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是巫女》 第一章 玉镯 又是这样的梦,浓浓的凝滞般的雾充斥在天地间。我孤身一人艰难的在雾中行走。 每次在梦中挣扎醒来,都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便是这样的梦,只怕也己做到尽头了吧?我微微的笑了,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终于,要走了么? “小娟?”一声轻轻的呼唤试探般的在身边响起,我轻轻的睁开眼睛,一个神色憔悴的妇人关切的看着我。我甜甜的笑了起来:“成姨,你来了?”成姨放下手中的保温瓶,心疼的替我抹去额前的冷汗:“又做梦了?”“嗯。”我温顺的应着:“成姨,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你扶我起来吧。” “好。”成姨俯下身,半抱起我。顺手塞了一个枕头在我背后。灰白的发丝从我脸上轻轻拂过。“成姨,我想梳头。”“好。”成姨拿起梳子轻轻沾水给我梳理起头发来。我费力地拿过床前的镜子,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女孩。成姨细心而轻柔地理顺我蓬乱而干枯的头发,又密密的编成两条麻花,轻轻放在我的胸前。 我微微一笑,低声说:“成姨一打扮,我觉得我好漂亮啊。”成姨笑了:“你这孩子。”笑容中又浮上一层酸楚:“我们小娟以前才漂亮呢。” 我静静的看着成姨,看着她几个月来因睡眠不足和担忧而迅速憔悴衰老的面容,看着她粗糙而厚实的大手,看着她眼神中的心痛和悲伤,心底的感激和依恋慢慢淹没了我,一直以来强装的坚强被打破。泪,终于不绝的漫了出来。 成姨慌了,忙给我拭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我抓着成姨的手,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泪慢慢止了,我闭上眼睛。心慌得厉害,头又开始发晕了,眼前一波波的黑暗。 时间快到了吧?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学会了坚强,学会了淡漠,学会了用坚强和笑容来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在最珍爱的东西一次次弃我而去时适时放手,比如父母,比如爱情,比如生命。 忽然发觉,这么些年,唯一守在我身边不曾弃我的只有自小照顾我的成姨。而我,却终究不得不弃她而去了。 心慌稍缓,我定了定神,努力把眼前的黑暗驱开。 成姨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努力绽开一个笑容,摸索着褪下手中的玉镯,放进成姨的手中,心安定下来。 玉镯是妈妈留给我的。过了这么些年,妈妈的模样早己淡忘了,她的话却到现在还记得:“娟,这个玉镯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你好好保管,将来传给你的孩子。”可是妈妈,我没有孩子可以传呢,呵呵。 永别了,成姨。 黑暗,终于完全淹没了我。 在淹没之前的瞬间,仿佛有惊呼声和莹光闪过…… 第二章 合魂 雾气弥漫,四顾全是茫茫一片。 我又做梦了吗?我迷惑的停着。我不是己经死了吗?还是我己经病糊涂了? 我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四周的雾气稀稀薄薄的,不像梦中那种浓浓的凝滞般的感觉,甚至在轻轻流荡;我的身休也不像梦中那般沉重而虚弱,非常轻松,甚至可以说轻盈。 身休?我低下头,惊异的发现有一圈淡淡的翠绿色莹光环绕在我的腰际。若即若离的,像救生圈般。这是什么呀? 怎么觉得那圈莹光非常的熟悉? 玉…玉镯?…我的玉镯?! …??…!!… 我目瞪口呆地停在那里,任凭薄雾裹着我的身休轻轻飘荡,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终于发现,我现在正停在雾气中间。上面、下面、前面、后面、左侧、右侧全都是薄雾,我就像裹在漫天雾气中的一粒微尘。 这个发现真的太叫我震惊了。原来我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太可笑了,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在医学院呆了五年,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呆了五年,即便是最后得绝症而死,我也从没怀疑过无神论的权威过。没想到,却在死后亲自证实了这另一种荒谬的存在。 一时间,我真不知是惊是喜。 或许不用彻底消亡,可以尝试一下另一种生存方式,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这种处境、这种处境…… 我看着无边无际,漫天漫地的雾气,一句词自然而然的浮上心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那种刻骨的千年的孤独啊!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天哪,倘若曰后这便是我的生活,那我宁愿不要意识不要灵魂了,让我就此寂灭吧。 “乒乒乓乓!” 空气中仿佛有金属撞击声传来。我茫然四顾,什么都没看到呀。凝神细听,确实有不同于风声的异声传来。偶尔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有人声!我微微的激动起来,赶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灵魂的飞翔能力果然是惊人的,一直向下飞了小半个时辰,一点儿疲乏的感觉都没有。青黛色的群山暗影却慢慢开始显露出来。 我松了口气,不觉笑了。原来我刚才只是被流雾裹上了高空而巳,害我还以为自己一转眼竟被置于亘古不变的千古虚空之中,差点没给吓死。呵呵。 群山向身后退去,一个辽阔的大平原出现在眼前。 无数的身着古装的士兵正在厮杀。浓烈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惨呼声四起,哀号遍野,兵器滴着血在空中飞舞。断臂残肢,头颅尸体遍地都是。幸存者们个个满身血污,面目狰狞,眼神中是一种疯狂的猛兽般凶残的冷光。 我大骇,紧咬着嘴唇强抑住一声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魂灵,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伤害不到我,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就像生前看电视一样对待就好,即使这些如此真实,如此接近。 稍飞高了些,我沿着战场边缘朝前飞去。尽量不去看那些惨绝人寰的场面。 有婴儿的啼哭声清晰传来。我身形一滞,忙转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紧抱着怀中的婴儿仓皇向我跑来,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无措和紧张。身后跟着几个将领模样的追兵。我的心不由一紧,这样残酷的战场啊,连女子和婴儿也不能幸免吗?我该怎么办?怎样做我才可以帮到她? 乱矢破空而来,女子腿上中箭,痛呼倒地。我惊叫出声,不顾一切的朝女子飞去,希望可以带着她,至少是带着婴儿飞走。跌滚到一边的婴儿哭声更响,手足舞动,一个圆圆的玉镯样的东西从衣襟露出一角,有翠绿色的莹光流转射出。还没来得及惊讶,我只觉腰间突然灼热,眼前光芒大盛,身不由己地向一种突然出现的巨大吸力扑去。 心中惊惧到了极点。看来魂灵是不可以干涉世事的。看看,还没有干涉到呢,惩罚就来了。 意识,终于彻底丧失了。 第三章 玄徽子 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玉镯,翠绿的色泽莹光流转,丝丝白云轻轻飘过。好漂亮啊。我伸出小手想摸摸。玉镯突然发出炫目的白光,消失了。 我吓了一跳,惊醒了。奇怪,怎么老是梦见那个玉镯呢。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其他的很奇怪的事情。而且,最近做梦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搞得我老睡不好觉。爷爷说过,梦多是气虚血少,心神不安所致。我是不是应该调理调理了? 双手托腮,沉思了一会儿。不管了,还是看看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吧。上次追着爷爷的迎客猿通灵儿去的那个山洞真好玩,那些小石子亮晶晶的好漂亮啊。 对了,我的小石子呢?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提起裙摆,扑到梳妆台前。轻轻拉开小抽屉,几只透明的棱角分明的小石头静静的躺着。我开心地笑了,小心地捡起放在手心,对着阳光研究。阳光透过,透明的石头泛起五彩的光泽。我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看什么那么入迷呀?”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嘟起嘴嗔道:“木槿姑姑,你每次都这样吓我,一点儿都不疼茵陈了。” 轻笑声响起,一双修长的手臂轻搂住我,将我转过身来:“小丫头,别闹了。家里来客人了。” 边说边将我拉到铜镜前坐下,开始给我打理起繁复的双髻来。我冲着镜中那个专心梳头的女子扮了个鬼脸,好奇的问:“什么客人呀?” “不知道,好像是居大夫的朋友。” 爷爷的朋友?我从没见过呢。我兴趣大起,不免心急起来:“快点啦,槿姑姑。不要梳那么复杂嘛。给我给我,自己来啦。”我抢过梳子,三两下便扎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对着镜中粉雕玉啄般的小女孩一笑:“好了。” 一转头,正对上木槿楞怔的双眼:“这是什么发式呀?你怎么梳成这样了?” 我理所当然的举步径直出去,口中嘟囔着:“挺好的呀,我们常常这样梳的……”话未说完,自己却是一惊:我从未自己梳头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而且,“我们”是谁呀?怎么最近好像越来越混乱了? 好在我说话常常奇奇怪怪的,木槿听多了,也不以为意。只在后面喊:“别莽莽撞撞的,慢一点。” 一踏出房门,山风便迎面扑来。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实在是喜欢极了山中早晨的气息。放眼看去,群山郁郁葱葱,绵绵不绝。我和爷爷的家就在山上,山谷中还有一个小村庄,爷爷常常去那里给人看病,木槿姑姑的家就在那里。她每天早上上山来跟爷爷学医,晚上再回村庄。听木槿姑姑说,从村庄出去翻过一个山头,还有一条小路通向山外。不过很少有人出去,因为外面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死了好多人。 转过一条回廊,爷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三蹦两跳地跑了进去:“爷爷早。” 爷爷回头笑看着我:“茵儿来了?快来见过玄爷爷。” 我一眼就看到爷爷旁边坐着一个仙风鹤骨般的道长,须发都白了,面容却红润白皙着,看来果真是养颜有术啊。不知道是不是爷爷传他的什么秘方呢。 我吐了吐舌头,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施礼:“玄爷爷好。” 仙风鹤骨的道士点点头,含笑凝望着我:“你是居茵陈?” 我点点头:“是,玄爷爷。” “听你爷爷说,山谷中的迎客镜是你制作的?” 我一愣,回头看了看爷爷。爷爷微微笑着,神色间是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我也笑了:“是,因为我一时贪玩,追丢了爷爷的迎客猿。爷爷罚我,只好随手做了哄爷爷的。” 玄爷爷没有留意我话语中的调皮之意,却被我淡淡的语气震动了:“你是说,你只是随手就做出来了?” “是呀。”我奇怪的望着他:“不过是利用铜镜间的互相反射光线及留影原理来拼凑一下,然后尽可能的将铜镜藏得隐蔽一点就行了。很简单呀。” “只是随手一做,就令铜镜具有料敌机先,预警,误导乃至配合攻击的作用。而且,心思之独特……”玄爷爷仿似还未从震动中回复过来,喃喃的自语着。神色间渐有欣喜泛出来。 我瞪着那个奇怪的玄爷爷,心想真是不好玩,我只不过是在爷爷的挑剔要求下装了几面铜镜,让爷爷在家里坐着就知道山谷中有什么人来,想见就转动铜镜引人前来,不想见就让铜镜将人引走,不难呀,他怎么就吃惊成那个样子呢? 要怪就怪那只臭猴子,不过看它奇奇怪怪的,一时好奇追了它一天嘛,居然就不回来了。真是的。害我被爷爷骂。 再说它也是真的有秘密嘛,那么漂亮的山洞,它从不带我去玩。而且,山洞中明明没有躲藏的地方,我基本上是抓着它的尾巴进洞的,一松手,居然就不见了。肯定还有什么秘密的地方我没找着。下次再去找。 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到玄爷爷叹了口气:“天意呀……茵儿。”我抬起头,却见玄爷爷笑着看了看爷爷,转头对我说:“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一愣,这个玄爷爷真的好奇怪啊。我迟疑不语。 爷爷却在一旁激动起来:“玄兄,你?……”玄爷爷又叹了口气:“居兄,我玄徽子一生所学,足以自傲。只可惜衣钵难传。今日见了茵儿,相信她定不负我。我决意收她做弟子。居兄不会阻拦吧?” 爷爷一把拉住我:“茵儿,玄爷爷跟你有缘,愿不计辈份收你为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还不快拜见师父!” 我奇怪的看到有一丝得意之色从爷爷的眼中滑过,懊恼的挣开爷爷的手:“谁说我要拜师了?我才不要什么都学呢。我还要去找通灵儿呢。”说着转身就想出去。 玄爷爷拦住我:“茵儿,我们先来玩几个游戏好不好?你要想学,我们就拜师。不想学,再说好了。” 我转了转眼珠:“先玩玩再说吧。” 玄爷爷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他摊开手,露出几枚黑白两色的棋子。随手朝地上一扔,左一枚,右一枚,一会儿就扔完了。我起先还不以为意,不知怎么,就觉着有一股森森之意从棋子间慢慢渗了出来。等到玄爷爷拍拍手,说:“完了。”我只觉眼前波涛汹涌,有一股巨大的我无法掌控的力量霍然蔓延开来。一种熟悉的极致的惊惧袭上心头。有婴儿啼哭声,女子痛呼声响起。我拼尽全力后退一步,跌倒在地。额际冷汗滚滚,仿似听到爷爷的惊呼声响起。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前世今生 眼前场景不断变化: 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提着保温瓶走进病房,对着床上昏睡的苍白女子轻轻呼唤:“小娟?” 一个年轻女子拉着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将玉镯用红绳串了,轻轻挂在女孩颈上。叮嘱:“娟,这是我们祖传的古玉,你要好好保管,将来传给你的孩子。”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背转过身,对女孩轻轻的说:“对不起,小娟,我们不合适。” 翠绿色的莹光闪动,一晃而过。 群山,古战场。 血淋淋,断臂残肢,哀号。 抱着婴儿的美丽女子,婴儿衣襟露出的玉镯样光芒,强大的吸力。 …… 泪,从紧闭的眼中汩汩而出。 我的前世今生啊! 我睁开眼,爷爷焦急的神色映入眼帘。我怔怔地盯着他,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爷爷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茵儿,醒醒。” 我怔怔的盯着他的手,还是没有反应。 “茵儿,茵儿。”木槿焦急的用双手轻拍我的脸,脸颊轻痛,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一屋子关注的眼神,我苦笑了一下:“爷爷,木槿姑姑,我没事。”朝仙风鹤骨的道长也点点头:“玄爷爷,我没事。” 道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爷爷扣住我的手腕,一会儿就松开了。放心地笑了笑:“好了,没事了。” 木槿眼中含泪,伸手抱住我:“傻丫头,怎么说晕就晕了?吓死姑姑了。” 我扑到木槿怀里,把脸藏了起来,不想说话。 周围渐渐静了,我在木槿姑姑身上沉沉睡着了。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冲出去找吃的东西。差点跟木槿姑姑撞得满怀。木槿端着盘子旋身避开我,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免得我跌倒,笑道:“小冒失鬼,一醒来就急匆匆的,慢点不行吗?” 我径直朝木槿手中食物香气弥漫的托盘扑去,一边大叫:“槿姑姑,我饿死了。” 木槿微笑着放下托盘,看我狼吞虎咽地消灭着食物。我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打了个饱嗝。接过木槿手中的清水,一饮而净:“槿姑姑,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居大夫给你把脉说的,你今天准醒,我就知道几天没吃饭,你肯定饿坏了。” 我嘻嘻一笑:“爷爷呢?” “和道长在后山下棋呢。对了,你那天怎么说晕就晕了?你不知道,居大夫都被你给吓着了,守了你一整夜呢。” 我调皮的一笑:“那木槿姑姑呢?木槿姑姑也一直在守着我吧?” 木槿伸手轻弹我的头:“我才不管你呢,瞎磨人的小丫头。” 我轻轻一笑,心里有感动缓缓升起。 前世的我自幼孤苦,一生多舛。没有什么朋友,爱人也离我而去,最后更年纪轻轻便得绝症而死。后来一缕幽魂被妈妈所留的古玉玉晕所裹,居然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时空,和一个婴儿身上的玉晕相合并附身在婴儿身上,真是诡异莫测,祸福难料! 而且,当年在战场上的那个美丽女子是谁呢?会是我如今这付身子的生身母亲吗?爷爷又是谁呢?是我的亲人吗? 这些年来,爷爷对我一直都是呵护倍至,疼爱有加,视我如珍如宝。不管真相如何,这些都巳远远超过我前世一生所企盼的亲情,对我而言,实在巳是一种难求的福分了。 我轻声笑了。 成姨,一别经年,你可安好? 第五章 拜师 我拔开洞口的枯叶,双手扰在嘴边大喊:“通灵儿!通灵儿!……” 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连山谷回音都淡淡的,若有若无。 几天了,这只死猴子跑哪儿去了?若说会迷路走失,我才不信呢。要知道,它可是至少有一二百岁的通灵老猿呢。 可是,上哪儿去了呢?真是奇怪。 我小心翼翼的探足从狭窄的洞口滑了下来。上次追着通灵儿就是从这儿下去的。当时没提防还害我摔得灰头土脸的呢。平安下到洞底,我得意的笑了笑,循着上次发现地下溪流的方向走去。 洞壁陡峭,洞顶低垂,地上尽是碎石,很难走。而且,越向里走光线越显黯淡。慢慢的,又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露了出来。我欢呼一声,那些亮晶晶的小石头又出现了。我提起裙摆,准备好好的捡一大堆回去。恢复前世记忆后我才知道,这些可都是水晶呢。若在现代,这么多的水晶,可真是要发大财了。还是古代好啊,物产资源近乎奢侈的丰富。 弯腰细细的挑捡着,好开心呀。这次捡到好几块形状非常漂亮的大水晶,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雕啄一番。 抬起头,溪水在身边潺潺流过,柔和的光线在水晶和溪流之间闪烁、跳跃,恍若满天繁星。我不觉有些痴了。 轻轻坐下来,伸手环住双腿,将下巴轻轻放在膝盖上,任凭自己陷入了那片静谧安祥。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然惊醒。赶紧起身,想到爷爷和木槿姑姑该担心了,忙匆匆忙忙地顺着溪流朝外跑去。 踏过那座天然水晶桥,钻出水帘,依然是那间空荡荡的大石厅。正想直插而过,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惊惧感从心底滑过。我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右面的石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盯着石壁沉思了一会儿,那后面,一定有着我所惊惧的神秘力量。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拂开石隙中的枯藤,我探出身子。谷底洞外,满眼阳光。 就在那个夏天,我一边嚷嚷着好热好热,一边就拜了玄徽子道长为师。师父待我极好,总是在我身边顺手扔下几段枯枝、碎石,便有风轻起,凉爽爽的,炎热瞬间散去。 师父说我对阵法的力量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感应,他说我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纯粹灵力,因为上次师父以阵法相探巳被激发出来。而机关布阵之学灵性是最重要的,师父寻了多年也只见我一个。所以,只要我好好钻研,他日我对阵法的领悟绝对会在师父之上。 我笑笑不语。师父的话我听不太懂,我所知道的是,在这个时空存在着太多对我有危胁的让我惊惧的力量。我不想永远只能毫无反抗之力、任凭宰割。前世的我就向来坚强独立,又怎会在这一世甘愿处处受制、时时危险?既然巳在这一世重新获得生命,当然更要好好珍惜。所以,我要了解我所惧怕的力量,要尽力掌握它。 师父一共陪了我五年。五年中,他每天陪我聊天,给我讲解天下地势、四时阴阳、各种机关阵势、甚至天下各地的风土人情、民风民俗。我这才知道,原来师父一生一直在天下四处行走。师父的见识常让我惊叹不巳。前世我就渴望可以走遍天下,先是为爱情停留,后来得了绝症,一直到死,都没有走出出生的小城半步过。这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这一世有幸遇上师父,我将来定要像师父一样走遍天下,决不在此生再留遗憾! 五年后的一天,师父给我留下一封信就悄然而去了。 师父在信中说:茵儿,为师能教你的巳全教给你,你的天赋仍远远超出了为师的期盼。待异日重逢,相信你定可让为师惊叹。遥想那日,心中甚慰。为师闻海外仍有群山陆地多年,因你之故耽搁巳久,今出海寻访。勿念!珍重! 捧着师父的留书,我怅然许久。 第六章 紫戒 站在陡峭的石台上,我闭上眼,张开双手。宽大的衣袖在风中呼呼抖动,山风直似要将我裹挟而去。我微微一笑,想起了多年前在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当时男女主角便是摆出这种姿势,感受迎风飞翔般的自由。 一晃眼,来到这个时空已有十六年了。真的,好遥远了呢。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前世种种,是否只是某个午后不小心做的一场奇幻而迷离的梦。只须一凝神,梦境便如水逝无踪 漫不经心地顺手采下一些花花草草,信手编成一个花环。轻轻将长发打散,将花环戴到头上。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行。 突然好想唱歌,唱什么呢?这一世没有学过,前世的歌还记得么?还没想好,口中已自己乱哼了起来。呵呵,何必一定要清楚完整的唱全首歌呢,兴之所至,自己开心就好。 我快乐的牵起裙摆旋舞起来。 舞着舞着,我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着有一道炽热而专注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虽然四顾什么也没有,那种感觉却异常鲜明地卡在了心里,让人觉着不舒服,还有危险。 我皱了皱眉,略一思索,装作悠闲地坐了下来。借着草丛的掩饰,很快便在周围布下了一大片的枯叶乱枝,轻轻取下花环在中心一放,薄雾冉冉升了起来。我抿嘴一笑,轻轻一旋身便进了阵。三步两步便从另一个角度穿插了出来。略停了停,那种危险的目光果然己消失了。我莞尔一笑,径自朝前走去。不管那是什么人,只要他不再想要寻我自然无事,否则一定会陷入阵中。我的阵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虽然我每次布阵都会习惯性的加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禁制,半小时后阵中自起狂风,吹散布阵的枯枝碎石,阵法自散,可是半小时的时间,我早己走远了。 抱膝独坐在水晶石溪流旁边,我安静地看着脚下绵延一地的“星光”,恍忽间就想起天河还有天河两岸的牛郎织女来。倘若天河可以像这里一样行走,牛郎和织女可以随时在天河的星星间相会,该有多美啊。 仿似看到“星光”中有一个梳髻的男子和一个长袖宫装女子在携手共舞,旁边是两个拍手欢笑的童子,我不觉痴了。 山洞中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将我惊醒,我微惊回头,发现从来没有来过外人的山洞中居然来了三个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中间的男子身着白衣,眼睛长长的,薄唇轻抿着,身上难以掩饰地流露着一种仿似天生的贵气和霸气。身后两人身着玄衣,腰佩长剑,看样子是侍卫。我的眼光一凝,白衣男子手中居然正拿着我刚才布阵弃下的花环。难道是他? 仿似也没料到这里还会有人,白衣男子脚步微顿,看见我,眼中光芒一闪:“是你!”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微微一笑:“真是巧啊。” “是啊。”白衣男子深深凝视着我,嘴角无法抑制般的向上翘起:“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真是有缘啊。” “是吗?”我淡淡的说。 “原来我的花环被公子拾到了,多谢了。” 我对着走到面前的他伸出手,我编的东西不想随便给人,拾到的也不行。 白衣男子长眼微微眯起,嘴角噙起一抹邪气的笑容,看着我,忽然上前两步。我一惊,想要后退,肩膀己被他捉住。接着,花环被轻轻戴到了我的头上。他伸手温柔地拂开垂落在我额前的几缕长发,声音低沉地说:“好美。” 我挣开他的钳制,后退几步,微恼道:“公子请自重。” 古时男女不是授受不亲的吗?他这样的举动未免过于鲁莽暧昧了吧。 白衣男子毫不介意地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语。 “你是玄徽子道长的弟子?”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气恼未消,偏首不语。 身边有轻笑声响起,一只手突然托起了我的下巴,对上一双深遂的眼眸,眼眸深处有什么在渐渐汹涌。 “真的不想说话了吗?”他的头渐渐低下逼近,声音也更低沉暗哑起来,鼻尖马上就要碰到我的鼻尖了。可恶,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你这样的举动也过于轻浮,无礼过甚了吧。我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上马上出现了一只红色的掌印。他略略一怔,身后的两个侍卫脸色一变,“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斜指着我,轻轻抖动,一股肃杀之气逼了过来。 我平静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们。 白衣男子朗声大笑,笑声中霸气自然流泻:“好!这样的女子才真正配得上我南宫鸿,值得我南宫鸿用心珍惜。” 我无语,这样骄傲自负的男子。就没想过我是否愿意吗? 长剑瞬间收回,杀气顿敛,侍卫退后两步侍立。 他忽然抓起我的左手,不顾我的挣扎,将一个淡紫色的指环轻轻套到我的无名指上,放到嘴边吻了吻,看着我,眼中光华流转:“做我的妃子!” “不!”我猛地抽回自巳的手,立即动手去撸指环。可是那个可恶的指环突然之间好像长在我的手上了一样,无论我怎么撸,纹丝不动。 “没用的,这是我南宫帝国自古相传的太子妃之戒—紫戒。只要是太子亲手戴上的,除非太子自巳愿意,任何人任何办法都是取不下来的。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了。”南宫鸿柔声道。 侍卫跪下,齐声大喊:“参见太子妃!” 我惊得几乎跌倒,南宫帝国?太子妃之戒?太子?天哪,我都惹上什么了呀? 第七章 南宫鸿 早年就听师父讲过,这片大陆上大大小小有很多的国家。其中,最强盛的要数楚廷王朝和凤翔国。楚廷王朝地域最广,朝中能臣猛将颇多。楚王性情宽厚仁慈,深受百姓爱戴。凤翔国盛行巫术之事,国中信奉圣教,国主即是教主。而南宫帝国本来只算半大小国,十多年前突然锋芒毕露一举收服其周边的十三小国,锋芒直逼楚廷、凤翔,一时国势大盛,和楚廷凤翔鼎足而立,并称三大强国。 而这南宫太子据说八岁熟读天下兵书,十一岁协助处理朝政,十三岁第一次独立带大军出征大胜而归,十五岁独立处理国中一切军政大事,乃是收服十三国的重大功臣。 初来这个时空时见到的战场厮杀的场面又浮上眼前。 …怀抱婴儿的美丽女子…破空而来的箭矢… 不!我摇了摇头。我告诉自己,这一世我只想要自由快乐平稳的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不想要牵扯进仇杀恩怨。我心里有一种直觉,十三国的事必定跟我有关。 “给我取下来!”我看着南宫鸿,轻声却坚定的说。 “为什么?”南宫鸿眸色加深。 “我不嫁自己不想嫁的人。” “哦,你想嫁怎样的人?”南宫鸿挑了挑眉。 “不是你!”我抿嘴道。 南宫鸿大笑:“你错了,这世间能配得上我南宫鸿的只有你,同样,能配得上你的也只有我南宫鸿。天地之间,我们是注定的夫妻!” 真是狂妄,我轻咬下唇。 “更何况,我也取不下来。”看着我不信的眼神,他解释说:“这紫戒只听从我心的意愿,既然我心选定了你,便不可能改变。” 他淡淡的述说着,语气虽平淡,却似有一种比誓言更直指人心的力量。 我不禁动容。停了停,摇摇头:“我不嫁你!” 即便动容,也不过一瞬。早过了初恋的傻瓜期,虽然没有对爱情绝望,却再也不会为了一点点感动而不顾一切了。 “我不嫁你。”我一字字认真的说:“你不是我想嫁的人,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南宫鸿长眼微微眯起,一种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直逼而来:“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又有什么样的生活是我给不了的?” 我轻笑,真是自信啊。是啊,像他这样的男子,大约是心怀天下,想做天下共主的吧?谁又能怀疑天下共主的能力呢?可是,即便是天下共主又如何?天子有的时候也未必比一介平民更自由快乐吧? “很多。”我平静的看着他,无视他眼中汹涌的波涛和灼灼的光芒:“比如自由自在闲游天涯海角的随意快乐,比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 他深深的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果然是他的弟子啊,一般的随性不羁,一般的淡泊超然。可是,你想要的现在不可能得到。”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我的唇上制止我说话:“上天既然造出这样的你,必不可能容你悄无声息,默默埋没,你必将光芒万丈,为天下共知!” 我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是这样的吗?我不知道是怎样的阴差阳错,或是怎样的宿世因缘让我借古玉之力来到这里重新开始又一次生命。只是冥冥之中心里始终有点不安,不知道这一世不同寻常的人生能否平稳安渡。南宫鸿犀利的话语如预言灵咒般直射而来,我几乎无法回应。 “可是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最终必会送到你的手上。”他温柔的扶着我的双肩,神情温和。 我轻轻后退两步,脱出他双手的掌控。垂下眼睑,看向手中的紫戒。我唯一想向他要求的,只是取下这个。 “除了这个。”南宫鸿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温柔而坚定,含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我不会让任何人拥有你!你只能是我南宫鸿的妻子,只能属于我!” 这样霸道的男子!大约反对也是没用的吧?我忿忿的在心里想,好吧,只要这次之后,你有本事再找到我。若非这次意外和大意,哪怕你就在眼前,仅凭布阵,我也能让你难以走近。 “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想起来了吗?我斜了他一眼,都己经宣告过一个女子只能属于他一人了,才想起还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真是可笑! 见我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想了想说:“茵儿是吧?你叫茵儿?”看到我瞬间变化的表情,他笑了:“果然叫茵儿!真是好名字。” “居茵陈。请叫我居姑娘,茵儿不是你叫的。”我淡淡的说。 他笑笑不语。 “你认识我师父?” “他是我伯父。” 我讶然,师父竟有一个这样显赫的出身。看他平日里和山谷中的农人接触时的平和淡然,谁又能想像得到。 “你知道我师父在哪儿吗?”忍不住问道。 一别数年,不知师父现在可好,真的好想他啊。 看到我期盼的眼神,他歉意地说:“当年伯父出海之前曾回国一次。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不过,我可以马上派人出海寻访,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你。” 我失望地摇摇头:“不必了,师父如果回来,自然会来寻我。”而且,我可没打算告诉你我会在哪里。 “天色己晚,我该回家了。南宫太子,告辞了。” 南宫鸿笑容敛去,看着我,眼神深遂莫测。 我悄悄握住了袖中的“启阵筒”。这“启阵筒”是我闲暇时做的,在不及布阵的情况下,一压开关,筒中事先备好的阵势便会瞬间射出,无论多么紧急的情况也能从容脱身。只是,筒中的阵法都是不加时间禁制的,一旦陷入,很难出来。我只为自保,并不想太为难别人。所以不到迫不得己,也不想动用。 仿似过了很久,南宫鸿缓缓点头。我悄悄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被一双铁臂揽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我大惊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动。耳边有低沉的叹息声传来:“茵儿…茵儿…不要想逃…你逃不掉的…等着我,我回国后马上就来迎娶你…”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放开我,南宫鸿深深看了我一眼,当先走去。侍卫们恭敬的向我行礼,离去。 第八章 出山 坐在窗前己不知有多久了,我怔怔的发着呆。南宫鸿不肯放过我,可是又轻易就让我离开了。他应该知道我下次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找到,否则他也不会说不要想逃的话了。那他为什么还那样做呢?难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或者是他有把握下次一定可以找到我?若是前者我庆幸,若是后者…若是后者?…可是怎么可能? 就算他是师父的侄子,得过师父的指点,想要找到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可是,看南宫鸿的性子,应该不是个盲目自信的人,他必有所持,是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无聊地摆布起颈中的玉环来。这个玉环和我前世的玉镯一模一样,只是非常小,像一个形状特别的平安扣。从我这一世记事开始,就一直用红绳串着挂在颈上。我曾试着取下它,可是三天后就病得晕晕沉沉的,爷爷重新给我挂上才慢慢好转。此后,玉环就被作为护身符一直在我颈上挂着。后来恢复前世记忆,又跟师父学阵,我才发觉,玉环中竟似隐藏着一个天地大阵,可是合我和师父之力竟连阵法之源都无法探到,还差点陷入阵中。我依稀有点明白,当初我之所以来到这个时空,或许跟此阵有些关联。 “姐姐,姐姐…”门外一迭连声的呼唤着,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我笑着起身拉开房门,一个身着翠绿衫子的小女孩一头撞了进来。我抱住小女孩,刮刮她微翘的小鼻子,笑道:“栀子什么时候来的?妈妈呢?”栀子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妈妈在爷爷那边,有个病得好厉害好厉害的叔叔在村里,要爷爷救他。” “哦,村里哪个叔叔病了?”我随口笑问。 “不是村里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栀子认真的说。 哧!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可爱的栀子常常语出惊人。自我那日随口说了句“天上掉陷饼”之后,就总怀疑所有东西都是天上掉下的。常会绘声绘色地跑来给我们讲解今天天上又掉下来什么好东西。 见我笑她,栀子生气地撅起嘴巴:“姐姐坏,姐姐笑我。” “好好,姐姐不笑栀子。我们去看爷爷和妈妈要不要去救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叔叔“好不好?” “嘻嘻,好。” 爷爷和木槿姑姑正准备出门。我牵着栀子的手进去的时候,正听到爷爷吩咐木槿姑姑带上子午流注针和百露丹。 竟要用上子午流注针和百露丹,看来是中了巨毒了。 “槿姑姑,是什么人呀?”山谷隐蔽,很少有外人能够找到。这些年虽不时有慕名来求爷爷医治的人,但往往都是在群山间转圈。通过铜镜阵,爷爷会有选择地救治一些人,有些人则是能引多远引多远。爷爷脾气怪异,不是什么人都肯救的。 木槿一边准备,一边对我说:“看样子是一个江湖侠客。昨晚从山上滚下来跌进山谷的。全身青紫,昏迷不醒。可能是中了巨毒。” 我点点头,没再问。回头看到爷爷换上了一身青衣,发髻上也包了一块方巾,我一愣:“爷爷,你要出去啊?” 爷爷看看我:“我要去会个老朋友。三个月后再回来。茵儿一个人住如果太孤单,就让木槿和栀子住上来陪你。自己要小心。” 记事以来,爷爷从来没有下山过。这次一去三个月,还装扮这么整齐,看来这个约会对爷爷非常重要。虽然好奇,我还是没有多问,点点头:“好,爷爷自己也要小心。 “茵儿。”爷爷叹口气,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别让爷爷担心” “爷爷!”我的眼圈不禁红了:“我知道。” “居大夫,你放心,我会陪着茵儿,好好照顾她的。”木槿姑姑从背后扶住了我的肩膀。 “姐姐,姐姐,我也陪你。”栀子兴奋地大叫,她最喜欢在山上住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捏捏栀子的小脸蛋:“好,我知道我们家栀子最喜欢陪姐姐了,是吧?” “是。”栀子笑眯了眼。猛点头。 爷爷出山两天了,我天天陪着栀子在山上做游戏,栀子天天都乐得合不拢嘴,银铃般的笑声撒遍亭台楼阁。 第三天一早,我留了封信给木槿姑姑,告诉她我想出去走走,过些日子就回来,请她转告爷爷别担心。 走出群山,眼前竟是那日初来这个时空时见到的古战场,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仍不免震撼。 循着记忆走到当日那白衣女子中箭跌倒的地方,那里已是一片美丽的草地,翠绿的草毯,红的,黄的,白的小花遍地皆是。这里,也是我这一世生命开始的地方。 我脱下鞋子,光脚踩在草毯上,走了几步,又干脆躺了下来。看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地呼吸着草地的气息。