解语以为自己会将这个梦的梦中之境全数忘记,或者起码也应该忘记大半才对。可是,花解语醒来之后,神清气爽之时,却并未忘记梦里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句话…… “这是劫!” “记住,这不是前世,这是未来……” “你就不好奇你为何会重生吗?” “……” 梦境之中的每句话都深深刻花解语脑中,那一声声质问,问得花解语不由心颤。是啊,她为何会重生?到底什么才让她重生的? 这是花解语重生之后,从来未曾认真思考的问题。花解语一直以为,大约自己前世死得太冤太惨。所以,大约老天都看过去了。因而,才会今生的重生之举。只是,真是这样吗? 花解语很清楚这次之梦,不是前世之景。那么,这次梦境之事难道真是未来?花解语知道,这又是另一种变相预言。可是,这个预言又预示着什么?难道就是她命中之劫吗? 第238章 问道 想到此,花解语再也等不及了,她迫切想要见到老和尚,想知晓那个梦境之中的答案。于是,花解语顾不得其他,连与傅颜解除婚约之事,也被她毫不犹豫放在一边。接着,又是拿了傅颜当了借口,便毫不犹豫的冲到傅府,拉了逐云直接去了国寺。 逐云现下伤口早已好了,只是到底众人关心,非要按他在傅府上修养。逐云小和尚向来纯良老实,虽是不愿,但被一堆狐狸一哄,也只好照顾众人心情,天天窝在傅府上养伤,如此到是将逐云生生养胖了一圈。 花解语心急梦中之中,加上逐云也不是多语之人。因而,二人前去国寺之中,一路之上竟是无语。等到了国寺,更不用花解语开口,逐云已领了她向老和尚处而去。 花解语从未想过,再见老和尚时,竟是如似情景。眼前,老和尚似突然又苍老了不少,甚至还有几分虚弱。整个人看来,似已到了濒死之境。 这样的老和尚让花解语有些陌生,在花解语眼中老和尚虽是苍老,却是生机勃勃。不似现下一般,竟暮气沉沉之感。 “大师,你……”花解语不知该怎样才好,本是气势汹汹前来,誓要问个清楚。没想到却正遇老和尚似在病中。花解语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自然无法无视此般情况。于是,到了嘴边之言,竟又咽了下去。 “哈哈,到底是个小丫头啊,”老和尚见花解语欲言又止,突然大笑道:“你今日前来,不是来找老衲解惑?怎样不问呢?” “我……” “唉……小丫头,你到底还是心软啊……咳咳……”老和尚叹完,竟是一阵咳嗽,一旁逐云与方丈皆是满面担忧,想要前去想扶。却未想,老和尚摆摆手,理了理长长的胡须道:“小丫头,昨夜梦中之境,你可明白?” “花解语自有不解之处。所以,才会匆匆而来,打扰大师清修,以求个心安的答案。” “好个心安的答案!”老和尚听此说,竟高兴的大喝起来,自然又伴随着一种咳嗽后,才又道:“小丫头,你与佛有缘。你可知禅宗与密宗之争?” “花解语略知一二。” 秦国开国二百年来,从太宗时期开始推崇佛教,便一直尊佛教之中禅宗为主。虽然,天下佛教分了禅、密、净土三派。可是,从佛教诞生以来,神州大地之上,世人多喜禅宗教义,修行禅宗之人更不再少数。所以,大约八十年前,佛教大势隐隐之中,竟有了以禅宗为尊之势。只是,修禅宗之修者,大多淡泊名利,如此到也相安无事。 直到,大约五十年前,边陲小国突然出现了一位修为极高的密宗宗师,不知其师从何人,也不知其出。但,传闻这位密宗宗师却有改天换命之能。只是,这位宗师从出关之日起,就开始了四处游历,且平生志愿誓为将密宗发扬光大,一统天下佛教。于是,这名密宗修者,为了此生之志,开始四处收徒,违悖佛门教义,私自替世家富贵人士逆天改命。所收徒除了看资质,也必看其身份地位,所传之教义更是与佛法相悖。一时之间,佛学竟沦为世家贵族的休养娱乐的休生之品。如此过了二十年,这位密宗宗师,为统一佛门,发动了一场名动一时的禅密宗教义之辩。 在这场有关乎宗派的名誉地位的辩禅大会之上,禅宗、密宗二个宗派修者大能竟出,为了自家宗派只是拿出看家的本领,辨的天昏地暗也退缩。期间,为赢得比赛,密宗之人更是各种奇谋阴谋叠出。最后,密宗虽是耍尽手段,可是禅宗依旧以微弱的优势取胜。从此,天下佛教即以禅宗为尊。而,密宗修者对禅宗一派,更是恨之入骨,恨不杀尽禅宗,取而代之。故而,发展之今,佛教禅密二宗之争已是水火不容了…… 花解语虽知晓禅密二宗争端缘由,却有些好奇老和尚如此之问,不明白禅、密二宗之争,与她这所问有何关联。显然,老和尚也知晓她的心思,笑道:“小丫头,你不用关注禅、密二宗之争。但是,你身系国运,你在则秦国在,你亡则秦国亡……” “而秦国之运又是禅宗之运……所以……” “所以,是你帮我重生!……”花解语脑中灵光一闪,急急问道。 “哈哈,小丫头,你果然有慧根。噗……”老和尚一阵大笑后,竟是突然吐出鲜血,众人见此自是要扶,他却摆摆手,又道:“老衲时间不多了,老衲一生二次逆天而行,第一次为己逆天多活了几十年,终是让我等到大运之人。第二次让大运之人重生于此,能活至现在,已是奇迹……只是,我禅宗无罪,禅宗之士无罪……天下运道,本不应如此。他即敢逆行道施,老衲又为何不可逆天而行……哈哈哈……哈哈哈……” 满天血色,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老和尚却不管不顾,只是仰天大笑。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他嘴角之处溢出,看得花解语阵阵心酸。立于一旁的主持与逐云早已紧闭双眼,双手合什,不断诵读佛号。也许是佛经的清心静欲起了效,已经有些癫狂之姿的老和尚,竟然突然安静下来了,眼晴却是炯炯有神望向花解语,口淌鲜血道:“小丫头,你可愿助我禅宗一脉?” “大师!……”花解语心中酸涩,当下只想应了这个垂死老人的心愿。于是,自是点了点头,道:“重生之恩,无以为报,花解语自当倾尽全力!” “好,好,好!”老和尚连连赞叹,而后向花解语招了招,看她靠近之后,突然牵起她手,道:“丫头,老和尚知你怨我,预言之事全为坏事……”见花解语想要辩驳,连忙摆手,又道:“你命中坎坷,劫难却全在二八年华之前,只要跨过此劫,你此生应是一生顺遂……丫头,你心之所想,即是缘之所至啊……” “秦国不亡,禅宗不灭……秦国不亡,禅宗不灭……” 老和尚如呢喃般的自言自语之声已是越来越低,抓住花解语之手的力道,也越来越小。