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这职业》 ☆、1突成庄婉仪(修) 曾经有人说,如果有人因为祖宗十八代缺德事做多了穿越成为后宫嫔妃,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不是主动去调/教皇帝的心,就是被动的被皇帝与后宫搞死。 庄络胭嘲笑说这话的人脑子有毛病,不过很快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发生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原因。 三月桃花艳,只这后宫之中,往往人比花娇。 皇后宫外,或美或娇或媚的妃嫔带着侍女逶迤而过,视线扫过跪在宫门外的女人时,皆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主子…”斜雨把眼神从跪着的女人身上移开,有些害怕的压低声音,仔细观察自家主子的表情。 庄婕妤淡淡瞥了连衣一眼,“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见斜雨站直了身体,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我这个妹妹心高气傲,今儿落了面子,总该学点东西才成。” 斜雨瞧见庄婕妤眼中的笑意,后背渗出几丝寒意,无论怎么说,庄婉仪也是主子的妹妹,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但总归都是庄氏一族,如今主子竟连这点情分也不念。 前儿庄婉仪也曾得宠过几日,只是得意忘形,失了宠又在凤驾前失了仪态,便落得如此下场,听闻昨儿才病倒过去,今日又被罚跪在皇后宫外,此次后庄婉仪在宫里只怕是废了。 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让庄络胭醒悟自己不是在做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后宫梦,而是莫名成为失宠的妃嫔。 先不说失宠与否,单说她只一个小的五品婉仪,在这女子比花多的后宫之中,随便一个位分高于她的,便能碾死她。一想到后宫中,既无身份又无圣宠女人有什么下场,庄络胭便叹了口气。 小心用宽大的宫袖揉了揉膝盖,庄络胭抬头看着宫门上挂着的牌匾,景央宫,也是后宫女人都想住进去的地方。 脑子里堆积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庄络胭觉得脑门有些发疼,低头掩去不自觉皱起的眉。拣来一辈子,总不能窝窝囊囊一直被人欺负着过日子。 不过,她祖宗十八辈儿究竟做什么事情了,让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后宫中刷皇帝boss的一员,而且显然是攻击与防御都不足的成员。 “我当跪着的是哪位娘娘,原来是庄婉仪,瞧这小脸白得,瞅得我都心疼了。” 庄络胭抬头,眼角扫到一抹天蓝的裙角,正是说话的人,这女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高昂,显然与身体的主人关系不好,而且对 她现在的下场十分的高兴,不过也可以判定这位不是聪明的主儿。但凡有些脑子的妃嫔也不会在皇后宫的大门外,明目张胆的的做出这等张狂的模样来。 “奴婢给马婕妤请安,”跪在庄络胭身边的一个宫女忙把头叩了下去,似是害怕慢了半分便引得马婕妤不满,另一个倒是不卑不亢,规规矩矩行礼后,又直直的跪着。 “见过马婕妤,”庄络胭很快想起,大女人能屈能伸,她觉得,选择埋头比选择掉头来得聪明。 记忆中,这位马婕妤进宫已经有几年了,刚进宫也受过圣宠。前些日子在她这个身体原主处吃了不少排头,而身体原主却失去了圣心,难怪她这般幸灾乐祸。 若说马婕妤这番行为太过没脑子,那么这身体原主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就叫没脑子,得了半分圣宠便做出十分猖狂来,难怪落得如此下场,倒也不算冤。 前世看过不少宫斗剧,这些后宫的女人,大多集才貌心计于一身,谁也不能小觑,这位庄婉仪不过是由原本的贵姬晋封为婉仪,便忘了自己是谁。她一病撒手而去,倒是让自己接了这个烂摊子。 上辈子她的工作便需要唱作俱佳,这辈子还要做这坑爹的活儿,可是到了这个地方,不去调/教皇帝,就是被皇帝调/教,这两条路哪个更苦逼一点? 膝盖处的麻痛感让她觉得,作为姐们活要精彩的活,死要轰轰烈烈的死,就算刷皇帝不成功,也比被后宫坑死得好。 从经济上来说,嫖了皇帝不用给嫖资不说,对方还反安排她的吃穿住行,玩赏游乐。她不用在开车时担心油价上涨,也不用在上班时担心遇到恶心的顾客,甚至不用起早贪黑的上班,做着不计流量的工作拿着定量的工资。 要不,她还是考虑着怎么调教皇帝?!就算成功率不高,至少在这种坑爹的地方有个远大的目标。人不怕境遇差,就怕没目标不是? 马婕妤见自己挑衅了半天,庄络胭也没有半分反应,心里原本的快意也化作了不满,“庄婉仪,怎么我这个婕妤不配得与你说话?!” “马婕妤恕罪,并不是妹妹胆敢如此,只皇后娘娘命我在此处跪着,我不敢半分懈怠,还请婕妤恕罪。”庄婉仪头埋得更低,不去看着马婕妤的脸色,就这点炮灰,比起她以前遇到的那些媒体记者杀伤力小上太多了。 想当初,她们公司奶制品出了问题,面对媒体拷问,她也能处理得漂漂亮亮,那些记者才是真正的牙尖嘴利。 不过,她穿越的原因…难不成就是公司产品质量有问题,自己作为公关部经理,在媒体前现了身,直面了客户们的怨气,所以自己死前样子凄惨,还穿越到这么坑爹的地方?所以她苦逼穿越的原因与祖宗八辈没关系,都是自己造的孽? 事实告诉地球人,生产伪劣产品的厂商都会得到报应的!! 不过…她是不是有点小冤枉?她只是个无辜公关经理而已。不过,她一个公关经理都这么惨,她家老板下辈子要变成什么才能以平怨气?!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果然是有道理的么? “你…”马婕妤见庄婉仪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很好,本宫原想着你是个不知足的人,不过见你今日还算知道规矩,便免了跪罚吧,”不知皇后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满身的贵气。 “嫔妾言行无状,幸得皇后教导,方才知不足之处,皇后娘娘仁慈,只罚嫔妾跪刑,嫔妾实在无颜。”庄络胭言毕,又行了一个大礼,才慢慢起身,待站直了,才觉得膝盖处酥麻难耐,几乎快失去知觉,面上却不能显露半点痛苦之色。不过,这文绉绉的话说着,还真是有些拗口。 只是人想要好好活着,就要学会适应环境,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是教科书上骗小孩子用的。 皇后见庄婉仪这般识趣,面上神色好看了一些,不过是个失去圣宠的婉仪,加上庄氏在朝上有些地位,她犯不着太抹庄家的面子,又落下大度的姿态,何乐不为。 如庄婉仪这般没甚大脑的女人,皇上至多不过尝个新鲜,很快便会忘在脑后,她也不需要赶尽杀绝,宫里多一个少一个这样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想到这,皇后冷冷看了马婕妤一眼,眼见马婕妤哆嗦了一下,才由身边伺候的宫女扶着自己回了宫。 直至看不到皇后身影,马婕妤才敢伸手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转眼看向一边的庄婉仪,发现对方脸上不喜不怒,不见半分狼狈,不甘的轻哼一声,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摇摇而去。 “主子,”庄络胭身边的宫女见马婕妤走开,忙伸手扶住她,眼中担忧之色不似作伪。 庄络胭看了她一眼,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个宫女叫云夕,是身体原主从府中带来的,庄府为庄络胭进宫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恐怕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庄络胭的心机并不适合进宫,以至于落得现今下场。 “回去 吧,”见皇后今日这个态度,暂时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整计划一番。 看过太多历史上后宫悲剧,庄络胭心中很明白,女人于帝王来说,不过是工具,喜爱时金屋藏之,厌弃时,弃如弊帚。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如果没有半分圣宠,连宫女太监尚且不如,又何谈悠哉日子可过? 现如今多活一世,何不活得自在些,若在历史上留下个宠妃奸妃的名头,也不枉走这一遭。 要说她现在有什么事情很最后悔,就是不应该担心工作不好找,不忍心辞了古羊奶制品公司的职位。现在落得要与一干女人宫斗的下场,这都是报应啊报应。 因庄氏在朝堂中的地位,尙舍间给庄络胭安排居住的桃玉阁位置还算不错,位置很好不说,外面还有一片桃林,如今正值三月初,桃花即将盛开,待花开之时,不知又会是何番景致。 庄络胭一回到桃玉阁,便到软椅上躺坐下,慵懒的靠着椅背,由着云夕替自己按揉膝盖,云夕的手艺很好,庄络胭缓缓的闭上眼睛。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庄络胭慢慢睁开眼,视线在屋内扫了一眼,“云夕,绿漪去哪了?” 云夕小心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无喜无怒的神色,心头微微一颤,“奴婢不知。” “罢了,如今我不过是个失宠的婉仪,待她回来,你便打发她去尚衣局做浣衣婢,桃玉阁太小,容不下她。”说完便不在开口。 云夕犹豫道:“主子,如今这个时候,若是撵了绿漪,其他宫的主子小主…” 庄络胭嗤笑一声,“左右也差不了现在去,我身边断断容不下这般奴才。” 眉梢被惊得一跳,云夕埋下头,再不敢多言,心里却有着微微战栗之感,在后宫沉浮后,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有时候,只有杀戮果决,才能在这后宫里好好活着。太过善良的人,在这后宫里,即使活着,也不过是生不如死。而做了多年公关工作的人,当然明白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也早不是天真善良的懵懂小姑娘。 到了午膳时分,膳食过了正午才被尚食局的人送来,菜色不怎么好,摸着也不太热乎了。庄络胭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膳食,伺候的人瞧不出是怒是悲。 待所有的菜摆好,统共也不过四样菜、一盅汤、一叠点心。汤已经凉了,点心瞧着也不像是刚出炉的。净手后吃了一块青笋丝,虽说不太鲜,味道还算尚可。前生工 作太忙时,快餐方便面吃得不少,这种东西她倒能接受。 见主子并没有尚食局送来的东西动怒,屋内的宫女太监松了一口气。 庄络胭用完饭后,绿漪总算回了桃玉阁,庄络胭端着茶盅,也不瞧她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直至半柱香后,才叹息一声,“我素来就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主儿,今日你绿漪虽说擅离职守,但是念在我们主仆一场,你便去尚衣局吧,至于去做什么,由云夕去跟尚宫局的人说,左右不会缺了你的差事。” “主子!”绿漪没有想到庄婉仪在这个关头还敢做出这等举动来,只当她气得狠了,便磕起头来,一个劲儿的告饶,“求主子开恩,求主子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福宝,堵上她的嘴,我今儿身子乏了,不爱听这些个。”庄络胭站起身,决定享受宫妃们每日可以午睡的待遇。 从能睡饱觉这个福利来看,做宫妃倒比她前生做公关部经理来得好。 这算是穿越杯具身份的一点福利补偿么? 在前生那个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畜生使的社会,睡午觉那就是一个传说,有人伺候吃饭睡觉更是白日做梦。 所以,庄络胭很知足,因为她相信,她的老板下辈子一定会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毕竟那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有比较才有效果,有效果才能心理平衡,。更何况她的父母已经过世,即便她离开了,也不会有人伤心欲绝,这已经算是命运的补偿,所以她认命。 当然,偶尔遇到皇帝来一发,缓解一下某种需要,连带着提高身份,就更好了。 春天如此美妙,不睡午觉不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日子,宜开文。 此章绝对没有诅咒某种产品绝对没有含沙射影,要是你觉得含沙射影了、指桑骂槐了,请相信我,一定是你想多了,看我单纯的大眼(⊙o⊙) 唔,被女主穿越成嫔妃,明知皇帝有很多嫔妃,还忍不住爱上皇帝然后各种心碎悲伤的情节刺激了,所以想写个没心没肺的女主试试看。 只能说努力吧,毕竟我的智商限制了我这不高的水平嗷t-t 因为是架空文,所以嫔妃的等级是各个朝代杂合整理了一下,贴一下文里设定的嫔妃等级: 正一品:皇贵妃 从一品:贵妃 侧一品:妃 正二品:昭仪,昭容 从二品:淑仪、淑媛、淑容 侧二品:贤仪、贤媛、贤容 正三品:修仪、修媛、修容 从三品:充仪、充媛、充容 侧三品:贵嫔(四名) 正四品:淑嫔、德嫔、贤嫔 从四品:嫔 侧四品:婕妤 正五品:容华 从五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顺仪 侧五品:贵姬、淑姬、德姬、贤姬 正六品:良仪、良媛、良娣 从六品:小仪、小媛、小娣 侧六品:祥姬、惠姬、静姬、涟姬、丽姬、温姬、柔姬、安姬、庄姬、容姬、宁姬、宸姬、宜姬、 正七品:贵人 从七品:才人、丽人 侧七品:常在、 正八品:选侍 从八品:御女、采女、淑女、黛女 侧八品:小主、秀女 末九品:更衣 ☆、2皇帝口味有问题! “你是说现在比较受宠的是淑贵妃,柔妃还有嫣贵嫔?”庄络胭吃饱睡好,把自己跟前伺候的几个奴才摸清后,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奋发向上起来。 “回主子,是的这样的。其次便是宁妃、徐昭容、叶淑仪三人,三位娘娘在皇上那也是极有脸面的,还有贤妃与媛妃,皇上还是太子时,便在身边伺候了,也是与其他嫔妃不同的。近来皇上也宠爱过庄婕妤…还有白容华与金良仪。”云夕见庄婉仪听到庄婕妤时,半点情绪也无,心知主子确实比往日沉得住气,也放下心来,他们桃玉阁日后总算还有些盼头。 其实论姿色,自家主子在后宫之中,也算是极出挑的,肤白柔嫩,青丝如墨眉如黛,若不是这般,以主子之前的性子,又怎能引得皇上垂怜,只可惜往日的性子浪费了这等容貌。 淑贵妃与嫣贵嫔美艳且都擅舞,柔妃擅曲,宁妃擅画,徐昭容擅诗词,叶淑仪气质不凡,就连白容华与金良仪也是温柔似水的可人儿,可见这后宫之中的妃嫔何等能耐。任一人放在前生之地,也是众男士追求的对象,只可惜生错了地方。 就连最近受过两次圣宠的庄婕妤,她这身体的异母亲姐姐,也是个体态标志的美人儿,也难怪身体原主被宠幸几次后便被帝王忘在脑后。 对于拥有美人无数的帝王来说,光有美貌是不能巩固圣宠的,因为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貌。 至于最受宠的淑贵妃与嫣贵嫔都擅舞…庄络胭有些邪恶的想,擅舞之人大多身娇腰软,帝王某方面大概很是满足。因为不管外在条件再多,对于男人来说,某个方面约莫才是最重要的。 庄络胭如今不过个五品婉仪,所以分到身边伺候的只有三名宫女,三名太监,加之又剔除几个不够忠心的,现在身边的只剩下宫女云夕、听竹,太监福宝,幸而桃玉阁并没有什么要事准备,现下这般也算清净。 “现如今我身边只你三人,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日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得青云,必不让尔等陷淤泥。”庄络胭当然不相信这个世间有永远不变的心,但是只要现今一刻这些人的心是忠诚的便够了,而她也不会吝惜这些好话。 “奴才誓死追随主子。”三人在庄络胭面前跪下,心里也盼着桃玉阁有攀上青云一日。做主子的得宠了,做奴才的在后宫里才能直起腰杆来,做奴才的不就是盼着这些么? 人想要好好活着,就要学会适应环境,所以无论是跪给别人,还是别人跪自己,庄络 胭也能淡定承受,好女人能屈能伸,今天给别人跪,等着明天别人给自己跪。 有了美貌并不代表可以得到恩宠,可是若没有美貌,要得到恩宠便难上加难。在这后宫之中,美貌不是唯一条件,但却是必备条件。 男人都是好色的,无关他是帝王还是凡夫俗子,也无关他是明君又或者昏君。 庄络胭很庆幸自己这个身体有个很好的皮囊,前生她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但与这具身体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 可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除了有漂亮的容貌外,还要有柔滑娇嫩的肌肤,让男人动心的仪态,但又不可显得过分做作,过之是矫情,欠之便不够大气,身体的原主除了容貌外,还欠缺一些东西,所以她很快失宠了。 后宫永远不缺得宠的女人,也不会缺失宠的女人,所以半月过后,原本爱取笑庄婉仪的嫔妃们也渐渐失去了兴致,甚至习惯了她不出现在热闹的场合,渐渐的,庄婉仪这个称号也慢慢消失在妃嫔口中。 “主子,外面桃花正艳,可要出去瞧瞧?”虽已经是春天,但是今年的三月仍旧春寒料峭,听竹拿来九成新的披风替庄络胭披上。 庄络胭偏头看向窗外,拢了拢披风,把手递给听竹,“也好,左右这些时日在屋子里待着也无趣。” 桃玉阁正门左边便是一片桃林,因庄婉仪失宠,倒甚少有妃嫔到这边来,庄络胭行至一片粉色中,想要张嘴附庸风雅的吟上两句诗词,方才懊悔自己没有好好品读《唐诗宋词三百首》,想来想去也就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只是她看桃花兴致正好,吟这么句叹息怅惘的诗句,实在不合适,最后只能摇头作罢,顺手折了枝桃花别在鬓间,前生不敢做这种矫情的事情,今天总算是圆了她少女时代的一点公主梦。 “主子,这桃花您佩着,竟把花显得更娇嫩了,”听竹见庄络胭兴致好,便上前凑趣说话。 “快别这般宽慰我了,这桃花娇艳又岂是我这等俗女子可比的,不过沾了桃花的光,陡添几分娇色罢了,”她看着满园娇艳的桃花,忽然想起一位师姐说过的话,做女人别做桃花,虽然美艳一时,但待枯萎时,不会惹人半分垂怜。 这位师姐是个文艺青年,按庄络胭的想法来说,女人只要不把一生的希望系在一个男人的情爱上,像什么花都成,左右不过一个自在。 “若说这桃花最大的好处,便是酷暑结成果子时,香 甜可口实在美味,”说到这,庄络胭带了些期望的意味看着这些桃树,不沾化学药品的水果,都是珍惜品种。 “主子若是喜欢,等桃熟了,我们便多采摘些来,做成桃干可好?”听竹小心扶着庄络胭,省得狼狈摔倒。 “这便不必了,我喜欢吃桃也不过是喜欢它的那份鲜嫩,若是做成了干,还有什么滋味,”庄络胭摇了摇头,提起裙摆伸手撩开一支桃花。 她今日穿着雪色撒桃花裙,虽说与当下景致十分相配,不过行动却有些不便,时有桃花落到她颈项,痒着有些难受。 古代女子宫装于现代人眼中,皆是精品,唯一不足的便是,行动不便了吧,但是女人往往是会为了美丽战胜一切苦难,庄络胭正在努力向这个目标发展。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找到桃林中的石桌,还未来得及坐下,只见一阵风吹来,桃花雨纷扬而下,若是有人瞧着可能会赞一句花美人更美,庄络胭此刻捂住眼睛差点没有揉红眼睛,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在花瓣雨中嫣然一笑是何等美轮美奂,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是尘土掉进眼睛里的狼狈。 “听竹,扶我回去,”揉了几下,眼睛是越揉越难受,她最后决定回去用半干的绢子擦一擦。 伸出的手老半天没有被扶住,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听竹?”见听竹没有应声,她睁开没有落尘的眼睛,只一眼便跪了下去。 “嫔妾叩见皇上,”什么在某种场合下惊艳登场,什么靠一首诗赢得皇帝青睐,这下子全泡汤了。现在一幅脸皱成褶子模样,能美到哪里去,能仪态万千到哪里去? “起身,”成宣帝年不至三十,外在内在都比较符合言情小说男主的要求,唯一缺的大概就是言情男主能够为女主角又死又活的痴情。 “你是…”大约是皇帝身边的解语花太多,又或者庄络胭换了内芯儿让这位帝王一时间没认出来,不管什么样的原因,庄络胭心里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位曾经得宠几次的庄婉仪,早已经被成宣帝忘在了脑门子后。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成宣帝还有个符合言情男主的名字,封瑾。 如此硬件软件齐备,也难怪引得后宫一干女子争奇斗艳。且不说帝王的地位在当下这个时代的尊崇,只说这些自小养在深闺中的女子见到这般才貌的男子,又岂能不动心。 争风吃醋也好,争权斗利也罢,笑到最后的却没有几个,而帝王却可以风光一生,拥有无数女人的一生。 所以,这样的男人就算貌比潘安,才高八斗,也不值得动心。 “回皇上,嫔妾是桃玉阁婉仪庄氏,”庄络胭想露出一个笑来,只是眼里实在难受,反倒流出眼泪,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成宣帝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谁,原来是庄婕妤的妹妹,原本瞧着也算是个尤物,只可惜宠幸两次后便觉得乏味可陈,便不再临幸,今日瞧着,似乎也没有那般索然无味。 “扶着你家主子回去,好好伺候着,”成宣帝伸手拭去洛胭脸颊的泪印,语气平和,并不见厌恶之意。 洛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自己雄心壮志还未开始远航,便被拍死在沙滩之上。 不过这个皇帝的大脑真的没有问题么,好歹是一个多月前才临幸过的人,怎么忘得这般快? 当天中午,正值庄络胭吃得半冷的膳食时,乾正宫的赏赐却下来了。 赏赐的物品并不多,只是两只琉璃桃花钗与两匹点桃花样的宫绸。 把玩着一直琉璃钗,做工非常的精细,在当下也算是极为精贵的东西,只是见惯水晶玻璃的庄络胭倒也没有什么兴奋的心思,只是有些疑惑,难道自己上午那番狼狈的模样还让皇帝另眼相待? 看来这皇帝的口味有些问题啊。 ☆、3品尝皇帝 后宫里几乎没有谁相信庄婉仪能爬起来,虽说她有几分美貌,但是那样的草包性子,能得多久宠爱?哪知竟传出皇上赏赐她的消息,让一干女人心情有些复杂。 “皇上竟把那对琉璃钗赐给了庄婉仪,”皇后捻着手中的佛珠,神色淡淡道,“看来这庄婉仪还有些手段,本宫倒是小瞧了她去。罢了,和玉,去把本宫上月得的缎子送去桃玉阁。” “是,”和玉小心退了出去,直至转身也没有见皇后的脸色有半分变化。 桃玉阁里此时比往日热闹不少,尚宫局的人把往日该添置的东西都一股儿送来了,全然记不得前几日做的那等子事,庄络胭也当做不记得,只让这些人放下东西,也没摆出猖狂的模样,但就是因为这番态度,让这些太监们更加的不安。 若是被发作一顿,这事儿便揭过去了,可是如今这位再度得了圣上青眼的庄婉仪竟然一点反应也无,可见其心计不同于往日,可是宫里越是这样的主儿,越不能得罪,因为有时候看起来越温柔的女人就越心狠手辣。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和玉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听闻你身子大安,便赏了好几匹宫缎下来,”云夕周知庄络胭身边,“还有淑贵妃、宁妃、徐昭容、嫣贵嫔都都送了东西来。” “都收下吧,怎么谢你们心头也该有数”庄络胭倒不认为这些女人是来拉拢自己,更多的恐怕是一种示威,在提醒她不过是得了皇上赏赐,在她们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个随意打发的小婉仪,任谁给自己的东西,也能用上赏赐二字。 “是,”云夕退下,向候在一边的福宝打了一个眼色,两人便把这些东西直接入库登记,倒也没有不知趣的把东西呈到庄络胭跟前。 乾正宫,封瑾午膳后看了些折子,内侍太监端来后宫诸嫔妃的牙牌,牙牌有银有铜有木,足见身份有别,竟是连牌子的材质也是不同的。 本无心翻牌,封瑾一个去字未出口,突然想起晌午下朝后桃林之遇,庄婉仪那狼狈的一面,竟让他觉出几分自然与娇憨来,这一眼倒让他觉得比美人倾城一笑来得舒心。 挑起盘中木制牙牌看了一眼,缓缓扣下,“今晚桃玉阁掌灯。” “是,”内侍太监看了眼牌子,只见这木制牙牌上刻写着“桃玉阁庄氏婉仪络胭”,暗自想道,只怕桃玉阁又要风光几日了。 庄络胭接到内侍监的太监掌灯的传旨,实属有些意外,不过倒也不排斥与皇帝来一发。眼见伺候自己 的宫女太监皆面露欣喜,手忙脚乱的要准备这样那样,她叹息一声,可见失宠对于宫妃来说,有多可怕。 沐浴更衣焚香,在听竹与云夕开始上妆时,庄络胭终于开口了,“你们放着由我自己来。” 任哪个男人正在激动之时,突然尝到胭脂味儿不会败些兴致。更何况这些制作工序复杂的铅粉虽说会把肌肤映衬得更加白皙,但是顶着这种化妆品过一夜实在是女人容貌的大敌,这个身体肌肤非常好,只浅扑一层素粉便好。 柳叶眉在烛火下,会陡添两份婉约,更易引起男性的怜惜之意,再在额际描上一朵粉色桃花,也算是应了上午的景儿,想必能让这个皇帝暗爽一下。 所谓人是木桩,三分美发三分衣裳四分容妆,这要穿的衣服太艳则魅,太漏则俗,至少不能让皇帝一眼看着就觉得你迫不及待想爬上床,所以月色的束腰广袖襦裙在夜色中,便显得有几分出尘味道。 以帝王的心态来看,没准越是这样的感觉,他越有一种征服的欲望,但凡心怀霸业的男人多少有些这种毛病。 挥退听竹与云夕往自己头上堆发饰还有往身上配饰品的举动,庄络胭抚着这一头柔顺的青丝,让听竹挽作飞仙发,配上成宣帝赐的琉璃钗,竟说不出的合适。 听竹与云夕瞧着主子这一番改变,震惊于她无一不是的算计,又喜其有这等手段,望着已经开始暗下的天际,两人七上八下的等着黑夜来临。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御驾行过,带起多少女人的希望,又有多少女人在这一夜又一夜中红颜未老恩先断? 可是即使这般,又有几个女人真的不在意宫中的繁华,每一个都希望自己是笑到最后的那样,却不知自己命运正如水中浮萍,扎不到根。 成宣帝是明君,所以庄婉仪这般姿色的女子虽说让他惊艳半刻,但还不足以让他放下政事提前到桃玉阁,所以当他处理完政事起身前往桃玉阁时,戌时已经过了。 太监抬着御撵走在青石路上,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当他闻到清淡的桃花香时,便知离桃玉阁已经极近了。掀开面前的帘子,只瞧着不大的桃玉阁门前的灯笼高挂着。夜色中,身着月色束腰襦裙的女子提着六角琉璃宫灯安静站在门前,发间的琉璃钗在烛光下映衬出莹莹光彩。让人一眼望去,竟忧心夜风是不是会让她受凉,忍不得把其护在怀中。 封瑾眉梢微动,御撵停下,他看着女子盈盈一拜,走出撵伸手执起那双柔 荑,“爱妃不必如此多礼。”然后一伸手,把人裹进自己披风中。 帝王的手保养的很好,或许是因为习过骑射,手掌有一层薄薄的茧,庄络胭垂下眼睑,任由皇帝搂着自己往内室走。琉璃灯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身后的影子也随着颤抖。 把琉璃灯挂在雕花梨木架上,见皇帝正在看自己白日里无聊时描的可爱小胖猪,便端了一杯热的花茶到皇帝身边,“皇上,夜里寒喝杯茶暖暖身子。” “爱妃的这画…”成宣帝想说这画有些不伦不类,与擅画的宁妃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不过见其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轻笑道,“倒也几分别致。” “皇上这话当真,妾都练了好些时日,今儿他们还说妾这画有进步,”说完,面上的喜色一览无余。 封瑾接过茶盏,瞧着庄络胭高兴的样子,心下想果真是刚入宫不久的女子,这一颦一笑还留着少女的娇憨,不过这身风姿倒也不俗,想来自有一番滋味才是。 放下茶盏,把那略显冰凉手握住,“夜色晚了,还是早些安置才是。”低头便见刚才还笑得娇憨的少女面上染上红霞,娇艳异常,让人瞧着便大有食欲。 脱钗去衣香帐暖,鸳鸯相抱恨夜短。对于男人来说,再漂亮的女人在床上如一条死鱼般,也会去了兴致。 庄络胭本着好好享受的态心思,倒是与皇帝好生翻了一场红被,事后两人对这次的运动都非常的满足。 封瑾把人揽如怀中,手下的肌肤柔嫩异常,让他忍不住移开手,这庄婉仪滋味果然不俗,行事时差点让他把持不住早早去了,实在是妙不可言,让他胃口大开。 想到这,手不禁渐渐往下,想要再尝其美味。 “皇上,妾…实在没力气了,”娇娇弱弱的声音当然不能让封瑾停下动作,反倒是兽性大发,便又是一番激荡。 庄络胭抱着皇帝的脖颈,享受着皇帝的伺候,眯着眼睛舒服的想,果然都喜欢女人夸其勇猛,不过这皇帝的技术确实不错,让她很满意。 房外的太监宫女皆埋头凝声,仿佛听不到房中的动静一般,身为太监总领的高德忠示意小太监准备沐浴之物,抬头看了眼显得有些冷清的桃玉阁,如果没有意外,这桃玉阁只怕要热闹些许日子了。 封瑾看了眼已经在怀中昏睡过去的女子,心情甚好的把人抱起来到外间准备好的浴桶里,瞧着那雪白肌肤上留下的红印,勾了勾唇。 “皇上,腰酸,”浴桶中的人慵懒的动了动身子,把宽大的手掌往自己腰间拉,迷迷糊糊的样子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是御前失仪。 封瑾微微一愣,随即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被女人要求按腰,也算作是新奇的体验不是。 皇帝按摩的技术其实不太好,不过胜在精神上的爽,让皇帝伺候按摩,太能满足作为女人的虚荣心了,庄络胭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水的温度刚刚好,又运动了一番,庄络胭打了个哈欠,当真睡了过去。 时近卯时,封瑾由高德忠伺候着更衣,这原本是该由侍寝的妃嫔来做,但是高德忠见庄婉仪睡得很香,全然没有半点醒来的样子,瞧着皇上轻手轻脚的模样似乎也不想吵醒庄婉仪,他便小心上前伺候穿衣去。 走出房门,封瑾发现只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在外面候着,不由得挑眉道:“你们都是伺候庄婉仪的,其他奴才呢?” “回皇上,庄婉仪面前只有我们奴才三人。”福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 闻言封瑾眉头挑得更高,转身对高德忠道,“你去叫殿中省(1)安排几个得用的奴才到桃玉阁,好好一个主子只三个奴才伺候成什么样子?” “是,皇上。”高德忠低下头,看着脚上的团福缎子鞋,似乎早已经习惯那个妃嫔得宠,哪个妃嫔是从。 待圣驾离开,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的庄络胭睁开眼睛,柔媚的勾起唇角。 男人果真这般模样,即使再了不起的男人,骨子里也有被m的倾向。 作者有话要说:(1)这里殿中省与清朝的内务府的性质差不多。 ps:关于翻绿头牌的制度貌似是由清朝的规矩,不过这里咱们不能写让皇帝骑着牛车马车或者养车随便走,在哪停下就宠幸那个女人吧,于是就用翻牌子表示去哪个女人那里。 古代有鱼符、龟符、龙符等各种牌子代表身份,这里牙牌借用明朝的“身份证明”,身份越高牙牌的材质越好,哈哈这些小玩意儿不用太在意,最主要的是偶觉得绿头牌这个名字总让我想到绿帽子,咳咳咳~ ☆、4嫔妃众相 按照宫里的规矩,妃嫔被皇上宠信后,第二日一早需要向皇后请安。自然也有皇帝心疼美人儿,免了请安礼的。 庄络胭在昨晚迷迷糊糊间,虽然听到成宣帝说过早上免了她的请安礼,但是她不是原来的庄络胭,知道在这后宫里恃宠而骄最后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没有妲己的本事,还是不要得妲己的病才是,更何况一代妖妃妲己最后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按着婉仪的品级打扮一番,不过于艳丽,也不可以来个素雅的低调,在这后宫里过分低调便是刻意的高调,反倒碍某些人的眼。 皇后住景央宫,也是建朝以来皇后的住处。皇后年长皇帝一岁,并不得皇上宠爱,但是皇帝对皇后还算敬重,所以皇后在后宫的地位还算稳固,只可惜皇后只产下一女,两岁时便早夭了,以至于让后宫几位受宠的妃嫔分了些风头去。 后宫中失宠比复宠来得容易,所以当众位妃嫔看着庄婉仪来给皇后请安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只是个空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又有何手段复宠。 “嫔妾拜见皇后,皇后万安,”庄婉仪来的时间不早不晚,也算是规矩。行过大礼,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上前扶起她,全然忘记不久前才冷颜待过。 “刚才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还来告诉本宫免了你今儿的请安,你竟是来了,快些坐下吧,”皇后的容貌在众位嫔妃中虽然算不上上乘,但是通身的大气却足以彰显帝后威仪,这笑起来时也端得贤容大度。 “皇上与皇后体恤,是嫔妾之幸,只是嫔妾几日不曾给皇后请安,心中愧疚,方才今日扰了您,还请皇后娘娘别嫌弃才是,”庄络胭心里冷笑,什么不让自己请安,这话怎么不在自己行大礼前说,不过是挣得一个贤德大度的名头而已,这皇后当着,也当真无趣至极。 “你能这般,本宫心中十分熨帖,”说着,又叫人赏赐了一些东西给庄络胭,引得一些位分低的妃嫔羡慕嫉妒不已。 屋内的女人们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听到太监传报的声音:“淑贵妃到,苏修仪到。” 庄络胭站起身,看着两个美貌女子步调曼妙的走进来,走在前方的是一个着粉色宫装襦裙的绝色女人,看年纪不过二十余许,尽管她身姿如柳,但是仍能看出她眉眼间的傲气与贵气,不难看出是个极受宠的妃嫔。 落后她一步的女子容貌也十分不俗,但是气度稍缺一分,两人眉眼有些相似之处,看此人似乎对走在她前方的女子有些敬畏。 “臣妾见过皇后,”淑贵妃盈盈一拜,不过这么一个动作,也做得优雅至极,让庄络胭心里暗叹,也难怪如此受宠,她若是男人,也会忍不住对这种尤物多宠上几分。 又是一番请安叩拜后,又听太监来报嫣贵嫔到了。 从昭仪以下,几乎所有的妃嫔都没有封号,不过以姓氏做称呼,只有这嫣贵嫔薛珍瑶得“嫣”字做封号,据说当初她与皇帝在梅林初遇,嫣然一笑让皇上大为惊艳,不久后便由小小的丽人升为容华,最后又由容华直接册封为嫣贵嫔,可见皇上对其的宠爱。 进门的女人比淑贵妃艳丽两分,举手投足间无处不透着一股柔媚,她进门先是看了屋里众妃嫔一眼,才上前给皇后请安。 皇后待她的态度与淑贵妃无异,倒是让庄络胭看不出皇后对这两个宠妃有何想法,不过她在想,若不是嫣贵嫔出身稍微差了些,只怕现在就不仅仅是个侧三品贵嫔了。 “今儿皇后娘娘这里好生热闹,这莫不是好些日子不见的庄妹妹?”嫣贵嫔眼睛非常漂亮,视线落到庄络胭身上时,笑容格外柔媚,却让庄络胭察觉出两分凉意。 “回姐姐,正是嫔妾。”庄络胭起身行了一个屈膝礼,面上勾起一丝笑意。 “前儿听闻你病了,我也不曾得空看你,现在可是大好了,”嫣贵嫔笑意盈盈的看向淑贵妃,“贵妃姐姐瞧瞧婉仪妹妹这小脸,瞧着竟是瘦了许多。” “婉仪妹妹却是瘦了几分,虽说已经大安,还是好好将养才是,”淑贵妃细细看了庄络胭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声音也如春风般柔和,“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到皇后或是我们几位姐姐这里说一声便是,万不可苛责了自己。” “嫔妾谢过各位姐姐,并不曾缺些什么,倒是让姐姐们担心了。”庄络胭坐回椅子上后想,这些女人若真的当自己是妹妹,又何苦一句句叫着“婉仪妹妹”,不过是提醒自己位分低微,别因得次宠爱便猖狂罢了。 “你们这般和睦本宫也放心了,早先康安宫已经传旨,免了今日的请安,各位妹妹若是无事,便回了吧。”皇后看着一屋子各式各样的明媚娇艳女子,摆了摆手。 既然皇后这般说了,众位嫔妃自然不会厚颜留下,齐齐退出景央宫后,才露出了半分真性子。 老实又无希望得宠的嫔妃退出景央宫后,便安安静静的离开了,留下的便是各有心思的女人。 “庄婉仪复宠,想来庄婕妤最为 高兴,我说的可对?”马婕妤声音不高不低,但是足够在场几人都听清楚。谁都知道庄婕妤比庄婉仪早入宫两年,而且庄婉仪是庄家嫡女,庄婕妤不过是侍妾生的女儿。自庄婉仪进宫后,对这个姐姐并不恭敬,如今马婕妤故意说这种话,不过是让两姐妹都不痛快而已。 庄婕妤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还有爬起来一天,虽然她恨不得这个妹妹一遭被打入泥潭永远爬不起来,但是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情,也用不着这个父亲只是个小知县的马婕妤来挑唆,她闻言冷笑看向马婕妤,“妹妹能伺候皇上开心,马婕妤难道不高兴?” 马婕妤脸色一变,随即冷哼道:“你们倒是姐妹情深。” 姐妹情深来形容庄氏姐妹,不过是个讽刺而已,庄络胭也知道庄婕妤对自己无甚好感。当然,任谁面对一个除了容貌什么皆不如自己,处处与自己作对,并且刁蛮任性的嫡出妹妹会有亲近之意。 庄婕妤面色有些不好看,不再接马婕妤的话头。 庄络胭转头看着马婕妤,似笑非笑道:“马姐姐进宫多年,与我们诸位姐妹哪个不是姐妹情深呢?!” “你!”马婕妤面沉如水,她如今年岁不小,进宫的资历也算早,可是熬到现在也只是一个侧四品的婕妤,与眼前这些娇艳如花的女人比起来,她已经失了那份娇嫩。 “我们说话,哪有你小小婉仪插话的份儿,”马婕妤眼神一冷,“来人,给我掌嘴。” “主子…”马婕妤身边的宫女露出为难之色,身子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动。 “妹妹失仪,还望姐姐恕罪,原因着姐姐说我们姐妹情深,我才敢接话头的,并不知姐姐并没有这等意思。”庄络胭盈盈一拜,看着马婕妤面色更加难堪,嘴角的笑意不增不减。 “好些日子不见,这庄婉仪的嘴倒是厉害许多,”蒋贤嫔远远看着这场戏,低声向身边的汪嫔道:“也不知手段有没有长进。” 汪嫔瞟了一眼马婕妤难堪的脸色,“庄婉仪手段有没有长进我是不知,不过这马婕妤在宫里时日不短,脑子却退步了。” 他们三人是同日入宫的,蒋贤嫔多少是个正四品,她也是从四品,只马婕妤一个侧四品,想着三年前马婕妤得宠时的风光,她嘴角露出一丝讽笑。 马婕妤自然不能让身边奴才掌庄络胭的嘴,别说这是景央宫外,就说是别的地儿,一个婕妤叫奴才掌捆刚刚受过君恩的婉仪,那也是嫉妒无德,自己给自 己找麻烦。 马婕妤虽然愚笨了些,但还不至于没有脑子,她很快冷静下来,阴狠的看了庄络胭一眼,转身带着宫女离开了。 瞅热闹的妃嫔三三两两离开,不过一会子的时间,也只剩下庄婕妤与庄络胭两人。 “妹妹生病时,甚为想念姐姐,”庄络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庄婕妤,当初身体原主让皇后不满,这里面恐怕也有这庄婕妤一份功劳。 庄婕妤迎视着庄络胭的双眼,这双眼睛很漂亮,漂亮得让她觉得碍眼,嗤笑一声,她扶着宫女斜雨的手,冷笑道:“妹妹又何必如此。”她比这妹妹早进宫两年,只因为是庶出,熬了这些年也不过是小小婕妤,而她骄纵的妹妹不过因着嫡女身份,进宫便晋封侧五品贵姬,得宠一夜后又晋位为从五品婉仪,她至今也不过是个侧四品婕妤。 不甘心也好,恨也罢,她恨不得这个妹妹失宠进冷宫,甚至希望这个妹妹就这么无声无声在后宫中消失。可是庄络胭明明已经失宠,明明已经让皇后不喜,为什么一夜之间又再度得宠,连皇后待她的态度也变了? 就因为她比自己多几分姿色,就因为她是嫡出?! 庄络胭看出庄婕妤眼中的恨意,垂下眼睑,伸出手由云夕扶着,“妹妹今日有些倦怠,便先行一步了。” 看着庄络胭主仆一行人离去,庄婕妤阴沉道:“桃玉阁那边有什么消息?” “主子,听说…”斜雨小声道:“今早太监总管高德忠亲自去殿中省挑了六个得用奴才到桃玉阁,听说是皇上担心桃玉阁奴才太少,委屈了庄婉仪。” “委屈?!”庄婕妤冷笑,“哪个婉仪不是那么些个奴才,偏就她委屈了。”此言一出,她便惊觉不妥,勉强压下心中不甘,转身往自己居处行去。 “主子,大小姐她…” “云夕,她不是大小姐是庄婕妤,你不要忘了,”庄络胭轻笑,这后宫中哪来什么姐妹? “皇上,今儿可要翻牌子?”高德忠带领内侍监的太监进来,见皇帝正在埋头批奏折,便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封瑾手中的朱砂御笔一顿,扫了一眼托盘中的牌子,手伸向一枚玉制牙牌,上书写“安清宫淑贵妃苏氏蕊紫。”指尖刚触及玉牙牌的冰凉,突然顿住转而翻过一枚木制牙牌。 高德忠看了眼那个牙牌,见皇上又埋头批起折子,带着内侍监的太监退了出去。 “传皇上口谕,桃玉阁今 夜掌灯。” ☆、5晋封 皇帝再次翻她的牌子,庄络胭并不怎么意外,好歹自己也花了一番精力,如果这个皇帝与自己玩了一晚上就忘在脑后,就说明自己在这后宫里别想再出头了。 成宣帝来得比昨晚早了近一个时辰,身上穿着一件金丝盘龙软绸袍,头发用双龙吐珠金冠束着,瞧着倒是人模狗样十足。 庄络胭没有再穿昨夜哪种束腰襦裙,反倒穿了宽松的纱裙,长长的裙摆拖拽到地上,多了几分飘逸与出尘。 “听闻你今日去景央宫请安了?”封瑾坐在软椅上,手里的茶水冒着一缕热气。 “皇上心疼妾,妾很高兴,只是皇后向来待姐妹仁厚,妾又怎能不去请安,”庄络胭说到此处,歉然一笑,“早些时日进宫不知事,曾也失仪于皇后娘娘,幸而皇后不怪罪,只我现今想来,心中仍是有愧的。” “你能知错不骄,很是不错,”封瑾抬头看了眼庄络胭,见她青丝披肩,实在是勾人,伸手把人揽至膝上,手触及这头青丝,只觉丝丝柔滑,十分舒适,“爱妃尚年幼,已经知此,朕心甚慰。” “皇上你高兴嫔妾便高兴了,”坐在帝王膝盖上的女子并无不适,反倒平常女子依赖自己丈夫般的勾住封瑾的脖颈,抬起头睁着那漂亮的双眼,眼中的喜悦显而易见,“以后嫔妾会更加注意的。” 封瑾瞧着这双眼睛,心中微微一动,但也只是片刻间而已,他露出笑容伸手摸摸女子柔嫩脸颊,“你是朕爱妃,即使宠你一些也是无妨的。” 宠你时,你便是那天上皎洁的明月。厌恶你时,只怕连乾正宫门前的石阶都比不得。庄络胭笑着靠在成宣帝怀中,掩饰住眼中的戏谑,这些当皇帝的人总爱说自己一言九鼎,但是后宫里哪个女人又没被一言九鼎的君王欺骗。 把怀中的人抱起走至床帐,自然又是一番云雨相交,登峰望仙的美味体验。 后宫里有很多女人,封瑾也品位过很多女人,但是这个庄婉仪的确称得上美味二字。封瑾伸开双臂,由着宫女太监跪在自己面前整理朝服。床上之人还在沉睡,对屋内的动静一无所觉,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待朝服整理好,封瑾突然抬脚走至床边,俯首看着睡颜安好的女子,心情大好道:“桃玉阁庄氏自进宫温婉淑仪,品性高洁,甚得朕意,今特晋其为嫔,封号…昭。” 候在一旁的高德忠心中一惊,庄婉仪这么快晋封为嫔已是让他惊疑了,更何况这个封号… “高德 忠,等下便把这个旨意晓谕六宫,五日后便是好日子,叫殿中省准备着册封礼。”封瑾埋首在庄络胭眉间落下一吻,转身往桃玉阁外行去。 “是,”高德忠不敢看床上之人,心里却震惊异常了,不过是两夜而已,皇上竟是对这庄婉仪…昭嫔如此宠爱,实在让他意外,也足见这昭嫔心计。 “《说文》有言,昭,日明也。此字有光明美好之意,轻易者不得用之,皇上竟是用此字做庄氏的封号…”皇后捻着手中的佛珠,动作确是比平日快上了几分,“倒真是对庄氏有心了。” 皇后十分心惊,这庄氏不过得圣宠两日,便由婉仪晋升为嫔,虽说只是个从四品,但是却有着昭字做封号,便是别的嫔位妃嫔,也是要礼让其两分的。更何况妃位以下的,除却嫣贵嫔谁还得了封号? 这庄络胭晋升竟是与当初嫣贵嫔一般了,倒真是没有让她想到,若是早些知晓会有这一日,当初她就… “皇后娘娘,奴婢听闻乾正宫的奴才携着好些珍玩往庄…昭嫔住处去了。”和玉从外室进来,在皇后身边小声报道。 皇后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一丝笑意,“既是如此,我们景央宫也该备些贺礼去才是。” 和玉闻言低下头退了出去。 皇后心情尚不算糟的捻着佛珠,她当真以为皇上有多喜欢这个昭嫔,现今看来,也不过当个玩物罢了,今日宠着,明儿便不知忘在哪儿了。 身为帝王若是真心喜爱一人,哪里又舍得只让她顶个小小嫔位却又遭如此多女人嫉恨,可见不曾动真心。只不过觉得有趣,想多赏玩几日罢了。 唯一让她有些不满意的…便是那个封号了,皇上待这个昭嫔虽说没有真心,但也应该有一两分喜爱,现今她待昭嫔还是宽厚些好。 各色珍玩丝绸如潮水般涌入桃玉阁,这宫妃子的,那宫婕妤的,不管得宠还是不得宠,这会儿都派人送了贺礼来,以示贺晋封之喜,尽管这些女人每一个都恨不得扒了庄络胭。 庄络胭看着满屋子的珍宝,把玩着一粒成色极好的大东珠,听着福宝念着一张张礼单,打了个哈欠,“屋内可以换上皇上赐下的珍玩,至于其他的全部登记入库。”说完,看了眼福宝,“要好好分类安放着,可别处岔子。” 福宝心领神会的行礼退了下去。 “主子,瞧着天儿不错,可要出去走走?”听竹敲着庄络胭的腿,小心的询问。 “这会子 我若是出门,不等于上赶着让宫里的大小主子拈酸吃醋么,”庄络胭懒洋洋的靠着椅背,“你等会告诉其他人,若是有谁在外仗着我的名头嚣张跋扈,皆罚宫杖三十,遣出桃玉阁,我这里留不得脾性大的主儿。” “奴婢省得,”听竹小心回应一句,见庄络胭已经闭上眼睛养神,便不敢再出声。 此时后宫之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咬碎牙,砸了东西。即便如此,待彼此再相见时,必定言笑晏晏,姐妹情深。 ☆、6宠与爱 皇后的景央宫内,大大小小的妃嫔坐在一处,各个言笑晏晏,只是那比花更美的笑中,带着锋利的寒针。 若说成为嫔后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在后宫里行礼的时候少了。她发现后宫里的女人虽说不少,但是位分高的并不是很多。成宣帝继位的时间很早,自十八岁登基至今已近十年,后宫里统共这么些被临幸过的女人,认真算起来,还当真不算多。 想想史上的刘子业,做皇帝短短两年内,后宫便有嫔妃万人,与其相比,成宣帝简直就是苦行僧柳下惠。 不过这后宫里的女人虽算不上多,但一个个绝对都是精品,容颜气度都很是难得,也难怪前世那些男同事羡慕做皇帝的,别说男人就她一个女人瞧着这一群水当当的女人,也觉得赏心悦目。 屋内的座位按着位分依次往下排,庄络胭坐在汪嫔的上首,虽说两人皆为嫔,汪嫔比庄络胭资历要老,可是架不住庄络胭有封号,所以在这种场合上,也要比一般嫔位的女人体面几分。 汪嫔是个寡言的女人,即便自己居于庄络胭下首,也不见半点不满,老老实实的坐在那,让人很容易便把她忽略过去。 倒是坐在庄络胭上首的蒋贤嫔性子要活跃两分,偶尔会接下其他女人的话头,也算得上是长袖善舞了。这是个看似没有心机的女人。 不过有时候看似没有心机的女人,做起事来比谁都狠,庄络胭在职场上吃过这种人的亏,至此后便养成不再小瞧任何人的习惯。 “自进来后,本宫还不曾与昭嫔妹妹说上话,诸位姐妹这会儿喝的茶可还称心?”皇后端起茶盏,“昨儿殿中省的奴才来说,这是开春出的新茶,若是如你们心,等下便让奴才领到你们居住去。” 这是警告自己,即便自己暂时得宠,但是这后宫的主人是她,无论什么都要经她的手么?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实在耗费脑子,庄络胭回以一笑,“不曾想今日到皇后娘娘这尝到了今年新茶,嫔妾这遭可算是沾光了。”她不会没脑子的挑战皇后的权威,不说她现在在成宣帝眼中不过是逗他欢心的普通后妃,就算成宣帝对她有了两分心思,她也不会做那出头鸟。 “瞧这嘴甜的,你既是喜欢,便叫身边奴才取了去,左右这些茶拿出来喝了才是正理儿,若放成了陈茶,那便是可惜了,”皇后听得庄络胭如此说,面上露出笑意。 “皇后娘娘既舍给昭嫔妹妹,便也不能忘了嫔妾,嫔妾今儿也要厚颜讨上一些了。”嫣贵嫔一 笑便是惊艳,她出身低微所以即便得圣宠也不过熬到侧三品贵嫔上,这庄络胭因着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这才得宠几日,便爬到了嫔位上? 原觉得只是个草包,没曾想竟成了自己的威胁。 淑贵妃是除了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她洁白细嫩的手执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的雾气,不过轻啜一口便放下杯子,用手绢试净嘴角,似笑非笑道:“还是皇后娘娘好,臣妾那还是去年的青螺陈茶呢。” 庄络胭记忆里对青螺没有印象,但是看众位嫔妃听到青螺二字后既恨又妒的脸色,便知这种茶应该很精贵。这淑贵妃听似在自便,实则不过是炫耀罢了。她也乐得看这些女人斗智斗勇,总比自己做这出戏的戏子来得好。 正在皇后与淑贵妃、嫣贵嫔你来我往之时,原本坐在宁妃下手的叶淑容突然晕倒过去,让一屋子女人花颜失色。 召来御医一诊脉,满屋子女人脸色更难看了,因为叶淑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若是一个小位分的嫔妃有身孕,皇后等人的脸色也不会这般难堪,因为这些女人即使生下孩子,也不能自己抚养。 可是叶淑容便不同了,她是从二品正经主子,生下孩子是有自己抚养资格的,如今宫中不过三个皇子四个公主,而且这些皇子公主母妃的位分都不高。若叶淑容诞下皇子,身份便是最高的,皇上难免不会看重几分,若是… “太医院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叶淑容有了龙子这般大事,你们每两日请一次脉,尽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察觉吗?!”皇后心气儿不顺,难免拿御医们发作。 在场众人都清楚,叶淑容若不是今日晕过去,只怕这事儿还会捂一段时日。也合该叶淑容甚至不好,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前来请脉的两个御医听到皇后的责问,吓得跪在地上,他们哪里不清楚后宫里的争斗,今日无辜被牵连,却是连狡辩的余地也没有。 皇后也不是真的想治太医的罪,她心里也清楚是叶淑容把这事瞒过去了,最后罚了太医两个月俸禄便把事情揭过,又叫人去通知皇帝这件事。 封瑾听到叶淑容怀有龙子时,刚刚下了早朝回宫。听完太监来报,他面上虽露出几分喜色,倒算不上狂喜,吩咐了赏赐下去,并未立即去看叶淑容。 高德忠见皇上这般神情,就知道皇上对叶淑容是没有下多少心思的,他静静跟在其身后,半点不提及此事。 封瑾看完 好几道折子后,突然抬头道:“小高子,把朕库里的滴翠高颈玉瓶带去皇后,就说朕念起打理后宫辛苦,特赐皇后赏玩。” “奴才领旨,”高德忠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何种心思,只老老实实的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办,别的也不是他一个做奴才该知晓的。 待高德忠退下,封瑾搁下手中的朱批,脸上哪还见半分喜色。 自叶挽歌进宫后,他不过于宠幸,也不刻意冷落,因为皇宫里再不能出有叶家血脉的皇子,只是没有想到叶氏竟然把孩子怀上了。 在一道请安折子上写下一个批字,封瑾提高声音道:“传朕旨意,今夜临月轩掌灯。” 按着规制,今夜皇帝应该去叶淑容住处的,可是当夜却要去嫣贵嫔住处,无疑是打叶淑容的脸,自然也更让后宫女人更加嫉恨嫣贵嫔。 殿外的高德忠甚至在想,皇上对嫣贵嫔是否真的那般宠爱。 若说不宠,一个小官女儿,哪能在短短一两年内爬到侧三品贵嫔位置上? 若说宠爱,为何要给如此张扬的宠爱,若待红颜失色,圣恩不在之时,嫣贵嫔又该如何自处? 深觉自己想得太多,高德忠心头一惊,静静退了下去。 “皇上今晚要去嫣贵嫔处?”庄络胭听到福宝来报,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笑道,“我知晓了,退下吧。” 后宫这出戏,还真够精彩的。 ☆、7男人女人 叶淑容刚传出怀孕的消息没两天,安清宫里又传出消息,淑贵妃病了,太医请过脉后,只说夜里受了寒,需要将养不宜吹风。 皇后听闻后,倒是大度免了淑贵妃的请安,各宫妃嫔皆去安清宫探望,但都被淑贵妃以身子虚弱不宜见客阻拦了下来。 庄络胭带着听竹与云夕到安清宫被阻下来后,倒也不觉得难堪,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见与不见淑贵妃都在这里,她来与不来就有大问题了。 过往的宫女太监见到庄络胭纷纷埋头以示尊崇,偶遇位分低的嫔妃,各个皆老老实实的行礼请安,倒没有地位分的女人因着受宠前来挑衅。 庄络胭不曾仔细打量过御花园是何种模样,今日慢慢走,慢慢瞧,倒觉得这些花被修剪得极其漂亮。她是个俗人,没瞧出这些花被修剪得失去灵气什么的,只觉得这些花各个开得极好,连一片枯叶都没有,打理得非常漂亮。 暗自叹息一声,自己这种俗气的人,还真能贱命一条的活在这后宫之中,若是遇到钟灵毓秀的水晶人儿,只怕会哀戚痛苦一番,然后在后宫中痛苦挣扎一番。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跑到了言情小说剧情中,庄络胭努力拉回奔腾的思想,扶着云夕的手还未走出多远,就见到一个明艳女人带着几个宫女逶迤而来。 “见过嫣贵嫔姐姐,”庄络胭看清这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嫣贵嫔,屈膝一福,细细打量嫣贵嫔,只见她穿着桃花色绣白花罗裙,头发被梳成精致的随云髻,右鬓插着一支蝴蝶金丝嵌玉步摇,随着嫣贵嫔前行,那蝴蝶金翅竟微微颤动,下方的流苏也随着微颤,说不出的美妙。 “昭嫔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哪能这般生疏客气了?”嫣贵嫔伸手虚扶庄络胭,因着这动作,那发鬓间的蝴蝶再度摇晃起来,竟似要展翅欲飞似的。 “嫣贵嫔姐姐这发钗好漂亮,叫妹妹竟移不开眼了,”庄络胭语带艳羡的看了眼那精致的蝴蝶步摇,不得不说这支步摇委实漂亮,即便见惯现代工艺的她,也不得不惊叹一番,足见古人的手艺已经顶峰造极。 嫣贵嫔显然对昭嫔的反应很满意,她笑意中带着几分娇羞与得意,“妹妹喜爱,我本该赠之,只是这步摇乃皇上所赐,倒不敢赠人了。” “既是皇上怜爱姐姐,妹妹又怎能夺人所好,更何况这步摇戴在姐姐发间正是相配,给了妹妹不过是浪费了这等好物。”庄络胭仍旧表现得大度,语气中带着一份艳羡,却不 会让人觉得嫉恨。 嫣贵嫔对庄络胭的反应很满意,带着笑意而去,庄络胭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笑意不减。果然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想要炫耀一样东西的时候,只要称了她的心,便能志得意满,这便是女人虚荣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恨的一面? 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都要比男人容易来得满足,即便前生好多女人也不过希望有个平凡却又安稳的家,有个踏实稳重责任的丈夫。可是无论在哪个时代,男人要的东西远远比女人多,权势、名利、金钱、美人。 古代的女人永远束缚在三从四德之中,而现代女人稍强势一些,便被男人称为第三类人中,而女人弱势一些,他们又叫嚣着压力重,女人只顾着享受,不想着赚钱养家。 时时有男人念叨着自己有多累,却不见身边的女人由原本的娇娇女变作了黄脸婆,生养她多年的家一夕间变作娘家,为男人怀胎十月生下孩子,而这个孩子挂着的却不是她的姓氏。女人孝敬公婆叫做天经地义,男人对岳父岳母尽些心便叫好男人,男人婚后朝三暮四最多被骂句花心,女人婚后若是与哪个男人走得近了些,便是水性杨花不要脸。 其实在这个时间,无论是封建时代或是现代,于女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所以庄络胭来到这个后宫从未觉得委屈过,现代这样的钻石男不也是好多女人花尽心思的抢夺吗?不同的便是把暗处的争夺放到明面上而已,也不见得哪个比哪个干净些。 女人想要过得好一些,便要学会通透。本可以好好生活,何必又因为那些玩意儿败坏兴致,硬生生的把一辈子毁了。到最后,又有谁同情,不过落得一个傻字而已。 云夕与听竹见自家主子神色淡然,眼神却有些飘忽,便知她已经想到别处,又不敢出言打扰,只好小心扶着免得摔跤。 “主子,瞧这牡丹开得真漂亮,”云夕见到一簇艳丽的牡丹,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 庄络胭收回神,看着紫色牡丹旁还开着几朵芍药,不由得想起唐朝一首描写牡丹的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种牡丹尚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葛巾紫,”好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个声音因为实在太过美妙,所以庄络胭记得很清楚,她屈膝行礼道:“见过柔妃娘娘。” “不必多礼,”柔妃声音柔得足以掐出水来,她看了眼那几朵开得正艳的葛巾紫,“这种牡丹算不得名品,若论艳当属大魏紫,论 清美当属夜光白,这葛巾美有了,却是不够艳不够清灵,在这御花园中,也算是不打眼了,难为它能入了昭嫔妹妹的眼。” “嫔妾是个俗人,瞧着花好便喜上了,却不知道牡丹还有这般绝色。”庄络胭笑答,“不过各花入各眼罢了。” 柔妃面带笑意道:“有昭嫔妹妹的话,这葛巾紫即便不打眼,也合该开得再艳些了。” 待柔妃走远,庄络胭才低笑出声,这柔妃哪里是跟自己谈牡丹,不过是拿这葛巾紫给他下马威罢了,说她容貌不是最美的,气质不是这后宫最出尘的,别想夺得皇上的喜爱。 这柔妃的封号还真是恰到好处,不正是柔里藏针么,这美丽的嗓音说出这种话,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主子…”听竹与云夕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柔妃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担心的看着庄络胭。 “告诉殿中省的奴才,这几日送往桃玉阁的花要准备些葛巾紫,我倒是对这花甚是喜欢。” “是。”云夕与听竹对视一眼,只当不知柔妃之前的下马威。 自叶淑容有了身孕之后,皇帝倒是翻了一两次嫣贵嫔与柔妃、淑贵妃的牌子,如今淑贵妃病了,就在后宫众人以为皇上会翻柔妃或是嫣贵嫔牌子时,皇上却是翻了桃玉阁的牌子。 如今桃玉阁也算得上是得宠的主儿,但是比起柔妃之人,尚且差了些,所以皇上翻其牌子,当真不如叶淑容请出喜脉那夜嫣贵嫔受宠打眼。 成宣帝来到桃玉阁时,见一个白玉细瓷瓶中插着几支葛巾紫,随口问道:“爱妃竟是喜好牡丹,明儿让殿中省送盆豆绿来.” “皇上可别浪费那等名品,妾不过见这些花开得好看便叫人送了些来,若真送盆来,待过几日,皇上来瞧恐怕只能见枯枝了。” 成宣帝微愣,倒是没有想到昭嫔这般直接拒绝了,若是其他女人,不管得了何等赏赐,也只会高兴谢恩的。 “爱妃不喜这些名品?”成宣帝见昭嫔这般,倒真有了几分刨根问底的兴致。 “皇上这话可是取笑妾了,”美人眉目一斜,便又是另一种风情,庄络胭这个动作极其自然,比那些故作娇羞来得更加美妙,“妾本是俗人,何故去辣手摧花?” “爱妃倒是实诚,”封瑾被这眼一斜,心有些痒痒,在庄络胭唇角偷了个香,“不过在朕瞧来,爱妃便比那牡丹还要来得娇艳几分,不若让朕好生品尝一番。” 千万别相信皇帝的话,相信你就输了。 特么既然说老娘比花还来得娇艳,这动作怎么跟饿了好几个月似的,所以这话里,品尝是真的,至于比牡丹还娇艳之类的…大半夜的做梦也是不好的。 妖精打架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对方的行为比饿狼还凶狠时。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成宣帝已经着好龙袍,正伸展着手臂由宫女跪在地上整理袍摆。见到她醒来,成宣帝和颜悦色道:“爱妃睡得还真沉。” “这可不全是妾的错儿。”庄络胭一句似嗔似怨的话,让成宣帝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来。 庄络胭瞧着成宣帝嘴角的笑意,懒洋洋的蹭了两下被子,这就是男人了,女人好好的话不爱听,偏喜欢别人抱怨着来。 怎是一个贱字了得? ☆、8攻心 “皇上,这花儿…”高德忠看着面前摆着的几盆葛巾紫,这花儿好看是好看,但是论起精贵来,这葛巾紫实在算不得什么,怎么皇上突然喜欢这种花来? “朕瞧着这葛巾紫也别有一番味道,”成宣帝伸手去抚紫色花瓣,一丝丝冰凉一丝丝滑腻,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把这几盆花搬去桃玉阁。” 高德忠低头瞄了眼这几盆开得正艳的葛巾紫,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桃玉阁住着的那位贵主儿只是小小嫔位,皇上赐下这么几盆牡丹,不是抬高昭嫔在宫中的地位? 这若是赐下其他花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牡丹不是别的物什,所谓牡丹主贵,但凡沾上贵字的,哪还有普通的? 皇上对后宫的女人向来是只宠无爱,即便是宠也不会过了火候。这昭嫔是何等人物,皇上不记得他却是记得清楚,进宫的时日虽短,但是却得罪了宫里好几位主儿,虽说容貌肌肤不俗,但是性子与秉性不好,所以皇上翻过几次牌子后,便把人给忘在了脑后,前些日子昭嫔还是个婉仪时,可受了不少宫里人的折腾,这一遭翻身,还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还是说这位庄小主子往日的鲁莽没脑子都是装出来的? 可是装成这般没脑甚至让皇上冷落,于她是不会有好处的,可若不是这样,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如此巨大? “你在想朕为何赐牡丹给昭嫔?”成宣帝轻飘飘的看向高德忠,嘴角尚带着两分笑意,可见他的心情不错。 “奴才不敢,”高德忠脑门子的汗瞬间溢出,窥探帝王心思,那是掉脑袋的事情,他哪里敢认下这个? “得了,”成宣帝见他这副模样,扬了扬手道:“快去把花搬去桃玉阁。” “娘娘,奴婢听说皇上今儿赏了桃玉阁那边好几盆葛巾紫。”柔妃近身宫女时舞走至柔妃身旁,说完这句话后,便见柔妃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可看清是葛巾紫了?”柔妃眼神阴冷的看着时舞,连美妙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肃杀,时舞把头埋低了两分,“是的,主子。” “好,好一个昭嫔,”柔妃冷笑道:“本宫给她一个下马威,她便还本宫一巴掌,竟然勾得皇上赐下葛巾紫来!”她以葛巾紫讽刺昭嫔,不过是想告诉她一个个小小的昭嫔在宫里算不得什么,不曾想这昭嫔竟敢用这种手段挑衅于她。 她自小弹得一手好琴,即使连宫里最好的琴师也比不得她,加之又有一副好嗓子与好相貌,自入宫的几年来,便得皇上 喜爱,哪曾想让一个小小的嫔打了脸。 “想来昭嫔喜爱牡丹了,”柔妃慢慢开口道,“去把本宫库里那匹牡丹花样的宫缎送去桃玉阁,记住,是那匹绣着千重魏紫花样的,别拿错了。” “是。”时舞战战兢兢的退出后,才幽幽松了一口气。 庄络胭托着下巴看着奴才小心翼翼的搬弄着几盆葛巾紫,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由着听竹为自己捏腿,舒服的眯起眼睛。 “主子,和乐宫柔妃娘娘送来了一匹千重魏紫花样的宫缎,”云夕从外室走了进来,见昭嫔在闭目养神,便把声音压低了不少。 “千重魏紫?”庄络胭睁开眼,看了眼云夕手中的宫缎,勾唇一笑,“这缎子倒是好东西,放库里去吧。” “主子,奴婢瞧着柔妃娘娘那边…”云夕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为难,可是作为奴婢的,主子不发话,她却是不能轻易开口的。 “由着她闹吧,魏紫还是葛巾紫又如何,不过是几朵花儿罢了,”她一个大脑正常的女人,哪会真的把自己当做花看,这种示威实在挠不到她的痒处,左右不过是一个男人送了她几盆花而已。 云夕近来越来越不懂主子的想法了,面对柔妃这般挑衅,主子竟然连半点恼恨也没有,还有这几盆葛巾紫,是皇上钦赐下来的,可是瞧着主子这番模样,似乎并未有心花怒放的模样。 待云夕退下,庄络胭坐起身,伸手由着听竹扶着自己起身,转首间便看到窗外碧树红花,“今日她赠我,我总该记得日后还礼。” 听竹背脊一冷,她在宫里几年日子,见过不少手段,但是如昭嫔这般飘乎乎说出这等话,见得却是不多。 以前教养她的姑姑便说过,在后宫之中,说话越是温柔的女人越可怕。她看着昭嫔面上清淡的笑意,缓缓的垂下了头。 教养过她的姑姑还曾说过,在这后宫之中,宁可跟着一个够狠的主子,也不能跟着一个心善手软的主儿。在这种地方,主子不够狠,做奴才不过是跟着一起遭罪罢了。 后宫中,忠奴不侍二主,非忠奴者不得善终。听竹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皇宫是个大赌场,买定离手不可悔,她这赌注便下了。 午膳后,封瑾看着御案上或请安或哪里出现吉兆的折子,最后把御笔一搁,起身一撩衣袍,“来人,伺候朕更衣。” 伺候着皇上更衣出门,高德忠见皇上神色淡然,便道:“皇上,奴才听闻乐舞府出 了一曲新舞,不若召来一赏。” “无非堆砌些新奇玩意儿,”封瑾帝神色默然道,“不若在这园子中走走。” 四月芳菲多,满园姹紫嫣红,蝴蝶飞舞其中,是极美的景致,只可惜成宣帝看惯了宫中景致,这种景物在他眼中,与路边石子无异。 穿过一片梨园,是一汪荷塘,因是四月初,荷叶并未露角,虽说枯荷已经清理,但是仍给人凄凉之感。封瑾双手负于身后,看着这荷塘,神色默然。 “主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个荷塘,这会儿还未发芽呢。” “那便罢了,这片梨花开得倒也漂亮。” “这里是宫里最大的一片梨园,这会儿正是梨花正艳的时候,风一吹便跟下雪似的。” 高德忠听到梨花园子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刚想派人叫他们回避,谁知皇上却拦了下来,见皇上这个样子,似乎是想听墙角? 封瑾拦下高德忠的原因不是别的,是因为他听到说话的人正是桃玉阁的昭嫔,宫中之人皆不爱梨花,只因梨花带有离字,这等不好的兆头没几人去触的,这昭嫔怎么来这了? “一夜春风来,万树梨花开,”庄络胭仰头看着洁白的梨花,“这里清静正好。” “主子,这里可不能待得太久,这梨花…”听竹想说梨花寓意不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庄络胭想说,这男人的心与花没有关系,不过她还没有脑抽到这种地步,“世人皆喜聚不喜散,我是俗人,自然也不例外。可是这世上,有聚便有散,惧怕分离无意,不如珍惜相聚时分,待真分离时,也有相聚时可以回忆,我不想待花谢人去时,回想曾经皆是不安。” “主子…”听竹觉得主子这话说得有几分凄凉,不禁想起主子进宫后发生的这些事,“可是,若能长久在一起,不会更好?” 刚刚装完文艺的庄络胭听到听竹这话,实在不想直接说,后宫女人一堆,皇帝只有一个,哪有什么长长久久,最舒适的粗鲁便是混个好的位分,安安分分的享受吃喝,不过见着听竹脸上郑重又同情表情,她觉得自己仍需要继续装文艺,“不过痴念罢了,把人放在心上了,他离我苦他聚我喜,可若待他想离开之时,我勉强留着,反倒心如刀割,不若不看不听,有着回忆便也够了。” 在这后宫中有两种女人,一种为名利而争,另一种为爱而争。后一种可怜可悲,前一种可怜可恨。听竹小心上前拂开庄络胭肩上的 梨花,“主子,风起了,我们回吧。” 庄络胭也觉得自己快装不下去了,这种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胃疼,也难为听竹了,便点了点头道:“回吧。” 生活在繁华社会的人,说爱不一定是爱。可是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夫便是她们的天,说珍惜便必是爱的。庄络胭不过这么一说,听竹却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头。 转首间,那花海处似乎有一角明黄露出,庄络胭垂下眼睑,扶着听竹的手道:“听竹,今日的话不过是我的妄想,也不过是你的一个梦,听过便罢了吧。若你忘了,我也能当自己这话是一场梦,情无至便无知,既无知便无痛。” “是…” 男人对待心系于他的女人,总要多几分怜意的。对于看管后宫争斗帝王来说,嫔妃的真心更是难得,哪怕是这个女人他不爱,恐怕也是要看重两分,这就是心上的砝码。 有时候肉/体满足了,精神上的满足也是必需的。 走出梨花园,庄络胭回头看了眼这片园子,谁说梨花便是离的,今天这个意外相劝,不是给了意外惊喜? “主子,快别瞧了。”听竹以为庄络胭是在难受,忍不住越矩的出言相聚。 “无碍,不过看看而已,”庄络胭收回视线,理了理发间的琉璃桃花钗,缓缓的走开。 枯荷池边,高德忠一干子奴才全跪在地上,这昭嫔虽说只是个小位分妃嫔,但也是宫中主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是不该听这些的。 封瑾凝神良久,方才淡淡开口道:“起来吧。” 情无至便无知,既无知便无痛? ☆、9软刀子 满地落花,一夕晚霞,高德忠默默低着头,看着夕阳把皇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竟显得有几分萧索。 “皇上…天色暗了,”高德忠上前,轻声提醒。 封瑾转首看了他一眼,见他埋首垂眼,不由道:“朕记得当年韦贵妃宠冠后宫,朕虽为嫡子,在宫中也要让韦贵妃所生的二皇兄两分。” 高德忠听到这话,头埋得更低,他很早便在皇上身边伺候,对后宫一些阴私也有所了解,当年韦贵妃如何受尽宠爱他也瞧在眼中,只可惜… 封瑾偏头看向那洼枯荷潭,当年他被二皇兄推入这个池中,生了一场大病,二皇兄也不过罚抄十遍经书。只可惜韦贵妃贪慕的只有权势,最后也只落了三尺白绫,连带二皇兄被厌弃。 父皇临死时,曾经说什么后宫女人无真心,他却觉得可笑,识人不清又何必奢望别人真心。他一度以为母后对父皇是真心的,可是待父皇死后,母后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太后,对父皇的离去并无半点忧伤。 他从未想过在后宫女人身上得到真心,也不觉得真心这种东西有何珍贵,左右后宫中美人无数,无非谁伺候得好,便宠爱几分罢了。 今日乍听到这种话,他心里有些惊讶,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恍然。 他年少时,母后便淡漠的告诉过他,后宫中的女人争宠斗技,争的不是皇上的爱,而是宠爱下的权势。只有傻女人才会对帝王动情,而这样的傻女人在后宫中是活不下去的。 昭嫔初进宫时是何番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却不想是个后宫的傻女人。 “今夜桃玉阁掌灯。”折下一支梨花,封瑾淡淡的开口,把玩着手中的梨花,任由花枝上的梨花瓣纷扬落下。 “昭嫔主子,皇上口谕,今夜桃玉阁掌灯。”内侍太监来到桃玉阁后,对着庄络胭规规矩矩的行李,面上还带着笑意。