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深切的感觉到生命的美好。我从没问过爷爷我父母的事,爷爷也从来不说。对于爷爷,可能是不想让那些悲惨成为我心里的阴影,对于我,则是不想同那些悲惨有所牵扯。因为在我心里,我始终不觉那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可是此刻,当我躺在当年的白衣女子中箭跌倒的地方,我仿佛能感应到当年的她那种无奈,那种伤痛和悲哀。忽然之间,仿似就从内心深处认同了她,同她亲近了起来。 不知她后来的命运究竟如何了? 第九章 灵药 好累啊,真的没有想到群山附近竟这么荒无人烟。没有车辆代步,连匹马也没有。一直走了两天了,太痛苦了。脚上都打起水泡了吧? 我坐到一方大石上,咬牙脱下鞋子,袜子上己沁出点点血痕,果然。再咬牙脱下袜子,钻心的疼,忍不住低声痛呼出来。定睛一看,几个大水泡都破掉了,鲜红的嫩肉裸露在空气中,丝丝的疼痛。翻了翻包裹,我找出一瓶自己研磨的消炎药粉洒在上面,清凉清凉的,疼痛立消。再用干净的软布轻轻包裹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啊?我犯愁的看着还是没有人烟的前方。咦,那边是什么?我紧盯着那片黑影慢慢移近。呀,是一头大水牛!水牛后面露出半个孩子的身影。太高兴了。虽然自己没试过,可我知道,牛应该是可以骑的。而且,有牧童和耕牛,那就说明离村庄己经不远了。只要到了村庄,我可以想办法买匹马或是雇辆马车。这些应该都是古代会有的交通工具吧? 我忍痛爬上大石,站在上面挥手大喊:“喂!小弟弟,过来一下好吗?喂…” 小牧童闻声转头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会,牵着牛朝这边走了过来。我大喜,爬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走近。 “小弟弟,前面的村庄离这里还有多远呀?”看着羞怯的看着我的小牧童,我放柔声音,笑问道。 看我这么和气,小牧童似乎是松了口气。红了脸,嚅嚅的说: “就在前面,不远了,我带你去。” “好啊。”我笑,又不好意思地指指脚: “我可不可以骑你的牛啊?脚上都起泡了?” 小牧童偷看一眼我扔在地上的沁血的袜子,点点头。 前世之时,每当想到“田园之乐”的词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骑牛吹笛的牧童身影。没想到今天第一次接触这些,却是我骑在牛背上,想想好笑。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西。” “小西会吹笛子吗?” “会。” “真的会啊?”我讶道,又不免有几分兴起: “可以吹给姐姐听听吗?” “嗯。” 清脆婉转的笛音悠然响起,仿似可以荡涤去所有的尘埃。几天行路的辛苦也悄然缓解。 我拍手赞道:“真好听!是谁教你的?爹娘吗?” 听到我赞,小牧童很高兴,也活泼起来。 “不是,是一个路过的叔叔。” “哦。” “仙子姐姐,你是从山上下来的吧?你见过神医吗?” “啊?”我一愣,失笑道:“你叫我仙子姐姐啊?我可不是什么仙子。我叫茵儿,你叫我茵儿姐姐好了。” “茵儿姐姐长得好漂亮啊,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小西也漂亮啊,就像,嗯,就像仙子的弟弟一样。” 小西咯咯笑,高兴得脸都红了。 真是单纯可爱的孩子。 “茵儿姐姐,你见过神医吗?” “见过。小西怎么知道山上住着神医呀?” “大人们悄悄说的。姐姐不要告诉别人哦,太多人去找,神医会生气的。我们村里要是有人病得要死了,他的亲人就会去山上找神医,只要找到神医,拿药回来吃了就没事了。” 我笑:“神医好找吗?” “不好找,常常找不到的。” “哦。” “教我吹笛子的叔叔也上山找神医去了。” “哦,叔叔也生病了吗?” “是,叔叔生的是怪病,身上一天天变黑。” 中了巨毒?!难道是爷爷临走救的那个江湖侠客?他挺会找的嘛,能够在中了巨毒而且毒气己经发作的情况下,在祟山峻岭间寻到一个隐蔽山谷间的小村庄,真的需要极大的毅力跟智慧。我不免好奇起来,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早知道,走之前我真该去看看的。 “茵儿姐姐,你说,叔叔能找到神医吗?”小西担心的问我。 我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小西放心,叔叔一定会找到神医,很快就该回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西惊喜地叫,开心极了。 边走边聊,村庄很快就到了。一眼看去,村庄比木槿姑姑家的谷村还要略小。小西扬手指向前方:“姐姐,那里就是齐霞镇。”我抬头看去,远方树木扶苏,其间隐隐显出一堵城墙。这是我在这个时空见到的第一堵城墙,远远看来很朴素的样子。不知站在城脚下是什么感觉。 “小西,村里有马卖吗?” “没…没有…有的…”小西知道我的意思,看看我的脚,也犹疑起来。 “怎么了?” “嗯,倒是有一匹马,不过是那个上山的叔叔的。他走之前说如果他回不来马就送小西了,可是叔叔要回来的呀,那……”小西为难极了。 我笑了,是他的呀?那就好办了。爷爷救了他一命,要他一匹马,简直太轻微了。我可不是“施恩不图报”的圣人。而且,齐霞镇不远,步行也就一天的路程,对他一个江湖男子而言,实在不算什么。这两天,我可是一步路也不想再走了。我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小西。 “没关系的小西,你将这个交给那个叔叔,他就肯定会愿意将马送给姐姐的。” 那是爷爷研制的雨睛丸,名字普通,却是爷爷花了多年时间费尽周折采集了上百种稀有药材反复试验才成功的。一共只有廖廖数颗。对普通常人可从根本上调理其体质,使嬴弱者很快就身强体健;对练武者则可以迅速治愈内伤并增加数层功力。算得是当世难求的灵药了。本不打算随手送人,但想想这样一个坚毅又聪明的男子,能助他一助也愿意。以他刚解完巨毒的身体,想恢复以前功力至少需要三个月,可是服下此药后功力和体质半小时后就会远远超过以前。 小西好奇的接过药丸,惊叫道:“好香啊,茵儿姐姐,这是什么呀?” 我一笑:“你交给叔叔,他自然会知道。” 毒药可能未必让人一眼认出来,真正的灵药却绝对是一见就知道的。 “嗯!” 我又从包裹中取出一瓶消炎药粉,递给小西:“小西,这个给你。不管什么伤口,抹上好得比较快。” 这附近猛兽多,这个应该正是村人所需要的。 “谢谢茵儿姐姐。”小西高兴的说。 “该是姐姐谢你才对,不是你,姐姐都不知道要怎么走出群山了。”我笑。 小西嘻嘻笑,脸都红了。 第十章 楚弈 齐霞镇是楚廷王朝的边关小镇,城墙并不高,但很结实。镇内人口不多,只有一条主街道贯穿全城。商铺,客栈,酒肆,官衙,全在那条街上。 我骑着追风进入齐霞镇的时候,天色己经晚了。 追风—也就是我赖来的那匹马,居然是一匹千里宝驹。第一眼看到它一身雪白昂然而立的样子时,就好喜欢它。我其实从未骑过马,只是在前世因为向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草原美景,想去草原旅游,所以特地收集研究过一些骑术方面的资料。真正开始骑的时候,心里真是有点紧张。没想到追风跑动起来那么平稳,风呼呼的从脸上掠过,田野急速向后退去。追风的四蹄上仿佛装上了弹簧,每一步都跃起老高,又轻轻落地。我紧抓着缰绳,心里觉得很快乐。 忽然有点惭愧,这样的马儿,哪个主人都会不舍的吧。就这样猝不及防就被我赖来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街上一家家开始燃起灯火,光线暖暖的,黄绒绒的。 停在客栈门口,小二忙迎了出来。我轻轻滑下马,将缰绳递给小二:“用最好的饲料,让它吃饱喝好,休息好。”小二盯着我,有点发愣。我轻咳两声,小二惊醒过来,脸上红红的,忙低了头,牵马朝后院去了。 走进大厅,厅上摆了四、五张大桌子,有几批人互相围了在吃饭。靠墙有一圈柜台,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正低头做账,算盘拔得“叭叭”响。 我走近柜台:“我要一间上房。” 书生抬起头,眉清目秀,眼睛亮晶晶的,灿若晨星。我在心里说:“好一个清秀干净的男子,他绝不该只是一个客栈的账房。” 书生看到我,呆了一呆,忙站起身来,说:“姑娘请跟我来。” 穿过大厅,我明显感到吃饭的人都停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都从后背粘了上来。我无奈的叹口气,看来明天非得准备男装才行。 书生领着我径自走到后院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阁楼:“姑娘住这边比较清静,如果不喜欢去前厅,饭菜都可以送到这边来,阁楼后还有一道侧门,可以通向街后小巷。” 我诧异的看向他,他眉宇磊落,目光温和。我笑了起来:“谢谢!怎么称呼你?” 他也笑了:“在下楚弈。” “我叫居茵陈。” “居姑娘。” 我笑着点点头:“楚弈,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姑娘请说。” “我刚才转了一下,镇上没有制衣店,你知道镇上谁家有制衣娘吗?我想做两套男装。”我坦言道。楚弈看了我一眼,没有丝毫的犹豫,坦然道:“家母是镇上最好的制衣娘。” 我笑:“那茵陈可真是有福了。不过,不敢劳烦伯母亲自前来。待会儿饭后可以带我去拜访伯母吗?会不会太晚?影响伯母休息?” 真的想早点换上男装,处处被人注目的感觉实在不太好,我又不愿整天蒙着面纱,那样照样引人注意,还不方便。 楚弈温和一笑:“家母每天必等我回家,才会自己去休息,不碍事的。” 我回他一笑。心里却开始羡慕起他来。这样疼他的母亲,这样的母爱,我从来没有拥有过。 楚弈的母亲娴静、温和,虽然只是粗布衣裙,却自有一种饱读诗书所沉淀下来的气质在身上。我一见就觉着亲切,笑着滑下马施礼:“茵陈见过伯母。” 楚母见到楚弈身旁白衣白马的我,眼睛一亮,忙扶起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好一个玉样的女子!” 我脸上略有些发烧:“伯母过奖了。” 楚母笑,携了我的手径自进屋。楚弈跟了进来,立在他母亲身后,含笑看着我。 “茵陈姑娘是说要着男装游历是吧?” “是。”我点点头。 “那有什么目的地没有? “没有。”我想了想,楚廷?师父曾说过,楚廷京城雷石乃天下繁华汇聚之地,京城近郊的雷石山,也向来以其雄奇险峻闻名天下,那么第一站就去雷石好了。 “我想,先去雷石吧。” “雷石?”楚弈母子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惊讶也有些黯然。 沉默了一会儿,楚母笑道:“弈儿后日正要动身去雷石,茵陈姑娘要是愿意,倒是可以为姑娘做个向导。” “嗯?”我疑惑的看向楚弈。 楚弈面上流露着悲伤:“先师病故,临终遗愿,只盼落叶归根,我送他的骨灰回乡安葬。” 楚母温柔看着楚弈,眼光慈祥如水。 我默然,忽笑道:“好啊,一路之上有楚弈作伴,肯定不会寂寞了。” 楚弈惊喜的看着我,我笑着点点头。 楚母在一旁笑道:“茵陈姑娘,我给你量体裁衣吧。等你穿上男装,我家弈儿的风采只怕也要被你夺去了。” 我和楚弈相视而笑。 楚母的手艺真的好棒啊。一针一线都是那么均匀平整,刺绣的花色也是素雅流畅。我穿上身,就像是自己的另一层皮肤,舒适极了。学楚弈将长发盘起,侧在脑后打了个髻,拿了块跟衣服同色的方巾束起。推门走了出来。 楚弈又是一呆,笑道:“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母亲说的真是没错。” 我白了他一眼,笑:“我们走吧。” 楚弈点点头,背上包裹。一白一灰,两骑出城而去。 第十一章 落水 楚弈的灰马是临时买的一匹普通马,脚程和追风差了很远。好在,我们并不急于赶路。我的本意就是出来游山玩水,欣赏风景的。楚弈似乎也并不着急,于是,我们就一路信马由缰,随意走走歇歇。 乡间小路多是碎石,土泽暗黄,两旁倒是绿意葱茏,色彩缤纷。沿着崎岖乡路转过一个弯,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倒吸一口气,欢喜得只想尖叫。 难怪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只是拐了一个弯,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湖面上遍是莲叶莲花,绿的,白的,红的。还有一叶叶扁舟,扁舟上是一堆堆的莲蓬和一个个笑语嫣然的女子。女子们有的扬手在采莲,有的手持长杆,在水面轻轻一点,扁舟便“嗖”的荡向前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诵书,十五能缝衫。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其心苦如煎。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采莲一何易,驻马一何难,远山雁声啼不断,远浦行云白如帆。远钟一声催客行,远路漫漫俟客还。牵我青骢马,扬我柳丝鞭。踏我来时道,寻我旧时欢。回首望君已隔岸,挥手别君已泪潸。看君悲掩涕,看君笑移船,惘然有所思,堵塞不能言。江南可采莲,莲叶空田田,莫言共采莲,莫言独采莲,莲塘西风吹香散,一宵客梦如水寒。” 我笑着吟完这首诗,眼中渐有雾气升起,前世想见荷塘的愿望,今世竟能以这种形式来实现。太幸福了呵!回头冲楚弈嫣然一笑:“我们下去吧。”轻拍追风后臀,当先向前冲去。快冲到湖边时回头看去,楚弈正策马追来,满面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我和楚弈将马儿留在岸边,向村人借了一条船,一起荡舟湖上。风贴着水面吹过,满湖的莲叶莲花都开始起伏跌宕,清香扑鼻而来。我开心极了。学着采莲女们的姿势去采莲蓬,不想碰歪了一株装满雨水的莲叶,满叶的“珍珠”倾泻而下,淋了我满头满脸。四周的采莲女们哄然大笑,楚弈的笑声尤其响亮。我挥袖拂掉雨水,笑叱:好啊,楚弈,你敢笑我,让你知道后果。一把抓过长杆,探入水中迅速一点,扁舟如飞向前窜去。楚弈惧水,大惊之下,面色苍白,摇摇晃晃的就要向水中倒去。我笑着伸手去扶,不想扁舟正好从一丛横倒的莲叶下方掠过,猝不及防的我反被一下扫入水中。又惊又乱的我一下子就呛进了好几口水,徒劳地挣扎着向下沉去。 水面离头顶越来越远,胸口闷得要炸开了,头也疼得厉害。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不适感淡去,我惶然发现自己居然从掉进水中的那个女子身上穿了出来。就那么在水中漂浮着,面前就是那个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自己”。怎么忽然之间竟有两个自己了?我大骇,忽然觉得这种情景非常熟悉,难道?我心一动,忙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腰际一片翠绿莹光,像一条玉带环成一圈。果然呵,又恢复成魂灵之体了。我伸手去拽水中的女子,手指却毫无阻碍地从她身上穿过。我微微一愣,又轻轻笑了。怎么就这么苯呢,魂灵和生命,那是两种不同组成成份的物质哦,可以近在咫尺,却永远相隔天涯! 我轻轻自水底飘起,看到水面上己聚起好几艘采莲船。楚弈面色苍白的趴在船舷上,焦急地看着我落水的地方,身上的衣服还在“嗒嗒”的朝下滴水,看来他刚刚才被人从水里捞起。还好他没事,不然我真的要心中不安了。 有几名采莲姑娘“咚”的跳入水中,朝水底游去。我羡慕的看着她们,如果我也会水,这一世的生命也不会如此短暂吧。前世我怎么就没想到要学游泳呢? 很快的,便有人从水中冒了出来。接着,又冒出几个。她们一伸手,一个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男子”便被拽了上来。只是,此时“男子”头上方巾己散,满头秀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身上,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凄美”来。 我忧伤的看着采莲船一艘艘划远。 从此,天上地下,又只剩了我一抹孤独的幽魂。 我看了看身上,是楚弈母亲手做的那袭男子衣衫。摸了摸头上,方巾还好好的包在那里。呵,早知道就不用扮男装了,看看,现在想回复女儿装扮还真不容易了呢。 去哪儿呢?我悠悠的飘荡着。有什么声音细细碎碎的在晚风中响起,伴着莲花的清香在身畔流留。 还是最后再去看一眼居茵陈吧,看看她会被葬在什么地方,日后想起,也可来看看。 一灯如豆。 楚弈坐在床前紧抓着床上女子的手。女子头发己被擦干,身上也己换了干净的女装,面色却依旧苍白得透明,在灯火的辉映下显出一种莹莹的光晕。 “楚公子,这位姑娘落水之时呛水过多,体内脏腑受损严重。幸亏自幼体质调理极佳,否则只怕早己不治。可是,目前这种情况,想要苏醒只怕也是不易。”一个长须老者收起银针,转头对楚弈说道。我一愣,难道我还没有死吗?只是,我明明己经魂灵离体了呀。 楚弈点点头,弯腰施礼:“多谢先生。请问先生,她要怎样才会苏醒?” 长须老者手捻长须,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只怕难说。这位姑娘脏腑所受损伤虽重,但只要照我方才所开的方子连服三日,自会痊愈。只是,这位姑娘的神志却一直暮气沉沉,我方才以银针相探也毫无反应。所以,这苏醒之事,只怕不易。” 楚弈手一抖,面色苍白,转头看向床上的女子,目露痛苦之色。 “老朽告辞,楚公子自便。” “是!多谢先生!” 我看着床上的女子,慢慢探手伸向她的鼻端。微微弱弱的略带冰凉的气息缓缓流出,我的手轻颤,心却开始飞扬起来。居然,真的,还没有死呵。嘴角扬起,笑容慢慢扩大加深。 怎么进去呢?我想了想,照着床上女子的姿势在她身上躺了下去。我看到自己的身形隐没在女子身体里,身上开始有了沉重感。正要松口气,突然头痛欲裂,“呼”的一声被从女子身上拉起,裹挟着在漆黑的夜空中急速而去。 第十二章 巫灵之女 被那股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力量裹挟着在黑暗中飞了好久,才慢慢停了下来。耳畔祝祷声渐浓,在最浓时又戛然而止。然后有一个狂喜的声音响起:“巫灵之女!找到巫灵之女了!…咦!… ”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惊讶。 我浑身酸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大片疯狂肆虐的红色火焰,我正处身在火焰的中央,腰际的玉晕发出的淡淡莹光将火焰远远逼退,竟连热气也没留下一丝。火焰四周布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阵法,一股氤氲之气从阵法中渐渐升起。 阵外稍远的黑暗中立着一个黑色的阴影,一道明亮的如野兽般的眼光紧紧盯着我。在这样的眼光之下,既使我现在是魂灵之体,也不由升起一种恐惧。这是什么人?他竟能看到身为魂灵的我吗? “巫祝,这是怎么回事?巫灵之女怎会是男子?”冰冷的声音从阴影口中缓缓吐出,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又一个阴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匍匐在地颤声道:“禀圣主,灵石应劫,对应的确实正是此人。此人身上的气息也确是至阴灵气,只不知…不知…” “圣主”冷冷一哼,忽然手指一扬,一缕劲气直击而来,头上方巾散落,长发流泻而下。我大惊,他随手一指,竟连魂灵都能触及,他是人是魂?或者都是? “圣主”冷笑:“原来如此。这倒有意思得很。” “取灵石!” “是!” 黑暗中一点红光慢慢行来。近了才看清,竟是一个人双手托着一方石板,石板上立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散发着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红光。 “圣主”伸手取过“灵石”,放在手中低头把玩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我,冰冷的目光中更带了几分寒意。冷声道:“启阵!” “慢着!”我强抑着心底的恐惧,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圣主”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阵法己经启动,氤氲之气渐浓,开始在天地之间漫延起来。 我心悸,也气极。眼看着那个奇怪的阵法一步步启动,却毫无办法。我手中并无布阵之物,无法立阵来和他的阵法相抗,只能寄望于被困之后破阵而出了。只是,这样奇怪的阵势我从未见过,破阵恐怕不易。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氤氲之气己遮天蔽地,连我身畔一直在疯狂肆虐的火焰都被完全遮住,有些什么东西在氤氲中升起,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明白,阵势己完全展开。 祝祷声喃喃响起,细细碎碎的,和今天在耳畔响了大半天的声音如出一辙。原来,从我一开始离魂,这里就己在对我施法了呵。 随着祝祷声的节奏,头顶忽然升起一轮红色的“太阳”,“太阳”逐渐光芒万丈,照得身周的氤氲之气也变做了红色,有了粘性。红色的氤氲如轻纱般飘荡,慢慢汇拢,凝成一张张薄薄的网,渐渐向我身周收拢。薄网上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红芒。 我凝神看着这些红芒,真是诡异呵,有了红芒的薄网竟似有了生命一般,肆意扭动着,脉脉而又邪恶地冲我微笑。我定了定神,不理会它,先试试这红芒的性质吧。 我拔下一根头发,轻轻一吹,头发飘然荡向前去,“咝”的一声撞上红网,迅速变短变细,一瞬间的功夫,发丝就被吸收干净了。而红网和头顶的“太阳”却开始兴奋起来,那种红芒瞬间变深变亮,薄网的蠕动也开始加快了。给人感觉就像是刚刚吃到第一口唐僧肉的妖怪,迫不急待的期待着后面的美味。 我大骇,不由有些慌乱。死便死吧,不管死后有没有灵魂,不管死得有多么不舍,总算,我也能平静接受。因为这一天是谁也无法避免的。可是,倘若要死得这么恐怖,死得连灵魂都被妖物吞噬,却实在是毛骨悚然得很,那样,我岂不是要从此万劫不复了么?绝不! 我毅然看向腰际的玉晕。那么,就启动玉环阵吧。 一开始我就想过,倘若,实在无法破阵,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启动玉晕中所含的玉环阵,以玉环阵和此阵对抗。但是,这个方法有一个致命的缺憾就是,我无法控制玉环阵。启阵后,以玉环阵穷天极地的威力虽必能克制这个怪阵,但我也极有可能会深陷阵中,难以脱困。所以,不到迫不得己,我绝不愿动用玉环阵。 但是,我自嘲的笑,现在不动用也不行了。与其被妖物吞噬,我宁愿永远受困。我扬起手,举步就要朝玉环阵的阵脚迈去。 仿似感知到了我的意图,祝祷声突然变得急促而尖利,带着一种极度媚惑的魔力,瞬间剌入我的脑海。我的脚步一滞,头晕沉起来,整个人突然觉得好疲惫,只想睡觉。 泛着红芒的薄网己近在眼前,眼看就要将我包裹,恍然间,头顶那枚诡异的“红太阳”竟似冲着我张开眼睛,裂嘴而笑。我忽然觉得那笑容倾国倾城,艳绝天下,恍恍忽忽地回以一笑,伸出手迎向前去。 手指上忽然一阵剌痛,痛彻心腑,同时,一片白得剌眼的光芒从手指上瞬间射出,盖过了天地间弥漫的妖红。我的神志为之一复,惊出一身冷汗。仿似有妖物的低声咆哮响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的脚步一错,旋身便入了玉环阵。跌坐在地上,仿似失了所有的力气。 许久,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紫戒发愣。我还不知道,成为魂灵之体后,这个紫戒居然也跟来了。想起当日南宫鸿的话:“…除非太子自己愿意,任何人任何办法都是取不下来的…”,不觉莞尔。居然连离魂也带着啊?厉害厉害,今天亏得它救我呢。 我站起身,打量着这个可能我以后永远也出不去的地方。多年前,我曾和师父携手闯进过这里。当时,我们事先做过充足准备,想到了一切可能遇到的意外,并带有很多的布阵之物,随时布阵以抵消此阵的部分威力,最重要的,还是师徒联手。可是,以师父的话来说,我们那次能够脱身,靠的完全是一种莫明其妙的运气。一直到出去后,师父都在发愣,然后慎重告诫我:从此,不许启动玉环阵。 我轻轻一笑,想起阵中有一处风景极美的地方,以后就长住那儿好了。先去看看吧。 刚刚迈步要走,忽见到周围阵势如水消融,黑暗包裹了过来。不远处,一团光圈,光圈中是一个神色憔悴的男子,他手中正拿着我的玉环和另一个方方大大的玉佩,将两种玉器拼在一起研究。不及细想,身体己自己朝旁边床上女子飞去。 浓浓的全身僵硬酸痛感传来,好累啊,我安心的睡着了。 第十三章 江渔 在清脆的鸟鸣声中睁开眼睛,眼前也是同样刚刚睁开正怔忡的双眼,清澈又有几分迷茫。很快的,眼神中便浮出了清醒和狂喜,紧紧盯着我,目光灼灼。我不自在地转开眼光,笑道:“早啊。” “早。”楚弈脸上笑容深深,眼光依旧只顾锁着我的脸,仿似再看不见其他。 我欲起身,才发觉手还被紧握在楚弈手里。想起当日落水后楚弈就是这样紧抓着我的手,难道这几日他一直就没有松开吗?我不由脸上一红,忙将手抽了出来。 楚弈看到我脸红,不由一呆,痴痴的看着我,忘了说话。 我尴尬的坐在那里,进退不得。 “嗯,这几天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吧?谢谢你哦。耽误了你的行程,真是抱歉。”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己经昏迷两天两夜了,我真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楚弈喃喃的说着,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张了张嘴,本想开两句玩笑,解开这种尴尬又略显暧昧的气氛,看到他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说不出口。 “嗯,昨晚,我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你拿着一块玉佩样的东西和我的玉环一起拼来拼去的,那是什么呀?”我转了话题问道。 楚弈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正是我昨晚看到的那块:“居姑娘你看,这背面有一个淡淡的凹进去的圆环,用你的玉环放进去刚好合适呢。” 我好奇地接过来。那块玉佩比一般的玉佩要大,玉质看不出好坏,呈长方形,正面活灵活现的镂刻着一条腾云架雾的龙,反面却光溜溜的,连字也没有一个,只在正中间凿了一圈凹进去的圆环。我拿起自己颈中的玉环,往玉佩凹进去的地方轻轻放去,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里升起,我惊异的发现玉环中的大阵竟消失不见了。看来我昨晚真的就是因为楚弈的合玉之举才能再次回来啊。我又将两件玉器分开,玉环中的大阵又回来了。真是奇妙啊!呵,看来以后不用再怕这玉环阵了,万一陷进去,就找楚弈求救好了。 我再次意外获得生命,心情非常好,一时兴起,就合玉分玉、合玉分玉地玩了起来,感受着玉环阵一会儿回来一会儿消失,又一会儿回来一会儿消失,乐得咯咯直笑。 “楚弈,谢谢你!”我真诚的说。 “你不用谢我,我们一起出游,你出事,我理当照顾你。” 我笑着摇摇头,他哪里知道,我谢的是他助我出阵,算是救了我一命呵。 “对了,你怎么会发现这件事的?”我扬了扬手中的两件玉器。 “呵,也是一时凑巧,这块玉佩我自幼带在身上,对后面的圆环样凹陷也早己看得熟了。这几日,我一直守着,想着没准你一会儿突然就会醒了……无意之中就看到你颈中的玉环了,实在觉得眼熟,就冒昧试了一试,没想竟真的相合。” 我笑,心里却冒了一身冷汗。倘若楚弈早一会儿发现这个秘密,没了玉环阵的保护,恐怕我早己被那个超恐怖的红网和“灵石”给吞噬了。真是险啊! 莫非,这世间当真有“天意”? “是啊,真的好巧,居然会同你的玉佩相合,莫非当初就是一对么?你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听母亲说,是当年父亲所赠之物,父亲如何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父亲?从没听你提过呢。” 楚弈神色有些黯然:“我还未出世,父亲和母亲便失散了。” “是因为战乱?”看他的年纪,应该也不过大我几岁,那时正是南宫帝国收服十三国的时候,他们又住在边陲之地,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种可能性。 楚弈点点头,又摇摇头:“母亲没说,每次问母亲都徒惹她伤心,我猜测也是如此。” 我轻轻一笑:“没关系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世呢。” 那一场战乱实际上并不长久,短短数年便结束了,在战争史上真的就如白驹过隙,仅仅一瞬。可是,对于陷入战争中的个人和家庭来说,却是倾其一辈子也难抹去的伤痛啊。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借宿在湖畔的一户农家己有三天了。农户家里只有夫妻二人和一个独生儿子。儿子己有二十岁,早该成家了。可是家中一贫如洗,婚期也就遥遥无期。平素两夫妻下湖捕鱼,儿子上山打猎维持生计。 “渔儿,湘莲她娘提的聘礼条件虽然高了点,可是湘莲这姑娘确实好的很。而且,她的年纪慢慢大了,经不起再拖了。吴公子那边的差事,要不你就再考虑一下吧。啊?” 我和楚弈散步回来,正听到江渔母亲的声音伴着青菜入锅的“兹拉”声在狭小的厨房里响起。 “娘,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打算。吴公子那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 “逆子!打算,你能有什么打算?难道你要眼看着湘莲变成老姑娘,或者嫁给别人吗?” “娘!” “渔儿,你娘是急了点,可是你真的要上点心了。湘莲她娘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然这些年爹常年生病,她也不会放任湘莲常常来咱家帮忙。…咳咳咳…现在她虽然聘礼要的高了点,那也是应当的。只怪咱家穷。可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对不住人家呀。咳咳咳…” “爹……” 不便多听,我拉着楚弈又转出院门,迎着清爽的湖风,寻了块大石坐下。 “湘莲?就是我们刚才去她家的那个姑娘吗?”我问楚弈。 “嗯,你昏迷的时候她来过几次,什么事都帮着干,落水那日回来,你的衣服也是她帮你换上的。” 我微微一笑,我还知道,落水那日就是她第一个跳下水救我的。 “楚弈,你知道当地风俗,女子新婚,最吉祥的贺礼是什么吗?” 楚弈笑着看我,他知道我的意思:“是龙凤花披,不过不容易求到。” 我眨眨眼:“再不容易,能不容易过生命吗?” “是,还有我一条呢。” “楚弈,对不起。你那日落水,是我害的。” “什么话!要这样算,你那日落水,也可说是我害的呢。” 是哦,若非他笑我,我又岂会故意捉弄他,更别说反害两人都落水了。罪魁祸首!我冲他呲了呲牙。 楚弈愕然,又忍俊不禁。 一声马嘶,我迅速回头。追风正从前方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楚弈的灰马。我咯咯笑着往追风跑去。我昏睡了几天,追风便失踪了几天,醒来后我还一直在懊恼,那样的马儿,我再也见不到了!真是想不到,它竟还记着我,竟回来找我了。而且还带着楚弈的灰马。 院门一响,一个人影迅速从院中冲了出来。看到我和追风亲热的样子又愕然止住了脚步。我笑着回过头,正看到那个男子看向楚弈的眼神,愤怒而充满仇恨。眼光转向我,更带了几丝不屑和鄙薄。看到我诧异而坦然的眼神,又有几分迷茫和复杂。 “居姑娘和楚公子回来了?请进来吧,吃饭了。渔儿,你也快进来吧。” 男子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了。 他竟是江渔? 第十四章 姐妹 湘莲这天早早就过来了,清清秀秀的一个女孩子,皮肤极好。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和江渔的父亲聊天,一眼看到我,先是一愣,眼神中有几许复杂,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很快便恢复清澈,冲我一笑:“妹妹醒了?没事了吧?” 不知为什么,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子,我就觉得好喜欢她,听她这样问,便站起身,挽了她的胳膊,嫣然笑道:“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了。姐姐相救,茵陈真不知如何相报,既然姐姐不嫌弃,以'妹妹'相称,那我们就结为姐妹可好?茵陈真的好希望可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姐姐。” 湘莲笑着点头:“好啊,我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好喜欢你,如果能做我的妹妹,当然求之不得。” 湘莲拉着我的手,领我去湖神庙求卦拜祭。当地风俗,在湖神庙许愿拜祭,终身不悔。 去湖神庙要绕过大湖,我唤来追风,和湘莲一起骑了上去。发现追风会自己寻我以后,我就不再系着它了。有了自己意识的马,也应该有自己的“马权”吧。倘若有一天,它不再跟着我,那也是我们缘份己尽,我也该欢欢喜喜的放它去它自己想去的地方。说给楚弈听的时候,楚弈瞪大眼看着我,然后笑我奇谈怪论。不过,他却也从此不系自己的灰马了,任它和追风一起流浪。 驼着我和湘莲,追风一点儿也不显吃力。步履轻松,速度飞快。 “姐姐,我的追风不错吧?”我得意的向湘莲炫耀。 “嗯。”湘莲笑着点头。 “是我赖来的哦。人家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呢。就给我骑跑了。”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 湘莲毫不迟疑地笑道:“妹妹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是啊,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虽然害得追风的原主人吃了一点点苦头,多跑了点路,可他是男子嘛,那个不算什么的。再说我也补偿他了呀。”我心虚的说道。本来也没什么,但我可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也,二十一世纪马都少见,更何况是这样的千里名驹。我实在是将追风看得太贵重,也太喜欢追风了,所以即使送出了一颗雨晴丸,没有得到原主人的当面认可,还是心里忐忑。若追风只是一匹普通马,我就不会这么想了。 湘莲点点头:“我知道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定会维护妹妹的。” 湘莲的话听来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我笑了笑,没有多想。 湖神庙造型比较朴素,占地也并不很广,可是香火非常旺盛,前来求签拜祭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我是第一次见到庙会般的场面,感觉非常新奇。 湘莲笑着拉我进了主殿,先去求了一支签。 “缘来鱼就水, 缘去木求鱼。 份属开并蒂, 何事乱花期?“ 我笑着对湘莲说:“开并蒂哦,姐姐,看来我们是注定的姐妹呢。” 湘莲也笑,她拿了签文去找解签道士。道士接过签文,刚要讲解,忽然从我们身后伸过一只手,一把夺过签文,然后一手拽了湘莲,出门而去。 我吓了一跳,忙追出门去。两人己走远,不过看背影,那个拽走湘莲的人应该是江渔。我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恼怒。江渔什么意思呀?在家的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现在又这样将湘莲拖走。我怎么得罪他了? 再没游玩的心思。我骑上追风,慢慢沿湖边而行。凉爽的湖风吹起我的长裙和鬓发,湖水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漫无边际,白色的水鸟张着翅膀在湖面起落滑翔,我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算了,我对自己说,怎么说,都是他们救了我。不跟他计较。他不喜欢我,那我离他远一点好了。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多呆,原本我就准备,等忙完湘莲姐姐的婚事就动身的。 不知道楚弈办得怎么样了?他比较熟悉当地情况,又因生意往来认识一些当地朋友,所以很多事就都交给他去忙了。 滑下马,我在湖边坐了下来。顺手拾了几片薄薄的石片,试着在水面上打“水漂儿”,只是我向来苯得很,每次石片最多在水面上弹跳两次就沉底了。今天也不例外,扔了几次便没了什么兴致,算了,不扔了。 身侧忽然有一块石片竟连着在水面上跳了十多次才沉底,我讶然回头,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己站了一个红衣女子,眉目如画,风华绝代,正冷冷的看着我。 看着她的眼神,积压在心里的不快一起触发,我骨子里的傲气升了起来。别以为什么人都可以欺负我!我又不欠她什么。我骄傲的站起身,冷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冷冷的和我对视了一会儿,开口道:“蒙峰在哪儿?” 蒙峰?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见我不说话,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他…怎样了?” “你问错人了吧?”我又不认识。 红衣女子身子轻颤,眼中忽然射出怨恨而嫉妒的光芒,大声道:“别以为他把马送给你就是喜欢你,这匹马是他费尽心力驯了来送给我的,因为我不要,他才给你。他喜欢的是我!是我!” 追风?原来她说的是那个中毒的男子,他叫蒙峰啊。 “我不认识他。你要喜欢他,自己去喜欢好了,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淡淡的说。 红衣女子似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愣,看我的表情不似作伪。不由有点将信将疑:“追风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去问他,自然就知道了。”我不想多说。 红衣女子面色一沉:“追风不能让你带走。” 好一个蛮横的女子!本来见她一片痴情,我己不打算计较了,她却得寸进尺起来。我这下真的生气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站住!” 我没理她,继续走我的路。一声清吟响起,一道白光追着我的身影而来。眼看就要接近我的身体,忽然又侧滑到一边去了。 红衣女子惊疑不定的站在那里,喝问:“你在使什么妖术?你这妖女!…你出来!出来!…” 我站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惊慌地四面张望的样子,淡淡地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一晚上吧,虽然你出不来,可也不会有人能进去的。下次再这样跟我说话,我就关你两天两夜!” 站在湖边,放眼看去,水波荡漾,一望无际;侧耳细听,流水潺潺,鸟鸣清脆。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里,竟设有一个阵法,而且关住了一个正大声喊叫的女子。 我骑上追风,最后看了一眼,便往前行去。明天早上,阵法自毁,红衣女子自然就脱困出来了。这样无礼的女子,关了她,我一点儿也不觉歉疚。 “妹妹…妹妹…”身后有马蹄声急促而来。 我回过头,湘莲满头大汗地骑马跑了过来。我惊讶的看着她:“姐姐,怎么了?” “妹妹快走,有人抓你来了。” “呃?!”我诧异极了:“抓我?” “是,你伤了蒙峰,却不知道蒙峰对这一片的农户是有大恩的,这附近的渔民和猎手都十分感激他,特别是年轻人,都是将他奉若神明的。这次你将蒙峰伤得那么厉害,大家都动怒了,一定要惩治你,你快走吧,别再回来了。”湘莲急急的说着。 “我伤了蒙峰?谁说的?”又是蒙峰! 湘莲一愣:“妹妹别管了,你快找吴公子去吧。他定能助你脱险。再迟就来不及了。” “姐姐,己经来不及了。”我看着四面围了过来的人群,笑着对湘莲说。