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镇的女人们》 序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钟鼓楼街中心地带的春来茶庄,经过重新装修改建为茶馆正式开业了。通过港城名记唐晓婉的铁关系,请来许多社会名流和老家在金港工作的一些贤达之人带着花篮前来祝贺,但这次开业与过去有很大的不同,不仅营业面积增加了两层,而且服务项目经营范围比以前有所扩大,新开张的茶馆老板是唐晓婉老家h省锦阳地区胭脂镇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姓白名莲儿,据说可不是简单人物,这样能打开局面。提议开办这个茶馆的副县长德自强因公务在身,没能如愿前来祝贺。代表他的是胭脂镇煤炭矿业集团的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叶宝磊,人家现从南方赶过来。听着白莲儿细雨入心田的介绍,一向自诩对红学有所研究的叶宝磊,摇晃着自己铮亮的大脑门,俨然老学究一般地对客人说:“《红楼梦》中说了金陵12钗,而我们的白莲儿从胭脂镇那边带来18钗,个个相貌像咱们牛美丽一样漂亮不说,而且不少女孩是琴棋书画样样通晓,那个春红不仅能背诵一些经典的古代饮茶诗歌,还能张口就来《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什么‘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哩。” 客人自然在笑。看《红楼梦》,研究《红楼梦》,吃《红楼梦》,直至把自己变成钻进《红楼梦》的红学痴人,没想到北方小镇上的女孩子,还能背诵《红楼梦》,客人连声说:“人杰地灵!佩服!佩服!” 开个茶馆,如此的兴师动众,连胭脂镇上沟石灰石矿业集团老总铁金山也被惊动了。此时,他正仔细地端详着墙上林黛玉的人物画像,情不自禁地夸耀来自胭脂镇的姑娘说:“鄙人虽然才疏学浅,但看咱胭脂镇这些姑娘,用《红楼梦》中赞美林黛玉的诗句‘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是再恰当不过了。” 白莲儿心里自然是喜盈盈的,得到领导夸奖,说明工夫没白下,禁不住昂着自己那高傲的头颅说:“我们的秋菊姑娘还能背诵《红楼梦》中的忆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咏菊、画菊、问菊等,到时候,让她给你们背诵几段听听。” “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们这18个姑娘还要登台表演自己的乐器绝活,萨克司演奏,长笛独奏,我们的牛美丽能歌善舞,还能小提琴独奏《梁祝》,另外歌剧《茶花女》还能整两句哩。”记者唐晓婉插话说。 排练节目的音乐指导老师是唐晓婉帮助请来的,她可是金港这边著名的声乐全面的指导老师,但女孩子们的红学功底及乐器娴熟的演奏技能,那可应该归功于她们的老师——远嫁给加拿大商人的冯渔樵,如果没有当初她在镇上的矿业技校搞文艺宣传队的精心培养,别说熟背《红楼梦》的经典诗词,白莲儿也拉不出这么些多才多艺的女孩子,这一点,唐晓婉当然是了如指掌的。 “叶书记多提意见,以后我们要改进的。”乖巧的白莲儿诚恳地说着,用眼睛在瞄着着叶宝磊面部的表情。 人到中年的叶宝磊,身体有些臃肿,但服装一向很讲究,什么场合该穿啥服装,那是绝对不会错的。他的头发呈四六分,梳理得油光光,用一句赞美的话说,苍蝇上去都打滑。叶宝磊的面部肌肉比较发达,自己说是小时候练习声乐下的苦功,才有今天一边一块疙瘩肉。随着簇拥的人群,叶宝磊向前迈了两步,没看清下面是大理石台阶,一脚踏空,差一点摔到那里,幸亏莲儿拉他一把,显然,他被莲儿那动人的眼神把魂给勾住了。这个昔日的黄毛丫头却出落这样标致,迷人。不过这个时候,叶宝磊还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发作,那双眼睛只是嗫嚅不安地笑笑,没有说话,内心想起一段趣事来。胭脂镇那边早有传说,金港这边钱海厚啦,一个最早来跟着曹伊欣来金港到洗浴中心搓脚的小姑娘山黛君,现在全家已经迁到金港来了。当初她给自己得重病的姨妈寄钱时,在邮单留言处写道:这里的人傻,钱厚,让妹子毕业就过来,我负责帮她找工作。胭脂镇邮局胖姨李快嘴逢人就说,女孩子家到金港那边去找工作比较容易而且还能多赚钱,今天一到金港,还真是那么回事,开业典礼的鞭炮刚刚响,棋派牌室里,便有人开始活动了。叶宝磊忍不住指给同来的石灰石矿彭书记说:“金港这地方,简直遍地都是黄金呐,瞧,那边的‘长城’就修上了。”彭书记没说话,只是点头,其实人家金港的形势,比我们胭脂镇可是高许多。他的外甥女梅安妮,大学毕业的时候,说好要回胭脂镇发展,可到了临毕业的时候,人家改了主意,和家里人谁也没商量,直接和大学时的男友一起南下到了金港。这对身边的大笔杆子唐鸣文的老婆——当年回胭脂镇当教师的名女人冯渔樵,是个不小的震动。 当年父辈去矿山挖煤还是采金,许多女人投奔到了富有的矿山;现在那沸腾的矿山地下资源快要枯竭了,老牛背顶上的云岗峰百里山谷,是一片连着一片裸露空旷废墟的原野,男人衣袋里的钱已经被掏空了,美女们自然要转向了。市场经济定律,美女一向是往经济发达的地区流动,国外的发展中国家,已经限制美女到发达国家了。而我们这里,没人限制姑娘们的来去自由,姑娘们还守着那个穷山僻壤等什么?到了金港就是要饭也比在胭脂镇吃不上饭强啊。胭脂镇的女人一向很能干,当年困难时期,六寡妇不吃闲饭开被服厂,自己的一双手硬是拿到了饭碗,而她们今天也没有安分消停过,都在寻找着出路。 今天春来茶馆举行如此的隆重的仪式,胭脂镇在金港市这边的女子同乡商会几乎倾巢出动,都是因为她有着特别的意义。精于算计的德自强,对来来往往金港费用的加大格外的关注,说是办茶馆,不如说是他摆了一个八卦阵。茶馆成为周转站。除了洽谈生意、住宿,诸如买车(船)票、帮助煤矿那边讨要煤款,用德自强筹备时讲的话说,是开一个信息的窗口,铸造了一个帮助我们胭脂镇矿业发展的平台,与公与私都意义非凡。 茶馆的开业庆典,成为聚拢胭脂镇各方能人的最佳时机。港城开连锁店精品店的马来华人孟秀橘,现在港城开桑那、美容连锁店的曹伊欣,帮助白莲儿实施工程设计改造的、秀发飘逸的蓝琦梅,都赶来了。为了大张旗鼓地宣传活动,白莲儿还把老家云岗寺料事如神的老尼妙云法师也请来助兴。在仪式结束的时候,开发区检察院的赵渔鸣检察长匆匆地赶到了,并且还带来了渤海医院的院长“霍一刀”等好几位同乡。若不是德自强这个老朋友的邀请,她还真就不能来。早年由胭脂镇迁至港城的那些贤达之人,念旧情,自然也都来捧场,场面之大,热闹非凡。 春来茶馆,就在春来茶庄的老地方。因为是港城首家私人茶馆,格外的引人注目。地处钟鼓楼区的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那里除了秋林公司、古董商行、漂亮的女人街、李大包中药铺、嘉汇典当铺,它应该算是港城里少有的老字号了。上了年岁的港城人知道春来茶庄,晚辈后生们也知道春来茶庄的旧闻逸事。春来茶馆的地理位置和经商环境,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南面是钟鼓楼区政府和博览中心,北面是省内外闻名的房地产交易市场和具有综合性质的商城——贸易大世界,东面紧邻有区公检法司机关,律师楼、会计师、审计师事务所都在一趟街;西面是银行、证券公司、财经大学,在走远点就到了文化一条街。每天人来人往,人流超过百万,用记者唐晓婉一句时髦的经济用语说“商机无限”,真是这个样子。酒店一条街,是在辐射的外围,星级宾馆、酒馆、小吃部,一个挨着一个,都有自己的特色。天津狗不理,北京东来顺,重庆火锅,西北刀削面……那港湾桥的里边,商贾云集,每天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后来,商报、晚报都搬到这黄金宝地,这里又成了资讯信息中心。 一 港城日报的记者唐晓婉,在财经大学法律系读书时,就经常光顾春来茶庄,春来茶庄每一次变化,哪怕是换个牌匾的细微变化,都紧紧地吸引着唐晓婉的眼球。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北方h省锦阳地区胭脂镇开矿赚了大钱的资本家唐嘉宽为他的三姨太梅雨香在港城开了家茶庄。一晃几十年了,这个茶庄就是现在商业地界位置优越的春来茶馆,“春来”二字取之于唐晓婉的父亲的名字。五八年公私合营,茶庄算是合作股份的了,唐春来也成春来茶叶公司的业务经理。虽说春来茶庄几经风雨,多次改建扩建,店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这老字号的茶庄始终没有废弃。哥哥唐鸣久说里边好大好大,地下室库房有 三个篮球场那么大,而且透风良好,茶叶从来没有发霉过。“文革”来到的时候,唐春来本来是改造好了爱国资本家,抗美援朝时还捐过钱,本来不应该当作“牛鬼蛇神”,耿直倔强的唐春来,因为阶级立场没站稳,替抗联出身的总店经理牛子刚说了公道话,惹恼了造反派头头,于是装卸工出身的造反派司令,借着风起云涌大革命,让不明真相的红卫兵小将革了唐春来的命,给一向梳分头的唐春来剃了秃头,带上最重的铁板特制的牌子,红卫兵小将们让他坐着“小燕飞机”斗来斗去…… 父亲唐春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觉得社会乱了章程,心理非常的憋屈,但无可奈何,广播、报纸上几乎每天都有报道,走资派、黑五类从钟鼓楼跳下来畏罪自杀的消息,那种刺激让革命的小将们有了快感。“革命真是痛快,消灭一个就少一个。”“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一些标语、大字报张贴在钟鼓楼的四周。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港城的气压很低,哥哥唐鸣久一早探望了在钟鼓楼外面请罪的父亲,听“群专”讲,父亲很不老实,问题交代的不好,还攻击污蔑红卫兵小将,尤其是让他交代大资本家唐嘉宽与他母亲三姨太的那些事情,他不仅不讲,反而说:“荒唐,荒唐,荒唐至极!” 那三角带的抽打倒没把父亲怎么样,受点皮肉之苦他也能承受得了,抗联老战士牛子刚都能挺得住,我唐春来也能挺得住。但让父亲交代他母亲与大资本家唐嘉宽的事,他是根本就说不明白。他六岁,爷爷唐嘉宽就死掉了,至今还埋在老家胭脂镇的上沟,他又能说些什么?感觉自己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羞辱。他一天没有吃喝,用给他写交代材料的纸写了一份遗书,能想象到,那种郁闷压得他实在受不住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瘦弱的父亲爬到钟鼓楼顶上,纵身一跳,成为第十六位“自取灭亡”的反党分子了……不久,奶奶梅雨香这个从北方h省锦阳地区胭脂镇来金港淘金的女人也被她的儿子“领走”了。 唐晓婉与哥哥唐鸣久相差整整一旬,懂事的时候,哥哥回老家胭脂镇那边成为知识青年了,母亲一个人带着她过日子,依旧住在老宅子里。那是一年的春节,哥哥唐鸣久从北方h省锦阳地区胭脂沟农村回来过节。邻居家张灯结彩,燃放爆竹,而唐家仍然是在昏暗的15度灯泡下包着饺子,这也算是唐家人最奢侈的日子了。谁成想,那天夜里发生一场大火。老式房屋,木制结构,窜起火来,像火烧连营一般。一向温柔的母亲像不要命似的,蹦跳地拉着哥哥钻进了火海,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拿,只和哥哥将一个用麻袋包着的大铜壶和宜兴紫砂壶,背了出来。母亲秀气的脸被烟熏火燎,眉毛已经烧没有了,那黑黑的手指,不管不顾地搽着额头上的汗珠,庆幸地对哥哥说:“这是唐家传辈的宝贝,也是命根子,豁出命都要保存好它,明白吗,鸣久?” 哥哥点点头,算是记住妈妈的话。第二天天不亮,哥哥便喊来茶庄的老总管德叔的儿子德自强,一起到掩埋父亲尸骨的石门山墓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家里的两件宝物埋了起来,这些事情唐晓婉她都不晓得,是后来妈妈跟她说的。晓婉十多岁的时候,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那种支撑是相当的艰难。临终的时候,把家里秘密告诉了晓婉,原来的老茶庄下面有一眼井,那水泡出的茶是格外的好喝,有朝一日,要好好利用那眼井。不过,这个时候,春来茶庄已经改了名字,叫东方红茶庄。 一晃又是多少年,唐晓婉跟着小姨妈在h省生活了好多年,但始终惦记那个春来茶庄。直到她考大学的时候,哥哥说来信说,如果不愿念矿业学院,那就学法律吧,哥哥的想法显然影响了唐晓婉,她这才跟小姨妈说:“我想考金港的财经大学。” “那好啊,去金港那可是个好地方,你要有那个能耐,你就考到那里,你妈从咱们胭脂沟出去,第一个落脚点,就是那里,她特别的喜欢那里,一待就是那么多年。”小姨妈肯定了晓婉的想法。 “如果考上了,我就想留在那里,把姨妈和姨夫一起接到那里。”唐晓婉这样表白。 一晃几年的光景,说到做到,果然唐晓婉毕业就留在了那里,她没有失言,把姨妈姨夫都接到了港城,共同生活。哥哥唐鸣久和德自强也被他们回乡务农的那个凤凰岭县劳动局招了工。不过没有被安排到胭脂沟乡下沟最理想的有色金属矿去,也没被安排到还算说得过去位于胭脂沟乡上沟的石灰石铁矿当工人,最终落脚于胭脂沟乡中沟的煤矿当工人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加快,唐晓婉早在大二的时候,就收到了金港市商业局给父亲唐春来平反昭雪的决定,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拿掉了。家庭出身不是问题了,哥哥唐鸣久终于有机会开始发达了。一心想成就点事业,他实在不甘心在那个煤矿继续做他的销售员,一天到晚与铁路、钢铁厂、发电厂、煤炭公司打交道。不知他通过哪个渠道联系到了爷爷大老婆的孙女、已经在香港做了大财团的董事长唐鸣鸿。毕竟有血缘关系,她答应帮助哥哥鸣久在内地打出一片天地。德叔的儿子德自强的脑瓜子活络,他不甘心继续在国有的胭脂沟乡中沟的煤矿继续当他的采掘队长,他通过哥哥唐鸣久结识了胭脂沟乡的党委书记叶福堂。 叶福堂是凤凰岭县最先吃螃蟹的人。他四方大脸,印堂宽宽,嘴大,嗓门也大,讲话的声音,洪亮而且有力。他是土改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敏锐且有思想,这些年靠着他的精心运筹帷幄,胭脂沟乡这个不发达的穷山村,有了很大的起色。他干啥都讲究章法,比如说想吞并有30万人的胭脂镇,人家就先造舆论,然后再步步为营地去占领。手段自然是老辣,每一招式,都让自己的对手难以招架。 在地区的经济发展论坛会上,叶福堂开宗明义,说胭脂沟乡所有的老矿都是国家的,但同在这三条沟上的胭脂沟乡不能图有虚名,凭着那么多的资源不参与开采,光整那点土地盼秋收,当个土地主,他是不愿意干,乡里一定要办个像样的小煤窑,阔气阔气,并想在“国家队”的挖掘点人才,给他们管理管理。当时许多入会的领导以为他只是发发感慨,没想到,私下里他早已“蠢蠢欲动”了。玩得是先斩后奏的计谋,半年前,就已经将国有煤矿最棒的采掘队长德自强招到了自己的旄下,并劝说掌握国有矿销售渠道的哥哥唐鸣久,同他一起过去承包那个乡办煤窑。 那胭脂沟有百年的开采历史,方圆百十里的地下,蕴藏着丰富的宝物。从老牛背顶上的云岗峰向下,可以分辨出三条不同寻常、蜿蜒曲折的沟壑,他们形似三条巨大的蛟龙,一直把自己的身子没在那奔涌不息的胭脂河里。这三条沟,每条沟都有自己的典故。上沟是石灰石矿,中沟是燃烧值特高的优质煤矿,下沟最早是发现了金矿,后来又发现铜矿。环行的小火车,把三个矿又圈到了一起。原来山里只住着唐家、牛家、陈家这些猎户,后来迁来躲难的郭家、梅家、叶家。自从这山里发现了宝藏,三条沟坎的阳坡上,房子就一排接着一排地盖了下去。胭脂沟人丁兴旺,矿藏一开采,这里就成了遐迩闻名的富裕商贾重镇。 下沟的金矿曾吸引了好多外国冒险家来淘金,一些冒险家一夜暴富,接踵而至的便是按照市场经济的定律,各种肤色、黑眼睛、蓝眼睛、灰眼睛,风情万种的女人纷至沓来。矿山镇不是千户镇,变成了一个国际村。那金子不仅成了宫中美人权贵们的穿戴饰品,政府也用采来的金子给受宠的女人们换来了香香的胭脂。胭脂镇的最初形成,完全是因为那些女人的到来而形成,“胭脂”除了成了美女的代称,也象征着经济的繁荣和发达。先不说胭脂镇女人的漂亮和美貌,那三条沟的开采历史,铸就胭脂镇往日的辉煌。男人发了财或远走他乡,或在这里盖房置地,娶几房女人繁衍生息,而女人一向是奔着流金的地域而来的,富有最终没有让多少女人离开这个胭脂沟,她们把自己的身子骨完全地变成山坡上的一堆堆黄土罢了。 胭脂沟的传说归传说,但胭脂女一些做法一点也没改变,她们依旧在想方设法摆脱已经不再富有的矿山了,开始南下到沿海发达地区开始淘金了。那里的钱容易赚,那里的钱实在太厚实了。唐晓婉最早有这样的想法,离开胭脂沟那地方,她通过高考走了,但其他的女孩子也想着办法要离开那个已经不景气的地方。 先不说哥哥的魄力没有德自强大,但哥哥唐鸣久非常理解德自强的这个决定。那个时候,哥哥和德自强他们俩已经三十多岁了,健如牦牛的德自强早已经结婚了,而略显单薄的哥哥唐鸣久只是同孟秀橘有些相好,但却始终没有成婚。德自强和哥哥唐鸣久小时侯,因为两个母亲同在哺乳期,互相都吃过对方母亲的奶水,因此一直是亲如弟兄,德自强心里有多大的委屈他只跟哥哥一个人说。之所以离开胭脂沟乡的中沟,德自强就想摆脱女人的纠缠,换换环境。 那是一个夏天,德自强的6岁的儿子在矿山的矿车道上玩耍,不幸被自行的矿车给撞了,去医院抢救需要给儿子输血,谁知一化验,血型却和德自强及他的老婆牛玉玲不一样,俩人无法给儿子输血。万分危急的时刻,不得不从县血库那里调来儿子需要的血。当时,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异样的眼光看德自强,那番议论也让他感觉莫名其妙,德自强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德自强十分恼火,牙花子肿痛了好几天,人家怎么就敢给欺侮被矿工们称为《列宁在十月》的“瓦西里”的他,而且就这样轻易而举地给他戴上绿帽子? 半年以后,在儿子病愈的时候,德自强带儿子到地区医院验了次血,因为知道老婆的血型,给德自强的结论是,儿子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老婆牛玉玲在煤矿的食堂工作,在矿山来说,那是数一数二的工作,背景靠的是她那当矿长的三姑父。谁有胆量敢这样?德自强不动声色,继续下井,继续地当他的采掘队长。终于有一天,德自强看到了他最不想看最不愿看的场景。那天瓦斯警报,德自强下井不久就返回了地面。警报一时半会儿也解除不了,德自强只好回家休息。透过半遮的窗帘,他见到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德自强怒不可遏,一对狗男女,竟在属于他的床上做着赤裸裸的“性福运动”……自己的女人,那白净净的身子被压在了下面,当德自强上前抡拳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男的竟然是他们的矿长,顿时,全身的血全部冲向了脑门子,说令人发指不算过分。德自强不是个懦弱的人,只见他铆足了劲,攥得那挖煤的大手拳头咯咯直响,像武松痛打西门庆,“啪啪……”雨点一般的拳头,打向了那偷了女人的矿长。下头“性福”了,上头就得吃苦头了。脸刹那间开了花,鲜血从鼻子、嘴里登时冒了出来……女人在没命地哭喊着,德自强的皮鞋使劲地落在矿长的身上…… “你打死我吧,不该矿长的事……”女人牛玉玲越是这样的哭喊,德自强越是来劲。 “噼噼啪啪”,德自强给哭喊的女人也来了几下,嘴里骂道:“我让你犯贱……” 不知过了多久,德自强才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凉,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背不知啥时被什么划伤了。他顿时感觉浑身的血凝固了,心是那样的酸楚,那样的悲伤,他咆哮着:“滚!滚!都给我滚!” 矿长慌乱中穿上衣服逃走了。德自强没有去报官,也没有听女人玉玲的诉说,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窝子像塞了团粘糊糊煤泥,堵得非常厉害,两只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原来只知道“令人发指”这句成语,这回算是亲身体验“令人发指”是怎么一回事。 当晚德自强把女人和孩子都赶走了。他去了胭脂沟中部唯一的小饭店,还没有坐下来点菜。老板娘白瓶儿就喊他“瓦西里”,可他连理也没理,脸色铁青。白瓶儿知道他心里有事,闹这玩也得看是不是时候,她伸了一下舌头,没再说话,回头给德自强沏了一壶绿茶,意思让他消消火。 白瓶儿那年不足三十出头,但在胭脂沟算是数得着的美人了。她的家就在胭脂沟的上沟,一家人的长相特也别,说起来就是外国人当年来胭脂沟采矿的佐证。尤其她那双与众不同、凹陷进去的大眼睛,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老板娘瓶儿说她们家姓白,但这姓氏迁徙却和德自强老家在哪里一样无从考究。不过,瓶儿肤色的白,却让十里八村的女人们羡慕,人家不擦胭脂,皮肤也是细白细嫩的,那高挑的身材,更让人嫉妒。好长一段时间白瓶儿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套黑色的套装,黑里带金色的头发,用一组丁香花瓣色的发卡把她的长发掐着,向上固定的那一溜头发,随着她的移动在颤动,显出格外的精神。 春天花开的季节,那些山花开得分外的妖娆和美丽,就好像姑娘媳妇穿着花裙子在河里嬉水,流水不腐,香气袭人,香草、各种山花的花瓣儿,浸泡在那潺潺的流水之中,从上沟一直流淌到下沟,高程落差形成的天然小瀑布,散发着阵阵的浓烈香气,那胭脂河成了名副其实的香水河。 白瓶儿家的饭店就在胭脂河边上,那门前长着十几棵丁香树,每到春天河水开涨的季节,丁香树一起喊着号子开花,一簇一簇,胭脂沟的女孩子都喜欢到那里折上几枝打着花苞的丁香,回家插到花瓶里,等着花开。那是镇子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饭店的主人白瓶儿,说是矿区的花魁不假,但也是个受过磨难的苦命女人。白瓶儿原是中师学俄语的大专生,那时因为中苏关系紧张,学校里基本上没有开设俄语课的,所学非所用,她也就没能在学校继续待下去。但她的俄语出奇的好,在几个音节、音调上,别人发音好像有天然的障碍,而她竟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发出来,好像与生俱来。她的第一个男人牛德虎原来是中沟煤矿最棒的采掘队长,可婚后不到一个星期,就在井下遇了难……年纪轻轻的她成了寡妇,新婚的丈夫死了,让她伤心不已。连她说话的声调里,都掺杂着悲伤的音素。余下的日子怎么过?她一个人拿着绳子去上吊,想一死了之……可矿难守寡多年、担任妇女主任、与自己母亲岁数相差不大的寡妇刘桃花,一直追她追到坟地林里,去劝导白瓶儿说:“想开一点,以后的路还长,你还年轻,孩子,一定要挺住啊,不去无为地死啊……” 白瓶儿在坟地里嚎天哭地整整一天一宿,谁劝也未能把她劝回去,矿上只好派车拉上新上任的采掘队长德自强,把哭得死去活来的白瓶儿背下了山。俩人车也没坐,德自强一憋气走了十里多地,尽管白瓶儿用拳头不断地打、掐着虎背熊腰德自强,但他还是带着小跑,硬是把她送回了家,并让采掘队几个家属,轮番看守着白瓶儿,让她打消想死的念头。 冬夜的苦熬,春日的难眠,但日子还得继续啊。两年后,白瓶儿又遇到因公致残转到地面工作的麻拐子。谁知结婚还没有三个月,那麻拐子便被小火车撞死了。这回白瓶儿真想死了,她偷着买了瓶敌敌畏,喝了下去,上门来探望她的矿工家属,发现她口吐白沫,并嗅到了敌敌畏的味道,妇女主任刘大妈说:“不好,这媳妇喝了敌敌畏,赶快送到医院抢救……” 说来也巧,那天休班的也是德自强,又是和几个矿工背着白瓶儿跑了3里多地,才让白瓶儿得到及时的抢救。那时,“霍一刀”是矿山医院的院长,亲自坐镇指挥抢救,实习医生梅安姝灌肠、洗胃,折腾了一天一宿,总算把奄奄一息的白瓶儿救了过来。自从那天,刘主任和几个妇女干部,几乎天天守着白瓶儿劝导。矿业技校冯渔樵这个胭脂镇小有名气的艺术人,平时能和白瓶儿说到一起的去的女人,也来医院帮助劝慰。 “好死不如赖活,想开点,你想让你的母亲——白发人为你这个黑发的女儿送殡?”妇女主任刘大妈虽说没有更高的文化,但那种朴素直接的话语,却实实在在地表达了那种真实的感情。 说到自己的母亲,白瓶儿才勉强地支撑下去,但心里还是觉得没意思,以后自己究竟怎么办呢?清明的时候,她一个人去云岗峰墓地祭扫两任丈夫的时候,心理的难过指数严重超标,几乎让她全线崩溃……正准备上吊的时候,却被云岗寺的老尼救下了。妙云老尼说:“天无绝人之路,你还没有为人世间做什么善事呢,不该啊……” 白瓶儿一个人的日子,就那么过着。冯渔樵在矿业技校办文艺宣传队,需要帮手,白瓶儿不仅会敲扬琴,而且手风琴拉得也不错,尽管她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却是死了两任丈夫的寡妇,她恋爱资格,不知什么时候被取消了,但不能剥夺人家工作的权力。后来,技校的文艺宣传队在白瓶儿的加盟下,很快从县里脱颖而出,直接参加地区的文艺汇演。为了提高表演水平,文艺宣传队经常加班地排练习。冯渔樵和白瓶儿经常到镇上新开的胭脂春饭店吃饭,白瓶儿的业余生活逐渐地多起来,脸上泛起了红润的光泽。显然,她的心境已经开始从寡妇的序列中逃逸出来,开始感觉到生活的乐趣。 外乡人丑陋的石大勺子来矿区开胭脂春饭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就是屋里没有个当家的女人。俗话说,男人不娶财落空,女人不嫁身落空。一边是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这边是死了两个男人的小寡妇,自然有媒人上门说亲。 凭三寸不乱之舌,硬是说动了丑陋的石大勺子,白瓶儿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个归宿,否则以后怎么办?结婚喜庆的日子,石大勺子这个年龄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心里是格外的喜兴,多喝了几杯,外出送朋友往回走,不经意地被一块石头拌倒了,结果一头栽倒在小水泡子里,干净利落,一下子呛死了……自古红颜多薄命。不少男人骂白瓶儿是“丧门星”,白瓶儿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她本来是不相信那些唯心的算命说法的,难道自己的命真的是命中克夫吗?但眼前的事情,却发生了,不相信,也不行,这要自己怎么办? 在胭脂镇,因为丧夫,白瓶儿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矿上的男人,有事没事,说话都拿白瓶儿做话引子。 “想找女人,找白瓶儿去吧!” “想早死,去找白瓶儿去吧!” “想漂亮女人,找白瓶儿去吧,她那东西可是带着牙口的,整一下子,就让你归了西天,不服气的就去试试……”难听的话十分不入耳。 一连几年没有媒人靠前,寡妇门前是非多,但白瓶儿却没有,因为男人都怕沾染上晦气。 说实在的,在这上中下三条沟的国有矿,也没有哪个男人敢拍着胸脯来娶她。白瓶儿也想去矿区外找男人,但她担心,找回到矿山,那帮子矿工还不得欺负死他啊。廉价的白瓶儿不干,要价高的人家也不干。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人就这么坚强地过着。冯渔樵是个美貌能干的突出女人,她比白瓶儿小几岁,但她却是个有思想的女人。石大勺子死了,她对白瓶儿说:“胭脂春饭店还得继续地开下去。”俩人坐在技工学校的办公室里,一直谈到了掌灯时分,冯渔樵是白瓶儿的事业成功的最有力的支持者。 白瓶儿办理了停薪留职,继续石大勺子未尽的事业。她起早贪黑地忙碌,什么闲言碎语也不听,倒越发精神起来,自己感觉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喝过了三眼井水的白瓶儿,却多了几分的世故。自从结识德自强、唐鸣久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她不再去寻死觅活,她觉得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没有得到,干吗要寻死觅活的?把德自强、唐鸣久列为要再嫁的侯选对象,但白瓶儿觉得是想了也白想,打情骂俏还可以,真正谈到婚姻娶嫁,她还没有这样的奢望。不过,她着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省城里才兴起时髦的新款羊绒衣,白瓶儿便托人给捎回了两件,一件自己穿,另一件给了好友冯渔樵。那件粉色带花,穿在白瓶儿的身上,曲线美表现的格外充分和完美。 冬天镇上流行马靴,白瓶儿早就穿到了脚上,换个活法,白瓶儿忧伤的脸上笑容渐渐显露出来。那些低俗的矿工,经常把裤腰带以下的话挂在嘴边,挑逗性的语言,也经常流露出来,但她也根本不在乎,变得越来越泼辣 .石灰石矿上的小干部,信口开河地挑逗白瓶儿说:“瓶儿妹妹是哪个文艺团体下来的?穿着这样时髦?” 小干部瞅着白瓶儿没注意,顺手去摸白瓶儿的屁股。白瓶儿回头瞪了他一眼说:“省歌舞团的,就是因为偷了两个小馒头给你吃,被人家给开除了,你老婆还不知道吧?” 小干部羞红了脸,没有再敢吱声,自知不是白瓶儿的对手。不过,她对德自强却不一样,即使说了过头话,她却也能接受。白瓶儿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了度过了自我疗伤的日子。她每天最盼望的是,德自强和唐鸣久这些人能来她的胭脂春饭店坐上一会,即使不喝酒,喝杯开水,跟她聊上急忙句,她心里也特高兴。想着,德自强这会儿工夫就到了。她的脸上荡漾着发自心底的微笑,让疲劳的德自强感觉到她心情的轻松愉快。 “今晚没人和你搭伙?”德自强张嘴直接就来。 “德队长都不来,别人还有谁敢来的?”瓶儿的脸上泛起无比兴奋的悦色,她用眼睛在勾着德自强的心神。其实这是个美丽的女人的善良、贤惠,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她把德自强让到了小包间,然后马上给挑剔的德自强拿出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好茶铁观音,沏了一壶茶,这才安排德自强的酒菜。 白瓶儿虽说是个死了三任丈夫的寡妇,但她绝对不是个荡妇,她是个能够守住自己贞洁的女人。镇上有权有势的叶宝龙,那会儿还没有当镇长。在工商所当管理员,依仗自己的叔叔是地委书记叶福堂,想揩白瓶儿的油,借着酒劲把白瓶儿抱上了面案想非礼人家,结果里被白瓶儿踢他勃起的命根子上,痛得他连呼带叫,跑出了饭店……叶宝龙想冤枉白瓶儿,到镇派出所去报案,可值班的民警牛大为根本没理会这个叶宝龙。当然,那些都已经成为城南旧事了。 在白瓶儿的眼里,德自强和唐鸣久两个回乡的知青是矿上最金贵的男人,他们俩是矿上少数几个从来没有同下井的“煤黑子”“包月”分享一个女人的男人,也没有像镇上工商所的小喽喽叶宝龙那样无赖,见到女人就想脱裤子,因此她格外的高看德自强一眼。还没等再聊上几句,等菜的工夫德自强就见到刚下火车,风尘仆仆的唐鸣久。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在家里陪老婆?”唐鸣久满脸的疑惑。 “陪老婆?唉……”德自强长长地叹了口气。“兄弟,一言难尽,不说了,喝酒。” “发生什么事情了?”唐鸣久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急切地问。 “他妈的,不是人的矿长,大白天在家搂着玉玲睡觉……”德自强的眼圈发红了,眼里充血的毛细血管几乎要蹦涨出来,那两只铁锤一般的拳头攥出了响声。 “这个杂种!他妈的他哪缺女人?”唐鸣久愤怒至极。“欺负我兄弟, 二 那是改革的年代,选能人去乡镇办企业,致富奔小康,是当时的一种时尚。哥哥唐鸣久和德自强应聘去胭脂沟乡办的矿一干就是两年,而且那矿就开在中沟国有矿边上煤层最厚实的南山坡。效果不错,德自强当矿长,哥哥唐鸣久跑外,专门搞销售,全国各地到处都有客户,生意也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德自强三年时间就成了凤凰岭县名副其实的能人。他领导的煤矿是利税大户,井下管理,在周边可以骄傲地说是最好的。德自强是既风光又硬气,再加上他会笼络人心,不久就当选为那个县的什么委员。 山高皇帝远,在胭脂沟乡这个山窝窝里,就是他说的算。也因为胭脂沟有了德自强这么个能人,再加上每年上缴的利税多,胭脂沟乡在叶书记的运作下,很快并入矿区的胭脂镇。胭脂镇这一家伙搞得比县长的权力都大,叶福堂升官那是指日可待。从此。德自强的名气也大了起来,而且其中也孕育了他的霸气。在莫大的胭脂镇里,除了叶书记能说动他,其余的人,德自强根本没拿当回事。没别的,就是因为兜里有俩钱。进一步拓展,乘势而上,德自强也就变得更加财大气粗了。通过蚕食,一点点挤占了几个集体小矿的地盘,官司打到叶书记那里,他老人家就是一句话:“大鱼吃小鱼,快鱼吃慢鱼,有本事跟德自强对着干呐!” 自知不是对手,只得忍气吞声,任德自强宰割了,而他的乡镇煤窑的实力一点点增强。德自强采取的安全采煤及产量联产计酬,使煤矿的安全生产工作事故量下降,但煤的产量却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全省范围内,德自强作过好几次的典型报告,可以说是威名八方。德自强在几个小兄弟面前吹牛说:“咱德自强不是吹,只要咱站在老牛背上喊一嗓子,上中下三条沟,县城那边的人准知道,县领导很快就会来……不信陈大虎,明天就说我德自强病了,你看领导来不来?” “那哪能咒强哥。”陈大虎当然相信。 德自强的乡镇煤矿在县里有了位置,同时成了全县的财政支柱。叶书记自然是业绩突出,很快被提拔成副县长。德自强与老矿长为牛玉玲的事被演绎成多种版本的故事,越传越蝎虎,德自强索性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不了解内情的人,真以为他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德自强说话的嗓门大,当了矿长也照样下矿井,有几个采掘队长违犯安全条例,被他抓了现行,德自强骂了娘,有人就说他得瑟,太嚣张。德自强不在乎那些传言,反正我也不是国家干部,不怕累就让他们可劲地编。新来的县委刘书记,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烦德自强搞女人,认为长期下去,会损害县里领导的形象,曾不客气地警告他,再听到他搞女人的传言,刘书记就让公安局拿他的卵子。 县委书记说这话,让德自强有些恼怒,本来他不是那种见着女人拿不动步的人,只不过和白瓶儿有那么点事,就被人家演绎成红袖添香。再说了,咱们这儿,有句老话,劝赌不劝嫖,我抱你孩子下枯井了,刘书记要拿他的命根子? 德自强郁闷。有俩高参,给德自强点步,让德自强拿出点办法来对付县委的刘书记。说这话的人,就是县建筑公司的李总。说李总傻大黑粗,其实人家的心眼比菠萝眼都多,鬼主意一个着一个。那天德自强在县宾馆找女人,其实出事就出在李总身上,他这边帮德自强找,那边给派出所打电话。醉酒中的德自强和那位小姐还没上床,就被警察抓住。小姐当时就承认,而德自强根本就没承认。即使德自强什么都没干,公安那面却添油加醋地报告给了县委刘书记。刘书记自然不会放过他了,在干部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说:“有个矿长,个人的生活作风不检点,到县城来找小姐,这样的人怎能集中精力抓好煤炭生产?怎么能当好矿长呢?!” 德自强听后很不舒服。李总点拨他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外县来的咱们就得想点办法整治他。李总恨刘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县里准备建一个综合办公大楼,叶县长已经准备好了资金,可刘书记一句话就给否了,非要集中财力把百货大楼建完。这让李总耿耿与怀。李总很会借刀生事,对德自强说:“那天找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嫖娼,就是唠唠客,我跟叶县长说了这事,就是刀架脖子也不改口,不过你得去跟叶县长说说,免得领导对你有想法。再一个,现在刘书记是不是对叶县长有什么想法,我们得给叶县长支好腿。” 李总请德自强喝了两回酒,议题就这么一个,德自强这回真就听信李总的说法,酒后就跑到叶县长的办公室。 “叶县长,你在咱们县功劳那么大,可最后说的算是人家县委刘书记,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德自强按照李总的原话恰到好处地挑拨离间道。 “你别听一些人的议论,当县长本来就是干事的小媳妇,出点力没啥。”叶县长讲究分寸地说。 “那也不能有眼无珠,什么事情都不做调查就乱放炮?”德自强继续说。 “你别跟着县城这帮子人乱参合,回你胭脂镇好好干你的。”叶县长没有过多地说什么。 “那也不能让他姓刘的大权独揽呐?他那点水平哪行,上面应该提拔叶县长当这个县委书记,……”德自强不管叶县长愿不愿听,一股脑地和盘托出。 对新来的刘书记,叶县长有些想法,但他不会随便地在德自强面表露,他对于德自强还没十分的把握,于是回答也相当的策略:“提不提拔自己那是上级组织的事,自己再怎么张罗也没有多大的用。” 叶县长在德自强面前越是这样的谦逊,德自强越是觉得叶县长比刘书记水平高。德自强不是那种量小气俗的人,他开始注意观察领导之间的一些事情。叶县长有时故意回避德自强,却常常同唐鸣久沟通一些事情。地区要集中财力上高速项目,需要各县拿钱,事先叶县长找过唐鸣久,说今年能不能多销售点,年底的时候一并把项目的资金缺口解决。哥哥唐鸣久的回答相当的肯定:“可以。” “那就好!小唐,想不想去地区或省里工作?”叶县长表示出对唐鸣久的兴趣来。 唐鸣久心里不哈胆,自己到上面还能干什么?他实在是迷茫,认定自己经商是个奇才,做官不一定能行,因此,没有做明确的表态。好在来日方长,叶县长没有急于让唐鸣久有个态度,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叶县长从唐鸣久口里得到实底,便开始全面考察德自强,德自强再想耍蘑菇头也不行。一次碰头会后,德自强临走请示叶县长有没事情,叶县长直截了当地跟德自强说了那件事情:“地区摊派50万修高速的款,你替我老叶担了怎么样?”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德自强没有一点点的折扣。放长线钓大鱼。德自强想通过这样的办法让叶县长再帮他,至于起没起到鼓求县委书记和县长闹对立却有着众说纷纭的说法,无形中德自强成了叶县长鞍前马后跑得最欢的马前卒。叶县长明面上与德自强保持一定的距离,背地里却暗示德自强说:“水至清时,则无鱼。企业发展要有后劲,必须得把今后发展的钱留足了,都上缴了又怎么样?建筑公司的老李,每年上缴那么多,以后没了工程项目,他这个老总还怎么当?” 德自强听了叶县长的话,感觉有道理,单单自己少缴,恐怕要挨收拾,如果都不上缴那么多,摊大成本多留成,自己又不拿回家,企业发展的后劲肯定很足的。凤凰岭县历来是法不责众,他便联络一些骨干企业藏匿了一些资金,或者缓缴了税款,结果企业的日子真的好过了许多。 财政吃紧,凤凰岭县出现了历史上从来没有的新情况。将相失和,别提多别扭。该缴的税款,变着法不缴。县委刘书记越是说要关心机关干部的生活,叶县长便根据省里的指示,指点德自强几个财政支柱企业远赴欧洲考察,拖欠的税款,愣是让县委县政府几大班子三个月没发工资。人大政协的几任元老很不满意,一致的矛头对向了县委。后来县里虽说督办这几家企业,几家大企业是一个鼻孔冒气,资金回笼太慢,三角债不好办。 县委刘书记又让税务局定了新规矩,缓缴税款的企业老总、矿长、总经理不准出国考察,不准购买住房、不准购买小汽车,但落到实处一样都没卡住。反正没说不让在国内转游考察吧,叶县长介绍德自强认识了地区人民旅行社的女老总,其实德自强也不知道那女老总有什么后台和背景,听吆喝,又随人家组织的胭脂镇学习参观团,一起去金港那边研究外向型经济,去北京的大学参加什么函授学习,并说要活到老,学到老。回来以后,德自强是立竿见影,没有消停。来了个三下金港,研究外向型经济,但这几次去金港,都是得到老谋深算的叶县长首肯的,至于那些调研题目,都是德自强和杨佳宁他们几个人想出来的。胭脂镇的资源枯竭问题,下一步拿什么来拯救自己?资源型矿山以后的发展出路……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这些都是叶县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把戏。 德自强靠哥哥唐鸣久这些年在港城跑外结识的关系,自己又亲自拜访老同学老朋友,到金港还真就谈下了几个项目。矿山机械的老总同金港电机公司促成一个项目,机床附件厂同港城机床集团签下新的加工项目,德自强自己也同港城的外贸公司谈成了焦碳出口合同。最后要签字的那天,德自强他们把叶县长请到了港城,使整个调研活动硕果累累,最后算是载誉归来。 县里的电视台电台好一顿宣传报道,那是背地里叶福堂二儿子叶宝权私下里参合的结果。虽说叶宝权只是广电局的办公室主任,但他的能量不小,大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虽然年轻,但确实能够在其中搬弄一些事情。省里领导到凤凰岭县开党建调研会一个月,县电视台、电台每天都有叶福堂的消息。省委领导和地委书记来的那天,县电视台一连串就报道了叶县长的三条新闻,让领导们感觉到他的能干。德自强他们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吹喇叭抬轿子是时候。 局内人看来,在这场掰手腕中,叶县长占了上风。县委刘书记不仅没有控制好媒体,而且实实为县里的经济发展,几乎没有什么贡献,这样的评价,能让他站住脚跟吗?县政协的几个老头子一起出马,非要弹劾刘书记。 没有多久,刘书记真就被挤兑出局。也就在这个时候,中沟煤矿的德自强、下沟有色金属矿的杨佳宁、上沟石灰石矿的铁金山三个人同时接到通知,参加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为期半年的脱产学培训,不是中共党员的德自强算是个特例。后来有人说,本来没有德自强,那个人是人家县建筑公司的李总,但他的年龄超了。后来是叶县长钦点,德自强才如愿以尝。一切尽在不言中,互相也算有了默契。 此次参加人员,是由县委同各分管的条、块协调推荐产生的,据说经过省委组织部的首肯。开学典礼的那一天,省委管干部的副书记等许多领导都到了场,说明高层领导对这个培训班的重视。后来渐渐地德自强才知道,这是“一把手”的后备干部班。也就是说来自胭脂镇的三个人,将来要成为三个矿“一把手”的后备力量。就在那天聚餐的晚会上,德自强结识了从胭脂镇走出来,现在地区纪委当干事的赵渔鸣,当时俩人谈的很投机,那个时候,杨佳宁和铁金山都结了婚,见没有结婚的德自强跟冷艳的赵渔鸣谈笑风生,真觉得是一件好事,特别听说人家是地委的干部,二十八岁,而且至今没有婚配,当然想促成一对美满的婚姻。于是经常跟着起哄,德自强自己也挺得意,杨佳宁说:“德矿长如果能把她拿下,我杨佳宁回去就送你20克黄金,让你给她打个金项链。” “此话当真?”德自强从来也没有这样大的信心。 “老铁在这里作证,我杨佳宁如果说话不算数,就天打五雷轰。”杨佳宁说着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了一瓶大高粱烧。“拿碗,咱们仨人将这瓶酒干了,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个日子。” “还像个爷们样,我老铁给你作证,50克黄金。”铁金山相当的来劲。“我也得表示表示,你要办喜事的两立方红松家具,我全包了。”仨人说着,便一扬脖子,便全部干碗了。 好些时日,德自强在想着法子追人家赵渔鸣,但这个赵渔鸣是个特别有主意的女人,对德自强这位来自家乡的大哥,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后来德自强觉得挺沮丧。回来喝酒喝到了大半夜,说自己跟赵渔鸣没有戏了,今天晚上在省城电影院门口,他看到赵渔鸣与经济管理干部学院理论教研室的曲教员手拉着手,进了电影院。从那一天起,晚会上没有了德自强的男高音《三套车》。 事情过了好多年了,德自强一直没有结婚,他心里一直有着那么个抹也抹不掉的阴影。后来听说,赵渔鸣同理论功底很厚的曲教员结了婚,并且人家曲教员还考取了人民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再后来,听说曲教员去金港发展。赵渔鸣随其到金港的开发区管委会还是什么检察院工作。 德自强虽然没有得到赵渔鸣的爱情,但他在官场上官运亨通,心理也算是有了平衡。县里决定将他们代管的胭脂镇煤矿与乡镇煤矿合并,德自强一下子成了国有矿的主要领导。身为地委书记的叶福堂,在那次煤炭矿业合并的干部大会上说:“……乡镇矿的机制比国有煤矿要灵活,而且最早走向市场,我们这样合并,就是要探索煤矿经营管理的新路子,就是要把我们的煤矿效益搞上去。” 德自强的精神很振奋,他没想到叶书记一下子把自己推到最前面。那阵子,德自强非常年轻,当晚是坐着地委叶书记的车子去的胭脂镇国有煤矿的办公大楼。德自强原来特喜欢穿一套劳动布做的工作服,这次他改变了做法,当矿长,尤其是“一把手”,决不可以天天穿着工作服,挨个矿井去领着工人干活,他是需要指挥下面的副矿长来摆布一切。那阵子,唐鸣久经常在金港的火力发电厂和热电公司长驻,主要是回笼资金。基本上是每个月哥哥要回矿山看看。德自强给哥哥电话说这个月底你暂时不用回来,我到金港那边去。哥哥和德自强亲如手足,俩人见面当然是无话不谈。德自强说他原打算在胭脂镇那边搞点钱后,调回金港,现在看来一半时回不来。改革开放后,金港发展的相当快,自己总蹲在那个山沟里,觉得特憋屈。年岁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成家。他说这次回港城,感触颇深,让他对以后矿山的发展有了新思路。哥哥说他也有了新的想法,堂姐唐鸣鸿准备在金港设立集团的国内办事处,自己想加入鸣鸿集团。德自强说你暂时不要马上离开,等我这边稳定了,你再走也不迟。哥哥唐鸣久没有犹豫,马上说:“那暂时就这样。” 唐鸣久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叶福堂的唯一的姑娘叶宝颖已经到了煤矿来上班,先是在煤矿的生产部做了几天的生产计划员,现在又提出要到供销部去当计划员。其中的奥秘,德自强已经看清楚了,虽然她年岁小,但她给她的哥哥叶宝磊出了不少的主意。她说未来的世界大战,是争夺能源的战争,在凤凰岭县,胭脂镇就像中东一样,那是一块最大的肥肉,谁都想控制啊。这个女人不是随便说说而已,那是一步一步心里是装着具体行动计划而来的。她建议重新划分了销售区域,把所有的销售合同,全部纳入她的计划管理之中,她说是计划外,就是计划外,你着急,计划内的也赶不上她的计划外……唐鸣久一见这架势就打怵,自己领着销售人员建立起来的网络,马上就被她控制起来,如果照她这样地揽权,用不了多久,这几十里的煤矿,不再是德自强在这儿坐镇了,很会成为叶家的私有财产了。 “自强,我这活干不下去了,你也别怨我不帮你。弟兄们的反映和现状,你都看见了,我受不了这窝囊气!”唐鸣久把抽到半截的烟扔到了地上。 “走,我同意,但你得给我培养一个接班人,否则我的市场就没有了。”德自强担心起来。 “这个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把市场整明白了再走。”鸣久哥哥既理解德自强的处境,又很讲意气地说。德自强非常地高兴,俩人一起去了港城海鲜做得最好的海味馆,酒桌上,德自强又谈了自己的下一步做法:“我准备这次回去以后,将所有的矿级领导干部全部免职,实施招聘上岗。群众意见大的,干脆调离,我不管谁有什么他妈屁意见不?” “这事在港城能行得通,在胭脂镇未必可行。”哥哥唐鸣久说。 “我说行就行,不行也行。”借着酒劲,德自强十分武断地说。 德自强挺怀旧的,和鸣久哥哥一起去了小时侯经常一起钓鱼老偏岛,到了清明节的那天,俩人一起去石门山,祭扫了两家的墓地。德自强说:“将来我老了,干脆就把自己的骨灰撒到大海或者大山里,不给后人添那么多的麻烦。” “忙乎那么长时间了,说不定连个撒骨灰的人也没有了。”哥哥嘴黑,一语双关地说。俩人一起去了当年下乡回老家之前喝酒的那个小饭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找了一个烧烤店。俩人的谈话在继续,哥哥这些年当销售员当惯了,也不管德自强愿听不愿听,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一步跟瓶儿的事怎么解决?”哥哥十分关心,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就那么直率地问他。德自强也并不在意,别人说这话,他差不多会翻脸,但对鸣久哥哥他不能那样做。 “先那么挂着吧,白瓶儿可不是其他的女人,给买件像样的貂皮大衣,人家就随意地跟你走了,她是个有主意的女人。”德自强沉思了片刻说。 “那你怎么完成生儿子的计划?”哥哥又问。 “如果有一天不行的话,我去福利院领养一个。” “那何必呢?” “你还说我,你自己怎么不快点解决问题?” “我的问题五一就解决,我们俩就等着办好去香港的旅游证。”哥哥唐鸣久说。 “说说,嫂子是干啥的,哪里人?”德自强问。 “哈尔滨的一个中学老师。”哥哥回答。 “那你和孟秀橘的事就算了结了?” “当然,不了结怎么办,过去人家的姑父是铁矿的矿长咱们能奈何人家,现在又调到省城去,我是更奈何不了了。”说这话,哥哥唐鸣久挺心里难受,说话的声调都有些异样。 “石灰石矿的老铁不能帮帮忙?”德自强真想帮哥哥。 “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哥哥唐鸣久独自喝了一口酒说。 “哎,说说现在的嫂子,啥模样,能否对得起观众?” “老大不小了,就那么回事呗!” “怎么认识的?” “很偶然。” “很偶然?准备把家安在金港还是哈尔滨?”德自强关心地问。 “当然是金港了。”哥哥没有再说下去。德自强感觉哥哥没有兴趣谈,也就罢了,再深说也就没有意思了。 俩人喝过了酒又去看钟鼓楼街的东方红茶庄。茶庄的那条老街面貌依旧,不过从德自强喜形于色的表情看,他对茶庄非常感兴趣,不知鸣久哥对此有什么想法。 其实唐鸣久对开茶庄非常感兴趣,妹妹在港城上学,所有的费用都需要他支付,他想凑足了钱,把那老房子盘回来,重新开个茶馆或茶庄。尤其自己的对象一旦调到金港没工作怎么办,开个茶馆也未必不行。今天特别,没想到,俩人想到一起去了,俩人不约而同,又算是一拍即合。 这么多年了,哥哥唐鸣久的积蓄也不算少,再加上德自强的支持,现名东方红茶庄没有花多少钱就到了哥哥的名下。谁来具体干呢?德自强推荐了人选,说胭脂镇开饭店的老板娘白瓶儿,这个人俩人都了解,但她还有个妹妹,哥哥唐鸣久似乎有些耳熟能详,听到的议论颇多,但一直没跟德自强核对。 