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海轮舞》 序章 遥远记忆的回响 “进军帝都,捉拿皇帝陛下…………不,是要毁灭梅鲁奇亚的恶魔。” 他没有牵挂,既无妻女,也无父老,他的死不会为任何人造成困扰。 他是士兵,终其一生都是个士兵,也只是个士兵。 也许他的部下和上司会知道他是东森达库斯领第三近卫军重步兵队副队长,纳埃特·伊文斯,但在那些强大的魔神、神使以及升格为神格者的英雄们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多么的强大!多么的所向披靡!在他身边,是无数与他相同的同僚,无数人的力量集结在一起,本该是多么伟大的力量! 然在,在眼前那个鬼神手上,也不过是多挥了一下而已。 就那么一下,他眼睁睁地看着,数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天际翱翔的幻兽空军与魔导战舰,地面威力无穷的魔导机器,在弹指间被混沌的虚空给绞碎………… 害怕吗? 是啊,但现在怕也没用了。 像往常那样,冲锋,呐喊,趁着那个无穷强大的鬼神使用魔法的空当,他以自己毕生武艺聚集起来的力量,用长枪狠狠地在他有魔力保护的神躯,破开了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口子。 然后魔力的光芒笼罩了他………… 这辈子…………不亏………… “吉鲁塔尼亚,你的野心已经破灭了!” “愚蠢啊……你们只会匍匐在所谓神明的脚下,却不思进取!” “这种力量,只会给凡人带来灾难…………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我…………我是……神!你们安敢如此对我?你……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啊啊啊……”46 第一章 预兆、船长、黑暗之上 阳光明媚,海波粼粼,一艘三桅杆重帆船停泊在四周茫茫的海面上,水手们放下小船,有几个水手,开到不远处,潜水员戴上潜水用的魔法腕轮从而能自由呼吸与控制沉浮,水精灵为要潜水的水手加持祝福保护他在水下承受压强,其他人为他腰上系上绳索,潜水员深呼吸三大下,一头跃入海下。 海鸥在鸣叫,水手们肆无忌惮地调戏水精灵的胸部,水精灵恼羞成怒包裹住一个家伙的脑袋差点把他憋死。 直到握着绳索的人招呼,其他人才忙碌起来。 “一二一!一二一!嘿咻黑……” 潜水员被拖出了水面,他气喘吁吁,抱着堆大家伙,其他水手齐心协力把这堆大家伙推上了小船,慢悠悠地开向大船。 三桅杆重帆船的船身有两道铭文,上面是蓝色的“碧奏调停者”,下面是银色的“艾露号”。 银色铭文只是普通的铭文,而蓝色的“碧奏调停者”是附加了魔法的,它使艾露号船身更加坚固,碰撞例如触礁与撞角冲锋时损坏更小,以及它使得“碧奏调停者”可以在本海域的任何一个地方,用特殊的追踪魔法找到麾下的每一艘船。 小船上的水手朝大船大喊:“头儿,我们捞到了一副盔甲。” “船长,他们捞上来了一副盔甲。”白须髯的老大副看着捞上来的宝物,不禁怪嘟哝着,“我看这老古董的样式有好几百年了吧?而且这种重装型的盔甲在鲁诺修这种沿海地区,除了军神殿的圣骑士,也就北方内陆才会用这种东西了,真奇怪,这东西到底怎么沉到这儿的,看上去锈蚀也不算太厉害……” 大副正嘟哝着,这时,一个沉稳的身影走了过来,大副看到从自己身边走过,似乎还有些迫不及待的人影,他稍微愣了一下,连忙恭敬下来:“船长。” “嗯。”船长罢手示意。 艾露号作为三桅杆重帆船所拥有的水手很多,两百来号人口,船上水手大多数是人类,其余的则有狼人、风精灵、水精灵,甚至还有……天使。 其实这也不算多么惊奇,海上的行商会雇佣异族佣兵,海盗会招募异族同伴,名义上统治这片海域的军神殿也有许多异族信徒,就连世世代代扎根于此的商会军阀,罗赫政府海军也拥有数目不少的异族士兵。 但在鲁诺修海域的一艘船上若是拥有天使护航,那就只有两家了。 军神殿海军,以及名义上属军神殿麾下的海域自由军——“碧奏调停者”。 很显然,艾露号上的天使们不怎么给自己这位船长面子。 当这位人类船长走过的时候,人类水手们下意识地噤声,并拢脚跟抬头挺胸端正姿势,有些怯懦地保持这位船长对他们进行半正规军事训练时带来的习惯。 狼人水手们看到船长时,不舒服地抖擞了一下溅到毛发里的海水,正面转向了他,张开臭气熏天的嘴巴吐了吐舌头,把爪子收敛了起来。 无论在桅杆间翱翔歌唱的风精灵,还是附着在船舷外的水精灵,一时间都腼腆了起来。风精灵收拢羽翼与魔法,坐在桅杆上,时不时转过头去聚在一起,俏皮而善意地窃笑。水精灵化为了液态,窝在擦甲板用的水桶里,好奇地偷偷瞄着自己的船长,又有些害羞地缩进桶里。 “嗯。”船长和蔼地对大家微笑,然后走到刚打捞完的水手那里,赏了他们几个钱子儿,大手一抓便拿起了水手们捞上来的盔甲部件。 “你们做得很好。” 盔甲带来的海水在甲板上淋淋沥沥,船长整洁的布衣是干的,这些湿了的钢铁盔甲虽说不太严重,但好歹是在海底泡生锈了,还长了青苔,甚至有些比较小的海洋寄居生物已经在上头安了家。 “【芙鲁西鲁】,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船长似乎根本没看见盔甲上粘着的小海螺,他抚摩着盔甲,一遍遍,仿佛手中被海水侵蚀了的铁疙瘩是自己的情人。他满怀欣喜地打量手里的盔甲,似乎看不到那生了的海锈与被磨了许多的附魔铭文。 接着他迫不及待地穿上了,他脱掉绑腿,穿上甲胄与刚靴,护膝,胸甲,护肩,护腕,护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穿戴过无数遍,轻而易举地将这套一般要扈从搭把手的钢铁盔甲一件件地、一丝不苟地穿戴整齐。 渐渐的,周围有了窃窃私语。 “头儿在干什么?他想在海上穿这么一身铁王八打仗吗?” “说真的,我觉得头儿这一身看起来比罗赫混账们的铁疙瘩还罗赫……” 精灵们也在俏皮地窃窃:“哇哦~船长看起来好奇怪呢……” “可你们不觉得,船长穿着这个,感觉就变得好厉害了呢~~嘻嘻……” 在这个穿戴的过程中水手们都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船长,人类水手渐渐按捺不住海汉习性互相嘟哝。狼人们看着这套锈了点的盔甲,不自主地悄悄探爪子,估摸着它会不会磕掉自己爪子。风精灵与水精灵们俏皮地交头接耳,嘤嘤燕燕…… 唯一格格不入的人群只有天使们,高雅灵动的她们也是举动态度起始如一的——冷淡,隐隐的嫌恶,只是对一切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完成。 船上有四名九位战天使,中阶或上阶,对一艘船只,哪怕是三桅杆重帆船来说也是特高级的规格了,在船上水手都对船长很恭敬的情形下,只有她们对自己的船长如此冷淡与嫌恶,实在是说不过去。 难道是她们自恃神圣,高人一等,犹如视庶民为猪狗的世家贵族一般,对身为人类的船长不屑一顾吗? “那个,天使大人,您好像不太高兴啊……”新来的青年水手惴惴不安地向身边高雅而不可亵渎的神圣天使弱弱搭话。 一直不安地环抱双臂的天使转头,看到青年水手后,双臂随着温和下来的压抑情绪一起放下了。 “不,我只是为裹挟了艾露号的‘力量’而感到不安。”天使温和地为青年水手解释道。 “‘力量’?”身为这个世界的人们,多少都对神奇的魔法能懂或懂一些,他还是有些懵,“我们被诅咒了吗?” 同样,在鲁诺修,人们对各种各样的魍魉传说多少相信点,一时间年轻的水手紧张起来,可他看到天使温暖人心的羽翼,又安心下来了:“只要有天使大人们在,那些邪恶的东西肯定无法戕害我们的!” 看着安抚下来的水手,天使温婉慈笑,可水手没注意的是,当天使抬起头时,他看向船长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冷淡,甚至是忧虑:“难说,哪怕是我们,对从心脏滋生的黑暗也无能为力。” “黑,黑暗?”水手是真得被说懵了,甚至有些好笑,“碧奏调停者哪来的黑暗呢?” “甚至比黑暗还要糟。”天使重新没安全感地环抱双臂,羽翼扑腾,稍稍漂离了甲板,让神圣力量稍微施放点,被神圣力量拂过的水手感到安心,这股力量也让天使稍稍安慰了下自己,“希望只是错觉。” 最终,船长将盔甲的最后一个部件戴在头上,只将他嘴唇与下巴露出的全覆龙翼头盔将船长的脸面遮掩,此时此刻,这副盔甲重新化为了一个气势磅礴,狰狞而威压的整体,淅淅沥沥的海水、海锈与海洋寄生物反倒为其增添了一份朴实沧桑,那史诗战争中的英勇骑士重新出阵,一时间令周围的人类、狼人、精灵啧啧称奇,为之拜服。196 第二章 血海中的执念 “右满舵……回正,降二帆!” “左舷,开——炮!” 轰!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黑云滚滚,天气环境因为频繁猛烈的魔法攻击而变得诡谲多变,风云变幻,狂躁的,强大堪比力量的,裹挟着雷霆的元素龙卷,毫不客气地无差别向海面的入侵者们发出了大自然的逐客令。 人类、亚人、魔物,他们全都在大自然的威严下瑟瑟发抖,小点的帆船稍微靠近,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掀翻,抬到高空,被狂风与雷电撕碎。他们诚恐惶恐,自觉渺小,因为自然之力是只有高高在上的神明才可比量的存在。 但没有人——至少没有几艘船的船长因为天气或者手下胆小怯懦的缘故而离开战场。 船只在沉没,实心炮弹击碎了船的龙骨,狂躁的魔法与凶猛的炮弹在碧绿旗帜与血色旗帜下吐出燃烧的舌头,相互角斗交互、试探、决战,伴随着船只的爆裂与被汹涌暗流卷走的人的哀嚎,从中午延续到晚上的战斗即将步入尾声。 水手怒吼:“他们来了!” 观察员大声报道:“二十秒!” 船长用雷霆般的咆哮压制一切胆战心惊的船员:“左舷装弹,再来一轮!” “十秒!” “开炮!” 轰隆! 挺立狰狞撞角的血色帆船在炮火洗礼下摇摇欲坠,鲜血飞溅,残肢横飞,但它终究是坚持下来了,裹挟着疾风与大地力量的撞角朝前方疾驰而来。 “武器!” 船长雷霆般的声音盖过了水手们对逐渐放大的大船的恐惧,刀剑纷呈。 “掩护!” 水手们抓稳了船身,保证自己不会在猛烈撞击下被甩出去,拥有飞行能力的水手稍微飘浮离开甲板,所有人紧绷神经,等待那地动山摇时刻的到来…… 轰隆! “准备——迎战!” “乌拉——” 缆绳、弯刀、凝聚的魔法、一张张狰狞与决然的面孔,在第一抹鲜血溅射到杀戮兽性的脸上时,血色而狂热的冲突终于爆发了! “啊啊啊——” “哼哧,弱者,就该被强者吃掉。”全身披甲的兽人跳到甲板上,地面为之一颤,甲板凹陷断裂,坠落引发的震荡将周围的水手都震倒在地! 血色船帆的水手在狂热呐喊他的名字。 “杜拉齐姆!杜拉齐姆!” 【血色拂晓】,血手号船长,撕裂者·杜拉齐姆登场! “杂鱼,鸟人,你们的船长在哪里?在哪里!”撕裂者·杜拉齐姆的屠肉刀两刀两个,将两个人类水手的脑袋砍下来,他将屠肉刀捅进狼人水手的肚子里,拉出一条带着血淋淋肠子的口子,他巨大的獠牙伴随愤怒的咆哮一张一合,令人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下,“懦夫,这艘船从今天起是血色拂晓的船了!快来告诉俺,你不仅仅只会躲在声音响亮的大水桶后面,这样俺会考虑把你的脑袋系在俺的裤腰上!” 笃,笃,笃。 一个沉重,稳健的身影从上甲板缓缓走下来。 撕裂者的水手正在用血腥与恐惧与他的船员交战,他没有慌张,不紧不慢,从一旁的架子上摘下龙翼头盔。 他将其戴在头上,稍稍调整感觉合适,将自己除了嘴与下巴以外的地方都覆盖。 他握紧松开,活动握了一整天船舵的手指,钢铁护手在热身活动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笃,笃,笃。 他拾起架子上的三叉戟【芙鲁迪弗娜】,迈着沉重而自如的步伐,缓缓走下楼梯,在杀戮纷飞的战场里,静静地站在了兽人船长撕裂者·杜拉齐姆的面前。 撕裂者·杜拉齐姆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平静如水,然而杀人无数的撕裂者·杜拉齐姆内心却隐隐被对方产生了威压,感到不安,连刚沾染血肉的屠刀一时都微微松动了下。 笃! 沉重的戟柄重重顿在甲板上。 “你找我?” 【碧奏调停者】,艾露号船长,黑暗骑士,纳埃特·伊文斯登场! 撕裂者·杜拉齐姆挥舞手中的屠刀,凶狠狞笑:“哼哧,是你……你这个天使们跟狗爸养的怪胎……哼哼哧,俺听别人说,你很恐怖,会把几个倒霉蛋吊死在邢架上,但是你明年的今天最懊悔的事情,就是为什么让俺们登上了你可怜的小船!” “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的确甘拜下风。”黑暗骑士纳埃特·伊文斯微微一笑,嘲讽地扬手,指向了周围厮杀的水手们,甚至还稍稍‘示弱’地施展了一个武士欠身礼,“只有这点我可以代表我家大人对那个‘魔头’献上最真挚的问候。” 