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云夕把一个荷包塞到内室太监手中,又说了些吉利话儿。 内侍太监也察觉出皇上对新晋的昭嫔有几分宠爱,说了几句讨巧的话才退下,出了桃玉阁,方觉得西边的晚霞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回头看了眼桃玉阁的牌匾,谁又想到这位主儿还能翻身呢? “主子,”听竹端着茶盏上前,见庄络胭坐在镜前,把茶放置一旁,上前道:“现在时辰不早,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庄络胭挑起额前的细碎头发,瞧着这张 精致的脸,“去准备吧。” 听竹不放心的看了庄络胭一眼,见其面色平静,默默退了下去,吩咐着下面的人准备。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封瑾御驾在桃玉阁前停下后,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美人。 灯笼下,身着淡月色罗裙青丝披肩的美人如弱柳站立在风中,手中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晃,这一眼便让封瑾想起这句诗来。 晚风起,袖摆裙摆飞舞,那青丝也随风在夜色中缠绵,封瑾走下车驾,执起庄络胭的手,“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却是不足以形容爱妃的。” 庄络胭闻言微微垂首勾唇而笑,脸颊却飞起淡红霞,“皇上这话是真心还是取笑呢?” “自然是朕真心之语,”封瑾接过庄络胭手中的灯笼,也不让宫人拿走,一手牵着庄络胭,一手提着灯笼缓缓往门里走。掌心的温软非常舒适,忆起身边之人下午说的那些话,说出的话便温柔了几分,“夜里凉,爱妃怎能到门外?” “皇上是妾的夫,臣妾不想皇上到桃玉阁时看到的只是几盏不会说话的红灯笼,”说到这,庄络胭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妾也想等着皇上归来。” 跟在两人身后的高德忠听到这话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昭嫔这话是越了规矩了,按着位分昭嫔不过是个小妾,哪里用得“归来”二字,可是皇上没有反应,他这个做奴才的便是聋子。 有意减缓脚步后,高德忠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前方的一对人影,见到皇上扶着昭嫔跨过门槛,而昭嫔对着皇上巧然一笑。 若说嫣贵嫔一笑倾城倾国,昭嫔这一笑便是真情无限了,高德忠忆起不该听到的那些话,突然有些可怜起这个昭嫔来。 后宫之中,还有什么比动了真心更可怜呢? 跟至内室门外,高德忠停下脚步,为两人关上门,稍退几步,在石阶上站定,看着走廊上高挂的红灯笼,今日灯笼虽是阁中挂,可岂知他日红烛亮何处? 庄络胭随着皇帝的脚步在床上坐下,见皇帝面色和缓,显然不介意自己把他当成普通丈夫的态度,心下松了口气,自己这步险棋幸好没有踏错,要是她能穿回去,肯定能写出一本《攻心七十二即计》的畅销书出来,可惜混穿越这职业的,基本都是单程票,穿回去的没有几个,更何况她这种在缺德奶制品公司上班的人。 “怎么,方才还说等着朕归来,这 会儿反倒不说话了?”封瑾见庄络胭不言,温言道,“朕这会儿来,可不想你一直沉默。” “皇上又怎知妾所想,”庄络胭略显激动的拽住封瑾的袖摆,“皇上能来,妾很高兴,只是方才言语无忌,心中难安。” 封瑾闻言微顿,随即笑道:“朕乃是你夫君,你等朕归来,何处不妥?” 拽住衣袍的手一抖,那颤抖似乎抖进封瑾的心中,心也在瞬间似乎也多跳动了一下,他看着昭嫔掩饰中眼中的喜悦与激动,手抚至那柔软的发顶。 情无至便无知,既无知便无痛。这不过是动了心却想骗着自己的傻女人罢了,多给她两分宠爱,也算全了她一片真心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怀中之人对自己的感情,又或许怀中之人身躯柔软销/魂,这一夜封瑾十分尽兴,怀中的女子已经昏睡过去,手却无意识的攀在他胸口。 按规矩妃嫔事后即便得他恩宠可以与他过一整夜,也应该是规规矩矩好好睡着的,不过这个昭嫔竟然扒在身上,还真有些不知规矩。 不过…封瑾勾了勾嘴角,不过这么些规矩,别人不曾看见,他又不甚在意这种小规矩,幸而后宫里其他女人不似这般,便由着她吧。 谁说皇帝是铁杵磨成绣花针的,庄络胭觉得这皇帝精力好得很,她早上醒来时,见成宣帝已经穿好衣袍,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男人,幸好这个皇帝外在条件不错,不然还真有些败坏兴致。 封瑾回头看向床上时,正好瞧着庄络胭痴痴看他的模样,便走到床边坐下,“爱妃醒了?” “皇上,”庄络胭假意挣扎着要起床,随即有娇弱无力的倒回去,封瑾便不出她所料的拦着她起床的行为,“爱妃昨夜累了,不必起身伺候。”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要起身离开。 哪知刚起身,龙袍便被白嫩的柔荑拉住,他回头看去,瞧着昭嫔眼巴巴的瞧着他,忍不住问道:“爱妃可是身子不适。” 然后就见到昭嫔在枕头里翻出一个小香囊放到他手中,“皇上赐妾这么多东西,妾一切都是皇上的,只有这个福包是进宫前在寺中求来的,老主持说这福包佑主平安吉利,妾便把这个送给皇上您了。” 香囊上绣着福字,面料虽好但是与宫缎起来便显得有些普通,小小的却十分精致,封瑾把福包放进袖中,“爱妃心意朕知晓了,朕去上朝,你便再休息一会儿。” 出了桃玉阁,封瑾坐在御驾之中,拿出袖中的福包看了 半晌,再度放回袖中,并未系在腰间。 庄络胭趴在浴桶中,由着宫女替自己按捏腰肩后换上干净的衣裙,带着听竹与云夕去皇后的景央宫请安。 皇后是赵家的嫡女,能做皇后自然不是凭着皇帝的喜爱,而是赵家的权势,幸而赵家虽然有权势,但是并不狂妄,所以这些年皇上对她不宠爱也不曾冷落,而皇后把后宫打理得也很好。 不过庄络胭却觉得,不管这赵家如何规矩,但是做君王的都喜欢权力集中,所以成宣帝对赵家恐怕还是有所打算了,不过早晚而已。 待太监传报后,庄络胭才进正厅,此时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嫔妃,她老老实实上前给皇后请安,皇后没有为难她,待她行完礼便赐了座。 “昭嫔妹妹今儿来得迟了些,”柔妃声音依旧美妙。 “嫔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庄络胭顺势起身,却只管向皇后请罪。 柔妃脸色微变,见皇后面上未有怒意,斜睨了庄络胭一眼。 皇后笑得端庄道:“昭嫔不必如此,你伺候皇上辛苦还来给本宫请安,是个知礼的。” 嫣贵嫔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一幕,心下冷笑,皇后面前哪有柔妃说话的份儿,昭嫔这脸打得可真有些狠。 “皇后娘娘仁慈,不责备嫔妾,臣妾羞愧,”庄络胭又向柔妃一福,“嫔妾在这里也谢过柔妃娘娘所赐的宫缎,那宫缎上的千重魏紫真是绣得栩栩如生。” 千重魏紫,花中名品,位主尊贵,一般妃嫔不得用,除非皇上皇后赏赐,柔妃送庄络胭千重魏紫花样的宫缎,未免有些越矩,又置皇后何地? 柔妃听到庄络胭这样说时,便知自己之前的事情做得不妥,只怕会引得皇后不满。 “皇上赐柔妃宫缎,柔妃大方宽厚,既是送给你,便好好收着吧,”皇后笑盈盈看了柔妃一眼,“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你也是用得的。” 柔妃面色一变,起身屈膝道:“臣妾失礼,请皇后责罚。” “大家姐妹情深,何谈失礼,柔妃你太过小心了,”皇后用手绢子掩嘴笑道,“都快些坐下吧。” 柔妃面色苍白的坐下,却不敢再多言。 庄络胭垂下眼睑瞧着光可鉴人的地上,皇后好深的手段,明着不说怪罪,实则在告诉柔妃,即便她再受宠,在皇后面前,与自己这种位分的妃嫔没差别,因为她是正宫皇后,别人永远都越不过她去。 好一把软刀子,杀不死人,却让人生不如死。 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柔妃,又瞄向其他笑容不变的妃嫔,庄络胭收回视线,后宫的女人果真都是深藏不漏。 ☆、10渣 或许是皇后兴致正好,众位妃嫔在景央宫竟待了近一个时辰,待出宫门时,挂在天空的太阳已经变得有些刺眼。 马婕妤与庄络胭不对付,所以一出门便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开了,让庄络胭有些意外的是,庄琬青却站在去往桃玉阁的小道上,见到她时面上有些动容。 步调不变的走向庄琬青,庄络胭以为这位姐姐不会开口时,却见庄琬青朱唇轻启,开口的话不是叙旧,自然也不是姐妹情深。 “这么好的天色,妹妹初进宫的那天时,我记得是个雨天,”庄琬青声音四平八稳,但是庄络胭仍旧能听出其中掩藏的厌恶,“你初进宫因身份庇佑得封侧五品贵姬,受宠两日晋封婉仪,在我以为你受宠时,你竟然得封昭嫔,你总是比别人幸运几分。” 庄络胭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庄琬青,“姐姐今日又何出此言?” 庄琬青闻言猛的抬头瞪着庄络胭,那眼眶已经泛红,声音却寒利无比,“庄络胭,我总会看着你哭的那一天!”说完,转身疾走消失在小道尽头。 这种强烈的恨意让庄络胭不自觉皱起眉头,即便身体原主做的那些事情过分,但是也不至于让庄琬青在此时此地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主子,宫外传来消息说,二姨太昨夜去了。”云夕俯身在庄络胭耳边道,“想必大小姐知道消息了。” 庄络胭闻言一顿,瞥了眼庄琬青的方向,若说往日庄琬青还有顾及,现在的她恐怕半点顾及都不剩了,看来以后在后宫里的日子麻烦更多了。 “主子,”云夕知道主子一向不喜二姨太与大小姐,不过今日听到二姨太去了的消息,主子怎么不见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宫外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也没有听说过,懂吗?”庄络胭叹了口气,这后宫里的女人与外面来往太多,即便不想死也会早死。 云夕一愣,随即恍然的埋下头来。 听竹看了云夕一眼,扶着庄络胭的手轻声提醒道:“主子,叶淑仪与叶淑容过来了。” 庄络胭抬头一瞧,可不就是叶家两姐妹么?不是她思想邪恶,而是这皇帝办事儿实在有些让人忍不住脑补。这后宫里可有好几对姐妹,淑贵妃与苏修仪是堂姐妹,叶淑容与叶淑仪乃一母同胞,而自己与庄琬青也是同父姐妹,另外还有一个孙惠姬是皇后的远房表妹,难怪后宫女人都爱说什么姐妹情深,这样能不姐妹情深么? 这么一想,不得不说皇帝的口味特别,只是可惜了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 叶淑容与叶淑仪是亲姐妹,就连品级都是从二品,可是皇帝比较宠爱叶淑仪,去叶淑仪宫里的时间比较多,但是现在有身孕的是不太受宠的叶淑容,而不是叶淑仪,不知这叶淑仪心里是何等滋味? “见过叶淑容,见过叶淑仪,”庄络胭屈膝,视线微微下移,刚好看到叶淑仪白皙柔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叶淑容手腕,似乎极为小心。 “昭嫔?”叶淑仪从未把昭嫔放在眼中过,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论家世,庄家不及叶家;论圣宠,庄家两姐妹也抵不过她一人,现在昭嫔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确实比庄婕妤多几分姿色,难怪要得宠些。 “昭嫔妹妹不用多礼,”叶淑容出言,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她是个温和易处的人,倒是把她身边美艳的叶淑仪显得有些尖刻了。 “谢叶淑容,谢叶淑仪。”庄络胭站直身体,视线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叶淑容的腹部,这叶淑容看起来并不是病弱之人,不过两个月的身孕怎么会突然在皇后面前晕倒? 虽说她没有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孩子在娘胎前三月需要多小心,叶淑容不会傻得早早暴露怀孕之事,让众女人盯上她肚子,也不知那次晕倒是巧合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本宫陪着姐姐在园子里走一走,昭嫔妹妹不如一道?”叶淑仪看了看笑容温柔的叶淑容,挑了挑眉。 “淑仪娘娘相邀,本不该辞,只今日嫔妾有些事情需办,请二位娘娘见谅。”庄络胭可不敢招惹孕妇,要出了什么事情,她就真的玩完了。 “嗤,”叶淑仪嗤笑一声,似乎猜出她的想法,懒洋洋的斜睨庄络胭一眼,“得了,既然昭嫔有事,我们便先走吧。” 庄络胭被叶淑仪那漂亮的小眼神看得一晃神,直到叶家姐妹走远,才领着听竹与云夕往桃玉阁走。不过,即便叶淑容有了身孕,不过这两姐妹之间,做主的似乎还是叶淑仪,叶淑容短了些气势。 云夕见庄络胭低头沉思,以为是被叶淑仪的态度气着了,刚想开口时,庄络胭突然开口道:“叶淑仪真是个美人儿。” 云夕默默的低下头。 回到桃玉阁,庄络胭没骨头似的躺在软榻上,打量着桃玉阁里的摆设装饰,现在这里的东西比她刚穿来时漂亮许多,尚膳监送来的吃食也是最好的,可见后 宫里不受宠地位不高的妃嫔什么都不是。 刚用过午膳,福宝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汗意,“主子,叶淑容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没了?”庄络胭正在小睡,听到福宝这话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福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奴才听宫里的人说,叶淑容由着叶淑仪在园子里散步,谁知走到一个石阶边时,叶淑仪脚下一滑,连带着把叶淑容也撞倒了,孩子…也没了,这会儿皇后与其他宫的贵主儿都赶去叶淑容那里了。” 庄络胭起身道,“我们也去瞧瞧。” “主子,更衣…”云夕见庄络胭身上简单的束腰百褶群与没多少头饰的发髻,不由得想要出言提醒。 听竹拦了她一下,笑盈盈道:“云夕,走吧。” 云夕微顿,便沉默的跟了上去。 庄络胭对听竹与云夕非常满意,有时候不怕神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奴才再忠心,如果没有机敏的脑子和一张管得住的嘴,也会害死主子,听竹与云夕这样的便最好。 叶淑容住的地方有些偏远,庄络胭赶了好一会儿才到,她到时已经好些妃嫔到了。进门便见叶淑仪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皇后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 庄络胭规规矩矩上前行了一个礼,皇后随意挥了挥手,她自觉的退到一边,与汪嫔蒋贤嫔等人站在一块儿。她早就猜测过叶淑容保下这个孩子的可能,最后得出的几率几乎为零,不过这么早就掉了,而且还牵扯上叶淑仪,就有点诡异了。 叶淑仪摔倒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故意为之?可是这个举动是在算不得聪明,不仅会说不清,还会遭到叶氏家族的不满,叶淑仪虽然美貌但也不是无脑之人,怎么可能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皇上驾到。” 得,连皇帝都到了,这场戏更热闹了。不过,她待在后宫里这些日子,竟然没有见太后出现过,就连叶淑容孩子掉了,也没有见到太后出来开个口,可见这位老太太有多沉得住气。 皇帝一进门,美人们纷纷行礼,就连端坐在上首的皇后也起身行礼后让皇帝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选了一个下首的位置坐了。 封瑾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叶淑仪,“叶淑仪因意外坏皇家子嗣,念其本是无心伺朕得力,今由从二品淑仪贬为五品容华。” 庄络胭瞧见叶淑仪听到皇帝这句话后,便瘫软的坐在了 地上,不由得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发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眼中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在皇帝眼中,后宫的女人大概就只有两种功能,暖被窝与生孩子,若是皇帝不想让工具有孩子又对这工具没有兴趣,那么这个女人在这后宫里便一辈子无望了。 皇后有些犹豫的开口:“皇上,这叶淑容没了孩子,叶淑仪想来也是不愿的,这惩罚是否…” “皇后不用再求情,”封瑾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也不必再称其淑仪,叶容华跪安吧。” “妾…谢主隆恩。”叶容华面色苍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漂亮的脸蛋上尚带着泪水,她似乎能瞧在四周女人眼中的嘲笑与幸灾乐祸,可是她不会甘心,也不会认命! 回头看了眼叶淑容内室方向,叶容华站直身,屈膝:“臣妾告退。” 庄络胭看着叶容华离去的背影,即使离开这个美人也带着万千仪态,只可惜遇到了一个不动心怜香惜玉的皇帝。 封瑾又下令赐了些东西给叶淑容,起身就要离开,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众位女人,突然指着一个衣衫精致的女人道:“六品金良仪御前失仪,降为末等更衣。” 说完,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金更衣,“朕的皇子没了,你却有心思梳妆打扮,可见为人冷漠,朕面前哪能容得你这般的女人。”说完,甩袖离开,再没有看屋内众女人一眼。 “臣妾恭送皇上!”众女立刻见礼相送。 庄络胭看着皇帝那俊美的背影,沉思良久良久,终于找到字形容皇帝那伟岸的背影。 有且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渣! ☆、11、各自心思 金良仪被皇上贬为末等更衣,在后宫一干女人眼中,其实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虽说金良仪出身低微由宫女爬到良仪的位置有些手段,可是这后宫里的荣耀是皇上给的,若是皇上想收回去,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娘娘,那金良仪…”时舞瞧了眼自家主子身上的华美宫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显然不想让人注意到。 “皇上孩子没了,心里难受,金良仪被贬为更衣,有何奇怪?”柔妃扶着时舞的手,掏出手绢假意擦拭了一下嘴角,“本宫听闻金良仪的的兄弟纵仆行凶,打死了人,还对外叫嚣其妹是皇上宠妃。”说到这,柔妃露出嘲讽一笑,“不过是个宫女爬上来的五品奴才,难怪连娘家也如此不上台面。” 时舞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就说这金良仪虽说算不上最得宠,但是近几个月皇上还是去了她那里好几次,怎么就单从一众嫔妃里面挑出金良仪来发作了。 柔妃见时舞露出了然的表情,略有些不耐的皱眉,“你平日里也把脑子放机灵点,别什么事情都要本宫来提醒你。” “是,”时舞垂下头,站在柔妃另一边的拂袖眼中露出一丝嘲笑,转首间却小心伺候着柔妃,仿佛没有听见柔妃的话,也没有瞧见时舞的狼狈。 “娘娘,你瞧走在前面的可是昭嫔与媛妃?”拂袖注意到前方的一行人,压低声音道,“媛妃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 柔妃脚步一顿,仔细瞧了好几眼,挑眉道:“这媛妃近两年也不是很受宠,这会儿怎么与昭嫔不对付了?”她不喜欢昭嫔,但是也不见得多喜欢媛妃,当年初进宫时,媛妃不是没有为难过她,这两人交锋,她乐得看热闹。 “娘娘,奴婢倒是听说过一些消息,”时舞适时的开口道,“奴婢曾经听其他奴才说过,林家与庄家在朝堂上关系并不融洽,想来是因为这层关系为难昭嫔呢。” 柔妃似笑非笑的把手移到时舞面前,由她扶着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又要看一场好戏了。” 庄络胭觉得自己很无辜,从叶淑容那里出来老老实实的走路,也能遇到别人的刁难,而且这位主儿不走柔妃的绵里藏针套路,走的的直接打击。 对于媛妃身体原主没有记忆,庄络胭对这位也不太了解,最多也只是知道这位是皇帝还是太子时,就在身边伺候的老人,虽说已经年近三十,但是容颜姿色仍旧夺人心魄,可惜一代新人换旧人,这般姿色也只能埋葬在深宫之中了。 “我早便听闻桃玉阁的昭嫔因受皇上宠爱,为人狂妄无礼,本以为是下人饶口舌,今日瞧了,还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个没规矩的东西。”媛妃眉梢挑高,带着一股子凌厉的味道,伸出右手食指捏住庄络胭下巴,居高临下的敲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年轻貌美连皮肤都水润光泽,哪里像自己这般年华逝去,帝宠不再? 手下一个用力,敲着那下巴上的红痕,媛妃缓缓的收回手,用手绢子仔细擦了擦手才道:“瞧着这姿色,也不算是订好,哪里有资本在后宫里嚣张?” 庄络胭埋着头,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媛妃虽然不受宠,但是资历在这,自己这个小小昭嫔就算在她手上倒一个大霉,恐怕也没有谁说一个不字,唯一能救她的恐怕只有那个渣皇帝或者与媛妃不合的高位分妃嫔,不过想起后宫那一堆美人儿还有这个皇帝待后宫妃嫔的态度,她揉了揉下巴,自己没有言情女主的命,还是别去得言情女主的病,好好想办法怎么脱身才是大道理。 “媛妃娘娘明鉴,嫔妾实在不敢如此,”庄络胭心里叹口气,这个媛妃明显是想对付自己,哪里是因为别的,这后宫真是个复杂关系圈。 “见过媛妃姐姐,这是做什么呢?”柔妃带着仪仗队摇摇而来,笑得一脸温婉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庄络胭,“这不是昭嫔妹妹么,近来昭嫔妹妹伺候皇上,日后怕还要忙些日子,她是怎么冒犯姐姐了?” 媛妃淡淡瞥了柔妃一眼,勉强露出笑意:“柔妃妹妹伺候皇上不也辛苦?” 柔妃走近,每一步走得都风华绝代,“伺候皇上是姐妹们的福气,哪里谈得上辛苦与否,姐姐往日伺候皇上时,能说是辛苦么?” 媛妃听到这话,连面上的笑意也绷不住了,冷眼瞧了柔妃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落到庄络胭身上,半晌才缓缓开口:“既然今天柔妃妹妹在这,本宫便饶了你无礼之罪,若还有下次,本宫必不轻饶。” 柔妃微笑着目送媛妃离开后,笑眯眯的看着尚跪在地上的人,声音温柔至极:“记着,本宫今天能让你站起来,明儿也能让你跪下去,在这后宫里,能碾死你的人多了去了。” 说完,笑着扶着宫女的手离开,那代表妃位的仪仗队从庄络胭走过,仿佛是嘲笑又仿佛是漠视。 等一干人离开,庄络胭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面上不见半点落寞,“听竹、云夕回去后替我好好捏捏,这青石板跪着还真难受。” “是, ”听竹与云夕小心扶着庄络胭往桃玉阁走,云夕叹口气道:“没曾想媛妃会这样为难主子,当年老爷与林大人不合,没想到现今牵扯到后宫里来了,不过柔妃怎么会帮主子?” “她哪里是帮主子,不过是想看个热闹,给媛妃和主子都添堵罢了,”听竹压低声音道:“当年柔妃刚进宫时,媛妃对她可是好一番刁难。现在她们都是妃位,柔妃又受宠,不过是恶心媛妃罢了。” 庄络胭很想说,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失败与伟大,伟大的地方在能忍能爬,失败的地方在于爬上去后只记得风光好,却忘记了山脚下荆棘遍布。 “她帮我,不过是想告诉我,她可以让我生,也能要我死罢了,”庄络胭嗤笑一声,“她这是还葛巾紫那一巴掌呢。”可惜庄络胭没啥自尊心,柔妃此举虽然让她难堪了些,不过好歹不会受媛妃体罚,她觉得这种程度的侮辱很划算,真心没有鸭梨。 某种时候,无脸无皮无自尊心的女人…精神世界无比的强大。 媛妃回宫后,气得摔碎了好几个青瓷茶盏,昭嫔固然可恨,可是柔妃却是她的心头刺,当年住她宫偏殿的小贱人,如今与她平起平坐,还拿着圣宠耀武扬威,实在可恨之极。 “林清音,好一个柔妃娘娘!”媛妃掐断一个花枝,冷笑。 因为叶淑容孩子掉了,皇上心里难过,好几日都不曾召幸后宫中的女人,后宫众人因为金良仪的前车之鉴,也不敢闹出什么大事情,各个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屋里,就连去皇后那请安也规规矩矩,没有谁去炫耀或者互相找麻烦。 庄络胭这几日很闲,所以开始学习古代女子必备的一种技术,那就是女红。身体原主虽然是个刁蛮性子,但是女红还是不错,她捡了一个便宜,绣个帕子什么的,还能看。 后宫里的日子只要没有人刁难,还挺悠闲的。庄络胭偶尔还会练习两把毛笔字,效果不怎么好,但是那手字勉强能见人了。 “主子,今日宫里分发了一批新的香料,要点上吗?”云夕端着一个很小的描漆木盒进来,动作很是小心。 “香料?”庄络胭皱了皱眉,“拿过来我瞧瞧。” 盒子里的香做工很好,味道很淡,很适合这种天气来熏衣服或是熏屋子。 庄络胭把玩着一粒香料,“如今天气尚温和,不必用香料驱赶蚊虫,我素来又不爱用这些香料熏衣服,收到一边去吧。” 在后宫戏里,这香料向来是下 毒的绑定装备,她分辨不出这些香料有没有问题,不过这些东西闻多了对呼吸道不好,她还是免了这些东西。 云夕收拾好香料退下,想来她已经明白了庄络胭的顾虑。 “主子是在忧心?”听竹轻轻按捏着庄络胭肩膀,轻声解释道:“这些东西是由殿中省过路分来的,所以有问题的可能不大。若不是这般,那我们所用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被利用。” 庄络胭慵懒的靠着椅背,笑道:“可是,这个皇宫还是掌管在皇上、太后、皇后手中。” 听竹闻言一惊,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料想这妃嫔平日里的小手段,却不曾想后宫亦牵扯朝政。 “是奴婢看得浅了,”听竹道,“主子是个玲珑人,奴婢远远不及。” “不是你看得浅,是我想得太多,这都是不一定的事儿,哪里能做得准,”庄络胭摆摆手打个哈欠,“罢了,有些困,我去床上歇一会儿。” 听竹猜想主子不愿意把皇上想得太过冷漠,当下便伺候着庄络胭小憩,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位主儿是真的困了,而不是什么难过逃避。 皇帝不进后宫已经近十天了,后宫由原本的老实变得有些浮躁,只是皇后是皇帝的妻子,不好向皇帝进言,而太后尚在礼佛,自然不会管这些事情,所以后宫众人都在焦灼中观望。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高德忠走至皇上身边,见他正在批阅奏折,声音更是小了几分。 “皇后?”封瑾微微皱眉,语气有些淡漠埋下头继续看折子,“让她进来。” 皇后进入大殿规规矩矩的行万礼,见皇上表情淡漠,柔声道:“皇上近来国事繁忙,切莫忘了好好护着身子。” “让皇后担心了,近来朝堂之事众多,后宫之事劳累你了,”封瑾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执起她的手在一边坐下道,“后宫里可是有不安分的,若是有,你不必回禀朕,按规矩惩罚便是,你我夫妻多年,不必那么多顾忌。” “皇上心疼臣妾,是臣妾的福分,”皇后面上的笑容明显了几分,“只是这些时日不见皇后到后宫姐妹中走走,想着皇上是不是劳累了,哪知今日来饶了皇上正事。” “采芙何出此言,”封瑾闻言一笑,“你我夫妻十多年,哪里用得这般,只是近来政事繁忙,加之叶淑容那个孩子…” “皇上不必如此难过,孩子还会有的,”皇后见皇上露出难过之情,忙劝慰道:“ 后宫众姐妹一定会为孩子生下好多漂亮上进的孩子。” “罢了,朕让皇后担心了,”封瑾勉强一笑,“这些时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着吧,朕知晓该如何了。” 皇后见皇上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带着对皇上的担忧与心疼退了出去。 待皇后退出去后,皇帝面上的笑意全部退去,“高德忠。” “奴才在,”高德忠进屋见皇上面色冷漠,不由得心头一跳,忙把头低了下来。 “让内侍监的太监进来。” 内侍监的太监托着一盘子牙牌走了进来,一溜儿排开,竟有二三十个牌子在其中,其中有些女人的名字封瑾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些牌子按位分大小一一排开,封瑾扫了一眼托盘,随手翻了一个,“就这个。” 内侍监的太监小心拿过牌子一看,退出大殿。 “皇上口谕,今夜和乐宫掌灯。” 高德忠敛目垂首,和乐宫?看来柔妃明天又是众妃嫔嫉妒的对象了。 “高德忠!” 听到皇上传唤,高德忠忙道:“奴才在。” “把前些日子江南进贡来的绸缎分去皇后以及几位妃位宫里,”封瑾顿了顿,“还有嫣贵嫔与昭嫔那里,也要分去。” “是。” 嫣贵嫔与昭嫔?看来这两位近来仍旧是固宠的角儿了。 ☆、12、背后有人 皇上终于再次到后宫中走动了,后宫中的女人既高兴又嫉妒,因为皇上首先便翻了柔妃的牌子。 庄络胭第二天去皇后的景央宫请安时,就见到众位女人与柔妃话里有话的对垒,不过皇后倒是仍旧如常,可惜与柔妃平分秋色的淑贵妃尚在病中,不然更是一场好戏。 请安过后,庄络胭实在懒得与一堆女人说绵里藏针的话,带着听竹与云夕回桃玉阁,半路上却见几个太监匆匆走过,面上表情虽说肃穆,但却不惊慌。 “主子…”听竹疑惑的看了眼那些太监,“要不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必,回去,”庄络胭面色不变,“后宫里的事情自有皇后管理,你我不必太过好奇。” 好奇不仅会害死猫,而且还能害死人,她宁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听竹点头称是,自己也知道这后宫中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大事,早晚后宫里的人都会知道的。 当天下午,便传出消息,说是冷宫旁边的枯井里发现了两具宫女的尸体,皇后非常愤怒,要一清后宫的不正之风。 庄络胭听完全部过程后,深觉好笑,这后宫之中不就是这样,死的人哪里又只有这两个。皇后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警告一些不安分的妃嫔而已。 傍晚时,殿中省的太监们来到了桃玉阁,说是奉命到各宫检查。庄络胭倒也没有阻拦,任由这些太监们翻查,不过幸而这些太监都十分客气,仅大略查看了一番,便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就连摆设物件儿也好好的立在原处。 庄络胭心里明白,若是今日她是不受宠的角儿,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不过皇后下命彻查六宫,这个方法就有些担风险了,且不说这后宫阴私不少,只说各宫势力也是牵扯不清,若是引得后宫里惶恐不安,就更麻烦了。 皇后这种女人是不屑与后宫女人争斗的,但是她若是狠起来了,只怕连几位最受宠的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如淑贵妃、柔妃、嫣贵嫔受宠之流,在皇后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可见皇后的手段。 当然,这与皇帝对皇后的尊重分不开,所谓明君向来宠小妾但不轻正妻,这整个皇宫中,心计最深的恐怕还是皇上。 皇后今日此举,只怕是经过皇帝同意的,最大的目的还是警告后宫众人,不要忘了本分。 眯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听竹,研墨。” 摊开一张上好宣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佛字,庄络胭执起笔,在大大的佛字下写了一个小小的佛,然后把笔扔到一边,有时候学着佛性儿倒也不错。 她虽是没脸没皮的女人,但她是女人,所以记仇小性儿乃天性,被人打了左脸,便要用脚踹回来才是正理。 听竹与云夕上前把笔与砚台收下去,瞧着那威风凛凛的佛字,她们竟察觉出两分杀气。 端起茶杯,任由茶水一点点的把佛字晕染得一团模糊后,她随意把宣纸扯离桌面,“烧了吧。” 炭盆里,半湿的宣纸烧得很慢,云夕抬起头,透过袅袅青烟中,看到主子冷凝的神情,她心里一震,低下头却看到那晕染成墨团的宣纸化为了灰烬。 封瑾本去了嫣贵嫔的住处,可是觉得里面的熏香味道不合他心,出了临月轩后便回了乾正宫,宫女给他宽衣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香囊掉在了地上。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宫女,封瑾皱着眉头瞥着地上的香囊,这个香囊是淑贵妃给他缝制的,上面的祥云图案栩栩如生,给人仙境之感,他便挂在了身上,现在这个香囊掉在了地上,他却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 “皇上饶命,奴婢知罪,皇上饶命。”宫女见皇上半晌没有反应,吓得不断磕头,只求留下一条小命。 封瑾皱眉,“拿着这香囊退下去,高德忠,摆驾桃玉阁。” 圣驾至桃玉阁时,桃玉阁门外的灯笼光亮并不明亮,略显暗淡的烛火下,少了一个提着灯笼等待的倩影。 阻止了桃玉阁守夜太监唱报,封瑾径直走进了大门。 桃玉阁修建得很精致,但是格局并不太大,封瑾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庄络胭居处的外间,挥退了一干子太监宫女,只余高德忠跟在身后,封瑾走了进去。 高德忠听见屋里有细细的说话声,以免冲撞主子,脑袋埋得更低,安安静静的站在皇上身后。 “主子,你的膝盖青了这么一大块,奴婢叫人去传太医。”云夕撩开庄络胭的裤腿,才看清原本白皙细嫩的膝盖上,有着一块淤青,看着甚是吓人。 “不必了,”庄络胭本不是娇气的女人,看着膝盖上的两块淤青,语气淡漠道,“不过是瞧着吓人,实则不怎么疼,你不用这么紧张,若是传了太医,传了出去,只怕还有麻烦。” 云夕皱眉,也知道主子说的是对的,这本是媛妃刁难,若是桃玉阁召太医传 到媛妃耳中,只怕媛妃又会为难主子了,“可是主子,若是这几日皇上翻了你的牌子,瞧见了怎么办?” 庄络胭偏头,却瞧见窗外烛火忽明忽灭,神情微变道:“桃玉阁外的青石路长了些青苔,你可瞧见了?” “是…”云夕情绪低落的应了一声,拧干手中的热毛巾,盖在那淤青的膝盖上时,听到主子低低的抽气声。 “主子…” “没事,”庄络胭语带笑意道,“前些日子你家主子不也受了不少罚,哪里有这么娇弱,敷了热毛巾便行了,等下你便退下睡觉吧。” “您这样奴婢怎么睡得着,”云夕也发现了窗外明明灭灭的烛火,这是早先主子吩咐过的,若是皇上夜里突然来了,就摇晃几下特定的一盏灯笼,也让他们有个准备,可见主子未雨绸缪有多正确。 “前些日子皇上不来桃玉阁时,谁见着您都能欺辱几句,就连品级比你高不了多少的马婕妤也罚你跪过几个时辰,现今好不容易好了些,今儿又让膝盖青了一大块,奴婢瞧着心疼。”云夕小心的把毛巾放上去,“有些疼,主子您且忍着些,等淤青散开好得便快了。” 外间的高德忠听着屋内的谈话,即便没有看皇上的脸色,他也知道万岁爷现在心情算不上好。眼瞧着皇上就要抬脚进去,高德忠忙大声道:“皇上驾到。” 待封瑾带着高德忠进门后,封瑾便看到昭嫔身上披着一件松散的外衫跪在地上,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着,身上半丝装饰也无,封瑾却想起了四个字,我见犹怜。 ☆、13、真象假象 封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弯腰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视线扫过那被外袍遮挡住的膝盖,转而对身后的高德忠道:“叫人传太医来。” “是,”高德忠闻言退了出去,云夕见状也端着尚冒着热气的盆退下,退到门口时,抬头担忧望了过去,见皇上正扶着主子坐下,才放心的退了下去。 “撩起来给朕看看,”封瑾看着那捂得严严实实的膝盖,声音平淡的开口:“有什么事情是朕不能知道的?” 庄络胭犹豫的把裤管掀起来,露出那看起来比较吓人的淤青,“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只是看起来吓人…” “你父亲是个好官,”作为皇帝,一般不会轻易在后妃面前说起前朝之事,所以封瑾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转开话题,“有什么病痛自己多注意着,太医院的人闲着又干什么用?” 皇帝不提她的伤怎么来的,庄络胭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说些别的,只是笑道:“妾只是想着夜深,不宜吵着宫里其他人。” “你是朕的女人,不必顾虑太多,”封瑾拍拍庄络胭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你不好好护着自己的身子,让朕怎么安心。” “皇上,”庄络胭感动的看了眼皇帝,缓缓的低下头,相信皇帝的一张嘴,还不如相信白日见鬼。 有人曾说,女子低头那一抹娇羞时,最是吸引人,封瑾是个正常男人,所以在这等容颜下,难免动了些心思,只是想着昭嫔膝上还未上药,他只是伸手抚着那一头青丝,另一只手握住了那微凉的柔荑。 桃玉阁中并未燃熏香,只闻到淡淡的果香,想来昭嫔是把纱帐衣裙之物中放进新鲜的水果,这味道虽淡,但是却让人觉得很舒爽。 庄络胭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所以她不会轻易动作,只是装作不经意间慢慢靠近皇帝怀中,仿佛这是身体的本能,而不是刻意的做作与勾/引。 怀中温软的触感让封瑾不自觉的搂住怀中的人,他没有说话,也不想在此刻说话,难得的静谧与轻松让他嘴角舒适的上扬了一些。 守在门外的高德忠听到屋里没有半点的声音,有些惊讶,这么好个机会,昭嫔不应该好好在皇上面前给媛妃添个堵么,难不成这个昭嫔真是对皇上情根深种,见到皇上把什么都忘了? 当真不知道说这个昭嫔是傻还是运气好了,若不是皇上恰巧听到她们主仆的话,那么昭嫔的委屈只能白受了,只怕日后也会委屈不断。 毕竟这个后宫里虽说恩宠很重要,但是位分同样重要,更何况皇上不是那种宠幸谁便什么都忘了的主,在这后宫里,该守的规矩必须是要的。 “公公,医女到了,”小太监身后跟着两名医女,看两人身上的装束,便知资历不低。 高德忠点了点头,他想着昭嫔伤的膝盖,由太医瞧不太妥,便安排手下的小太监召了医女来,想必皇上不会怪他自作主张才是。 “皇上,太医院的医女求见。”门外,高德忠微微提高声音,足够屋内的主子听见便是。 “宣,”封瑾放开昭嫔,对高德忠的妥当很满意,待两名医女进来后,他摆手道,“不必多礼,瞧瞧昭嫔膝盖上的伤。” 两个医女仍是行了屈膝礼才走近床边,看清昭嫔膝盖上的伤后,两人眼皮一跳,她们在宫中任医女,哪里看不出这淤青为何而来,不过瞧着皇上这个态度,只怕为难昭嫔的主儿有些麻烦。 稍微年长的医女行礼道:“皇上,昭嫔主子,这伤并未伤到筋骨,上药几日便好了,只是要把淤青揉开,昭嫔主子要受些痛。” “无妨,”庄络胭笑了笑,“你们上药便是。” “昭嫔主子,臣便得罪了。”年长的医女拿出药膏,在掌心揉开,然后覆到淤青处,加大力道揉起来。 庄络胭疼得多眨了几下眼睛,偏头对神色肃穆的皇帝道:“皇上,妾没事。” 封瑾看着昭嫔额际的细密冷汗以及她嘴角极力想表现得自然的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朕知道。” 高德忠把脑袋埋得更低,他本以为昭嫔比往日聪明,今日瞧着还是个傻子,这个时候若是表现得柔弱一点,皇上不定会心疼多些,现在这个样子硬忍着,就为了怕皇上担心,只是傻。 皇上他…哪里会真正担心呢?世上谁人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高德忠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不会真正了解男人的真实心境。柔弱的女子看多了,若是有一个女人为他故作坚强,有时候会让男人更加怜惜。 明明柔顺的发丝已经贴着略微汗湿的脸,与封瑾相握的手心也冒出汗,可是这个女人仍旧笑得一脸温柔,仿佛真的一点都不痛般。饶是封瑾心硬如斯,也忍不住软了两分。 待上药过后,淡淡的药草味弥漫在室内,这种味道并不难闻,甚至给人一种淡淡的清神感。 封瑾亲手替庄络胭擦净额际的细汗,“这药 还要上几次?” “回皇上,这药只今日一次这般,日后只需把药膏均匀敷在伤处便行了,”医女倒也惊讶昭嫔连气也没哼一声。 “如此便好,你们退下吧。”封瑾拢了拢庄络胭身上的外衫,挥退医女后,“来人,伺候朕宽衣。” “皇上…”庄络胭睁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封瑾会歇下。 封瑾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爱妃何事?” 庄络胭摇了摇头,“没…” 宽衣过后,封瑾与庄络胭卧在床上,封瑾伸手一览,便把身边之人搂至身边,“爱妃今年多大了?” 庄络胭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都滚了这么多次床单了,竟然连老娘年纪都不知道。但是语气却带着喜悦与羞涩,“皇上,妾过了下月十六便十八了。” “十八正是如花的年纪,”封瑾下巴在庄络胭发顶轻轻蹭了几下,“朕十八岁那年登基,你岂不是才八岁?” “皇上登基那日,命妇们参拜时,妾因是府中嫡女,所以能跟着母亲来参拜,所以有幸见过陛下那时英姿呢,”脑袋往身边之人怀中蹭了蹭,“妾还记得,那日的天气格外晴朗,那时妾不懂规矩,大家都跪着时,妾偷偷抬头看皇上,那时皇上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耀眼极了。” 封瑾伸手拍拍庄络胭的背,声音里带着笑意道:“确实不知规矩。” 天下人都爱听好话,也爱别人一直把他挂念着,即便这个人是皇帝,是明君,他也还是个人。 黑暗中庄络胭笑颜如花,但是这个笑里,没有半分爱意。 ☆、14、玉钗 这是皇帝第一次到桃玉阁却没有妖精打架,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她膝盖有伤,还是因为铁杵使用过度造成功能不全,庄络胭个人其实比较偏向后者,毕竟男人这种动物,在某些时候比禽兽还禽兽,膝盖上这点小伤不足以让禽兽变成君子,当然世界上还有一种叫柳下惠的男人,不过皇帝显然不包括在这个范围内。 昨夜在烛火下显得狰狞的淤青在庄络胭早上起床时,已经变得不是那么严重,不过白皙的肌肤上有那么大一块青色,怎么看也不美观。 庄络胭自己都觉得不美观,作为亲自掀开她裤腿的皇帝恐怕敲着就更觉难看了。她小心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眼中并无厌恶之意,便也就任由皇帝瞧。 “朕那里有祛瘀的药膏,等下叫高德忠给你带来,”封瑾放下裤腿,起身道,“时辰不早,朕该去上朝了。” “妾恭送皇上。” 封瑾走至门口处,又转过头来,却恰看到昭嫔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情意,不过也只是转瞬,待他细看时,却只看到昭嫔规规矩矩埋首恭送他的姿态。封瑾神情微动,“待过些日子,朕便晋…”想起方才的眼神,封瑾顿了顿,语气平和道:“记得按时用药,若是有什么不妥的,知会殿中省去办便是。” 出了桃玉阁,封瑾看向高德忠,语气虽平淡,“昭嫔膝盖上的上是谁罚的。”他的态度很笃定,仿佛知晓高德忠肯定知晓般。 作为乾正宫太监总管,该知道的都应该知道,既然皇上问,他作为皇上的奴才自然要开口说话:“回皇上,奴才前儿听闻媛妃与昭嫔在园子里遇上了,也不知怎的,媛妃便罚了昭嫔跪了好一会儿,只是遇到柔妃主子后,便让昭嫔主子回去了。” “这是何时的事?”封瑾坐上御驾,由着大力太监抬起,语气仍旧不疾不徐。 “是十日前的事情。”高德忠小心回答。 封瑾闻言冷笑,“过了十日,昭嫔的膝盖还好不了?” 高德忠犹豫一下后道:“本也该没事的,只是前两日媛妃娘娘与昭嫔娘娘又见过一次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奴才也不知。” 媛妃宫中的事情,就不该他知晓的了,御花园的事情该他知道,后妃宫里的事情,他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封瑾闻言后沉默,没有再问,不过高德忠心里很清楚,皇上心气儿不太顺。 庄络胭目送着封瑾离开,歪在床头看了眼屋内几个伺候的奴才,“你们都退下吧 ,由云夕与听竹伺候着便是。” 御花园那日,媛妃让她在御花园跪了,她膝盖并没怎么受伤,只是她没有想到媛妃胆子大到召见她去媛妃宫中。 眼瞧着媛妃把一根玉钗扔到地上摔成两截,然后就罚她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这口气她一直忍着,早晚会有把心气儿捋顺的一天。 从床上下来,任由云夕与听竹为自己洗面净手,打开一盒唇脂,勾出一点抹在唇角,美艳动人。 勾勾唇角,合上唇脂盒,庄络胭懒洋洋开口:“梳妆吧。” 规规矩矩到景央宫请安,皇后仍旧雍容华贵,看庄络胭的眼神仍旧如知心姐姐般,倒是嫣贵嫔对庄络胭笑得有些过于灿烂。 媛妃虽说不喜庄络胭,但是想着昨儿皇上歇在桃玉阁,也不知皇上看到昭嫔膝盖上的淤青没有,若是皇上知道了… 即便死了两个太监各宫都被清查过,但是此刻在座的众位女人似乎不记得此事般,只是闲聊着一些话,太监之事提也没人提。 皇后也沉得住气,知道众人妃嫔起身离开,也没有主动提起此事,让人一时也弄不清皇后的用意了。 庄络胭扶着听竹的手,笑意盈盈与汪嫔、蒋贤嫔等人一块走出皇后宫,走在她前面不远的就是媛妃,不过这次媛妃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走出景央宫后,便乘坐着撵离开了。 瞥了眼媛妃仪仗离去的方向,庄络胭神色平淡,仿佛她不曾被媛妃刁难般。在场的众人谁又不知媛妃与昭嫔之间的不对付,不过因为媛妃位份高,昭嫔比较受宠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不过瞧着媛妃这今日这番作态,只怕暂时也不敢为难昭嫔了。 庄琬青眼瞧着庄络胭不变的脸色,面上露出一丝嘲讽,转身便离开了。 就在众人以为媛妃会因为刻意刁难昭嫔而遭皇上责骂时,却传出消息说皇上翻了媛妃的牌子,一时间众妃嫔便等着看昭嫔的笑话了。 庄络胭听到这件事后,神色格外的平静,只是把玩着手里的一枚玉钗,若是媛妃宫里的人看到,就会惊讶的发现,这枚玉钗与媛妃摔断的一模一样。 夜色弥漫的深宫之中,向来静谧得可怕又诡异。就在众人半梦半醒之间,媛妃宫里却烛火大亮,守夜的太监隐约听到宫里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不久就见到皇上面色冷漠的出了媛妃宫门。 这等事不用第二天便传得后宫嫔妃皆知,当天晚上便传遍 后宫,庄络胭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倚在床上由听竹为自己按捏膝盖。 “这媛妃究竟做了什么引得陛下动怒?”云夕加点了一盏灯,面上的神色惊疑不定。 “我又怎知,总归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吧,”庄络胭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困倦道,“夜深了,该睡了,你们也退下去睡了吧。”说完,当着闭上了眼睛。 云夕与听竹对视一眼,上前替庄络胭放下帐子,灭了烛火退了下去,只是心里仍旧觉得解恨又不踏实。 第二天,一道圣旨从乾正宫传出晓喻了整个后宫。 “媛妃林氏多年无所出,生性狭小,实有违为妃之德,朕甚为痛心,今夺其媛妃之位,但念其侍朕多年,封其为从四品林嫔。” 一个身在妃位的女人被皇上斥责无为妃之德,只怕这辈子都与妃位无缘了。 太监总管高德忠宣这道旨意时,众位稍有位分的妃嫔皆在皇后宫中,这道旨意一出,媛妃当场便瘫软在了地上。 待高德忠离开后,众位妃嫔看媛妃与庄络胭的眼神便带着深思了。 后宫便是这样,永远波/涛汹/涌,不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谁是笑话,前几日媛妃还可以随意处罚昭嫔,今日却与昭嫔位分一样,可是昭嫔有封号,论起来还比林嫔尊贵些。 皇后看着跪坐地上的林嫔,眼神中半点情绪也无,皇上本就对林家有些不满,如今媛妃有明着刁难昭嫔,不就是因为昭嫔父亲参过林父,这林嫔实在不聪明,落得今日这步也不算冤枉。 一朝由侧一品妃位降为从四品昭嫔,可谓是连降数级,而且还与昭嫔同级偏又不及其尊贵,皇上此举可谓是无情狠辣。 皇后看了眼屋内众妃,又多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昭嫔,“既然旨意已经宣,本宫也罚了,你们便退下吧。” 众妃老老实实的退下,就连面色惨白的林嫔也老老实实行礼退了下去。 出了皇后宫,林嫔只觉得四周全是嘲讽的眼神,微一抬头便看到面带温和笑意的昭嫔,视线扫过昭嫔发间时,林嫔原本惨白的脸色几乎是白中透着青。 只见昭嫔的发间,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玉钗,玉钗的顶端是简单的祥云花样,却把昭嫔的容颜映衬得更加柔美。 林嫔却觉得,昭嫔脸上温和的笑意,寒到了她的骨子里。 ☆、15、药 碧绿的玉钗扔到首饰盒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钗尾露在盒子外,泛出几分寒意。 “主子,”听竹瞥了眼玉钗,瞧见主子嘴角带着笑意,便道:“主子,你今日戴这钗是…” “我记得这支钗是我升昭嫔时得的赏赐,”庄络胭任由一头青丝飘落在肩头,从盒中捡出这枚钗,细细摩挲钗尾上的祥云图案,“林嫔当日摔断的的玉钗与这枚极其相像,只是我的这支是三朵祥云,她的却有六朵。” 听竹仔细一瞧,这两枚玉钗果真有细微的不同之处,不仔细看当真分辨不出来,只是她一时间不明白庄络胭这话的意思,不解的看向庄络胭,似乎在想这话中的意思。 “我便是让她明白,祥云多少并不代表着高贵,她为难我那一日,就该想想她能不能笑到最后,我这人就是个小心眼儿,”拿过一把嵌玛瑙玉梳,慢慢梳着肩头的青丝,庄络胭满不在乎的说,“有时候猖狂一点,总比任何时候都稳如泰山来得好。” 她若是什么时候都表现得稳重,只怕第一个容不下她的就是皇后了,偶尔露出一点猖狂的弱点,至少让人能瞧着短处。 在这后宫女人心中,略有些猖狂的女人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随时都温和圆滑之人,她乐得让人觉得小人得志。更何况…小人得志的感觉也挺解气。 “可是主子这般,岂不会引得其他主子娘娘不满?”云夕端着荷叶形食盒进来,恰好听到这些话,“若是这般,就大大不妙了。” “往年媛妃得罪的妃嫔也不少,更何况我这样小人得志的模样儿,不知道称了多少人的心,”庄络胭懒洋洋一笑,谁不想自己的对手脑子笨一点呢? 云夕顿时明白过来,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放着精致的点心,“主子,这是尚食局的尚宫派人送来的新式点心,说是让主子尝尝味道,若是喜欢日后再往咱们这里送。” 庄络胭看了眼食盒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头头道:“赏。”但是却不说吃与不吃。 云夕心下了然,把食盒盖上,从匣子里取了一个荷包,出了门去。 听竹瞧了眼被扔在一边的食盒,低下头整理起铜镜前的首饰盒。 几天后,后宫里传出消息,有两个宫女打闹失足掉进荷花池中,因无人发现被淹死,皇后仁慈,打发人给两个宫女家里一笔贴补。 又过了一个月,一位正五品容华暴毙,最后却以正六品的良仪规制下葬。没有人去关心这个容华的 死因,更没有人关心这个容华的葬礼,在后宫女人眼中,一个容华实在太不起眼,去了便去了,不过少了个分圣宠的人罢了。 庄络胭隐隐觉得这位容华的死因与两个“失足”宫女有关,但是瞧着后宫女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自己也当做不知道这事,只是隐隐打听了一些有关这位容华的事情。一打听才知道,两个宫女正是白容华的人,而且这位容华的居所与前段日子流产的叶淑容相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这个容华死了,叶淑容没有出来发话,皇后也没有继续查下去,所以这事就算揭过了。 时近夏日,一些受宠的妃嫔宫殿中已经开始供应冰块,而量的多少又有不同。 桃玉阁虽不是最受帝王关注的地方,但是殿中省六局的奴才无人敢克扣半点东西,冰块之物也是及时送到,不敢有半点松懈。 云夕的制作冰食之类的手艺非常不错,先是让大力太监用器具把冰磨得细细的,然后再加各类时令水果之物,吃得十分解暑。 庄络胭端着手里名叫冰碗的东西,不由得为自己小瞧古代人民感到深深的羞愧,当年她还是学生时与朋友提到穿越,说做刨冰来吸引眼光,到了这里才知道,刨冰在冰碗面前,那就是渣渣。 躺在软椅上吃冰碗,两个宫女打扇,一宫女敲腿,一宫女捏肩,还有比这更腐败的生活吗?把空碗递给旁边的云夕,庄络胭打个哈欠,“我午睡一会,若是有其他宫主子来拜访,便来通报。” “是,”云夕伸手扶着庄络胭,主仆两人刚走一步,外面就传来太监细高的嗓音。 “皇上口谕,桃玉阁今夜掌灯。” 桃玉阁众人闻之心喜,自从天气开始炎热后,皇上翻牌子的时间便少了,今儿翻了桃玉阁,自然是件喜事。 赏了传报太监荷包,庄络胭想着大热天晚上还要烙饼子,肯定睡不好觉,于是手一挥,淡定的决定继续午休。 夏天是后宫女人又爱又恨的季节,爱因为夏天的裙衫飘逸动人,恨是因为夏天汗多,若是与皇上在一起时,身上带着汗味,就实在不美。于是一些女人便把衣服熏得香香,就连宫里的熏香也选一些香味较明显的,这样就不会让皇帝发现半分不妥,自然也不会触怒龙颜。 封瑾作为男人,其实并不喜欢在燥热的天气下,进了后妃处还是一鼻子浓郁的香味,只是后宫历来如此,他也未表露喜恶,只是每年夏天时,到后宫的次数会减少一些, 而后宫中资历老一些的妃嫔都知道皇帝到了夏天不爱每日到后宫,所以倒也习惯了。 一个午休便睡到了傍晚,庄络胭倚坐在窗边,看着天际橘色的夕阳,不由得想,若是自己变成一个农家女子,此时别说用整块整块的冰放屋子里降暑,只怕这会儿还在田间劳作。 就连现代很多农民劳作时都很辛苦,别说农具落后的古代,种田的日子不容易,她觉得就自己这种人,比起在外面四处奔波,后宫这种有吃有住有男人嫖的地方更适合她。 “主子,一切都备好了,该沐浴了。”云夕静静的开口。 庄络胭点了点头,起身到偏房沐浴,这种天气任哪个妃嫔也没有胆量不沐浴迎帝王御驾。 挑了一件浅绿未束腰的曳地长裙穿上,裙子由薄荷叶熏过,味道虽淡但是却给人清凉之感。在这里薄荷叶似乎与杂草无异,庄络胭恰好喜欢这种味道,所以叫云夕听竹瞧着无人时采摘来,弄出来的成效似乎还不错。 眼见着伺候梳妆的宫女要往自己头上抹头油,庄络胭忙挥退了她,用了头油虽然让头发显得更有光泽,但是夏天用头油味道有些闷,不如清爽自然好。 挽了一个简单的出云发髻,选了两样夏季用的发钗插于发间,就连妆也不上了,只用带了水果味道的唇脂点了唇,庄络胭摆了摆手,“就这样便罢。” 听竹瞧着主子这一身虽不是最美艳的时候,但是让人瞧着十分舒适,尤其是在这夏季,让人一眼瞧着,便觉清爽。 庄络胭的辛苦没有白费,皇帝到了她这里后,面上的神情便缓和下来,显然她的打扮以及桃玉阁的摆设等物让他感到舒心了。 总的说来,这个皇帝虽然难搞,但是比起她那个下辈子做什么都嫌仁慈的老板就好伺候多了,她觉得自己压力还不是很大。 当天晚上封瑾睡得非常舒心,没有闻到沉闷的熏香味道,也没有摸到油腻的头发,而且昭嫔身上那种淡淡的清凉香气让他很舒服,睡到早晨时,竟是高德忠跪请起来的。 睡了一个好觉的封瑾心情非常不错,闻着昭嫔屋内清凉淡雅的香味,开口赏了不少东西,便下定决心再升一升昭嫔的位分。毕竟是个合自己心意又对自己有了爱恋的女人,总不该让其一直待在从四品嫔位上。 “摆驾!” 庄络胭见封瑾离去,伸手抚着没有半分汗意的脖颈,打了一个哈欠,这皇帝是不是久了没到后宫,昨晚这么狠。 “主子,这是皇上赐下的补药。”云夕端着小半碗药汁到床边,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内侍监的太监。 庄络胭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什么补药,不过是避子药罢了,皇帝不打算让她现在有孩子,她也没有这个想法。先不说她现在的地位与帝宠护不住一个孩子,就算这些都有了,她暂时也不想用十八岁的身体去生孩子,虽说争宠很重要,但是有命才能享受争来的富贵与荣华,她不想用运气来挑战生孩子时的危险。 内侍监的太监接过不剩半点碗底的碗,说了两句吉祥话便退了下去。 “若是有个孩子…” “若是有个孩子,也不过交到其他妃嫔手中养罢了,”庄络胭不在乎的一笑,“你见后宫哪几个有孩子的低位分妃嫔哪个能养自己孩子的?” 云夕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也知道后宫这些弯弯绕绕,“奴婢也只是这么个念想罢了。” “早晚总该有一个的,”庄络胭也不想与云夕说这种事情,随便一句话打发了她后打了个哈欠,“叫他们进来伺候更衣吧。”她又需要去皇后那里请安了,这与上班打卡区别就在于前者需要费脑子,后者只需要刷卡或者按指纹而已。 刚更衣完毕,乾正宫的赏赐便到了,庄络胭瞧着那些玉镯翡翠钗之类的东西,不由得勾起嘴角,她是个俗人,这些漂亮的首饰还是喜欢的。 因为这一耽搁,去皇后处请安时,比往日便晚了一些,不过皇后面上没有露出半分不喜,反倒给她赐了座,勉励了两句。 在场其他的妃嫔倒也没有刻意找她麻烦的,一是庄络胭因为皇上赏赐才耽搁,二是庄络胭近来虽说不是最受宠的,但也算是圣眷正浓,得罪她并无好处。 天气炎热,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让妃嫔们各自退下了。退出时,淑贵妃走在最前面,其他妃嫔也无人敢越过她的做,直到淑贵妃乘撵离开才各自三三两两的散开。 因为时间还早,太阳刚出并不烈,庄络胭想往清冷处走一走,免得自己细胳膊细腿真的娇弱得一步三摇。 哪知,刚至僻静处,便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16、劣根性 庄络胭选择僻静处走,只是因为想要避开其他妃嫔,但是没有想到僻静处也能遇到妃嫔,而且还是一个熟人。 自从媛妃被降为林嫔后,她就自请禁足一月,庄络胭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被降为嫔的林芷溪再无往日的贵气,身上穿着简单的纱裙,就连眼神也变得干涸呆滞,似乎一个降位耗光了她所有灵气。 庄络胭听闻当初柔妃林清音刚进宫时,还是个小小的良仪,林芷溪已经是正二品昭仪,只因为林清音与她同姓又分了皇上宠爱,林芷溪可没少刁难林清音。 如今林芷溪降位,林清音已经是柔妃,不知当年的情景会不会调换一番? “林嫔姐姐安好,”庄络胭言笑晏晏的模样明明分外柔和,在林嫔眼中,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嘲笑罢了。 “哪及昭嫔妹妹好,”林嫔面无表情的行了半礼,见庄络胭礼貌的避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后宫哪个女人不是仪态万千,礼仪挑不出半点不是,可是私底下做的事,哪一件又是能上得台面的? “听闻皇上爱惜妹妹,一早便赏赐不少头面首饰,可谓是宠冠后宫,”林嫔说到宠冠后宫时,面上讽刺的笑容更加明显,当年她不也有宠冠后宫之时,如今红颜未老恩先断,就连位分也保不住,不知在别人眼中,又是何番可笑场面。 “宠冠后宫这话,妹妹万万不及的,”庄络胭可不敢与这个词挂上钩,君不见与这个词挂上钩的女人,有几个下场好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在后宫享受个年头的,这个词语实在不适合她。 林嫔不置可否的看了庄络胭一眼,见她对宠冠后宫一词确实没有露出半分喜意,心中对其耐性更加警惕,这种面色不露半点喜行之人,才是后宫最可怕的,当初是谁告诉她昭嫔没脑子的? 皇后、淑贵妃、宁妃、贤妃又或者是已经被降位为容华的叶淑仪?林嫔苦笑,别人瞧着林庄两家朝堂政见不合,不过略作挑拨自己便去为难昭嫔,究竟是谁没脑子? “宠冠后宫…”林嫔疲倦一笑,“谁又及,谁又不及?”这后宫中,风光过的女人不少,又能有几人风光到最后。 庄络胭发现林嫔神情不对,不像是怨恨自己,也不像是不安心,倒有些灰心失意,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仔细一瞧才发现除去钗环首饰的林芷溪五官非常漂亮,只是皮肤不及年轻女子细嫩罢了。 “今日你笑,明天她笑时,你岂知自己会如何?”林嫔一双略带倦意的双眼 突然抬头与庄络胭对视,“我输了我不后悔,你又能一直笑着赢么?” 庄络胭与她对视不语。 林嫔嗤笑出声,移开视线,指着一处花草道:“一月前,我记得那里芍药正艳,现在却开着凤仙,谁能说哪种花更好?” 偏头瞧着那一丛凤仙,庄络胭歪头笑了笑,仍旧不言。 “我会看着你,”林嫔突然凑近庄络胭,疲倦中还带着些沧桑与疯狂,“我要看着你由宠冠后宫走到我这一步,也许…比我还可怜。”说完,低笑着由宫女扶着走远。 庄络胭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挑了挑眉,她是不是该告诉林嫔,她从来不用花自比呢? 就算女人如花,开着也是为了自己美丽,何必在意看的人眼中如何比较?多爱自己一些,等到花谢之时,少几分遗憾不是更好? 正在庄络胭准备离开时,听到身后有传来细微的声响,往后一看,竟是许久不曾与她说过话的庄琬青。 “姐姐,”庄络胭微垂眼睑,似乎是个规矩的妹妹。 “昭嫔,”庄琬青淡淡的行了一个礼,“方才瞧着林嫔姐姐带着笑意从这方走过,昭嫔妹妹可是与林嫔相谈甚欢?” 后宫谁人不知,林芷溪与庄络胭关系不融洽,庄琬青这话听着更像是讽刺。 “妹妹听闻,姐姐与林嫔姐姐也多次相谈甚欢的,”庄络胭可是知道,庄琬青也曾被还是媛妃的林芷溪刁难过,现在看到林芷溪这样,也不知她心里是何种想法。 庄琬青没有料到庄络胭会这样说,微愣后面色不怎好的道:“你又何必出言讽刺于我?” “不是姐姐这般说的么?”庄络胭微笑,“姐姐怎么忘了?” “其实我也不想和你斗,”庄琬青苦笑一笑,“自小我在家里便不受重视,后来被送到后宫,我娘亲在府中才受到一些重视。对,我是庶出,样貌又不及你,所以自从你进宫后,我娘亲在府中的日子又艰难起来。” “我是恨过你,恨你虽有美貌却品性顽劣,处处让我为难,”庄琬青面色忧伤,似乎想起了一些,“可是如今我娘亲不在了,我没有什么可以争的,你我感情虽不好,但终究是庄家的女儿,后宫里的日子太难熬,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些算计与争斗。” 庄络胭闻言,抬头细细打量庄琬青,见她被自己打量也未露出半分不自在,便笑道:“姐姐说的哪的话,你我姐妹自然该互相扶持 的。” “妹妹这般想,我也就放心了,”庄琬青面上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随即又压低声音道:“你要小心淑贵妃与宁妃。”说完,看了眼四周,匆忙的走了。 “主子,这…”云夕是从庄府里带出来的丫鬟,自然明白庄家嫡庶两位小姐之间有多少情分,如今庄婕妤这般做派,是示好还是别的意思。 “她不过是说了一堆话,但又什么都没有说而已,”庄络胭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她自然不会相信庄琬青此举真的是示好,若是真的示好,庄琬青做不到这么淡定自若。更何况这个后宫里哪个不需要小心,更何况是得宠的淑贵妃以及一直有皇帝解语花之称的宁妃? 庄琬青一个小小婕妤,在后宫里根基不稳,即便跟了哪个高位分妃嫔,也不过是枚棋子,她现在故意示好,不管有什么用意,她也不能太当真。 “那我们该怎么办?”云夕压低声音问。 “什么怎么办?”庄络胭俯身掐了一朵凤仙花,“姐妹间遇到了,闲聊两句有什么不妥的?” 云夕微微睁大眼,主子此举之意莫不是当做今日之事没有发生,也就是不理会庄婕妤的示好? “回吧,我也乏了,”庄络胭可不想与庄琬青联手做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多少脑子还对皇帝动了心的妃嫔不是? 这世界上,猪一样的队友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披着猪皮手里却时时拿着刀子在自己背后的队友,庄琬青不可能诚心与她合作,而她也不相信后宫里这种虚无的姐妹情谊,这种情谊与商场上的友谊更不靠谱。 “禀皇上,内侍监的太监求见,”高德忠见皇上低头批阅奏折,小声提醒,虽然大多时候皇上都不会见。 “宣,”封瑾头也不抬,批完手中的折子,抬起头时,恰好见到太监端着托盘垂首进来,装作漫不经心瞥了托盘,伸手拿起桃玉阁的牌子,“就昭嫔吧。” 内侍监太监无声退了出去,高德忠也跟着退了出去,叫身边一个得用的太监去桃玉阁传旨。昨儿晚上皇上才歇在桃玉阁,今儿又翻了昭嫔的牌子,当真有些难得。 “皇后娘娘,今儿皇上又翻了牌子,”和玉走至皇后身边,“听说还是去的桃玉阁。” “昨儿皇上不是翻嫣贵嫔的临月轩?”皇后放下手中的经书,语气平淡道,“桃玉阁的昭嫔也是个可人儿,皇上偶尔多去两次,也算是正常。”更何况这位在后宫中,实在算不上最得宠的 ,她也犯不着因为皇上连着去了两次便坐不住,白白让皇上不满。 和玉见皇后这种神情,就知道她并不在意这事,便静静退了下去。 皇后继续眼皮也不抬的埋头看佛经,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是佛经开导了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封瑾来桃玉阁的次数,算不得特别多,但是每日来桃玉阁都有不同的体会,昭嫔不及其他妃嫔多才多艺,但是与昭嫔相处起来却十分轻松,他有时候甚至想,难道一个人心系另一个时,就会万事以那人为重?所以自己去桃玉阁,才会觉得轻松舒适? 车撵停到桃玉阁外,掀开车撵的帘子,便见到了月色下的白衣女子盈盈下拜的姿态,那头青丝只插着一支碧玉钗,慵懒而多情。 “爱妃请起,”走近后,闻到的仍旧是那淡淡的清凉味道,封瑾心中的躁意顿时去了不少。 两人相携进门,屋内摆着的冰块让室内不显得过于燥热,封瑾在靠窗处坐下,把庄络胭抱在膝盖上,“朕记得爱妃与庄婕妤乃是姐妹,可对?” “皇上政务繁忙,还记得妾与姐姐这等小事,妾实在有些意外,”庄络胭极力让自己的那点小崇拜不那么明显但是又能让皇帝察觉,“妾与姐姐确实是异母姐妹,只是妾与姐姐自小没有养在一处,与姐姐相处时日甚短。加之幼时姐姐比我懂事,父亲便用姐姐来勉励我,我人小不懂事,还与姐姐起了些矛盾,现在想来,实属不该。” 封瑾闻言却不怎么在意道:“嫡庶有别,你与她感情不深,倒也正常。” 庄络胭低头羞愧一笑,却不再言。 她明白皇帝的意思,作为皇帝,自然不想后宫的女人结党拉派。加之皇帝还是皇子时是嫡出,当时似乎有位皇子因为其母受宠的原因,在后宫中甚为霸道,现在封瑾能说出这种话,还当真不奇怪。当然,这话中是否话里有话,她就不敢肯定了。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她不能与庄琬青走得太近。毕竟今天庄琬青找她说了一会儿话,现在皇帝就提起这事,也不知是恰巧还是警告。 封瑾见庄络胭这个娇羞姿态,挥手让屋内其他的人退下,然后打横抱起庄络胭往床边走去。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样的诗词却不足以形容身下女子,封瑾抚着手下腻滑的肌肤,满足的翻身下去,闻着其身上淡淡的香味,“爱妃这身肌肤,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 兮!” 庄络胭装作娇羞的把头埋进皇帝怀中,心里却感慨,果然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在床上都会说好听的话。 一个好好的明君,玩什么诗词调戏?这种隐性的男人劣根性,看来皇帝也具备。 ☆、17、生辰 在皇上不爱翻牌子的时节居然连去了两次昭嫔处,虽说第一晚上翻的是嫣贵嫔的牌子,但是皇上后来还是去了桃玉阁。 后宫中的女人想法各一,但若论谁最不是滋味,只怕要属嫣贵嫔了。她在后宫中向来受宠,但是没有想到皇上会出了她临月轩后会去别的妃嫔居住。 庄络胭心里明白自己这一下子可能有些打眼,但是与淑贵妃嫣贵嫔之流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也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但妃嫔受宠时,没有几个女人真的傻到去为难,但若待失宠后,就不一定了。 早晨的天气尚不算热,只是作为帝王需得注意仪容,龙袍尽管是由上好的丝线织就,但是由庄络胭瞧着,仍旧忍不住心生同情之心。瞧这皇帝当的,那一层层的衣服套下来,不知闷热成什么样子。 封瑾转头便看到庄络胭眼中的关切与担忧之情,当下便笑道:“爱妃这是如何?” “回皇上,妾只是担心天气炎热,皇上一身龙袍虽威武倜傥,可是终究闷了些,”庄络胭这话一出口就察觉出不妥,且不说这龙袍是苏杭蜀三地最好的织娘制成,就算龙袍真的不舒适,她一个后妃也没有资格说龙袍好与不好的话。不仅是她,恐怕就连皇后也没有资格置喙,果然即便有了古人的记忆,她的骨子里还是欠缺了些古人对皇家天威的敬畏。 “爱妃此话倒是有理,”封瑾却如同没有察觉出她话中的不妥,抬手让宫女理了理腰间的配饰,“只是为君者,不能因一时的贪欢忘记端正。”更何况这一身龙袍,不知多少人手染鲜血也不定能穿上。 “是妾短目了,”庄络胭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管皇帝是真没察觉还是假装没有察觉,至少表示皇帝不会追究这话中的不妥。 “爱妃一心挂念于朕,朕知你心意,”封瑾把手负于身后,笑看着庄络胭,“朕这便走了,你也不必送驾,如今天热,再歇一会儿便不能睡了。” 对皇帝的美意,庄络胭大多时候接受,偶尔表示一下依依不舍,瞧着皇帝似乎对她这种举动非常满意,她今天也就不用特意送到宫门口了。 前世有部电视剧里,皇太极极其宠爱宸妃,原因便是那么多女人中,宸妃是唯一把他当丈夫而不是皇帝的人。要庄络胭看来,皇帝这种人,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男人种类。汉时陈阿娇对待刘彻便是女人对待丈夫的态度,可是最后不也落得泪锁深宫的下场。 所以皇帝这种生物,既希望女人把他当丈夫,又希望女人 在该敬畏他的时候乖乖敬畏。由此可见男人善变的程度高于女人,庄络胭觉得,若是还有谁说类似于女人心海底针这类的话,她应该抽他丫一巴掌。 在床上缠绵了一会儿,庄络胭今日比往日请安时间早了一会儿,到景央宫时,只有贤妃以及两个地位分的妃嫔,贤妃长相并不美艳,但是给人容易相处的感觉,让人一眼瞧去,便觉得贤字配于她,再合适不过。 “昭嫔昨夜伺候皇上,怎么今日这般早便来了?”皇后让和玉给昭嫔看了茶,温和笑道,“这么一个可人儿,本宫瞧着也要心疼的。” “原也睡不着,便想早些来与皇后娘娘说会儿话,”庄络胭笑,“莫不是嫔妾饶了皇后娘娘清净。” “哪有的事,”皇后道,“近来天气炎热,本宫醒得比平日早,你能早些来,本宫也多个陪着说话的人。” 