德自强说她的妹妹莲儿娇美玲珑,嘴特甜且善于应酬,适合做茶房。虽说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那也是有情可原的,本省当年的招生政策,不是从高分到低分录取,而是报本科就是本科,不允许大专录取。其实她的成绩挺好的,就差了那么几分就可以进本科学习。听白瓶儿说莲儿妹子挺好学,磨练一段时间,准能成手。 “你见过这妹子?”哥哥唐鸣久问。 德自强忙回答说:“见过。” 从表情来看德自强非常中意,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说:“如果人家愿意去金港,那是一石几鸟的好事。” 德自强有这样的眼力,哥哥唐鸣久毋庸置疑。眼下自己的妹妹晓婉不能荒废了学业去开茶馆,这算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好办法。话就这么撂下了,哥哥唐鸣久同意德自强的做法。其它的事由他来做工作,哥哥相信德自强的能力。 说实在的,哥哥愿意成全德自强和瓶儿的好事,其实那么多年,人家一直在等他,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那才让人瞧不起。德自强现在变化很大,他也不再是以前的德自强了。矿上的领导层,除了唐鸣久没挨过德自强的骂,其他人统统挨过德自强的骂。原来一起下乡的好哥们、上沟石灰石铁矿铁金山的弟弟铁银山从省城那边来胭脂镇一回,当时没把人家鼻子气歪了。人家大老远地来看看老朋友,德自强却鸡巴摆谱,让人家吃了闭门羹。 铁银山可没有那么多的修养,气呼呼的,当即翻了脸,气愤地在给哥哥打电话的时候便骂开了:“奶头不大,盘子不小。他早晚会爬着上门来认我老铁的。走人,唐兄,这事怨不着你。” 人家一怒之下,上车走人。唐鸣久追了5里多地,才追上人家,好一顿解释,才给了哥哥唐鸣久的面子。煤炭不好销的时候,是人家铁银山亲自陪着唐鸣久去的炼铁厂,如今煤炭紧俏了,就把多年的老朋友给甩了,那不是唐鸣久的为人。回去以后,唐鸣久当大哥的把德自强是一顿的臭骂:“你牛个鸟?当官了,就忘了老朋友?”但就凭这一骂就能解决问题?不现实。 德自强的排场越来越讲究,一时间,出门前呼后应,本来那台吉普车挺好,跑乡村路实用,一个客户为了在他那搞到煤,也着实地下了工夫。车子换了一辆又一辆,玩腻了,随时更换,频率相当的高,但这些都是那些拉关系的客户们送的。为了这事,唐鸣久曾经侧面地暗示过德自强,但不管用。 还好,德自强虽然春风得意,但他还没丢下白瓶儿。饭店不忙的时候,瓶儿也经常过来小住,俩人的感情保持的不错。白瓶儿跟德自强吹枕头风,安排自己的妹子白莲儿,德自强二话没说,答应了。 女大十八变,原来的莲儿像没开扎的萝卜头干瘪干瘪的,谁知这姑娘几年工夫未见,越变越漂亮,初来矿区,成了回头率特高的女孩,比她姐姐还要出色。那天来矿区这儿看露天电影,回去的路上遇到劫道的,幸亏莲儿的一个在矿上下井的中学同学帮助,否则那天莲儿肯定要遭殃的。她的手被刀划了那么大口子,吓得她当即尿了裤子。那个流氓,被老同学当场擒获。 后来德自强安排莲儿到煤矿上班,工作是矿山女孩子最羡慕的工作,在职工食堂。她利用在窗口打饭的工夫,经常给帮忙救她的老同学,多盛几勺肉,或者多给一个馒头……莲儿懵懵懂懂地算是对那个同学有了好印象。莲儿也经常替他惋惜,他的父亲矿难死了好几年了,家里身下还有五个兄弟姊妹,他是老大,本来他的学习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考大学别人不行,他肯定没问题,但就是家里实在太困难了。临要考大学的前夕,他决定不参加考试了。莲儿后来到矿山,才发现老同学已经加入了煤矿工人的序列了。这一年,莲儿也给了老同学不少的关照,但一切都是私下里的。莲儿手上戴的一个5克拉的金镏子,就是矿里组织矿工去省城 三、四 明明是自己给人家送错了的,自己却说是赠送给人家的。好在人家夏凡特领情,他说:“莲儿,放在这儿吧,我们今天就是来消费的,揩谁的油也不会揩你的油……” “……”莲儿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欲言欲止。 “莲儿,如果在我们软件城那边开个分店,那生意一定火爆。那里都是些书生、知识分子,喜欢到茶馆聊天、谈项目,消费水平不是很高,人家也能消费的起。”夏凡又给莲儿出主意。 “那是个好主意,但莲儿没有那笔资金啊?”等到客人都散去的时候,莲儿对夏凡说。 “资金会有的,守着金饭碗会要饭吃?” 真是灯不点不明,人心不拨不亮。夏凡那么一说,莲儿没有就此罢休,反正矿山的煤炭有的是,趁着现在的机会,她是能多搂点就多搂点。 茶馆简直快成矿上的销售二部了。莲儿的电话白天晚上都要开机,不仅给发电厂供煤,还给钢厂供煤,不少煤炭用户想方设法接触莲儿,都想在她这里整出几个专列来,煤炭真是个美妙的东西,能够换取多少资财?反正莲儿每月都有几十万元的进帐。可惜茶馆面积太小了,如果把楼上和后面的那栋楼一起整过来,那自己才叫到港城来淘金来。莲儿做事有板有眼,夏凡说软件城那个地脚不错,她自己真就抽空去了。 来回转了几圈,里边有三所大学,一个高新技术园区,如果在那里开分店,与强哥和唐大哥没有一点关系。莲儿留了个心眼,真就拿出150万元,买了500平米的房子,加上房地产开发商赠送给她的差不多有六百平米。一番的装修,莲儿找书画院的院长搞了一次笔会,分店的墙上立刻挂满了文人墨客的书画作品。软件城茶馆很快建成了,里边的装修格调很风雅,既有现代的装饰美,又能表现出文人墨客想抒发的那样完美意境。开业当天,来喝茶的客人爆满。走了一拨,又进来一拨。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连那些来港城投资做商务的老外也来茶馆体验中国式的谈天说地、洽谈商务。 消遣与消费二者兼顾,花的都是些小钱,感受的是幽雅。钟鼓楼街相对客流量少了一些,为了改变这种局面,莲儿给夏凡打电话,向他讨点主意,夏凡一二三给莲儿说了一番。 莲儿说:“凡哥,你慢点说,你不知道你妹子才疏学浅的……” “明后天,我忙完手里这点事就去钟鼓楼街,行不?” “最好马上就来。”其实莲儿明明知道夏凡忙,按理说应该理解人家,可她就胡搅蛮缠起来。夏凡没辙,连声说了三个“好好好”,不一会儿打车过来了。 “常来常往的客人,查查底帐,再来的你给他们发八折优惠的磁卡,再就是免费赠送一壶茶水,或者咖啡、可乐什么……”夏凡认真地说。“还有,你不是有个什么亲戚在报社吗,让她找新闻媒体给打一周的广告,你看你的生意火不火?” 莲儿认真地记下了,并按照夏凡说的去一一办理,那效果立马显现。 钟鼓楼街茶馆虽说店面老点,但毕竟是老字号,但绝对不是跑不动、没了姿色的老妇人。复活计划的实施,茶馆的生意又火了起来,而且每天的包间需要提前预约登记。房地产商于大嘴是最早来春来茶馆消费的老茶客,他一见到莲儿就抱怨说:“总是客满,如果这茶馆接上几层,或者把后面的房子盘下来,那莲儿小姐的生意就更好一些……” “行啊,咱们先预约,我要是挣了钱,肯定翻建,而且要扩大经营面积和经营范围,到时候于哥得帮小妹的忙啊!”莲儿跟他也就没客气。 “小妹有事,当大哥肯定是义不容辞地帮忙,哈哈……”于大嘴嬉笑着说。 “给于哥个金卡,成本消费,六折怎么样?”莲儿笑着回应。 “那就谢谢莲儿了。”于大嘴自然是笑纳。嘴大吃四方,于大嘴跟运河房地产的赵总比太抠门了,上回就为了多写了一盒烟跟服务员斤斤计较,闹的好不愉快。听来茶馆的人说于大嘴名下的房地产公司实际的控制人是于大嘴的老婆,就看他那色咪咪的样子,就好像几百辈子没见过女人,连刚从农村来的山里妹子都去动手动脚的,实在没品位,莲儿最瞧不起他,但这是做生意,不是交朋友。莲儿做人做生意是有分寸的。 “春儿把于总安排好。”莲儿喊着。 透过落地的窗户,外面又是好几辆车子停在了门口。不好,今天太集中了,不能让他们一股脑地都进到老店里来。 来不及反应,一拨茶客又进来了。又都是熟人,进门就跟莲儿打招呼。来得都是客,不能靠嘴一张,唱戏和实际是有距离的。 “马助理,安排个车,把客人送到软件城那边。”白莲儿指挥说。 “好哩。”眼镜马立刻去办了。 “赵总不好意思,让你们跑那么远。”莲儿真诚地表示歉意。 “怨我们自己安排活动安排的太晚了,早点不就好了吗?”赵总自责,随即上了自己的车,其余的客人上了茶馆的面包车。 莲儿笑容可掬,目送着拉客人的车子走远。莲儿得体的应酬,老板娘当的还真挺滋润。 软件城二期工程启动了,茶馆分店从早晨到深夜,包间利用率特别的高。开业对头不足一年,就有位外省的新贵找上门来要想盘兑软件城的茶馆分店。莲儿想找夏凡商量商量,可这两天他说去北京,到什么大使馆,又不知这家伙要搞什么名堂。 早晨都九点了,莲儿还没有起床,手机一直没有关,她期待着夏凡来电话,可这电话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头半夜,自己睡的迷迷糊糊,强哥来电话,自己差一点把他当成夏凡了。上个月,德自强把以瓶儿姐的名字存的500万存折,丢在了莲儿这里。莲儿曾经问过德自强:“这是为什么?” 德自强丝毫不隐讳地说:“你姐比你更需要钱……。” 不知道这话,怎么刺激了莲儿的神经,她觉得这个德自强城府太深,让自己琢磨不透,瓶儿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那么不可取代。自己永远都独占不了姐姐在德自强心目中的位置。不说妒忌,最起码让莲儿有了想法。 早晨,莲儿早就醒了,一直懒在床上,琢磨着早餐吃什么,到哪里用的时候,电话响了。 “喂,莲儿吗,我在北京机场,我十点半多钟就回金港了,起来了吗?懒鬼……”夏凡在那头说。 “我没起来,一大早,叫魂呢?上哪去了,去北京,不带我去呀,你等着,你这坏家伙。限十分钟之内,给赶快回来。”莲儿蛮不讲理地说道。 “我就是坐火箭回来,也需要飞行时间呐。” “我不管,反正我不管……” “你等着……”不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看来夏凡已经到了楼下了。穿着透明睡衣的莲儿,直接将风尘仆仆归来的夏凡迎进房间。 夏凡兴奋地说:“我去茶馆找你,你不在,我给你从北京带回来全聚德烤鸭和北京的特产茯苓饼,一会儿你尝尝。” “就这些?”莲儿的睡意完全没有了,虽然没有化装,但这种自然流露,让夏凡很是欣赏。 “莲儿真是太美了……”说这话的时候,夏凡的脸已经涨的通红。他看到莲儿睡衣内透出的丰满的双乳。而莲儿并没有掩饰自己什么,大胆地说:“想看是么?我今天就让你看个够……” 说着,她把夏犯拉到了床边。夏凡实在不能再抑制自己的情绪,他一下子抱住了莲儿,亲吻起来,他的手直接地伸到莲儿的睡衣里,轻轻地揉着莲儿的乳房,而快活的莲儿好象比他更是迫不及待了,她的一只手已经开始替夏凡解衣扣了。夏凡那双敏锐的眼睛虽说不大,但却在凝视着莲儿。他很直截了当地跟莲儿说:“莲儿,我喜欢你,而且真正地爱上了你,不知道你……” 莲儿不再矜持了,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美,使劲地咬住夏凡的耳朵回答:“我也爱上了你……” 多少次双方都想说出的一句话,今天终于张开嘴说出来了。多少次俩人都想做的事情,莲儿和夏凡终于有了开合的机会,但莲儿感觉这次绝对不是游戏爱情了。夏凡被莲儿拖进了卫生间,夏凡很配合,俩人一起洗了鸳鸯浴。床上那绝对是一阵子的翻江倒海,云山雾罩的,俩人大汗淋漓相拥而睡,一直到深夜。莲儿起来为夏凡整了点吃的,又从酒柜里拿出人头马洋酒,俩人尽情地喝了起来。这个时刻,夏凡告诉莲儿,他很快就要去美国硅谷发展了,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就想听听莲儿的意见了。莲儿非常地兴奋,一屁股坐到夏凡的怀里说:“你得带我一起去。” “那当然,只要你想去,就一定会成功的。”夏凡突然拉起怀中的莲儿,仔细地端详,认真道出了自己的心理话。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美国?”莲儿耍娇地轻轻地摇着夏凡的肩膀说。 “可以有这样两种形式去美国,一是陪读,以这个理由到美国跟我读书;第二吗,就是投资移民过去。”夏凡摇头晃脑地说。 “哪一种形式最快?”莲儿有些等不及了。 “现在不好说,等我到了那边,就着手办理这件事情,不过你要保密啊。”夏凡刮了莲儿一下子鼻子说。“为什么?”莲儿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 “到时候,你家里人不说我把你拐跑了?”夏凡狡诈地笑了笑。是这个样子,这么长时间,莲儿一直没有让夏凡见自己的什么亲人,就是偶尔遇到德自强,自己也说他是自己的哥哥。但这件事情究竟怎样才能做的人不知,鬼不觉的呢?后半夜,莲儿和夏凡可能是洋酒的缘故,俩人又是一阵猛烈的激情烟云。双方的感受,从脸上的喜悦就可以看出,他们俩真是天作地合的幸福一对。夏凡说把茶馆开到美国的唐人街,莲儿问他资金怎么解决,他说办法有的是,就看你怎么想办法解决。天亮时分,莲儿终于有了主意,但这也是夏凡的启发下想出的。她把自己的计划跟夏凡说了,夏凡你真是绝顶聪明的女孩,如果到了美国,学贯中西,说不定会成为美国乃至世界的杰出女强人。莲儿挺兴奋的,她马上把自己同夏凡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姐姐瓶儿,意思她很快会摆脱德自强的。瓶儿心里自然比以前要晴朗许多,最起码的自己的妹妹不跟自己争这一个男人。前两天庙会的时候,白瓶儿还爬了次老牛背,去云岗寺许愿,让神灵保佑自己,真灵验,没出几日果然奏效。赶明天和母亲一起去一趟,听听老尼妙云法师怎么说。 老尼又云:昔日糊涂迷情澜,今朝莲清醒见天。身投商海行路难,背后高人有夏凡。 梦里寻他千百度,白马王子到身边。善生常采清荷莲,珠联璧合更经典。 三 德自强不希望哥哥唐鸣久马上离开胭脂镇,爱于面子,哥哥暂时不走,不过,哥哥每月还是照常地回到胭脂镇这边来看看情况。叶宝磊早就说让鸣久哥哥把他的全国销售网络交给叶宝颖,可德自强从中一直作梗。鸣久哥哥也很配合,他把原来叶福堂写条子,煤拉走了,资金却一直不到位的客户给了叶宝颖,意思很明白,将计就计,解铃还需系铃人。但半截脸叶宝颖虽说其貌不扬,但肚子里道道还是满多的。她先是给自己配了个传真电话,然后直接用电话与客户进行沟通。“哎,李哥,唐矿长工作忙,他把这一摊子事情交给了我。小妹知道你们厂的资金紧张,但领导非要进行清理,我这当计划员的也不容易,虽说供给你们厂的煤是走了我家老爷子的门路,但现在资金虽说不能马上要你还,但我觉得先对对账然后再说吧,咱们矿山家大业大的,其实不差你这点钱……”叶宝颖说笑之间,就把事情给办了,后来,唐鸣久发现,批条子的资金一直回不来,说穿了,那就是叶老爷子的一句话,里边名堂多了,他尝到了红皮石榴苦瓜心的味道。唐鸣久提醒德自强不要和叶家的人走的太近,他们完全是想利用咱们,到一定的时候,叶家人肯定要来拿咱们拼死拼活积累的果实,德自强只是嫣然一笑,不做更多的解释。 中午的时候,镇上的太阳还算充足,让这寒冷的冬天多少有些暖意。镇上不怎么繁华的市场还处于原始状态,这原来是煤矿的一个旧工棚,稍微改造了一下,就成了卖服装的商场,里边连个柜台都没有,还能卖什么好的衣服呢?唐鸣久百无聊赖地、没有目标地走着,其实他只不过想买一件时令的内衣。进到中央的时候,发现挂衣服的铁架子那边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女人。 这不是孟秀橘吗?她怎么会在这儿?唐鸣久换个角度看这个女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迎面对着唐鸣久在微笑。 “你怎么这样闲暇啊?”孟秀橘说话的声音依然控制在口腔里。 “我刚从外地回来,想到这里买件内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既然认出了,唐鸣久就接上了话茬。唐鸣久上下打量,接着是不经意的问话。孟秀橘还是小鸟伊人一般,不知是唐鸣久的声音太有磁性,还是问话触到了她的伤心处,眼泪差一点落了下来,面部的表情刹那间变的复杂起来,顷刻间却转过了身子。唐鸣久判断,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她也不会跑到这里卖什么服装。 “家里出了问题?”唐鸣久这样关心地问,没想到,孟秀橘竟然当众哭泣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唐鸣久一时不知所措。 孟秀橘一直是唐鸣久追求的姑娘,他们相识是在五年以前镇上的三座矿山的青年联谊会上。孟秀橘是个漂亮而又时常羞涩的女孩,而唐鸣久虽说还不是共青团员,但他是个极其活跃的人物,舞会上的活跃分子——唐鸣久大胆地邀请一直坐在一偶,看成双入对的男女跳舞。羞涩的孟秀橘,羞赧地红了脸,但她还是被唐鸣久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唐鸣久一连带她跳了三个舞曲。孟秀橘很是灵巧,她一个曲子比一个曲子跳的好。舞会几乎成了俩人的专场晚会。孟秀橘穿着一身洁白的乔其纱连衣裙,唐鸣久却是一身的黑色西装,在那个年代,在胭脂镇这样的小地方,这二人已经够招摇的。 舞会之后,双方的感觉特别的好,但唐鸣久还不知道她的姑父就是上沟石灰石矿的矿长万大桥。俩人的恋爱,是从唐鸣久去上沟石灰石矿的备品库拉劳保用具开始的。那天,唐鸣久身着洗得发白的更生布工作服。他和几个人在仓库主任的带领下,去了石灰石矿的备品库。当时只有孟秀橘一个人在那边,唐鸣久刚一进库房,就愣住。 “是你呀?”爽朗的两个人,开口说的都是这句话。 “你在中沟?”孟秀橘一边指点放在货架的备品一边跟唐鸣久说。“就这些,你们装车吧。” 几个棒小伙子,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就把车子装好了。孟秀橘见到唐鸣久有些激动,一直在跟他说话。备品装好车的时候,俩人还在说着话,好像几百年没有见面似的。 “车子装好了。”一起来的同伴在喊着,意思你们俩别再聊了。 “好了,我会再来看你的。”因为仓库主任在这儿,唐鸣久不好意思耽搁太多的时间,与他的舞伴孟秀橘再继续聊下去。唐鸣久转身跳上车,便离开了上沟。回去清点备品的时候,里边多了两个包装,是同去的人称“机灵鬼”的纪龄贵他在背地里捣的鬼,他把人家准备发给女工的服装一下子多拿了两个包装。这让当保管的孟秀橘月底点库对不上帐,那该有多着急啊?他“机灵鬼”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并振振有词地对仓库主任说:“田主任,您老人家行行好,没见着人家唐鸣久与那保管姑娘谈得如此的投机,我们不如让他去送回去,给人家道个歉,那您就什么罪过都没有,下个季度,从县城那边往胭脂镇这边拉,人家铁矿那边还带咱们玩,您说对吧?” “行了,您别再跟我转磨磨了,赶快让唐鸣久去。”田主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可是矿山多少年来,发放物品上万件无差错的“红管家”,做事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唐鸣久赶到上沟的时候,孟秀橘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孟秀橘依然在库房里翻腾着什么,唐鸣久敲门好半天,她才来给开门。“怎么是你?” “我又杀了回来。”唐鸣久说话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孟秀橘满头大汗的。 “回来干啥?”孟秀橘擦着额头上的汗问。 “给你送东西。”唐鸣久说。“你没少点啥?” “少了。少了两个包装的女工作服。” “让我们的‘机灵鬼’给偷装回去了,没耽误事吧?”唐鸣久歉意地问。 “还有脸问呢,我就是太相信你们田主任了,还让你们进库房。”孟秀橘自责道。 “别这样,我都给你送回来,别再埋怨我们田主任了,都是我们那个弟兄故意捣乱。”唐鸣久尽量解释说。但孟秀橘还是老大的不高兴了:“都几点了,下班的矿车都走了,害得我一个人得自己往山下走……” “别生气,我们的车在这儿,我送你到家,能把你送到床头那更好了。”唐鸣久开玩笑地说。 没成想,纪龄贵开得车子跑到半路又坏了,孟秀橘真得由唐鸣久给送回家。不过,煤矿这边起了传言,说唐鸣久同上沟石灰石矿的大美女孟秀橘开始谈恋爱了。 大约谈了半年的时候,那天天有些阴,这伤心的日子,一直深深刺痛唐鸣久的心,他始终难以忘记。唐鸣久闭上眼睛,只有一个人影在自己的面前晃动。分别时,孟秀橘对唐鸣久说的那些话,让唐鸣久不能忘记:“鸣久,咱们俩谈恋爱不合适。” “为什么?”唐鸣久不解地问。 “我姑父姑母都不同意。”孟秀橘低着头,喃喃地回答。 “为什么?”唐鸣久又来了一问。 “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的老家就在咱们胭脂镇,你的爷爷是恶霸矿主,山下的有色金属矿的2号金矿,就是你们家的。”孟秀橘那双大眼睛有些咄咄逼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这个?”唐鸣久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出身会影响到他和孟秀橘的恋爱。“你姑父不是已经调到省公司去了吗?他还会干涉我们的婚姻?” “我姑父和姑姑自己没有孩子,他们对我如同己出,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想办法把我办到省城去。”孟秀橘解释说。 “那我们将从今天开始分手了呗?”唐鸣久的脸涨得通红。 孟秀橘没有言语。唐鸣久感觉,孟秀橘是爱自己的,一定是她的姑母给她施加了压力。 阴天中闷雷在天边敲响了,唐鸣久第一次谈恋爱,他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孟秀橘,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轰隆隆”天边的闷雷由远而近,风驰电掣一般的滚荡过来。接着,就是铜钱大的雨点子,顷刻间,一场倾盆大雨就把胭脂镇浇淋个透透的,刚来一点点的风,镇子上的柳树便连根蹶了起来…… 孟秀橘没有带雨伞,手里提着一个自己编织的白色工艺品袋子,唐鸣久把雨伞让给孟秀橘,但孟秀橘又将雨伞推了回来。既然话都说到这样了,唐鸣久什么都不能说。不过,孟秀橘的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她眼圈已经发红了。 “我送你回上沟好啦。”唐鸣久坚持说。 孟秀橘愣了一下,牙齿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脚在向后蹬着地,显然她同意了。 俩人默默不语地走了一路。到了中沟,雨小的时候,孟秀橘把那个手提袋子递给了唐鸣久,主动地让唐鸣久亲吻了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便独自一个人跑走了。唐鸣久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着她消失在弥漫的烟雨中…… 唐鸣久一个人打着那把破伞,在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整个身上都湿透了。唐鸣久从上沟一直走到了下沟,面对胭脂河,抑郁难过的心情真不知该说点什么。他一个人坐在那河边的胭脂亭,将一瓶老牛背大曲,全部都喝了下去。往日,唐鸣久喝个七八两就差不多了,而今天就奇怪了,一斤酒,全部都喝下去了,自己依然是那样的清醒。深夜,唐鸣久才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单身宿舍。那一夜,翻来覆过去的,没有睡个囫囵觉。第二天上班,唐鸣久的污眼圈,让“机灵鬼”见笑: “大雨天跑哪去疯了,怎么连睡觉也忘记了?” “闭住你那臭嘴!”唐鸣久对一句玩笑话,表现出极度的不高兴,吓得办公室里其他人都不敢吱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来发了奖金,大家心情都挺愉快的,这工夫,人家承受不起的这种压抑,一转身,到另外的办公室闲聊去。 整个上午,唐鸣久像丢了魂似的,坐卧不安,禁不住打起了口哨,哼唱着南斯拉夫电影《啊,朋友再见!》那首曲子。女愁哭,男愁唱,唐鸣久的过格举动,大家也都可以理解。趁中午办公室这边人少时,唐鸣久往上沟铁矿的备品库打了一次电话,当听到孟秀橘有些艰涩的声音的时候,唐鸣久又轻轻地放下了电话,他感觉到,她和自己一样在承受着那样失恋的煎熬。 日子还得过,即使恋爱失败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来唐鸣久主动由采购部申请去了销售部,开始到全国各地搞起了煤炭销售。恋爱的失败,让唐鸣久心里增加了一把选择女人的尺子,基本上是看一个女人,唐鸣久都一直拿孟秀橘作标准进行比较。那个叫海燕的姑娘,工作环境不错,家庭也可以,可惜人长得没有秀橘白,说话的声音让他感觉太粗。那个叫明明的姑娘,实在太娇嫩了,眼睛虽说是双凤眼,但却眼神暗淡无光,她没有孟秀橘的眼睛会说话,这个女孩子娇柔,让唐鸣久感觉天天像哄孩子一样,他只好望而却步。 德自强知道鸣久哥的恋爱心理,开导说:“我的一个朋友看《红楼梦》迷上了林黛玉,朝思梦想,害了相思病。家里人给介绍若干个对象,都没有成功,急得老娘团团转。后来,家里来了个老太太,听说是个研究红学的专家,她跟我那朋友一起研究《红楼梦》。老太太的红学知识很丰富,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老人家开玩笑说,林黛玉活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如果你可怜她,那我比她还年轻,你娶我吧?” 那句玩笑话,一下子让唐鸣久幡然省悟。老太太都那么大的年纪了,何况林黛玉? “天涯何处无芳草?”德自强说,“赶明个哪里有好的姑娘,我先让哥来选。” 痴情的唐鸣久这才好像有些醒悟。 德自强的思想工作说得很及时,要不唐鸣久还不得去精神病医院呐。从这以后,德自强跟唐鸣久一起出去借着公差,去黄山、去了峨眉山,心境好了许多,不再多愁善感了。德自强是见过孟秀橘的,为了帮助唐鸣久找到一个长相酷似孟秀橘的女孩,见了面以后,没有谈上几句话,唐鸣久便告辞了。唐鸣久事后说:“那女孩是个美人坯子,但就仅此一个花瓶而已。自强不要为我再去操那份心,我相信缘分,以后再说。” 一天,煤矿的保卫部长陈大虎的表妹来矿上来找他表哥办事,凑巧被德自强撞见了。“那个姑娘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德自强远望着她的背影继续说。 “她是我的表妹冯渔樵,大学刚毕业,现在咱们胭脂镇的矿业技校当老师。”陈大虎认真地回答着。 “哎,问你个事,她有没有对象,如果没有,把她介绍给咱们副矿长唐鸣久怎么样?”德自强的态度既积极又诚恳。 “这个,我可做不了这个主。不过,我可以去问问。”陈大虎回答。 “行,你一定当回事。”德自强叮嘱说。 冯渔樵给德自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如果她名花没有主,那他有心保这个媒。矿长有这样的 五、六 五 九点多钟,莲儿起床,洗漱化妆比以往快了半个小时。她要去建筑设计院,如果再晚点,人家出去办事情,一时半会儿约不上,那就太耽误事了。莲儿给赵总打电话:“赵总,在干吗呢?” 赵总的声音比以往要低好多:“我正在市政府开会,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不用了,我说你听,你只说是与不是就行了。”莲儿急切地说。 “好!”赵总说话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建筑设计院在文化广场吗?”莲儿根据自己的记忆说。 “是。”赵总说完自己就把电话关了机。 莲儿下楼将车子从车库里倒出来,锁好车库门,麻利地上车,发动车,轻轻地踩了油门,车子就鱼贯而出,拐出小区,直奔海洋新路。动作还算快,路上也没遇到什么红灯,20分钟后莲儿的车子就停在建筑设计院大门口。 建筑设计院是十二层高楼,罩面为清一色的花岗岩石,楼梯的台阶也相当的讲究,不仅是理石的,里边还镶嵌着铜条。那几个花岗岩石圆柱,顶天立地,让莲儿感觉别具一格。莲儿慢慢悠悠地上了台阶,进了大门,大厅就有守门人同莲儿打招呼。 “找谁啊,小姐?”守门的是位头发斑白的老者。 “我找蓝琦梅。”莲儿笑盈盈地说。 “七楼,第八设计室。”老者把登记簿推到莲儿的跟前,莲儿按要求登记。 “好了。”莲儿做出样子。 老者摆手指着电梯间说:“慢走。” 七楼很快到了,莲儿在走廊里寻找标牌。“第八设计室,对,就是这个房间。”莲儿自言自语地说着便敲门。 “请进。”里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莲儿推开门,迎她进屋的,是一个梳着披肩发的姑娘,只见她面色光润,白里透红。仔细端量,她长着一双杏仁眼,双眉自然舒展,鼻子与五官紧密配合,很适中,穿着绿色职业套裙。她上下打量莲儿的一刹那间,给莲儿的印象,身材虽说不高,但却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年轻姑娘。 “找谁?”她简练的连个“你”都没说。 “蓝琦梅在吗?”莲儿问。 “我就是,您是哪位?”蓝琦梅的那双杏仁眼一直在看着莲儿。 莲儿仔细端详着这个女人,就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她长得那么像二姐家小强的老师蓝琦红,世上还有这等相象的人吗?莲儿来不及犹豫了,她要马上回答人家的问话了。 “我是夏凡的表妹白莲儿,他让我来找你,有些事情想让你帮帮忙。”莲儿轻声地说。 蓝琦梅看了一下手表说:“实在对不起,我们另约个时间谈吧,政府有个规划会,等着我送材料。”随手她拿出自己的一张名片给莲儿。 “真是不凑巧,没关系。”莲儿也拿出自己的名片给了蓝琦梅。 “啊,是茶馆的老板,夏凡的亲戚个个能干。”蓝琦梅边收拾材料,边装袋子。 “一般,一般,实在太一般。”莲儿连声说。 “听说话的声音好像锦阳地区人?”蓝琦梅一边说一边打量莲儿。 “胭脂镇人。”莲儿爽快地回答。 “哪条沟的?”蓝琦梅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 “那儿有上中下三条沟,而哪一条沟都有我们家的人,我母亲至今还住在中沟。”莲儿一一道来。 “是吗?那我们可是真正的老乡了,我家住在下沟,父母在下沟的有色金属矿搞设计。”蓝琦梅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只顾着装订材料。 “那你同蓝老师是怎么的关系?”莲儿是有问题就想问。 “那是我双胞胎的姐姐。” “哎,我说吗?天底下哪有那么相象的,只有双胞胎才那样。既然是老乡,你别客气了,我帮你吧。”莲儿主动地要帮蓝琦梅的忙。 “太好了,那就帮我把这些材料都装进去。”蓝琦梅就势干脆把莲儿当成自己的劳工。 莲儿没有丝毫地不愿意,既然想结识人家这个老乡,就要想方设法地接触人家。于是莲儿放下自己的包,二话没说,马上动起手来。蓝琦梅没闲着,她回身关了靠在东墙角的电脑,又转过身来立刻拨了电话:“喂,老冯吗,车子怎么还没回来?” “小刘又被抓去当差,到工学院接吴教授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真没劲,乱弹琴……”蓝琦梅放下电话说。“这没有车让我怎么赶到会场?” “我送你吧?”莲儿看着神情焦急的蓝琦梅说。 “你自己开车来的?”蓝琦梅惊异地问。 “啊……” “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蓝琦梅高兴地有些眉色飞扬。 莲儿手头挺快,一会儿就把材料装好了。 正要走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是蓝琦梅的姐姐打来的电话。 “琦梅,我是琦红,月兰妹妹的学费你筹集好了吗?” “快了,再给我三天时间。需要多少?” “三千。” “行,过几天我肯定汇过去。”蓝琦梅回答说。 蓝琦梅放下电话的工夫,莲儿问她干啥急着要用三千块钱,可蓝琦梅好像不愿让她介入似的,没有吭声。 “我们走,路上我们再说。”蓝琦梅把桌面收拾一下,把那些档案袋子一捆,拉着莲儿就去了电梯间。两个人没有像普通女人那样慢慢腾腾的,而是风风火火地就离开了建筑设计院。 “去哪里?”莲儿问。 “长江西路的江汉宾馆。”蓝琦梅回答。“如果这次会议通过了我们的设计,那么长江西路半年后就要进行拓宽改造了。” “你们建筑设计院不是搞民宅设计,怎么还搞公路设计?”莲儿边开车边聊。 “改革开放了,什么赚钱就干什么,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蓝琦梅回答。 “刚才说的那三千块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你别管,那是我和我姐一起帮助的一家三个大学生。”蓝琦梅说。 “我这有,你先拿去用。”莲儿爽快地说。 “不用了,下午的时候,他们就会给我送来,有个朋友搞个项目,是我业余时间帮助设计的,酬金他们约定送给我的。”蓝琦梅说。 “行,需要的时候,尽管来找我。”莲儿边开车边说。 “那行啊。”蓝琦梅回答。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房地产方面的事情,我想搞点投资,买点现房保值。现在股市是一个劲地跌,而房价是一个劲地飙升,你说是不是应该趟一下?”莲儿踩了下刹车,把双黄线调头的车让了过去。 “那房价炒得那么高,完全是人为因素在作怪,投机搞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你真感兴趣,我找几位行家跟你当面谈,怎么样?”蓝琦梅说。 “那太好了,如果今天有空,就到我那茶馆去坐坐或者酒楼也可以。”莲儿回应道。 “就这么着,等我电话好了。”蓝琦梅说。车子跑得很快,这个时间路上车子相对少一些。蓝琦梅的眼睛一直在扫视着窗外的每一栋楼房,嘴里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两边各行五车道,那两栋楼肯定得扒掉。” 莲儿开车也不算太老实,手脚不闲着,嘴也不闲着:“为什么先拓宽长江西路?” “长江西路连着软件园和高新园区,每天的车辆来往特别的多。你再往前一点,肯定塞车。”蓝琦梅肯定地下结论。 莲儿想起来了,昨天晓婉姐姐还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来诉说长江西路塞车的苦恼,原来她这也是为了今天的会敲边鼓,莲儿恍然大悟。车子行至半亩园的时候,果然没出蓝琦梅的所料,医大门前开始,车子像长龙一般,一辆跟着一辆。耐心等待,莲儿打开收音机放着歌曲。慢行拐弯处,蓝琦梅对莲儿说:“这次扩建动作挺大,一直要扩到北面的那家酒楼门前。”莲儿转过头顺着蓝琦梅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酒楼挂着嘉湖酒店的牌子。心里犯合计,那么差的地脚,谁来吃饭呢?莲儿在心里问自己。蓝琦梅好像看出莲儿的心思,蓝琦梅一语道破:“那后边的几栋楼房是医大的研究生院,旁边的两栋楼是留学生公寓,如果车站安到那了,那家饭店准火,你信不信?” 莲儿想跟她赌一把,但因是初次见面,不好这样做就是了,她只是莞尔一笑,没言语。 车子依旧像一条大虫在慢慢地蠕动,蓝琦梅很着急,但这又是没办法的事情。蓝琦梅接过几次电话,都是问她走到哪了。蓝琦梅也有个小脾气,对着电话就喊:“你们要是再着急,干脆给派架直升飞机来。催命鬼……” 莲儿想快点跑,但道路已经塞满了车。 “往这边来,走反道。”蓝琦梅像个军事指挥员那样指点着。 现在时刻,从西边来的车子特别的少,但如果逆行,那出了交通事故,莲儿可要担负全部责任。莲儿转头看了一眼蓝琦梅,意思说驾照没收你负责要啊? “市长着急了,快点开,别的不用想了,如果是我们的车,那可是带警灯,交警也不会拦截的。”蓝琦梅这么说,莲儿只好这样做了,胆大到无所顾忌,真像开着市长的车。 莲儿发疯似的把车开向了反道,一加油,车子就迅速地超过了好多车子。对面行驶而来的车子迅速躲避。有一个司机探出车窗骂道:“找死啊!”一见是个漂亮的女子开车,无可奈何,只能张嘴“呵呵”地笑。 莲儿没管这些,照样全神贯注地开自己的车。正跑的来劲的时候,前面有一个交警把莲儿的车子拦下了。他交警若不是站在反道的中间挡路,蓝琦梅就能让莲儿冲过去。蓝琦梅根本没让莲儿说话,她自己下车跟交警嘀咕了两句,交警一摆手让莲儿过去了。莲儿有些兴奋,越开速度越快。回头问:“蓝姐,交警你认识?” “不认识,刚才市长的车子过去了,也是这么走的,我告诉他我给市长送材料,他能不让我快点地走吗?” “呵呵……”俩人都会心地笑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但莲儿总算是把蓝琦梅送到了会场。蓝琦梅下车后,她同莲儿打了个招呼说:“老乡,电话联系。” 转身依旧迈着她习惯的步子,很快走进了江汉宾馆。 莲儿驾车没有直接回茶馆,而是去了软件园,那里号称是港城的硅谷。她要买一台电脑要联网,随时同夏凡联系,这可是当务之急。莲儿看了几家卖电脑的专卖店,品牌机不少,兼容机也挺多。要美国的戴尔还是国产的联想?电脑随时要准备升级,不兼容以后遇到最好的配置怎么办?干脆点,莲 儿没有在犹豫,显示屏要最好的,主机当然也要最好的。没有多少时间,莲儿就带着上门服务的电脑工程师回家安装了,接着她又给邮电局的网络公司打了电话,人家说下午一点就到莲儿住的小区来上门接通服务。莲儿看看时间,只有个把小时了,既然预约了,索性等人家算了。一早忙到现在,莲儿还没有吃饭,打开冰箱,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一个人的饭是最难做的,莲儿懒得动火,但又饿得心里发慌。莲儿简单地收拾了房间,穿上外衣,干脆还是出去吃。 莲儿下楼到小区边上的馄饨馆来了。这家名叫珊珊的馄饨馆,营业面积能有一百平米左右,虽说店面不大,但卫生条件还可以,每天到了饭口的时候,这里要排队的。但即使是这样,来吃馄饨的还真不少。现在的时间,吃馄饨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老板娘牛珊珊,是个刚三十岁的女子,由胭脂镇的牛尾村跟丈夫随军到了金港,虽说年轻,但她从未吃过苦。看她那单薄的身体,不像能撑得住门面的样子,但人家从开张到现在,难题也不少,珊珊原想搞东北大茬子粥、高粱米稀饭之类的东西。可他丈夫说了,金港这地方山东人比较多,还是整点面食吧。姗姗转得快,牛肉面不几天就搞起来了,而且还搞了许多新花样,牛肉水饺,牛肉馄饨……坚持干了两个月,已经开始盈利,并把在胭脂镇没事干的小姑,叫到了金港,一起经营这个快餐店。丈夫远离金港去执行任务回来,听部队首长说,姗姗自己办了的快餐店又扩大,不仅自谋职业,而且帮助部队好几个家属就了业,解决了部队首长最为挠头的难题。丈夫回来,直接开车来到姗姗的快餐店。一见到姗姗,甚为高兴,一激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姗姗抱了起来,亲吻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的老婆是那样的能干。姗姗是个学财务的中专生,精打细算是她的强项。原来一直在市场采购牛肉,市场价格经常提得很高。姗姗便回了趟胭脂镇,同老牛背周边几个村的养牛专业户,签订了订货合同,每月送牛肉去金港,姗姗不仅开了那么个快餐店,随即又开了个牛肉销售店,给胭脂镇的老牛背那一带的牛肉注册了商标,起名“胭脂牛肉”。因为快餐店离得近,莲儿一方面去捧场,另外也是吃惯了那一口。因为莲儿住在这个小区,又和姗姗是同乡,时间久了,莲儿和姗姗也成了要好的朋友。 “饿死我了!”莲儿喊着说。 “到哪去疯了,连饭都不想着吃。”姗姗像是大姐姐那样说着莲儿。 “忙得脚后跟快打后脑勺了。”莲儿眨了眨眼说。 “忙,挣钱也得要身体呀。”姗姗尽量学着莲儿的普通话说。 “来碗紫菜三鲜馄饨。”莲儿两手捂着胃说。 “再不要别的?”姗姗问。 不一会儿,一碗紫菜三鲜馄饨上来了,莲儿算是两顿饭并作一顿把肚子问题解决了。 吃饱了肚子,莲儿似乎来了精神,刚刚那扣心挖胆的饥饿劲儿顿时过去了。谢过了姗姗姐,莲儿便急忙回到了家,对新鲜的东西,从来也没有这么大的热情。熟练地打开电脑,按照以前夏凡教给的基本要领,莲儿也只会人机对话,打打扑克牌什么。不知不觉一点了,电话响了,莲儿判断肯定是人家邮电局网络公司的人来了。莲儿没有关机,马上接了电话。 “我是网络公司的,您预约了网络安装,我们已经到了您住的小区。”网络公司的人说。 “我住在2门洞4楼3号,请你们上来吧。”莲儿指点说。 不一会儿,莲儿就听到叫门的音乐响。“来喽,来喽。”莲儿马上走到了门口,她透过猫眼,见一个身着邮电绿色服装的小伙子,手里提着一个小盒子,身上背着一个装工具的挎包。在按莲儿家的房门。没错,一定是网络公司的,莲儿便打开了房门。进门,小伙子就自我介绍说:“我是网络公司的许朝阳,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出现问题,由我专门负责上门服务。”随手他礼貌地递给莲儿一张名片,莲儿接过来,扫了一眼说:“你们的服务挺讲究的,不仅负责安装,而且负责维修保养,真是不错。” “应该,应该。”小伙子说着竟然不好意思起来,脸涨得通红。也许莲儿长得太漂亮了,让小伙子看了一眼就心动?大概就是那么个心理,莲儿从他的眼神里能够感觉到。小伙子的动作很麻利,走线、连线,莲儿原来真不知道墙根下面预留的一个电话线盒是干啥用的,看小伙子一打开才知道那也是联着电话的。大约半小时,小伙子没费什么事就把计算机和电话、一个什么盒给联在了一起,重新启动计算机以后,便开始调试。三下五除二,就这么简单,人家把网络给接通了。接着小伙子耐心地给莲儿讲解了操作要领和上网的注意事项,然后又莲儿自己实际操作了两遍。那天夏凡说的伊妹儿怎么发,对应该问问。“我说许工,发伊妹儿怎么发?” “你说电子邮件?那你得先注册自己的网址,然后才能发电子邮件。”小伙子文静地解释说。 “那就求求你,帮我注册一个电子邮箱好吗?”莲儿瞪着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许工程师。 “小意思。域名网址,有些需要拿费用的,有些是免费的,我看你就先注册个免费的吧!”没容莲儿说什么,许工已经连通了新浪网,给莲儿申请了自己的电子邮箱。“你来试试。” 莲儿自己上机试了试,总算没让人家白指点。莲儿还是很感激许工,她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烟对许工说:“吸棵烟。” “对不起,我不吸烟。”许工彬彬有礼地说。 “哦?那就喝点饮料吧。”莲儿开冰箱拿出听可乐递过去。 许工没有接,他说:“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到客户家里吃拿卡要。” “我这算付学费了,行不?”莲儿还是坚持要给许工喝。 许工不好意思这才接了过来,但他并没有喝而是说:“我还没有给你讲完,你上网可以安装便捷式软件,那样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那就麻烦你给安装或者下载一个。”莲儿马上提出自己的新要求。 “我今天没带那套软件,因为公司没有让上门服务的工程师提供这项服务。过两天你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为你上门安装。”许工面部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很机械地挥挥手说。不一会儿许工收拾自己的工具后便走了,莲儿正想试试看能不能给夏凡发了电子信件,电话响了。莲儿一看显示器显示的号码,便知道是德自强打来的。“喂,强哥,没休息休息?” “没有,原来地委的叶老太爷刚来过,想找化点缘,在胭脂河的后沟里修个小水库,积水养鱼。向我借80万,你给凑付凑付。别人谁都不行唯独我得给面子,人家说借,就是要我也得给人家,当年没有他公社当书记说得算,我这个矿长是当不成的。”德自强怕莲儿不给,转圈讲了叶老爷子当年的恩典。 “我手里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过几天兴许能凑付够。最近茶馆的生意格外地不好,原来到茶馆玩玩麻将牌,输赢点小钱的也不敢来了,警察查赌查得厉害。”莲儿故意这样推脱。 “莲儿,我不想听你说的那些理由,你的经营情况我是知道,我今天就打发陈德财带人过去。”德自强坚持这样做。 “不吗?不……”莲儿耍着娇哼哼呀呀地说。 “听话,别任性。等过一阶段矿上财务情况好转我双倍地还给你,不行吗?”德自强只有这样来哄莲儿了。 “这还差不多,那就让他们来吧。”莲儿得到了便宜自然爽快了许多。其实莲儿知道德自强要钱干什么,无非是给叶宝磊还赌债。德自强在矿上实际上就是个拉车的小毛驴,驾辕的是他,赶车的就是那个叶宝磊。人家的势力比德自强大许多,德自强听到人家的“哼哼”声,他德自强就得赶快的。生在屋檐下,他也是不得不低头。 “好,挂了,晚上再说。”德自强叹着气把电话撂了。 莲儿这头电话刚放,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蓝琦梅打进来的。 “莲儿,我是你蓝姐,晚上有空吗?” “晚上有点事,不过你怎么回事吧?”莲儿原来定晚上同装修公司的吴总、银行钱行长一起坐坐,如果蓝姐这头真要有事,那边的事真得推推。 “晚上我们俩到海猫岛鱼人部落去,我们俩商量点事,就我们俩。”蓝姐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 莲儿是聪明人,单独见面,那肯定是有要事商谈。“行,你下班的时候怎么走,我去接你?” “不用了,一会儿我得参加分组讨论,到时候我打车去。”蓝琦梅再次压低声音说。“五点半,记住了。” 有诗道:莲儿初识琦梅友,寻得商机探索求;不图眼前既得利,敢问明天何锦绣。 巾帼助人高亮节,秋雨过后春不朽;互联网上越海洋,结交贤达写春秋。 六 海猫岛鱼人部落坐落在南部海域的一个山坡上,因为那儿离一个叫海猫的岛子很近,开店的老板便起了这么个名字。路途虽然远一些,但生意真不错,应验了一句话,好酒不怕巷子深。这里不仅海鲜种类多,而且价格很便宜。如果不是提早订位置,现在来,就连大厅都没有位置,更何况包间了。 蓝琦梅选择的包间位置不错,不仅可以听到海浪涌动的声音,还可以直接看到海,这个时间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海猫岛的大概轮廓。莲儿还未坐定,她的手机就响了。 “走哪儿了,妹子?”吴总那面的电话开始催了。 “噢,我真是记性不好,忘记给您打电话了,我姐临时来,这样吧,我晚一会儿到行吗,吴总?”莲儿应酬说。 “那我们等你,妹子快一点。记住了,蓝玫瑰大酒店红玫瑰厅。” “我记下了。”莲儿一边说一边点头让刚刚到的蓝姐坐下来。 “喜欢吃什么,尽管点。今天进来时我看到门口的牌子上说鲍鱼特价,大鲍三百元一斤,不贵。”莲儿眉色飞舞地说。 “小姐,过来一下,我们点菜。”蓝琦梅喊着走廊站着的服务员。好半天那小姑娘也没动一下,这让蓝琦梅很是恼怒。“这家饭店海鲜的新鲜度挺高,东西全,厨师做得不错,缺点特明显。就是服务跟不上,那服务员一看就是从农村刚招来的,连培训都没来得及培训,不知道怎样招待客人。”莲儿不好说话,依她的脾气,如果是这样,她会转身走人的,因为是蓝姐她订的地方,自己不好发表更多的意见,以免让蓝姐没面子。莲儿离开自己的座位,到了走廊。“小姐,你们谁负责我们这个包间?” “来了,来了。”一个梳马尾巴头的服务员从前面的一个包间里出来了。 “点菜。”莲儿急匆匆地说。 “说吧。”马尾巴小姐甩动着头发说。 “有没有忌口的?”莲儿翻动着菜谱问。 “吃海鲜还行,吃肉可就不行了。” “那我就点了。大鲍鱼一斤、活鸦片生鱼片、深水海菜凉拌、大海胆四个。怎么样?你再点点?”“够了,我吃不多少,只是喜欢吃海鲜。不过,我们是不是有些太腐败了?换两个菜,鲍鱼换成中鲍,活鸦片换成焖小嘴鱼,海胆每人一只。”蓝琦梅对莲儿说。 “好的,再没什么,再来个汤吧!”莲儿对服务员说。 “不用了,把鸦片鱼汆汤就可以了。”蓝琦梅说。 “来点什么酒?无酒不成席呀。”莲儿提议说。 “来点啤酒就行了。百威,青岛纯生……”蓝琦梅一口气说了几种。 “那就百威吧。”莲儿努努嘴说。 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里,俩人聊了起来。“莲儿,我们俩好像是若干年的老朋友似的,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蓝姐,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莲儿嬉笑着说。 “爽快可能是我们俩的共同特点,今天晚上找你来,就是想一起干点事。我和我姐是双胞胎,她在咱们胭脂镇那里做小学教师,学校里有好几个学生都是没爹没妈的主。我姐那人那么善良,一直在抚养、救济他们。咱们胭脂镇那里有一户人家,三个孩子学习都很好,大的是个女孩,已经考到金港这边的一所大学来了。她的弟弟、妹妹也很优秀,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出息,我姐几乎是全身心地帮助这三个孩子,但就是资金不足,但我现在掌握好多可以赚钱的信息,因此我特想与你合作一把,整点钱支持我姐。”蓝琦梅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想。 “蓝姐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小妹如果能做到的一定去尽力做的。” “既然想发财,那就不能绕弯子了。上午我开啥会你是知道的,按理不应该让你知道什么,但我们俩好像对钱都很感兴趣,长江西路改造马上就要实施,你既然有钱想买房子,我看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买道路两旁规划红线外的建筑,你肯定有大的赚头,你信不?”蓝琦梅指点说。 “哦?”莲儿愣了下神,飞走 七、八 七 莲儿准备吃饭的时候,接到钱行长从行里给她打来了电话。 “谁啊?”莲儿故意佯装不知是钱行长。 “我,银行的钱哥。昨晚喝大出丑了,让妹子见笑了。”说着,钱行长自己在电话那头嬉笑起来。莲儿虽然不在乎那些事,但惹她心烦,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以为说几句这样赔礼的话莲儿就算完事了。莲儿故意吓唬他说:“钱行长,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我一会儿就去你那里,当着你老婆的面,让你再说一遍。” “别的,莲儿……”钱行长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感觉他心里发毛。 “有那个色心就有那个色胆,怕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莲儿真真假假地说。其实,钱行长真是有那个色心,没那个色胆。昨晚回家时,他也只记得莲儿说她要去赶场,检察院的赵渔鸣他是久闻大名,能在避风塘酒楼等莲儿,那说明人俩的关系不一般。