撕裂者·杜拉齐姆反复打量着碧奏调停者的船长,他似乎全身是破绽,只要自己一刀砍过去就好,可满身是破绽,反过来则全身无破绽,撕裂者·杜拉齐姆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终于,他受不了了,要在这压抑的局面打开一丝空隙。 “啊啊!”旁边交战中的调停者水手被撕裂者·杜拉齐姆出手,一刀砍死,血肉飞溅。 “哼哼哧~~”撕裂者·杜拉齐姆得意洋洋地看向对方,企图用这种办法让对方行为产生破绽。 “咳咳……咯——咔!” 黑暗骑士伸出他仿佛如深渊恶魔般强大不可抗拒的铁手,扼住了撕裂者·杜拉齐姆手下一个兽人的喉咙,竟然以人类之躯,将以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卓越闻名的兽人生生掐死! 当撕裂者·杜拉齐姆杀完人转头的时候,黑暗骑士已经捏着兽人水手脖子丢破布似的扔进汹涌的海水里了。 一切恢复原状,黑暗骑士继续双手把持三叉戟,站在这里不动如山,或者跟他玩一命换一命的小游戏。 但撕裂者·杜拉齐姆等不起,他的手下已经在先前的炮火洗礼中折损不少了,艾露号上的船员不但比他们多,更拥有战天使这种强大兵种的存在。 撕裂者·杜拉齐姆被激怒了:“去——死!哧!” 撕裂者·杜拉齐姆是兽人中的佼佼者之一,他不但拥有领导能力,他本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作为血色拂晓的先锋队,他麾下的海盗劫掠过的地方寸草不生,状况惨烈。 他往往身先士卒,他是个魔物杀手,他巨大的屠刀能轻而易举地切下一头魔狼的脑袋,也能简简单单地以无可匹敌的巨力无视掉一切可怜的抵抗,将受害者如麦子般割倒。 但是今天,名为撕裂者·杜拉齐姆的“镰刀”,在长久的割麦生涯中,终于割到了一颗坚韧不拔的“大树”。 锵! “呃呃啊!”金鸣清亮,撕裂者·杜拉齐姆久违地没有听到弱者兵器断裂,而是相互抗衡的金戈交击。 那个气势威吓的沉重身影不出意料地招架住了他的劈击,铁拳将至,彷徨,仿佛,似乎,那恶魔利爪般的铁手盖在他脸上,尖锐的指尖刺入兽人粗糙的脸皮,黑暗骑士侧身重带,撕裂者·杜拉齐姆在脸上剧痛的带动下大声惨哼,撞在楼梯扶手上。 “人类,我要把你扔进锅里煮了吃!”痛苦与怨恨,满脸鲜血的撕裂者·杜拉齐姆发出野蛮的咆哮。 “吼啊啊啊啊!”撕裂者·杜拉齐姆高声战吼,眼睛逐渐蔓延上暴怒的血丝,他高举屠肉刀,向黑暗骑士发出一个兽人战士最热血的冲锋! 黑暗骑士严密头盔下的眼睛细细端详,举起三叉戟…… “人类——死!”冲锋的撕裂者将两个正在交战的水手——一个血色拂晓的和一个调停者——在这一往无前堪比马匹冲击的势力下一刀两断! 黑暗骑士不为所动,他平视前方,持戟以待。 半息,撕裂者的屠肉刀已至。 屠肉刀,三叉戟,兵刃既接,金戈交击…… 嗡…… 稍息间,那交击的金音是如此得令人着迷。 屠肉刀卡在了三叉戟中间,无法再进一步。 但撕裂者的冲锋还未结束。 在他全身力量即将全部葬送在与对方碰撞的武器与如山峦般沉稳的架势中之前,撕裂者松开了他赖以成名的屠肉刀。 “人类——死!” 撕裂者微微侧身,三叉戟从兽人的胸口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但他不在意,他一切的怒火都凝聚在自己的拳头上,对着那令人憎恶的龙翼头盔,他迫不及待地想瞥见里头那张惊恐的脸,一点,又一点…… 嗡—— “噗!”兽人船长的野蛮重击下,那严实的头盔似乎变成了一鼎大钟,一万个撞木在敲响,天旋地转,昏天黑地,一时间他失去了感官,视野被缺氧的黑暗所笼罩…… 但他还有直觉。 撤步。 收戟。 前刺! 嗡—— 人群好似好似锅里煮开了一锅沸水,嘈杂、兴奋、惶恐,各色不同,时间凝固在了这风雨飘摇的船上,这决定性的时刻。 【血色拂晓】,血手号船长,撕裂者·杜拉齐姆的冲锋结束了,结束在【碧奏调停者】艾露号船长,黑暗骑士,纳埃特·伊文斯的三叉戟上。 战斗的嘈杂不知不觉地停止了。 血手号的水手们惴惴不安地相互观望着,他们的恐惧此时此刻达到了顶点。 他们输了,他们知道,所以他们停止了战斗,但他们之所以还没放下武器,是因为他们施威已久的船长还没死。 “库,库……咳咳哇……”撕裂者·杜拉齐姆看着刺入胸膛的三叉戟,血沫不住地从嘴角流。 刺啦。 “呼……”悠扬的吐息,轻微的空气流动中带有混沌与黑暗的元素,三叉戟带起一道血色涟漪,黑暗骑士又回到了开战前的姿势,庄重而待,双手持柄,沉重而尖锐的柄头重重墩入甲板。 血液喷涌,撕裂者·杜拉齐姆全身的力气都在失去,他张了张嘴巴,支撑不住,双膝跪倒在地。 “你……赢了,船长……哼哧。”撕裂者·杜拉齐姆勉强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兽人的强健体魄与凶蛮意志让他硬生生地直立起上半身,仰望着击败自己的对手,与他深邃不见底的头盔眼部对视,竟然……还有一丝狠毒的狞笑。 【血色拂晓】,血手号船长,兽人,撕裂者·杜拉齐姆癫狂的笑声,随着三叉戟刺穿他奄奄一息的身躯,戛然而止。 “你是强者,俺……败在艾露号船长手下……俺,没有遗憾…… 血色拂晓是俺家,拉法艾拉是俺老大,俺们吃酒喝肉,吃香喝辣……跟老大一起玩女人,杀人玩儿……死在战斗,是……俺们最好的命儿啦……这辈子,不亏…… 但是你……鸟人儿的人类布娃娃,你很强……你强……往后你还能把我这样的海盗杀十个,杀一百个,杀到通缉令上的海盗们的血染红了整片珊瑚海……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懂鸟人们给你脑袋瓜怎么个洗法,让你死心塌地地,明明……你知道,你在她们的眼里,就是个会移动的垃圾堆……哼哼哼,臭不可闻,苍蝇飞!咳咳咳……” 雕塑一般的黑暗骑士盔甲里发出了声音,那是庄重与尊敬的:“碧奏调停者是我家,阿妮艾斯,是我重要的家人,她的理想我必将捍卫,家人心中有你,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视你如泔水……又如何呢? 更何况我也没到那种地步。”黑暗骑士转过身,环顾周遭,排除了血手号的水手,只有天使们微微嫌恶地别过身子,除此之外,人类、狼人、风精灵与水精灵,他们的眼神是敬仰与崇拜的。 “哼哧哧哧……库库,库,俺没人类想法辣么多啦,俺是真觉得……你加入血色拂晓,跟俺们老大吃香喝辣玩女人真心不错……不错……”撕裂者·杜拉齐姆眼神要涣散了,“一直流血真不好受……来个痛快吧,艾露号船长。” 刺啦! 乌云散开,风暴褪去,蔚蓝的海,明媚的光,万物重建天日,残骸飘浮的海洋战场上,高危海贼团【碧奏调停者】贼首之一的艾露号船长,高级通缉悬赏50万金币的黑暗骑士,在此一役击败同样属于高危海贼团的【血色拂晓】中臭名昭著的撕裂者·杜拉齐姆,威名赫赫,让自己在艾利奴都市联邦罗赫领的悬赏又多增加了10万……45 第三章 镜花水月 在鲁诺修地方,流传着一个传说。 在遥远的过去,有一位海贼,此人如何已经无人知晓,而他的传说至今流传在神秘的珊瑚海域。 传说,他横渡全世界的海洋搜集了无一国可比拟的庞大财富。 传说,他单枪匹马,就消灭了超越凡人认知的强大魔神。 传说,他率领为梦想与野望而无穷尽的海贼们,在珊瑚海建立了自己的国度。 虽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然而曾经实现了一切欲望的珊海王的传说并未落幕。 每当数百年,天地魔力充盈之际,珊海王的幽灵舰队便会从那遥远的传说史诗中航出,证明了自己实力的觐见者,珊海王将会慷慨地实现那个人的一切愿望。 而证明实力的方法,就是集齐六个拥有澎湃魔力的圆环。 这儿童枕边故事般的童话啊,或相信吧,或不屑一顾吧,那传说中拥有澎湃魔力的圆环,或渴望吧,或抵制吧,但无论如何,动荡的恶火将在鲁诺修地方熊熊燃烧。 臭名昭著的血色拂晓海贼团,以平息动乱为大义的海域自·由军碧奏调停者,以及以艾利奴都市邦联名义统治鲁诺修地方的罗赫政府。传说中的六个圆环都分布在珊瑚海这三个强大组织的首脑手中。 据说他们各自拥有的两个圆环赋予了他们堪比的强大力量,举手投足间的魔力都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走向。 他们有些是为了满足自己对神秘未知的好奇心。 他们有些是为了完成传说实现欲望。 有些是为了永久平息数百年一遇的动乱而要终结传说。 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在为了愿望而收集强大的魔力圆环,并彼此征战,倾轧,掠夺。 闻名四方的黑暗骑士,艾露号船长,纳埃特·伊文斯,正是海域自·由军碧奏调停者麾下的船长。 此时此刻,这位自·由军麾下威名赫赫的铁血船长,正在读书。 船长室里,烛台摇曳着温暖的火光,他心爱的【芙鲁西鲁】与【芙鲁迪弗娜】摆放一旁,艾露号的船长大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翻阅《梅鲁奇亚恶王本纪》。 他曾经目不识丁,大字不识,是除匹夫之勇外加一腔热血便一无是处的落魄者。 他一度迷茫,一度彷徨,甚至想过自杀,而正是他的那位“天使”——身为天使的“天使”,拯救了他,改变了他,虽说他没成学者,但也让他领略到了文字与知识的魅力,并主动去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不过他今天读书就是为了找消遣的。 【邪恶的王,未来弑兄夺位的低贱庶民,在其王兄仁慈慷慨地任命其为东森达库斯领主后,便迫不及待展现他身为一个拥有贱民血脉与低劣灵魂所能达到的卑劣。他视王命为无物而擅调兵权,作威作福,大兴土木,剥削领民,私下结交帝国重臣,扰乱宫廷…………早早展现了其图谋不轨的丑恶面目。他为了满足自己低俗的欲望而大动干戈,去侵略无辜善良纯洁朴实的东方诸国,屠戮平民,搜罗金银美女,在他的领地民不聊生…………据可靠史料,他还曾向西方的伪神国度雷薇尼亚卑躬屈膝,在妖女足下谄媚言欢,出卖王资,做其面首以期宠幸,甚至向其借助了邪恶力量,可能是直接导致帝都沦陷的原因,并最终弑兄夺位…………】 咻。 烛台灯火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什么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沉思冥想,一丝某些农夫都搓得出的火焰在指尖冒出。 他重新点燃了烛台,光亮重新充斥房间,可他不知为何,却没了将那本消遣读物读下去的意思。虽然那本艾迪卡奴人谎话连篇、充斥无数无实污蔑与无端臆想的恶王本纪什么都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口味沉重的恶王在宫廷里与从深山老林里捕获的庞大狰狞的龙族”做苟且之事时的丑恶嘴脸与荒唐模样都详实至极…… “去舔古神的脚跟吧,艾迪卡奴人!”没好气地把书一扔,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硬床上,感受身体随海浪的起伏,渐渐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 “嗯……该死,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船长迷糊地睁开眼,似乎听到了嘈杂的呼喊与碰撞声,不住恶狠嘟囔道。 “瞧瞧咋回事。”他整理自己的亚麻短衫,啧啧嘴,提起三叉戟【芙鲁迪弗娜】向外走去。 外面静悄悄,虽说晚上除了守夜人大家都睡觉去了,但还是安静得有些怪,但船长的注意力都被外面逐渐响亮的嘈杂声给吸引了,也越来越不耐烦。 门缝渗透进来的光亮似乎过于亮了点,倒让船长有些奇怪,难不成着火了? 无论如何,他推开了门,威严足足地朝天大喝:“谁在喧哗?要是没个理由,这个航程里的所有甲板都要你来擦……” 忽然,船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到不可思议,眼睛突兀,嘴巴死咸鱼一般地张着,说不出话了。 “你……您,您怎么来了……”不知不觉,他的用语换成了敬语。 船长感觉自己是睡太久了,还以为时光不知不觉都已行进至白昼。 一道将令他永生难忘的美好,萦绕在他耳畔。 那是晦涩难懂的高等神圣语言,但船长就是听懂了,听懂了古朴典雅而优美旋律包含的美妙圣音。 “如果神没有来,试探来临谁能救助?” “如果神没有来,心灵苦愁谁能担当?” “万物有如长夜,看不到曙光。” “生命是一切的空白,没有绚丽的色彩。” “如果神来了……………………”歌声忽然停顿了。 为什么不唱了? 她为什么不唱了呢? 船长熟悉地自问着,船长眼睛湿润了,他空白无声地呢喃,强壮的魔物也不一定能撼动的身躯,此时恍惚了起来。 救赎是否来临? 船长喃喃默问。 “救赎是否来临?” 神圣的歌曲以一道疑问句为结尾,曲终,谢幕。 以隐隐约约难以察觉的茫然、彷徨、无助,唱出了这句似乎有亵渎神明嫌疑的词句。 “阿妮艾斯大人……”亵渎的歌词让船长的眼睛湿润了,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一位天使,纯洁,高雅,有着雪白的翅膀和神圣的光环。 她有着金色的长发,碧色的瞳孔,在她的左手上,有一个非常引人注意的银白花首饰,一道长羽冠别在发髻上垂下,身穿银白色的盔甲,圣蓝色的内衬,黑色的紧衣贴合地覆盖在肌肤上,勾勒了天使神圣铠甲下的玲珑曲线。 天使平时是严肃的,她的一令一行都饱含了她深思熟虑过后的智慧,让人心生钦佩,不折不扣地去履行她的意志。 平时,她是一个威严满满的上位者。 但现在,对船长来说,她是在船头银铃叮当,展翅翱翔,用宽怀与纯净带来安宁,值得不惜一切呵护的少女,是他第二次以一名武者荣耀为名发誓效忠的对象,更是他宝贵珍重不可亵渎的家人。 “纳埃特?”俏丽的少女忽然注意到身后的人,一时害羞不自在,望着他呆滞的眼神,又捂嘴呵笑,“你怎么啦,像颗呆寒瓜呢。” “我……”船长迷茫地摇摇头,问道,“大人,您怎么会在我船上?” “哦,纳埃特不喜欢我来吗?”阿妮艾斯落了下来,恬静坐在木桶上,委屈低落地发问。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疑惑罢了。” “呵呵~”金绸涤荡,一笑一颦,都令腼腆的船长心神不宁。 “不要疑惑啦,有段时间没见了,让我看看你武艺落下没有。”阿妮艾斯羽翼收拢,长枪招手飞来,一杆风格华美,隐约有圣光萦绕的长枪呈现眼前。 “明……白了。”船长呐呐点头,认真拾起了手中的三叉戟,阿妮艾斯也算他半个师傅,他如今的武艺少不了身为八位上阶天使阿妮艾斯的指点。 平静的海面上,残月高挂,黢黑庞大的三桅重船随波逐流,从海际望去,隐约能看到海岛的影子。 天,海,船,秋水共长天一色。 月光照耀了他们的身形,犹如银白色的雪霜,将两人点缀在神圣皎洁的色彩之下。 人类,天使。 下级,上级。 徒弟,师傅。 战戟,长枪。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寂,一言不发,严阵以待,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眼里,漆黑的瞳有碧色的坚决,碧色的眸里有漆黑的沉稳,他们眼中的色彩容不得其他,甚至连那危险至极的武器锋芒也不在眼中。 因为在他们这种战斗中,形象的动作捕捉已经没有意义,只有意识、灵魂,才是战斗的对象。45 第四章 皇帝的低语 战戟!长枪! 锋芒将至! “呼……”不约而同,天使与人类双方都长吐一口气,将扰乱内息的多余气息皆数排出,武器的锋芒仍在白银月光下闪烁,那不变的举止下,是两者体态肌肉正在以微妙形式改变调动的气机,逐渐攀升的气势。 锃! 当这气势似乎还要攀升下去的时候,到了某一程度,便如同积压已久的压锅……爆发了! 战戟,长枪,人类,天使,金戈交错,金鸣鼎嗡,两者的武器尖芒已经丝毫不差地交击,而在那似乎礼节性、默契至极的完美交击后,便是毫不留情的狂风骤雨。 战戟翻转,卸去长枪探刺,锋锐边刃向枪客持器的手掌顺势划落! 长枪折动,势必割伤握手的战戟偏斜至外,暗劲由杆而发,扰乱戟客架势之际,银枪划过璀璨圆弧,以月夜之势当头刺落! 锃! 铿! 锵! 一次次的交击,都蕴含了无数经过千锤百炼的招式,暗中见招拆招的变化,试探,揣摩,勘破,再试探……直到短兵相接,这一招一式不得不确定下来,揭晓这次试探中两者谁对谁错,在为其下一次的交锋记上一分,累计施压,直到某一方的错误过多,全面崩盘,落败为止…… 两者激烈交锋,武艺碰撞之间的气机翻腾,甚至连沉重的三桅重船都在这祥和平静的月夜海面更加摇晃…… 这是一个拥有魔法、魔导科技、之力的世界,而他们正以一名武者最纯粹的技艺来较量!向对方宣示着自己身为武者的武断、意志与骄傲! “哈……哈,做得不错嘛,纳埃特。”天使阿妮艾斯临战的锐利眼神中,羽翼焕然抖擞,有对自己部下与徒弟满怀赞扬的喜爱。 “这多亏了大人您的指点。”两人随意对答,在这样激烈的交锋中更通过对话来展现各自调理气息的本领。 然而就在船长回答气息稍微紊乱之际,那一丝空隙便被天使抓到,化为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船长尴尬地闭口缄默。 “哈哈哈。”天使玲玲捧腹呵笑,气机全无,随意晃荡着手中的银枪,俏皮打骂似的朝船长劈头盖脸地打来。 “呃,呵呵。”船长尴尬笑着,也随意举起战戟“接战”。 银枪与战戟接触。 然而在下一刻,那盖下来的银枪忽然变成了一道凌冽战鞭,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打在措不及防的船长脸皮上,撕扯了一块血肉。 船长难以置信地捂着流血的脸颊,惊愕,惶惶,手足无措,都不足以形容船长现在的心情。 天变红了。 赤月之日,血焰滔天,星星点点的蔚蓝海洋此时此刻变成了一片血海,天空照映的血,海中飘浮着的尸体的血,还有燃烧的火,船只化为了一片火海,燃烧的船帆是血色的旗帜,船舷的火焰是包围角斗场疯狂呐喊摇曳的观众,燃烧的血,流血的火,船长呆滞的眼睛里只有那充斥憎恶与绝望的血火。 “人类,看着我!”凄厉的娇声厉斥将他从烈火的幻影中呼回,锐风呼啸,船长下意识地举戟格挡,那野蛮沉重的打击便接踵而至。 “咳呃……”船长咬紧牙关,牙龈流露了血,脚下的甲板陷下一块。 当他招架之际,他看到了,那张妖娆而狰狞的独眼的狠毒面容。 “啊~啦,看看你的表情,多么软弱,多么无力……跟村庄里哭哭啼啼女孩子可没什么两样~” 她衣衫破落,鲜血与脏东西混杂在一起,但通过衣衫样式以及她的样貌—— 妖魅,放浪不羁,粉紫色的头发,右眼带上了眼罩,宛如一朵血红妖娆的玫瑰。 船长想起她是谁了。 “拉法艾拉。”船长艰难地呐呐。 “哈哈哈哈!”女海盗狰狞地大笑,笑得要一口吃了他。 臭名昭著的【血色拂晓】海贼团首领,这片海域最令人胆寒的女海盗,是碧奏调停者畅行大义下不得不击败的敌人…… 但这里的她又跟船长记忆中的人不一样。 唰! 挥舞骨鞭强大无可匹敌的怪力,将他生生击飞,倒地,翻滚……他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一切都在变化…… 当他回过神时,他手中支撑着的已经不是艾露号熟悉的巨木甲板了,土壤炙烤得很烫,烧映得通红,他的眼睛在这折磨人神经的高温下也如血瞳般火红。 妖娆的女海盗温柔地搀扶起他,柔声细语。 “看啊,这里的景色多美。” 昔日美丽的海港城市在熊熊燃烧,哭喊、抢劫、屠杀、兽行,一时间充斥在这里。海盗与海盗船的血色旗帜与制服,像是侵蚀美丽珠宝的红锈,贪婪无比,疯狂蚕食,吞噬,掠夺…… 碧蓝旗帜在燃烧。 天上飘落的羽毛似乎是神明的恩典。 而染了血的羽毛,更像是慈悲神明的泪水。 血气上涌,船长下意识地想从这个山崖跳下去,将入侵家园的恶徒剿灭殆尽。 身旁的人以无法抗衡的力量把他紧紧拉在身边。 “我喜欢看着人们哭喊,失去希望,看着他们珍重的一切被我拿走时脸上那份绝望~~咯咯咯……那实在是再有趣不过了。”她享受这里的空气,长长纳一口气,甘之若饴,“草木、石灰、充沛的魔力元素,炽热的感觉……哦,还有一点羽毛烧焦的滋味,现在闻起来跟羊毛烧焦差不多啊,真是的……嗯,你们这里烧起来的味道我勉强满意。” 她很高兴,对船长开心地笑了:“你们的弱小让我满意了,我这个人向来有过必罚,有功必奖,你们这次让我玩得很开心,很有趣~~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们呢?” “去死。”船长眼神无光,握紧拳头,木讷地从喉咙里低低咆哮,身体在激动颤抖。 “别这么激动,看那边啦,有趣的事情就要上演咯。”她拍了拍船长的肩膀,呵呵笑,朝那边指,“哦豁,居然还是熟人呢,意不意外?” 他胆颤,深深埋下头,原本愤怒至极的颤抖,逐渐由恐惧占了上风。 “啊~啦~怎么了,不好看吗?你憧憬的人,你珍重的人,你心爱的人,如今对你坦诚相待,你怎么反而缩了胆子,畏手畏脚了?”女海盗调戏地抚摩他的下巴。 “去……死。” 他无法再接受那令人绝望的光景。 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怎样一份光景了,不,不是知道,是他记得—— 阿妮艾斯,碧奏调停者的领袖,他敬爱的上级,珍重的家人,憧憬的人,如同最低贱的囚犯一样,被囚禁在广场的枷锁台上,任由敌人肆意欺凌,侮辱。 他记得,他晓得,他不想再知道,自己见过那份他宁愿自己从没有过眼睛和耳朵的场面! 船长低沉喃喃:“这不是真的。” “是啊,这不是真的。”血色的女海盗出人意料地说。 女海盗拉拢船长,搭住他的肩膀,魅惑的口语在他耳边呢喃:“可这迟早会变成真的,无论你在来多少次,我都会摧毁你生命中的第二家园,毁灭离你祖国千里之外的小家,**你想保护和憧憬的每一个人,掠夺你的一切,践踏你的灵魂,就算不是【血色拂晓】的拉法艾拉,也可能是【罗赫海军】的肥猪,那帮可~爱~的亡灵,其他海盗,不管什么的~你都不得不永无休止地去忍受,徒劳……” “去死!闭上你的狗嘴!恶魔!你的帝国已经不属于你了,亡者的国度才是你的归属!”船长怒吼。 “哈哈哈哈……”女海盗放开了船长,扶额徜徉大笑,妖娆霸道的笑声逐渐变得粗犷,威严。 燃烧的城市消散了,化为了无穷的黑暗,那婀娜的女海盗逐渐消失不见,变成一个隐约有着威严与疯狂兼具男性的鬼魂,他蔑视地看着船长:“亡者,亡者!亡者的国度也收留不了吾!吾乃是梅鲁奇亚帝国皇帝,这诸天的神明也不可小觑我!你,小小士兵,你胆敢忤逆吾者的意志?” 船长阴沉地咆哮:“凌虐人民的恶魔,你不配被称之为梅鲁奇亚的皇帝,你的野心不过是镜花水月,枉顾苍生的强者也终将被真正的王者打倒在地,忤逆你,安能让我胆怯!而你更不过是昔日恶魔的一缕疯癫残魂,安能令我恐惧!速速退去吧!尘归尘,土归土,历史的车轮早已将你辗轧,不要执迷不悟!” “哈哈哈,亡者,亡者!你也是亡者啊!”他极尽戏谑地嘲弄,“你已经死了!你在三百年前就该跟我一样死了,三百年前我是神!三百年前你是蝼蚁!我随手一挥百百千千的蝼蚁就可以化为灰烬!区区蝼蚁凭依吾一丝力量流落至今,你还奢望着些什么?一份功绩?一个家庭?哈哈,还是一位天使爱侣? 醒醒吧,蝼蚁!三百年前的蝼蚁三百年后还是蝼蚁!你只是区区一届凡人,凡人就是蝼蚁!只要接受了我的力量,你就不用再被束缚在这无尽的轮回里! 你要对那个魔人复仇?这整片海域都能填满她们的血! 你憎恶敌视你的海军?别说鲁诺修,整个国家都为你所统治又有何妨! 你想要那个天使?为一个女人?好啊!好啊!这漫天的羽毛都将隶属于你! 接受我的力量!与我合二为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莫大的荣光将赐福于你,你我可以共同摆脱这该死的轮回,称霸大陆,要那漫天的神明都明晓,凡人可以拥有的力量!” 黑暗至极、混沌至极的力量朝船长踊跃而来,船长冷冷相对,将手中的三叉戟对准了他曾经的“皇帝”…… 第五章 黑暗沉沦中的挣扎 残月高挂,月明星稀,名为艾露号的三桅杆庞然大物在海上漂泊,战场碾压一般小船的艾露号在这广阔的海洋中,就如同一叶孤舟。 “啊……赤月日要到了啊。”今晚照耀下来的月光隐约泛红,守夜的水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手中煤油灯晃悠。 鲁诺修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赤月日,在那一天,妖异的赤月将照耀四方,魔物与某些诸如兽人魔人之类的亚人种都将比平日里更加活跃,力量更加强大。 也许到了那天,【血色拂晓】的魔物军团与兽人军团将更加棘手,与之交战的伤亡会更多,战事对己方更加不利——但对他来说赤月日最讨厌的事情不过是船上那些狼人三更半夜鬼哭狼嚎,一天下来打了鸡血,甚至发情摸到清秀点儿的水手床上搞得全船鸡飞狗跳。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旦事态演变到那种程度,阿妮艾斯大人手下三位水手长之一——碧奏调停者最强大的人类,人类水手们都崇拜的偶像——艾露号的船长大人,自然会出手狠狠收拾那帮**旺盛的发情野兽。 更何况调停者派遣了手下的天使来艾露号,有了强大的天使大人们的力量,过几天碰到这种破事儿说不定都不用麻烦船长大人了。 “有天使大人们助阵,咱们艾露号在海上可所向披靡啦。”守夜水手为自己瞎操心嘲弄嬉笑一声,想到他们的船长,碧奏调停者最强大的人类,他心中不禁有些畏缩,又肃然起敬。 船长大人是个外来者,他说自己是从内陆国家来的老兵,为碧奏调停者要平息海域动荡的理念所感化,要为和平而战斗。 他是个老兵,可毕竟是从内陆国家来的人啊!波涛汹涌的大海和一马平川的陆地不同,不晕船都谢天谢地了。当他自告奋勇,向艾尼艾斯大人毛遂自荐要训练水手,大家是当笑话来的他——哈,他以为把旱鸭子那套搬到海上来就成什么事儿啦? 之后这个内陆来的老兵用自己的方法让所有闲杂家伙闭上嘴巴,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将陆地那套生搬硬套到大海男儿们身上。