贤妃说话的语气与长相一样温和,她笑看着昭嫔道:“皇后娘娘,昭嫔妹妹也是个聪慧的,不若把刚才的事与昭嫔妹妹一起说道说道。” 庄络胭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贤妃娘娘莫不是取笑嫔妾,嫔妾身份低微,不知什么事嫔妾出得主意。”早些把身份提出来,免得真出了事,担上一个身份低微但是心眼不小的罪名。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再等几日是淑贵妃生辰,本宫想着该如何为她操办一番才好,”皇后笑意盈盈,“淑贵妃也是个老实的,竟说不宜铺张,无需操办,你说像是个什么话?” 只怕皇后是心有担忧吧,怕操办太过被责问奢侈,操办太过简陋,又留下个容不下人的罪名,现在这会儿和她们商量,不过是想表明她有心为淑贵妃好好操办而已。 见皇后一双美目瞧着自己,庄络胭放下茶盏,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回皇后娘娘,嫔妾进宫时日不长,好多事儿也不太清楚呢。”见皇后面上的笑意似乎寡淡了些,便又道:“淑贵妃娘娘伺候皇上多年,想来皇上也是记挂着的。” 皇后闻言立时笑容温和几分,“是了,皇上只怕也是挂念着的。”说完,满意的看了昭嫔一眼,“今儿尚膳监出了两种新的点心,一早便让人送了来,和玉快呈上来给贤妃与昭嫔尝尝。” “若是合胃口,我便尚膳监给你们也送些去。”皇后啜了一口茶,嫩白的指节衬着那青花细瓷茶盏也逊色了好几分。 “皇上,皇后求见。” 午后,封瑾正倚靠在软榻上听乐舞府新作出的曲子 ,听到太监来报,懒洋洋的睁开眼,“宣。” 见着皇后进来,封瑾免了她的礼,笑着扶她一同坐下尚曲,“这是乐舞府新出的曲子,皇后与朕一同听听。” 皇后视线扫过几个乐人,视线在其中一个美艳女子停顿一下,笑着陪皇上听了一会,待一曲停,她才开口道:“今儿与贤妃、昭嫔几人谈起淑贵妃生辰,臣妾想着该为淑贵妃操办一场,还是昭嫔提醒臣妾才想起皇上只怕也是有一番赏赐的,臣妾实在不宜擅自全做了主。” “你是皇后,这些事你自是做得了主,”封瑾冲乐人挥手,乐人们安静退下后,他才又道,“淑贵妃已经是贵妃,再往上也不得加封了,朕便再赏些她东西便是了,你记得为她操办却是难得,不过不宜太过铺张,总归只是个妃嫔。” “是,臣妾知晓了。”皇后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显然皇上的做法很合她意,也欣慰于皇上即便宠爱后宫哪个,也不会让她难堪。 “对了,”封瑾眉头微皱,“若是朕没记错的话,昭嫔的生辰也是这月,只是她分位不高,给她升个位分,摆上一桌酒便是,其他的便不准备了。” 皇后仍旧笑着称是,待出了乾正宫面上的笑意才浅淡了两分,皇上后面的话听似对昭嫔生辰不看重,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比淑贵妃来得重。 只升个位分,摆桌酒,别的便不准备了? 对于后宫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升位分来得重要?昭嫔她一个小小的嫔,生辰时若能摆桌酒便是恩泽,升位分只怕是天大恩泽了。 “娘娘,前面路滑,你且小心。”和玉低声提醒。 皇后抬头瞧着前方平静干净的石板路,笑道:“是该小心些。” 现在皇上对昭嫔有几分兴致,她还是不要去扫了这兴头好,当初媛妃、淑贵妃、嫣贵嫔不是比昭嫔更受宠,可又有谁越过了她去,不过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罢了。 只是,皇上竟然知晓昭嫔生辰,看来是昭嫔有意在皇上面前说的,这般心计实在…浅了些,就算皇上现在听了记了,那明年呢,后年呢? 不过是一时荣光换一时落寞罢了。 皇上岂是主动问及嫔妃生辰还记得日子的主儿? ☆、18、无情无义 御花园,诸位妃嫔被皇后以赏花纳凉的名义请了出来。庄络胭瞅着四周几株茂盛的大树以及几个盛放着冰块的大瓷陶盆,给皇后请了安后便挑自己的位置坐下。 明日便是淑贵妃生辰,皇后这会儿邀请妃嫔们赏花又是什么意思,靠着椅背坐着,身后的听竹与云夕不急不缓的打着扇子,庄络胭倒真觉得这里多了几分凉意。 “淑贵妃到,苏修仪到。” 庄络胭偏头瞧去,正是淑贵妃与苏修仪相携而来,在淑贵妃面前,苏修仪总是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被映衬得黯淡无关。 一番行礼后,没过多久,该来的也到齐了,庄络胭便耐着性子瞧着太监们把一盆盆花端上来,等妃嫔们鉴赏一番后,又吭哧吭哧搬下去。花虽有异,但是相同的是每盆花都有一个吉庆的名字。 “这盆绿牡丹倒是难得,这会儿还开得这般艳丽,柔妃瞧着如何?”皇后瞧着被端上来的绿牡丹,笑盈盈的开口。 柔妃起身一福,“自然是别致。” 皇后笑而不答,一挥手又是一盆新的花被端了上来,瞧着竟是一盆应该在秋季开的菊花。 庄络胭不露痕迹的看了柔妃一眼,见她额头冒着细汗,笑着低头端起一盏茶,今日的天儿确实热了些。 花赏得差不多,庄络胭茶灌得也差不多,就在皇后慢慢的放下茶盏,开口说起与花无关的话头了。 “明日便是淑贵妃生辰了,虽说咱们后宫女子不该铺张奢侈,但是淑贵妃伺候皇上日子也不短了,皇上与本宫都是心疼的,便想着明日为淑贵妃好好庆贺一番,咱们在座的都是好姐妹,明儿都该一起好好热闹一番。”皇后说完,见在座嫔妃都起身称是,才又继续开口道,“这花也赏完了,都散了吧。” 庄络胭听到这句话后,又再度起身行礼,然后随着妃嫔们一道目送皇后离开。 皇后一离开,几个淑贵妃一派的妃嫔便上前道贺,庄络胭瞧着其他妃嫔的表情,倒没有谁有半分不对劲。 “淑贵妃娘娘深得皇上宠爱,生辰自然是该好好办的,”贤妃笑着对淑贵妃道,“明日便要与你多喝一杯。” “贤妃姐姐这话便是让妹妹无地自容了,”淑贵妃上前执起贤妃的手,“姐姐待妹妹素来好的,别说多喝一杯,便是七杯八杯也是喝得的。” 淑贵妃这话一落,其他几个妃位上的妃嫔便纷纷上前打趣,瞧着这一幕的庄络胭只有一个感慨,好 一幅姐妹情深动态图。 没有兴致在这里演戏给别人看,庄络胭给几个高位分妃嫔行礼后便欲离开,哪知淑贵妃却叫住了她。 “听闻昭嫔妹妹生辰也是这几日?”淑贵妃笑得温柔,“到你生辰你,我们也要多灌你几杯的。” 庄络胭继又是一福,“诸位娘娘的酒,嫔妾便是醉了也是要喝的。”好一个淑贵妃,这会儿在众妃嫔面前挑明自己生辰,若是皇上或者皇后赐下东西,她还会得个细心的名头。若是那两位没有动静儿,她恐怕也乐得自己被这些女人看笑话。 淑贵妃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让庄络胭跪安了。庄络胭面色不变的离开,走得远了,回头看了眼尚站在原地的几个女人,皆是除却皇后外位分较高的几个。 “主子,前面好像是马婕妤与嫣贵嫔,”没有走出多远,听竹便见到一丛花草后站着几个人,正是嫣贵嫔与马婕妤。 庄络胭闻言抬头看去,这两人的面上的表情瞧着也不像是在姐妹情深,她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到啪的一身,回头一看,就见嫣贵嫔身边的大宫女正收回手,而马婕妤的脸上明显红肿起来。 眉头微皱,庄络胭不知道嫣贵嫔与马婕妤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嫣贵嫔此举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庄络胭再度想走,却看到一行人往这边过来,当下她的脸色一变,整了整身上挂着的配饰,迎了几步上去,“妾拜见皇上。” 嫣贵嫔看到御驾时,面色大变,也不管马婕妤,拖着裙摆跪在庄络胭旁边,“妾拜见皇上。” 马婕妤红肿着脸在皇帝面前跪下,视线还略带得意的扫过嫣贵嫔,“妾拜见皇上。” 封瑾伸手扶起嫣贵嫔与庄络胭,“爱妃们都起身吧。”说完,视线扫过马婕妤面上的红肿,眼神微眯,下一句却说与之无干的话,“天气炎热,爱妃们今日怎么聚在此处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邀请妾等赏花,这会儿正要回去呢,”嫣贵嫔柔声答道,“却是不知在此处遇到了皇上。” “皇后是个有心的,”封瑾松开嫣贵嫔的手,转而在庄络胭手背上轻轻一拍,“你们也都早些回去安置吧。” “皇上…” “马婕妤对朕的话有意见?”封瑾淡淡扫了马婕妤一眼,仿似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红肿一般。 “妾…告退。”马婕妤面色顿时灰暗下来,仿佛失却了所有的生机。 庄络 胭垂首看着被封瑾握在掌中的手,骨子里却渗出一股子凉意,马婕妤早前受过宠,如今也不过这般下场,可见这个皇帝冷血冷情到何种地步,世人说□无情戏子无义还真是冤枉了这些人,皇帝这种生物才是无情无义的代表。 抬首瞧着嫣贵嫔眼中的得意,庄络胭收回视线,继续低着头,只是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掌以及自己修剪得齐整漂亮的指甲。 封瑾瞧见昭嫔垂首的模样,只当她有些羞涩,便松开她的手,“爱妃今日早些歇息。” “是,皇上,”庄络胭福身,“妾告退。” “妾告退。”嫣贵嫔跟着告退。 封瑾点头,任由她们离开,待三人走远,他脸上的笑意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近两年不用再升嫣贵嫔位分了,”封瑾把手负在身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朕那儿的睡莲给昭嫔送一盆去。” “是,皇上。”高德忠发现皇上话中并没有提及马婕妤,心下便有了谱,这位马婕妤是废了。 庄络胭刚回桃玉阁不久,就听到乾正宫的总管来了,便起身迎了出去。 “见过昭嫔主子,”高德忠见昭嫔出来,起身行礼道,“皇上命奴才送了睡莲来给您赏玩,主子瞧着哪里摆放着合适?” 庄络胭谢恩后,让人把东西放到了自己屋内,给高德忠看茶后道:“有劳高公公跑这一趟,这大热的天儿也是不易。”说着,让云夕送了个荷包上去。 高德忠略推辞一番收下了,喝了一口茶笑着道:“昭主子言重了,奴才为皇上做事,本是天经地义,您这般说,倒是折煞奴才了。” “公公忠心,皇上难免器重些,”庄络胭也不继续说这种客套话,笑着道,“皇上惦记妾,也是妾之幸。” 高德忠待庄络胭也十分客气,谈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庄络胭也不留,亲自送了几步后,才再度回了房间。 睡莲是由描青花瓷盆装着,陪着半开的睡莲与莲叶,显得格外的清爽,庄络胭伸手摸了摸花瓣,从听竹手里接过一盏水,倒了几滴在其中,“这睡莲倒真漂亮。” 云夕看了眼睡莲,忙低下了头。 ☆、19、梨 “昭嫔对那睡莲可还欢喜?”皇帝见高德忠回来,出言问道。 “回皇上,昭嫔对睡莲极喜欢,当下便让桃玉阁的太监把睡莲搬到了屋内。”高德忠老实的回答。 “嗯,”封瑾闻言点了点头,挥手让高德忠退了下去。 淑贵妃生辰在皇后的景央宫设宴,庄络胭到的时机不早不晚,在一众妃子中也不打眼,与几个位分相近的妃嫔相邻坐下后,与她同桌的几位妃嫔便与她攀谈起来。 “昭嫔妹妹今日气色瞧着很好,”邻桌蒋贤嫔笑着道。 “姐姐亦然,”庄络胭回以一笑,虽说不知蒋贤嫔只是客套还是别有用意,她也不想去猜测太多。 嫣贵嫔坐在昭嫔上首,听到两人对话,扭头看向庄络胭,笑着道:“昭嫔妹妹气色果然不错,莫不是生辰将至,心情也好了。” 果然来了,这种明着好听实则藏着针的话,实在让庄络胭觉得难以招架,她笑望嫣贵嫔:“今日淑贵妃娘娘生辰热闹如斯,妹妹是个浅薄的,瞧着热闹就先喜上了几分,倒是让姐姐看了个笑话。” 嫣贵嫔皮笑肉不笑:“淑贵妃娘娘生辰,自然都是高兴的。”说完,收回视线,似乎没有再与庄络胭说话的兴致。另外一边的蒋贤嫔与汪嫔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只当没有看见两人交锋。 “皇后娘娘到。” 庄络胭起身,见皇后一身凤袍出现,华贵的袍角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随着众妃嫔一道给皇后请安,眼见着皇后把淑贵妃的座位调到自己下首,她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今日是淑贵妃生辰,我们都是姐妹,也不必拘泥于规矩,好好热闹一番便是,”皇后扶着淑贵妃的手坐下,让众妃嫔都跟着坐下后,给身边的和玉一个眼神,和玉领会,挥手让候在外面的乐人进来献歌献舞。 第一个舞蹈便是麻姑贺寿,主跳的女子身子柔软,舞姿曼妙,庄络胭这种没有舞蹈细胞的人看得有滋有味。 “本宫瞧这个舞蹈倒是不错,吉庆又曼妙,”一舞毕,皇后发话了,“和玉,赏!” “奴婢谢皇后娘娘,”扮演麻姑的女子大礼叩谢。 见皇后赏赐东西了,陆陆续续有其他妃嫔也跟着赏赐,庄络胭自己看得也高兴,便也跟着赏了些东西,瞧着这个舞女的年纪,恐怕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淑贵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剥了一粒桂圆到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让庄络胭心情很好。麻姑贺寿过后,上来的是几个手里捧着琵琶的舞女。 “早年淑贵妃妹妹以一曲琵琶舞艳冠后宫,这些舞女虽不及你,但想来还是能看的,”皇后说完,便拍手让这些舞女开始。 不愧是宫廷专用舞女,这些女子的舞蹈美轮美奂,竟给人一种飘扬欲飞之感,庄络胭看了眼盛装的淑贵妃,不知当年淑贵妃的舞蹈又是何等美? 琵琶声如珠落,庄络胭正在兴头时,只听到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皇上驾到!” 这下子曲儿不唱了,舞不跳了,妃嫔们也不互相吹捧了,就连皇后也起身迎了出去。 封瑾到了皇后宫,瞧着满屋子的各色美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诸位爱妃不用多礼。”说完扶着皇后的手便朝上位走去。 “谢皇上,”众位妃嫔起身退到一边,直到帝后落座后,才又各自落座,只是比之刚才拘谨了许多。 庄络胭用帕子掩着嘴吐出口中的桂圆核,然后老老实实的坐着,绝对不做那抢眼的人。 “今日淑贵妃生辰,朕便来看看,”封瑾对淑贵妃一笑,便赏了一堆东西下来。 众妃嫔既妒又恨,但是瞧着连皇后也无不满,也都言笑晏晏的说着吉祥话,心里想的什么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皇后端了酒盏到封瑾面前,封瑾接了喝了一口,看着安静站在一边的舞女,“刚才怎么跳,这会儿还是怎么样吧。” “是,”舞女们一福,再度跳了起来,封瑾看了一会儿后,放下酒盏道,“这舞跳得比淑贵妃还是差了些。” 皇后闻言,笑着道:“淑贵妃舞姿实在难得,这些姑娘能跳出淑贵妃几分风韵,倒也算下了苦工了。” “嗯,”封瑾点头,“若论舞姿,淑贵妃为首嫣贵嫔其次。”说完,又赐了淑贵妃一盏酒,对嫣贵嫔却无赏赐。 庄络胭见淑贵妃含羞带怯的把那盏酒喝下,不由得感慨,皇帝赏赐的酒,只怕就算不饮酒的人也要强撑着喝下。 又听了一会儿曲儿,封瑾视线扫过座下的诸位妃嫔,便注意到剥着桂圆壳的昭嫔,瞅她一面吃桂圆一边听曲儿的惬意模样,实在给人一种悠闲无忧的感觉,封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面前的桂圆吃得差不多,庄络胭有些遗憾的用手绢子擦净手,认真听起曲来,虽说她不太理解古曲的意蕴,但是欣赏美人嗓子也是好 的。 “朕瞧着这桂圆倒是不错,”封瑾剥了一粒桂圆到口中,对皇后道,“每人再奉一份桂圆吧。” 皇后称是,在座诸人便又多了一盘桂圆。 见多了一盘桂圆,庄络胭微笑着继续剥壳听曲,顺便朝皇帝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见上首几人没有谁注意自己,便拿出以前混饭局的手段,看似吃得慢,但是该快的时候绝对不手软。 淑贵妃因为多喝了几盏酒,面颊微红眼神迷离的看着下面唱曲的乐人,想到当年自己一曲琵琶舞惊艳皇上的时光,如今新人越来越多,不知皇上是否有忘记她的一日? 宴席完后,封瑾带着微醺的淑贵妃离开了,其余的妃嫔也老老实实的请安离去。 皇后坐在凤座之上,看着满殿的寂静,视线扫过皇帝面前的酒盏果盘等物,只见那盘被皇上称不错的桂圆,并未动多少。 “本宫乏了,安置了吧。”皇后面色如水般平静,扶着和玉的手起身,再度看了眼那盘桂圆,举步离开。 “主子,皇上赏了你些香梨,说是去火降热的。”听竹端着一个食盒进来,里面端正摆着四个香梨。 庄络胭一愣,随即释然,这大热天的天啃些梨子去火也好。 见主子喜欢,云夕便挑了一个梨子削皮,一边削还想,主子今儿晚上用了那么多桂圆,身子容易上火,吃个梨对身子很是适宜。 ☆、20、生辰再晋封 淑贵妃生辰在景央宫大办了一场,又得了不少皇上的赏赐,就连礼佛的太后也赐下了东西,原本在后宫中就极抢眼的淑贵妃变得风头无俩。 相较于淑贵妃的受宠,即将过生辰的庄络胭便是后宫众位妃嫔预想中的笑料了。 着罗裙穿绣鞋,对镜贴妆描眉点朱唇,庄络胭用眉黛笔描了眉,整了整头上的珠玉钗,“走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夕与听竹对视一眼,听竹心有不安道:“主子,今儿是你生辰,若是…”她们都知道宫里的人在等着看主子的笑话,现在去了景央宫,不知道其他宫的主子会说些什么了。 “作为妃嫔,不就是该给皇后娘娘请安么?”庄络胭站起身,“走吧。” “是,”云夕与听竹称是,扶着庄络胭出了内间,走到外间,庄络胭看了眼已经被摆放在外间的睡莲,原本半开的花苞因为白天搬到外面晒太阳,已经慢慢开了,只剩下最后几瓣还包裹着,却让人赏心悦目,“好好照料着。” “是,”屋内的几个宫女太监纷纷称是,庄络胭不再继续强调,出了桃玉阁。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阳光带着橘红色,本该给人温暖之感,但是在夏季只会让人觉得燥热不堪。庄络胭摇着手中的团扇,抬头望了望东方跟个煎鸡蛋似的太阳,把团扇递给身边的听竹,进了景央宫大门。 “昭嫔到!”庄络胭进请安的正厅时,门口的太监高声传报,她抬头便见到屋内在场的几个妃嫔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即便这些女人都在自在的闲聊。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庄络胭也不去看这些女人的眼神,规规矩矩的上前请安。 “昭嫔不必多礼,和玉,赐座看茶。”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对庄络胭语气温和道,“今日是你生辰,原是该免了你请安的,只是本宫这里有些事要告知与你,便想着让你多走了这一趟。” “给皇后请安是嫔妾的本分,万不能因为生辰便怠慢了,”庄络胭笑着应答,“皇后娘娘能记得嫔妾生辰,已是嫔妾之幸。” “都是姐妹,哪里又这么严重,”皇后笑容仍旧温和,“你的生辰也是要办一办的,本宫已经命尚膳监准备了今儿晚上的酒菜,在座诸位便到本宫这里聚一聚,权当给昭嫔庆贺生辰了。” 见皇后这个态度,在座诸人自然不会怠慢,口中皆说着庆贺的话。倒是想看热闹的人都歇了这个心思,瞧着皇后的意思,似乎不会落昭嫔的脸 面了。 “我记得你的生辰在三月吧?”马婕妤坐在庄琬青旁边,看着昭嫔被一干子女人庆贺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庄琬青,皇后可不曾记得给庄婕妤办上一桌半桌的。 庄琬青淡淡的瞥了马婕妤一眼,“姐姐脸上的红肿似乎还未全消,妹妹那里有润肤膏,不若姐姐拿去试试。” 马婕妤面色顿时难堪下来,庄琬青见她这副模样,淡笑一下,视线转到庄络胭身上,垂下眼睑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梗,只是捧着茶盏的手,微微有些用力。 皇后瞧着众妃嫔相,心里冷笑,今晚上更有得热闹。 当庄络胭终于从景央宫走出来后,又与几个上前攀谈的妃嫔攀谈才得以脱身,昨天也不见这么多人来贺生辰的。 “安清宫淑贵妃送来贺礼。” “和乐宫柔妃送来贺礼。” “阮明宫贤妃送来贺礼。” 一张张贺单,一份份的礼物如流水般进了桃玉阁,庄络胭看着这些礼单,虽不是顶富贵,但是绝对不轻,她笑了笑把礼单搁在桌上,“都好好收着。” “娘娘,昭嫔只是个嫔,我们何必…”阮明宫中,清露替贤妃按捏这肩膀,有些不解。 “她现在是个嫔,过了今晚谁又知道是什么,刚才去送礼的小魏子不是说了么,连景央宫也送去了东西,”贤妃合上手中的佛经,“不信你瞧着吧,这个昭嫔是不容小觑的主。” 清露点了点头,随即道:“那她岂不是比嫣贵嫔升得还要快?” “嫣贵嫔算个什么东西,”贤妃讽笑,“她的身份本就不及昭嫔,现在皇上宠爱着,若有不得宠一日,只怕比谁都不如。” 清露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小心道:“娘娘心思清明,奴婢愚钝了。” 贤妃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这后宫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清明的? 夕阳西下,天际已经变成灰色,庄络胭到景央宫给皇后谢过恩后,才落了座,因为是她生辰,所以破格与几个妃位的坐在一起。 “早先便说了,昭嫔妹妹生辰时,要多喝两杯,妹妹可别忘了。”淑贵妃原本对此心有膈应,但是瞧着昭嫔生辰摆的果蔬菜品等并不及自己,就连唱曲儿的乐人也不及她那日的,当下心里的膈应也去了不少。 “嫔妾不擅饮酒,不过娘娘美意,嫔妾自然不会辞,”庄络胭端起酒杯,对在座诸位敬了敬,仰头饮 下。 见昭嫔也不做作矫情,淑贵妃也不再为难,更何况她也不想弄得太难堪,便笑着罢了。 “你们几个今儿可别灌醉了昭嫔,免得等会本宫这里多个酒疯子,”皇后素来端得大度,此刻也不例外,“和玉去给昭嫔上盅汤,免得早早醉了。” “看来皇后娘娘还是最心疼昭嫔妹妹,”柔妃轻轻柔柔的开口,“不过现在醉了,实在没了意思。” 皇后看了柔妃一眼,“你们本宫都是疼的。” 庄络胭用手绢子擦了擦嘴角,做大老婆哪有真疼小老婆的,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是高手,连她这个听的人都觉得心虚。 “圣旨到。” 在场诸妃听到这声传报,纷纷起身到厅中跪了下来,不过她们瞧着宣旨的竟是皇上跟前的高德忠,心思便翻滚了起来。 “桃玉阁庄氏贤良淑德,品貌端正,进宫以来深得朕心,观其言德,堪得美人,今乃生辰之际,晋封其为从三品昭充仪。” “嫔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庄络胭行大礼谢恩,从高德忠手里接过圣旨。 “昭充仪快快起身,”高德忠伸手扶庄络胭,陪笑道,“知晓诸位主子此处饮酒,奴才这便回去,请各位主子慢用。” “公公慢走,”庄络胭站起身,捏着手里的绣金线圣旨,心里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皇帝就算给他升位分,顶多不过是个贵嫔,竟然生生的由从四品升到从三品。 皇后听闻圣旨后,也微愣了一下,这会儿已经与平时无异,“昭充仪晋升,也是件喜事。”说完,又赏了庄络胭一套首饰。 而在场其他妃嫔,面上虽笑着,只怕没有谁心情好得了。 心里不爽,用酒来灌,庄络胭接下来被诸妃不断的敬酒,虽然她推酒的本事不小,但是面对这批强大的对手,还是多喝了好几杯,酒桌结束时,她也有了两分醉意。 坐在微晃的步辇上,庄络胭单手拖着下巴,抬头看了眼满是星星的天空,察觉自己视线也有点模糊,她人虽然还有几分清醒,但是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待她收回视线时,就见前方一队明黄的依仗过来了。 ☆、21、一夜 庄络胭还没看清,身下步辇微微一晃,落到了地上,身边的宫女以及大力太监都跪在了地上。 所谓美人,不仅仅是容颜美,更有那举止间的风情,方才是妙人。 封瑾看着盛装的女子摇晃着从椅上起身,眼中还带着朦胧的水光,醉态憨人,却与往日有不同滋味。 “妾见过皇上,”庄络胭行了一个礼,微醺的抬头,正看到走到自己跟前的帝王。手被对方握住,她一个踉跄,却没有顺势倒在皇帝怀中,摇了摇还是自己站稳了,只是一只手无意识的抓紧了对方的手。 顺势倒进怀里,便显得有几分虚假,现在这般却让阅女无数的皇帝相信她不是弄虚作假,庄络胭这会儿心里比身体更清醒,“皇上,妾失仪了。” “爱妃醉了,”封瑾微笑,伸手揽住庄络胭的肩,“朕自然不会追究。” 怀中的女子脑袋晃了晃,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妾没有罪,皇上你别晃,妾看不清楚你了。” “朕平日你没有好好瞧?” “多看一眼总是好的,”女子摇了摇脑袋,语气里带了意思抱怨,“妾好几日没有好好瞧皇上了。” 哎哟,这昭充仪当真是醉得有些失态了,原本在封瑾身后的高德忠见昭充仪这番无礼姿态,膝盖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连带着他身后其他奴才也哗啦啦跪了一遍。 就在四处变得死寂时,封瑾突然轻笑出声,打横抱起迷迷糊糊的女人,转身上了御驾,“摆驾桃玉阁。” 原本冷汗直流的听竹与云夕松了口气,忙起身跟了上去。 在皇帝打横抱起庄络胭时,她就得出一个结论,偶像剧里男主角打横抱起女主角的镜头还是很靠谱的,人养尊处优的皇帝不也把她一个大活人抱起来了? 装作依恋的在那绣着金丝纹龙团的衣襟处蹭了蹭,被这么多女人嫖过身材还保持得不错,这个皇帝还真不容易。 “娘娘,听说喝醉的昭充仪半途遇上了皇上,皇上这会儿去了桃玉阁。”作为淑贵妃的贴身宫女,菱纱听说这事后,便立刻禀报了淑贵妃。 “今儿她生辰,皇上去她那也属正常,”苏蕊紫手里拿着一把剪子,修剪着面前的盆花枝叶,“今儿晚上最睡不着的恐怕是临月轩那位主儿了。” “临月轩那里算得什么,出生不及娘娘您尊贵,还学着娘娘行事,只可惜学得不像,反倒好笑了。”菱纱伸手接住苏蕊紫剪下的 枝叶,“娘娘是贵妃,她不过是个小小贵嫔,如今连进宫不到一年的庄络胭也越过了她,日后看她还怎么猖狂。” 苏蕊紫出生名门,又擅舞得宠,对于同样擅舞但出生低微的嫣贵嫔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同样出生名门的庄络胭,理了理盆花的枝叶,“庄络胭恐怕也不是省心的主儿。”前些日子林家的那个不就是废在这位主手中么,好好的媛妃被降为林嫔,若其中没有庄络胭的手脚,她怎么都不信。 “咔嚓!”剪断一条多余的枝桠,把剪刀递给菱纱,“日后无需刻意打听桃玉阁的事情。”她瞥了眼那枝桠,皇上可不是喜欢手脚太长的女人,有些事太过着急反倒不美。 桃玉阁美人纱帐中,封瑾脑子暂时是想不到心计之类的东西了。身为男人,骨子里都有点狂野的性子,只是身为帝王,有些事做不得,而他后宫的妃子即便出身低微者,也是知县之女,在床事上,即便魅惑也缺几分狂野。 但是今日在酒醉的昭充仪身上,他体会到了另一种美好。柔软的腰,细嫩柔滑的肌肤,还有那极致的依赖与爱恋,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所有的热情。美妙之处是那么的紧/致与火/热,美人细长的腿勾住他的腰,犹如勾住了他的魂。 辗转缠绵,疯狂与兴/奋,让封瑾畅快到了极致,直到情事结束,美人依旧搂着他的腰,就像是抱着自己的所有。 好久不曾这般畅快过,封瑾捋开庄络胭额前汗湿的头发,眼神暖了两分。只是对方仍旧是醉眼迷离,只是把身子往他怀里钻,似乎不想让两人间留下半分缝隙,“皇上,皇上。” 封瑾眼神一黯,伸手拍了拍美人后背,像极了哄孩子睡觉的姿态。 “皇上,我…”醉醺醺的话中带着依赖与爱恋,那含糊的语言封瑾没有听清,但是心中的火再度被点燃,翻身把人再度压在身下,偶尔放纵这一把,又有何妨,即便这个女人在他面前自称了“我”,即便这个女人不是满腹经纶也不是艳冠后宫,但这个女人给了身为妃嫔最不该给的东西。 早晨,封瑾醒来,怀中的人还在沉睡,即使他移开她手脚,对方也没有半点反应,瞧着对方身上的痕迹,他拉起被子替把人裹得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注意到屋里传来动静,候在外面的高德忠立刻带着一干子伺候皇帝更衣洗漱的奴才轻声进了屋里,见昭充仪还在睡,他很识趣的给身后几位奴才打了一个安静的姿势,无声给皇上行个礼后,便上前伺候。 某方面得到极大满足的男人心情也会好,所以即便今儿奴才选的香包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也只是让奴才把香包拿了下去,就连半点不满也无。 高德忠不敢去看纱帐后的美人,只是瞥了眼那被拿下去的香包,心里松了口气,今儿也不是当值的是哪个,竟然犯这种错。难道不知皇上每到夏季心情便会坏上几分么,幸而今天皇上心情不错。 封瑾出了内室后,对候在外面的听竹等人道:“让你们主子多睡会儿,若是等会儿未醒,便免了她去皇后那请安,昭充仪昨夜醉了,皇后是个体恤的。” 听竹与云夕忙跪下替主子谢恩,待皇上离开后,面上皆露出了喜色。 庄络胭昨晚一架打得很爽快,封瑾走的时候她勉强醒过来,看着皇帝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她感慨,看起来再冷静的男人,在某个时候也是堪比禽兽的。 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新罗裙,看着镜子里粉颊肤白的美人,庄络胭在额间贴上花钿,懒洋洋的打个哈欠,看了眼内侍监太监送来的补汤,笑着喝下。接过听竹呈上的绢子试试嘴角,“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主子,刚才景央宫的人来说,皇后娘娘说你昨夜醉酒,今日可以不必前去请安。”云夕走进屋内,小声对庄络胭道。 庄络胭闻言笑了笑,把手递给她:“走吧。” 到了景央宫,庄络胭仍旧规规矩矩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皇后又赏赐了她一些东西,从赏赐的东西上来看,至少皇后对她面上没有什么不满。 “本宫想着你昨儿醉了,便免了你请安,哪知你还是来了,可有不舒爽之处?”皇后面上仍旧是几乎没怎么变过的端庄笑容。 “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并无大碍,倒是昨夜贪杯,让皇后娘娘您担忧了,是嫔妾的罪过,”庄络胭福了福,“皇后体恤嫔妾,是娘娘疼爱,嫔妾却不能仗着您疼爱便失了规矩。” 皇后笑了笑,但是显然对庄络胭这番说辞很满意,赐了座后就听到太监传报,淑贵妃、苏修仪、柔妃到。 皇后瞥了眼规矩坐着的昭充仪,这昭充仪昨儿晚上得了圣宠竟也比这三人来得早,不知是昭充仪来得太早了,还是这三人太慢了? 抿了口茶,这次殿中省送来的君山银针味道似乎差了点。 ☆、22、蒋贤嫔 苏修仪自进来行礼后,便老老实实的坐着,瞧着实在不打眼。有时候只是在淑贵妃说话时,才附和两句,实在让人想不到她与淑贵妃是堂姐妹。 庄络胭仔细打量淑贵妃,这个女人给她一种令人怜惜无害的感觉,但是这种女人内心是两种至极,一种是林黛玉那种真让人怜惜的,还有一种就是内里心狠手辣的,淑贵妃能混到这个地位还屹立不倒,肯定不会是前一种。 越是无害的女人,害起人来就越可怕。 “我以为昭充仪妹妹今儿不会来,”淑贵妃笑着看向庄络胭,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嫣贵嫔,“记得去年嫣贵嫔妹妹生辰时,妹妹可是因体弱没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听这话,淑贵妃似乎对嫣贵嫔并无好意,不过任哪个女人看着后来的人学着自己的手段往上爬,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庄络胭冲淑贵妃笑了笑,没有回话。 众妃嫔在三人身上各打量了一眼,倒是没有人这时候开口说话。 “姐姐怎么忘了,嫣贵嫔妹妹素来身子娇弱,皇后娘娘疼惜便免了她请安。”苏修仪接过了话头。 这是这话算不得多漂亮,若是有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后厚此薄彼,待庄络胭与嫣贵嫔不同。 庄络胭这会儿选择开口了,“姐姐来得晚了,想来不知皇后娘娘也是免了嫔妾请安的,只是嫔妾身子康健,躺着也睡不着,来皇后娘娘这与诸位姐妹说说话也好。” “便能见你是规矩的,”淑贵妃也听出苏修仪话中的不妥,便不让让苏修仪接话,似乎对庄络胭极其赞誉般补充了一句,“难怪得皇后娘娘喜欢。” 庄络胭心里冷笑,这淑贵妃是一箭双雕,既损了嫣贵嫔,又害得她打眼,扯出皇后让其他妃嫔对自己有敌意。 “哪又仅仅是昭充仪了,”皇后仿佛没有看出众位妃嫔的交锋,淡淡的开口道:“只要是规矩的,皇上、太后还有本宫都是喜欢的,偏你只说本宫喜欢昭充仪,难不成本宫待你便不好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疼妹妹的,不过妹妹心眼子小,瞧着您对其他人好,便不忍取笑了两句,昭妹妹可别见怪。”淑贵妃没有因为皇后这话出现惊恐之色,反倒用亲昵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 “娘娘爽直,嫔妾岂是小性子之人,”庄络胭仍旧只是笑。 皇后端起茶盏,“好了,你们就爱这般互相打趣,天儿也不早了,等会子日头烈了你们也不舒爽,便散了吧。” 皇后一发话,不管是想要开口的不想开口的,通通都截住话头,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出了景央宫后,庄络胭发现嫣贵嫔面色有些不好,扶着她的宫女也把头埋得低低的,实在瞧不出前几日掌捆马婕妤时的威风,显然淑贵妃对嫣贵嫔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 “昭充仪,不若一道走?”蒋贤嫔走在她的身后,突然叫住了她。 “蒋姐姐,”庄络胭笑着回头,见蒋贤嫔主动叫住了她,便停下了脚步。 蒋贤嫔走到她身边停下,抬头看了眼没有一丝云的天空,叹了口气,“这天是越发热了。” “已快六月,自然越发热了,”庄络胭接过云夕手中的团扇轻摇,一边与蒋贤嫔并肩前行,“今儿怎么不见汪嫔?” “她前儿便不太好,这两日太医瞧了也不大见效,”蒋贤嫔语气有些沉,“如今天儿又热,不知何时才大安了。” “汪嫔姐姐是个有福的,姐姐也不必担忧,”庄络胭这才想起,似乎这两日确实没有见过汪嫔。可能是因为汪嫔不受宠,平日里话又不多,她倒没怎么注意过。 蒋贤嫔笑了笑,似乎带了些寡淡的意味,她住的地方与桃玉阁方向一致,只是比桃玉阁更晚些,自从进宫后也不怎么受宠,算是靠着身份与熬资历升到这一步。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如今比较受宠的昭充仪,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爬上去的呢? 虽美却不是最美,琴棋书画在这后宫中也不特别,而且也不似淑贵妃那般善舞,不似柔妃擅曲,究竟是何处引得皇上这般喜爱。 “也不过就这样了,”蒋贤嫔收回视线,别人受宠自然有其手段,她若是看得出,也不至于在这后宫碌碌无为几年。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不曾想却遇到了平日里不怎么在御花园走动的人。 “妾见过皇上。”蒋贤嫔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御花园中偶遇皇上,一时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两位爱妃是从皇后处来?”封瑾视线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庄络胭身上,伸手扶起她道,“怎么你也去了?”说完,他便看到眼前的女子脸红了,就连眼睛也不敢直视于他。 “皇上走后,妾便醒了……”话未说完,脸却更红了,“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事操劳,妾去请安理所应当。” 蒋贤嫔低着头,正好看见那细嫩的手掌被皇上握在掌中的情景,一时间有些愣神,就连庄络胭说了什么,似乎也听不真切 。 ☆、23、盆栽 这后宫中,还有什么比帝王的情爱更虚无缥缈呢?她自从进宫后,并不得宠,皇上偶尔宠幸过两次,面对俊美的帝王,她是动过心的。这个帝王是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而且还如此俊美。 可是时间久了,看着这个男人在不同女人宫中流转,看着他看自己时冷漠的眼神,她渐渐的歇了这份心思,在后宫安安分分呆着,虽说不算好过,但也不像打入冷宫的那些女子难熬,左右蒋家也算是江南世家,宫里其他妃嫔倒也不曾刻意为难过她。 今日见昭充仪在皇上面前的样子,那掩藏不住暗恋的眼神,让她有些恍然。她一直以为昭充仪自从被冷落后便聪明了,所以从庄婉仪连连晋升至昭充仪,如今看来,哪里是聪明了,不过是动了不该动的心罢了。 她想嘲笑这个女人愚蠢,却又觉得心头苦涩,对这个花样年华的女子起了几分怜悯,不过想着自己眼下在宫中的地位,哪里又有怜悯别人的资格。移开视线,不去看被帝王手掌包裹的柔荑,这个手掌今日暖了昭充仪的手,昨日牵了谁,明日又会抱哪位? 封瑾对蒋贤嫔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寡淡的女人,蒋家在江南是书香世家,可惜这蒋贤嫔没有沾染到书香世家的才气,反倒被书本教得木讷无趣,不过这样的女人在后宫之中倒也省心,至少干净。 “既然得遇两位爱妃,不如随朕一道走走,”封瑾松开庄络胭的手,看了眼园子,“等会儿只怕要赏景,也受不住日头。” 庄络胭与蒋贤嫔两人自然行礼随侍在侧,与蒋贤嫔的木然比起来,庄络胭眼神便有神许多,就像是一幅有色彩的画卷,所以即便沉静如封瑾,一路上也偶尔与其说上几句话。 “宫中之人皆爱姹紫嫣红的花儿,朕倒是觉得这几株松柏精神头十足,”封瑾指着不远处的几株松柏,“二位爱妃以为如何?” “堂堂正正,风雨不催,”蒋贤嫔恭敬答道,“松柏四季常青,再好不过,于天下来说,皇上比这松柏更挺拔,更堂堂正正,更风雨不催” 封瑾闻言点了点头,倒不置可否,随即看向庄络胭,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爱妃不赞同贤嫔之言?” “蒋姐姐之言自然有理,只是妾想得没有那么多,”庄络胭羞涩的笑了笑,指了指那松柏下的阴影,“夏天扎那些地方一定很凉爽。于妾来说,皇上是参天大树,是顶天大梁。”说完,又指着松柏脚下的一株不起眼小花,“妾便是那倚树而生的小花, 或许永远不会全部知晓松柏的能耐,但是却依靠松柏而生。” 于男人说,还有什么比知道女人一切都依靠于他更满意更放心呢?封瑾听了这话后,见昭充仪面上带着一丝羞涩,似乎为这番浅薄言语感到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救的样子,淡笑着开口,“帝王要如松柏,但松柏却未全如帝王。” “妾失言,请皇上恕罪”蒋贤嫔听到这话,面色一白,直直跪了下去。 庄络胭见蒋贤嫔这副表情,便欲跟着跪下,但是被封瑾伸手拦住,“蒋贤嫔无需如此,你何罪之有?”他虽并未因蒋贤嫔之言不满,但是终究对蒋贤嫔这般规矩木讷的样子没有什么兴致,淡淡安慰两句,便不再开口。 蒋贤嫔听到皇上称自己“蒋贤嫔”时,咬着下唇起身退到一边,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 封瑾转换了语气,对庄络胭道:“爱妃以花自比,不若去看看那树下是什么花?”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调戏了,庄络胭面上娇羞一笑,心里对男人的劣根性进行强烈的鄙视,嘴上却道:“皇上这般便是断章取义了,妾只是比喻哪里又是以花自比了?” 向来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即便美人如花娇,但美人终究有迟暮一日,她脑子正常得很,哪里会把自己当花看了,更何况是那么可怜吧唧的花? 更重要的是,若那树下的花长得干巴巴,她的麻烦就大了。 这会儿,庄络胭其实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忘记再正经的男人也有不正经的一面! 一行人走近那株不起眼的花,庄络胭松了口气,这花虽说比不得前几日皇后用来欣赏的花,但是洁白的花朵在带着淡色金边翠绿的叶子中,显得也有那么几分可爱素雅。 “皇上,这是金边六月雪,”高德忠上前轻声解释道:“民间有些人家把这种花弄作盆栽,很是忌狂风烈日。大夫们爱称其为白马骨,奴才不大懂医术,不过听说这种花儿有舒肝通血、祛热疏风之效,想来是有益的花。” “嗯,”封瑾点了点头,沉吟道:“即使如此,便把这株移植到朕的宫里,这花虽说小了些,但是瞧着倒是素雅喜人。” “是,”高德忠忙答道:“奴才今儿便让宫里花匠办这事。” “好好弄,别伤了。”封瑾说完,转而看了看天际高挂着的太阳,对庄络胭与蒋贤嫔道:“日头大了,爱妃们也早些回去吧。” “妾告退,”庄络胭福了福身,瞥了眼那不大起眼的花,慢慢的往后退着走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开。 直至走出一段距离,走在庄络胭身边的蒋贤嫔才道:“六月雪虽耐阴厌烈阳,但是在松柏之下,却也难活,若是自在些,也许开得更好。” 庄络胭讶然的看了蒋贤嫔一眼,蒋贤嫔这话虽说不大入耳,但是细细想来,却没有恶意,倒是带了些提醒的问道,不过是故作这般还是真心实意,庄络胭倒是分不清了,所以只是回道:“也许那六月雪爱在那树下,你我不是六月雪,哪里知它自在与否?” “妹妹所言是极,”蒋贤嫔语气中带了些别的什么,她细细看了庄络胭一眼,这是个漂亮年轻的姑娘,一双眼睛不如自己这般,早被后宫磨得失去了活力,“若是能自在快活一生,便是最好。”作为后宫从不曾得宠过的女人,她对这个昭充仪倒没有反感或是嫉妒之心,只是可惜这般鲜活的女子,一腔真心错付。 两人走到桃玉阁外,庄络胭邀蒋贤嫔饮茶,蒋贤嫔婉拒后她也不勉强,到软椅上坐下后,言自己头晕,让福宝去传太医。 太医院听闻是得宠的昭充仪需要请脉,哪里敢怠慢,派了得用的童太医便赶去了昭充仪处。 童太医四十有余,隔着手绢探昭充仪的脉,立刻便察出昭充仪并无恙,但口中却不能这么说,只说可能是天气炎热,让其好好休息云云。 “童太医这般说,我便放心了,”庄络胭装作不经意的问,“今儿听说汪嫔姐姐病了,她身子可有大碍?” 童太医哪里知道一个小小汪嫔的病,不过听庄络胭问起,只好道:“汪主子非下官请脉,下官并不清楚,请昭主子恕罪。” “童太医言重了,我自是知道太医院之事繁忙,”庄络胭让童太医起身,又赏赐他一些东西,继续道,“只是我们姐妹一场,总是有几分担心的,想烦劳童太医再去请脉一番,不知会不会累及童太医。” “主子们的安康便是下官的职责,哪里担得主子烦劳二字。”童太医当下便明白了,昭充仪这是想太医院好好医治汪嫔呢。 待童太医离开桃玉阁去蒋贤嫔与汪嫔居住的静玉阁后,听竹端着冰碗进来,“这宫里的人,都是这般见高踩低的。” “谁又不是呢,”庄络胭笑了笑,见高踩低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她今儿帮汪嫔一次,不过是谢蒋贤嫔方才话中好意罢了。 书香世家的女子 ,虽是好,但是却不适合这皇宫,也幸好蒋贤嫔今日点拨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不过凡事都有因果,若是别人,也不定能得蒋贤嫔一句点拨。 静玉阁中,蒋贤嫔正坐在汪嫔床榻便陪着她说话,一个宫女面上带着喜色匆匆走进来。 “主子,太医院的童太医求见。” “你是说那个医术了得的童太医?”蒋贤嫔有些惊讶的看着宫女,莫说现在不是请安脉的时辰,即便是如太医这般的也不会到静玉阁来。 “奴婢听闻童太医给桃玉阁昭充仪请脉后,便直接来我们静玉阁了。”宫女老老实实回答。 “桃玉阁的那位怎么帮我了?”汪嫔咳了一声,有些不解的坐起身,靠着床头微微喘气,“姐姐,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先看好你的病方是正理,”蒋贤嫔安抚的看了汪嫔一眼,示意宫女去请童太医进来后,才又继续道:“你便安心吧。” 汪嫔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养起神来,她与蒋贤嫔接不是受宠之人,今日不管昭充仪有什么心思,若是无她帮忙,自己这身体会成什么样子,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想。 待童太医来后,蒋贤嫔见其态度客气,诊脉也极其小心,便更加确定是昭充仪提醒过此人了,她想起昭充仪看皇上爱恋的眼神以及说的那些话,轻声叹息一声,不知是为自己与汪嫔还是为昭充仪。 乾正宫外,日头正烈,作为太监总管的高德忠却带着一个抱着盆栽的太监匆匆行来,待走进乾正宫他才松了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走进正厅小声道:“皇上,金边六月雪盆栽弄好了,不知摆在何处?”若是别的盆栽,他也不会问这一遭,只是今日这个有些不同。 正在批阅奏折的封瑾抬头,看了眼花匠小心捧在怀中的六月雪,看了眼四周,指着花架上的罗汉松道,“便放在那旁边。” “是,”高德忠看了眼罗汉松,示意花匠小心摆上。 待摆好后,高德忠带着花匠安安静静的退下,退到门口转身时,高德忠又看了眼那金边六月雪以及罗汉松,头埋得更低出了门。 ☆、24、太后 “主子为何要帮汪嫔?”听竹小心的替庄络胭按捏肩膀,“奴婢觉得,蒋贤嫔与汪嫔虽说在宫中没有树敌,但是断断也当不得什么好帮手。” “她们如今只尚够自保,何谈帮衬我,不过是不想招惹个敌人而已,”庄络胭靠着椅背,姿态极为慵懒,只差恨不得没长骨头了,“今儿皇上可是瞧着我与她走在一处呢,况且她今日也算是有点拨之恩,这后宫里什么可以欠,就是不能欠人情。”再说,今日蒋贤嫔有意提及汪嫔生病,恐怕也有让她帮忙之意吧。 听竹当下便明了,不过想起蒋贤嫔提醒主子不可动心,不由得心头一跳,想起前两月梨花园中主子说的那些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再度抬起头时,却见主子已经眯上了眼睛,她停下动作,给后面打扇的宫女做了一个手势,让她们动作都轻些,然后便起身悄声退了出去。 “主子睡了?”云夕端着酸梅冰汤,见听竹出来了,便看了内屋一眼,小声道,“那我把这汤搁在冰盘子里。” “方才主子才吃了冰碗,这酸梅汤暂且搁着也好,”听竹看了眼日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今年的天气还算不得热,去年天气最热的时候,皇上太后皇后以及一些有脸面的主子都去避暑山庄了。” “去年确实热,”云夕想起去年庄府上下还准备着送主子入宫,如今主子已经是从三品充仪,这日子溜得真够快的。 “听竹、云夕,殿中省的人来问咱们这儿的冰块够不够使,若是不够,便立马叫人送过来。”福宝顶着一头汗走了过来,见到两人,便问道。 “这会儿娘娘睡了,屋子里的冰还用着,暂时用不着,叫他们过了午时后再送来,”听竹想了想,“记得给来问的奴才赏些银子。” “成,”福宝点了点头,“我这便说去。” 夏日的夜晚来得迟,庄络胭身着纱裙,倚坐在窗边纳凉,不过坐了一会儿,发现西北角似乎亮得有些奇怪,她眉头一皱,就听外面传来嘈杂之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主子,”云夕走了进来,面上并没有多少慌张之色,“西北边的瑞庆宫走水了。” “瑞庆宫?”这个宫殿的名字听着十分端重,但是后宫似乎没有哪位妃嫔住在里面,她略一思索,“这里面住着哪位主子?” “那里原是废妃韦氏的寝宫,后来先帝赐死韦废妃,便把韦废妃之子垢王圈禁在里面,”听竹的面色显得比听竹沉静了 几分,她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些,自然听过一些后宫阴私。 “垢王?”庄络胭听到这个封号,便明白先帝有多恨这个韦废妃了。 “去打听其他妃嫔有没有去探问,”庄络胭沉吟道,“这事本与我们无干,不用知道太多。” 见听竹与云夕出去了,庄络胭才又继续盯着那火光漫天的西北角,不知道是她错觉与否,今晚这事儿恐怕不是单纯的走水。 不一会儿听竹与云夕回来了,脚步明显比刚才快了不少,“主子,除了皇上与皇后外,还有好几位主子已经赶去了,方才奴婢瞧着安清宫的淑贵妃坐着步辇正匆匆往瑞庆宫赶,听说就连太后娘娘也赶去了。” “那我们也去瞧瞧吧,”庄络胭起身换了一件正式裙衫,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便跟着去了。 坐在微微摇晃的步辇上,庄络胭想着当年的一些传言。韦废妃曾经宠冠后宫,甚至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不过最后却被先帝发现她联系外戚拥立二皇子成太子所行的种种阴私之事,最后先帝一怒赐了韦废妃三尺白绫,连带二皇子也被赐了一个垢字圈禁于韦废妃原先的寝宫,吐着血干完这些事的先帝,又拖着身体吐了几个月的血,最后一命归西,便由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承宣帝继位,而垢王便再未出过瑞庆宫。 靠近瑞庆宫,就见许多太监宫女提着水扑火,火势已经被控制下来,皇帝一行人坐在不远的空处,因为是夜里,她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虽还有一段距离,庄络胭还是老实下了步辇,扶着听竹的手疾步走向皇家大部队,待走近了才发现皇帝身边坐着一个端庄的妇人,瞧着也不过四十有余的样子,她老老实实跪下行礼,“嫔妾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看了眼头饰服装皆规规矩矩的庄络胭,偏头看向皇后:“这是今年进宫的妃嫔,哀家似是没见过,” “回母后,昭充仪确是今年入宫的,”皇后规规矩矩的回答,她这幅模样全然没有往日在其他妃嫔的模样。 太后点了点头,瞧着对庄络胭并无反感,“是哪家的女儿?” “回母后,昭充仪是庄大人家的。”皇后答道。 太后又点头,方才免了庄络胭的礼,“上前让哀家看看。” 庄络胭微垂着头端正上前,在离太后两步远的地方福了福身。 “嗯,瞧着是个不错的丫头,”太后想了想,忽然问道,“哀家记得,前两 年庄家有个丫头进了宫,难道是哀家记岔了?” “母后没有记错,”皇后用扇子替太后轻轻扇着风,解释道:“庄婕妤也是庄大人侄女,只是庄婕妤乃庶出,昭充仪是嫡出。” 太后闻言后,当下便赏了庄络胭一对玉镯,显然也是看重嫡庶的。 站在妃嫔中间的庄婕妤心里虽然难堪,但是面上还要做出并不在乎的样子,想必除了她自己,别人不会知道她心里有多愤恨。 封谨从头至尾都不曾插过话,只是在庄络胭领完赏退往妃嫔中时看了她一眼,随后便面色平静的看着火势慢慢被扑灭的瑞庆宫。 直至子时,瑞庆宫的大伙才全部扑灭,封谨看着眼前的御林军总领,淡声问:“垢王可救下来了?” “微臣无能,垢王殿下因吸入迷烟太多,已经……薨了。”御林军总领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帝王的脸色。 “朕去看看这位二哥。”封谨站起身,往瑞庆宫走去。 往日繁华的宫殿因为年久失修,本就显得有些荒凉,如今遭遇一场大火,更是显得荒败。高德忠看着满地的炭灰与污水,躬身上前去扶皇上。 封谨挥退高德忠的手,大步来到垢王尸首处,见到的便是有些狼狈的垢王,虽说身上已经沾染上炭灰等污物,但是尚带着恐惧的脸还是能认出来是谁的。 垢王并没有遗传韦氏的好相貌,反倒显得平庸,当年在后宫中行事张狂,甚至在其他奴才面前给他难堪,后来被圈禁后还破口大骂,如今也不过是这般狼狈躺下了。 见皇上安静的盯着一个死人,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出,想来都是知道些当年那些事的。 “传朕旨意,垢王生前虽行事不端,嚣张跋扈,但念起已去,便以万户侯之礼下葬,改其封号为礼。”封谨看了眼这座宫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旨意中明明说其行事不端嚣张跋扈,还赐封号为礼,还真有些讽刺的意味。御林军总领看了眼礼王的尸首,叫下面的人加紧收拾,也转身跟了出去。 众位妃嫔见到皇上回来,便娇怯的行礼,封谨无心听这些女人无干的废话,便挥手让这些女人统统退下了。 太后看着荒凉的瑞庆宫,淡淡开口道:“这瑞庆宫既然走了水,重建后便换个名儿吧。” 封谨对太后虽是尊敬,但却从不会让太后插手自己的决定,听到太后这话后,他道,“母后无须忧心,朕知如何。” 太后点了点头,想说别的,但是见其面色漠然,终究是扶着皇后的手离开了。 封谨看了眼太后一行的背影,慢慢的开口:“摆驾回宫。” 事情闹到子时过后,庄络胭坐在步辇上已经开始打哈欠,以至于连嫣贵嫔步辇到自己旁边也没有注意。 “昭妹妹困倦了?”嫣贵嫔话里有话道,“妹妹果真是心宽之人。” 庄络胭转头见是嫣贵嫔,面色淡然道:“姐姐这话是何意,你我乃是后宫妃嫔,其他事情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做主,妹妹需忧心什么?” 嫣贵嫔想说瑞庆宫走水以及垢王薨一事,但是想起过去那些事情,便忍了下来,转而道:“妹妹误会了,姐姐不过是担心妹妹被今日之事吓着罢了。” “多谢姐姐关心,”庄络胭淡笑,“也请姐姐放宽心。” 嫣贵嫔勉强笑了笑,“自是当然。”恰好遇到岔路,嫣贵嫔便让抬步辇的奴才从岔路走了。 两人身后不远处,淑贵妃与苏修仪的步辇在夜色中静静前行,苏修仪见嫣贵嫔与昭充仪步辇分开了,便道:“姐姐,看来这嫣贵嫔在昭充仪那没讨到好处。” 淑贵妃瞅了前方一眼,露出讽刺的笑意,“她还当自己是最受宠的时候呢。” 苏修仪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淑贵妃,没有再开口。 瑞庆宫是如何着火的,是意外还是人为? 第二日皇上便下令彻查,但是大家都清楚,查与不查也便是这般了,这礼王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拔了比留着好,即便这根刺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诸位大臣也没有谁去给皇上添堵,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左右也无关政事,皇帝那一家子阴私多得去了,都去管的话,还要不要脖子上面的东西了? 对于后宫妃嫔来说,礼王或者垢王都与她们无干,唯一不同的便是礼佛近一年的太后在后宫现身了,这后宫里还会有什么变故? 还有已经小产的叶淑容与降级的叶容华会不会再度依傍太后爬起来?再怎么说,叶家两姐妹可是太后的侄女,这番关系便是别的妃嫔及不上的。 庄络胭倒没有其他妃嫔那么多想法,对她来说,太后与哪位妃嫔有亲戚关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想法。 根据电视剧经验和历史经验,但凡是皇帝表妹或者表姐的妃嫔,如果家里没有实权,而皇帝他娘省心,这个妃嫔又认得清场 合,那么在后宫里的日子还是会很舒心的。如果家里有实权,皇帝他娘还管东管西,妃嫔脑子也不好使,这类女人或许能风光一时,但是最后结局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不管叶家姐妹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类,于她来说都没有多大厉害关系,除非现在后位空虚。 正在庄络胭美滋滋的喝着酸梅冰汤时,太后那边的赏赐却下来了。 庄络胭瞧着桌上的丝绸玉佩之物,淡笑。太后这哪里是给妃嫔们赏赐,只怕是告诉后宫的女人,太后她老人家要出山了,一个个都老实些吧。 ☆、25、皇帝太后 若说今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已经好些日子称病的叶容华来给皇后请安了,皇后的面色仍旧如常,似乎并未因礼佛结束的太后现身有什么特别。 庄络胭有趣的打量叶容华一眼,小产的叶淑容还没有出现,倒是做妹妹遭降级的叶容华出现了,在太后眼中,也不知这两姐妹谁更得其心? “叶淑容到!” 随着这声传报,屋内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门口,庄络胭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叶容华身上。因为她发现,在太监传报后,叶容华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像是高兴,反倒有种讽刺之感。 论容貌,叶容华确实比叶淑容出色,而且比叶淑容看起来更加鲜活,若自己是个男人也会多宠爱叶容华几分。叶容华虽说在后宫中行事偶有张狂,但是也知道一个度,怎么今天神色这么奇怪? 难道是嫉恨叶淑容如今地位比她高,但是也有些牵强才是。 叶淑容因为小产,也是好一段日子没有出现,如今出来虽说恢复了不少,但是神色间瞧着还是比往日憔悴。 “嫔妾见过皇后,”叶淑容规规矩矩给皇后见礼后,才退至一边,视线扫过叶容华时,快速的收了回来。 皇后笑道:“好些日子不见,可大安了?”说完,又叫来和玉,“给叶淑容看座,就……叶容华旁边吧,想来你们姐妹也有些时日没有好好在一起过了。” 庄络胭瞧着一脸温和的皇后,不愧是皇后,连叶家姐妹有没有好好在一起都清楚,难怪后宫这么多得宠过的女人,也没有哪个敢在她面前猖狂,可见其的好手段。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嫔妾已经无事了,”叶淑容面色有些僵,不知是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还是别的。 叶容华淡漠的看了眼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叶淑容,身子微微一偏,低声笑道:“姐姐过了这么些日子,想来也应该大安了。” 叶淑容闻言淡淡一笑,带了些无奈的包容:“妹妹可是怨姐姐这些日子不曾探望于你?” 叶容华听到这话,抬头看着叶淑容,似乎是想要看透她这个笑容下隐藏的所有情绪般,忽然她笑颜如花道:“我们姐妹情深,姐姐身子不适,妹妹又怎会心生怨恨,这些年妹妹早就长大了,哪会一直如那不知事的小孩子般不懂事。” 淑贵妃端着茶盅,瞧着叶家姐妹俩的情深一片,视线一转向其他人瞧去,其他妃嫔大多若无其事的喝着茶,只是眼珠子却瞧着叶家姐 妹。倒是年纪不大的昭充仪规规矩矩的坐着喝茶,不知真对叶家姐妹不感兴趣还是装模作样。 去年叶家闹了些事,太后借着礼佛的理由近一年不插手后宫之事,而叶家那点子事情皇上也只小惩了一番,这月初叶家办了两件上得台面的事情,太后便礼佛结束了,当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 也不知向来贤惠的皇后娘娘心里又怎么想,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淑贵妃吹开水面的茶叶,不过是一出又一出的好戏罢了,她偏就不信皇上会容忍叶家在后宫中独大。 “既然大家都到了,诸位便同本宫一道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吧,”皇后扶着和玉的手稳稳起身,视线扫过众人,率先走在前首。 庄络胭随着众人坐着步辇往太后的康安宫行去,皇后的步辇由着十二个大力太监抬着,看起来端庄非常。妃位以上皆是由八个大力太监抬着,三品以上的就只有四个了,五品以上的更是只有两个大力太监,余者皆是步行于后,可见阶级有多分明。 康安宫位于东南方,离皇帝的乾正宫颇有一段距离,瞧着昨晚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相处,庄络胭实在看不出两人有多母子情深,不过以承宣帝的行事作风,只怕也容不得太后插手于朝政后宫。 “落!” 随着太监一声长报,步辇皆稳稳落下,庄络胭把手递交于听竹,起身打量着康安宫,历届太后的居处,确实比其他妃嫔的宫殿多几分厚重感。 进了康安宫,庄络胭还没有看清太后的模样,便跟着其他妃嫔一起行礼,因太后免了请安许久,所以众妃嫔这一次行的是跪拜大礼。 “快起吧,哀家也不是重这些虚礼的,”太后笑着让众妃嫔起身,又给有些身份的妃嫔赐座,面上的表情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声慈祥的。不过,一个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女人摆出慈祥的表情,对于庄络胭来说,实在有些不自在,也显得虚假。 她位份虽说不低,但是还没有坐到前面的资格,所以虽说有得赐座的殊荣,但还是坐在偏下首处的。 太后看着满屋子千娇百媚的美人,拍着皇后的手道:“好些日子不打理后宫之事,竟是多了几个美人。” 皇后看了眼庄络胭等两个今年入宫的低位份嫔妃,规矩答道:“皇上勤政,儿媳想着总该给宫里添几个新人才好,便安排了几个新人入宫。” “嗯,你是个贤惠的,哀家听闻今年你的表妹也进宫了,哀家也不曾瞧见,让哀家瞧瞧。 ” 上句才夸了皇后贤惠,下一次便提起皇后把自己的表妹安排进宫,这太后是夸皇后还是给她难堪呢?庄络胭见一个着粉色束腰襦裙的娇俏女子走了出来,瞧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若是单独瞧还是颇有几分姿色,不过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中,就显得普通了,难怪自进宫便一直是个惠姬。 孙惠姬给太后见过礼,太后态度平淡的赏了她一只镯子后,便没有下文,倒是提起了叶家姐妹。 “皇上子嗣本就少,如今叶淑容还小产了,实在让哀家痛心,”太后看着皇后,“皇后,你与皇上夫妻多年,还是要对皇上多家劝慰。” 皇后仍旧恭敬的称是,庄络胭瞧着这一幕,觉得做皇后也不容易了。不仅要帮着男人管小老婆,还要管男人小老婆生孩子,小老婆孩子生得少了,还要被婆婆有意无意的提醒着,这孩子多与少也是承宣帝自己的问题,这皇后劝慰又有何用? “儿媳无能。”皇后也不应下,只是请罪。 太后理解般的点头,“你整日处理宫中事宜,确也繁忙,哀家也知你是个贤惠的,不过这后宫之事哪有忙得完的,多关心关心皇上才是正理儿。” 皇后忙称是,口中仍不提宫务之事,仿佛没有听出太后话中暗含之意。 庄络胭看着这场戏,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做太后皇后的人,这话哪句不漂亮,哪句又不藏针纳刺? “皇上驾到!” 好么,皇帝来了,这戏恐怕就更热闹了。庄络胭站起身,看到承宣帝从外面走了进来,膝盖一弯福身行礼。 “母后这里今日好生热闹,”封谨给太后见礼后,在太后右手边坐下,看了眼屋子里各色美人,视线扫过座位靠前的叶家姐妹,转头对太后道,“天气炎热,母后可要好生将养着。” “哀家哪有那般不经事,”太后笑道,“皇上关爱哀家,哀家自是欣慰。” “只要母后安康,儿子便心安了,”封谨端起金丝楠木雕花小几上的茶杯,轻啜一口,“若是母后寂寞了,可以叫叶淑容与叶容华多陪陪你。” 太后点头笑着称是,只是略带疑惑道:“挽眉犯了何错,竟是被降至容华了?” 皇帝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母后礼佛,对后宫之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清楚,儿子还有奏折不曾批阅,母后问问叶淑容便知晓缘由。”说完,便起身行礼出去了。 庄络胭看着太后脸上略显僵硬 的笑意,不着痕迹的埋下了头,皇帝这是给太后请安还是警告的,还真有些……说不清。 皇帝来说了这么几句话后,太后也没有心思与皇后表演婆媳亲密了,没一会儿便让众人退下了,就连叶家姐妹也没有留。 皇帝明着说太后无聊时便让叶家姐妹作陪,实际让是告诉太后,我知道你们都是叶家人,做什么事情还是顾及着些,这手段虽说无情了些,不过倒也有用。 若皇帝没用,太后便不省心,可若是皇帝强势,太后仍旧不省心的话,这就又是一出戏了。 庄络胭坐上步辇,在她前方的是与她从未交集过的徐昭容,徐昭容瞧着柔弱如柳,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还真有些擅长诗词的才女模样。 抬头瞥了眼刺眼的太阳,这后宫当真是高手云集,没有几分手段,当真不好混啊。 感慨完,就见那徐昭容娇柔的试着面颊的薄汗,举手投足间真是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26、好戏 “哐!”一个茶杯掉在地上,顿时碎成好几块。 太后面色平静的站起身,“哀家手抖,收拾了吧。” “是,”宫人忙跪了下来。 太后瞧了眼那四分五裂的茶杯,转身进了内室。 几天过去了,皇上一直没有翻后宫女人的牌子,太后也没有插手此事。当然皇后仍旧不动如山的稳坐景央宫,整个后宫倒是诡异的平静。 大热的天儿,也没有几人有兴致去逛什么园子,庄络胭也不会傻得这个时候四处去晃悠,明眼人都能瞧出太后有意插手后宫之事,只是皇后装傻充愣,皇上也不太愿意罢了。 前两日有不长眼睛的小妃嫔到太后跟前讨乖卖巧,昨儿便被皇后寻了错误敲打了一番,看来皇后也是个狠角色。而皇后此番动作,皇上没有任何表示,这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主子,康安宫的人来传,说是太后邀您午时后,去康安宫听戏呢。”云夕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奴婢听闻,好些主子都被传了。” “听戏?”庄络胭挑眉,这台上的戏哪里有台下的好看,太后弄出这些事儿来,又有什么目的? “太后相邀,我又岂能不去,”庄络胭懒洋洋的起身,“我去睡会儿,午膳时再叫我。” 听竹与云夕对视一眼,见主子这番模样,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安心的退了下去。 “太后还传了哪些人?”淑贵妃躺在美人榻上,两个宫女伺候着,连说话也多了几分慵懒。 “回主子,听说还有皇后、贤妃、宁妃、柔妃、徐昭容、叶淑容、苏修仪、昭充仪、嫣贵嫔、蒋贤嫔、林嫔与叶容华。”菱纱细细回道。 “人倒是不少,”淑贵妃娇声笑道,“不过太后竟然还邀了林嫔?” “想来是邀了被贬的叶容华,便又邀林嫔掩人耳目吧,”菱纱答道。 “谁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淑贵妃睁开眼睛,“左右是她与皇后的一场戏,我们便乐得看场热闹。” 午膳过后,庄络胭便把自己收拾得庄重端正,坐上步辇往太后的康安宫赶,大热的天儿日头毒得很,她伸手遮着额头上的阳光,眯着眼睛瞧着前方的仪仗,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帝王圣驾。 “皇上,后面似乎是昭充仪,”高德忠小声道。 “哦?”有着华盖遮阳的封谨倒没有被日头毒晒的狼狈,他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这 么大热的天儿,她出来作甚?” “想来是去太后的康安宫吧,”高德忠解释道,“今儿太后娘娘邀各位主子听戏,想必正是这会儿。” “母后倒是好兴致,”封谨语气平淡,看了眼华盖外白花花的阳光,“既然如此,朕等会处理完折子也该去听听。” 庄络胭瞧着帝王仪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便知道他不是去康安宫的,擦着额头的汗道:“快些到吧,若是让太后娘娘等久了便不好了。” 到了康安宫,皇后叶家姐妹已经到了,庄络胭坐好没一会儿,其他妃嫔也陆陆续续到了。 看着太监呈上来的戏折子,庄络胭推着没有点,一是她不爱这些,二是这些戏有什么内容她不清楚,如果犯了哪位的忌讳,反倒不美。 戏一开场,便是一幅热闹欢腾的景象,庄络胭看着台上的戏子们表演,用手绢掩着嘴角打了一个哈欠。 “人老了,就是爱看些热闹,”太后笑着对众位妃嫔道,“你们爱哪出戏,便自个儿点,可别顾着哀家。” 众人称是,但也没有谁真的去点太后不爱看的戏。 几出戏完了,又出来几个宫廷杂耍艺人,他们的表演倒是让庄络胭有了几分兴致,其他妃嫔看得也是惊呼连连。 “这杂耍便是这般了,你瞧着是这样,其实是眼睛被骗了,”太后笑道,“可见他们不仅手脚快,也是会演戏的,皇后以为呢?” “媳妇无知,母后这一说,媳妇倒觉得是这般了,”皇后面露惊叹,“这些表演得实在惊险又精彩。” “哀家也不过这么一说,准与不准,只有他们才知晓了,”太后指了指台上的艺人,叫人赏了些东西给他们,转而叹息道:“若是现在多几个孩子在哀家身边,就更热闹了。” 皇后知道太后是故意为难知自己,她膝下无子,叶家姐妹虽说也没有生下还在,但是好歹有动静过,而自己与皇上这么多年了,连半点动静也没有,实在让她觉得难堪。 “大皇子与二皇子都还小呢,若是待大些,便能跑着跳着了,”皇后替太后打着扇子,“待天气凉爽下来,太后若是想念小皇子了,便让他们到母后这里来拜见。” 庄络胭听着两人交锋,心里大赞皇后的做派,若是一般人早就难堪得说不出话来,偏皇后就能把话说成太后想念小皇子了,她听闻两位皇子一个寄养在贤妃宫里,一个寄养在宁妃宫中,只是寄养而不是记名,可见 皇帝并没有给两个皇子提高身份的意思。 “还是让他们好好养着吧,半大的孩子,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太后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继续看台上艺人的表演,显然不想与皇后继续交谈。 在封建时代,婆婆与媳妇的关系似乎永远是一个大难题,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庄络胭暗自叹息一声,剥了一粒葡萄到嘴中,葡萄虽好吃,可是剥起来腻手,她用手绢擦净手,不想再动。给她打扇的听竹见状,便重新替她倒了一杯茶,小声道:“主子,这茶倒是解渴。” “昭充仪的这个宫女倒是贴心,”坐在庄络胭旁边的嫣贵嫔看向听竹,似乎想起了什么般道,“不过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她日日在我身边伺候,嫣贵嫔见过也不足为奇。”庄络胭笑了笑,显然并不在意嫣贵嫔的话中有话。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姚嫔身边的小宫女么,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姚嫔撵走了,后来姚嫔产下小公主后便去了,倒不曾想你到了昭充仪身边。”嫣贵嫔挑高眉看着庄络胭,“昭充仪竟是不知此事么?” 庄络胭笑了笑,“我身边伺候的奴才也有好些人,哪里去问这么多,只要眼下他们伺候得尽心,便就罢了。” “妹妹果真是个简单人儿,”嫣贵嫔料定了庄络胭不过是嘴上硬,笑着抿了一口茶,转头看起戏法来。 听竹也没有想到嫣贵嫔还记得这事儿,她早年实在姚嫔身边伺候过,只是姚嫔性子不好,她一不小心犯了错,便被撵走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嫣贵嫔话这么一说,意思就变了。 后宫的主子是不喜欢用前主子去了或是主子失宠的奴才,毕竟不太吉利,她面色有些白的看向自家主子,见她神色如常,稍许放下些心来。 “皇上驾到!” 皇上有好几日没有来过后宫,如今太监这一声,倒是让妃嫔们各个翘首以盼,就等着皇上看上自己,得受圣宠。 “今天的戏倒是挺热闹,”封谨坐下看了一会戏法后,道,“原想着叶淑容孩子掉了,朕也难过了好些时日,今日倒是宽慰了许多。” 这话一出,太后脸上的笑快绷不住了,可是话却不得不接下去,“哀家瞧着后宫里一直沉闷着不好,皇上喜爱孩子,让叶淑容再生一个便是,不必太过伤怀。” “儿子不过是难过罢了,如今儿子年幼,母后也不用太过操心,”封谨喝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母后能福寿安康是儿子最 大的欣慰,若还要母后担忧儿子后宫之事,便是儿子的不孝了。” 太后听了这话,勉强一笑,撑着看了一会儿戏,便说乏了,在座诸人自然规矩的起身行礼告退,倒是庄络胭看出皇后明显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步辇行出一段距离后,一个小太监追了上来,瞧着像是高德忠身边的人,庄络胭便出声道:“这位公公有何事?” “昭主子,皇上赏了您些祛暑的茶叶,高公公让奴才给您送了来,”小太监极为规矩,手里捧着个漂亮的木盒,想来里面的茶叶很是精贵。 庄络胭下辇谢恩,待小太监离开后,才再度上步辇,摩挲着手里的木盒,打开后便闻到淡淡的茶叶香味。 