心里却真的是气极了。我明白,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可是他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我做了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我心里怒气翻涌,傲然而立,冷冷的看着围上来的人群。 人群将我和湘莲团团围住。看到我的表情,先是一愣。又群情激愤起来,指着我和追风议论纷纷。江渔站在人群前方,愤怒的看着我和湘莲。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湘莲在这样的眼光下,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神情却坦然得很。我一下子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湘莲了。 “湘莲,你过来!”江渔怒吼。 湘莲平静的看了江渔一眼,摇了摇头。 “渔哥,莲姐她怎么…?”旁边有人疑惑的看了过来。 “湘莲……” “慢着!你们今天这样围住我,想要做什么?打劫吗?我竟从不知道莲花湖畔的农家还会做这样的事呢。真是厉害哦!”我打断江渔,语带讥讽的说道。我不想让湘莲因我而和江渔产生罅隙,看得出来江渔在这一片有些威信,算得是湘莲的良配了。 人群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吸引到我这边来了,一个个神情都有些忿忿。江渔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说:“妖女,你不用嚣张,就算你势力再大,你害了蒙大哥,我们就是拼了以后四处逃命,也要给蒙大哥报仇的。” 我面色一沉,冷声道:“谁说我害了蒙峰?又有谁看到我害蒙峰了?” “妖女还要狡辩,蒙大哥的宝马都在你手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十五章 问罪 “仅凭一匹白马,证据是不是单薄了点?”我冷笑。 群情激愤,一个个面色胀得通红,就连湘莲也略有郝色,低头不语。 江渔扬手止住喧哗,看了湘莲一眼,对我怒道:“你这妖女还要狡辩吗?我问你,追风可是你从蒙大哥手中得来的?” 我的眼神越来越冷,一而再的被人冒犯,真当我不会还以颜色吗? “是。” “追风是极品雪原千里马,一大群野生雪原千里马里只出一匹。世人都知道,普通的一匹雪原千里马都是价值千金,就因其极难驯服,更何况是追风这样的千里马之王?当日蒙峰大哥为博美人一笑,在雪原上蛰伏整整三个月才带了追风下山,这事传遍天下,谁人不知?后来追风赠于美人,蒙大哥却被美人下毒暗害,从此下落不明…”江渔说到这里,不由咬牙切齿,眼中喷出的火焰似要将我烧成灰烬般。 “那又如何?”我冷冷道。 “那又如何?!你害了蒙大哥,我们又怎能轻易放过你!今天,我们就要你给蒙大哥偿命!” “真是可笑。蒙峰被人所害,与我何干?亏你们都自负身受蒙峰大恩,竟连蒙峰究竟是被何人所害都弄不清,还敢妄言替他报仇,笑死人了。”我不屑的昂起头。 湘莲惊讶的抬起头:“妹妹的意思,蒙大哥不是被你所害?” 我看着湘莲,眼中浮出几丝暖意,点点头。 湘莲看着我,笑意渐从眼中溢出,她转过身,对江渔说:“渔哥,我相信茵陈妹妹,她说不是她害的蒙大哥,那就不是她害的。你让大家,你们都散了吧。” 江渔脸上神色有些难看:“湘莲,我那样劝说于你,你却还如此固执,你与她不过刚刚相识,竟就这样受她迷惑,这样维护她。难怪蒙大哥那样的英雄人物也会遭她暗算。” “渔哥…” “我只问你,你可还记得蒙大哥对我们的大恩?” “我当然记得,可不是茵陈妹妹…” “湘莲!…你看看她的模样,像她这样风姿的女子世间可还有第二个?不是这样的女子又怎能让蒙大哥动心?你再看她身边的追风,她亲口承认是从蒙大哥那儿得来的。事实俱在,任她如何狡辩也无法抵赖,你却还要相信她吗?” 湘莲哑然。 “住手!住手!” 两骑如飞而来。一骑上是一名折扇纶巾的潇洒公子,另一骑上是身负包裹的楚弈。 “吴公子,是吴公子来了。” 人群中窃语声响起,一个个面上都有不以为然之色:“吴公子居然还要维护这妖女。” “堂堂吴家公子,怎么可以……” 两人在人群外下马,径自向我走来。众人看样子对这吴公子颇为尊敬,虽个个面露不满,却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过来。 走到近前,看到我,楚弈一脸放心的笑,又忿忿的瞪向江渔。吴公子却是一愣,一脸的焦急之色褪去,带上几丝震惊和迷茫。 “你…”吴公子看着我,不知如何开口。 我微微一笑:“吴公子,你此来,可是为寻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 吴公子一怔,满面焦急之色又露了出来。点头道:“是,莫非姑娘知道红衣的下落?” 点点头,我笑:“可是如今我却在为他人顶罪,不知公子可否能助一臂之力?” 吴公子面露歉色,略一沉吟,转身面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乡亲,请听吴浩一言。我知道你们今天是为蒙大侠报仇而来。可是,蒙大侠的事和这位姑娘无关,请不要为难这位姑娘。红衣当日一时任性伤了蒙大侠,诸位若想报仇,吴浩愿一力承担。只求诸位放过红衣,吴浩自当九泉之下亲向蒙大侠请罪。” 一言毕,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都震动不己。 湘莲一脸喜色,江渔及众人却是一脸震惊,看看我又看看吴浩,眼光惊疑不定。 楚弈凝视着吴浩,嘴角渐渐翘起,眼光转向我,温柔如水,带着几许坚定。 我垂下眼睑,微微含笑。 “这位姑娘,连累到你非常抱歉,幸而吴浩来得及时,并未酿成大憾。作为赔罪,日后姑娘若有为难之事,吴家绝不敢辞。只是,还盼姑娘能够相告,红衣……她在哪儿?” 我笑着举步朝湖边走去,挡在身前的农人面色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退了开去。 “吴公子,你说这片湖畔景色可美?” 吴浩焦虑的跟在身侧,应道:“哦,是美。” “吴公子也这么认为么?看来你们倒真是心意相通呢。你知道么,本来有人是打算要在这里彻夜欣赏风景的,但是,既然吴公子一片痴情,心心相念,不如还是出来相见的好。你说呢,红衣姐姐?” 吴浩心神大震,忙四面寻找。农人们也是看着一望无际,无遮无挡的湖岸面面相觑。 我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脚步微错,几步之后,一个一身红衣,眉目如画,风华绝代的女子凭空出现在眼前。 众人一声惊呼,眼光在我和红衣女子身上转来转去。嘴都合不拢了。 吴浩一脸激动,几步跨上前去,一把抓住红衣女子的手:“红衣,你没事吧?”红衣神情怔忡,眼光瞄向我,满是嫉妒和怨恨,她甩开吴浩的手,冷声道:“你是谁?”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她是将我视作情敌了吧?既是如此在意他,当初又为何要伤他?我看了看站在她身侧,眼睛一眨不眨地温柔看着她的男子,有她在身边,对他而言,便是整个世界了吧? “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一句前世的歌词轻轻在耳边响起。 我叹了口气,“情”之一字,自古相同吧。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并不认识蒙峰。倒是姐姐你,要好好珍惜身边人才是。” 红衣神情一滞,眼光转向吴浩。她刚才身陷阵中,阵外之人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却是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的。刚才吴浩为她愿以死向蒙峰请罪,想必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她若懂珍惜,未尝不是一种难求的幸福啊。 见红衣看向他,吴浩眼神都亮了,脸上的笑益发温柔。红衣却是一眼就扫过,回头看着我,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别妄想可以跟他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记着,他喜欢的只有我。” 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吴浩神色黯然,匆匆向我拱拱手,也上马随后追去。 第十六章 误会 我看着红衣驰去的方向,微微有些头痛起来。真没想到,不过是赖了一匹马,竟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还有那个红衣,我己经一再的向她解释过了,为何她就是不肯相信,就是认定我是她的情敌呢?晕死了! “妹妹,现在没事了,真是太好了。”湘莲笑着过来执起我的手。 我扫了江渔和众人一眼,皆面有郝色。我轻轻哼了一声道:“今天的事若不是刚好吴公子来了,而红衣也在这里,不知道我是不是会被打死'谢罪'哦?” 众人头都低了下来。江渔忽一步跨上前来,“扑”的一声跪倒:“江渔和乡亲们愚昧,今天竟冒犯到茵陈姑娘,请姑娘责罚。江渔等绝不敢推诿。” 身后众人一时间跪倒一片:“请茵陈姑娘责罚!” 我吓了一跳,虽说被他们误会,一再轻侮、冒犯,我心里确实气得要命。可毕竟是一场误会,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按我的想法,随便整治一下他们出出气也就算了。更何况,当日助我们救我们的女子还是他们的亲人,就是冲着她们,我最终也不会跟他们多做计较。否则,我也不会忍江渔到现在了。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一个个神情严肃恭敬的跪在我面前请求责罚,我心里平空升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忐忑地看了湘莲一眼,湘莲正笑看着我。 “你们,你们也不必这样,快起来吧。我当不起。不过是个误会,我不生你们的气就是了。快起来吧。” 众人一声不吭,也不起来。 我急了:“你们怎么了嘛?我被你们气得要死都没把你们怎么样,你们倒这样来压我……” 我来自二十一世纪也,黑压压的一群人跪在我面前还叫不起来,真是要崩溃了。 湘莲在旁边忽然“扑哧”一笑,拉起江渔道:“渔哥,你们就起来吧。茵陈妹妹看样子确实没生你们的气,你们就别让她着急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江渔不好意思地一笑,冲我拱手说:“茵陈姑娘,真是对不住,你别见怪。” 我笑道:“没关系,都是误会嘛。”只要你别再动不动便吓我一次就好。 “这次蒙大哥被红衣那个妖女暗算,他的毒解了吗?” “己经解了。”爷爷出手,世上还有解不了的毒吗? “太好了!”众人都兴奋起来,开心地互相笑着:“蒙大哥英雄盖世,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害的。” 我微微笑着。看来这蒙峰在此地倒真是深得人心啊,能被这么多人爱护,也真是不简单呢。 “茵陈姑娘,蒙大哥会来这里跟你汇合吗?好久不见他了,真想见他一面呢。” “……?”跟我汇合? “对了,红衣那个妖女,如果敢再来找你麻烦,我们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怎么会突然间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茵陈姑娘的风姿世所未见,这世上也只有茵陈姑娘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蒙大哥了,那个红衣到底还是差了点。” “……?!” “所以那个妖女才会那么妒嫉啊,还敢毒害蒙大哥。下次…” “……” “茵陈姑娘,茵陈姑娘,你去哪儿?…” 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拖了湘莲,纵马飞奔而去。 天!这些人可不可以哪怕是一天不要误会我啊? 看到我的脸色,湘莲咯咯笑个不停。 我在一片莲花正盛的水域停下马。一脸抑郁地坐到岸边。湘莲轻轻叹口气,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姐姐,你说这世上的人怎么都那么喜欢按自己的思路想当然的分析、揣测事情啊?” “……” “姐姐,我不认识蒙峰,我从未见过他,你信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信。” 我诧异的看向她:“为什么?” 湘莲目光清澈,脸上带着最真实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你。即使渔哥先入为主的给我讲了那么多你的'恶行',你只用一句话,我便信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又有些迷茫:“我是那样相信渔哥的呀……或许,前世我们真的是非常好非常好的知己吧。” 泪水直往眼中涌去,我忙低下头。 天还未黑,月亮便升了起来。我和湘莲一起坐在静谥里,看着晚霞消逝,月色越来越亮。 “姐姐,你爱江渔吗?” 湘莲微微有点脸红,点点头:“是。”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悠远:“我和渔哥从小一块长大,他聪明、勇敢、有担当,在小伙伴中一直隐隐是个领头者。后来,我们慢慢长大,相好。渔哥说,他娶我的时候,一定要让我做十里八乡最风光的新娘……后来,莲花湖突然翻湖,平空腾起滔天巨浪,而且,一日猛烈过一日。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不能入湖捕鱼,到后来,湖水竟一夜溢出湖岸十数里远,莲花湖附近的村庄全部被淹。” 湘莲面色苍白,声音颤抖,似是又见到了那天地间一片涣涣大水,人畜的尸体在水面漂浮的惨景。 停了停,她又说:“渔哥家就在那时遭了巨变。哥哥姐姐都死了,家也毁了,爹爹被冲进水中漂了几天,幸亏抓住了一棵大树,后来才能生还……那时渔哥己经顾不上自己家了,他带着一群伙伴,跟着蒙大侠入了湖,一直过了十多天才回来。那时,湖水终于治住了……莲花湖恢复原状,渔哥家却贫病交加,一直没能缓过来。” 我看着月光下的莲花湖,美丽妩媚,静谥一如处子。曾经那样深重的灾难早己渺无痕迹。 “是怎样的水患引起这样的灾难呢?” 湘莲摇摇头:“从湖里治水回来的人对那次水患的事一个个都讳莫如深,对任何人都不肯提起。只是,从此对蒙大侠却是敬若神明,不许任何人亵渎。” 我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吴公子是什么人呀?我看大家对他倒也挺尊敬的。” “他是世家公子,家里有钱有势,他的姑姑还是当今皇后。当年水患过后,大家重建家园也曾得到他大力资助。只是,他……” “只是他也喜欢红衣,和蒙大侠争同一个女子,让大家颇有微词是不是?” “是,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子叫红衣,这件事却是传遍了的。”又看着我笑:“所以他一作证,大家就都信了。” 我又头痛起来,那个红衣,还有大家…… “为什么大家会以为蒙峰喜欢我了呢?蒙峰从未见过我,我也根本连蒙峰是谁都不知道!再说了,蒙峰为了红衣在那个什么雪原上那么辛苦地驯服追风,可见对她是情深意重的,怎么可能……” 湘莲咯咯笑:“傻妹妹,蒙大侠虽然英雄盖世,可是英雄自古多情,他为其他女子做的事也不少呢。” 我瞠目结舌。原来竟是一个这样处处留情的男子,亏得红衣还当宝似的。撇撇嘴,这样的男子离远一点就好,再好我也不要。 远方渐渐显出一线天光,转眼便是黎明了。 “姐姐,我要走了。” “我知道。”湘莲神情有点黯然,又一笑:“妹妹终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可我有一个属于这里的姐姐,一个胜过血缘之亲的姐姐。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姐姐!” 相视而笑。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相携而起,我几步撤掉阵法,笑着对湘莲说:“姐姐,我们走吧。” “居姑娘,你们出来了?”楚弈惊喜的从旁边转了出来。 “你?……” “我骑马从后面跟来,见你们在这里不见了,担心你们出事,所以就等着了。” 他竟在这里等了一夜? “……我们没事……”我笑。 看到他身后从昨天就一直背着的包裹:“这是?” “哦。”他取下包裹,脸露喜色:“是你想要的东西,都办好了。” “真的?”这么快啊。 打开包裹,一套光彩夺目、色泽美丽的龙凤披风出现在眼前。湘莲倒吸了一口气,疑惑的看向我:“这是龙凤双披中最吉祥的七彩龙凤啊,就连德高望重的长者嫁女或娶妇都不容易求到。妹妹如何能够得到?” 我微微一笑:“这个姐姐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好好收着它,等到出嫁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上就行了。” “妹妹要把它送给我?!”湘莲惊讶的张大了嘴。 “当然了,你不会以为我要出嫁吧?”我眨了眨眼睛。 “可是……” 不等她说完,我己经迅速系好包裹,塞到她手里了。翻身上马,挥手道:“再见了,姐姐。你要好好保重。” 追风急驰而去。 楚弈半途追上的时候,我己在一片草地上编了好几个花环了。 “给你。”我笑着递给他一个。 “这是什么?”他笑。 我白了他一眼:“花环啊。”这还用问! 他好脾气的笑笑,没吭声。 我转了转眼睛,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将手中的花环戴了一个在追风头上,又给楚弈的灰马也戴了一个。然后斜眼瞄着他,看他如何反应。他神色自若地走了过来,取下两个花环放入怀中,慎重的对两匹马说:“居姑娘仙子样的人物,她亲手做的东西你们是不可以久戴的,否则可就唐突佳人了。就是这样,也是你们难求的福气了。” 下巴差点要掉,他竟这样给自己解围啊?不由忍俊不禁。 第十七章 追杀<上> 楚弈告诉我,按照我的配方研磨揉制的药丸己经交到江渔父亲的手里,湘莲母亲那边也己代江渔送出了一份厚重的聘礼。其余搭救我们的姑娘家里也都各有谢礼。 “只是那玉春堂的老板一定要见见能开出如此配方的奇士,我好不容易才挡掉。这次一下子得到五张制药密方,他都快喜疯了,所以我们开的价钱他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楚弈笑着说。 “那是因为他知道,靠着这五张密方,他的生意将源源不断、远超同行。”我笑道。前世的西药配方在这一世可收奇效,我早就试过了。 “倒是那位铃兰夫人,收下药丸后,立即给了一套最吉祥的七彩龙凤,还一再询问是否需要其他帮助。” 我微微一笑。那铃兰夫人据说才貌双绝,亲手织就的七彩披风连皇室女子出嫁都非用不可。如今看来,倒还是个识得草药之人。轻叹口气,爷爷的晴雨丸,剩下不多了。 “楚弈,我们走吧。” 天空忽然下起倾盆大雨的时候,我们刚好进入雷石的郊区小镇—雷郊。大雨一连下了好几日,根本无法出门,只好闷在大堂里听客人闲聊。 “……那红衣姑娘就此失踪了,据说七巧门遍天下散发七巧贴寻找呢……” “…真是想不到,依侬楼的红牌姑娘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七巧门门人……” “……” “呃,知道吗?皇上日前曾将七公主赐婚给吴家公子,可是被拒绝了,听说为的就是这红衣姑娘。” “不止呢,听说当日红衣姑娘第一天在依侬楼登台,吴公子就看上了,堂堂世家公子天天都去,连侯爷家的亲事都退了,还说非红衣不娶。吴老爷子都气病了。” “还有蒙大侠也是被这红衣姑娘迷惑,最后生死不明呢。唉,红颜祸水啊……” “是啊,是啊……” 大堂的门猛的一下被撞开,一阵急风裹着大雨扑面而来,门口的几张桌子一下子全在风雨的笼罩之下。围坐在桌前的人慌忙跳了起来,就有人破口大骂了起来:“奔丧呢?瞎了……” 辱骂声如被利刃斩断,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来。大堂中一片死寂。我从二楼探头下去一看,堂中竟己站了数十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一个个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冰冰的气息。中间的一个男子头戴黑纱。他抬起头,朝我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似看到一双泛着红芒的眼睛冷冷的在朝我微笑。打了个激凛,那张铺天盖地的红网从脑海中浮了出来。 我霍然起身,拉起楚弈就走。 楼下脚步沉重,己有人开始追了上来。 拴紧门栓,我慌忙取下颈中的玉环,放到楚弈手心,嘱他握紧,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我握住楚弈双手,闭眼,以灵觉感知玉环,探入玉环,启动玉环阵阵脚。身后房门“碰”的一声撞开,一股阴邪的气息直击而来,瞬间撞上我的后背。玉环阵终于堪堪启动,黑衣人泛着红芒的身影一闪而逝。 我软软的跌坐在地上,身上一阵阵彻骨的寒冷。抱着双肩,控制不住的直打哆嗦。楚弈大惊,拥住我,接触到我的体温,瞬间面色苍白。稍犹豫,毅然将手探入我的怀中,取出雨晴丸,颤抖着放入我的口中。我只觉越来越冷,越来越晕沉, 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十八章 追杀<下>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周围全是黑暗。全身酸痛,忍不住动了动手脚,这才发现还被人抱在怀中。同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立即睁了开来,在黑暗的映衬下,越显得灿若晨星。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嗯。”我应道:“对不起,连累你了,他们是来抓我的。” “不要说这种话。能和姑娘一起共患难,是楚弈之幸。”停了停,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茫然道。只是,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恐怕真的是生死两难了。 叹了口气,我站起身。楚弈忙扶住我,我轻轻推开他的手,笑道:“别把我看得那么虚弱,我己经好了。” 楚弈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周围浓浓的黑暗,我突然笑了,问道:“楚弈,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吗?”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不会是在姑娘的玉环里吧?” 我笑:“真是聪明。” “可是姑娘的玉环那么小,我们这么……这么大,究竟是我们变小了,还是姑娘的玉环变大了呢?而且……而且,我们在玉环里,那姑娘的玉环在哪里呢?不会是在那群来追我们的黑衣人手里吧?”楚弈惊异而又不无担忧的说:“那样的话,我们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当然不会啊。”我一脸轻松的笑着。拉着楚弈的手,三转两转,一转身,眼前便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另一个世界。楚弈惊奇的张大了双眼。 “漂亮吗?”我笑问。 “这是……我们这是出阵了吗?” “没有呢,这是阵法中的另一片小天地。这个玉环内隐含的乃是一个天地大阵,它包含着世间万物、一年中的各个季节、一天中的各个时辰、海洋、陆地、高山、深谷……。” “太神奇了!” “是啊。”我微微一笑,伸手在颈间一拂,玉环便到了我的手中,摊开到楚弈面前笑道:“你再看看这个。” 楚弈又惊又喜:“怎么还在你的手中?这么说我们现在不是在你的玉环里了?那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呀?” “我们当然还是在玉环阵中呀。”我笑道:“不过,玉环阵现在从玉环中出来了,分布在天地之间。”我也是借由楚弈的玉佩才发现:玉环实际上就是玉环阵的容器,启动阵脚,玉环阵就从玉环中逸出。就像我做的“启阵筒”一样。只是不知它的布阵之物是什么,居然可以在收阵的时候,让阵势自动进入玉环。我的“启阵筒”用过一次就得重装呢。 “玉环阵这么大,一旦展开,岂不是方圆极大面积的人都会陷入?这样……”楚弈沉吟着。 我笑道:“不会的,玉环阵占地面积虽大,想进来还不是那么容易呢。找不到阵脚的人根本上就是看不到此阵的,行路也丝毫不受影响。就如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那…那些黑衣人会不会进来呀?” “不会的。不知道为什么,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启动此阵。而且,就算他们进来。我们也可以在阵中走动着避开他们。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楚弈笑,点点头。又问:“姑娘为什么不将他们一起困到阵中呢?这样不是更好吗?” “因为我控制不了玉环阵呀。自然也没办法把他们困进来了。就是带你进来都不容易呢。”我无奈的笑道。若不是多带一个人要多费那么多时间,我又岂会被那股阴邪之气击中呢? 追风真是有灵性啊,为了避开那些黑衣人,出阵的地点我特地选在了离雷郊有十数里远的雷石城门附近。走在黑黑的小路上,我正在想着明天怎么去把追风找回来。就听到身后一声马嘶,回头看时,正看到一白一灰,两骑如飞而来。 当夜宿在雷石最大的客栈—王城客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踏入王城客栈的大堂时,手中的紫戒突然很耀眼的闪了一下。再一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第十九章 身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找楚弈。准备陪他去他恩师的老宅。据他说,他恩师在京城还有亲人的,只不知为什么十几年都没见他回京探亲。 楚弈不在房间,大约是去大堂了。那就去大堂找他吧。转到楼梯口,正要下去,忽然瞥见从大门走进一队人来。一个个气宇不凡,长身而立。其中一个一身白衣,长长的眼睛,薄唇轻抿着,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一种天生的贵气和霸气。手上的紫戒突然耀眼的闪了一下,白衣男子仿似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我躲在木柱后面,心里“砰砰”直跳。竟是南宫鸿?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居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楚弈一脸微笑,手里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向我走来。 完了,我悲哀的想,怎么就那么巧啊,你晚点儿出现也好啊。看向楼下,南宫鸿眼神如电,果然己看了过来。来不及了,长袖舞动,我迅速布起一阵,拉起楚弈便躲了进去,回头看时,南宫鸿堪堪赶到,锐利,暴怒的眼眸一闪而逝。 边走边布阵,一直来到后院,急忙和楚弈纵马离开。狂奔一阵后,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南宫鸿啊南宫鸿,你就生气吧,暴怒吧,想要再次抓住我?等你有本事再说吧。楚弈微笑的看着我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样子,问:“那是什么人啊?看样子姑娘似乎不想见到他?” “当然了,你要是被人逼迫去娶一个你不想娶的姑娘,你会愿意再见那个逼迫你的人吗?” “呃?……” “算了,不说了。”我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笑着说:“对了,今天我们就去你恩师家吧。” 楚弈眼睛一亮:“姑娘是说,要陪楚弈去办事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了,这一路上我麻烦你的太多了。而且几次共患难,我们早就算是好朋友了,你有事,我当然要陪你去了。”况且,你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呢。 “姑娘……” “不要'姑娘'、'姑娘'的叫了,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叫我'茵儿'好了,我爷爷、我师父、还有木瑾姑姑都是这么叫我的。除非,你不愿意?” “不不不。”楚弈忙摆手:“楚弈求之不得。” 我笑着眨眨眼:“不过,我现在身着男装,你就叫我居英好了。'落英缤纷'的'英'。” “好。”楚弈容光焕发,笑着应道。 眼前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古宅,虽然年深日久,却并不显老旧,反而还有一种沉稳的气势和尊严。门口是一对巨大的石狮,红色的雕花巨门上是一对青铜的扣环,泛着些许青苔的色泽。看来这里真的是长久没有人来拜访过了。楚弈上前扣门,过了许久,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一个头发半百的妇人探出头来,看到我和楚弈,愣了愣,问道:“二位公子找谁?” 楚弈非常谦逊的行了个礼:“请婆婆通报,萧学士弟子—楚弈,求见师母。” 妇人惊疑不定的看看楚弈,转身就进去了。一会儿的功夫,马上就出了来:“二位公子请跟我来。” 一路曲栏水榭,古木参天,行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前方有一个温柔婉转的女子声音问道:“伍婆婆,爹爹的弟子来了么?” 妇人扬声应道:“是,婉容姑娘,楚公子己经来了。” “请他们过来吧。” “是。” 我抬起头,前方树影婆娑,隐隐露出凉亭一角,一个身材阿娜的女子正在朝这边张望。行到近前,才见是一个身着华丽衣裙,瓜子脸、丹凤眼的美丽女子。女子见我朝她微笑,脸上微微一红,问道:“请问哪位是楚公子?” 楚弈上前一步:“在下便是。” “这位是?” 我微微一笑:“在下居英,是楚弈的朋友。” 女子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楚弈:“我是萧学士的女儿—婉容,你是爹爹的弟子?” “是。” “爹爹他……可好?” “恩师他老人家己经仙逝了。”楚弈神色黯然地启口道。 “什么?!”婉容脸色苍白,紧盯着楚弈的脸,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几步外的密林后有桌椅倒地声响起。婉容面色更加苍白,惊叫一声,迅速冲到后面:“娘!”我和楚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付。 过了一会儿,听到婉容的声音在密林后响起:“楚公子,家母有请,请你们过来吧。” 密林后是一片广场,一群身着丝绸衣裙的丫环正簇拥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人,贵妇软软的跌坐在软塌上,脸上带着一种久病的潮红,紧紧盯着楚弈的脸,喃喃低语:“是她,果然是为的她……” 婉容悲伤而又担忧的看着她:“娘……” 贵妇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凄然笑道:“容儿,你看到了吧?你爹抛妻别女十多年,果然是为的她。哈哈哈…枉我一片痴心,收敛一切锋芒,静静等他回来。结果…结果,他却到死都不肯原谅我,不肯回来见我一面…哈哈哈…” 婉容脸上悲恸更盛:“娘,您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本是堂堂公主啊,只是因为爱他…小颜自己遇上皇兄,皇兄爱上小颜,关我什么事…他却只记得青梅竹马的小颜,对我不屑一顾…我是他的妻子啊…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咳咳咳…”贵妇人面上涌上一种病态的疯狂,咳出一口血来。 婉容惊叫:“娘!” 楚弈面色苍白:“你说什么?” 贵妇人看着楚弈,目光怨恨而复杂:“你不知道是吧?呵呵…是啊,他们顾及你的安全,又怎会将这些事告诉你…你长得跟皇兄一模一样…皇兄,当年多疼我啊…只是因为那件事,他们都再也不肯原谅我,呵呵…我不后悔,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贵妇人泪流满面,楚弈面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婉容抱着她的母亲,面色灰暗。 “容儿,”贵妇人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嘴角带着几丝血痕:“娘要走了,娘去找你爹,他想就这样撇下娘,娘偏不让他如愿…可是,从此以后,我的容儿就只孤身一人,再也没人疼了…容儿,容儿…”嘴角有血汩汩而出。 婉容大悲,哭泣。 我一惊:“让我看看。” 伸手一探,己经连脉搏都没有了,心跳也停了。我嚅嚅的不知说什么好:“对不起。帮不到你。” 婉容冷冷的道:“你们走吧。” 楚弈自听到自己的身世之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苍白着脸,呆呆的地不说话。 我悄悄的扯了扯他的手,他回过神来。默默地放下背上的包裹:“这是恩师的骨灰,恩师临终有话,希望叶落归根。”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婉容紧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经此大变,只剩下孤身一人,她也够可怜的。可是,有些事情,谁也无法帮到谁,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弯腰行了一礼:“节哀顺变。”跟在楚弈身后走了出去。 第二十章 往事 楚弈一个人坐在山坡上,背影看起来显得落寞又孤独。我走过去,担忧的看着他:“楚弈?”楚弈转头对我微微一笑:“我没事。”我看着他,点点头,回他一个微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着,谁也不说话。一直到不远处的京城雷石开始亮起一盏盏灯火。 楚弈忽然笑了:“茵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摇了摇头。 “我在想,倘若可以一辈子和茵儿这样坐下去,那该多好。” 我略红了脸,笑叱:“没正经。你不用奉养老母,不用寻找父亲,不用解开身世之谜了吗?” 楚弈神色有点黯然:“恐怕很难有那样的一天了。” “怎么会?不要一开始就灰心呀。” “不是我灰心。我的身世之事,恩师在日,其实隐隐曾有提及。只是不曾在母亲面前提起。” “你师父怎么说?” “恩师当日曾说,父亲和母亲是极相爱的,可是父亲家里有大夫人,见不得母亲的受宠,所以陷害母亲,竟趁父亲因军戎不在,母亲身怀六甲之际纵火烧毁母亲的住房…”楚弈面色煞白,声音颤抖。我也不禁骇然。 “…幸亏有人向恩师报信,恩师舍命赶到,才救下了我和母亲…只是再不敢公开露面,只得远远避开。” 楚弈面色痛苦:“我原以为我的父亲是哪一位边疆将领,一直都在暗暗留意。却不想竟然…呵呵…” 我无语。 “我常发现,母亲看我的时候不留神就会精神恍忽,眼神变得很遥远,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母亲一直都在那样的思念父亲。” “……” “其实我知道,恩师此次一定要我将他的骨灰送回京城,是希望我可以找到父亲,和父亲相认。他曾告诉过我,父亲的家就在京城。他一定是知道母亲对父亲的思念,所以不愿见母亲那么自苦。…恩师,他一直都是那样的替我和母亲着想的啊…” 我握住楚弈的手:“楚弈……” 楚弈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对我微微一笑:“我没事。” 我点点头:“嗯。”想了想,又说道:“如今你的身份只怕己瞒不住了,你的那位师母既是公主,无论她做过什么,她的丧事都不可能无声无息。你的出现一定会传出去。你的父亲知道你的存在之前,恐怕那位'大夫人'会更先知道,她肯定会对你不利,你一定要小心。” 楚弈看着我微笑:“我知道,你放心。” “大夫人”,那是皇后吧?真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宫廷争宠陷害故事。皇上与嫔妃相爱,嫔妃有孕,皇后担心地位受危胁,趁边疆有事,皇上不在,借机除去嫔妃。烂得没有半点新意。只是,只有这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残酷啊。 看着楚弈忧伤的脸,我想起了远在齐霞镇的那个衣着朴素,却气质华贵的女子。那样的女子,不说嫁为皇妃,便是出身应该也是不凡的吧?到最后竟要沦落到为人做制衣娘。我遇到楚弈的时候,他也正在小客栈中做帐房。就这么贫苦么?我叹了口气。 “楚弈,你们一直都是怎样生活的呢?你母亲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么?” “母亲和恩师两家乃是世交,母亲自小父母双亡,是在恩师家中长大的。恩师刚刚成人,父母也双双去世,两家都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既是如此,你师父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了吗?堂堂一个男子,竟养不活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儿吗?”我忿然道。既是不顾一切救了心爱的女子,又抛弃一切伴她逃亡在外,却连安逸的生活也给不了她吗? 楚弈诧然看着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脸上绽开炫目的光彩,笑着解释:“不是的,恩师一直将我和母亲照顾得极好。我们从来不用为什么事情操心。只是,从前些年开始,恩师开始要我去做很多不同的工作,去和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我甚至还在边关当过几年小兵。当时我也曾问过恩师,为什么要做这些。恩师只说是为了锻炼我……”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点释然,原来是在为楚弈的将来在做打算。 “可是伯母……” 楚弈微微有点脸红,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些许坚定:“母亲只为我和恩师做过制衣娘,还有茵儿……齐霞镇根本就没有制衣娘的,我不愿见你失望……” 竟是如此?我心里感动起来。一路行来,他都是悄悄地、细心地替我考虑着一切,甚至第一次见面便是如此。 第二十一章 入宫 我微垂着眼,心里思绪纷飞。 楚弈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能够给予他什么。 在这一世我的经历己是太过复杂且离奇,像那个不知是人还是魂灵的什么“圣主”,他竟连身为魂灵时的我的头巾都可以击落。还有他的那个妖怪样诡异的红石头,结出的红网简直就是超级恐怖。我知道,这两天追杀我的人就是他们。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知道身为魂灵的我和身为茵陈的我的存在的,而且竟这么快就追来了。看他们那种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怕追杀没那么容易停止。干嘛非得吞噬我呢?真是的。 对我而言,在这一世我只想要好好的享受人生,好好的珍惜生命,游遍天下胜境,过得悠闲、自在、快乐。再不愿像前世那样,为了爱情放弃太多,待到想要坚持,不想放弃的时候己再无机会。 而楚弈,他的身世复杂,自有他应尽的义务和该担的责任,他也非做不可。经不起再卷入危险的追杀之中。 我们,注定是交叉而过的两条直线,无法回头,更无法拐弯。 不知为什么,南宫鸿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想要的,现在不可能得到……” 或许吧,但是就算最终如此,我也努力过了,可以平静的对自己说:“无悔。” “可是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最终必会送到你的手上。”