眼见,这位时而慈祥又时而顽皮的老者,越发虚弱。花解语只觉心中极其难过,只好握紧老和尚之手,似乎这样就可以给他力量一般…… 窗外阳光正盛,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斑斑点点的光影落在老和尚佝偻的身体之上。呢喃之音不在,清心静欲的心经转为佛教安魂的大悲咒。慈悲的佛咒声声悲悯,送别着这位悲悯天下的老者。花解语颤抖看着手,慢慢将其伸向老者鼻息之处,还不待她感应,就听“吱呀”一声,那扇充满神奇总是无风自开的木门竟在此时打开—— 一道白衣墨发的身影立于屋门逆光之处。一如既往,温润儒雅…… “傅颜……” 花解语不敢置信看着屋外之人。此时,傅颜的突然出现,缓解了满屋的悲伤气氛。而一道笑声,更是吹散了满屋的悲伤之气。 “哈哈哈……缘定之人竟也到了……” 老和尚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花解语惊喜回首,看着本以为已经逝去的老和尚,竟是突然恢复了以往神采。此时,他满面都是顽皮之色,抬手指立于屋门处的傅颜,对着花解语眨眼笑道:“三世姻缘,缘定之人,好好好!!!” 老和尚连叹三声,花解语还不及笑回,就见老和尚指向傅颜的手臂以及神采奕奕的头颅,瞬间全部垂下。接着,老和尚的肉身开始闪烁出道道金光。悲悯的大悲咒再次响起,老和尚的肉身在慈悲的佛咒之中,被金光渐渐分解,最终化为四颗金色舍利…… “阿弥陀佛……”主持对着老和尚坐过的蒲团,道了一声佛号。接着,四颗金色舍利似有灵一般,分别飞向在场四人…… 花解语接住金色舍利,将其紧握手中,这是老和尚临别的馈赠,她定要好好保存…… 老和尚的突然坐化,给花解语带来太大震撼。是以,之后主持的百般叮嘱,以及如何下山回府之事等等,都未入她心。花解语不知怎样随傅颜、逐云二人离开的国寺,也不知怎样回了傅颜府邸。她只是一路都在思量,为何一个如此普通的下午,一位慈祥的老人,就这样与大家天人与永隔。她明明只是前来询问解惑的,为何事情会演变之此? 若是她知晓今日之结局。她想,她宁肯一辈子不知晓这些看似重要的种种答案…… “不是你之错……” 花解语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围。她回首,傅颜坐于她之对面,温润地笑着。笑容很温暖,很像洒入老和尚木屋之中的阳光。花解语有些想哭,却流不出泪水。眼巴巴看着傅颜,就突然想到傅颜突然而至的原由。她很想问,却又怕听到不愿知晓答案。 于是,她干脆低下头,想以此种方式缓和自己想问又不敢问的矛盾心态。结果,却被突然塞入手中的纸条给惊了一下。花解语不明其意地看向傅颜,却见他抬抬下巴,示意花解语展开来看。花解语面露疑惑之色,而后终是随了他意,将纸条展开一看,只是这一看却让花解语惊得几乎失了声:“这——” “速来国寺一见。” 这是纸条所书之字,虽然看似只是普通邀约,可那字迹却熟悉的让花解语心惊。那是老和尚的字迹,她不会认错。与上次别业之中,逐云递于她纸条之上字迹一模一样。若是真的,老和尚为何要邀傅颜一见呢? 第239章 玄机 或者只是傅颜偷走的邀请字条,就像那两幅他偷走的老和尚画作一样。花解语满眼皆是怀疑之色打量着他。可,傅颜却不在意,只是淡笑道:“是你们走前,逐云留下与我的……” 傅颜此话又让花解语有些惊讶。若真是逐云所留,那必是才老和尚所邀。而且,此事傅颜无法,也无需说谎。因为,是否属实?花解语只需问问逐云,真相自然可得。所以,傅颜竟真是老和尚所邀之人。 可是,老和尚毕生心愿是保住禅宗一脉。而,禅宗兴衰又与秦国存亡有莫大关系……对于傅颜现在的身份,应为秦国之敌才是。老和尚即想保住秦国,又为何要邀一个秦国之敌前来呢? 花解语不明老和尚所思所想,但是她应下了,老和尚保住禅宗一脉之事。自然,为国为私都不可以让秦国有事。 前世花解语死去之时,三皇兄慕子轶已被封为太子,而东宫太子则因失德而被幽禁。五皇兄又早已身死。虽未看到三皇兄慕子轶最后登基。可是,根据以上记忆,花解语自然判断后党一派为最后赢家。且,花解语身死之时,佛门并未传出二宗之争的大事件。可是,老和尚却不惜逆天而行,也要更改一次秦国与禅宗之运…… 也就是说,在花解语死后,秦国应该被灭,而禅宗也遭受不小的打击…… 所以,老和尚才会如此行事…… 原以为,前世最后结局不过后党一派胜利,三皇子登基。却不知,最后竟是国破家亡的结果……思及此,花解语突然不知前世自己早死,到底是好是坏? “来,戴上吧……”傅颜突然出声打断了花解语的思绪。此时,他手里拿着两个配对的小香包。见花解语疑问,他笑道:“大师留给我们最后念想,还是贴身佩戴更好。而且……” 傅颜顺了顺香包下垂的穗子,替花解语挂后,又道:“离开之前,主持特别叮嘱,大师舍利子可挡一劫。你向来三灾八难的,如此好的护身符更要好好戴好……” 花解语神色有些复杂着看着傅颜一举一动。她不知晓他是多久来到国寺,也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老和尚之言。不过,现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花解语神色坚定,握了握挂在腰间的那个香包。 她这一世既是老和尚逆天借来,那她自然应该投桃报李,绝不能让老和尚的一番心血白费。所以,从此刻起,任何想毁了秦国之人,即是她之敌人! 花解语又回到了宫中,虽然还是日日请安宫斗的生活,却因老和尚之诺让她突然有了一个除了复仇以外的重要目标。因而,她对于秦国朝局的关注也更多了。以前,她只是为了自保。如今,却想保住整个国家,如此自然对于天下大势也更有了解的欲望。 花解语没有再提与傅颜解除婚约一事。因为,她知晓现下若是傅颜不答应,那么她挣扎也是无谓。索性,二人婚期还有一年之久,所以干脆不管不理,很有点在顺其自然之行的味道。