高德忠见小安子回来了,便问道:“茶叶也送到了。” “回总管,已经送到了,昭主子还让奴才谢过您呢。”小太监老实回答道。 “哪有让主子谢过咱们奴才的!”高德忠在小太监脑袋上敲了一记,转身便向屋内走去。 小太监抬头一瞧,便知总管是去给皇上汇报去了。 ☆、27、桃与鸳鸯 庄络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听竹,喝着皇帝刚赐茶叶泡的茶道:“我罚你跪一柱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你便起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明白。” “奴才谢主子恩。”听竹叩了三个头,心中感激不已,这屋子里放着冰盆,暑气也没有几分,主子让她跪在这里,她岂会不知是主子体恤。若是别的主子知晓这些事,哪里还留得她,她不过得这么个惩罚,已经是天大恩德。 其实庄络胭自个儿是完全不信那些东西的,可是这事儿被嫣贵嫔捅出来了,她若是半句话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怎么罚便是她自个儿的事情了,听竹是个聪慧识时务的丫头,她可舍不得废了。 就在众位妃嫔以为皇上仍旧不会翻牌子时,皇上连续两夜都歇在了皇后的景央宫里。皇后是皇上的嫡妻,其他妃嫔连拈酸吃醋的由头也没有。 第三天晚上皇帝去了淑贵妃处,第二日一早便赐了不少东西给淑贵妃,可见淑贵妃圣宠不减。 淑贵妃过了又是徐昭容、宁妃、贤妃各一晚,倒是让妃嫔们以为皇上改了夏天不爱翻牌子的性子。 这些女人处都去了一次后,皇帝又是两天不翻牌子,倒是让众位妃嫔摸不着头脑了。 “皇上,内侍监的奴才来请安。”高德忠这么一说,封谨便知道,这是在问他是不是要翻牌子。 “让他进来。”封谨停下手里的动作,高德忠忙上前接过他手上的笔,就见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大的空字。 待内侍监的太监跪在封谨的面前,他视线扫过托盘中各个妃嫔的牙牌,突然道:“桃玉阁外的桃子快要熟了吧?” 高德忠闻言一愣,随即答,“怕是能吃了,不过想来还未熟透。” “没熟透也有没熟透的好处,”封谨拿起一个牌子,“朕也好些日子没有瞧见昭充仪了,今晚就去桃玉阁吧。” 得知今晚要嫖皇帝,庄络胭吃着从外面摘来的桃子,眯着眼睛看屋外的阳光,咔嚓一口,便去了小半个桃子。 封谨处理完奏折后,时辰尚早,见高德忠匆匆从外面进来,便问道:“何事?” “太后杖毙了柔主子宫中的一个宫女。” “缘由?”封谨语气不变。 高德忠连额头上的汗也不敢擦,继续道,“奴才听闻,这个宫女冲撞了太后凤驾。” “柔妃的宫女怎么会冲撞太后凤驾?”封谨冷笑一声。 “奴才听说是太后想去瞧瞧桃园,哪知遇到柔妃宫里的宫女摘了桃子慌张跑出来,撞到了太后,让太后受了惊,才会被赐杖毙。” “这个时节,几个未全熟的桃子有甚好看?”封谨讽道,“朕也去陪母后瞧瞧桃园。” 庄络胭听到太后要来桃园时,便出门候着了,没有想到会有跑来偷桃子的宫女冲撞了太后,闹得连柔妃也被斥责了一顿。 瞧着向来是后宫得意人的柔妃小脸惨白的跪在地上,庄络胭上前道:“请太后赎罪,柔妃姐姐想来也不知宫人会这般大胆的。” “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还能做什么,”太后冷冷的看了庄络胭一眼,“哀家之事,容不得你来插嘴!” “嫔妾有罪,”庄络胭装作惊惶的跪下,老老实实的跪趴在地上。 “母后素来礼佛,莫因为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伤了自己慈悲,”封谨在几步远的地方开口道,“两位爱妃对此事一无所知,母后还是让他们起来吧。” 太后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缓缓开口道:“既然皇上开口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谢太后,谢皇上。”庄络胭起身退到一边,垂首看着自己绣花鞋上的一粒珍珠,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扬。 “皇上,不是哀家有意为难,”太后看了面色惨白的柔妃一眼,“作为一宫之主,竟然连宫里的人也约束无能,实在让哀家失望。” 封谨淡然道:“母后不用置气,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既已经杖毙了,便不要因个奴才气伤了身。” 太后听封谨这样说,便知他不想责罚柔妃,便不满的看了柔妃一眼,坐着步辇离开。 “皇上……”柔妃怯怯的看向封谨,小脸苍白。 “先退下吧,”封谨语气依旧平淡,“好好清理一下宫里的事。” “妾,告退。”柔妃咬了着嘴唇,后退着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回头看,却见皇上执起了昭充仪的手,而恰好这时昭充仪笑着抬起了头,两人视线互相扫过,又各自若无其事的分开。 “皇上,妾一身的汗……”庄络胭轻轻推开想与自己亲热的皇帝,一双眼睛含羞带怯。 “朕也不曾沐浴,爱妃要好好伺候朕才是。”封谨在庄络胭唇上一吻,便嘱咐外面候着的奴才准备沐浴等物。 下面的奴才心领神会,自然准备了一个纹着龙纹的大浴桶,庄络胭被封谨抱进 浴桶时,只有一个感慨,这浴桶比自己平日里用的要大上不少。 两个赤/裸的正常的男女在浴桶里不发生点事,实在不符合常理,所以庄络胭在浴桶中抱着皇帝脖颈呻/吟时,不得不相信鸳鸯浴这种东西,的确很刺激人。 花了大半个时辰洗完澡,庄络胭软趴趴的任由皇帝给她系裙带,一只手抱着他手臂笑道:“皇上,您系得真慢。” “怎么,嫌朕做得不好?”封谨伸手按美人腰间一下,“不若爱妃给朕更衣。” “皇上这不是欺负人么,”庄络胭脸色微红的降低声音,“腰酸呢。” 封谨闻言轻笑出声,理好庄络胭的衣服,弯腰把美人从榻上抱到自己怀中,对外面道:“来人。” 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埋着头进来,头也不敢抬,快速收拾完屋子后,抬着浴桶出去了,任谁也知道屋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抚着庄络胭尚未干的头发,封谨道:“爱妃平日爱做些什么?” “看书、练字、绣荷包、养花、练琴,只是这些做得都不太好,”庄络胭脑袋在某人喉间摩挲几下,传递着一种不安的情绪,“但是妾想着,慢慢练总会有长进的。” “这些东西都是外物,当□好足以,不必过于执着,”封谨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道:“爱妃现在很好。” “真的?”原本低落的情绪似乎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再度变得鲜活起来,封谨看着怀中之人抬头看着自己时闪亮的双眼,点了点头。 那双抱着自己脖颈的手,似乎也紧了些,封谨再次低下头看去时,美人已经把头靠在他颈间,除了欢喜外,似乎还有一些依恋。 封谨心一动,抱着人往床边走去。 早晨,天刚亮,高德忠还有听竹一干奴才便候在外面等着主子传召了,昨儿晚上屋里也闹腾了好一阵,看样子不会这么早起了。 高德忠看了眼昭充仪的两个贴身宫女,看起来十分的规矩,也从未试图在他这里打听什么,反倒比那些自认聪明的宫女来得让人讨喜。 又过了半个时辰,里面才传出响动,高德忠带着几个奴才进门,果如往前一般,昭充仪还在床上躺着,皇上又是自个儿起来的。 若论恩宠,昭充仪虽算不上最得宠,但是在皇上起身还睡觉的,她肯定是独一份,就算是淑贵妃,侍寝的第二日一早,也是要伺候着皇上更衣的。不过瞧着皇上这轻手轻脚的动作,他 也明白,床上那位主子这会儿只怕还在做梦呢。 屋内有着欢爱后的味道,高德忠伺候皇上多年,自然眼睛不会乱瞟,伺候完皇帝更衣后,见皇上又走至床边吻了一下昭充仪的额头,忙又再度埋下头。 柔妃的宫女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太后杖毙,连带着柔妃也被太后斥责一夜之间比宫内所有的主子知晓了,幸灾乐祸的有,不当一回事的也有。 “这宫女脑子也真不够好使,那桃园虽不大,但是扔个桃子还是藏得住的,何必慌慌张张揣着桃子冲撞凤驾,真不知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眼睛,”苏修仪不屑道,“也合该柔妃倒霉,有这么个奴才。” “是啊,真够倒霉的,不然怎么就跑到桃玉阁外偷几个桃子,还冲撞太后呢,”淑贵妃似笑非笑的捻了一颗葡萄在指尖,修剪得漂亮干净的指甲划过葡萄皮,露出了鲜嫩的果肉。 “这后宫的女人啊,就没有简单的,”把葡萄扔到一边的荷叶边绿翡翠盘中,淑贵妃用手绢擦着手看了眼苏修仪道,“这些话在我这说说便是了,出去了,你给我把嘴闭紧些,知道了?” “是,”苏修仪瑟缩的点头,却不知道这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为何不能说。 ☆、28、各自心意 “主子,你还在想昨天之事?”听竹为庄络胭挽着发,以为是庄络胭想起那死去的宫女难受,便劝解道:“这后宫里便是这样,踏错一步便是地狱,主子你无须太过在意。” 庄络胭点了点头,口中没有说什么,但是她清楚昨天是怎么一回事。 柔妃与她立场本就不同,所以那个宫女在桃玉阁附近时,她有意让福宝出去吓唬这个宫女,给其一个警告,哪知这个宫女胆子这么小,竟然装作摘了两个桃子的模样匆匆往外走,一出去便冲撞了心气儿不顺的太后身上。 让她不解的是,这个宫女为何故意到桃玉阁附近转悠,而柔妃来得又太快,这其中究竟还有谁的手笔? 忽然想起叶淑容小产后,莫名死去的两个宫女,被皇上打入冷宫的金良义,还有叶家姐妹现今的矛盾,太后礼佛后与皇上异常明显的几次对阵,还有太后这次莫名其妙的来看一片不起眼的桃园,结果又发生了这种事情,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 是有人要算计她,又或者是柔妃,又或者原本想算计另外某人,结果被自己坏了计划,最后也只是连累柔妃被太后责骂一顿? “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儿,在宫里有交好的人么?”庄络胭拦住听竹把一枚红珊瑚钗插到发间的动作,抽出听竹手中红艳的珊瑚钗,从盒中挑出一支翡翠玉的交由听竹。 听竹顺着庄络胭的意换了发钗,“奴婢只知道这个宫女叫金桃,是柔妃那儿负责打扫的一个宫女,平日里并不能接近柔妃。” 瞧听竹的意思,似乎也怀疑这事儿的蹊跷,庄络胭把珊瑚钗放回梳妆盒中,“这事暂时不用打听了。”昨日连皇上都插手了,应该不是单纯的小事。 今日太后免了众位妃嫔请安,众位妃嫔也少了折腾之苦,都有种松口气之感,庄络胭慢悠悠的走在园中,想着今早众位妃嫔说话谈笑,与往日并无异处,就连被太后斥责过的柔妃也与往日无恙,可见这些女人的城府。 回到桃玉阁不久,就有乾正宫的太监宣旨带来皇帝的赏赐,无非也是些宫缎发钗珍珠之物,唯一特别些的恐怕就是一盆罗汉松盆景了,这盆罗汉松修剪得极有意蕴,让人瞧着便觉得舒适,摆在外室再合适不过。 “昭主子,奴才走之前皇上还说,罗汉松皇上那里还有,若是您对这盆不满意,可以再换一盆。”宣旨的太监笑着道。 “有劳公公了,这盆很好,”庄络胭注意到,装罗汉松的白底青花瓷上的花样竟是 六月雪,这皇帝是在表示对自己的喜爱之情? “我很喜欢,”庄络胭面上笑容瞬间灿烂起来,赏了太监一个荷包,用手绢子仔细擦拭着盆边,似乎十分宝贝盆栽,倒是对那些宫缎珍珠玉钗显得比较冷淡。 传旨太监不解的看了那罗汉松一眼,虽说盆景不错,但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这昭充仪怎么就喜欢这些东西了。 传旨太监回到乾正宫回禀传旨之事,往日皇上也不过点点头便罢了,哪知他今日说完后,皇上竟然突然开口了。 “昭充仪可喜欢那些东西?”封谨刚下朝,一边解着帝王冠,视线却望向了传旨太监,传旨太监觉得莫名的紧张,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仿似连皇上身边的高总管也瞧着自己了。 “回、回皇上,昭充仪很喜欢,”他顿了顿,还是把桃玉阁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原本昭充仪已是高兴,在瞧着那盆罗汉松盆景后,更是喜形于色,还赐了奴才一锭金子,奴才离开时,见着昭充仪用手绢子擦着盆边,想来是极为喜欢那盆罗汉。” “嗯,既然昭充仪赏了你一锭金子,朕便赏你两锭金子,高德忠带他下去拿。”封谨把帝王冠递给女官,似乎心情尚不错。 “是,”高德忠领着传旨太监出了门,对传旨太监笑了两声,“你小子运气倒真不错,不过昭充仪真的很喜欢那盆罗汉松?” “回总管,奴才哪里敢说假话,高总管你是没瞧着,原本奴才见昭充仪对那些宫缎珍珠之物也就一般的表情,可是哪知昭充仪见着那盆罗汉松会高兴成那番模样,奴才也去桃玉阁传过几次旨意了,还真没瞧着昭充仪哪次有今天高兴呢。”传旨太监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昭充仪怎么就突然高兴起来。 “主子的事,你做奴才的少琢磨,”高德忠拿了两锭金子给传旨太监,“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也不要多说,知道了?” 传旨太监闻言忙点头,他能在乾正宫里混出些地位,自然也是有脑子的,加之高总管这般提醒,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事儿不能再向别的人提。 高德忠回到封谨身边后,又把传旨太监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瞧着皇上的脸色,似乎对昭充仪很满意。 听竹与云夕都是都是知道前些日子主子说的那些话的,现在瞧着皇上赐了这个下来,也跟着一道高兴,只恨不得现在就去问花匠这罗汉松该怎么照料了。 庄络胭想着自己这里被赐下来的花花草草,先是葛巾紫,再 是睡莲,这会儿又是罗汉松,皇帝下辈子是准备开花店吧? 不过这青花瓷盆做工真好,拿到后世拍出的恐怕是天价了。 因为皇帝最近宠幸哪个嫔妃后,都要赏赐一番,后宫的女人都已经看得习惯了,所以桃玉阁得了赏赐众位嫔妃也没有其他反应。皇后照例是送了份礼过来,虽说不贵重,但是至少摆了个贤惠大度的姿态在那里。 皇帝在后宫女人中跑了一大圈,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没有翻叶家姐妹的牌子,就连皇后的表妹孙惠姬也得了圣宠,被升为孙容华,与叶容华平起平坐了。 庄络胭听说皇后表妹被晋升为容华后,不由得叹口气,这皇帝也真够缺德的,这后宫这么多她数都数不过来的封号,偏就给人家一个容华,这不是给叶挽眉难堪么? 待给皇后请安时,庄络胭瞧着这位新晋的孙容华,见她娇怯的模样,忍不住叹一句造孽,这么个青春少女就成了后宫争斗的牺牲品,别说其他人,就连皇后恐怕也是拿她当棋子看的。 夜里下了一场雨,倒是消了不少暑,庄络胭出了景央宫后,突然有了几分赏荷花的兴致。她听说御花园不远处有一个漂亮的荷花池,可惜一直无缘观赏,难得起了心思,便要下定决心去瞧瞧。 到了荷花池,里面的荷花果然开得非常漂亮,庄络胭一时忍不住做了辣手摧花的行径,刚站稳身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前面是昭充仪么?” 庄络胭回头瞧去,正是穿着粉色罗裙的孙容华,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见过昭充仪。”孙容华乖巧的行礼,给人乖乖女的感觉,庄络胭不由得感慨,两人身体都是十八岁,怎么自己就没有这般纯真的感觉,难道灵魂决定了气质? “孙容华不必多礼,”庄络胭笑着颔首,“孙容华也是来赏荷的?” “听闻这里荷花开得好,便来瞧瞧了,”孙容华看了眼荷塘,“可惜这会儿还不是荷花最艳的时候,再等几日便是最美的。” “于我来说,什么时候都一样,只要开了都漂亮,”庄络胭看了看手中的荷花,“我还有些事,便不陪孙容华了。” “恭送昭充仪,”孙容华曲膝一礼,突然在庄络胭背后补充道:“花要开得对,才能最漂亮。” 庄络胭看了孙容华一样,“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完,拿着折来的几多荷花坐上步辇离开了。 孙容华面无表情的目送着一行人远去,缓缓回头,看着荷塘的水,嘴角勾了勾。 “主子,孙容华是什么意思?”云夕有些担心,“奴婢总觉得,这个孙容华没有瞧着那么简单。” “太沉不住气了,”庄络胭把几支荷花插进长劲瓶中,不急不缓的开口:“她今日与我这般说话,明日便会同其他妃嫔这般说话,看来皇后娘娘的表妹,气度与皇后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庄络胭有些明白这个身体原主是何番模样了,当日她刚得圣宠时,只怕也如这个孙容华般吧,得意得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后宫还有谁。 两天后的夜里,一阵惊雷划破惊雷,庄络胭吓得从床上坐起身,看着被闪电照亮的黑夜,不知道是不是她错句,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29、雷劈 “主子!”听竹站在帐外,庄络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听声音似乎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庄络胭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听竹打起帐子,听着窗外刷刷的雨声,闪电惊雷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可怕。 “奴婢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了尖叫声,”听竹眉头皱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儿晚上雷声响雨又大,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庄络胭沉吟半晌,“今晚谁都不用出去。”不管这事儿与她有关还是无关,她打定了主意不出去。擦去额头的汗,“你也去睡吧。” “可是,若是有人故意…”听竹仍旧不放心。 “这宫里没有傻子,对还是错在皇上眼中,”庄络胭对听竹的仔细还是很满意的,她这会儿连灯也没有掌,可见不想引起麻烦,“这么大的雨,没事谁会出去。” 听竹点了点头,看了眼电闪雷鸣的窗外,轻声退了出去。 电闪雷鸣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总算放晴了,高德忠早早从床上起来候在皇上寝宫外,只等着皇上的传唤,就在这个时候,就见一个小太监面色惊惶的跑了过来。 “高总管,昭主子那边的桃林里发现了三具尸体,昭主子与陪同的宫女都吓得丢了神,这会儿正传太医呢。” 高德忠一听,眉头顿时挤在了一块,那桃林这两日是怎么了,老闹出些人命? 恰好这时听到室内传出动静,高德忠低声道:“这事儿先别声张,快些告诉皇后娘娘去。”这种事可大可小,实在不好办。”说完,便带着一溜宫女太监进了门。 更衣完毕后,高德忠躬身给皇上整理着袍角,哪知这个时候皇上开口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封谨展开手臂,由着旁边的女官整理袖摆。 “奴才听闻昭主子受惊了,这会儿太医已经去了桃玉阁。”高德忠小心的开口。 “受惊?”封谨皱眉,“怎么回事?” “奴才听说今儿一大早昭主子起床逛桃园,哪里竟瞧着三具尸体,所以受了惊吓晕了过去。”高德忠理好袍角,退到一边。 “园子外面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三具尸体。”封谨冷笑,“这事儿待朕下朝后再处理。” “是,”听皇上的意思,是要插手这件事情,这事儿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皇后娘娘,这便是那三具尸首了。”皇后坐在正厅 ,视线扫过三具用白布掩盖着的尸首,也没有让人掀开白布的意思,用手绢掩着鼻道,“可查出是什么人了么?” “回皇后娘娘,因为这三人被雷劈过,所以面容有些不好辨认,不过下官仔细查探了一番后发现,三人中有一个是殿中省的太监小方子,两个是承天殿的打扫宫女红珠和金果,金果是前几日被杖毙宫女的姐姐。”御林军侍卫瞟了眼这三具尸体,心里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下官还发现,金果脖子上还有着没有燃透的菱纱。” 皇后看了眼被太监呈上来的托盘,白布打底的托盘中,正放着一些焦黄的布片,有些边角已经黑了,但是还是能让人看出是做什么用的。 “这倒是有趣了,难不成这金果因为妹妹去了,便要来着桃林外上吊自缢,偏还要带着两个同伴?”皇后挥手让太监端着东西退下,面上露出嘲讽的神色,突然转向厅内其他几位妃子,“你们听听,可有这般有趣的事?” 贤妃掩着嘴角道:“哪里有这么奇怪的事,只怕有心人想要找些麻烦出来呢。” 若昨儿晚上这个金果单独吊在桃林中,不管在谁的眼中,都会觉得这金果是想化作鬼都不放过昭充仪,只可惜想出这个计划的人恐怕没有料到,做这等坏事是要被雷劈的。 御林军统领让人把尸首抬了下去,抱拳道:“皇后娘娘,这金果的颈骨已经断了,如果下官没有预料错的话,在雷劈之前,金果已经死了。” 尸首抬了出去,皇后等人显然更加自在了些,淑贵妃嗤笑道:“还有什么可查的,不过是陷害不成罢了。” “自然还是要查查的,这陷害之人是谁,为何要陷害,”皇后叹了口气,“只可怜昭充仪,一大早便受了这么一场惊吓,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昭充仪用了药,还有一会儿才醒来,”站在角落的太医回道,“不过最近昭充仪不可再受惊,不然伤了脑子便不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又嘱咐太医要好好医治。 在场众位妃嫔面上都是关切之意,但是面上又有谁真的关心了。只是可惜这昭充仪运气太好,连被人陷害也有老天帮忙,不然这雷早不劈晚不劈,偏就等那两个奴才抬着尸体到树下时便劈了呢。 “皇上驾到。” 皇后与其他妃嫔们纷纷起身行礼相迎,见皇上脸色不好,皇后也知道皇上是不喜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昭充仪怎么样了?”一路过来,封谨已经把事情了解大半,面色阴沉道,“这宫里是越来越热闹了,今日这里出事,明日那里又死了人,就没个清静时候!” “请皇上息怒,太医来瞧了,说昭充仪只是受了些惊,最近一段时间好生静养便没甚大事了。”皇后小心答道。 高德忠听到这话,心头一跳,这后宫中但凡需要静养的妃嫔,最后恐怕就要一直静养下去了,皇后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这个地方还能用来静养?”封谨在上首坐下,端起茶杯,看了眼躬身站在屋中央的御林军总领,“这事儿你给朕好好的查,朕倒是想要看看,这后宫中有多少怀揣心思的人。”说完,视线扫过屋内众人。 众位嫔妃即便不是千帆过尽,但至少也是息怒不露的人,但是皇上这一扫,竟是没有一人敢抬头去看,就连皇后也微微移开了视线。 “皇后,这后宫里你也好好清理一番,”封谨收回视线,把茶杯重重一搁,站起身道:“朕去瞧瞧昭充仪。” “是,”皇后忙起身,见皇上冷着脸离开后,才转过身看向几位妃嫔,“皇上今儿的话你们也是听着了,宫里若是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就打发了吧。”这哪里是叫她们打发奴才,而是在警告她们,有什么心思都给歇了。不过也不再提及庄络胭静养之事,仿佛她刚才没有说这些话般。 封谨进内屋时,见平日里伺候昭充仪的两个丫头神情忧虑的站在床边,眼角还有些红肿,看着像是哭过。 听竹瞧见了皇上,忙试着眼角的泪,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封谨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上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太医说,你们主子什么时候醒来。” “回皇上,太医说只需半个时辰,可是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听竹哽咽道,“原本主子今儿早上起床有些头疼,奴婢便劝着主子出去走走,哪里知道竟遇到这种事,求皇上降罪。” 封谨凝视着床上之人,瞧也不瞧听竹,“起来吧,去传太医进来。” 听竹磕了一个头,才擦净眼泪退了出去,走到玄关处时回头看了眼,见皇上正为主子捻着被角,她埋下头走了出去。 指腹触及的肌肤有些凉,封谨看着这张脸,很美但是却不及淑贵妃、嫣贵嫔。好看鲜活的双眼闭上后,竟让他觉得有些可惜,这么一双眼睛,就应该鲜活的睁着,而不是阖上苍白的眼睑。 就在他凝视间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迷茫的眼中尚余几分恐惧,看到他竟是一手抓住了他的袖袍,全然忘记了所有规矩:“皇上,皇上!” “爱妃,已经没事了,”封谨低声叹息一声,怜惜的把人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后背,还能感觉怀中的人在瑟瑟发抖。 原本走到门口的听竹见到屋内的情景,与身后的太医退到了外面,就连云夕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不一会儿,他们便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似乎还有着皇上低沉的说话声。 太医听着屋内的动静,继续往后退了几步,脑袋埋得越来越低,恨不得自己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任谁也知道,皇上这么小意温柔的在劝慰谁。 听竹却暗暗心惊,幸好昨天晚上没有出去瞧,不然事情不定闹成什么样呢。也幸好老天保佑,劈死那些个心术不正的奴才,否则今天这后宫悠悠众口便堵不住了。 外厅里,皇后与一干妃嫔们各自端着茶盏喝茶,仿佛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般。 皇后瞥了眼厅外灿烂的阳光,懒懒的放下茶杯,试了试嘴角,“这会儿日头也大了,我们便早些回吧,有皇上在,昭充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淑贵妃站起身,“我想起宫里还有些凝神静气的好药,待回宫后就让奴才给昭充仪妹妹送过来。” 贤妃也跟着起身,“便是了,我也瞧瞧去,今儿这一吓,昭充仪妹妹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恢复过来呢。” 高德忠走到内室,对皇上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几位主子准备回宫了,您还有什么旨意?” “让她们回吧,”封谨揽着庄络胭头也不回,“后宫奸人陷害昭充仪,幸而老天保佑,也算是个缘分,你叫人去重华寺给昭充仪捐百两黄金的香油,算是朕替昭充仪谢过神灵庇佑了。” “是。”高德忠心里也是称奇,莫不是真是老天保佑昭充仪,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会遇到转机,虽说受了场惊吓,总也比泼得满身墨还洗不清来得好。 趴在封谨怀里的庄络胭感慨,雷雨天气不要躲在树下,可能遭雷劈啊。 ☆、30、皇帝爱折腾 封谨陪了庄络胭过了一个上午,中午留下用午膳。 见着昭充仪明明用不下饭,但是却因为汤是亲手端去而勉强吞咽着的模样,心软上了好几分,放下银筷道:“不想用便罢了,今儿让尚食局的多备些蔬果点心。”说完,便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尚食局传口谕。 “皇上,妾并无碍,只是没什么胃口的,很快就好了,”庄络胭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皇上曾带一千精兵剿几千山匪所向无敌,妾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便胆怯无用。” “朕是男人,自然要为百姓奋战,”封谨笑着道:“女儿家娇弱一些也无碍的。” “可是妾是皇上的女人,”庄络胭认真的看着封谨,“即便我不用征战天下,但是至少不想让皇上政务繁忙时,还因妾分神。” 封谨失笑,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女人,这后宫的女人于他来说,不过是调剂,高兴或是难过于他又有几分影响?可是面对着她认真的眼神,封谨的心却仍旧语气温和道:“你为朕想,朕很欣慰,也甚为欢喜。”说完这话,他便看到女子脸上露出了笑意,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忍面对这份真情。 庄络胭温婉一笑,为皇上挑了一筷子菜:“皇上欣慰,便是妾之幸。” “你倒是半点不推让,”封谨执筷,吃下其布的菜,“说这些话,原是等着朕夸你。” “俗话说,帝王着一言九鼎,皇上这般夸妾,自然是真的了,妾怎能不收下,更何况句句肺腑,哪里是为了什么。”庄络胭歪头对封谨一笑,略显苍白的脸顿时生动起来。 封谨瞧着她娇俏模样,不由得心生几分笑意,摇头道:“可见有些女儿家是夸不得宠不得的。” “妾是你的女人,皇上不宠,便没人宠了,”庄络胭原本端着汤伸出的手收了回来,“皇上既然这般说妾,妾可不陪你用膳了,左右妾是宠不得夸不得的。” “现在是说也说不得了,”封谨放下筷子,把人一捞,抱到自己膝盖上,轻轻一拍庄络胭屁股,“不过却打得。” “皇上!”庄络胭反手抱住封谨的腰,一拧皇帝腰间的肉,然后得意的抬头看向皇帝。 封谨瞧她这模样,虽然腰间被拧得有些疼,不过还是心情甚好的把人继续抱在膝盖上,笑着道:“朕今日算是知晓了,爱妃是惹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只能夸着宠着的。” 庄络胭心里哼哼,老娘今天还知道你就爱别人拧着折腾着才舒服呢。 高德忠搭着眼皮站在角落里,偶尔瞧上两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膳食,美人在怀,秀色可餐,这吃与不吃,皇上今儿都不会额了。 不过这昭充仪真是吓傻了么,拧皇上那一下,他瞧着都疼,也不知皇上怎么忍下来的。 一顿饭并没有用多少,但是最后封谨精神上还是很满足的,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目送着皇帝离开,庄络胭揉了揉肚子,灌了两碗苦汁下去,谁还喝得下什么补汤? 挥退其他宫人,把身子往美人榻上一靠,庄络胭半眯着眼睛看着花架上的那盆睡莲,究竟是谁这么算计她? 贤妃瞧着与皇后是一派的,就连嫣贵嫔都容得下,这会儿应该没必要与她过不去。淑贵妃那样的女人,应该会想更狠毒的办法,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至于宁妃、徐昭容、叶淑容与自己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应该不会莫名其妙的花精力对付自己。 太后那样的老狐狸,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更何况自己怎么瞧也不像是太后重点打击的对象。 想了半天,庄络胭打个哈欠,叫来宫女替自己打扇,懒洋洋的睡去。 封谨回宫后,并没有立马批阅奏章,而是写下了几座空余宫殿的名字,最后在一座通风向阳的宫殿后打了一个勾。 “传朕旨意,昭充仪今位列三品,再居桃玉阁实不适宜,今赐熙和宫为昭充仪寝宫,尚舍局选最近的吉日负责昭充仪搬迁事宜。”封谨宣完旨,便让高德忠去通传了。 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就连与皇后商讨都省了,可见对这次命案有多不满。 “皇上竟然把熙和宫赐给了昭充仪?!”贤妃皱着眉头,小心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这昭充仪未免也太受宠了些。”在各座主宫中,熙和宫虽算不得大,但是这座宫殿修得十分精巧,而且离皇上的乾正宫也比桃玉阁要近,皇上对这庄络胭也忒宠爱了些。 “皇上哪里是赐宫殿给昭充仪,”皇后下面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皇上赐宫殿却绕过了自己,不就会表达着不满么? 若真有个宫女吊死在桃玉阁外便也好了,偏偏是被雷劈死的,如今宫里有奴才传昭充仪得上天庇佑,那几个奴才被雷劈死是死有余辜。若是往日,她绝对不会允许后宫有这种言论出现,可是皇上偏偏亲自派人去了重华寺,以昭充仪得上天庇佑名头捐了香油钱,“昭充仪受了惊,那桃玉阁也没法住了,搬个地方也是 应该。” 贤妃大概能猜到皇后的顾虑与心情,点着头道:“也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给她换个住地儿也算不得偏宠。” 皇后苦笑,往日也不见的这昭充仪宠冠后宫,怎么可能就一夕冲天,皇上这是明着告诉算计的人,你越算计谁,他偏宠着谁,皇上向来便是这样的性子,她能说什么? “熙和宫,好一个熙和宫!”庄婕妤硬生生的掰断手里的毛病,白皙的手背滴上了乌黑的墨汁,她深吸了两口气,“打水来。” 斜雨担忧的看了庄婕妤几眼,把桌案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小声道:“主子,动气伤身。” 庄婕妤冷哼道:“偏就她有这样的好运气。” “想来……是巧合吧,”斜雨倒了一盏茶,放到案上,“更何况昭充仪受宠总比您的对手受宠好,好歹她行事也要看看姓氏。” “姓氏,她若是看重,当初进宫便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庄婕妤端起茶杯,想起往日的事情,哪里还喝得下茶,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现在得宠两分,便装贤良人了。” 见着庄婕妤这般,做奴婢的斜雨哪里还敢再劝,不过想着宫里其他的主子,也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进了这后宫,只有对手哪里还有姐妹。 各宫主子对昭充仪换住处的事情,竟都奇异的不发一语,只是打着给昭充仪压惊的旗号,送了不少的礼到桃玉阁,就连太后都送了一支百年老参来,似乎都对此事没有意见。 庄络胭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她能预料到皇帝要给她搬家,但是没有想到会搬到一宫之中,而且还是她主正宫,实在是意料之外。这熙和宫光是名字,便要贵重几分,熙和两字取意的十分吉祥,又离乾正宫不远,可见其贵重。 当天晚上,皇帝到桃玉阁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回了乾正宫。庄络胭也庆幸他没有留宿,这若又是赐宫殿又是留宿的,即便是皇后真的贤惠,恐怕对自己也要不满了。 御辇之上,封谨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见高德忠埋着脑袋随在步辇旁,便开口问道:“高德忠,你说朕该把三皇子交给哪个嫔妃抚养?” 高德忠哪里敢答这个话,只好道:“皇上,三皇子如今尚还年幼,长得又喜人,想来哪位娘娘都会喜欢的。” “就先把孩子交给贤妃吧,朕瞧着大皇子她养得很好,”封谨轻轻敲了玉佩一下,明早你就去传旨。” “是,皇上。”高德忠也弄不清皇上是 怎么想的,不过贤妃确实是个好人选。 第二日旨意一出,贤妃便是后宫妃嫔羡慕嫉妒的对象,可是想着其资历在那,虽说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笑着说恭喜。 庄络胭倒是对养别人孩子没有多大兴趣,再说这孩子不过是寄养,又不是记名,待长大了哪会不知亲生母亲是谁。所谓血浓于水,有亲生母亲在,养母与孩子之间,多少都会有些隔阂的。 给皇后请安时,皇后并没有为难自己,庄络胭又会放心又是暗自警惕,若是这会儿皇后讽刺她两句,她也就听过去了。可是皇后仍旧是贤德模样,可见心思之深又多能忍。 越会忍的人,算计人来也越狠,她并不想成为皇后算计中的人,也不想与皇后作对。 皇后本来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不过瞧着昭充仪衣服小心害怕的模样,又觉得怨气消了几分下去,这昭充仪虽有几分聪明,不过也就这么几分了,她用不着花精力在这么个玩物身上。 视线扫过淑贵妃与柔妃,皇后神色不变,这两个女人才是神宠不衰的主儿。 ☆、31、试探? “皇上,天儿晚了,您该歇着了,”高德忠从角落中走出,小声提醒道,“夜里睡晚了伤身。” “现在什么时辰了?”搁下朱批笔,封谨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 “回皇上,已经是亥时了,”高德忠上前移开笔,见皇上神色沉静,便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便退到了一边。 “桃玉阁外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封谨走出正殿,看着灯火点点的皇宫,沉静如水。 “回皇上,奴才对这事儿也不甚清楚,只是听闻当天晚上有人看着有一太监宫女抬着什么东西往桃玉阁方向走,别的便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高德忠试探的开口,“想来只有潘总领才清楚。” 封谨不置可否,反而问道,“皇后那边有什么举动?” “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娘娘都送了不少补品给昭主子压惊,并无其他举动,”高德忠不明白皇上待昭充仪究竟是何种心思,所以说话不敢多一分或者少一分,“昭充仪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这两日昭充仪用膳虽少,但也每日都用了,只是奴才瞧着,除却给皇后请安,昭充仪似乎不怎么出门。” 封谨闻言不语,半晌叹息一声,转而摆了摆手,“安置吧。”说完,转身回了自己寝居室。 昭充仪受惊不出门的事情在后宫里不是什么秘密,各宫主子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就是遗憾昭充仪这一次没有被落下马。 这日一早,众位妃嫔照例给皇后请安,皇后看着坐在下面的各色女子,笑着开口,“最近宫里事也不少,大家不必顾虑太多,一切都有皇上与本宫在,有什么事也有人看着呢。”说完,便看向庄络胭,“昭充仪可好些了。” “谢皇后娘娘挂念,嫔妾已经无碍了。”庄络胭起身行礼,在外人看来,却是一副尚有余惊的模样。 在座几分妃嫔莫不心生嘲笑,在这后宫中,手里没有沾人命的又有几个,这昭充仪不过瞧了两个死人便吓成这幅模样,当真不够狠,这样的人在这后宫里怎么活得下去。 “依我看,昭充仪胆子还是小了些,”苏修仪笑着道,“左右这几人的死与你无干,你何必怕成这样。” “嫔妾自幼未见过这些,让苏修仪见笑了,”庄络胭对苏修仪歉疚一笑。 这话在别人听来,就是她生来没有见过这些所以害怕,那么不害怕的人又代表了什么? 淑贵妃对自己这个堂妹也甚是无奈,长着一张漂亮脸蛋, 偏就不长脑子,这话能这么说吗? “偏你取笑昭充仪,前儿又是谁瞧着一只老鼠吓得花容失色的,”淑贵妃做出责备苏修仪的姿态,“快别拿你胆子出来惹大家笑话了。” “咱们女人胆子小些也是常理,”皇后温和一笑,“你们就不要互相取笑了,这天儿也不早了,都去给太后请安吧。”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淑贵妃笑着起身,柔媚的笑中却有几分僵硬。 到了康安宫,太后照例与皇后表演婆媳情深,倒是没有刻意提拔叶家姐妹,温和的问了庄络胭几句后,便让各妃嫔跪安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的缘故,坐在步辇上的庄络胭觉得天气有些闷热,摇着手里的团扇,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皱了皱眉头。 “昭充仪心情不好?”蒋贤嫔的步辇从岔道里过来,恰好与庄络胭并行,见庄络胭这幅模样,便笑着道:“妹妹原来怕热?” “妹妹我是怕热怕冷,”庄络胭继续摇着手中的扇子,“姐姐便不怕了?” “是啊,我也怕热,这到了酷暑,夜里的觉便睡不踏实,这有半点响动,便是要醒的,”蒋贤嫔淡笑,“这毛病实在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庄络胭跟着笑了笑,“夜里就是要能睡得踏实。” “是啊,睡得踏实了,才听不见声儿,”蒋贤嫔叹息一声,“妹妹这样,便只能让人羡慕了。” “哪里又能让人羡慕呢,”庄络胭笑容淡了两分,“也不过这样罢了。” 蒋贤嫔看了她一眼,抬头看了眼天际,“妹妹还是快些吧,这雨不定就要下了。” 庄络胭对蒋贤嫔笑了笑,“是该快些的。” 与蒋贤嫔分开回到桃玉阁没有半柱香时间,天果然下去大雨来,庄络胭倚在窗口,手里翻着一本诗集,不过注意却放在了下的大雨上。 “主子。”听竹端着切成薄块的冰西瓜进来,见庄络胭倚坐在床边,不由出言劝道,“这会儿正吹着风,别湿了衣衫。” “这样凉快些,”庄络胭不在意的摆手,拿过一块西瓜,冰凉的西瓜咬在口中,似乎凉爽到了心中。 “主子,今儿蒋贤嫔话里是什么意思?”听竹犹豫的开口,“奴婢觉得,她是话中有话。” “话里有话也要别人听得懂才成,”薄薄的西瓜两口便吃光了,庄络胭擦净嘴角,笑着道:“你主子夜里素来睡得稳, 哪能有蒋贤嫔的体会。” “是了,主子受惊前,觉向来很稳的,”听竹笑着道,“倒是奴婢想得岔了。” 庄络胭以前一直觉得,雨后散步这种浪漫的事情其实有些傻,不过看着某位冒雨前来的帝王,庄络胭觉得做出这种举动不是有些傻,而是很傻。 身为帝王,封谨身上自然没有地方湿,倒是他身边伺候的人受了不少罪,庄络胭让奴才们带这些人去换衣服,自己陪封谨在窗边坐下。 窗边除了能看到桃玉阁的小花园外,便只能看到那红墙绿瓦,以及水雾。 “爱妃在看这个?”封谨拿起庄络胭之前拿到手上的诗词集,笑着道,“朕还不知道,爱妃倒也是个才女。” “皇上是取笑妾呢,”庄络胭指着其中一首诗,“这花啊雨的,妾看得想睡觉,您明明知道妾不爱这些个,偏来取笑。” “原来竟是误会爱妃了,”封谨把诗词集随意放置一边,“那你且说说,你平日里擅长什么。” “妾虽说不精通,但这些东西都是会的,皇上偏要问妾擅长什么,那妾最擅长的肯定是各有涉猎。” “只怕是都拿不出手才是,”封谨轻笑,拉着庄络胭在自己身边坐下,“依朕来说,你最擅长的应该是吃喝睡。” “皇上在说妾像猪么?”庄络胭撇着嘴道,“那即便是猪,妾也是美人猪,稀罕着呢。” “熙和宫那边安置得差不多了,后日是吉日,你便搬过去吧,”封谨扶着庄络胭的脸颊,面上是极其温柔的模样,“若有哪处不合意的,叫尚舍局改了便是,不必知会其他人。” 庄络胭心里一抖,这皇帝是真宠爱她,还是想看她是否会恃宠而骄?她一个从三品的妃嫔入住一宫之位,已经是恩典,若真的处处挑不满意,那还真的是脑子不清醒了。 “妾还没看,皇上怎么就觉得妾会不满意了,”庄络胭笑着轻轻拽了一下封谨的袖子,“您方才不是还嘲笑妾擅长吃喝睡么,只要这三样能满足妾,住哪里妾也欢喜。” “我这么一说,你便迫不及待承认了,难不成朕会克扣你吃食不成?”封谨笑了笑。这个笑在庄络胭看来,并不纯粹,她亦笑着答,“这样说了,皇上便更加不会克扣了。” “你这样很好,”封谨突然说了一句,见一脸茫然的模样,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转头看向窗外,“这雨也小了,朕该回宫了。” 说完,站起 了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素衣青鬓的庄络胭,“爱妃不必妄自菲薄,外在长处不难得,难得之处却不是能学来的。” 庄络胭一脸茫然的目送封谨离开桃玉阁,待封谨的背影看不见了,她才摇了摇头,不就是想夸她心灵美么,至于用这么委婉含蓄的说辞?不过今儿皇帝跑来做什么的? “主子,奴婢方才瞧见皇上圣驾从桃玉阁出去,”小宫女在蒋贤嫔身边轻声道,“看来皇上对昭充仪确实十分上心。” “这会儿确实挺上心的,”蒋贤嫔面上露出一丝略带嘲意的笑,“前年皇上大雪天去探望生病的淑贵妃,去年皇上半夜去哄做噩梦的嫣贵嫔,年初宁妃生母去了,皇上陪了其好几个晚上,这会儿来看看受惊的昭充仪,确实足见昭充仪得了几分圣宠。” 小宫女愣住了,不明白主子这话是嘲讽昭充仪不得宠还是同情昭充仪一时的得宠。 蒋贤嫔见小宫女这个模样,淡淡的开口,“退下吧,日后昭充仪的事情,你不必去打听了。” 不过是注定命运的傻女人而已。 ☆、32、谁最幸运 “主子,奴婢打听出来了,太后娘娘当年初为皇后时,桃玉阁里住着一个夏嫔,夏嫔相貌妖娆,深受先皇宠爱,甚至为夏嫔种了外面那片桃林,后来夏嫔暴毙,先皇大怒,查出是另一位受宠妃嫔下的毒,这位妃嫔至死也没有承认下毒害夏嫔这件事,”听竹小声的在庄络胭耳边道:“奴婢瞧着,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庄络胭笑了笑,“陈年往事,除了死去的人,也只有下狠手的人心里清楚。”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来桃玉阁外面的桃林,若是桃花盛开时还有几分景致,如今花谢瓜熟,哪里还有景色可看? 太后杖毙一个宫女不算大事,可是刚念佛出来便这般,实在对其声名不好,更何况现今皇上与太后并不亲密,她闹出的事情越多,皇上对她就会更加疏远,太后能走到这个地步,不像是个冲动自大的女人。 而且那个死去的金桃不过是柔妃宫里的打扫宫女,柔妃即便再没脑子,也不会让这种人做陷害人的事情,那么金桃跑来这里当真只是为了偷摘几个桃子? 虽说宫里的奴才是不能擅自动园子里的东西,但是摘几个桃子也不是要命的大事,她何至于如此惊慌。还是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么当天她叫福宝去吓这个宫女时,这个宫女应该已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所以听到福宝弄出的声响时才会那么害怕,那么太后究竟是想灭口还是真的只是动怒? 如果金桃的死与太后有关,那么又是策划了陷害她的事情?庄络胭看着窗外的雨,她如今虽说得了皇帝几分宠爱,但是还不至于让人现在就动心思,若是后宫中有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那么嫣贵嫔不该早倒霉了? “对了,那日太后要来桃林的事情,是你们谁先看到的?”庄络胭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主子,您忘了么,那日内侍监的太监来传旨,说咱们夜里掌灯,奴婢送这位公公出门时,恰遇到康安宫的一个管事姑姑,她瞧见奴婢们,就说太后听说桃子快熟了,便想来瞧瞧。”听竹皱着眉,“奴才瞧着,这位管事姑姑正好往桃林里走,说是瞧瞧桃林里有没有其他人。” 太后凤驾,按着规矩无干人等确实该避开,庄络胭垂下眼睑,又或者有谁想用某事与太后交换条件,而这个条件与桃玉阁有关,所以太后不得不演这一出戏,而金桃恰巧听到不该听的,匆忙跑出林子时,便遇到往这边赶来的太后,依照太后的性子,自然是要杀人灭口,而且还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金桃杖毙那日,可是被掩了嘴?”庄络胭端起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 “确实被掩了嘴,因为太后下了命令说,贪图口腹之欲便行偷窃之人,便该如此。”听竹心里隐隐也猜到了什么,额头微微沁出冷汗。 庄络胭讽笑一声,放下茶杯,“好好收拾咱们的东西,毕竟明儿就要搬去熙和宫,别的暂且不用管了。” 《尔雅》有注,熙,光也。《广雅》有注,和,谐也。而熙和二字又有吉祥和平之意。 庄络胭从步辇上走下来,看着宫殿上的牌匾,熙和宫三字是新制的,字体龙飞凤舞,由承德帝亲自赐字,是以又多了几分尊贵。 摆设物件都已经放置妥当,进了正宫门便见到不算大但打理得精致的园子,伺候的奴才均跪在地上,迎着她的到来。 庄络胭让这些新添置的奴才起身,至于做什么全部交由福宝、听竹、云夕三人分配。扶着听竹的手进了正厅,里面的摆设很雅致,不见半点奢侈但是却瞧着十分舒适,更难得的是,这里的摆设并没有违制,用具皆是从三品充仪该用的。 走至正屋,行过外室进了内室,一抚床,果真十分舒适,虽然松软但是却不会给人半分燥热之感,比之桃玉阁的要好,其他摆设等级与桃玉阁差不多,至于左右两间耳房,庄络胭并没有再看,她再次走出正厅,见整个宫殿的奴才都整整齐齐站着,不由得想起当年她大学兼职那会儿,累得半死半活还开什么早会,钱没有拿多少,废话听了一堆。 在上首处坐下,庄络胭慢悠悠的喝口茶,又轻轻搁下,试着嘴角道:“今我以充仪之位得住宫位,全因帝王圣恩,你们也是由高总管以及殿中省安排来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其他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且瞧着做便是。” 有时候没规矩比有规矩更难,说话温和的嫔妃比要求诸多的妃嫔更可怕,这些太监宫女确实差不多都过了高德忠的眼,或许有些其他心思,但是也不敢想太多。想起前些日子被雷劈死的太监宫女,又想想这位主儿以充仪之位入住宫位,这些奴才各自忐忑,这天佑圣宠的主儿,不定会走到哪位呢。 更何况当初这位主子被皇上忘在了脑后也有本事怕起来,可见其手腕,这会儿笑得一派和气,谁知又是什么样的人儿? “福宝,给每个新人发些银子,”庄络胭对众人笑了笑,“我只是个充仪,每月俸禄不及别人,大家也别嫌弃,只当是我个心意了。” 原本站着的奴才纷纷跪下说不敢,这哪里是说俸禄不及别人,是在警告他们,别想着她只是个充仪,便起不该有的心思,这个心意就慢慢琢磨去吧。 每个奴才得了十两银子,在这后宫中不算多不算少,一些成了精的奴才哪里还看不出这里的玄妙,只盼着这位新主子越来越受宠,别的也不想惦记了。 乾正宫里,宫里最尊贵的三人坐在了一块,表面一片平和。 “皇上,这桃玉阁如今荒至了,又该作何用?”皇后顿了顿,见皇上面上并无反对之意,便又继续道:“妾身觉得桃玉阁外面的桃林也有些年头了,不如翻修一番?” “既然荒至了,何必再修缮?”太后此时开口了,“如今虽说国库充盈,但还是要切忌奢侈为好。” “修一个桃园哪至于奢侈了,母后不必如此简省,这林子死了人,终究不太吉利,明日便叫人翻修吧。”封谨招来高德忠,“你去派些人把园子看守着,免得再闹出事来。” “是,皇上。”高德忠微微抬头,便见到太后面上僵硬的笑容。 “如今那里没有住人,哪里还会出事,”太后笑道,“皇上你太小心了。” “小心些总归没有坏处的,”封谨笑看太后,“母后您说呢?” “皇上既然这般说,哀家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太后笑了笑,似乎不再谈这事。 夏天的风雨,向来给人一种震撼,而夜里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封谨坐在烛光下,见高德忠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走来,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找到了?” 高德忠把头埋得低低的,“回皇上,奴才带着人把桃林翻了底儿朝天,一株靠着桃玉阁宫墙的树下挖出了这个盒子。” 封谨隔着手帕打开盒子,里面的是一只缠金丝玉镯,上面的金丝很细,勾勒出妖娆的牡丹金纹,当年父皇把这玉镯赐给了有身孕的夏嫔。 金丝玉镯下面是一块布绢,打开一看,上面用特制的染料写了很多不该留下的秘密。 “收起来吧,”封谨扔下东西,用手绢擦着手,“去康安宫禀告太后,桃林修缮得很是顺利,请她老人家不必挂心。” “是,”高德忠不敢看布绢上写了什么,只是眼角一瞥,不经意看到两个字,“……皇后……” 这后宫的阴私太多,真相这种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真相是否能利用。 “主子 ,皇上已经下令重新修缮桃林,”听竹匆匆进来,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今儿雨这么大,殿中省的人仍旧忙活着呢,这会儿才歇工。” 庄络胭用银钗拔了一下蜡烛中的线头,烛火跳了两下,庄络胭露出一个笑,“向来修缮桃林会影响我睡眠,皇上才让我迁宫吧。” “主子……”听竹见着主子面上清浅的笑意,一时语塞,她知道皇上并不全然是因为宠爱才赐宫给主子,而主子这会儿应该也清楚的,如今这般欺瞒自己,又有何用? “下去吧,我也该安置了,”庄络胭放下银钗,站起身背对着听竹,“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听竹担忧的看了庄络胭一眼,犹豫的退了下去。 庄络胭卸去头上的钗饰,勾了勾嘴角,她就说皇帝怎么这般大方,原来是有这一遭。 想来,那个算计自己的人,恐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称了皇帝的意。 所以这出戏中,运气最好的哪能是她呢? ☆、33、妥协 “太后,”红绡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也是最得用的,所以在皇上派来的太监传话后,便一把扶住了太后。 “好,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太后冷笑两声,“这后宫中,又有几个女人的手是干净的,他来这一着不过是想让哀家不要插手后宫之事罢了。” “太后,皇上是您的儿子,终究是念着你的,”红绡犹豫了一下,才劝慰道,“皇上性子素来强硬,想来只是恼了你插手后宫之事吧。” 太后面色倦怠的坐在太妃椅上,揉着额头道:“红绡,你说哀家身为叶家的女人,又如何能不为叶家考虑一二?” “可是对于皇上来说,他是皇上,这个天下姓封,”红绡跪在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道,“太后,奴婢逾越,可是奴婢跟了您三十多年了,有些话必须得说。” “太后,您是皇上的母亲,皇上是您的孩子,叶家或许重要,可是皇上与叶家究竟孰轻孰重?”红绡又磕了一个头,“奴婢瞧着,叶家也好,赵家也罢,皇上若爱便爱,若是皇上不喜,太后您又何必强求,皇上素来不爱别人指手画脚,当年二皇子对尚是太子的皇上不敬后,太子最后的回敬是什么,您还记得吗?” “是了,这个孩子够狠,”太后放下扶在额际的手,起身推开窗,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夏嫔死的那日,也是在下雨吧,”太后望着桃玉阁的方向,即便隔着宫墙与黑夜什么也看不见,“先皇当年可是心疼了好一阵子呢,结果来了韦氏,这夏氏便成了昨日黄花,谁还记得呢。” “笑到最后的是哀家,”太后冷笑,“后宫一个女人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包不住,又怪得了谁?”说完,转身看跪在地上的红绡,“你起来吧,哀家也不曾怪过你,你跟着哀家这么些年,哀家哪里会不知你的心意。” “谢太后,”红绡磕头起身,扶着太后到椅子上坐下,见太后神色平静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乾正宫,封谨收到了康安宫太监总管呈来的礼物。 “皇上,太后娘娘得知皇上深夜未睡,便让奴才端了太后亲自做的宵夜,请皇上用后早些歇息。” 封谨见太监打开食盒后,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珍珠汤圆,神色缓和道:“让太后挂念,实在不孝,你转告太后,朕明白母后心意。” 待太监退下后,封谨用了一口,便把碗放到了一边,对于太后的妥协,他很满意。对于太后来说,母家如何本就不影响其尊 贵,这天底下哪还有比天子之母更加尊贵的女人呢? 太后与皇帝之间达成何种妥协庄络胭并不清楚,但是第二天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对皇后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言语之间也没有刻意的刁难,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大度,倒是让庄络胭再次感慨了一下宫里女人的大开大合。 太后不仅对皇后温和了,对叶家姐妹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刻意好,待请安结束后,便让所有人一起跪安了。 庄络胭出了康安宫后,心里肯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昨天晚上皇帝在桃玉阁外面的收获应该很不错,至少让太后收敛了自己的行为,至于太后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强忍着脾性,就没有知道了。 熙和宫比桃玉阁要大上不少,四周的景致也不错,不远的地方便有一个荷花池,旁边种植着依依杨柳,倒是有几分江南的婉约。与熙和宫隔得较近的是淑贵妃的安清宫与徐昭容的畅天楼。 畅天楼外种植了不少绿竹,多了几分清幽。而安清宫外假山树木皆是极为贵重,显得精致豪华。庄络胭这边倒是在二者之间了,精致却不奢侈,婉约却不至幽静,庄络胭自己倒是很满意。 搬进新居,庄络胭自然让身边的人查看了一下宫里摆设物件,幸而这事儿由高德忠插手,所以并未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在这点上,庄络胭还是感谢承宣帝没有把她利用得彻底,至少利用了她还未她考虑了两分,不枉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演了那么多戏。 “皇上有旨,今夜熙和宫掌灯。” 若论起来,皇帝也却是有好几日没有来找庄络胭被翻红浪了,庄络胭刚搬进新居没两日,皇帝便翻了牌子,倒也算是给了庄络胭几分颜面,庄络胭乐得如此。 这个旨意传了不久之后,皇后的景央宫来人了,送了些摆设物件儿以及补药来,说是庄络胭受惊又搬迁,怕她身体受不住云云。 庄络胭仍旧谢恩,在这些物件儿中选了两样摆在外面厅内,其他全部放进了库中,让福宝登记造册后,便不再管。 后宫中,猜测出皇帝与太后之间发生什么事情的或许不多,但是皇后绝对算一个,她原本就有些怀疑皇上给昭充仪迁至宫位的举动,如今想来,恐怕也有几分补偿之意,毕竟无辜受惊,又牵连出命案,幸而老天保佑,不然指不定会是何番景况。 真要论起来,这昭充仪还当真捡了个大便宜,难不成还真是老天庇佑? “高德忠,摆驾熙和宫。”天色未黯,不 过是傍晚时分,但是封谨的态度显然表明了对熙和宫那位主儿的重视。 高德忠瞧了眼天色,“皇上,您还没用晚膳呢。” “去熙和宫用吧,”封谨摆手,突然补充道,“既然昭充仪已经主了宫位,这熙和宫便也添置自己的小厨房吧,你去殿中省以及皇后那说一声。” 高德忠点头,“是。”这妃位也还要皇上宠爱才得有自己小厨房的,想来皇上待这昭充仪,也不全然没有半分情义吧? ☆、34、女人 素袖青衫,清茶玉盏。 封谨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盏,里面漂着碧绿的茶梗,虽还未品,便已经闻到茶水中淡淡幽香。 用过晚膳,看美人执盏是一件美事,若是这个美人的举动优雅动人,便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昭充仪泡得一手好差,即便茶泡得不好,至少举手投足间意蕴十足。 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唇齿留香,封谨笑看向庄络胭:“爱妃泡的茶唇齿留香,此茶担得起美人茶之名。” 庄络胭听着窗外的雨声,笑道:“皇上是取笑臣妾吧,这雨连下了好几日,可算是解了夏旱了,插秧不用担心缺水了。” 封谨放下茶盏,温和一笑:“爱妃倒了解农事?” “并不甚了解,只是闲着无聊,看了些农用之书,算是打发闲暇的时间了,”庄络胭捋开额前的发,颇为羞涩的笑道,“诗词之类妾也不太懂,反倒是那些杂书来得有意思。” “喜好这些也好,”封谨起身走到庄络胭身边,突然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吓得庄络胭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皇上!”庄络胭觉得自己果然不了解皇上这种生物,他们的思想回路太过与众不同了。 “如此良辰美景,爱妃不会一直与朕品茶吧?”封谨抱着美人走向内室,这也是庄络胭搬进熙和宫后他第一次进来,屋内摆设物件都很雅致,不过并没有可以的高雅,反倒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温馨,让人一进来便觉得舒适。 抽走发间唯一的一只碧玉钗,青丝如水般顺滑而下,道出万千风情。 所谓媚眼如丝不是最媚,而是那不自觉间的媚意与娇羞才是床底间让男人最难抵抗的东西。庄络胭看着皇帝化身为狼,笑着勾住皇帝的腰间,作为妃嫔,是需要职业道德的,该努力的时候,应该好好尽心。 皇上在床上的表现很勇猛,这样原本怀疑他会变成绣花针的庄络胭不得不感慨皇宫的顶级补品。 不过封谨并不是日日翻牌子的帝王,庄络胭心里并不清楚这位帝王在别的女人床上是不是也是这么勇猛,若不是的话,也算是对他魅力的肯定。 候在门外的高德忠吩随时备好沐浴用水,这天儿虽说下了雨,但终究是夏季,皇上事后总该要沐浴的,他还是早些备好妥当。 在皇帝起身沐浴时,庄络胭装睡装得很彻底,被皇帝抱进浴桶时,她觉得皇帝身体健壮好处还是多多的。 或许是水温刚好适中,又或者皇帝替人洗澡的水准已经有所提高,庄络胭还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皇帝还没有起身,庄络胭也不睁眼,只是往皇帝身边凑了凑,表示自己的亲近之意,倒是没有想到皇帝在下一刻揽住了她的腰。 仍旧没有起身给皇帝更衣,她只是坐在床上目送着皇帝离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间,睡了一会儿回笼觉后起身梳妆,虽说吃穿住行都不错,唯一痛苦的就是每天早上都要去皇后那里晃悠一次,想来皇后也很痛苦,每天早上都要看着那些娇怯小老婆们在自己面前晃悠,并且还不能表示不满。 “主子,咱们宫里的小厨房怎么安排?”云夕与听竹伺候着庄络胭更衣,不知道该怎么拿定主意。 “小厨房用我们自己的人。”庄络胭可不想连自己吃的东西都不安全,选了一只白玉钗给听竹,“你们做吃食切记不可越了充仪的规格,其他你们心里都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 皇上允许熙和宫有自己小厨房的事情,已经传到各宫主子耳中,各自想法不一,但是却没有谁在这会儿跳出来,毕竟这昭充仪邪着呢,若真的受上天庇佑,她们与之作对,谁知会不会如那两个太监宫女般? 而且皇上对她这般好,不定没有这层关系在。 身为除却皇后外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淑贵妃并不是有了帝王宠爱后便忘形的女人,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个感觉不是嫉妒,而是奇怪。 奇怪皇上待昭充仪的态度,说是宠爱,可是皇上翻昭充仪牌子的次数却不及自己以及徐昭仪。嫣贵嫔,说她不受宠,皇上待她又很尽心。 精心挑了几支玉钗,淑贵妃站起身,不管怎么样,若是这个昭充仪真的得了皇上的心…… “娘娘,苏修仪来了。” “让她在外面候着,我马上出来。”在铜镜前再照了一次,确定自己妆容无误后,淑贵妃才抬脚朝外面走。 苏修仪见到淑贵妃,就立马凑了上去:“堂姐,我听说皇上昨儿晚上不仅翻了昭充仪牌子,还让熙和宫有自己的小厨房。” “皇上之事,哪里容得我们讨论?”淑贵妃凉凉的看了苏修仪一眼,见她面色悻悻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淡淡道:“别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苏修仪面色绯红的低下头,“是,堂姐。” 景央宫中,皇后坐在上首,看着一个个美人 进来行礼请安,面上的笑意一直没有变过。 ☆、35、得失 庄络胭瞧着苏家姐妹相携而来,淑贵妃这样的女人她不了解,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刻,也不想去与之为敌。 在商场中输了,失去的也许只是金钱与职位,在后宫中输了,失去的除开地位外,还有可能是命。端起茶杯低头轻啜,掩饰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情绪,这茶水好是好,就是略显寡淡了些。 淑贵妃与苏修仪给皇后请安过后,便规规矩矩的坐下了,皇后看了眼众人,开口道:“昨儿又下了大半宿的雨,今儿康安宫传了太后懿旨,说是免了大家今儿给太后请安。”说到这里,皇后抿一口茶后才继续道,“本宫想着,如今宫里也有不少的老人,你们都去问问身边年岁过了25岁的宫女,若是有想放出宫的,就去殿中省支银子,发放回家吧。” 庄络胭微愣,这后宫中放了老人出去,也就代表着明年开春会有新的宫女选进来,若是这些宫女中有一两个得了皇帝的青眼……她终于有些明白皇帝为什么有这么多女人了,每年看到鲜嫩的小姑娘,难免不会食欲大增。 “皇后娘娘仁慈,”淑贵妃起身行礼,含笑道:“待嫔妾回宫后,定要好好问问。” 皇后点了点头,见其他妃嫔也起身赞自己仁慈,便笑道,“哪里是本宫仁慈,不过是按着祖宗规矩罢了。” 庄络胭在心底叹息一声,皇后除了明面上好看,有时候还真是吃力不讨好,她瞧着都觉得累,更不用说皇后做起这些事情来又有多繁杂。 不过常言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认为皇后累,也许皇后还认为这是尊贵无比的位置,即便累也乐意,即便繁杂也心甘情愿。 “对了,昭充仪,本宫听闻皇上恩准你宫中有小厨房,身边可有擅厨艺的人,若是没有得用之人,去殿中省说一声,让他们安排几个得用的宫女给你。”皇后仿佛突然忆起这件事般,开口道,“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折腾,也该好好补补身子,本宫瞧着你最近几日清减了些。” “多谢皇后娘娘,嫔妾身边有擅长厨艺的人,并不用再去殿中省调配了,”庄络胭面上笑着,眼中还有掩饰不住的惊惶,“哪里有清减,不过是这两日睡得不怎么好,想来是瞧着精神头差了些吧。” 皇后点头,颇为包容的看了她一眼,“快些坐下吧,并不用这般多礼,你也不用想太多,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心中无愧,便是神仙也要庇佑的。” 庄络胭谢恩坐下,心里却冷笑,皇后这话中明着是劝慰她,又隐隐赞誉她是受 上天庇佑的,可是往深了想,却是在提醒其他人不要做亏心事,也是在提醒其他人,自己近来在后宫中有些显眼。 皇后不愧是皇后,对一应妃嫔没有厌恶与喜欢,只有平衡二字,自己这次有了小厨房,不管是什么原因,确实有些招眼,皇后只是这般反应已经算是平和的,可见这事儿在皇后心中,应该算不得什么大事。 淑贵妃听了皇后这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昭充仪受上天庇佑的事儿早传遍了后宫,皇后心里不膈应才奇怪。不过这昭充仪确实好运了些,也难怪皇后这位正宫娘娘心生酸意。 皇后话里是否有别的意思,其他妃嫔不管听出还是没有听出,都只附和着让庄络胭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皇后她们不敢得罪,可是得圣宠的昭充仪也不是她们随意去讥讽的对象。 庄络胭不是喜欢打嘴皮子仗的人,皇后这番话说了后,她半点辩驳的心思也没有,只当听不出这话中话,顺着皇后话中表面意思说了几句,便不再开口,做出几分沉闷的模样。 庄婕妤瞥着庄络胭的模样,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在屋内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老实的低头,摸着自己手里已经凉透的茶杯。 马婕妤自从被嫣贵嫔掌嘴后,老实了不少。那日她被掌嘴是皇上亲眼瞧见的,可是即使如此嫣贵嫔也没有受责罚,她心里就清楚了,她早已经不是两年前受宠的马婕妤了。 她即便是傻,也知道何谓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后宫中她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抬头看了眼在座诸人,这里面又有几个人能圣宠不衰呢? “跪安吧,本宫也乏了。” 马婕妤起身与众位妃嫔站在一起,然后跟随在众人身后出了景央宫,身份不同,上步辇的顺序也是不同的,她目送着淑贵妃、宁妃、贤妃等一干高位分嫔妃带着仪仗队离开,再瞅着剩下一干低眉顺眼的妃嫔,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当年她不也幻想过自己有那么一日,在众位妃嫔羡慕眼中带着仪仗队离开? 如今她梦醒了,才惊觉自己有多么傻,如果当初她不是那般猖狂,也不至于落得这一步。 “主子,小心。” 细腻轻柔的提醒声让马婕妤再度抬头,这会儿上步辇的是正得皇上宠爱的昭充仪,也是自己曾经奚落过的对象。 昭充仪穿着一身不显眼的水蓝束腰襦裙,就连鬓发也是挽着规规矩矩的,发间的玉钗既不显得张扬,也不会寒酸,让人一眼瞧去,挑 不出几丝错处。 有的人猖狂一时,却懂得及时回头,有些人猖狂太久,便再无回头机会。马婕妤平静的看着昭充仪坐着步辇离开,瞧着其他地位分妃嫔艳羡的眼神,不由得冷笑,这后宫里不得宠的比得宠的多,更何况庄络胭出身本就不错,岂是出身不显的地位分妃嫔可比拟的。 瞧着庄婕妤脸上不甘愤怒的表情,马婕妤脸上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这两人当真不像是姐妹,姐姐怨恨嫉妒着妹妹,妹妹眼里心里没有庶出的姐姐,就连表面的人情也不做,还当真让人瞧着好笑。 不过这后宫中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庄家姐妹这一个笑料。 “主子,”身边的宫女轻声提醒,“请上步辇。” 马婕妤坐上步辇,待步辇上升时,她看着其他规规矩矩站着的妃嫔,慢慢的移开视线,抬头眯着眼睛看升上天际的太阳,太阳有升起的时候,自然也有落下的时候。 住进熙和宫的日子倒十分安宁,虽说偶尔会有淑贵妃赐些东西,但是庄络胭向来是欣然收下。虽说淑贵妃此举也许是在说明两人之间的身份之差,不过在庄络胭看来,这免费又无害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这日风和日丽,庄络胭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在附近散步,不小心走进了一片竹林,想着这是徐昭仪的地界儿,她虽然贪这里凉快,还是老老实实的想要退出去。 “昭充仪?” 在庄络胭还来不及退出去时,便遇到了挽着堕倭髻身着雪色宽袖罗裙的徐昭仪。见此情状,庄络胭老老实实的行礼。 “罢了,你起来吧,”徐昭仪轻轻叹息一声,“我这里素来清静,无甚人来,你能来也是这些绿竹的缘分。”说着,面上露出一丝惆怅的笑意,“我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不若一起喝杯淡茶?” “昭仪相邀,是嫔妾之幸。”庄络胭不知道为何,隐隐觉得自己全身有些别扭。 “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徐昭仪坐下后,叹息一声,“这后宫诸人,皆爱那姹紫嫣红的花儿粉儿,却不知竹也别有一番风味。” 