我使劲摇了摇头,将南宫鸿的声音驱走。 低头看着紫戒,紫戒泛着一种淡淡的柔和的莹光。你也有灵吧,竟能够感知到南宫鸿的所在,大约也能给他传信吧。南宫鸿那天那样笃定的告诉我:“你逃不掉的。”凭的,就是你吗? 紫戒无语,莹光流转闪烁,几乎都显出一种蓝来。 楚弈执起我的手:“要关城门了,我们回去吧。” 我嫣然一笑:“好!” 纵马弛进城门的时候,紫戒又在手中闪耀。我抬起头,眼角余光暼到城墙一角有白衣一闪而过。忙招呼了楚弈,钻进小巷。马蹄声在夜里听来分外清晰,我无奈的下了马。想了想,将嘴贴到追风耳里说:“好追风,你继续跑,将他们引开。不过,你自己要小心哦,别给人家捉住了,那样我以后可再也见不到你了。行了,走吧。”拍拍追风的后背,追风扬蹄飞驰而去。楚弈的灰马愣了愣,看看我们,也跟了上去。 我咯咯直笑,对楚弈说:“楚弈,看看你的灰马,现在可是我家追风的铁杆小弟哦,连你这主人都顾不上了。” 楚弈温和的笑笑,毫不介意的摇了摇头。 顺手布起一阵,和楚弈一起走了进去。坐在阵中,我从身上掏出一把草茎,一根根的清理起来。楚弈蹲在我面前,看我专心致志的样子,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笑:“变戏法呀。” “变戏法?”楚弈眼睛都睁大了。 “是呀。”我乐。迅速将理好的草茎收拢在一起,细心而认真地编了一个草戒。拿在眼前看了看,吹一吹,笑:“漂亮吧?”轻轻戴到紫戒的旁边。紫戒,突然间就消失了。楚弈大异,嘴巴都合不拢了。 我站起身,拖起楚弈,笑道:“走吧,要不晚上就找不到客栈投宿了。” 草戒之中含了阵法,应该可以暂时阻断紫戒和南宫鸿之间的神秘联系吧。只是,不知道可以遮蔽紫戒多久。 走进客栈中暂时属于自己的房间,我松了口气,今天一天真的是太累了。将自己扔到床上,闭上眼睛,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咚咚咚,咚咚咚” 真是讨厌,谁还来敲门呀。 “咚咚咚,咚咚咚” 无视。 “咚咚咚,咚咚咚”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火起,怒道:“谁呀?” “公子,给你送热水来了,麻烦你开开门。”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头疼,早一点送好不好?要不就干脆别送好了:“不要了,你拿走。” “……公子,本店的热水是从雷石山引下来的温泉,晚上用来泡泡脚可以舒筋活血,消除疲劳,睡得更好。很多人都是慕名来小店尝试温泉浴的呢,公子,要不,你还是试试吧?” 唉,真是服了你了,睡意也给你吵飞了。算了,泡温泉就泡温泉好了,前世都没泡过了。 起身去开门,睡眼朦胧中摸了几次都没摸着门栓。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门栓的位置,伸手就要拉开,心里突然一个激凛,猛的睁开双眼,屏息从门缝中看去。小二身后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头戴黑纱的男子,一种冷峻而凛厉的气息仿似透过门板直袭而来。 差点吓得跌倒,下意识的扬手就要布阵。突然想起楚弈还在隔壁,没办法带上他。而我现在布阵,虽能困住眼前之人,可谁知他们后面还有多少人呀?后面的人闯阵闹起来肯定会惊动楚弈,这傻瓜若是担心我而做出什么事来,不但无法帮我,只怕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害了他自己。不行,最好是将他们引走再说。 怎么办?怎么引走呢?我慌乱地看着四周。门口被堵着呢,只有窗户了,窗户…… “公子……” “来了,来了”我故作镇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幸好,没发抖。 以最快的速度将被套,床单,毛巾都结在一起。一头系在床沿上,另一头扔到窗外,滑了下去。幸好,这窗户是以木板为门户,推开木板,空间足够让我进出,不像前世,都用钢条封着。那样,我可真是完蛋了。 拼命的在街上奔跑,只希望可以将他们引远一些,别让楚弈发现。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我悲哀的念着:追风啊追风,若是你在,那些凡马又岂是你的敌手。 侧前方有亮光出现,抬头一看,竟是一队巡城的士兵,人数还不少。前面有两个骑着马的类似将军装扮的人物正带着队。我猛然想起,这里是王城呵,那些黑衣人再怎么嚣张,总还不敢公开和皇权、军队较量吧?有救了,马上掉转方向朝两位将军跑去。边跑边伸手拂掉了头巾,满头长发披散下来,发丝在空中飞扬。那队巡城的人马上就发现我了,都停了下来,仿似惊呆了似的看着我。身后的马蹄声犹豫起来,渐渐停了。我唇角轻扬,果然呵。几步就跑到了将军的马前,不及细看,我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太累了,真想睡觉。惊呼声响起,我的身子马上被人抱起。有议论声响起:“哎呀,晕过去了。”“是呀。” 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带她回宫再说。” “是,王子殿下。” 好累啊,没有办法再思考。只听到像是要把我带回去,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我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楚迁<上> “姑娘,你醒了?”一个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低头问候着。 “嗯。”我轻轻捶了捶头,理顺了昨晚的事:“这位妹妹,这是哪儿?”看向四周,布置华丽而奢侈,还夹杂着缕缕明黄的色彩。明黄色?那是古时皇家专用的色彩呵,难道? “回姑娘,这里是蟾宫。”小丫头低眉顺眼的回答。 “蟾宫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惊诧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慌忙低下:“蟾宫是王子殿下的寝宫。” 我皱了皱眉头,这么胆小干什么?王子殿下?是啊,昨晚是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楚廷的王子?那么,应该是楚弈的兄弟了。不知道楚弈有几个兄弟?不过,身为皇家子女,有兄弟或许还不如没有兄弟来得幸运吧。 “是哪个王子的寝宫?” 小丫头受惊更甚,声音都有点抖动:“我天朝只有一个王子,就是迁王子殿下。这里自然是迁王子殿下的寝宫。” 不会是我的问话触犯了她们的什么禁忌吧,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宫中的差事不好当,这是我在前世就熟知的道理,可不要连累了人家无辜可怜的小姑娘。我歉意的一笑,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天朝的人,很多事都不知道。如果不当问,你就不要理会,没关系的。” 小丫头抬起头看着我,有点愣愣的。我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如兰。”小丫头轻轻的说。 “'如兰'啊?真是好名字。好了,如兰妹妹,你家主人有没有吩咐你,我若醒了,怎么招待?”在我们出身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给人作奴婢真的是很没有人权,很可怜的。可是,我没有怎样的宏大理想,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能解救什么人。只是,至少,我可以做到善待每一个我可以善待的人。 “有的。王子殿下吩咐,让如兰好好侍候姑娘,看看姑娘都有哪些需要。”如兰立即说。 我能有什么需要?不过是借他们的名头,求得一次庇护而己。一会儿就要走了。 “不用了,你代我谢谢王子殿下。我要走了,请他派人送我出去吧。” “是。”如兰怔怔的看看我,出去了。 我梳洗完毕,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门。满院水榭山石、林木花卉,远远近近的古木间隙中,雕楼画栋比比皆是。 过了不一会儿,如兰就回来了:“殿下有请姑娘。” “好,妹妹请带路吧。”我笑着说。 ―――――――――――――――――― 转过几道回廊,就到了迁王子的书房—碧云斋。门口立着两个和如兰差不多年纪的书僮,一个个眉目清秀,衣衫华丽。敞开的窗户中显出一道伏案疾书的修长身影。 如兰伏地叩禀:“禀王子殿下,客人带到。” 清泠的声音淡淡传出:“进来吧。” 迁王子容颜俊朗,只是神色间透着几许淡淡的冷漠和疏离,细看之下,和楚弈倒也有几分相似。这个人,将来会容得下楚弈这个凭空多出的兄弟么? 我微笑着轻轻施礼:“小女见过王子殿下,谢殿下昨日相助。” 迁王子打量了我一眼,淡淡的道:“姑娘还是喜欢男子装扮啊。” “只是为了行走方便而己。”我笑道。 “昨日……” “昨日夜色太浓,小女初到京城不熟悉路径,四处游玩忘了时间,不想竟然迷路了,正着急呢,幸亏遇到殿下,不然昨晚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是吗?” “是呀。真是谢谢殿下了。不过,殿下国事繁忙,小女实在也不敢太过打扰,这就告辞了。请殿下派人送我出去吧。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我抬头一看,迁王子看着窗外,目光投得很远,似是己忘了我的存在。我含笑静立,也不催促。 “连名字,你也不愿留下么?”他忽然轻轻说道。 我略愣了愣,笑道:“殿下说笑了,像我们这些远居边陲的小民,一生之中也难得来一次京城,转眼也就回去了。殿下日理万机,不敢让这些琐事占了殿下的时间和精力。” “你叫什么名字?”他固执的问道。 盈盈一礼:“居茵陈见过殿下。” “…茵…陈…”他忽转身道:“一起用早膳吧。” 开口便想拒绝,看着他背影,忽觉有点不忍,想了想,点点头:“好。” 楚迁回过头,清清冷冷的气息散开,露出一种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 第二十三章 楚迁<下> 蟾宫的早膳,菜式非常简单,却色泽鲜艳,味道鲜美。盛饭菜的器皿都是莹白如玉,长箸入手冰凉,手感滑腻,果然是最为富庶的天朝之国呵。 楚迁眼中带着几丝笑意,看我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餐,不着痕迹的将我喜欢的菜式都挪到我面前。我不好意思地放下玉箸,笑道:“好了,我吃饱了。你怎么都不吃啊?” “我也饱了。”楚迁淡淡的说。 什么呀,我看他根本就没怎么动箸嘛。 “禀王子殿下,曦阳公主之女婉容求见殿下。”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 “她来做什么?” “还有……还有……”小太监看了看我,嚅嚅的不说话。 楚迁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 “王子殿下,谢谢你的款待,茵陈也该告辞了。”我微笑着站起身,有些事情,我并不方便知道吧,避避嫌我还是懂的:“不如就麻烦这位公公送我出去,再引其他客人进来吧?” 楚迁脸色冷了下来,仿似没有听到我的话,转身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宫女:“茵陈姑娘累了,你们先带她回紫竹轩休息。” “殿下?!” “姑娘难得来一趟京城,不如就在蟾宫多住几日,好好游玩游玩吧。” 我微微垂下眼睑,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呵,想要软禁我吗?试试吧。 渐行渐远,身后传来楚迁清冷而淡漠的声音:“还有谁?” “还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虞婆婆也一起过来了。” “母后?”楚迁声音中含了几丝惊异:“让她们进来吧。” 声音渐渐不闻。我叹了口气,楚迁,他竟是皇后的儿子呵。那么,就是为了各自的母亲,楚迁和楚弈,也必难以和平相处吧。 “姑娘请好好休息吧,若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奴婢。”小宫女低头行礼,毕恭毕敬的说。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宫女带上房门出去了。我淡淡一笑,一个小小的王子府邸而己,也想困得住我么? 踏着阵法一路行来,从几批守卫身边经过,没有一个人可以发现我的踪影。王府的景致的确美得很,一路之中,四处欣赏风景倒也不觉无聊。只是,非常丢脸的是,转了几个小时,我终于发现,我迷路了。早就知道皇宫大得很,可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子府邸啊,干嘛也造得这么大啊,简直就是浪费嘛。我悲哀的感叹着,脚都走酸了,不管了,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说吧。 前面有一个僻静的小凉亭,掩映在满园的蔷薇丛中,一个人影也没有,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了过去,跌坐在石凳上再不想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感觉很容易疲倦。这一世之中,我自小就整日在山上游荡,走惯了崎岖山路,爷爷又一直都注意帮我调理体质,平时我的体力都好得很的,不可能会这样啊。怎么回事呢?我突然想到,不会跟那些会念“咒语”般的祈祷的黑衣人有关吧?我还记得,当日被困在红网阵中,我准备启动玉环阵逃走时,祈祷声突变,我立即就觉得异常疲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睡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我身上冷汗直冒,心里只觉一阵阵的恐惧。天,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呀?师父要在就好了,这些事情,又涉及到奇怪的阵法,或许师父会知道得多一点。只要可以多一些了解,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些惧怕,多一点逃生的把握呢?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一世的生命,为什么就这么艰难啊? 有人声传来,我闭着眼睛没有理会,这里设有阵法,不会有人可以看到我。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向着凉亭而来。真讨厌,想休息也有人来打扰。 “……王子大喜……婉容姑娘长得真是美啊……” “是啊,早就听说曦阳公主美艳无双,只是多年都没人见过她的真容了。现在见了婉容姑娘,真是世上无双呀。” “这次曦阳公主仙逝,皇上特别伤心,皇上又没有其他兄弟,只有这一个妹妹,据说和这个妹妹感情最好了。后来曦阳驸马失踪,皇上还动用了历来只许十万火急的军情时才能动用的千里风火警,通令全国寻访。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公主伤心之下,再很少出来了。” “是啊,没想到竟突然仙逝了。皇上当天就召见了婉容姑娘,并立即就将婉容姑娘许给了迁王子。迁王子可是未来的皇上啊,婉容姑娘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对哦,真是郎才女貌,好般配啊。” “皇后被禁足多年,现在也出来了。迁王子这下真是双喜临门,可高兴了。” “……” 再也听不进外面的话,我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石桌发呆。楚弈,这下子,你可真是危险了。婉容许配给楚迁,她又和皇后的人一起出现,这代表了什么,姑且不论,至少,你的出现,恐怕皇后己经知道了。听外面宫女说话的意思,皇后曾被禁足,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害楚弈母亲之事,只是,两条人命,对她的惩罚竟只是禁足而己吗?她现在又因曦阳公主的死,皇上对公主的谅解及愧疚而又获自由,我可不信一个竟能对孕妇和胎儿下手的,那样心肠狠毒的人,简简单单的禁禁足就能改变心性。楚弈啊楚弈,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第二十三章楚迁<下> 蟾宫的早膳,菜式非常简单,却色泽鲜艳,味道鲜美。盛饭菜的器皿都是莹白如玉,长箸入手冰凉,手感滑腻,果然是最为富庶的天朝之国呵。 楚迁眼中带着几丝笑意,看我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餐,不着痕迹的将我喜欢的菜式都挪到我面前。我不好意思地放下玉箸,笑道:“好了,我吃饱了。你怎么都不吃啊?” “我也饱了。”楚迁淡淡的说。 什么呀,我看他根本就没怎么动箸嘛。 “禀王子殿下,曦阳公主之女婉容求见殿下。”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 “她来做什么?” “还有……还有……”小太监看了看我,嚅嚅的不说话。 楚迁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 “王子殿下,谢谢你的款待,茵陈也该告辞了。”我微笑着站起身,有些事情,我并不方便知道吧,避避嫌我还是懂的:“不如就麻烦这位公公送我出去,再引其他客人进来吧?” 楚迁脸色冷了下来,仿似没有听到我的话,转身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宫女:“茵陈姑娘累了,你们先带她回紫竹轩休息。” “殿下?!” “姑娘难得来一趟京城,不如就在蟾宫多住几日,好好游玩游玩吧。” 我微微垂下眼睑,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呵,想要软禁我吗?试试吧。 渐行渐远,身后传来楚迁清冷而淡漠的声音:“还有谁?” “还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虞婆婆也一起过来了。” “母后?”楚迁声音中含了几丝惊异:“让她们进来吧。” 声音渐渐不闻。我叹了口气,楚迁,他竟是皇后的儿子呵。那么,就是为了各自的母亲,楚迁和楚弈,也必难以和平相处吧。 “姑娘请好好休息吧,若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奴婢。”小宫女低头行礼,毕恭毕敬的说。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宫女带上房门出去了。我淡淡一笑,一个小小的王子府邸而己,也想困得住我么? 踏着阵法一路行来,从几批守卫身边经过,没有一个人可以发现我的踪影。王府的景致的确美得很,一路之中,四处欣赏风景倒也不觉无聊。只是,非常丢脸的是,转了几个小时,我终于发现,我迷路了。早就知道皇宫大得很,可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子府邸啊,干嘛也造得这么大啊,简直就是浪费嘛。我悲哀的感叹着,脚都走酸了,不管了,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说吧。 前面有一个僻静的小凉亭,掩映在满园的蔷薇丛中,一个人影也没有,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了过去,跌坐在石凳上再不想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感觉很容易疲倦。这一世之中,我自小就整日在山上游荡,走惯了崎岖山路,爷爷又一直都注意帮我调理体质,平时我的体力都好得很的,不可能会这样啊。怎么回事呢?我突然想到,不会跟那些会念“咒语”般的祈祷的黑衣人有关吧?我还记得,当日被困在红网阵中,我准备启动玉环阵逃走时,祈祷声突变,我立即就觉得异常疲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睡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我身上冷汗直冒,心里只觉一阵阵的恐惧。天,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呀?师父要在就好了,这些事情,又涉及到奇怪的阵法,或许师父会知道得多一点。只要可以多一些了解,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些惧怕,多一点逃生的把握呢?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一世的生命,为什么就这么艰难啊? 有人声传来,我闭着眼睛没有理会,这里设有阵法,不会有人可以看到我。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向着凉亭而来。真讨厌,想休息也有人来打扰。 “……王子大喜……婉容姑娘长得真是美啊……” “是啊,早就听说曦阳公主美艳无双,只是多年都没人见过她的真容了。现在见了婉容姑娘,真是世上无双呀。” “这次曦阳公主仙逝,皇上特别伤心,皇上又没有其他兄弟,只有这一个妹妹,据说和这个妹妹感情最好了。后来曦阳驸马失踪,皇上还动用了历来只许十万火急的军情时才能动用的千里风火警,通令全国寻访。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公主伤心之下,再很少出来了。” “是啊,没想到竟突然仙逝了。皇上当天就召见了婉容姑娘,并立即就将婉容姑娘许给了迁王子。迁王子可是未来的皇上啊,婉容姑娘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对哦,真是郎才女貌,好般配啊。” “皇后被禁足多年,现在也出来了。迁王子这下真是双喜临门,可高兴了。” “……” 再也听不进外面的话,我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石桌发呆。楚弈,这下子,你可真是危险了。婉容许配给楚迁,她又和皇后的人一起出现,这代表了什么,姑且不论,至少,你的出现,恐怕皇后己经知道了。听外面宫女说话的意思,皇后曾被禁足,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害楚弈母亲之事,只是,两条人命,对她的惩罚竟只是禁足而己吗?她现在又因曦阳公主的死,皇上对公主的谅解及愧疚而又获自由,我可不信一个竟能对孕妇和胎儿下手的,那样心肠狠毒的人,简简单单的禁禁足就能改变心性。楚弈啊楚弈,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第二十四章 婉容<上> 那几个小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己走得不见踪影了,我茫然的站起身,突然想起来,其实刚才真应该装做是宫中新来的宫女向她们问问路的。现在可好,又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天都快黑了,不管了,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再说吧。顺着亭前的小路一直朝前走去。前方隐隐露出宫殿的一角,太好了,希望这间宫殿里会有空余的房间。 在殿中第一盏宫灯开始亮起来的时候,我正好踏入了宫殿的大门。“朝阳殿”,嗯,到是个好名字。只是,这个皇朝是不是都特别喜欢“阳”字啊,楚弈的师母不就是叫做什么“曦阳”公主吗?哎呀,“曦阳”?“朝阳”?好像意思相近哦。笑了笑,真是,这么爱胡思乱想。 宫殿的规模比紫竹轩大多了,单是房间就有四五十间,找了好几间都有人住,最后找到一间像是书房的屋子,里面也有一张床,不过却没有人。行了,晚上就睡这儿吧。明天再想办法出宫好了。和衣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天色还早,书房外就有脚步声传来,我马上就惊醒了。刚坐起身,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有两个小宫女当先走了进来,接着,婉容和另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婆婆也跟在后面进来了。小宫女忙着将房里的灯都点亮,然后行礼退出去了。婉容打量着房中的一切,语声有些异样:“虞婆婆,你说我娘当年就是住在这儿的是吗?” “是的,婉容姑娘,那时老奴刚刚陪着皇后娘娘进宫,就是在这儿第一次见着曦阳公主。当时老奴和娘娘都惊呆了,那样儿的美人真是从未见过呀,说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也没人不信的。当时公主才刚刚长成,含着露水的花苞儿似的,没想到,没想到……”边说边伸手抹了抹眼睛。 婉容眼睛都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姑娘,公主如今己走了,她的在天之灵最放不下的就是姑娘你啊。只有你有一个好的前程,公主才能走得安心啊。” 婉容漠然的点点头,走到书桌前开始翻找起来。虞婆婆也赶紧到书柜前帮忙翻找。我好奇的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俩一直忙得额头见汗,地上到处摊满了书籍字画。 “找到了。”婉容惊喜的叫道,不知她触动了什么,“咔嗒”一声,书柜忽然弹出一层暗格来。婉容将手伸了进去,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只褚红色比巴掌略大的木盒。 虞婆婆盯着那只木盒,眼中放出光来:“婉容姑娘,正是这个,娘娘给奴婢描述过,就是这个样子的。” 婉容嘴角微微翘起,轻轻打开木盒,笑容还未展开,便凝结在脸上了:“怎么会这样?” 虞婆婆探头一看,也惊叫起来:“天哪,空的,镇国之宝的盒子竟是空的?……” 婉容跌坐在地上,神情有点怔忡:“是天意吗?娘,你告诉我,是天意吗?” 我静静的立在水榭中,含笑看着婉容从朝阳殿中出来,一步步走近。她怔怔的看着我,眼中有丝丝惊喜,丝丝迷茫,丝丝复杂:“你……” “婉容姑娘好,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我微笑着迎上前说道。 婉容脸略红了红,也笑了起来:“能见到你,我也高兴。” “婉容姑娘,我们快走吧,迁王子还等着我们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呢。”虞婆婆带着一群宫女过来了,看着我的眼神明显透着戒意。 婉容眼神一黯,垂下了眼睑,低声对我说:“对不起……我要走了。” 我张了张嘴,又停住了,笑道:“没关系。”想了想又说:“婉容姑娘,死者己矣,活着的要坚强一点,开心一点,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你要保重。” 婉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我,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本来是想跟婉容打听一下出去的路怎么走,所以特地出来在路边等她的。可是现在不用了。既然她们要去拜见皇后,那么,肯定是要出宫的了,我直接跟在后面就行了。笑着看婉容一行离开,等到走得看不见了,我就可以布阵了。 第二十五章 婉容<下> “居姑娘!”楚迁眼中隐含着怒气,清冷的声音似在冰中冻过,带着丝丝寒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吓了一跳,收回正要布阵的手,暗叹了口气,笑道:“迁王子又怎么会在这里?婉容姑娘和虞婆婆去找你,己走得远了呢!” “你说什么?你己经见过虞婆婆了?”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么激动干什么? “是呀,刚刚才碰了一面。” 楚迁面色苍白,喃喃说道:“迟了……迟了……母后终于还是知道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什么迟了?” 楚迁看着我,眼神复杂,半响说道:“你放心,无论怎样,我也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只是,你必须住在蟾宫,至少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再出去了,否则,以我的能力未必能保你周全。” 什么呀,这话听起来像是我一出门就会步步危机似的,有那么夸张吗?是,那批黑衣人是给了我极大的威胁,可是,他们想要真正抓住我却也绝不容易。而且,这件事除了楚弈,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呀。他说的,难道是另外一件?那会是什么呢?心,突然急促的跳了起来,一阵恐慌袭了上来,莫非…… “你……你说什么迟了?是不是……是不是……” “母后这些年虽被禁足,宫外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她所不知道的。你和他一出现在曦阳驸马府,母后就知道了。”楚迁声音中含着淡淡的嘲讽和痛楚。 我紧紧抓住楚迁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你们把他怎样了?” 楚迁嘲弄的看着我,冷冷的说:“能怎样?对于一个会在将来威胁到我的地位和前途的人,母后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寒意彻骨,我愤怒的甩开楚迁的衣袖,冷笑道:“一个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和前途的人?仅此而己吗?对于你们来说,亲情就是如此廉价而多余吗?这样残害自己的手足后得来的权势和地位,你觉得很惬意,很安心吗? “不然,你以为呢?”楚迁淡淡的接道:“你太天真了,皇室之中,没有兄弟,只有君臣。” 是啊,我嘲讽的想道,前世的宫廷剧看得还少吗?“狸猫换太子”、“玄武门之变”,哪一个不是血淋淋?哪一个不是机关算尽?我竟还蠢苯至此,竟还去质问一个王子关于“亲情”的问题,果然是太过天真呵。泪,涌了上来。楚弈,我还欠你一命没还呢,你竟就不等了么? “你去哪儿?” “……” “只要一走出这个宫门,你马上会被暗卫杀掉。” “……”“拦住她!把她关起来!” “哗啦啦”的刀剑盔甲声响,侍卫们都围了过来。“哎呀,不见了!”“不见了……” “让开!混账!”楚迁恼怒的推开面前的侍卫,看着空无一人的包围圈愣了一会儿,忽然怒道:“快!备马!我要去母后的寝宫。” 侍卫散开,应声而去。 我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楚迁,强忍住想要借机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不行,不能让他发觉的尚未逃走,我还要跟着他去皇后宫中呢。我必须弄清楚楚弈到底怎样了,如果被抓了,我就想办法救他出来,如果……不,不会的,楚弈这样一个清澈而温和的人,绝不会就这样被害的。我紧握着手,指甲刺入手心,生疼生疼…… 第二十六章 被囚 轻易便出了蟾宫的大门,楚迁急匆匆的上了马,急驰而去。我顾不得许多,仗着阵法夺了一匹马,也随后追去。一上马急驰,阵法便失去了屏障作用,我的身形立即暴露了出来。刚刚莫名其妙失去马匹的侍卫正惊惶失措,一眼看到我骑着他的马一晃而过,立即放声大叫。宫门口的侍卫们大哗,叫嚣着一齐追了过来。大呼小叫声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我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被楚迁发现的话,我还怎么追呀?立即掏出“启阵筒”,毫不犹豫的转头启动了开关。一大群侍卫立即都陷入了阵中,不见了。对不起了,倘若我有机会,一定会回来释放你们的,否则,自求多福吧。 旁边街上正看热闹的行人突然见我回头一扬手,一大群侍卫便消失不见了,惊叫着一哄而散了。 我松了口气,还未回头,突然感到一阵急风从背后直袭而来,颈后猛的一痛,眼前一黑,便朝马下倒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头痛得要命,我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失手碰翻了什么,掉下去发出“碰”的一声巨响。立即便有脚步声从隔壁传来,伴着一星灯火,移了过来。 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将油灯放在桌上,走过来问:“姑娘,你醒了?” 我嘶哑着喉咙:“我要喝水。” 一杯清水立即送到唇边。慢慢喝完,感觉清醒了一点:“这是哪儿?” “姑娘不认识奴婢了?奴婢是如兰啊。这儿是蟾宫。” 蟾宫?呵,还是回到这儿了么? “是谁将我抓回来的?” “……是王子殿下……”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自嘲的笑了:是谁还以为会几个阵法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是谁自恃有着前世的记忆就自慠以为有多聪明?却被人当老鼠戏耍还不自知。现在才知道,楚迁说去皇后那儿是特地说给我听的,他故意骑马走远,引我现身再来擒我……这一世遇到的第一个挫折,竟是这样叫人难堪呵。 “楚迁呢?我要见他。” “呃?!……”如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是说谁,惊惶的拿起收拾好的瓷器碎片退出去了。 过了好久也没有人再进来。我半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灯花结了又爆,爆了又结。夜太深了,楚迁肯定早就睡了,如兰一定是不敢这时去禀报吧。轻轻一笑,我又何必去难为一个小小宫女呢?对着一直站在窗外的身影轻声说:“如兰,没关系的,你不用为难,不用禀报了,你去睡吧。” 良久,窗外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第二天,楚迁一大早就来了,淡漠而疏离地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你不用担心,他逃出去了,母后并没有抓住他。” “……刚刚才解除了禁足令,马上就故态复萌,追杀当今皇子,你的母亲可还真是母仪天下,真是配得上这皇后的宝座啊。”我语带讥讽的说道。 楚迁身影微微一颤。 “只不知,若是当今皇上知道,他思念盼望了多年的儿子曾在他妻子的手下仓皇逃命,心里会做何感想?” “'思念盼望多年的儿子'?”楚迁忽然冷笑:“是啊,在他心中,他若有儿子,那也是辰妃替他生的儿子,而我,从来就不是他的儿子。哈哈,你说的真是对极了,思念盼望了多年的儿子……” 我愕然看着他,冷冷道:“各人自己种的苦果各人自己承担,当年若不是你母亲心肠狠毒,以她堂堂皇后之尊,皇上又岂会薄待你。”早听师父讲过,楚廷王朝传位向来只传嫡长子,他一出生便是命定的太子,又有谁能夺去? “你又知道什么?!在这里评头论足?当年辰妃怀孕之时,我己出生数年,按祖制早该立作太子,可是父王压下朝臣的奏章,不作任何表示,反而将传国之宝龙环佩赐予辰妃,那可是只传太子的信物……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是父王自己种下的因果。” 竟是这样?我无语的看着不肯回头的楚迁。他紧握得发白的双手,还有微微抖动的衣袍显出强自压抑的滔天怒气。 “所以既使你母亲做出那样伤害辰妃母子的事,你的父王最终也没有将她怎样不是吗?只是禁禁足,对于两条人命来说,真是太过轻微了不是吗?但是倘若你的母亲仍然一意孤行,恐怕就不会是这种结果了吧?你身为人子,难道就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 楚迁猛的回过身,狠狠的瞪着我,一步步逼了过来:“不可挽回?那你告诉我,怎样才是可以挽回的?迎辰妃回宫?让他做太子?或者,去劝说我父王,告诉他,他还有一个被他遗忘的长子,让他去收回早己不知去向的龙环佩,让我做太子?然后让因我父王的态度而生出严重分歧的两派重臣其中一派自动退位?自动交出兵权?” 我震惊的看着楚迁,楚廷的局势竟己复杂至此了么?楚迁冷漠的眼中深藏着几丝痛苦,恶狠狠的瞪着我。 “……对不起。” 楚迁转身径自朝门外走去。 “等等!” “居姑娘还有何赐教?”楚迁冷冷道。 我咬了咬牙,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放了你的侍卫。” “怎么居姑娘突然这么大方,这么肯替我着想了么?”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讥讽。 我怒道:“爱放不放,随便你!反正是你自己的侍卫。” 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别指望我会因为这个放了你。” 怒气更盛:“别以为你暗算得逞就可以困得住我,有本事你走着瞧!” 楚迁忽然笑了,回过头,冷酷褪去,又只剩了一种清清冷冷,略带淡漠的气息,他抓紧我的手:“走吧,不要指望借机逃走。” 我冷冷一笑,傲然行去。行,走着瞧吧。 “启阵筒”射出的阵法一旦困住人,就会一刻不停的变化,逼得身在其中的人必须一刻不停的走动躲避。在阵法中困了一天一夜,被放出来的侍卫们一个个又累又饿。阵法一停,就一个个趴到地上了。旁边的侍卫们骇然的看着他们,看向我的眼光都不由带了几丝敬畏。 “带他们下去休息吧。”楚迁淡淡的说,紧握着我的手转身回去:“姑娘真是好手段,是阵法吧?” 我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马嘶。惊喜回头,追风正昂然立在宫门口。 第二十七章 又见 众人一片惊叹,我开心的唤:“追风!”追风昂着头,踢踏着脚步,傲慢的从侍卫们的马前经过,径自走到我面前来,把头直朝我怀里伸去。我咯咯笑着伸手环住追风的脖子,和追风闹着。 周围的气氛怎么有点不太对劲?一种熟悉的危险感觉从心里升起,我迅速抬起头,一袭白色的身影立在追风刚才站过的地方,眼眸深深的看着我。笑容顿时僵住,怎么是他?那天特地先让追风将他引走,然后马上就编了草戒来阻断紫戒和他之间的联系,还以为至少可以避开他一段时间呢,怎么竟只躲过了几天?不可能啊。除非,他是跟着追风来的。他居然一直不眠不休跟了追风几天?以追风的脚程,不会有任何凡马能够跟踪的了。他是如何做到的?晕!我怎么就没想到防备这个? 南宫鸿眼光下滑,看到楚迁紧抓着我的手,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一种暴怒的气息在眼中酝酿,似是瞬间就站到了我面前,伸手就朝我抓了过来。我吓得一声尖叫,赶紧朝楚迁身后躲去。 气氛怎么这么诡异起来?我探头一看,楚迁和南宫鸿正拳掌交错,对恃不动,两人的眼神一个冷如寒冰,一个怒火狂炽。他们竟在对恃?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迁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呛呛”声一片,纷纷长剑出鞘围了过来。不等走近,便被另一批侍卫拦住了。两批侍卫互相怒视着,等着各自的主子的命令。 我呆呆地看着,这是……怎么了? 仿似过了很久,南宫鸿和楚迁同时收手,各自退了一步。侍卫们也各自收手退开。 “南宫太子,难得有空来我楚廷做客,怎么七妹竟没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多陪陪你么?”楚迁弹弹衣襟,淡淡的说道。 “迁王子言重了,本太子此来只为公事,岂能次次麻烦七公主?只是,迁王子身后的女子乃是我南宫帝国的太子妃,迁王子竟然阻拦我夫妻团聚,不知是何道理?”南宫鸿声音冰冷,隐隐挟着滔天怒火。 楚迁身形一滞,眼光转向我,见我没有反应,声音涩涩的说:“是么?楚迁寡闻,竟不知南宫太子己行大婚之礼了。” 南宫鸿冷声道:“王子殿下过谦了,本太子这次回国就要大婚了,届时必定恭请殿下观礼。”边说边将手伸向我。 “不要。”我终于反应了过来,马上反驳道:“我不是你的太子妃,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你。” “别闹了,茵儿,我找了你好久。跟我回去吧,你知道紫戒是无法取下来的。”不及后退,手腕己被他捉住。抬起头,差点陷入了一双深深的眼眸中,其中有微怒,有欣喜,有霸道,有专注和坚定。 不自在地转开眼光,对了,紫戒!我突然灵光一闪。不由莞尔一笑,得意地冲着看到我的灿烂笑容突然有些痴了的南宫鸿扬起手:“你是说紫戒之主就是太子妃是吧?” 