而且,现下傅颜手握军备粮草等重要职权,既知他的底细,花解语又怎么可能真正放任他不管不问? 想到傅颜向来谨慎,二人若是真的解除婚约,想来她想要靠近他,只会更为困难。现下,这样到好,有了婚约也方便她随意出入其府邸,如此也算就近监视…… 花解语是如此想的,自然也是如此做的。虽不是傅颜所想的重拾爱慕之心一类,不过到底还算殊途同归,如此结果到底还算是他想要。所以,自然不再关心其过程了。 很快到小暑时节,从此日始,秦国最为炎热的三月就此开始。花解语虽不是特别怕热,只是现下她受宠,她的冰例自然是后宫之中独一份。因而,整个明光宫中,虽是酷暑已至,却是依旧清爽无比。 午后,花解语舒心卧于软榻之上,一边吃着冰碗,一边看着宋裴所递之信。现下,秦国朝堂之上,难得有了几日清静。众朝臣因为边陲之战,到是难得众志一心,没有彼此找碴攻击。而且,边陲之战也时有捷报传来,一时之间秦国朝堂真正是和谐无比,几乎让秦帝都有一些不真实之感。 当然,皇宫之中永远和谐的生活,永远只存在于梦中。所以,很快老天爷都看不惯秦国朝堂近日以来的过于平淡。于是,很快为秦帝在后宫之中,找了点乐子。 秦帝的这个乐子,是因边陲战而起的。一月前,从边陲战事开始之日,秦帝已经开启了日理万机的工作模式。为了表达对于边陲军队的同甘共苦之情,秦帝自然连后宫也是很少踏入。而后宫一众妃嫔也因边陲战事之因,很是安静了几天。不过,到底争宠之心还在。 尤其,紧盯龙座的皇后与水贵妃二人,对于如何能获得更多圣宠更是时刻准备着。眼看着,秦帝天天为边陲战事日理万机,寝食难安。作为秦帝的知心人儿,解语花儿,怎么可以没有表示?于是,炎炎夏季,奉上亲手所做的一盅养生汤,自然成为了讨好秦帝,表达其爱意的最好法子。 是以,不过几日功夫,为辛劳的帝王送汤送水,已成了后宫之中各大妃嫔们一大爱好。见天的各色汤水,几乎不断时送往秦帝的政和殿之中,就连花解语偶尔去政和殿之上坐坐,也能碰上几回。一时之间秦帝政和殿之中汤水,真真是可以开个汤水铺子了。 妃嫔送的开心,秦帝为表达自己博爱胸怀,自然也收地毫不费劲。每日,来者不拒的让宫九将所有汤水全部收下之后,然后自然不会真正喝了。至于,怎么处理一类,这等小事肯定不归皇帝陛下来管。于是,这些汤水自然不是入了宫侍口中,就是入了秦宫下水道之中。若是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赖,毕竟满足了各方心愿与需求,如此自然是好的。 这汤水旁的嫔妃或许可以不理,但皇后,却是重中之重的。 花解语听闻宫里最近的风向,唤来琴操,叹息几句低语。 琴操不禁愣怔看她:“公主,您这未免操之过急了。” “我知道,可我等不起了。” “您……” “琴操,你会做梦吗?关于来世前世的梦,我觉得我大抵活不长了。” “公主,您说什么傻话呢,您可是千金之躯。” “千金之躯是你们嘴上说的,可我毕竟不是金子打的,我的身体自己清楚。” “可您最近没有什么症状呀。” 花解语伸手撩开衣袖,血管呈淡淡的红色,延伸已然快要到掌心。 “这是……” “当初南飞雁说我是自愈之体,我还疑惑那是什么,现在看来,大概是指她了。” “南飞雁,不是还想收你为徒的吗?” “其他你不要管,总之将我病重的消息放出去,然后请五皇子他们来。” 琴操愣怔,总觉得花解语在预谋什么大事,却不是自己能插嘴的,只好弓身退下。 那一日,五皇子与花解语相约郊外,洽谈整整一日。 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众人回宫后,越恒之忽然上了折子,说要参皇后一本。 满朝文武皆惊,唯有越恒之的声音沉稳有力,叙述着皇后近来滥用私权,坑害百姓,贩卖官衔。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证据确凿。 皇帝闻言当即大怒,派人调查。 朝堂上,傅颜淡淡看向越恒之,一双眸子波澜不惊,仿佛早已将一切看穿。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从前朝到后宫,皇后之前便有些失势,如今闹这么一出,顿时引发了心中旧疾,一病不起。 窗外时光大好,花解语依靠在窗边闲散打盹,内阁珠帘一阵晃动,跟着一窈窕身影走了进来。 “公主好清闲。” “我现在清闲,贵妃以后清闲。” 水贵妃脸上笑意隐晦不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唯有取而代之,方可保底下一方太平。” 水贵妃弯了弯唇角:“没想到,你这么急着动手。” “我最近总有些预感,不动手,怕是来不及了。” “你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娘娘宽心的日子在后头,我也没有旁的要求,只望你母仪天下时,能给我母妃一条活路。” “你……” “我累了,娘娘请吧。” 水贵妃不明所以,来去匆匆,满腹疑惑。 但这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三日后,重病的皇后又被身边嫔妃检举,下药毒害公主花解语。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昔日所犯下罪行,一点点,都被翻出来,大有再难翻身的架势。 秦帝气的下令将皇后禁足,长公主听闻消息,劝说了几回,都没有什么效果。 花解语就缩在院子中,静静等着消息回来。 一月后,天气转凉,莺儿在漫天落叶中缓步而来。 “公主。” 花解语撑着额头,神色疲倦:“如何了。” “证据做实,皇后受到宋宰辅牵连,被……逐出宫外,到山上清修了。” “清修了。呵呵,一报还一报吧。” “公主,我们需不需要……” “她已经再难翻身了,莺儿,为我准备下,我去送送她。” “是。” 她出了庭院的时候,琴操正好在打理窗下的月季,她们二人到底有没有眼神的交流,花解语是没有看清楚的。 三日后,花解语把皇后一路送到了宫外,没有想到居然会看见另一道不可思议的身影。 这道身影的主人之前还把花解语逼到了悬崖的边沿,正是傅颜是也。 