他是老兵,是陆地士兵,却不是海军,他训练的内容仍然跟陆地旱鸭子们结阵变阵那套像极了,但又完全考虑到海上变化多端局势下的情况,还有就是严格的纪律——要称他是海军,仍然有些不大靠谱,可他的训练的的确确是有效的,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充当陆战教官的内陆老兵很快就从首领手上讨到一条船,这位陆地旱鸭子出身的老兵对海上事物也不陌生,甚至比许多海上讨生活的水手们还来得熟络。威信就是在这位陆地船长一仗一仗逐渐积累下来的,只要战局中对方奇奇怪怪的魔法能力不算强,在炮击战或接舷战中他们基本没输过! 更重要的是,艾露号从来没向碧奏调停者本部要过钱! 说来难以启齿,为平息海域动乱而战的碧奏调停者实力强大,所向披靡,竟然却为区区金钱小事而困窘! 这其间有两个重要原因,第一,身为肩负大义的调停者绝不可能与凶狠恶毒的海盗们同流合污,去干烧杀抢掠的无本买卖;第二,碧奏调停者虽然有相当强大的单兵实力,但说真的……适合经商的人才几乎没有。 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据说……碧奏调停者在建立之初,便为贫穷的诅咒所缠绕…… 总之就这样,有本买卖、无本买卖都做不成,碧奏调停者早期都差点破产关门了! 艾露号没向本部要过一分钱,除了这条船,水手招募,船只维修、改造,添进军火,日常开销,经营贸易……一切的费用都是艾露号独自负担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在经济最拮据为难之际,调停者欠了艾露号一份人情。 调停者最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开拓了相当程度的领地足以满足战争与发展的基本需求,非作战人才正逐渐被吸纳进来,本就属于天然港口的本部城市摆脱经济坏账后正在茁壮成长。 而艾露号,他们的“黑暗骑士”,纳埃特·伊文斯船长,也成为了碧奏调停者的传奇!是将翡翠旗帜荣光四方扬的英雄!成为艾露号船长那样的人,更是每一位人类水手的梦想! 不过船长大人为什么会有个“黑暗骑士”的称号就挺难以理解了,霸气是霸气,海上拼搏的都希望自己某天有个报出来就吓人一跳的威武称号,但在神圣纯洁的“调停者”天使阿妮艾斯大人所领导的碧奏调停者,拥有无数与其志同道合的神明眷属为大义而战,身为其中最强大的凡人,称号竟然冠以“黑暗”……这难道不奇怪么? 守夜人正百无聊赖地想着,忽然,船长室传来奇怪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船长?”他疑惑了,三更半夜的,发情的狼人也罢了,船长大人可从来没这种奇怪习惯啊。 他上去试探地敲敲门,询问:“船长?” “进……来。”是船长的声音,他要自己进来,可他的此时的声音在颤抖着,嘶哑着,仿佛破空洞的风箱在呼啸,在因某种剧烈痛苦而拼命忍耐一般…… “是,是的。”水手被船长的声音吓到了,可想到那是自己憧憬的船长大人,按捺忐忑的心情,水手颤巍巍地推开门…… 咔哒。 门锁着。 “呃……船长,门关着,我进不来……” “那就把它劈开!砸开!烧开!我不管你什么手段赶紧给我天杀的进来!”咆哮雷霆,乌云滚滚,诡谲异端,忍无可忍的怒吼在威吓灵魂! “……”水手被船长突如其来的暴躁弄懵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离憧憬的英雄是多么的弱小,卑微,两条腿在打着筛糠,“是,是,是……” “等等,别进来!哈啊……抱歉,我现在状态不太好。”船长忽然否决了自己刚才的命令,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重新回到了水手熟悉的威严而可敬和祥的语气。 “船长先生,您没事吗?需不需要医生?” “不用……” 船长声音中对莫大痛苦的忍耐仍然是在的:“哈啊……抱歉啊,我好像有点麻烦,你能不能把盖乌丝、梅伊莉雅,还有……总之随便哪个,叫她们过来一个,快一点,快一点,麻烦了啊……哈哈啊……” 船长打哈哈笑,勉强得水手自己都觉得犯疼。 船长念的名字是不久前加入艾露号的四位天使大人的名字中的两个,总之意思就是要他赶紧找个天使来他房间里。 如果船长真的病得很严重,他要一位天使来为自己施法治愈也没错…… 水手是这样忐忑不安地想的,然而他不知道不是所有天使都会去专精治愈魔法一途。 “船长先生,您,您再忍耐一下,我马上去叫她们!” 守夜人打开舱门,慌里慌张地下楼梯,水手室鼾声遍地,人类水手与狼人水手是住一块儿的,再下面是比较安静的精灵们的寝室,与其挨着的就是天使大人们住的地方。 不过碰巧,在路过人类与狼人水手室旁边的祈祷室时,他正好碰到了一位天使。 祈祷室是专门为满足船员宗教需求而建造的地方,信徒们在此向自己的神明祷告,寻求心灵上的慰藉与力量,以忍耐漫长枯燥的航海生活。而鲁诺修这片地方大部分的船员都是【军神殿】的信徒,艾露号船长也是,碧奏调停者更是挂名在军神殿下为名义的组织。因此祈祷室理所当然所供奉的是“军神”玛兹泰利亚。 “吾主,汝之力澎湃非凡,愿您助吾等歼绝宵小,平息此地百年之乱。” 梅伊莉雅全副武装,大剑平放,单膝跪地,单手握拳抚心默默祷念。沉重的铠甲与武器对于外表娇柔的她们来说不比常服有别,她们更不需要祈祷室,对于神明眷属的她们无论何时都可以直接与自己的主人信念产生挂念,只是相应的仪式性不可少罢了。 “您是……梅伊莉雅啊!” “什么事?”梅伊莉雅皱眉,任何信徒被打断祈祷,对于他们都是令人恼火的事情。 “大人,求您救救船长大人吧!他需要您的帮助!” 原本耐下性子听其所述的梅伊莉雅,在听到是要帮助那位船长的时候,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就这样?” 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情绪的水手沉浸在对拯救崇拜对象的紧张中:“还能怎样?船长先生就是艾露号的主心骨,船长先生病得厉害,我们这些人豁出性命也要救他!” 梅伊莉雅眼中的嫌恶愈发浓重了,她仍旧单膝跪地持祈祷状:“病了就该找医生,我们只会将主的敌人彻底击败,粉碎黑暗。” 外部的黑暗,以及内部的黑暗。 梅伊莉雅知道这位声名远扬的人类船长,他在调停者最拮据困难的时刻来到这里,立下了种种功劳,是阿妮艾斯最信任的人之一。 那些容易被煽动的凡人们相信,他是为了一个远大理想而奋力战斗,他道德崇高,实力高强,是正义与光明感召得强大力量的典范,一个海上传奇,水手偶像……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 没人知道,那是一定的,他一定在说谎。 他居功自傲,独断专行,在战略部署时公然反对阿妮艾斯的决定,毫无身为下属与凡人的自觉。 他自成一体,独立在外,在调停者中有巨大的威望,振臂高呼就有无数的水手愿意成为他的船员。 他没拿过调停者一分钱,没向调停者寻求过帮助,连阿妮艾斯都觉得愧对于他,又不知如何补偿。 可他什么都不要,除了调停者不可能违背道义给他的奴隶、美女,缴获的金钱他不要,去领地做总督他也不去,凡人基本所追求一辈子的东西对他毫无吸引,只安分于当一个简单的船长,实在是匪夷所思! 接下来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身上充斥着诡谲而令人心悸的黑暗力量的凡人,他究竟是谁?他意欲何为?在他看似高洁的行事下,究竟潜藏着怎样的阴谋?这些问题缠绕在每一个阿妮艾斯身边同伴的心头,在这数百年的时光里,凡人所能表现的卑劣与阴险已经见得太多太多…… “船,船长先生说,他不需要医生,他需要天使大人您们的帮助,很抱歉麻烦您了,我还要找其他大人……”水手几乎是在哀求了,他不明白,善良的神明使者此时为何与平日态度大不相同,连去挽救船长先生性命的大事也置若无事。 “哼嗯……好吧,我去看看。”梅伊莉雅不耐烦地长吁一口气,结束最后的祷告,站起身来,全身上下的神圣铠甲哐当响,拾起了自己的大剑,“我不保证能行。” 她是战天使,魔法可不是她的专长——准确地来说这艘船上没有一个天使是擅长治愈魔法的,生病了不去找医生,反而找她们这些只专长于作战的天使,梅伊莉雅觉得相当可笑,与不屑。 第六章 冲突于神圣与黑暗之间 梅伊莉雅来到甲板上,这稍微泛红的月夜让她有些不喜,以及困倦,无论如何,她还是打起精神准备看看她的船长先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船长?”语气没多少诚意,但态度还是做足了的,对一个人的厌恶并不会影响将秩序写进骨子里的天使做出有辱风度的举措。 “是……梅伊莉雅啊。”那个人类的声音现在听上去十分虚弱,似乎一个浪花都能打倒他,“抱歉,这么晚还要打搅你。” “有水手来找我,说您病得很重。”梅伊莉雅把持大剑顿立地,不紧不慢,徐徐道来,一丝不苟,但没有对身为自己上级的船长表现一丝起码的关心,“可您要知道,我们四人并不擅长治愈魔法。” “你有光明的力量么?”紧闭的房门里冷不丁地传出疑问,让梅伊莉雅一愣。 光明的力量?是有什么隐喻暗示与机锋么? 听出了她的疑惑,船长勉强地呵呵笑,笑声里有痛苦的颤抖:“我没别的意思……我有点,小问题,现在需要神圣魔法,什么都好。” 梅伊莉雅怔了怔,虽然很想趁机用魔法,将这个可疑至极的凡人连同他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一同抹杀,但她还是决定提醒:“我的魔法只能湮灭主的敌人。” “没问题,进来吧。” 咔哒。 门锁着。 梅伊莉雅有种被玩弄了的恼怒。 “你把门打破吧。” 天使冷哼一声,她可没其他船员那么顾忌,既然正主都已经发话了,她便直接一脚踹进来,对成天身披重甲来回自如的战天使来说,一扇门就跟纸糊无异。 可是当她破门而入的时候,船长室吹出来的,不是条件优渥的船长室在良好通风与供热设备下形成的温暖和风。 相反,十分寒冷,看不到光亮,仿佛能将人的骨髓冷朽掉。 “你这是……怎么了?”场面不由得梅伊莉雅心惊。 呈现入梅伊莉雅眼中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杂物凌乱遍地,木制的地板、墙壁、天花板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无数割痕,黑暗的氤氲弥漫在这小小的船长室内,朦胧、彷徨,看不清这里的样子,模糊人内心的灵智,诡谲、呼啸、呢喃,无形的恶意在四周飘荡、嘲弄。 房间的主人坐在自己的床上,好像只是在休憩,只是从他床上寸寸碎裂的床单、其剧烈的颤抖中,能看出他在忍受的莫大痛苦。 “进来。”阴郁至极的命令,让梅伊莉雅从震惊中回过神。 如,如此澎湃的黑暗力量! 他到底是什么?是亡灵?还是魔物?抑或什么魔神的仆从? 他果然有问题! 大剑举起,指向前方,梅伊莉雅怒喝:“邪恶之徒,你终于曝露出自己的魍魉伎俩了么!神圣决不允许……呀啊——” 她心惊之余的战喝,还没完成,便被那笼罩来的恐怖生生化为了无力的尖叫。 那涛水般澎湃,空气般无处不在,又有实质般的黑暗力量啊!化为了无形之手,生生抓住了战天使梅伊莉雅的身体!战天使那在战场上令敌人无望的重装铠甲,粉碎敌人的大剑,就和无物一般,那星火般羸弱的神圣力量,在碾压态势的黑暗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怜,将可怜的梅伊莉雅像赤裸的雏鸡一般拉入了对神圣者比酸水还恐怖的黑暗之地中…… “这是什么,快,快放开我!”黑暗与神圣的绝对对立,氤氲之气在侵蚀梅伊莉雅铠甲所附有的神圣性,斩破邪魅的大剑在哀鸣,挨上无数攻击也不会有怨言的盔甲发出“吱呀”的哀鸣,圣洁黯然,再过段时间甚至会变成离普通盔甲都不如的残次品…… 我就要死了么? 无边黑暗笼罩,没有一丝希望,梅伊莉雅只有临死者的那份绝望。 然而,预期中的死亡迟迟没有到来。 那极力想侵蚀神圣者,将其骨头都不剩下的黑暗氤氲,似乎被什么竭力约束着本性的贪婪,甚至在这狭小的房间中,给梅伊莉雅留下了一片苟延残喘的空间。 “天使,释放你的力量吧。”坐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竭尽全力地平和请求,好比命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水手去把甲板擦干净罢了。 梅伊莉雅这才认真打量这个忽然带给了她恐惧的凡人,他的外表是那么平凡,穿着一身人类航海者喜欢的亚麻衬衫,毫无防备地坐在那里,甚至还对她笑——主啊,他抽搐的嘴角,额头如恶魔般暴起的青筋,狰狞可怖的笑容下潜藏着怎样的诡谲与恶意,她完全不敢去揣摩! 她醒悟,瞬间积蓄、爆发了些许魔力,将周围的禁锢着的氤氲稍稍震开,羽翼收拢,调整态势,双手紧握大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斩杀! “邪秽者,为你辜负阿妮艾斯的信任,受死吧!” 