南宫鸿眼光仿似粘在了我的脸上,根本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么,我不是你的太子妃!你看,紫戒己不在我的手上了,它己经自己脱落了。”我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直将戴着草戒的手伸到他的眼前才停下来。 南宫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手指上只有一枚草戒,原先戴着紫戒的地方现在光溜溜的。愣了愣,忽然狂怒起来:“紫戒呢?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跟胆量,竟敢将我送你的紫戒取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等我发现的时候,紫戒己经不见了。” 南宫鸿狐疑的看着我,眼中带着审视的味道。不行,不能让他怀疑。我马上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低下头:“本来以为太子会是我的良配,没想到……” 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南宫鸿有些无措起来:“茵儿……” 轻轻靠到他的胸前,南宫鸿身子微微一颤,我明显感到他抓着我两只手腕的手力道松了好多,嘴角轻轻扯起一丝笑意,继续说道:“看来茵陈和太子缘份还是太浅,还是请太子忘了茵陈吧。”说完使劲一推,南宫鸿没有防备,一个踉跄,我赶紧趁机跑进了蟾宫。扬手布起一阵,瞬间就钻了进去。 耳畔仿似听到南宫鸿在身后咬牙切齿的吼声,不敢多做停留,踏着阵法赶紧远远遁了去。 第二十八章 环佩之心 坐在假山石上,悠闲的晃动着双脚,我轻笑着看向朝我走来的楚迁,轻笑着看他在我设下的无形屏障面前试了几次都无法通过。 楚迁皱了皱眉头,忽然又淡淡的笑了,看着我,轻声问道:“饿不饿?” 我笑着点点头。 楚迁朝身边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小太监会意,马上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队手托碟盏的宫女走了过来。宫女们依次将手中的碟盏放到石桌上,掀开盖子,留下两副碗筷,退了下去。微风轻起,食物的香气浓郁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楚迁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微笑着拿过一副碗筷,对我说道:“快来吃饭吧,一会儿就凉了。”随意舞动的衣袖微微敞开,绣着金线的丝绸下,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 “好香啊。”我笑,轻轻跃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石桌的另一面坐了下来。 楚迁一直看着我,见我走过那道无形屏障时脚步轻轻一错便过来了,眼神一亮又有点黯然。我浅笑不语,只当是没看到。 “肚子好饿哦,一天没吃饭了。”我笑着拈起筷子。 “那快吃吧。” 点点头,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来,尝尝这个……”楚迁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自己明明伸向红烧竹笋的手中途却不受控制的拐了个弯,落在了清蒸鲢鱼上,不禁愣住了。再试,却是落在了水煮白菜上。连试几次,都是如此,只是同样的角度伸出去,落下时的方位却每次都不相同。明明近在眼前的菜,却仿似永远也无法触及一般。 呵,他在探我的阵法走势么?可惜我的阵法和世人的不同,阵法并非固定不变的,一时之间,又岂是他可以探得明白的?就略微让他见识一下吧。 “不用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我甜甜的笑道,将筷子从各个不同的角度伸了出去,只是每次落下都正好就在红烧竹笋的上空。 楚迁面色变幻数次,看着我,眼神深遂难懂。 “蟾宫的厨师技艺果然不凡,殿下平时可真是有口福呢。” “居姑娘若是喜欢,大可一辈子留在这里品尝,楚迁欢迎之至。” “我可不喜欢,倘若为了口舌之欲,一辈子被人囚禁,只怕到了最后,再好的佳肴也失了本来的美味。”我笑。 “倘若……蟾宫任你进出,你可愿一辈子住在这里?” 我诧异的抬起头,楚迁仿似很认真的看着我,嘴角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的笑意。 看着那抹笑意,我突然觉得非常刺眼,原来清冷淡漠的楚迁也会这样的戏弄人的吗?一丝不快在心里升起。 “好啊。”我飞快的回答。 “呃?!”楚迁却仿佛有点措手不及,愣住了。 “其实殿下英俊儒雅,玉树临风,又出身高贵,是很多女孩子心中梦想的男子哦。”我甜甜的笑道。 “也包括你么?”楚迁己回过神来,只是眼神却带了几丝茫然。 “当然—”我嫣然笑着,却见楚迁看着我的眼神竟带了几丝温柔,有点像楚弈看我时的样子。我怔了怔,迅速冷下脸来:“—不包括,当然不包括我!王子殿下恐怕忘了,皇上刚刚给你选了一个好王妃呢。婉容姑娘温柔婉约,美艳动人,多少男子欲求不得。曦阳公主刚刚去世,殿下若有心,还不如多陪陪婉容姑娘。何必耗费心力,紧闭宫门,加倍防卫,想要困住我?殿下宫中这样大的动静,皇宫内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殿下就不怕皇上、皇后质询责备么?而且,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么?我可以告诉你,最迟明天,我一定可以离开蟾宫,殿下若不信,就请拭目以待好了。” 我心中气忿,一口气说完,骄傲的昂着头,冷冷的看着楚迁。 楚迁一语不发的看着我,神色阴晴难辨。 瞪视n久,我霍然起身,转身就走。 “精彩,精彩。”身后突然有巴掌声响起,我不理会,继续朝前走。 “姑娘入宫那日所躲避的黑衣人,姑娘想要知道是什么人么?”淡淡清冷的声音缓缓说着。 我身子一颤,黑衣人?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你知道?” 讥讽的笑意在嘴角升起:“姑娘是指什么?黑衣人?还是你那日借着我的庇护躲过一劫?” 我坦然的回身坐了下来:“那日我本来所寄望相助的,并非殿下,不过是一队贵国的巡城兵士而己。维护治安,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不是吗?”谁又想借你庇护了?如果那天我碰上的真的只是一小队巡城士兵,恐怕我现在早就脱身了吧?又怎么会被囚在这里?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呵。 楚迁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你说你知道黑衣人的来历?” 楚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姑娘身上是否有一个圆环状的玉器?大约这么大……”边说边以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桌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我狐疑的看着楚迁。 “想知道就直说。” 想了想,我伸手取下颈中的玉环,轻轻放到桌面上:“这和黑衣人有关吗?” 楚迁紧盯着玉环,又看看我,半天不语,面上神色非常奇怪。我给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一把抓过玉环,怒道:“看什么看?!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 楚迁叹了口气,忽然笑了,完全不含杂质的微笑,和眴如春风。我怔了怔,怒气烟消。 “这是'环佩之心'。”楚迁看着我,轻声说道。 呃?!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的玉环。 对了,师父说过,楚廷王朝历史悠久,文化悠远,地大物博,历来是这片大陆上的天朝大国。而且,楚廷王朝的历代皇上之中,也曾有过好几位旷古大帝。楚廷对这片神秘大陆的了解,是其他任何国家都难以企及的。我的玉环的来历如果连深谙阵法的师父都不知道,那么唯一可能知道的就只有楚廷皇室之人了。想到这里,我忙摒除杂念,凝神细听。 第二十九章 双生花 “'环佩之心'乃是世所罕见的神器,与它同时传世的,还有另一个同它相生相克的神器,那就是'龙环佩'。” “龙环佩”?!楚迁曾提过一次,说是楚廷王朝的太子信物,乃是传国之器,本应传于嫡长子的楚迁,却被痴情的楚王拿来送给了楚弈之母—辰妃。早知道楚弈手中那块方方大大的玉佩绝不寻常,且必和我的玉环有所联系,所以听到楚迁提及,我倒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没想到它就是对于楚廷王朝意义非凡的“龙环佩”。 “龙环佩在我历代楚王手中代代相传,而环佩之心却极少现世。每次现世,必震动天下。”楚迁说着看了我一眼。 没……没那么夸张吧?! “我楚廷皇室秘芨《神器录。环佩之心篇》中记载:'环佩之心'者,乃'龙环佩'之对玉。呈圆环状,嵌入'龙环佩'凹陷后可成一体。二者相克相生。'心'内蕴含天地之力,百年不出,每出,天下必大乱。持'心'者必为灵气女子,必与持'龙环佩'者为绝世佳侣,佳侣心意相通之时,天地之力现,环宇之内,莫有其敌。” 呃?!我惊奇得睁大了眼睛,环佩之心和龙环佩竟命定的是一对绝世佳侣的兵器?而且听起来这对绝世佳侣好厉害的样子。 看到楚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样子,突然想起他刚看到我的玉环时那样奇怪的眼光,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不由又羞又恼,怒道:“笑什么笑?!别说我从来不信命,就是信,那也是楚弈,和你有什么相干?!” 楚迁面色沉了下来,冷冷的说:“《神器录。龙环佩篇》载:……持龙环佩者必为皇室嫡长子……” 我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是吗?我听师父讲过,灵器择主,不属于自己的灵器是不可能长期拥有的,一定无故失落,倘若强留就对持有者有害。可是,《神器录》上既然明文记载,龙环佩只能传嫡长子,你的父王却明知故犯,传给了楚弈,他既然那么爱楚弈的母亲,就不怕害了楚弈吗?这也太不合理了吧?而且,我觉得你们的《神器录》可能不太准哦,其一,龙环佩在楚弈手中多年什么事都没有,说明龙环佩认可了楚弈,那就是说,这一世龙环佩的持有者并非嫡长子;其二,所谓的天地之力应该是指环佩之心中的一个天地大阵吧,我见识过,确实称得上'环宇之内,莫有其敌'。可是,天地之力己经出现过几次了,并不是非得绝世佳侣心意相通才会出现;其三,《神器录》中说,环佩之心和龙环佩相合可成一体,可是我和楚弈试过,相合倒是可以,却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体。” 我娓娓说来,微微皱着眉头,楚迁不会是想骗我吧?他说的话也太多漏洞了吧? 楚迁却根本不为所动,面色一丝变化都没有,淡淡的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你果然聪明,难怪说持环佩之心者必是灵气女子。”说到这里,面色忽带上了几丝苦涩:“若想将龙环佩传于非嫡长子也并非不可,只要龙环佩的主人以手指血滴入佩中,另将被赠者的手指血从同样的地方滴入,就可完成赠送仪式,龙环佩就能易主。只是这样一来,必有异象发生。” ……竟是这样?! “另外,《神器录》中还有一部残篇,说的是环佩之心出现时的另一种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异象皆有可能。” “什么情况?” “善恶并存,双生花。” “……什么意思?!” “善则为绝世佳侣,恶则为巫灵之女。” 仿似一记闷雷在脑海中忽然炸响,我身子一晃,只觉手足冰凉。许是我的面色太过难看,楚迁怔了怔,竟对我展开了几丝安抚般的笑意。 我定了定神,涩涩的问:“巫灵之女是什么意思?” “极西之地有凤翔国,国中信奉巫教,他们的国主也是巫教教主。巫教的主要活动是修练巫术,巫术修到极致者可以混同阴阳,与灵魂对话相交……” 我越听越是心惊,下意识的便想起落水离魂那次遇到的那个什么“圣主”,当时,他仅仅一扬手,身为魂灵的我头巾便应声而落,让我惊骇好久,一直都在疑心他到底是人还是魂灵。现在才知道,原来修练巫术的人还有这种异能。 “……对于巫教中巫术修到极致者来说,他们下一步最重要的修练便是修仙。可是修仙就不容易了,千年才有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千年一现的巫灵之女。”楚迁说到这里停了停,朝我看了一眼。 “巫灵之女到底是指什么?为什么可以帮助他们修仙呢?” “所谓'巫灵之女',是指在巫教的圣日阴年二月十七日阴时出生的女子,这个女子身上所具有的特殊气息,可助巫术修到极致者脱胎换骨,成不死不老之身,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成仙。” “……真的假的?有人成功过吗?”我嘴巴都合不拢了。怎样叫做阴年阴时的我可不懂,前世是孤儿,生日是哪天一直都不是很清楚,这一世就更不知道了。 楚迁笑:“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不过倒是确实没见有人成功过。这只是凤翔国巫教自己的信仰而己。” “切……又一个秦始皇!” “什么秦始皇?” “……就是做梦想当神仙的人呗。” “呵呵,姑娘的话倒是有趣。” “还有呢?巫灵之女又怎么会成了环佩之心的主人呢?” “确切的说,不是巫灵之女成了环佩之心的主人,而是环佩之心囚住了巫灵之女。” “囚住了巫灵之女?!” “是。巫灵之女身上有极浓的阴邪之气,足以造就一代邪魔。若不是她身上同时深具灵气,在环佩之心的囚禁下,她早就魂飞魄散了。所以说,环佩之心对于巫灵之女而言,是一朵双生花。是成绝世佳侣,还是巫灵之女,都是难说得很。” 我怔怔的盯着楚迁,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是说,我的情况就是《神器录》残篇中记载的另一种情况么?” 楚迁看着我,点点头:“那日遇到你之前,我己得到密报:凤翔国近来大批向各国派出黑衣密使,不知所为何事。正在派人调查,就遇到他们追捕你。近年来,凤翔、南宫和我楚廷势均力敌,一直都是和平共处,至少表面上都相安无事。如果不是巫灵之女出现,他们是绝不会这样大肆行动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楚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是环佩之心的持有者,我的宿命也在其中。我想确定一下,也想看看,一切都乱成了这样,命运将怎样发展。” 第三十章 夜舞 我独自一人在石桌旁坐了好久,楚迁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等我回过神来,偌大的一个皇家花园,竟己只剩了我一个人。 石桌上,一盏宫灯发出莹黄的光芒。我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地上。 提起宫灯,我施施然的朝前方的宫殿走去。楚迁说过,前面的宫殿中己为我整理了房间。虽然不愿再次被楚迁所制,但我更不愿在外露宿。想了想,还是进了宫殿。我知道,楚迁肯定在周围安排了大批的守卫。只是我也不怕,只要不让人近身,我若想走,谁也拦不住。要不是楚迁这两日一直紧闭宫门,我早就出去了。也不是说没有办法制住守卫去开门,只是,除去布阵,我实在只是一个仅有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站在蟾宫门口,仰望着那两扇巨豪华、巨高大、巨厚重的宫门,我突然就失去了亲手推开它们的勇气。 我曾冷冷的问过楚迁,为什么要囚住我?又想要将我囚住多久?楚迁面有愧色,却始终沉默不语。 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不说,我也猜得到。 凤翔、南宫、楚廷,三大强国鼎足之势己维持多年,一直都没有被打破。并不是他们真的想要安于现状,不思问鼎天下。而是因为,三国对立的局面,历来是最为微妙,也是最为坚固的。谁都不敢率先挑起战争,又都希望另两国间爆发战争,因为不论是哪两国陷入战争,占尽主动的都是第三方。不论他出手相帮哪一方,另一方必败。三国力量相若,互相牵制,只为自己的最大利益,明争暗斗,互相之间,忽敌忽友,才使局面相持,直到现在。 而现在,却忽然多了一个极大的变数存在,那就是我。“善则为绝世佳侣,恶则为巫灵之女”,楚廷和凤翔,谁都希望得到这种传说中最为强大的力量,只要传说属实,得到此力量者将无敌于天下,三国的僵局马上就会打破。 楚迁身为楚廷的皇子,又与龙环佩有着这样一种尴尬的联系,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他都绝对不会让凤翔国得手。而现在,凤翔国的黑衣密使正满世界的秘密寻找抓捕我,就是这蟾宫之外,只怕此时也早己遍布他们的眼线了。在这种情况下,楚迁自是不肯放我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幽暗的账顶,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楚廷和凤翔百得让我选择一个的话,我绝对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楚廷。凤翔的恐怖,让我不论何时想起,都觉得身心彻凉,直打哆嗦。 可是,难道我就这样屈服于所谓的“宿命”,屈服于一个不知生活在多少年以前的古人信笔记载的一个“故事”和“预言”中吗?真是可笑呵!如果我会这么做,我也就不是我了。自小那么认真的拼命学阵法,不就是因为预感到了这一世的诸多危险,而学了来希望可以籍此自保的吗? 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一世的居茵陈,绝对只会是一个快乐、洒脱、无拘无束的自在女子,才不管你什么宿命不宿命呢。我的佳侣,也只会是我真心相许之人,他会在灯火阑珊处,在蓦然回首中,与我相伴相依,潇洒行遍天下。这个,才是我心目中这一世该有的完美人生呵。 再也睡不着了,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万赖俱寂,一轮明月温柔的挂在空中。风里飘来阵阵沁人的甜香。是哪里的花,开得好盛啊。 推开房门,殿前宽阔的空地上,白色的巨石铺成的地面在月光下泛着一种柔和的清辉。周围的凉亭、假山、曲栏、林木、乃至宫殿都成了一抹抹微黛色的暗影,若有若无。 我踮起脚尖,张开双臂,在那一大片清辉中旋舞了起来。昂首、抬臂、扭腰、旋身。我觉得此刻的自己,身体轻盈得仿似没有了重量,在泛着清香的气流的烘托下,直欲向着那充满神秘传说的半空中的月宫飞去一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今晚的月光太过美丽么?竟连带着我的歌声也显得清灵飘逸起来。 最后一圈旋转完,我伏在如水的巨石上,恍恍惚惚,只觉自己飘飘悠悠的真的向月亮飞了过去。好亮哦,好冷好冷,前方隐隐约约,琼楼玉宇,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月宫么?伸出手,月宫忽然消失了,满眼的清辉也消失了。一个幽暗的泛着红芒的大厅出现在眼前。侧前方的阴影里,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洌气息的男子静静站着。我怔了怔,抬起头来。一双泛着野兽般光芒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我。我大骇,全身迅速冰冷,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男子冷冷的盯了我一会儿,扬起手朝我伸过来。 “啊!—”我终于尖叫出声。 第三十一章 倾药 “茵儿!茵儿!……”温暖的大手轻抚着我的脸颊,低沉而焦急的声音一声声呼唤着。 这是哪里?好温暖哦。我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张过于放大的似曾相识的脸几乎贴在了眼前。长长的眼睛,薄薄的唇,面容上失了往日的优雅从容,满是慌乱和紧张,我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南宫鸿?!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刀兵相接声杂乱,寒芒闪烁,不及回答,我转过头,朝人声鼎沸处看去。一小群蒙着面巾的黑衣人在大批蟾宫守卫的攻击下,己完全处于劣势,没过一会儿,就全部被擒了。几个守卫在黑衣人身上搜索了一会儿,捧着几样东西恭敬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顺着他们的眼光,我看到楚迁正背对着我们,站在我身侧几步远的地方,背影僵硬,仿似在生气。 腰际一紧,我回过头,南宫鸿眸中微微含怒,薄唇紧抿,看着我不说话。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还被半蹲在地上的南宫鸿紧抱在怀中,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渐渐驱散了我身上寒凉如水的气息。我脸上微微一红,冲着他浅浅一笑:“多谢太子,扶我起来好吗?” 南宫鸿不语,却依言将我扶了起来。我轻轻推开他的手臂,理了理凌乱的衣衫,看着似是瞬间多出的杂乱人群,恍恍惚惚的笑了笑。 “启禀殿下,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的离魂牌和蚀骨水,另外,还有凤翔国重镇乌雅的通行令牌一面。” 凤翔么? 楚迁点了点头,那边己将全身被缚的“刺客”押了过来,那批黑衣人脚步踉跄,显然都受了重伤。 “跪下!” “跪下!” 声声厉斥中,楚迁身前跪倒一片。 我走上前去,所谓的“黑衣密使”,跟常人,会有区别么? 身后衣袂声响,南宫鸿也走了过来。 “取下他们的面巾。” “是!” 面巾取下,露出一张张少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样貌倒是普通得很,只是一个个的眼神,都仿似透着一点点疯狂和诡异。 “你们是什么人?” “……” “你们拿了这离魂牌和蚀骨水,深夜潜进我楚廷王宫,想要干什么?” “……” “你们身上怎么会有凤翔国的重要令牌?” “……” 楚迁慢悠悠的问着,似闲聊般。黑衣人却恍若未闻,一句话也没答。领头的黑衣人先是一直看着我,后来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紧紧的盯着南宫鸿。突然“杰杰”的一声怪笑,口中发出几个怪怪的音节,跪在他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似得了什么命令一般,猛的一口咬在了他的两边肩膀上。而那两个黑衣人旁边跪着的黑衣人也是一口咬在了他们的身上,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黑衣人便咬成了一串。 黑衣人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了大家一跳。 瞬间的功夫,两边的黑衣人全部萎缩变小,中间的黑衣人首领却忽的胀大了起来,圆鼓鼓的,还越来越大,捆绑的绳子早己崩断,黑衣人圆球忽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滚了过来。 “危险!” “保护王子!” “保护太子!” “轰!!!” …… 血沫横飞,巨大的冲击波向四面扩张,无数冲到我们身后以身相护的蟾宫守卫变做碎片在半空中狂舞。 狂舞…… 我一直吐得胆汁尽出,全身无力。 南宫鸿和楚迁都被冲击波的余波波及,吐了几口血。幸亏脏腑受损不重,太医看过之后,己有人迅速煎了药分别喂他们服下。喝过药,两人面色都不似刚才那样苍白,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悄悄的给他们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应该己无大碍了。松了口气,退了出来。 “姑娘,这是归脾饮,太医说是殿下交待的,姑娘久吐伤脾,喝了养养吧。”一个看着很眼熟的小宫女轻轻行礼,将热气弥漫的汤药小心放到我身旁的石桌上。 我伏在石栏上,继续看着水中忽而相聚忽而四散的金鱼,深水处还有一只晃动四肢的小乌龟。 “姑娘,药凉了,快喝了吧。” “如兰。”我轻声开口:“你有自己的家人吗?” 如兰愣了愣:“回姑娘,奴婢是孤儿,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听说有个姐姐,也是很早就死了。” “……你有什么很想做的事吗?” 如兰茫然的摇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样呢?” 如兰捧过药碗:“姑娘,还是将药喝了吧。奴婢们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主子让奴婢们以后怎样,奴婢们以后就是怎样的呀,不用去想的。” …… 我接过药碗,轻轻将汤药泼进了池中。 如兰睁大了眼睛。 蟾宫中的巨变迅速惊动了楚王和皇后,楚王派人过来问候了一声,看了看情况,又送了些名贵药材过来,就没有下文了。反而对南宫鸿一再表示慰问和歉意,因为楚廷做为主人没有保护好南宫鸿。 看来楚王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真的是太不重视了呵,难怪楚迁提到自己的父王时,竟然是那样的一种反应。我第一次发觉,贵为王子的楚迁,竟也是如此可怜。 皇后就不同了,毕竟是生母,一听说此事,马上携了萧婉容,一起过来探望。 我特地避了开去。坐在紫竹轩外的石亭中,远远看到楚迁住的乾殿门前,成批的宫女太监慌慌张张的进进出出。我轻轻一笑,这皇后的威风,一至于斯呵。 第三十二章 皇后 当皇后派人来传召我的时候,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我还是吓了一跳。 “公公请领路,茵陈随后。”我淡淡的笑,悄悄深吸了口气。 乾殿外,禁军'哗啦啦'的站成了两排,一个个衣甲鲜明,威风凛凛。昨日还没有禁军守候呢,这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吧?我轻轻一笑。 “茵陈姑娘,娘娘说了,请姑娘在此稍候。” “好的,公公请便。” 我状似悠闲的站在那里,从早上一直站到下午,宫女太监们从身边进进出出。偶尔会偷偷瞄上我一眼,见我一直面含微笑,又迅速把头低了下来,匆匆走过。 终于等到之前的太监又站到我面前,大声唱喏:“皇后娘娘宣居茵陈晋见。” 够了吗?我嘴角浮上一个淡淡嘲讽的笑意,瞬间就隐没了。 皇后并没有在大殿中召见我,许是觉得我不配吧。走进东侧殿,远远便见到上首正中坐了一位凤冠华服的女子,旁边簇拥着一群宫女,她一定就是皇后了。 浅浅笑着走上前去,弯腰施礼:“居茵陈见过皇后娘娘。” 许是没料到在那样的烈日下晒了大半天,再见到的仍是一个和煦如微风般的女子,皇后倒是愣了愣。 “……起身吧。” “谢皇后。” 站起身,微微笑着朝皇后看去。皇后生得原来也是好美,多年的深宫生活,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反比楚弈的母亲略显年轻,只是气质就比不上了。 皇后看到我的样子,怔了怔,喃喃说了一句:“难怪。” “你是居茵陈?” “是。” “你可知罪?” “茵陈不知。” “大胆!你混进王宫,刻意接近王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轻叹口气:“娘娘,茵陈误进王宫,本也非茵陈本意,刻意接近王子之说更是无从谈起,更别说什么目的了。茵陈正欲告辞离去呢,还请娘娘成全。” 皇后审视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只余下眼神锐利紧盯着我的虞婆婆还立在一旁。 “听说这次的刺客是为你而来,”皇后冷冷的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引动凤翔国的黑衣密使?而且,迁儿和南宫太子何等尊贵的身份,为了救你竟全都不惜以身相护,以至受伤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你可知道,若是他们有什么意外,你万死不足抵。” “娘娘……” “我听说你曾和……他一起出现在曦阳驸马府,以朋友相称,并且关系密切。你'失踪'后,他竟不顾一切,四处寻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既是同他相厚,却又刻意同迁儿和南宫太子相交,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为他进的王府,所作所为都是想为他谋?”说到这里,皇后眼中己隐隐有杀气闪现。 心惊,我面上却依然笑道:“娘娘言重了,娘娘可曾听过'烽火戏诸候,千金买一笑'的故事么?” 皇后冷冷的看着我,好久才开口:“哦,说来听听看。”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他娶了一个非常美貌的妃子。他非常爱这个妃子,时常与之寻欢作乐,但妃子从来不笑。皇帝于是下令谁能博得美人一笑者,赏之以千金。有奸臣建议,说先王时期建立的防外侵用的烽火台,一处点燃四处均响应,诸侯各国都将搬兵来救。皇帝采纳后与妃子高坐观看,见诸候各军忙忙碌碌赶到发现受骗,妃子果然大笑。这个典故就是'烽火戏诸候,千金买一笑'了。……当然,此后果有外侵时,皇帝点烽火求救,结果没人来帮忙了。” “……你是说,他们不过都是被你美色所惑而己?”疑惑的。 “除此之外,茵陈实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罪过了。” 皇后沉吟了一会儿,面色缓了缓:“你说的也有道理,以你的姿色,引起这样的混乱,原也说得过去。” “茵陈惶恐。茵陈不愿再引起混乱,引发不必要的国家动乱,茵陈只愿隐身山水,请娘娘成全。”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不敢欺瞒娘娘。” “也好,不过,不引起混乱也不必非得隐身山水。看你这副娇怯怯的模样,当真隐身山水倒也苦了你了。不如就随本宫回去,从此跟在本宫身边吧。虞婆婆!” “奴婢在!” “茵陈就交给你了,带回宫去好好调教调教。” “是!” 虞婆婆走下台阶,伸手来拽我的手腕,见我并不反抗,反而冲着她微笑,不由怔了怔。 “启禀皇后娘娘,王子殿下和南宫太子都己醒来,太医己把过脉,说是己无大碍。”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皇后偏过头,对立在一旁的我说:“茵陈姑娘要和我一起去探视王子殿下么?或是你想去看看南宫太子?” “不必了,娘娘。”我嫣然笑道:“茵陈留在这里等娘娘回来。”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既是如此,虞婆婆,你和茵陈姑娘带上几个人,先去把本宫的凤辇备好,在宫门处候着吧。” “是,娘娘。”我和虞婆婆同时躬身行礼,退出。身后,皇后的声音还在传来。 “去请婉容王妃。” “是,娘娘。” …… 无视虞婆婆极度怀疑的目光,我笑眯眯的跟在她身旁朝宫外走去。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和太监,还有一顶极度美丽,极度豪华的凤辇。呵,还是挺威风的嘛。 “止步!请止步!!” 一小队侍卫边呼喝边飞速朝这边赶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手腕一紧,己被虞婆婆牢牢抓住了。抬头看到她高度警惕的眼神,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真不知这个虞婆婆到底是给她主子帮忙还是帮倒忙。唉。 “参见太子妃!” “请问太子妃要去哪里?” 虞婆婆震惊的看看我,又看看我们面前跪成一排的南宫禁卫。悄悄松了我的手腕。 第三十三章 星月<上> “焱将军请起。”我无奈的看了一眼虞婆婆,笑道:“请称我茵陈就好。” “不敢,尊卑有别。太子妃从戴上紫戒之日起,就是我南宫帝国至尊至贵的女主。焱不敢逾矩。”沉稳内敛的禁卫统领站起来沉声道。 至尊至贵么?呵,没有尊贵是不需要代价的。而且,即便是付出了代价,到最后得来的,也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 不置予否的笑了笑:“焱将军有事吗?” “太子有请太子妃。” 这么巧?他不是刚刚才醒么?犹豫的看了看前方,离宫门己经不远了。宫门现在,应该是开着的吧?若是我现在就布阵隐去身形,来得及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溜出宫去么? “太子妃若想出宫,太子自会带您出去。又何必假手他人,岂不更添危险?” 焱的声音避过众人,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咦,他竟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诧异的抬头,焱垂目拱手:“请太子妃移驾。”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南宫鸿么? “可是。”我轻笑:“我刚刚才答应皇后娘娘,要去她的宫中小住呢。娘娘令茵陈宫门相候。如今不和娘娘告辞,就私自离开,实在无礼得很。不如将军先回太子处,茵陈和娘娘告辞后,即来探望太子可好?” 逃出一个牢笼,再进另一个牢笼,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虞婆婆一直惊疑不定的看着我,又偷偷朝我手上瞄,我手上当然看不到焱所说的紫戒,只有一只奇特却廉价的草戒,不免更加疑心起来。只是不便硬拦。现在听得我如是说,自是愿意:“如此最好,免得娘娘疑虑。茵陈……太子妃,能够体谅我等,我等十分感激。” 我淡淡一笑,笑容还未展开就凝在了唇角,顿了顿,又以更加妩媚嫣然的姿态绽放开来:“茵陈见过太子。” 南宫鸿面色略显苍白,却丝毫无损他身上自然散发的尊贵与王霸之气。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会,朝我伸出了手。 略犹豫,黑衣密使自爆时,南宫鸿不顾一切以身相护的情景浮上眼前。在心中轻叹口气,巧笑嫣然的将手放入南宫鸿伸出的手中。 南宫鸿面色柔和起来,握紧我的手。 “告诉贵国皇后娘娘,南宫鸿携爱妃改日再来拜访。” 声音淡然,却不怒自威。虞婆婆不自觉的一躬身:“是。” 南宫鸿己牵着我的手径自朝宫门行去。焱和众人紧随在后。 “昨日之事,谢过太子。” “……” “太子在生气?” “……”“……” “……为什么宁可受委屈,也不愿让我帮你?” “呃?!……” “听说楚廷的皇后让你在乾殿外站了一整天?” 笑笑,不语。 “你是为了出宫?”语气非常肯定。 笑。 “你以为皇后是傻瓜吗?” “没有。可我己经差不多办到了。”若不是你过来,再过一会儿,我就自由了。 南宫鸿气恼的瞪了我一眼。 “楚廷堂堂一个上古大国,灵器异宝多不胜数。你以为就没有克制你阵法的灵器了么?” “你是说?”略惊,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抬头看向南宫鸿。 南宫鸿却闭了嘴,神情漠然,眼神傲慢而冷淡的看着前方。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一个高高在上捉摸不定的王者,竟差点失了神。 顺着他的眼光朝前看去,不免吓了一跳。前方己是宫门了,宫门的确大开,却不是我所想的仅有一批看守而己。宫门口色彩鲜艳,竟站满了装扮华丽的妙龄女子,看她们的神情及衣着,应该是楚廷之中各名门望族的小姐。旁边还有各家的丫环仆人之类的,一时之间,竟将蟾宫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天!这是……?我简直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我们了,人声马上嘈杂起来,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星月<下> 女孩子们都似惊呆了般的看向南宫鸿,爱慕的眼光如雪片般飘来,间杂着些许或嫉妒、或羡慕、或仇视的光芒。握在南宫鸿手中的手仿似要被那些嫉恨的目光射穿般。我不自在的赶紧要缩回自己的手,才一动,就被更紧的抓住了。南宫鸿眸光转冷,一股逼人的霸气铺天盖地般弥漫开来。长眼淡淡扫过,所有的目光仿似都打了个哆嗦,悄悄垂了下去。却有一道极其怨毒、嫉恨的目光如闪电般一晃而过,等我心惊去寻时,己杳无踪影,是我的错觉么? “在想什么?” 从冥想中回过神,眼前是南宫鸿温柔的眼。刚刚还冷若寒冰的眸光,此刻竟带上了几丝宠溺的笑意。 “没什么。”我转过头:“不过今天的蟾宫可真是热闹呵。”这么多的名媛突然一齐造访,而且一个个打扮得如此娇艳,不少丫鬟的手中还抱着各式各样我不一定叫得出名字的乐器,肯定不是寻常之事吧。我突然涌上了一丝好奇。 “鸿哥哥,真巧啊,竟在这里遇上你。你是来找我皇兄的吗?” 一个举止高贵,美丽大方的女子在众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笑看着南宫鸿的眼神极其温柔。 “七公主。”南宫鸿淡淡的扫了高贵美女一眼,点点头。 “这位是?”笑着看向我。 “我叫居茵陈。”我浅笑。 “茵儿是我南宫帝国的太子妃。”南宫鸿淡淡的说,眸光始终落在我的脸上。 “鸿哥哥原来己有妃子了吗?从未听人提起呢。”七公主脸上笑意丝毫未减,很自然的拉起我的手:“鸿哥哥,茵儿姐姐长得真是好美啊,星月向来自负美貌无人能及,今日见了姐姐,才知世上竟有这样美到极致的女子,叫人都不知用什么词来描述才好了。” “公主过誉了。”我轻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对这位七公主有一种天生的疏离和排斥感。怎么会这样呢?其实她表现得非常自然、大方,对我也主动亲近,这样的女子我应该是非常喜欢的呀。就像当初的湘莲,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主动对我表示关心,我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心甘情愿的和她做了结义姐妹,从此就在心里拿她当了亲姐姐。 可是这个七公主,悄悄皱了皱眉头,我总能朦朦胧胧的感到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哎呀,太好了。”七公主突然拍手笑道:“难得今天鸿哥哥和姐姐也在这里,这可是双重喜贺呀。姐妹们,我们也给南宫太子和太子妃同时办一次娈艺会可好?” “太好了。” “是呀,是呀。” “原来是南宫太子……果然……” “若是……多好啊……” “……嘻嘻……” 七公主身后的女子们听了这话都面露喜色,笑闹了开来。互相取笑着,声音却压得很低,听来就如不小心大声的耳语般。 “七公主,什么是娈艺会呀?”我好奇道。 “是我楚廷历年来的一种风俗。”七公主笑:“每当皇族皇子或是王爷世子定下正妃之时,都要遍集天下适龄美貌的才女,办一场娈艺会。会上众女子皆可献艺,或乐或舞或歌或画都行。以此来庆贺、祝福皇子或世子即将来临的大婚。另外,皇子和世子也可在表现出众的女子当中选几个侧妃。皇上或皇后有时也会将会上表现出众的女子指婚给少年臣子。” 什么呀?借着庆贺的幌子,实际上却是类似选美性质的相亲会嘛。今天来的这些女子,恐怕私心里都在盼着能够被哪位皇族子弟看上,从而一朝飞上枝头吧。 “这次的娈艺会就是为皇兄和婉容姐姐办的,办过之后,他们就要大婚了呢。正好姐姐和鸿哥哥也在我楚廷做客,我们可以合起来一起办呀。姐姐和鸿哥哥可不能辜负我们的一片心意哦。” 抬头看南宫鸿,他笑看着我,一副一切由你决定的样子。不太想和这位七公主太接近呢,我稍迟疑:“这样的会,一般的世家弟子也可以参加的吗?” “可以呀。姐姐去了就知道,会上少年人非常多的,很热闹呢。去嘛,姐姐。” 也好,就去见识见识这个时空的选美大赛也好,这种机会可不是很多的。等到我和南宫鸿真正撇清关系,想去看也不可能了。我笑着轻轻点点头。 “娈艺会不会是今天就办吧?”看着这群打扮精致的女子,我突然想起楚迁受伤,刚刚才苏醒呢。 “是呀,这是早就定好的日子。所以我今天带着众才女们过来请皇兄和婉容姐姐呀,我可是这次娈艺会的主人哦。” “可是……”楚迁刚刚受伤还没好呢,他是楚廷的皇子啊,怎么也没人替他着想,想到延期一下呢? “嗯?”