傅颜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名小厮,但是他的右臂却搀扶着一位老者,那老者的两鬓已经斑白,想来已经过了六十岁的寿辰。 他们身后的小厮其中有一位背着药箱,所以花解语只是一怔,却也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花解语和莺儿、皇后、傅颜和老者,他们这些人若是单独出现在哪里都是极其正常的,甚至是两两的对上,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可是眼下的问题是,他们三人居然撞到了一条林荫小道上,颇有一股狭路相逢的味道。 第240章 终章面目 眼下傅颜和皇后几乎已经快打到照面了,花解语即便是站在皇后的身后,也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尴尬来。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嘴上说着恭敬的话,但是傅颜还是先让小厮扶好了老者自己才行礼,他躬身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很明显是怕伤到身后的那位老者。 “不必多礼,起来吧。” 皇后随意挥了挥手,但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二人,傅颜和花解语一直有一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关系,眼下月妃生病,他便请来老太医过来诊治,也算是一种献殷勤的方式了。 “这位可是你寻来的太医?本宫瞧着有些面熟,这位是不是从前给太后娘娘诊治过得徐太医?” 医者不能自医这本来是常理,这徐太医虽然救治过许多人的性命,可是眼下他自己却也算是到了耳背眼花的地步了。 对于皇后刻意的询问,他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在傅颜在他耳边耳语过后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连声称是。 “徐老太医本来已经不在太医院公职了,只是眼下得了七公主的嘱托,所以微臣也不敢怠慢,只能是在昨日的时候特意去了京城的郊外寻到了他老人家,眼下他的医术精进,只是耳目已经不怎么灵便,所以还希望皇后娘娘能够见谅。” 即便是面对皇后,傅颜的态度也可谓是不卑不亢,这场遇见本来就仅仅是一场偶遇罢了,双方寒暄过后,很快便散了。 倒是皇后,与傅颜不冷不热的说几句后,转为看向花解语。 “七公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花解语咳嗽两声,示意身后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单独与皇后来到树荫下。 皇后一生都高高在上活着,如今却被贬谪到青州去,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秦帝,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饶是如此,秦帝都没有出来探望送别的意思。 皇后看了看身后,不禁一声叹息。 “最是无情帝王家。” 花解语沉声:“皇后叫我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吗?” “我知道,我终于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长公主不招惹我,我或可保她一命。” 皇后神色一冷:“你,何必如此歹毒!” “您大概是忘了,曾经是如何对我和母妃的。” “最算曾经是我错,我只求你放过她一条生路,她的嚣张跋扈,都是我造成的。” “娘娘,时候不早。您该上路了。” “你……” “听说青州地处寒凉,娘娘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皇后知道,花解语这是在警告她,最终无奈一声叹息。 离开京都后,纵然她还剩下些残余势力,也是鞭长莫及。 “花解语,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我等着。” 花解语脊背挺得笔直,转身潇洒离去。 谁也不知道,她眼底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唯有皇后在林间声声咒骂。 送走皇后,傅颜就这样直直地朝着花解语走过来。 花解语觉得自己有些气短,她觉得好像有人暂时地遏制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之前明明是自己出言相骗,可是傅颜居然还默不作声地把这位老太医请了过来。 如果说傅颜的行为正是君子所为的话,那么自己的做法只能是小人行径了。 花解语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近,却是没有阻止的可能和勇气。 “月妃娘娘的情况紧急我们还是让徐老先生赶紧看看吧。” 花解语本来以为他会说什么话,哪知道仅仅是短短的一句话而已,她几乎要愣在那里,被莺儿轻轻地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 一行人结伴回到宫中,花解语想告别,可是眼下傅颜已经把人扶进了庭院。 琴操走过去要去接那小厮眼里的药箱,被傅颜的眼神一瞪,几乎是立刻就站在了原位,可是她的双手还那样举着,颇有一股滑稽的意味。 “皇后已倒,日后,你可舒心了。” 傅颜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倒是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立马就让花解语慌了神色。 