自己这个样子,一旦被那个姓赵的铁女人逮住,自己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莲儿这小丫头片子,在赵检面前添油加醋,整上点什么,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惨啊,这和第一次找小姐就被警察抓,那种窝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整个上午的会议,钱行长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心里是忐忑不安。 会议一结束,立马给莲儿打个电话。 “哎呀,我的好妹子,就饶了你哥这一回吧……”钱行长实在不敢再过分了。 莲儿早就听他们行里的人说钱行长不是一般地怕老婆,钱行长和他的老婆是一个系统的,人家在总行人事处当处长,整他几乎能整两个来回。如果把他的那些事跟他的老婆汇报了,钱行长回家不是跪洗衣板的问题,而是要跪暖气片了。 “你哪里是在喜欢我,分明是在耍弄我,以后让人家吴总怎么看我,我是鸡吗?”莲儿恼怒的让钱行长害怕。 “妹子,好妹子,我向你道歉,我今天下午请你去富丽华打宝龄球。”钱行长像三孙子似的哀求着。莲儿依然不依不饶,索性扣上了手机。没有两分钟,钱行长换了部手机又打进来了。“莲儿你在哪?” “我在哪干你屁事?”莲儿怒气仍然未消,一点情面没给他留。 “我们一起坐坐,别这样的。”钱行长已经没有往日的嚣张,开始低三下四起来。“都怪我不好……你在茶楼还是家里,我去接你?” “我在你们银行门口了。”莲儿大声地说。 “我在11楼上怎么没看见你?”钱行长认真地说。 “看不见是吧?我一会儿上楼你就看见了。”莲儿继续这样说。 “你这妹子,拿老哥开涮。你在哪里吃饭,我现在就去。” “蝶恋花酒店。”莲儿这才说实话。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钱行长关了手机。 趁钱行长还没到的时间里,莲儿开始楼上楼下地考察这家二星级的酒店。莲儿拿到手的酒店简介来看,它的营业面积与嘉湖酒店差不多。但蝶恋花酒店经营的比嘉湖要好得多。中午时间,来吃饭的客人还真不少。酒店楼高七层,地下一层。一楼水吧、大堂,二楼为餐饮包间和集餐大厅,地下室桑那美容、韩式松骨、健身房样样齐全。三楼为会议室、麻雀室、多功能厅。四楼以上全是客房,一共65间。生意挺红火,让莲儿感叹不小。同样是开酒店为什么人家经营得这样好?莲儿想看个究竟。既然钱行长想请自己,那就别便宜了他。莲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还好,钱行长挺守信用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她感觉这条大鱼终于上钩了。 “想啥呢?”钱行长对一直向窗外看的莲儿说。莲儿慢慢地回过头,看了钱行长一眼,算是给了他面子。“点菜,服务员。” “来了,来了。”一位服务小姐风似的飘过来。 “小姐,有没有包间,小点没关系?”钱行长环顾四周,好像担心什么人撞见。 “小点的没有,倒是有一间大的,不过这个时间是要收包间费的。”服务小姐这样说。 “行,我们去那里。请,莲儿。”钱行长帮助莲儿把包儿拿了起来,走向拐角的那个大包间。他们刚坐定,钱行长便献殷勤地对莲儿说:“吃点什么?” “鲍鱼和蟹子。”莲儿轻声地但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 “行,二斤大鲍,四只大飞蟹。”钱行长顺口说。 “还要点什么?海参打特价,300元一斤,相当新鲜,生拌不错,另外海胆也不错,再有刚送过来的泰国虾耙子很大,每天来消费的客人都要这道菜。”服务小姐绞尽脑汁地推销着。 因为以后要用得着钱行长,这样的敲诈,让钱行长以后不敢接近自己,莲儿想到这,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得饶人处且饶人,脑袋掉了只是碗大个疤,不能这样难为钱行长。莲儿看了看菜谱,一挥手果断地对服务小姐说:“菠菜毛蚬子、黄瓜蛰头,四瓶啤酒,主食一会儿再说。” 正难为情的钱行长被莲儿一句话的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立马摆脱了窘迫的境地。所点的两道菜既经济又实惠,而且是钱行长最爱吃的两道菜,这话从莲儿嘴里说出来,让钱行长心里美滋滋的,莲儿妹子真是善解人意。酒店的上菜速度挺快,俩人没说上几句话,菜就上齐了。喝酒的时候,莲儿没有说昨天晚上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不过莲儿闷闷不乐的情绪,让钱行长有些压抑。“莲儿今天有什么心事,情绪不打对头啊?” “没什么?”莲儿自己给自己又倒了杯酒说。 “有些不正常。”钱行长在心理猜度着。 “真的没什么?”莲儿睁大了眼睛说。 “有什么难事跟哥说,其实哥这个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掩饰不住对莲儿的喜爱。”钱行长镜片里的眼睛在上下端量着莲儿。 “说了你也帮不了我。”莲儿故意轻蔑地扫了一眼钱行长,然后转移了视线。 “你说说看,哥能够做到的,一定愿为妹子效犬马之劳的。”钱行长给自己倒了杯酒说。 “我想贷款买个酒楼,筹措资金出现困难,不知道钱哥愿不愿帮我?如果有难度,全当我没说……”莲儿说的时候,脸部是那种很难为情的那种表情。 刹那间,钱行长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资金,干别的可能不行,倒腾个资金,那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钱行长是老油条了,他自然知道怎样对付莲儿这样倾城美貌的小女子的。俩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钱行长没有立刻答复莲儿。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这是钱行长常用的一种要实现自己的一贯愿望的主要伎俩。 “我说了也白说。”莲儿故意刺激地来了一句。 “贷款,现在国家贷款都讲究规模、额度,我们行上半年的指标都用完了,但妹子想要做的事情,你哥就是翻江倒海也要为莲儿把这事给办了。”钱行长这话一出口,让莲儿有些感动,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有了哥哥这话,妹子真得佩服哥哥的为人了。什么是亲人,关键时刻拉兄弟一把,那就是亲人。”莲儿的话一出口,倒让钱行长不自在起来。“以后妹子就管你叫哥了,不过贷款的事,完全按照市场规律办,5%的回扣一分钱不能少,怎么样?” “明说吧妹子,哥哥五十岁了一直姓钱,工作这么多年了也始终与钱打交道,你给的那些回扣哥哥不想要……”钱行长说到这,用眼睛扫视了莲儿一眼,而莲儿佯装不明白钱行长的意思,低着头在摆弄着自己的衣服纽扣。一头是欲火燃烧,一头是不温不火,憋得钱行长真有些难以自制了。“莲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莲儿抬起头反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给我做情人……”钱行长最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你没说错吧?”莲儿故意瞪大了眼睛惊异地问。 “没错,我是那个意思。”钱行长很镇定地回答。 “那我以后怎么办啊?我未婚夫来了我怎么办?如果他知道咱们俩的事情又怎么办?”莲儿一连三个怎么办,丝毫没有让钱行长的欲火减弱,相反却燃烧得更加猛烈。 “我不管那些怎么办,我想得到的就一定得得到。”钱行长把一杯啤酒一饮而进,眼睛在泛着光芒地看着莲儿。 “我真就让你这样看得很重吗?”莲儿吊胃口地转圈说。 “日有所思,梦有所想,我睁开眼睛是莲儿,闭上眼睛还是莲儿,能说我不想吗?”钱行长不是在贫嘴,他是动了真情。莲儿相信他说得是实话,从他不顾一切的举动,已经能看出他的爱恋心理。莲儿应该放纵一点,让他看到希望。莲儿正在想的时候,钱行长开始翻自己的衣袋。他很快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首饰盒,说:“来,妹子,哥给你戴上。” “哇,真漂亮,蓝色宝石戒指。”莲儿惊叹道。 莲儿几乎是顺势倒在了钱行长的怀里,钱行长在轻轻地捏着莲儿纤细的手指,这细皮嫩肉的,让钱行长好喜欢。他取下了挂在蓝色宝石的标价签,莲儿定晴一看,hk68888元。钱行长真舍得投入,由此莲儿觉得他真得喜欢自己。接下来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莲儿也没提更多的要求,半推半就,就跟着他去了海猫岛别墅,整整折腾了大半宿,可见钱行长的功夫不浅。 莲儿的快乐,让钱行长兴奋不已,俩人约定,每周都到这里来小聚。贷款的事自然不用莲儿再去跑了。周三的下午,钱行长把一份贷款的可行性报告送给了莲儿,让她通过正规渠道,把贷款申请提交到商业信贷科。其他的事情由钱行长来具体操作,莲儿自己筹集280万元,贷款500万元,购买嘉湖酒店的协议一签,贷款马上就到了账户,钱行长一点也没有诓她,莲儿在他身上也没有太大的投入,只不过有那么两场激情烟云罢了,在莲儿看来,那也算资源的有效利用。钱行长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莲儿对他也看的挺重,俩人的蜜月期挺长,但莲儿觉得这种关系不会很长久,如果自己陷得太深,那痛苦的苦果只有自己独享了。莲儿故意多找他几次,不经意地惹他心烦,让他渐渐地对自己失去以往的兴趣,自己才能从那个圈子跳出来。莲儿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想办法去抓钱行长的把柄,可钱行长是何许人,那么轻易地被抓住把柄?天方夜谈。钱万德是行内有名的业务篓子,不久前,他被一家新开办的银行招聘去当了分行长,不再是从前的支行长了,据说是他老婆的功劳。 嘉湖酒店经过简单的装修,便开了张。按照预定的目标,长江西路的扩建改造很快实施了,嘉湖酒店临街了,一下子占据了相当不错的位置。每天吃客盈门,才四个月的光景,营业收入就相当于从前一年的收入。换手如换刀,瓶儿姐的经营能力还是很强的,每天就住在酒店里,许多管理细节她自然是不会放松的,海鲜采购、各种消耗品她是算过来算过去地核计。酒店开业,钱行长只来过两回,再就没见踪影,因为当了大行长,工作自然繁忙。莲儿是个守规矩的女孩,她除了干自己想干的事,其余的时间都用在与夏凡聊天上。虽说她不缺男人,但她对夏凡是情由独钟的。 钱行长已经好久没有约会莲儿,他的花心莲儿已有所耳闻,怎样的结果,莲儿是心知肚明。一方面人家是玩腻了,另一方面老婆看得太紧,或者说本人开始收心了。莲儿没有把这些过眼的烟云当回事,也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又过了一个月,莲儿开始还贷的那个月,钱行长约会了莲儿,给她了一个磁卡,告诉莲儿说自己很对不起她,说以后不能再来往了,俩人保持一年半的关系到此结束了,并拿出20万元算是青春补偿费了,他对莲儿说这话时,莲儿是一脸的镇定。这多少让钱行长有些意外,原来莲儿对自己的感情都是逢场作戏,还是怎么的?莲儿的平静,让他自己不知如何是好。莲儿的一席话,让钱行长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莲儿在雨中喃喃地说:“既然缘分已尽,何必再去纠缠,当机立断是短痛,曾经拥有已经够了,祝你好运!” 钱行长想用车子把莲儿送回酒店,但莲儿拒绝了,她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钱行长和莲儿做了了断,事出有因。莲儿给商业信贷科长3万元装修房子,可这家伙嫌少,没把莲儿贷款的手续做严实了。原以为上面有钱行长顶着,谁想到人家拍拍屁股走了。所有的事情需要他自己来顶着,便和盘托出想推到钱行长的身上,但总行那边查过了,钱行长什么毛病都没有。气急败坏的商业信贷科长,马上找上门来,说莲儿贷得500万元手续不合法,需要马上还贷,如果逾期不还,将诉诸于法律。 莲儿倒不是在乎上法院,关键是她不想把自己的许多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再有哪个小报记者感兴趣,那以后再有好事,自己连帮都靠不上了。主意拿定,还是看看蓝姐该怎么办。 自从和蓝琦梅联系上了以后,除了大事自己夜间上网跟夏凡讨主意,其他平时的一些事,她拿不准的,莲儿总要蓝琦梅帮忙的。蓝琦梅人不错、干练、路子野,知道的也多,小小女子却净办大事。拿着不是当理讲,是强项,常常没有理能辩出个理来,律师也未必有她那两把刷子。非常规操作,往往就选择容易突破的切入点。嘉湖酒店蓝琦梅与莲儿配合的不错,事成之后,莲儿按潜规则,分毫不差地给了蓝琦梅20%,另外莲儿送给她一台日本产的佳美车。俩人现在相处得像亲姐妹似的,做美容的时候,俩人总是一起去,好的化妆品总是相互推荐。上次莲儿一起念夜大的同学家里着火,想买套新房又没那么多的钱,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求助莲儿的一些同学帮忙。家里父母都有病,生活本来就不宽裕,再摊上这事,真如雪上加霜,确实拿不出钱来买新房。同学们赞助,莲儿也拿出5万,但房价居高不下,噌噌地往上窜,那点钱也就能买个一室一厨的二手房不错了,那父母上哪去住呢?同学有了难,哪能袖手旁观呢,想办法一定帮他解决。虽说当时报纸上报道了大火中的同学,为了救二楼的赵大娘,连自己家的东西一样没拿出来,但过后的事情谁来管呢?莲儿一大早就跑到设计院,来堵出差刚回来的蓝姐。蓝琦梅肯定地说:“这事应该找政府,如果是他们家的亲戚怎么办?” 莲儿喃喃地说:“找了,找了也没办法。” 蓝琦梅若有所思地回答:“莲儿,你我力量太小,不是慈善机构,好多事情难以办到啊。” “蓝姐你帮助想想办法吧。”莲儿坚持说。 蓝琦梅沉思了很久说:“你让他写个申请,我找梁市长的秘书小丁看他有无办法。” 神通广大的蓝琦梅这回真得成了大救星,搬动政府的市长出面,为这位救火英雄解决了一套解困房。这件事,让莲儿记忆犹新。 莲儿佩服蓝姐,她的谋略让莲儿受益。“银行马上要钱,你担心出问题,那不如卖掉算了,我这还有更赚钱的项目。”蓝姐对莲儿说。 莲儿有些舍不得,可蓝琦梅说:“你不能再犹豫了,这样会出问题的。” 莲儿不再坚持了,马上让瓶儿姐去接管软件园的茶楼,相隔一年以后,莲儿再次找到已经做了银行行长的老钱,念旧情,正赶上银行扩建业务,老钱他们银行以1800万元的价格将嘉湖酒店收购下来,做了长江西路那边的分支银行机构。拿到钱那一天,莲儿兴高采烈的,这一拍子她真的没少赚。想请钱行长坐坐,老钱说去北京开会,实际上人家是拒绝了莲儿,但莲儿没有恼怒,连忙把自己茶馆的帐户转移到老钱他们行,算是对人家业务的大力支持。听说老钱的儿子喜好玩车,便背着老钱,送了一辆新款的v6,算是报恩了。母亲和瓶儿姐她们不能再回胭脂镇老家了,莲儿张罗着在海边买了套带院子的住房,该还银行的莲儿也都还了,莲儿又干成了一件大事。 有诗云:利用钱行长,贷款帮大忙;作戏已自如,得利靠秘方。 幽情不是爱,性福速断档;心存高远梦,做事有思量。 八 白瓶儿姐虚岁已经三十七了,她整整大莲儿十岁,但她并不显得老,脸上光彩依旧。莲儿让夏凡从美国捎回的什么羊胎盘素,打上几针,让瓶儿姐显得更年轻,再加上每周都去曹伊欣的快乐女子俱乐部做理疗,那眼袋没了,眼角的鱼尾纹也润平了,本来觉得自己老了许多,这样一收拾,信心大增,莲儿的一些衣服,她也敢拿过来穿。以前在胭脂镇她还从来没有化过妆,现在她也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了,“寡妇怎么样,我照样潇洒,照样疯狂”。 金港市购房有规定,投资70万买商品房可以给三个户口指标。瓶儿姐不想放过进港城的机会,便选择良辰吉日回老家办理户口关系,抽空就想到她以前和德自强同居的那个宿舍去看看。 德自强现在风光的很,不仅当选为县里管工业的副县长,而且自己的手里还把持着一个矿业集团。他现在不习惯别人再叫他“瓦西里”,连瓶儿也不能再这样称谓了。要官得官,要民他就是老百姓,他比以前占山为王那阵子,要威风的多,办事不再是左右逢源的问题了,他现在可以呼风唤雨了,至少表面是这样。在政府大楼里,他想骂谁就骂谁,没人敢招惹他。但在胭脂镇,他实实在在是二把手,从地委书记岗位退下,去省人大任职的叶福堂叶老爷子才是那里真正的老大。 瓶儿有一年的光景没有见到德自强,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么长时间了,德自强只派陈德财来金港要过两回钱,再就一点音讯也没有了,这也真让瓶儿心里惦记。反正瓶儿记得,她走的时候,德自强不高兴了好长时间,原来答应按月给瓶儿一些零用钱,可瓶儿到了金港,他就一分钱也未给。瓶儿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可他推脱说,年底一次性给,可这都一年多了,德自强根本就没理会,这不能不让瓶儿有些伤感。几年的感情就这么快地烟消云散了?当初他德自强最困难的时候,是自己给了他最大的安慰,如今他发达,他不仅把自己丢在了一边,也把我们姊妹俩一起甩了,真他妈的不是人啊。后来瓶儿想起了一句话,无论夫妻还是结伙做生意的人,能同甘苦共患难,但不能有福同享。但既然这次回来胭脂镇,兴许也能见到他,看看他有什么可以说的。别人喜欢吃哪家馆子的味道,而德自强独爱喝瓶儿煲得山珍鸡汤。到金港开酒店这么长时间了,她又向大厨师学会了海鲜汤的做法。瓶儿不懒,她到了矿区镇,就想去她原来开的饭店坐了坐。如今这个小饭店已经给了自己的二妹妹一家人经营,赶上中午,下火车带了那么多的东西,不到二妹妹家去哪?没地方可去。 瓶儿还未到,莲儿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二妹妹、妹夫站在矿区汽车站等了好久也未见到瓶儿,谁知人家下了火车就直接打的到了小饭店。饭店只有三个伙计在忙乎照应客人,外甥中午回来吃饭一见到大姨,差一点没敢认。 “小强都长这么高了,不认识大姨了?”瓶儿叫了他名字。 外甥小强怯生生的说:“大姨,我妈我爸,一早晨就张罗去车站接你,结果还是整两岔了,你等着,我去找他们。”懂事的小强蹬蹬跑出了饭店。 环顾四周,饭店和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原来雇得那几个伙计已经换人了。瓶儿看着大厅里摆放的那台电视机,她想起来了,那台电视,还是她临走,从她家里搬来的。到后面的院子,她原来住的那间屋子,现在由二妹一家住着,环境一点也没有什么改变。自己才离开一年半,回来看啥觉得啥土,人就是那么回事,什么罪都能遭,什么福都能享,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瓶儿想了,这次回来除了把自己和母亲的户口迁走,也想把小强的户口迁走,让这孩子别在这矿区遭罪了。三妹、四妹人家嫁得好,现在外省生活的都不错,小弟精神头够用,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将来肯定出国深造,在胭脂镇就剩这点心思。如果小强到金港出息的好,好好念书,总比让他下井当煤黑子强。想到这的时候,后院的大门开了,小强一头钻了进来就喊:“大姨,我妈我爸回来了。” 话音未落,二妹和妹夫一前一后进来了。 “哎呀,姐想死我了,你们都走了,把我丢在这了,有个烦心事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二妹上来就过来抱她的瓶儿姐。 “秀儿,姐也想你呀。”说着,瓶儿的眼圈就红了起来。 “这一年光景,就像好几年。”妹夫在一边说。 “把东西收拾收拾,完了之后咱姐俩再唠。”瓶儿用手帕擦着眼泪说。 “咱妈身体怎么样?”二妹关心地问。 “挺好的,莲儿每天让她吃一个海参,人家老太太的头发都开始变黑了。” “啊?”二妹惊讶了一声又继续说:“老太太真有福气啊。” 瓶儿开始搬动她带回来的那四个大箱子,有两个都是海鲜,她担心捂坏了,便先打开那两箱子。“秀儿,赶紧把这些放到冰柜里,一会儿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姐,你带回那么多的东西,这要花多少钱啊?”二妹担心姐姐乱花钱。 “没多少。” “没多少?那大虾、海米、鲍鱼,还有那海参、鱼,你快把金港搬回来了。”二妹心里十分担忧,生怕姐姐跟她提钱的事。 “没什么,都是莲儿给整的,什么钱不钱的。”瓶儿眉色飞舞地说。 “这些东西在咱矿区没有多少人认呐。”二妹提醒说。 “这些东西不是采购给你当原料卖的,是给你们吃的。”瓶儿解释说。 “俺们可从来没吃过这些海鲜。”妹夫一边往冰柜里放一边说。 “姐,你带给强哥一些吧。”二妹提议道。 “再说吧。”瓶儿脸色立刻变了,但很快又变了过来。“中午来吃饭的人多吗?” “不行,晚上来的多,但消费水平都不是很高。”二妹说。 “一会儿,我给你们做几道菜,让你们尝尝。”瓶儿选择几样东西,放到了一个大盆里。 “打个电话让强哥也过来?”二妹试探着问。 “不用了,我们自家人吃。”瓶儿没有含糊地说。 “姐,你不知道啊,现在咱们这矿区也划过来,归强哥管了,说不定他今天就能到咱这里来。”二妹向瓶儿透漏情况说。 “他怎么会来,我回来是出租车直接给送到饭店门口,没外人看见的。”瓶儿这样说。 “那开出租车的,一会儿就会把消息传出去的。” “啊?”瓶儿有些疑惑不解。“今年春天,矿上瓦斯爆炸,又死4个人,不知哪个胆大的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上边派了记者调查,结果咱这国营矿就被查封了,后来强哥做工作,说是怎么改制,就把这矿井整过去,重新启了封。不过最近,那个叶老爷子的大儿子叶宝磊,他现在是咱们煤炭矿业集团的真正当家人,新近立了新规矩。为保一方平安,凡是外来的陌生人到矿区来,无论坐什么车来的都要报告。”二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噢,是这么回事。还有啥新鲜事?”瓶儿眼睛一亮问道。 “强哥还配了个女秘书,听说是个什么大学毕业的,可有气质了……”二妹迂迂叨叨地说。怪不得德自强这么长时间不给自己打电话,他肯定是被缠住了,也许会是这样。瓶儿心理已经有了这种心里准备,在这之前,莲儿的事不是也出现了吗? 真就生姜断不了辣气?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样花心?中午饭没有受到这些情况的干扰,瓶儿真做了一桌味道鲜美的海鲜。坐到餐桌前的时 九、十 这么多年了,莲儿心里这时有一种痛快,是出了口恶气也好,还是丢掉了一个包袱,莲儿都说不好。德自强有可恨的一面,跟姐姐不明不白的,这么多年不做一个了断,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吃不准,摸不透,城府太深,难道他还另有打算?眼前瓶儿姐姐一声三叹的,人又瘦了一圈,脸上的光泽一点点被消磨逝去……眼前的状况,不能不让妹妹莲儿担心。女人如果到了人老珠黄、没人理会的时候怎么办?莲儿出来了,她希望瓶儿姐有一个幸福的归宿,她实在不想把目前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游戏玩到底,她希望一切应当尽早地结束。 白家的姊妹不是洗脚水,说倒掉就可以随便地倒掉,或者说是一件旧衣服,说扔掉就扔掉的。胭脂镇那边实在没有了什么希望。那山即将空了,那人,骨头里那点东西真要被吃干榨尽?哎,真是的,山上山下,胭脂镇的男人到底怎么了? 整天沉湎于酒色的叶宝磊,说不是个躯壳,差不多就是个死魂灵。唐鸣文那么有才气,但在铁金山手下,是活不萧洒,死又死不欢畅。整天泡在酒里,吟唱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白莲儿认为,他是个有良知的矿山人。也有人嫌他碍事,亲朋好友认为是他那支英雄笔让他走了厄运。一个小老百姓要告状,怎么能撼动铁金山这样上下根基厚实的人呢?唐晓婉心里憋气,想替堂哥去出这口气,但一个记者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堂哥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事发前,没动那么多的脑筋。为什么不策划好了,把检举信,送到主持正义公道的人手里呢?结果给省纪委写的检举揭发铁金山贪污、赌博的上告信,三转两转,却转到铁金山的手里……上边那么多的领导,没拿一分钱的投资,却每年都可以拿到几万、几十万分红钱。上个月,铁金山和叶宝磊来金港三次,每次都带密码箱子来赌,这样下去,那个矿山还不得赌光吗?唐晓婉一个女流之辈,势单力薄的,隔的那么遥远,如果能够得着,绝对不会便宜他们。唐晓婉心里愤怒,只能当着白莲儿的面空发一番议论。 白莲儿来金港那么长时间了,在茶馆里也结识不少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她说:“金港这里,分明是另一个国度,人家这边管理的严格,领导干部也根本没有像我们胭脂镇那样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 “那说明我们胭脂镇的风气不好。”唐晓婉边喝茶边说。 “德县长天天和赌鬼、酒鬼、色鬼厮混在一起,那还有好吗?”莲儿气急败坏地说。 叶宝磊从德自强这边整出了钱,煞费苦心地给叶老爷子购买的海边别墅,他老人家今年只来过两次,现在那钥匙却掌控在咱们茶馆的姑娘春红的手中。不是女人的妒忌,而是莲儿为春红担心。这才几天的时间,春红为叶宝磊已经做两次人流了,医生已经告诉春红了,再有一次,搞不好将来不能生育了。叶宝磊那个老鬼还会管她?莲儿不敢想象,尤其这几天,春红从妇产科医院流产回来,叶宝磊来了还让小玉去照顾春红,实际上他又在打小玉的主意。莲儿羞于启口,刚来那年,莲儿去福建购买茶叶,把自己临时租用的房子钥匙就交给秋菊保管,可她回来却发现里边有男人住过。莲儿来例假,准备回去换内裤的时候,却被禽兽不如的叶宝磊候个正着。他不管莲儿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跟莲儿说:“给我一次机会,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最最幸福的。” 莲儿不从,因为这样自己的身体会毁坏的,莲儿羞恼地说:“不!绝对不行!” 衣冠禽兽的叶宝磊强暴了白莲儿。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一下子,莲儿竟然得了妇科病。莲儿当时真想一死了之,花了没有3万元也差不多,才治疗好自己的病,这些难言之隐跟谁说?如果叶宝磊得了爱滋病,自己将来怎么活啊?德自强几次来金港,莲儿不得不躲着德自强走,编着故事说她刚做的流产,让德自强自己责怪自己。德自强还真的很虔诚,去大仁堂药房买了阿胶,又去海产品市场买了甲鱼,既然给补身子,莲儿不像瓶儿姐那样还去问多少钱,她是没心没肺地只管吃。事到如今,经历的事多了,也不是刚到金港的小黄毛丫头,莲儿自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女人向男人要两种东西,一是婚姻,二是金钱,现在说德自强给自己婚姻几乎是不可能,但金钱他总会给的,钱虽说是万恶之源,但它确实个绝对不能少的好东西,现在都在搞官倒,我为什么不借机搞几把呢,对,一定想法子多搞些钱,之后离开德自强和叶宝磊这些人。 莲儿的茶馆成了周转站,叶家兄妹隔三插五地就来金港,人家来回一倒腾,就是几十万地流入了自己的口袋,自己不仅陪上了笑脸,而且还要好酒好茶地招待。虽说自己看不起叶宝颖,但人家去新友谊商城,购买进口用品的底气却要比自己足得多,一个国际知名的品牌挎包,人家一次性就可以买两个,自己行吗?莲儿有些自卑。不过还好,自己陪着叶宝颖去做美容,美容师一句实在话,却让叶宝颖满心的不高兴,说她的皮肤跟莲儿比,太粗糙了,一看就是长期在野外工作。美容师为了推销自己代理的法国化妆品,故意让叶宝颖上钩,结果,叶宝颖还真上了钩,花了大价钱,买了自己根本不能用的化妆品。临回胭脂镇的时候,她把价格昂贵的法国进口化妆品,给了小玉。叶家兄妹敛财,不是一天两天了,莲儿知道的事情多了,也就看得透了。叶家兄妹在煤炭矿业已经是一手遮天,下一步就是胭脂镇了。尤其叶宝磊的堂弟叶宝龙当了胭脂镇长,三矿合一,基本差不多了。 莲儿觉得自己像是在夹缝里生存,小心翼翼地在金港建立发展自己的关系。和发电厂签下供煤合同,是人家房地产集团赵总的鼎立襄助,路子刚刚铺顺当,合同兑现还没一半,叶家兄妹就像发了疯似的,非要接管那些关系。就叶宝颖半截脸的长相,同房地产集团的赵总才见过几面,便想以色相勾引房地产集团的赵总。尽管她想入非非可以不择手段地想以身相许,但人家不尿她,嫌她没档次。 前几天给发电厂发的那些煤,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往好煤里掺煤矸石,燃烧值上不去不说,连煤款也够戗能拿回来。叶宝颖知道自己貌像的先天不足,大千世界男人——野兽太追求完美了,自己在美女和野兽的世界里交际,恐怕起不到诱惑的作用。叶宝颖秘密地去了趟南韩,回来时,那半截的下巴颏修整得完美无暇不说,而且左右两边还添了对称迷人的小酒窝。在外人看来,如果不知道底细,真以为她就长的那样俊美,但不管咋地,人家做事,这回底气更足了。虽然那整车皮的物证停在专用线上,即使刀按到脖子上她也不会承认……通过法律诉讼程序解决,胭脂镇煤矿自然要败诉,法院执行庭的庭长也是莲儿茶馆的常客,人家也算客气,给个台阶下,要莲儿从中协调,最终叶家兄妹从莲儿这里借款800万赔偿,才算是平息了事端,要不人家就扣人扣车,甚至连叶宝磊他们名下的房地产人家要作价处理。按下葫芦起了瓢。叶家兄妹的做法,让矿区的人反感,明面上人家不说,但小动作不断,积怨已久。接着便是连锁的反应,矿上井下工人因为连续三个月拿不到工资闹起了罢工,事情越整越大,漏子也越来越大,但人家最终能搬出消灾熄火的能人来,叶老爷子一出头,把自己的干儿子——省委组织部长的李金山请出来,在银行上下游说、斡旋,银行方面才给了贷款,矿上给矿工们发了工资。 那煤天天向外运,那钱应该是天天有进账,但都流进谁的口袋了呢?胭脂镇又冒出了民谣,煤矿的矿主最黑,最狠的当属叶老大了,胭脂镇的笑话说来也挺特别。说有一天德自强、铁金山、叶宝磊、叶宝颖四个人聚会。四个人每个人都以身体的一部分比自己的实力雄厚和强大。德自强掀开自己的肚皮说,我是谁啊,我是凤凰岭县的副县长,我的经济实力都在这儿,在县里、胭脂镇,都有我的份额;铁金山把自己的裤子脱了,露出自己的黑屁股说,石灰石矿现在不如以前了,但省内外都有我铁金山坐的位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小瞧我?接下来是叶宝颖,她把自己的奶罩一掀说,现在我的乳房虽然有些干瘪了,但那是因为医疗事故造成的(填胸用硅橡胶),当年也有辉煌的时候,我自己现在有两个新的采掘坑道,你们有我这样的章程吗?轮到叶宝磊,他将自己的裤子脱掉,把命根子拿在了手里说,在胭脂镇这块地上,我叶老大是谁,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实力最强大,我想干谁就干谁……当然这些笑话,是一些人演绎瞎编的,不过还算幽默。 现在说了,德自强也就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罢了,他奈何不了叶家兄妹。听春红和小玉她们几个议论说,在海边别墅赌博,铁金山输得最惨。他来金港是匆匆忙忙地来的,而人家叶宝磊是提钱来的。铁金山以为自己能顶得过去,即使他连喝茶水和可口可乐,也无济于事,就是有些不开胡。第二天下午,铁金山的脸色都变成铁灰色的了,如果不是电业局检修电路,自动麻将机转不了,他们还不能罢休。铁金山来时,密码箱子满满的,可到走的时候,连回家的路费,都是向莲儿借的。那个时候,不是囊中羞涩,而是身无分文了。他手上的那块金壳的英格表,早已经成了叶宝磊的囊中之物了…… 莲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好长时间的美梦,陷入这道德缺失的陷阱里,她实在想跳出这个怪圈子,而且是时刻准备着。 德自强原来是最喜欢莲儿的,但这家伙后来的所作所为让莲儿有些失望,更不要说有一丝的感恩戴德了。白莲儿帮助介绍的客户——四海煤炭经销总公司,欠人家1000多万的煤款,拖了人家一年半,既不想给人家煤炭,又不返还人家的煤款,这让白莲儿没法子去做人不说,还差点要了莲儿的命。其实煤款和发货的权力都掌握在叶家人的手里,德自强充其量也就是个牌位,背地里真正说的算的还是人家叶宝磊。但遇到这些债务纠纷,叶宝磊却理所当然把德自强推到前面。 那次的绑架,一直让莲儿心惊肉跳。一想起当时的情景,莲儿就后怕。那是清明节的时候,白莲儿回胭脂镇给老父亲扫墓,本来她已经在母亲的老宅那边住下了,叶宝磊打电话给白莲儿说德自强病了,非让莲儿自己骑自行车回矿区。莲儿问说为什么非要她过去,叶宝磊有些不怀好意地说:“德县长一直念叨你……” 白莲儿不知道是计,只好骑着自行车往矿区赶。自行车行至老牛背转弯的小树林处,有四个自称是赵四海的人绑架了莲儿。那可是惊心动魄地4小时。莲儿的衣衫被绑票的家伙撕得粉碎不说,门牙也被打掉两个,差一点毁容。如果不是假装醉酒的德自强让瓶儿姐及时地报警,警察及时救助,莲儿不是被人家撕票,也会被人家给折腾死。后来才知道,那是叶宝磊兄妹有意导演一场苦肉计,如此的这般安排,让莲儿为他德自强尝尽了苦头,然后让自己的朋友赵四海吃不了兜着走。想起这些辛酸的往事,莲儿忿忿不平。 莲儿后来发现德自强的许多事情都受到叶家的完全控制。叶家给德自强的招牌,只是一张为他们所用的金色招牌,尽管德自强经常吹胡子瞪眼,白莲儿渐渐地懂得了什么是操纵,人家叶家只不过是在利用春来茶馆洗钱。莲儿记忆犹新,那天德自强虽然喝酒喝高了,但不是醉如烂泥那种,莲儿头一次在套间外偷听他和瓶儿姐说心里话。他说他想离开矿山,并想带着瓶儿姐一起离开矿山。而瓶儿姐信誓旦旦地说强哥到哪里,自己就跟他到哪里,不论贵贱富贵,她都能忍受……没想到,那天,德自强一个五尺高的大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一场……德自强带着哭腔说,叶家兄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里边都有自己的名堂。唐鸣久是绝顶聪明的人,他一再提出离开煤矿,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实在不想受制于人。他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所有的积蓄都在矿山,适当之机,将另辟途径,让瓶儿姐再给他些时间……后来莲儿的手机震动,她才退到外面的阳台上去接听电话。德自强是天底下最最聪明的男人,他早就发现莲儿另外有了男朋友。他从陈德财那里拿到电话对账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一切了,但他没有戳穿莲儿的小把戏。也没有找过夏凡的麻烦。他担心自己同白家姊妹的奇异恋情,会毁掉白家姐妹一生的,也会毁掉自己。因此,德自强始终没有肯揭开白莲儿的谜底,一直不动声色。大智若愚,就是那个样子。而在白莲入看来,他肯定还有别的女人,或者别的阴谋。一想到这些事,莲儿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自己在这儿开茶馆,充其量是给人家拉车的牛,让人家把自己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那一段时间里,莲儿很苦闷。幸亏遇到蓝琦梅这样的好姐姐,帮她出了主意。与蓝琦梅相识,莲儿受益匪浅。蓝琦梅像是个浓缩的了、裂变能量很大的原子球,虽说个子不高,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却没有一件小事。女人的玄妙不完全在于她身材曲线的美,而是在于她思想与智慧的完美地体现,有时看似无奇,但细细品味,里边的道道却不是随意绘画的。莲儿佩服蓝琦梅看似平淡,但她的内涵,却让莲儿永远都有一种需要努力追随的新鲜感。蓝琦梅是个用脑子挣钱的女人,她常做一些无本的买卖,而且是一本万利。 晚上上网聊天,莲儿问过夏凡,蓝琦梅那么优秀,你们互相之间的又相互欣赏,夏凡你为什么不娶蓝琦梅为妻呢? 夏凡说蓝琦梅天资聪慧,胆大心细,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男人没有安全感。老虎有打盹的时候,有一天人家把我夏凡卖了,我还得帮她吆喝。交往可以,但夏凡说与蓝琦梅只能做普通朋友。夏凡点评人总能说到点子上,要不就一针见血,或入木三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那些道眼,自己来金港单打独斗的,肯定无法是在金港生存下去,甚至一辈子都得依赖德自强,人家说什么时候废自己,就废自己,一点主动权也没有。其实这么长时间了,莲儿和夏凡之间早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夏凡说茶馆只不过是一种幌子,里边的内幕莲儿其实并不清楚。夏凡说莲儿,你在春来茶馆不宜久留,那个让你在这看摊的德自强,其实是位学贯中西的家伙,别人还没开始干的事情,他早已经超前地干开了,叶宝磊在利用德自强,而德自强一直在利用你在“洗黑钱”。 “什么是‘洗黑钱’?”莲儿一直想搞明白,机会总算有了。 胭脂镇在金港市惩治腐败的最大的“冒号”应算检察院的检察长赵渔鸣,闲暇之余,她也经常来茶馆同朋友聊聊天。因为同是从胭脂镇出来的,亲不亲故乡人,莲儿早已经同她混得很熟了。 “洗黑钱,什么叫洗黑钱,赵检?”莲儿忍不住请教。 赵检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回答了什么叫“洗黑钱”。“洗黑钱就是把贩毒、走私、贪污受贿等不正当收入,通过经商或其他形式转化成合法收入,就称谓洗黑钱。这个东西在国外比较常见,国内还只是刚刚开始。” “噢,我明白了。”莲儿想了好久。她感觉夏凡说的是那么回事。从春来茶馆退出来,莲儿有了这样的念头。于是,莲儿还是想找蓝琦梅商量如何才能退得出去。 蓝琦梅成熟老练地点拨说:“莲儿,你不必担心,你只不过在这里经营,那些违法的事情你并没有做。现在关键不是退出来,而是争取时机,充分利用这些资金,干点对自己以后有用的事情,也就是加快资金周转。” “为什么?”莲儿像懵懂的女孩天真地问。 “过好日子,资本社会不能缺了钱,缺了钱什么都玩不转的。”蓝琦梅一脸的沧桑,而且说得都挺紧要。 “没有钱的日子确实让人难过,我妈当年为我们姊妹三个念书,从上沟走到下沟,跟人家借钱。”莲儿说出自己心中早已有的同感。 “钱这个东西虽说是万恶之源,但现实生活中是千万不能少了它,生活质量高一些没什么不好,人家度假去东南亚或者欧洲旅游,我们还去胭脂镇?那个仰望蓝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不能光去抒发自己的理想,应该从现在做起。”蓝琦妹充满力量地说。 年轻姑娘之间的谈话,兴许有许多话充满了变数,莲儿一直在默默地听,她没有言语,跟蓝琦梅这老江湖比,自己实在不算是什么。蓝琦梅富有激情地说:“我今天说的话先撂在这,时间会证明一切。” 莲儿有些半信半疑,妈早就说过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蓝琦梅现在不认为德自强会那么快地作出对不起她们姐妹的事。但德自强云里雾里那些事,真看不明白。前天,唐晓婉拿着财务报表找莲儿,要她说明的几个问题,莲儿瞪两眼愣是说不清楚那些事。德自强诡秘行动,大量的资金流进流出,让人看了眼花缭乱……从唐晓婉的嘴里,莲儿终于听到那句话:“他们不是在利用茶馆洗黑钱吗?” 时间验证了一切,莲儿这才大彻大悟地明白了。叶老爷子参股矿业集团,那钱就是从莲儿这儿转进转出的。德自强开茶馆的目的不单纯地为了安排自己,它的功利性已经凸显出来了。幸亏有了蓝琦梅这样聪明的姐姐,否则,就凭自己这点东西,是斗不过叶家的那些人的。对德自强是以德报德,还是以恩报德,如果以怨报德,自己一下子还是下不了这个手。怎么办?跟赵检说这些事,一向很原则的她,搞不好会让他或者自己一起自投罗网,对自己是百害而无一利。 莲儿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她想跟夏凡说,但又怕公安局在网上监控她和夏凡的谈话内容,说不好弄巧成拙不说,鸡飞蛋打也有可能。上次银行参与赌球的那个储蓄所的主任,就是在春来茶馆被警方抓到,他就是在网上乱说一气,导致了他满盘皆输。 如果没有人点拨自己,莲儿可能还要长期地蒙在鼓里,那可是太傻太傻的傻女人了。莲儿分析了跟自己走得最近的几个女人,最后觉得与自己没有利害冲突,而且能够帮助自己的,只有睿智的蓝姐。蓝琦梅是个仗义之人,但女人沾小便宜的心理,是很难改掉的。不说见利忘义,但有利可图那是最起码的。蓝姐平时愿意玩麻将,莲儿跟春儿几个人说了,以后南面靠窗的那个雅苑包间,谁也不要安排,就固定安排蓝姐的朋友们,至于收费,她想给就给,不给也就算了。其实没费什么,就是点水钱,蓝琦梅却觉得人家如此地够姊妹。周末或者平日的晚上,建筑设计院里,或者外面的一些朋友都愿到了这里来,莲儿正是通过这个窗口,结识建委主任、城建局长、税务局长等一批政府要员。莲儿让蓝琦梅有了风光的面子,也正是莲儿的积极配合,蓝琦梅不久被调出了第八设计室,被院里聘为办公室主任。 蓝琦梅对莲儿说:“我当办公室主任,一半的功劳应该是你的,你是值得信赖的好妹妹。” “莲儿没帮什么忙,主要是你自己的努力。”莲儿说。 其实蓝琦梅心里最有数,有好多次蓝琦梅用支票换现金,都是莲儿帮的忙,有时想多开一些回去报销,莲儿全部给她办了。蓝琦梅交朋友是讲原则的,之所以愿意同莲儿交往,她觉得莲儿做事的稳当劲和冲劲,干啥啥成,那股子韧劲,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劲,让蓝琦梅佩服。人家背井离乡地到金港来创业,自己也同样是从胭脂镇走出来,只不过自己是大学毕业分配过来的,人家是借船出海漂过来的,但异曲同工,都觉得金港是北方最漂亮、最适宜自己发展的地方。无论是上、中、下哪条沟出来的,但都是胭脂镇来的女人,应该相互照应才是。和莲儿相处这么长时间了,都是自己求莲儿,莲儿还从来没有求过自己,这多少让蓝琦梅觉得亏欠人家。莲儿两天没有来茶馆了,蓝琦梅连来两天也没见到莲儿。“春儿,莲儿这几天到哪去疯了?” “德县长来了,她这几天一直在陪着她。”春儿细声细语地说。 “德县长?就是那个当家的……”蓝琦梅喃喃地低语道。“你忙你的吧。” 春儿离开蓝琦梅那个包间没多长时间,就听到茶馆门前有停车的声音,一定莲儿来了,蓝琦梅这样判断。 “报社的唐姐来了没有?”这是莲儿的声音。 春儿回答:“刚才来电话说她过不来了,一会儿开发区那边有一个东北发展战略研讨会,她要去采访。” “她没说别的?”莲儿问。 “噢,她给德县长留了封信。”春儿打开抽匣拿出了一封封好了的信,递给莲儿。信封上写着:德自强亲启。 “开了几个房间?”莲儿关心地问。 “六个。对了,蓝姐和建委的两个处长已经在雅苑。”春儿回答。 “好的,安排好了?”莲儿的话音未落,蓝琦梅已经从她所在的那个包间走了出来。 “这两天跑哪去了?”蓝琦梅到有埋怨的成分但又充满思念的意思。 “有点事。”莲儿回话的时候,显得情绪很低落。 “怎么回事,谁欺侮我莲儿妹了,惹她不高兴?告诉我妹子,我可是好多天没‘杀人’了。”蓝琦梅模仿着小品的对话道白逗笑话,声音很大。旁边的包间客人立刻探出头来,要看个究竟,不知从哪个房间里飘出来一句话,让人更觉得有趣。“孙二娘开店,真她妈仗义啊!” 这些不经意的笑话,让莲儿产生了无限的感慨,她那清泉一般的眼睛顿时变得浑浊,眼泪差一点跌落下来。蓝琦梅随莲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还没坐定,莲儿已经哭泣起来。 “莲儿,到底怎么回事?”蓝琦梅惊异地问。 “德老板还要从茶馆的流动资金抽出150万元,我昨天晚上给晓婉姐姐打电话,说了德老板的想法,晓婉姐姐当即表示反对,本来说话今天要同德老板见见面,把情况说清楚,可她扔了封信就走人,这不是要我难看吗?”莲儿疑虑重重。 “那德老板呢?”蓝琦梅问。 “他一会儿就离开金港去日本福冈。”莲儿说。 “那么大的雾他能走成?哎,他什么时间回来?” “十天以后。” 蓝琦梅坐了下来,劝慰道:“别急,好在还有些时间。我们一起研究研究,总会找出办法的。” “还有什么好办法,都是钱闹腾的。晓婉姐姐该得的钱没得到,德老板不该得的钱却猛劲地要,我上哪去给他们整钱?我就是开印钞厂也没这么快啊?”莲儿倾诉着。 “商量商量,先稳住一方,事情就会好办一些。”蓝琦梅点拨说。 “稳住啥,他都和我翻脸了……” “怎么搞的?”蓝琦梅有些吃惊。 屋子里很静,莲儿一脸的愁绪。 蓝琦梅喧宾夺主地给莲儿倒了杯水说:“你先静一会儿,我去安排客人,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莲儿有两年没这样伤心过了,这德自强到底想怎么着?叼着莲儿,就是为了钱?与其这样不如早做打算。该是拿定主意的时候了,今天正巧,让蓝姐帮帮自己,看看怎么办。那15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自己去美国也就准备了这么多钱,德自强鼻子真长,那么远他都能闻到味,莲儿感觉他现在开始算计自己了。德自强对瓶儿姐的出走,心里不是个滋味,那他为什么不珍惜得到的一切呢?难道是为了另外的女人?为了那个尚月兰?说到女秘书尚月兰,其实她还不是莲儿自己先认识她的,而是人家蓝琦梅在一家歌厅里结识的小老乡。她是金港外语学院俄语系的学生,上学期间,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因肝癌去世,家里实在是供不起她念书,倔强的尚月兰,便晚间偷着出来在酒吧陪酒,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蓝琦梅。蓝琦梅去酒吧同几个客户喝酒,不经意,钱包掉在了椅子下,是人家尚月兰通过蓝 十一、十二 一场西伯里亚的冷空气袭击过来,胭脂镇被一场大雨浇得透透的,深秋的季节还没过,直接就被带进了初冬。地面结霜了,早晚的气温相差近十度,最低温度已接近零度。 德自强没有时间再去思念那个于美翎,可陈大虎是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香油的主,早已经把在广州看到叶宝磊同于美翎在一起逛街的事,报告给了德自强,并给了德自强一张叶宝磊和于美翎亲密逛街的照片。德自强用眼睛扫了一眼那张照片,上面显示的时间,和叶宝磊去广州的时间是一致的,德自强嫣然一笑,说:“那都是昨日黄花,本来就没有戏,何必再去追究什么,自寻烦恼呢?” 陈大虎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没想到德县长那么想得开,根本没当回事,他抖着胆子问德自强说:“德县长是知道是人家放的鹰吧?” “你说呢?”德自强反问道。 “如果你同那个女子是逢场作戏,那就说明你说知道其中的底细。”陈大虎实打实地说。 德自强笑而不答,他那么聪明,肯定是已经掌握于美翎靠近他的真实原因,陈大虎判断。 那件事情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过去了,一切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不过德自强已经感到叶宝磊叶宝颖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因此,那么今后的事情就不能太没有方向感了,想着,那一脸的严肃好像凝固在他的脸上,一连数日不见他的笑容。 德自强这几天除了去县政府大楼听听全县工业经济前九个月的完成情况,作为主管工业的副县长,重点强调了最后这个季度需要做的几件事,同时点名道姓地说了几个企业,需要加把劲,除了完成年初定的指标,还要超额完成跨越性发展的指标。尚月兰给他写得那个讲话材料不错,既符合实际,又让县长和书记感动,凤凰岭终于有了个能扛大梁的硬汉子。在凤凰岭,德自强虽然和老书记叶福堂是一个脾气,但他在这里没有三亲六故,在政府的圈子里也没有什么个人的私心,除了在煤炭矿业那里有一些费用,德自强基本上不会到其他公司,去寻什么个人利益,就是别人想给德自强送点东西什么,那也是很困难很困难的。叶家兄妹一贯打着德县长的旗号做一些事情,尚月兰看出他们的心思,干脆地告诉德自强说:“既然叶老爷子那么器重你,干脆就打着他的旗号,那叫做‘拉大旗作虎皮’”。听到尚月兰说了这么些话,他觉得叶家兄妹确实在作践自己,时常地败坏自己的名誉,因此,好多事情,他开始同叶家兄妹别着劲干。 德自强和建筑公司的李总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对德县长比较了解,有不少人去他的公司取经,从他的手里整出点技改资金或者给予政策性的支持,德自强非要那三十名工程技术咨询委员点头,否则,他根本就不签字。 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老总杨佳宁最近挺犯愁,在地区和县城交界的地方,有色金属矿的机械厂落在那了,近期地区变成省辖市,凤凰岭县靠近地区的一些地方要规划进去,这就涉及搬迁改造的问题,但最关键的是给多少钱的问题,另外涉及搬到县城还是胭脂镇,在哪里征地的问题。如果在胭脂镇征地,那么镇长叶宝龙那边是没那么容易过关的。这些事,杨佳宁已经和德自强密谋过了,德自强让他先找八面玲珑的县建筑公司李总来办,认为他来办一是他最有路子,有捷径可走;二是可以省许多打点的费用。有色金属矿业集团还没有像李总那么灵活处事的人,办事滴水不漏不说,而且是见缝插针,几乎没有办不了的事情。德自强说:“交给他办,就瞧着好吧。” 杨佳宁一直期待着,犹豫了好久,终于按耐不住了。杨佳宁屁股像长了火疥,坐卧不安。考虑再三,才决定打建筑公司李总的主意。 一大早,杨佳宁便自己开车去了凤凰岭县的建筑公司。说巧真是凑巧,老李正兴致匆匆地向外走的时候,被杨佳宁拦在了他的办公室。 “这么就来了?”老李笑呵呵地问。 杨佳宁环顾了老李豪华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老李,又有好事了,我的机械厂又要搬迁改造了。” “是吗?那敢情是好事哩,我正愁明年怎么过呢。”李总的话跟得非常之快。 “但兄弟也有些难事,这动迁的补偿,新厂的征地,那可都需要省里、地区的审批。”杨佳宁爽快地说了实际。 “找德县长?”老李反问里一句。 “是啊,官升脾气长,过去人家对我这个大哥是挺敬,但人家现在是县长,我还真不好意思去指挥人家。”杨佳宁把自己办公包放到了茶几上,按预定演起了双簧。 “不要谦虚吗?”老李眼睛一亮说。 “李总,你给想想办法。”杨佳宁挥挥手说。 李总是绝顶聪明人,他实在不想大包大揽,但那工厂建设项目也是相当诱惑人的,真不能随意放弃,两头都不能得罪,都不应该得罪:“兄弟,咱们明人不做暗事,干脆我做东把他找来,你们当面谈,怎么样?”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们总得表示表示,你比如说他现在喜好什么,带点什么礼物给人家,我们总不能空手套白狼。”杨矿长既诚恳又讲礼节地说。 杨佳宁的狡猾是出了名的,他之所以这样拉进来一个,是为了双驱动,也是为了双保险。