七公主疑惑的看着我。 “没事……”我迟疑道。 “那可说好了,待会儿姐姐和鸿哥哥可一定要来啊。” “好。” 约好时间地点,南宫鸿执着我的手,从众女子间穿了过去。我回过头,看到众女簇拥着七公主己经走入宫殿中去了。 第三十五章 伽蓝珠 还未走到蟾宫门口,一阵异样的感觉便在心里升起。一个守卫头领样的人拦在了身前:“茵陈姑娘,请留步。” “怎么?”南宫鸿冷冷开口。 守卫头领看着南宫鸿,略有些畏缩,还是鼓起勇气,道:“王子有令,茵陈姑娘不得出蟾宫半步。” 南宫鸿眸色沉了下来。 “雷术休得无礼!”一个楚廷将军样的人物高举令牌飞马跑了过来。 下马向南宫鸿行礼:“楚廷禁军统领雷阵见过南宫太子、太子妃。雷阵治下不严,冒犯之处,请太子及太子妃恕罪。” “……罢了。” “谢太子。雷阵来时,皇后娘娘有言,之前误会,请太子妃见谅。娘娘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送,还望能在娈艺会上与太子妃再聚。” “娘娘言重了。请将军转告娘娘,茵陈必在会上恭候娘娘。” “是。” 坐在楚廷为我们准备的华丽马车上,我一直都挑着窗纱看外面的街道。 自来到雷石,我还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这据说是天下最为繁华的都城呢。此时看来,人群熙熙攘攘,书生、商人、农夫、小贩、坐轿的妇人、骑马的侠客、带着小孩的老人,甚至还有卖艺的、耍猴的、行乞的、化缘的、举着“妙手回春”或“神算子”之类的布幡的;街上的店铺也是既多又杂,首饰店、酒楼、客栈、当铺、制衣店等等。还有路边摆摊卖小吃的、卖花的、卖时令水果和蔬菜的……。虽比不得二十一世纪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倒也确是繁荣昌盛得很。 “……花大爷,不是这样说的。要不是我当初给您的花籽,今天也没有这些花呀。您再送我一盆吧。” “你这臭小子!当初要不是我老人家送你的花,你哪来的这些花籽?……” 争执声从路边传来,我好奇的看着那个笑嘻嘻的年轻人和那个吹胡子瞪眼的白发白须老者。老者拼命的向怀中护着一盆黄色的小菊花,年轻人笑嘻嘻的伸手要夺。 “花大爷……” “臭小子,你敢再叫我花大爷试试!……” …… 马车速度虽慢,也是渐将他们抛远了,声音渐不可闻。 “在笑什么?”南宫鸿柔声问道,眸中笑意盈盈。 “太子……” “叫我鸿!” “……”我笑了笑:“你可听过鸡和蛋的故事?”叫不出口。 南宫鸿深看我一眼,没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听到街上有人争执花与花籽谁先谁后,突然想起还有一个类似的问题。就是说这世上到底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也是众说纷纭,始终没有定论呢。” “哦?那么你以为呢?” “两种答案都有道理啊,很难判断。不然太子以为呢?” “那要看需要的是哪一种答案了。”南宫鸿想都不想,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怔了怔,笑了。是啊,这也是一种答案呢,是习惯于一切由自己主宰的王者的答案。 “南宫鸿……” 南宫鸿挑了挑眉,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蟾宫门口设有珈蓝珠的?” “你也知道?” “没有。我是走到蟾宫门口才感应到的。”自从师父当年以阵法唤醒我前世的记忆之后,不知为何,我就可以感应到我身周三丈以内所有的灵力波动。珈蓝珠乃世间奇宝,灵力独特,我自然一触即知。 “珈蓝珠是什么东西?” “是一串绿色的佛珠。” “可以克制你的阵法?” “嗯。”我点了点头:“当年师父曾特别提到过这世上留存的几种可以避阵的异宝。珈蓝珠便是其中之一。师父说,任何阵法之中只要侵入或者不小心困入了手持此类异宝者,阵法启动之时引动异宝灵力,阵法立毁。” 眼前有些模糊起来,仿佛又看到师父坐在身边温声讲述的样子:“……茵儿,这珈蓝珠的特点你要记好了:其色碧、其形圆、其性吸……” 摇摇头,将有关师父的回忆驱走,笑道:“你怎么知道蟾宫门口有珈蓝珠的?” “我看到的。”南宫鸿淡淡的道:“我可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想来也知道肯定和你有关。” “他们放珈蓝珠怎么会被你看到?”好奇道。他们总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放这种东西吧? “他们晚上布阵放进去时,我正好看到。” “你一直在?” “我的妃子,虽然爱隐身,可不管怎样,我总得找到她,好好的把她带出来。” “说了不是你的妃子。” 看了我一眼:“我说是就是。” “不是。” …… 南宫鸿带我回了他的住处—也就是楚廷的驿馆。穿过一重重的门,每一重都有一些南宫禁卫,最后进入了一个宽大的殿堂。 “太子,您回来了?”一个温和清雅的男子迎了上来。 “嗯。”南宫鸿扫了微微含笑的男子一眼:“可是家里有什么消息传来?” 男子点点头,含笑的眼神略诧异的看了看我,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跟在我们身后进来的焱身上。 “淼,还不快给太子妃见礼。”焱沉声道。 “恭喜太子!淼参见太子妃!” “不用多礼,大人请起。” 南宫鸿握住我的手,柔声笑道:“茵儿,你累了吧?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待会儿我再陪你去参加那个什么娈艺会可好?” “好。”我浅笑,看到淼瞬间睁大的眼睛不觉好笑,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第三十六章 天灾 “太子妃,您看这样妆扮可好?” 两个乖巧清秀的小丫头边将我的长发细心的卷曲着盘成一个繁复的发髻,边笑着问我。 “挺好的。”我看着窗外树枝上那对互相梳理羽毛的小黄鸟,漫不经心的笑道。 眼前递过来一只美丽的梅花簪:“用这个可好?” “好。怎样都行,你们自己决定吧。” 对于这一点,我真的是无所谓的。是去看人家选美,又不关我的事。打扮得好坏都没关系的。不过这件衣服倒真的是挺漂亮的,浅紫的宫装,淡淡的金线绣着一团团的红梅。袖口及下摆处各有一条窄窄的略深紫色的花边。衣服层次繁复,而且衣料极好,轻柔细腻,凉凉滑滑的。穿在身上倒真是挺舒服的。 终于等到她们轻轻放下眉笔,宣布全都弄好了,我松了口气。坐着不许动也累呢。 “太子妃,您真的好美啊。”两个小丫头痴痴的仰望着我,喃喃的说。 不会吧?我失笑。又不是第一眼看到我,现在来说这种话。随意的瞄了铜镜一眼,却不由得怔了怔。 铜镜中是一个侧挽云髻,肤若凝脂的绝色女子。眼眸盈盈流溢,又透着几许朦胧。 我向来都喜欢清爽自然,所以平日一直都是素面朝天,配一身简单的着装便罢。没想到经过这两个小丫头一打扮,再换套衣服,居然可以美得如此倾国倾城、灵气逼人,竟让自己都有些移不开视线般。 忽然有些懊恼,打扮成这个样子,再以南宫鸿正妃的身份出现在娈艺会的现场,只怕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不可能了。此会之后,居茵陈之名只怕将传遍天下。本来平日就要时常着男装才能自如行走,如此一来,只怕今后想要自由自在,天下任我行就更难了。再一想楚弈提到的所谓宿命,头都大了。我“忽”的一声站了起来。 “南宫鸿呢?” 两个丫头诧异的对视一眼,想是对我直呼夫君名姓有些不能适应。 “太子在大殿和淼大人、焱将军议事。” “带我去。” “是。” 穿过几重门和一道长长的走廊,才到了大殿。这楚廷连一座别馆也修得如此气势宏大,真是够有气魄和底气的。 大殿门口站着两排禁卫,见我行来,都怔了怔,忙行礼:“参见太子妃。” “太子在里面吗?” “是。” “开门吧。” “是。” 立即有两名禁卫毫不迟疑的上前去推门,我倒愣了愣,他们竟如此不避我?南宫鸿不是正在议事么?竟连通报一声都不用吗? 殿门匍然中开,殿内正在研究什么的三个人诧异的抬起头,忽然安静了下来,都惊呆了似的看着我。 没想到我竟会在这种时候闯进来吧?呵,我要的就是你生气。 我微微一笑,轻提裙摆,走进殿中。这件裙子真麻烦,美则美矣,可是繁复的裙摆长长的覆盖住脚面,稍不留神就会摔倒。轻叹口气,今天为了这一身的美丽花费了我多长的时间呵,而且,最后为了维持这份美丽还弄得我时时戒备。可见世事都是公平得很,得到一样就要放弃一样。而我,目前想要的只是自由快乐,为此,我愿意放弃其他不能共有的一切。 坠在腰间的玉饰叮咚作响,声音清脆动听,三人终于都回过神来。 “我打搅你们了吗?”故意甜甜的笑道。 “怎么会?”南宫鸿笑,上前执起我的双手:“你是我的妃子,本就应当和我并肩治理国家。今天只是怕你累着了,才没让你参加。” 突然有点泄气,难怪一路走来都没一个人拦我,原来竟是如此。只是, “女子也能治理国家吗?”不是女子不能干政的吗? 好笑的:“怎么不行?你身为女子,怎的这般没有自信?” “我没有自信?”讶异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气。 戏谑的:“有自信就好,那以后就不许偷懒了,要帮我处理朝政才行。” 嗯?! “淼,将兹咕族天灾的事详细的给太子妃说一下。” 温和清雅的男子目光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是,启禀太子妃……” “停!”我忙打断:“我什么时候同意帮你处理朝政了?” 挑了挑眉:“你怕处理不下?” “笑话!我……” “那就证明给我看,借口可是不管用的。” 咬了咬下唇,我恨恨的盯着南宫鸿。他长眼微斜,唇角上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我。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激我,可看到他的样子就是忍不住要生气。行,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被电视、电影和小说培养起来的军事智慧。 深吸口气,尽量用平静的音调说:“淼,你讲吧。” “两个月前,兹咕族忽遭特大冰雹袭击,损毁牛、羊、马匹、房屋无数,即将收割的庄稼也全部被毁,数千兹咕人流离失所。兹咕城守将许君博立即开官仓济民,并飞鸽传书报回京城。皇上得知立即派曾鄄将军领兵三万押送粮草救济。可是,道路均被冰雹所毁,几番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没有前进一步,反白白折损许多将士。如今己过去两月,满朝文武空自着急,却实在没有良策,不得不传书给太子,请太子设法解困。” 我沉吟了一会儿:“运送粮草为何要派出三万重兵?” 三人对视一眼,南宫鸿眼中己有了隐约的笑意。 淼答:“兹咕城本是雪原十三国之一的兹咕国的王城,兹咕人不服驯化,反复无常。自十年前归降我国之后,己先后叛变五次,每次叛变被平复,都会将领头称王者斩首,而放过其他从犯。可是只要兹咕城一有可乘之隙,兹咕人马上另立新王,叛变立即重演。直到五年前太子将许将军派往兹咕城驻守,才一直压住了兹咕人,局面稳定了几年。可是这次竟出现这样百年难遇的大天灾,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叛变随时都会发生。” 我看了看面现忧色的三人:“既然兹咕城这样难以治理,为什么不干脆放弃呢?” “兹咕城地势险要,城墙高耸坚固,易守难攻。其前方五十里处就是凤翔国边界,边界后二十里即是凤翔国重镇鸦镇,镇中常年有重兵驻扎,对我国虎视眈眈。倘若兹咕城失守,兹咕城后数十城都将难以抵挡凤翔国的飞天神军。而我国一旦遭遇这样的重创,三国鼎立格局立破,楚廷和凤翔必会将我国分而食之。” 第三十七章 冰刀鞋 咬了咬下唇:“城中情况现在怎样?曾鄄离兹咕城还有多远?” “城中兹咕人己隐隐有乱象显现,官仓粮草己尽,许将军以强硬手腕缴获城中富户粮草,大约还可支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粮草不到,兹咕必反。而曾将军还被阻在离兹咕约八十里的落雁城,等待路上冰雹融化。” 竟然坐等冰雹融化?目前凤翔之所以还未兵临城下,肯定也是因为道路被冰雹所阻。如果冰雹融化,凤翔离兹咕城可是比曾鄄还近了十里,岂非必败无疑?而且,谁又知道冰雹什么时候能化? 我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忽然瞥到南宫鸿看着我的眼神有几许温柔、几许笑意、几许戏谑,却无一丝一毫着急之色,怔了怔,立即明白了过来。 切!原来己经想好应对之策了,竟然还来戏弄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正愁找不到理由翻脸呢。 “南宫太子。”我甜甜的笑:“戏弄人很好玩吧?” 南宫鸿挑了挑眉,忽然笑了。 “忘了告诉太子呢,我现在要去雷石山看温泉。这些个军国大事,你们自己慢慢研究吧。” 无视淼和焱瞬间睁大的眼睛,我笑盈盈的径自朝外走去。 南宫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在身后响起:“想去看温泉,我知道有一个捷径呢。否则的话,你从前门出去,肯定会碰到星月,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去娈艺会,也非去不可了。” 差点跌倒。他竟知道?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南宫鸿己笑得直不起腰。 我忽然也笑了,心里竟有一种淡淡的欢畅。也许,南宫鸿会是一个好的朋友呢。 南宫鸿收住笑,对看着我们惊得目瞪口呆的淼和焱说:“传令给曾柄,兹咕新王拉兹一旦开始异动,立即除掉他。” “是。” “再传令给曾柯,冰雹融化,道路畅通之日,凤翔没有动静最好,若有动静,立即安排内乱,拖延甚至阻止凤军犯境。” “是!” “淼,你将莲台阵的阵法绘成图形,飞鸽传给许君博,令他情况最糟糕,无法守城之时,率部退入兹咕城最高峰的兹咕塔,以此阵自守,以待里应外合之日。塔内密室有半月粮草,让他善自珍用。” “是!” “告诉曾鄄,融冰之日轻装行军,抵达兹咕城后立即攻城,趁着其立足未稳之际,和许君博里应外合,必可一举破城。” “是!”淼和焱声音高昂,神情越来越激动。一场令朝野上下忧心忡忡的极大危机,被南宫鸿轻描淡写的几道命令与安排,就化解成一次尚可掌握的有惊无险的小小变故。看着他举手投足间自然流泻出的凛凛霸气,还有淼和焱看着他时绝对尊崇和服从的眸光。我忽然想,这个大陆若最终必将统一的话,南宫鸿恐怕就是那个不可战胜的最终王者。 转身看着我,南宫鸿眼中笑意盈盈:“走吧,我们去雷石山看温泉。” 我莞尔一笑:“既是如此,我也帮你一次。” 走到桌前,抽出一方白绢,取笔画了一张图,递给南宫鸿:“你让人照此图赶紧打造一批冰刀鞋,此鞋在冰上行走,滑翔如飞。就算军队不能提前赶到,至少可以将粮草先送进去。”那样的话,许将军或许能控制住局面,让一切可能的动荡都失去发生的机会。 南宫鸿看着图中式样奇怪的鞋子,沉思了一会儿,眼神犀利的亮了起来,唇角高高翘起,将图递给淼,淡淡的说:“听到太子妃的话了?不仅如此,还要通令全国,重金召集所有铁匠,半个月内,全力打造十万双冰刀鞋。半个月后—”说到这里,忽然长眼微眯,微微一笑:“—我要鸦镇为我南宫帝国所有!” 淼和焱齐声惊呼,一起争看我画的图。面面相觑,神色激动,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忽然一齐深深拜倒。 我当时并不理解他们如此激动是为了什么,只是,刚一见到冰刀鞋,南宫鸿马上就能制定出这样一个神来之兵、出奇制胜的战略出来,我确实也是很吃了一惊。事实证明,当南宫冰刀军在冰封雪凝的情况下忽然从天而降时,凤翔国果然措手不及,战斗虽惨烈,鸦镇却无可避免的沦陷了。 后来我才知道,鸦镇是凤翔国十大重镇之一,更是凤翔国最重要的军队“飞天神军”的秘密基地。鸦镇沦陷,引发了凤翔国的疯狂反扑,三国动乱由此拉开帷幕。 没有星星,天空黑沉沉的。 篝火上架着烤架,两只野兔剥了皮在火上“咝咝”作响,浓香弥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火上忙碌翻动,手上戴着一只和紫戒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体形略大,呈浅蓝色。 “这个是?” 南宫鸿长眼斜了我一眼,轻笑道:“这是太子之戒—蓝戒,和你的紫戒一起是我南宫帝国的传国之戒,在每代太子的册封大典上传予太子及太子妃。受戒之后的太子和太子妃,以戒指为凭,不论是升降官员,还是调动军队,都可先斩后奏。” “难怪紫戒由太子控制。”了然道。 “你说什么?” 我愤愤:“表面上是男女平等,都可以治理国家,实际上太子妃永远只能做为太子的副手存在,稍不如意,太子就可取消太子妃的地位跟权力。而且,这种安排更厉害,直接连太子妃的智慧一起利用。” 好笑的:“你哪儿来的这些奇怪想法?而且,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既选定了你,就绝不可能改变么?” “不稀罕。” 南宫鸿却并不恼,嘴角噙着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依然专心致致的翻动着手中的野兔。 第三十八章 飘渺峰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这样的笑容我就想生气。 “对了,反正紫戒己经掉了,现在还不知被哪个倒霉鬼拾去了呢。南宫太子,你可得早点去找哦。小女子我呢,就不现再帮你操这个心了。”我故意甜甜的笑道。 南宫鸿依然没有反应,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挂在斜斜上翘的唇角。 这人是聋子么?这样的话也听不懂。气得我简直想摘下紫戒直接扔到他的脸上。可是紫戒是摘不下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还不能被他看到。深吸口气,算了,懒得理他. 侧转过身子,环住双腿,将下巴放到膝盖上,去看暗夜中奇形怪状的狰狞山峰.雷石山的地势果然是奇绝、险绝.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它远远的在昏黄的暮光中突兀的立着,就像隐身在云雾中的巨大怪兽.近了时就见山石嶙峋,如刀削斧劈般,间或有几株岩壁青松,或是几缕溪流般的小瀑布,还有白色的不知名的大鸟上下翻飞.山体上部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在想什么?"南宫鸿低沉的声音含笑在身边响起. "嗯?"我一惊,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己坐在了我身边.不自在的悄悄摞开了一些:"你说什么?" 笑笑:"想知道这山上都有哪些值得一看的风景吗?" "你也知道?" "怎么?南宫的太子就不可以知道楚廷的名胜景致了么?"戏谑道. "呃."我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雷石山上最著名的其实不是它的温泉,而是飘渺峰日出." "日出呀?"我惊喜道,又有些失望:"可是,飘渺峰一定是最高峰吧?这山势太险,我们肯定看不到了."抬头看看眼前直如伸入青天的山体阴影,我是肯定上不去的. "不过,你还是给我讲讲吧." 南宫鸿想了想:"日出就不讲了,我给你讲讲其他的景致吧……" ……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晚上,南宫鸿滔滔不绝的给我讲述着.最初只是雷石山的风景,后来慢慢的越说越远,整个大陆,东楚廷、西凤翔、南南宫、北沼泽都有涉及.在他口中,各景致的特点及模样都熟悉得像是闭上眼睛也知道哪儿是哪儿的自家后院一般,简直让我疑心他是不是都去过.可是我知道绝不可能,他自小就是个名满天下的战神样的人物,他常年都是埋首国事战事,不得稍离,怎可能如我般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很想问他一句,这次怎会有时间出来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名胜风景.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好像昨晚就没怎么睡觉呢,好困哦,终于,睡着了.在我第n次挥手拂掉脸上痒酥酥的什么东西后,意识终于有了几分清醒,贪婪的朝温暖处又缩了缩身子,继续酣睡.睡觉,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呵. 轻笑声在耳边响起,然后有一个温暖的柔软的什么东西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我一惊,一下子就醒了,眼睛立即睁开.然后马上发现自己居然正被南宫鸿抱在怀中,我的双手正环着他的脖子.刚才所贪恋的温暖,该是他宽阔的胸膛了.南宫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有几丝看不出意味的莫明深沉的神色在眸光深处翻腾,额际鼻尖隐隐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脸上立即火辣辣的烧了起来.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从他身上挣脱下去,尴尬的垂下眼睑. 晕死,我怎么会在他怀里醒过来呢?昨晚到底怎么了?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听典故听得睡着了,后来……后来没发生什么吧?我慌忙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还好,身上整整齐齐的还是昨晚的装扮.松了口气,才觉出现在竟然寒气逼人,山谷中风声尖利呼啸,我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 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立即暖和多了. 我看了看四周,晨光之中,山谷深遂,云雾在脚下轻轻流动.不禁讶然:"这里是?" "飘渺峰.你不是很想看这里的日出么?"南宫鸿淡淡笑着,额际有细密的水光在闪烁. "飘渺峰?!"我低声惊呼. 此时,天色己渐明朗,放眼看去,众山峰都渐从云雾间露出身姿,视线无遮无挡.心胸豁然开朗起来,我欣喜的踏前两步,张开双臂,深深呼吸着早晨清甜的气息,戏谑道:"雷石夫如何,楚廷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南宫鸿在身侧喃喃接口,回味了一会儿,忽朗声大笑:"哈哈哈……有气魄!哈哈哈……" 我偏着头,有些迷惑的看着那个高声朗笑的身影.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自小就战无不胜的战神?博闻广记的才子?会因一言而夜半抱着我翻跃险峻山峰的普通男子?还是敌国畏之如虎的冷酷死神? 我忽然睁大了眼睛,南宫鸿的身后,那块突出的岩石处,悄悄探出了一颗戴着鬼脸面具的头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面具后笑嘻嘻的朝我看了过来. 鬼面人朝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忽然右手一扬,一根银丝样的东西"刷"的一声朝我卷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被掳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手臂一紧,我己随着南宫鸿腾身跃起,轻轻落在崖边的另一块巨石上.南宫鸿长臂一舒,将我护在身后.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冷冷道:"你是谁?" "嘻嘻嘻.不是谁."鬼面人笑嘻嘻的,可是双手却一会儿都没闲着,不停的发出一根根的银丝. 南宫鸿手掌翻飞,银丝一根根荡了开去,却又马上从另一个方向荡了回来。鬼面人嘻嘻笑着,双手连发,银丝眨眼之间越积越多,隐隐己有结网的趋势. 蓝芒一闪,南宫鸿手中忽然多了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弯刀清吟连声,漫天银丝忽然全部寸断落地。 “咦!蓝月刃?你竟是那个被称做战神的南宫小子?”鬼面人话语中透着惊异。边说着话,却还是手足并用,攻击着南宫鸿。 南宫鸿冷傲一笑,蓝月刃却毫不停歇的挥动着。鬼面人险象环生的在蓝芒的夹隙中狼狈闪躲着,一面不忘大喊大叫: “没天理呀,这世上的人怎么都不知道要敬老啊,人心不古啊,天哪……” “冷啊,冷啊,这战神小子好冷啊,老人家我都要给冻僵了……” 我实在忍不住,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鬼面人回头冲我翻了个白眼,似是突然才想起什么来了,忙大喊: “臭小子,你还不快出来……我老人家快要死翘翘了……” 话音未落,我身后的崖下忽然有衣袂声起,不等我反应过来,腰间一紧,身体己凌空飞到了山谷上空。 看着脚下的无底深渊,我吓得一声尖叫,赶紧闭上了眼睛。 耳畔听得风声呼呼,还有南宫鸿的怒喝,声音听来焦急而无措,怔了怔,我一定是听错了,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无措的时候么? 打斗声己渐不闻。我紧张的抓着腰间的手臂,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姑娘,日出了。要不要看?”身后挟着我的人忽然笑着问道。 “嗯?!”我马上忘了自己的处境,赶紧睁开眼睛。 “啊!”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 从来不知道在空中看日出可以这样的壮观瑰丽。刚刚从云雾间跃出的太阳红红的,光线很柔和。而且,许是因为我们所处位置是半空,离太阳太近,所以今天的太阳显得特别大。似一幅巨大的红色壁画,挂在身前的天幕上。我想起前世看动画片或是电影时,常会出现的一种画面,就是,用一轮巨大的月亮或太阳作为背景,来映衬主角。突然笑了。今天,我也入画了呢。 我坐在树枝上,悠闲的荡着双脚。笑眯眯的看着树下又蹦又跳的发着脾气的鬼面人。旁边站着一个一袭青衫,手持长笛却愁眉苦脸,满头黑线的男子,一脸无奈的看着鬼面人。呵,果然是他们. “臭小子!事先也不打听清楚,那是战神呀,好得罪的吗?他要报复怎么办?……” “嘿嘿,怎么忘了,我老人家戴着面具呢,战神小子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呢……” “也不知这女娃是他的什么人?不行的话,就还给他吧。哎呀,不行不行……要不,宰了算了?毁尸灭迹,谁也不会知道。嘿嘿……” 差点呛到。我不得不开口打断: “花大爷!” “臭小子闭嘴!”鬼面人不耐烦的打断,又要开始念叨,忽然抬头看着我,惊奇的张大了嘴巴。 不相信的问道: “丫头,刚才是你在说话?” 笑笑点头: “是啊。花大爷。” “不许叫我花大爷。”哀叹着,又惊道:“你……你……你,你知道我?” “是啊。我在你手上买过花呢,就在雷石街头啊。”我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道。 “啊?” “对了,不知道你们最后争清楚了没,到底是先有的花籽还是先有的花?”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啊。”笑盈盈的。 “……”一头黑线中。 “不过,花大爷,你的锁魂草可是种得不够好哦。一共才开了不过四层花瓣而己,功效可是不能长久呢。” “丫头你说什么?!” 鬼面人一把扯下自己的鬼面,瞪大了眼睛凑了过来:"你竟知道锁魂草?" 百步外的男子猛的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了过来。 "传说之中,锁魂草形似黄菊,可锁人魂魄,令垂死之人死而复生.可是却极难种植,普通锁魂草只能种出两层花瓣,花大爷的锁魂草可以种出四层,己是非常难得.可是,却也只能称为凡品,真正的极品锁魂草可是可以种出七层花瓣的,谓之仙品.那才是真正可以令人死而复生的." "丫头你知道怎么种植出七层的锁魂草?"花大爷眼睛都亮了.百步外的男子也瞬间移了过来,神情紧张的看着我. 我骄傲的一笑:"那当然.只是,花大爷也该知道,锁魂草的种植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 还必须有适宜的季节配合。若是现在就有病人急需要用,可是来不及的哦。” “姑娘的意思是?”青衣男子听出我的话言外有音,一脸企盼的看着我。 “或许我可以给你的那位……呃……” “朋友。”他迅速接口。 微微一笑: “给你的那位朋友帮得上忙。” “真的?!”惊喜: “姑娘有七层锁魂草?” “没有。”我摇了摇头,见他还要开口,忙道: “我什么锁魂草也没有。” “那?……”疑惑的。 嫣然笑道: “我是大夫,我可以帮她看看。”一定是女子吧,引得他这般大失方寸。 “丫头,你别大话了。蓉蓉丫头的病不知看过多少大夫,谁都没办法,这世上只有锁魂草才救得了她。”花大爷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说: “丫头你真的知道七层锁魂草的种法啊?告诉我老人家好不好?” 我撇撇嘴,扬起了下巴。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股浓烟腾空而起。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花大爷说: “臭小子,还是赶紧把这丫头送去的好。迟了,怕蓉丫头那里有变。” 青衣男子神色一凛,迟疑的看了我一眼,道: “抱歉。” 我见不对,情急要开口,青色一闪,己被点了穴道。 又气又急,却无法开口,也无法动弹。 “丫头,你小心了。”花大爷笑嘻嘻的冲我眨了眨眼睛。展开身形,一溜烟的向前去了。 腰间一紧,四周的景致朝后飞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座威严的城墙从远处迅速拉近。我们竟是要重回雷石城么? 到城门的时候,天色己经大亮了。门口等着一群挑担进城赶集的农人。青衣男子停下脚步,拉着我缓步走到一旁,静静的等着城门开启。 晨露湿重,己濡湿了他身上的大半衣衫。他却恍若未觉,眉峰轻颦,紧握着手中的青笛,神思早己不知飞向何方。 第四十章 神秘女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青衣男子带我来的地方竟是湖心岛—星月告诉我的举行娈艺会的地方。娈艺会一共办三天,今天该是最后一天了吧。 从装饰华丽的游船上下来,就是遍地亭台楼阁、处处奇花异草的湖心岛。 青衣男子执着我的手,穿过一重重的林木、楼台,一路上到处都有手捧乐器款款行走的美丽身影,也有一群群的贵族男子四散着闲聊。 我微微皱着眉.这次是谁想要掳我?有什么目的呢?是黑衣密使么?轻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若是他们,肯定会选择在城外接头将我带走,进城反而会增加麻烦和变故.会是谁呢? 己有人注意到我和青衣男子了,看着我的眼神都有几分惊艳,看着青衣男子的眼神却平添了几分疑惑。悄悄的议论着,偶尔有几个音节蹦过来. "……青羌……郡主……" "青羌"?好美的名字,是他的么? 转过几重回廊,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院。青衣男子明显的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握着青笛的指节捏得发白,眼神一直看着门外,又仿似在凝神期待着什么声音的响起般。 有零零散散的歌声、乐声从不同地方响起,传入小院。今天的献艺己开始了么?看那些乐器奇形怪状的,奏出来的声音倒真是挺好听的。 突然,从众多杂乱的乐声中传出了一种清幽、空灵的声音,不染丝毫凡尘,听着这声音,仿似就能看到一个白衣如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女子缓缓行来。 心中一动,抬起头,果然看到青衣男子面色怔忡,眼神却亮了,一种说不清是欣喜,是感激,还是愧疚的神情在脸上浮现出来。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引起他注意的举动,事实上,我也怀疑这种时候会有举动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只看到青衣一闪,己不见了踪影。 怔了怔,轻咬下唇,他就这样走了么?我呢?我的穴道还没解开呢.微微的有些慌乱,虽然他掳了我,可不知怎么,我心里却始终都是信任他的。一个会在我紧闭双眼,紧张万分时提醒我看日出的人,我不信会是一个怎样的卑劣之人。只是我却忘了,他同时还是一个全身心爱着另一个女子的男人,这样的人,为了自己所爱的女子,什么事都可能做的出。 小院静悄悄的,内室的门忽然 “吱呀”一声开了,惊得我差点冲开穴道跳起来。从室内走出一个体形粗壮的妇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目光冰冷的妇人,心里却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事己至此,慌乱也无用,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吧。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苦涩,青衣男子,他早就知道室内有人吧?是我看错人了么? 妇人停在我面前,看着我淡淡微笑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一伸手,将一颗不知是什么药丸塞入我口中,一托下巴,药丸便滑下肚去。 全身一松,穴道己被解开,我呛得拼命咳嗽,药丸却始终咳不出来。掏出手帕抹了抹嘴,我站直身子,愤怒的盯着她。 “你知道你刚才吃下去的是什么吗?”得意道。 “是什么?” “七虫丹!”声音中自得的意味更浓,好心的解释道: “是由七种毒虫配制而成,毒发时如同有几百上千只小虫噬咬全身骨肉一般,那种痛苦,简直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惊惧:"给我解药." "想得到解药很简单,你要乖乖听话才行." 怒:"你们想要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几支烛火摇曳,一道垂帘后隐隐显出一抹阿娜而慵懒的身影.一束冰冷的目光从垂帘后射出,落在我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声音冷漠而陌生. 我愣了愣:"你竟不知道么?" "我要听你自己说.楚迁和南宫鸿都为你不顾自己安危,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皇后?…… 不太像,她可以直接问楚迁啊.而且,气质和提到楚迁的口气也都不像. 皇后的威严是一种身份的高贵和行事的张狂,而她,却有一种自信而稳重,不容忽视的光芒. 是谁呢? "许是因为茵陈的外貌吧."我淡淡道. "那么黑衣密使呢?不要告诉我同样的原因.我不信." "这个你该去问他们,我又如何知道?" "果然是与众不同呢,这种时候还能这样镇定自若."语气中竟有几分欣赏:"你若能效力于我,我可许你任意三件事." "任意三件事?"我惊.竟然这样大的口气?! 轻轻颌首:"是." "茵陈恐怕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获取这样的回报." 垂帘后一声轻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稳稳的从帘后朝我直飞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竟是一只玉盘,盘中有一颗黑黑的小药丸,还有一只光芒闪烁的由无数股细线编织而成的金黄色手链. "这是七虫丹的解药,还有千丝链.你是懂阵之人,当听说过千丝链的奇妙,也该识得真假." 我捏起药丸,放在鼻间嗅了嗅,轻轻放下.又拿起手链,一股灵力在指间轻轻流动,链身发出五彩霞光.轻笑:"好重的一份馈赠.为什么?" "千丝链护主,戴上后任何摄魂之术都无法伤你. "忽掩嘴笑道:"这个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己." “怎么说?” 女子笑,摇头不语。 不解的看了看她,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既是如此,我欠你一份人情.你想我怎样还?" "需要你还的时候,我自会找你." "你不怕我不承认么?" 帘内女子咯咯娇笑: “你会么?” “我不敢保证。” “不,你不会。”语气平淡,如闲话家常般,却有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一章 逍 千株含露态,何处照人红。风暖仙源里,春和水国中。 流莺应见落,舞蝶未知空。拟欲求图画,枝枝带竹丛。 一座小山坡,依山势栽种了无数的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我立在美丽的桃花林间,眼神却落在了坡下的远方. 重重亭台楼阁之外,隐隐显出一座高台.台上,一个白衣女子端坐抚琴,身后立着一个青衣的男子,正吹笛相和.曲声远远传来,意境幽远,恍如天籁. 不觉失神,抬头再看时,台上己空无一人. 微惆怅,低下头,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千丝链,金黄的色泽一戴上手腕就变作了五彩的霞光,淡淡的,毫不张扬.又看了看掌心中溜溜转动的黑色小药丸,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轻轻合上手掌,唇角扬起,举步朝前行去. 刚抬脚,就见一个天神般俊美的男子斜倚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神情慵懒的看着我,眼神中仿似带了一丝研究.再一细看,又没有了.我怔了怔,有点诧异世间竟有这样外貌完美的男子.轻轻一笑,冲他点了点头.男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桃林深处去了. "哈哈.丫头,原来你在这里,叫我老人家好找." 斜瞥了白发白须的老者一眼,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吟吟笑道:"哦?" 花大爷看着我的神情,微微有点心虚,讨好的笑道:"嘿嘿,那个,丫头,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去找你没找着." "哦." 无奈的抓抓头,跟在我身侧亦步亦趋的.忽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丫头,快走." "干嘛?" "那个,去种植七层锁魂草啊,嘿嘿,我都准备好了."眼中亮晶晶的. "不去." "为什么?!"大急. 有脸问我?嗯?!淡淡的斜了他一眼. 尴尬的笑笑:"嗯,那个,都是为了蓉蓉丫头嘛,没有锁魂草她就没命了.我跟那臭小子随后就会去救你的嘛.丫头你现在不是没事了?你就大人大量吧." "原来你们是拿我去跟人家换锁魂草?" "嘿嘿……" "……" 看了看我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丫头,你生气了?" "怎么敢呢?"我故意甜甜的笑道:"我打又打不过你们,逃又没逃掉,自然是由着你们要杀便杀,要换什么就换什么了.要气也只能气我自己没眼光,还以为你们都值得信任,还想跟你们做朋友,不然也不会根本没防备,结果落到被人当成贷物的下场." 花大爷皱巴巴的老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丫头." 肚子好痛,我脸色苍白,额头开始有冷汗渗出.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慢吞吞的开始拾枯枝布阵. "丫头,你怎么了?"大惊,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放手!"我无力的喊,声音都带了几丝哭腔.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 "放手!放手!" "姑娘,姑娘,醒醒." 我浑身冷汗的睁开眼睛. "是你." 天神般的男子点点头:"还好吧?" 点点头,看了看周围,是一间小小的房间,一桌一椅一床,大大的窗户,大大的门,都用竹帘虚掩着,清新的风无遮无掩的来来去去. "是山上?"我语气中透出几丝欣喜.嗅着这种气息,就仿似回到了爷爷的药庐轩. "是." 山峰耸立,如刀削斧劈般.