即使面对如此强大而不可匹敌的力量,当梅伊莉雅反应过来时,她仍然做出了身为战天使所应当做的事情。 这蕴含了战天使愤怒的斩杀,是能将全副武装的士卒活活劈成两半的一击!在战场上的战天使是所向披靡的! 然而身为凡人“黑暗骑士”,艾露号的船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仅是因为他强大的力量,更有他作为战士身经百战的技巧经验——夺下了战天使的大剑,黑暗的力量瞬间将它侵蚀殆尽,大剑在金属的哀鸣声后化为了齑粉。 “呀啊啊——” “蠢货!我要你用魔法攻击我!”雷霆咆哮,震耳欲聋,梅伊莉雅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用黑暗力量将大剑化为齑粉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腕,并以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强势,被这个人间的男人拉扯来,转身,扔在了床上。 “你,你想干什么……”梅伊莉雅惶恐地退缩着。 羽毛飘零,脱离的孤零羽毛在与澎湃的黑暗接触后便被染黑,湮灭。失去武装的梅伊莉雅畏缩地在床上,洁白的羽翼收拢,颤栗。 “哈,我要干什么?”这个恐怖的凡人似乎为她幼稚的话语感到好笑,“这就是我要干的事情。” 嘶啦! 梅伊莉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将胸口的衣襟撕开,曝露出其强健、壮硕、富有力量与雄性气息的黝亮胸肌。 梅伊莉雅被愤怒与惶恐所笼罩的脸色上,隐约泛起一丝羞晕,然后是更剧烈的憎恶与恐惧。 “别过来啊!”她挣扎地尖叫,却毫无作用,身为战天使强大的身体力量在这个男人面前不比雏鸡更多,钢铁护手如纸糊一般被他捏扁,被这个人扼住两只手腕,强制压倒在床上的梅伊莉雅流露了晶莹的泪水。 “看这里!看这里!我要你用最强大的魔法!你天杀的神圣魔法来打倒我!打死我啊!我没工夫给你消磨!”严厉愤怒的当面咆哮,粗重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令她感到身体莫名燥热——天哪,主,梅伊莉雅要被这邪恶的力量生生侵蚀殆尽了! “呃啊啊!”忽然,这个面目可憎的凡人放开了梅伊莉雅,他痛苦地扶住额头,雷厉咆哮,“吉鲁塔尼亚,为了你的野心,你还想毁灭几个家庭?一百家,一千家,一个国家?还是我家?” “呜呜……”哭泣的梅伊莉雅怯懦地退缩,拉紧这残破的被褥,下意识地用此来弥补自己全副武装的重装盔甲所丧失的安全感。 “哈哈哈哈,你去啊,你去啊,你找我干什么啊哈哈,你天杀的别找我啊混蛋!古神现神,你去打倒所有的神啊!拉上所有人为你的力量陪葬啊!可如若谁想毁灭我的家,我便要他无地容身!” 船长脸上狰狞戾气闪烁,他看向了梅伊莉雅,梅伊莉雅惶惶不安地摇头,仿佛被饿狼盯上的赤裸羔羊,她无力地被这个恶魔拽过去,她恐慌着,船长的大手就按上她的胸甲上。 “你干什么?”梅伊莉雅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神圣魔力正在以最原始的方式被抽离,她连忙摇头,“不要……” “太碍事了!”男人回应战天使的方式,就是野蛮地将她的钢铁胸甲生生撕开,被亵衣包裹的白兔失去武装的束缚后,不自主地弹跳而出。 “呀啊啊啊——”羞愤欲绝的惨叫响彻,更令她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凶蛮的男人按住了她的胸膛,失去难导性盔甲的阻隔,在原始外部魔力的牵引下,梅伊莉雅体内的魔力更加欢畅汹涌地涌出,无视主人的意志,前仆后继地与那无边的黑暗消融殆尽…… 他竟然将天使当做活生生的魔力提取器,用那纯粹的神圣力量攻击自己! “咳啊!”直接引入体内的神圣力量与根深蒂固的黑暗力量发生剧烈冲突,伤及肺腑,船长不住吐出一口黑血,可他的脸上却是疯子般狰狞的畅快:“吉鲁塔尼亚,滚回去吧!哈哈,还不够!不够!” 他提取魔力的幅度加剧了!更汹涌的神圣魔力在与他的黑暗力量发出激烈对抗,这周遭的黑暗氤氲都在动荡,惶恐! “还不够啊!恶魔,我必将战胜你!”男人的咆哮愈发狰狞与病态的舒畅。 “住手呀啊啊——”四肢百骸飞速流逝的魔力让梅伊莉雅感到身体的逐渐无力,以及异样的酥麻感,不可言,难以喻,又欲罢不能,那无处不在的接触,如同用羽毛同时拂过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带。她洁白的羽翼在强烈的刺激下不断扑朔,光环忽明忽暗,天使纯洁的身体散发出特异的芬芳。 “不要,不要……好奇怪,我,整个人要化掉了……” 水嫩的脸蛋通红如炙烤,潮水的快感要让她羞愧至死! “不行,在这样下去……会堕落啊!” 黑暗氤氲,魑魅魍魉,天使无助的哀鸣与孤零的羽毛一同飘荡在这微微泛血的赤月日前夕,以及一个男人疯狂的野性声音。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同样有个狰狞的声音在狠毒呢喃:【无知的人啊,你在抗拒能与神明对抗的力量啊!执迷不悟的蝼蚁,你终将被所谓的神明如猪狗般圈养一生!】 “哈哈哈,你又被什么圈养着呢?超脱了你所有所谓的卑微人性后,你得到的,会比你失去的多吗!” 【好啊,人性,软弱的人性,既然你这么留恋为强者所不容的人性,那么……我劝你最好注意一下,你叛逆的小部下已经快被你抽干了。】 狰狞狂笑的船长为之一怔。 第七章 两面世界 【我要给海洋带来和平哦。】 多久以前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对于生命永恒的天使来说都无所谓了,但那个人莫名充满底气的话语仍然犹如昨日之音,徘徊在她耳边。 【这是天使的职责啊。】 天使? 没错呢,她是天使啊,我也是天使啊,我们都有着神圣的力量啊,可也不对啊…… 可既然都是天使,为什么,她的身影,她的举止,她的意志,都是如此地激动人心,令人振奋,令人愿意履行与她所共同的意志,一直,一直,再苦再累也无妨…… 哪怕她连自己所侍奉的主人也失去了呢,她却仍然有如此“蛊惑人心”的力量,如此“邪恶”的言语,披着没有任何“神圣”可言的神圣外衣。明明承诺空洞无比,却仍然令大家甘之若饴地“堕落”在毫无出路的深渊里……玛兹泰利亚大人啊,她“蛊惑”了我啊,用着“异端”的意气,真是……可笑…… 可为什么……那个凡人,有着不详气息的可恶人类,才过了多久呢,就被那个“异端”蛊惑得神魂颠倒,可恶啊……明明,是我,是我先,明明是我先来的……最先遇见她也好,最先从玛兹泰利亚大人的殿堂被无可救药地蛊惑过去也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区区人类,竟然…… 啊……是要死啦,连这个蒙蔽了她的邪恶人类的真面目也无法揭露,只能如垃圾般默默无闻地死去。 看到了光啊…… 源源不断的魔力正从梅伊莉雅可怜的躯体里无节制地抽出,用原始,最粗暴,最没效率方式化为单纯的神圣元素,消磨在无尽的黑暗里,那抽取的魔力还裹挟着她的生命力与灵魂力。 那一瞬间闪回的光芒啊,她看到了不知是不是自己漫长记忆中的场景,她看到了凡人的战场,看到翱翔的邪恶异龙种,无穷无尽厮杀在一起的凡人士卒与铮铮阵列,威力直撼神威的强大兵器,天空黑压压的飞行船…… “给老子醒过来!” 一个男人雷霆般的咆哮,把梅伊莉雅惊醒了。 黑暗氤氲滚滚翻腾,狰狞恶煞血红瞳。 “不,不,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啪! 梅伊莉雅呆滞地蜷缩在床角,捂住的脸颊火辣炽烫,泪痕尚未干。 那个恶魔般的男人阴郁而平静地看着她,他嘴角眼角是不是地异样抽搐,显然在艰难地克制,似乎下一秒他就无法忍受,爆发出自己邪恶的兽性要将梅伊莉雅撕碎。 但他终究在克制。 “听好了,船员梅伊莉雅,我以船长的名义告诉你,我没兴致跟你解释什么,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继续你小姑娘模样的哭骂打滚,或者拿着你对其他人来说比砂锅大的小拳拳捶老子胸口,等到一两分钟我忍无可忍后——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一位高贵的天使小姐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第二条路……” 船长握住天使发颤抖的手,将她暖暖的手心按在自己衣襟撕裂的裸露胸膛上。 呲呲…… “呜啊!”梅伊莉雅吃痛地闭上眼睛,接触的地方散发烧焦的黑烟,只有她再竭力施放一些被抽取了大半的魔力才能舒缓。 神圣体质与黑暗力量的排斥效应,不亚于将血肉之躯死按在烙铁上! “施放你最强大的神圣魔法,越强越好,最好连我渣滓都湮灭没的力量更好!从我的这里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净化掉! 从我的肉,到我的灵! 让我死,让我生! 船员,船长在命令你做个选择!做个抉择!”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神圣,黑暗。 疯狂,癫狂。 恐慌,渴求。 “不够,不够!太弱小了,你安能称作神圣的使者!” “给我走开啊啊啊——” “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把那个恶魔赶走吧哈哈哈哈…………” 冲天的光,璀璨的光,燃烧的火源的透支之光,将那漫天的黑暗一时燃烧殆尽。 ……………… “呃嗯,天杀的,脑袋跟被矮人大锤捶了顿似的……呕——库库……” 船长刚一起来,脚下踉跄,肺腑刺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唔……天杀的,哈,哈哈……” 然而全身上下的酸乏无力,肺腑刺痛,身受重创,却让他的心里畅快无比,俨然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暂时啊,这个混蛋再也不会出来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属于人类的肌肤下,却隐藏着某种诡谲,迷惑,似乎毫无规律的黑暗纹路,而对着那光怪陆离的图案深究下去,又似乎令人沉迷,逐渐疯狂。 现在那些图案不太明显,在比烈火还要凶猛的炙烤后,那些令他日夜疯狂的纹路终于消退了大半。 “这次折腾得可真惨啊。”船长淡淡打量自己狼藉的房间,整理自己几乎没多少能整理的衣衫仪容,心中暗暗而决意地警惕未来将更猖獗的“敌人”——不同于他能用三叉戟刺穿的任何者。 “说起来,这次多亏了梅伊莉——” 船长呼唤的口张到一半,瞪大眼睛,看着空中飘荡的事物。 纯白圣洁的羽毛,随空飘荡。 干枯、萎靡、泛黄、无生机。 船长一直看着羽毛落在自己的钢靴上。 簇…… 羽毛如同腐朽的叶子一般,凋零殆尽。 惶恐、不安、懊悔、自责。 船长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上。 衣衫褴褛的天使蜷缩在床角。 她被折磨透了。 饱满的羽翼零落大半,剩下的羽毛飘摇枯黄。 鲜明的战铠彻底粉碎,褴褛不堪的内衣难以守护她起码的矜持。 金黄的秀丽长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秋风落叶般的苍白干涩。 她环抱着双膝,竭力将自己往角落地塞得更拥有可有可无的安全感一些。 她看到船长发怔的视线,本能地更缩了缩,惶惶无助的眼神流落了害怕的泪水。 那双曾经水灵与虔诚的眼睛,里头的瞳孔彻底扩散。 她没有灵魂。 “呜呜……” 船长咽了口水,战栗了起来。 很难说让船长如此的事情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是害怕的,还是要被什么压垮的——或者就是五味陈杂,比不出孰轻孰重,毕竟人性永远是复杂的。 她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他眼前一黑,感到某种眩晕涌现,他喉头的甜味又出现了,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他想要神圣的光明能照耀笼罩他的黑暗,他踉跄着走出房门…… “哇——”船长跪倒在地,大口吐血。 “发生什么了?” “快去瞧瞧。” “船长还在那里。” 甲板上的声响早已惊动了全船的人,就连遇到疯狗浪和元素龙卷风也没这么大的动静过,有些方便的已经拿上自己的武器了。 “船长,船长,您怎么了?您被谁袭击了吗?”大副慌慌忙忙地搀扶住不住吐血的船长,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凄惨模样,眼睛顿时充血,站起来挥舞手中的弯刀大吼,“是谁干的?