本来可以拉铁金山一起去见德自强,不过近来听说德自强不怎么搭理铁金山,铁金山现在与煤炭矿业的叶宝磊整天称兄道弟的,而德自强与叶家的关系那么微妙,真不知应该怎么去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按理说德自强与杨佳宁都是管理干部学院的同学,应该互相关照,但德自强跟杨佳宁说“欲速则不达”,另外说了找县建筑公司李总老操办这事的理由。倒不是德自强原则性强,最关键的是叶家的那帮子人能不借机敲诈你吗? “言之有理”,杨佳宁经过慎重考虑,还是觉得绕圈子比不绕圈子要好许多,多一个人,多一个人帮助说话,审批土地的事最麻烦,搞不好人家还会怀疑他们两个搞名堂。 “说真的,现在都时兴送什么,我还真没认真研究过?”李总眨了眨眼说。 滴水未漏,让你找不出一点点的缝隙。杨佳宁在心里骂道,真是条老狐狸。 胭脂镇传得沸沸扬扬的,其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德自强就他妈的喜欢女人。说他是个色魔太冤屈,说他是个色鬼,现在进行民意调查,保准能超过调查人数的50%。杨佳宁知道德自强不在县里,去南方考察环保工程项目最起码得两周时间,连他的秘书尚月兰好像也不在矿上。 “你约约看,明个给我个电话。”杨佳宁矿长拍拍老李的肩膀说,随手又扔过去一条熊猫烟。 “行,兄弟的事就是我老李的事,这是干啥呀?”李总拿起电话拨了德自强的电话号码,可电话的那头,过了好久才传来一阵语音:这个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老李又拨了一回,仍然是那句话。 “电话不通。”李总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 “那就拜托了,什么时候联系上了,什么时候再说。”杨佳宁做出拱手的样子说。 在胭脂镇,现在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不,应该说三股力量,德自强一直在利用叶老爷子的威望在做一些事情,而叶老爷子的大儿子、二儿子他们始终是不甘心败在德自强的手里。杨佳宁和铁金山更是那样。他们有时貌合神离,有时却要聚集在一起,一起来共同研究一些对付某个部门的策略,说是三国演义的计谋,都用上了,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就是这样子,这是规律。在省城管理干部学院学习的时候,他们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想吃掉谁。依他们三个人的性格,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否则就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杨佳宁想,这个时候联络老李,实在有现实意义。老李是个生意人,谁给的利益多,他就跟谁合作,他不管你将来谁当政,一切从“钱”出发,这是他处世原则。能让我发财得实惠,你就是好哥们,得不到,就是守奴财,没必要去瞎费事。李总的心态,杨佳宁已经掌握,关键时刻,可以利用一下。 杨佳宁从建筑公司出来,嘴角流露一丝得意,认为自己这样绕弯子是对的。诸葛亮的草船借箭计策,并不古老,对付叶家的人可用,对付德自强也都可以使用的。如果利用叶家兄弟搞掉德自强,或者利用德自强搞掉叶家的人,那也是相当的妙计,但这叶家兄弟,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家经常说,不管白道黑道,人家都不在乎。杨佳宁早就考虑过了,当真自己在胭脂镇这边败下阵来,自己就学毛主席他老人家,干脆来个战略大转移——两万五千里长征,或者四渡赤水。 说心里话,杨佳宁早想取代德自强,但就是没有下手的机会。趁德自强暂时没有精力拿捏有色金属矿的时间里,杨佳宁是决不可以束手待毙的,把自己置得厚厚的家底完全地交给他,不仅手下的两万矿工不答应,自己也感觉太委屈了。银行那边已经被德自强拉了过去,开始断奶。有色金属矿和石灰石铁矿基本上在资金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出路。这是一次很好的机遇,如果机械厂那边运作好了,不仅欠职工的风险抵押金可以还上,连机械厂提出的部分人员不愿随迁的问题也不算个啥。半月前,杨佳宁就开始冥思苦想地琢磨着摆脱困境的招法。归属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土地,大多是不能建厂的,地表坑坑洼洼的,那地下的玄机更是多多,说不好,厂房的下面就是废弃的矿井,那工厂也就算是白建了。如果填平旧矿坑造地,一个是工期长,另外投资过大,杨佳宁带领集团的技术部门的几员大将走了不下十圈,机械厂的许厂长说山边的牛肚村最适合建机械厂,但那里至少要占40亩良田,那得地区以上国土规划局批,人家能同意吗?机械厂搬迁改造,虽然给了一点优惠政策,但决非那么简单就可以操作的。那要办的一堆批文,就有色金属矿现有的这些人,大门不出二户的,没有人能够担当此重任。再说了,那层层批,层层把关,那农民的口粮田,都需要补偿……杨佳宁紧皱眉头,想了那么多的办法,但一直无一奏效。 矿办主任房朝东去金港联络他们矿技术部蓝主任的女儿蓝琦梅,想借蓝琦梅这条路走一走,想要以房地产开发来推动机械厂的搬迁改造,这是杨佳宁最想干的,也是他借船出海策略的一部分。房主任曾回过话,说德自强以前的相好白莲儿与金港的房地产开发商有联系,但咱们这个地方谁敢来投资呢?房主任说是去两个星期考察,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杨佳宁在去四号井的路上心里还在琢磨着,等到井下看完情况再说吧。杨佳宁到了四号井的时候,生产技术部的老胡已经在那里了。 “情况怎么样?”杨佳宁下了车便问。 “情况还可以,只是离我们规划的巷道偏了一点,还没有到了岩石层。”老胡比画着说。 “我们下去看看。”杨佳宁说着,自己便从自己的车子里拿出了一套工作服,很快地换上了。一摆手,便带着几个人下到矿井里边去了。 四号井主要是开采一些铜矿石,前一阵子冒顶,封了能有一周时间,老胡同技术部门研究了新方案准备重新打开一条巷道,缩短运输路线,这样既节省人力物力,同时安全系数比较高。几个副矿长都赞成老胡的意见,杨佳宁担心那里的地质条件太复杂,一旦搞不好,上游的水一下子就会把整个矿给淹,那不是死一两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今年生产任务能不能完成、整个矿山安全的问题,因此,杨佳宁还是决定再次进行实地考察论证。 杨佳宁和技术人员在矿井里的几个巷道转悠着,县建筑公司李总给杨佳宁打了十多遍的电话,电话那头总是说杨总不在服务区内,李总急得有些火上房子。后来李总给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办公室打了电话,接电话的小姑娘说杨总去四号矿井了,接不通电话可能是在地下。急得李总没办法,只得自己开车一溜烟地跑到胭脂镇来了。李总要不是为自己明年有项目干,那是决不会驱车上百公里地来回跑,求爷爷告奶奶的,日子不好过怎么办。还好,李总总算把杨佳宁堵在了四号矿井。 “哎呀,我说你个总,害得我好苦,我几乎要把胭脂镇给翻个底朝天。谢天谢地谢人,总算把你给得着了。”李总下了自己的车子就可嗓子喊道。 “你好,你好,李大总经理,不远千里视察我们有色金属矿,我代表三万职工家属 ,向李大总经理致以崇高的敬礼!”杨佳宁一边紧握着李总的手一边诙谐热情地说。 “别来那些虚的,我跟你说正经事。”说着,李总怕周围的几个技术人员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赶紧把杨佳宁往过道这边拉。 “说吧,没什么可神秘的。”杨佳宁是满不在乎地说。 “你别这样,你不担心我担心。事情是这样的,你不是要研究审批土地的事情吗,我给你想了个主意。”李总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眼珠子却叽里咕噜地转开了。 “你说吧,这会儿还谦虚起来。”杨佳宁环顾四周见没人跟来便说。 “明天你别安排别的事,我领见个人。”李总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人让你这样感冒?”杨佳宁一边猜测一边说。 “当然与你我有关系的了。”李总一语道破说。 “谁啊,值得你这样上心?”杨佳宁在心里揣度。木偶跳舞——自有牵线人,这么浅显的道理,杨佳宁是再明白不过了,但他故做镇静,装出想不出结果的样子。 李总见杨佳宁这般的不重视,只好和盘托出。“叶福堂的女儿叶宝颖。” “她能搬动德自强?”杨佳宁故意这样猜测说。 “叶宝颖是叶福堂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叶宝颖能搬不动德自强?退一步说,她老那老爹爹总还可以出头摆平德自强吧?小菜一碟,你明白吗?你不要小瞧那个叶宝颖,虽说是女流之辈,但绝对不白给。她跟省土地规划厅的宋厅长关系可不一般了,你把她搞定了,那就是一条龙的服务。”李总得意扬扬,好像他拣到个金元宝似的。 “哦?没想到胭脂镇成了藏龙卧虎的地方,女人的力量要超过男人了。”杨佳宁就势说。“呵呵,叶宝颖小姐肯出头,那倒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感觉到了吧?”李总继续卖关子。 “明天到哪里见面合适?到我们集团,还是到凤凰酒店?”杨佳宁提议道。 “比较自然一点,她喜欢玩麻将,不如把老铁找来一起玩。”李总建议说。 “那行,你就张罗,下午一点到凤凰酒店,不见不散。哎,那我得准备多少钞票?”杨佳宁心里没底。 “先带个十万八万的。”李总轻松地说。 显然,人家的胃口都很大,自己的小打小闹已经上不了场了。 “非得那么大吗?”杨佳宁不安地说。 “玩小了,那就是小儿科,让小女子笑话,你怎么娘们兮兮的。人家铁金山干事,一次都带上几十万,你怎么那么小器?现在办事,那可是块敲门的砖。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不按市场规律和行规办,以后你的路基本就被堵死了……”李总不管杨佳宁愿不愿听,他仍然喋喋不休地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好,就这么的了。我带个人去玩好吗?”杨佳宁征询意见说。 “那你看着办,不过一定的可靠,可别过河拆桥,背地里说三道四的,那我可什么都不认帐啊。”李总一句话,把自己脱生的干干净净。 “好了,一言为定。”杨佳宁握手和李总道别。 杨佳宁眼看着李总的车子跑远了。 第二天下午杨佳宁单独提着密码箱如约赶到了县城的凤凰酒店。叶宝颖在李总铁金山的陪同下,一起到了酒店。其实叶宝颖和杨佳宁都认识,只不过平时没有来往而已。对于今天这种交往,杨佳宁历来是拒绝的,因为有要事要办,算是个例外。 叶宝颖今天的装束没什么特别,只是那灰色带红格子的裙子,让人感觉挺新颖,这条裙子在凤凰县城算是标新立异。叶宝颖的牙齿很白,与她那黄黄的脸色极不相称,杨佳宁觉得她的牙齿好像新换的日本烤瓷牙。叶宝颖的笑是最好看的,因此她一直保持着这副面容,面带微笑地迎着杨佳宁。 “你好,杨总!本来我要去省城看一块地皮,可李总半道就给劫了过来。”叶宝颖主动伸出手来同杨佳宁握手。 “你好,给你添麻烦了。”杨佳宁握着她的手说。 铁金山与叶宝颖握手,他是不管那个事,不仅使劲地握,而且长时间地不松手,嘴里没正形地说:“宝颖妹子,哥哥想死了,今天我不仅要劫人而且要劫色了。”说着还想进一步地动手,根本不尊重这个宝颖妹子,但也可以看出他们是多么熟悉。 “哎呀,疼死啦,你这个铁拐子!”叶宝颖气得骂了起来,使劲地抽出自己的手,一个劲地摇晃着,然后又去掐铁金山。从平打平上的架势看,他们俩人很熟,要不铁金山也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对待叶宝颖。 老李见状说:“你这个铁拐子,竟然敢欺侮我家妹子!” 李总照着铁金山的后脖子就是一下。 “哎呀,我的妈呀……”铁金山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后脖子大声地喊叫着。 “再敢欺侮我,疼死活该!”叶宝颖继续骂道。 “好了,不闹了,老铁不要搅了杨总的好事。”李总把几个人引进包间。“今天在县城见面算是一次幸会,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机会,杨总请客,你们尽管放心玩,公安保准不会来查,输赢都那么回事啊,哈哈……” 几个人同时点头示意,都准备好了,一句“幸会”这样没有时代感的词汇说了出来。 李总看看杨佳宁,又看看叶宝颖说:“我是一时一刻都等不了,咱们干脆早点开局吧!” 服务小姐把他们指引到了里间的自动麻将机室,刚坐稳,李总便开始说规矩,麻将机便开始轰隆轰隆地洗牌。片刻间,铁金山便开始摸自己的口袋,叶宝颖是深领其意,马上又补充了一条说:“不许抽烟!” “那怎么能行?不抽烟还不得把我憋死啊!”铁金山立刻急红了眼。 “照顾女同志,人家妹子现在正怀着孕,你不要影响人家作胎吗?”李总煞有介事地跟铁金山说。 “那我就去卫生间里抽……”铁金山话跟得很快。 “谁怀孕了?你这李总成心想找不自在。”叶宝颖非常地不满意。 “斯文人同我们这些野蛮人在一起不太习惯吧?时间长了就好了,不说不笑不热闹。”李总担心杨佳宁与他们不合群,别闹出什么误会,因此赶紧打了个圆场。其实彼此都了解,铁金山一天到晚,说好听的,是由工人大老粗成长起来的基层干部,整天骂人的脏话从来没离开口,说不好听的,也就是个土匪。杨佳宁是见怪不怪,已经适应这些主儿。今天来,目的就是输钱,不仅让人家感觉高兴,而且要把事情给办了。手气不错,摸庄就摸得好桩,杨佳宁正好摸在叶宝颖的上家。 杨佳宁的心思全然不在麻将上,要钱他给钱,本来想让机械厂的厂长来干这事,但转念一想这样不妥,搞不好别说自己是个腐败分子,用公款赌博。犯错误就可自己一个人造吧,反正没有装进自己的腰包,她叶宝颖敢拿,我为什么不敢送? 打麻将的时间过得最快,不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密码箱子的钱已经下去一半了,叶宝颖的情绪满高涨。连续地摸宝,让她连连得手。趁着铁金山和李总去卫生间解手的间隙,叶宝颖主动地和杨佳宁聊了起来。 “杨总要在胭脂镇这儿批地,我可以让我二哥帮助操作一下,但要有条件地把原来机械厂的那块地转让给地区的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你看这样操作一下行吗?” “这个不是不可考虑,但价格得够的上我们的机械厂搬迁的费用,这一点是应该考虑进去的。”杨佳宁没有做丝毫的让步。 “那你们打算在胭脂镇的什么位置选择厂址?”叶宝颖马上提出新问题。 “具体得符合县里的统一规划,不是我们自己说的算。”杨佳宁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们机械厂原来的厂址准备出价多少?”叶宝颖试探性地问道。 “4万平方米,每平方米按照400元,少说也得1600万元。”杨佳宁说了个大概数目。这个时候,铁金山回到坐位上,杨佳宁立即与叶宝颖的谈话立即终止了。 杨佳宁觉得今天的麻将交易要赔钱,觉得叶宝颖不像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办成的人。李总实在高看她了,自己也就太好忽悠了。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把这些钱送到她的手里。麻将再开始的时候,杨佳宁有些困乏,铁金山告诉他,将可口可乐和茶水混到一起,喝下去了,不一会儿精神大振,这种兴奋剂最管用。杨佳宁试了一把,果然奏效。下半节,杨佳宁觉得没必要这样地把钱塞到叶宝硬颖手里,争取把它赢回来。那牌就算兴了,想不胡牌都不行,杨佳宁是大胡连连得手,不一会儿把输掉的那些钱又给捞了回来。 老李输惨了,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他的皮包原来是鼓鼓囊囊的,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钱了,杨佳宁站了起来说:“诸位,对不起,咱们喂饱肚子再战。” “那好,那好。”李总连声说。自己又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磁卡,准备再去取一点钱来战。 趁着铁金山、老李上厕所的机会,杨佳宁把自己赢得钱全部都给了叶宝颖。吃饭喝酒,几位都没了心思,本来都奔着来赢杨佳宁的,却没想到让不常打牌的杨佳宁给收拾了。 饭店上菜的速度很快,一刻钟的光景,那菜全上齐了。 “这水煮鱼做的挺正宗。”杨佳宁说着主动地给叶宝颖捞一些鱼片,而铁金山却一个劲劝叶宝颖喝酒:“满上,满上。” 谁想到铁金山的这个主意打错了。叶宝颖不是她大哥叶宝磊,不喝正好,一喝就醉,人家站起来给铁金山连来了三杯。 老李起哄策划点事还行,正经喝起酒来,根本就不是对手。杨佳宁是深藏不露之人,再说了,这几个人根本不探杨佳宁的底。既然说了饭后继续战,他们的心思也全不在喝酒上面,没吃多少,酒杯一推,李总提议早点开战。于是,铁金山马上扔了酒杯表示积极响应。李总没提调庄的事,四个人的位置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杨佳宁的恰倒好处地喂牌给叶宝颖,这回时来运转,简直就是顺风倒了,轮到叶宝颖开始连续地胡牌了。 叶宝颖是喜笑颜开的,不断地跟杨佳宁调侃,惹得铁金山心里发烦。“点气太背,到我这儿调庄。” “男子汉大豆腐,说话不算数,调得是哪门子的庄啊?你那地方让你坐臭了,别人还怎么坐?”杨佳宁故意刺激铁金山说。 “再来一圈,我们就撤吧,已经12点了,我明天还有个项目要谈,有兴趣我们以后再组织。”李总提议道。 “行啊,不过有些对不住您老人家了,今天让你输那么多。”叶宝颖笑着说。 “一点小意思,不过才十万多一点吗,没什么。”李总豁达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还有点底气。”杨佳宁夸奖道。 “今天输惨了,二十万没有了,点气真背……”铁金山唉声叹气地说。 “回去的路上,老铁自己开车走?”李总问。 “不走了,我今天晚上就和宝颖在这里住一宿。”老铁一本正地说。 “你发什么神经啊? 十三、十四 半个月以后,杨佳宁与尚月兰的会面,但完全是按照蓝琦梅的精心安排进行的,俩人的谈话非常融洽,具有建设性,这让杨佳宁多少没有料到。他认为是自己同蓝琦梅的那番谈话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此他自我感觉还能够掌握了德自强,尤其对胭脂镇矿山的走向。 尚月兰是个非常清丽的姑娘,说起话来神采飞扬,充满了青春气息。其实尚月兰早已经研究过杨佳宁,而且连他的喜好她也略知一二,这让杨佳宁刮目相看。 尚月兰拢了拢那飘逸的短发,告诉杨佳宁说:“德县长不仅想在金港搞进出口公司,另外还想到西北乃至蒙古国等搞几个煤矿、有色金属矿什么,另外想把资源枯竭的胭脂镇变成国家矿山公园……” “哦?德县长还有那么多的计划?”德自强有着如此宏伟远大的抱负,令杨佳宁大吃一惊。 尚月兰通报德自强的举动,是他下一步要实施的核心机密。真没想到,他和德自强从来没在一起讨论过胭脂镇的未来,而俩人竟然不约而同有了一样的赋予使命的想法。德自强果然和叶家兄妹不一样,他们拼命地捞钱完全是为自己,而德自强却心中装着整个胭脂镇。 “德县长是个能干的人,我非常地敬佩他,现在我只是他事业上的助手,生活方面他不可能让我接近他的。他已经给我约法三章。”尚月兰说明了她同德自强的关系。 “那些情况我已经知道,现在看来我们之间已经存在不少的误解。”杨佳宁点破题说。 “是这样,我希望你们俩最好是携手合作,不给那些一心为自己的人以可乘之机,把我们胭脂镇的事情办好。”尚月兰说。连一个小女孩子都知道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地斗,继续地内耗,继续地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呢?太古老了,新时代了,人家都开始上层次了,我们兄弟之间还在玩窝里斗?没意思,女人都能看开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呢? 锦阳地区太复杂了,胭脂镇如果成立矿业集团,德自强或者自己能坐到第一把交椅,那算是可以,否则,所有的一切变得乌七八糟,那时肯定还会有人浑水摸鱼,把优质资产抽出,拿到自己家,一闪身,走人了,那就坑苦胭脂镇辛辛苦苦的矿工们了。不如先下手,把所有能够掌握的东西都拿在手里,不行就拉着队伍去长征,那也比守着这空荡荡的矿山强。对,到非洲去开矿,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家里的乱摊子,就完全地交给一直在敛财的叶宝磊收拾,那些包袱让他自己去慢慢地扛吧……这叫做脊梁长疥,胸口贴膏药——就是不顾后患的最终结果,杨佳宁在思考着。“德县长他工作有自己的思路,他去宁波、温州等地考察,总结认为,宁波的发展,海外的老乡起了很大的作用;温州的改革开放除了用活用足了开放的政策,最关键的是靠国内外带回来的信息情报。”尚月兰在细细地解读德自强。 “是啊,改革开放,把我们的社会推向前进了,现在已经进入信息社会了,闭门造车是要犯大错误的。”杨佳宁深有体会地说。 俩人谈得很投缘,没想到,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学生,思想那么深邃。杨佳宁得意,真是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夜里杨佳宁带着尚月兰去了港城最大的美食不夜城吃了夜宵,临回酒店的时候,他塞给尚月兰一条金项链和一万元,并说:“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吱声,你弟弟妹妹是我们胭脂镇的骄傲,那钱是我个人出的。” “杨总,谢谢了。你这钱和项链我不能拿,我们家虽然穷一点,但生活还可以维持。”尚月兰完全没有那种见钱眼开的贪欲,或者眼睛一刻不离那些钱物的细微举动。 在杨佳宁同尚月兰的撕扯中,尚月兰用的力气那么大,已经说明了她不是个贪财的女孩。最后杨佳宁硬性地将钱和项链塞到了尚月兰的坤包里,尚月兰这才没有继续地挣扯。真是没想到,胭脂镇的女孩子这样的有出息,而且那样的有品位。尚月兰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鸡”,由此看来自己还真错看、低估了德自强,泼在他头上的污屎肯定是别有用心。在回去的路上,杨佳宁想到了如何与德自强联手的事来。 第二天,杨佳宁并没有马上离开金港,他去了白莲儿软件园的茶馆。因为喜欢中国画的原因,杨佳宁从一楼一直到五楼,全面地参观了一遍。那么多名家的字画,如果是真迹,肯定要花不少钱。乱世藏黄金,盛世藏艺术品,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自己家里一定会留下很多的艺术品真迹。杨佳宁属虎,他在那巨幅的八虎图驻足了很久,很是喜欢著名画家陶之乐的工笔虎,那群虎画得生灵活现,虎虎生风。 “白经理,你这幅陶之乐的八虎图,以后还能搞到吗?” “那就看你出得价位。没想到杨矿长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白莲儿兴冲冲地说。 “如果把你所挂的这些作品都买下,需要多大的投资?” “一千多万吧。” “能不能再低一点?”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比外面的市场已经低了40%。” “如果我也想要这么一套,莲儿能帮我搞到吗?”杨佳宁说话的口气是在恳求莲儿。 “当然可以,别人不行,但我们家乡的杨总一定有面子的。”莲儿充满信心地表态说。 杨佳宁驻足好久,在认真地审视每一幅国画作品,转到最后的时候,他的结论是,这些国画作品应该算是上乘之作,能筹集到资金,一定把它买下。杨佳宁在矿业学院念书的时候,就是书画艺术的爱好者,对这些作品价值和认知程度,当然不比莲儿低,关键是如何筹集、拿出这笔资金。一想到“钱”的事,杨佳宁心里就变得火烧火燎的,有色金属矿业不缺资金,但就胭脂镇现在的复杂情况,真不知让他如何下手。杨佳宁本身是个决策果断的人,但就书画作品投资一事,他必须做得完美无缺,这样才能让同僚们信服,或者让上级予以肯定…… 外面的天气变得真快,几声炸雷响过之后,便是铜钱般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猛烈地敲打着宾馆的窗户。杨佳宁洗过了澡,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着金港新闻。播音员在报道金港市外向型企业的情况,其中海洋渔业集团公司的远洋捕鱼船队的情况让杨佳宁格外关注。报道说,金港市实施禁鱼期以后,远洋渔业集团公司就开始组建远洋捕捞船队去非洲和太平洋进行捕捞作业,并取得优异的成绩。远洋捕捞业绩首次超过近海捕捞,集团的经济效益成倍增长。难道这个情况不值得我们借鉴吗?也许德自强早就掌握了这些新情况,说不定人家早已经开始行动了,只不过没有声张罢了。杨佳宁在思索,他没有一点点的睡意,他站了起来,像临战的将军那样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子,等待不是办法,那样几乎就是在慢性自杀…… 回去,明天一早就赶回胭脂镇。原来计划要在金港待上5天,就胭脂镇目前的情况,杨佳宁恨不能坐上火箭飞回去。用“焦急”一词来形容,那是不够的,他明天必须马上回到胭脂镇。杨佳宁忘记了现在是几点了,拿起了电话,就开始拨。过了好久,对方才接听。“喂,是小蓝吗?我是杨佳宁,你帮忙搞的那份资料,能不能明天一早送给我,或者我去拿?” “几点了,周扒皮半夜鸡叫也没像你这样?”蓝琦梅不满地说。 杨佳宁看着墙上的挂钟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忘记时间了,以为才十点钟呢,不好意思,打扰了。” “杨总放心,我明天一早就把材料送到宾馆去。” “这样吧,直接送到火车站吧。谢谢。”杨佳宁说。 “行,到时候电话联系。”蓝琦梅说。 杨佳宁十分焦急地回到胭脂镇的。危机感、使命感、超前的意识驱使杨佳宁不能坐守待毙,一定要先动起来。早晨刚到集团办,杨佳宁就召集副总以上的干部开了个碰头会。他说,目前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如果新发现的铜矿不让我们单边开采,到年底,我们就会有一个井的人员没活干了,如果我们现在不去积极地争取新的出路,我们就会憋死在胭脂镇。吕书记有同样的看法,为了保密,他把蓝琦梅替他搞到的对非洲开采矿物的一份资料在班子成员做了传阅,他说,下一步我们的出路,就是走出去,而且要率先走出国门。 散会后,杨佳宁把集团办的房主任留下,让他这个“万能胶”马上给自己查四个非洲国家的资源状况,尤其是有色金属矿藏及交通情况。 房主任对待杨总的部署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马上找来资源情报室的武主任帮忙调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咱们杨总安排的,限你短时间内完成。”房主任向武主任交代说。 “哦,呵呵……”武主任已经悠闲多年了,无所事事,除了下棋、钓鱼,他几乎什么都不问,自寻其乐。“这就要退休了,还派上用场了,有点意思。”武主任带上花镜,看了几眼,便让房主任把去年才分来的大学生小苗找来,他的计算机水平很高,可以帮助整理他翻译过的材料。说干就干,武主任先整理出整个非洲的资源状况报告,小伙子不错,按要求三天时间就给打出一套非常完整的非洲矿藏资源调查报告。但武主任说没完事,还有非洲四国更详细的调查报告,小苗这才着急。“不是说好就干这点,怎么还有啊?” “对了,平时你多潇洒,整天摆弄你的计算机,现在就干这么点,就喊累?”老武慢条斯理地说。小苗好半天没有应答,但武主任继续开导:“你干吧,这对你有好处,以后评职称,不用去做假。”小苗虽说有满心的不愿意,但见武主任都这样拼命地干,他也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杨佳宁看了调研报告,觉得还有许多不是很细致的地方,比如说,目前我国已经同非洲国家联合开采的有色金属矿、铁矿有哪些?国内都有哪些公司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请速速地把报告打出来。房主任知道杨总很急,但就手头掌握的资料来回答,觉得这个课题比较难。人家武主任一次非洲都没去过,连国外矿藏的分布资料也是很有限的,去年底小苗想订一套国外这方面的杂志,杨佳宁说价格太贵,没有批。同时还说:“国内的那些资料搞明白就不错了,还想搞国外的。” 秀才不出门,方知天下事,不过这是老黄历了。武主任认为杨总说的没道理,再一个论资格老武比杨总要老,因此也就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现代社会,开办公司除了抓好市场和技术开发,情报是最重要的生产力。”“那你就等着当生产力吧!”杨佳宁瞟了一眼武主任,便走了。 那事就像发生在眼前,武主任真有些生气,心里骂道:“嘴大就信口开河,拿着不是当理讲?” 吵过了就过去,说话小声也许听不见,矿上许多老同志都落下一个毛病,耳朵聋,听不清楚。杨佳宁早就忘了拿着不是当理讲这码事,但武主任不能忘。武主任的倔脾气矿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该不理胡茬,他是不惯毛病的。拿我们这些“老九”太不当回事了,我们就糊弄他。我们可不是把旧雨伞,下雨坏天时才想起来拿出来打一打,遮遮雨。 武主任骂是骂过了,但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年了,自己的武功,基本上让这个杨佳宁废得差不多了。他们来矿山的那拨人,基本都离开胭脂镇了,像他这样的也没留下几个。杨佳宁之所以不让自己调走,是因为老武的外语不错,不仅英语、俄语不错,法语也相当棒,如果有朝一日兴旺发达了,最先能派得上用途的就是他。但杨佳宁从来不跟武主任说这些,既然他有开采价值,暂时搁置也是不错的办法,尽管老武怎么说怎么闹,杨佳宁坚持不让他离开矿山。 武主任憋坏了,冷不丁他派上了用途,一连一个星期没找老蓝下棋,连家门朝哪开,似乎也忘记了,他就是这么个工作狂。 杨佳宁上次去金港就跟蓝琦梅有过约定,让她利用休息时间帮助找门路,重点是金港五矿进出口公司。这不,说办就办。蓝琦梅真就帮助联系去非洲采矿考察。人家给的非洲四国的矿藏经济介绍,有是英文的,也有法文的,杨矿长拿在手里好几天,确定了去非洲考察的人选之后,才把要翻译的资料给了老武,说:“三个月以后随我去非洲考察。” 又臭又硬的老武用眼睛拨瞪拨瞪杨总,想整他几句,但后来那句话,让蹲山沟子久了的老武感觉木然,以为听错了。两只睿智的眼睛在直勾勾看着杨佳宁,面孔冷俊的杨佳宁又来了一句:“没听懂?” “噢,听明白了……”老武这才感觉是那么回事。 老武是个干事的人,他,自那天起,他的情报室门窗紧闭,门上贴了字条:“非技术人员、技术咨询免进”。桌面上棋盘已经拿下了,原来摆放的一串酒瓶子一个都没有了。老武变了,连他老伴都以为他的更年期到了,起早贪黑睡不着觉不说,连中午单独给他做的小灶,也取消了,后来听女婿说,杨总交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总算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老武不含糊,两个礼拜,终于将那四个国家的矿藏资料翻译过来。 正当杨佳宁紧锣密鼓地准备去非洲的时候,德自强上门跟杨佳宁谈进出口公司注资的事情。上沟石灰石矿的老铁只同意注资500万,德自强说煤炭矿业拟投资1000万,杨佳宁没跟德自强转圈子,点头说他也注资500万。德自强当时就说,这个星期六,准备在金港召开一次会,重点讨论公司的董事长人选及其公司章程等。蓝琦梅来电话说:“德自强现在的底气十足,已经得到省里肖副省长的尚方宝剑,矿业集团马上要成立,首任董事长由德自强担任。” 杨佳宁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幸亏矿山机械设备那边搬迁的早,有色金属集团还拿到一笔补偿费,否则连肉腥味都嗅不到了……去非洲四国考察很快成行,杨佳宁得到上面的批准,因为上头是有色金属的一个协会牵头,德自强即使知道他们的行动也晚了。临走,他让集团办公室的房主任和集团主管后勤的副总一起准备有色金属集团矿业设计大楼装修的工程招标大会。背地里的事均由房主任和白莲儿在运作,集团主管后勤的副总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杨佳宁这次非洲之行,算是开了眼界,人家南方的有色金属公司行动得快,早已经在非洲站住了脚,并同法国等一些欧洲公司开始了钻探、采掘、技术等多方面的合作,金矿、铜矿一些有色金属矿的开采,通过补偿贸易的办法,已经让国内公司收获相当的大。他在非洲遇到了自己的老同学戴志向,人家现在挣得是美金,越野吉普在炎热的非洲大陆跑起来,那种快感,让杨佳宁从来也没有过。公司的实力不仅得到提高,装备更让杨佳宁羡慕不已。更重要的是,人家是同世界最强大的有色金属公司在竞争。感觉到人家的成就,自己的心情突然低沉下来。老同学戴志向说:“咱们一期的同学已经没有多少像你那样坚守在矿山,做生意的倒不占少数。国家放开了,到非洲采矿搞贸易,现在也都可以,咱们学校后几届校友有到我这里来的,一两千万起家,现在搞得都不错。胭脂镇的矿也差不多,换个地方换个玩法,也未尝不可。” “关键咱们对有关投资非洲的政策还不明白。”杨佳宁喃喃地说。 “不明白不要紧,他们每年都在我们国内搞投资说明会,你现在到非洲来是最合适的。国内那边市场人员轻车熟路的,自己摸上门的事情很多,而我们现在不行了,得依赖国内的同行来帮忙跑国内的钢铁企业或者其他的企业,你有很大的优势。”老同学戴志向直言道。 “可资金从哪儿出啊?”杨佳宁难为情地说。 “动动脑筋,不行先搞贸易,然后再做采掘。没想到啊,你老兄还是那么四平八稳的,都什么时候了,走出你那个胭脂镇吧。”老同学戴志向又是一番苦苦地劝说。 “你这里的矿山安全怎么样?”杨佳宁若有所思地问。 “代表中国,那是政府投资项目,个人投资在非洲也当然受政府的保护了。我这也有一些资料,你带回去看看,有机会我们好好地聊,你本来就不是什么保守的人。” “那当然。一会儿我得去南部了,到那里与澳大利亚的外商谈判,关于供应铁矿石的问题,不能陪你了。如果晚几天,我会很快地回来的。”老同学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南部有多远?”杨佳宁看着老同学戴志向很轻松的样子问。 “不远,500多公里吧。” “开车去吗?” “不用,我们有直升飞机,很方便。”戴志向神采飞扬。 “真有你的。”杨佳宁眼神中充满极度羡慕的目光。 “老同学,走出胭脂镇,到非洲来,当年去胭脂镇是淘金,现在到非洲也是作国际主义奉献。没时间了,我走了,剩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的技术顾问法国人巴发里答复你。再一个,回去的时候走北京,去看看我的女儿,她正在那里念大学,我们当初有约定,你儿子要娶我女儿的。东西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你帮我带上就是了,记住了她叫戴云菲。” “戴云菲?莫非儿子说过的那个戴云菲?”老同学戴志向驾驶自己的美式越野吉普已经跑远了,他没有给自己更多的思考时间。接下来,杨佳宁是横穿非洲大陆。杨佳宁带着老同学戴志向送给他的铁矿石标本,没有再多地想什么了,他决意短期内一定走出胭脂镇,到非洲去闯一闯。 杨佳宁早就有收藏的爱好,技术中心的七楼是公司的矿藏陈列室,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矿藏珍品,那些美妙的、怪怪的象形石,或者给予你遐想思考而能得到美的享受的石头,都被杨佳宁给命名了好听而恰到好处的名字。睡美人、天鹅湖、八仙过海、乡村牧童,沉沦地下几千年甚至几亿年的石头让杨佳宁赋予了生命。杨佳宁开始是想利用在金港淘金的这帮胭脂镇来的女人,但同蓝琦梅的第一次合作,他却感觉有一种奇妙的魅力在吸引着他。杨佳宁请白莲儿单独去过省城,也趁着德自强去欧洲访问的间隙,秘密地回过胭脂镇,尤其她介绍过来帮助有色金属矿实现计算机管理的it人,确实让他刮目相看。最具升值潜力的画家推荐,让杨佳宁找到了投资的方向。接下来,他给了白莲儿一大笔订单,杨佳宁派自己的得力心腹集团办的房主任同白莲儿一起具体操办购买国画的的具体事宜。秘密交易,杨佳宁一下子买了许多国画大师——陶之乐的嫡传弟子赵之乐的绘画作品,那笔资金据说很大,白莲儿都得到了好几幅大师的真迹馈赠。赵之乐画得走兽确实让很多人感觉不错,线条骨架勾勒的清晰,浑厚的那一面也显得功力非凡,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本来人家不想卖的一些作品,但见买主是儒雅的读书人,赵之乐不仅卖了,而且馈赠了不少。杨佳宁还用自己多年来收藏的到矿物标本交换了几幅,好马配好鞍,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技术中心大楼不仅有了一流的装修,而且里边的书画作品也是一流的。不仅环境幽雅,里边的内涵也相当的丰富。 “技术中心简直成了地质矿藏博物馆和艺术品展览馆。”工会主席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也不知是哪位领导授意,还是个别职工对杨佳宁有意见,一封信直接邮到省里,结果人家派了三级人员组成的工作组来调查。 杨佳宁一点没在意,却在大庭广众面前振振有词地对上边来调查的人说:“国外的很多大公司,都有自己的艺术品收藏陈列室。日本公司是这样,欧美公司更是这样,如果你们对那幅画的标价有异议,你们随便地拿出去一幅去拍卖,看看价格是多少?” “如果卖不出去,我们马上就撤了你的职务,送你去监狱。”这是挂着工作组长头衔的黑脸包公李大禹,当着中层干部说这番话的。 “中,如果能够达到那个价格,你们得当着全矿山的人给我说清楚。”杨佳宁较真说。 “砰”地一声,李大禹一摔门走了。 其实杨佳宁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多少底。等到中午的时候,憋了一上午,杨佳宁也没动地方,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才自己开车跑到中沟白秀儿的饭店用公用电话给白莲儿通了话。 二姐家的饭店来电话,白莲儿肯定要马上接的,谁知一接,竟然是杨佳宁。 “莲儿是我,杨佳宁,那老赵遇到点麻烦,有人提议拍卖经过市场检验。”杨佳宁轻声地,并且没头没尾,即使外人想听也听不明白,更何况周围还没有人。 “我明白,只要提前告诉我拍卖行和拍卖日期就可以了。”白莲儿话说的很轻松。 “哎,莲儿,你可不要跟我闹着玩,那是掉脑袋的事啊。”杨佳宁显然不放心。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的杨总。”白莲儿娇气而又充满信心地说。 这期间,杨佳宁依然是照常地上下班,有几次房主任让工作组整得差一点退萎了,老房还是头一次见杨佳宁对他那样瞪眼扒皮的:“你姑娘上学住的房子,我拿什么给你解决?” 房主任一听杨佳宁说得这话,立刻不敢吭声了,只有随杨佳宁一起扛了。在金港买房子那是不得已的事,老婆回杭州已经两年多了,一直不肯再回胭脂镇,离婚是迟早的事。自己费事把命地把孩子弄到金港自己的远房表妹家居住,可就在孩子考上大学、人家的儿子也就要结婚,姑娘念的是自费走读,没了住处还走什么读啊?后来是杨佳宁东凑西拼给解决了点资金,奖励自己,总算让自己的女儿有了住处。杨总是个廉洁自律的好干部,为自己还真没有去忙乎一点东西,在金港买的那套住房,将来不作为办事处,也得给老同志。相比之下,省总公司的那帮子家伙,哪个买房子不是从有色金属矿拿得钱?现在要整人家杨佳宁,自己的裤裆臭屎都没擦干净,还来这一手,房主任自然心理不服气。矿山上有句骂人的话,叫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没办法,就得扛了。扛了过去,啥事都没有,就这么简单。 德自强表面上权利欲上升,雄心勃勃的,其实谁都明白,在胭脂镇这样的重镇,真正能起到领袖作用的惟有他和杨佳宁,借调查组的手,清除异己,叶老爷子曾经当面让德自强这样做,德自强明面上答应,但实际是按兵不动。落井下石,那是让人嗤之以鼻的事情。杨佳宁做事一向严丝合缝的,你想找出一点点的纰漏,那真比登天还难。杨佳宁是德自强要好的朋友,也是竞争的对手,但更是合作的好伙伴。如果这二虎相争,中间是两败俱伤。那么第三个人,那就是堂而皇之摘取胜利果实的人。德自强早看出来了,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的叶宝磊,对整杨佳宁格外来劲。而且是打着德自强的旗号来下猛药。如果德自强想整杨佳宁,只能借调查工作组的手,来修整杨佳宁。但眼前的叶宝磊主动找到调查组说:“德县长对有色金属矿的机械厂的动迁很有意见,矿区那么多废弃的矿井,他不利用,反而去占了农民的耕地,据说里边还有行贿受贿的嫌疑,听说与画家的画有关联。” “还听到什么其他的事情?”调查组的人问。 “再就是听说他拿公款赌博,数额不小,这个可以向他们有色金属矿业集团办公室房主任调查。”叶宝磊把新近搞到的一些情报加以渲染。 因为是煤炭矿业的党委书记反映的情况,人家当然要加以落实,调查组首先找德自强。德自强知道打着他的旗号的最终目的,也知道人家制造这些情况是为了什么。 在胭脂镇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德自强谈了情况。“有色金属矿的机械厂搬迁运作很成功,不仅盘活了国有资产,而且还为我们凤凰岭县开了搬迁的好头, 十五、十六 那个叶宝磊手伸得特长了,白莲儿说那天如果不是去医院诊疗,她恐怕就会被叶宝磊的人给绑架了。这家伙吃了豹子胆,穷凶极恶的时候,那是什么都敢做。他一心想控制德自强,现在不但没有控制得了,反而被德自强牵着鼻子走。 叶家的人算是醒悟了,德自强玩的是金蝉脱壳。白家姐妹离开胭脂镇,完全是德自强的计谋。德自强同杨佳宁是一个鼻孔眼子出气,上次本来是能够借机将杨佳宁拉下马的,可这个德自强一点都不配合,这真叫叶家的人恼怒,但捧德自强臭脚的是叶家的人,现在想骂他毁他,又觉得时辰不对,叶家兄妹只好暂时忍气吞声,看着叶老爷子的眼色伺机行事。 对白莲儿的憎恨,叶宝磊是从心里积怨了一种仇恨。海边另买的别墅让白莲儿不经意地就给发现了,自己带茶馆里的服务员春红去海边的别墅,也被白莲儿发现了。春红一心想在金港落脚,或者把自己的父母接到金港来,可白莲儿不配合,反而做春红的工作,说那样不合适,春红要死要活地爬到立交桥上哭闹着,致使交通阻塞两个小时,后来警察辗转找到他,让其劝说解救,堂堂胭脂镇煤炭矿业集团的老总叶宝磊感觉很没面子。叶宝磊吃着锅里,望着盆里地养女人,似乎从此要划上了个句号,但叶宝磊色心未改。尤其在红河源洗浴中心找小姐被抓,叶宝磊一直怀疑是白莲儿联合曹伊欣做的鬼。曹伊欣的家里和他叶宝磊家有过节,曹伊欣的母亲曾经是胭脂沟乡的财务主任,因为举报叶福堂当年在胭脂沟乡乱花钱,为自己超标建房子,结果遭到得势的叶福堂的打击报复,她的母亲喝毒药自杀,这件事情虽说过了那么多年,叶家的人忘记了,但曹伊欣是不会忘记的,这一次算是栽在曹伊欣的手里。那局设计的干净利落,可谓光屁股推磨——转圈丢脸。为了让情绪刚刚稳定的春红认识叶宝磊的面目,白莲儿就安排春红去给叶宝磊缴得罚款…… 窝囊,叶宝磊从来没有这样的窝囊,虽然面上深藏不露,但那种积郁心底的怨怒,叶宝磊时时刻刻都想发泄。白莲儿知道的太多,另外德自强在金港的许多情况,只有撬开白莲儿的嘴巴才能得到。叶宝磊想铤而走险,争取主动,真正掌握德自强的一切才对……叶宝磊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吸着烟,闭目遐想。 德自强近期搞的几个项目,项目投入资金数额相当巨大,而且都是国家投资,但这次新上的合资家具项目,自筹资金这一块,让德自强整夜的睡不着觉。拆东墙补西墙?但资金缺口三百万,县里根本拿不出来,镇里叶宝龙那里更是连想都别想。家具出口形势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整点资金把项目干上去呢?德自强搞合资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这次德自强坚持让外方的老板投资额度增大,就是想让外方当董事长,这样有利于公司的经营决策管理等一揽子事务的实施。相互监督制约,让经常发号施令的叶宝龙想插手都插不上。为了把这个家具项目搞成,德自强只好再次单独到金港,向胭脂镇出来的女能人曹伊欣求援。 一杯清茶,相对而坐。曹伊欣给足了德自强面子,她说:“首先我是胭脂镇人,我不能看着我们的家乡继续落后,我除了对这个项目本身感兴趣,更主要的我觉得你这是在干事业。我这里正好有三百万的闲置资金,但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希望你们使用好这笔资金,使用的时候要精打细算。” “我很感谢你为咱们胭脂镇所做的努力,也珍惜这次上项目的机会。”德自强表态说。 “咱们胭脂镇那边传闻我发家的启动资金是靠借腹生子赚来的,不错,说的是事实,不是天方夜谈。那时叶家的人逼死我的母亲,把我也逼得走投无路,连给开个介绍信让我回原籍照顾爷爷奶奶的权利都不给,我无论如何今生今世都不会再与叶家的人有什么接触,今天我成功了,我不再需要叶家那些人像对待我母亲那样对待我。如果叶家的人要插手这个项目,我将永远不会再投资、或者与胭脂镇合作了,希望我这三百万不要打了水漂,至于利息吗,我们可以协议,怎么样?”曹伊欣十分动情地说。 德自强很感动,不是因为曹伊欣说了自己的发家史,更主要的是人家肯把资金借给自己,而不需要任何担保。“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很好地使用这笔资金的,不会让资金出半点问题。借款我们将以协议书面形式做好,若是以投资的名义呢?” “这个没什么考虑的,投资和借款都没问题的,关键看项目的成长性,但就目前情况看,算我投块石头问路了。”曹伊欣非常实在地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为了避免资金使用上出现问题,德自强算是想尽了办法。他搞出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借款,一套是投资,让曹伊欣挑选。这件事情办得很顺利,第二天曹伊欣就签字,同意投资,并追加投资二百万,联合外商在胭脂镇投资合建家具制作公司。 为了避免地方上的吃拿卡要,对项目的蚕食,德自强直接挂牌为项目的第一责任人来直接经管这个项目,而中方合资伙伴,德自强让凤凰岭县农林局的林场来入股。这样以来,即使叶宝龙想暗箱操作,搞名堂,也没了机会。但要想说服曹伊欣与叶家的人合作,那是痴心妄想。德自强把这个新上的合资项目牢牢地抓在手里,让胭脂镇只能眼看着该项目的上马。项目开建奠基那天,是曹伊欣离开胭脂镇整整十五年后的第一次,让叶家的人成为局外人,本来叶宝颖和叶宝磊的小舅子都可以投资合建,但德自强根本不予以理会。如果他稍微松松口,叶宝磊、叶宝颖他们兄妹都会从中捞取个人利益,而这一次德自强一点空间没有给他留。 德自强面上说一定照顾,但最后完全采取招标的办法,这让叶家兄妹十分恼火。想到这,叶宝磊用力地将吸了半截的“大中华”烟掐死在烟灰缸里,嘴里嘟囔着:“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后来的事情,也验证了叶家的人对德自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不满了,德自强之所以让白家的姐妹离开胭脂镇,说明他不是糊涂虫。叶家的叶老三,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牛老鬼,专干杀人越货的事情,现在这个时节,他们肯定会没王法地做一些卑鄙的勾当的。那天,白莲儿多亏了夏凡的姐姐夏雨。如果不是夏雨关照,白莲儿从省中医医院做完理疗一出来,就会被人家绑架。机警的白莲儿在走廊的窗户,看到大门口站着叶宝磊以前的司机翔子,他站在那里一边吸烟,一边东张西望。显然他是在等什么人,远处停着一台旧面包车,周围还站着几个人,白莲儿知道胭脂镇那几个混混。幸亏她没有盲动,用内线给夏雨打了电话说:“雨姐,我可能遇到麻烦了,外面有人在堵截我。” 夏雨说:“别怕妹子,有姐在这儿,你理疗以后哪也不要动,我会安排你从医院脱身的。你存在拍卖行的款,我已经让锦云矿泉水公司去办理了。理疗感觉怎么样?” “挺舒服的。”白莲儿回答说。 “理疗室这个时间没有人,你在那儿多做一会儿,你又不是经常来。”夏雨建议道。 “行,我一会儿再进去。”白莲儿进到理疗室继续做她的理疗。 大约快到下午一点的时候,夏雨往理疗室打电话说:“莲儿,你在理疗室待着,哪也不要去,我给打点饭上来,下午正好有我们的救护车去云杉市送病号,我给你准备好了医务服,我陪你去那里乘飞机回金港。” “好的。”白莲儿在医院里又泡了好久,直到救护车拉着病人走的时候,白莲儿才和夏雨一样穿上浅蓝色的医务服装,戴严实的帽子和口罩,只露一双大眼睛,从叶宝磊的司机身边走开了。 德自强的判断没有错,他的举动,果然迁怒于白家姐妹。白莲儿走了以后,叶宝磊的司机翔子才像发疯似的到处乱闯,后来有人报告了保安,人家将他们赶出去了医院。这帮家伙在医院没有找到白莲儿,回到矿上就到白秀儿的饭店闹事,被逼无奈,二姐夫带着二姐秀儿回山东老家烟台去倒海产品,把自己的饭店兑给上沟老扒皮的女儿唐晓雯。 “妈的,这个叶宝磊简直就是条疯狗。”杨佳宁将狠狠地烟头丢到了地上。 晚上,杨佳宁给白莲儿去了电话。 “白莲儿,很抱歉,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杨佳宁真诚地说。 “没事,这事我已经跟金港检察院的赵检说了,她说别怕他,他只能在胭脂镇那个小地方称王称霸地,让他来金港闹闹试试?”白莲儿有些气不公。 “那也得注意,狗急了不仅会跳墙,而且会咬人。”杨佳宁这样提醒说。 “你那边也得注意,那叶宝磊随时会搞名堂,晚上千万别单独出来,如果可能的话,过些日子房主任来金港,我给整一套卫星定位系统,你安装在车上,留着救急时使用。”白莲儿建议说。 杨佳宁没想到,小丫头会有这么多的鬼主意,也是啊,坏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不过小丫头接触的人不错,那个夏凡真不是一般人,走一趟会给出那么多的点子,这个白莲儿从哪一方面说,自己都应该有所表示,想到这,他由衷地说了声:“那就先谢谢你啦。” “别客气了。过些日子我就离开金港了,我朋友夏凡已经给我办好了去美国留学的手续,也许长期在那边,也许几年之后,学成回国,反正到时候再说了。”白莲儿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什么时候动身?”杨佳宁有些着急。 “签证下来我就走。”白莲儿没有隐瞒。 “走时告诉老哥一声。其实,妹子,老哥真的很需要你,你上次带夏凡来,就是时间太短了,否则我们会有很多的交流,他的那些说法,很有见地,你真的找了个很优秀的男朋友。” “那先别夸我,他要是不优秀,莲儿也不会找他的。上次他说下沟的老铜矿坑,方圆十多公里,搞个旅游度假村那是再好不过了。