山顶平台面积狭小,除去小屋,剩下的地方竟仅够两人站立而己.我站在屋外,一时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看着山峰四周的万丈丘壑和腾腾云雾,不觉有些腿软,悄悄伸了一手扶住小屋. 回视小屋,竟是一大块巨石凿成.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简直是鬼斧神工呵,这样的工程,是怎样完成的呢? 山风阵阵,时强时弱.我凝神看着远方,云雾间偶尔还有其他的山峰隐隐耸立. "这是雷山?" "嗯." 小屋忽然一震,然后开始晃动起来,摇摇欲坠般.我面无血色,骇然尖叫,双腿一软,便要朝崖下滑去,一双手臂及时拥了过来. 等我终于停止尖叫,平静下来时,己身在小屋中了.心有余悸的睁开眼睛,天神般的男子平静的眼眸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终于安下心来. 我发现小屋竟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晃动一阵,不过,只是四壁晃动而己,地面却是不动的.或是因为身在室内,感觉多少要安心一点了.我好奇的敲打着四面的石壁,竟然真的是一整块巨石凿空而成的. "真是鬼斧神工呵."我惊叹. 男子笑笑:"吓着了吧?" "嗯!" "现在不担心房子掉下去了吗?" "不了."我笑:"刚才只是一时之间突然遇到这种事,有些惊惶失措.不过,我现在己经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了,也知道它不是那么容易掉下去的." "哦?" "这块巨石,"我伸手指了指小屋的四壁:"本来和下面的山峰应该是一个整体.只是,经过千万年的风化作用,岩层中比较不那么坚硬的部份产生裂隙,脱落,造成它独立成一块巨石.而且,这块巨石和下面的山峰相连的部份也因风化作用开始凹凸不平,就会在风中轻轻晃动.但是,怎么说它和下面的山峰最初都是一个整体,相合得非常完美.想要它彻底在山峰上立不住脚,掉下山崖,恐怕至少还要好多好多年呢.我们是碰不上的,所以干嘛要担心呢." 天神般的男子看着我,眼神中有几丝淡淡的笑意. "这是你的家吗?" "不是,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有好几批人都在四处找你,只有这里才可以全部避开他们." "现在,我是自由的吗?" "当然.你随时可以离开." 笑笑:"谢谢你救了我,你是?" "我叫逍." "我叫居茵陈." 相视一笑. "肚子饿不饿?" "嗯." 逍笑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只烤野鸡.焦黄焦黄的,还在冒着热气. 莞尔一笑:"谢谢." 第四十二章 七虫蛊<上> “你中毒了?” “嗯,是七虫丹。” “七虫丹?”逍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略高了几分。 “是啊。”我点点头,笑道: “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作,所以,我得快点去配解药才行。” “你自己配?”逍奇道: “下毒的人没答应给你解药吗?” “你怎么知道她会给我解药?你认识她?” “不认识,”逍解释道: “可是,七虫丹单吃是一种毒药,若是随后吃下解药,就会变成一种蛊,这种蛊非常可怕,也非常神秘。被下蛊者一辈子也逃不掉施蛊者的控制。” 见我不解的看着他,又道: “这种蛊名七虫蛊,本来只有极北的北地异族手中才有。它的制作极为复杂不易,所需材料,所费时间都相当麻烦,对他们而言极为珍贵,轻易不会使用。这么些年,我也只听过两起被下七虫蛊的事例。一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将军,一个为了守护他的主子甚至曾经亲手将自己的独生儿子推入死地的人,他的敌人用尽了心机和手段都不曾让他屈服过,后来中了七虫蛊,亲手将自己耗尽一生心血为主子布置的一切摧毁,并战场倒戈,直接导致了一个本来足可自保的国家的彻底灭亡.另一个是一个似乎是寂寂无名的老者,突然中七虫蛊而亡.到底是为了什么,却没人知道." 我的面色渐苍白,手足冰凉.不敢想像若是自己中了七虫蛊,会是怎样的结局.唇角忽浮起一抹笑,抬起手,黑色的小药丸在掌心一动不动. 逍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敢相信我竟能忍受着七虫丹万虫噬身般的痛苦也不吃手中的解药,停了停,说:"还好你没吃下解药,没有解药的释放,蛊虫是不会苏醒的.只是,七虫丹本身也是巨毒……" "我会解."我笑,恢复一脸的自信,我必须会解."带我出去吧,逍." 逍掀起地上的一块石板,石屋中就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地道.逍当先走了下去,我也扶着地面走了下去.逍见我下来,回身挪动石板,光线被遮住,地道中一下子全黑下来. 有什么东西隐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有点不安,紧张的抓住了逍的衣服."咔嚓"一声,火折亮了,逍从石壁上取下一支火把,点燃火把,将火折收入怀中.回头看向我,我点头轻轻一笑,逍便举步朝前行去. 地道之中空气略有些凝滞,却也不算难闻.时时的会有一些细小的山体裂隙,将班驳的光线撒进来,冷冽的山风从裂隙中穿过,给闷闷的地道平添了几许凉意. 刚下来时,地道非常陡峭,直上直下般,每一级石阶都非常窄小,我几次差点踩空,幸亏逍手快,每次都马上抓住了我,否则,这么滚下去,不被撞死,也得摔死,或者吓死.真不知道逍是怎么将我带上去的.后来,逍干脆就牵着我的手不放了. 不知走了多久,地势渐平坦了起来,石阶也越来越宽,应该己走入山体中部了吧?地道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符号,像是个帽子,又像是个馒头. 逍松开了我的手,将火把插到石壁上的一只孔洞里.双手结出一个很奇怪的手印,轻拍到石门上,石门边缘慢慢凸起一个圆圆的小丘,按下小丘,"卡卡卡"声不绝,石门升了起来,门后的光线刷的一声铺了出来. 我欣喜的叫了一声,几步就跨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厅,厅中有几尊石像.还有几张石台.厅中像我们刚进来的这种石门还有三面,石门的正对面,是一条宽大的长廊,长廊直直的,洒满阳光,满大厅的光线都是从长廊照过来的. 不等逍说话,我就径直向长廊跑去.没行几步,就见到一个敞开的洞口,群山和天空扑面而来.洞外是一个巨大的石台,台上有一张石桌,还有几张石凳,我坐在石凳上,以手击桌,笑颜如花,惬意的对随后跟来的逍说:"在这里下棋品茶,或是看书看风景,真可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逍笑笑不语。 “逍怎么不将我放在这厅里呢?那么高爬上去,很辛苦吧?” 逍眉头一挑: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吗?” “逍的气质和本事,天生就是个领导者呢,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己。话说,逍为什么要救我呢?” 逍的眼光跃过山间的腾腾云雾,投向对面的青山: “在你眼中,对面都有什么?” 我看向对面那抹深黛的巨大阴影,不解他的用意。 “只是能看到山峰的大体轮廓。” “而我,却可以看到山间的每一条小径和每一只奔跑的野兽呢。” 第四十三章 七虫蛊<下> 虽然逍己一再的提醒过我,在石台上容易被人发现,我还是喜欢极了那片石台,常常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逍的身份十分神秘,他不肯说,我也没再追问。 他每天都会下山,回来的时候除了会给我带回一些日常用品和食品,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楚廷王子大婚在即,宫中却隐隐有乱象显现,政党之争渐浮出水面。 楚廷欲与南宫联姻,将七公主许给南宫太子,却被南宫鸿一口回绝。以至,两国关系尴尬。楚廷臣子中有主张联合凤翔国者。 南宫和凤翔间发生战争,南宫太子所率近卫军己启程归国。 …… 我每天开启石门,去山腰处采药,这里真算得是药材的天然宝库,各式各样的药材应有尽有,甚至连一些比较珍稀的品种也丰富的很。 从家中带出来的药丸一路送人的送人,卖的卖,用的用,早己所剩无己了。闲来无事,我便动手制作了一批治伤和解毒的药丸。想了想,也做了一些消炎和其他类的。 至于我体内号称无药可解的七虫丹巨毒,今晚再服最后一次药丸,应该就可以彻底清除了。那些在蛰伏在血液中的蛊虫,也差不多全部腐蚀溶解,再也没有苏醒的机会了。在这个时空,中西医结合,果然是威力非凡呵。 我的眼光忽然被一个闪着细碎白光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去,拾起一看,竟是一块玄色的方巾,方巾的一角是熟悉的以小水晶串拼而成的“居”字。我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方巾,惊喜的抬起头四面张望。这是爷爷的东西,是我亲手做的,爷爷的每一方头巾上都有。 “爷爷!爷爷!……” 四野寂静,只有满山的药草随风摇曳。己经走了么? “爷爷!爷爷!……” 我焦急的在周围奔跑寻找,脚下忽踢到一件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株刚掘出不久的何首乌,鲜嫩的绿叶仿似能拧出水来。拾起细看,每一条细小的根须都完好着,没有一丝断痕。 真的是爷爷!眼中水气弥漫,嘴角却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真的是爷爷!只有爷爷采药的时候才会这样注意这些细节,他说,药材都是有生命的,只有用心对待它们,用心聆听它们的人,才能发挥出药材的最大作用来。 身后有轻轻的衣袂拂草声响起,我猛的转过头:“爷爷!”笑容僵在嘴角,泪水却终于从眼角滑了下来。看着眼前愣愣看着我的青衣男子,眼中慢慢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竟是他? 青衣男子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看着我,略带了几丝歉意:“居姑娘。” 我伸手擦干眼泪,淡淡的看着他,不语。 “抱歉。” “这位公子是在跟我说话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嘲笑道。 “我必须要救容儿。不惜一切。”青衣男子解释,语气淡定而坚决,脸上有浅浅忧伤流露。 我怔了怔,想起湖心岛高台上那天籁般的乐音,还有那双青色和白色互为慰藉的孤独身影,沉默了一会儿,轻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道:“一件事。” “什么?”青衣男子明显愣了愣,有点跟不上我的思路。 “作为赔罪,你欠我一件事。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你必须替我办到。” 青衣男子笑了起来,笑容真诚而释然:“一言为定。” 击掌三声,相视一笑。 “青羌找我什么事?” 青羌略诧异,笑了笑说: “的确有事,而且不止一件。” 呃?!我惊讶的抬头看向他。 “第一件,受人所托,请你去芜芝。” “芜芝?”我喃喃: “那是哪里?” “芜芝是离此三百多里的一个边关小城。与凤翔接壤。” “叫我去那里做什么?是什么人所托?” 青羌不语。 我头痛的叹了口气: “你不说算了,若是我不去呢?那人有没有交待你什么?” 青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取出一只早己枯萎的花环: “那人说,将这个交给你,去或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楚弈?!”我惊呼,面色苍白: “楚弈在那人手上吗?他有没有事?” 青羌不语。 “青羌!”我厉声喝问: “还记得刚答应我的事吗?你欠我一件事!” 青羌面色不变: “这件不行,下一件。” “你!!” 深吸口气,冷静,冷静! “那人还有没有就什么?” 青羌摇了摇头: “只是让我将花环交给你,告诉你去芜芝,然后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紧咬下唇: “好,我去。” 转身要走,行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青羌顿了顿,才道: “路惜花落到南宫鸿手上了。” “路惜花是谁?……花大爷?”我瞪大了眼睛。 “是。”青羌憋着笑,闷声应道。 “我不救。”想也不想的回道。 “居姑娘……” “你不用多说,我绝不会让自己第二次成为交换的筹码。或者,你想试试再次用强?”我冷声道,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青羌半响无语,叹了口气: “知道了。” 青衣一闪,己不见了踪影。 第四十四章 白衣白马来 我坐在石台上,看着山壑间的云雾,微微的有些失神,仿似能看到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眸在飘渺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 楚弈看着我,安静的笑:“家母是镇上最好的制衣娘。” 楚弈抓着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弈和我并肩坐着,温和的笑着:“我在想,若是可以和茵儿这样坐一辈子,该有多好。” …… 楚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和他分开这么久了,只是听楚迁提过一次,说是他己逃过了皇后的追捕,那么是去哪里了呢?他现在是在芜芝吗?安全吗? 托青羌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拿到花环倒不是特别难,可是他怎么知道花环是我和楚弈之间的默契呢?他费尽心机要我去芜芝,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不管怎样,我不可能丢下楚弈不管,所以,这一趟芜芝之行,我非去不可。 那么爷爷,我只好和你错过了。三月之期快到,到时候,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得回去呢?爷爷如果回山见不到我,不知道会怎样担心呢。 “芜芝?” “是呀。”我满怀希望的看着眼前紧皱眉头的男子:“逍一定知道怎么走对不对?” “你真的要去?” “非去不可。” “那好,我陪你去。” 呃?!我奇怪的看了逍一眼:“为什么?” “你不认识路呀?”逍轻笑。 翻了个白眼:“你告诉我就行了呀。” “遇到麻烦怎么办?” “老大,你好罗嗦哦。遇到麻烦我当然会自己保护自己,难不成依赖你一辈子呀?”我略有些不耐烦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雷山以西二十里有曲州城,城中驿馆内每天都有车马去芜芝。”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响起,略带了几丝冷意。 “哦,谢谢。” “叮”的一声轻响,一个弯曲的透明物体被扔到面前。 “呀!”我一把抓了起来,放在眼前,层层叠叠的远山马上被拉近了,每一棵青松都清晰可见。我乐得咯咯直笑,看吧,只要本姑娘愿意,也能想到办法看得和逍那样的玄功高手一样远。 “谢谢你啊,逍。这个望远镜片费了你很多心力吧?……”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水晶镜片差点从手上滑了下去。 南宫鸿?!我怔怔的看着镜片中仿似近在眼前的南宫鸿。他站在对面的山崖上,衣袂翻飞,几日不见,似乎清瘦了不少,面上略有些憔悴,定定的看着这边。 手中忽然一空,镜片己被人夺去。 “还我。” 逍冷冷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还我!”我怒。 逍转身便走了。 我静静看着逍离去的背影,半响无语。 =========第三人称=========== 石门缓缓落下,遮住了门外那抹清丽的身影。 逍从石雕后转了出来,眼神阴郁的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良久,声音冰冷的开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空气中有声音恭敬的传来:“回主子,一切顺利。” 通往曲州城的驿道上,正是落叶知秋的时节,片片黄叶在风中翻飞,南来北往的行人皆步履匆匆。一个儒雅俊秀的少年一脸悠闲的缓缓行来,灵气逼人的双眸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一面“酒”旗在风中招展,是一间路边的小酒馆。三两间小屋,屋前一个遮雨的大草棚,简简单单的用两根木柱支起,棚下摆了几张老旧的木桌和长椅。酒馆中既卖酒,也卖一些简单的吃食。 秋意萧索,客人稀少。仅有的几个客人也是默默的各自喝酒吃饭,然后赶路,更显得天地间都空旷寂寥起来。小二百无聊赖的看着道路的远方,想着那个每年此时都会经过的男子,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真心的爱戴和感激。 “小二哥,麻烦你,给我来几个包子和一壶清水。” 清新柔和的声音响起,好动听的声音!小二怔了怔,忙应了一声站起,托了东西送去。 天!世间竟还有这样俊秀美貌的男子?比起女子,也只会胜出几分。小二忽然觉得手足都拘束起来,有一种无处容放的感觉。 少年笑了笑,道声谢就开始吃了起来。 小二回到灶台前,眼光却老是忍不住瞟向少年的背影。心里暗暗的骂着自己,强迫自己将眼光转向他方。 这一转,正看到远方烟尘飞扬,一骑人影,白衣白马,如飞而来。是他!是他回来了!! 小二欣喜异常,忙要去地窖中取特地备好的美酒,他最爱的就是美酒了。进屋前,眼光下意识的向少年坐的地方看去,那里却己空无一人,只余一只空空的托盘,还有几枚铜钱。 第四十五章 小小符策<上> 曲州城驿馆。 胖胖的驿丞为难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话说,这世间怎么会有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男子呢?看那漆黑如墨却灵动至极的盈盈双眸,呃,真叫人不忍拒绝啊。 可是,驿馆中每日派往芜芝的车马都是身负重责,用来传递重要军情的。特别是现在,凤翔国正暗暗调拔兵马,也不知是要攻打南宫还是要攻打我楚廷,边城芜芝早悄悄进入了备战阶段。若是被上司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私下让传递重要军情的专用军马军车来载一个外人,自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而且,万一重要军情被泄,后果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驿丞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避开少年充满希望的眼睛,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少年满脸失望,呆了一会儿,忽然又抿嘴微微一笑,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也不吭声,转身就走了。 驿丞看着少年的背影,心里忽然空空的一阵失落。 “大人!” “什么事?” “今天去芜芝的车马己经备好,请示大人是否起行。” 芜芝?驿丞的脑海中又浮出那双盈盈水眸来。 “护卫的人都点好了没有?” “回大人,姜副将率前锋营的一百人己在驿车旁待令。” “让他们提高警惕,小心行事,出发吧。” “是!” 驿馆内院,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借着马匹的掩护,悄悄的往驿车上挪去,看他小小年纪,身手却敏捷得很,闪、滚、爬,很快就接近了驿车。手臂攀上车辕,腾身一窜,身形就要没入车内,却被横空伸来的一双手臂给挟住了。 一眨眼的功夫,小小少年就被扔到了地上。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得满脸通红,大睁着眼,怒视着眼前的彪形大汉。 大汉好笑的看着他,无奈的道: “符策,不是我不让你去,边城现在紧急备战,非常危险。符将军忙得焦头烂额,你就别去添乱了。” 符策听了这话更气,一指大汉: “你!你欺负人!谁说我添乱了?我要去给爷爷帮忙,我……” 大汉忍住笑,打断他的话: “你会帮什么忙?上阵杀敌?还是出谋划策?” 符策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一队士兵便哗啦啦从内堂转了出来。领头的副将一身戎装,手按箭囊,瞥了符策一眼,对大汉喝道: “起行吧!” “是!”大汉推开符策,跳上车辕,扬鞭凌空一甩,马车便裹在士兵中间朝门外行去。 符策被推得一个踉跄,却又马上站直了,昂首挺胸的看着一行人离驿馆越来越远,突然嘶声大喊: “都不带我,我自己去。就是走,我也要走去!” 似乎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拐弯,就不见了。 符策身体一松,眼泪便掉了下来。刚要抬手抹掉,手腕忽然一紧,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一句: “想去芜芝,就别吭声,快走!” 眼前景物乱晃,东转西转了一小会儿,耳中听得大汉和士兵的惊疑声,符策身子一轻,己被拽落到一个满是纸墨清香的所在。定晴一看,竟像是车厢。 正惊疑不定间,车帘忽然被撩开了,一个巨塔样的身子横在车门口,正是那个大汉! 符策刚要惊呼,嘴巴己被捂了个严严实实。 大汉皱着眉,将车厢细细的打量了几遍,放下心来,又放下车帘。符策听得他在外面说: “没事。”然后车身一震,便开始前行起来,速度渐快。嘴上的手收了回去。 第四十六章 小小符策<下> “他……他看……看不到我们吗?” 符策结结巴巴的指着车帘,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却满是不敢相信。 头上忽然挨了一个爆粟,符策一惊,本能的伸手捂住头,转过身来。还是有点愣愣的。 “你叫符策?”笑眯眯的 点点头。 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还小嘛。” 符策怒:“我十二了,是男子汉!” “呵呵,你要去芜芝做什么?” “我去参军。”一脸的骄傲。 “啧啧,这么小的兵士,会有人收吗?算了,我还是把你推出去,交给刚才那个大个子,让他送你回曲州好了。” 符策大惊,又气又急:“你……你……你!……” “我什么?”忽莞尔一笑:“算了,不逗你了。不过可说好了,你想去芜芝,就要乖乖的听我的话,否则,嘿嘿……” 听出我语气中浓浓的“胁迫”意味,符策气呼呼的瞪着我,却再不敢开口。 装作没看到符策气得不轻的样子和一脸郁闷的神情,我浅笑盈盈的掏出一堆细碎的小块水晶来,晶莹闪光的透明水晶果然一下子吸引住了符策的视线,呵,果然还是小孩子。 符策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我随手取过车内的一摞书,放在中间的地上,然后一遍遍的将小水晶块分别按不同的方位摆在书册的四周,再一遍遍的收起来。书册就在我收、放水晶的过程中,时而突然消失,时而又突然冒了出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符策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都翘上了天,我忽然一把收起所有的水晶,一古恼儿的全塞到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说:“好困哦,几天没睡好了,别吵我。” 不等他说话,我侧过身子,斜靠在满车的绢书中,闭上了眼睛。 车厢中一下子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有窸窸簌簌的声音响起。我悄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符策正弯着腰,一块水晶一块水晶的学我布阵。 水晶石一次次小心布下,又一次次颓然收起,反反复复,说不清失败了多少次,仍一脸倔强,下唇越咬越紧,脸胀得通红,眼睛却越加澄净清澈,光芒闪烁。 我好笑的看着他的样子,这阵法之事,每一步都要十分精确才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一个小小孩童,第一次接触这些,的确很难摆得出来。 故意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哎呀,天都快黑了啊?符策你在干嘛?咦!” 符策略有些郝颜,却一脸骄傲的带了几分期待看着我,小脸上耀耀闪光。 他竟然布阵成功了?! 我随手拈起一块水晶石,笑道:“看不出,你这倔得像头牛的小家伙,竟也挺聪明的嘛。” 符策立即抗议:“我不是小家伙!” 语气中却难得的隐约带了几丝孩童撒娇的意味。 =========第三人称============ 驿马全是雪原马,所以驿车的速度相当快。天快黑时,己到了芜芝城。 远远见到他们回来,将军府门前衣甲鲜明阵容整齐的两队兵士便打开了大门。 驿车直接驶入府中偏院。 “吁!”大汉勒住马,跳下车辕,将缰绳交给守在一旁的士兵,掀起车帘,便要指挥他们来搬运绢书。 “啊!!” 那一瞬间,满府的人都听到了从来都以勇猛著称,巨塔样身躯的胡汉的惊骇声。很多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骇然变色。 “你……你……” 符策一脸无辜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冲胡汉眨了眨眼:“到家了啊?胡大哥。” 大摇大摆的径直进屋去了。 第四十七章 童谣 芜芝城最负盛名的“同安堂”医馆。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 孙仲春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少年一脸清清浅浅的笑意,儒雅清朗,双眸亮如点漆,灵动至极。怎么看怎么不像患病之人。 “您是张大夫吗?”声音清新柔和,嗯,听来也是正气十足,绝无半分“有恙”的样子。 “我是。”孙仲春点点头。同安堂的孙仲春,不单是芜芝,方园百里都声名卓著的很,他的医术,还有仁心,任谁提及,都是满怀敬意。 “孙大夫好。我今天刚到芜芝,听人说了您的医术和人品,非常敬重。我此来,是希望可以在孙大夫这儿做个挂名大夫。” “……” 孙仲春震惊的看着白衣少年,少年仍是一脸浅浅淡淡的笑意,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世间最平常的话语一般。孙仲春身边的两个徒儿却忍不住变了脸色,忿忿的便要开口,孙仲春伸手压制了下来。 转头看着白衣少年,这样的资质,若是学医,倒真是自己多年渴求不得的好传人呢。想到这里,哈哈一笑,道:“这位小哥,我想你可能不太清楚医馆的规矩,医馆之中,历来只有师父和弟子,从来没有外来的大夫,我看小哥灵气十足,资质绝佳,你若想从医,老朽倒愿将生平所学,倾囊相授,不知你可愿意?” 旁边的两个徒儿这次真的面色大变了,一个个大张着嘴巴,震惊的看看白衣少年,又看看自己的师父。天哪,没有听错吧?师父竟要将自己的医术对这个少年“倾囊相授”? 师父择徒历来极严,而且,既便做了师父的徒儿,也只能学到师父的一部分医术,师父常说:“贪多嚼不烂”,资质所限,只能学到多少算多少。虽然师父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师父其实一直在等一个资质超群,可以继承他全部医术的人,难道,这就是师父等了多年的人么? “不好意思,孙大夫,我不是来学医的,我来,是想做大夫。” 差点跌倒,两个徒儿赶紧扶住了桌沿,他……他还不愿意? “哦?小哥……学医己经拜过师父了么?” “没有。” “那拜老朽为师,岂不正好?莫非,小哥自认医术己超过老朽,不愿意再学了么?”孙仲春笑呵呵的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这个少年,越看越喜欢呵。 少年头痛般伸手轻扶了下额头:“这倒不会,只是我对这一行,不太感兴趣而己。不过,我会的,您可能不一定会,您不会的,我也不一定不会。” 少年伸手递过来两颗药丸:“您看看这个。”孙仲春伸手接过一颗,放在鼻下嗅了嗅,愣了愣,又嗅了嗅,用手指沾了一点药丸粉,放在口中舔了舔,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小哥这是什么药?老夫行医数十年,竟从未见过,也未听过。” 少年淡淡一笑,一指孙仲春手中的药丸:“这是止咳丸,对气虚咳嗽,或是久咳不愈的涝病,有奇效。” 又指指手中剩下的一颗:“而这个,是调经丸。所谓'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妇人之病,最难治的,就是生养之事,经血不和,常是其最大的诱因。这调经丸,养血调经,对经期腹痛,经期不调,效果非常好。” “倘若孙大夫能让我在您的医馆中做一阵子的挂名大夫,这两种药丸的配制方法,我都可以告诉您。” 孙仲春震惊的看着少年:“小哥小小年纪,如何便能有如此成就?” 少年抿嘴一笑,反问道:“孙大夫,现在我可以留在您的医馆中了么?” 芜芝的小孩间,开始流传着一首童谣,因为曲调轻快,甜美,似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小孩一下子就全都学会了。 “花非花,雾非雾,节气过后自枯荣。 环外环,佩外佩,世外之世有人来。“ 第四十八章 刺杀 芜芝城一处僻静却防备森严的宅院。 楚弈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满是堆垒如山的资料,情报以及亟待处理的军情。 “殿下!” “请进。”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将,一身盔甲走了进来。 “启禀殿下,探子回报,凤翔本驻扎在离我边境八十里的十万飞天神军,昨日夜半突然又移近了三十里,有向我芜城逼近之势。老臣己命其再探。” “嗯,老将军,依你看来,此次凤翔会攻击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少?” 老将略沉吟了一会,拱手道:“殿下,恕老臣直言,表面上看来,凤翔国行事诡秘,国主痴迷修仙,性情反复无常。只是因其国民全部信教,上下一心,不惧生死,才能稳占三国之一的位置。但是细数来,这些年,凤翔哪一次在面临重大决择时不是虽险终胜?三国对立多年,无论时局怎样变幻,我楚廷和南宫几度联手,却终不能灭得凤翔,这足以显出凤翔国主在兵事决策上的能力及可怕。” 楚弈点了点头:“将军说的是。” “而现在,据探子回报,凤翔虽在我边境大增兵马,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直到今天才移动布防而己。可是,南宫现在却正面临着一个极大的危机,他们的属国兹咕城,正朝不保夕。借机攻下兹咕,对与兹咕紧临的凤翔而言,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将军的意思是,凤翔此次在我边境的举动,多半可能是故布疑兵,声东击西?” “正是。”老将军沉声道:“不过,凤翔国主凤唳行事诡秘莫测,也难保他不会利用我们松懈之时,借机夺城,还是得加强防备才行。” “是啊。”楚弈思索了一会儿:“将军可知朝中众人对此事有何看法么?” 老将军不屑的摇了摇头道:“那帮闲人!动动嘴皮子比谁都厉害,谁又能亲自来边城看一看了?说什么的都有。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说,要将七公主嫁给凤唳,和凤翔联盟,趁着南宫现在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先一举除去南宫,再来和凤翔争夺天下。” “哦?这是什么人提出来的呢?” “相国林之荫。”老将军叹了口气:“其实,若是可以借机除去南宫,对我楚廷来说,又何尝不是大幸呀。南宫的太子太过厉害,当年小小年纪,一手平定十三国,令我们这些多年的老将都震撼、心悸。若是将来和他为敌,只怕很难有胜算。只是,我国现在这种局势……南宫现在灭亡,对凤翔是大幸,对我楚廷,只怕是唇亡齿寒啊。” 楚弈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涩涩的开口:“大王子……他是个怎样的人?” 老将军看了楚弈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说:“殿下,大王子是皇后之子,皇上得知当年真相后,必定不会轻饶过皇后,你就不必为此事忧心了,一切自有定数。” “既便您和娘娘不计较当年皇后的所为,皇后可不会这么想。皇上明明定下了您为皇储,皇后却仍将朝中近半重臣都拉到了大王子的宫中,这态度早就十分明显了呀。而且,此次殿下在京城,若非李大人得知及早来救,殿下竟险些被皇后所害。”说到这里,语气中满是忿忿不愤。 楚弈暗暗叹息了一声:“皇上,他……好些了么?” 老将军语气中透出明显的喜悦:“京中传来消息,皇上身体己有好转,可能不日就能上朝听政了。等到皇上临朝之时,李大人就会将殿下归来的事报给皇上知道,皇上听得这个喜讯,一定就能大好了。到时,殿下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宫,早日入主东宫了。萧学士放弃前程,多年苦心教导殿下,鞠躬尽瘁,至死方休,总算也可瞑目了。” 楚弈点了点头。无语。 “老臣告退。” “将军!” 楚弈叫住:“我前几天请将军留意的事怎么样了?” “殿下是说那位叫居英的少年吗?” “正是。” “回殿下,这几日城门盘查,臣己命人多加一倍人手,每一个进城的人都查得十分仔细,臣自己也去看过几次,并无殿下所说的少年。” “……女子呢?” “女子?”愕然,想了想,很肯定的道:“女子也没有。这几日,因传言凤翔要攻打我芜城,城中百姓惧怕,都只将自家女儿送往他城安置,城中己几日无女子进来了。” “……既是如此,将军先去忙吧。” “是。” “将军,城门盘查,还是继续吧。” “是。” 楚弈勒住马,失神的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茵儿?!” “公子?” 身旁的护卫靠上前来,低低的询问。 “没事,我们走吧。” 刚才一定是错觉吧?一定是太想念她了,这几日竟会有一种强烈的她就在附近的感觉。而可笑的是,当此军情紧急,日以继夜仍嫌时间不足之际,自己却在无法自控的如此放纵着自己的错觉,紧张的连符老将军都看出了异样,虽然没问什么,却日日来禀报军情时,都不忘提及“居英”的寻找情况。 居英。楚弈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泛起丝丝温馨。 “不过,我现在身着男装,楚弈就叫我居英好了。'落英缤纷'的英。”茵儿嫣然笑着,略带了几丝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楚弈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人群忽惊叫逃散,一匹惊惶失措的马拖着一乘歪歪斜斜的马车直冲而来。一些捆扎成一包包的药材从车帘内四散飞出,沿途撒了一地。 “公子!小心!!” 一个护卫飞身挡在身前,挥剑击落了飞过来的药包,另一个护卫奋力一掌击在直朝楚弈马前翻倒的车厢上,车厢转了个方向,直摔到街那边才倒了下来,砸翻了一排的小铺面,连同受惊的马一起狠狠跌倒在地。 楚弈费力的勒紧缰绳,将自己的坐骑安抚下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杀气从脑后直袭而来,却听得一声“叮”响,杀气一滞,楚弈回过头,护卫们己团团围上,护住了他。 在他对面,一个一身黑衣,蒙着面巾的男子手持长剑,冷冷的看着他。 楚弈看着瞬间就缠斗到一起的众人,轻轻叹了口气,拔转马头,行到翻倒的马车前。正看到一个吓得面色苍白的童子哆哆嗦嗦满身狼狈的从破败的车厢中爬出,高挽的手臂和脸部都有一些深深浅浅的擦伤及划痕。 “呛”的一声轻响,一柄长剑己架上了童子的脖子,冰冷的剑锋带出了一丝浅浅的血痕。 “说!你是什么人?是受谁指使?”护卫冷声喝道。 童子睁着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余靖,放了他吧,不关他的事。” “是!公子!” 长剑收回,余靖退到一边。楚弈下马,走到己奄奄一息,口吐白沫的惊马前,伸手除去盖住半个马身的车厢碎片,在马的后臀上,霍然显出一个小小的血洞来,洞中血液尚未凝固,仍在缓缓的汩汩流着,地上己积了一小洼。 “公子,原来是有人故意的。” 楚弈点点头。 “哇……”己渐缓过神来的童子看着自家的马车和药材己变成这个样子,再加上这一路的惊恐,终于忍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 一锭银子忽然被放进自己手中。 “抱歉,他们是冲我来的,连累你了。坏的东西再置一份吧。” 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愣了愣,刚才还打打杀杀,乱成一团的众人己全不见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这话是谁说的? 茵儿皱着眉,作呲牙危胁状,自以为凶得很。呵…… “公子,刚才的刺客一定又是皇后派来的,看来,他们己怀疑公子身在芜芝了。此次让刺客逃脱,只怕日后的刺杀将一波波又重新开始了。”余靖担忧的看了主子一眼,说道。 楚弈轻声一笑:“该来的,总是会来。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余靖张嘴想说什么,看到主子浅笑盈盈的嘴角,又闭上了。 茵儿,你说的,如果命运真的那么残酷,不可避免,那么,我们就笑着接受,活出属于自己的那份精彩。 第四十九章 退兵 楚弈猛的勒住马,停了下来。 “公子?”余靖拍马向前,却见楚弈正凝神侧耳,似在倾听着什么。神色间忽惊忽疑,既喜不自禁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余靖。”楚弈忽轻声道。 “是!”余靖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 “你听到没有?” “什么?”有点茫然,街上声音嘈杂,公子指的是什么声音啊? “那个童谣,你听到了没有?”声音中隐隐有一种莫名压抑的情绪。 余靖心神一凛,细细听来,果然有一缕童稚的歌声在世俗的杂乱中轻响: “花非花,雾非雾,节气过后自枯荣; 环外环,佩外佩,世外之世有人来。“ “是。听到了,公子。” 一朵骄阳般灿烂晓月般温和的微笑霍然在楚弈的脸上绽开。双眸瞬间灿若晨星。 向阳的街角,一群顽童正嘻笑着追逐打闹,断断续续的歌声不时响起。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骑马立在她们身前的叔叔。然后看到叔叔微笑着下了马,向她走了过来。叔叔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支棉花糖,塞到她手里,赶紧舔了一口,哇,好甜! “小朋友,你们刚才唱的歌是从哪里学来的?” 歌么?不知道。大家都在唱,跟着就学会了。小姑娘摇了摇头,又舔了几口。 “公子,这样的歌谣很容易传开,却不容易查得到来源。您这样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声音坚定的道:“余靖,传令下去,秘密查访童谣的来源,无论多不容易,我一定要知道结果!” “是!” ===========时间分隔线========== 楚军兵营,营帐累累,营外戒备森严。 余靖拿出一面令牌,对拦在身前的士兵们晃了晃,士兵行礼退到一边,楚弈纵马当先行去。 “报—,楚军师在帐外求见将军!” 花白头发的老将忙站了起来:“快请!” 楚弈缓步进入大帐,老将摆摆手,卫兵皆退了出去,剩下的几人一起拜倒:“参见殿下!” “诸位不必多礼,都请起来吧。”楚弈微笑着,上前几步,亲手扶起了老将军。 老将脸上略有郝色,为难道:“殿下,您在军中的身份……” “将军不必介怀,我的身份既是不宜现在泄露,这样的安排就是最好的了。这样的话,将军以后不必再提。” “是。” 楚弈笑着转向另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曲先生负责军中情报资料的整理收集,近来可有什么异象?” 中年文士点点头,道:“回殿下,最近以来,凤翔与我国接壤相邻的城镇都在厉兵秣马,一副随时会进犯的样子。