他说这句话是不是已经代表着他已经得知了清苑枯井之事是她的手笔,还是说他眼下的这句提醒也仅仅是提醒罢了。 花解语拿不住他的真实含义,只好回了对方一抹浅笑,虽然花解语自己也很清楚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显得她自己傻透了…… 吩咐莺儿把闲杂人等遣散,眼下在月妃卧房中的仅有花解语、傅颜、徐老先生和月妃四人。 傅颜一进屋就把徐老太医扶着站稳,花解语却也是立刻就关上门把一把椅子搬在了老人家的身后,他们二人虽然没有商量过此事,但是动作却难得的一致。 花解语甚至是不小心对上了傅颜的眼睛,对方不动声色地帮着老先生把药箱打开,倒是花解语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异样,现在在她胸膛的位置,好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样,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羞耻。 花解语把目光放到了母妃的床头,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估计是毒已经侵入肺腑的缘故,眼下母妃的嘴唇已经隐隐间有些发黑,徐老先生已经在细细地把脉了。 医生在侧是一件极其折磨人的事情,花解语几乎是紧紧地盯着那老先生紧闭的嘴唇,她就怕从那张合的两瓣中说出什么让她害怕的话来。 突然,一个温柔的力道就这样袭了上来,花解语觉得自己左肩头的位置有些发烫。她猛然间一回头,再次对上了傅颜的眼睛。 依他性情如此寡淡之人,做出如此的动作已经是很能表达他的安慰了。 花解语却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一寸寸的艰难了起来,搭在肩上的手好像也像极了一块通红的烙铁,幸好的是,这烙铁也仅仅是拍了一瞬,便很快就放了下去。 花解语感觉到自己的心回了原位。 这位老先生的神情十分的专注,双眼也轻轻的磕上,搭脉的手指轻轻地扣在月妃的手腕上,好像从他的神情看,已经探测到来自月妃这个病人身体最为深处的隐秘。 “病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毒在体内盘踞的久了,故而伤损颇多,日后还要好好地疗养才是。” 自始至终地,这徐老太医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花解语反应过来后吩咐莺儿进来侍候笔墨。 地骨皮、知母、板蓝根、金银花、夏枯草、栀子。 一味味中草药的名字跃然纸上,它们认识花解语,花解语却不认识它们,于是只能回报之一苦笑。“谢谢你这次能够如此帮我,先前的事情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 花解语一路把人送到了外围的宫门处,从这午门出去,便是完完全全的外界自由的空气。 眼下傅颜已经扶着那老者上了马车,花解语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急急的喊道。 “还有,老先生想必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进宫帮忙的,可是我与他素不相识,眼下连如何感谢老先生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你送他回去的以后,还请你帮我问问他老人家眼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傅颜已经上了马车,先前的一名小厮坐在驾车的位置上,只是傅颜还没有进入到马车里面去。这样居高临下的感觉,使傅颜正好看到花解语亮晶晶的眸子,他觉得心房的位置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搅动了。 “徐老太医已经辞官隐修,只不过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去惠民医馆义诊,如果公主有心的话,不妨出一部分资金援助惠民医馆,由它举行的义诊都是需要大量钱财的。” 说完了此话,傅颜就遮好了轿帘,他所有的神态也跟着一并被遮了去。 诊治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花解语拿着药方亲自去了御药房一趟,得到的居然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七公主,您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在库房寻了整整的半日,可是这味药却是真的无从找到,眼下月妃娘娘情势危急我们也很清楚,可是这药材我们是真的找不到。” 接待花解语的是御药房的一位管事,从前花解语给了她诸多的好处,所以花解语今日才找他,目的就是为了有熟人好办事。 可是,眼下的事实却是,这管事倒是很热情,只是实质上的问题却没有解决。 他们在御药房几乎是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地骨皮这一味药。 “这药草长在南方,而且是崇山峻岭之处,每年当地的官员供奉上来的,仅仅有半斤的分量,这御药房本来就没有多少,上次太后娘娘生病的时候,已经拿去用掉了,而且这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眼下这种情况,在下也是在是无能为力。眼下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七公主您还不如去太后娘娘那里碰一碰运气,兴许那里的库房还能剩余一些。” 