把几条河的水,包括山洪爆发流下的水,引到那里,在水上搞旅游项目,或者搞迪尼士水上乐园。再搞点皮划艇、游船什么,到了夏季,那里保证是最好最好的旅游区。那人工湖到了冬天,更是可以大有作为,做滑冰场,最低也可以养鱼啊。”白莲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真是些好主意,能够成就事业的人。”杨佳宁不由得感叹道。 “找时间我们再聊,我这边来电话了,抱歉我需要马上回。”白莲儿说着放下了电话。 杨佳宁放下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自己能把一些年富力强的人带出去,另外的一些人继续在胭脂镇二次创业,也未必不是条最佳选择。如果把中沟的煤矿废弃坑、上沟石灰石铁矿的废弃坑全部利用起来,那我们的前景是多么的宏伟远大啊,别说不仅有创意,让子孙后代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眼下是最好的出路。这是多么宝贵的资源,杨佳宁紧拧的眉宇已经散开,心里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亮堂。过了一天,杨佳宁又收到白莲儿发来的电子邮件,她向杨佳宁推荐夏凡姐姐夏雨的中医理疗项目,整个项目投资额度不是很大,但能吸引更多人到咱们的矿山来。杨佳宁把今年录用大学生的计划更改了,这倒出乎人事部长的预料。中国革命成功了,那是依靠“五四运动”的干部准备,从现在起必须从长计议。杨佳宁是个急性子人,吃过早饭,爱人于秀英说今天是他们结婚25周年纪念日,问他有没有什么打算。杨佳宁挥挥手说:“洞房花烛夜,按老规矩。” “那我今天得去中沟把头做一做。”于秀英脸虽然红了,但话还是说了出来。 “你安排吧。”杨佳宁正说的时候,儿子给他发来信息。 “今天是你当年把我母亲追到手的日子,别忘了,早点回家和我母亲温存,顺便给母亲买束鲜花。”儿子的信息提醒。 “这家伙,心思不少哩。”杨佳宁在心里说着,上车发动了自己的越野吉普 一溜烟地跑远了。 “吕书记,到老坑口了吗?”杨佳宁边开车边问。 “快到了。” “我看见了。”前面果然出现了吕书记的车子。杨佳宁一脚油门,车子很快就追赶了上去。大约三十多分钟,杨佳宁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一片荒地上。随后,吕书记的车子也停在杨佳宁车子的跟前。 “吕书记,找你来想跟你谈点事,这事现在就得动手了,不能再等了,如果再等下去,黄瓜菜都会凉的。”杨佳宁一本正经地说。 “有什么新的思路?”吕书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说。 “我想就在这老铜矿坑上作作文章。” “说下去。” “几个月前,一个从我们省出去,以后到了美国的夏博士来我们这里考察过了,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相当的有创意。他想把这废矿坑灌满水,在水上做文章。” 吕书记虽说再有两个月他就退休了,但思想像年轻人一样的敏捷,而且一点都不保守,只要是积极进取的,有建设性的,他会竭尽全力地找出实施的办法,或者通过思考,缜密的安排达到最佳效果。 “搞旅游?”吕书记向前迈着步子喃喃地说。“如果把山洪、胭脂河的水都引到这里来,我们的子孙不愁没有饭吃。其实,我们早应该想到这一步了,否则资源枯竭,胭脂镇充其量就是偏僻荒凉的农村小镇了。”吕书记感慨良多。吕书记是有色金属矿少有的几个元老,他的两个儿子,为了矿山,把自己的年轻生命献给了有色金属矿。多少次,吕书记他有机会去省城,但他说他在部队当团长当惯了,已经习惯带领大队的人马冲锋陷阵了,如果让他离开矿山,他觉得实在是没多大的意思了。杨佳宁几次想在市里给他解决一套好一点的住房,可这么多年了,他和自己的老伴依然住在当年日本鬼子侵略东北,在开发矿山时建的住房里,冬天冷,夏天热,想给他翻修翻修,他一直都不肯。其实杨佳宁这次在金港购买的别墅,就是给吕书记养老准备的。一辈子没有城市的生活,总感觉有些遗憾。杨佳宁采取了瞒天过海的办法,给他购买了那套海边的别墅,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让他和老伴和和美美地颐养天年。 “这项计划,我已经运筹了很久了,就看省里能不能给我们下这个决心。我想后天请你带着房广厦他们几个人去兴凯湖、五大连池、镜泊湖考察,看看我们的人工湖应该怎样干。”杨佳宁跟吕书记露出了自己的底牌。 “我们为什么不和德自强的煤矿、铁金山的石灰石矿联合起来干呢?”吕书记若有所思地问。 “我何尝不想这么做呢?现在是没办法那样做,你可以私下里问德自强,他能马上三矿合一吗?现在合了,对德自强一点益处都没有,那完全是叶家在搞什么名堂。叶福堂找过你了吧?”杨佳宁说这话时,他注意了吕书记的表情。“三矿合一,最终,资产全到了叶家的名下,跟叶宝磊这种人合作,那是痴心妄想,不仅我不能答应,咱们有色金属矿业这边中层干部就会投反对票的。吕书记,那叶老爷子现在是改了肠子,他天天想得是自己不是我们大家,就说上次石灰石矿出现泥石流滑坡,在这起事故之前,我就向县里提出过建立矿山统一的救护大队,可这个叶宝磊死活不同意,因为这事对他们叶家没什么利益。我跟德自强聊过,他同意,但阻力太大,方案制定了也不能落实。” “这么说叶福堂已经开始运筹三矿合一的事情?”吕书记关切地问。 “是这个样子。但总体说来,我们不是一路人。目前我们新上的几个项目,已经得到有色金属总公司的支持,他们希望我们回归自然,把裸露苍凉的矿山面貌改变,让矿山成为绿色的矿山,经济的矿山,让今后的矿山更加环保,并建设成国家级的矿山公园。其实现在说来搞绿化,建一些项目完全是在还欠了几十年的旧账。”杨佳宁一股脑地和盘托出。 吕书记为之一震,前些日子,叶福堂还为三家矿山合并的事打电话找吕书记,让他做杨佳宁的工作,并说:“如果三家矿山不合并,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看来,言过其实了。杨佳宁跟吕书记说:“金港那里有一个集团现在有资产上百亿,当初只有不到两千万的资产,经过二十年的努力,人家同国外一流的大公司合资办三十多个公司,每个公司都有效益,他们的经验值得借鉴。” “拿来主义也是不错的。那下一步也准备这样搞?”吕书记上了个坡问。 “我有这个想法,如果不跳出这个圈子,我们这些资源型的矿山就死路一条。与其绑在一起死,还不如分头找出路。” “很有建设性,说下去。”吕书记特别感兴趣。 “我准备分头行动了,决不能憋死在胭脂镇。”杨佳宁说这话的声音很大,看来他的决心已经下定了。前一阵子,吕书记对杨佳宁产生不少的看法,一天到晚地忙着出差,也不知搞些什么名堂。那时吕书记真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选择错了接班人。现在看来,那完全是个误会。看来还得经常在一起交流,杨佳宁和德自强都是很能干的人,杨佳宁是个善于思考,超脱指导下属去干的人,而德自强是身先士卒的人,如果现在投票,两个候选人,吕书记这两个人他都是要选的。 吕书记同杨佳宁在那个老铜矿坑转悠了大半圈了,俩人的谈话比在办公室谈的要多上几倍。 杨佳宁继续说:“首批去非洲的人员就在目前参加培训的120人中,带队的人,就从现有的中层干部中产生。身体状况是主要的,外语、专业,另外工作纪律也是相当重要的。” “这次你是想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进行?”吕书记的话正中杨佳宁的心思。 “月底就准备开拔,明天我们确定名单,然后让地区医院的人来把关,免得咱们自己人搞名堂。非洲不是国内,讲求的是综合素质,因此第一批80人一定要打出我们的品牌来。”杨佳宁说话的力度自然是很重很重的。 “我同意速战速决,以免耽误了大事。哎,我可有一点私心,就是刘铁刚,别的我不想说什么,他是我的养子,但情况特殊,他改嫁的母亲现在又找上门了,也不是当年遗弃刘铁刚的时候了。”吕书记沉思了很久才说出口。 “没有问题,出去挣点钱,好瞻养老人。”杨佳宁十分地同情地说。 这么多年了,吕书记算是第一次张嘴为自己争取点什么。那个刘铁刚的身世和处境的确值得同情,当年,刘铁刚的父亲在矿山中牺牲了,他的母亲把不满两岁的儿子往吕书记的办公室桌子一扔走人。遗弃儿子这么多年,她老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又来认自己的儿子。刘铁刚已经是双胞胎儿女的父亲,每月需要为他的生母支付300元的养老院费用。一向严格要求自己的刘铁刚,从来也没有向养父提出丁点的过分要求,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了,他是一个学矿业的大学生,需要长见识和闯荡,因此,从事业发展的角度,吕书记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回去的路上,吕书记乘坐杨佳宁自己驾驶的越野吉普,俩人继续交换对一些问题的看法。走出去,想办法挖掘内部潜力,让现有的资源再生,走出一条发展的道路。废弃的矿山,面积那么大,不能挖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得向子孙后代有个交代。一些矿工转移到地面,杨佳宁为此已经想过多少次了,每年植树造林,有色金属矿已经有自管林三百多亩,那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些都归功于吕书记那一代人的努力,和当年的卓识远见。如果把现有的两万名矿工组织起来,继续植树造林,建立新型的林场,这对日后矿工的生活,也是一种必要的安置。吕书记很赞同杨佳宁的观点,这是个功在当前,利在千秋的大事,尤其是引进一些耐寒的经济林,这让吕书记更是高看一眼。觉得杨佳宁这矿长自己没有白推荐,是个谋事业的干将。 回去的路上,俩人顺路去了平时很少去的下沟河套边的苗圃园。吕书记说,六年前,他给矿绿化办选送过一个专搞林业的大学生,不知道这家伙耐住了这山沟子寂寞和困苦了没有,人还在不在。吕书记和杨佳宁说笑着,把车子已经开到了苗圃园的院子里。杨佳宁按了两声车喇叭,过了好久,才从苗圃园那边的大棚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从基建项目那边撤回来的后勤处长王大成,另一个就是吕书记输送来的那个林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陈森茂。杨佳宁心情不错,至少他在这里见到了管后勤的王处长。今天他要到苗圃园来,事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连集团办的房主任他也没说。最起码地说,老王不是个官僚,知道深入到基层一线,知道默默地做一些事情。 “吕书记,杨矿长,两位领导要看我们苗圃园?”老王抢先打招呼说。“我们的陈森茂不仅搞出一些适于我们这里生长的一些林木,目前还开发出一些花卉。” 吕书记和杨矿长神情都很严肃,听到老王的汇报只是点头,面部并没有过多的什么表情。低头沉思了很久的杨佳宁抬起头说:“我和吕书记今天来是学习的,只想参观,可没有什么指示啊。” 那个戴高度近视镜的陈森茂,人长得挺清瘦,虽说没有说什么,完全是那种茶壶里有东西,人家不是随便乱讲的人。他见两位领导的确没有那么大的官架子,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吕书记和杨总下基层时都有个习惯,总愿意拿着个笔记本,记点啥,既然是这样,陈森茂干脆毫不含糊地讲起了林场日后发展的一些概况。 “咱们苗圃园现在占地520亩地,林木比较多,山丁苗、大叶黄杨、云杉、落叶松、龙柏、榆树、樟子松等苗木,差不多占去450来亩。经济林主要指四季梨、铃铛、黄太斗这些,刺五加、五味子等,以及从俄罗斯引进的大果沙棘,这些能占50亩地,剩余的就是一些花卉大棚,一年怎么也能给职工对付点零花钱。”陈森茂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 “你多大年龄?”杨总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杨总,我今年29岁。”陈森茂用手向鼻梁上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 “喜欢这里吗?” “还可以,主要是你们领导特别支持,尤其是王处长的支持,才使我的工作顺利开展。”陈森茂镜片下的眼睛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噢,工作中有没有什么困难?”吕书记拍着陈森茂的肩膀问。 “没有什么大问题,一些小问题,平时王处长经常来过问,早解决了。”陈森茂腼腆地回答。 半年前,后勤处长老王说他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杨佳宁揣摩着就是绿化办这边亮了红灯。今天一看,那山脚下的落叶松、云杉差不多已经有碗口粗了,那就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杨佳宁顿时喜上眉梢,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他有一种东方不亮西方亮、优势互补的感觉。 “小伙子,成家了没有?”吕书记关切地问。 “我对象是学造纸的研究生,来这里看过我几次,她今年就要毕业了,不知我们这里需不需要像她那样的人?”腼腆的陈森茂一时脸涨得通红,他是鼓足勇气才说这番话的。两位领导对视一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就需要你们俩这样能干的人才。” “你忙你的,我们到别处转转。”杨佳宁很平和地跟陈森茂握了,算是话别。 “老王,小伙子不错,你得给我好好带,人要是跑了,我就拿你开涮。”吕书记回头对王处长说。 “当年小伙子毕业,想去中沟的煤矿,他父亲原来就是煤矿的工程师,因为一次透水事故,牺牲在井下。原来国有矿的时候,答应人家给予安排,可到了叶宝磊这家伙,死活不认这个帐。”吕书记说这话很无奈。 “吃人饭,不办人事的家伙。 十七、十八 杨佳宁有些沮丧。其实应该是蓝家的人对次不抱什么解决问题的幻想,但黑也不能黑到这个份上?杨佳宁反复思考,却百思不得其解。叶家的人在利用这个陈二虎,德自强这样使用陈二虎只是个策略,里边的内幕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杨佳宁十分地想知道。但事与愿违,里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漏出来。说是脓包,迟早要烂掉的,但那需要时间,你让那些活着的人多遭罪,死掉的人又是多么地憋屈啊。杨佳宁处理过那么多的矿难和死人的事情,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涉及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职工,杨佳宁每一家都走到了,他能说的,只是安慰。杨佳宁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胭脂镇的事情,他真还管不了,但目前他认为,他一定要把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管理好。 有色金属矿集团面对资源枯竭的问题,虽然已经开动了脑筋,现在几条路子都初见成效,但也还得加把劲。死了教师和学生被匆忙处理了,矿上的职工那种情绪在感染着杨佳宁。 “都是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抚养这么大,该死的没死,不该说死的却死掉了,苍天有眼,苍天你公平吗?”镇政府的门前还有死难者的家属,一边在烧纸,一边在诉说着。 蓝琦梅白天一直在家里陪伴自己悲伤的母亲,老朋友矿业技校的曹老师来看望母亲的时候,她才有时间跑出来。蓝琦梅听曹老师说,镇教育办的刘主任他的父亲就是有色金属矿业的,他为什么要改口呢?母亲说了,蓝家与刘家曾经有过深厚的交往。居于这一点,蓝琦梅很想找他单独聊一聊,替姐姐讨一个说法。可她在镇政府等了近两个小时了,也没有见刘主任从镇政府门口进出。 “刘主任怎么说改口就改口了呢?”蓝琦梅想不通。一个教书匠撒谎说假话,他怎么能为人师表呢?百思不解。不知又过了多久,行走路上的蓝琦梅,身后突然响起了喇叭声。蓝琦梅一转身发现是杨佳宁。 “你怎么会到这里?”杨佳宁感觉奇怪。 “我想找镇教育办的刘主任。”蓝琦梅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打算。 “找他?他还不知躲到哪个老鼠洞里了。”杨佳宁生气地骂道。 “我想让他给我姐个解释。”蓝琦梅说。 “刘主任能给你个解释?他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他能给你姐个什么解释?” “良心都被狗吃了,胭脂镇的男人怎么这样不讲良心?哼,良心他妈的又值多少钱?”一向文雅的蓝琦梅忿忿不平地骂着。 “你别着急,等这件事稍微静一静的时候,我帮你们一起干,到那个时候,咱们来他个里应外合,国内不让说,咱们就在国外报纸上把黑幕说一说,看那个叶老爷子怎么办?”杨佳宁鼻子和眼好像不在一起了,气愤不公地说。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欲速则不达,和这些黑心肠家伙也没什么理论可讲的。”蓝琦梅认可了杨佳宁的说法。 “这段时间,别在家里闷着,抽工夫带着你的老父亲老母亲到我们林场那里散散心,兴许心情会好一些。”杨佳宁这样宽慰道。 “行,等过几天在说。”蓝琦梅应允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杨佳宁说着,把蓝琦梅让上了自己的沙漠风暴。路上,杨佳宁说了蓝琦梅,你现在这种情绪,肯定会影响你的父母,最好的办法,应该想方设法地帮助父母排遣心中的苦闷。“我们的林场办得不错,兴许那里会让他们暂时遗忘这段不幸……” 杨佳宁告诉蓝琦梅说,林场花棚子里的花已经卖到广交会,现在好多城市都在扩建改造中,绿化工程自然缺少不了的一环。蓝琦梅挺感兴趣,尤其是那个搞林木育苗的胭脂镇名人,竟然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而且在省内外都成了响当当的林业专家。他的名字,让蓝琦梅感到奇怪,“陈森茂,呵,挺赫亮的名字,意思就是林木茂盛。” 杨佳宁说陈森茂非常想去荷兰和欧洲的一些国家,尤其是加拿大,但近期矿里、地区没有去这些地方访问的计划,你能不能通过你在金港的关系,帮他解决了出国考察的难题? “不成问题。”蓝琦梅告诉杨佳宁,金港市的园林处长就是他们大学时的学兄,目前他们就在组团准备赴欧美考察城市绿化建设。蓝琦梅决定明天或后天,一定和父母一起去陈森茂的林场访问。 蓝琦梅一直没有离开胭脂镇,为了陪伴调解父母目前的心情,蓝琦梅带父母一起去了林场,她对陈森茂印象不错,真没想到,植被裸露不堪的胭脂镇,还有这么一块世外桃源。蓝琦梅不禁对杨佳宁这位有色金属矿业的当家人,充满了敬意,人家确实是在为胭脂镇以后的发展在做自己的努力。参观后的当晚,她便自己的学兄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为陈森茂解决一个去欧美考察城市绿化的名额,同时,蓝琦梅还让这位学兄向金港以及省内外在建筑规划设计部门当头的同学推荐了陈森茂和他的林场。 回报就在一转念中,那位学兄也不含糊,一周以后,一下子就帮助陈森茂联系到了好几个大的绿化工程。 陈森茂的发达,并不是以他穿西装系领带为标志,而是那些排着长龙,来胭脂镇拉苗木花卉的汽车为标志。他的宣传和别人不一样,是以犀利的广告做先锋,如同猛烈的炮火实施着地毯式的轰炸。只要打开电视,不一定在哪个频道,就能见到仪表堂堂的陈森茂和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十名园艺师,在推销他们的苗木花卉。这回,陈森茂成了名副其实的名人。 叶宝颖对陈森茂感兴趣,大约是从省里的一次秋季房地产交易会上得到了陈森茂的消息。因为在省城的合作伙伴问起胭脂镇陈森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和他的苗木花卉。而叶宝磊对这个陈森茂的认识是在省里的老矿山改造座谈会上,德自强作的典型经验介绍中得知的。那天对叶宝磊的刺激不小,让他好没面子。他没想到,杨佳宁背地里搞了那么一个生态环保绿色工程,使用陈森茂一个大学生的简单“冒犯”,竟然受到肖副省长的如此欣赏。 “陈森茂?陈森茂是何许人?”叶宝磊曾经问过镇办公室的人,但他们谁也不清楚从哪里冒出这么个毛头小伙子。但煤矿这边,最终还是有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保卫处长陈大虎号称煤矿的“万事通”,他报告了叶总急于想知道的事情。他说:“叶总,他陈森茂就是俺们陈家屯的,论起来我们还是同辈兄弟来。” “既然是兄弟,就要想办法将他给挖过来,懂吗?他一个人,可顶得上我们整个矿山啊。”叶宝磊面授计议说。 “那可得我们家老爷子出面。”陈大虎面带难色说。 “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给老爷子带几瓶茅台酒、大中华香烟什么。”叶宝磊有气无力地说。他在矿山转悠一圈,算是巡视完了。回到办公室没有多久,陈大虎就敲门进来了。 “是大虎,过来,你自己拿吧,都在那个柜子里。” 陈大虎没客气,拿了两瓶茅台,两瓶五粮液,四条大中华香烟装到了袋子里。 “叶总,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陈家人一定会记住的。您吩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办好,一定让那个小陈森茂归顺叶总。”陈大虎点头哈腰地说。 “行了,回去给老爷子带个好。”叶宝磊挥挥手说。 陈大虎走了,叶宝磊闭上眼睛,把自己的两只脚搭在了自己的大班桌上。心里在暗暗地盘算着,如果把陈森茂撬过来,那等于釜底抽薪,我看你杨佳宁蹦达个几?陈二虎那两把刷子还可以,张张罗罗的,竟然把那个雅园给干了起来。三个多月,那房架子已经起来了。按照陈二虎订的房价,下沉区的住户,是很难买得起的。陈二虎摆油头阵,让自己手下的小兄弟轮流唆使他们的亲属来牵驴,只要来了,不管拉没拉到驴,就给相当于下井的工资。另外打出优惠的招牌,也很诱惑人,每天最先来的头10名客户,优惠总价格的10%。虽说没有多少人来上当受骗,但叶宝磊已经开始酝酿让政府买单的计划。叶宝磊琢磨着,镇政府的工商所税务所也都在矿区的下沉地带,应该先争取省财政拿钱,把那些楼盘买下来。另外,让陈二虎以成本价把一部分房屋先卖给煤矿的几个主要领导,让他们帮助陈二虎,然后再去鼓动石灰石矿的头头、有色金属矿的头头,让他们参与进来,那样自己的宏伟计划就可以实现了。胭脂镇就不是镇了,就是胭脂市了,叶宝磊暗暗的心喜。 杨佳宁啊杨佳宁,你的旅游计划实施的越快越好,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叶宝磊觉得无聊,便拿起电话,拨了德自强的手机,“嘟嘟嘟……”一直占线的声音。“妈的,开电话会议啊?”烦躁的叶宝磊忍不住地骂了一句。之后,他又拨通了堂弟叶宝龙的电话。“宝龙,我是大哥,镇上新开发的房地产楼房户型不错,你们那里就没有些想法?” “想法?想法有现在也不能提啊。”叶宝龙叫苦说。 “没有趟不过去的河,能怎么地?你不还是咱们胭脂镇的镇长吗?”叶宝磊打气地鼓动着。 “是这样,但没有多大的捞头。哎,大哥,看见德自强没有,刚才县旅游局发过来一个传真,说有个旅游考察团要过来考察。”叶宝龙报告说。 “我想找他,也没找到他。传真先放你那,等我让办公室找他就是了。”叶宝磊打着哈欠说。 “你说那房子的事,如果我让镇里有钱的工商、税务所先买,德自强他能同意吗?”叶宝龙的话又回到了原题。 “他同意不同意都得那样做,你就跟那两个所长说,德自强同意让他们买办公场所,钱自筹,你看他能说不让买?”叶宝磊点拨说。 “我明白了。”叶宝龙放下电话说。 叶宝磊拨通集团办公室的电话:“小于,去镇政府把给德县长的传真件取回。” “县里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德县长的办公室有传真机,为啥还往镇政府发呢?”小于不满地说。 大约是德自强进了煤炭矿业集团的办公大楼以后不长时间,办公室管收发文的小于给德自强送来一份接待计划,说有一个海外学子访问团要到胭脂镇来,据说要考察有色金属矿的旅游项目,让他代表县里参加一下,具体请与有色金属矿联系。有色金属矿的领导层变化挺大,原来的集团办老房已经不当他的主任了,现在换了谁,他还真的不知道。 海外学子考察胭脂镇的旅游资源?那真是个大好事,让国外的人了解咱们这里山山水水,将来投资搞点旅游项目,那是再好不过了。德自强琢磨着,当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德自强拿起电话,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就吼开了:“小于,这个海外学子接待计划怎么才送过来?” “我是今天一小时前才接到叶总的电话,才去镇政府那边取来的。”女文书小于如实地回答。 德自强的脸色刹那间灰暗了起来,他琢磨着越发感觉自己是让人家算计了。“好,实在是好,既然你这样做的没人味,也就休怪我无礼了。”德自强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他担心落下话柄,让女文书小于有什么想法。 “好了,我明白了。”德自强撂下了电话。他看看时间,该做的事情已经就绪,现在也需要巧借东风,要不想得再好,工作落实不了,也无济于事。好久没有见到老书记了,这个时刻有些空闲,真还需要他的点拨,否则,陷进泥潭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德自强思考了一阵子,又拿起了电话。拨了号以后,在静静地等着对方的接听。大约在第一组呼叫讯息声快要结束的时候,对方才拿起了电话。“哪位?” “喂,叶书记吗?我是德自强, 您在哪了?” “我在电力疗养院温泉泡澡呢。” “噢,那我现在就过去。”德自强马上把自己的桌面收拾了一下,出门上了自己的越野吉普,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矿区。 叶老爷子说的疗养院温泉,在胭脂镇的西北面,是地区电业系统办的一所疗养院,现在听说是承包给了个人。现在搞得挺活,不仅保留了过去的一些理疗服务项目,现在新增了不少新的服务项目。如中医按摩,一般的保健按摩,需要洗皇帝浴店家也同样会安排的。陈二虎带德自强来就曾经在里边的小单间做过,挺好,那一条龙服务,简直是舒服透顶,既缓解疲劳,又能让心理压力减轻。 此时,叶老爷子正在里边做着熏蒸理疗,那些香熏的主要原料,都是采集胭脂镇的山上香草和丁香一类的花,里边配上一些舒筋活血的中药材,洗够了,再熏蒸,然后再去中医按摩,过去的皇帝也没有这种条件享受。因为平时来的人不算太多,收费比一些大城市相对便宜很多。叶老爷子都到了这把年龄了,也该享享清福了。路上,德自强一直在想着,胭脂镇应该成立旅游管理局,对胭脂镇的旅游资源统管起来,不能像现在这样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不仅随便地让一些自己搞,连老外也跟着来搞…… 车子拐弯的时候,德自强使劲地打着方向盘,却感觉方向盘转动起来特别费劲,打了四把轮也没有转过去。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把车子憋熄了火。没办法,德自强再次发动了车,慢慢地滑行了一段,车子才算是走了正道。驾驭,不完全是一种技术,对政府而言,驾驭就不能那么简单地归结了,还应该看成一种特别的政治艺术,玩娴熟了可以说不过如此罢了,但功力不到,那就不好说了。县里现在把那点工业交给自己来管理,可县长现在的意思却不是那个意思,凡是发生在胭脂镇的大事小情,德自强都得管起来。县里现在没有旅游管理部门,如果把旅游这台戏唱好了,那胭脂镇收益最大。要山有水,要森林有森林,搞个狩猎场,那也是相当不错的。德自强曾经打算过,每年牛犊子村都繁殖那么多的梅花鹿,如果放养一些进山林,如果再加上山鸡、野兔子、野猪、狍子,这里完全可以建成一个有规模的狩猎场,另外这水为什么不能充分地利用呢?叶宝龙不是个干事的人,甚至守摊子都守不明白,他还能干点啥事?胭脂镇这三家矿业,形势是越来越差,但总不能这样等死啊。杨佳宁有头脑,但你要他和你一起联手,出冤枉力,精明的杨佳宁肯定不会那么做的。可眼前的事情,光靠自己的力量还显得太单薄,想办成此事真还得动用老爷子的关系,老爷子毕竟是在任的省人大财经委员会副主任,他是有力量办这些事情的。最起码,叶家的人不跟自己捣乱,那么干起来才能顺利一些,减少弯路……想到这,德自强不由得加快了车的速度。 小学校坍塌的事情,叶宝磊说,如果不是老爷子出面说话,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记者,肯定会不依不饶。连唐晓婉都把矛头直接对向了叶家的人,何况其他的记者?想一想,好多事情不是摆平不了,而是看谁出面。叶宝磊怕德自强脱缰,时时刻刻地敲打自己。 俗语说,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如果根子不硬气,风一刮就倒了。在胭脂镇是这个样子,在省里也更是这个样子。德自强想,这次学校坍塌事件,如果没有叶福堂的直接周旋,叶宝龙第一个要下台,房地产开发公司也一定会有大麻烦的。德自强感觉现在越来越像是在赌场,每个人都在下注……筹码多大,关系到站起来或者倒下去的问题。拐到斜坡路的时候,前面塞车,德自强自然不能再快一点,“笛笛……”急得德自强直打喇叭。过了十几分钟,那段路才通过。前面是一道土岗,下去便是电力疗养院。德自强一踩油门,车子很快就开进电力疗养院的大门。德自强找到适当的停车位,下车没走几步,他的电话响了,德自强一看号码,知道是矿办的女文书小于打来的电话。 “喂,德县长吗?我是小于,那个接待计划的文件是县里直接传真到镇政府的,据说从美国来的那两位美籍学者,人家不……” “怎么?不……你说清楚点。”德自强有些不耐烦了。 “人家不想见你,说是你那里没有什么旅游资源,没什么可以看的。”于姓的女文书说。 “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德自强想知道个究竟。 “刚刚传过来个资料,男的叫夏凡,是个博士,现在美国一个基金会作投资人,那女的是咱们胭脂镇人,名字叫白莲儿,经济学硕士,目前是基金会的秘书,俩人好像是两口子……”女文书小于说。 “你再说一遍,那女的叫什么名字?”德自强可能是没听清楚,他让女文书小于再说一遍。 “女的叫白莲儿。”小于大声地说。 “哦?莫非是莲儿?才几年工夫就跑到美国去了,还找了个美国博士,还真挺能整,真是不能小看人……”德自强在心里说道。“都成了星了,行啊,只要对我们胭脂镇有利,我们都欢迎,即使再小的投资,我们也欢迎。” 德自强进了疗养院,洗浴大厅里装修的很豪华,雕塑、油画是一色的裸体外国美女。有欧洲的著名雕塑作品《泉》、大画家沙特的《入浴的苏珊娜》、日本画家山本芳翠的《裸妇》、法国十八世纪大大画家维恩的《洗浴的希腊贵妇人》等,另外的一些,他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意思的作品,反正那些梦幻般的微妙色彩,以及少妇的优美身材,诱人的双乳,让人们会产生对人体美炽烈追求。等德自强进到桑那间的时候,叶老爷子正在进行一个人正在冷热交替着洗浴。他一会儿在上百度的木屋里熏蒸,一会儿跳到冷水池里拔凉,血管放松紧缩,反复多次,德自强看着都眼晕,何况去学他的做法?难上加难,德自强是学不好也学不会,没有毅力的人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洗礼。 “一块下来?”叶老爷子挥手示意尝试尝试。 “没有练过,恐怕承受不了。”德自强面露难色。而叶老爷子是坚持革命到底,进到桑那房,蒸起来没完,德自强只得跟进,出来他想坐在玉石椅子上休息一会儿,谁成想叶老爷子硬是将他拉倒在冷水中。德自强哪经得起这般冷水的浸洗,浑身直打哆嗦,“啊欠啊欠”地连打几个喷嚏。 “你那身子骨,还赶不上我一个老头子?不行啊,自强,得加强锻炼。否则怎么适应当前这样激烈的竞争呢?”叶老爷子从冷水中出来,浑身还冒着热气。 “是啊,我现在开始每天锻炼。”德自强回答。 “听说去打高尔夫?”叶老爷子一边擦着身上的汗水,一边问。 “朋友给了个卡,主要是给人家捧个场,造造声势。”德自强不好意思地说。 “啊,那就好,不是自己花钱或者受贿得来的就好,你现在不是一般的矿主了,是县太爷了,怎么也得注意一些小事。”叶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 “叶书记,我来找你,主要是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德自强表现出十分谦恭的样子说。 “什么事情?”叶老爷子眼睛瞪得很大,在关注德自强说话。 “外省市都在大张旗鼓地打旅游这块牌,我们胭脂镇那么多的旅游资源可以利用,三个矿,就可以构成中国矿业发展史,一些废弃的矿井,加以修整,将来还真的可以变成旅游区。国外搞森林游,主要让旅游者有一种返朴归真的愉悦。”德自强打着手势说。 “想法不错,符合当前国家对我们这样的资源枯竭型矿区的改造政策。”叶老爷子肯定地说。 “目前在胭脂镇这个地方,好多企业都在争着搞什么度假区、温泉洗浴、水上活动中心,前些日子,连外国人也来我们这里考察旅游资源,也想搞点名堂。如果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控制不力,政出多门,混乱不说,旅游资源也将会遭到破坏,这种局面不知要持续多久,我想地区和省里应该在我们这里设置旅游分局,或者旅游管理局,来统一管理旅游资源。”德自强侃侃而谈。 “加强旅游资源管理,是当前工作的重点,这个建议不是不可以考虑,你写个具体的情况调研报告,我让省人大信访办,把它转到政府有关部门来处理。”叶老爷子很干脆地说。 “关键我想在我们胭脂镇成立旅游管理局,把旅游项目好好规划一下,让旅游成为地区经济的一块品牌,并发展成为地区经济的支柱。”德自强完全地表露自己的心迹。 “这个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关键是如何运作。等我和几位关心胭脂镇发展建设的老同志碰碰意见再说。”叶老爷子老谋深算地说着,之后拉着德自强穿上休闲的衣服,便进到按摩间等候按摩了。 当叶老爷子和德自强准备去按摩的时候,却见有色金属矿业集团旅游公司的房总带领两名不太熟悉的人从按摩间里出来了。 “德县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旅游局的于处长,这位是凤凰岭县的德县长。”房总介绍完了之后,俩人握手。房总又将地区旅游局的薛处长介绍给了德自强,但他没有介绍叶老爷子。这种场合见面未免有些尴尬,因此德自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叶福堂。 房总的又一句话,让德自强差一点背过气来。 “以后请多多捧场,这个疗养院已经被我们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旅游公司收购了。”房总很自信地用眼睛扫视着德自强说。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境地,德自强便逢场作戏、非常义气地来了几句说:“兄弟办的疗养院,我当然要赏光了。” 既然有了这样的话,这个房总可不是一般人,接话的反应速度特别快,马上说:“过几天后面的主楼要进行装修,准备将其改造成三星级涉外酒店,这个省旅游局和省外办已经下了批文,这两天忙,没来得及向德县长汇报了,今天见到了,算是打了招呼,过几天单独请德县长,当面汇报,并请德县长作指示。” 听了这话,德自强不禁暗暗叫苦,真像吃了个苍蝇,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想发作,叶老爷子在跟前了,弄不好,他老人家对自己会另有什么想法。眼窝虽深,但容不得一粒沙子,这杨佳宁明里暗里同自己斗了起来。说来奇怪,也真是的,这叶老爷子怎么会跑到这洗澡呢?搞不好又是杨佳宁设的局,搞了个圈套,让老爷子连衣服都不穿往里边跳,小子玩得够他妈的聪明和阴毒。想了再三,还是不点破好,免得叶老爷子生气上火,拿自己出气。这个杨佳宁动作好神速,来了个捷足先登,他是处处都想在走在自己的前面,让自己费事把命地跟着他跑。仗着思路还都能跟得上,否则,还不得让自己这个县长到处转圈圈。这可不行,以后还真得下工夫。慢跑肯定跟不上,必须开车踩着油门跑,那样才能同步。回去让叶宝龙他们搞一下,免得太猖狂。另外也得动脑筋,在杨佳宁那里安装上眼线,帮助自己打个小报告什么的…… 房总陪着客人出去了,德自强和叶老爷子进入到包间按摩。 想着想着,德自强忽忽悠悠地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便如雷的鼾声。醒来的时候,叶老爷子已经离开了。 德自强揉揉自己睡红了的眼睛,便喊开了:“小姐,人呐?”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按摩的小姐晃晃悠悠地飘似的走进他的包间。 “先生您有事吗?”扎着羊角辫子的按摩小姐淑女般地轻声问。 “隔壁按摩的老爷子呢?”德自强伸着懒腰问。 “噢,对了,他走了。他临走吩咐说不要惊动你,让你多睡一会儿。”按摩小姐训练有素非常得体地回答。德自强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再次地伸懒腰,似起非起的做着样子,想让按摩小姐来扶持他一下,然而那按摩小姐无动于衷,根本没长那个眼力见,没办法,只好自己起来下地,整理好衣服,到缓冲间,换下衣服再次冲洗。 等到德自强再次进入大厅的时候,一位年轻文静秀气的女值班经理走到他面前,低声 十九、二十 北方山区草地上的露水变成白色霜粉的时候,那就是冷的季节了,死冷死冷的天气不管你准备没准备好,呼啦啦一下子就冷了起来。杨佳宁干得很明白,虽说没有轰轰烈烈的热闹场景,但他早就走在煤矿、铁矿的前面。神不知鬼不觉,默默地做,暗中得到有德自强的襄助,即使叶宝龙想堵、叶宝磊想拦,杨佳宁早已经逾越过去了。既然说有色金属集团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土围子,杨佳宁告诉手下,别让人家看着我们眼红,移走总部,系列蓄谋已久的动作,事先没让叶家的人得到一点点的信息。 杨佳宁那板斧子既锋利,又下手砍得稳准狠,一下子把林场总部给砍走了。陈森茂在一阵鞭炮的齐鸣声中,为设在金港郊区林场总部的大楼剪了彩,挂牌子挂得是h省林业厅科研所,其实就是林场的调度指挥系统。新思维,新模式,让参观后的德自强愈加佩服,感觉陈森茂这后生可畏。 山外青山楼外楼。就在叶宝磊拿自己的那点脑瓜和人家杨佳宁比试玩的时候,叶老爷子训斥叶宝磊、叶宝龙说:“摸摸你俩的脑瓜皮,想和杨佳宁斗,你们捆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不是对手?无非他有色金属矿那里有黄金黄铜,送给上面一点,他才左右逢源,到哪里都玩得转罢了。”叶宝磊甚是不服气。 “你那里倒腾的还少吗?纪委、检察院如果不是有我的老面子在,你还能支撑到今天?”叶老爷子一听他的这番话,气就不打一出来。 “纪委、检察院查得是铁金山,而不是你儿子。他们能抓到我的什么把柄?”叶宝磊振振有词地说着。 “你还不服气,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叶老爷子火冒三丈,把一小捆举报信摔到了吃饭的桌子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问了你们煤矿的财务经理,那上面说的都是事实。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与那个铁金山来往,他赌博把矿山的所有资金都拿去赌了……”叶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在使劲地按压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让他难以坚持。脸色蜡黄,痛苦万分。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爸——,爸——,快拿药来,蝉麝救心丸……。”叶宝磊和母亲、保姆一起在撬叶老爷子的嘴,好不容易才把药放到叶老爷子的嘴里。 “送医院,快送医院!”叶宝磊大声地喊着。 母亲吩咐说:“你不要着急忙慌地,给德自强打个电话,让他把那个心血管专家给叫到家里来。” 叶宝磊给德自强打电话:“自强,在哪了?老爷子今天早晨老毛病又犯了,我妈说你有办法?” “你去矿医院,把进修刚回来的许乃金医生拉到家里,她去了老爷子的病就能好一半。我现在在火车上,明天早晨才能回去。”德自强指点说。 “那……”叶宝磊说着赶紧穿衣服,连跑带颠的,开车就去了矿医院。 许医生看过了,对叶宝磊和他母亲说:“幸亏你们给药及时,要不老人家就麻烦了。注意,不要让老人家过分激动,按时吃药打吊针。德县长给我打电话了,我们随叫随到,我回去就给你们办理个家庭病房,这氧气袋就放这吧,赶趟能用上。”家里的保姆本身就是学医护专业的,护理这事用不着别人,再说了,自己家比医院条件好多了,光吃饭就比医院不知好多少倍。 叶老爷子卧床休息的时候,叶宝磊在想,德自强怎么会在火车上呢?没听说他近期有出差的安排啊,他去哪里了?叶宝磊正琢磨的时候,德自强的电话打了进来。“老爷子怎么样了?” “刚才睡着,许医生已经给开了药,她说过些日子带老爷子去省城医科大去做心脏搭桥手术。”叶宝磊说。 “应该早点做,按医嘱办,咱们胭脂镇没条件,如果条件准许,许医生自己就能做。”德自强说。 “挺辛苦,这又上哪去了?”叶宝磊问。 “回金港了,一个老同学的姑娘结婚,要我去证婚,顺便参加一个土畜产交易会。”德自强回答。 其实那不过是个幌子,德自强是应邀参加陈森茂林业科研所的竣工落成剪彩。主要还是通过德自强在金港老同学的关系,帮助有色金属矿业集团协调了水电等一揽子事情,同时德自强想参观陈森茂的erp管理系统,看看人家是怎样利用先进的计算机管理技术,实现管理现代化的。虽说德自强参观的只是林场部分,但德自强觉得,杨佳宁的整个有色金属矿业集团,已经完全实现了远程计算机管理,它的总部完全可以离开了胭脂镇,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日常管理,更是如虎添翼。 “祝贺你,老伙计!悄悄地进行,打枪的不要。”德自强在调度室的外间,同杨佳宁握手致意。 “谢谢,将来我们胭脂镇的整个矿山只要给指令,所有的指标都可以掌握。”杨佳宁十分地喜悦。 “以后可以成为我们观摩学习的基地。”德自强说。 “学习不敢,一起交流还可以。”杨佳宁谦逊起来。 “实在太客气了。什么时候回胭脂镇?”德自强说。 “下午就走飞回去,到省城办点事情,一起走?”杨佳宁说。 “我还得去进出口公司看看,晚上的火车。”德自强说。 来金港每次都是急匆匆的,这次也一样,不过这次比上次好一些,不至于出现那么些麻烦。上次来金港是来帮叶宝磊协调公安的一些事情。原来真不知道叶宝磊在金港投资开了万豪娱乐舞厅的事,这个叶宝磊用啥人管场子不好,非要用那个惹是生非的牛老鬼。逼从胭脂镇煤炭矿业关老大的女儿去接客,人家不从,嫖客逼人家关老大的女儿跳了楼。事情惊动了金港警方,人家当然是一查到底。叶宝磊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公安局长是德自强的老同学,非要人家出面去做工作。可以说,德自强是硬着头皮来的。处理这样的事情最好是给人家钱,如果判了刑,以后治病的钱谁掏?德自强利用矛盾解决问题,如果不掏钱,就永远封你的门,另外现在不结案让法院拍卖资产,我看你怎么的?后来不知道谁给德自强的手机发了条信息。埋汰叶宝磊,德自强这才知道,那个娱乐厅背后的老板是叶宝磊。那个笑话德自强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叶宝磊喜欢唱歌,尤其喜欢唱蒋大为的《在那桃话盛开的地方》,并且有一定的专业水准。这天陪他唱歌的是娱乐厅的当家花旦牛美丽陪他。牛美丽15岁就发育的很好,那奶波比一般的女孩要大许多。她不仅歌唱得好,人长得漂亮,而且也是个不吃亏的女孩。当时叶宝磊已经喝了许多的酒,他越看人家牛美丽,牛美丽越想方设法地勾引他。他越想占有人家,牛美丽越吊他的胃口,搞得他浑身都是那种滚烫滚烫的情欲,魂不守魄。他突然间抱起人家,非要看人家乳房有多大。牛美丽很镇静,在这样的风月场所没几下子,是混不了饭吃的。她表现出超强的自制能力,连续地反问道,看啥?看啥?叶宝磊回答说看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话也算幽默,谁想这牛美丽比他还厉害,她把自己的裙子一掀,指着自己三角裤头的位置说,那你想不想看生你养你的地方?顿时搞得叶宝磊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事情过了那么久了,德自强不想管它是真是假,但这个笑话在胭脂镇广为流传。那个牛美丽,就是陈大虎大姐的女儿。一边是以牺牲胭脂镇的女孩子为代价,来为叶家谋取暴利,一边是带动胭脂镇的儿郎,在拼命地为矿山找出路,这种对照十分鲜明。 虽然这些成果是人家有色金属矿业集团取得的,但让躺在火车卧铺上的德自强兴奋不已,管理企业就应该这样,人家杨佳宁率先实现了,而自己呢?回去就要把自己手中购买的煤炭矿业的股票,全部低价卖给叶宝磊,那可是两千多万股啊。想着这些,德自强随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他的头脑依然很清醒。省纪委已经来了文件,要求原来机关干部不允许持有企业的原始股,而自己的两千多万股,将低价一次性转让给叶宝磊,德自强是多么的不舍得。那个叶宝磊根本不是干事业的人,将来煤炭矿业走想何处,真是不好把握。睡不着,本次列车为不吸烟列车,憋得德自强难受无比,没办法,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德自强还站在两节车厢过道在一支一支地吸着烟……别看自己当了这么个副县长,但比起人家杨佳宁实在是逊色了不少。杨佳宁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实现,不仅说明人家的能力很强,也说明人家的发展思路很清晰。这次去金港本想去看看白瓶儿,但不知为什么,自己还是很担心给人家惹上什么麻烦,自己答应给人家的生活费也没有按照承诺给,而煤矿这边一直没有分红,这让德自强自己的心理负担不禁沉重起来。自己身上毕竟流着白瓶儿的血,如果那次矿难没有白瓶儿输血给自己,差不多早就去见了阎王了……想着,想着,德自强觉得自己这样冷落人家白瓶儿实在是不该,尤其又和莲儿闹了那么一段,这让人家一个女人怎么来承受呢?同那个于美翎,荒唐,真是荒唐至极……回去找时间,迂回一下路线,先去看看白家老太太,看看老人家能不能再次帮助自己。 夏凡和白莲儿上次来胭脂镇考察,不光是考察旅游资源,主要是应杨佳宁的邀请帮助有色金属矿矿业做个erp管理系统,现在系统已经完全搞成了,一次性试车成功。杨佳宁满怀喜悦,连自己也跟着高兴。杨佳宁走出去的策略,也在一步一步地进行,非洲那边的公司已经开始运作,下个月陈森茂就实实在在地离开胭脂镇,在金港新落成科研所里遥控指挥,这是多么的现代啊,集团所有的情况让他准确地把握,而且各项经济指标一览无余。 陈森茂的林场,遥控指挥已经不成问题,他不管出差到哪儿,手中的便携式电脑,会让他全盘掌握情况。面上,王大成是林场场长一肩挑,但实际业务还是陈森茂在背后操纵,现在的林场,实际上就是个生产基地。王大成休假的房子,陈森茂早已经在金港给他购置好了,单等他劳累之余,去金港度假。 德自强的脑海像过电影,有色金属矿业集团那个造纸厂干得很顺利,采用新技术,环保“三废”处理也不错,造纸厂成了凤凰岭县的样板公司。陈森茂的研究生女友李影联合国内的一家大型造纸公司一起联办,表面上是联合体,人财物人家说得算,但坐在老板位置上的是年轻美貌的李影,而遥控指挥的幕后老板还是满天飞、四处寻找商机的杨佳宁。杨佳宁是一刻都不停地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他准备与金港的一家旅游公司共同联手兴建滑雪场。在大雪封门的日子,杨佳宁带着旗下的房老总,一连跑了半个多月,终于瞄上了在上沟老牛背那块地方。 杨佳宁的每一步走得都很准很正,自己虽然做了一些配合,但也很有限,那地头蛇叶宝龙的确阻碍胭脂镇的发展,他当镇长三年了,啥项目也没想干,也不干,这样下去,胭脂镇最终是坐吃山空。德自强曾经建议县委将叶宝龙调离胭脂镇,可县委领导不想得罪人,德自强的建议,反而很快就传了出来,这让德自强很被动……细想起来,真是可怕。占着茅坑不拉屎,现在不作为,将来怎么办?到时候再想抓,那就一切都晚了。想着,德自强深深地吸了口烟,不知怎地了,他竟然浑身冒出了冷汗…… 列车是有节奏地向前奔跑,德自强在凝望着窗外的黑暗。他苦笑着,真是那种情绪。三家矿业在金港兴办的进出口公司,已经有了赢利,那是一块很大的肥肉,但受叶宝磊的挑唆,铁金山始终在里边乱搅和。唉,也真是的,胭脂镇的老爷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还不如人家那些女的有股子闯劲。德自强使劲地掐灭了一支刚抽了几口的香烟,心里是极至的难过。望着飞速奔跑的列车,车窗外,黑咕隆咚的,漫长的黑夜,让德自强感觉实在难熬。回到胭脂镇以后,自己马上就失去了煤炭矿业的董事身份,自己在金港辛辛苦苦搞成的进出口公司,前景肯定不会那么好。煤炭矿业的财务总监牛震虎,昨天给德自强打过电话了,说叶宝磊没打招呼就把2000万的巨额资金转到陈二虎的房地产公司。那钱到了那个账上,几乎就是入了老虎嘴,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满腹心思的德自强,倒在卧铺上,虽然换了姿势,但他还是没有睡着。他仍然在想,虽说国家有公司法,但大股东欺负小股东的例子是屡见不鲜,哪个得到处理?跟叶宝磊这样的人,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对,这件事情是自己倡议发起的,明天一定和杨佳宁铁金山商量,不行就干脆点,撤销或者以自己的股份,来顶进出口公司的股份。想着,想着,劳累了一天的德自强,忽忽悠悠地,终于睡着了,不一会儿鼾声大作,弥漫在整个车厢里…… 天亮的时候,列车开始播报新闻节目。德自强肚子实在有点饿了,隔壁的车厢就是餐车,德自强洗了把脸,就去了餐车。昨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想喝酒也没有个伴,没意思,这一大早他却嗅到了恼人的酒香味,几个北方汉子和一个女的正喝在兴头上,这个时刻就开始喝,估计能喝到终点站。德自强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要了一碗小米稀饭,两个花卷,一个鸡蛋,一碟小咸菜,算是早餐。然后想回去再睡一会儿,要不就把昨天在新华书店买的那本《竞争策略》好好读一读。