庄络胭干笑一下,作为一个俗人,她贪竹的凉快,贪花的美与香,不过瞧着徐昭仪这幅不沾半点世俗的模样,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口出任何不妥之言,以免让这种出尘之人染上世俗,虽然她怎么瞧,怎么觉得别扭。 “这是竹叶青,算不得什么稀罕的茶叶,胜在一个清雅,”徐昭仪让身边的宫女给庄络胭端上茶 ,抬头看了眼头顶茂密的竹林,“庄络胭也爱这片竹林么?” 庄络胭听了这话,自然不能回答她是自己腿贱跑了过来,只好道:“瞧着这边清新雅致,便来瞧瞧,却不曾想打扰了昭仪娘娘清静,实在是嫔妾之罪。” “既然是赏竹,何来打扰,”徐昭仪面上露出缥缈的笑意,仿佛心神都沉醉在这片竹林中般,“你懂竹,便是它们最大的欣慰。” 庄络胭埋下头,巴巴的喝了一口竹叶青茶,这茶确实清香,但是绝对算不上什么决定好茶,想着这位徐昭仪是难得的才女,她就抽了抽嘴角,她原本以为这位主儿与红楼中林妹妹是一个型儿的,不过现在却觉得,她这么想真的太侮辱林妹妹了。 林妹妹虽说也是多愁的性子,但是好歹言行透着真实,这位徐昭仪尽管全身上下都透着出尘的味儿,怎么就给她一种作的感觉呢? 不过这也难怪,后宫有个各色女人,有这么一个看法心思不同的才女,也算是新鲜,不过皇帝每次与徐昭仪都是这样交流么? 脑子里想了一下皇帝与徐昭仪吟诗作赋的画面,她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不得不说,皇帝是个爱好广泛的职业。 说曹操曹操到,庄络胭刚兴起这个念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两位爱妃好兴致,竟是在此处饮茶赏竹。” 庄络胭起身时,见到徐昭仪眼中掩饰的喜悦,心里隐隐明白过来,这徐昭仪只怕知晓皇帝要来,才故意在自己面前发表这么一番言论,想在皇帝面前吸引些目光。看来这位才女,也不是真的如才女那般出尘视世俗为无物。 “妾见过皇上,”庄络胭放下茶杯,与徐昭仪一起行礼,与庄络胭规规矩矩的行礼比起来,徐昭仪的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出尘,那雪色袖摆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晃得庄络胭眼花了一下。 “两位爱妃不必多礼,”封谨含笑走到两人身边,“既然有好茶,朕也来品尝一番。” “回皇上,这是由嫩竹尖炒制而成,妾泡来一盏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徐昭仪面上露出一丝淡笑,亲手为其泡了一杯茶,袅袅青烟漂在茶面上,说不出的好看。 庄络胭端着茶杯默默看着这一幕,难怪徐昭仪会被称为才女了,不说她是否有才,只是通身的气质,还真有几分才女的气质,在这后宫中,也算是难得了。 “唇齿留香,好茶,”封谨喝了一口后,便放下茶盏,转头见 庄络胭淡笑着坐在一边,便道:“两位爱妃确是比朕会品这茶中闲适了。” 庄络胭闻言放下茶杯,笑着道:“皇上是在笑话妾,您说徐昭仪会品茶,倒是无人辩驳了,偏说臣妾会品茶,便是个大大笑话了。今儿在林中偶遇徐昭仪,得昭仪姐姐一杯茶,已经是妾这等俗人之幸,皇上再这般夸,妾日后只怕是没脸了。” 封谨笑了笑,把视线移到徐昭仪身上,“爱妃喜欢这片竹林,不枉朕为你安排了此处,幸好博得爱妃一笑。” 徐昭仪面上露出一丝娇羞,让原本就白皙可人的脸显得更加艳丽。 庄络胭齐瞧着这番景象,放下茶杯,面上露出两分勉强的笑意,起身道:“皇上,妾想起宫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安置好,便不与你们一道饮茶了。” 封谨抬首看了庄络胭一眼,似乎有瞬间的停顿,又似乎没有,“既然爱妃有事,便退下吧,这会儿日头正烈,路上小心些。” “多谢皇上关爱,”庄络胭不去看两人几乎交握在一起的手,匆匆退了下去。 伺候在一边的高德忠瞧着昭充仪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昭充仪还是嘲笑其忘记自己身份,这后宫女人这么多,她又凭什么让皇上也对她动心。 徐昭仪却是很满意昭充仪的识趣,见她匆匆离去,还道:“原想与昭妹妹好好聊一会儿的,哪知她没有时间。” “爱妃不必遗憾,日后你们还有机会的,不是?”封谨垂下眼睑,收回了快要与徐昭仪相握的手,喝了一口竹叶青,“朕原本想给你迁至宝金宫的,既然爱妃喜欢这片竹林,朕便不让爱妃折腾这一番了。” 徐昭仪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的,“皇上体恤,是妾之幸。” 高德忠原本对昭充仪那点子同情之心转移到了徐昭仪身上,这得与失,谁说得清呢? 皇上准备给徐昭仪迁宫,但因为徐昭仪喜爱楼外的竹林而作罢的消息,最后还是传到了后宫诸人耳中。 “嗤,这位就爱作,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柔妃露出嘲讽的笑意,“说什么喜欢竹林,只怕她这会儿恨不得烧了那片林子才是。” 她逗了逗怀里的雪色长毛猫,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她就知道,这女人早晚会做作得害死自己,这不就是了? ☆、36、时时有意外 庄络胭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遇到品行高洁的文艺青年,其实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遇到装文艺青年的。 “主子,您可听了宫里的传闻?” 晚膳时分,庄络胭正慢慢喝着鲜笋鱼汤,见云夕一脸笑意的走进来,便用手绢擦了擦嘴角,“什么传闻?” “奴婢听说,今天您离开竹林后,皇上原本要给徐昭容迁宫,可是因为体恤徐昭容喜欢竹林,所以便让徐昭容继续住畅天楼。”云夕说到这,话语中不禁露出几分好笑的意味,“这会儿不知道徐昭容还会不会仍旧喜欢那片竹林呢。” 庄络胭抽了抽嘴角,她其实十分怀疑承宣帝是受不了徐昭容的作,才故意拿这种话来刺徐昭容,“这事儿谁传出来的?” “整个后宫都传遍了,不定有多少人看笑话呢,”云夕洗了手,上前给庄络胭布菜,“原想着这位徐昭容是个寡淡之人,后宫中定不会有多少人不满,哪知后宫这般多人等着她笑话。” “真正的才女让人妒恨,作假的才女让人恶心,这两种女人在后宫中,活得都不会太简单,”庄络胭淡笑,“不管这位徐昭容是属于哪一种,只要有关于她的笑话,后宫中有的是人乐意看。” “什么真正的才女,”听竹嗤笑,她进宫时间早,又在别的主子身边伺候过,自然听过更多关于后宫的各种传闻,“奴婢听闻,这位徐昭容父亲不过是个知府,自从在雨中风姿被皇上看中后,便总是做出一副忧愁不解的模样,若容貌比西施差了些,只怕还要学几分病西施了。” 听到听竹这般说,庄络胭真心叹息,这徐昭容也不容易,扮才女也是需要一定的脸皮与心理承受能力的。 当天夜里,封谨并未翻哪宫的牌子,批完折子后,便看了些其他的书籍。 高德忠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小声道:“皇上,畅天楼的徐昭仪让人送了东西来。” “哦?”封谨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问道,“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带着竹香的香囊。”高德忠小声回答。 “嗯?”封谨翻书的手一顿,挑起眼皮瞥了一眼高德忠,高德忠立刻意会的向前走了几步。 托盘中是个小巧精致的香囊,明黄为底,上面绣着的是几株栩栩如生的竹,让人一眼瞧去,便如同活着一般。 “这明黄的布料,绣着绿竹似乎不怎么好看,”封谨把视线放到书上,“收起来 吧。” “是,”高德忠轻声退了出去,看了眼托盘中的香囊,他知道这香囊不会有见光的一日了。退出内殿,把香囊递给旁边的太监,“去把香囊收起来,别掉地上了。” “是,”小太监小心接过,匆匆退了下去。 宫里永远不会缺笑话,也永远不会缺突发之事。 若是这会儿其他妃嫔还在看徐昭容的笑话,贤妃这会儿一定笑不出来了。因为不到一岁的三皇子病了,病得还很厉害,浑身滚烫,连哭的声音就如小猫一般。 别的不说,这三皇子才送到她这里多久,就生了这么重的病,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后面的事儿就说不清楚了。 太医院的太医连召集了四个来,可是四个人在一起也没有商量出结果来,急得贤妃恨不得把这几个太医通通杖责一番。 “皇后娘娘到!” 皇后一行到了内屋,见贤妃着急的模样,就知道三皇子病的不轻,只好问正对自己行礼的太医,“三皇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三皇子若是一直高烧不退,只怕……”为首的太医顿了一下,“高温伤脑。” 皇后明白太医的意思了,这三皇子能不能救回来还说不准,至于会不会烧成傻子更说不准。她皱起眉头道,“本宫不想听这些,本宫要三皇子好好活着,知道吗?” 三皇子聪慧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不能现在就去了。 “皇后娘娘,”贤妃擦着眼角的泪,“嫔妾无能,没有看好三皇子……” “小孩子有病有灾本是常事,你不必自责,”皇后劝慰了几句,对跟前的贤妃道,“可通知了皇上?” “刚刚叫人去请皇上了,”贤妃不停的擦着眼角,让原本有两分泪意的眼角变得红肿不堪,“这会儿只怕还没有到乾正宫,皇上来了,嫔妾又该……又该怎么交代?” 皇后见贤妃这般模样,叹了一声,一边劝慰着贤妃,一边让太医好好救治。视线落到婴儿床上的三皇子身上,她布满忧虑的脸上却有着一双毫无波澜的双眼。 谁都知道三皇子并不受皇上重视,生母身份也很低微,生了孩子便去了,只留下这么个没有依傍的孩子,如今快年满一岁,竟连一个名字也没有,可见皇上本没有寄托希望在此子身上。 可是尽管皇上不重视,他仍旧是宫里三个皇子之一,原本养得好好的,到了贤妃这儿就出了事,到时候即 便皇上不责备,也堵不住后宫这些女人的嘴。 皇后收回视线,语气加重了几分,“好好的治,用心的治,一定要三皇子好起来。” “皇上,皇上,贤妃娘娘那里派人传话说,三皇子病重,已经叫了好几位太医,”高德忠小声道,“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 “太医怎么说?”封谨面上的表情一顿,放下手中的书,让宫人给自己更衣。 “太医说,三皇子病情凶险,高热难腿,若是一直这般下去,恐有性命之忧。”高德忠声音又低了几分,见皇上神情冷凝,脑袋继续往下埋,“贤妃已经急得哭了。” “嗯,”封谨看了他一眼,“摆驾阮明宫。” 三皇子病重的事情,很快传到各宫,就连太后也惊动了,虽说对这三皇子没有多少祖孙情分,太后这会儿也摆驾去了阮明宫。 宫里几位最大的主子去了阮明宫,余下的各位有些脸面的主子不去探望一番,多少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庄络胭听闻三皇子病重的消息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下一刻就觉得这贤妃真倒霉,领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现在出了事儿更是说不清讲不明了。 “主子,咱们要去看看么?”听竹小声道:“奴婢听闻,宫里有些脸面的主子都去探望了。” 庄络胭看了黑漆漆的窗外,打了个哈欠,“吩咐下去,准备步辇,去阮明宫。” 这些去阮明宫的女人有几个是真的探望三皇子的?只怕看热闹的比真心探望的多。 坐在微微摇晃的步辇之上,庄络胭看着前方提着灯笼引路的宫女,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被圆月映亮的夜空,今儿竟是月圆之夜。 到了阮明宫,庄络胭下了步辇,便有宫女提着灯笼上前替她打路。庄络胭对这个宫女微微一笑,抬步上石阶时,看到旁边跪着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头青丝挽着简单的发髻,仅仅靠着两枚发钗固定着,配着那苍白的面色,显得说不出的狼狈与可怜。 脚步未停的进了阮明宫大门,引路的宫女才退至一边,庄络胭看了听竹一眼,听竹上前扶住庄络胭的手,轻声道:“主子,夜里路滑,小心些。”然后压低声音道,“跪着的是三皇子生母孔才人。” 庄络胭点了点头,一个从七品的才人,是没有资格随意探望妃位娘娘的,除非被召见,瞧着孔才人这番模样,只怕在担忧三皇子安危。 “昭充仪到!” 不过这个后宫中,什么样的爱都套上了一层利益的外衣,就连那孔才人,她也分不清是真的担忧三皇子还是想在皇帝面前赢得几分注目。 后宫这块地界,谈感情的都是傻子。 ☆、37、亲情? 皇帝皇后还有诸位妃嫔都坐在外室,庄络胭进去时,所有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是三皇子眼下的情况不太好。 屋内众人在太监传报时,就知道庄络胭的到来,见她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各自交换一个眼神,心中明白,又多了一个演戏的。 封谨在庄络胭行礼后,便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说完,叫身边的人赐了座,便不再说话。 皇后看了眼装束不显眼的庄络胭,开口道:“昭充仪也是来探望三皇子的?” 庄络胭侧身低首道:“回皇后娘娘,嫔妾听闻三皇子病重,便来探望,不知三皇子现在如何了?” “太医正在全力救治,皇上这会儿也叫人去请御医来了,”皇后叹息一声,“只求着三皇子平安无虞才好。” 庄络胭跟着附和了几句,便不再开口。皇后似乎也不是很想多说话,屋子里再度恢复了安静。 “皇上,三皇子病情加重,臣等想施针救治,只是……”太医颤颤巍巍的出来跪下,显然对三皇子的病情束手无力。 “待御医来了后,你们好生商议一番,”封谨沉着脸色道:“朕命你们要全力救治,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跟朕提。” “是,”太医额头冒出了不少冷汗,听到皇上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皇上这话便表明不管三皇子如何,他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眼睛肿的贤妃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小心翼翼打量了皇上一眼,见他神情冷漠,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凉意,让她再不敢打量下去。 屋内继续沉闷着,直到御医的到来,才有了几分活气儿,庄络胭看着眼前几位皇帝专用的医生,这些人除了给皇帝看病以外,也是帝王显示恩德的活物,一般人谁能由御医治病。 御医们进了屋内不过半柱香时间,便神色凝重的出了门来,为首的御医道:“皇上,臣等无能。” 封谨脸色微微一沉,“究竟是怎么会是?” “三皇子身体受了寒,今儿又腹泻高温不退,只怕是……凶多吉少。”御医以头叩地,等待着君王的怒火。 听到御医这话,贤妃率先抽泣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显眼,却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庄络胭瞧着四周面色沉痛忧心的妃嫔,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没有情绪的双眼。这些女人又有几个见过三皇子,能不幸灾乐祸已经算有良心,做出这幅沉痛的模样,不过是骗别人骗 自己而已。 “皇上,”高德忠从外面进来,见屋内众位主子神情不太好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孔才人求见。” 封谨眉头微皱,“孔才人?”实在对这个女人没有印象,他厌烦的摆手,“不见!” 庄络胭却是想了起来,这个孔才人似乎是三皇子生母的姐姐?瞧皇上的模样,似乎对这个孔才人没有半点印象。 这还真是有趣,又是一对姐妹花,一个产下皇子去了,一个不受宠,当初又是怎么安排进宫的? “是,”高德忠见皇上这般,哪里还会多花,便退了下去。 皇后对这件事似乎半点反应也无,但是庄络胭却觉得,皇后擦拭眼角的动作有些刻意。 “高公公,高公公,”跪在外面的孔才人见到高德忠出来,忙拽着他的袍角问道,面上一片惨白,“皇上召见嫔妾了么,召见了么?” 虽说只是个小才人,高公公却也没有正着面对孔才人,毕竟这位还跪着呢,“孔主子,皇上这会儿担心三皇子病情,实在无心召见你,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孔才人听了这话,瘫坐了下来,拽着高德忠袍摆的手也松开了,眼中的光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德忠瞧着她这番模样,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大门里。 见到高德忠离开,孔才人猛的抬头,突然仿佛受了刺激般,大声叫喊起来,“皇上,皇上,求求您让嫔妾见见三皇子吧,皇上!” “你是谁,这般吵闹成何体统?”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小孩子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走来,不满的看着举止疯狂的孔才人,“没规没距的,实在不堪。”说完,便带着一干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仿佛路边的孔才人是不起眼的尘埃,完全不值得他注意。 孔才人怔忪的看着锦袍小孩进了大门,突然扭曲的笑了起来,猛地站起身,就要往里面闯,吓得一干子宫女太监愣神了老半天,半晌才想起把他拦下来。 “外面吵吵嚷嚷是怎么回事?”皇后似乎听到外面的响动,皱起了眉头。封谨也抬头看了眼门外。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见过母妃及各位娘娘,”正巧此时大皇子走了进来,听到皇后的话,便道:“门外不知谁闹着要进来,这会儿的响动恐怕是她弄出来的。” 皇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转而看向皇帝,“皇上,您看这……” “让她进来吧,”封谨面无表情的 开头,“这么闹着成何体统。” 庄络胭看着门口,当孔才人一身狼狈的走进来后,她心里微微叹口气,瞧着孔才人今日这番行为,对三皇子的感情倒是真的,只是定也引得皇上不满了。 “孔才人,你这番吵闹所为何事?”皇后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孔才人,“你一个小小才人,不好好待在自己住处,这会儿吵嚷着作甚,不知道御医正在抢治三皇子吗,你这番吵嚷,若是三皇子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得起这个罪责么?” 庄络胭眉头微皱,皇后的确是个有脑子的人,但是这会儿还把罪责往孔才人身上推,可见其心肠之狠。她在商场多年,即便冷血无情,但是面对这种亲情即便不出手相助,但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皇后不愧是皇后,确实是她所不及的。 孔才人重重叩了一个头,这声音响得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庄络胭眉梢微动,移开了视线。 封谨视线扫过妃嫔众人,缓缓收回视线,注视着还磕着头的孔才人,“好了,起来吧,你所来何事?” “皇上,妾知惊扰皇上与皇后娘娘是死罪,妾认罪,只是想在这之前看三皇子一眼,一眼就好,”孔才人抬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算不得漂亮的脸上带着乞求,“只待三皇子安好了,妾便再无所求。” 封谨皱了皱眉,一时间不明白这个孔才人为何对三皇子这般看重,突然想起三皇子的生母也姓孔,他便明白过来,见孔才人这番模样,“你惊扰圣驾本是有罪,但是念在你心系三皇子,便免其重罪,罚跪三个时辰,就跪在那里吧。”封谨随意指了屋内的一个角落。 偏头瞬间,视线再度扫过众位妃嫔。 ☆、38、拙劣计谋 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场的妃嫔或许疲倦了,或许没有,但是皇上端坐着,就没有谁敢说一个走字。 庄络胭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在这里干熬着,她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现在一晚上过去了大半,她就算犯困,也要强撑着,这才是最考验演技的时刻。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几个御医太医鱼贯而出,齐齐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等无能,三皇子……薨了。” 庄络胭发现,原本安静得足以把呼吸听清的屋内变得一片死寂,抬头看了眼皇帝,发现这位帝王面色仍旧半点情绪也无,但是那双眼神瞧着冷得渗人,庄络胭移开视线,这种过于凌厉的视线,她瞧得胆战心惊。 “传朕旨意,三皇子赐名络,封宁王,葬于锦陵。”封谨慢慢站起身,不再看三皇子房间的房间,声音平稳沉重,“摆驾乾正宫。” “恭送皇上。”明明众位妃嫔的声音齐齐响起,在这个屋子却显得无比静寂。 目送着皇帝离开,皇后看着满屋子的女人,语气也显得有些冷淡:“都退下去吧。” “是,”众位妃嫔老老实实的行礼后退,如今三皇子在贤妃这里出了问题,头疼的自然是皇后贤妃等人,与她们有多大的干系? 庄络胭与众人退下去,不小心看到那个跪在角落里的孔才人,她看到这个女人面上白得可怕,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即使屋里烛火明亮,这幅模样仍旧显得十分可怕。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孔才人看着贤妃的眼神十分阴森恐怖,仿佛……贤妃便是那杀人凶手般。 就在庄络胭以为她要发狂时,这个孔才人突然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朝皇后行了一个礼,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皇后眉头微皱,但是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般,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孔才人退下去。 孔才人走得很慢,她出了宫门后,有一个宫女上前扶住了她,庄络胭路过她身边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竟觉得有一股子寒意。 坐上步辇,庄络胭觉得夜里有些凉,待行出一段距离,竟打了个寒颤,想起那莫名去了的三皇子,她揉了揉额头,这后宫里就没有一个容易的。做太监的不容易,做宫女的不容易,做妃嫔的也不容易。若是有几分宠爱,有家族支持,还有几分盼头,若是没有半点身份地位,又不得宠,即便是在后宫中无声无息消失,只怕也没有谁有办法动容。 封谨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到了要上朝的时辰,整理好龙袍盘龙冠,坐上御辇,走过一处便有人不断的下跪,一路上他看到的便是宫女太监们的后脑勺。 坐上那尊贵的金色雕龙椅上,听着下面官员一个个上前说着重要不重要的事情,他神色平淡,不见半分倦意。 或许这些官员都知道三皇子去了的消息,倒也没有不长眼的吵闹,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废话一句也没有。 下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退出,各自伸长耳朵企图从别人耳中听出点消息来,自己面上还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如今朝廷中,赵家、苏家、叶家、庄家、江家、徐家都是有女儿在后宫的,而且都是受皇上重视的主儿,想来这些人总该知晓一二的。 不过眼瞧着这几位大人一个比一个茫然的样子,其他人有些恨恨,却又无可奈何,都是一群老狐狸。 封谨听着御膳太监念着午间的食谱,去了几道菜后,封谨面无表情的挥退太监,翻开面前的奏折。 御膳太监没有退下多久,内侍监的太监又来了,手里还端着放着各个妃嫔牙牌的托盘。他不耐的叹了一口气,视线扫过盘子,正欲让太监退下,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翻了其中一个牌子。 内侍监的太监一看,哟,竟然又是昭充仪的牌子。 熙和宫外的荷塘,粉色与白色的荷花开得正好,庄络胭给皇后请完安后,便要从这条路回熙和宫,今日她却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此人正是皇后的表妹孙容华,今日的孙容华身上穿着一件藕色罗裙,站在那假山石旁,瞧着她的模样,不像是专程来赏荷的。 “嫔妾见过昭充仪,”孙容华神色瞧着比上次憔悴了些,就连肤色也比前些日子见到时黯淡,庄络胭坐在步辇之上,免了孙容华的礼,微微颔首道:“孙容华是来赏荷的?” 前些日子孙容华因为言语无忌被柔妃罚跪半小时,又因冲撞苏修仪被掌嘴,而皇上与皇后皆没有对这两件事做出反应,让孙容华在后宫的日子显得更加艰难起来。 庄络胭记得不久之前这个年轻的姑娘还在荷塘边挑衅自己,似乎不到半月时间,便让一个年轻的姑娘沧桑起来。 “见荷花正艳,来看看罢了,”孙容华怔怔看着荷池,面上的神色说不出的怪异,“却不想扰了昭充仪。” “何谈扰字,这荷池本是宫中的,哪位主子都看得,”庄络胭 给听竹一个眼色,听竹让大力太监放下步辇,庄络胭扶着她的手走到孙容华身边,“孙容华既然喜欢,便是这些荷花的幸事。” 孙容华听了这话,原本放在荷花上的目光移到庄络胭身上,只是还是那怔怔的模样,“你变了很多。” 庄络胭闻言一笑,毫不畏惧孙容华那打量怪物般的眼神。 孙容华欺近一步,离庄络胭仅仅半步的距离,她声音很低,但是却带着莫名其妙的神秘,“我一直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几日有那么大的变化,难道真的是上天让你开了窍?” 说完,孙容华突然一个踉跄,就往荷池下倒去。 “孙容华,你要做什么?!” 在场的宫女太监作为奴才,不能直视主子容颜,听到昭充仪这声尖叫后,抬头一看,就见到昭充仪与孙容华双双跌进荷花池时溅起的水花。 听竹与云夕吓得变了脸色,忙叫人下去救两位主子。 庄络胭很庆幸荷花池的水很干净,她故意让自己沉得下去一些,水中的看东西很艰难,但是她还是看到孙容华被人捞了起来。不由得露出一个冷笑,这种前世后宫剧里演滥了的手段,这位孙容华也好意思用,看来皇后还真没有好好教这位妹妹什么叫后宫。 见有人朝自己游来,庄络胭狠了狠心,松开紧闭的嘴,任由水涌进自己的鼻喉,这种水淹的感觉非常不好,做出努力挣扎却不擅长游泳的样子,庄络胭把这笔帐记了下来。 “主子!”听竹与云夕见庄络胭救起来时已经昏迷了过去,立刻又让人去宣太医,二人看了眼在一边除了咳水却没有其他问题的孙容华,忍了忍,手忙脚乱的给庄络胭做简单救治。 孙容华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等她缓过气来,恨恨的看着昏死过去的庄络胭,她原本不用遭这个罪,谁知这个女人跳下来时竟然掰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喝了好几口水,这会儿倒是她晕了过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孙容华面色一白,“不是我,是她自己,不是我!”她是想陷害庄络胭,即便陷害不了,也能让庄络胭落下一个残害地位分妃嫔的名头,可是哪里知道庄络胭这么惊觉,在那么短短一瞬间,也能做出反应。 她知道这个手段算不上高明,但是她也知道,人在没有预防的情况下,不会那么快的做出应对,而她只需要庄络胭愣神的那一刻。 但是庄络胭连这么一刻时间也没有给她,反而将计就计,害得她怎么也 说不清,这下不管她有理无理,皇上都不会饶了她。 “皇后娘娘,出事了,”和玉面上带了一丝焦急,见皇后与贤妃坐在一起,行了一个礼,恢复规矩的模样,“昭充仪被孙容华推进荷花池,现在太医去了熙和宫,昭充仪这会儿还没醒来。” 皇后当下面色微变,孙容华是她的表妹,若是昭充仪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只怕皇上那儿她的颜面也不好看了。 贤妃闻言倒是皱了皱眉,“孙容华与昭充仪并无过节,孙容华为何做出这般事情?” 和玉一五一十的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出来,贤妃与皇后面色都不好看,只怕这出戏是孙容华想陷害昭充仪,结果被将计就计或者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皇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她这个表妹还真是出息了,想出这么个没脑子的主意,即便她们同日进宫,昭充仪比她受宠,也不该因为嫉妒做出这种事。 简直……不可理喻! “去熙和宫!”皇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她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了,皇上刚翻了熙和宫的牌子,熙和宫的主子便被她表妹推进了荷花池,若是不好好处理,这善妒的名头只怕连她也揭不了。 ☆、39、愤怒?平静? 在这后宫中,根本就没有干净不干净之分,最大的差别不过是聪明还是不聪明。有时候光有聪明还不够,运气是玄妙的东西,也许你算尽一切,也抵不过命运的玩笑。 皇后知道庄络胭被孙容华推入荷池中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荷池在熙和宫外,庄络胭也不曾召见孙容华,孙容华为何莫名其妙去那个地方,当时在场的宫人都能证明是孙容华拦下庄络胭的,这么一瞧,孙容华推庄络胭下水的可能就更大了。 皇后叫来孙容华身边伺候的宫女,见她面色慌乱的模样,有些不耐的开口,“你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这个宫女是孙容华进宫后分到她身边的,因为孙容华连累眼下正忐忑不安,如今皇后问起来,便把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当日主子请完安后,便说熙和宫外的荷花开得最好,定要去看看。后来刚到熙和宫一会儿,昭充仪便过来了,主子上去请安,说是饶了昭充仪兴致。昭充仪便下步辇说宫里的景致谁都看得,因为两位主子讲话,奴婢也不敢一直盯着,埋着头只瞧着主子脚先动了,然后就……就听到昭充仪的尖叫声,再抬头时,两位主子都掉进水中了。” 这个宫女话一说完,皇后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孙容华这个没有脑子的东西!那点子手段也想算计别人,更何况还算计昭充仪,这不明着给她找麻烦么,眼下后宫中诸位妃嫔明着对她恭敬,可她膝下无子,又不及淑贵妃等人得宠,这昭充仪出身贵重,又与她没有利益干系,如今孙容华这一招,不等于让庄家的人恨上她赵家么? “娘娘,”和玉匆匆走了进来,向来稳重的脸上带着惊慌,“娘娘,皇上已经去了熙和宫,听说昭充仪这会儿还没有醒,皇上已经大怒,要亲自审问孙容华。” 皇后一听这话,面色一变。和玉上前,犹豫一下道:“不若,我们还是去熙和宫瞧瞧吧,听说淑贵妃已经去了。” “去,怎么不去?!”皇后由和玉扶着稳稳站起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面色沉得吓人。 宫道上,柔妃与贤妃不期而遇,两人皆是妃级仪仗,相视而笑后便并肩前行。 柔妃在步辇上调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笑着道:“贤妃姐姐也是去探望昭充仪的?” “昭充仪掉进荷花池至今未醒,大家皆是姐妹,自然该去瞧瞧,”贤妃端庄的答道。 “听说昭充仪被推进荷花池后可是淹了好一会儿水呢,”柔妃用的推,而贤 妃用的掉,其立场可见不同,“那荷花池的水多深啊,我听到这事儿可是吓了一大跳呢。” “那水是挺深的,”贤妃倒没有与其争辩昭充仪究竟怎么落水,她虽说与皇后一党,但是孙容华做的这等子事,实在让人看不上眼,她也犯不着真为这么个没脑子的惹一身骚,不过是面上不把话说难堪罢了。 封谨听到庄络胭落水时,正在批折子,当时并没有特别反应,但是听到太监说掉进荷池后一直没有醒过来时,放下了手中的朱批,皱着眉头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报的太监是熙和宫的人,不过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当时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 “昭充仪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封谨眉头依旧紧皱。 “回皇上,太医说主子掉进荷花池吸入太多水,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太监作为熙和宫的人,自然怕依靠的主子出事,语气里便带上几分焦急。 “朕知道了,摆驾熙和宫。” 帝王圣驾出行,自然要多几分威仪,只是到了熙和宫后,封谨满身的威仪便很快消去,大步走到昭充仪的内室,就看到床上面色惨白的女人。 原本鲜活漂亮的女子,似乎眨眼间便变得苍白柔弱,就连让他流连的唇,也变得惨白。 无视跪在屋子里的宫女太监太医们,封谨在床边坐下,伸手为庄络胭捻了一下被角,在全屋子人都战战兢兢时,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高德忠掀了掀眼皮,把脑袋埋得低了几分。 “昭充仪何时才能醒来?”封谨转而看向几个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太医,语气仍旧十分平静,“朕不想养群废物,你们可都明白。” 有时候过于平静的话,更让人害怕,几个太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开口:“回皇上,昭充仪落水时间略有些长,幸而没有伤及性命,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时辰内便能醒过来了。” “现在离昭充仪昏迷,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封谨继续看床上的人,“都候着吧。” “是,”几个太医后背尽是冷汗。 “高德忠,”封谨伸手抚着庄络胭有些湿润的头发,“去把孙容华带过来。” “是,”高德忠躬身退了出去。 “拿干的布巾来,”封谨伸手,听竹见状忙递了一条洁白的布巾道封谨手中,封谨替庄络胭擦着半干的青丝,“日后好好伺候你们 主子,护不了主的奴才,要着有何用?” 伺候庄络胭的宫人一听这话,吓得噗通几下跪了下来,可是连开口求情的胆量也没有。 封谨不说罚,也不说赦免,任由这些宫人跪在地上,而他自个儿却是埋头细细擦着那柔顺的发丝,一时间屋子里静寂无声。 “淑贵妃娘娘到,苏修仪到。” 封谨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看着淑贵妃与苏修仪进来,淡淡开口道,“两位爱妃是来探望昭充仪的?” 苏修仪知道自己说话不得喜,所以这会儿也不敢轻易开口了,淑贵妃行了礼后道:“回皇上,妾闻昭充仪落了水,便来瞧瞧,只是不曾想这般严重。” 封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淑贵妃看了眼屋内跪着的一干宫人,知道皇上这会儿心情不怎么好,便也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去说那些虚假的话,免得引皇上心生不满。 “贤妃娘娘到,柔妃娘娘到。” “宁妃娘娘到,徐昭容到。” “叶淑容到,林嫔到,叶容华到。” “嫣贵嫔到,蒋贤嫔到,汪嫔到,庄婕妤到。” 不一会儿,便来了不少的妃嫔前来探望,不过这会儿人虽然多,可是不见半点儿声响,就连受宠的淑贵妃都没有轻易说话,她们又怎么会开口? 封谨看了满屋子的女人,突然开口道:“皇上管理后宫,倒是累了她了。” 在场众位妃嫔闻言,纷纷低下头,向来与皇后走得近的贤妃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这次孙容华所做的事情,还是牵累皇后了。 “皇后娘娘到。”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个当头,皇后来了,她身上穿着端正的衣服,不疾不徐。 “见过皇上。”皇后稳稳行礼,似乎没有察觉屋内怪异的气氛般。 “起来吧,”封谨不咸不淡的开口,转而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们,“都跪着做什么,给各位主子看座。” “是,”听竹等人磕头后起了身,忙与其他人给诸位妃嫔看座。 妃嫔们小心翼翼的坐下,偶尔有人瞥一眼躺在床上的庄络胭,见她面色惨白的模样,又慌忙把头低了下去。 “皇后可知后宫发生的事?”封谨看向皇后,眼中并不见怒色,似乎真的只是平静的询问。 “妾来之前已经有所耳闻,只是 有些事情还不甚清楚。”皇后也看到了庄络胭凄惨的模样,心里对孙容华的脑子更加愤怒。这个世界上,对手厉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拎不清的同盟。 “皇上,孙容华带到。” 高德忠进来的这句话,让皇后觉得整个屋子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40、自食恶果 被带进来的孙容华再无往日的耀眼,虽说衣衫钗环皆整整齐齐,但是在场众人仍旧能在她身上感觉到一种灰败的气息。 “见过皇上,皇后。”孙容华颓然的跪在地上,熙和宫冰凉的地板让她在夏季也打了一个寒噤。微微抬头想看皇帝的表情,还未看清就是一个滚烫的茶杯砸在她身边,水溅在她手背上,烫得生疼,她微微一抖,不知怎么的原本的麻木化作了无尽的恐惧。 这杯茶原是封谨刚刚从宫女手中接过的,茶杯并不是名贵瓷器,但是做工却非常精致,砸在地上,碎裂开来,把满屋子的人都惊了一场。 皇后心头也是微微一跳,她心里清楚皇上并不爱后宫这种事情,而后宫诸位妃嫔虽说各有算计,但是明面儿上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便是死了谁,那面上也都是好看的,突然闹出这种事情来,虽然愚蠢,但是昭充仪如今昏迷着,便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了。 “朕原因着皇后之故,宠你两分,倒不曾想竟是个丑陋毒妇,”封谨接过高德忠手中的手绢子,细细的擦着手,看也不看跪着的孙容华,“善妒歹毒,后宫中容不下这样的女子,孙家倒是教养出好女儿,原本你也只该得白绫三尺,不过念着昭充仪无性命之虞,便夺取妃嫔之衔,贬至冷宫伺候里面主子吧。” 诸位妃嫔后心一凉,这做后宫的奴才,不比死还难么?而皇上话里话外竟还提到孙家,竟是让孙容华自去权利也没了。 “皇上,皇上,不是我,不是我,”孙容华听完这些话,激动的跪直身子,“是她自己跳进去的,我没有推她!她陷害我!” 孙容华此言一出,诸位妃嫔神情各异。 淑贵妃微微勾起嘴角,似怜悯似嘲讽的看了辩解的孙容华一眼,这事儿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谁更受宠,谁还昏迷着。更何况这个孙容华本身就不干净。 “你的言下之意是昭充仪先推了你下去,再自个儿跳了进去?”封谨冷笑,“你这个先下水的没有淹着,倒是昭充仪昏迷过去了,倒真是有趣了。” 孙容华张张嘴,犹豫了良久,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把真相说出来时,突然听到屋子里一个宫女叫着主子醒来之类的话,这个宫女她认得,是昭充仪身边的大宫女之一。 看着皇上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床上之人身上,孙容华面色惨白的瘫坐下来,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注定的未来,全身微微颤抖起来,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倒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庄络胭这一次呛得有些惨,只是孙容华被带进来时,她便醒了,这个时候再不睁眼睛,有些事就反倒美了。 “皇上怎么来了?”庄络胭声音沙哑,说了这么一句便咳了起来,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封谨伸手拍了拍她身上盖着的被子,“爱妃醒了?听闻你落水,朕便来瞧瞧你。” “妾不是落水,”庄络胭说话还是有些难受,就着听竹的手用了些蜂蜜水润嗓子后,才继续道,“方才路上遇着孙容华,也不知她怎么的突然推开妾便往水里跳,当时妾吓住了,以为孙容华有什么想不开的,便稀里糊涂跟着跳下去,哪知一入水便有什么拉住了妾的脚。不知孙容华怎么样了?” “她倒是没事,有事的是你,”封谨神情又柔和几分,给高德忠打了一个脸色,高德忠立时退了出去。 皇后诸人倒没有庄络胭会说这种话,这话里没有半分孙容华陷害她的意思,倒是真是一个单纯的意外了。可是这后宫里哪有那么多意外,更何况孙容华即便真的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至于跑至熙和宫外跳水。 这话,说得倒是极其漂亮,漂亮得足以让皇上原本对她那点怀疑都会化作赞叹。 “孙容华怎么在这里?”庄络胭似乎才看清屋子里的众人般,想要起身行礼,被皇帝按了回去,他看了孙容华一眼后道:“孙容华陷你于险境之中,自然该罚的。” 庄络胭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有些恍然,又有些后怕,看孙容华的眼神也没有那般友好起来。连原本求情的话,也全部吞了下去。 没有故作善良,也没有一直装作无知,倒显得真实。 原本觉得庄络胭心机深沉居然将计就计算计孙容华的重任,此时见到庄络胭这副模样,反倒有些弄不清庄络胭是真被算计还是假被算计了。 原本抱着来看热闹心思的嫔妃们,顿时有些失望,这么大的闹剧,总该有些乐子瞧的,怎么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开场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庄络胭神情已经恢复了不少,前后也说了几句话,就见到高德忠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只是瞧着脸色不怎么好。 原本神色已经有所缓和的皇后看清几个太监手捧的托盘中的东西时,微微一愣,随即便变了脸色。 托盘中并不是别的东西,只是一些环绕纠结在一起的水草以及一些杂乱的草绳,这些东西上还带着 水,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从荷花池中打捞出这些杂物。” 宫里荷花池没隔一段时日便有人打理,就是为了避免水太死有异味,又或者水污浊了影响主子们观赏的兴致,这些杂草乱绳本就不该有的东西,怎么会在荷花池里打捞起来。 想到昭充仪方才说,自己跳进水后便被什么缠住脚,众位妃嫔面色一变,看着孙容华的眼神便不同了。 便说后宫没有这么蠢笨的陷害方法,原来孙容华尽是一箭双雕,若是只有她一人落水,那么昭充仪便落得推她入水的罪名,若是庄络胭跟着跳下去,不定会淹死,倒是少了一个对手,毕竟她知道水草乱绳的位置,昭充仪确是不知道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荷花池里何时有这些东西了,”封谨冷笑着看了跪在地上的孙容华一眼,淡淡的开口,“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贱婢拖下去。” “皇上,皇上,妾是冤枉的,是……”孙容华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几个老姑姑们捂着嘴,拖了下去,哪里还能瞧见主子的体面。 皇后见状,起身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妾管理后宫不力,请皇上责罚。”话中,全然没有替孙容华求情的意思,自然也不提二人表姐妹的关系。 封谨平静的看着她,慢慢的开口:“此时与皇后无干,不必自责。” 皇后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站着的淑贵妃瞧得分明,皇上的眼神比往日冷了几分。 至于当事人,已经体力不支的再次睡了过去。 ☆、41、圣恩 孙容华身为内宫女眷,其身不贤,有违妇德,撤其封号,贬至冷宫,无圣上旨意,不得出宫门。 在后宫得意不过几月的孙容华就这样惨淡落幕,连带着孙家也被圣上责问教女不严,甚至官降三级,孙家算是在朝堂上失了势。与孙家交好的赵家也失去了一个帮手。 倒是庄家的人仍旧表现如常,没有趁机上折子为昭充仪抱不满,在皇上偶然问起时,只说女儿入了皇家门,出嫁从夫,一切皆有皇上安排,他们一切皆无意见。 皇帝对庄家之人的识趣非常满意,把原本在工部任职的庄家嫡子调至户部,任户部侍郎,变相的抚慰庄家之人。朝堂之人瞧着,心里皆大骂庄大人是只老狐狸,不仅得了皇上的好印象,还给自家儿子谋划了个好前程,这户部与工部虽说都是六部,可是孰轻孰重,谁又会看不出来? “哐!”向来贤德的皇后气得砸碎了一个茶杯,想着已经在冷宫的孙表妹,她就暗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没脑子的进宫,连带把她也弄得没脸。 “皇后娘娘,”和玉上前换了一盏茶,语带安抚道,“如今皇上并没有责罚娘娘之意,娘娘何必这般气恼,倒不如只当此事不曾发生,往日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 “本宫岂会不知该这样,只是想着这深宫之中,各个女人都不简单,本宫就觉得头疼,”皇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按捺下心头的恼意,“昭充仪那里怎么样了,昨儿听太医说她嗓子还未全好,你差人去问问,让熙和宫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差人去了,这几日您也不曾好好休息过,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和玉跟随皇后进宫已经多年,见到皇后这个模样,心头多了几分担忧。 “本宫哪里睡得下去,”皇后微眯眼睛,“那池子的杂草乱绳查出是谁扔到里面没有?” 和玉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奴婢查过了,这几日从荷花池经过的,除了熙和宫的奴才,还有好几个其他主子身边的人,瞧着都可疑,可是每个从那经过的人都有差事,奴婢无能……” “你不必自责,既然做出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情的主儿,又怎么会轻易暴露自己,”皇后摆摆手,“这事不必再查。” 和玉瞧着皇后已经变得平静的脸,称了一声是。 夏季总是容易让人浮躁的季节,可是临近夏末,秋老虎来了也挺难受,庄络胭因在病养中,宫里的冰块新鲜果蔬一样不缺 ,加之皇帝经常来做做,下面的奴才更加不敢怠慢。 把玩着手中的一截蚕丝线,庄络胭靠着贵妃椅上,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主子,太医来给您请脉,在外面候着呢。”听竹走进屋内,瞧见自家主子把玩着蚕丝线,便想起从荷花池中打捞出的乱绳杂草,面色微微一变。 “让他进来吧,”随手把蚕丝线放置一边,庄络胭笑了笑,声音中尚带着一丝暗哑,却无端给人楚楚可怜的味道。 “微臣见过昭充仪。” “卢太医不必多礼,”庄络胭微微一笑,待卢太医起身后,由着身边的宫女替自己手腕上缠上请脉的丝线,每每这个时候,她都要赞叹中医的神奇。 卢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多年,宫里见不得人的事情看得不少,所有越是昭充仪这样受宠却不骄纵的妃嫔越不敢得罪,因为这样的女人向来活得久,受帝王重视的时间也越久。 “昭主子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不能受热吹风,最近两日不可食辛辣之物,余者倒也不惧。”太医这话说得巧妙,明面上说着身子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在向庄络胭表示自己的善意,身体没事了,就表示可以侍寝了。 伺候在一旁的听竹与云夕闻言,便会意的取了东西赏给太医,后宫中不就是这样么,互相利用,既然存在共同的利益,不如在小事上大方一点。 待太医离开,庄络胭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个宫人,摆了摆手,“这里留听竹与云夕伺候便是,你们退下吧。” “是,”伺候的人静静退了下去,庄络胭把手边的蚕丝线挽作一团,冷笑道,“我还真没有想到这徐昭容还会来这一手。”若她真的不识水性,就算是将计就计恐怕也要丢掉一条小命。 闺阁中的女子,自然不识水性,跳入水中被水草缠住,不管是有意无意也必死无疑。徐昭容来这一手,不管是自己与孙容华谁丢了命,另外一个人定会受皇上责罚,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只怕唯一计划之外的,便是自己会水性了。庄络胭把蚕丝线团丢进旁边的茶盏中,见那白色的线团染上茶水的颜色,淡淡开口道:“咱们熙和宫里觉向来沉,晚上也瞧不见什么不该瞧的。这杯茶凉了,端出去倒了吧。” “是,”云夕端起茶盏走了出去。 听竹执起团扇上前替庄络胭摇着扇子,压低声音道:“主子,徐昭容怎么会料到孙容华会有这么一手?” “也许孙容华 那里有她的人,或许……”庄络胭冷笑,或许这位是想派人把她推进池中,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位徐昭容想算计自己是不会错的了。 听竹也听出了庄络胭的话中之意,当下咬着牙道:“好个算计。” “这么点手段算什么,”庄络胭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后宫中的女人谁没有几分算计,徐昭容敢这么做,就要有被人发现的胆子,这四周眼睛多着呢。” 听竹倒是没有料到庄络胭说起这种事情如此平静,有些黯然道:“难不成主子就让她白白算计了?” “怎么会是白算计?”庄络胭睁开眼笑了笑,她这具身体的同母兄长得到升迁,瞧着皇帝的态度对她也不是没有半点情义,至少自己如今已经入了她的眼,究竟是祸是福还说不准呢。 御案前,封谨合上手中上报鸡毛蒜皮小事的折子,抬首看向一边的高德忠,“高德忠,熙和宫的昭充仪怎么样了?” “回皇上,方才太医院的人来报,昭主子已经无甚大碍,只是嗓子略有沙哑,近来不能食辛辣之物,也不可受热。”知道皇上对熙和宫的主儿有几分兴致,高德忠对这位主儿的事情也时时上心着。 “既是如此,让殿中省的人不可短缺了熙和宫的冰块,果蔬也挑新鲜的送去,”封谨想了想,“顺便你派人去问问昭充仪,熙和宫的厨子用得可还顺心,若是不得用,便重新换个人。” “皇上细心,奴才这便叫人问去。”高德忠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方才内侍监的太监见皇上忙于国事,也不敢御前叨扰,所以奴才斗胆替内侍监的人问问,皇上今儿可是要翻牌子?” “既然昭充仪身体已经大安,今儿晚上便去熙和宫吧。”封谨重新拿起一道折子,“昭充仪受了不少惊,合该抚慰一下才是。” “是。”高德忠见皇上似乎不愿再开口,便安分的站在一边,只是心里开始盘算着往日是否有怠慢过熙和宫的那位主儿。他冷眼瞧着,皇上待熙和宫的这位,确实有着几分实打实的恩宠。 “你说皇上今儿点了熙和宫?”嫣贵嫔听到下面的人来报后,面色顿时黯淡下来,掐着手里的一朵花苞,冷笑道:“她倒是有几分手段。” 孙容华倒了,连带着皇后也没了脸,可这位昭充仪却得了皇上的怜爱,连带着母家也蒙受圣恩,掉了一次池子,倒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难怪……有人盼着她死呢。 ☆、42、恩典与提醒 皇上去了熙和宫,对于后宫女人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让他们恨得咬牙的事情,可是谁也不敢这个当头找昭充仪的不是,心里虽是恨着,但是言情却仍旧如常。 被翻红浪过后,庄络胭靠在皇帝的胸口,今晚的皇帝动作很温柔,看样子有些像是在顾虑她的身体,这倒是让庄络胭觉得这位皇帝还不至于禽兽到底。 或许是白日里休息得太多,庄络胭还没有多少睡意,只是仿佛依恋般的靠在帝王的胸口,闭着眼听着夜里的动静。 “爱妃睡不着?”安静的黑夜,突然传出皇帝的声音,庄络胭没有料到皇帝居然还没有睡着,愣了一下后才道,“皇上还没有睡,是妾扰着你了吗”说着,就要把头从皇帝胸口上移开。 伸手把人固定在自己的坏中,抚了抚那细腻顺滑的青丝,封谨声音暗哑道:“美人在怀,朕如何能睡着?”说着,在怀中之人脸上偷了一个香,这张脸虽不是最美的,但是不带半点脂粉的味道,每每让他忍不住多亲上几下。 庄络胭在黑暗中笑了笑,这个皇帝在床上的情话倒是有一套,把手也放到那胸口上,她笑着道:“皇上总是这般夸赞妾,妾真怕有一天忘记自己是何种样子了。”说完,似乎察觉这话有些不适宜,她顿了段,岔开话道,“今儿宫里的一个花匠说,皇上送我的睡莲花期要过了。” 花儿有凋谢的一日,美人又怎么没有迟暮的那一天? 封谨轻拍着庄络胭的后背:“不过是睡莲罢了,爱妃喜欢什么花,朕让人给你送来便是,花总有谢的时候,朕倒是不是爱妃是为花谢遗憾的人。” “原来妾在皇上眼中不过是只知吃喝不通风花雪月的俗人,”庄络胭语带不满,可是下一刻又叹了一声,倒也清楚自己是何等人。 封谨笑出了声,然后开口道:“朕早便说过,这后宫中从来不缺擅长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的妃嫔,爱妃不必与其他人比较,你与其他人自是不同。” 男人在被翻红浪后的话是信不得的,庄络胭有自知之明,不过却知道,若自己爱这个男人,在听到这话时,应该有怎么样的反应。 有时候语言并不能完全表达人的感情,而肢体却足以表示。 封谨察觉到怀中的人搭在胸口上的有些微的颤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开始想,这种类似夸赞的话,对多少后妃说过,而那些女人又是怎样的反应。 “对妾来说,皇上也是最特别的。” 声音有些沙哑与颤抖,却不是因为嗓子的不适,封谨知道,那是怀里的人过于激动了。 “睡吧。”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句不同换来最特别,倒是他得了一个便宜。 虽是如此想,拍着那后背的手却是轻柔了不少。 清晨,当朝阳还未升起时,封谨已经起身。如削葱根般的白皙手指替他理好衣襟,又亲手为他扣好玉佩香包等物,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笑着为他整理衣物,明明眼角眉梢带着疲倦,但是眼神却说不出的清亮,仿佛找到了未来的希望,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皇上起驾!” 身着罗裙的女子摇摇下拜,却被他伸手拦住,低声笑道:“爱妃昨夜受累,还是再去歇一会儿吧。”说完,见女子露出明艳的笑意,才转身往外走去。 帝王是不爱回头的,因为在他们眼中,从来是别人目送他们离开,而他们从来不需要去管身后之人是何种眼神,因为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眼中是敬畏、恐惧与忐忑。 封谨走至门口处时,不知怎么的,毫无预兆的回头了,这一个回头,便看到了一个女人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感情。这个眼神他曾经似乎也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过,可是那时候她掩饰得太快,而他也无所谓她眼中是什么样的感情。 昭充仪似乎没有料到皇上会回头,略略一慌,然后垂首福身问道:“皇上可是落下了物什?” “没有,”封谨语气平淡道:“好好休息,朕走了。” 帝王御驾离开熙和宫,便往金銮殿行去,因天未大亮,尚能看到天际的星辰。高德忠垂着头跟在御驾旁边,一路安静,出了内宫后,却突然听到皇上开口了。 “高德忠,等会儿叫人把朕私库中睡莲琉璃八宝盏拿到熙和宫。” “是,皇上。”高德忠心头一惊,琉璃八宝盏统共也没有几盏,而那睡莲琉璃盏尤为精致,皇上竟然要赏赐给熙和宫的那位主儿?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宫里得了琉璃盏赏赐的,也仅皇后与淑贵妃,就连这两年极受宠的嫣贵嫔也是没有的。 想起当初昭充仪落魄的时日,高德忠不得不感慨,这后宫沉沉浮浮,不到最后,还真没有一个头。 太后宫中,上得台面的妃嫔皆在座,庄络胭坐在徐昭容的下首,与众位妃嫔一起听着太后说着妇容妇德。 太后说了些表面话后,又把视线落到端正恭敬坐着的庄络胭身上,“前儿听说有 些不长眼的害得昭充仪落了水,现在可大安了?” “累太后挂念,嫔妾已经大安了,”庄络胭起身福了福,“让太后担忧,实在是嫔妾之罪。” “你无辜受这等苦,哪里有罪,”太后慈爱的笑着让她坐下,又叹息道,“幸而皇上是个明理的,没有让你白白受了这等委屈,这后宫中,总有那么些心大的。确实该敲打敲打了,皇后你说呢?” “儿媳谨记母后教诲,”皇后撑着一笑端庄的笑起身给太后行了一个礼。 在场众人都知道,太后哪里是关心昭充仪,不过是趁机给皇后难堪罢了,不然又何至于把话说得那般不客气。不过这些与她们也没有多大干系,只当看了场笑话。 倒是众人瞧着昭充仪面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不由得在心里好笑,这些事情本与这昭充仪没有多大干系,她一个受害者听到这话竟还露出尴尬之意,倒蠢笨了些,难不成她就是靠着这蠢笨的模样引得皇上高看了几眼? 不管众位妃嫔怎么看,庄络胭是打定主意不加入太后与皇后的博弈之中的,得罪了谁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这种情况下,没有谁能真正做到两面讨好,她自认没有这种本事,也就不去丢这样的脸。 这一次请安,太后占了上风。庄络胭随着一干妃嫔出了太后宫,目送凤驾离开,又等着其他高位份的妃嫔上了步辇后,才上了自己的步辇。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庄络胭与蒋贤嫔的步辇一前一后的前行着,庄络胭想了想,邀请了蒋贤嫔步辇与自己并肩前行。 “昭充仪妹妹精神头似乎好了很多,”蒋贤嫔撑着伞,一张脸在阴影下笑得很温和,“我瞧着也放心了不少。” “多谢姐姐挂念,”庄络胭笑了笑,“不过是落了水,并不是什么大事。” “妹妹倒是个豁达性子,”蒋贤嫔仍旧笑着,突然道:“前日皇上特恩淑贵妃回家省亲,实在是天大的恩典。” 庄络胭心里微讶,她没有料到蒋贤嫔会给自己说这些话。后宫的女人别说省亲,就连是见自己母家人一面,也是天大的恩典。不说她这种等级的妃嫔,便是皇后淑贵妃等人,只怕一年也是难得与家人见上一面。 想到这,庄络胭就不得不再次感慨前世后宫电视剧的坑爹,什么后妃的父兄母亲姐妹时时与之见面,还商讨宫斗技巧之类的。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后宫不可干政,什么叫皇后是埋葬女人的地方。 心 念一转,庄络胭笑道:“淑贵妃进宫也有些念头,皇上特恩其省亲,自然是皇恩浩荡。” “是啊,皇恩浩荡。”蒋贤嫔想起自己进宫多年,与家人仅仅见过一面,还是因为那年风调雨顺,皇上特恩众位妃嫔得见母家之人,并不是独她一份的恩典。 庄络胭一直没有弄懂蒋贤嫔对自己的态度,说是敌她从未陷害过自己,偶尔还不经意提醒自己一下;说她是友,也不见她有拉拢自己之意,这个人仿佛是在后宫里混着日子,然后凉薄的看着戏。但是她也是让自己知道不受宠妃嫔会受何等冷待的人之一。 位为贤嫔,在这后宫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主子,却请不动一个得用的太医,居处的东西也是时时短缺。对于乐于享受的庄络胭来说,这样的日子实在算不得好受。 不过这位蒋贤嫔似乎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跟自己说些无边无际的废话,那么她这次提到皇上特恩淑贵妃省亲又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自己淑贵妃的受宠程度让自己小心,还是暗含着别的用意? ☆、43、用意为何? 淑贵妃省亲的事情在后宫中算不得什么秘密,苏家在朝堂上也并非是一等一的望族,但是因为皇上特恩淑贵妃省亲,倒是让朝堂上的众位官员对苏家多了几分小心。 这前朝后宫,虽说很多时候不能互通往来,但是有时候又是牵扯不断,说得严重一点,甚至是一荣俱荣,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家近来在朝堂上颇有些灰头土脸,前有与之交好的孙家侄女暗害皇上宠爱的庄家之女,害得孙家被责问,连带赵家也得了圣上冷眼;现在连曾经被他们打压过的苏家女儿也被皇上特恩省亲,这样一来,当真让他赵家无地自容。 后宫众人眼见着皇后失了颜面,便想着皇后是否会找昭充仪的麻烦,毕竟若不是因为昭充仪,皇后也不至于这般难堪。可惜,皇后在后宫多年,不会做一时冲动的事情,这段时间内,除了派人时时询问昭充仪身子外,还赏赐了不少滋补的东西,把作为皇后的贤德表现得淋漓尽致,让想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 淑贵妃的省亲日子订在下月初六,这段日子倒是有些低位份的妃嫔上前讨好,而其他的妃嫔某不是冷眼瞧着,只当这事与她们没有多大干系。 庄络胭瞧着近几日宫里的动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前世某篇名著中关于省亲的内容,看着风光,不过是繁华过后的最后挣扎。近些日子皇上待皇后的态度与往日相比并无多大的变化,但是让淑贵妃回家省亲,皇后心里若是没有半分疙瘩她还真不信。 在这后宫中,每一个女人都是可怜人,即便手上沾满鲜血,也不真是恶毒到极点。她们都是家族的牺牲品,用一辈子为家族换来稳定或者荣华,即便深入后宫,一朝承宠,风光无限。 “真是可惜了,”吹开水面的茶梗,庄络胭抬头叹了一口气,如她这般没有多少心理负担的妃嫔应该不多,这些如花似玉钟灵剔透的美人儿,就这么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浪费了。若放在前世,这样的男人得遭受多少其他同性的诅咒? “主子,皇后娘娘派人来说,中午在御花园办了赏菊品蟹宴,要您去参宴。”听竹走进屋子,便见主子依坐在床边,端着茶杯沉思,汇报时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不少,“宫里好些主子都被邀请了去,奴婢还听闻皇上若是处理完政事,可能也会赶过来。” “这会儿赏菊品蟹?”庄络胭瞥了眼窗外白花花的阳光,这个时候不是菊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也不是吃螃蟹最好的时机,皇后弄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的 螃蟹不够肥美,吃起来应该还缺些火候,想来也是品个鲜,要吃真正美味的大闸蟹,怕是还要等上一两月呢。”听竹笑着换下花瓶中已经干枯的花朵,转而望向表情平淡的庄络胭,“不过这会儿的蟹可不能多吃,主子就算喜欢也要忌口些,吃多了闹肚子可是麻烦事。” 不过是贪个新鲜,不可贪多? 庄络胭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旁边的团扇慢慢摇着:“那我还是要顾及着些,叫宫里的人准备好步辇,该什么时候去,就去吧。” 做皇后也不容易,淑贵妃近几天在后宫风头太盛,她这是借这场宴席警告后宫里一些蹦跶得厉害的妃嫔,淑贵妃再受宠,那也不过是一个贵妃,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身为后宫的女人,也许不一定在乎皇帝是不是最宠爱她,但是一定会在意她身为皇后在这皇宫的地位,淑贵妃近来的风头让她有些不满了。 这个宴席只怕还有警告淑贵妃的意味了,只是皇帝竟然还会出席,这皇帝还真是唯恐后宫不乱,这会儿倒是又给皇后撑起后台来。 庄络胭赶到御花园时,时间不早不晚,不过皇后作为正主已经到了,她上前规矩行礼,皇后待她非常温和,还给她安排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足以表现出她在后宫“受重用”的地位。 随后又有妃嫔三三两两的到了,淑贵妃与苏修仪来得比较晚。淑贵妃穿着一身桃红罗裙,脸蛋也如桃花般娇艳,在场有不少年纪比淑贵妃年龄小的妃嫔,与淑贵妃一比,也只剩下黯淡无光这个词语可以形容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嫔妾来晚了,请皇后娘娘恕罪。”淑贵妃似乎一直是这样,温婉优雅,让人一眼瞧着便觉得是无限美好的女子,即便她来得晚了些,也不会让别的人觉得她是有些怠慢,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让人喜欢的味道,让不明真相的人不自觉把美好的词语用到她身上。 庄络胭知道,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容貌倾城、姿态优雅、出身不低,又有头脑与手腕,而且善于隐忍,如淑贵妃这样的女人,如非必要一定不能开罪,因为与这样的女人为敌是一件让人棘手又痛苦的事情。 “淑贵妃近来事务繁忙,晚来一会儿也是正常,更何况是本宫来得早了些,”皇后笑着让淑贵妃坐下后,又转头对旁边的太监道,“既然淑贵妃与苏修仪已经来了,便开宴席吧。” 这不是暗示在场众人,宴席拖到现在皆是因为淑贵妃与苏修仪?皇后倒是擅长给苏家 两姐妹拉仇恨。 这会儿虽不是菊花盛开的正季,但是摆出来的一盆盆珍贵菊花,倒是让庄络胭看得有了几分兴致,既然皇后说了是赏菊,她也不要浪费皇后一番苦心不是。 吃蟹肉的程序虽说繁杂,但是在座诸人哪里又用得着自己动手,庄络胭吃了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水晶蟹黄包,觉得有些腻味,便喝了口菊花茶漱口,看着旁边放着各色菊花出神。 “皇上驾到!” 趁机起身活动一下肠胃,庄络胭行礼完毕后,就见到帝后两人相携坐下,她不自觉看了眼另一边的淑贵妃,见她笑容仍旧如常,不知道心里是否还能笑得这般开口。 “诸位爱妃不必多礼,今日这宴席,朕本不欲前来,只是皇后辛苦一场,朕不忍心白白浪费皇后一番心意,”说完亲手夹起一个蟹黄包放到皇后的碗碟中。 众位妃嫔见状,立刻说皇后辛苦,宴席非常丰盛云云。 “昭充仪妹妹不喜这蟹黄包的话,可以尝尝这道蟹肉蒸蛋,这道嫩滑不腻,想来合妹妹的胃口。”宴席继续进行了一会儿后,坐在庄络胭上首的徐昭容笑着轻声开口,“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此等美味,妹妹可别辜负了。” 庄络胭被徐昭容突然冒出口的诗句弄得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眼见皇上与皇后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笑道:“蟹肉自然极其美味,只是菊花也美,妹妹一时只顾着赏花,竟是忘了满桌的美食了。”说完,起身向皇帝与皇后方向福身,“皇后娘娘备下的菊花台漂亮了,嫔妾是个不惯一心两用的,只顾着赏菊花,却又把满桌美味蟹肉忘记了。” “难得你这个好吃的只顾得看花去了,可见皇后备下的这些菊花有多漂亮,连昭充仪这样俗气只知吃食的人也忘记吃东西。”封谨当场便露出几分笑意,又赏了皇后不少东西。转头见庄络胭似乎面上带了些不好意思,便取笑道,“皇后等会儿可要记得给这个俗人装上几样吃的带走,免得待她想起吃食时,又觉得怅然若失了。” 这话听着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仔细听着,却让人有种皇后与昭充仪关系十分和睦之感。 淑贵妃笑着看了皇后与皇上一眼,很快又笑着低下了头。 众人都明白了,皇上这是向众人表明皇后还是这后宫之主,而孙容华与昭充仪的事情已经揭过,以后不要再牵扯到皇后身上。 后宫里没有蠢 笨的女人,众人都明白,而作为皇帝的封谨也明白。帝后心情好了,这个宴席自然也就顺利进行了下去,而被皇上取笑两句的庄络胭在众人眼中那也不是丢人,而是大大挣了脸面。 皇上知道昭充仪爱美食,可见是对其多少还是上了些心,日后待她还是客气些,别莫名其妙惹了麻烦还不自知。 可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因为这里还有其他更受宠的妃嫔,庄络胭这样的,至多算是受宠,算不上圣宠甚隆。 也许只有站在角落的高德忠明白,皇上今日的几句话,要护住的不仅仅是皇后在后宫里的正宫尊严,还有…… 看了眼众妃嫔中不算最打眼的庄络胭,一个地位算不上高的妃嫔站在风口浪尖上,算不得什么好事,更何况这个封口还牵扯到前朝与正宫娘娘。 ☆、44、谁算计谁 在秋老虎渐渐收起他的威势时,淑贵妃以皇贵妃仪仗回家省亲,黑夜里那奢华的仪仗队几乎照红了妃嫔们的眼睛,那华盖之下的八宝描凤香轿,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嫉恨与羡慕,逶迤出了宫门。 庄络胭依在窗口,听着宫外的热闹,不由得笑了笑,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把头探出窗:“今晚的月亮挺圆挺亮。” 云夕把屋内的烛台一盏一盏的点亮,走到庄络胭身后,神色带着些小心:“主子,现在进了秋日,夜里凉,奴婢给您加件外衫吧。” “哪里有这么娇贵,”庄络胭缩回脑袋,笑着道,“难得这天气凉爽了些,你这丫头便巴巴让我加衣服了。” 见主子神色如常,似乎并无思恋家中之意,云夕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看着走廊外在微风下闪烁的宫灯,庄络胭似有些叹息的道:“往日不曾细细看过那天宫月亮,如今静心瞧着,才明白为何有这么多诗人以月寄情。” “奴婢读得书不多,倒是还模糊记得主子您极喜欢的那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人生……”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庄络胭笑着背出下面两句,轻轻摇头道,“月色确实美,我喜欢这首诗因为他在感慨景色与生命,而不是以月寄情。”转身离开窗边,庄络胭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这月亮最是多变,以它来比做感情,倒是玷污了感情。” “爱妃说得有理,朕也以为这月亮美则美矣,可惜太过多变,实在不能寄以情义。” “奴婢参见皇上,”云夕没有想到皇上这会儿会突然到来,惊慌的下跪行礼,脑子仔细想着自己与主子有没有说犯忌讳的话。 “妾见过皇上,”庄络胭脸上也有着一丝惊讶与喜悦,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行礼,听到云夕请安的声音,才忙福身行礼。 “爱妃不必如此多礼,是朕唐突了佳人,”封谨上前把庄络胭的手握在掌心,“朕倒是冤枉爱妃了,爱妃也是有几分才气的。” 庄络胭带着羞涩之意垂下头:“皇上又取笑妾,不过背得一首诗罢了。”若不是这身体里有点记忆,那她连这首诗都背不出来,在现代受那么多年的教育搁这后宫,她比那文盲也差不了多少了。 当一个男人与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要是真的整夜只谈诗词,这个男人不是书呆子就是柳下惠,而封谨显然两者都不是,所以谈谈星星月亮,聊聊诗词歌赋后,还是要做正事的。 月光渐渐从窗外印照进屋内,整座宫殿陷入寂静之中,高德忠守在外室,静静的看着进入屋内的月光越来越多,直到时近子时,一个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高总管,淑贵妃省亲归来,说是要拜谢皇恩,您看这……” 高德忠看了眼内室,压低声音道:“淑贵妃省亲劳累,皇上怜其身子,免了今日跪拜谢恩之礼,待明日淑贵妃歇息安好再拜谢不迟。” “奴才明白了。”太监躬身退下,连气也不敢出得大声了。 高德忠把手中的拂尘换了一个手,再度看了眼身后没有任何动静的内室,微微的打了个哈欠,招来两个太监小心候着,他转身去了自己住处休息。该他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也该好好睡觉去,不然明日当差出了岔子就麻烦了。 第二日送走皇帝,庄络胭才知道淑贵妃回家省亲不过短短两个多时辰,昨天夜里不到子时便回来了。这么短短的时间能省什么亲,回来还要遭受后宫一干子女人的嫉妒,真算不得什么好事。 不过相比于那些好几年没有看见过娘家人的妃嫔来说,淑贵妃又算是幸运的。更加幸运的是她足够受宠,在后宫里地位也足够高,若是一般妃嫔,只怕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淑贵妃一早到给太后、皇帝、皇后叩头谢恩后,便面色红润的坐在皇后的景央宫里等着其他请安的妃嫔,虽说没有见到皇上,只是在皇上寝宫外叩了一个头,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作为皇上登基后唯一得以回家省亲的妃嫔,她有好心情的资本。 “叶淑容到。” 叶淑容虽不怎么受宠,但因为怀过皇嗣,背后又有太后这个靠山,在后宫中无人敢与其为难。可是不知是否因为流产的缘由,她这几个月一直显得很低沉,甚至比太后礼佛时还要显得低调。 “见过皇后娘娘,”叶淑容面色有些苍白,明明穿着绫罗绸缎,却让人看不出多少鲜活的味道。皇后虽被太后打压,但是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好,给她赐了座才与在场几位妃嫔聊起闲话来。 “淑贵妃一早来谢恩,身子可困乏?”皇后关切道:“本宫这里也没有这么大规矩,若是困倦,早早去休息一会儿,也不会有谁说你。” “皇后怜爱,是嫔妾之幸,臣妾一切还好。”淑贵妃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面上的确瞧不出有疲倦之意。 “你是个懂规矩的,”皇后点了点头,“皇上昨儿虽未歇在寝宫中,你一早 便记得去皇上寝宫外叩头,可见心里是感念着皇上恩德的。” “这会儿昭充仪应该也要来请安了,”叶淑容淡淡的接了一句,但是语气里仍旧带着寡淡的味道。 皇后闻言看了叶淑容一眼,笑着道:“她素来也是个规矩的,即便伺候过皇上,也是早早便来请安的。” 淑贵妃面上笑容不变,微微垂下眼睑,掩饰眼中的讽刺,皇后以为这点手段便想让自己与庄络胭对上,还真是好笑。她若真去找庄络胭麻烦,最后她与庄络胭两败俱伤,自己没准得个恃宠而骄的名头,笑着看戏的不就是这位好皇后了? “嫔妾也是喜欢昭充仪规矩的,”淑贵妃抬头笑了笑,笑颜如花。 “昭充仪到!贤妃到!” “贤妃与昭充仪倒是约好了似的。”淑贵妃笑着补充了一句。 皇后笑了笑,“凑巧了便是缘分吧。” 庄络胭进去时,厅内的几个女人正笑得面如春风,让人看去,就像是几个关系极好的人聊着有趣的事情般。 等庄络胭请过安落座后,就听到淑贵妃开口了,“方才皇后娘娘还夸赞昭充仪妹妹即便伺候了皇上也会早早来请安,这刚说完,妹妹便到了,可见人是念不得的。” 庄络胭闻言,便笑着道:“诸位姐姐妹妹不都是这般么,嫔妾不过是按着规矩行事而已。”淑贵妃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不知是单纯告诉她皇后在算计她,还是有挑拨之意? “可不只本宫这般说,方才可是连叶淑容也提及过昭充仪规矩好的。”皇后笑着道,“你规矩好,大家自然要夸赞你。” 庄络胭羞涩一笑,缓缓低下了头。这皇后也是个有意思的,把话说得一清二白,倒让淑贵妃无话可说,只是她提到叶淑容又是什么用意? 后宫的女人啊,都是高智商人才。 请完安从景央宫从来,庄络胭坐在步辇之上,一路行来又不少宫女太监行礼避行,她打了个哈欠,昨晚运动过度了些,似乎没睡饱。 “嫔妾见过昭充仪。”这个声音有些冷淡孤傲,庄络胭抛开自己那点睡意,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女子,微微一愣,这不是叶淑容的妹妹? 当日叶淑容流产,累得她的妹妹由淑仪降为容华,其中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庄络胭没兴趣知道,但是眼瞧着叶容华与叶淑容再无半点来往,她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叶容华不必多礼,”庄络 胭看了眼叶容华来的方向,“叶容华这是去景央宫么?” “累昭充仪问,嫔妾近来身子不利索,不敢去景央宫叨扰,只是听御花园有菊花开了,便想着去看看罢了。”叶容华与庄络胭并无多少来往,自然也没有多大仇怨,所以她回答庄络胭的问题虽说有些僵硬,但是并无失礼之处。 “这时节菊花确实开得不错,叶容华喜欢倒也可以多走走看看,只是身子不爽利还是多多注意的好,不然喝那苦药汤汁实在难忍。”庄络胭笑着道,“那我便不叨扰你了。” “昭充仪慢走。”叶容华站在原地,目送着庄络胭一行走远,才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主子,叶淑容过来了。”叶容华身边的宫女看着前方,小声提示。 叶容华冷笑着看了眼前方,讥讽道:“她便是算尽一切,也算计不到皇上的心,也不知谁比谁可怜呢。”说完,转身往旁边的小道走去,就连多看其一眼都不愿。 ☆、45、特别? 宫里打更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在这寂静的夜晚,足以让人听清。 听竹匆匆的走进熙和宫大门,因为走得太急,在秋日的夜里也冒出了一头细汗。其他宫女太监见她这副神情,也不敢上前拦她,只是心头微微不安,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内室的灯火亮着,听竹当下也不犹豫,便抬脚进了屋,进门一看,庄络胭刚刚躺下,云夕正要把帐子放下,见听竹神情不对,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帐子再度挂上,“出了什么事?” “主子,静玉阁的汪嫔没了。”听竹喘着气道,“这会儿静玉阁里正闹得厉害呢。” “静玉阁的汪嫔?”庄络胭坐起身,疑惑的问:“汪嫔不是痊愈了么,前些日子还在外面见过她,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静玉阁的奴才说,近两日汪嫔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哪知现在便没了。” 庄络胭微微皱眉,心神不宁?又这般无声无息的去了,当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汪嫔病了不少的时日,又不得圣宠,母家不显,只怕就算死得有些蹊跷,成宣帝也不会特意派人去查,至于皇后恐怕更不会费这个心。 “皇上与皇后可有什么旨意下来?”庄络胭深吸一口气,她与汪嫔并无交情,听到其死得莫名其妙,手心还是有了半分凉意。 “乾正宫的高公公已经传了皇上口谕,说是一切由皇后娘娘主理,只是念汪嫔进宫也有几年,便特恩以贵嫔之礼办身后事。”听竹在后宫好些年,哪里会猜不出汪嫔死得蹊跷,只是皇上不过问,汪嫔也就只能这般不明不白去了。 “贵嫔之礼,”庄络胭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望着烛台,后宫中不受宠的妃嫔下场这般凄凉,就连死也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中,倒与那路边花儿谢了般不打眼,“既然皇上已经有所裁决,我们便按规矩吊唁。” “是。”听竹福了福身,云夕微微愣了下,便原本挂上的帐子再度放了下来,遮住了室内过于明亮的烛火。 庄络胭躺在锦缎床面上,了无睡意。 “主子,可要灭了屋内所有烛火?”帐外云夕小声问道。 “留盏靠着门的吧,”庄络胭闭上眼睛,再不开口。 “是,”云夕与听竹相互对望一眼,灭了其他灯盏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清早起床,庄络胭换了件浅色罗裙,头饰也换了过于艳丽的翡翠宝石之物,虽 说不至于素淡,但是也不想别人觉得她在汪嫔去的日子还衣着艳丽,过于轻浮。 坐着步辇到皇后的景央宫,见在场已经先到的妃嫔虽说神色如常,但是精神仍旧不如往日好,而且皆穿得不甚华丽,显然金良义的前车之鉴这些人都记在心里。 没多时,妃嫔们三三两两的来得差不多,提及汪嫔,纷纷皆言芳华早逝,实在可惜之类,全然忘记之前与汪嫔并无多少交情。 “蒋贤嫔到!” 想着蒋贤嫔与汪嫔住一处,在场的妃嫔面色微微变了变,毕竟刚刚死了个人,多多少少都觉得有些晦气。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蒋贤嫔面色倦怠,瞧着似乎是一夜未睡。 “蒋贤嫔不必如此多礼,汪嫔与你同住一处,想来你为了料理汪嫔之事夜里也没有好好睡,赐座。”皇后倒是神色如常,让太监搬来绣墩给蒋贤嫔坐下。 “蒋贤嫔与汪嫔姐妹情深,还请多多节哀。”嫣贵嫔嘴上劝慰。 “汪嫔与我们大家都是姐妹,嫣贵嫔也要节哀。”蒋贤嫔淡淡的开口,转眼对上嫣贵嫔,一双眼中竟没多少情绪。 嫣贵嫔面色一变,看了蒋贤嫔一眼便不再开口。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众人也没料到向来寡言的蒋贤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有人乐得嫣贵嫔落面子,露出嘲讽的笑意。 庄络胭抬头看了眼众人不语。 “皇上皇恩浩荡,以贵嫔之礼下葬汪嫔,想来汪嫔在天之灵也能心安了。”淑贵妃柔和的开口,她这话一开口,倒是无人敢反驳,难道还说皇上不够好? 庄络胭对这种谈论不感兴趣,离开景央宫后,也不想坐步辇,只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在御花园里走着散散心。 这便是后宫女人的命了,年纪轻轻去了,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封号下葬,还要赞皇恩浩荡。庄络胭眯着眼睛想,为什么那些小说女主角还有心思想着爱与不爱的? 经过御花园时,听到前方传来击掌声,便知道皇帝用着帝皇仪仗往这边过来了,庄络胭睁开眼,下了步辇,垂首站在一旁,好在秋季的太阳晒着也不觉得热。 封谨坐在御辇中,根本没有心思看四周站了什么人,恍然间转头,便看到路边垂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一扬手,御驾便停了下来。 “昭充仪?”封谨低下头,让庄络胭站直身子:“从皇后那出来?” 近来因为政务繁忙,封谨甚少翻后宫的牌子,倒是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庄络胭,现在见她一身素淡的站在阳光下,倒有几分赏心悦目之感。 “回皇上,妾方才正是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庄络胭装作小心的偷看皇帝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嗯,”封谨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你这会儿也不必回熙和宫了,到御书房侍墨吧。” 虽说后宫不可干政,但是后宫女子是可以道御书房侍墨的,不过因为成宣帝平时很少召后宫女子侍墨,便显得有些特别起来。 这偌大一个后宫,有这殊荣而且位份不低的,也就只有淑贵妃、徐昭容而已,如今又多了个昭充仪了。 不远处,几个低位份的妃嫔颇为艳羡的看着这一幕,不时低头私语几句。 “她倒是会邀宠。”苏修仪嗤笑着开口。 淑贵妃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让步辇继续前行,只是眼神变得冷了几分。 ☆、46、发威 所谓侍墨,其实也不过是在御书房里研磨倒茶而已,自然没有所谓的红袖添香,封谨是个靠谱的皇帝。所谓靠谱就是政事与嬉笑分得开,女人在他眼中可作消遣,算作玩意儿,但是处理政事时,女人在他眼中便是可有可无的摆设,至少她在御书房里这么久,也没有见这个皇帝给她来一个缠绵悱恻的眼神。 “皇上,吏部侍郎苏大人求见。”高德忠走了进来,小声通报。 庄络胭闻言,看了眼封谨,发现他有召见这位苏大人的意思,便自觉的放下手中的书,转身去了屏风后的内室。 “让他进来吧,”封谨把折子扔到一边,看了眼屏风后,语气平淡。 吏部侍郎苏大人,与淑贵妃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庄络胭打量了下内室,里面摆设物件很规矩,不会奢华也不会过于精致,实在是太像一个帝王的内室了,反倒觉得有些没意思。 外面谈话声音隐隐约约可以传到内室,庄络胭也没有心思听这些,对于她来说,知道多了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当她突然听到庄青之的名字后,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个苏侍郎似乎是在告状,而且这个庄青之不就是她的同母兄长? “苏爱卿,你所奏之事可有实证?”封谨表情平静的看着跪在下面的苏孔澜,慢慢合上手中的奏折,让人看不出他更相信哪一方的说辞。 “微臣不敢污蔑庄大人。”苏孔澜只是微微抬起头,看到皇帝面上平静的表情,又很快垂了下去,额头冒出不少细汗。 “朕知道了,此事朕会派人彻查,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外面再度安静下来,庄络胭静静在内室坐了大半个时辰,才有太监叫她继续出去伺候。她出去时,封谨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方才提到的庄青之不是她的兄长,而告状的也不是淑贵妃的兄长般,她心里一个咯噔,这样心思深沉的皇帝才最为可怕,她就说这皇帝怎么有心思来这么一出红袖添香,选的还是对诗词无甚爱好的她,原来在这等着她。 只是皇帝是此举是警告庄家,还是想挑起庄苏两家的矛盾?庄络胭虽说能玩些手段,但是政治手腕她还没这自信玩得转。 走到外面的时,庄络胭看着面色平常的皇帝,面上露出为难之色:“皇上……” “宫里近些日子来了一个蜀地的御厨,爱妃素来喜爱美食,等下便与朕一道用膳吧。”封谨面上露出笑意,仿似没有看到庄络胭脸上的为难 之色般,把手中的折子放到旁边。 庄络胭行了一礼,“妾谢皇上赏赐。” “嗯。” 御书房里再度陷入安静。 蜀地空气潮湿,所以所做之菜大多辛辣,好在庄络胭是经历过特辣火锅熏陶的人,这皇宫特地照顾龙胃的蜀菜算不得什么。 封谨看着安分坐着吃饭的女人,庄络胭的反应让他满意,不算特别聪明,但是不会因为母家的事情让他不高兴,进了这个皇宫,自然就应该是皇帝的女人,一个只为娘家打算的妃嫔,即便再漂亮聪慧,也不可能得到他太多的宠爱。 天下的男人女人都是自私的,男人总是想女人全心全意向着他,而女人总是想男人全心全意为自己付出,可惜这个世界上总是不圆满的。封谨是个皇帝,是个特别的男人,他拥有的东西比其他男人多,要求自然也比其他男人多。 庄络胭明白这种男人的心态,所以她乐得在皇帝面前摆出皇帝比自己家更重要的傻女人心态,她也想明白了,封谨既然让她听到苏家人的话,至少表明他暂时没有动庄氏一族的意思。 干妃嫔这行的,待遇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费神了点,老板难琢磨了点,她勉强还是能够承受的。 封谨满意了,心情自然好了,心情好了,庄络胭当晚自然留在了皇帝宫中侍寝了。 皇上召昭充仪侍墨,又赐其共用御膳,留她晚上侍寝的事情在当晚便传到了各宫,有嫉恨的,也有淡然的,不过这样的夜晚,在后宫里来说,又是再普通不过的。 二更已过,庄络胭睁开眼,刚想起身,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了。 “你去哪?” “皇上,妾该去偏殿了。”作为妃嫔,若不是皇上恩典,在皇帝寝宫侍寝后不能在龙床上过整夜的。 “不必了,睡吧。”封谨按了按庄络胭身上的被子,语气里带着些睡意,“朕明儿还要早朝,你便别折腾了。” 庄络胭看着眼也未朕的皇帝,轻声应了是,便躺着不动,这种天气一起一躺的确实折腾,手里抓着被角,替皇帝捻了捻被子,闭上了眼睛。 在她闭上眼后,封谨却睁开了眼睛,若是庄络胭看见,一定会感慨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男主们那复杂的眼神”。 睁开眼,帐子上的金色祥云腾龙图案让庄络胭原本还不算清醒的脑子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她眨了眨眼睛,转身看着 身边躺着的人。而身边的人也很快睁开了眼,没有四目传情的旖旎画面,因为这双眼睛太过平静无波,让庄络胭看不出多少感情存在。 “皇上,”庄络胭笑了笑,眼中是与自己心爱男人相拥一夜后的满足欣慰。 “昨夜睡得可好?”封谨坐起身,帐外便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伺候着他穿衣着鞋。 庄络胭看着他的背影,“起先以为会睡不好,但是后来便睡得很好。” “哦?”封谨接过宫女递来的绸巾插手,转身看了眼已经从床上下来的庄络胭,面上出现一丝暧昧的笑意,“确实如此。” 娇羞低下头,庄络胭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地砖,嘴角微弯,不愧是皇帝,天生的演员与多情种。 以前看电视,总觉得那些演皇帝的演员很可怜,因为那身龙袍看着就搁人,不过今天庄络胭真正的摸到龙袍,才发现做工十分精致,触之腻滑,不知经过了多少加工才制成这么一件龙袍,看来她以前不爱看那些乱七八糟电视剧还是有理由的。 恭送皇帝出门后,庄络胭才带着身边的宫女去皇后的寝宫。 照旧的请安,皇后一如往常,而淑贵妃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地方,但是庄络胭不相信她会半点不知自己家想要对付庄氏一族的事情,可见这个女人的心计与隐忍。 出了皇后宫,天气有些灰蒙蒙,瞧着似乎要下雨了,庄络胭皱了皱眉,这种季节下雨就湿冷湿冷的,实在不是什么美事。 “昭充仪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便愁眉苦脸,”马婕妤慢慢走近,挑眉道:“莫不是妹妹惹得皇上不开心了?” “马婕妤倒是时时揣测这些事情,”庄络胭笑了笑。 就在马婕妤以为庄络胭又会不咸不淡揭过时,哪知庄络胭突然变了脸色,面上一丝笑意也无,“谁给你一个小小婕妤这般权利审问我与皇上之间的事,这后宫是交由皇后娘娘管理的,与你个婕妤何干,实在没有规矩。” 马婕妤面色一僵,心头生出几分怯意,但是想着身边站着几个其他宫妃,一时也下不了台,便强自硬道:“莫不是我说中了心思,昭充仪妹妹恼羞成怒了。” “放肆,马婕妤实在言行无状,我虽补得高位,也由不得你一个婕妤来羞辱。”庄络胭厉声道,“听竹,掌嘴!” “你敢…”马婕妤的话还未出口,听竹的巴掌已经重重落在她的脸上,她想要大骂,抬头却看到庄络胭那冷厉的眼神。 “马婕妤,今日不同往时,您实在也太没规矩了些,奴婢冒犯了。”听竹反手又是一耳光,对马婕妤福了福身,退到庄络胭身后。 今日不同往时? 马婕妤看着庄络胭哪冷厉的眼神,又想起庄络胭失势时自己待她的态度,心中的恐慌几乎压垮了她,一个踉跄,由身后的宫女扶着才勉强站稳身子。 “回宫。”庄络胭看也不看她,转身上了步辇。 “恭送昭充仪。”其他低位妃嫔看了场热闹,待庄络胭走后,皆嘲讽的看着马婕妤,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一边的庄婕妤脸色却十分难看,庄络胭那句小小婕妤不知是只骂马婕妤,还是又骂给她听? “皇后娘娘,刚才昭充仪让人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儿掌了马婕妤的嘴。”和玉倒是没有想到最近低调起来的昭充仪突然又跋扈了起来。 “马婕妤素来没有规矩,昭充仪责罚她也不算奇怪,”皇后面色不变,“更何况听闻昨儿苏侍郎参了庄家一本。” “昨天不是……”和玉突然惊醒过来,昨天昭充仪不是在御前侍墨么,难怪今日心情不好,也合该马婕妤撞上了这堵墙。 “年轻姑娘,总是有些沉不住气的。”皇后看了眼窗外,“这事便罢了,既然马婕妤有违宫规,便罚俸半年吧。” “是。”和玉低头退下,这马婕妤如今不受宠,殿中省对其本就怠慢,如今被主子罚俸半年,今后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了。只是这般不识时务的人,早该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主子心慈,今儿才从轻发落她一场罢了。 昭充仪掌嘴马婕妤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皇宫,让妃嫔们又思量了不少。 “不过是迁怒罢了,”淑贵妃不甚在意的笑开,拿着鱼饵投进面前的青花鱼缸中,看着金色的鱼儿迫不及待的退下鱼饵,笑得更加温柔,“贪吃的东西,这般沉不住气。” 午后,终于是下了雨,还未入夜,天便暗了下来,高德忠带着一干子宫女太监点燃了宫内的烛火,瞧皇上仍在看折子,便退到一边。 “朕听闻今儿昭充仪责罚了马婕妤?”皇帝突然出声问道。 高德忠微愣后道:“回皇上,奴才略有耳闻。” 封谨笑了笑,神色间并无不悦,“她今儿不高兴,便把前些日子红度国进献的如意祥云钗赏去,她发丝青软,再合适不过了。” 高德忠心里明白这个“她 ”指的是谁,轻声应了是。 如昭充仪这般识时务,但是心计不够深沉又心寄皇上的妃嫔,才是帝王心目中最满意的妃嫔,若是真是半点情绪不显,才是可怕的性子。 不过后宫的女人大多便是如此,昭充仪总归嫩了些,好在皇上喜她这般的,不然今儿别说赏赐,只怕还要受场责问。 就在高德忠准备退下时,御案前的皇帝再度开口了。 “马婕妤言行无状,冲撞尊位,便降为才人做个教训吧。” “是。”高德忠抬头看了帝王一眼,见他再无事嘱咐,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47、帝王的温柔 翌日庄络胭乘坐步辇到皇后宫里请安,刚至皇后宫门口,几个位分低的妃嫔结伴过来。几人见到庄络胭便纷纷上前请安,态度比往日又恭敬了两分。 “几位妹妹不必多礼,都是姐妹。”庄络胭下了步辇,伸手虚扶,让人瞧不出半分骄纵之色,但是在场诸人却没有谁会相信这位昭充仪真有这般和蔼。 “昭充仪姐姐爱护妹妹们,妹妹们也不能忘记本分才是,”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恭顺的开口。 庄络胭看了眼这个女子,年纪并不大,虽有几分姿色,但是在这后宫中,实在不算显眼。她这话里带着几分讨好,又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意味。 “见过昭充仪。” 身侧的声音让庄络胭明白了眼前这个才人为何说出这番话,她微微翘起嘴角,声音显得比平时更加温和:“马才人。” 马才人瞥了眼自己给庄络胭请安的宫女,不甘的曲膝行礼,低下头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四周其他女人眼中的讥讽,让她心里更加的难堪,可是想到仅仅一夜这个女人便让自己从婕妤降为才人,她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姐妹几人都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庄络胭倒没有傻到在皇后宫门口给马婕妤脸色,她想让皇帝觉得她心思单纯,而不是让皇帝觉得她任性愚蠢。谁让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既不希望女人太过聪明难以掌握,又不希望女人太过蠢笨拿不出手。 任由身边的女人带着嘲讽笑意从身边走过,马才人站在原地,任由晨间的寒风刮疼脸颊。 淑贵妃到皇后宫的时机向来是不早不晚,她扶着宫女的手下步辇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角落站着的马才人,嘴角噙起一抹看完笑话的微笑,毫不停留的进了大门,就连马才人的请安也只当做没看见。 进了正厅,她特意看了眼坐在右首第三个座位上的昭充仪,给皇后请过安后,便在左边第一个座位上坐下,笑着开口,“今日姐妹们来得都挺早。” 在场诸人谁不知淑贵妃兄长弹劾昭充仪母家的事情,如今淑贵妃这轻飘飘的态度,显然没有把昭充仪放在眼里。 庄络胭装作不知四周众人的算计,垂下眼睑只当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毕竟……后宫的女人不可干政不是。 “如今天儿越来越冷,妹妹们还这般早起来给本宫请安,辛苦各位妹妹了,”皇后在这个时候温柔的开口,“和玉,上热茶来。” 淑贵 妃在心里冷笑一声,皇后想看热闹,也要看看她愿不愿意演这场戏,一个充仪算什么,真正的千年狐狸是坐在上首这位呢。 宫女奉上的茶是殿中省新上的茶叶,位份低的嫔妃连茶叶末子也分不到,皇后用它来待客,也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真大方。 “娘娘这里的茶当真是唇齿留香。”贤妃啜了一口茶,满口的赞誉。 庄络胭吹了吹水面的茶叶沫子,看着茶梗在水中沉沉浮浮,弯了弯嘴角,贤妃素来与皇后是一脉,这奉承的话说得就跟真的一般,这茶叶虽说名贵,但也算不得稀奇,贤妃的宫里难不成就没有? “你向来爱茶,赶明儿让和玉给你送些去,免得你成日惦记着本宫这里。”皇后也没有在众位妃嫔面前掩饰对贤妃的亲近,只是话锋一转,便转向了庄络胭。 “本宫听闻昨儿马才人顶撞了昭充仪,已经让殿中省停了她半年俸禄,你性子素来宽和,也不必与她这般的浑人计较失了身份。”皇后用手绢轻轻擦拭嘴角,复又笑道:“在座诸位虽都是姐妹,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免的,以下犯上恃宠而骄乃后宫大忌,马才人昨日的行为万万不可取,尔等也该牢记才是。” 恃宠而骄? 马才人哪来的宠? 众位妃嫔心如明镜,皇后这话哪里说的是马才人,不定说给谁听的呢。心里虽是这么想,众人口中却连连称是,无人去看角落里脸色惨白的马才人一眼。 庄络胭对于皇后给自己招仇恨值的这种行为表示叹息,这话里话外明着是说马才人,内里却有着指责她恃宠而骄的意思,至于提醒大家不要以下犯上,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皇后是后宫之主,除了皇帝与太后,再无人在她之上了。 太后自从上次雷劈事件后,便很少在后宫里露面,所以照例免了众人的请安,所以从皇后宫里出来,一天必备的工作算是完了。 “昭充仪妹妹昨儿委屈了。”淑贵妃扶着宫女的手,浅笑道,“本宫那里有株百年人参,等下让人给你送去补补气血。” “谢贵妃娘娘怜惜,有皇上与皇后娘娘疼爱,嫔妾不委屈。”庄络胭曲膝谢恩,心里冷笑,这百年人参只怕越吃越上火。 “有皇上的宠爱自然是好的,”淑贵妃轻轻叹息一声,坐上步辇,“只是有些花儿就如夜里烟火般,盛开时绚烂夺目,凋零时却无声无息,昭充仪妹妹你说是不是。”说完轻轻抬手,步辇稳稳的抬起,淑贵妃闭上眼 睛不去看身后一堆跪安的女人。 庄络胭扶着听竹的手站直身子,望着淑贵妃离去的方向,看着那浩荡的贵妃仪仗,微微垂下眼睑。 听竹担忧的看向自家主子,却看到她嘴角的一丝笑意,心头莫名一凉。 在寒冷的季节,荷花池里只剩下枯荷,庄络胭站在荷花池旁,看着水中的残梗,拒绝了云夕呈上来的披风,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指着水面道:“这荷花池夏日里挺漂亮,到了冬日也不过如此。” 云夕闻言笑了笑,便道:“主子,这荷花虽说不能四季常开,但是确是一年比一年漂亮,明儿奴婢便叫人清理了残叶败梗,来年开得定比今年漂亮。” “也是,这花盛开时虽清丽,好在不是什么娇嫩的花,这花还是不要过于娇嫩才好。”庄络胭心里叹息,娇嫩的花在这宫里开了一季恐怕就再无开花的可能了。 “嫔妾见过昭充仪。” 庄络胭听到有人给自己请安,回头一看,是个有些眼熟的女人,瞧着年岁比自己大,装扮也不像是高位分妃嫔,心下有些奇怪,这人特意来给自己请安是什么用意? “孔才人不必多礼,”云夕极会察言观色,加之她与听竹是昭充仪身边的得意人,所以伸手去扶孔才人倒显出了庄络胭对她的礼遇。 云夕开了这个口,庄络胭便想起了这个孔才人是谁,三皇子没了那晚,这个孔才人苦苦求了大半夜,也没有看到三皇子最后一眼,倒是被皇帝罚了三个时辰的跪,她记得当天晚上离开时,这个孔才人眼神寂静得可怕,但此刻却半分也看不出当晚的疯狂,显得极为和顺。 “谢昭充仪。”孔才人瞧着也不过二十有余,在后世还是年华正好的年纪,就算是在现在,也不过与淑贵妃年龄相仿,可是庄络胭一眼看去,在她眼里看不到半分活力,木讷而又苍白。 孔才人站起身后道:“嫔妾以为这一池枯荷,不会有人来,不曾想叨扰了昭充仪雅兴。” “即便是枯荷,也会有它独有的美,孔才人是雅致的人,倒是我饶了你的兴致了。”庄络胭不在意一笑,示意孔才人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孔才人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坐下,视线在这位笑容温和的昭充仪脸上扫过,这位在后宫中也算是咸鱼翻身的传奇,原本被皇上遗忘皇后厌弃,不曾想却重获宠爱,就连风头正盛的嫣贵嫔也不及。她听闻昭充仪空有美貌,因骄纵不堪才失了圣宠,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实。 “昭充仪既知枯荷也有一番美,嫔妾以为昭充仪也是雅致的人,”孔才人眼波流转,落在水面的枯叶上,“嫔妾是个俗人,只是嫔妾的姐姐喜欢清冷的物什,嫔妾不过代她看上几眼罢了。” 庄络胭不曾想孔才人突然提到她的姐姐,心头微讶:“你们姐妹感情很好。” 孔才人闻言一笑,“嫔妾与姐姐一母同胞,皇上还是王爷时便被父亲送到了府上,母亲出生低微又为妾室,皇上怜惜嫔妾姐妹,得封才人,母亲逝去时才能入宗族坟墓……”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一下,“嫔妾失仪,竟在昭充仪面前说这些。” 庄络胭想到那天夜里皇帝对孔才人的冷漠,有些理解孔才人苦笑的含义,笑了笑:“无妨,姐妹间说些体己话,并无失仪一说。” 眼前的女人笑得端庄大度,又带着些说不出惑人之美,孔才人心下一颤,有这样的姿态也难怪重获圣宠,还想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三下击掌声。 圣驾?! 孔才人心里一惊,忙起身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连头也不敢抬,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到一双明黄的鞋停在自己左边不远处。 “天寒爱妃怎的在此处,若是受寒了又该怎么办?”皇上的声音十分的温柔,温柔得有些不真实,即使是刚进府承受皇上宠爱时,她也不曾听到皇上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妾哪里这般娇弱,皇上难不成把臣妾当做那碰不得的娇花了?” “爱妃有娇花之姿,却无娇花之态,朕心甚悦之。” 原来皇上也有这般随和的时候,敢这般与皇上说话的妃嫔,又有几人,这昭充仪是真的无知还是仗着圣宠忘了本分。 “你既然喜欢荷花,朕那里有一盏玉雕荷花,让高德忠拿到熙和宫去,省得你寒日里对着枯荷傻坐。”封谨伸手握住面前的一双柔荑,微凉的体温让他皱了皱眉,便也没有松开,他转而看向躬身在一边的孔才人,语气平淡道,“你退下吧,朕这里有昭充仪伺候足以。” “妾告退。”孔才人垂首退下,走到一座假山后,透过假山的空隙,她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被昭充仪扯了一下袖子,帝王冠冕上的流苏因为这个动作晃动了起来。 ☆、48、误解 “庄侍郎自小与你感情如何?”熙和宫中,庄络胭与封谨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茶还散发着朦胧的热气。 庄络胭执起茶壶,把封谨面前的茶杯满上,听到封谨的话,浅笑道:“妾的父母一向对妾宠爱非常,兄长自小也对我非常爱护。兄长自小才思敏捷,知礼和善,倒是因为妾在府里做了好几次恶人。” 封谨闻言沉吟着端起茶杯:“他却是个好兄长。” 两人谁也没有提苏侍郎弹劾一事,但是庄络胭心里却有谱了,皇帝并不打算动庄家,毕竟庄家向来安守本分,又没有威胁皇帝的家世。 当一个皇帝有能力高度集权时,后宫的妃嫔便可以随心所欲,至少不用衡量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家族是否在哪一天就反了。封谨想把全朝的权利集中在自己手上,就还差一步,那便是大家族赵家。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家如今虽已经有所收敛,但是背后强大的势力不得不引起皇帝的忌惮,至于苏家想算计庄家,不过是皇帝眼中的一场闹剧罢了。 苏家突然在朝堂上弹劾庄家,也许有她在后宫受宠的原因,毕竟后妃母家在前朝失势,也会影响皇帝对后妃的宠爱,苏家这步棋走得不算漂亮,又或者淑贵妃回家省亲一事让他们有些飘飘然了? “妾却不是个好妹妹,”庄络胭露出一个苦笑,心下却叹息,这个身体前主的确不是什么好妹妹。 当时的庄侍郎并不想让庄络胭这个妹妹进宫,甚至已经替自家妹妹选了几个好人家,可惜仅仅看了皇帝一眼的庄络胭坚持要进宫,与父母兄长闹了好些日子。 不得不说,这是个家里宠爱太过的傻女孩子,空有美貌却没有手段,白白断送自己大好年华,倒是让她钻了个空子。 封谨明白庄络胭这话的意思,在他给庄络胭赐宫时,已经调查了庄氏一家,自然也有调查庄络胭曾经那些话真假的意思。 “皇上,已经午时了,是否传膳?”高德忠走近,见皇上没有回宫的意思,便省了问是否回宫再传膳了。 “传吧。”封谨转首伸手拍拍庄络胭的手背,“在朕眼里,爱妃是很好的。” “皇上,”庄络胭眼波流转,掩饰了眼底的感情。 皇上才刚因为昭充仪贬了马婕妤为才人,第二日又与昭充仪一同用午膳,就连晚上也宿在熙和宫,让后宫中的女人在心里看了场淑贵妃的笑话。谁不知道苏侍郎参了庄侍郎一本,结果庄侍郎什么 事情也没有,皇上反而对昭充仪荣宠不减。 淑贵妃宠冠后宫好几年,其他后妃乐得看她面皮被扒。 晨起梳妆,庄络胭坐在镜前,懒洋洋的选了几件物件儿,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清水喝了几口,擦着嘴角道:“把皇上赏的玉盏清荷放在我屋子里,好好放着,仔细别磕着碰着。” 不愧是皇帝赏赐的东西,那玉盏清荷用整玉雕成,雕工精细非常,就连荷花蓓蕾上的露珠也彷如真实般,欲落未落。 “主子,今早圣驾离开时,说是让您好好休息,叫奴婢们不可吵醒你呢。”听竹一面为庄络胭梳发,一面笑道,“刚刚殿中省的太监送来了今年的新茶,说是宫里没有几位主子分到呢。” 庄络胭扶发簪的手微微一顿,“都有哪几个宫里有?” “奴婢听说除了太后与皇后外,就只有淑贵妃、柔妃、徐昭容、嫣贵嫔有,而且主子与淑贵妃那里最多呢。”听竹的话语中带着些自得,“反正庄婕妤那里是没有的。” 庄络胭拿着两个手镯比了比,笑道:“这些是殿中省的事情,至于庄婕妤有没有,与我们何干?”她可是记得这位庶出姐姐待原主可没有半分客气,她又不是圣母,做不来以德报怨。又或者错在庄络胭,她也没有强大的手腕把两个敌人变成朋友,更何况这样的姐妹关系,本来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在前朝的封谨接到了高美国太子要携礼参拜的消息。高丽国虽名为国,实际却是封谨治理之国九州的附属国,九州幅员辽阔,物产富饶,与贫寒的高美比起来,如同富翁与叫花子的区别。 这高美国每次说是参拜,实际是打秋风。不过这些年因为高美国内部子嗣问题,自从封谨登基后,高美国还不曾有太子来参拜。 封谨面无表情的看着朝堂下面的官员因为以何种规格接待高美国吵嚷成一团,冷笑了一声。 “皇上,臣以为高美国虽是我国附属,但是我国乃泱泱大国,自然要以豪华姿态接待,让他们看看我国的富饶。” 封谨看向出声的人,是皇后的父亲赵庸,他似笑非笑的挑眉:“哦,这是承恩公的看法?” 赵庸小心看了眼皇帝的表情,实在看不出皇上的想法,犹豫一下道:“这只是微臣一些拙见。” “行了,不过是件小事,用不着吵嚷成这样。”封谨懒懒的开口:“这事由礼部拟定一个章程再呈给朕,没事就退朝吧。” 礼部尚书 心下一苦,皇上的意思究竟是要大办还是从简? 回到后宫,封谨处理了一些折子,招来近身总管高德忠:“今儿后宫有什么事情闹出来?” “回皇上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皇后娘娘让人撤了马才人牙牌,淑贵妃宫里碎了两个茶盏,嫣贵嫔在御花园散步了进一个时辰。”高德忠想了想,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便不再开口。 “熙和宫里有什么消息?”封谨起身,走到内室让宫女换□上的龙袍,头也不回的问。 “熙和宫,”高德忠愣了愣,“回皇上,奴才并未听闻熙和宫什么事情,庄主子并不经常去御花园,下面的宫侍也安守本分,想来……”意识到自己多嘴,高德忠适时的闭上嘴。 封谨倒是有兴致听了,他转而看向高德忠:“想来什么?” “奴才越矩了,只是几月前庄主子并不受宠,又挂念皇上,有时便会去御花园,想来当时不小心在御花园冒犯到其他主子,现在便不大去御花园了。”作为后宫第一得意太监,高德忠自然明白一件事要怎么说才漂亮,而且还要做到不欺君。 封谨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高德忠以为这事就这般过去了,直到用午膳后,内侍监的太监呈上后宫众位妃嫔的牙牌。 “朕听闻庄婕妤张婕妤近来身体不适?”封谨手指扫过两人的牙牌,拣出扔到一旁,“既然如此,近来朕便不用她们伺候了。” 高德忠看了眼孤零零躺在一旁的两个牙牌,心里却明白得紧,当初开罪昭充仪的马婕妤已经被撤了牙牌,而欺辱过的张婕妤今日也没有躲过,至于庄婕妤…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庄婕妤是昭充仪的异母姐姐,不过似乎与昭充仪感情并不好,当初马婕妤与张婕妤给昭充仪难堪时,庄婕妤都在场,连半分求情的意味都没有。 皇上这番行为是对昭充仪特别上心了?高德忠不得不再次感慨昭充仪的手段,这后宫的女人手段比美貌更有用。 “那皇上今儿……” “去皇后那里吧。”封谨无甚兴味的开口。 “主子,你听说了吗,庄婕妤与张婕妤被皇上撤了牌子。”晚膳前,听竹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显然对两人的倒霉非常高兴。 庄络胭挑了挑眉,心下却是有些意外,这两人被皇帝亲手撤了牌子,难道是犯了皇上什么忌讳? 云夕见主子面色如常,便道:“既然是皇上决定的事情,咱们也不要多打听,皇上自有 决断。” 听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喜形于色,忙敛了神色,击掌让宫女呈上晚膳。 庄络胭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不由得再次提醒自己混妃嫔这个职业要多留心,免得不小心便被皇帝这个老板发配边疆了。就像是玩游戏,玩家想要刷大怪,首先也要触发任务才能接触到大怪。 由此可见,哪行哪业都是不好混的。 ☆、49、有孕? 还不知高美国何时到九州时,天气已经入冬,后宫妃嫔们已经换上各式冬装,各宫也开始供应炭火取暖。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一个小小的高美国来参拜,还没有谁又得了皇上赏赐来得重要。 剥着手中的橘子,庄络胭懒散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皑皑白雪,把橘子扔回细瓷盘中,接过云夕递来的汤婆子:“今日的雪是越下越大了。”前生她生活的地方,冬季很少下雪,就算下雪也看不到银装素裹的世界。 “主子无聊了?”云夕拿起那颗剥了一半的橘子,细细剥开放在盘中,笑着道:“若主子不怕冷,可以去梅园赏梅,奴婢听闻皇上也是爱赏梅的。” 庄络胭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似笑非笑道:“赏梅还是清静些好,梅园里花开正好,其他宫里的姐妹想必也是喜欢去的,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云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她跟在这个主子身边也有不少时日了,有时候会觉得主子对皇上痴心一片,有时候又觉得这份感情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 “主子,殿中省送来了这几日银炭份利,还呈上了时令水果。”听竹进了内室,手里还端着一盘进贡的黑提子。 “大冬天的这些太监来回跑着送东西也不容易,拿些银子给他们下去喝杯热茶。”庄络胭心里明白,这黑提子是由其他国家进贡而来,保鲜极为不易,熙和宫能得这么一盘,已经算是难得。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赏下去了。”听竹放下盘子,说起在外面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虽说当不得真,但深宫无聊,听来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说嫣贵嫔昨儿在梅园偶遇皇上?”庄络胭饶有兴趣的问。 “回主子,奴婢听闻昨儿皇上宿在了嫣贵嫔那里,今早嫣贵嫔还得了不少赏赐。”听竹小心的看了眼庄络胭,见她面色如常,才又继续说起嫣贵嫔都得了哪些赏赐。 庄络胭在心里冷笑,身为皇帝的男人,后宫的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玩意儿,只怕女人们绞尽脑汁邀宠的手段,于他来说不过是看场热闹。 “主子,内侍监的太监来说,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福宝面带喜色的进来汇报。 “我知道了。”庄络胭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羞涩与喜悦的神情,转首望着窗外的雪景,掩饰眼底的平静。 “皇后娘娘,皇上今儿翻的是昭充仪的牌子。”和玉嘲讽道:“今儿去梅园的一堆主子只怕要失望了。” “这后宫的女人啊,总是为了邀请不择手段,不过这昭充仪倒是有几分本事,皇上看了那么多美人还能记得她。”皇后翻着手里的书卷,头也不抬,“本宫往日倒是小看了她。” “那……”和玉忍不住开口,却被皇后打断。 “即便有两分手段,在这后宫里也不够看,安清宫那位才是皇上的心头好。” “可是苏侍郎弹劾庄侍郎后,皇上不是没有什么反应吗?”和玉有些不解。 “那可是皇上,前朝后宫哪里就一样了,”皇后苦笑着放下手里的书卷,“除了她,宫里还有哪个女人得封贵妃,若不是皇上顾念着本宫颜面,只怕她每次的赏赐比本宫还要丰厚。” 和玉喉头一哽,想着淑贵妃这几年受的宠爱,不得不承认皇后娘娘的话。 “瞧着吧,再漂亮的花也有凋零的一天,而本宫始终是正宫娘娘,犯不着与她们去费那些心思。”皇后面上再度露出笑意,只是不知是释然还是无可奈何。 在寒冷的夜晚,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比平日更有满足感,庄络胭趴在皇帝的胸口,静静听着雪落时的簌簌声,屋内格外安静。 封谨抚着怀中女人的一头秀发,这已经是他与昭充仪在一起时的习惯动作,室内的寂静让他心也跟着安静下来,身为帝王每日的事情不少,偶尔体会一下这种安静,不妨是件美事。 “爱妃可了解高美国?” 庄络胭不防皇帝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对那个高美国她没有多少好感,前世历史上某个国家与高美国极为相似,最后历史证明了一件事情,那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略微犹豫后,她选择开口了:“臣妾对高美国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它是我们附属国,国家还十分贫穷,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某味药材。” “这个附属国来参拜,可是难倒了一堆大臣,有人觉得要如往例大办,有人要说按前朝接待诸侯的规格接待,”封谨看着怀中的女人,“爱妃觉得那种说法有礼。” 烛火中,封谨眼神很平静,庄络胭抬头望进他眼眸中,找不到他眼中半分情绪。她开口得毫不犹豫,心里却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臣妾觉得,只是一个附属国,那就是我们的下人,哪有主子隆重接待下人的道理。” “爱妃说得有理,一个没多大用处的下人难道还想让主子屈尊纡贵。”封谨笑道,“那高美国,确实不过是我们的下人。” 庄络胭听到皇帝加 重了“我们”二字,松了一口气,她算是赌对了。以她的观察,封谨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帝王,却不爱好大喜功那一套,所以高美国以往拿参拜进贡名义来打秋风的手段是行不通了。 不过,直到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被翻红浪结束,庄络胭也没有想通,皇帝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起前朝的事情,难道是雪太大,冻坏了脑子。 这厢庄络胭疑惑,那厢封谨却在为怀中人的直白叹息,若是他问皇后淑贵妃这种事,皇后与淑贵妃定会说两边都有理,然后小小打探他的心思再说哪种做法更合适,哪里会如这般毫不客气说出来的,难不成真把他这个皇帝当成“自己人”,连半分掩饰的意思也没有? 怀中的人已经熟睡,封谨捋开她额前的细发,映入眼帘的是张安静的睡颜,真是个傻女人,只知道他是她的男人,却忘记了他还是位帝王。 等庄络胭第二天起来时,皇帝照旧已经离开,她喝着热奶茶问道:“雪停了吗?” “回主子,还没下了,倒是又大了些,等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要多穿些。”云夕替庄络胭披上狐裘,赞叹道:“主子穿这件狐裘真漂亮,难怪皇上定要赏给主子呢。” 庄络胭笑了笑:“哪里是我的功劳,是这件白狐裘难得才是。”难怪今天内侍监还没有送避子汤来,想必是雪下得太大的缘故。 可是直到庄络胭出门去给皇后请安,内侍监仍旧没有来人,庄络胭心下震惊,难道皇帝准备让她留下一个孩子? 封谨翻着手中的折子,突然想起熙和宫的女人。对这个女人,他心里是有些特别的,这次免了避子汤也不知是恩宠还是害,后宫里女人怀上孩子不易,生下孩子更难。他避开昨夜的避子汤,也算全了他的几分怜惜,至于昭充仪能不能得一个孩子傍身,只能看她的命了。 若是庄络胭知道皇帝的想法,一定会在心里骂一声娘,别说怀上孩子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么容易,而且当晚是安全期,怀上的可能就更小了。 不管皇帝是何想法,庄络胭仍旧是吃好喝好,即便是大冬天兴致来了也要弄些水果冰来寻求刺激,倒是让云夕听竹请了好几次罪。 “我就这么点爱好了,”庄络胭吃了一块冰梨,凉丝丝的感觉刺得她有些牙疼,却又带了些说不出的舒爽。放下碗碟,她拿过汤婆子暖手,不过因为最近吃了太多寒食,月事似乎推迟了。 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太医院召擅长治女人病的太医来请脉 。想来每隔几日就有太医来请脉,应该没什么事情才是。 等了半时辰,前来请安的太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医,庄络胭看他的外面,便深觉得此人是有些本事的,于是便放心让此人把脉。 没过多久,庄络胭看到隔着丝巾的枯瘦手指抖了抖,就看到这个年迈的太医利索的跪了下去,“恭喜昭充仪,贺喜昭充仪,您这是滑脉。” 滑脉?庄络胭怀疑的看了眼这个老太医,又看了看屋内其他宫侍兴奋的表情,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老头请脉时手抖得比脉搏还厉害,真没出错? 尽管老太医明白的对她贺了喜,但是庄络胭的第六感却没有肚子里有了新生命的喜悦。按捺下心中的怀疑,庄络胭让人赏了老太医,让人扶着她进了内室休息。 “昭充仪有孕了?”封谨略有些讶异,就连语气也提高了。 “回皇上,是的,”高德忠小心观察皇上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太医院的毛老太医诊断出来的,奴才听闻就连昭充仪自己也没有想到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这便是天意吗? 封谨面上露出笑意,“昭充仪既然身怀龙种,要大大赏赐才是。”说完,便让人赏了不少东西到熙和宫,正准备再让人派几个太医院圣手去熙和宫,就听到礼部尚书求见。 “宣。”把这事先放到一边,封谨召见了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觐见不是因为别的,正是为了高美国太子朝拜一事,高美国来使已经提前到了,说是高美国太子三日后就要抵达京城,虽说只以诸侯里接待高美国太子,但是他还是不敢怠慢,接到消息就来禀报了。 “即是如此,礼部就按礼准备接待吧。”封谨淡淡的开口,“只是一个附属小国,想必礼部会办好此事。” 礼部尚书忙称是,就连大气也不敢吭。 相较于前朝的平静,后宫却是因为昭充仪怀孕的消息炸了锅。 ☆、50、陪宴 “查清楚了么?” 庄络胭坐在贵妃椅上,看着福宝,面上没有半点怀上龙种的喜悦。 “回主子,奴才查过了,这个毛太医是多年的老太医了,除了请脉治病,与宫里其他主子并无往来。在给您诊脉时,本不该他当值,因为另外一个太医家里出了事,才毫无征兆的换班。”福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更何况主子往日并没有让他请过脉,若是有心人要算计您,也不会找这一位。” 庄络胭皱了皱眉,福宝说的话也极有道理,往日给她请脉的大多是固定的那几个太医,若是有心人要在这上面作手段,也应该找这些太医,没道理找毛老太医。 “主子,为何您要怀疑……”云夕看向庄络胭的肚子,压低声音道,“也许您真的有子嗣了呢,毕竟一个月多前那次……” “哪有这么容易,”庄络胭冷笑,“我这些日子吃的东西性寒,若是真有孩子,难道半分反应也没有?”更何况从一个女人角度来说,有了孩子身体里哪种喜悦是用理智掩饰不了的,可是她听到太医诊断后,没有半分喜悦,而是怀疑。当人出现怀疑而不是喜悦的本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怀有龙种是个笑话。 云夕细细回想,脸色一下白了起来,如今宫里上下都知道主子怀有身孕,若是主子真的没有怀孕,那后果…… 屋内只有云夕与福宝在场,听竹去小厨房监督吃食去了。庄络胭看着两人发白的脸色,突然露出一个笑意。 云夕与福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云夕笑道:“主子有子嗣是一件大喜事,奴婢们定会小心伺候。” 阴谋在对方不知晓的时候为阴谋,若是对方心里清楚,那就是个笑话。 数九寒天,即便是太监们勤扫积雪,路面仍旧湿滑。皇后的宫外,淑贵妃坐在稳稳当当的步辇上,瞧着对面过来的昭充仪,待对方走近,下了步辇向自己行礼,才温柔笑道:“昭充仪妹妹免礼,如今你怀有身孕,可要当心身子。”说完,扶着宫女的手下了步辇,走到离庄络胭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今儿天冷,想来皇后娘娘应该体恤你身有龙种免了请安才是。” “皇后娘娘慈爱,已经免了嫔妾请安,”庄络胭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只是冬日里没有什么事,嫔妾与姐妹们一起给皇后娘娘请安,说说话也好,也不失了嫔妾的礼。” 淑贵妃笑容如常:“昭充仪妹妹恭顺贤良,难怪皇上与皇后娘娘都这般宠爱。”说完,转身往皇后宫门 里走,面上的笑意染上点点寒意。 庄络胭扶着云夕的手缓缓跟上,面上的笑容仍旧带着女人初有身孕时的幸福。 “淑贵妃到,昭充仪到。” 太监的这一声传唤让坐在屋内的诸人视线都转到门口,而且目光大多落在淑贵妃身后的庄络胭身上。 庄络胭请安的礼数还未做完,皇后便让和玉扶着庄络胭起身坐在早备好的椅子上,语气似责备似慈爱道:“皇上与本宫都已经免了你请安,你腹内的龙种重要,不必如此礼数。” “皇上与皇后娘娘慈爱,嫔妾却不敢忘了规矩,”庄络胭笑了笑,“更何况皇后娘娘慈爱,嫔妾还想与孩子沾沾皇后娘娘您的福气呢。” 皇后闻言笑着夸了几句,又赏了些东西给庄络胭,端得是慈善大度,仿佛对庄络胭肚子里的孩子也极为期待。 庄络胭在心里叹息,皇后比淑贵妃更会做戏,实际上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喜欢别的女人怀上自己丈夫的孩子,只不过是因为身份,不管甘心不甘心,也要大度和善罢了。 屋内其他妃嫔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都说着恭喜的话,就算有拈酸吃醋的,也只是话中有话,没有谁会真的说出不好的来。毕竟若真出了问题,谁担得了这个罪? “昭充仪本身就是有福气的人,若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福气,不是福上加福了,想必定会给皇上生一个龙子,嫔妾便提前贺喜了。”嫣贵嫔笑着说完,转首看向沉默不言的叶淑容,“叶淑容您说是不是?” 在场诸人谁不知道叶淑容自从上次孩子掉了后,便变得沉默寡言,嫣贵嫔这话也不知是刺激叶淑容还是有意寻昭充仪晦气,毕竟这一位孩子在肚子里呆了没几个月便掉了。 “昭充仪自然是有福的,”叶淑容淡淡看了嫣贵嫔一眼,转而寡淡一笑。 嫣贵嫔却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发凉,不再接话,心里却暗惊于叶淑容眼神中的气势,是她往日小瞧了这个不受宠的叶淑容了。 “谢叶淑容吉言。”庄络胭哪里看不出嫣贵嫔的用意,只是腹中并无孩子的她显得气定神闲。 现如今她月事推迟,又被刚刚诊断出“有孕”,那么主导此事的人必定不会马上跳出来揭露她假怀孕一事,显得太过急切就会引人怀疑,毕竟皇帝不是无脑之人。 至于她月事为什么会推迟,就需要让人好好查查她的小厨房了,也不知道她的吃食中有没有“大补”的东西? “昭充仪有孕是大喜事,”皇后不理会妃嫔们的话中有话,开口道:“今日是腊月初八,晚上有腊八宴,宗室与高美国时辰都会道宫中参宴,等会皇上的圣旨便要下来,若是哪些姐妹得圣恩陪宴,便要好好准备一下。那高美国虽是贫寒小国,我等也不可失了泱泱大国风范。” 妃嫔们纷纷称是,又开始暗中祈祷自己能陪宴,毕竟这可是帝王恩宠,也是得脸面的事情。 庄络胭从皇后宫回到熙和宫不久,传旨的太监便来了,内容无非是陪御宴一事。 送走传旨太监没一会儿,福宝便回来汇报了。 “主子,奴才打探清楚了,除了皇后外,得到陪宴圣旨的只有六位主子,淑贵妃、贤妃、柔妃、宁妃、徐昭容还有您,就连临月轩的嫣贵嫔也没这份殊荣呢。” “主子,除了在妃位上的,这次陪宴的就只有您与徐昭容,可见皇上对您的宠爱。”云夕带着喜意笑道,“想必……今晚也是非常热闹的。” “最近冷清了些,我也想热闹些,”庄络胭把手中的汤婆子放到小几上,“我记得尚衣局上次送来的那套素色襦裙漂亮的紧,月牙色的底绣着红梅,倒衬得上今晚的雪景,外面再套上皇上赐的雪色狐裘,也不落贵气。” “白里透着点点艳红,再漂亮不过了,主子眼光奴婢是不及的。”云夕一曲膝,“奴婢这就为您去准备。” “不用着急,宴席在晚上,待用了午膳后再准备也不迟,”庄络胭起身走到那盏玉荷花前,“越急越容易出乱子,处处小心才妥当。” “是。”云夕笑着退下。 指尖触上玉荷的荷叶,凉意很快传到心底,只是这荷叶虽凉,滑腻的触感却让人心生舒爽,一饮一啄不过如此罢了。 推开窗,寒风吹在脸上,刺得庄络胭微微闭上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吹不走。 “主子,今晚有昭充仪陪宴。” “是吗,”昏暗中,说话的人声音顿了顿,“宴席之上,吃食难免复杂,若是吃错东西滑了胎,想必也只能怪天命了。” “昭充仪自己没有福气有孩子,怪得了谁呢。” “是了,怪得了谁呢。这后宫里,总是不缺没福气之人。” “风雪霜寒天,临窗贴妆颜。好郎提枪上阵前,奴等三年复三年。今日得相见……” 听着歌姬婉约的歌声,封谨闭着眼睛养神,就连高德忠进来 也没有睁眼。 高德忠看了眼轻抚琵琶弹奏的歌姬,又看了看帝王,便安静的站在角落不发一语。 “都下去吧,”半晌,封谨睁开眼挥退宫中艺人,看向站在角落的高德忠,“查清了?” “回皇上,这毛太医与昭充仪并无半点干系,之前也没有其他主子与之联系过,昭主子是真的有孕了。”高德忠也觉得这昭充仪福泽深厚,不然也不能就这么一次机会怀上。 “既然如此,明日便派御医再给她请脉,毕竟怀的是朕的孩子,小心也也无妨。年后宫里的一些妃嫔也该提提位份了,把昭充仪也记上吧。”封谨想了想,“明儿再派几个擅膳食的宫女太监去熙和宫,朕记得当年皇后有孕时,吃东西无甚胃口。现今让人备着,也不必到时亏了身子。” “是,奴才都记着呢。”高德忠一一应下。 “嗯,”封谨点头,“今晚让昭充仪身边的人都小心伺候着,后宫里人多,就怕冲撞着了。” “是。”高德忠明白皇上的意思,希望这昭充仪福泽能够深厚到安全生下孩子,这后宫中可没有善茬,瞧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想让昭充仪产下这个孩子的。 唉,也得亏昭充仪有个省心的娘家,不然谁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51、红与白 火树银花不夜天,庄络胭靠在稳稳前行的步辇上,看着空中炸开的烟花,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淑贵妃前些日子说的话,如烟花般绚烂却又转瞬即逝。 女人的青春年华短暂,刚出生是不懂事的稚儿,待懂事了还没有享受多少少女的天真,便要成亲生子,然后余生便献给了丈夫,孩子,丈夫的父母。三从四德,宽容大度,是女人一生恪守的本分,尽管她的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甚至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后宫的女人除了比其他女人多了几分尊贵与奢华外,比普通的女人更为凄凉,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庄络胭是个识趣却有贪生怕死之人,所以她遵守游戏规则,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有时候当人没有退路时,便不能与老天较劲。 “主子,泰和殿要到了,”云夕见庄络胭神情恍惚,压低声音提醒道,“奴婢瞧着前面似乎是徐昭容。” 庄络胭回过神,看着从对面行来的徐昭容,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徐昭容容貌并不是绝色,难得的是身上那抹娇弱的风流,她也知道自己容貌在后宫中算不得上等,所以很懂得突出自己的优势。所以今天着一身纯白纱缎罗裙,配着鹅黄披风,更是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只是看到庄络胭装束时,她心里却有些膈应起来。 没有一个女人喜欢看见另一个女人更适合自己喜欢的颜色,徐昭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庄络胭穿得恰到好处,这雪色红梅襦裙配白狐裘,不仅让人心生几分怜惜又不失华贵,出现在今晚的场合恰到好处。 庄络胭看着徐昭容却忍不住打个寒噤,这大冬天的就穿这么些,也真不知道是美丽动人还是冻人了?谁说徐昭容娇弱的,在这种天气里穿这么少的,只有铁血真御姐才抗得住。 “昭充仪妹妹,”徐昭容矜持的颔首,但是她坐的步辇却半点不含糊的行在庄络胭前方。待风起,让她披风下的裙摆在夜色中摇曳,颇有几分味道。 默默抽了一口气,庄络胭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确定漏不进一丝寒风,才又面带笑意重新摆回优雅的坐姿。 行进泰和殿前,庄络胭下了步辇,扶着云夕的手缓缓从右侧门进去,传唱的太监见到她,低下头大声道:“昭充仪到!” 庄络胭进殿,看到现场居然是男女分左右坐,不过整个殿很大,中间还搭建着台子,男女隔着不短的距离。瞧这样子,这个朝代男女大防并没有前世历史上某些朝代变态,至少这种情况下男女是待在一 个地儿的。 又是一番互相请安,庄络胭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小心掩饰着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不曾想对方竟也在看她,微微一愣后,露出一个羞涩笑意,转而垂首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却不小心把手撞到桌沿,脸上的笑疼得扭曲起来。 “嗤,”封谨端起酒杯,想要掩饰自己的笑意,最后还是逸出了一声轻笑。 皇后转首看了眼皇帝,转而回头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庄络胭,眉头微挑笑道:“皇上,今日天寒,昭充仪从熙和宫赶过来,又有身孕,不如赐她一碗热奶茶暖暖身子。” “一切由皇后做主便是。”封谨敛了脸上的笑意,看也不看庄络胭。 皇后笑容不变,招手让宫女下去准备,然后对其他几位妃嫔与宗室命妇道:“昭充仪如今有身孕,难免要小心些。” 众人纷纷称是,生过孩子的还大谈怀孕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庄络胭顶着一张羞涩的笑容与周围的女人打太极,心里却暗暗咬牙,皇后这是在给自己招仇恨值呢。 接过宫女呈上来的热奶茶,庄络胭起身向皇帝与皇后谢恩,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奶茶味道很正常,应该没有添加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高美国的太子带着使臣走进大殿,行了朝拜大礼,便有使臣念出一串礼单。每一样贡品名字都很吉利,但是仔细琢磨一样,便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庄络胭打量着这位高美国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也算不得多有特色,虽为一国太子,但是在封谨面前,显得恭敬过了头,失了一国太子应有的气势。 “太子不必多礼。”封谨摆手,“来人,赐座。” “谢尊贵的皇帝陛下。”朴泰阮再度谢恩,又朝妃嫔们的方向行了一个礼,才在自己座位上拘谨坐下,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庄络胭看着这个高美太子一举一动,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个太子并不如表面这般无能。毕竟但凡一个流氓的国家,必定有一张无敌厚的脸皮。这厮面上做出恭谨的样子,不定在心里想着怎么在九州讨好处呢。 “太子来得甚巧,今日刚好乃是腊八,平日朕与诸位爱卿为朝事繁忙,难得放松举行宴会,太子今晚也不要客气才是。”封谨也不待朴泰阮回答,一个击掌,便有舞姬歌姬乐师鱼贯而入,顿时整个宴席热闹起来。 琵琶如玉珠落盘,歌声如天籁,舞蹈翩跹,庄络胭不得不承 认皇家养出来的确实很不错,至少比后世所谓古典舞有美感。 “庄大人,听闻昭充仪怀有龙子,下官先在这道贺了。” 庄侍郎看着眼前的官员,皮笑肉不笑的举杯:“昭充仪为皇上孕育龙种,乃是本分,苏大人客气了。”这人虽不是什么大官,却是苏家旁支的人,这会儿来祝贺,料想也不是真心。 这个官员面皮一抽,姓庄的这话面上是谦虚,内里是嘲笑淑贵妃连本分没有?谁不知淑贵妃得宠几年里也没有怀上孩子,“哪里哪里,龙种也不是谁都怀上的,昭充仪果真是圣眷正隆福泽深厚啊。” “苏大人言重了,皇上厚爱罢了。”庄侍郎轻啜一口酒,怎么也不接此人的话茬。如今妹妹怀有身孕,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庄家,他可不想拿着把柄往别人手上送。 这个官员还想说什么,见宫女们端着一碗碗腊八粥鱼贯而入,只好不甘的收了心思,看着精致的腊八粥端上来。 待再无人打扰,庄侍郎看了眼坐得离御座很近的妹妹,仅仅一年的后宫日子,似乎让原本任性的妹妹变了很多。他一眼瞧去,甚至觉得有几分陌生。他早知后宫艰难,前些日子妹妹失宠,他却无力相助,如今见她再度得宠,也不知该为她忧虑还是高兴。 就在这当头,皇后却突然开口了:“今年的腊八粥熬得很精细,昭充仪该多用一些,有了身子的人,多吃些豆类十分有益的。” 庄侍郎心头一颤,皇后这话明显是想把妹妹推到风口浪尖上,后宫形式复杂,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多月…… “皇后不必过于小心,”封谨开口了,“你这般心疼她,怎么忘了自己也是爱吃这些的了。昭充仪身边伺候的都是精细的,等会儿朕再派两个懂孕事的嬷嬷到熙和宫便是,你别累了自己。” 在外人看来,这话既表示了对皇后的关爱,又表达了对昭充仪的恩宠,实在是再合适不过。可是皇后却觉得,皇上对昭充仪腹中的孩子是有些看重的,至少不同于之前几个有孕的妃嫔那般淡漠。 “原来尊贵的皇帝陛下后妃有了子嗣,”朴泰阮起身道:“皇帝陛下得上天庇佑,臣等拜服。” 一个后妃怀孕你有什么好拜服的?庄络胭对高美国拍马屁不要脸的程度感到震惊,低头掩饰抽搐的嘴角,果然人之贱则无敌。 “朕之行事,不求天地,只求问心无愧。”封谨淡淡一笑,显然不吃这套马屁,“高美太子高看朕了。” “皇帝陛下心胸宽广,是臣等狭隘了。”朴泰阮马屁拍到马腿上,也不见半点尴尬,仍旧一顶顶高帽子送了上去。 封谨挑了挑眉,对这种马屁没兴趣,视线轻移,便看到他的昭充仪爱妃脸上的……看来他的这位爱妃对高美国这种行为也看不上眼。勾了勾嘴角,封谨放下酒杯,那怪那夜会说出那样的话,还当真有意思。 皇后顺着封谨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垂首用腊八粥的昭充仪,握着银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神色正常的收回视线。 “主子?”淑贵妃身后伺候的菱纱见其碗中的腊八粥还没动,小声的唤了一声。 淑贵妃垂下眼睑,看着碗里黏糊糊的粥,似乎失了胃口。 “淑贵妃今日胃口似乎不好?”贤妃看了眼淑贵妃,擦拭着嘴角,“我倒是觉得今年的腊八粥做得比往年更好一些。” “贤妃喜欢便多用一些,”淑贵妃舀着碗里的粥,笑着答道:“本宫今日胃口略差了些……” “主子!” 淑贵妃的话被一声惊叫打断,她往发出尖叫声的方向望去,却看到昭充仪捂着肚子趴在桌前,身上的雪白的狐裘被染成鲜红,那红色在白色狐裘上,显得格外刺眼。 ☆、52、流产 随着云夕的一声惊呼,邻座的诸人都朝昭充仪看去,这一看便吓得诸人变了脸色,这一身的血……昭充仪是流产了? 封谨听到惊呼声时,便觉得不妙,看向庄络胭时,对方已经面色惨白,但却忍着疼没有呼出声,他脚动了动,又看了眼在座的宗室与大臣们,终究没有起身。 “云夕,不要喧哗,这可是国宴之上,”庄络胭抬起头,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启禀皇上,妾身子不适,望皇上恩准妾先行告退。” 封谨捏紧手中的酒杯,咬牙一字一顿道:“容禀。”说完,转身看向身边的高德忠,“雪大路滑,你替朕送昭充仪回宫。” “奴才遵旨。”高德忠哪里敢耽搁,忙匆匆退了下去。在场很多朝臣与命妇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看到皇上身边第一得意太监送昭充仪回宫,在心里感慨一番昭充仪如何受宠。 几个坐得离昭充仪近的宗妇却看得心惊肉跳,幸好昭充仪懂得大局没有吵嚷出声,不然今儿皇室就要丢脸面了。把后宫争斗害得龙种流产这种事,摆在这种明面上,就很难看了。 出了泰和殿,高德忠立马让大力太监抬来步辇,压低声音向管事宫女云夕急问:“可传了太医。” “回高总管,已经让福宝去传了,”云夕红着眼睛扶着庄络胭上步辇,握住她的手,劝慰道:“主子,很快就到宫里了,没事的。” “云夕,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庄络胭惨白着一张脸,声音很小还带着颤抖,却让在场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高德忠瞧着神情哀戚的昭充仪,觉得她那张脸比她身上的狐裘还要白。在心底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这个命啊。 庄络胭的离开,并没有让在场几位妃嫔觉得放松,反倒是有些忐忑不安。昭充仪莫名其妙的流产,必然惹人怀疑,她们几人俱在场,若是皇上迁怒或是怀疑她们…… “皇上,您看这……”皇后见皇上脸色虽然如常,眼神里却藏着阴霾,便知皇上对昭充仪腹中孩子还是有所期待的,心里不由得开始庆幸,幸好这个孩子没有生下来,“要不,妾去看看。” “不必,你是一国之后,国宴之上怎么能少了你,”封谨放下自己捏了有一会儿的酒杯,示意身边的太监倒酒。待太监倒酒时,又觉得这个太监伺候得不够顺心,还是高德忠伺候得妥当,又不耐的挥退。 皇后瞧皇上这番做派,也不再开口,神色平静的看着天际炸开的烟火。 柔妃瞟了眼空出的座位,又看了眼皇后与淑贵妃,撇了撇嘴,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高美国太子自然注意到方才那番乱子,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使臣,“刚才离开的是皇帝陛□边的哪位宠妃?” “太子,臣打听过了,刚才离开的那位是九州皇帝陛下最近的宠妃昭充仪,前几日传出怀有身孕,不过臣瞧着似乎不太对劲。”这个使臣也知道一些后宫里女人那些弯弯绕绕,不免为这个妃嫔可惜。 朴泰阮咂摸着嘴,摆摆手:“这是皇帝陛下的事情,与我们无干,不必讨论。” 庄侍郎皱眉瞧着妹妹离开后空着的座位,为什么妹妹会突然在国宴上离开,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疑惑的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整个宴席封谨笑得很少,但是诸位大臣已经习惯他的威严,倒也没有谁觉得不对劲。 