将军己令临边城镇加强防范,直到今日,臣刚才收到边境沿线情报,凤翔全线军队突然于今晨大肆逼近,其中,离芜芝最近的一支飞天神军已不足五十里。” 众人面色均是一肃,一时间议论纷纷。 “看来他们真是要和我国开战了?” “开战便开战,怕他不成!” “就是!他的飞天神军虽然厉害,他敢来犯,咱们拼了一死,也绝不轻易让他们讨得了好去。” “还是赶紧禀报皇上吧。军情紧急啊。” …… 楚弈轻咳一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符将军,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老将张口正要说话,忽从帐壁上方的小孔中“扑凌凌”飞进了一只信鸽,信鸽径自停到老将手臂上,老将伸手取下,抽出信鸽腿上的一卷绢书,看了看,面色突然大变,忙递到楚弈手中。 楚弈扫了一眼,也是震住了,无语的将绢书递给其他人。 一时间,帐内静悄悄的,只余众人激动震憾的深重呼吸声。 良久,楚弈开口:“曲先生,你再派几个人,去探探凤翔军的情况。” 中年文士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略有一丝慌乱。 “报—,紧急军情禀报!” “进来!” 一个小兵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行礼毕,气喘吁吁的道:“禀报将军,小人等探得距我芜芝城不足五十里的凤翔军兵营,不知何时,己是空无一人,现姜副将正带人在那里驻守,命小人先行回来禀报将军,请将军定夺。” 楚弈和符将军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诧,了然,还有赞赏。 以进为退,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己退回安全地带,的确是大将之才。 帐帘一掀,曲先生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托着几份绢书。 “禀殿下,我国与凤翔接壤的边境沿线城镇己多有绢书传来,皆言凤翔突然无故退兵。”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凤翔全线撤退,一场迫在眉睫胜负难料的大战消于无形,本来应该高兴,却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个名字,再次以他们所不喜欢的力度,以神话般的奇迹昭示了他的存在。 本是觊觎别人,却被别人夺了去。一夜之间,“飞天神军”,一个缔造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纪录的强悍军队,受到了致命般的重创,再不复当年。 绢书上寥寥数字,却力透绢背,显见写字之人心情的激动与复杂。 “凌晨,南宫鸿亲卛十万军队,脚踏会飞之鞋,突从冰面疾飞而至,皆骇,激战,鸦镇终沦陷。守军三十万皆亡。” ……冰雪,飞翔……南宫鸿…… 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 第五十章 骨须针 一处营帐前,很多的士兵正围成了一个大圈,挤得密密麻麻的,却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大呼小叫的,喝彩声不断。 圈内,符策和胡汉皆是一身戎装,手持弓箭,距他们百步开外,是两块红心上满是箭矢的木牌,可是明显看得出,一块木牌上的箭矢要略多于另一块。 胡汉掷下长弓,怒视着符策:“我赢了。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偷上的马车?什么时候上的?” 符策也掷下长弓,面有郝色,却仍嘴硬道:“谁说我输了?你不过仗着力气比我大而己。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大个子,就会仗力欺人。”边说边状极蔑视的撇了撇嘴。 胡汉气得七窍生烟:“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心服口服?” 符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一指营前那两杆又直又长的旗杆:“我们比爬旗杆,不能用手接触到旗杆,谁最先爬到杆顶,便算谁赢。” “不用手?如何能爬?” “这个我不管,我能上去就行,怎么,怕了吗?” “笑话!这次我若赢了,你是否就肯回曲州城了?” “不是吧?胡大哥,凤翔都全线撤退了,我还回曲州城做什么呀?如果你赢了,我就当着你的面,再偷上一次马车给你看,不过,如果你这样还发现不了我,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以后不许再老盯着我,逼我回曲州。” “好!” “还有,如果这次我赢了,也是一样,你以后也不许再盯着我,逼我回曲州。”虽然这件事上,你的确是百口莫辩,背了黑锅,大家都认为是你私自违抗军令,偷带我回营,我也很抱歉啊,不过让我自己站出来,也是不可能的,爷爷非查得水落石出不可,我新学的本事可不能这么快就让人知道了。符策歉意的略低下头。 “好!”胡汉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如果这样也无法让他答应,或是当面也无法制止他上马车,那么,自己应与不应,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当当!”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符策瞄了立在另一根旗杆前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的胡汉一眼,偷偷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般的笑容。 “咳……咳……咳,胡大哥,策儿先行一步了。” 伸手便抓住了升旗的粗绳,脚尖一点,便像猴子般的攀着长绳爬了起来,长绳在空中飘荡,每次靠近旗杆时,符策便足尖一点,又荡了开去。转眼间,便爬上了三分之一的位置。众人齐声喝起彩来。 胡汉瞪着身材娇小的符策,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不说自己是否能爬得上去,就是这旗杆,是否能承受得住自己的分量都是未知之数,可是,就这样认输么?哼! 符策越爬越高,忽听得身下众人大哗,然后喝彩声震天响起,低头看去,竟见胡汉双臂上厚厚的裹着层层厚实的粗布,直像两根粗竹杆,而现在,那两根粗竹杆正像螃蟹的大钳子般牢牢夹着旗杆,配合双脚一步一步向上摞动,而且速度渐快。 符策忍不住直乐,回头三纵两纵便近了杆顶,突然间玩心大起,足尖一点,绳子便荡了起来,荡到半空时,符策双手一松,小小的手子在空中一个翻腾,就稳稳的占住了胡汉的杆顶。 众人惊呼,见那道小身影在杆顶得意的扬起手,方放下心来。喝彩声四起,然后又马上转为惊呼。胡汉昂着头,骇然的看着刚刚还一脸得意之色的符策双眼紧闭,从杆顶直直的掉了下来。 碎布四散,胡汉飞身掠起,双手在旗杆上一拍,便横转身子抱住了符策。胡汉在半空中努力转动身体,“啪”的一声巨响,便背朝下掉到了台上。 “小将军!小将军!”众人都慌乱起来。 胡汉摔得胸口直似翻江倒海身的疼痛难受,张口便吐出了一团鲜血。马上就被人扶住了,他挣开扶住他的人,踉跄着走到昏迷不醒的符策身边,颤抖着手拭去了符策嘴角沁出的一丝血痕。 “符策……符策……策儿……”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悔恨和恐慌。 被叫的人却仍只面色苍白,冷冷的躺着。 “怎么办?军医出营去了。” “禀报将军了没有?” “早去了……唉呀,将军,将军来了。” “小将军可千万不能出事呵。” …… 符将军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楚弈及一干谋臣武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见到人群中心面色青白若死的孙子,老将军脚下猛的一个踉跄,一个大家族呵,因战乱及敌国暗杀,仅余这一个小孙子了,虽表面对他要求严厉,从不溺爱,可谁又能知道,自己内心对他的千般疼爱万般顾惜。 老将军伸出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的抚向孙子毫无生气的脸庞,却又仿似被那己渐浮出的浅浅死灰之色狠狠的刺了一下,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军医呢?军医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策儿,你不要死,不要像当年你的父母那样。爷爷承受不起…… “启……启禀将军,军医今日己告假出营去了,己……己派人寻找去了。”跪在身前的兵士有些畏缩,今日的将军叫人心生恐惧。 “将军!将军!呜……您杀了胡汉吧,您杀了胡汉吧……都是胡汉没有保护好小少爷……呜……”巨塔样的男子跪倒在老将面前,抱着老将的腿哭得肝肠寸断,从嘴角汩汩而出的血水染了两人一身。 众人只觉鼻子发酸,心里难受至极,不少兵士也跟着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符将军却恍若未闻,眼睛大睁着,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盯着孙子的手,手指朝前伸出,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符策的十指指尖,在爷爷的紧张注视下,渐渐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小圆点,圆点越来越红,直至和鲜血一样的颜色,然后,就真的有红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辉映着手指的主人青白青白的面色,诡异而可怖。 符将军浑身直发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如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事,嘴唇哆嗦个不停。 “骨须针?!!” 曲先生失口惊呼,声音中包含着浓浓的惊惧和愤怒。众人听了这话,全都“刷”的一声变了脸色。 第五十一章 失踪 骨须针—这片大陆上的"王牌杀手",其针细如牛毛,以内力发出,遇血即化,无影无踪,中针者肤色青白中透着死灰,十指指尖,滴血不止,三日后,血尽而亡,无药可解! 当日确定符策中的是骨须针后,众人皆变了脸色,符将军"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便昏了过去. 楚廷符家,是一个带有悲壮色彩的家族.符家世代为将,传至符将军这一代时,出现了兄弟父子九人为将的盛况,众位符将军对楚王皆忠心耿耿,每出战,多大胜而回,被楚廷倚为柱石. 可是,不到二十年,当年意气丰发,青衣皓颜的青年将军,便眼睁睁的看着至亲家人一个个喋血而去.三年前,最小的儿子儿媳也含恨而去了.当年繁荣豪华的诺大府邸空荡荡的,森森寒意直沁入骨髓,符将军抱起哭倒在父母尸身前的策儿,头也不回的来了边关,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次.而今,便是连这唯一的亲人也保不住了么? 符将军悠悠醒转时,正看到军医在自己身旁忙碌的身影,有一会儿的失神,直到一阵锥心的刺痛直袭而来,"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 "将军!将军!"军医手忙脚乱的过来扶他,帐外的人听得动静,"忽啦啦"全进来了. 策儿……策儿…… 将军禁不住老泪纵横,最后的一个亲人呵,终于也失去了. "将军,您放心."曲先生上前一步,握住将军的手:"小将军他没事儿了." "殿……楚军师曾得友人相赠灵药—晴雨丸,小将军服下后,十指流血渐止,血洞也有闭合的趋势."旁边的一个武将迫不及待的说道. 将军脑中出现了一时的短路空白,良久,才看清众人微笑着点头肯定的表情,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你说血洞……?" "开始闭合了." 将军狠狠的闭上眼睛. 轩儿,你的策儿终于没有步你的后尘……策儿……策儿…… 再睁开眼,将军的眼睛己回复了清明,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下来,眉稍眼角都带了一丝喜意,只是,一会儿就隐去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理会军医跟在身后一再要求休息的话,大踏步走了出去. "殿下呢?" "不在军营,出去了." 符策静静的躺在营帐中,虽然还未苏醒,面色却己褪去了青白和死灰,略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苍白红润,呼吸轻浅却平稳,十指上的红色圆点还在,颜色却淡得多了,也不再有血液流出. 一个巨塔样的汉子听得身后动静,从床前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到将军,身子略摇晃了一下,"叭"的一声跪了下去,深深的低下了头. "起来吧,胡汉." 将军走到床前,深深的凝视了符策一会儿,再开口,声音中带了一丝的感慨:"这孩子,你看得不比我轻吧?" 不等回答,转身便走了出去. 胡汉抬起头,眼中己是水气迷蒙,转头看着床上的小小身影,嘴唇无声的开阖着. 公子,小少爷他没事了,您看到了吗? 夜,漆黑如墨,无星无月. 余靖查完岗哨,轻轻推开书房虚掩的木门. 房内,几盏明灭的烛火间,一道青色的身影,正伏案疾书.面前的书桌上,满是书籍、资料及情报. "殿下,午夜了,早点休息吧."看着墙边一排排满满当当的书柜,忍不住又开口:"这么多东西,殿下就是三头六臂也处理不完啊.符将军也太严苛了点." 楚弈失笑,抬起头,说:"这也叫严苛呀?你还没见过我恩师呢,他以前教导的时,足足三年,每天午夜方睡,鸡未鸣便起,除去吃饭上厕所,其它时间全部用来读书.就那三年,天下的书都几乎被我看了个遍呢." "那么厉害?!"余靖惊呼. "是啊."那是恩师对自己最严苛的一次,三年后,恩师的绝症也到了尽头,不久,便逝世了. "殿下这么些年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吧?" 苦么?楚弈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那是自己生命中永远珍惜的时光呵. 余靖忽然神色一凛,伸手一拉,便带着楚弈避到了一旁,同一时间,室内的烛火忽然全灭了,楚弈听到有"咚"的一声轻响从自己刚才坐的地方传来. "来人!有刺客!!" 屋外沸腾起来,很快便响起了打斗声.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几个护卫闯了进来,声音紧张而急切的呼唤:"殿下?!" 漆黑的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回应呼唤,却从房间的一角传来撞翻木椅的声音. 刀光闪烁,刚刚闯进来的几个"护卫"竟径自朝声音响起处砍杀而去.刀刃所及,只有一堆堆破败的木材.正惊疑不定间,灯火却忽然亮了. 余靖一手举着火折,一手握着长剑,一脸冰寒之色的看着他们,余靖身边,是面容平静的楚弈. 大批的护卫己冲了进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余靖冷冷的说:"想不到我们中间竟然还混杂着这样的人在.你们是要自己招供,还是想试试军中对待奸细的手段?" "护卫"们面露绝望之色,互相看了看,罢、罢、罢,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便是自己的命. 楚弈有些震惊的看着那几个"护卫"互相将刀剑刺入对方的胸膛,然后抱成一团,缓缓倒下. "拖出去!"余靖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吩咐道. "是!" 刀剑入鞘,烛火也一一亮了起来. "殿下,您看!"余靖拔下钉在书桌上的匕首递给楚弈,匕首上带着一方绢书. 楚弈展开绢书,才看一眼,脸色忽然变了. "怎么了?殿下." "刚才屋外的人呢?" 一个护卫上前跪道:"回殿下,小的们护驾不力,使殿下受惊,还让刺客逃脱了.请殿下责罚." 楚弈愣了愣,无力的挥了挥手:"算了,你们下去吧." 楚弈思索了一会儿,将绢书收入怀中,淡淡的说:"余靖,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发现楚弈失踪,己是第二天的早上.余靖找遍了整个别院,也没有找到.符将军等得知消息,急得要死,却己分身乏术. 凤翔,突然兵临城下了. 第五十二章 起疑 翻来翻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衣下床.推开窗户,夜凉如水,一轮新月静静的高挂在屋顶.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这一轮月亮,也就是我的前生曾在阳台上看了无数回的月亮了吧?它见过了我的前生,又来见证着我的后世了么?那些淡淡清辉,可有些许对我的抚慰及问候? 我淡淡一笑,忽然有点想要喝酒了. 一缕若有若无的笛音响起,音色优美,带着一点淡淡的伤感.再听,竟然渐渐近了一点,然后停了下来,不再移动.似是吹笛之人正在等待什么似的. 我忽然推开房门,踏着阵法行去. ===========地点分隔线=========== 我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看着对面屋顶上衣袂飘飘的青衣男子.男子的笛音停了下来,低下头,诧异的看过来:"是你?" 我淡淡一笑:"青羌,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羌这话问得奇怪,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青羌面色微变:"你说什么?!你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吗?" "是." "你到底是怎么找的?"语气中透着些微的责怪. "我……"我有些生气:"我怎么找的,不要你管.你只要告诉我,楚弈到底在哪里?" 青羌欲言又止,有马蹄声隐隐传来,他匆匆忙忙的说:"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现在最好保护好自己.我有事先走了." 青衣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马蹄声传来处. 我气得顿脚,恨恨的瞪着青羌消失的方向,有种,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你到底是怎么找的?" 耳边回想着青羌的话,我心里隐隐藏了几天的疑惑渐渐浮出水面.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普通的瓷瓶,圆圆的肚子,小小的口径.瓶身刻着枝繁叶茂的生机. 这是同安堂特地用来招待病人喝茶的专用瓷瓶,每天早上,早起的徒弟会将专用药材放入清洗干净的瓶内,然后浇上一大壶烫烫的水,一瓶香浓的保健茶便成了. 同安堂的保健茶强身健体,是芜芝城的一大特色.很多老病号,便是不生病,每天也要转过来一趟,饮一杯保健茶,聊一会天再走. 这茶,我也喝过,来的第一天喝的.味道很好,药材也地道,保健的作用的确是无需置疑的.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怀疑到这上面去.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我忽然轻声笑了,对着黑暗说:"孙大夫,不累么?出来坐坐吧." 静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平日里淳厚温和的孙大夫. "坐吧,孙大夫.防了我那么久,很费心力吧?"我转过身,浅笑如花. 孙大夫的脸掩映在明暗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答,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因为妒忌?妒忌我的那些对他而言出乎意料又效果奇佳的医术?妒忌那些以前整日里围着他转的病人忽然间全部对我奉若神明,反而冷落了他?妒忌他的弟子们看着我时,丝毫不加掩饰的崇拜目光?还是担心?担心我的影响会抹杀他及医馆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 "为什么?"我再次问道,声音中带了几许激动. 孙大夫依然沉默,身体僵硬的如同雕塑. 我忽然清清冷冷的笑了,带着一股深深的自嘲和淡淡的痛恨. "孙大夫,你知道么?你这个样子,我差点要以为,你这样处心积虑的阻止病人们出去替我宣传,阻止我在芜芝城成就一代神医的声名,为的只是你不愿有人医术胜过你呢,呵呵." 孙大夫身子晃动了一下,声音带了一丝的嘶哑:"为什么不呢?就这样以为也好." "是这样的么?" "都一样."迟疑道. 我冷哼了一声:"当然不一样.因为你知道我这么做为的不是要在芜芝成就什么神医的名声,不是想要在医术上胜过你.而是要找一个人.而你,这样拼命的阻止我,也是为了阻止我去找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果然是极聪明,极有灵气的女子……"孙大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带上了冷冷的光芒:"只是,却己经迟了." "什么迟了?楚弈在你们手上吗?" 孙大夫摇了摇头. "他在哪里?你知道是不是?" "你以为我会说么?" 孙大夫的话音刚落,就见一枚寒芒闪烁的银针抵住了自己的死穴. 我笑颜如花,声音甜甜的说:"孙大夫,你说,涂过金沙粉的银针扎入死穴,会是痒死的比较快?还是痛死的比较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的说:"唉,不知道到时候,我来不来得及救呢." 孙大夫略打了个寒颤,闭上了眼睛. "孙大夫,我敬你是一方名医,对病人也一片仁心.只是,事关我朋友的生死.你还是说的好."我冷冷说道. 孙大夫恍若未闻. 我咬了咬牙,银针轻点,刺破皮肤,一星血迹在针旁渗出.金沙粉溶入血液,孙大夫很快便控制不住全身发起抖来,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我看着团成一团,一脸痛苦之色的孙大夫,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丝颤抖:"你说不说?" 孙大夫微睁开眼,看向我的目光带了一丝嘲讽.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你!!—"我气急.狠狠的将一块辛辣至极的东西塞入他的鼻腔,冷眼看着他被呛得涕泪直流,然后拼命咳嗽.等咳嗽止住时,他己直起身来,脸色也略带了一丝红潮. "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冷冷说道:"我只是自己下不了手而己."我转身便走. 悄无声息的,很多的黑衣人从四面的黑暗中显出身来. "对不起,姑娘现在还不能走." 第五十三章 醉酒 "你以为,你们拦得住我么?"我头也不回,冷冷的道. 黑衣人纷纷扑上前来,想要擒住我,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撞成一团滑下.我缓缓走到门口,回过头. "孙仲春,这一次念在你并没有伤害我的朋友,我放过你.如果让我知道,事情并不像你说的,或者,你以后真的伤害到我的朋友,我不会放过你." 孙仲春看着门口衣袂翻飞的清雅女子,她面容平静,语气淡然,却有一种让人绝不敢忽视的压迫感. "姑娘!"孙仲春急急的唤住举步欲行的女子. "怎么?"女子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呃……"孙仲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你不愿说,却想我告诉你么?"女子轻哼了一声:"茶水中的浅紫兰与厅中的苏宣草香气混杂,可令人失去近半日的记忆,你就是这样来抹杀我的存在的,不是么?" 孙仲春大惊,跌坐在椅上,脱口道:"不可能!这个明明是我的独门配方,医书上均无记载,我也从未告知过别人,你不可能会知道." 女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朵罂粟般的笑容,声音甜甜的道:"孙大夫,浅紫兰和苏宣草是你培植出来的新品种么?" 孙仲春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物尽天泽,自有其性.既然是草药自身的功效,又何来是你独创之说?井底之蛙,又怎知天高地阔?妄谈天地,不过徒惹人笑."女子不屑般的说完,看也不看问话之人一眼,转身便走了. 孙仲春面色苍白的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在漆黑的街道上奔跑,泪水滑过鬓角,在风中散落. "只是,却己迟了." 己经迟了么?……本是以为,与其在茫茫人海中孤身去寻他,不如让自己光芒万丈,引他来寻我,这样或许也可让备感被动的我们赢得主动……只是,我还是太过自信,太过自以为是了么?……为什么每次想要用一下小计策的时候,都会被人打击得体无完肤?……楚弈,我一次次错失了救助你的机会,你会怪我么?…… "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早起的酒馆伙计呵着深秋的早晨冻得通红的双手,一脸笑意的问我. "酒."我淡淡的说. "好嘞.酒来了—"伙计热热闹闹的喊着,在我面前摆上一只酒碗,高举酒坛,一股酒箭从坛中倾出,飞珠碎玉般的落入碗中,浓冽的酒气扑鼻而来. 我端起来,一口气便喝了半碗,"咳咳咳咳咳……"拼命的咳嗽伴着喷涌而出的泪,仿似有条火焰从喉头一直烧到了胸口. "咳咳……怎么这么辣?" "客官不会饮酒吧?慢着点喝吧."伙计忍着笑,劝道. 我皱了皱眉头,瞪着眼前的酒,忽然问道:"你这里都有哪些酒?" "这可就多了,像箭竹青、兰花酿、小粟酒、三步倒……" "停!将你这里每一样酒都取些出来."我打断道. 半小时后,伙计不明所以的眼神便被震惊替代了,他忙前忙后的跑着,翻出我所要的生姜、水果、器皿,异常兴奋的看着自己平日里熟识的各式各样的酒被混和着、摇荡着,以一种种全新的、艳丽的面貌出现在眼前. 没有理会一旁酒馆伙计的惊呼声和喋喋不休,尝尽酒味,己有些微醺的我失神的看着眼前梦幻般层次分明,色泽美丽的现代调酒,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茫然. 我的调酒技术,便是在前世的小城中,也可算是数一数二了,只因为是跟他学的.当年的他就是一个有名的调酒师,是考过证的.后来分手,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了,因为我不知不觉己养成了爱喝调酒的习惯,其他的酒己不惯喝了. 惊"咦"声响起,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在对面坐了下来. 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一个好听的男低音说:"好漂亮的酒!这位兄台,这酒怎么称呼?" 我抬起头,蒙胧间见对面坐了一个高鼻朗目的俊逸男子,有点恍忽的笑了笑,端起一碗递了过去:"想喝吗?我请你." 头痛欲裂的从床上坐起来,有一会儿的失神,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处何方.苦笑了下,这个时候的酒真是拙劣的很,不过是为了调酒,浅尝了下酒味,竟会有这么难受的后劲. 掀开被子,收起手中的银针.昨晚虽醉,心神却一直非常清醒,送我来客栈的男子,不管他是尚未发现我的女子身份,还是本身就是谦谦君子,总算不曾对我失礼,否则,只怕他现在还躺在地上沉睡不醒呢. 蹲下来,拾起匆忙间射出布阵的水晶,又一一塞入启阵筒. 有敲门声响起."兄台,你醒了吗?" 敲了半天门,屋内一点反应也没有,男子轻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屋内却己空无一人,床上被子尚温,应是刚起床不久,只是,自己明明一直就在屋外,怎么竟没见她出去呢? 地上有光芒闪烁,拾起一看,竟是一粒菱角分明的透明小石头,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泽. 男子若有所思,露出了一线浅浅的笑容. 第五十四章 青楼 芜芝街头,比我初来之日竟多了些许萧条,行人廖廖,而且一个个都显得行色匆匆,店铺之中也少见人影,最奇怪的是,早己日上三竿,竟仍有近半的店面大门紧闭,无人打理.己开着的店铺伙计也是无精打采,无一人出来招揽生意. 我拦住一位抱着小孩,略有几分惶然之色的妇人:"这位婶婶,请问出了什么事?街上为何这般冷清?" 妇人疑惑的看了看我:"这样的大事,公子竟不知道么?" "嗯……在下因为生病,己有几日不曾出门了,今天出门就见到这样.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似是信了我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样啊?我还以为……唉,公子不知也是一种福气呢……凤翔国和我们楚廷皇朝开战了……昨日凌晨,他们突然进犯我芜芝城了,四面都围住了,出去求援报信的信使都无法出城,连信鸽也飞不出去.昨天白天,符将军带人和凤翔的军队在城外大战,死了两个将领.照这样下去,没有援军,……"妇人声音中满是悲愤和绝望,抱着孩子,一脸凄惶之色的走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 在四面的城门转了转,果然都己是城门紧闭,重兵重重把守.城外的天空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黑气,似结了一层什么网,团团的困着芜芝城. 再转回到街上,街上的行人更加稀少了起来,有队队衣甲鲜明,兵器灿然的士兵,步履匆匆的来来去去. 有些茫然的走在街上,不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竟来到昨夜遇见青羌的地方,屋顶上空空如也,寂寂的小巷中有三两只小猫追逐跑过. 有丝竹声传来,略带着几丝嘈杂,在一路行来的冷清凄惶间显得格格不入.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拐过几个小巷,欢笑的声浪便扑面而来.我惊讶的在声浪前停下了脚步,实在是没想到,在破城亡身的阴影下,还有这样热闹的所在. 这便是所谓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了吧?整整一条街上,都是青楼楚馆.张灯结彩,红红绿绿的极是喜庆.一个个身着艳丽,涂脂抹粉的女子来来去去,和形形色色的男子搂抱着,娇声软语,眼波四处飞散. "哟,好俊俏的公子,看着就叫人心疼呢.公子,站在这里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进来耍一耍吧,来嘛……"正站在貌似规模最大的"飘香院"对面的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看看这个时空传说中的青楼,己被几个吃吃娇笑的女子拉攘着推了进去. "公子,你喜欢我们哪一个呀?我们今天可以不收公子钱的……要不,我们一起侍候你也行呀……" 我一眼就看到左侧曲廊后是一片大厅,厅中满满当当多是男子. "不必了,我到那边坐坐再说吧."我有些尴尬的推开整个儿挂在我身上的女子.虽然也是女儿身,听着这样的话却仍免不了有些耳根发红. "嘻嘻,'公子'原来也是为了她来的呀?"被推开的女子忽然神秘的笑了笑又凑近我的耳边说道:"是找你相公来的吧?'公子'?" 下巴差点要掉.我愕然的看着女子娇笑着拉起同伴离去. 不是吧?识破我的女子身份或许不难.﹝话说,好像我自从扮男装,也没有骗得过几个人.似乎大家都能很快就知道我是女儿身.郁闷.﹞可是,她—她竟当我是来争风吃醋的??? 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不说破,那我继续当自己是男子好了. 缓步走进大厅,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厅中坐得满满的,团团围着大厅前的一座高台,台上是一个身着轻纱,身材苗条的女子,正在弹唱,曲声缠绵动听,歌喉也还算甜美,只是曲声中难以掩饰的带了一丝悲伤,不仔细听却是听不出来. 台下众人一阵阵的哄笑,满口粗话、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调笑轻薄着身边的女子.并无几人在认真听琴,貌似更没有几个听得懂.众人明显对身边依附纠缠着的女子兴趣更浓一些,却还是一个个都守在了台前,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去.而且,来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一曲毕,女子起身离去.一身大红的老鸨顶了满头的珠翠走了出来,笑得脸上都堆起了皱折:"诸位,诸位大爷,诸位公子,诸位老爷,谢谢大家捧场.请大家稍等,花魁姑娘马上就出来了." 众人兴奋起来,口哨声四起,直嚷嚷着,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了台上. 丝竹声响起,一个蒙着面纱,身材绝佳的女子娉婷走上台来,随着乐音翩翩起舞.舞姿起盈,优美,揉和了冰的冷冽和火的灼热. 众人如痴如醉,我却"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是……她?!虽然看不到面容,可是她那绝代的风华,虽只见过一面,任谁也难以忘却. 女子孤独的舞着,眸光却冷冷的瞥了过来. 第五十五章 美人如玉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飘香院的后院有许多单独的小间,此刻,引起全城轰动的神秘女子却孤身一人在其中一间的小亭中喝酒. 难怪在这样身陷危城的时刻,还有这么多的人流连忘返.作为边城,被困似乎是常有的事,可是,这样神秘而绝色的女子却并不是常能遇到的.更何况,这女子一现身便以其绝代的风华荣登花魁之座,却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虽身在青楼,却从不让不能通过她的考验的人近身,而且,女子现身半月来,竟从未有人能通过她的考验,而女子还扬言,有能通过其考验者,可当众除下她的遮面纱巾. 于是乎,边城为之几乎空巷也就在意料之中了.只有我,自困医馆,一心只想着在芜城创建一个一代神医的神话,而忽略了外界的消息. 女子面色有些微红,身上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挑了挑眉,没有计较她的冷漠,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再次问道. 她不是七巧门的人吗?我听说七巧门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江湖组织,势力遍及天下,渗透了各国.而从上次她突然失踪,七巧门竟然遍发七巧贴寻找的事来看,她在七巧门中,绝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红衣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我在哪里用得着跟你说吗?况且,我本就是青楼女子,出现在青楼再正常不过.倒是你,清纯灵动,仙子样的居姑娘,你突然在青楼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特意在"姑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嘴角的笑意忽然又深了一些,眼神带了一丝悠远,继续道:"或者,你是为了……他是不会为你停留的." 后面一句话,己从猜测转为了肯定,只是,语气中带了几许的落寞及有什么东西无法抓住的茫然. "红衣,你是不是知道楚弈在哪里?"我直截了当的问道.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晃而过,不知为何,有一瞬奇怪的心慌. 我觉得红衣那一瞬间看着我的眼神非常奇怪,只是,马上就没有了,就像是我自己的错觉. 红衣拥衣而起,径自离去,经过我身边时,掷下一串冷冷的声音:"究竟,你想得到多少男子的心呢?" 我正愕然,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回过头,正看到侍候的小丫头领着一个翩翩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红衣快要隐没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头朝我看了过来. 看清我的模样,明显愣了愣,忽然又笑了,低头说了几句什么,小丫头掩嘴一笑,就退下了. 男子温和一笑:"姑娘,好久不见." 吴—浩是吧?我也笑了笑:"吴公子还记得我呢?"废话,我不也记得人家吗? 吴浩果然笑咧了嘴:"吴浩还欠姑娘一份人情,当然不敢忘." 人情? 我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想不到吴浩竟是这样一个守信君子.他既是世家公子,姑姑又是当今皇后,一定有自己的势力吧?有他帮忙,找起人来应该比较事半功倍吧? "看样子,姑娘的确有事要差遣在下了?"吴浩轻笑道. 只是……我摇了摇头,皇后……是他的姑姑,而皇后对楚弈,一直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告诉他,会不会反而害了楚弈?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吴浩可以做到,一定尽力."吴浩眼神澄澈的看着我. 我想起了在莲花湖畔,吴浩一脸歉意替我澄清误会时的情景,心里有一丝丝暖意浮动. 他可信么? 或许……不妨试试?如果楚弈就在皇后手里,说不说都一样,如果不是,搅乱了局面也没什么坏处. 似闪电经过,我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倘若,楚弈并没有被人胁持呢?脑海中一下子混乱起来,如同被漫天迷雾遮住了眼睛,理不清方向. 我轻轻点了点头:"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姑娘请说." ==========第三人称========== "他明明就在芜芝,你们这么多人,查了这么多天,竟还告诉我,说查不到他的下落,?" 混和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的冰冷声音咬牙切齿般响起,跪在亭外的众人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都低下了头. "属下该死,请门主责罚!" 过了好一会儿,冰冷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滚下去!继续查!查不到别来见我!" "是!" 一眨眼的功夫,亭外的众人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一身黑衣的男子余怒未息的在亭中走来走去,满心烦躁. 耳中忽听得一声极轻微的嗤笑声,他猛的停顿了下来,目光喷火般的射向斜倚石柱,仰首看月的红衣女子. "放肆!红衣你别忘了尊卑." 红衣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黑衣男子越加愤怒,突然冷哼了一声,道:"你别忘了,这次可是在为你补过,找不到他,你可过不去春节的关." 红衣突然淡淡一笑,冷声道:"是啊,是我自己的关卡,就不劳门主费心了." "你!……"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红衣姿势不变的倚在那里,良久,才轻声道:"他又岂是你们可以找得到的?" 目光忽有些迷离:"她来了……那么,他呢?……也会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