正琢磨着饭后的事情。在喝酒的汉子身边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她那双俊秀的大眼睛在仔细地端详德自强。 “是德自强吧?”那女人接近四十的样子,笑容可掬地说。 “您是赵……”德自强停止了进餐,自然的面孔突然间变得不自然起来,脸色涨红了,但又很快发白了。他仔细地看着这个女人的面相,但又觉得不像是他在省管理干部学院一期学习的同学赵渔鸣。 “德县长,贵人多健忘啊,我是赵渔鸣,是不是变化太大了?”那干练的女子自我介绍说。 “噢,真是你呀,变化那么大,我上哪去认识你呀?真是的、真是的……”德自强拍着自己的脑门自嘲说。 “该打不?”赵渔鸣快人快语地说。 “闪开点,咱们赵检要打人了,别喷身上血!”其中一位同事故意地开玩笑闪让一个位置给德自强。 赵渔鸣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头说:“就你贫嘴,再说我就先打你。” 看来这个赵检和手下的人关系不错,要不也没人敢这样。大家一阵子嬉笑,因为餐车上用早餐的人特别的多,身份的原因,不便于互相介绍,德自强也就没有问,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是去执行公务。 “你们来吧,我对付点就可以了。”德自强指着餐桌上早餐说。 赵渔鸣点头,同意自便。“哎,自强,你在哪个车厢?”赵渔鸣突然像想起什么问。 “餐车的隔壁,12号车厢软席18号包厢,有工夫过去坐坐。”德自强回答说。 “行,我正好有些事想请你帮忙,到时候我们再细谈。”赵渔鸣说。 德自强很快用完早餐,回到自己的包厢。此时,天已经大亮起来,那太阳已经升到一秆子高了。平原上的公路,已经有拉货的汽车和长途汽车在公路上奔跑。德自强没时间去欣赏车窗外的风景,他拿出了一本在车站买票时搭配给自己的杂志,漫不经心随便地翻了几页。上面全是明星们的花边新闻。什么派对晚会哪个老女人带着一个小弟弟去了昨天某大酒店看到某明星同某老板在一起度周末了……一点提不起德自强的兴趣。德自强便把那杂志丢到一边了,无聊,实在无聊。还是看点正经用得上的新东西吧。德自强打开自己的皮包,拿出昨天才买的一本《竞争策略》一书,看了起来。上次去香港,唐鸣久的姐姐唐鸣鸿就跟德自强说过了,无论在官场还是将来搞企业,没有更多的经济理论来规范指导自己,那是白扯的事。唐鸣久主意就是正,人家最近给自己的名片上不仅多了个称谓mba工商管理硕士,先不说人家在包装自己,人家的嘴上说的那些新名词是一套一套的。跟唐鸣鸿谈话,更是向人家学习的好机会。人家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人家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博士,现在是掌管着数亿家产的当家人,不学习行吗?土包子谋发展,一时半会儿还可以,旷日持久是不行的。一个女人的精明劲,女人的手笔,让德自强格外的佩服。德自强已经意识到了,上次去香港谈判失败,就说明了这一点,光靠那点农民式的小聪明,注定是走不远的。咱们胭脂镇的这些企业,有几家是在集约经营,大多是粗放经营,想到这,德自强不说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使命感,但至少他已经有了一种危机感。就凭老感情,人家就会把大把大把的资金投在胭脂镇?那是儿戏和玩笑。德自强难得有自己这样的遐想空间,让自己独立的思考。同包厢的乘客也是同省的企业老板,他说他也买了一本《竞争策略》,并说这本书写得不错。看了几页,德自强已经感觉到了。金港那边在开展学习型城市活动,我们这边也早应该搞这些活动,其实都说没时间学习,这火车、飞机上都是有时间的。“差异化”,其实就是特点不同,优劣差异。德自强真就进入学习的状态,他想在列车到达终点前,最起码地泛泛地读一遍,别总是称自己是泥腿子,是干出来的,读书有时比干更重要。德自强在书上记着,划着。 同省的那个企业老板,收拾自己的行装,跟德自强打了招呼,说在前方到站下车,回老家探望老母亲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去胭脂镇那边钓鱼,车还未到站,他已经离开包厢了。一个人在包厢里挺清静,这趟列车就是慢点,但和坐飞机到省城再折腾回胭脂镇的时间差不多。再说了,下车就可以回胭脂镇。这段时间给自己安排点什么事情做呢?想了想,无人打扰,真是读书的好机会。 “竞争优势?”德自强在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那我们矿山的竞争优势在哪里呢?资源优势,矿藏资源开采了一百年了,现在基本快要枯竭了,那我们胭脂镇还有没有别的资源?杨佳宁找到了一种资源,那就是花木。还有一种资源那就是平时最多见,但又不注意节约的水资源,这个我们还真没有加以利用。我们胭脂镇的矿泉水有很多,应该找卫生检测部门化验一下我们这里的水资源,可能的话,以后我们转向的时候,最起码可以卖水过日子。另外,经济树木还没有搞起来,比如说板栗、耐寒的苹果,这些都是发展的方向。德自强想着,回去真得搞搞调查研究,为以后的发展做准备。反正在包厢内挺静的,干点想干的事情真是个机会,反正离到站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德自强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列出了以后要调研的提纲,自己半思考边记录,就像当年刚接手乡镇煤矿那时的情形一样,只要勤于思考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德自强在书上画了又画,这时,德自强的电话响了,一看号码,便知道是叶宝颖打来的。这个叶宝颖是很刁钻的,其实她大哥已经知道自己不在胭脂镇那边,何必又继续打电话呢?人家一直在考验自己对叶家的衷心。德自强从心理厌烦她,所以接电话的时候故意让其响上一阵子。“喂,哪位?” “宝颖,什么时候回凤凰岭?”叶宝颖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要快许多。 “我明天早晨到,什么事?”德自强耐着性子回答。 “我想明天把老爷子接到省城去,直接安排他去省院做搭桥手术,省得一次次犯病太吓人了。”叶宝颖说。 “那样也好。”德自强随声附和。 “跟许医生说说,让他跟着去省城跑一趟呗?”叶宝颖娇滴滴地说。其实这个根本不用德自强说,叶宝磊直接去说,就可以,何必脱裤子放屁费二道手续? “这样,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直接跟许医生说这是我的意思,行吗?”德自强说。 “好吧。”叶宝颖极不情愿地把电话放下了。 随即,德自强将自己的手机关掉了,剩余点电,顶多可以打一次电话的了,没办法。这个时候,德自强听到有人在轻轻地扣击着包厢的门,德自强赶忙起身开门。“噢,是渔鸣,进来坐吧。” “你行啊,一个人占一个包厢,真够腐败的。”赵渔鸣不管德自强愿不愿听,开玩笑就这么说了。 “刚才下去了一位。”德自强这才细细地打量着赵渔鸣。“这些年过的挺好吧?” “还好。你怎么样?”赵渔鸣关心地问。其实德自强知道,赵渔鸣同杨佳宁、铁金山都保持着联系,唯独自己断了同她的联系。因为当年两个人的恋爱没有成功,所以互相之间距离必然要拉大,这是必然的,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而杨、铁两位与赵渔鸣没什么过节,保持交往是必要的。不说自己的情况,人家也未必不掌握。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还好,我一直独身。”德自强说。 “听说了,为什么不再成家呢。”赵渔鸣没有外道,直接就那么说了,如果回避这些,她觉得自己太夹生了。 “看缘分了。”德自强说。 “是啊,这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但我觉得那个白瓶儿绝对是个不错的女人,也许我不该掺言。”赵渔鸣直截了当地说着。 “哦?”德自强惊异了一下,但没有继续地说下去,赵渔鸣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了,也不再提那些让他伤心的往事了。沉默了片刻,赵渔鸣率先打开僵局。 “胭脂镇那边怎么样?” “形势不怎么乐观。”德自强说。 “指哪一方面?”赵渔鸣问。 “综合经济技术指标。目前三个矿业,有色金属矿业形势最好,煤矿、石灰石矿都完犊子。”德自强分析说。 “那你这个当县长的可要努努力啊!”赵渔鸣率真地说。 “大家一起努力才行,单靠哪一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你没看见杨佳宁把家都搬走了?”德自强说。 “是吗?”赵渔鸣瞪大了眼睛,充满疑惑地说。 “咱们那地方,靠那么点资源,现在三家矿的那点资源也够不上十年开采,往后怎么干?”德自强说这话表现出父母官忧国忧民的样子。 “那为什么不尽早地进行人员疏导和转移?”因为赵渔鸣的家乡也在胭脂镇,她自然很关心那里的发展。 “难啊,资源空了,人员基本上换了行当就白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德自强忧心重重。 赵渔鸣理解德自强的苦衷,凤凰岭县太封闭了不说,每年因贪污腐化被处理的干部名列地区首位,那干部走马灯似的换,但也没有什么效果。尤其是那个胭脂镇,上面派来了两任党委书记,都让那个叶宝龙给挤兑走了,到现在没人愿意来胭脂镇。上沟石灰石矿原来的党委副书记蒋丛林,在县里任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只要让他抓住了把柄,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叶老爷子后悔当初听德自强推荐蒋丛林去县里工作,原来就跟地区的主要领导不合节拍,现在更不敢把他怎么样,人家就是不犯错误。如果在凤凰岭这边遇到麻烦,德自强已经拿定主意,让赵渔鸣她们去找老蒋,一切问题也都好解决。 “你这是干吗?火车上看书学习?精神可嘉。”赵渔鸣随手拿起德自强的那本《竞争策略》随便地翻弄了几页。 “车上太寂寞,随便看看。”德自强说。 “谦虚起来了。”赵渔鸣放下书继续说:“跟打听个人,咱们胭脂镇那边有个叫牛老鬼的人你认识?” 德自强若有所思地想着回答:“原来好像在镇里用煤矿的俱乐部开过歌舞厅吧……” “最近见过这个人了没有?” “没见过,听说这小子会点武功,给省城的什么人当过保镖,自从跟叶福堂的三儿子叶宝川那伙人有了过节,便不知道这小子到哪去了,有些 二十一、二十二 上沟石灰石矿的铁金山昨天晚上一宿未归,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不仅爱人找,连杨佳宁也在拼命地找。司机小段从来没有干过这样不着边际的事,人失踪了,车子也没了。据疗养院的洗浴中心的前台说,是杨佳宁的司机小段将铁金山送走的。杨佳宁感到问题严重了,这件绑架案好像不是对着铁金山,应该对着的是杨佳宁。一向很有头脑的杨佳宁,马上给他在地区当公安局当刑侦大队长的同学佟方田去了电话:“你说问题蹊跷不蹊跷,两个大活人一夜之间蒸发了?一台车几个钱?” “你报案吧,车子是什么型号的,还有什么特殊之处?”那边当公安局那边的老同学问。 “哎,我那台车,安装了卫星定位系统。”杨佳宁一下子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了起来。 “太好了,我马上与有关部门联系,请你将卫星定位系统的资料传给我,我让技术部门马上去给你找车子。找到了车子,就能找到人。你觉得在镇上报警不稳妥,你告诉我了,就算是报案。一部车子、两个人,按理也归我们地区刑侦大队管,你把情况写一下,用传真传过来。”佟大队说。 考虑问题的复杂性,杨佳宁在胭脂镇没有惊动任何人。刑侦大队从掌握的情况透露说,绑架目标不是铁金山,而是你杨佳宁。为了不引起其他的意外,人家叮嘱说,不是建议他暂时离开胭脂镇,而是命令他马上离开胭脂镇。而老同学佟方田说暂时按照刑侦大队的要求去做,但他分析此事,铁金山背地里肯定有什么问题,打马惊着骡子,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逼走你。 胭脂镇这个地方情况历来复杂,男人找女人需要付钱,但男人衣袋里如果没有钱,想搞到钱,他会不择手段,甚至会见利忘义的。紧要关头,恭敬不如从命,杨佳宁只好带着爱人于秀英以看病的名义去了金港,算是避风头。地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行动特别迅速,两天时间就在凤凰岭县境内的碾子沟找大了那台进口的越野吉普车,而铁金山和司机小段的尸体也在碾子沟找到。警方确定这是一起职业杀手做的案,一点点线索都没留,身为地区公安局刑侦大队长的佟方田,虽然十分重视这起案子,但是他始终感觉这起案子不同寻常,背后总有一只手在指挥绑匪的行动。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佟方田手下的人马,几乎把胭脂镇所有与杨佳宁、铁金山有过节的人员的情况一一摸了个遍,但就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这是佟方田当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大队长,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上面已经说了要保护企业家,但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老同学佟方田不得已对杨佳宁说:“老同学,有些对不住你了,干什么都需要证据,但眼下肯定是没有,再则,我的人马毕竟不能天天地跟着你杨佳宁,干脆你从你的保卫处选俩人到警校,我给你培训培训……”话到这了,杨佳宁已经明白了,老同学是无能为力的,只好给他培训两个像样的保镖,天天保护他了。再一个,根据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实际情况,集团已有百分之八十的企业已经不在胭脂镇了,老同学建议,干脆离开胭脂镇。杨佳宁上了脾气,说:“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胭脂镇,我非要把那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找出来。” “那是何必呢,红军当年还有两万五千里长征,实施战略大转移哩,你犯的是哪门子神经啊。”老同学佟方田说的真是在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吕书记也是这个意见。“现在都讲现代企业制度,财产权明晰,属于我们的,叶家的人本事再大,他们拿不走,暂时离开,是为了永久的回来。” 危及到个人的生命需要更大的考验,但矿里的那五虎二将,是坚决要求把集团的总部搬到金港去,以后,咱们的后代也好到那里去学习,我们也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这是最实际,也是他们钻了几十年山沟子的这些人的梦想。王大成最直爽,笑呵呵地说:“蒋介石当年败走麦城下野,把权力交给了李宗仁代总统,你这只不过是移个地方,就那么多的想法?” 老胡接过话茬道出杨佳宁心底的话:“领导是舍不得这山这水,舍不得我们这帮子人。” 真是那个意思,老东西,那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杨佳宁会意地笑了笑。下最大的那场雪的那天,他们又聚在了一起喝酒。快过年了,有色金属矿业集团,从来没有今年那么宽畅。去非洲采矿的那帮子人,飙着劲往胭脂镇家里这边寄美元。井下现在基本上都是机械化作业,工资待遇都挺高。旅游那边已经起了步,林场那边收获最大,这个陈森茂把他的花卉生意都做到广州和香港,看看有色金属矿业集团这边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日子,真叫人眼热。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怎么会出现这些麻烦事?杨佳宁的想法在一步步地实现,他想做国际级总裁,天天飞来飞去,甚至他不满意现在的那架直升机,最想有自己的一架专机。胭脂镇就是陈森茂提出要保护的那块湿地,处于泥淖中,拔出来实在是不容易啊。尤其是人为的泥淖地,下面还有那么一层黏土层,真是不好剥离。杨佳宁从来没有那么脆弱过,喝酒的时候,流了眼泪。他和从来不喝酒的吕书记坐在热气腾腾的火炕上,促膝谈心。吕书记跟杨佳宁交了个底:“在这之前,已经给上级组织写了一封长信,主要是写镇里、县里包括地区的一些实际情况,如果再像现在这样下去,我们的事业就会受到很大的损失……” 杨佳宁以为吕书记船到码头车到站,他不会再去管那些上火的事情,然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老一代共产党人的使命感、高度的责任感,在吕书记身上充分地表现出来了,令他敬佩不已。 吕书记流下了眼泪,紧紧地握住杨佳宁的手说:“把队伍带好,把职工的生活安排好,让我们有色金属矿这面旗帜,高举下去。” 过两天,吕书记就准备正式地交接了,但杨佳宁觉得不够稳妥,他想让集团搬迁以后再来定夺。利用一周的时间,杨佳宁找王大成和老胡谈了两天的工作,每一个矿井,无论是露天的,还是坑道里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俩人不住地点头。“矿里这边虽然剩的1500多号人不多,但保持原有的产量已经绰绰有余。另外就是林场那边,旅游公司,互相之间紧密配合,那我们就能发达下去。” “你放心吧,杨总,我们俩一定会配合好,把这边的事情做好。”王大成像部队战前表决心那样表示自己的想法。老胡虽说是杨佳宁的师傅,但他一点都不含糊:“我们想征用老牛背的事情,我同上沟主持工作的李矿长说好了,他让咱这边起草一个合同,并说如果给安排200人,就什么条件都不提了。” “这话说的有点爷们味,那明天就约他过来,让老房一起过来谈。”杨佳宁一心想把那个滑雪场早点建成。 “行,明天我就安排。”老胡表示道。 杨佳宁把想办的想干的事情一一落实,因为担心省内银行控制本集团的大资金调动,杨佳宁没有明确自己离开胭脂镇的理由,也没说去外地需要多长时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杨总在中层干部会上只做了简单的交代,让王大成和老胡来主事,其他人肯定没有什么意见的。果然这种安排没错,杨佳宁去了金港一周,他又马上折了回来,不过不是矿里有什么问题,而是地区公安局的老同学佟大队给他来电话说:“我想明天就去你们胭脂镇。” 看来,铁金山的事情一定是有了眉目,既然当面谈,就要马上回来,正好涉及老牛背滑雪场选址问题,因此他必须回来坐镇。这次滑雪场的设计,杨佳宁还是请金港建筑设计院来担当,蓝琦梅随勘测设计人员一起再次回到了胭脂镇。 老同学的警车是上午九点一刻准时开进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大楼前,杨佳宁在自己的办公室,俩人举行了一次工作式的谈话。 “老同学不显得老,头发一点没白。”杨家宁仔细端量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刑侦大队长说。 “你可是不见老,我这头发早就白了,现在看到的是染的。”老同学坦白地说。 “哦?”杨佳宁有些惊讶。 “不说这些了,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跟你说铁金山案的一些具体事情。因为是老同学,我必须先找到你沟通一下。” “那就说吧,还绕什么圈子?”杨佳宁把茶水递给老同学说。 “铁金山经常到境外赌博这事你知道不?”老同学问。 “五年前,我们一起去过香港,也到过澳门,到那里只不过是观光旅游,到澳门赌场耍两个小钱,那一次从带队的领导到团员,都玩了一把,我没有那个赌瘾。”杨佳宁如实地说。 “噢,那么铁金山以后再去没去香港澳门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反正去欧洲在香港周转,我到香港几乎没有逗留便赶了回来,我的护照都都有留存,至于老铁当时好像没有跟我一起回来,我跟咱们县装修公司的李总一起随考察团回到县城的。”杨佳宁若有所思地说。 “铁金山去澳门赌博的事情能说清楚?”老同学打破沙锅要问到底。 “非得搞明白吗?”杨佳宁觉得动作做得有些复杂了。 “这可不是打哈哈的事情,关系到你的安全和破案的一些细节。”说这话,老同学已经非常严肃了。是这样,如果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身为刑侦大队长的老同学,完全可以派手下的刑侦队长或者一般的侦察员来做调查就可以了,可见其中的复杂性。 顿时杨佳宁的神经也绷紧了起来。俩人在办公室吸烟,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烟雾了。铁金山参与了境外的赌博,不仅经常去澳门,还经常去北边境外那个叫什么来着,而且数目不小。上次石灰石矿塌方,造成那么大伤亡,本来每人遇难矿工的抚血金为20万元,结果发放的时候,却只给一些人4万元。其余的钱,老铁基本上全拿去赌了。 中午,杨佳宁请老同学一起吃了顿饭。为了保密起见,杨佳宁让老胡请他的亲家、石灰石矿主持工作的李矿长来介绍了一下铁金山的情况。 “老同学,人我给你找来了,你们谈吧。”杨佳宁担心谈话不方便,主动撤了出来。 “行,你忙你的,给我准备点烟就行了。”老同学也不客气了。 杨佳宁给老李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说:“你们慢慢谈,我去下面看看。” “行,您忙您的。”老李很客气。 杨佳宁的老同学和李矿长面对面地坐着,话题很快地切入正题。 老李苦笑不得,说:“我是受命于危难之时,现在的问题比想象的要严重的多。铁金山赌博的事情,县公安局早就掌握,有几次铁金山领了几个人在县城里的宾馆里赌,被人举报,公安抓赌,他们几个赌友全部被抓。后来是德自强出面,说是业务活动,人家既放人,又返还了赌资。” “是这么回事,那么赌资大概有多少?”佟大队惊疑地问。 “少的每次万八千,多的时候,百八十万的时候也有。”老李回答说。 “那资金怎么来的?”佟大队问。 “一是矿里的一些赔偿资金;二是业务活动的回扣款;三是各种超产奖……大概就这些吧。”老李分析说。 “那他将资金带出境外的事你知道吗?”佟大队刨根问底。 “主要是旅行社和地下钱庄在运做。那些大额资金的具体运作上面没体现,但在财务账上可以看到冲帐的发票。”老李思索着说。 “那怎么可以看出?”佟大队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很简单,矿里的人没有在那个时间出过境,他说客户不好走帐走我们的,那也不是事实。我们的书记曾经调查过,后来铁金山硬是将他挤走了,老蒋现在还邻县的纪委,你们可以找他聊聊。”老李心里有些不平静。 听了李矿长的诉说,老同学的心情很是不好受,他在杨佳宁的办公室来回地转了圈子。 “老铁平时都和哪一些人在一起玩?” “县长、局长、公司的老总。” “你能提供一个详细的名单吗?”佟大队问。 “可以,但这件事情佟大队最好还是直接找老铁的保镖。”李矿长建议。 “老铁的保镖没离开铁矿?”佟大队问。 “离开了铁矿谁给他俩发工资呢?” …… 一直到晚上六点,杨佳宁的老同学佟大队与李矿长还在那里谈话。最后是杨佳宁回办公室才让俩人的谈话结束。 佟大队说:“今天来不虚此行,收获很大,想不到矿山竟有那么多的猫腻。动不动欠发,现在看来,这笔钱是人为地贪污了。” 老李道出秘密说:“是这么回事。亏损都是扯淡的事,真正因为市场或者产品的问题,老总们早就动脑筋了,何必等到企业破产了?” “是这么个理啊!有粉谁不知道往脸上擦,只有小孩才往屁股上擦。”杨佳宁感叹说。 “老同学,我说得不一定对啊,把企业搞亏损了,为什么还要他继续做下去?那分明是领导有问题。”佟大队深有感触地说。 “关系到位了,不行也行,这就是我们的逻辑。到今年年底,我就不干了,年轻的时候人家不让我干,现在我老了,却让我干,里边50%的利润被入股的人拿走了,一点后劲都没有,我也干不起来,不想干非要我出来擦屁股,上哪讲理啊?”李矿长一肚子的牢骚。 杨佳宁能够理解,现在的实际状况就是这个样子。 “谈了一下午,咱们找个地方喝两盅。”杨佳宁对老同学说。 “不啦,六点半了,我得马上回去,司机那边给吃的没有?”老同学说。 “你都没吃饭,那司机能吃吗?”杨佳宁反驳道。 “两回事,我们公安同你们不一样,司机为领导服务,司机要先吃饱,领导经常是半宿不吃不睡的,你让司机也跟着熬?咱们可是两个概念。”老同学说。“那我们下去吃点水饺什么,等下次时间宽余了,我们再一起坐坐。”杨佳宁提议道。 “客随主便。”老同学说。“二位矿长,不好意思,耽误时间了,不过这次谈话内容,你们得保密。” 老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保密没问题,吃饭三天不吃也成。你们吃你们的饺子,我马上得回去看看。” 等在楼下的王大成喊来自己的司机送老李,老胡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都没吃呢?”杨佳宁问。 俩人都点头说:“刚回来。” “走,吃饺子去。”杨佳宁一挥手,几个人都跟着下了楼。 机关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食堂管理员知道领导们都愿意吃水饺,平时不忙的时候,就包一些放冰箱里冷冻。矿领导们从来不挑食,赶上什么馅就吃什么馅,但今天不好办。本来够三个人吃的,却一下子进来5个人,这些吃饺子的人,还数杨佳宁不能吃。先吃吃看。 说话的工夫,饺子就出来,杨佳宁的老同学连啤酒也不要,拿了几瓣蒜,就开吃了。 当兵的吃饭速度是够快的。老同学虽说是佟大队,但人家当过兵的,杨佳宁找来的王大成和老胡都是当过兵的人,饺子热气腾腾的挺烫,人家王大成那一盘子一会儿就吃下去了,老同学那更是没啥说的。杨佳宁回头看看老同学的司机,人家更是不含糊,比佟大队吃得更快,40分钟,解决问题。 “饺子啥馅的?”杨佳宁故意问人家几位,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茴香的。” 杨佳宁晚上本来准备弄点革命的小酒,想单独同王大成和老胡聊聊工作,现在饭都吃完了,三个人看着人家佟大队的车子走远了。 “怎么样,回去再整点?”杨佳宁扫视了王大成和老胡说。 “整点,刚才我都没吃多少。”老胡说。杨佳宁早看出来了,他们俩人都留了量,一人一盘饺子,那是绝对不够的。老胡年轻的时候就能吃,这快六十岁的人了,饭量依然没有减。“走,咱们继续喝酒,我先上楼一趟,把房主任从金港带回的老窖酒拿来,咱们一起品尝品尝。”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在机关灶的包间开始喝上了。中间的时候,财务部长山雪花给杨佳宁打来电话说:“我知道你们几个喝酒,这么好的事把我给漏了?” “你明天不是去省里开会吗?”杨佳宁反问道。 “明天是开会,但王矿长还没跟我碰头哩。”山雪花说。 “那你在哪了?”杨佳宁问。 “我在楼上呢。” “那就快下来。”杨佳宁关了电话对王大成说:“明天省里开计划会,有些东西,你得亲自看看。” “她一下午都没找我,现在才想起来找我。”王大成不满意。 “估计是没搞出来。”杨佳宁说。 “服务员,再加一套餐具。”王大成对着里间喊。不一会儿小服务员就出来把餐具摆好。山雪花随后就到。 “王总,本来我三点的时候就搞完了,打电话找你,可你的手机一直不开,你是怎么回事?”山雪花可不惯毛病,她不管你是领导还是谁,该说的她是坚决不留情面。王总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是电话关机。“对不起,是手机没电了。” “下午我往三号井打电话,人家说你去四号井,等我往选矿场那边打,说你已经回机关了。这一下午,简直跟我捉迷藏。罚酒!”山雪花说着,就给王大成已经喝成半杯酒的酒杯斟满了酒。 “罚酒?”杨佳宁念叨了一句。“事出有因,来个中药材——半(夏)下,怎么样?” “不行,反正今天不能就这么让他逃了。”山雪花不满地瞅了王大成一眼。 “男子汉大豆腐,怎么也得把这就喝下去。”王大成自己站了起来喊着号子,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群众敢提意见,很好,领导表现也不错。”老胡借机戏谑说。 “其实有好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不是长着三头六臂的人,经常要忘记一些事情,我们互相之间不要拆台,要及时地补台,只有这样我们的事业才能做起来。”杨佳宁虽说喝酒也没忘记批评人。山雪花是有色金属矿有名的厉害精,也是矿里少有的铁算盘。平时杨佳宁很少批评她,但人家的工作确实做的到位。今天的情况特殊一点,这样可以树立王大成的权威,不能把山雪花宠得没人敢惹的地步。但这种恰到好处的批评,大家都能够接受的。大家还没等再往深处想的时候,杨佳宁的话题已经开始转了。“过些日子,我们的总部大楼就要竣工了,家里除了老胡留守以外,我们都得过去,一亿五千万,那是我们这些年的老家底,附带着四星级酒店的那一部分,已经建得差不多了,老胡下一步的工作,向职工家属招聘50个男孩,80个女孩,另外能够脱开身的40左右岁的妇女要20人,这个一定要贫困户。下一周,你们除了保证生产,先召开个矿长办公会,老王把我的意思说了,只要是我们的职工家属,我们自己就一定要关心到。” “那后来从石灰石矿来的那三百人的家属算不算数?”老胡提出了疑问。 “那怎么不算数,不分早晚。”杨佳宁说。“山雪花准备培训资金,一部分人送到省城的五星级酒店培训,一部分送到金港的五星级酒店培训,服装要统一。该向一些人倾斜的一定得倾斜,比如去南非没去成的,老子不行,儿子姑娘我们给找个吃饭的地方。” 喝酒说这些,山雪花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山雪花也是一大堆心思和愁事,其实她应该去金港,为什么一直不肯去呢,家里的情况实在让她为难,前些年,俩个小叔子在煤矿那边井下遇了难,虽说不在有色金属矿的,家境的难处山雪花是深有体会的。矿上裁人,两个弟媳都下了岗,侄子侄女初中毕业时,双双考上了地区的工业学校,家里生活那么难,生活靠山雪花两口子接济,上哪去弄钱读书呢?两个孩子非常懂事,都没去念,一心想跟他们的母亲到林区那边去倒腾山货,一想到这,山雪花的眼泪就流淌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老胡岁数大一些,他端起酒杯说:“山妹子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你哥我还想听你唱唱《翻身道情》哩!” “有话说,山部长,别哭哭唧唧的,该哭的那个女人不是你山雪花。”王大成憋不住了。 山雪花不哭了,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那些家庭事务。 杨佳宁没有等山雪花说完,马上表态说:“你们家一共几个,四个还是几个,老胡你给安排好。雪花这些年给咱们出了不少的力,这点事情不应该不管。” 老胡接过话茬说:“我想搞个调查,凡是属山妹子家这种情况的,我们一定想办法,给找点出路,不能就这样困死。” “来喝酒。”几个人随着杨佳宁喊的号子,一杯全部落了肚。 山雪花起身去后面的水池子洗了把脸回来说:“这酒一进嗓子就感觉挺舒服的,到了肚子里真是热乎乎的。” “你这不是精神作用?”老胡揣摩着说。 “问天问地,我可从来没有说过瞎话。”山雪花赶忙解释说,脸上笼罩着深沉的阴云。她起身给大家斟酒,轮到杨佳宁的时候,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停住了斟酒,说:“忘了,光去张罗喝酒的事,秀英嫂子怎么样了?” “哎,秀英怎么?”王大成有些茫然。 “我说山雪花,今天不是我批评你,该你说的话你说了,不该你说的话,你也要说。”杨佳宁不是一般的不满,那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一只伸过了就要抓酒瓶子。 “到底怎么回事?纸里包不住火,雪地里埋不住死尸。你杨佳宁不应该对大家隐瞒什么?山雪花你说。”老胡可是杨佳宁的师傅,他发起火来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山雪花看着杨佳宁的脸,终于她开了口:“去年底,咱们女同志体检,秀英嫂子发现了乳腺肿瘤,以前一直以为是骨质增生,可没想到,去北京上海检查后,确诊为晚期,而且是恶性肿瘤……” “如果一年或者两年为妇女搞一次体检,秀英也不会这样,五年才检一次啊!”老胡感叹道。 “好了,别说了,说也是那么回事,不说也是那么回事。”杨佳宁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的。 “秀英才47岁,她跟杨总在咱们这胭脂镇蹲了二十多年,不要忘了,人家可是大城市来的。”王大成低声说道。 正当大家为之叹息的时候,杨佳宁的电话又响了,是蓝琦梅打来的,说老牛背的事情有些麻烦,一些不明真相的矿工把她们围在了矿区。他们说,他们也要去有色金属矿,也要跟着杨矿长走。 “妈妈地,这酒不能喝下去了,老胡你那亲家肯定又在里边挑事。他这边说同意,那边却要另搞一套,真不是个东西。”杨佳宁吼着骂道。 “老李肯定是后悔了,他实在想拉着队伍到咱有色金属矿这边来。”老胡断定道。 “小蓝子,你们明天暂时待在招待所里,天气好就先去集团新建的牧场那边看看。我让我们的胡矿长去上沟他亲家那里看看。” 有诗云:迷惘金山命归西,警方介入难查实;人心不古多疑云,赌完矿山赌自己。 昨日星辰昨日雨,爱妻相濡青春起。今朝病魔缠上身,伴君不至还乡时。 二十二 翌日,老牛背顶端的云岗寺里妙云法师低吟:青山蕴宝藏,三龙立两桩;龙尾变龙头,飞天上云岗。胭脂香飘溢,瓶梅名流芳;创业见真金,宁合带自强。 坐在一边诵经的小尼姑听罢,顿觉这是首好诗,也许就是师傅大才大略对当前胭脂镇近况的分析。小尼姑 二十三、二十四 当杨佳宁完成酒店的组阁任务时,蓝琦梅除了同意出任酒店的总经理外,还与杨佳宁的感情开始大幅度的急速升温,为了争取儿子的同意,胭脂镇、金港、非洲大三角来回飞奔的杨佳宁给儿子发了一封很长的电子邮件,表达自己对蓝琦梅的爱意。儿子没有因为母亲去世不足百日而恼怒,而是给孤零零一个人、而又忙忙碌碌的父亲发来电子邮件说:儿子支持父亲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望择吉日良辰可婚娶,不迷信,举行仪式的时候,我们肯定赶去参加。祝父亲幸福。 杨佳宁给儿子发电子邮件说:我和琦梅阿姨商量过了,准备给你们先办婚礼,房子你琦梅阿姨已经给装修好了,就差你们去看了,地点在香百合花园,再有三天,我就可以从蒙古回去,有些事你们可以打电话直接问你琦梅阿姨。 儿子的电子邮件很快发来了:琦梅阿姨我们已经联系了,去看新房子的装修,我和云菲都很满意,结婚的事情完全听从老爸的安排。 五一赶上老同学戴志向回来探亲,杨佳宁兴冲冲地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两个年轻人的婚事按照预定的日子办?” 戴志向开玩笑说:“我在这方面没有多少经验,还是让小蓝子替我们张罗,就在她们酒店还是到另外的地方?5月18日的日子很好,咱们就在那一天举办一个小型婚宴,实在没必要搞那么大的声势,耗财费力的,行吗?” 两个孩子很乖巧,没有要求非得搞一个声势浩大的婚礼才算是风光。“我们商量过了,地方就选择在琦梅阿姨二楼小宴会厅。”杨佳宁的儿子说。 婚礼如期举行,虽然俭朴,有些不合时尚,但两个年轻人觉得很好。后来,在戴志向准备回非洲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向他们的父亲们提出自己的想法。软件业竞争太激烈了,他们实在想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一心想去国外留学。这个想法一说出,就得到了两位父亲的同意。 “钱的问题你们不要过多的考虑,只要想学习,我们俩肯定是大力支持的。”戴志向跟自己的女婿女儿说。 “是这样,你们看得比较远,现在继续学习对你们未来的发展肯定有好处,如果想去美国,让你琦梅阿姨跟夏凡博士联系一下,找一个好一点的大学深造,怎么样?”杨佳宁接着说。 “去美国,那太好了。”戴云菲格外高兴。蓝琦梅做了杨佳宁的准新娘,就不是这家里人,杨佳宁求自己,自己不也得帮忙吗?蓝琦梅立刻回答道:“我现在就给白莲儿发个电子邮件。” 深夜的时候,夏凡就给蓝琦梅回了电子邮件,他说:请速按照留学表格资料发邮件给他。 蓝琦梅把那些电子表格全部下载,存盘给小两口,并把联系的电话、发电子邮件的网址给了他们,让他们边添表格边讨论有关留学的事宜。在网上,蓝琦梅同白莲儿谈了很久。 蓝琦梅:莲儿,你和夏凡在美国吗? 白莲儿:没有,我们俩昨天才到广州,基金会有一个项目需要考察。 蓝琦梅:回金港吗?白莲儿:看时间充不充裕。 蓝琦梅:留学的事拜托了。 白莲儿说:你这话说外道了。琦梅姐与杨总是天作地合的一对,杨总肯定会在你的协助下,取得更大的业绩。 蓝琦梅:路漫漫,任重而道远,谈何容易。 白莲儿:琦梅姐谦虚了。 蓝琦梅问白莲儿:瓶儿姐与德自强又和好了? 白莲儿:真是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真不知我姐是怎么想的。这里有我妈的原因,我二姐闹着要移民去加拿大,这可吓坏了老太太,她说这三个丫头如果都到国外了,剩下她这个老太太怎么办?她竟然用死来吓唬瓶儿姐。云岗庙里的老尼妙云真那么神吗?把你和瓶儿姐都算进去了,连德自强和杨佳宁都给预测到了?并预测说德自强必须找一个吃过三眼井水的女人为妻,才能保他平平安安。 蓝琦梅:我还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听说在镇子里影响面挺大。 白莲儿:我姐临出国前,德自强被人绑架了一回,幸亏我姐,如果拿不出30万,他就没命了。 蓝琦梅:真的?破案了没有? 白莲儿:没有。不过最近德自强跟叶家的关系有些紧张,他可能把副县长的位置让给叶家的老二叶宝权。 蓝琦梅:叶宝权不是担任县政府的计经委主任吗? 蓝琦梅心里咯噔地掉下一块石头,不偏不移,正好落在她的心上。姐姐蓝琦红的死初步已经有些说法,尽管证据确凿,原镇教育办的主任刘大坤早就答应出庭作证,但法院不仅没有受理,还将新任教育局副局长不长时间的刘大坤调到外县做交流干部。现在问题不在德自强,而是在他身后的那些人,诸如煤矿集团的党委书记兼董事长的叶宝磊,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他在背后操作,德自强只不过替他背黑锅罢了。 白莲儿:人家就不能坐直升飞机?原来德自强从春来茶馆整出去的那些钱,说是合理避税,其实就是洗钱,最终全部成了叶家人口袋里的银子了。煤炭矿业股改,叶家人占了35%的股份,其实他们根本没有掏一分钱,相反却来了个空手套白狼。年底心安理得地领取美其名的分红钱。煤炭矿业的每一口井,现在所挖出来的煤,经叶宝颖之手,被运送到发电厂,经过二次加工后,然后再通过叶宝权之手收取高价电费,来回折腾还有不赚钱的?我姐说德自强马上去远古城当副市长,其实也是他和叶家决裂的结果,其实德自强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蓝琦梅:你的这些消息可靠吗? 白莲儿:能不可靠吗?德自强已经和瓶儿姐登记结婚了,还说等他到了远古城邀请我们到那里访问哩。德自强向我们白家人表了忠心说,他会把今后同白瓶儿共同生活的每一天都当成蜜月来过,把白瓶儿当作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来待。前一阵子一直有人在说,德自强是靠叶福堂这个老鬼上去的,没什么本事。而他却说,他一定要干出点事业来,让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去见鬼吧。夏凡表态说如果大姐夫真有那份事业心,他还真想在那里投资,那里毕竟是他的老家。 白莲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新消息。现在如果是像白莲儿说的那样,德自强是让叶家的人给耍了,他只不过是叶家的替罪羊而已。 蓝琦梅:你身在海外却比我知道的多啊,呵呵…… 白莲儿:琦梅姐,你知道那个于美翎,其实她就是叶宝磊的姘头,现在已经在广东这边居住,叶宝磊经常去广东,其实人家就是去会于美翎。 蓝琦梅:德自强这不成了天下第一傻瓜了吗? 白莲儿:未必。德自强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也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有一个企业名家说过,利用野狼作为个人与组织的象征,不仅可以学到处事方法,更可以在学习过程中,享受宛若置身于荒野,与狼共舞的奇妙体会。德自强就是在这个狼群中单打独斗的人,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同那些狼一般的团队打斗,暂时做朋友,那是他的谋事策略的高明之处…… 白莲儿的进步是显著的,她看问题确实比过去看得开。眼界比过去开阔多了。 蓝琦梅:找时间我们好好地面对面地交流,我现在已经离开金港建筑设计院,在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酒店做总经理,过几天我准备去北京参加酒店高层管理人员培训班的学习。胭脂镇那边之所以那样乱,与叶家有直接关系。 白莲儿:是这么回事,铁金山的死,与叶家的老大叶宝磊有关系,他和铁金山经常在一起赌博,已经有证据说明,铁金山的死与境外赌博机构讨债人员有关系,他可能是借人家的高利贷。你听说了吧,她们还成立什么名人快乐俱乐部,直接由叶宝颖掌管。铁金山之所以走上条路,完全是叶宝磊在背地里操纵的。瓶儿姐已经让德自强从胭脂镇那边撤出来,他倒是有一种解脱和轻松的感觉。你说奇怪不奇怪? 蓝琦梅:叶家的人很长时间都在掌控德自强,如果真能摆脱,不随波逐流,他还真能干点事。好了,不说啦,我十一结婚的时候,你一定回来啊。 白莲儿:呵呵,先祝贺。你对德自强那么有信心? 蓝琦梅:那当然。你有想法? 白莲儿:何止是想法,但我姐却嫁给了他,有意见也得保留。 蓝琦梅:关键瓶儿姐和他的感情太深。 白莲儿:不说了,反正我是有想法的。晚安。 蓝琦梅和白莲儿聊一会儿得知了那么多的情况,看来胭脂镇的情况并不那么简单。 杨佳宁从西北考察回来,实在太累了,蓝琦梅已经让他先休息了。爱了就爱了,蓝琦梅是个非常果敢的女人,她既有勇气,又有谋略,她是非常想同杨佳宁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在一起。蓝琦梅同杨佳宁登记的当天晚上,俩人就住到了一起。为了生活方便,更好地互相照顾,俩人全然不顾世俗和议论,坚决地住到了一起。一个月前,杨佳宁和蓝琦梅专门去河北杨佳宁的老家拜会他的双亲,同时杨佳宁还专门去见了蓝琦梅的父母,并告诉亲朋好友,十一国庆节的时候,他们准备举行婚礼仪式。 蓝琦梅最近一阶段做得挺辛苦,自从进了有色金属矿业集团,便一门心思地开始履行自己这个酒店老总的职能。她除了去北京学习酒店经营管理的一些知识,还利用时间请酒店管理集团的专家,为酒店的员工授课,讲解礼仪、餐饮客房服务等基本技能,还专门跑了市内的几大旅行社。酒店一开始运转,就出现良好的局面,这让杨佳宁没有想到的。 蓝琦梅告诉杨佳宁,她现在实施的经营策略是以餐饮养客房,只要客房率达到30%以上,酒店就能运营下去。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蓝琦梅就想着法子搞经营。市内的一些重要的涉外活动、大型的外商洽谈会、交易会,包括展览中心的所有展会,蓝琦梅都会抓住这些机遇。 市检察院的赵检马上要调离本市了,主要是随再婚的丈夫牛丰郜走。牛丰郜与赵渔鸣是凤凰岭县一中的同学,他的爱人去世已经有好几年了,俩人身在异乡,同样的处境,算是同命相怜,这回又一起返回本省。牛丰郜是学管理的,他的一些同学在本省掌管着经济实权,非常希望牛丰郜杀回老家,成为一方的诸侯。至于强悍的赵渔鸣回本省干什么,现在还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不过,赵渔鸣因为新婚,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随丈夫走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杀了个回马枪,也算不错。她来过两次电话,儿子还在金港的寄宿学校读书,蓝琦梅这个当姨的也经常去开发区边上的寄宿学校探望,有时也将孩子接回来过礼拜天。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忙人赵渔鸣竟然有三个礼拜没有来电话了,蓝琦梅非常想知道赵姐回去以后的具体情况。 在金港市外资管理中心的老乡陈嘉惠说她在北京机场见到了牛丰郜,他说他正在忙乎新上的项目,赵渔鸣的工作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知是什么原因,赵姐一直没有电话来。在港城曾经受到赵姐关照的小姐妹们都很关心她的前程。蓝琦梅在耐心地等待着赵姐的消息,但光这么等也不是个事啊,于是,在单位的时候,蓝琦梅便给赵渔鸣去了电话。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大忙人赵姐才回电话。“我们家贝贝怎么样了?” “他最近每个星期都回到我这里来,他很好,学习很努力。你怎么样?是不是不如意?”蓝琦梅实话实说。 “安排我做了厅级的检察员。”赵姐回答。 “那太委屈你了,如果在金港说不定这次政法委的陈书记退,说不定你就接班了。”蓝琦梅为她打抱不平。“姐夫在那边怎么样?”尽管蓝琦梅只见过一回姐夫,但她出于礼貌还是问问。 “老老实实地做他的学问,他可不管那些事。这次我调回去,就是靠他的一个同学回去的,咱们省的实际情况与金港不一样,你姐夫最瞧不起的那几个人,现在却都成了龙了。”赵渔鸣在电话中抱怨说。 “咱们那儿情况确实挺特殊。”蓝琦梅多多少少还了解一些。 “是挺特殊,要不你姐夫老牛凭着地委主管干部的副书记都不当,还不都是因为情况不正常。”赵渔鸣头一次道出了实情。 蓝琦梅不愿过多地说那些事,因为那样会刺伤赵姐的。蓝琦梅知道,赵姐回锦阳地区做检察院的检察员,那是一项很难干的工作。如果触及哪个人,搞不好就有被整出司法队伍的可能。 “赵姐,搞案子要长眼睛,我们省委组织部部长李金山,是咱们县叶福堂的干儿子,你可不要得罪那伙人呐。”蓝琦梅把自己知道的尽可能地告诉她,以免让她吃亏。 “妹子,姐都记下了,拜托代我照顾好贝贝。”赵姐说。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准备十一跟杨佳宁结婚,到时候,你可是我娘家最重要的客人啊。”蓝琦梅说。 “姐无论再忙,在那个时间一定回金港一次,保证届时参加你的婚礼。”赵渔鸣应允说。 “赵姐,德自强已经调出胭脂镇了,他也不当那个凤凰岭县的副县长,同时也不再是胭脂镇煤炭股份集团的董事了。德自强跟白瓶儿结婚,他们一起去了远古城了。” “啊,他怎么会痛痛快快地离开呢?”赵渔鸣有些吃惊。 “原来我们把许多坏事都算在他身上,其实太冤枉人家德自强了。”蓝琦梅有些忿忿不平。 “那里面的内幕一定挺黑。”赵渔鸣低沉地说。 “差不多。”蓝琦梅回答说。 “好了,我这里来客人了,咱们找时间再聊。”说着,赵渔鸣把电话撂了,显然她那边不方便。赵渔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结果,为了安排她,上边开了好几次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位同学告诉她要识相,如果给朱书记打点人情保证给她安排到位。赵渔鸣现在的心理与过去不同,这样一个地区,问题成堆的地方,抓与不抓,都是很难处理的。前几天就遇到一个难题,一个副镇长把上面拨的救济款给私分了,要判他的时候,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的亲戚来说情。本来就是犯了法,却要纪律处分,这叫什么事呀?初来乍到的,要得罪,这不是一大片吗?自己的爱人还不错,学者型,还没那么世故。他的那句名言,让赵渔鸣欣赏,为官一时,为民一世。 你琢磨吧。 到了锦阳,赵渔鸣经常晚上睡不着觉,以前从来没这样,这会儿越发厉害。安眠药现在是两片不顶用,已经开始吃三片了。早上起床梳洗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脸上的皱纹已经爬了上来,头发中的白发,已经是一片连着一片。以前在金港从来不去美容院,现在真得要去了。赵渔鸣暗暗叫苦,回来干什么?地区检察院的检察长老肖是个不错的老同志,他告诉赵渔鸣说:“别急,觉得案子太棘手,一是上交到党委或检察委员会来定;二是现在虽然不动将来不一定不动。” 以前赵渔鸣当主官当惯了,什么事情都要一查到底,不搞个水落石出,那是决不罢休的。现在情况不同了,地区不同,再这样下去岂不越演越烈吗?妥协,当机会主义者吗?也许是一种斗争策略或处事哲学。赵渔鸣尽管办案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但她还是要坚持办下去。胭脂镇银行的分理处主任和主管会计几个人,把居民八年以上的长期存款三千多万拿跑了,人现在已经被省行控制起来了,根据司法管辖,这四个人要交锦阳地区检察院审理。办这起案子赵渔鸣是最有经验的和最合适的人选,检察院肖检也推荐了她。说她是从省外调入的干部,在本地区不存在什么关系网络,另外掌握政策,人又正派公正,不会挑起无原则的纠纷。同时,肖检却要赵渔鸣向省高检保证,一定在本地区把案子审理完,移交地区法院。赵渔鸣不知道里边有什么内幕,胭脂镇上沟那边她的一个要好的老同学找上门来,要赵渔鸣网开一面,说里边可能波及到她的老公。既然让赵渔鸣来办这个案子,她就有了很大的自主权。关押是案件突破的关键,本地关押,还是异地关押,对案子来说不同寻常。 接案两天,检察院成立专案组,赵渔鸣虽然是组长,但她总觉得背地里还有人在瞄着她。越是这样,赵渔鸣越感觉案情不同以往。老同学的老公是胭脂镇陈二虎当总经理的那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财务部长,而这个陈二虎曾经做过牢,现在说来,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手段和抗拒检察的能量。自己这边刚接手,那边人家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对付你,说明人家的每一步都走在你前面,这还不算,是人家设计好的局,让你往里跳。赵渔鸣没有说的更多,只是对老同学说:“霞鹃,咱们是老同学了,如果我能帮你忙一定会帮你的,不过具体案情我还不掌握,等知道具体的案情再说好吗?” “那先谢谢了。”老同学许霞鹃扔下她的包就要走。 赵渔鸣忙拦住老同学说:“霞鹃,请不要这样,如果你要这样,我就是能帮忙也不帮忙了,请你把包带回去。” 