皇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自幼与皇上认识,那时候她还是福宁公主伴读,后来得先皇赐婚,成婚那年十里红妆,羡煞了不少人。 如今多年过去,她也从无知的十五岁少女变为深宫妇人,忆起当年的情分,不由得心生几分苦涩。帝王家的人无情,她看着身边一个个女人得宠,又慢慢失宠,即便习惯了,看在眼里仍旧苦涩难耐。 如今眼看着皇上又宠爱上一个女人,她心里的苦涩蔓延到嘴里,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昭充仪怎么样了,”柔妃语带担忧,“今儿天这么寒,可别感染上风寒了。” “昭充仪是个有福气的,想来不会有事,”贤妃笑着挑眉看向柔妃:“不曾想柔妃妹妹与昭充仪关系这般亲密。” 柔妃面色不变:“都是姐妹,难不成我们这儿谁不担心昭充仪?”但是为什么担心,就说不一定了。柔妃在心里冷笑,今儿昭充仪流产,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在国宴上也敢算计。 “自然都担心的,”徐昭容叹息一声,“这世间总是变幻无常。” 柔妃瞧不上她那副故作娇弱的模样,嗤笑一声,不去搭理她的话。 贤妃这时突然开口:“嫔妾方才瞧淑贵妃娘娘没怎么用粥,是不是身子有恙没胃口?” “谢过贤妃关心,本宫无恙。”淑贵妃淡淡的瞥了贤妃一眼,想把嫌疑往她身上扯,哪里这般容易,“不过贤妃当真心细,观察力非同一般。” “好了,”皇后这时 候开口了,“诸位姐妹既然担心昭充仪,等下便去熙和宫探望,不必在此讨论。” 封谨面无表情的看了几个女人一眼,放下手中的银筷,然后漱口擦嘴,淡淡开口:“时辰不早了,诸位爱卿随意。”说完,站起了身。 诸位大臣见皇上准备离开了,忙起身行礼恭送。 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按捺住心底的情绪,与宗妇命妇们说了些场面话后,也起身离开。 宴席到这里也算完了,众人三三两两离开,几位妃嫔也随着皇后离开,但是心里都明白,今晚又是个不眠夜。 “娘娘,”出了泰和殿,和玉把汤婆子递给皇后,“可是回景央宫?” 皇后叹了口气:“也不知昭充仪这会儿怎么样了,本宫心里担心,哪里能睡着,去熙和宫看看吧。” 京城的冬天总是没有江南冬日那般柔和,冷厉的寒风刮在身上,便能凉进骨子里。 皇后坐在绵软的贵妃椅上,明明屋子里炭火足够的旺,却觉得足底冰凉。她忍不住侧首看向坐在一旁的皇上,从昭充仪被送回熙和宫内室后,皇上坐在外室里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国宴上闹出这样的事,虽说做了掩饰,但是目睹经过的人谁看不出昭充仪流产得十分蹊跷,好在昭充仪识得大体,没有大吵大闹,安抚住身边伺候的人,让人送了她回宫,才没有让事情走到更难堪的一步。 皇室的面子保住了,只是不知道昭充仪腹中胎儿能不能保住,若是保不住,后宫就要闹好些日子了。 “太医,昭充仪怎么样了?”云夕担忧的看向两位太医,说来也巧,今日值班的竟又是毛太医,另外一个张太医与毛太医关系十分好。两人都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向来十分稳妥,医术也了得,所以福宝才把两人都叫了来。 张太医俯首替昭充仪请脉,面上虽是如常,心里却疑云顿生,昭充仪这个脉象并不是流产之相,虽说有些弱,但更像是女人月事时的脉。他不由得看了眼好友,当初昭充仪有孕,是好友诊断的,好友向来稳妥,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高德忠见张太医一直不说话,面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皱眉道:“张太医,昭充仪的孩子还保不保得住?” “这……”张太医收回手,“昭充仪脉象虚弱,需要好好补补,不若毛太医再来瞧瞧。” 高德忠知道太医院的人向来喜欢求稳妥,便道:“那快些请脉,皇上与皇后 都来了,若是昭充仪有什么事,你们便瞧着办。” 隔着布绢搭上脉没片刻,毛太医面色一变,请脉当日他喝了两口小酒,替昭充仪把脉时是滑脉,便说其有了身孕,现在清醒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女子在月事前几日,也可能有滑脉之相的。 想着误诊的后果,又想着皇上对昭充仪的宠爱,毛太医咽了咽口水,缓缓起身,看了眼张太医,见他并无拆穿之意,只得开口道:“高公公,女子有身孕的前三月需要特别注意,昭充仪的胎儿……已是保不住了。”此时他已经在心里庆幸,幸而今日是他与张太医来与昭充仪诊脉,若是别人,他一家老小就保不住了。 云夕听到毛太医这般说,就知道主子是赌对了,不管毛太医是何种原因说主子有身孕,但是现如今主子做出流产之态,便是让毛太医明白,不管是真孕还是假孕,流产却是要做实了。若是误诊,毛太医必定不敢说出真相。若不是误诊,而是有心人故意陷害,毛太医也不敢说她是假怀孕,毕竟说她有孕的是他自己,所以一切苦果还是他自己吃。 所以不管是何种原因,毛太医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对外宣称昭充仪流产了,就算抓不到陷害之人,也能让皇上产生两分怜惜,也能解了眼前的危机。 “怎么会这样,”云夕面色惨白的踉跄一下,这时见到床上的主子醒了,忙露出安慰的神情,“主子,您醒了?” “我的孩子呢?”庄络胭声音颤抖的问。 “主子……您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云夕眼眶一红,却强忍下泪意,替庄络胭压了压被子。 半刻的寂静后,床上传来声声啜泣声,虽然压得极低,却能让人听出哭声中的悲痛。 高德忠瞧着屋子里这番景象,无声退到了外室,对皇帝皇后行过礼后道:“启禀皇上,昭充仪的孩子没了。” 皇后听到这句,说不出是松口气还是什么,本想说出几句安抚的话,但是偏头看清皇上面上冷凝的脸色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皇上眼中的怜惜,是当初徐昭容流产时所没有的。 ☆、53、谁是赢家 宫里流产过的妃嫔很多,皇后、徐昭容、叶淑容,还有某些低位份的妃嫔,昭充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皇后从不看重哪个妃嫔流产,可是这次昭充仪流产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更何况皇上宠爱她,对她腹中的孩子有感情,那么这一次就不会如徐昭容叶淑容那般情拿轻放。 就在皇后思索间,皇上把茶几上的茶杯挥到地上,沉着脸道:“好好的怎么会流产。皇后,国宴素来由你负责,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有人做手脚?还是说,你巴不得昭充仪的孩子没了?!” “皇上,妾冤枉,”皇后见此事牵扯到自己,忙起身跪在皇帝面前,“妾没有察觉有人算计昭充仪,是妾之过错,妾不敢推诿。但是妾怎么会想昭充仪没了孩子,毕竟孩子出生,也会叫妾一声母后,那也是妾的孩子啊。” “那你说说,昭充仪又是为何流产?”封谨也不让皇后起身,任由屋内其他几个妃嫔看皇后跪在地上。 “回皇上,妾已经让人查过昭充仪用过的食物与餐具,昭充仪用过的食物并无问题,只是她用的一些碗碟上侵染了归尾、桃仁、榆白皮、通草、丹皮、附子等物熬制而成的药汁,桌椅也由药物侵泡过。妾已经把摆放桌椅还有做膳食、端膳食的奴才抓了起来,不知皇上是否派人问罪。”皇后心里冷笑,便是她不出手,想要昭充仪流产的大有人在,这次也不知是谁出的手,竟钻到了国宴的空子。 “好一个处心积虑,朕的后宫还真是安宁!”封谨冷眼看了眼在场其他妃嫔,妃嫔们被皇上看得胆战心惊,不自觉纷纷垂下头,不敢迎视。 “罢了,皇后起来吧,”皇上收回视线,冷哼道:“朕把这事交给你查,希望你给朕一个交代,后宫乱成这般,是你皇后无能,若你查不清楚,这后宫的事宜也交给别人来管吧。”说完,拂袖走近了内室。 皇后脸一白,没有实权的皇后还算什么皇后。即便如此,皇后仍旧稳住身形,跟着皇帝进了内室。 剩下的几位妃嫔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露出幸灾乐祸之意。 高德忠同情的看了眼皇后的背影,皇上终于忍不下赵家了,如今借故给皇后没脸,只怕日后皇后在后宫的日子难复往日风光了。 进了内室,一声声压抑的痛哭声让封谨步伐顿了顿,方才走向床边。往日鲜活亮丽的女子面色惨白,面下的枕巾已经湿了一大片。见到这个情形,他微微一愣,记忆中昭充仪似乎从未哭过,每次见到他总 是会露出开心羞涩的笑意,让他瞧着便觉得心神通泰。如今昭充仪没了笑,没了活力,他心里终究起了几分怜惜。 “皇上,孩子没有了,妾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床上的女人抓住了他的手,白嫩的手掌不停的颤抖,温热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烫得让人有些心慌。 “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妾没有为您生下孩子,妾没有用,没有用。”声音压抑而又嘶哑,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觉得悲伤。 封谨伸出另外一只手把人揽进怀中,轻轻拍着怀中的后背:“爱妃,你还会有孩子的,一定还会有我们孩子的。” 跟着进来的皇后刚好听到这一句,身子微微一晃,幸而和玉把她稳稳扶着,方才没有让人瞧出异样,当年她流产时,皇上曾说过这样的话安慰她吗,是没有说还是自己忘记了? 被皇帝拥在怀中的庄络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天地都崩塌一般。皇后却觉得这个场面异常刺眼,感觉不到半分庄络胭的悲戚,所以她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好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皇上拥着另一个女人。 随后进来的淑贵妃贤妃等人见皇后不说话,也都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庄络胭的哭声,不免有了两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今日昭充仪的孩子保不住,那么待他们有了孩子,就一定能保住吗? 后宫中没有简单的女人,简单的都失宠了或者死了,剩下的女人注定要斗一辈子,知道决出最后赢家为止。 “太医,昭充仪伤了身子,要好好替昭充仪补身子,朕希望不久后能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昭充仪。”封谨抚着庄络胭的发丝,像是要抚平庄络胭的悲伤般,“天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皇后面色泛白的看了眼皇帝的侧影,扶着和玉的手出了熙和宫,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她上步辇的动作停下,“和玉,本宫怎么觉得今儿特别冷呢。” 和玉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罢了,走吧。”皇后坐上步辇,回头看了眼熙和宫的牌匾,缓缓闭上了眼睛。 “恭送皇后娘娘。”几人目送皇后离开后,淑贵妃淡淡看了眼贤妃:“贤妃心细,想来应该去帮皇后看看,哪些奴才胆大包天算计皇家子嗣。” “这是嫔妾的本分,嫔妾听闻淑贵妃母家有人在殿中省当差,定也能帮着询问一二替皇后分忧才是。”贤妃笑着的看向淑贵妃。 淑贵妃嗤笑一声:“我等无能,皇后娘娘掌管后宫, 哪里还需我母家那点些微本事。天冷,本宫也该回宫了,先走一步。” “恭送淑贵妃,”贤妃盈盈一拜,看着淑贵妃仪仗离开,转身看着其他其他人,“我也该回宫了,诸位姐妹自便。” “这会儿二皇子独自一人在宫里,我也该回了,”向来寡言的宁妃笑了笑,坐上步辇离开,最后只剩下柔妃与徐昭容两人。 “都走了,本宫也该走了,”柔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昭容:“今晚雪景不错,徐昭容是个雅人,赏赏雪景也不错。”说完,摇摇上了步辇。 待柔妃离开后,徐昭容才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宫里。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屋内渐渐安静下来,封谨让庄络胭躺好,又替她捻好被子,“朕知你心里苦,一定会好好清查之事,还你还有……孩子一个公道。” “皇上,是不是妾奢望太多,才会留不住孩子?”庄络胭哀戚的看着皇帝,“当初妾进宫时,曾经对菩萨许愿,若是得皇上青眼,愿意用自己一切来交换。若不是妾许下这样的愿,孩子是不是能保住?” “是妾太贪心,太不知足,”她伸手捂住双眼,不让皇帝看清自己眼中的痛哭,“这个孩子一定会恨妾,妾的自私害了他。” “朕不信天地,不信神,”封谨拿下她的手,直直望进庄络胭眼中,“对朕来说,宠爱你是因为你自身,并不是神仙保佑。若这世间真有神,那么天下便没有那么多痛苦。朕承诺,你一定还会有孩子,有我们的孩子。” 庄络胭定定看着皇帝,突然搂住皇帝的药,痛苦出声,再不是之前压抑的哭声,而是嚎啕大哭,仿佛要哭走自己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又仿佛绝望的人找到自己的救赎,终于可以尽情哭一场。 这一晚,后宫很多人睡不着。 这一晚,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安慰昭充仪到深夜。 有人恨皇上对昭充仪的宠爱,有人庆幸昭充仪孩子没了,但是不管如何,他们也都小心着不被拖下水。 熙和宫最近几日显得格外安静,虽然皇上太后皇后都有不少赏赐下来。 庄络胭坐在床上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看着云夕端着一碗药进来,微微挑眉道:“宫里最近两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主子,最近两天宫里各位主子格外小心,皇后抓了不少奴才去审问,听说抓到了两个可疑的奴才,可惜还没有查出幕后主使。” 庄络胭 笑了笑,“这次皇后倒是尽心。” “哪能不尽心呢,”云夕把药倒进旁边的花盆中,“皇上可是大大发作她了,还说若是皇后查不出来,也不必管后宫了。” 庄络胭眉头微挑,皇帝这是借由这次事情发作皇后了?她知道皇帝早晚要发作赵家,发作皇后,没有想到会因为这件事。 她就知道这个皇帝没有这么简单,表面上做出看重这个孩子的模样,实际却是利用这次机会发作皇后。 想必皇帝早就料到她保不住这个孩子,所以才会来这么一出戏。所以她利用此事得皇帝的宠爱与愧疚,皇帝又何尝不是利用此事算计皇后呢? 只可惜想要算计她腹中孩子的人以及皇帝,都没有料到她腹中根本就没有孩子。 这场戏的最大赢家究竟算谁呢? ☆、54、审问 “娘娘,奴婢查过那几个奴才,他们之前与好几位主子宫里的奴才接触过,但是查出来的都是普通的接触,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越是不可疑就越有问题,皇后冷声抛下手中的棋子,把面前一盘棋打得乱七八糟,”既然事情发生在后宫,和玉,让其他娘娘也来陪本宫审一审那几个胆大妄为的奴才。众人拾柴火焰高,想来很快就能抓出幕后凶手。” “娘娘高见”,和玉行了一礼,犹豫了一下问道,“昭充仪那里要告诉吗?” “既然与昭充仪有关,自然该说一声的,皇后捻起一颗白色的棋子在手中把玩,“难得有个孩子却没了,总该知道怎么没的。” “奴婢这便去。”和玉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那昭充仪现在能不能接受孩子没了的现实,这后宫里能有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的。也亏得皇上留了个孩子给她,她自个儿没本事保住,倒连累得娘娘受皇上责问。 和玉进了熙和宫,便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想起那夜昭充仪被血染红的狐裘,她整了整脸色,让自己脸色看起来足够悲伤才朝守门的太监走去。 “这不是和玉姑姑吗,在这给您见礼了”,福宝见和玉带着两个宫女进来,忙笑着上前迎接,“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福公公客气了,我也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看看昭充仪”,她顿了顿,眼中满是关切的问,“昭充仪怎么样了?” 福宝见她身后两个小宫女手中皆托着东西,心知这是皇后的赏赐,便把人往内引,面上却带了些苦意,叹息道:“我家主子这几日也没好好吃过东西,人都瘦了好一圈,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瞧着都心疼。” “咱们做下人的,不就是盼着主子好么”,和玉也跟着叹息一声,“皇后娘娘这几日也甚是担心昭充仪,才让我探望一番,若不是这几日娘娘忙着查昭充仪流产一事,就自己来探望了。” “让娘娘受累了,奴才在这里拜谢娘娘了,”福宝说完便朝皇后景央宫行了一个大礼,方才起身继续把和玉往屋子里领,到了外室,福宝对和玉一笑,“和玉姑姑先坐着喝口茶,我这便去通报主子。” “福公公自便,和玉虽说是皇后面前的管事姑姑,倒不敢真的在主子宫里坐着等,只是站在外室等着,她随意瞧着四处的摆设,这些摆设虽不违制,但是一件件精致的摆件儿不难看出皇上对其的宠爱。 “和玉姑姑,云夕从内室出来,与和玉互相见礼,&q uot;主子请和玉姑姑进去。” 进了内室,和玉一眼便看到躺坐在床上的昭充仪,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映衬那苍白的脸,少了几分艳丽却多了几分柔弱。 “见过昭充仪,和玉上前行了一个礼。” “和玉姑姑多礼了,云夕,看座。” “谢昭充仪”,和玉微微沾了点绣墩,不敢坐实了,见昭充仪维持着难看的笑意,和玉说了皇后的赏赐,又开口道:“皇后娘娘一直挂心昭充仪小产的事情,前两日抓住了几个可疑的太监宫女,今日便要审问,昭充仪可否一起去。” 庄络胭听到小产一词,面色白了白,听到抓住几个可疑太监宫女时,颜色变了,撑起身子看向和玉,“是哪些人?!” 和玉迎向对方的双眼,那双眼瞳中似乎藏着一直凶兽,随时可以把人撕裂。她微微错开了这种视线,恭敬道:“昭充仪一去便知。” “有劳姑姑转告皇后娘娘,我这便去。”庄络胭勉强维持着冷静,但是语气中的愤恨怎么也掩饰不住。 “审问半个时辰后开始,奴婢这便去禀报娘娘。”和玉起身对庄络胭行了一个礼,心下佩服娘娘的料事如神,这昭充仪果然会忍不住,事情暂时弄不清楚没关系,至少能恶心一下她。 待和玉离开后,庄络胭用手绢擦去额头的细汗,拿出被子里的汤婆子,杨着嘴角道:“云夕。替我梳妆,等下可要好好看一场戏。 “是,”云夕笑着接过庄络胭手中的汤婆子,等会儿也不知道谁算计谁呢。 淑贵妃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容颜,“菱纱,你说皇后想把这事儿算在谁的头上?” “奴婢愚钝,猜不出来,”菱纱替其别上一枚梅花细簪,“只是奴婢想,皇后就算随便栽赃给别人,也要皇上相信,也要拿出证据才行。” 淑贵妃嗤笑一声:“她前儿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心底不定憋着多大的火,我们且去瞧瞧她要演哪一出。庄络胭没了孩子,好歹也得了皇上的恋爱,她可是面子里子都没了.我倒是盼着她栽赃陷害,不然我去哪里找她的把柄。” 乾正宫中,封谨临摹着一幅字,见高德忠进来,便阁下笔问道:“何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今日要审问罪奴,叫上了好几位娘娘一起审问。”高德忠看了眼桌上的字画,笔锋凌厉,带着说不出的锐气。 “她倒是聪明,”封谨想到了什么,继而问道:“昭 充仪去了么?” “奴才听闻皇后娘娘特意让身边的管事姑姑去通知昭充仪,管事姑姑走了不久昭充仪便赶去景央宫了。” 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封谨叫来人伺候洗手,“既然如此,朕也去瞧瞧。” 景央宫侧殿,几位妃嫔按品级一一坐了,看着底下跪着的六个太监宫女,谁都不开口说话,就连曾经与庄络胭有过节的柔妃也一副耳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皇后娘娘,各位主子,这六人便是那大胆的奴才,景央宫的管事公公向众人行了礼,“请娘娘以及各位主子审问。” 皇后看了庄络胭一眼,似乎想看她的表现,结果只看到对方脸色惨白,似乎连问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只好把视线移向其他人,“诸位姐妹可有什么想法?” “自然由皇后娘娘做主,“淑贵妃语气恭敬,全然不接皇后的招。 其他几位妃嫔皆沉默不言,至于叶淑容嫣贵嫔不曾参加国宴一流,更是小心,谁知道这事儿会落在谁的头上。 “你们都抬起头来,本宫倒是想瞧瞧是何等憎恶的脸才敢谋害皇嗣。”皇后也不勉强,转而厉声对跪在地上的人,”你们若是好生交待出幕后主使,本宫便从轻发落,如若不然,残害皇嗣足以定你们诛九族之罪。” 六人抖抖索索的抬起头,贤妃轻声惊呼:“呦,这不是原来在柔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连翘吗?” 柔妃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宫女因为伺候不力被我贬至尚衣局洗衣服了,与我可没干系。” 贤妃淡笑:“我本也没有说她与妹妹有干系,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妹妹思虑过重了。” 柔妃冷哼一声不再接话,她心里明白贤妃是皇后的人,现在闹起来对她没有好处。但是这个连翘受的谁指使,若是皇后依着这个话头发作,她只怕是有些麻烦。 “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没有要害昭主子,求娘娘明鉴。”连翘也不敢看众人,只一个劲儿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被鲜血染红了。 “来人,拉住她。"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磕头的连翘,冷声道:“若是磕晕了,本宫找谁问话。” 淑贵妃心里冷笑,皇后这下倒是不披她那张慈善面皮了。冷眼瞥着满脸鲜血的连翘,当初柔妃把这个宫女赶出去,恐怕是怀疑她是其他宫派来的探子,不过究竟是谁的手笔呢? 她抬头看了眼众人 ,瞧不出谁身上有可疑之处。现下皇后心里怀疑的名单中必定不会少了她这一份儿,幕后黑手算计了这么多人,倒是好手段。 “小井儿,我记得你老家还有老父老母两个弟弟吧?”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明禄一甩手上的拂尘,不轻不重道:“你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了,皇后娘娘心慈,必定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说,可别连累了你老父老母。” 叫井儿的太监了这话,面色惨白一个劲儿叫冤,“娘娘明鉴,奴才实在不知道昭主子用的餐具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呈给主子们的东西都是分配好的,奴才们哪里敢擅自动。” 皇后揉着额际,摆了摆手,叫小井儿的太监便拖了下去。 听着小井儿拖出去时喊冤的凄厉声,剩下五个人都浑身颤抖起来,因为他们谁都清楚,小井儿被拖出去就回不来了。 “你们还不想说,难不成你们都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不怕连累爹娘老子?”明禄挑着眉角,语带讽刺。 皇后正想着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皇上驾到!” 皇后讶异,皇上来了? ☆、55、升与降 封谨走进屋内,视线扫过满屋子的女人,最终在皇后身上停下,“都起身吧。” 走至上首坐下,封谨面无表情的开口:“朕听闻皇后今日审问罪奴,刚巧路过便来看看,你们继续。” 皇后心头一愣,不知皇上是何意。她不禁看了庄络胭一眼,还是说皇上这般在乎庄络胭的孩子? “皇上,臣妾已经查明,这里五个人中,有两人与淑贵妃宫中的人接触,有一人与柔妃、徐昭容宫中的人接触过,还有一人与嫣贵嫔、庄婕妤接触过,另外一个人与淑贵妃、嫣贵嫔、柔妃、叶淑容宫中的人皆有接触。方才有一个奴才拒不认罪,已经被妾按律惩罚了,那个奴才曾经在柔妃宫中伺候过。”皇后细细的交待几个奴才与各宫的厉害关系,但凡被点名的妃嫔俱露出被冤枉的表情。 庄络胭眉头微皱,皇后此举竟是把好几人拉下了水,这又是何用意?后宫中虽没有真正的好姐妹,但也不至于撕破面皮,皇后此举不知是有别的打算还是走投无路只得这般? “嗯?”封谨听了皇后这番话,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被点名的妃嫔,“皇后的意思是,这些人很可疑?” 皇后略一福身:“妾是觉得,诸位姐妹都是尽心伺候皇上的,早些洗清他们的嫌疑才是最好的选择。” “皇后此言有礼,”封谨随手一指一个宫女,“说说她与哪些宫里的奴才接触过?” “回皇上,这个宫女叫小菊,在尚食局当值,当天就是她负责给昭充仪上菜,”明禄回道,“这个宫女与淑贵妃、嫣贵嫔、嫣贵嫔、柔妃、叶淑容宫中的人皆有接触。奴才也查了那些与之接触的奴才,瞧着并无可疑之处。” “每个人都可疑,每个人又都不可疑,”封谨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那么朕的皇后你来告诉朕,这里面究竟是谁害了昭充仪,还是说害昭充仪的人根本不在这些人中。” 皇后没有想到皇上说话如此不留余地,当下便跪在了地上。 其他妃嫔见皇后跪了,也不敢坐着了,皆站起身屏气凝神,当然也不乏在心中偷笑的。 “朕不过这样一说,皇后无须如此,你的心意朕是明白的。”封谨单手扶起皇后,瞥了眼五个奴才,淡淡开口,“既然这些人都不承认,就全部杖毙吧。” 这些人全部杖毙,又该怎么顺着查下去?皇后心头一震,却不敢出言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奴才被拖下去。 高德忠领着 几个大力太监把这些罪奴往外拖,刚至景央宫门口,便见到叶才人与蒋贤嫔一道往这边行来。叶才人瞧着内敛了不少,任谁也瞧不出她几月前还是后宫非常受宠的叶淑仪。 “见过蒋贤嫔、叶才人。”高德忠礼还未行完,蒋贤嫔便免了他的礼。 “高公公这是?”蒋贤嫔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哪里敢在太监总管面前摆主子架子,她小心看了眼他身后被押着的几个奴才,隐隐猜到了什么。 高德忠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叶才人的一声惊呼。 “咦,你不是姐姐身边大宫女穆月的老乡,我记得去年你偷了穆月的镯子被杖责了一番,今儿又犯了什么事了?”叶才人指着小菊,颇为不解的看着高德忠,“高公公,她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高德忠看了眼小菊,对叶才人行了一礼,“多谢叶才人提醒,奴才还有事情向皇上禀报,请容奴才告退。”说完,让身后的太监留下了小菊,自己转身走回了景央宫。 叶才人这下更是不解了,看着被押走的几个奴才以及被留下的小菊,转头看向蒋贤嫔,“姐姐你看这是?” 蒋贤嫔看着叶才人满脸的不解,笑着摇头:“叶才人,我也不明白呢。” 这厢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说是皇上要召见两人。 叶才人与蒋贤嫔一进景央宫偏殿,就见屋内坐着好些人,小菊跪在屋中央,一身的狼狈。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叶才人愣愣的行礼,见自己的姐姐叶淑容也在,而且脸色很是难看,不解的看着对方,可惜对方并不看她,她只好无奈的收回视线。 “叶才人,你方才说小菊与叶淑容身边的大宫女是老乡,可是真的?”皇后灼灼看着叶才人。 “回皇后,他们两人是认识的,原本妾也不知,刚巧去年听到姐姐身边大宫女抱怨自己老乡偷了自己镯子,臣妾当时心气儿大,便让人赏了小菊二十个板子。臣妾还记得当时姐姐还责备臣妾小题大做来着,说那事只是个误会,后来臣妾便不曾过问了,怎么……”叶才人似乎意识到皇上与皇后在查什么,脸色一变,便再不开口。 皇后看了眼皇帝,见他并不开口,便道:“来人,到叶淑容宫里把穆月带来。”说完这句后,皇后见小菊面色变了变,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庄络胭撑着一脸病容看着眼前这出戏,她倒是没有想到,叶家姐妹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她可不相信叶才人真这么没脑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说完了,才察觉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叶才人为什么会这般对自己亲姐姐,这种事于她有什么好处? 不到一炷香时间,穆月被带到了偏殿,见到跪在地上的穆月以及面色苍白的主子,穆月面色不变的跪下。 “好一个奴才,你不问问小菊为什么跪在这,皇上与本宫为什么叫你来?”皇后冷眼看向叶淑容,“叶淑容,这是你身边的宫女,不如你让她老实交代。”皇后也没有料到这事会与叶淑容有关,叶淑容这些年一直不受宠,即使位居淑容之位仍旧默默无闻,就连前几月孩子掉了也没引起后宫多大重视,她又怎么插手这种事? 叶淑容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最后只是看了叶才人一眼。 穆月磕了一个头:“皇上,皇后娘娘,奴婢认罪。这一切都是奴婢对昭充仪心怀愤恨,才让老乡小菊帮忙,与我家主子全无干系。” “你与昭充仪有何愁怨,让你做出这等残忍之事?”皇后追问。 庄络胭眉头动了动,皇后这是要挖自己黑历史了?她看了眼穆月,记忆力对这个宫女并无多大印象。别说这个宫女,就连叶淑容她也没多大印象,怎么也想不到叶淑容想要对付她。 “几个月前奴婢因为偶然冲撞了昭充仪,被昭充仪掌嘴了半个时辰,还跪了三个时辰。那日是两年一次宫人们到宫门探亲的日子,就因为昭充仪轻易的不高兴,奴婢便见不了亲人,奴婢怎么能不恨。”穆月狠狠的瞪了庄络胭一眼,“就因为奴婢身份卑微,便任人践踏吗?”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奴才冲撞了主子本就该罚,就算昭充仪罚得重了些,你也不该残害皇嗣!”皇后厉声道,“难道你就不怕皇上与本宫诛你九族。” “奴婢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前些日子已经去了,奴婢孤身一人,还有什么顾忌。”穆月说完,突然朝叶淑容的方向叩首,皇后察觉不好,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穆月口角流出与耳孔流出乌红的血,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几个太监忙上前拖走她的尸体,又有宫女擦拭地板,不过眨眼的事情,一条生命便被清理干净。 叶淑容身子摇了摇,瘫软在椅子上,面上再找不出一丝血色。 满屋子霎时死一般寂静,诸位妃嫔皆低着头,不敢去看穆月躺过的地板。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便这样吧。”封谨站起身,面无表情 的开口,“叶淑容驭下无能,撤其淑容封号,降位为七品贵人,迁至静秋阁偏殿。昭充仪孕育有功,又受奸人陷害小产,由从三品充仪晋为正三品修仪。” 说完这些话后,封谨又看向皇后,“如今后宫事务颇多,朕忧心皇后身体疲累,淑贵妃、宁妃、贤妃便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务吧。”说完,也不看皇后的脸色,“时辰不早,朕也该去处理政事了。” “恭送皇上。” 送走皇帝后,皇后面上还维持着威严,但是眉眼间仍旧多了一份黯然。 “本宫也累了,都退下吧。” 诸位妃嫔识趣的告退,皇后心情不好,她们不会傻着这个时候去犯皇后忌讳。 就在行礼的时候,庄络胭似乎看到叶才人对叶淑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是仔细看时,却只看到叶才人懵懂焦虑的脸。 庄络胭收回视线,果然这后宫中,就没有不会演戏的人。 这次皇上虽说没有明着把这事算在叶淑容身上,但是由从二品淑容降为七品贵人,已经足以证明皇上心里对此事的看法。 叶淑容降位对叶才人又没有好处,她为何这么做? ☆、56、真相 静秋阁位置偏远,终年给人一种阴森之感,到了冬日更是阴冷,所以对于后宫妃嫔来说,这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叶淑容降为贵人后的当日,便被迁至此处,她站在布满灰尘的窗边,即使叶容华站在她的面前,她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卸去珠钗玉环的她比平日反而多了几分清新之美,只可惜再无人去欣赏她的美。 叶容华嘲讽的看着她,冷笑道:“你惯会做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儿,可是你忘了,我与你姐妹多年,自然知道你表情越平静时,就越在乎。你演惯了戏,自小是父亲母亲眼中的好女儿,进宫后也摆出一副贤淑的模样,就连算计我时,也是那般无辜贤良。这些年你这副模样,我真是恶心够了。” 叶贵人面色终于变了,她看着叶容华满脸的嘲讽,眼中多了几分怒意:“是,我自小便懂事乖巧,可是即便如此,父亲母亲仍旧偏爱你。后来进了宫,你还要跟我争宠,就连皇上也更偏爱你,我德容并不逊色于你,凭什么我便要屈居你之下?!” “所以你便利用流产算计我,你不仅嫉妒我,还嫉妒后宫其他受宠的妃嫔,可惜你再爱皇上,皇上也看不上你,”叶容华抬高下巴嘲讽道,“你拿什么和别人比,永远一副木头人的模样,我是男人也不想多瞧你一眼。就算你陷害我,让我降位为容华,可惜你现在仍旧低于我,叶贵人!” “是,我害得你降位,可是你苛待宫人,骄傲跋扈,便是我不陷害你,你以为你又能在那个位置待多久?”叶贵人换下了贤淑的面具,脸上满是对叶容华的不满,“皇上本对我腹中的孩子不喜,我又不受宠,那个孩子注定保不住。我用一个注定活不下来的孩子换来你的落败,何乐不为。” “你以为你又有多干净?”叶容华冷哼,“汪嫔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不就是因为她巧合的看到你陷害我那一幕,又怎么会在不久后病死?你要知道,叶家在宫中的人脉不止你能用,我也能用的。” “我手上是不干净,可是你这次陷害我有没有想过叶家,残害皇嗣的罪名你也敢往我身上推,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牵连叶家怎么办?”叶贵人指着叶容华,“自小你便任性妄为,进宫这么些年还是死性不改。” “你陷害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叶家,”叶容华嗤笑,“我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你嫉妒我陷害又能怎么办呢,这场戏终究是我赢了。” 叶贵人被叶容华蔑视的眼神刺激,举手便要打过来,却被叶容华推倒在一边,她俯身 在叶贵人耳边轻声道:“你说我任性妄为,恨我利用穆月与小菊的关系陷害于你,可是你知道穆月为什么认下这事吗?” “因为……她是我的人,你算计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已经不喜我们姐妹了么,我不过借你的手以退为进罢了,所以到了今天,我是五品容华,你只个七品贵人,你的地位还是低于我。” “你!”叶贵人眼睛蓦地睁大,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至始至终看不清的人是你不是我,”叶容华站直身,扶了扶发间的银钗,“时辰不早了,妹妹就告辞了,姐姐。” 叶容华走出偏殿大门,听到里面传来器皿扔在地上的声音,带着笑意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漆漆的大门,摸了摸耳垂上的翡翠耳环,姐姐,小时候你斗不过我,到了后宫里怎么就妄想赢过我呢? 皇上怎么会有真心,姐姐你还傻得动了心,所以你注定了一败涂地。 “主子,”候在外面的宫女见叶容华出了门,上前扶住她的手。 “回宫吧,”叶容华大步走出这个阴冷的宫殿,再不回头。 熙和宫中,庄络胭小口喝着乌鸡白凤汤,任由身边的听竹愤恨猜测叶贵人害她的原因。 “这个叶贵人真是用心险恶,自己孩子没有保住,便想来害主子,”听竹担忧的看了眼面色仍旧有些白的庄络胭,“什么只是宫女嫉恨,明明是她指使才对。幸好皇上明鉴降了她的位份,这等用心险恶的人不配身居高位。” 庄络胭放下碗,接过云夕手中的帕子擦拭嘴角,“后宫中的人谁不用心险恶,日后小心些吧。” “主子说得有理,”云夕看了眼听竹,“小厨房里炖着主子的补药,你去看看好了没有。” 待听竹出去后,云夕才有些疑惑的看向庄络胭,“主子你为什么不让听竹知道这事儿?” “她是我从庄家带出来的,自然信得过,”庄络胭看着面前散发着热气的汤,“她心思还是单纯了些,并不适合做这些。”这个听竹跟着前主那种任性的主子,心思手段还是稚嫩了些,这等重要的事情,她不想毁在自己人手上。 “不过听竹有些话也有道理,没有想到会是叶贵人算计主子,”云夕有些感慨,“奴婢在宫里多年,也没有看出叶贵人竟是那般的人。” “她是哪种人我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庄络胭懒洋洋的把汤婆子揣在怀中,“不过 结果我已经满意了。” 云夕闻言笑了,“主子从初进宫到现在不过一年时间,便已经晋升为修仪,已经是极难得了,可见皇上心中是有主子的。” 要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心中惦记一个女人,那只会是一个笑话,庄络胭心里看得清楚,面上才露出一丝窃喜,“云夕,你别这么说,皇上日理万机,后宫妃嫔无数,我哪里敢奢望。” 云夕又补充道:“主子您不知道,就连淑贵妃晋升也没有主子这么快呢。”她看得明白,主子每次的晋升虽说不是特别显眼,但是从晋升的频率以及皇上给的封号,足以证明皇上对主子的重视,“主子你最近一月虽不能侍寝,但是皇上却从不曾忘记你,赏赐也是不断,还不足以说明皇上对您的重视?” 主仆间的话还未继续下去,福宝走了进来,“主子,蒋贤嫔与孔才人来给您请安。” “快请她们进来。”庄络胭站起身,向门口迎了几步,就见蒋贤嫔与孔才人相携走了进来。 伸手拦住行礼的两人,待两人落座后庄络胭才笑着道:“天儿冷,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前几日皇上下旨不让我们打扰您休养,所以我们这几日才来探望,”蒋贤嫔瞧了瞧庄络胭脸色,距离流产已经过了大半月,对方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血色,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只是笑容里还是带了些落寞与勉强。 心里明白孩子对女人的重要,蒋贤嫔出言劝慰道:“你的气色瞧着好了不少,好好养好身子才行,嫔妾听闻皇上日日询问你的身体,你可别废了皇上一片关爱之心。” “劳姐姐担心了,”庄络胭脂粉未施的脸上多了一分真实的笑意,但是精神头还是比往日差了不少。 蒋贤嫔在心里苦笑,她如今在后宫中不受皇上重视,昭修仪小产虽说让人怜惜,她们这些没有半分恩宠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怜。她今日来探望昭修仪,也说不出是何种想法,但是如今见到人了,才发现后宫的女人都是可怜的,不过就是瞧着谁面上风光些罢了。 “两位主子,这是咱们前几日新来嬷嬷做的点心,你们尝尝可还合胃口。”听竹端着点心茶进来,对两人行礼后把茶点奉上。 “可是皇上特意赐来为昭修仪补身子的美食嬷嬷做的?”蒋贤嫔尝了一块,点头赞赏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子茉莉花味道,果真是巧手。” “嫔妾倒是沾昭修仪的光了,”孔才人也出言赞叹,“皇上这般挂心昭 修仪的身子,修仪可要好好将养着,女人这时候亏了身子可是补不回来的。” 庄络胭跟着捻了一块点心咽下,“姐姐们这般忧心妹妹的身子,妹妹心里也明白,只是有些放不下罢了。原本想着……”她顿了顿,露出一个苦笑,“罢了,也没什么可提的,只不过不能释怀放不下而已。” “朕说过,你还会有我们的孩子,何必郁结于心,亏了自己的身子?” 低沉的男身在门口处响起,三人皆忙着起身,“见过皇上。” “都免礼,”封谨伸手扶起庄络胭,“怎么脸色还这般难看,这几日没有好好用膳食?” 庄络胭顺着封谨的手站直身子,“嬷嬷的手艺很好,是皇上过于忧心妾了。” “你也知朕忧心于你,就该好好将养,不必想那些过去的事情,”封谨拉着庄络胭的手坐下,看了蒋贤嫔与孔才人,“你们两人也坐下吧,你们这是来探望昭修仪的?” “回皇上,方才与孔才人赏雪巧遇,便相邀一起来探望昭修仪,”蒋贤嫔小心回答。 “嗯,她最近身子好了些,你们陪她说说话也好,”封谨点了点头,继而又对庄络胭道,“今日朕封了笔,过两日便过年了,到时候宫里有宫宴,朕事情繁多,只怕不能时时看顾着你,你自己要注意着些,别受了寒。” “皇上当嫔妾是小孩子了,”庄络胭与封谨十指交扣,笑着道,“云夕与听竹都是心细的,哪里会冷着我,倒是皇上您别因为忙碌耽搁了膳食休息,这几日瞧着您都瘦了些。” “只要你心思放开了,朕也不会担心得瘦了。”封谨捏了捏庄络胭脸颊,面上满是宠溺。 庄络胭眼角余光扫过坐在另一边的孔才人与蒋贤嫔,皇帝,你当着另外两个小老婆的面调戏另一个小老婆真的没有问题吗? ☆、57、宠爱 现在的场景略有些复杂,庄络胭与孔才人、蒋贤嫔关系算不得多亲近,甚至连她们心中有什么心思也弄不清。 别说这里是后宫,就算现实中牵扯到稍许利益,也会勾心斗角,她可不相信后宫里的姐妹深情,叶家姐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封谨似乎并没有把孔才人与蒋贤嫔看在眼中,见庄络胭面带羞涩,笑着把玩庄络胭白皙的手:“不说朕有多担心你,便说年后朕欲大封后宫,你这个样子到时候怎么出席。” 皇上的意思是年后还要给昭修仪晋位?蒋贤嫔心下震惊,昭修仪这一年晋升的速度已经引人侧目,足见皇上对其宠爱,如今还欲在年后晋升,实在是后宫难得一闻的事。 听到这话后的孔才人眼中迸发出一种莫名的光彩,低垂的眉眼掩饰了某种决心。 庄络胭自己也感到意外,皇帝因为这次流产的事情给她升了位份是意料之内,可是年后继续大封,她就没有想到了。 她心里渐渐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自个儿是皇帝后宫争斗的备战机,淑贵妃是用来对付皇后的,而自己与嫣贵嫔之流是制约淑贵妃的。要不是自己做戏这么久在皇帝面前挂了个脸熟,只怕连做备战机的机会都没有。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皇帝爱上某个女人会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这是后宫,不是传说中的言情剧,她就知道,即便作为女人拥有强烈的八卦需求,也要适可而止。 “皇上,妾何德何能……”庄络胭眼眶微红,被皇帝握在掌心的手微微颤抖。 “你安心养好身子便是,朕疼爱于你,并没有别的原因,不必多想。”封谨拍拍她的手背,想要对方明白,自己并不是因为补偿。 皇帝这种生物,并不适合安慰人这种工作,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该提却偏偏要提的精神,究竟有多坑爹? 陪坐的蒋贤嫔见庄络胭笑中带泪的模样,突然又觉即便庄络胭晋升,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至少,对于一个心系帝王又小产的妃嫔来说,这种补偿也许是一种伤害。 突然没有兴趣去看妾有意郎无情的场面,蒋贤嫔起身对两人行礼:“想来皇上与昭修仪还有不少话要谈,嫔妾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做,便先告退了。” 孔才人也跟着起身请辞,封谨也没有开口挽留,让两人高退后,才对身边的高德忠道:“朕今日便歇在昭修仪这里了。” 高德忠想提醒皇上今日点了苏修仪的牌子, 但是见皇上这番态度,就知不能多言,便退下让人准备去了。 蒋贤嫔与孔才人刚走到熙和宫门口,便见两个太监手里拿着几支美化走了进来。这两个太监蒋贤嫔有印象,是皇上身边伺候的,颇得皇上信任。 “见过两位主子,”两个太监礼仪半点不出差错,全然不因为两人不受宠出现半分怠慢。 “两位公公不必多礼,”蒋贤嫔看着两人手中的梅花,“这几支梅花开得甚是漂亮,二位公公这是做什么呢?” “回蒋主子,是皇上惦念着昭主子小产不能出门受寒赏梅,便叫奴才选了几支漂亮的梅花放到昭主子宫中,也算应个景儿。”小太监行了个礼,“奴才们便去复命,望两位主子恕怠慢之罪。” “两位公公有要事在身请自便,”蒋贤嫔目送着两个太监匆匆进了熙和宫吗,也难怪昭修仪对皇帝动心,这等恩宠也算独一份儿了。 扶着宫女的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味道。孔才人重重松了口气,“蒋姐姐似乎与昭修仪关系很要好。” “后宫里哪有好与不好一说,”蒋贤嫔捧着已经没有多少温度的汤婆子,“昭修仪虽说受宠,可是心计算不得头等。” “后宫中没有心计的不是死了便是失宠,就如姐姐以及我这般没有恩宠没有地位的女人,”孔才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费力扫着积雪低等宫女,“庄络胭不到一年时间里由一个从五品婉仪晋升为正三品修仪,哪里是没有脑子的女人可以做到的。” “即便她有些脑子,可是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对皇上动了心,她不可能撼动得了皇后与贤妃,”蒋贤嫔叹了口气,“当年进宫幸得你姐姐帮助,我才没有不明不白的暴毙,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冲动毁了一辈子。” “自从当初我与姐姐被送给皇上时,我的一辈子便毁了,”孔才人神情阴郁,“我不能让姐姐白死,还有姐姐的孩子也不能白白没了,即便撼动不了皇后与贤妃,我也要狠狠咬上她们一口才甘心。你与姐姐交好,自从姐姐不在之后也对我颇为照顾,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可是有些仇却不能不报。” “可是你为什么就认定庄络胭了?”蒋贤嫔皱眉,“她的弱点太明显,在这个后宫中,太过危险了。” “可是蒋姐姐你忘了么,有时候爱情会让一个女人更加的狠戾,”孔才人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意,“何况不叫的狗往往咬人最狠。” 蒋贤嫔看着孔才人,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劝慰。 虽说距离小产已经近二十天,但是皇帝还没有禽兽到这个时候与庄络胭滚床单,所以这会儿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封谨揽着庄络胭的腰,温热的触感让他十分安心,“朕让人送来的梅花你可喜欢?” “皇上你忘了,妾是个俗人,梅花的风姿妾不会赏,不过香味却是很喜欢的,”庄络胭把身子往皇帝怀里钻了钻,大冬天的有个人体取暖炉也是不错的,“不过妾听说皇上喜欢梅花,常常去梅园赏花呢。” “朕与爱妃一样,喜欢那梅花香,”封谨干咳一声,“至于外形,倒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那皇上与妾同是俗人了,”庄络胭语气里带了些同是一路人的兴奋感,“原来并非妾一人不会欣赏梅花的高雅与冷冽。” 原本有些无礼的语气,封谨却觉得,怀中的女人还是这样来得好,前些日子悲伤的样子让他瞧着心里堵得慌。 果然,他还是喜欢有活力的女人,而这种东西恰恰是后宫女人所缺少的,幸好庄络胭身上的这种东西还没有丢失。 当然,若是庄络胭知晓皇帝这种想法,只能说男人骨子里带着些受虐因子,女人对他百般好,那叫呆板没活力。女人偶尔在他面前撒娇任性,反倒是有活力。 这是……何等的一种神经病? 当庄络胭躺坐在温暖的被窝中目送皇帝一脸满足离开后,问随后进来的听竹,“听竹,昨儿皇上翻了谁的牙牌?” 听竹答道:“主子,是苏修仪。” 庄络胭顿时恍然,果然是淑贵妃那一伙的,皇帝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对于后宫女人来说,有些事情是极为耻辱的。比如说皇上明明翻了你的牌子,却宿在了别的女人那里。 苏修仪在后宫中虽说算不得极为受宠,但是因为美貌,在皇上那里还是有些恩宠的,加之她又是淑贵妃的堂妹,所以在后宫中倒也无人敢给她难堪。谁知今儿丢了这么大一个人,皇上宁可宿在小产了的庄络胭那里,也不想去她的宫殿。这事儿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背后看她笑话。 更何况现在她与庄络胭虽同为修仪,但是庄络胭有封号,她只是以姓氏为号,两者相比,后者更为尊贵。 所以苏修仪在皇后宫外青石路遇到小产后第一次出现的庄络胭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不是昭修仪妹 妹吗,”向来性子不好的苏修仪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小产,不好好在宫里休息,出来作甚。” “姐姐好,”庄络胭轻轻一福,“快要过年了,妹妹瞧着今日没有下雪,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性子乖巧,是我等不及的,也难怪皇上喜爱了,”苏修仪抬了抬眼皮,颇有些瞧不起的意味,“这会儿又到皇后娘娘面前讲规矩了,妹妹规矩学得当真好。” “姐姐谬赞了,”庄络胭微微一笑,“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我等自然该去请安。” 也不知道是谁害得皇后被分了权,苏修仪翻了个白眼,扶着宫女的手不再看庄络胭,“彩绣,走吧,你主子我没那乖巧的做派,自然也看不来这些。” 庄络胭表情平静地看着苏修仪先自己一步进了景央宫的大门,笑着扶着云夕的手,“走吧。” 她就不相信,以皇帝的控制欲,今日发生的事不会传到他耳朵里。 苏修仪说得没错,有时候乖巧的做派就是讨得人喜欢,不然世上怎么会有讨乖卖巧这个词呢? ☆、58、面具 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果不其然有不少妃嫔以关切的名义往庄络胭身上戳软刀子,其中以嫣贵嫔与苏修仪最甚。庄络胭也不必做什么,只做出一副被打击的样子,既成全了对方不想让自己好过的想法,又做全了小产后的落魄样子。 至于其他妃嫔也乐得看了场戏,两不相帮。 皇后看了一会儿戏,见庄络胭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才开口道:“眼瞧着后日便要过年了,我们也该去太后请安了。” 庄络胭讶异的挑眉,她以为太后隐居了呢。想着前些日太后突然插手后宫的事情,又莫名其妙的回了康安宫礼佛,也不再插手后宫的事务,庄络胭倒是有些不解,也不知是皇后出手还是皇帝出手让她收了手。 还有当初莫名被雷劈死在桃玉阁外的太监,太后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杖责一个宫女,这实在不符合太后礼佛的慈善模样。 嫣贵嫔见庄络胭埋着头不语,以为她还没有从小产的打击中走出,便笑着道:“昭修仪瞧着神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多谢嫣贵嫔关心,我没事。”庄络胭勉强一笑,随着众人起身,那副虚弱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她还未恢复过来。 嫣贵嫔眼瞧着庄络胭扶着宫女的手往外走,低声冷哼:“那副可怜模样儿给谁看呢。” 走过她身边的柔妃挑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压低声音道:“你不爱看,别人喜欢看就行了。” 柔妃口中的别人是谁,听到的人心里都明白,嫣贵嫔不甘心的瞪了眼庄络胭背影,又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柔妃,撇了撇嘴跟上众人。 太后的康安宫中带着一股淡淡檀香味,庄络胭低眉顺眼的听着太后与皇后亲切的互相问候,实在让人瞧不出两人之前的明争暗斗。 “哀家听闻昭充仪小产了?”太后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庄络胭身上。 在场众人都知道叶家是太后娘家,叶家姐妹前后被贬,皆是与小产有关,太后现在提出这事,又称庄络胭为充仪,任谁都能听出她对庄络胭的不喜。 皇后面色不变回道:“母后,前些日子皇上已经晋庄妹妹为修仪了。” “哦,这事哀家倒还不知这事,哀家倒是听闻挽歌被降为贵人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太后制止了皇后开口,看向庄络胭,“昭充仪,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太后依然叫自己为充仪,庄络胭面上也没有难堪,她起身对太后行礼道:“回太后, 此事由皇上做主,嫔妾并不知缘由,嫔妾相信皇上行事一定有其原因。” 太后脸色阴沉,这个庄络胭明显拿皇帝来堵她的嘴,可是偏偏她又不能说皇帝下的旨意不对,想着皇帝当初给自己看的那些东西,太后只得暂时忍下心头的怒意,“既然如此,待皇帝来请安,哀家便去问他。” 虽然太后没有刻意为难昭修仪,但是在场众人都明白,太后这是对昭修仪不喜了。只可惜太后不理后宫事宜,不然她们也能看几场好戏。 叶容华脸色倒是如常,也没有因为太后的话有什么慌张,实在让人瞧不出叶挽歌落得这般全然因为她。 皇后冷笑着看了眼太后一眼,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清楚得很,皇上与这位太后母子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就连请安也不是日日来,太后若是想拿这种事情责问皇上,只会引得皇上更加反感罢了。 叶家早已经不复往日的风光,而皇上姓封而不是姓叶,太后只想着娘家的风光,却忘记了这一点。 “哀家倦了,你们都跪安吧,叶容华与叶贵人留下。” 庄络胭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叶家姐妹的背影,太后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众位妃嫔请安后独独留下叶家姐妹,是想给皇帝心里添堵? 出了带着檀香味的康安宫,听竹给庄络胭披上厚厚的披风,小心扶着她上了步辇,吩咐抬步辇的太监,“地上滑,你们都小心些。” “恭送昭修仪。”蒋贤嫔与一些低位份的妃嫔恭敬行礼,目送庄络胭一行人离开。 “瞧她那轻狂模样,”苏修仪面带怒色的坐上步辇,“回宫!” 蒋贤嫔等人再度行礼恭送,瞧着苏修仪的背影,蒋贤嫔垂下眼睑,就这脑子,难怪与淑贵妃为堂姐妹,模样儿也不逊色,结果一个是贵妃,一个只是修仪。 康安宫内,太后脸色难看的指着叶容华,厉声道:“你说说你办的什么事,你两姐妹如今在后宫位份低成这样,还能有什么用?” 叶容华撅嘴道:“可是我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发落姐姐,我本以为揭穿那个宫女,皇上会多看我几眼的。” “你是什么脑子,那个宫女是你姐姐身边得用的大宫女,皇上会不发作你姐姐?!”太后气得把手中的玉如意砸了出去,玉柄砸到叶容华的额角,顿时鲜血淋淋。 太后见她这个模样,不耐的摆手,“你给哀家滚!” 待叶容华离开,太后冷冷的看了 眼素来不太喜欢的叶挽歌,“你也是个没用的,退下吧。” 叶贵人面色一白,神色黯淡的退下。 “主子,你的额头没事吧,奴婢这就让人给你传太医。”叶容华身边的宫女担忧的看着伤口上已经被血染红的丝绢。 “没事,”叶容华面色平静的捂着额头,“更何况如今我受皇上厌弃,哪里有好太医愿意来,医术不怎么样的我也不稀得他们来凑数了。” “可是……”宫女的话没有说话,便被叶容华拦下了。 “不必再说了,”叶容华面色平静的坐上步辇,看着地上皑皑白雪,“早就注定好的结局,这样也好。” 她也受宠过,受宠时众人巴结,请安不断。如今失宠,别说巴结,就连平日用度也因为自己是太后侄女才没被克扣,如今就连太后都厌弃了她,只怕后宫的日子就清淡了。 不过即使这样,总比最后落得连命都保不住得好。太后姑妈也许还没有想清楚,她却看得明白,皇上容不下叶家的。就如同容不下赵家一样。 叶容华与庄络胭并没有多少交集,所以在同一条道上相遇时,她才认真看清这位圣宠不断的昭修仪。容貌算不得艳冠后宫,就连气色也因为小产看起来有些不好,这么一个女人是怎么在短短一年里从婉仪晋升为修仪的? 庄络胭也没有料到会在路上遇到这位借自己小产一事坑姐的叶容华,瞧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几乎快想不起当初这位还是从二品淑仪时的风光,待对方下步辇给自己请安才反应过来。 “叶容华不必多礼,”庄络胭看着这位低眉顺眼的模样,短短的半年时间这位似乎洗去了所有的铅华,仿佛她原本就是这幅模样,往日的张扬不过是一张面具。 叶容华仍旧行完礼才起身,视线始终落在庄络胭下巴处,并没有平视对方,“不曾偶遇昭修仪,嫔妾失礼了。” “叶容华的额头伤口流了不少血,可传了太医?”庄络胭不去想究竟哪副模样才是真实的叶容华,在这后宫中,做戏的女人太多,如不必要,好奇心还是不要太过严重。 “多谢昭修仪关心,不过是不小心撞到的伤口,并不严重。”叶容华语气平淡的回答。 庄络胭扭头对身后的一个太监道,“这可不行,女人的脸最是马虎不得的,去太医院请胡太医给叶容华瞧瞧,叫他小心着医治。”说完,才又对叶容华道,“方才皇上有旨意召见,我便不久留了。” “恭送昭修仪。”叶容华目送昭修仪被宫女太监小心伺候着离开,面色说不出的复杂。 “主子,胡太医最是擅长医治皮肤,这下您一定不会留下疤了。”宫女面带喜意的开口。 没有皇上的宠爱,脸上有没有疤痕又有什么差别呢?叶容华坐回步辇上,平静的开口:“回去吧。” 庄络胭进了乾正宫,就见皇帝舒适的坐在老爷椅上,几个绝色舞姬跳着柔美的舞蹈,一旁的乐人弹奏着乐曲,整个岂是一个舒适可以形容。 “妾见过皇上,”庄络胭还未行完礼,皇帝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这支舞曲是乐府心排练出来的,朕瞧你喜欢看这些舞蹈,便让你先来瞧瞧。” 庄络胭怎么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看的不是舞,是跳舞的美人,不过还没傻到扫皇帝的兴。 坐在人肉垫子上,庄络胭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宠妃,兴致勃勃的看着美人们旋转,弯腰,还真是说不出的舒适,就连皇帝把玩她的手也忽略了。 她直觉告诉她,皇帝让她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看一支舞曲那么简单。 毕竟……以皇帝复杂的智商,做不出这么简单的事。 ☆、59、利用与报复 “朕记得你进宫也有一年了?”封谨对庄络胭进宫时的模样全无印象,真正有印象似乎是在那桃花林中,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有整整一年了,去年进宫的时候,也下着大雪,皇上从妾身边走过时,嫔妾还偷看你来着。”庄络胭笑着依到封谨怀中,“宫规说不能直视龙颜,嫔妾瞧的时候连手心都冒着汗,就怕被人发现,赶出宫。” “如今朕就在你身边,爱妃可要好好看,”封谨单手搂着庄络胭的腰,对站在角落里高德忠道,“高德忠,去把朕刚才拟的单子拿来。” 高德忠很快递上一张单子,上面写了不少字。 庄络胭不知道皇帝的用意,所以移开视线不去瞧那张单子。 “这是朕拟定的册封名单,你瞧瞧。”封谨把单子递到庄络胭眼前,态度十分随意,仿佛这不是事关后宫女人地位的单子,而是一张废纸。 庄络胭面色为难,苦着一张脸回望皇帝:“皇上,这东西可不是嫔妾该看的。” “是朕给你看的,难不成还有谁敢说三道四?”封谨漫不经心的补充一句,“在朕面前,你不必守那些没用的规矩。” 当皇帝宠爱一个女人时,一切规矩都可以不存在,当那个女人失宠了,曾经的不守规矩便是抹不去的污点。 庄络胭略一犹豫,便接过了那张纸,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竟是年后晋位的名单,有不少人在名单上。 贤妃晋贵妃,嫣贵嫔晋从三品充仪,蒋贤嫔晋侧三品贵嫔,而让庄络胭意外的是,晋升名单上还有孔才人与叶容华。孔才人晋从五品婉仪,叶容华晋正四品德嫔,而她自己一跃成为侧二品贤容。 叶容华因为其姐姐小产被降为容华,如今她的姐姐落马,她倒是以皇上厌弃的姿态晋级为德嫔,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这蒋贤嫔与孔才人也进宫好些年了,若不是在你宫里看到他们,朕都快忘了她们,”封谨拿走庄络胭手中的名单,“朕不流连后宫,可登基好些年,宫里的女人也是不少。这两人虽不是朕之所爱,但是与你却相谈甚欢,提一提也是应当的。” “皇上,切不可因为嫔妾做出这些,”庄络胭眼眶微红,垂下头不让抱着自己的男人看清她的脸,“皇上是一国之主,事务繁忙,对于嫔妾来说,只要皇上好了,一切都不重要。若是因为这等事累得皇上分神,嫔妾又有何喜?” “你不必想这些,”封谨抚着她的发顶,“你是 朕爱妃,为你费神些也是值得的。” 说话的人眼神平静如水,只是埋首的人未看见,而说话之人也看不见埋首的人眼神同样平静。 新年降至,殿中省给各宫送去了该有的份例,庄络胭拿到的用度自然上等的,没有人敢克扣,反倒是殿中省孝敬了些东西给她。 这份孝敬后宫宠妃皆有,庄络胭也不装什么清高,收了孝敬又给了些赏赐,做足了面上的功夫。 自从前两日皇帝给她看了晋升位份的名单,庄络胭就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有些重。皇上此举当然不会是因为宠爱她到失去了理智。蒋贤嫔、孔才人、叶容华皆是与她有过交集的人,而且在后宫中没有派系。自从她受皇帝召见后不久,后宫中就传出这三人因为自己要晋升的话来。 皇帝把这三人划到自己面前来,是想自己与后宫某些团体掐群架? 现今后宫中有三个派系,一是皇后一派,二是淑贵妃一派,还有就是柔妃一派,剩下的便是如她明哲保身的,可是皇帝把自己捧得高高的,只怕三分因为宠爱,七分是因为利用罢了。 一个爱着皇帝,有分寸,家世不显贵也不落魄的女人,不是最好的一颗棋子?女人因爱而强,又因爱而盲目,若自己真是爱着皇帝,只怕会以为皇帝是真的爱着自己,而不是利用。 “主子,奴婢方才可是听了个有趣的传闻,”云夕捧着热茶进来,“今儿晌午徐昭容在梅园赏梅吟诗,见到皇上时哪知腿脚冻麻了,摔在雪地里,样子极其狼狈呢。” 庄络胭挑眉,这个徐昭容一年司机都要保持着才女范儿,大冬天的也要穿出弱不禁风的味道,今天作过头,算是丢人了。 “皇上说了什么?”庄络胭算是明白后宫女人看热闹的心思了,深宫无聊,不看些别人的笑话,实在过于无聊了些。 “听说皇上让一个太监扶起徐昭容,还说了一句话,主子猜猜皇上说了什么?”云夕脸上的幸灾乐祸实在过于明显,让庄络胭不禁感兴趣的问,“说什么了?” “当时皇上就说,爱妃啊,如今冬天儿了,你怎么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呢?”云夕忍不住笑不出声,“奴婢听说,徐昭容当时一副娇弱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庄络胭抽了抽嘴角,这真够作的,皇帝当着一干子宫侍说出这种话来,只怕也是腻了她那一套了。 这皇帝的口味永远不会亘古不变,所以同样一副面孔不会让他永远停留。所以世界 上最难伺候的,恐怕是皇帝的爱好了。 主仆两正说着,就见福宝匆匆进来,“主子,殿中省的太监来了,说是皇上赏了咱们宫不少东西。” 庄络胭到了茶厅,果然看到屋子里摆了不少东西,殿中省的一个管事太监笑着给她行了一个礼,“昭主子,皇上有命,说是明儿就要过年了,昭主子你近日消瘦不少,便让尚衣局赶制了些新冬衣让奴才们送来,您瞧瞧可还合意?” 说完,就让身后的太监们打开了箱子。 庄络胭一眼看去,里面摆放着狐裘、罗裙,绣鞋还有各种首饰,做工都很精致,样式也是今年新出的,可见尚衣局十分的细心。 “多谢皇上赏赐,这些东西我很喜欢,辛苦尚衣局以及你们了,”庄络胭摆摆手,云夕与听竹便拿了荷包给这些太监。 “快过年了,诸位公公拿去喝茶吧,我这一年也承大家照拂了。”庄络胭浅笑着端起茶杯轻啜,看着一干子太监连说不敢,面上笑容不变。 腊月三十这一天,宫里的琉璃瓦上,仍旧积了厚厚的雪,庄络胭起床看着树上的冰凌,由云夕伺候着穿衣时,感慨道:“这都快一年了。” “已经一年了,”云夕理着庄络胭狐裘,笑着道,“主子去年进宫时,还不到新年呢。” 庄络胭笑了笑,云夕自然不知道她感慨的是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她面前的梳妆盒里,装着不少的首饰,每一样放在后世都是价值连城。从中挑出一枚猫眼石,庄络胭突然道:“我听说庄婕妤前些日子病了?” 云夕淡笑,“回主子,奴婢听闻庄婕妤自从皇上撤了她牌子后,便一直病了,前两日才好,皇后昨日还赐了些补药去。” “皇后素来是慈善的,”庄络胭皮笑肉不笑,她与婕妤不合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皇后昨天给自己赐了几匹蜀绣,给庄婕妤赐药,这碗水端得倒是真平。 “庄婕妤是我姐姐,我也该关心一两分。”庄络胭转了转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把我库里那根百年老人参给姐姐送去,让姐姐补一补身子。” “主子仁心,奴婢这就把您的赏赐送去。”云夕福了福身,转身去库房取东西。 大年三十太后皇后要受命妇朝拜,后妃们要等到晚上再一起给后宫三位最尊贵的人行三拜九叩大礼,所以庄络胭竟是难得睡了一个懒觉。给庄婕妤送百年人参,在别人眼中也许是做戏,但是在马婕妤眼中,只会是一 种羞辱。 不过她可没有忘记刚刚来这个世界时,自己在皇后宫门外罚跪,庄婕妤看自己那种鄙夷不屑的眼神。 我落魄时,你用眼神奚落,焉知待你落魄时,我不会还当初那一眼? 女人么,总是记仇的,庄络胭从不认为自己有高风亮节。 云夕带着两个宫女到庄婕妤住处时,庄婕妤身边的大宫女斜雨正在门口做着绣活,见到云夕先是一愣,才忙起身行礼。 云夕是昭修仪身边大宫女,昭修仪比自家主子地位高,自己这个宫女自然也要比其低上几等。 “云夕姑娘怎的来了?”斜雨把云夕迎进茶厅后小心问道。 云夕微笑道:“庄婕妤可在,我家主子听闻庄婕妤身子有恙,便让奴婢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来,若是庄婕妤在,烦请斜雨姑娘通报一声。” 斜雨知道自家主子与昭修仪不和,可是如今却不得不低头,“云夕姑娘请稍带。” 云夕等了一会儿,就见庄婕妤面色不好的扶着斜雨的手出来,看了眼庄婕妤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衫,她规矩的行礼,“见过庄婕妤。” “庄络胭叫你来做什么?”庄婕妤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夕。 云夕笑着站直身,“回庄婕妤,主子听闻你身子不爽利,就让奴婢送了些东西来,望庄婕妤不要嫌弃。” “堂堂昭修仪的东西我怎么敢嫌弃,”庄婕妤冷笑,“如若不然,我连婕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庄婕妤言重了,”云夕仍旧笑着,“既然主子的赏赐已经送到,奴婢也该告退了。” 听到赏赐二字,庄婕妤脸色再度变了变,却咬牙道:“嫔妾谢过昭修仪赏赐。” 如今她比不过庄络胭是事实,若不是庄络胭,她怎么会被撤了牌子,怎么会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云夕走出茶厅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嘭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盒子被摔在了地上。 “云夕姑娘……”云夕身后的小宫女面色有些愤愤,似乎不满意庄婕妤的不识好歹。 云夕笑了笑,“随她去吧。” 庄婕妤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60、晚宴 皇室年宴向来精致奢华,不过成宣帝继位后,因为同辈份的兄弟很少,至此以后年宴便不如先帝在时奢华。 因是过年,庄络胭很识趣的穿上了皇帝赏下的华服,在镜前细细化起妆来,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红润。 “主子,你怎么?”云夕看着艳光四射的庄络胭,不明白主子为何一反往日的寡淡装扮。 “转眼就又是一年了,”庄络胭描着一对柳叶眉,勾着嘴角道,“谁都想今日开心些,我何必做出那副模样给人添堵。” 云夕顿时明白了过来,柔弱的模样固然惹人可怜,但是作为后宫的女人,还要会识大体,大过年都想讨个好彩头,若是面对一张苦瓜脸,谁高兴得起来? 年宴仍旧在泰和殿举行,参宴的除却皇室的人外,还有周边附属国的使臣,说不出的热闹,庄络胭刚进殿,就遇到同样盛装的嫣贵嫔。 “嫔妾见过昭修仪,”嫣贵嫔微微屈膝,“昭修仪气色好了不少,想来小产的身子恢复了不少。” 这嫣贵嫔究竟有多想戳她肺管子?庄络胭配合的僵了下脸色,“嫣贵嫔今日气色也不错。” 嫣贵嫔笑颜如花,“彼此彼此。” 龙座之上,封谨执着酒杯,视线扫过角落,伸手招来高德忠,“高德忠,朕记得几个月前说过两年内不晋嫣贵嫔位份?” 高德忠躬身答道:“皇上,您确实说过这话,您日理万机想来是忘了这事,是奴才办事不利,忘了提醒皇上这事,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你整日的事情也不少,”封谨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就让殿中省不必准备嫣贵嫔晋位的赏赐,她既无子嗣之功,也无治理后宫之德,身居贵嫔之位也是足够了。” 皇帝这话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听清,她面色不变的看了眼身着粉色襦裙的嫣贵嫔,眼中闪过一次嘲讽。 这后宫哪些人要晋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皇上这会儿撤了嫣贵嫔晋封的旨意,还说出这番话,可算是让嫣贵嫔灰头土脸了。这嫣贵嫔也是没脑子,非做些不招皇上待见的事情,即便有两分圣宠,也被她挥霍光了。 这后宫的女人,出门还是要带点脑子比较好。 嫣贵嫔还不知道自己在后宫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刺激了庄络胭一番后,她心情甚好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神情中带着些自得。 