听了这御药房管事的话,花解语几乎是立马就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她在赶往慈宁宫的路上,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好运气发生。 回宫的路途,因为已经拿到了青淮两县的实质证据,路程又不需要太赶,而且为了避免有心人的窥视,五皇子还特意雇了一辆民间的马车。因为付了双倍的价钱,所以那赶车的小厮很是聪明,一路上几乎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是在恰当的时候能帮他们带些吃食和温水回来。 宋寅在还未及冠时,作为宋家的年轻一辈跟着宋策参加过宫宴,因此宋寅自然是认识五皇子的,他的那张脸便是最好的凭证。借着这样的便利,五皇子明面上和他周旋,游山玩水了几日,暗地里却让随从迁入县衙隐蔽处的书房,把账本不适宜之处拓了一份下来。 可怜的宋寅,刀剑已经悬在了头上还浑然不知。 五皇子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临行前送别的样子,便觉得有些滑稽的意味。 第241章 大结局 宋策苦苦经营朝堂二十余年,没想到到了如今居然栽倒在了自己侄子的手里,想必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吧。 经历了大半天的折腾,花解语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正好是晚膳的时辰。太后她脾胃有些虚弱,故而连膳食都是清淡的,只是瑞兽猫不可能断了荤腥和肉食,所以另外地做了一份清蒸的小鱼给它。 花解语行过礼走近之后,正撞见这一人一猫吃得欢快的场景。 那宫人本来是站在瑞兽猫身边挑刺的,看见花解语了连忙在饭桌之上添了一副碗筷。 “不管怎么忙都是要吃饭的,眼下你母妃生病,估计你连膳食都是简单对付了,这样可不行,既然已经来哀家这里了,就留在这里用晚膳吧。源源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估计也想的紧了。” 太后的口中本来正嚼着一点豆腐,看见花解语了,连忙用锦帕掩口,等到嘴中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食物才开口说话,贵族女子的身份使她时时刻刻地注意着这些细微的礼节,即便眼下已经年老也会习惯性的遵从。 那瑞兽猫吃着挑过刺的鱼肉,眼下吃得正香,显然是无暇顾及的,帮她挑刺的宫人轻轻地摸过它的脑袋,它立刻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喵喵几句,胡子处还带着鱼肉的残余,实在是滑稽到令人发笑。 这样的情景,若是在平日里见了花解语一定会哈哈笑出声来,可是眼下她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皇祖母,今日有人把先前辞官的徐老太医青睐为我母妃诊治,老先生说母妃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开出了一药方,上面有一味药连御药房也没有,花解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故而才来您这里求助的,劳烦皇祖母帮忙看看您这里是否还留着些地骨皮。没有了这味药的话,母妃的病情还不知道会拖到什么让的时日。” 花解语虽然已经坐到了饭桌上,但是她几乎是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件事情。 给太后布菜的姑姑手一顿,很快也恢复如常了。 “正月的时候我身体有些不适,当时刘太医开的方子中也有这一味药,当时哀家这里确实是有点剩余,但是就在上个月,你王叔家的郡主得了急症,王妃过来求药的时候哀家已经一并给她了,想来现在宫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此物。难道就不能用同等功效的药材代替么?” 话说到了这里,太后她老人家显然已经没有了吃饭的欲望,她用手边的茶水漱完了口,示意让左右的宫人上下寻找了一番,结果此番的寻找和前几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原先生出来的一点点希望之火就这样破灭,花解语的心境简直是完完全全的冷寂了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花解语先后去了水贵妃的水榭和其他妃嫔的宫中,得到的答案与先前的眉眼什么不同,因为这地骨皮本来就是难得的药材,皇家每年得到的供奉也不过仅仅是半斤而已,而这味药材,也正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被使用。 这样完完全全的一无所获,让花解语的心情更加糟糕。 慈宁宫那里也送了不少补品过来,包括水贵妃那里也不可能是毫无表示,只是这些东西,对眼下的月妃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了。 经过两日优哉游哉的旅程,五皇子终于回到了京城,回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先到御书房回禀此事,只不过他得到许可进来的时候,发现三皇子居然也在这里。 “见过父皇、见过三哥。” 五皇子是没有预料到眼下这样的情景的,因此说后半句的时候有些磕磕绊绊的意味,但是他很快便也恢复如常了。 秦帝依旧坐在御案的前面,只不过手里拿着一些宣纸,五皇子初步判断,此物正是三皇子拿来的。 因为上次作诗出丑的事情,所以三皇子这次便十分的谨慎,此时他站在秦帝左下手的位置,看见秦帝示意五皇子起来,便立刻亲自弯腰去扶他。 “你眼下回来可是已经处理了淮县的事务?你三哥刚才与我正在讨论这件事情,他说他的属臣中也有人反映这件事情,淮县那边的情况,眼下如何了?” 顺势把手中的纸张放到了奏折堆的边沿,秦帝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 眼下正好他们兄弟俩都在这里,秦帝也是存了让他们讨论政事的心思,儿子们在朝堂上磨砺一番,如果没有丝毫的进益,那才当真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是五皇子去调查的,所以作为三哥,三皇子也不可能强占说话的机会。 他稍稍退后一步站在那里,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回父皇的话,儿臣此次去淮县,虽然是微服出去,所以自然是没有人得知的,可是当儿臣刚刚迈入淮县的地界,便发现当地的官员已经派人来接了,显然淮县那边与京城的官员中有些不少的联系,那些人或许就在儿臣的属臣之中,这样的事情以后要尽量杜绝,其第一。第二是淮县每年交上来的赋税是很多,但是这多半都是当地的官员从百姓的手中强硬夺走的,和当地报上来安和民乐的虚言相比,儿臣却是真正地看到了百姓的疾苦,希望父皇可以查清此事,适当地减免部分的冗杂税务。” 五皇子本来就是能言善辩之人,他这样的情况,从他府中养的那些门客中便可以轻易地窥探一二。三皇子自然是很清楚自己和这个五弟相比劣势在哪里。因此他先是简单地夸赞了些恭维的话,在得到了秦帝允他开口的示意之后,才转身朝着面对五皇子的方向。 “五弟说的诚然不错,那送上来的公文,无不是些溢美之词,实际上百姓们的生活,却是大不如前了。据一些门客说,淮县当地的米价已经是很贵了。普通平民以前可买一斗米的银两,眼下买半斗米都是勉强,这样下去的话,情况只能是愈发的不好,这明显是当地官员和富绅们联合起来抬高米价的结果。” 两人一时争论不下,秦帝听了半晌,最终拍案。 前朝的事一向被花解语关注着,消息很快流通过来,花解语原本正在打理花枝,闻言顿时神色一冷。 “公主,太傅到了。” “他来了?”花解语面色一喜,但想到最近经历种种,到底无奈摆手。 “让他走吧,不见。” “解语公主最近越发任性了。” 笑声后,一霜白人影缓步而来。 “七公主这里驭下的能力确实是不怎么好,改日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却长公主那里讨教一番,想必一定会有极大的益处。” “傅颜,你走吧。” “什么?” “之前你差遣的太医很管用,我心意领了,是留下会转告母亲的,你先回府吧。” 花解语音落,也不管傅颜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庭院中,原本含笑的人影渐渐冷脸,转头眺望墙角,一声叹息。 花解语自送走皇后后,傅颜又来拜见两次,都被她以身子不适推掉,到后来也干脆不再求见。 花解语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心中难免空落,直到半月后,宋裴来见。 门扉开着,晌午,花解语正依靠在椅子上休息,便见一道高大人影走来。 花解语微微睁开眼睛:“宋公子。” “你和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调查太傅的身份吗,那我今个儿便就告诉你。” 花解语隐约觉得宋裴想说什么,她下意识起身:“我可没有请你过来。” “但你迟早都要知道。”宋裴一进来气势就不对,花解语顿时蹙眉,退去半步。 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花解语眼波流转。 “可是我能听的?” “你当然能听,其实这话,就该说给秦帝听听!” 花解语摇头:“罢了,那我……” “你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罢,却强忍着,却撑着给自己一个假象。”宋裴逼近一步:“花解语,这事已经到头了,我也忍受够了,如今大秦岌岌可危,你就忍心坐以待毙?” “我如何坐以待毙了?” “你放任傅颜觊觎我朝,难道不是出卖我大秦!?” “我……” 花解语哑口无言。 到底是说出来了,到底是说出来了。 窗外有风瑟瑟,花解语侧脸看去,但见一落叶随风而落,不由自主的,走向生命终结。 “宋裴,你……” “你恨我吧?我打破了你的梦境,可我起码是个真实的人,从没有欺骗过你,但傅颜,就没有对你说过一句真话,你自己不是也有察觉的吗?” “我没有,我没有。” 花解语摇头退去:“今天我没有见你,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泪水在眼眶止不住打转,到最后,不听话倏然滚落下来。 烫人的温度。 宋裴闭眼,深呼吸:“你一向是聪明的,唯独这事,糊涂了,他是楚国的,我底下探子早在半年前就将消息给我打听明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走的近,从来不说什么。” “住口!” “你知道他接近你是有目的吧?他就是想从内部操控我们大秦,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你住口!” “解语,我言尽于此,现在朝廷腐败至此,你若想看到百姓苍生受难,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 宋裴拂袖,转身大步离去,剩下花解语无力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其实,她早有察觉的,可是女人为了爱情,宁愿放下自己真实的线索,而去期待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花解语,你重活一世,难得还这么蠢笨。” 