一时间,俩人的脸都涨得通红。赵渔鸣没容老同学再争辩什么,让她把那包钱带走了,这肯定与房地产公司有关系,而且里边必有隐情。赵渔鸣知道银行方面最迫切地希望尽早尽快地让资金完璧归赵,不妨让他们拿出自己的意见。保证资金安全是银行的最大利益,赵渔鸣的暗示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那绝对是一种默契。银行方面很快以书面形式提出异地关押、异地审讯的请求,以防止煞气漏风,尽可能地保证资金的追缴。赵渔鸣抓住时机,立刻带领办案人员查封了胭脂镇银行分理处的帐目,同时说根据举报,查封了胭脂镇陈二虎的房地产公司的帐目。 一切都抢在了前面,根本没容你有一点点喘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二虎想搞明白,便急三火四地地打电话给叶宝磊,可他手机电话总是这样回音:对不起,这个机主电源未开……家里的固定电话,陈二虎是连打三遍都无人接听。 火上房子了,可就是见不到叶宝磊。 陈二虎坐在办公室里,身上的虚汗一个劲地冒,吸烟吸的满屋子烟雾。防备不测,已经具有反侦察能力的陈二虎,把自己抽屉里的一些关键性的文件、合同文本,包括叶宝磊、叶宝权给他打的借条东西都装到了一个包袱,打开自己的保险柜拿出几张信用卡,便匆匆忙忙地要出门。这个时候,陈二虎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叶福堂唯一的女儿叶宝颖。她说:“听说胭脂镇银行分理处和你那里被检察院查封了?” “没有查封,只是拿走一些帐目。”陈二虎回答。 “那你赶快找德自强,当初是他搞的这些事情。让他想方设法摆平。”叶宝颖没容陈二虎说什么,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推向了已经离开凤凰岭县的德自强。其实德自强刚要走的时候,陈二虎就想走。里边的事情,他早就看明白了,这房地产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是叶家兄妹。德自强临走的前一天,他的办公室曾经被盗过。 陈二虎是什么人,虽说是蹲过大牢的人,但了解了其中的内幕,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陈二虎是聪明人,要不他也不会坐到房地产老总的位置上,他不是千里挑一,那几乎就是胭脂镇里的精英。陈二虎判断,盗贼肯定是冲着那几张借条来的。叶家的老三叶宝川,那是赌场的高手,也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唯独他能铤而走险。陈二虎心里像明镜似的,铁金山的死绝对与叶家兄弟有关系,叶宝磊早就与那个牛老鬼搅和在一起,牛老鬼是什么人,杀人越货,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有人说他躲在老林子里,也有人说他被德自强安排去了国外。跟德自强一点关联都没有,德自强怎么会与他这种人有来往呢?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也有说铁金山是我陈二虎杀的,他跟自己一无冤,二无仇的,为什么要去干那些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呢?即使有这样的传闻,为什么公安那边不对自己采取什么措施呢?现在上沟的好多人都说自己是个杀人犯,因为德自强的保护,自己依然逍遥法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二虎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叶宝磊曾经威胁过陈二虎,对企业要忠诚,对叶家的人要忠心不贰,否则,就像德自强一样,走人。在胭脂镇这块地盘上,叶家就是老大。没有了叶家,就没有你陈二虎的今天。其实,陈二虎是替叶宝磊顶包才进的监狱,给他安排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是让他死心塌地让他为叶家堵枪眼,炸碉堡。可陈二虎总觉得是伴君如伴虎,叶家以势压人,让自己怎么干都放不开手脚。名义上自己是总经理,但实际上自己是臭狗屎,好事没有自己的,麻烦、风险一来的时候,自己就首当其冲地被推到了前台……陈二虎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给强哥打个电话,或者当面说清楚情况吧。陈二虎想拨打德自强的电话,但忽然想起强哥临走时作的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地给自己打电话。不能再犹豫了,陈二虎提着自己的皮包就匆匆地下了楼。自己现在开的这台蓝鸟车,曾经是叶宝权的坐骑。前些日子,也就是德自强离开没多久的日子,叶宝权便在公司这边拿走了4000万元,说是在省城相中了一块地,准备同省城的房地产大亨一起联手开发。将来把咱胭脂镇的房地产公司搬迁到省城去,陈二虎当时还跟着说了几句顺情的好话。 人心隔肚皮,谁能钻到谁的心里去看看?现在和过去不一样,空手套白狼的有的是。陈二虎不承认自己傻,钱你可以拿走,但怎么也得写个借条。叶宝磊与叶宝权是亲哥们,你叶宝磊同意了,但手续必须得完备。强哥临走已经说过,到年底就赶快从这个公司撤出去。自己不明白,还问了为什么。强哥说的那句话挺绝:“身无一分钱,还问骆驼价。” “胆量不小啊!”陈二虎感叹道。 其实为公司建功立业的是德自强,第一批房子开发卖出去出力的也是德自强。现在国内房地产热了,他们叶家是急红了眼,非要把这个公司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德自强在公司一点好处都没拿,相反积极筹措资金的就是他。胭脂镇到远古城210公里,刚一个小时,陈二虎的车已经跑了一半的路程。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五点以前肯定能够赶到。陈二虎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始终没有接。他拼命地加足油门地跑,超车,连续地超车就像汽车拉力赛,真是过瘾。 在夕阳西下的时刻,陈二虎终于赶到了远古城。 远古城是个县级城市,规模虽说不大,但资源不比胭脂镇少,城市规模比一般的县城大一倍,而煤矿的开采规模比胭脂镇大三四倍。远古城四周是山,整个城市就在盆地里。进了市区,陈二虎想起那天走的路线,对了到市政府的招待所。不,还是先打个电话,办事太冒昧会对初来乍到的强哥有什么负面的影响。强哥走的那天,陈二虎来送过强哥,对这座经典的小城他一点也不陌生。他将车子三转两转就拐到了瓶儿嫂子的工作单位——远古城旅游总公司。陈二虎翻弄着自己的电话本,找到了白瓶儿电话。停车的地方有个食杂店,陈二虎买了包福牌香烟,见柜台上放着公用电话,便拨号打给白瓶儿。 “喂,旅游总公司吗?” “对,您找哪位?” “白瓶儿在吗?”因为陈二虎不知道瓶儿嫂子担任什么职务,只好直呼其名。 “在,您等会儿,白总,电话。”接电话的女孩把电话递给了白瓶儿。 “哪位?”白瓶儿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 “我是二虎,想找强哥,他出去了吗?” “他今天去省里开会了。兄弟,你在哪了?” “我 二十五、二十六 话说德自强回到远古城,他的心一直在悬着。陈二虎安全回去了没有,德自强在开市长办公会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事。事情真让德自强预测到了,陈二虎的那台蓝鸟车,刚一出省城,就被人家盯上了。跑在高速公路拐弯地段,蓝鸟车的速度很快。驾驶员是一个跟陈二虎身材相当中年人,车上带着的女孩是他的相好。头一次带着女朋友去胭脂镇那边游玩,自然是兴致勃发的。一路上俩人聊天听音乐,挺快乐。正当驾驶员加油准备再次提速的时候,前面一个拖挂车,突然停了下来,蓝鸟车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地钻到拖挂的后屁股下面,这还不算,在蓝鸟车的后面,又冲上来一辆载重矿车,干脆顶在了蓝鸟车的后屁股上,蓝鸟车当即被挤压成扁扁的,驾驶员和他的女朋友当场死亡…… 短短的几分钟,乐极生悲啊。陈二虎走到这段路的时候,他的那台蓝鸟车还停在高速路的南下的中间车道,交警正在做现场调查,他们在车上找到陈二虎因为手机没电丢在车上的那部电话,不时地量着刹车的印痕,检查着三台车的相互位置。 那个血肉模糊的惨状,陈二虎看个真亮。他看了几眼三台车的位置,感觉这一定是一起有预谋的车辆杀人案。陈二虎回到胭脂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妻子害怕,他先用公用电话给大哥大虎打了一个,他说:“你们得到有关车祸情况通报了没有?” “得到了。不过强哥给我来过电话,说你开个奔驰回胭脂镇,要我和王大成那边商量好停车的事宜,别到时候,人家不让你停。对了,那台蓝鸟车出事故,刚才新闻节目还报道了。”陈大虎说。 “想必秦芬也看了电视,搞不好在家里正嚎天哭地的,你和我嫂子去一下,暂时什么都不要说,因为里边太复杂。”陈二虎叮嘱说。 “你不要乱走,我让三虎和带几个人把你送到咱们陈屯去,那里比较安全。”陈大虎说。 “别这样,你要稍微一动,叶家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还是按兵不动。”陈二虎说。“另外,想办法给我整个电话来,我的手机丢在那辆车上,暂时不能用了,我出问题了,搞不好人家会兴师动众地给我大办丧事哩!” “二虎,你别说,差不多人家还真得给你大办丧事。”陈大虎说。 “好了,没事撂了。”陈二虎蹲在下沟有色金属矿对面的小卖部外面,抽着烟。不一会儿,一盒香烟没有了。得赶快给强哥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另外得拿下一步的主意。其实陈二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好多人都在做美容或者整容,他也想去做做,另外要老婆孩子马上离开胭脂镇,那样才安全。趁着天黑,陈二虎到下沟车站边上的公用电话亭给德自强打了电话。 “嫂子,我是二虎,已经回胭脂镇了,强哥在吗?”陈二虎急切心里又像揣个兔子,真没想到会出现那么多的麻烦。如果找不到强哥,自己的那点智慧能够对付那么一伙有权有势的家伙? “他开会去了。你这样办,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现在连夜开车去金港,还开那台奔驰车。不要再等什么了,也不要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闹哄着要大办丧事,就让他们办好了。不过不要让叶家有什么想法。去金港不要直接去软件园那边的茶馆,开车到达,直接去海湾广场远东船坞集团,到那里找姓丁的老总,你说你是陈伯年,是我让你去的,他女儿在俄罗斯的时候,我曾经帮助过她,让他帮你安排住宿,我电话里已经跟他说了实情。培训三个月,参加外派船员考试,通过了,你就可以拿到证书,直接到远洋公司上船,签三年的合同。不过,晚上的时候,你就不要随便地出来晃荡。记住,三个月。”白瓶儿在电话里叮嘱说。 “好,我马上就离开这里,听嫂子的安排。”陈二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心里是一阵子庆幸。依计行事,不能再犹豫了。陈二虎往有色金属矿办公大楼那边走了百八十来米,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事,马上折了回来。 这样走有些不妥,得给大虎哥再打一个电话。于是,陈二虎又回到电话亭里,马上又拨通了大虎电话。“大哥,我说你听着,别吱声。我马上就离开胭脂镇,你不要跟秦芬说什么了,就当死的那个人是我。另外,过几天让她和儿子回四川老家,把现在的两处房子卖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与她们联系。其他的你到老爹那边去,他手里有一张卡,那里面有些钱,你划拉一下凑足30万,想办法送到省城的红星路德龙贸易公司林总手里,对,给送车的伙计,算是点补偿吧!”陈二虎再次叮嘱说。 撂下了电话,陈二虎觉得不能再儿女情长,拖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哩。陈二虎快速地折返回到有色金属矿的办公大楼院内,把奔驰车从车库里倒了出来。他告别看门的老师傅,便急匆匆地走后道往高速公路那边奔了。 陈二虎啊陈二虎,今天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要不死的那个人肯定就是自己,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周年祭日,想到这,他是一身的冷汗。叶家的人真他妈的歹毒啊,平时称兄道弟的,原来背地里却却跟陈二虎来了这一手,那一切都是他妈假的。 尽管是夜里,但高速跑起来,却比一般的国道好跑多了。路上的车子不多,跑个几公里,才能见到一两台车。跑了4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完全出了h省的省界了,但陈二虎没有一点困意,两只眼睛特别有精神。陈二虎准备在以前经常下道休息的三道弯镇下高速,睡上三五个小时,再跑,那就轻松了许多,一点疲劳的感觉都没有了。到了地方,下榻休息的三道弯镇不错,深夜12点,依然有灯光闪亮。街面上仍有拉客的,但陈二虎仍然想去以前常住的玲珑客栈。尽管有人拦他的车,但陈二虎没有理会,一直把车子直接开到玲珑客栈的大院里。这里客人不是很多,大多数客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的客人,在房间里打麻将、喝酒。 值夜的女人叫什么来着,陈二虎在想,“对了,叫绫子。”陈二虎把车子定好了位,便按了一下自己的电子钥匙。 “车门锁好了?”值更的老头在轻声地吆喝着。 “锁好了。”陈二虎应着。 进了客栈的大门,那微黄的灯光里,没有人,大概也都睡。陈二虎走到房们跟前轻声地喊:“绫子,我老陈又来了。”见好久没动静,他才敲那前台服务室的房门。过了好半天,房门才闪出道缝。绫子探出头来,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住宿,身份证。” “给,是你呀?哎呀你这个大坏蛋,想死我啦!”绫子睡得迷迷糊糊的脸上睡意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灿烂无比的笑容。她简单地做了个登记,便说:“还是你喜欢的老地方206房间。” “谢谢,没给妹子带礼物?”绫子板起了面孔说。 “你等等,我去车上拿。”陈二虎匆忙到自己的奔驰车,拿强哥白天在虎城购买的一些食品和给老婆买的一些化妆品。吃的用的,两大方便袋子。绫子很高兴,穿着透明的睡衣跟着陈二虎就上了楼。绫子三十多岁,挺丰满,丰韵不如说风骚,虽说在大城市她这样的女人不算什么,但在这小镇里,她应该算是味道鲜美的漂亮女人了。 陈二虎每一次去金港,只要是自己一个人,都来这儿和绫子过夜。陈二虎和绫子之间没有城里人的浪漫,他们之间完全是那种纯朴一种寄托。绫子曾经是胭脂镇上沟铁矿一个老矿工的女儿,她在矿技校毕业就想离开矿山,一心想跳出让女人只能奢望的怪圈圈。矿山的女孩子,不同于其他区域的女孩子,吃在矿山,住在矿工的大院,嫁人想找一个不下井的男人很难,因为她的选择范围很有限。20岁的绫子,早就盼望着自己早一天被外来的某个男人领走。她的母亲去云岗寺请妙云老尼不知算过多少卦,一心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找一个不在井下作业的男人。22岁的绫子做到了,她跟着一个做煤碳生意的外乡人离开了胭脂镇。谁知道,跟着这个男人出来以后才发现,才发现人家有老婆孩子。绫子大哭了一场又一场,当初父母那样劝自己,不要轻易地跟他走,那个男人鬼精灵似的,母亲就是那样说的。可是一切都晚了,绫子怀孕,但不容分说,她很快把那个孩子做掉了。绫子说:“你回去跟你老婆离婚,明媒正娶,我保证给生一个班。”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保障,如果再有了孩子,还不跟自己一样遭罪吗? 煤碳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这个男人便开始转向了,于是就选择了这个两省交界的小镇,在镇子的东面买了一个半截子楼,两千多平方米,没花上40万,就把这楼给整好了。现在要往外卖怎么也能卖它个一百多万。绫子就靠着这座楼,开了个旅店,生活了那么多年。前几年,那个生意人还来过几回,这些年干脆不见了踪影。就在她日夜思夫的难耐时刻,陈二虎算是偶然地闯进她的生活。 在镇子的北面有一个农药厂,欠矿上好多年的煤炭款也要不回来,德自强就派陈二虎几个人一起来讨债。等了三天,人家农药厂的老板不但没有管一顿饭,反而找了一些人把陈二虎他们几个人好一顿收拾。当时陈二虎受伤很重,一瘸一拐,他好不容易才挪动到了三道弯镇。陈二虎身上没有分文,放着胆子走进了绫子的旅店。一进门,陈二虎就对正在前台里边吃饭的绫子说:“小姐,你这里有电话吗?” “电话?有电话,但需要先付押金钱,然后才能打。”绫子放下了碗筷说,此时她还没有看到他腿上正在流血。 “我被人抢了,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分钱了……”陈二虎面色苍白而又无力气地说。 绫子头一次见到这样实诚的人,打量了好半天,觉得他这样的男人不会这样屈尊向一个女人求救,看来他说的肯定是实话。外面的雪依然在飘洒着,那风顺着门缝挤进来,冻的陈二虎有些瑟瑟发抖。又累又饿,再加上流了那么多血,陈二虎勉强支撑着。 “那你打吧,但不能打长途。”绫子开了口,但还是有所限制。 因为当时一个长途需要十多块钱,她的旅店开一间房一宿,才能收入十块钱,绫子哪里能舍得?陈二虎咬住牙关说:“妹子,你就让我打,回过头我给你十倍的钱。” 女人是贪便宜的,她感觉这样太合算了,思量了好久,才说:“你打吧,但只能打一次。” 陈二虎给煤矿管供销的副矿长唐鸣久打了电话,说他们四个人去农药厂讨债被打了,同来的四个人跑散了,他现在身无分文,而且还受了重伤,估计左腿不是骨折也是脱臼。唐鸣久怒火填膺,说:“兄弟,你给我坚持住,敢欺负咱们矿工的人还没生下来。” 唐鸣久敢作敢为,组织120个矿工,手拿着镐把,冒着大雪,坐着四辆大卡车就奔着三道弯镇来了。当地派出所极为不公道,矿里来讨债的一个人跑到那里报案,要求救助受伤的同伴,可值勤的民警说:“下那么大的雪,你们大老远地来闹什么事?” 那警察根本没理会报案的人,更谈不上处理那些打手,派出所一拖再拖,致使同来的四人全部受伤,其中一人重伤。当天傍晚,矿工救援队到了三道弯镇,唐鸣久没管那些,既然你派出所不管,那我们就采取自己的办法解决。农药厂的厂长一见这架势,赶忙差人报警。可是已经晚,7个被指认打人的家伙,挨了一顿棒子“炖肉”。唐鸣久站在厂子的中央石台上说:“我告诉你冯厂长,今天那三百万的问题不解决,不把来讨债人员的医疗费、矿工们的交通费足额解决,我们就把你的工厂给拆了!” “对,拆了它!”矿工举着镐把怒吼着。 农药厂的一些职工操持着斧头、铁锹、铁棍的,想大举反攻,但已经被及时赶来的武警部队给拿下了,就在那一天,唐鸣久被撤了职,叶宝颖才由上沟的石灰石铁矿调到了中沟的煤矿。陈二虎就在那一天结识了绫子,后来,每年的十月,陈二虎都要给绫子送来三车过冬的取暖用煤,再后来,绫子把自己的弟弟从矿山那边接过来,他们在这边开了一个专门销售煤炭的公司。再过冬的时候,就省去了陈二虎不少的麻烦,不用陈二虎单独再来送了。不过,陈二虎和绫子不清不白的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绫子一直没有闹着要跟陈二虎结婚,你只要靠近三道弯镇,陈二虎就走顺腿了直奔这边来。 陈二虎到车上拿来德自强给自己买的路上吃的及给老婆买的那些化妆用品,一看物品贴的标价,都挺贵的,那一套法国进口的化妆品,就有两千多元。见到这些东西,绫子喜气洋洋的。这些化妆品多好,不用自己整天用黄瓜皮、鸡蛋清擦自己的脸了。 “那些化妆品都是买给我的吗?”绫子像他每一次来三道弯镇一样,把自己的头紧紧地贴在陈二虎的胸膛上,情不自禁地流泪。 “想我吗?”陈二虎故意逗绫子说。 “谁说不想?都想死了……”绫子说话的时候,竟然用自己的小拳头使劲地敲打着陈二虎的后背,陈二虎也把她抱得更紧了。 “太晚了,我去洗一洗,咱们睡觉吧。”陈二虎轻轻地擦去绫子脸上的眼泪说。“我跟你一起去洗。”说着绫子下楼拿洗浴间的钥匙去了,陈二虎也跟着下楼了。俩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温柔小镇的幽会,直到精疲力尽的时候,俩人才相拥而眠。 早晨六点的时候,陈二虎还没起来,绫子已经把吃的小米稀饭、盐蛋、豆包、小咸菜什么拿到206房间。接着又叫陈二虎起来洗漱吃饭。不到六点半,陈二虎就驾驶着奔驰车出了玲珑客栈。绫子站在门口送陈二虎,这次她没有以往那种兴奋和喜悦,她感觉陈二虎走得太早太早,跟过去叫都不起来不一样。 绫子心理里有说不出的那么一种难过。 陈二虎摆摆手说:“过些日子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来你这儿的事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嗯,我记住了……”绫子恋恋不舍地说。 陈二虎没有跟绫子说自己马上就要去船上工作,不再搞煤炭生意或者房地产了,而要整年地漂泊在大海里。想一想,陈二虎心里的酸楚油然而生,这倒霉的日子又轮到我陈二虎了。苦行僧,这和蹲大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船上没有漂亮的女人,那么自己不快活,一旦连续半年航行在海里,还不得把自己活活地憋死?车子跑了很久,才见到一两辆货车。其实这一路上,陈二虎也挺风光的,开这么好的车,车速完全可以自己控制,想开多快就开多快,想慢下来也没慢多少。偶尔见到一个小女子,开着绿色宝石洁车在飞速行驶,但一遇到陈二虎这样的车子,它又是不得不甘拜下风。陈二虎看清楚那是一个摩登女子在开车,先是慢下来,然后等待她冲过来。那小女子很有趣,愿意与陈二虎开这样的玩笑。陈二虎也会逗那小女子开心。陈二虎在小女子的车前慢慢悠悠地东晃西晃的,跑的路线,就像喝醉了酒一般蹒跚,但是等她一旦追上来的时候,陈二虎先是故意跟她平行跑上一段距离。然后在加速,让小女子的车子跟着加速跑。而这个时候,陈二虎则保持快速行驶的速度,小女子拼了身家性命也追赶不上。只好眼看着陈二虎跑远了。整整一上午,陈二虎都在高速公路的赛车那种快乐,让他得到了快感…… 太阳西斜,下午两点多钟,陈二虎的车子已经进到金港管辖的郊县。这时的陈二虎又累又饿,停下车来,歇息歇息,谁知那小女子的车子紧咬着不放,现在又追赶了上来。到了中途休息点,把自己的车子与陈二虎的车子并排停放。 陈二虎正想寻思着拿这位小女子开心解闷,没想到她摘下了自己的水晶石墨镜,冲着陈二虎吼叫道:“陈二虎,你跑这儿得瑟什么,满高速都看你耍怪?” “哦?”陈二虎惊讶了一声,看着这位向他走来的小女子。 “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识一家,是莲儿妹子?哥有眼不识金镶玉。”陈二虎认出了白莲儿。“你怎么会在高速公路?” “还不是你那个强哥,非要我姐找我来给你保驾护航?!”白莲儿一脸的愠怒。 “真是的,不好意思,我的妈呀,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女子来给做保镖。”陈二虎马上给白莲儿赔礼道歉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一会儿到金港富丽华给我来一顿燕窝鱼刺大鲍鱼。”白莲儿不依不饶,干脆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行,没问题,就是去美国最好玩的地方,我也得安排妹子去呀。不过,哥这德行不好,妹子就原谅哥哥这一回吧……”陈二虎哄女人还是比较有一套,几句话硬是把莲儿逗得直乐。白莲儿一转脸,不跟他一般见识。 “妹子真年轻,比以前漂亮几十倍,我还以为是哪个艺术团的,那长得要多俊有多俊,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真的很美!”陈二虎继续地说。 “闭着你那张臭嘴,赶快吃点东西咱们去市内,我姐说船坞集团的丁总不在,暂时没法子联系,我得赶在天黑以前把你送到莽嶂岛,你暂时去海上打几天的鱼了。”白莲儿不满地对陈二虎说。 “干啥要去?那么点小破船危险性多大?”陈二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白莲儿。 “如果不上船,就你那德行,人家三天就能找到你。你不同意这种安排请你给我姐去个电话,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一个大男人,做人不成做鬼还不想,连海上那点风浪都经历不得,还是德自强的什么一员虎将?”白莲儿伶牙利齿的不饶人,说得陈二虎的脸是白一阵子,红一阵子。 “妹子,我说的意思,我上不了那打渔的小船。上次去烟台,海上刚有点风浪我就头晕目眩的,船上喝的那点酒,吃的那点东西,全吐了,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陈二虎一想起坐船的事,全身的汗毛孔都放大了,大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事不是我定的,你不要跟我磨叽,你赶快吃饭,我等着你。”白莲儿重新回到自己的车上,陈二虎扭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白莲儿利用这间隙,她给姐姐白瓶儿去了电话。“姐,陈二虎不同意去莽嶂岛,他担心自己上不了那小渔船。”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白莲儿心里有些急。 “这家伙不怎么听话,要不干脆把他交给赵渔鸣大姐,她昨天已经从省高检调回我们锦阳地区,做检察官呢。”白莲儿说。 “那是以卵击石,就德自强他们目前的力量根本就对付不了那帮子人,人家那伙人,上下都连成串,叶福堂那是省内教父级人物,他的干儿子李金山是省委组织部的部长,这些年安排了多少人?再说人家的后台也相当的硬,咱们单靠有理有据,都没有用的。这个事情一定等到赵渔鸣站住了脚跟,我们再做打算。”白瓶儿认真地说着。白莲儿没有想到姐姐白瓶儿是那样的老谋深算,把握时机确实比自己要高明多了。 “不行,还得说服这个陈二虎,这可是重要的人证,不过这么大活人往哪藏呢?”白莲儿在心里反问自己。 过了大约半小时,陈二虎从饭店里出来了。白莲儿按了一下喇叭,意思我们要开拔了,然后又落下车窗挥挥手,告诉他要他跟着自己跑。白莲儿车子启动,马上出了生活区,陈二虎重新发动了车,紧跟着白莲儿走了。 按照预定计划,白莲儿在天黑以前把陈二虎带到了指定的上船位置。这是个渔港,停靠的全是大大小小的渔船。海风掠着海面,随风飘散着的是一股股鱼腥味。那艘船还没有靠过来,莲儿还在不停地跟陈二虎说一些事情,因为陈二虎是个非常莽撞的人,一旦说不到,就会让人后悔的。莲儿告诉陈二虎说:“虎哥,其实人没有吃不了的苦,你今天这样做,是为了你明天活得更潇洒,听妹子的话,一旦情况好转,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我给你准备的行头都在我的车上,被褥、军大衣、绒衣绒裤,还有两双鞋。另外把你身上的那些信用卡都给拿下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还给你。另外,你对儿子有什么打算?” “我儿子学习挺好的,比他爹有出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让他考大学,像你们一样出人头地。不过他还需要你们帮助,最好将来有机会让他到金港来借读。”陈二虎一说到儿子,心里的感受不一样,儿子是自己的骄傲。 “既然对儿子以后的道路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你就要好好地活着。”白莲儿说。 “莲儿,最好能给我一个手机,到时候,我好给强哥去电话。”陈二虎请求道。 “你以后打电话,只能同我姐姐联系,记住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白莲儿像叮嘱孩子似的,一字一句地跟陈二虎说。 不一会儿,一艘不算小的钢壳渔船靠到码头上,渔民们把缆绳抛到了岸上,一个小伙子马上将舷梯放了下来,他们开始向下卸着一箱一箱冷冻好了的鱼虾什么。天气已经有些发凉了,但渔民们仍然光着膀子,那浑身的肌肉,黝黑发亮。白莲儿跟船老大说:“这是陈伯年,非常能干的人,你们在船上试用三个月,合格之后,他就出国到非洲打鱼了。” 陈伯年扛着自己的行头,跟着船上另外一个小伙子,一摇三晃地踏上那飘忽不定的舷梯。回头看看白莲儿,大声地喊着:“莲儿妹子,你回去吧!” 晚风中的海鸥成群结队地在冲击着海岸,那“嗷嗷”的叫声,弥漫着海边的上空,白莲儿看着那艘渔船驶离渔港,直到在自己的视线中模糊。 这一去至少得三个月,那三个月,对在陆地上生活那么长时间的人来说,不能不算是一次考验。面对大海,他是无处可逃了。兴许在这样的一番海上风浪经历会让他自省,当他面对法庭的时候,他无所畏惧。 有诗为证:遭逢歹人设暗算,高人早防身脱险;日夜兼程走他乡,不忘风流歇三弯。 二虎难中贵人助,家中之事弄虚悬;为保事情真面目,海上打鱼度春寒。 二十六 陈二虎的葬礼如期举行。陈家悲惨的哭叫,一下一下地揪着人们的心。陈二虎真没有过几天安生的好日子,17岁下井挖煤,23岁遇瓦斯爆炸,他那一班21个人,20个人死掉了,唯有他一个人大难不死。后来他不到25岁就当井的跟班采掘副队长。30岁因负有矿难的领导责任,蹲进大牢三年。现在担任的胭脂镇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是他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换来的。 德自强因去香港投资谈判,委托白瓶儿亲自到火葬场吊唁。叶家按理说叶老大叶宝磊应该出席,但他到最后也没有出席因车祸而丧生的陈二虎的葬礼。那个顶替陈二虎的司机与陈二虎身材很相象,面部已经变了形,头部完全用纱布裹着缠绕。陈二虎艳福不浅,临死还要娶一房年轻的小媳妇。为了不引起陈二虎媳妇的过度悲伤和对陈二虎的仇视,陈家兄弟已经按照另外的事故赔偿,给那女子的爹娘一定数额的补偿,算是了结。葬礼过后,陈大虎按照二弟的想法,动员弟妹回四川老家,可她说死也不干。陈大虎后来发了怒说:“干不干由不得你,为了侄子的安全,和为了对得起死去的弟弟,你必须这样做。” 因为遗体火化时省高速的交通大队,一直没有说法,说是一般的交通事故,肇事车辆应该有所赔偿,说是刑事案件却找不到半点线索。肇事的那个拖挂和载重的矿车,都是偷来的,根本找不到肇事司机,案件只好搁置了。陈二虎的媳妇闷闷不乐,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的,突然有一天,家里人没有看住她,陈二虎的媳妇竟然上了吊。幸亏发现得早,送到医院抢救,利用她住院的时机,陈大虎按照弟弟的嘱咐,把家里的两套住房全部卖掉了,并让自己的老婆去云岗庙找妙同法 二十七、二十八 为了加快锦阳地区的经济建设,锦阳由地区变成市,经济上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权。赵渔鸣在省高检副检察长的位置上还没有焐热,又再次进入到整个h省的干部大调整的序列中。赵渔鸣在金港市的时候,就是人家全面培养的一个后备干部。像她这样准确把握政策,又能灵活地运用政策的干部,在h省是不多见的。她思想不僵化,且有开拓力。她一直希望再次回到金港这样的经济发达地区工作,因此比给她现在位置低一点她也愿意去。省高检正好有向金港那边交流轮换的干部名额,征得自己爱人牛丰郜的同意,为他联系好了新成立的一所大学,做主管教学工作的副校长,一切挺合心意,赵渔鸣也觉得那是自己再次南下的最好时机。 调令已经发过来了。赵渔鸣等了两天,也没见到组织部门的通知。第三天的早晨,赵渔鸣很早就来到检察院,如果今天还没有接到通知,她将亲自去组织部问一下。爱人的调令早已经到手了,自己的调令卡在哪了?谁知这个时候,省委主管人事组织工作副书记的梁振同代表组织出面找她谈话,想要她去新成立的锦阳市,做市委书记。 “梁书记,不行,我已经答应金港那边了。再一个,我爱人已经拿到金港那边新成立的一所大学的聘书了……”赵渔鸣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实际情况。但她没有说金港那边已经安排她做市政法委的书记。爱人一心想换换环境,好不容易竞聘上综合类大学的副校长,自己应该支持人家一把。赵渔鸣已经同意爱人的想法,就差过完节办手续啦,夫妇俩人已经开始收拾家里的物品了。 第二天是周末,一早晨家里的电话响了,是省委办公厅打来的。对方告诉她一个小时以后,省委相书记在省委办公大楼601房间找她谈话。 省委相书记是个50多岁的高个男人,他的面色非常严峻。相书记来省里工作的时间不长,赵渔鸣跟相书记几乎没有接触过,只是在几次大会上远距离见过。相书记的眼睛不是很大,但眉毛像两片大刀眉嵌在他的眼睛上方,说话的声音,绝对是有震撼力的男高音。 因为时间的关系,相书记是单刀直入。 “渔鸣同志,今天找你来,就是想给你压担子。我已经做过调查,你在金港的时候,曾经做过他们那儿开发区管委会的党委副书记,以后到市法院做过庭长,还在开发区的检察院做过检察长,调到我们我们省之前已经准备接任金港市的检察长。”相书记把她的老底一一道来。今天亲自找她谈话,核心目的,一定要她留下来,她可是省内厅局级干部中的稀缺资源。 赵渔鸣的态度仍然没有松动的意思,她说:“这次不仅我想走,我爱人也想离开。” “渔鸣同志,你爱人的事情我们会做工作的,我知道他有很多的委屈,但今天我想跟你谈目前我们的工作任务。”相书记已经十分地了解h省的状况,赵渔鸣想今天说服相书记,可能不太容易,赵渔鸣故意壮着胆耍起自己的态度:“那不行,我还没有想通。” “渔鸣同志,你是组织上培养多年的干部,不会因为个人利益摆不正与组织上的关系,我们这个省现在急需要把经济工作搞上去,需要你这样在经济发达地区长期担任过领导工作的干部,省委的意见,让你留下,让你转行。”相书记很急,说话的速度比他作报告时要快很多。 赵渔鸣想说她过去工作中遇到的一些合不上节拍问题,相书记似乎看透了她的心理,马上说道:“这次调整,就是为了加快我们的工作节拍,需要节奏紧凑,需要效率,中高层干部,要进行必要的筛选,不能鱼目混珠。”显然,相书记是了解本省的实际情况的。“说句心里话,我原来的那个省比现在要好得多。” 他听说赵渔鸣对调离政法队伍有想法,心里是火烧火燎的。昨天听组织部门的干部汇报,赵渔鸣要调离本省,相书记把水杯都摔掉了,他容不得组织部门,随便把具有改革开放思想和领导才能且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人放走。 “那我再考虑考虑。”赵渔鸣十分不情愿调离政法队伍。 “我不能容许你这样推脱下去了,有什么具体困难可以提,组织上相信你有这种能力,希望不要推辞。”相书记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审视着赵渔鸣。 “赶鸭子上架?我可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赵渔鸣并不惧怕省委相书记的这种安排,只是觉得实在太仓促。 “不要有畏难情绪,我当年进政法队伍已经48岁,当时也有想法,干了5年,又被调到一个省做了省委副书记,56岁的时候,又被调到咱们这个省来担任省委书记,要领导一个省的工作。当时我也不想来,为什么来了,就是为了干点事业……” 赵渔鸣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只眼睛一直望着天棚不说话。 相书记求贤若渴,他把赵渔鸣作为一个良将来求,还头一次遇到这样给官做都不要的女人。 “渔鸣同志,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说什么,挽留你的理由很充分,你能理解我的想法?不表态,就是你同意我的做法了?”相书记咄咄逼人的话语,像棒槌一般地敲在了赵渔鸣的心鼓。 “没、没有……”赵渔鸣面对相书记,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什么了。 “锦阳市是你的家乡,去那里工作,不仅是组织上的重托,而且是父老乡亲的重托……”相书记那诚恳的话语,很快让赵渔鸣打消了调离的打算,刹那间她改变自己的主意。 “我同意组织上的安排。”赵渔鸣不是因为激动就盲目答应对她的任命,显然,她受到相书记情绪的感染和启发。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赵渔鸣同志的一贯风格。”相书记紧紧地握住赵渔鸣的手,连声说“我代表锦阳市180万人民,谢谢你!” 从省委办公大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决定回家打一声招呼,就马上去锦阳市上任。 赵渔鸣终于出任锦阳市委的第一任市委书记,她的工作中心开始转向了。 头三脚怎么踢,很关键。赵渔鸣上任后,把一些日常工作安排给副职来做。她坚持自己的独特风格,一手抓廉政,一手抓经济。她首先在金港市设立政府部门的办事处,另外她亲自带领锦阳市五大班子的领导去金港市进行全方位的经济考察,同时研究经济技术开发区的龙头作用。 回来以后,赵渔鸣让所有参观人员给市委、政府等决策部门写建议和参观调研报告。靠竞聘上岗,担任胭脂镇副镇长的尚月兰,撰写了把胭脂镇建成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建议,引起赵渔鸣的高度重视。胭脂镇已经没有以往的矿物资源优势,现在需要建立新的经济技术优势,这个经济优势需要我们在任的所有领导共同创造这种优势。她主张大力发展旅游业、林牧业和饮品业,兴办造纸、编织等轻工业,使胭脂镇的经济,由资源枯竭型,向多种经济类型发展。招商引资,不拘一格,使新建的胭脂开发区,成为本地区发展的排头兵……这篇有新意,有创举,赵渔鸣让政府部门组织专家进行论证,同时还请外省市的企业家来胭脂镇进行考察。经过半年的有效工作,胭脂经济开发区正式挂牌。谁都没想到,出任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是德自强,而副主任则是来自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蓝琦梅担任。开发区的党委书记一职暂时空缺,不过已经有了候选人了。 胭脂经济技术开发区挂牌的形式很特别,是在三个项目竣工剪彩的同一天挂牌的。唐鸣久把香港鸣鸿集团拉到了胭脂经济技术开发去,在这里投资3亿港币兴建了造纸有限公司,夏凡的数码电子跨国投资集团也在胭脂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5000万美元,建立新型数码技术软件研发基地,同时,蓝琦梅与国际酒店连锁集团在胭脂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2亿元人民币,建立一座四星级酒店。一时间,百年的小镇开始了新的经济运动。经济拉动,单纯地靠人情去搞公关,那也是短命的。 德自强熬红了眼睛,跟渔鸣书记干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或者将就将就就行了,有好多政策性的东西,渔鸣书记不仅要找出国家政策的依据,即使是玩嚓边球,也要不能跑的太远。税收政策整了好几个来回,德自强觉得一点新意没有,再次给否定了。晚上就在德自强的办公室,他把税务局的雷正局长找来谈话,没说上几句,德自强就感觉他的思想太僵化,根本不可能创造性开展工作,甚至会成为开发区经济建设的绊脚石。 雷正的情绪很激动,平时都是他训斥别人的人,今天被德自强这么一说,自然抹不开面子,尤其是管委会主任大声地训斥他:“目前是项目启动阶段,我们让人家来,是我们求人家来的。我们这个地区,交通不如沿海城市,发达程度也不如沿海那边,如果我们没有点更优惠的政策,那投资商是不会找上门来的,扩大生产力,是培植增加税源的关键,不是我批评你们税务局,你们的窗口,那是一种什么服务态度和工作效率?光一个税务登记,就要办理两个月?好事都让你们拖黄了。如果外商现在不来我们这里投资,再过几年,我们矿山的资源没有了,你们到哪去收税?” 骄横的雷正,从来还没有受到哪位领导这样的批评,冷不丁听到这样刺耳的话,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和不服气:“我是按照税收政策和规定来办理的,我的下属也都是这样做的。” “那也得研究研究我们的政策,是否适合当前的经济发展形势?怎样提高工作效率。说你是个老古板,你就是个老古板,差一点快成了木乃伊了。”德自强不管他雷正愿意不愿意,对他猛烈地一顿批评。 “按政策办就是老古板吗?”一向黏黏糊糊的雷正,竟然开始反驳德自强。 “政策是人制定的,在执行的时候,既要讲原则,也要有一定的灵活性。你们税务为什么有减免税这个举措,就是为了避免过度征收,如果我们搞不好,人家的企业不在我们这儿办了,你雷正上哪去当税务局长?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德自强暴跳如雷般地吼着。“你今天还有事吗?没有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顾全大局是个什么概念。” “那好吧。”雷正非常不愉快地出门走了。 税务局长雷正是个兢兢业业工作一丝不苟的人,灵活度不如其他的干部。人倔强得很,有几次,因为税收政策问题同蓝琦梅发生了争执。蓝琦梅带着雷正出去考察过,对于一些具体项目暂免土地出让金,他坚持不开这个口子,而蓝琦梅认为如果在项目开办初期,你不给投资人以必要的优惠,人家就会另选他地作为投资地,待项目成熟期的时候,我们再将他的土地出让金收回,那是双方都得利的好事,新名词叫做“双赢”,而雷正绝对是一个忠心耿耿干事业的人,但就是这一点,跟领导顶牛,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因为税收问题,老牛背的滑雪项目再度搁浅。不仅蓝琦梅被这个雷正搞得狼狈不堪的,就是德自强他也还是那句话。 “我是在坚持国家的税收政策和原则。”雷正是个蔫巴人,跟他谈话,好半天他不说话,等你不说了,或者要结束的时候,他是一句话就把你顶到南墙上去了。 税务局的干部管理权限不在开发区,气的德自强在心里骂道:“说了大半天,我他妈的对牛弹琴,白费我的心血了。” 蓝琦梅公正地评价了雷正:“老雷是个好同志,他是严格有余,灵活不足。如果像他说的那样,全国的大多数开发区是建不成的。现在有一句话叫做,不换脑筋就换人,暂时让别的同志来开发区工作,让他到经济发达地区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在回来工作这样行不行?” 蓝琦梅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向德自强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个想法我们可以考虑,但老雷是人家市税务局派来的,我们得通过市委来协调,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太多了。”德自强这样回答。这不禁让蓝琦梅想起控制规模问题,前些日子,我们在同g国的化工生产项目的谈判中,也遇到一些类似的问题,三千万美元以上的项目归省里审批,可我们的同志,当时难为其情地说抱歉,说这个项目的审批权在省里,项目审批的周期恐怕半年跑不下来的。从金港被蓝琦梅给拖回来的陈嘉惠,认为这事灵活度应该大一些,其实在实际操作中,这件事情很好办,可以先答应下来,然后再同省里沟通。或者按照审批权限进行办理。若是三千万以上的项目,把投资额度变成两期来处理,一期二千九百万,余下的再做投资,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外资合作中心的项目洽谈人员思想还不够解放,如果长期下去,会有很多机会错过的。陈嘉惠挺着急,但非经济因素导致想开快车而开不起来。陈嘉惠已经两次举手要缴枪,看来这些问题需要尽快地解决。还有啊,蓝琦梅费那么大劲做通了孟秀橘的思想工作,劝她回来投资,人家要投资三千万人民币,搞一个中型的百货大楼,在项目审批中也遇到了麻烦。许多政策不让人家享受,搞得孟秀橘灰心蒙蒙的,胭脂镇几乎快要成了她再次被刺伤的伤心地。组建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时候,赵渔鸣曾提议让杨佳宁出任党委书记,这事不仅杨佳宁本人不同意,连蓝琦梅也不同意。蓝琦梅说了,如果杨佳宁来胭脂开发区工作,她将回到金港那边去,实在不希望夫妻在一起工作,那样会产生负面影响的。这么长时间了,杨佳宁才肯让有色金属集团的王大成到开发区工作。 德自强白天找一天赵书记也没找到,市委办公厅的同志说渔鸣书记下乡考察农业去了,傍晚的时候,才能回来。谁知德自强再次打电话,可赵书记还是不在办公室,秘书说金港那边来了一位搞机械加工的外商,是赵书记在那边担任开发区检察院检察长时认识的,人家要来考察咱们的开发区,赵书记正同谭女士在会谈。 既然赵书记已经回到锦阳市内,我马上赶过去就是了,说不定还能争取同外商见上一面呢,德自强赶忙让司机备车,拉上自己就跑了。 当晚十点多钟的时候,德自强才有机会跟赵渔鸣书记汇报开发区工作进展情况。外商谭女士也见了,不过,人家想在锦阳市内搞。德自强说没关系,可以到我们那边去旅游参观一下,感觉感觉实地。谭女士是个爽快的人,答应了德自强的邀请。直到深夜十一点的时候,德自强才排上号,跟赵书记正式地汇报工作情况。“我们提出要的有色金属集团的王大成,杨佳宁已经正式同意放人,市委这边尽快任命他的工作。” “再就是我们的一些干部的思想问题,跟不是发展的节拍。” “具体一些。”赵书记放下手中的文件说。 “税务局的老雷,他这个同志灵活度不够,将影响到投资者和我们的合作。滑雪场项目就是个例证,在我们省,具备这样条件的不止一处,人家选择了我们,是招商同志工作努力的结果,而现在这样势必影响到我们的招商工作,更谈不上引资了。还有合资合作中心的小李主任,虽然是个大学生,但也是把握政策的尺度差距太大了,对人家金港那边回来的陈嘉惠不热情,而且还牢骚满腹……一句话,有几个人员需要马上调整,否则影响我们的整个大局,最好选派一些思想意识超前的同志来配合我们的工作。”德自强建议说。 “我们的开放意识确实有问题,如果我们没有更优惠的政策,没有服务优质的软环境,人家外商凭什么非要在咱们这儿投资呢?”赵渔鸣感觉到干部队伍思想转变的难度。 德自强急红了眼,说:“如果这个项目招商不来,蓝琦梅要辞职,人家说暂时不缴税金,是为了以后多缴,干什么非要这样别着把项目搞黄了?” “事实上是那个样子一个好的项目,如果抓不住机遇去上,错过了就错过了,那我们的项目就上不去了。有些项目是功在当前,利在千秋的好事,不一定马上见利。”赵渔鸣与德自强基本上统一了思想认识。 “王大成已经从党校学习回来,蓝琦梅帮助做通了杨佳宁的工作,才把杨佳宁的左膀右臂整到我们这儿来了。”德自强说。“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财务总监山雪花,也是我们重点争取的对象。” “她?你准备让她过来干什么?” “财税局长。” “把税务局和财政局合二为一?” “是这个意思。” “山雪花到金港财经大学进修已经一年多了,这个女人是个比较有思路的女人,我希望她加入我们的开发区管委会。”德自强提议道。 “这个建议不是不可以考虑。”赵渔鸣肯定了德自强的意见。“我们的人员选配,不能搞近亲繁殖,要搞公开招聘。” “这个我们会严格地执行用人政策,决不蛮干。”德自强的确有冲击力,说话的声音中孕育着马上要爆发的力量。“招聘纳贤会,我建议以市委组织部、人事局的名义在全省范围招聘,电视、报纸一起搞。现在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如果没有超前意识的人才,我们搞的那些项目,就经不起子孙后代的检验。” “这件事情我们马上就办,另外新补充的人员,全部参加招聘,过五关斩六将,才能看出我们的干部到底有没有专业水平和能力。”赵渔鸣的用人思路还是很宽广的,她接着又补充说:“你们回去写个报告,周三市委就开常委会,研究你提的这些建议,另外原来地区那边也储备了一批年轻的大学生,我想暂时借给你用,将来到一定时候,你得还给我。” “行。”德自强干脆利落地回答。“赵书记没有事,我就去牛鼻子村那边了,他们要建矿泉水公司,我得再去听一听他们的选址工作汇报。” “噔噔……”随着那有节奏的脚步声,德自强走远了。 一周后召开的招聘干部说明会,德自强没拿着秘书处给他写的稿子去照本宣科,而是根据自己的想法作了简短的演讲。他的演讲很精彩:“我们的开发区,不是建几座工厂就完事大吉了,需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借鉴美国的经验,那就是吸引人才,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只要是优秀的,他们都想要。二战胜利后,他们从德国那里俘获了原子弹的研发人员;世界上许多著名的科学家,虽然身在美国,但却来自其他国家;目前美国的航天局设计中心的高级设计师们、一些it、bt人才、许多拔尖的体育明星,都是别的国家培养出来的……反过来,这些人才如果在我们的国家,我们锦阳市,那我们有多么的发达?开发区建设需要大批的人才,有了大批的人才,我们的开发区就会搞起来,就会有更多的人能够就业,我们的生活质量就会提高。前些日子,矿山这边有位朋友去金港那边,在洗浴中心里,有不少都是我们矿工的子女在那里在给客人按脚,如果我们有钱的话,那按脚的肯定不是我们胭脂镇出去的女孩子……”德自强与情与理的演讲,在参加会议人员的一片掌声中结束了,他讲得是大实话。与会者发现这个矿工出身的管委会主任,真不是白给的,又是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道理就是那么回事,财大气粗。第二天的开发区报,毫无保留地报道了此次招聘工作,组织部和人事局直接进行公示,正职干部就等着人大通过。德自强心情比前些日子要好一些,招聘人才情况,比预想的要成功,而且有以外的收获。除了王大成被任命为开发区管委会的党委书记,一位从国外学成归来的博士,经过考核,直接被任命为开发区管委会的副主任。财税局长的重任落到了外省来应聘的一位财税专业毕业的研究生项今生身上,为了双保险,山雪花暂时担任党总支书记兼财税局副局长。省里要调杨佳宁去虎城去做市长,他一直没有表态,有色金属矿业集团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即使再抽调一部分干部也不会怎么样。赵渔鸣很看重杨佳宁,毕竟当年在一起学习过,杨佳宁的水平和能力不在自己之下,最起码应该让他担任锦阳市的副市长,才能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官小了,不利于他发挥作用的。