狗娘养的阴险小人,赶紧给老子站出来我好替船长把你送给鲨鱼——” “大副,够了……” “到底是谁伤了您,我一定为您报仇!” 船长正强撑着安抚大副,这时候,神圣的光芒照耀了这微微泛红的赤月日前夕,船上的三名战天使已经全副武装,翱翔空中,警惕船周了。 当她们全部到齐后,才发现了事情的异样。 “梅伊莉雅呢?” “这是……好浓重的黑暗气息,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瞥见了船长室内的羽毛。 “那是梅伊莉雅!” 三名战天使稍微瞥了受伤的船长一眼,便不经允许直接闯入了一艘船只中的核心地带。 “梅伊莉雅!你——” 你还好吧? 只是这么一句不过脑子都能说出的最基本的问候关心。 然而她们全部震惊地愣在那里,没一个人能解开自己打结的舌头。 你还好吧? 好不好……这不明摆着的么? “呜呜……呜呜……” 梅伊莉雅流着干涸的眼泪,惶恐地对着任何看她的人往墙角缩。 ……………… “…………尹·加索尔联合军的堡垒十分坚固,城墙上布置有五座投石机,以及三座同款型的未知魔导兵器,疑似远程直线击发装置,城墙有两部弓箭射手兵团在巡回防守,城内兵力部署暂且未知,这里附有临时绘制侦查图一份……报告完毕。” “辛苦你了,斥候,接下来轮到咱们大展身手攻城了。牧师,把纳埃特·伊文斯十夫长带下去,安心养伤吧,等这仗打完就有你一份大功劳。” 茂密的森林中,数目庞大的军队在砍伐树木布置营地,还未建起的营地仅仅在地上划线规划便已经开始运营起来。各级指挥官们在搬来的桌上布置地图,共同讨论战术,运输队将各种战略物资从马车上卸载,齐力搬运到有人看守的指定区域,密不透风的巡逻队已经组织起来,环绕巡逻、换班,逐渐砍伐下来的木材搬运进营地,空闲人员开始搭建帐篷,木屋,建立防御工事与营房。 “天杀的火精灵!老子从联合军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居然在最安全的地段给它挠了一爪子,真是——哎哎哎哎哎疼疼疼疼疼!” “十夫长,我想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加把劲,我想您大概能赶上明天的攻城战。”牧师语重心长地劝说。 “哎哎,别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等我功成名就,必然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恩情,麻烦您就把我治得‘重伤’一些呗,哈哈哈。”没骨气的士兵谄媚地搓着手对牧师讨饶。 牧师叹了口气,打手势默念军神殿祷文祈祷,向伟大的军神玛兹泰利亚大人恳求整治这个软骨头的方法。 纳埃特·伊文斯十夫长向自己的治疗牧师嘟哝着自己侦查中的种种抱怨,该死的森林湿气啦,联合军的斥候和陷阱有多阴险啦,那没见过的魔导兵器有多大啦,他身手有多厉害好像要不是那个归队路上的卑鄙火精灵,他第二天凌晨前就能摸进城堡里大展身手,斩首领军的联合国三剑客之一,四处放火引发骚乱,再开城门得意洋洋地看着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功成名就…… 种种荒诞不羁的大话故事,听得正祷告着的牧师都好想继续听这家伙怎么获得上古神明传承洪荒之力,举手投足力量强大强大堪比,贵过神格者,收纳天地之力一波捅穿眼前天杀的联合军,把联合国的王都周遭打沉成一片汪洋内海,继续东向征服东方诸国,强纳无数敌国美女将军大臣、女王公主入后宫,享受敌人之女的国破之恨与力量钦佩纠葛出的浓密爱意,从此富可敌国,子孙满堂,走向人生巅峰…… “十夫长,你讲的故事很有趣,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三剑客之一已经被你单枪匹马取下首级挂在城门口了,她怎么还会挺着孕育新生的大肚子满怀爱意地匍匐在你雄伟的……正义之枪上?” “呃,呃……哈哈哈哈哈这当然是伟大无上的玛兹泰利亚大人赐予我了强大的洪荒之力后,感受到了那位可敬的女将军哪怕变成亡灵后对我也不变的钦佩与爱慕,动用神圣之力逆转因果,将其复活对其施恩啊哎哎哎哎疼疼疼!” “十夫长阁下,您也是军神的信徒,我不希望您哪天祷告的时候忽然一道雷下来被大人的怒火彻底净化,请您以后少开这种过分的玩笑。” “知道嘛,不过就开个玩笑么……” 荒诞不羁的故事继续没边际地讲着讲着,两人正正好从马厩路过。 大白天,大太阳光的,他们全然没注意到,在身旁的马槽里有奇怪的光芒在闪动。 “哇啊——” 哗啦! “习律律——” 羽翼扑朔,羽毛飘零,正在喝水的马匹被嘴下激起的水花惊吓到了,散落的羽毛飘到马儿的鼻子上,鼻子一痒,顿时打了个打喷嚏! “啊啊!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下一刻,马儿已经毫不留情地转过身,扬起后腿,一脚把那惊扰了自己的东西以足以当场踹死成年人的力道踢飞出去! 乖个隆咚! “谁!” 巡逻的士兵拔剑闯入马厩,厉声大喝,可环顾四周,只有马儿在优哉游哉地喝水嚼干草,一片狼藉,以及漫天的羽毛。 “原来是鸡啊,希望晚上有鸡汤喝。”士兵好笑地收剑回鞘,继续巡逻去了。 过了片刻…… “噗去!” 一位被水渍下流地勾勒出身曲凹凸,却被一鼻子喷嚏沾满了华美衣衫铠甲,脸上还有马蹄印子的湿身少女猛地从干草堆里跳出来,把嘴里的干草吐出来,大力甩干自己爱惜的羽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倒霉的战天使梅伊莉雅憋屈地朝天怒吼。 第八章 当十夫长的日子 “嗝~~” 十夫长打了个饱嗝。 “喵~~” 头顶一抹墨的白猫慵懒地在十夫长身上蹭了蹭。 外面有人在吵嚷:“喂,你啊,一个新来的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啊,赶紧带人把营地建好啊,想大家今晚吹西北风么,调停者阿妮艾斯大人手下不需要你这种废物啊——啊啊啊什么啊猫啊啊啊!我的脸啊!船上怎么会有猫啊!” “喵!”猫咪从水手脸上跳下来,慵懒地舔舐爪子,在扬起脑袋就被恼羞成怒的水手踩下来的大脚吓了一跳,还好十夫长恰逢时机地撮起猫咪后颈的皮毛拎到怀里。 “真是对不起啊,我家‘墨白’不太懂事,野惯了。”十夫长粗糙的大手轻柔地抚摩猫咪的脑袋,看着架势是根本没有道歉的态度,“还有你这种小伤就不要跟一只猫较劲了吧,自己搞点绷带包包就好了。” “你这种恶劣的态度叫什么啊!我的脸啊!出血了啊,被你这该死的臭猫挠花了啊!你这——” “怎么,有意见?”十夫长转过头,盯着水手,水手竟然有种被死死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这股强大的气势…… “没,没意见……不对啊!船上根本不允许养宠物的啊!你这种恣意妄为的水手怎么可以待在调停者的船队里……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呵呵,水手啊。”十夫长没看他,只是侧耳倾听,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是要到地方了。 “我不是水手啊,我现在可是——陆兵啊。” 猫咪顺从地攀上十夫长穿戴钢甲的肩头,他轻而易举地拾起恐怕不比船锚轻多少的三叉戟,另一只手拎起包裹,朝着朝阳的门外离去了。 水手望着这个新来的家伙,怒目而视,却发不出来,喉咙里咔咔的,明明那个家伙一副颓废,无精打采的废物模样…… “这家伙……什么来头啊。” “听说他以前是阿妮艾斯手下哪条船的船长,犯了大错,剥夺了船长职位,被发配到这个岛上当高危的探索队员的。” “从船长落到一个小卒也太可悲了吧……他是哪个船长,怎么没见过?” “记得前阵子好像只有艾露号的‘黑暗骑士’忽然被撤下来了,而且‘黑暗骑士’据说基本上都穿着他那身奇怪的全身甲比较少露面——难道说!他就是……” 水手们的窃窃私语十夫长已经听不到了,他带着手下的陆战队员登陆了这个碧奏调停者暂且未知的岛屿,准备搭建营地,送他们来的小帆船【会计号】在卸下基础的探险物资后就离开了,下个月中旬前都不会过来。 “好啊,又回到过往的时光了。”跟着队员们忙活完久违的木工活后,十夫长坐在树桩脚翘在简易自制木桌上,拿着毛巾擦一把汗,自从当船长以来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他的魔导重甲【芙鲁西鲁】留在了【艾露号】上,而【艾露号】则由阿妮艾斯的副官凯西丝在把控,能陪伴他的只有趁手的三叉戟【芙鲁迪弗娜】。现在顶多只有批量生产的重装甲穿,忽然然他感觉凉飕飕轻飕飕的。 凯西丝是跟他经常喝酒宿醉的老相识了,而且作为几百年前就跟阿妮艾斯相出同门的伙伴,无论从能力还是用心来说自然极为可靠,【艾露号】交代在她手上他可以放心,船上的伙计更不会有亏待,【艾露号】的贸易关系有经营的原班底可以继续盈利,支持这鲁诺修旷日长久的三足鼎立征服战争…… 梅伊莉雅。 十夫长的脑海闪过了那位平凡战天使无灵魂的双眼。 那位为了追随理想,从军神殿编制脱离,加入碧奏调停者的普通战天使。 在那天的事情后,整个人都崩溃了,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灵魂上,犹如行尸走肉的废人般被照料在孤儿院里。 战天使身上事情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被周围人称作“黑暗骑士”的纳埃特·伊文斯船长,一直被他想尽各种办法压制,被其折磨,如今终于伤害到身边人,恰恰拥有着的强大混沌魔力。 那是我做出来的事情吗? 十夫长仰望太阳,阳光明媚,几乎要照瞎肉眼,可他仍然感觉有光明都照不开的黑暗氤氲阻碍了他。 那个损伤到几乎与死了没什么两样的魔鬼,还在苟延残喘地折磨着他苟延残喘的肉体与神经,他以几乎把一个战天使生生逼疯程度的神圣魔力攫取,才把那个魔鬼对他日益加剧的侵蚀压制下去,可从他亲手做的事情看来,似乎自己抗不抗拒他疯狂意志的结果都没什么两样,自己还是会伤害周围的人。 【纳埃特,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的确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继续成为你身边的人,我本不应该恬不知耻地苟活于世上,可是我,却有不得不活下来的理由,我也还没到彻底见证您终结乱世的时刻,就请让我以最微末,最无足轻重的地位,消灭敌人吧。这样哪怕是利用也好,我终有一天失控也罢,终究……】 “喵~”墨白猫咪乖巧地趴在他胸口,蹭了蹭十夫长的鼻子,把十夫长从自己沉重的思绪中唤醒。 “呵,这孩子。”十夫长心里泛起一阵温馨。 在这无人问津的岛屿上,还有从家园带来的朋友愿意体谅他啊。 “喵~呜~” 猫咪蹭着蹭着,伸了个懒腰,粗糙如砂纸的小舌头把十夫长嘴角的鱼干渣子舔舐走,然后伸出爪子往他脸上拉了两边口子…… “啊啊啊!混蛋,墨白你找死啊!” “喵呜呜~~” 十夫长气急败坏地抓向猫咪,猫咪灵巧地叼走他胸口袋里的鱼干,一溜烟地跑进没探索过的森林里去了。 “墨白,墨白,快回来!见鬼……喂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别偷懒啊,等我回来后你们最好已经把房子撘好了,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十夫长正颐气指使着带来的探险队员们埋头苦干,就要冲进森林里找猫,可没等他跑出几步,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咔擦。 十夫长低头,轻松的眼神渐渐凝重了起来。 踩碎的是苍白的人头骨。 ………… “喂,斥候,那边有动静没?” 十夫长兴奋地报告:“果然不出大人的预料,拉纳海姆王国的部队正在集结并向麓墨鲁涅公国进军了!大人,我们现在就要支援麓墨鲁涅,截击拉纳海姆的部队么?” “哼哼,你懂什么,咱们西线还在跟尹·加索尔的笨蛋军打仗,在这种紧要关头,将军秘密把我们调来南下,如果现在就跟拉纳海姆打起来,我们有什么好处。” “呃,大人,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要打,就得在公国的人大难临头,对我们低声下气地请求支援的时候,这样在战后那帮一百年没打过仗的混子就没口气说什么‘拉纳海姆不过如此’,各种说辞拒绝酬劳了。” “哦……”斥候似懂非懂地应和。 “而且啊,我们也不一定要去支援懦弱无能的公国人啊,拉纳海姆的人最好能快一点,如果他们有能耐早点把公国拿下来的话,‘仓促集结完毕’的我部就能以赶走侵略者的名义,顺理成章地吞并公国的领土与公国人的感恩了,哈哈哈。” “哈哈哈……”在森林中埋伏的梅鲁奇亚东森达库斯领将士们奸笑地等待着那动乱中浑水摸鱼的时机。 而在不远处的山间小路,一位神圣的战天使正向当地人问路。 “您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啊啊,这里是,麓墨鲁涅公国啊。”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含糊呐呐地为这位半蹲下来向自己问路的少女回答,“这里是麓墨鲁涅公国的地界哦,我们一直很和平地世代居住于此,已经一百年没发生过战争了啊。” “哦……”梅伊莉雅若有所思地点头。 “您在这个国家很安全的,公国的每一个居民都是乐助善施的好人呐,在麓墨鲁涅,您就算什么都不带,有人家的地方就能住下。”老婆婆沙哑的声音隐约有一份对平和生活的享受与满足,“就是最近到处在打仗啊,梅鲁奇亚,尹·加索尔也是,兵荒马乱的,一些外面的歹人跑进山林里当强盗也是有的,您还是得小心,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女孩家……” “谢谢你。”梅伊莉雅有些焦躁地环顾这无边际的山峦。 一星期了,自从梅伊莉雅莫名落到这个战事不断的地段,她一直碰见各种麻烦事,先是在那个军营里被马踢了一脚,差点被一群家伙当成什么野鸡神殿派来的奸细砍死……哦。还有个什么所谓的“梅鲁奇亚帝国军千骑长”出面要招揽自己,问他鲁诺修怎么走…… 【啊啊,鲁诺修?珊瑚海?碧奏调停者?那是什么奇怪的小地方小集团啊完全没听说过啊,啊,对了,美丽的天使啊,很遗憾身为帝国之军人竟无法与您帮助,要不然,您先在鄙人的房间住下,军营之地甚是喧哗请谅解,作为为大义而战的正义之师决不能让您受了冷落——噗!】 梅伊莉雅实在受不了“梅鲁奇亚帝国军千骑长”那色眯眯不怀好意的语气态度,虽说她大部分时间是在军神殿修炼度过的,可是那个臭家伙当她几百年的阅历是喝白水的么! 梅伊莉雅一路跑,一路飞,凡人间的战事她才不想参合,她只想赶紧找到那个该被烧死一万遍的“黑暗渣滓”,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啊! 在经历了因为自己身份引发的骚乱后,梅伊莉雅决定收敛了魔力,收起翅膀、铠甲与武器,伪装成一介平凡的旅居女孩,问清楚方位后,一直南下去寻找“传说中中原之外的海洋海岸”。 可是这个时代实在不太平,好端端地路上赶路麻烦也不断。 “啊啊啊!是山贼!” “快跑啊!会被山贼杀掉的!他们有马!” 路人四散而逃,山贼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肆意掠夺,围堵路人,击杀反抗者,十分有流程效率地打劫行人。 “哦哦,大姐头,又是丰收的一天啊!” “噫噫!有好多女孩呢,今天有的爽快啦!” “啊啦~看到舒服的就随你们玩啊,可要是被掏空了身子,我可不要没用了的手下啊,以前可是有不少没用的东西都被我沉水里了。” “明白明白!大姐头的话一定做到!噫噫!那个女孩好正点哦,我一定……” “哦?哦,那个女孩啊,不错呢,咻。”遥远方向,坐在马上的山贼首领看向了伪装成凡人的梅伊莉雅,“那个女孩儿,拴起来当条宠物也不错呢~你们可别给我乱动哦。” “什么!大姐你也要——” “怎么,有意见?” “没,没……不管啦,今天可是大丰收啊哈哈!” 梅伊莉雅看见了远方正过来的山贼,身为战天使的她眼神愈发生冷。 麻烦找上门,她可从来不怕! 第九章 战天使的……翻车之日 天使,是神明的使者,无论隶属于过往的古神,亦或当今统治世界各方的现神,天使永远是最直接捍卫所属神明教义与尊严的高等集团。 而战天使更是其中直接负责对外攻伐守备的先锋队。不要看好像跟弱鸡的凡人小卒似的,总是被某些奇奇怪怪不合理的家伙当稻子割草一样,筛糠剥了作白大米轮了卖卖了轮洗了刷刷了洗…… 实际上!集美丽、力量、神圣于一身的战天使是十分高贵且强大的存在!是凡俗沉沦的指路明灯!是捍卫神明的先锋军!是黑暗奸邪的旷世死敌!是凡人信仰且崇拜的神话传说!是哪怕一个最烂最蹩脚最差劲的一个战天使也好歹能打十来个的强力人物! 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地强调啊! 因为梅伊莉雅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堂堂军神殿麾下编制的战天使,竟然莫名其妙地败给这荒山野岭里的区区抠脚臭山贼啊! “哈哈哈!大姐头,没想到这小妞看上去文静文静的,挣扎起来还真够劲儿,被她打伤了几个弟兄,要不是您出马,这到嘴的鸭子说不定就飞了哈哈哈!” “库呜呜——咕呜!杀了我!库……库呜呜哇啊啊啊!” 山贼在策马奔腾,长长的骨鞭缠住少女在地上拖行,高速疾驰下与地面强烈的摩擦,足以将人拖得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 这样对一位少女惨无人道地拖行,连山贼们都看不下去了:“喂喂,大姐头,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吧?” “一个小丫头,用不着这样的。” “一个大男人也要磨死了。” 虽然他们更注重的是不是会把一个水滴滴的姑娘拖花了脸。 “哼哼~你们懂什么,我看这小马驹性子这么烈,要骑好的话,正需要好~好~‘磨炼’一下呢~”山贼首领娇邪的声音令手下们都不寒而栗。 “咕呜啊啊!你们这群混蛋,有本事杀了我啊!”梅伊莉雅要被巨大的屈辱给弄疯了,这一路磕磕绊绊,还有石头砸在身上,亏她还是个“以一当十高贵神圣强力”的战天使没这么轻易被弄死。 “哦呵呵~哦呵呵!就是这样~最喜欢你们这些烈性子的漂亮小马驹一脸屈辱不服输地求‘咕杀’了,屈辱与傲气的两面折磨真是令人愉悦啊!”女山贼首领愉悦的声音让她羞愤欲死。 “啊啊啊去死吧啊啊啊!” “哈哈哈,再叫得更响亮一些,把你那股折腾劲儿都发泄出来吧!哦呵呵呵~”女山贼首领的骨鞭似乎都感受到了使用者的愉悦心情,开始摆动起来,竟然把梅伊莉雅甩到空中,重重砸下,左右摩擦,反复折腾。 “哇啊啊啊啊!” 我这么没用的战天使还是死了算了。 梅伊莉雅心里泪流满面。 山贼集团策马奔腾,少女悲愤的哀嚎与女山贼肆意愉悦的欢笑随着笃笃的马蹄绝尘而去。 山贼们路过了森林,那里埋伏着从邻国潜入的军队。 作为斥候观察到一切的十夫长愤愤不平:“这帮山贼太可恶了,竟然把那个女孩绑在马上拖!简直毫无人性,该杀!” “你可别忘了我们将军的目的啊!这种讨厌东西就让他们过去吧,等麓墨鲁涅落入了帝国的版图,再去肃清这些人渣也不迟。” “可是那个女孩……明白了。”十夫长最终决定要遵守军纪。 山贼们路过了国道大路,那里有从另外一个邻国正大光明入侵的军队。 “报告队长,前方有山贼路过。” 率领大军的拉纳海姆王国军魔剑士部队【帕拉迪·艾兹尓】的娜可莉露·赛库拉舒近卫骑士面无表情地听闻了报告,小手一挥:“不要管这些杂鱼,速速拿下公国首都!为了克莱斯陛下!” “哦哦哦哦!”将士们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吼。 山贼们路过与世无争的农家小村庄,那里有胆战心惊的村民们。 “有山贼!” “他们走了……还好没朝我们村过来。” 天真无邪的采花少女疑惑地望去:“吉鲁库,那些人在做什么呢?他们在拖着奇怪的东西啊……” 背负重剑,呵护纯洁少女的强壮剑士,温柔地将视线挪向远方,眼神逐渐冷峻,他微微眯起眼睛:“那些山贼似乎才干完坏事,要回去分赃啊,还有他们后面拖着的东西……是个人。” 天然的少女大惊失色:“人,人?被马儿那样拖在地上,会死的吧?吉鲁库,拜托你救救那个人吧!” “遵命,可露娜,我不会让山贼再为非作歹的。”流浪剑士的口吻如同军人那般冷峻,又有如出征骑士对临别公主那般有一丝柔情,他握紧背后的重剑,朝山贼离去的方向追奔而去。 “啊啊啊啊唔呜呜啊啊啊混蛋混蛋混蛋凡人们知道姑奶奶是谁么就敢这样对我有本事把我放下再来打过啊啊啊好痛好痛混蛋混蛋都是石子啊别在砂砾路上跑啊马蹄和脸都是会破相的啊啊啊啊……” “哟,大姐头,这小妞真有精神,拖了这么久还能破口大骂,看不出来这么能撑。”有山贼嬉笑。 “要是在床上也有这番能耐……桀桀桀,想想就忍不住……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梅伊莉雅快气疯了,什么天使风度早就不顾了,“我听到了哦我听到了哦!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指头,别说军神降雷劈死你我也要夹断你那根豆芽苗!你们这帮败类给老娘等着,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东莫欺天使穷!我就是坐着耗耗到你们这群渣渣都老死了也*%¥#%@%&*&……” 有人看梅伊莉雅很不屑:“喂喂,你们也太重口了吧,这女人在地上磨了这么久,那种比母猪还烂腐丑陋的脸蛋你们也要上吗?我是没这勇气。” “八嘎八嘎八嘎说谁比母猪还丑陋腐烂啊啊!老娘可是战天使耶集神圣力量美貌于一身的战天使耶!你们就算把我拖到军神殿我也要爬起来把你们一个个*%¥#%@%&*&……” 山贼们笑得眼泪快出来了:“老大老大,你听听这家伙说什么梦话啊,说自己是战天使耶。” “哦哦!老子也有一天可以把堂堂战天使在地上拖哦,看我是红头发的哦!我就是传说中的神杀哦哦!” “好垃圾的战天使呐,给咱们大姐头三鞭子就给绑结实了,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战天使长着一张比腐烂母猪还丑陋的脸啊哈哈哈!” “混蛋混蛋混蛋啊!你们这群造物主大解时发糗的渣滓耶看不到吗看不到吗!你们头顶脚底在流脓耶!哦哦哦简直比肥猪领主布鲁哈肚脐眼留下的泔水还臭哦真恶心啊你们为什么要生在地上啊?知不知道天使们之所以长出翅膀飞在天上,就是因为觉得你们好恶心啊!连让神圣魔法打击黑暗都要比碰到你们这些家伙好耶*%¥#%@%&*&……” “喔哦哦!这臭娘儿们嘴巴好恶劣啊!大姐头,咱们把她嘴巴缝上好不好啊!” “好吵啊,再骂就让你拖石子路啊!闭嘴啊臭母猪!” 梅伊莉雅骂着不解气,又把矛头指向好久没发话,但用骨鞭拖着她的首领女山贼了:“还有你啊贱人啊贱人啊!你还恬不知耻地让人叫你大姐头哦,好怕怕哦,听起来就像娼馆卖屁股的臭老鸨哦!你看你看,你的小弟们看你的眼神就想发情哦!哈哈哈哈,知不知道啊我们那里海上有个婊娘海盗叫拉法艾拉耶魔人耶,海盗耶,血色拂晓耶!怕不怕怕不怕啊哈哈哈,她家开移动娼馆的耶!这海盗打劫就靠她的移动娼馆求臭男人们可怜她光顾她把她弄得脏兮兮后丢几个臭钱耶!我看你吉人天相跟那个海婊娘就一个模子——啊!” 啪! “习律律——”马匹骤停发出嘶声。 骨鞭一甩,梅伊莉雅整个被抛到到高空中,重重摔在地上,梅伊莉雅捂着屁股痛呼一声,之前被拖在地上磨了一路,要不是她的衣服由魔力构成能自动修复,她身上早就破得不成体统了。 绑住她的骨鞭,也在抛起她的同时解开了。 “哇哈……咳咳,喉咙都干了。”梅伊莉雅拍拍屁股站起来,恶狠狠地环顾四周,颇有再来一轮神圣狮吼功的架势,“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啊!” 周围的山贼纵马缓行,逐渐把梅伊莉雅围在了一个圈里,他们看着她,看得梅伊莉雅心里发悚,这些山贼的眼神老怪老怪的。 “你,你们想干什么啊?”梅伊莉雅惶惶地拢了拢身子。 山贼首领骑着马,从中间缓缓而来。 她披在灰蒙的斗篷里,梅伊莉雅一直看不清楚这个几鞭子就把她堂堂战天使绑了的女山贼的真面目。 “我说啊,天使。”从她的语气听不到其他山贼的那种调侃,好像是真正确定梅伊莉雅真实身份的语气。 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这个女人的身材似乎比她周围的大男人们还要高大一些,她夹着马肚的镶黄铜皮靴上是毫无遮掩的健美小腿,她驾驭缰绳而露出的却是一双铁手,而从她兜帽下露出的下唇,有如魅惑之花在散发着性感的诱惑。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魔人啊,海盗啊,血色拂晓啊,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东西啊。而且……从你刚才那张该撕烂的臭嘴巴里,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梅伊莉雅知道有一双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看她,尤其是看到了那猩红的舌头微微舔舐下唇,她就感觉自己被毒蛇盯上那般,喉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阴沉的威胁感笼罩在心头。 梅伊莉雅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发颤,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哦,对了,正好你帮我看个样子。”