宋裴离去那日,花解语不言不语,后干脆大病一场。 那日宋裴来告知花解语傅颜身份,其实也是一种警告,警告她不要再插手前朝的事。 皇后被送走后,前朝紧接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花解语才知道,最近傅颜没有来见她,究竟是因为什么。 朝堂变了。 不知不觉,楚国在秦国安插眼线无数,秦帝年事已高,气急之下急火攻心,干脆病倒。 太子不成事,凡事都要和傅颜商量,宋裴眼见着秦国要落到傅颜手中,却无可奈何。 花解语这一生,目标原本就是花解语和百里离,如今绊倒了皇后,算是断了花拢蕊的翅膀。 花解语也没有什么大动静,不过借着东风之势,稍稍透露消息给皇上,让他有病乱投医,朝廷岌岌可危,需要拉拢大将民心,于是顺着花拢蕊的意思,便下嫁给了百里离。 表面看来,花解语是在帮百里离和花拢蕊,但世上估计不会有比花解语更了解百里的人。 他自私贪婪,人前却喜欢装作温润模样,之前想要屈花拢蕊也是看在她长公主身份上。 如今皇后倒台,百里离对花解语本就没有什么真心,怕是不久就要出事的。 估计比当年的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花拢蕊,花拢蕊,呵呵……” 花解语依靠在椅子上浅笑,困顿一阵胜过一阵。 秦过如今算是基本被楚国掌控,前朝傅颜来了一招指鹿为马,将所有不服自己的官员纷纷铲除,估计用不了多久,秦国就会敞开大门,等着楚国来收。 花解语听说外头各宫娘娘急的要命,都想要借着关系离开宫里,只有花解语,整日不紧不慢,昏昏沉沉的过着。 她觉得自己大概活不长了,一天的时间,大半都是用来睡觉的,脑子越发不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这日当她终于有些心思起来,出门走走时,推开房门,却见门外已经是雪落银白。 六瓣飞花落地无声,花解语伸手接住一年片,凉薄顿时化开。 身后传来一阵簌簌脚步声,花解语微微回头,但见莺儿拎着大氅过来。 “公主,小心天寒。” “外头如何了。” “还是那般光景,楚国慢慢蚕食入大秦,一般没有反抗的,都还在呢。” “听说宫里嫔妃被抓走不少,后宫也是不得安宁。” 莺儿咬唇:“是……” “我们……” “公主您放心,我们这有太傅罩着,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哦,还有一则消息,说是长公主逃离将军府了。” “意料之中的,百里离那样的人,呵。” “太傅已经派人去抓,并废了百里将军之位。” 花解语咳嗽两声,没有做声。 “公主,我们回屋吧。” “莺儿,我去了以后,你能不能帮我,安置到清幽山上。” “公主?”莺儿一脸的惶恐:“您这是什么话。”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许撑到现在,全靠着一口气,现在仇报了,也没有什么好执着的。” “您还有月妃娘娘呢,她不能没有您啊。” “傅颜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他不会为难母亲。” “公主,您……” “就把我葬在山上吧,我不想入黄陵,太扰人心了。” “公主……”莺儿泣不成声。 之后不论莺儿如何劝说,花解语都不肯回屋,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事实证明,她等待是对的。 日落时,天地昏黄,白雪纷飞。 银装素裹世界另一端,一白衣人影,踏雪而来,眉目清远,宛若画中人。 花解语提着一口气,在看见人影时,终于浅笑,侧身倒向身边梁柱。 那雪中人影,见状迅速飞奔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你这是干什么。” “终于等到你了。” “你最近一直不愿意见我,原来早已知道一切。” “我早就说,区区太傅之位,如何困得住你,原来,你才是那个最后谋大事的胜利者,我么都败了。” “解语,别说了,我可以带着你回楚国。” “我不去,这才是我的家。” “到那边也是一样的,无人敢欺负你。” “我怕的不是欺负,是辜负。” “解语……”他居高一生,以为一切胜券帷幄,天下尽在手中,今天却顿生了无力感。 “解语,是我错,我不该期满你。” “是我,痴心妄想了,不过能见你最后一面,也好。” 茫茫飞雪中,花解语伸手去触摸那令自己日夜猜想,捉摸不透的脸庞。 今天,终于摸到了。 凉薄的温度,和他人一样。 “傅颜……” “什么。” “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见了。” 霜白人影一愣,旋即蹙眉:“我不管什么来时今生,但凡是我想要的,必然都会到手。” “你自负,但今日,怕是不行了。” 傅颜蹙眉,伸手探向花解语脉搏,顿时愠怒:“你给自己下毒!” “只有这样,父皇才会相信,事实结果证明,我赢了,呵呵,咳……” 一口血呕出,沾染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殷虹刺目。 傅颜俯身,欲将她抱起,却被花解语伸手拦住。 “这的风景多好啊。” “胡言!明天,明年都可以出来看,今天不可以用小性子!” “傅颜,太傅……你心疼吗?” “花解语!” “生气了?好,那我赢了。” “你太好胜!” 花解语深呼吸,伸手去接空中落雪。 却发现怎么也碰触不到。 落雪无情。 眼中的世界渐渐模糊起来,连傅颜的怀抱的温度都感受不到。 回光散,果然是一记灵药。 好,这样也好。 起码自己活了一世,赚了一世,赢了自己所有想打败的人。 生死何妨…… 日落,天气越加寒凉起来。 傅颜极力用体温温暖怀中人,奈何她却渐渐闭上了眼。 “解语?” 无人再回应。 这庭院深深,外面都是楚国的人,一切都证明,他赢了天下。 却输了一个花解语…… 寂寞银筝断弦处,伤心玉烛泪清流。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