赵渔鸣亲自跑到省委争取省里主要领导的支持,后来工作做通了,北京那面也要调杨佳宁去负责海外事业部的工作。赵渔鸣并不气馁,干脆动用了杀手锏,要蓝琦梅动员杨佳宁留在锦阳负责外经外贸和招商工作。赵渔鸣的一番苦心总算让杨佳宁理解,没办法,杨佳宁只好最后行使自己董事长的权力,将正在非洲干得热火朝天的姜志扬给找回来了,让他负责全矿业集团的工作,担任董事长,陈森茂在民意测验中得票比老胡还高,杨佳宁干脆让他担任总经理,老胡退居二线,去金港那边做集团的顾问。 “你喜欢钓鱼,我给你从日本带回两杆子钓鱼的鱼杆,你没事的时候,经常去钓钓鱼。”杨佳宁担心老胡不配合陈森茂的工作,如果降不住他,他会兴风作浪的。临离开有色金属矿业集团的那天,杨佳宁很动情:“集团能走到今天,不是一个人的成就,而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姜志扬同志、陈森茂同志的工作,要像打造航空母舰一般地开展我们的工作,不仅母体要搞好,其他的配属部门也要做好各自的工作……”杨佳宁激动地流了眼泪。 杨佳宁没有就那样悄悄地离开矿山,而是把集团所属的每一个矿井都走了一遍,告诫两位新的掌门人:“安全第一,决不能再出事故。” 那天晚上,杨佳宁带着蓝琦梅去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去市里报到。出来的时候,虽说已经是满天星斗,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走漏他明天离开的消息,矿上的许多老职工在办公大楼的门前列队欢送杨佳宁。那场面,让回到家中的杨佳宁激动不已,总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长居山中的散人,写了一首打油诗曰: 英姿渔鸣担重任,开放创新勇求真;阔斧大刀谋策略,竞聘上岗用能人。 欲穷征程行千里,超前意识排旧沉;为使新区攀高层,诸路英豪威名震。 二十八 话说陈二虎担任那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他现在是左右逢源,呼风得风,呼雨得雨,在胭脂经济技术开发区,他没有几件事情拿不下来的。为了搞好住宅小区楼房的销售,他到省城和金港那边去了几次,招两批楼房销售代表,清一色的美女,就像车展时,各家公司在车上或者车前做着各种姿势的车模,不说是群星灿烂,但肯定是耀眼无比。陈二虎搞连片开发,完成了三个小区的建设,虽说为了胭脂镇的改造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因为有几户人家因为动迁补偿金或者补偿面积不够,人家坚决不搬。镇东面的郭家大院,那可是多少年来的私宅。解放初期,“一划三改”,人家把自己开采的几眼矿井都无偿地交给了国家,政府为了表彰那老郭头,不仅让他当了县里的首任工商联会长,还给他授予“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的光荣称号。老郭头子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后期病逝了,他的五儿子十几口人一直住在那里。据说那宅子有近一百年的历史了,前后都是偌大的门牌坊,门楼在胭脂镇里数得着的,除了唐家和叶家,其余的是谁家也比不了。那完全是私宅,那要补偿起来,房地产开发公司可就没啥赚头。那个地界,虽说以陈二虎名义包的,但实际干活的却是通过绫子介绍过来、在三里五乡都有歪名的肖德隆。当初绫子领他来,陈二虎挺犹豫,但一见绫子,陈二虎的心就软了,人家给绫子甩了点钱现钱,又说他准备整一小块让绫子的弟弟干,没办法,陈二虎就半推半就把这块地的开发交给了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 肖德隆这回算是牛透了,整天瞪着个三角眼,横行镇里,现在又攀上陈二虎这个高枝,他哪里还惧怕别人? 动迁的告示一贴出,没几天住户们都迁走了。孤零零的只剩下老郭家五老爷子一家按 二十九、三十 胭脂开发区发展进入快车道,投资环境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观,新建的厂房几乎是隔几天就完成一栋。德自强最近有些睡不着觉,有几个项目的谈判处于了胶着状态,有时是兴奋的整夜睡不着,有时思考忧虑的太多。自从回到胭脂开发区,他和瓶儿的感情是与日俱增。瓶儿的事业要比他这边发展的更好一些,她那个旅游局,不仅完成了老牛背的滑雪场,而且与她联手原来靠针头线脑起家的曹伊欣,很快把滑雪服项目搞了起来,本来白瓶儿已经不想要孩子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四十多岁的女人却怀孕了。德自强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心里美滋滋的。陈二虎的老婆从四川回来,听说瓶儿姐姐怀了孕,那简直像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她却激动的不得了,帮助搞来好多地保胎药。 下雪天,蓝琦梅已经告诉白瓶儿,天气不好就晚来一会儿,可她天生就是要强,那天雪大路滑,白瓶儿出门,遇到的不是小北风呼呼地吹,而是老北风一个劲地刮。没走上几步就摔倒了。地面昨天下的雨雪,今天上面再压上点雪,气温又下降,地面那个滑劲,立刻就表现出来了。因为在这之前,白瓶儿已经有过这样的遭数,这次实在是她不小心。 德自强放下手里的工作,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医院。白瓶儿的双腿膝盖摔出了血,羽绒棉裤两个膝盖全摔开了花,仗着她的双手硬撑,否则真的摔出个好歹。动了胎气,那还得了啊,大冷的天,干啥不休一天半载的。德自强挺后悔,怨自己没有照看好自己的老婆。下午还要同台湾黄老板见面,谈合资旅游鞋公司的事情,可谁来照顾白瓶儿呢?没办法,德自强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去找电话,想把白瓶儿的二妹子白秀儿从金港找来,帮他照顾几个月。 白秀儿一家到现在还和德自强不来往,逼她饭店转让,远走他乡,那笔账到现在还记在德自强的身上,他确实挺冤枉,现在说来完全是代人受过。但这件事情对白秀儿一家伤害挺大,德自强一直没有机会跟人家解释,人家也不想听他的解释。春节前,他和瓶儿去金港探望了岳母,本来应该和和气气在一起见个面,然而连面都不肯见,说回山东老家过年去了,一下子就把他和瓶儿闪在一边。那么长时间了,在这个家里,自己也算个大姑爷子,但两个小姨子根本都不理会他,而且经常地羞辱他,甚至经常地让他难堪。有时细想一想,都是自己造成的。白家的姑娘真是很出色,拿现在时髦的话说,那叫给点阳光人家就灿烂起来。现在说来,人家几个姑娘不是个个优秀吗?莲儿是好样的,如果还和自己一起混,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出息。莲儿完全把自己当成一种资源,而且是稀缺的资源,美女资源。她这种资源,不仅货真价实,而且,就现在来说,又会有多少倾心于她。德自强的电话打到金港,白秀儿说她准备茶馆装修,实在不行,把老母亲先派过来帮帮忙再说。没办法,德自强只得同意了。医生说,白瓶儿的问题挺大,如果再不保胎,就会流产。白瓶儿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样子很安详,看着德自强来了,心里挺高兴的,忍不住说了句:“唉,我真没用。” “怎么没用?你挺好的,孩子也没问题。”德自强安慰她说。白瓶儿想下地,德自强把她又按到床上。“既来之,则安之。别在想三想四了。” 春节前,石灰石铁矿那边,欠职工的工资太多。上午的时候,德自强还在琢磨这事怎么处理算得当?捐钱捐物?这一揽子计划都可以考虑,但那不是少数的几个人,是那么一座矿山。杯水车薪,实在不够塞牙缝的。 王书记去市里开会,这件事情还没有沟通,但怎么也得化点缘,好让这帮穷哥们过个年啊。德自强现在的想法与过去截然不同,他开始体谅那些下井挖煤或者采矿石的井下作业工人,他们实在不容易。德自强单独驾车走在老牛背的盘山路上,他感觉,老牛背逐渐在失去往日巍峨雄伟的身姿,她有些像落魄的贵夫人。悲凉或者荒凉的气氛,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德自强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口冷空气,难道这矿山就真的沸腾不再了吗?得挺住啊,挺不住,一切可就完蛋了。德自强加足了油门,紧走了几步,想尽快地回到办公室,听关于民政方面的报告。 民政局局长马翠兰,是个泼泼辣辣的川妹子,因为平时和那些企业没什么来往,因此说话的力度可是真够她的呛,人家企业那边不买你的账,你也没办法。不过,还好,她能动脑筋从财税局那里圈定几家盈利企业,想着法子打着领导的旗号,或者拉大旗做虎皮,去化缘。能搬动领导,就搬领导,能压下去,就压下去,但有些企业的老总,那就是滚刀肉。打电话,连面都见不到,去人,早就躲起来,明明在也不在。德自强刚进办公室,马翠兰直接找德主任来了。捐款拉赞助,都不是什么好生计,脸皮得厚,而且嘴巴得会说。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只有锲而不舍,才能取得最佳效果。但现实根本就不买帐,企业老板一个个是猴精猴精的。 说是自愿捐款,说实在的,领导要不发话,下面的企业根本不摆弄那些小头头。有色金属的旅游公司的房总说:“那好人都让你们做了,我们自己去做点好事不行吗?” 一句话给马局长的嘴赌上了。马局长也是没办法,才到德主任这儿来的。德自强一看马局长垂头丧气的样子,准知道碰了钉子。“别急,马局长,我们一起做做工作。你先坐下,让谁先带头?” “富得流油的,只有有色金属矿那边。”马局长直接点名说。 “好,我们就找他们。”德自强马上开始拨电话。“胡书记啊,我是德自强。” “什么事领导?”老胡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问。 “铁矿那边困难挺大,你亲家那边过不下去了,不准备拉一把?”德自强说话也是很讲策略的。 “今年情况不大好,你说对不对森茂?”老胡故意这样说话。 “老胡你少跟我扯,你们也就是算是胖人减点肥吗,碍着你们发财了?”这么一说,老胡也认真起来,德自强好久没有打这样的电话了,一年一回,总得给点面子。“要多少?” “不是我跟你们要,是你们自愿捐给上沟的亲戚。”德自强打断老胡的话说。 “200万?” “你是老鼠放屁——太小气了,再加点点。” “300万?” “行,但你得全给现金,明天我让民政局的马局长去你们那里,谢谢。”德自强的电话放下了,他又像想起什么,再次拿起了电话。 “喂,二虎,快过年,你那里今年没少盈利,管委会这边也没少支持你们,想从你们那里拿点钱,扶持一下那些困难户,能给多少?” “德主任,200万怎么样?”陈二虎马上反问道。 “行,准备好现金,留着急用。把那笔资金交给蓝主任,然后转交民政那边,免得你不支持人家的工作。”德自强指点说。 “好,我今天就落实。”陈二虎马上安排人去办了。随后,德自强又给滑雪场那边打了个电话,他没有具体说出要捐的数目,让他们自愿去做。一会儿工夫,就帮助马局长划拉500万,这些基本上可以顶一阵子。德自强正用心去办的时候,赵渔鸣书记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今年冬天,是胭脂镇历史上最困难的一个冬季,上沟的石灰石铁矿,还有9000多名矿工下岗,带着家属,至少有三四万人,拿什么拯救他们?现在这矿山,啥都缺,就是不缺人。 市委书记赵渔鸣心似火烧,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就是要把这些人员的生活安排好。进入腊月,即将到了年关,以前矿山是喜气洋洋的,现在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石灰石矿的家属院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采掘三队的关老大,老婆癌症手术三次,家里能卖的东西基本上卖光了。关老大早几年家境不错,大女儿彩云去金港那边干活,也是最早到春来茶馆干活的,可这彩云姑娘不满足一个月600元的收入,自己擅自离开茶馆,去歌厅当起了陪唱的歌女。谁曾想到,有一天晚上,来了个大款,非要带彩云回去过夜,彩云不从,便往自己在歌厅楼上的宿舍跑,刚进门反锁,门却被“砰”地一脚踹开了。进来就是那个长着三角眼的胖大款,他撕开了彩云的衣服,彩云是拼了力气反抗,但一个小女子哪能抵得过一个壮实的男人?彩云瞅准机会,用脚狠狠地踹了那胖大款一脚,自己一个高跳到窗台上。 “你给我下来……” “你给我滚出去!” “你给我下来……”那大款凶相毕露,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弹簧刀子,对着彩云就刺过去,彩云向窗户一靠,没想到,那窗户那么的不结实。彩云随着窗户一下子掉到三楼的下面。彩云就那样颈椎折断,造成全身瘫痪。妈妈独自来金港,求莲儿帮忙,莲儿义无返顾,拿出2万元给她做了手术,但手术却失败了,而那胖大款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公安人员在网上通缉,至今也没有什么消息。半年以后,彩云自己触电自杀了。关老大的老婆,就那样得了癌症…… 儿子现在都11岁了,还没有长起来个头。严重的营养不良,孩子是多少日子没有见到油腥味了。相比那个山老邪,仗着自己去省城那边跑了几回,生活在这个周围也算富裕的了。他家的孩子,啃个猪爪,那简直是家常便饭了,隔壁就是关老大,却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家里的粮食也不多,现在这个时候,有几家吃高粱米,即使吃,也是为了改善生活,但关老大家确实一粒大米也没有。关老大才四十五岁了,满脸的皱纹,胡子邋遢的,腰还勾勾着,两手插在穿了多年矿工棉袄袖子里,那顶旧棉帽,上面已经开了花。为了钱,为了给老婆看病,他几乎借遍所有的亲戚,连周围的邻居,他也都借过了两次以上,旧账从来都没还,人家不向你要就不错了,还能再借给你?关老大几次都有了这样的想法,一死了之算了,一了百了,但看看孩子,鹏鹏才11岁啊,5岁前算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可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啊。腊月里了,关老大不能出来,他欠人家那么些钱都没还,怎么去面对人家呢?只有晚间,这么多日子,他都是晚间出来,在隔壁山老邪他们那几户算是富裕人的家的垃圾箱子拣点残汤剩菜什么,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吃。真是没办法啊,老天爷! 那天,天气是嘎嘎的冷,关老大在冰冷的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出找点什么营生,或者能把眼前的年关过了的办法,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到矿山那边看看,能拾掇点什么,拿到张老五的废品收购站换点钱也行。关老大在矿区转悠着,矿区除了那几个大坑,还是那几个大坑,白茫茫的一片。矿区除了堆放那些低品位、卖不出去的矿石,也没有什么了。 关老大寻觅着,在那废弃多年的矿井坑边,用脚推着那覆盖地表的积雪,推着,推着,关老大终于发现冻得硬实实的矿石土中,有“叮叮当当”清脆响的声音。关老大蹲了下来,四处看了一下没人,这才找来一块带尖的矿石急不可待地铲着周围的矿石和矿石粉。 “啊,那粗啊。”对于关老大来说,那铁管子的发现,不亚于发现了一座金矿。挖,那破棉袄不得劲,索性甩掉了破棉袄。瑟瑟的寒风中,关老大咬紧牙关,硬是将将那铁管子铲出了头。好在下面的是一些采掘回填的废石粉,没有冻得太结实。关老大挖了那么久,浑身都冒汗了,终于那铁管子挖了出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关老大就这么想。一米来长,能有个百把十公斤,至少可以卖上十元钱吧?关老大像是缴获了战利品,“呼哧呼哧”地扛着那锈蚀的铁管子,急匆匆地向山下跑。如果每天都能遇到这样的好事,自己早就发财了,别的没有,自己一个扛活的力工,扛这点东西,实在小意思,不过还好,那是个铁管子,实在扛不动了,可以在地上滚一滚。可今天就是邪了门了,几次想停下来歇歇脚,可是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硬是挺过来了。走着,走着,关老大在心里想,张老五今天要是在收购站最好,如果是他老婆,那真就是太晦气了。不说扣掉你几斤,最起码会把收购价格压低呀。 关老大在雪地里吃力地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 废品收购站终于到了,院子静悄悄的,所有的人,大概都在算帐的那个屋子里烤火吧。 “有人吗?”关老大喊。 “来了,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张老五的老婆才哈斥着热气从算帐的屋子出来。“吆,是关老大,那么大的家伙,扛过来吧。” 关老大是越不想见到越见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张老五的老婆去过秤。关老大将那铁管子放到磅秤上。“噔”地一下子,磅秤一下子崛起来了。 “101公斤三两。”张老五的老婆嘴里念叨着。“过去我们家老张给按一毛钱一公斤,一共是十元一毛三分,你这上面不少的铁锈,去掉一毛三,十元。” 十元就十元,关老大没有吱声,把铁管子往铁堆里一扔,便跟在张老五的老婆后面,进了算帐拿钱的屋子。张老五的老婆从抽匣子里拿出了五元钱说:“三个月前借我们家老五50元钱,这回扣掉五元,对吧?” “过年了,能不能……” “过年了,我们家也过年,我们家老五也去要账了。”张老五的老婆白了关老大一眼,嘴里继续地嘟囔着:“挺大的男人,向老娘们讨什么便宜,有本事自己去干点什么……” 关老大是有自尊的男人,在矿里最起码地还当过工会小组长,家里要不是老婆得了癌症,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自己的衣袋里,比脸都干净,人穷志短,关老大只好听着。他忘记自己是怎么从废品收购站里出来。“五元钱怎么花?”关老大在心里合计着。儿子今天召集,放学带他一起去自由市场,买点肉、面什么,快过年了,谁家的门窗前不挂着一块肉呢?关老大去学校的半路,儿子已经放学了。关老大迎上去说:“儿子,走,咱俩一起去买点肉,准备过年。” 儿子很高兴,蹦蹦跳跳跟在父亲的身后去了自由市场。关老大买了三斤白面粉,剩余的钱,买了三毛钱的大粒咸盐。余下的两元钱,关老大准备买点肥肉,回去包饺子。可儿子一直站在卖熟肉食品的摊位前,没有动地方。关老大也围着那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下手。儿子就站在卖火腿肠那个摊位不走,嘴也在忍不住地咂着自己的手指头,显然儿子就想吃那东西。也是啊,儿子可是好久没有吃那些东西了,去年十一,儿子大姨来看病重的妹妹时给儿子买过一回,元旦往这根本就没沾过那味。犹豫了再三,知子莫如父,此时儿子的心里是多么期盼能吃一口火腿肉啊。关老大终于狠下心来,走到那卖火腿肠摊位前,对那油光光的、白胖白胖的女人说:“给来两块钱的火腿肉。”女卖肉的,一刀下去,却不多不少,三元钱的,电子秤马上显示出来。 “我就要两块钱的。”关老大目光中带着哀求。 “这要割下来的那一点,我卖给谁?”女卖肉的相当的不满,把刀子尖一下子戳到肉案上。关老大受到了很大的羞辱,尤其当着儿子的面上来羞辱,他这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脸是红一阵子,白一阵子,地上如果有条缝,他都能钻进去。 “我……”关老大想解释。 “我,我什么,想占便宜,跑到我这里占啊?”女卖肉顿时火冒三丈的,嘴里不干不净地混说一气。关老大默默地低头拉这儿子走了,不过儿子没有想明白,爸爸为什么就差一块钱没有给他买那块火腿肉。儿子没命地哭着,关老大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整回了家。平生中,关老大头一次打儿子,儿子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哭,老婆病痛的直哼哼……这日子怎么过? 关老大在自由市场买火腿肉的这点事,早已经被远处摊位忙乎的邻居山老邪看个正着。其实关老大有机会发财,他的一个远方亲戚邀他一起去林区向沿海那边发送木材,谁知这伙计一根筋,说矿山最需要他这样能干的人,矿山不倒自己就有饭吃,硬是把亲戚给得罪了也没去,倒是成全了自己。原来谁都看不起人家“小南蛮”李子尧,说人家在自由市场整天地打金戒子不赚钱,现在可倒好,人家就用一元钱的钢蹦,一下子能打出6、7戒子,一个卖价都好几块。 晚上的时候,关老大熬了稀饭,儿子吃过了在炕沿边写作业。关老大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一个人抽着辛辣的老旱烟。矿上的几位老工友传授个治疗癌症的秘方,说核桃皮可以熬水可以治疗癌症,老婆喝了那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什么成效,刚才还疼得直喊,这回儿老婆吃点止痛药,好不容易睡着了。这个时候,关老大听到敲门的声音。关老大起身去开门。门开了,迎进来的是山老邪。他手里提着一袋子面,一方便袋的猪蹄子、一刀肉和一块火腿,说:“老弟,快过年了,山哥给你送点吃的,嫂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那样……”关老大不知怎地却哽咽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落下来。 山老邪知道关老大的日子难过,啥话也不能说,便说:“我那边还有点事,先回去了。”随手又塞给关老大一百元钱。 过去好多人都说人家山老邪邪行,现在说来人家不是邪行人。山老邪原名叫山雪龙,无非是年轻的时候,找不到女人,爬了一回女人澡堂子的窗户。其实里边热气腾腾的,什么也没看见,结果被矿上的治保抓住了,好一顿打不说,由此还被冠名为“山老邪”。关老大就是那天把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山雪龙背回家的人,别人嗤之以鼻,不理睬山雪龙,整个矿山只有关老大,拿他当人,他的媳妇还是关老大的母亲回山东老家给找的。关老大活的委屈,活的很累。夜里,儿子也睡觉的时候,关老大将那猪蹄子洗了又洗,之后烧火,将十斤猪蹄子一起煮了。 约莫天亮的时候,猪蹄子煮好了,儿子起来解手,闻到了肉香味,天真地说:“爸爸,那猪蹄子是给我煮得吗?” “是啊,天亮我让你吃个够,睡觉去。”关老大把儿子安顿好了,自己也上床在老婆身边睡下了。早晨,老婆吃药的时间——八点多钟,关老大醒了,他给老婆熬了草药,让老婆喝了下去,便说:“我去矿山医院一趟,看能不能开点维生素什么。” “行了,别麻烦了。”瘦骨嶙峋的老婆,已经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了。关老大去医院开了点九合维生素,回来到市场的时候,又买了5斤大米。走到对面老烧铺的时候,他嗅到了酒香。关老大可是好久没有喝酒了,那涎水差一点流淌下来。 “老大来了,新近烧的,纯玉米酒,两块钱一斤。”老板娘饶有兴致地说。 “来点。”关老大闷头说。 “来一斤?” “行,再不喝也捞不着了。”关老大说。 那老板娘,只管卖自己的酒,关老大莫名其妙的话,她是一句没听见。不一会儿,那酒就到了关老大的手里,付钱走人。 关老大出门拐了个弯,就听到有人在喊:“毒老鼠最好的药啊,吃下去,是一晃三摇就跌倒,啊,快来啊,千万别让老鼠过好年啊……”那声音喊叫的还挺好听,一套一套的,很上口。 “多少钱?”有人问。 “两块钱一包了。”卖鼠药的喊着。 “那么贵啊,什么都贵啊,能药死老鼠吗?呵呵……”买鼠药的人说。 “东西好,就贵。好与不好,买回去试试啊……”卖鼠药的回答说。 在鼠药的旁边,放着几只僵硬的死老鼠。那问话的人,因为急需,扔下两块钱拿着鼠药就走了。 关老大鬼使神差,竟然也交了四块钱,不声不响地拿起两包老鼠药走了。 回到家,那寒风顺着窗户,呜呜北风挤着向屋子里袭来。漏屋破锅病老婆,那是人生的三大熬糟,关老大几乎都摊上了。以后再这样下去了,自己真是承受不了……关老大到外屋地的缸里捞了棵酸菜,把它洗了洗切了,又把山老邪给的那点肉全切了,把“十一”孩子他大姨来时剩那点粉条搁水里泡上,就开始焖米饭。大约一个来小时,关老大把什么都整好了,让老婆把饭菜都吃了,然后又给老婆把衣服穿上,说:“下午大夫要给你再检查检查,不行就住院。” “那住院干啥净花钱,算了吧,还是在家里吃药吧。”老婆呻吟着吃力地说。 不管老婆说什么,关老大还是把她平时舍不得穿的毛衣,结婚置的那套华达呢西装,都给老婆穿上了。儿子作业早就作完了,眼巴巴地就等着爸爸说:“儿子,咱们开始啃猪蹄子了。” 关老大自从老婆病了,就再也没有喝酒这个待遇了,今天就破它最后一次例了。 一切就绪,关老大就把儿子叫到了桌前说:“今天这猪蹄子你管够地吃,咱们提前过年了。来,儿子过了年就12岁了,爸爸在老家的时候,都下地干活了。来,想当男子汉,来一盅。”关老大平时从来没给儿子同桌吃饭、同桌喝酒的待遇,儿子自然是欢欣鼓舞。儿子吃着那猪蹄子,吃着猪肉酸菜炖粉条子,不一会儿,儿子说:“爸,我肚子有些难受。” “那你把那新衣服穿上,先躺在你妈身边等等,上医院咱们就一起去吧。”关老大只管喝自己的酒,儿子穿上过年的衣服,躺在妈妈的身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关老大喝完最后那一点酒,穿上自己平时爱穿的皮甲克,静静地躺在了儿子的身边……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山老邪来关家敲门。门敲的砰砰直响,也不见关家有一点动静。山老邪今天准备去县城进点鞭炮卖,因缺少帮手,他的老婆就说去把关老大请来帮忙,谁想到家里的门敲了那么长时间了,仍不见来人开门?他就回到自己家,把老婆喊来,抱着老婆爬窗,向家里边望一望。 “妈呀,三个人都躺在炕上,不好了,肯定是出大事了……”山老邪大声地喊叫着。不一会儿,山老邪夫妇,就把矿上的采掘队长什么都喊来了,他们齐帮对手,撬开房门进到屋里,一摸三个人的身子,已经是冰凉冰凉的…… 关家这回热闹了,整个院子里挤满了人。关老大夫妇在胭脂镇这边没有亲属,平时因为关老大的人缘特别的好,来的人是一拨跟着一拨。 “他咋就想不开呢?” “好死不如赖活啊?” 来人激怒了:“欠的工资钱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们,走,我们一起到矿上去找。” “慢着,我们得组织起来,写一个请求,然后让大家来签字,矿里解决不了,我们就到省里去,我们现在不是还没完全归开发区管委会管吗?” “对,朱师傅说的对,我们听你的。”紧接着是大家凑份子,你五元,他十元的,不一会儿,来关家的人越来越多,简直就像滚雪球。里三层外三层,连院墙外都站满了人。节前为什么还不给我们发工资,这钱都哪里去了?胭脂镇的矿山,有聚团的传统,这回就像一堆干柴,只要引一把火,就能迅速地起来……靠卖报纸为生的下岗矿工,拿给他们两张今天的报纸,说过了春节,省里就要召开人代会,我们应该到那里去,决不能在这里等着饿死…… 现在当矿长的老李,还算敏锐,他去关家看了关老大一家三口,他自己也流泪。矿山造成现在的局面,他是无能为力的,资金没有,矿井里,根本挖不出什么高品位的矿石,连家属带矿工,张嘴吃饭,那是好几万人呢? 接到李矿长的报告,王大成书记火速从市里赶了回来,马上向开发区他们几位领导传达、报告职工的动态和市委的指示。又听了德自强的筹款情况,王书记对德自强筹集的那点扶贫款很不满意:“民政局,为什么不及早把 三十一、三十二、后记 开发区具有前瞻性的发展研讨会,不仅声势空前,媒体大肆地鼓吹,更主要的是吸引了来自各方的眼球。开发区的定位、评价,是按照国际和国内开发区建设的经济指标完成情况来考核的,虽然在诸多的硬件和软件,有许多差强人意的地方,但还是有57。5%的高科技含量和新经济的成分。日后项目水平的提升,不仅需要在政策上给予足够的支持,而且提高进区项目的门槛,尤其在环境保护上设置更严格的门槛。进行二期工程,在黄金地段,也就是胭脂河两岸搞高新技术示范区,比如it产业、bt产业,宁缺不滥,严把进门关。研讨会上,夏凡博士请他的导师介绍美国对外投资的相关政策及法律,夏凡则作了世界科技发展的新动向,白莲儿作了风险投资的有关保障体系的报告。会议的亮点,是听取了在国内经济界近期有很大影响的经济论坛副主编唐晓婉的学术报告,关于开发区的规划、调整及日后的走向。她讲到世界经济格局,讲述了科技发展的动态,世界经济一体化问题,同时阐述了我们的对策,这让与会者耳目一新。 会议结束的时候,赵渔鸣书记作了专题发言,她最精彩的发言,让大家记住了:“……创造力不仅取决于个人的意志,而且也脱离不了社会这个外部的现实,我们需要交流,需要沟通,没有外来的新东西,那我们又会回到闭关锁国的旧时状态。营造好的投资环境,是我们开放搞活的基础,因此,这对我们来说需要创造性的工作,也需要旷日持久……” 蓝琦梅提出开发区管委会将开展“五个一”活动,即:一个项目,一站式办公,一条龙服务,一个组跟踪,上一个台阶。并提出要在开发区内建设成多元化、技术领先的孵化器。年内重点新上的项目环保型污水处理厂,精密机床,新药研制开发中心及其配套项目以及10万吨玉米、马铃薯淀粉项目。 参加研讨会那几天,赵书记几乎没有睡几个囫囵觉。来的客人比省内同类型的一些重要会议参加的人多,档次规格高,经济界的人士特别多。上午的时候,渔鸣书记同德国矿山机械公司的董事长见面,晚上又同美国usd投资公司的总裁见面。 这次会议期间,德自强完全没有多少时间搞应酬,他让王书记、蓝琦梅一起随渔鸣书记一起去接待,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开发区的环保工程配套系统上。孟秀橘的身份已经转换,成了外商,但她对胭脂镇的情谊仍然是浓郁的。她引见过来的环平环保技术开发集团,他们掌握着国内一流的环保技术,如果他们集团肯在我们胭脂开发区投资污水处理项目,那么我们的开发区就真正意义上地上了一个台阶,甚至在环保技术上可以随时同德国等欧洲国家进行合作,这一点德自强非常地清楚。开发区技术发展部很看重这个项目,经过多轮谈判,互相让步,项目总算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最近开发区内的金龙农药新技术开发公司新上的一个农药中间体项目虽然出口形势很好,利润也不错,但他认为那是一个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项目,空气污染和水污染都很严重,牛鼻子村的水质已经出现了问题。环保检测站已经把报告呈送给他了,德自强实在不能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一点,常常让他睡不着觉。造纸公司项目,是陈森茂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引进来的,技术水平够可以的,环保问题这个陈森茂特别的注意了,但引进的技术并不成熟,座谈会的时候,陈森茂本人的发言也是环保问题。“三废”虽然作了二次回收处理,污水处理部分并不尽人意,环境检测站已经给德自强送来检测报告,说造纸公司所处的胭脂河下游,已经发现少量的死鱼,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上两年,胭脂河就会成为一条臭水河。污水排放必须达到国外的排放标准,否则这个开发区就很失败,完全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德自强是忧心忡忡。 德自强同环平环保技术开发集团屈总已经见过面,环平认为胭脂开发区的投资额度偏小,他们希望胭脂开发区这边应占总投资额45%以上,这样,项目的一期工程才能顺利进行下去。除了财政拿出钱来上这个项目,但其他的缺口也很大。怎么办?如果开发区建成了,那胭脂河成了臭水河,那我德自强的罪过就大了。这个项目是功在当前,利在深远的好事,决不能贻误时机。德自强召集园区几家效益不错的企业,开诚布公地各位老总讲了开发区将要上的污水处理环保项目,想成立一家股份制的企业,同时想包装上市,现在准备让大家参与这项公益事业项目,可行性报告,技术等相关资料全部都当即发给了各位老总。第一个提出参与入股的就是有色金属集团的老总陈森茂,德自强还没做更进一步的动员,陈二虎也提出参与入股,另外香港鸣鸿集团下属的中药制作公司,也要入股新上的污水技术处理公司。 资金的瓶颈终于解除了。 资金问题始终困扰着开发区,省里到开发区应聘的上任的财税局长项今生把握宏观的能力不错,但对具体的微观问题显得不是办法很多,德自强很有想法,几次出现问题,德自强都在会上拍桌子骂了山雪花的娘,人家很委屈,但德自强并不是冲着山雪花个人去的。现在开发区的面上工作,落后的思想意识问题已经解决了,但目前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差距太大太大,依着德自强脾气,他是会马上吹哨换人,不能再拖下去了。德自强不希望遇到问题绕道走,他需要马上就办,迅速解决,甚至一事一议,始终能跟得上他的节拍和工作思路。出口退税问题,对个别资金困难的企业,要给予大力的扶持,不能一勺烩,可在这方面,减免虽说权力在上面,但你得积极地想办法及早地尽快地解决,不能一拖再拖。沿海等经济发达地区这方面问题已经得到合理解决,我们这里为什么还死抱着不放? 王大成已经感觉问题的严重性了,他下决心对项今生进行调整。因为是竞聘上的岗,关注的人也很多,项今生毕竟是省局下来的,王书记本想直接解聘,但组织部参加考核的人员回来报告说,项今生还是有一定的工作积极性,开发区几项新税收政策的出台,他还是做了不少的工作,只是在基层工作的时间、遇到的问题太新太多,需要长期的磨练和培养。如果马上将他解聘或者免掉了,不利于他的成长与进步,怀着对项今生负责任的态度,王书记决定还是找他具体地谈了一次话。 目前我们的开发区虽然是一块推动经济发展试验田,但德自强要求的比较高,他不允许拿我们的开发区来锻炼自己人,他认为那样成本太高,国内开发区现在有了现成经验可以借鉴,“少走弯路,或者不走弯路”是他工作的切入点。项今生比前任的局长视野和超前意识要强,但德自强认为他还没有完全跟上德自强的工作节拍,没能适应开发区的工作节奏。甚至有人反映说他是在开发区镀金。这让王大成更是觉得这样会耽误我们的工作。必须及早地同项今生谈。 谈话的那天,王书记是从临省的开发区考察回来,不过这次去,王书记是带着项今生一起去的,目的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差距有多大。项今生说:“我很苦恼,没想到基层的局长是这样的难当,每天都要遇到新问题,而且不能有半点的敷衍塞责,哪怕下面的一个具体办事人员的行为或者言语,都代表了我的态度,我现在需要进一步的学习……” 看来项今生对自己的问题还是能够认识得清,最起码不是一个糊涂虫。王书记语重心长地说:“人这一辈子为什么需要不断地学习,关键就是想时时刻刻地解决身边发生的问题,你对自己目前的工作的认识还是比较清醒的。至于你想外出学习的问题,组织上会考虑的,也会作出安排的。人这一辈子会经常遇到一些困难,实践这一课很重要啊……” 项今生毕竟是一个学生干部上去的,基层的经验实在太少太少,理论上他可以讲得头头是道,但实际去干,却经常使一些问题处理得不太得当。光说不练,或者光练不能说,都不是什么好把式。王书记认为,项今生是个不错的干部,实践锻炼需要时间的。王大成同德自强商量过了,一个是派他去金港市开发区学习,另一个就是让他参加省里组织的,年轻干部去美国、新加坡的培训。这样对项今生来说,是再好不过了。渔鸣书记同意他们的做法,因为省里正在做出国培训的计划,具体实施尚需时日,实在不能等了,王书记请示说:“能否先让他金港开发区挂职锻炼?” “那是再好不过了,联系联系看。”渔鸣书记很快跟金港市委组织部那边联系妥了,先去开发区税务局担任副局长半年,然后再做打算。在项今生离职学习期间,山雪花主持税务局的工作,一切还算是顺利,头三个月中,她通过变通等办法,留下了三个项目。暂时的欠税,不等于永远的欠税。到了企业完全运转起来,盈利的时候,也就是企业的羽毛丰满了,它一定会回报国家和社会。我们不能只看眼前利益。当然,这一直德自强的观点,来投资的企业,都和税务局签定了欠税补缴、完税的协议,使开发区出现了宽松的投资环境。 为了让更多的妇女得到就业的机会,德自强让蓝琦梅考察北京上海一些大城市的妇女劳动力密集型的企业,来解决胭脂开发区的妇女就业梯度问题。尚月兰通过民办公助的手段,引进了肯德基等洋快餐,解决了一些年轻女性的就业问题,白瓶儿联合孟秀橘、曹伊欣、牛金玲、白莲儿、尚月兰、冯渔樵一起建立了妇女创业扶持基金,凡是领办企业的妇女一律给予无息贷款或者创业基金的支持。陈二虎的媳妇秦自从四川老家回到胭脂开发区,陈二虎就没让她干活,闲来让她去曹伊欣开的美容分院做拉皮年轻了许多,但她有些不满足,总觉得自己应该有点营生可做。妇女创业基金会的成立,让她找到了感觉,在家磨着陈二虎非要他资助20万,凑齐了50万就领着一帮子矿工家属开办了一个四川麻辣汤火锅城。真没想到,一开业就相当相当的红火,一下子安排20多个大嫂。她属下的小吃部,搞得夫妻肺片、抄手、麻婆豆腐、水煮鱼、毛血旺做得实在太正宗,每天来吃的人真不少。最近准备职工入股,在锦阳的三个县城开办分店。矿山的50至60岁的妇女,她们也找到自己的工作。秦芬成了开发区勤劳致富的典型。她领着年龄大的矿工家属,成立了卫生消毒技术非常完备的酸菜加工厂,就地取材,就地加工,没想到,又是一炮走红。不仅满足供应了整个锦阳市区、省城的消费需要,而且出口到了台湾,成了出口交易会上最抢手的名牌产品。胭脂开发区的这个妇女就业计划搞得好,不仅项目落实,而且非常切合实际,没有一点虚礼猫套的东西。以前是男人下井挖煤养活女人,现在正好颠倒了个,女人开始养活男人。赵渔鸣书记亲自撰文,在报纸上赞扬胭脂开发区妇女的创业精神。胭脂开发区的妇女创业基金会建得实在是好,她认为应该这个创业经验在全市推广。 女人事业的红火,让男人坐不住了。话说叶家现在唯一没有被公安局通缉或进监狱的叶宝川,他在金港那边混了那么多年,也没有混出个名堂,原来替叶老大叶宝磊经管的歌厅和别墅,早已经被没收了,没办法,他只好回到了胭脂镇。家境是每况愈下,所有的开销,完全靠母亲自己的那点退休金。她老人家除了整日以泪洗面、哀怨,“作孽”那两个字成了口头禅。叶宝川欠下200多万元的赌债,债主是时常找上门来讨要。连以前见自己像老鼠见猫的牛老鬼,也敢跟他呲牙瞪眼。世道的炎凉,他觉得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现在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早晨母亲说让他赶紧去凤凰岭县城去一趟,二哥家的房子要动迁,需要办手续。现在二哥叶宝权在监狱里服刑,他老婆早就走人了,可现在谁能帮忙呢?以前自己去小妹的名人俱乐部拿个百八十万的不在话下,现在不成了。昨天自己还去找了以前的兄弟陈三虎,可这个家伙真是个白眼狼,连见自己都不肯。矿山上的几台大货车被他贷款买了去,现在到广东、四川那边跑运输,拉南货,日子过的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叶宝川呢?还那人模狗样的。人生在世,就那么回事,胜者侯王败者寇。树倒猢狲散,那是没法子的事。叶宝川恨这个陈家兄弟,他几次去陈大虎和二虎那里,都吃了人家的闭门羹。这要在过去,他们谁敢?哎,应了老人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天不转人转啊。叶宝川关着房门一直在吸烟,家里安装了报警器,母亲看到墙上的红灯亮了,以为着火,一推门,发现叶宝川的屋子是烟雾缭绕。 “你少抽点行不行?出去琢磨琢磨,怎么赚钱,干点正经事……”母亲叱责说。 “好了,好了,我一会就去抢银行。”叶宝川不满地说。 “你们都想死掉吗?作孽啊……”母亲愤怒地骂着。 “好了,你老人家别生气,我会去搞到钱的,会把你的那些细软给赎回来的,马上送你去医院。”叶宝川不想再惹母亲生气,敞开窗户换气,然后又把母亲送回他的房间。 “哎……”叶宝川叹了口气,也真是的,为了二哥和小妹请律师,母亲几乎把所有的金银细软都变卖了,她老人家是身患绝症的人,不知能活多少日子,家境变化落差这么大,她老人家能挺到现在也算不易了。现在这样的状态,人没疯了,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自己不能就这么混下去,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搞钱。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前两天小妹的律师还来了一封信函,想帮忙疏通疏通、减刑,但打点的事情,那都需要钱啊。这几天上火,自己的口腔里边,因上火,石牙也掉了,口腔溃疡面积增大,连喝点汤,都杀得慌。白天,叶宝川不敢在家待着,讨债的人总来上门,即使回家,也得半夜里。 人不人,鬼不鬼,就这样混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败走麦城,喝凉水放屁都打脚后跟子。现在什么是爹,钱就是爹,爹是王八蛋。叶宝川做梦都在想怎么搞钱。冥思苦想,他终于想出了另一条搞钱的路子。宝龙哥在上沟不是有个酒楼吗?兴许从那里还真能搞出点钱来。一想到这,他浑身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刚才还昏昏欲睡的,现在眼睛却亮了起来。 “妈,我到上沟去一趟,晚上去县城,明天办二哥的事,好吗?”叶宝川对老母亲说。 “快去快回。”老母亲挥挥手说。叶宝川推出自己唯一属于自己的那辆摩托车,戴好了头盔,便上了路。好久没到上沟去了,上沟现在也挺繁华的。一些临建的趴趴房,已经全都拆除了,街道的墙壁粉刷的很干净。宝龙哥的那个小酒店现在还营业,叶宝川老远才看到宝龙哥的相好郭熹龄在招呼客人。到了跟前,才摘下自己的头盔。郭熹龄很快就认出叶宝川,她边说边把叶宝川让到一个小包间里:“今天怎么倒出空闲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宝川文绉绉地说。 “什么事?只要不是拿钱的事,怎么都好说。”郭熹龄笑着应对。还没等叶宝川开口,马上就开始封口。 “我今天就是为了钱而来的,而且是为了宝龙哥而来的。”叶宝川鼓足了勇气说。 “酒楼让叶宝龙的老婆卖给了陈三虎,我现在是给陈三虎打工,如果你有好营生,我今天就跟你去。”郭熹龄的话字字在板,没容叶宝川再说什么。 “以前,我叶家的人对你不薄吧,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救与不救,得有能力,我一个女人有什么本事?”郭熹龄说。 她妄自菲薄,看不起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的叶宝川,变的世故起来,男人都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别说一个女人。再说多了也只是费口舌,浪费细胞。 “那以前山上的库房,你总归有钥匙吧?”叶宝川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情来。“钥匙的确在我这里,那里的东西,差不多被叶宝龙的老婆折腾光了吧?你想去看,我给你拿钥匙去。”郭熹龄转身上楼,不一会儿就给叶宝川拿来一串钥匙。 山上的库房,是胭脂镇政府存放收缴各种罚没物品存放的秘密地点,以前叶宝川曾经在那里设过赌局,也在那里躲债藏身过。 “陈三虎连你也收编了?”叶宝川心气不顺地说。 “我一个女人,别人能肯赊给我一碗面,那都算不错了,何况人家不计前嫌,让我继续在这里经营,也就算够有面子的了……”说着,郭熹龄的眼圈一红,差一点落下泪。 “好了,等我有了好日子咱们再说。别跟别人说我来找过你,或者到山上库房去这件事,你的电话变了吗?”叶宝川叮嘱说。 “没有。有好事你能想起我?”郭熹龄喃喃地小声噘着嘴说。 “那你就等我的电话。”叶宝川说着,跨上摩托车,一摆手一溜烟地走了。原来自己和郭熹龄好过一段,那年,郭熹龄在省城的歌厅里跳艳舞,被公安局抓了起来。她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哭哭啼啼的,别人缴了罚款早就出来了,可郭熹龄没人来帮她。她家境实在是不好。哥哥因为打架,被判了刑,嫂嫂把双胞胎的侄子当街卖给了别人,父母亲大病双双住了院,到哪里去弄钱。父亲本来就是石灰石矿的老病号,现在是一病不起。后来是叶宝川通过李金山的关系,走了门路,不仅没拿保释金,连罚款也没交,郭熹龄就从看守所里出来。后来,叶宝颖在省城那边开酒吧,需要住店经理,叶宝川就把郭熹龄推荐去了。别说,郭熹龄干得不错,很得叶宝颖的赏识。中间因为叶宝川进了一批假酒,让郭熹龄背了黑锅。而叶宝川一走了之,跑到了金港那边躲了起来。没办法,郭熹龄只好去了牛老鬼的歌厅去唱歌。等叶宝川在金港那边站稳了脚跟,想去接郭熹龄去金港的时候,她已经被叶宝龙整回了胭脂镇。不过,叶宝川给过她不少的补偿,要不是叶宝龙从中插那么一杠子,郭熹龄正经可以成为叶家的人。现在好了,反正叶宝龙也进去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只要有了钱,她就可以跟自己走…… 摩托车向前俯冲的时候,叶宝川想起一件事情,两年前自己和几个兄弟想敲诈德自强,曾在山上的库房里存放了20公斤的炸药,不知还在不在,现在这个时候,也许能派上用途。想着,叶宝川再次加足了油,摩托车下坡没减速,拼命地往老牛背方向奔跑。20多分钟以后,叶宝川终于来到了山上的库房。那库房实际就是早年三家矿业在“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年代联合打的一处防空洞,外观不怎么样,里边装修的相当的豪华。这个时间没有人到这里,叶宝川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道隐秘的铁门,将摩托车熄火推了进去,又回头将自己反锁在里边,这才打开自己的打火机,去摸那二道门的锁头。在火苗闪亮的一刹那间,一群老鼠唧唧叫着四处逃窜,惊得叶宝川一身冷汗。里边凉飕飕的,他打开第儿道门的时候,里边有股少有味道。叶宝川试着向前摸着寻找电门,一步、两步、三步……终于摸到那个开关柜。在推上了电门的瞬间,里边刹时昏暗中有了光亮。叶宝川向前走了几步,便找到了设计独特的秘室进口。他没费劲地打开了秘室岩石装饰的房门。打开了电灯,环顾四周,里边的赌具还在,只是椅子被搞的乱七八糟的。显然已经进来过人,但翻动不大。想一想,当年在这里下注那是多么的快活。自己玩有乐趣,看别人玩也有乐趣,但实在太短暂了。不过还好,那些赌具还在,以后找机会,把那些东西带走,或者将其卖掉,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叶宝川又将最里边的仓房打开,里边除了一些铁柜、木箱子,再就是几张破铁床。那些炸药好像放在它的隔壁,对,应该是它的隔壁。那里是他与几个女人成就好事的地方,叶宝川很快打开房门,里边好象进过人,除了有女人的香水味,还有长久不排风的臭脚丫子味。叶宝川四处翻动了一会儿,很快找到那箱子炸药,对就是这个用防潮密封箱装的炸药。叶宝川坐在床铺边,像想起什么,起身打开排风扇,把那箱子炸药搬到隔壁的房间打开,炸药保存的很好,一点都没潮。叶宝川这才将炸药箱子重新藏匿起来,然后开始找自己以前存放在这里的钱箱子。那是一笔赌博时放贷周转金,差不多有个15万。藏在这里,只有宝磊大哥和宝龙哥知道,只要他们俩没动自己总算还能应付眼前的事情。叶宝川使劲地搬动着靠在墙边铁柜,掀掉那遮拦的木板,方型的通道口暴露了出来,再往里边走,暗道就直通镇政府。以前叶宝龙遇到上面检查,经常就从这里秘密地返回他的办公室。叶宝川下到里边,在那一角,用手摸了一下,那个手提式的钱箱子还在,往上提的时候,还挺费劲,显然周转金还在。叶宝川把钱箱子拿到暗道外,除去上面的灰尘。想一想密码,试探着几次,“咯噔”的一声,保险箱打开了。里边成捆的百元大票都在,大约有15万,这些钱够自己活动一阵子的。不管怎么样,先拿出5万,给老母亲看病,另外5万拿出来给律师,想办法让二哥或小妹先出来一个,好照顾自己的母亲,实在不行,就把这5万,给郭熹龄留下,让她来照顾自己的母亲……叶宝川慢慢地吸着烟,心里在想着自己的好事。你们把我们叶家的人都折腾屁了,从现在起,你们也别想过安稳了。叶宝川拿出5万元,放在自己的头盔里,然后重新收拾好秘室里的一切,又仔细地检查,慢慢地退了出来。这里是自己唯一可以支配的最后领地,一定要保护好。一切整理停当,叶宝川才推着摩托车,出了库房的铁门。没想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上只有摇曳的树,在“沙沙”地低吟。叶宝川的摩托车到了上沟的时候,他想起了郭熹龄。对,喊上她,让她给弄几个菜回家,喝点小酒,助兴快活快活。到了邮局门口,电话厅没人,叶宝川便拿出自己的电话本,查到了郭熹龄的电话。电话很快拨通了:“熹龄,我是宝川,整几个菜,我在邮局门口这边等你。” “十五分钟以后,行吗?”郭熹龄回答。 “ok。” 夜幕中,叶宝川担心别人认出自己,马上又带上了头盔。借淡黄色的灯光,叶宝川在看着挂在邮局楼上的大标语:热烈祝贺开发区妇女创业基金会成立! 胭脂镇不是过去的胭脂镇了,成立胭脂开发区后,原来宝龙哥的旧班底,基本被弃用了,新上来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神气,连开饭店的白瓶儿都成了“星”了,也当了什么头。 6月18日,开发区要成立妇女创业基金会,现在是筹备期,将来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有了炸药,就有了一切,那开发区哪一天发工资,我把他财务室的保险柜给炸了,趁乱把钱给抢了,不就得了吗?我让德自强他妈的韬光养晦,我让那个赵渔鸣的市委书记当不下去……干成这些事需要帮手,没有帮手,那肯定成就不了事业的。以前在省城,自己没少照顾郭熹龄,光为她争风吃醋打架,动刀子砍伤过三回人,连她爹住院做手术都是自己掏的腰包,这个情,她肯定能领。郭熹龄是一个最佳的人选,她曾经开过车,而且驾驶技术不错……叶宝川想着,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地计划计划。叶宝川还真挺耐心,准确地说,等郭熹龄足有20分钟。现在这个时间不能拉她去自己家,最好去小妹叶宝颖在开发新区那边给自己装修好的那套房子。主意拿顶定,叶宝川回头对已经坐上摩托车后坐的郭熹龄说:“坐稳当了,搂住我的腰。” 红色的摩托车一溜烟,很快地出了胭脂镇的老城子,上了快速路,也就三十多分钟,叶宝川和郭熹龄到了原来矿山机械设备厂原址开发的小区。叶宝川来这里一共三次,虽说以自己名义购置的三居室,但一直被大哥占用,里边所有的一切生活设施都装修的相当齐全。他让郭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