女山贼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梅伊莉雅的质问,嘟哝着在马侧的包裹里捣鼓,然后掏出一个压扁的帽子,整整好——哦!原来是一顶漂亮的航海船长帽。 梅伊莉雅的瞳孔收缩了。 兜帽放下,紫色的波浪附蝎辫秀发披挞而出,露出一只独眼,以及那邪魅诱惑的成熟笑容,仿佛是在勾引神圣的毒蛇。 她戴上航海船长帽,挥舞手中的骨鞭空击,发出清脆的裂鞭声,把梅伊莉雅从极度的刺激中惊醒,然后梅伊莉雅就看见对方那玩味的笑容。 “你觉得……我和你口中那个开海上移动娼馆家伙,有几分像呢?” 有几分像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用问嘛,当然是——十分。 迷茫、惊惶、恍然。 混乱思绪伊始,复杂情绪的终末。 是无尽的愤怒。 “啊啊啊啊——” 呆滞的瞳孔开始燃烧神圣与生命的金色火焰。 羽翼,战铠,大剑,魔力的解放瞬间将一位被拖了一路惨兮兮的可怜少女,变成一位全副武装的复仇战天使! 透支了生命与仇恨意志力,强烈到超出一位普通的九位下阶战天使应有的神圣斗气从梅伊莉雅的周遭迸发出,将凡俗的人们惊恐得失措无地。 “她,她,她真的是天使!” “哼哼~”血色的女海贼坐在马上,冷冷一笑。 “拉法艾拉!受——死啊啊啊!” ………… “啊——嚏!”十夫长打了个大喷嚏,把旁边吃着烤熟魔熊肉的猫咪吓了一大跳。 “喵呜!” “嗯,居然感冒了,真是的。”十夫长无所谓地摸了摸鼻子,忽然重重砸了屁股下被剁了四肢当凳子的火蜥蜴,火蜥蜴发出凄惨的哀鸣,背脊上的火焰稍微更大了点,然后用三叉戟把叉着的魔熊肉往火堆靠了靠,在火焰炙烤下有喷香的油脂渗出。 他还朝着埋头劈柴造房子的手下吆喝:“喂,你们别偷懒啊。” “啰嗦!自己一个跑进森林里找猫还坐在那里吃烧烤的家伙没资格说我们——啊!” 十夫长抄起一根吃完的火蜥蜴前爪骨头就丢他脑门上:“信不信老子砂锅大的拳头揍你?” 教训完手下后,十夫长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对手下说道:“还有告诉你们哦,我进里面逛了一圈,发现有血色拂晓的混蛋留下的标记哦,注意点,这岛上可能不止咱们几个。” “什么!没,没消息啊,血色拂晓来这破岛干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来抓魔物的,毕竟这帮家伙很喜欢抓点火精火蜥蜴什么的驯养起来作战……喂,你说是不是啊?” 十夫长提了提座下的火蜥蜴,火蜥蜴发出凄惨的哀鸣,回响在这猩红的赤月夜。 第十章 鲁诺修的骗子 这个恶魔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欲望,杀戮,沉沦,百分百的享乐主义者。 有人传说,她是七十二柱魔神之一的女儿。 有人传说,她是生在海上的魔人船员被邪恶的魔物侵犯后的产物。 还有人传说,从遥远暗之眷属领地来的奴隶商人,把一个独眼的魔人女孩贩卖过来,就这么一件时时刻刻都在罪恶之海发生的事情,终究不可控地造就了一个号召整个鲁诺修不法狂徒与道德渣滓,所到之处毁灭希望的恶魔。 “你会堕落的哦,天使。”独眼的魔人女孩用与其幼小年龄不符合的嘲弄戏谑,对着遥远方向飞过的圣洁身影小声说,碎碎念似的,似乎不大可能被听到。 “我在地下,地上的人要陪我沉沦。我在地上,在我头顶飞的也要坠落下来,咯咯咯,不落下来的…… 我也要把她拉下来啊。” 海域与陆地,好像旷日长久的光之眷属与暗之眷属一般壁垒分明,港口上的人们为凡人难得一见的景象高声赞美,祈祷,然后继续做着手头坑蒙拐骗的勾当。 比豆芽还渺小的脏兮异族奴隶女孩,带着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兴奋的诡笑,在粗暴的推攘下塞给大肚便便的有钱买家。 路过的天使憎恶岸上的一切,可因为无论到哪里都是如此丑恶的光景,她一个人如沙漠中的一滴水般渺小,只能视若无睹。 可那宿命般的碎碎念,仍然让她不住顾首一瞥,不经意地将那个嘲弄的惨笑记忆下来。 修缮过,仍掩饰不住其原先破落根基的孤儿院平静地坐落在城市一角,深红的赤月光从阳台落入,血染般照亮了羽毛笔下有着肃穆严谨与少女娟秀的字迹。 洁白的羽翼火烧了一样,金丝绸般的秀发好像用血腥泡过,银色的铠甲与衬衣显示出一种死亡咒怨的猩红颜色,那工整的书信好比惨不忍睹的控诉血书。 唯有在头顶上,证明其身份的圣洁光环,散发的光芒稍稍驱散了这血色的月光。 停笔,天使仰望那猩红的月亮,好像能看见一个逍遥法外藐视一切的妖艳女人在徜徉大笑——本该如此的,可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她仿佛看到的是那个年轻却隐约有了恶魔微笑的女孩萌芽,在脑海中取代了那个已经血手千万的强大恶魔。 “不会了,鲁诺修的恶魔将一个不剩地受到肃清,一个就够多了,以前是,现在是。 我答应你,当现存猖獗的恶魔受到应有的制裁时,鲁诺修,珊瑚海,将再也不会诞生你这样的恶魔——再也不会。 我,阿妮艾斯,向你保证。” ………… “咳啊!”梅伊莉雅不住猛吐了一口血,被击飞出去。 “怎么了?神圣的天使哟,你们不是要为正义而战吗?不是要将那片海域给肃清吗?”浓密的硝烟中,梅伊莉雅被血和烟模糊的眼里那个婀娜的妖娆身影舒展着沾血的骨鞭,嘲弄戏谑地挑拨着对手的自尊心,“如果人人都是你这种程度的家伙,阿妮艾斯迟早会成为被我栓在卧室里的小~鸟~儿~哦~” “不,许你侮辱阿妮艾斯大人……咳咳。”梅伊莉雅咬紧的牙齿在颤动,莫大的屈辱让牙龈流了血。 哪怕最蹩脚的战天使,在武力上也是以一当十的强大存在,身为九位下阶战天使的梅伊莉雅理应如此的。 可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是多么的渺小了,知道为什么在那如洪荒之力又如毒蛇诡谲的鞭术下毫无反抗之力,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连区区凡人都可以对自己施号发令了。 无论从意念,还是力量上,她都是个妄自尊大的小卒罢了,哪怕她燃烧生命也不过其一力之击的小卒。 “说什么啊?太小了,听不见呐。” 梅伊莉雅眼里要冒火,血流如注地将身子撑起来:“我说了,不许你侮辱——呃啊!” “大声点啊我听不见啊!”沉重的铁靴将她的脸面同证明其身份的光环一同死死踩在脚下。 “……” 独眼的女人扶正自己的航海帽,愈发感到无趣:“喂,喂,怎么会有这么弱的天使啊,不会是哈比假冒的吧?跟你说哦,不是脑袋飘个光环就叫天使的哦。” “……” 看着脚下的家伙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头疼地捶了捶脑袋:“啊啊,说不定连哈比都不是,连翅膀都是假的啊,哎哎,要是飞坏了撞到就遭啦,我现在就来帮你~嘿。” 她铁磅般的铁靴死死踩住梅伊莉雅的肩胛骨,伸出双手,握住了天使那柔软的翅膀。 “……唔……”梅伊莉雅抗拒的挣扎起来,她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然而失去力气的她连下意识象征性地说一句“你想干什么”的力气都没有。 唰! “啊————”梅伊莉雅发出了凄惨的悲鸣,她瞪直了的怒目里流落了痛苦与无助的泪水。 “啊啦,一时手滑,不好意思啦。”女人轻轻笑着,如无其事地把满手羽毛丢掉,双手紧紧握住了翅膀的根部,“这回我一定帮你完完整整地拔下来哦~~” 不要,不要!放开我! 不要拔我的翅膀! 莫大的恐惧笼罩在她心头。 魔女压倒性的实力与恐惧,彻底压倒了九位下阶战天使薄弱的意志。 魔女仿佛看出她想法似的,捂嘴轻笑:“哦呵呵~不想我拔你的翅膀么?好啊~ 来求我啊。” “……”梅伊莉雅的大脑一片空白。 求我啊,求你们发誓要打倒的敌人,求与你们相对立的邪恶与黑暗啊! 恐怖的威慑,以及对方不耐烦地催促,加力握紧自己翅膀带来的疼痛刺激,一向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屈服于敌人的梅伊莉雅害怕了。 “求……求你了。”说出这句话的梅伊莉雅,似乎感觉到内心的某层防线被突破了,她忽然感到自己身心莫名地轻松,从枷锁中解脱。 “哦呵呵。”魔女笑得更开心了,变本加厉地去调戏自己的新玩物,“就凭这样想放过你的翅膀还不够哦,来,乖,说,‘我是拉法艾拉大人的宠物’。” “我,我是拉法艾拉大人的宠物。”已经屈服过的梅伊莉雅说起这个很快就流畅起来了,甚至有种莫名的爽快感。 “还不够哦,你刚才一路上可是骂了我一堆了不得的东西呢,还有还有……” 梅伊莉雅已经完全顺着对方喜欢,无论多么不堪的话说下去了。 “我是最下贱的飞禽,请伟大的拉法艾拉主人惩罚……”她声音带着颤抖。 不管什么随她说算了! “碧奏调停者是海上的穷光蛋,是开着船到处接客的移动娼馆!”魔女要她把自己刚才对她的辱骂原封不动地安在自己的组织上。 调停者什么的就这样吧,反正,反正我是军神殿的,调停者怎样不关我事啊! 魔女在喝彩鼓掌:“啊啦啊啦,这不说的很棒嘛,好有刚才在马路上拖了一地还嘴巴不放的气势,真是一只乖巧的飞禽啊。” “哈……哈,只要主人喜,喜欢。”她在恐惧的麻痹下不自知地说着违心的话。 不要拔我的翅膀! “看来要给你点奖励呢。”魔女已经放开了她的翅膀,然后又握住了另一边翅膀,“我就奖励你不拔那只翅膀吧。” 梅伊莉雅的恐惧一时达到顶点:“什,什么!你不是说不,不拔吗!” 她疑惑地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脑门上:“我有说过么?嘛,算啦,只要你再说一句我就放了你啦。” “我说,我说!哈,哈哈……”自暴自弃的梅伊莉雅带上了一丝恐慌驱使下的谄媚。 “呐呐,听好咯,我要你说啊…… ‘阿妮艾斯,是个虚伪的骗子’。” “呃?”梅伊莉雅怔住了。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阿妮艾斯,是个虚伪、无知、谎话连篇的骗子’。”魔女不耐烦地打理着指甲。 梅伊莉雅没把她后加的那几个词汇听进去。 “虚伪的……骗子?”她呐呐。 “还有‘阿妮艾斯’。” “阿妮艾斯……” “阿妮艾斯。” 阿妮艾斯……对,就是阿妮艾斯!那个满嘴谎言,丑陋嘴脸的飞禽!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蒙骗他人,蒙骗世界,蒙骗自己!快啊快啊!让骗子的同伴来亲口揭示那个飞禽的虚伪实质! 风平浪静的拉法艾拉,她的内心其实已经狂风骤雨。 阿妮艾斯……不过是个古神的余孽罢了,她甚至连眷属的神明都没有!她是骗子,没错!她就是骗子,把我和其他同伴从军神殿骗过来,还有把其他所有地方的同伴们骗得团团转的骗子啊!没错,我只是在说事实,事实……事实是她就是骗子啊,可恶的骗子……呜呜…… 已经沉沦深渊的的梅伊莉雅,那无底黑暗之中还有一丝渺茫的光亮在呐喊。 来啊!让这个世界早点从骗子的戏法中解脱,回归混沌自由的真实! 跋扈的魔女得意洋洋地鞭挞战利品,徜徉的笑容里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怒火,牙冠不经意地咬紧。 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个骗子,但好想被她骗啊! 软弱的天使屈服懦弱地谄媚赔笑,沾满泥土的双手不住握紧了拳,在颤抖,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因为谄笑得很开心。 “阿妮艾斯是什么!”魔女怒目圆瞪,魔焰滔天,提起翅膀,稍稍加力就能彻底扯下来的程度,带来生生撕裂般的痛楚。 屈服我!屈服于恐惧,屈服于真实!区区九位天使的小卒,我堂堂血色拂晓还怕降服不了你! 梅伊莉雅凄厉而鸣,屈辱呐呐:“啊啊啊——阿妮艾斯,是,是……” 好痛,好痛,好痛啊!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求求你…… 强者,弱者。 张扬,屈辱。 狂怒,懦弱。 一切交织在一起,只是为那微不足道的一句话。 当其中某一方的神经绷紧到极限时,事情终将会落幕的。 终于,梅伊莉雅艰难的神情上,流露了晶莹的泪水与呜咽:“……知道了啊,阿妮艾斯大人,是,是个骗,骗……” 魔女愤怒的脸上也转变为如释重负的狂喜:“说啊!” “她……是个可恶的大骗子啊啊啊啊啊啊啊————”然而令魔女没想到的是,脚底下的天使却耗尽苟延残喘下来时积蓄的力气那般,用最震慑的声音呐喊出了这似乎大逆不道的叛逆宣告! 似乎如此。 如果她没同样耗尽力气,将一个败者渺小力量汇聚的拳头打出去的话。 软弱无力的拳头,捶在坚硬的铁靴上,毫无力量而大力的拳头与钢铁的碰撞发出“咚”的一声,让靴子沾了点鲜血,就没了。 “……”魔女震惊得说不出话。 好想……再被你骗啊,快骗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