庄络胭的位置与苏修 仪相邻,并在苏修仪的左首处,一个位置就足以证明二人身份谁更高贵。互相见礼一番后,庄络胭坐了下来,扶了扶左鬓处的展翅金蝶步摇,歪着头打量了对面的宗室们以及附属国使臣。 “听竹,那个着杏黄服饰的就是高美国太子?”庄络胭用手绢半掩着脸,低声问身后的听竹。 “回主子,那便是了,前两日这个高美太子还给咱们宫送了几支百年人参来。”听竹刻意压低声音道,“那个送礼的人还说让主子为他们美言几句呢。” “他们当我是什么呢,”庄络胭嗤笑,“几根破人参当咱们没见过呢。”对高美国庄络胭没有半分好感,因为这个国家实在让她有种前世某国的代入感,每每在这个国家无耻的时候,她就想踩之蹂躏之。 听竹被自家主子这么不客气的话噎住了,在她记忆力,自家主子还是比较宽和的人物,突然听到这么刻薄的话,让她开始想这个高美国太子有哪些让主子讨厌的地方。 也许是……主子不喜欢食用人参? 这种穿越时空来鄙视你的情节听竹是不会明白的,所以直到宴席开始,她还是没有想明白怎么一回事。 昭修仪小产的事情满朝上下都知道了,只是很多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罢了,不过眼见着皇上对昭修仪的重视,庄家在京城也越来越有威望,只可惜庄家乃是书香之家,又颇为低调,一些想钻营的人竟是找不到讨好的空子。 皇室里的人自从成宣帝继位以来就被管得服服帖帖,没有谁想不开去找晦气,所以对后宫的事情从不多言,皇帝的家事他们插手做什么? 所以众人瞧昭修仪一身华服出现在宴席上,衣着得体,面上也不见病病歪歪的样子,在心里感慨,也难怪皇上宠爱,便是这份识大体不恃宠而骄便是难得。 没准这个昭修仪又是下一个淑贵妃,日后与这个昭修仪有关的事情,他们还是关注一下得好,虽说是皇室之人,但是皇帝眼中,哪里及得上宠妃的重量? 这女人的枕头风有时候比折子更有威力。 庄络胭自然不知道宗室的想法,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别人的看法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怎么看。 皇家宴席虽说精致,但是有一点就不如意了,那就是每一道菜上来她还没用几筷子,便撤了下去换新的菜,还是前世一桌子美食摆着有感觉。 云夕与听竹小心伺候着庄络胭用膳,还要辨别哪些菜不适合小产后的 人吃,毕竟主子小产还不足月,要小心着呢。 云夕拦下一个宫女端上来的菜,“这道菜太过辛辣,不必上了。”做戏做全套,至少要让人都相信,主子是实实在在以为自己小产了。 庄络胭吃着一块点心,看着台子上表演的天地合乐舞,有些倦怠的眨眼,拢了拢身上的皮裘。 听竹见状,忙把汤婆子递到庄络胭手中。 天地合乐舞后,又是一支琵琶庆春舞,庄络胭瞧着领舞的女子,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忆起这是那日看晋封名单前给皇帝跳舞的舞姬。 “皇上,这个舞姬舞姿果真曼妙,倒是不输淑贵妃当年,”皇后笑着开口,“自淑贵妃后,妾竟是好些年不曾看过如此不俗的舞蹈了。” 淑贵妃面色不怎么好看,但是嘴上却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封谨看了眼两人,转而去看领舞的女子,开口道:“既然皇后觉得她不错,那就封个才人吧,朕也觉得她的舞姿能与淑贵妃比肩。” 庄络胭听完三人的对话,嘴角微抽,皇帝这话够狠,竟是把皇后与淑贵妃齐齐打击了。 “不过是个舞姬罢了,”苏修仪低哼一声,倒也没有说得多大声,若不是庄络胭离得近,也听不见她这声抱怨。 庄络胭细细打量那个舞姬,宛转蛾眉、明眸皓齿,柔软的腰肢更是不堪一握,当真算得绝色。只是皇帝用这么个舞姬与淑贵妃对比,确实打脸了些。 苏家在京城虽算不得显贵,淑贵妃也是以舞姿引得皇帝宠爱,但是好歹称得上一声世家,这个舞姬谁知道是个什么贫寒出生? 待一舞完,皇帝召了舞姬上前,“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带着说不出的风情盈盈一拜,“回皇上,奴婢叫蛾眉。” “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封谨微一沉吟,“是个好名字,就封你为珍才人,居临月轩偏殿。” 叫蛾眉的舞姬面露喜色与羞涩,忙跪下谢恩。 庄络胭不禁多看了眼这位新晋的珍才人,皇帝念的这首诗实在算不得好,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这是一首弃妇怨恨诗,皇帝用这首词来形容这个舞姬,不知道是把这个舞姬当个玩意儿还是意有所指。 见皇帝又封了个绝色美人进宫,妃嫔们有些不是滋味,后面的宴席更是食不知味。 庄络胭面上也露出两分掩饰不住 的落寞,不过用膳的速度却没有降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更美食过不去。 若说此时谁的心里最不是滋味,莫过于淑贵妃了,她看着那个珍才人,便觉得是皇后给自己的难堪,可是碍于身份,只好生生忍下这口气。 皇后的脸色早已经恢复过来,她淡笑道:“既然皇上喜爱,妾也不能慢待了。和玉,把本宫库里的那匹红色苏绣赏给珍才人,想来也只有珍才人的姿色才衬得上那匹苏绣了。” 这话一完,庄络胭果然看到在场好几个妃嫔脸色更加难看,给敌人招仇恨值这个手段,皇后还真使得炉火纯青。 淑贵妃笑着接话道:“既然皇后这般夸耀你,说我们都不如你,本宫给该赏赐些。”说完,招来菱纱,“把本宫的那枚红玉钗赏给珍才人。” 这是把仇恨转移给皇后了?庄络胭觉得淑贵妃这招转移大法也是不错的,低头叉一瓣橘子到嘴里,庄络胭乐得看戏。 谁知两人开了头,其他位份高的妃嫔都开始赏赐了,庄络胭瞧着面露喜意的珍才人,擦拭着嘴角道,“我哪里没什么稀罕物,就把前儿得的翡翠镯子送给珍才人吧。” “谢昭修仪赏。”珍才人跪下谢恩,脸上带着喜悦的红晕。 庄络胭面色淡淡的收回视线,在这种场合下被皇帝迎到后宫,也不知最后下场是风光还是黯然收场? 苏修仪看着低头庄络胭,突然笑着开口:“昭修仪似乎心情不好?” 庄络胭回望苏修仪,这是定点打击了? ☆、61、再度晋升 “苏修仪何出此言?”庄络胭笑望苏修仪。 苏修仪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烟花的映射下,这双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其他妃嫔倒是很配合的看向两人,无论两人谁倒霉,对她们都没有坏处。 “只是见昭修仪无心用膳,便多嘴问了一句罢了,”苏修仪放下手中的银筷,忽视了庄络胭眼中的讽刺,“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不过是无甚胃口罢了,”庄络胭淡淡的回答,转而看向皇帝与皇后,果见两人也望着这个方向。 封谨与庄络胭的四目相对,见到那双平静眼神下掩藏着说不出的落寞,收回视线,慢慢开口道:“昭修仪身子弱胃口必不好,把朕这盘山鸡丝燕窝给昭充仪端去,这东西养胃。” “妾谢皇上赏赐。”庄络胭起身谢恩。 柔妃嘲讽一笑,这苏修仪当真不自量力,这会儿庄络胭风头正盛,她想在这种小事上使绊子,不过是让自己丢脸罢了。斜眼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淑贵妃,这两人还真不像堂姐妹,难怪地位不同呢。 山鸡燕窝汤是用小火煨出来的,做成汤品极其麻烦,庄络胭用银勺尝了一口,果真是美味,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满汉全席中非常出名的一道汤品。 见庄络胭似乎喜欢这道汤,封谨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转而对皇后道:“朕就知道,她素来是个好吃的性子,这会儿有了美食,胃口便好了。” 皇后笑着道:“昭修仪擅美食,也难怪皇上特意赐其小厨房和美食嬷嬷。” 封谨笑着点头,“她爱吃,朕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能由着她胡来,派个美食嬷嬷由她折腾着,朕也放心。” 这话说者或许别有用心,听的人却肯定惊醒,皇上这话是明着对她表示昭修仪吃食出问题不满,也是警告她不要动手脚吗? 当初的淑贵妃这样,如今的昭修仪也是这样,皇上当真这般宠爱小世家出来的女人?淑贵妃美貌善舞也算有个长处,那庄络胭算什么东西? “哪里是皇上没办法,不过是不舍得罢了,”皇后仍旧笑着,“昭修仪这性子妾也是喜欢的,也难怪皇上偏爱些。” 封谨喝了一口酒,看向埋头喝汤的庄络胭,微笑道:“是啊,这种性子朕总是不忍心苛责的。” 皇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却是半点不变。 “不 过她性子还是孩子气了些,”皇帝放下酒杯,“淑贵妃最合朕之心意,德容妇工乃后宫难得。” 只怕淑贵妃哪里都好吧,皇后捏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若庄络胭让她不喜,那么淑贵妃便是她心头大恨了,可惜无论后宫来多少新鲜的女人,皇上最宠爱的还是这个淑贵妃。 柔妃、嫣贵嫔、昭修仪、叶容华,这些人都是皇上宠爱过或正在宠爱的女人,可是与淑贵妃比起来,她们都算不上什么。 “淑贵妃自然是难得的。”皇后干巴巴的接了一句,便看向台上表演杂技的艺人,似乎台上的艺人表演得极其有趣,让她不由自主的沉迷了进去。 旁边低头用膳的淑贵妃嘴角露出点点笑意,中间还带着些说不出的甜蜜之意。 待上了粥,上了果盘后,尚食局便撤了菜品,余下的便是品茶上点心看歌舞,直到子时后新一年的到来,皇帝便颁布一些赏赐的旨意。 搂着汤婆子懒洋洋的看完国家级表演,然后就看着皇帝给某些得用的大臣赐福菜,赐福字,然后就是给宗室们赏赐,颇有过年发红包的意味。 “圣上有旨,朕登基多年,后宫美眷在侧,当大封诸妃。” “贤妃晋贤妃、蒋贤嫔晋贵嫔、昭修仪晋贤容、叶容华晋德嫔、孔才人晋婉仪……”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有些人高兴,有些人落寞,而最尴尬的莫过于嫣贵嫔。 晋封的名单并不算机密,所以殿中省早有消息传出来,谁要升后宫诸人也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原本要晋升的嫣贵嫔这会儿却没了消息,任谁都觉得是个笑话。 庄络胭也是有些意外,原本她看的那份名单中,嫣贵嫔原本是要升为充仪的,怎么这会儿没有她的名字了?这么看来,嫣贵嫔名字是后来抹去的,她做了什么犯皇上忌讳的事情? “这道旨意本该在年后宣,但朕今日高兴,便一道宣了,具体事宜由礼部与殿中省准备,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便举行晋封大典。”封谨站起身,微微抬首,众人纷纷跪下三呼万岁。 然后便是漫天的烟火,几乎要映红整个京城。 庄络胭跪在地上,偷偷抬首看着傲然站立的皇帝,瞬间觉得他的身形高大起来,当真是……霸气侧漏,身强腰硬难以攻克的大怪啊。 热闹的晚宴终于结束,诸人纷纷退场,唯一还在继续的便是那漫天烟火,庄络胭坐在微微摇晃的步辇上,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烟火,忽 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娘娘,下雪了。”云夕抬头看了看天,对抬步辇的太监道:“你们小心着些。” 如今庄络胭已经是侧二品贤容,便可以对下面的人自称本宫,奴才也要称一声娘娘,而不是有点品级都能叫的“主子”。 “嗯,今年的雪下得不错,来年的收成想来很好。”庄络胭眨了眨眼,落在眼中的雪花化开有些凉。 “娘娘也知道这些?”听竹笑着道,“奴婢老家有句俗话叫做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呢。” 庄络胭闻言一笑,这句话还是她小学课本上的民谚,如今听到这句话,还真有些时间穿越感。 忍不住再次抬头,黑暗的天空中,烟火说不出的美丽与显眼,她深深叹了口气,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正月初一,命妇朝拜,皇帝宿在皇后的景央宫。 正月初二,皇帝宿在了临月轩偏殿,刚刚被收进后宫的珍才人便承宠。 正月初三,皇上赏赐了不少珍玩珠宝给珍才人,并训斥了刻意为难珍才人的嫣贵嫔,一时间珍才人在后宫里风头大盛。 “这雪终于是停了,”庄络胭扶着听竹的手,慢慢走在被扫干净的青石路板上,御花园里的不少花已经失去了身影,好在还有些长青的花枝让御花园多了几分绿意。 “络儿,这御花园真漂亮,待几月后百花盛开时,不知有多漂亮,”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花丛后响起,语调里还带着一丝丝得意。 “主子,这冬日里的花少,其他时候都是漂亮的。” 庄络胭挑了挑眉,身边的听竹见状,便轻声问道:“谁在那儿?” 等了半晌,才见一个红衣女子出来,在有着积雪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明艳。 “嫔妾见过昭贤容。”这个红衣女子看清庄络胭,忙下跪请安,那一身红衣怎么看怎么显眼。 庄络胭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这是除夕宴上被封为珍才人的舞姬,好像是叫蛾眉? “珍才人请起,”庄络胭伸手微抬,看了眼四周,“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逛园子。” 听竹却有些不满,这个珍才人怎么给身边宫女取名的,怎么与自家娘娘名字相冲? “屋里沉闷,便出来走一走,不曾想遇到了娘娘,”珍才人小心答道,“娘娘也是来赏景?” 一个才人是不该过问高位分妃嫔去向的 ,庄络胭没有责备她这一点,淡然答道:“宁妃娘娘邀本宫品茶,本宫也闷了好些日子,所以便想走着去,赏景却是不会的。” 珍才人恍然,“原来如此,嫔妾不曾收到邀请,倒是不知。” 庄络胭笑了笑,没有回答。 待庄络胭一行人走远,珍才人才有些艳羡的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如这般尊贵呢?” 络儿小心的看着昭贤容一行人的背影,“奴婢听说,昭贤容是后宫最为受宠的娘娘之一呢。” 珍才人听了这话,眼神更加热烈起来。 “那个珍才人,当真是没有规矩,”听竹微微皱眉,“这后宫中哪容得她一个小小才人大呼小叫。” “她如何与我们何干,”庄络胭笑着回头看了眼,那身红衣在雪里仍旧明艳如火,“今日我不计较,明日她就会犯更大的错,谁知哪天会怎么样呢?” 今日若是别人,这个珍贵人被杖责也是不为过的,她却不想出这个头,至少皇帝对这个珍贵人有几分新鲜感她还不知道,不想去触眉头。 她可不是嫣贵嫔,对自己极其自信,甚至忘了这个后宫最大的人是皇帝。 “哼,不愧是低贱的出声,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连身边宫女也敢叫络儿,实在大胆!”听竹冷哼。 庄络胭听了这话轻声一笑,这个珍才人不知能得意几时? ☆、62、杖毙 宁妃的性子与她的封号相似,为人安宁祥和,是个极容易让人心安的女人,庄络胭与其并无多少来往,所以品茶时并不多话。 如今她站在风头浪尖上,虽说要防着有心人陷害,但是明面上却没有一人敢对她无礼。这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对待的场景,让人极其容易产生精神上的满足感,也难怪那么的女人想尽办法宠冠后宫,因为权势、奢华、虚荣都要建立在皇帝的宠爱之上。 “宁妃这里的茶总是多几分滋味,”贤贵妃笑着放下茶盏,“我的宫里即便是相同的茶叶也沏不出这种味道。” “这话倒是实话,平日皇上到我宫里喝茶,总是要夸宁妃姐姐这里的茶,”柔妃笑着接口,“今日一喝,还真觉得我宫里的茶是涮锅水呢。” “贤贵妃姐姐与柔妃妹妹这话让我没地儿藏脸了,”宁妃声音虽不是珠落玉盘,但却给人说不出的舒适感,配合着那温温婉婉的性子,让身为女人的庄络胭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喜爱之意。 亲和力这种东西,也算是后宫中一把利器了。 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味道很淡却带着悠悠梅香,让她想到前世某些穿越女主靠泡得一手好茶引起某些重要人物注意。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自己忒无能了些,才艺方面不会吟诗不会作画连茶也不会泡,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连《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都背不出多少。感情方面上也没有引得哪个男人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实在不符合穿越一族的最低标准。 “昭贤容在想什么,这般入神?”柔妃微微偏头看着庄络胭,这个角度让她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只是想到皇上到嫔妾这里时,也是嫌弃嫔妾那里茶的,嫔妾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总算知道了。”庄络胭不舍的又喝了一口,“皇上的胃被宁妃娘娘养得这么高,嫔妾这种俗人是泡不出好茶给皇上了。” “昭贤容娘娘这话就客气了,谁不知道你宫里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极其美味,”嫣贵嫔因为前些晋封一事丢了脸,所以面对比自己晚进宫却已经是贤容的庄络胭心气儿十分不顺,“您那里即便没有好喝的茶,也有美食留住皇上的胃。” 是在暗讽她靠美食留住皇上的胃,而不是别的原因? 庄络胭懒懒的回望嫣贵嫔,“嫣贵嫔喜欢我那里的吃食,日后若是有闲暇便与我一道用膳?” 你笑我靠美食留住皇上,我笑你连美食都没有,庄络胭在打击对手时,从来没有善良高贵这种品德 。 “多谢贤容娘娘好意,嫔妾不重口腹之欲,”嫣贵嫔笑得一脸僵硬,“还是不去叨扰娘娘得好。” 淑贵妃闲闲的看着几个女人互相倾轧,吹着茶水中的茶梗,待嫣贵嫔说完后,才慢慢开口:“看来还是嫣贵嫔还是喜欢美食的,不然怎么就记着昭贤容宫里的小厨房了。”轻轻的放下茶盏,她略略看了其一眼,“就连皇上都说昭贤容爱好美食,你那点口腹之欲自然比不过昭贤容。” 贤贵妃眉梢动了动,淑贵妃这话也真不给嫣贵嫔颜面,虽说这嫣贵嫔是学着淑贵妃擅舞蹈的老路上来的,可惜画皮难画骨,有些东西靠模仿是模仿不来的,所以苏蕊紫是淑贵妃,而她薛珍瑶只是个贵嫔。 也不怪淑贵妃话里不客气,任谁也不喜欢有人踩着自己老路往上爬,这嫣贵嫔在这种当口还不识趣,偏要出来多言多语,也难怪别人不给她脸面。 淑贵妃一番话下来,嫣贵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淑贵妃这话明里暗里指着她比不过庄络胭,可是她却不能反驳。 “这话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摘了下雪时盛开的梅花泡制而来,也亏得你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宁妃柔和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说来说去,不过是占着一个新奇罢了。” 宁妃成功的把屋内尴尬的气氛打散,庄络胭丝毫没有自己也是尴尬气氛之一的自觉,又喝了一大口茶,“嫔妾是不会品茶的俗人,只是觉得这茶特别好喝。” “瞧着娘娘喝茶的样子,嫔妾也相信你不会品茶了,”蒋贵嫔掩着嘴角笑道,“嫔妾无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我知你想说牛嚼牡丹这个典故,”庄络胭笑着摇头,“对于我来说,宁妃娘娘的茶好喝,便是最大的真理,是也不是?” “茶中滋味,梅香中的风骨,哪能那般容易品出,”徐昭容淡淡一笑,“贤容娘娘当真实诚。” 若说这中间的女人谁让庄络胭受不了,徐昭容排第二就没有谁能排第一,这种做作劲儿实在让人牙酸,前些日子在梅园里闹的笑话这位只怕又忘了。 “实诚些也有实诚的好处,整日里可劲儿悲春伤秋才让人觉得矫情呢,”柔妃嗤笑一声,“如咱们这等俗人,自然不懂什么风骨,也难怪徐昭容日日顶着严寒去品赏梅花风骨。” 柔妃这话说话,屋内响起一阵轻笑声,想来徐昭容前段日子的笑话众人都没有忘,所以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瞅着徐昭 容难看的脸色,庄络胭在心里叹息,矫情的人天不收也有人收,柔妃这种性子的人,恐怕更是受不了徐昭容这副作劲儿,所以这话说得还真是够损。 淑贵妃笑着摇头,一副玩笑的姿态看向庄络胭:“可见你也白白辜负了皇上赐给你的梅花,好在你不会泡这梅花茶,不然那些可怜的梅花还要进了你的胃。” “淑贵妃娘娘可要给嫔妾留些面子,不然嫔妾可没脸待这儿了。”庄络胭脸一红,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羞意。 “朕倒是觉得爱妃说得极有道理,好在那些可怜的梅花没进你肚子里。” 皇帝的声音一出,众女纷纷起身请安。 封谨伸手扶起淑贵妃,又转身看向庄络胭,“你可少喝些,不然朕都替宁妃心疼这好茶。” 淑贵妃也跟着打趣了几句,然后看了眼跟在皇帝身后的红衣女子,“这不是珍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皇后娘娘真有眼光,这红衣穿在珍贵人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 “嫔妾谢娘娘美誉,”珍才人艳羡的看了眼屋子里的各位妃嫔,这都是后宫里有些地位的主儿,想来不久后她也能如这些女人一样,让后宫的奴才们小心翼翼伺候,而不是如现在一般,见到稍微有些位份的妃嫔便要下跪请安。 “朕方才在御花园巧遇珍才人,听闻宁妃邀请爱妃们品茶,便来瞧瞧,”封谨在上首坐下,接过宁妃呈上来的茶,“你们都坐吧,朕可不是来扫你们兴致的。” 有你在,这些女人就算有半分品茶的兴致这会儿也没了,庄络胭在原位上坐下,看了眼坐在末座的珍才人,沉默不言。 “方才朕听闻珍才人也泡得一手好茶,可惜朕还未喝过比宁妃这里更好的茶了,”封谨喝了一口茶,转而看向宁妃,“果真是好茶,也难怪有些俗人宁可被笑牛嚼牡丹也要多喝几口了。” “皇上谬赞了,”宁妃笑着看珍才人,“不若让妾也尝尝珍才人的茶。” “嗯,就让她沏来尝尝。”封谨放下茶盏,不甚在意的开口。 珍才人听到这话,面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意,行礼后就忙活起来。 庄络胭心里暗暗叹息,这珍才人还是简单了些,只想着夺得皇上注意,却不曾想到这是宁妃的品茶宴,哪里容得她显摆茶艺,甚至还半点谦让都没有,真不知她是过于自信还是没把宁妃放在眼中。 在众位妃嫔的视线下,珍才人泡茶的姿态做得很优美,白 皙的手握着紫砂被,配着那身红裙,说不出的明艳魅惑。 待茶一一呈到诸人面前,宁妃原先泡的梅花茶已经凉得不剩半分热气。 封谨率先品了一口,赞许的点了点头,“虽不如宁妃的清冽,但还算有几 分滋味。” 宁妃笑道,“皇上抬举妾了,珍才人的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庄络胭喝了一口,茶的滋味确实不错,不过泡错了地方。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这些茶具收下去吧。”封谨放下茶,神态间并没有多喜欢珍才人所泡之茶。 “是,”珍才人得了皇上一句赞赏,心里高兴,忙叫自己身边的宫女收拾茶具,“络儿,把茶具收下去。” 封谨静静看着茶具被收下,又与众位妃嫔说了一会儿话,约莫又过了一炷香,转首对宁妃道,“时辰不早,朕也该回宫了。” 众位妃嫔纷纷起身送驾,封谨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已经回到屋内的络儿:“珍才人,这个宫女可是你身边的,叫什么名字?” 珍才人以为皇上看上了络儿,心里虽是不甘,但仍旧恭敬的回答:“回皇上,这是妾身边的大宫女,叫络儿。” “哪个络?”封谨眉头微皱。 “回皇上,乃是丝绸之络。”珍才人回答后,半晌却没有得到皇上的反应,不由得小心翼翼抬头,却只看到皇上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来人,把这个叫络儿的宫女拖出去杖毙,”封谨淡淡的看了一眼珍才人,“叫殿中省重新给珍才人分个宫女来。” 珍才人面色惨白的看着络儿被大力太监拖走,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全然不知络儿哪里惹得皇上不快。 “这品茶宴也完了,本宫也该回了,”淑贵妃看也不看珍才人,率先离开。 众人纷纷离开,待珍才人懵懵懂懂出了宁妃的宫殿,才觉得全身冰寒。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叫这个名儿,活该被杖毙,这珍才人还真是猖狂,敢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叫这个名字,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63、诡异发生 一个宫女被杖毙算不得什么,一个胆敢冒犯主子名讳被杖毙的宫女更算不得什么,唯一特别的也不过是这个宫女是皇上开口杖毙的。 “我当是个什么玩意儿,原来是个没脑子的,”淑贵妃回到自己宫里,躺坐在贵妃榻上,语带嘲讽道,“一个小小的才人,竟然让自己身边宫女叫那么个名字,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来,也不知是真没脑子还是没把庄络胭放在眼中。” 菱纱替她捏着肩,小声附和道:“不过是个玩意儿,娘娘又何必在意。” “她可是既善舞又能泡茶,”淑贵妃嗤笑出声,取下手腕上的玉镯扔到一边,闭上眼睛,“那庄络胭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自个儿名字被一个宫女冒犯了,还脸色不变,也难怪被皇上遗忘后还能复宠。” “谁知她是什么用意,没准想装贤良大度呢,”菱纱道,“奴婢瞧着这个昭贤容也不是个简单的。” “她若是简单,马婕妤当初不会落得那个下场,庄婕妤也不会直接被皇上撤了牌子,”淑贵妃打了个哈欠,“不过与皇后比起来,她的心计还差得远,且瞧瞧皇上又能宠她多久。” 菱纱见其困了,便不再多言,只是更加小心的伺候,心里却隐隐觉得,那个昭贤容不是那么简单。可转念想娘娘的手段,便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被宫女冒犯名字的庄络胭此时只怕是心思最复杂的,她捧着汤婆子斜靠在软椅上,细细看着屋内奢华精致的装饰,轻轻叹口气。“云夕。”放下手里的汤婆子,庄络胭坐直身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云夕匆匆进来,见主子表情严肃,便担忧的问:“娘娘,怎么了?” “想办法去查查那个被杖毙的络儿是怎么分到珍才人面下的,”庄络胭站起身,“另外让人给络儿家人一笔银子,总归是个无辜的奴才。” 云夕一一应下,见庄络胭站在窗前,不由得开口道:“主子,天还冷着呢,可不能在窗前久站。” “得了,我知道,你下去吧。”庄络胭摆了摆手,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再度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娘娘,内侍监传来圣上口谕,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牌子。”福宝满脸是笑走了进来,给庄络胭行了一个礼,“皇上还特地传了口谕,天寒地冻,主子小产身子虚弱,不用迎圣驾。” 庄络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在这个后宫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所以她若想要活,尤其是想舒舒服服的火,就要学着与这些人一样不正常,若是抱着前 世社会的三观,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人都怕死,她也一样,所以她必须保持圣宠,至少要在皇帝心里有一定分量。她可不想一直生活在被人打压的,到死都不能风光的日子里。后宫女人就算再擅长某一物又能怎么样,皇帝的爱好不会永远不变,而女人也不会永远不老,汉时跳得倾城绝艳掌上舞的赵飞燕不也输给了比不上自己的赵合德么,输了后的日子不也不比往日。 让她失宠的是亲妹妹尚且如此,莫说她现在的处境。后宫的女人实属不易,所以她也同情不了别人,只能想着怎么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福宝见自家主子神情有异,也不敢多问,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也不知主子想了什么,神情变得格外认真,不由的绷紧了腰杆。 “我要沐浴更衣,让人下去准备。”庄络胭微笑着看了眼福宝,一个转身盈盈在软椅上坐下。封谨处理完政事已经到亥时,他有些疲倦的靠在御辇椅背上,闭眼听着雪花打在华盖上的簌簌声,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腊八宴时昭贤容白色狐裘上的鲜红。 也许是因为那抹红色太过艳丽,才让他记得那么清楚。缓缓的睁开眼,封谨开口:“高德忠,离熙和宫还有多远。” “回皇上,过了前面的荷花池便是熙和宫了,”高德忠低声回答,转眼却发现荷花池边散发着诡异的蓝光,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身边有两个胆小的宫女已经尖叫起来,他沉下脸道:“都闭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封谨面色平静的看着那忽闪忽闪的蓝火,“高德忠,你带人去看看。” 说完,就见一行人提着宫灯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扶着宫女手匆匆走来的庄络胭。 见庄络胭看见自己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封谨眉梢微动,下了步辇,“天这么冷,爱妃怎么出来了?” 待对方走近,封谨才看到庄络胭额头还冒着细汗,朱钗乱摇,就连一件狐裘也没有穿,便知其是匆匆赶来,解□上的披风披在庄络胭身上,“朕无碍,你不必担心。” “妾在宫门口听到尖叫声,所以便出来看看,”庄络胭也不说是担心皇帝,面色尴尬的躲闪着皇帝的视线,“让皇上看笑话了。” 在宫门口?她又在等自己了,难怪能这么快赶来,捂着对方冰凉的手,封谨露出微笑,“朕知你心意。” 庄络胭头埋得更低了。 高德忠带着几个太监走近荷花池边,面色微 变,因为池水靠岸的地方漂着一个宫女,瞧着已经没命了,那些诡异的蓝火正在这个女人身上燃烧,但是这个女人身上却没有烧焦的痕迹。 这诡异的一幕让高德忠身后的几个太监吓白了脸,高德忠倒平静许多,也不去碰那具尸体,转身向皇帝行去,见昭贤容也赶了过来,便向两人行礼后道:“皇上,奴才在池子里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请皇上移驾。” 这诡异的一面不少人瞧见了,只怕不到明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封谨伸手拦住庄络胭的双眼,语气平静道:“好好清理下。” “是,皇上。”高德忠看了眼被皇上护着的昭贤容,面色不变的退了下去。 遇到这么晦气的事情,皇上也没有对昭贤容有半点不满,昭贤容不可小觑。 跟着皇帝回到熙和宫,庄络胭掩饰不住眼中的不安,“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封谨拍拍她的手背,“不是多大的事情,高德忠会处理,天儿完了,安歇吧。” 待两人躺到了床上,庄络胭靠在封谨的胸口,好半晌后突然听到封谨问她,“睡不着?” “皇上也没睡?”庄络胭扭了扭身子,没睡着的情况下保持一个姿势也是狠辛苦的。 “嗯,后日便要开朝了,那些来朝贺的小国使臣也要开始回去了,以往如高美这种贫寒小国每次拿赏赐比朝贡还要多,爱妃有何想法?” 封谨突然开口:“高美国?”庄络胭愣了一下,继而道,“前些日子妾的宫女还说,高美太子给妾送过礼,皇上不提,妾都忘了。” “哦,”封谨语气微微抬高,“朕倒不知道高美太子这般识趣,他都送什么了?” “妾也没看,听说是几支老人参,算不得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庄络胭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还说让妾美言,妾又不知他们是什么意思,美言什么?” 封谨低笑出声,高美国只怕是因为自己对待他们没有先帝热情,心里不安才想着讨好后妃。恐怕庄络胭不是唯一被讨好的,只不过能这么明晃晃说出来的只有这个傻女人罢了。 “老参也算是稀罕物件儿了,亏你说得如萝卜似的,”封谨笑着把庄络胭往怀里搂了楼,“看来是朕太过宠你了。” “妾有皇上,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庄络烟轻哼一声:“反正妾有皇上呢。” 封谨听到这话心中微动,终究只是轻轻拍拍庄络烟的背,慢慢开口:“你自然还有朕。”庄络 烟又往皇上怀里拱了拱,两人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但举止却是亲呢无比,仿若极相爱的两人。 时间不知又过了多久,庄络胭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听到身边想起轻轻的一声叹息,待她睁开眼,却又觉得是自己错觉了。 熙和宫外的荷花池旁,高德忠面色平静的看着被打捞上来的宫女,“可认清了,确定是柔妃宫里的宫女?” “回公公,千真万确。”一个小太监回答道,“奴才与这个宫女认识呢。”高德忠又看了眼那个宫女,“既然如此,就让柔妃宫里的人来认认吧。” “抬下去,让人好好查查。”高德忠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待宫女被抬走,他冷笑两声,“这后宫的人,胆子是越发大了。” 这后宫中什么怪事没见过,就这么点事情,还真吓不了几个人。眼瞧着不是针对柔妃就是昭贤容使的手段,可不管是谁,这事儿恐怕都牵扯不到昭贤容身上了。毕竟,今晚皇上的举动,已经明确表示要此事与昭贤容无关了。 ☆、64、发现 第二日庄络胭早早醒了过来,皇帝还躺在身边,她注意到皇帝睫毛微微颤动,便知皇帝已经醒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睁开眼睛。 小心翼翼伸手在皇帝耳朵上轻轻一摸,然后快速收回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全然熟睡的样子。 耳朵上传来的温热让封谨停下了睁开眼的动作,一会儿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神情颇为复杂。 他年少时曾听身边的宫女说过,她的家乡有个风俗,丈夫出门时,妻子便会摸摸他的耳朵,以表示牵挂和祝福,庄络胭今日这个动作是偶然还是知道这个习俗? 看着双眼紧闭不敢看自己的女人,封谨慢慢坐起身,掀开纱帐让候在一边的宫女太监上前伺候穿衣。然后就看到床上的庄络胭坐了起来。 “皇上什么时候醒的?”庄络胭神情中出现一丝不安,又极力掩饰着,“妾竟睡得这般沉。” “朕醒来见你还在睡,便没有叫醒你,”封谨张开双臂任宫女替自己整理衣袍,见庄络胭神情带着放松之意,心情颇好的走到床边,略微弯腰的看着庄络胭双眼,直到对方面色绯红才收回视线,站直身子笑道,“朕觉得爱妃越发可人了。” 这厮又调戏老娘! 封谨心情很好的带着一干子奴才离开了,庄络胭披散着一头青丝,躬身站在宫门口目送着其离开,待看不清圣驾,才转身回到屋子在梳妆台前坐下。 “听竹,昨儿的事情宫外有什么传言?”庄络胭由着听竹与云夕为自己挽发,一边挑选着梳妆盒中的首饰。 “宫中传言有很多,传的最离奇的就是那个宫女死得冤枉,身上发出蓝火是她的怨气,”听竹不敢说的太多,担心庄络胭害怕,略略说了几句后便道,“不过暂时还没有谁往娘娘身上扯。” “不是没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庄络胭叹了口气,抚了抚鬓间,“皇上昨儿歇在了这里,就说明了皇上的态度,算计我的人没有法子罢了。” “奴婢也听说今天一早高总管杖毙了几个奴才,难不成是皇上……”听竹细细一想,觉得有可能,便止了话头,替庄络胭挽出一个飞天髻,“不管是什么,左右与我们没有多大干系。” 庄络胭笑了笑,任由云夕与听竹捣鼓自己的头发。 她可不相信真有什么诡异事情,但凡特别显眼的诡异事件,大多都是别有用心。 出了熙和宫,封谨觉得有些寒意,突然就想起了昨 晚的事情,便问伺候在身边的太监,“小吉利,昨晚的事情高德忠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昨儿晚上高总管一宿没睡,今早杖毙了几个多嘴的奴才,奴才听说死的宫女是柔妃宫里的。”小吉利小心回答,“想来已经有些消息了。” “嗯,”封谨点了点头,“多嘴的奴才本就不该留着,高德忠很会办事。叫人到景央宫说一声,若是再有奴才嘴碎,直接杖毙了事。” “是。”小吉利忙让身边的人到景央宫传皇上的口谕。 景央宫中,皇后听到皇帝口谕,让传旨太监退下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本宫就知道,便年一开头,就会不安宁,待正月过了,只怕又会有几个新人杯送进宫,到时候不知道还会乱成什么样子。” “管他乱成什么样子呢,娘娘你是正宫皇后,便由着其他人争来斗去,也影响不了你,”贤贵妃笑着开口,“娘娘只管坐着看笑话便是了。” “是了,我们这些老人早就没有圣宠了,便也就看看那些年轻姑娘你争我夺罢了,”皇后叹了口气,“昨晚的事儿也不知谁玩的把戏,还真上不得台面。” “娘娘母仪天下,又岂是那些黄毛丫头可比的,”贤贵妃陪着笑道,“想必皇上与娘娘你的想法相同,瞧不上那些手段的。” 皇后嘲讽一笑,“且看着吧,这几日本宫还要殿中省把宫里年过二十四的宫女放出去,本就忙的头疼,谁知后宫里还有人不省心,好在如今有人分担着,否则本宫还真忙不过来。” 听完皇后这些话,贤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太监通报的声音。 “宁妃娘娘到。” 已经是诸位妃嫔请安的时辰了,贤贵妃想着便不再开口,待宁妃进来后,才又与宁妃说这些闲话。 “听说昨儿皇上歇在昭贤容那里,”贤贵妃似叹非叹道,“这昭贤容也真不容易,三番四次的出事,好在福缘深厚,否则……” 宁妃淡笑,“昭贤容自然是有福气的。”说完这些便再也不说其他。 贤贵妃也不继续说下去,没一会儿各宫妃嫔就断断续续来了,众人倒没有谁提昨夜的事情,毕竟大清早就有人被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杖毙,她们不至于去犯这个忌讳。 等到庄络胭出现后,众位妃嫔也只是拐弯抹角说了两句,仍旧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讽刺,谁让这位得皇上的心意呢?若是别的人,这会儿只怕被说成扫帚星了。 庄络胭也装作没有发现众人打量自己的目光,神情平静的坐着,直到与众人一起退出景央宫,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挑衅。 所以受宠于不受宠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昨日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不受宠妃嫔的宫殿范围内,不知现在愁成了什么样子。 “我就瞧着她能得意多久。”苏修仪看着庄络胭的步撵离开,神情难看的坐上了自己的步撵。 蒋贤嫔看着苏修仪的模样,这位只怕还没有弄清楚现实呢,之前那般受宠的嫣贵嫔明明已经内定晋升了,可是等到了晋升那天却没有她的名字,这事儿若是与昭贤容无关,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不管是因为昭贤容从中作梗还是皇上偏宠,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与庄络胭明着敌对,并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孔婉仪说得有道理,会咬人的狗往往都是不爱叫的。 乾正宫中,封谨听着高德忠的报告,神情平静的问,“宫女身上可发现了什么东西?” “回皇上,奴才派去的人在宫女身上发现了一些类似磷粉的东西。” “磷粉?”封谨感兴趣的挑眉,“那还真有些意思。” ☆、65、女人戏 若是别人不一定知道磷粉有什么用,但是封谨却是知道的,年少时他曾看过某个杂耍艺人表演,因为好奇便叫了杂耍艺人问清楚,才知道哪些飘飘悠悠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吓人的“鬼火”是磷粉的原因。 “皇上,殿中省有小太监祖上是杂耍艺人,倒是解释了晚上那奇怪的火是什么缘由,原来正是与那宫女身上的磷粉有关,”高德忠见皇上面色没有好奇之意,便知皇上恐怕是知道原因的,又补充道,“奴才在宫里这么些年,竟是不知磷粉有这等作用,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别说是你,便是朕也是偶然得知磷粉还有这种作用,”封谨心情略好,“你不知道也是常理,只怕宫里很少有人知道这种事情。” “皇上博学多才,奴才等自不及万一。”高德忠疑惑道,“那人明知那里是皇上去熙和宫的必经之路,还弄出那么诡异的一幕,不知是何等心思。” “只怕就因为那里是朕去熙和宫的必经之路,才有人弄出这一着,”封谨淡淡的开口,“既然宫女身份以及诡异蓝火的缘由弄清了,这事儿就让皇后查查,宫女弄出这种事情,实在让人心里不快。” “是,奴才这就去景央宫传皇上旨意。”高德忠见皇上对此事不喜,也就不敢多说,忙轻声退了下去。 要说这皇后运气近来也真不好,后宫接二连三的出事,偏偏她又不能弄清楚原因,如今皇上又厌弃赵家,只怕日后这个后位坐得更加艰难了。 皇后才接了皇上要封口的旨意,这会儿又接到皇上要她严查的旨意,心头多少有些不快。这昭贤容的事儿还真不少,三天两头弄出些事情来,她一个皇后竟弄得更刑部尚书似的,偏偏皇上还要护着其名声,她就算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做出什么来也要顾虑再三。 “娘娘,这事该怎么办?”和玉皱着眉,“前些日子昭贤容小产的事情刚刚消停,这事儿怎么又……要不奴婢去叫贤贵妃娘娘来一起商议。” “你真当江映雪现在还会一心一意给本宫办事?”皇后冷笑,“如今她位居贵妃,面下又养着大皇子,只在本宫之下,岂会不生出别的心思。” “贤贵妃娘娘与娘娘您一直交好,应该不会……”和玉说得有些犹豫。 “这个后宫可没有什么姐妹之情,”皇后整了整表情,面色平静的叫来心腹太监宫女,把某些事情吩咐了下去。 珠绣亭中,庄络胭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又看着同座的几人,把手中 的汤婆子楼得紧了一点。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陪同徐昭容体会雪中煮茶品茶乐趣,也不想与不熟悉的宁妃、贤贵妃畅聊女人生活,她现在只想回宫窝在被窝里享受**的生活。 下雪天最美好的事情不是应该躺在暖呼呼被窝里享受温暖么,为什么她要坐在不能四面挡风的亭子里,即便有热茶,点心,炭炉,她还是觉得各种难受啊。 她怎么就腿贱的选了这么一条路走,叫你腿贱,叫你碰到别的妃嫔! “在此处喝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贤贵妃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本宫好些日子不曾好好看看宫里的景致了。” “贤贵妃娘娘、宁妃娘娘要协理后宫,自然要十分繁忙,”徐昭容道,“嫔妾不会理这些事务,但是想想便觉得这些事情麻烦无比。” “皇后才是真正繁忙,我们不过从旁协理,白白担了个名头罢了,”贤贵妃放下茶杯,“如今后宫又出了不少事,只怕皇后娘娘又要好些日子不能好好休息了。” 庄络胭看了眼三人,不知道贤贵妃说这话是什么用意。贤贵妃是皇后的人,后宫诸人心里都明白,不过这时时挂在嘴上,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假了。 宁妃点头道:“贤贵妃这话是正理。” 自从庄络胭小产后,皇后的权利被分割,徐昭容这会儿故意提起这茬,除了有讨好贤宁二妃外,也有让庄络胭下不来台的意思。 庄络胭不是傻子,只是不明白这徐昭容怎么就恨上自己了,难不成是自己太俗气了,与她清新忧郁的气质犯冲? “昭贤容一直不说话,可是有心事?”贤贵妃待庄络胭的态度十分的友好,无论是何原因,至少面上从不落庄络胭的面子。 “娘娘慧眼如炬,”庄络胭勉强一笑,“近来总是睡不太好,有时候似乎听到孩子哭声,这般浑浑噩噩在娘娘面前失仪了。” “唉,哪有什么失仪不失仪,”贤贵妃亲手为庄络胭杯中添了热茶,“你身子还未好,本宫只忧心你休息不好对身子无益,你如今风华正茂圣宠正眷,有什么想不开的。” 庄络胭面上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谢娘娘之言,嫔妾无用,累娘娘担心了。” “贤容娘娘心思这般重,确实伤身。”徐昭容笑看庄络胭,“有些事情多想是无益的。” 庄络胭回看徐昭容,“徐昭容这话有理,有些事情不仅多想无益,就连多做 也是无益的。” 徐昭容面上的笑僵了僵,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宁妃仿佛听不出两人话中有话般,微笑指着不远处道,“你们看看前面是不是珍才人?” 庄络胭顺着宁妃的动作瞧去,过见远处有一红衣女子远远行来,因下着雪,让人看不清容貌。 只是后宫中穿着如此艳丽的,恐怕只有新进宫的珍才人了。 “这般夺目的,想必是珍才人无疑了。”徐昭容轻声叹息,“雪中红花,再是显眼不过。” 这雅致的人有时候说出的话更缺德,庄络胭收回视线,不过这后宫中穿着如此张扬的,确实只有珍才人蛾眉了。 珍才人没有想到会有好几位高位分妃嫔在亭子里饮茶赏雪,忙在亭外跪下请安,冰冷的雪刺得膝盖抽疼。 “珍才人不必多礼,外面雪大,到亭子里来暖暖身子吧,”贤贵妃开了口,庄络胭三人自然不置可否; 徐昭容特意多看了庄络胭一眼,毕竟这位前贴身宫女可是冲了庄络胭名讳才被皇上杖毙的。这犯主子名讳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正主不追究,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追究打死也不是过分的事。 这庄络胭端着表面善良没有发作,倒是让皇上替她立了一次威,也不知算那宫女倒霉,还是算庄络胭运气好。 珍才人走到亭中,有些不敢看一身雪色狐裘的庄络胭,她身边的前大宫女可是因为犯了这位名讳而被皇上杖毙的,她害怕这位对自己也心生不满。 庄络胭不想提那个死掉的宫女,自然不会因为此事特意做什么文章,待珍才人进了亭中,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其站在角落里。 “珍才人这是打哪来呢?”徐昭容懒洋洋的问。 “回徐昭容,嫣贵嫔喜欢西梅园的梅花,让嫔妾替她摘去。”珍才人小心回答,显然上一次的教训让她低调了不少,可惜还不够聪明。 徐昭容看了眼她身上的红衣,挑了挑眉,“这西梅园的黄梅确实有几分风味。”西梅园离临月轩可远得很,这薛珍瑶挺会刁难人。 贤贵妃点了点头,“西梅园的梅花连皇上都赞不错,昭贤容这些日子没有去看,倒是有些可惜。” 庄络胭笑着道,“娘娘切莫笑嫔妾,嫔妾知道哪种梅花糕好吃,可不知哪种梅花更漂亮。” 宁妃闻言笑了,“可见皇上说你爱吃,并不是没有缘由了 。” 贤贵妃点头,“确实如此。”这位若是不好吃,肚子里的孩子还不一定会掉呢,这后宫的人管不住好吃的嘴与管不住说话的嘴一样可怕。 珍才人眼看着几人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石墩上,喝着热茶互相打趣,而她却如同个奴才般站在角落,不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愤恨,这些人容貌并不比自己好,不过是仗着比自己好的出身才有今日风光罢了。 这个后宫里谁都能让自己低头,谁都能让自己胆战心惊,她明明不下于人的容貌,为什么却要低于这些人,她不甘心! 庄络胭注意了一下角落里珍才人的脸色,她心里明白这种地位的落差感,只是这是后宫,仅仅不甘心又能如何。 更何况此人的宫女因为自己被杖毙,这种打脸的事情不是小事,若待她爬起来,对自己不会有半点益处,她可不想任由此人爬到高处,然后和自己作对。 后宫的女人,还是要对别人狠一点。 正这么想着,就见几个太监匆匆往这边走来,见到他们几人,先是老实请安后,又道“几位主子,皇后娘娘叫奴才们请珍才人到景央宫一叙。” 贤贵妃好奇的问:“可是有事?” 为首的太监道:“几位主子若是有时间,也可一同前去。” 庄络胭看了珍才人一眼,与珍才人有关是什么事情? ☆、66、冷与暖 庄络胭跟随众人到了皇后的偏殿,皇后与淑贵妃已经在场,她眉头动了动,与众人一起请安后,在椅子上坐下妃嫔这职业。 “今日传你们来,是因为本宫有些问题想请教珍才人,”皇后吹着茶杯面,仅仅用眼角的余光看珍才人,仿佛她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珍才人听到皇后这话,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脚下一转,便跪在了地上。 “珍才人这是怎么了,本宫还没有开口问,你怎么就吓得跪下来了?”皇后搁下茶盏,仍旧不看珍才人胆怯的模样。 “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自有威仪,嫔妾……嫔妾……”珍才人腹中墨水并不多,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越是着急就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你的意思是本宫很是吓人?”皇后挑着眉梢看珍才人,冷哼一声道,“本宫倒是觉得珍才人胆子大得很呢,不然怎么利用磷粉在宫里兴风作浪?!” “娘娘,嫔妾不知娘娘是何意。”珍才人睁大眼睛,不明白这莫须有的名头怎么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你出身低贱,只有有几分淑贵妃之姿才蒙受皇恩得封才人,谁知你却嫉妒得宠后妃,害死其宫女又起嫁祸之心,若不是这磷粉出卖你,本宫还不知道,珍才人不仅会跳舞,还会玩一手好杂技。” 皇后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给淑贵妃与柔妃找仇恨值的感觉,庄络胭顺势看了眼淑贵妃与柔妃二人,说来柔妃也很是可疑,当初桃林里被太后杖毙的是柔妃宫里的人,现今死在荷花池中的宫女又是柔妃的人,若不是相信柔妃智商水平不会那么低下,庄络胭都要怀疑这两个宫女的死与柔妃有关了。 “娘娘,嫔妾冤枉!嫔妾不知道荷花池怎么会有死人,更不知道怎么会发生奇怪的事情,请娘娘明鉴!”即便珍才人是个蠢物,也该明白皇后是指熙和宫荷花池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事与她又有何干? “你口里喊着冤枉,心里只怕在想事情怎么会暴露,”皇后懒洋洋的反问,“你既说不知,又怎么知道荷花池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要知道此事皇上可是禁口了,一般妃嫔并不知道发生了,你怎么就这般清楚。” “嫔妾今日出门时,恰巧在假山后听两个宫女说的,”珍才人急着解释道,“此事与嫔妾并无干系!” “早前有多嘴的宫人擅议此事,已经被杖毙了,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宫女会在有人经过的地方讨论此事,珍才人的借口未免拙劣了些,” 皇后道,“本宫已经查明,宫女身上诡异的蓝火是磷粉造成,宫里妃嫔并不知这些下九流招数,只有你出生低贱,有机会认识宫里养的那些杂耍艺人,所以本宫便去查了,果不其然此事与你有关。” 说完,也不待珍才人解释,便让人押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宫女,“这个叫红药的杂耍女已经招供了所有,珍才人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庄络胭看着珍才人不停的解释与喊冤,最后还是在众人沉默下定了罪,荷花池一事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 鬼火原因是磷,她是知道的,但是皇后说得对,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种事情,所以出生低贱与宫里杂耍艺人有交流的珍才人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一个小小的才人,毫无身家背景又穿着艳丽的才人,用来做替罪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庄络胭看着跪在屋中央的珍才人,不过短短几日她便再度跌倒在泥土中,只是不知这次跌倒会不会要她的命。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嫔妾便告退了,”淑贵妃站起身,微笑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珍才人,“出身低贱者,总归是下贱的。”说完,对皇后盈盈一拜,徐徐出了皇后宫侧殿。 柔妃也起身对皇后一拜:“嫔妾宫里的人无故枉死,幸而皇后娘娘为其查明,嫔妾谢皇后娘娘大恩。” 皇后面色温和道:“本宫乃后宫之首,这些事情乃本宫之责。” 尚还在场的宁妃与贤贵妃听到皇后这话后,皆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 庄络胭没有兴趣再听这些话,找个理由退了出来,没有走出几步,徐昭容跟了上来,“昭贤容可否想过珍才人为何要陷害你?” 庄络胭对徐昭容微微屈膝,“娘娘可有何高见?” 徐昭容笑了笑,“昭贤容聪慧,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小宫女。” “娘娘心善,倒是嫔妾不是了,早先皇上下旨杖毙时,该出来为其求情的。”庄络胭面上露出愧疚之色。 徐昭容脸色变了变,这话牵扯上了皇上,她便知道自己挑了不恰当的话题,勉强笑了笑,“不过一个奴婢敢冒犯主子名讳,也的确是大不敬,皇上心疼昭贤容,被杖毙也不为过。” 庄络胭面露笑意,不反驳也不赞同,徐昭容心里暗恨,却无法发作,只好强忍了下来,如今此人比自己更受皇上宠爱,她也无可奈何。 两人各自分开后,庄络 胭脸上的笑渐渐消了下来,身边的云夕与听竹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听竹犹豫了一下后开口:“娘娘,徐昭容近来已经不比往日,您不必在意她说的那些话。” “本宫有什么可在意的,”庄络胭长叹了一口气,“开春后会有新的美人进宫,到时候谁知又会是何等场景呢。” 云夕笑道:“任谁进宫,奴婢相信娘娘在皇上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妃嫔这职业。” “地位……”庄络胭勉强一笑,然后注意到这里是景央宫不远的地方,才道,“回宫吧。” 乾正宫,封谨听完皇后的话,缓缓开口:“皇后话中的意思是指这次事情是珍才人做的?” “回皇上,已经查清了,证人也已经招供了,确实是珍才人无疑。”皇后停顿了一下,“皇上可是有什么疑虑之处?” “皇后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封谨笑了笑,拉着皇后坐下,“这些日子后宫里事务繁多,辛苦你了。” “皇上是妾的夫君,妾是皇上的妻,夫妻本是一体,妾做的一切都不辛苦。”皇后温婉一笑。 封谨看着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的心意朕明白。”说完,转身对高德忠吩咐道,“让御膳房的人把皇后爱吃的吉祥百合羹做好,今日皇后与朕一道用膳。” “是,”高德忠依言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时,方才抬起头,不经意看了眼相携的两人,明明相隔很近,却又仿佛离得很远。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徐昭容站在窗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而下,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寂寥,“柳絮,皇上已经多少天没有来畅天楼了?” “娘娘……” “我记得当初皇上说他是天子,与我相处能使他心情欢畅,又因我爱赏景,便赏了这座楼给我,又亲自赐名畅天楼。”她透过窗看着乾正宫的方向,“如今才多久,位份低于我的庄络胭有了熙和宫,而我仍旧住在这个楼里,而皇上也渐渐开始忘了楼里住着的我。”徐昭容苦笑,“也许不久之后,皇上就会彻底忘记这个地方了。” “娘娘,不会的,皇上只是刚刚开朝比较忙才没有时间来而已……” 柳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进来的太监打断了,“娘娘,皇上今儿翻了牌子了,是……是熙和宫。” “又是熙和宫,”徐昭容面色微变,“当初在竹林里,我便觉得那个庄络胭是个对手,今日瞧着也果真如此。” “当初嫣贵嫔不同样受宠,如今也仍旧是个小小的贵嫔,”柳絮劝慰道,“难保昭贤容不是第二个嫣贵嫔呢。” “她若是第二个嫣贵嫔,皇上又怎么会让她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独占一宫,并居侧二品贤容之位。”徐昭容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怕就怕她是第二个淑贵妃。” 若不是苏蕊紫,她如今应该是侧一品妃位了,哪里还只是个正二品昭容? 庄络胭与皇帝同躺在一张床上,前几次皇上虽然翻了她的牙牌,皇帝顾及她小产,所以并未做别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皇帝终于没有扮演柳下惠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妖精打架后,皇帝满足的搂着庄络胭的腰,“每一次抱着爱妃,朕总是心满意足。” 庄络胭其实很想回一句自己也挺满意,不过面上还是称职的做出娇羞之色。 “后日各个附属国就要离开了,明日晚上会举行晚宴,你也一同去吧,”皇帝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高美国的赏赐朕已经确定下来了,按着他们进贡礼物价值的一半赏了下去,毕竟没有主子还礼比奴才还多道理。” 庄络胭这一刻觉得这个皇帝甚是顺眼,闻言道:“妾也觉得,奴才还是守着奴才的本分比较好。” “看来爱妃与朕想法一致,”封谨笑着亲了亲庄络胭的额头,“朕自小便不喜欢这些打秋风不干事的小国,爱妃是乃朕之心头爱。” 那你的心头一定很宽,不然住不下那么多的心头爱。庄络胭心里对皇帝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表示鄙夷,嘴上却道,“皇上是高瞻远瞩,妾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爱妃焉知朕当年也是心有不甘呢,”封谨对庄络胭这种小任性很满意,语带感慨,“当年朕还年幼,看着高美国的来使随意上贡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便得父皇大堆的赏赐,一直不甘心到现在,如今总算出了心头之气了。” 听着怀里女人因为这话低笑出声,封谨把人搂得更紧,暖意洋洋。 ☆、67、女人似花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而女人总是念旧,所以这两种生物在一起,现实生活更像是伦理剧,而不是童话故事。 庄络胭亲手替皇帝挂上一块玉佩,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视皇帝,“皇上,天还寒,路上要小心。” “朕知道,你近来身子弱,更应该小心,”封谨伸手扶起庄络胭,抚着她披散在肩后的青丝,“前几日朕已经让殿中省的人清理的荷花池,今年的荷花想必依旧清丽。” “皇上!”庄络胭蓦地睁大眼,随即移开视线,“妾总是给皇上招惹麻烦。” “爱妃怎会这般想,在朕心中,你又岂是麻烦,”封谨把人揽进怀中,“你是朕心爱之人。不要再说这种话。后宫之中女人不少,你心思纯善,难免有人嫉恨,朕相信你的脾性,所以不必有太多忧虑。” 松开怀中的女人,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封谨笑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去上朝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恭送皇上,”庄络胭倚在门边,依依不舍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封谨回头,见庄络胭还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背影,嘴角微弯,转身出了熙和宫。 正月十五上元节,乃是新年后第一个热闹的节日,后宫各主子都会让自己面下的奴才做一盏漂亮的灯,到了夜里便点灯挂在树枝上,以示向上天祈福之意。 后宫妃嫔更是在灯上挖空心思,以期做得出彩博得皇上注意,因为元宵晚上皇帝还会选出最漂亮的灯嘉奖。 御花园中衣香鬓影,妃嫔们带着贴身宫女言笑晏晏,犹如人间仙境。 皇帝与皇后相携走在园中,看着各处挂着的灯,一个个品评着。 “今年的灯比往年更为漂亮了,”皇后指着一盏精致的仙童执寿桃的灯,“这灯做得栩栩如生,是何人所做?”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上前看了眼花灯上的名牌,上前道:“回皇后娘娘,这盏灯是苏修仪所做。” “苏修仪倒是用心了,”皇后笑容淡了两分,“赏。” 封谨看了眼那盏灯,不置可否,又看了眼四周,突然指着某盏圆滚滚的灯,“把那盏灯取下来给朕瞧瞧。” 小太监忙上前取下那盏灯,封谨接过一看,顿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这盏灯被人做成了小猪的样子,倒不似农家的那般丑陋,而是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模样,猪的肚子上还提了两句诗,字写的不错,就是诗有些不伦 不类了。 “此猪知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封谨笑咳了一声,看了眼下面挂着的名牌,“昭贤容,这好好的一首诗,到了你手中怎么就被毁成这个模样了?” 混迹在众位妃嫔中的庄络胭看到自己做的灯被皇帝拎了出来,嘴角抽了抽,顶着众人一副看“品味诡异”取笑眼神向皇帝行了一礼,“回皇上,妾自认这只猪憨态可掬。不是其他猪可以比的,所以思来想去只有这句诗配得上这只猪了。” “原来一般诗还配不上这盏猪灯了”封谨提起了这盏灯又看了看,“也算是有些新意,高德忠,把这盏灯收起来,别吓着了其他人。” 皇后瞧了眼那盏四不像的灯,又看了眼高德忠离开的背影,那不是去乾正宫的方向么? “昭贤容的灯确实特别,”苏修仪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庄络胭,还不等庄络胭说话,就快步走在了淑贵妃的后面。 庄络胭在心里叹息,别的穿越人士用q版萌物总是能得到一片惊叹,到了她这里怎么就悲催了? 果然现实与穿越小说还是不同的,这古人与现代人的审美根本就不是一条线的。 “这盏灯是何人所做?美人执灯盏,倒是极贴合上元之喜。”封谨指着一盏美人灯,立刻有宫人取了来。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封谨念出灯上的诗,看了眼身后的诸位妃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一边的太监把灯收了起来。 淑贵妃看了眼那盏美人灯,往后面看了一眼,神情中带了些鄙夷。 “这股作劲儿真够酸的。”苏修仪嗤笑一声,终究不敢说得太过大声。 皇后却仿似听到苏修仪的话,侧首看往淑贵妃的方向。淑贵妃抬头与皇后对视,没有半分避开的意思。 两人很快移开视线,但是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庄络胭有些感慨,这两人只靠眼神就能打一场仗了。 上元节后的第二天,后宫众人就打听到了乾正宫传出的最新消息,皇上翻了畅天楼徐昭容的牌子。 庄络胭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地挑了挑眉,徐昭容这是复宠还是皇帝一时兴起?若是前者就不太妙了,毕竟这位似乎对自己有着说不出的敌意。 早晨醒来,封谨张开双臂由徐昭容替自己整理衣袍,眼见徐昭容跪在地上为自己整理鞋子,封谨伸手扶起她,“地上凉,这些事交给宫女做就好。” “为皇上做任何事,妾都是心甘情愿的,”徐昭容理好鞋子,把手放在封谨手中,缓缓站起身。 “若是冷着你,朕也会心疼,”封谨伸手去抚其头发,却觉得这头青丝不及昭贤容的顺滑,随即收回了手,“朕该走了。” 走到门口,封谨回过头,只看到徐昭容恭恭敬敬的躬身垂首,虽恭敬有余,但又有些索然无味。 待皇帝离开,徐昭容抬起头,眼中带着不舍,却无可奈何。 晨间走在青石路上,寒气侵着脸,让庄络胭吸了一口气。现下虽说已经不再下雪,但是春寒料峭,大早上的还是冷得难受。 “娘娘,天这么冷,您该坐步辇出来的,”听竹替庄络胭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可别冻坏了身子。”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庄络胭笑了笑,抬头恰好看到了远处明黄的帝王仪仗行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直到没有影才淡淡开口,“走吧。” 听竹担忧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小心扶着她的手,“娘娘,小心脚下。” 元月一过,便迎来了二月二日花朝节,而诸位妃嫔的正式册封礼也定在当天。 庄络胭穿着正式的海棠红贤容服饰,接过皇后亲手赐下的贤容册印,向皇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而一边史官记下了这一幕,她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贤容娘娘。 皇后见庄络胭跪拜时,发间的垂耳流苏与金步摇只轻微晃动,仪态十分妥帖,面露微笑道:“望尔心系圣身,不可懈怠。” “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庄络胭再度行一礼。 “嗯,”皇后点头,“退下吧。” 庄络胭安静退至一边,听到下一个被册封的妃嫔,有些走神地想,后宫越是往上的位份越是有定额,现在高位分的女人已经不少,不知日后有多少人会落马,又有多少人上位。 册封礼完毕后,皇后带着诸位妃嫔到御花园中赏花,御花园里的花枝上早已经挂满了精致的剪花,让人一眼瞧去,仿佛枝头开的是真花般。 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五彩笺,取一段红绳系好,似有感慨道:“自记事起,每次花朝本宫便会挂一条彩笺到花枝上,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花树仍旧漂亮,本宫却一日比一日失了颜色。”说完,看了眼身后诸位妃嫔,“你们也都挂上一条吧。” 淑贵妃接过宫女递来的东西,笑着开口:“皇后娘娘若是失了颜色,我们岂不是早 没了颜色了。”如葱根般的白皙手指把红绳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彩笺便挂在了花枝上。 庄络胭觉得,皇后的话是在暗指她们这些人终有一天也会失了颜色,不过女人本就有老去的一天,以色侍人最后注定会色衰爱弛,她想要下半辈子好好活着过舒服的日子,还要多花些心思。 把红绳随意打了一个结,庄络胭接过听竹递来的手绢擦手,便欣赏起这些栩栩如生的剪纸花来。 不得不说,古人的才艺是让人惊才绝艳的,前世她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剪纸。 “今日乃是花朝,等下本宫带诸位姐妹去祭拜花神,淑贵妃可要多上一炷香,”皇后慢悠悠的开口,“心诚所致,金石为开,淑贵妃可不要浪费今日的好机会。” “皇后如此关心嫔妾,实在让嫔妾受宠若惊,不若嫔妾也替皇后娘娘多上一炷香。”淑贵妃笑着答。 “本宫与淑贵妃不同,淑贵妃还是多为自己求一求比较好。”皇后笑看着一簇青幽幽的草,举止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庄络胭嘴角抽了抽,她一开始还没有听出皇后的意思,好半天才想明白。 在古人彪悍的想法中,花朝又是花神节,花便是生/殖/器,所以花神便能保佑生育,已婚女子跪拜花神,便能生下孩子。皇后这话摆明了是在嘲笑淑贵妃是不下蛋的母鸡啊。 颇为同情地看了眼淑贵妃有些僵硬的笑脸,美人就是美人,笑容这么僵硬仍旧这么美啊。 “皇上驾到。” 听到这声传报,庄络胭随着众人跪了下来,就说皇帝不会放过今日赏花赏美人的机会。 封谨叫了起,看着众妃嫔道:“今日是个赏花的好日子,朕已经叫人挑好了花,你们自己选喜欢的花簪吧。” 几个宫女端着几盘花上来,庄络胭看清盘中放着各色的花朵,不过皆不是真的,而是由各色彩纸制成的,若不仔细看,真瞧不出半点虚假。 待皇帝亲手选出牡丹为皇后簪上后,余下众人才开始挑选,但是都避开了牡丹这个选择。 庄络胭随意选了一朵粉百合,刚戴至鬓角,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昭贤容果真清雅出尘,选粉百合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庄络胭回头,说话之人竟是很久没有见过的庄婕妤。 ☆、68、睚眦必报 庄络胭看着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面上露出一丝喜悦:“姐姐的病可是大好了,我那里还有些补身子的药,等下叫云夕在给你送去些。” “那些药材十分珍贵,嫔妾还没有吃完,贤容娘娘不必再赏赐。”庄婕妤福了福身。 “本宫差点忘了,你们两人竟是姐妹,”淑贵妃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 庄婕妤面色微变,对淑贵妃福身,“嫔妾礀容不比贤容娘娘,贵妃娘娘不记得也是应当的。” “姐姐怕是忘了,当初昭贤容进宫时,我还说过她长得像庄婕妤呢,”苏修仪笑着接过话头,“只是后来昭贤容不怎么与庄婕妤一块儿,所以就把她们是姐妹的事儿忘记了。” 这话明里暗里指着庄络胭没有姐妹情谊,众人各自装作选簪花,不想去趟这浑水。柔妃不屑的看了眼苏修仪,这位还以为她与淑贵妃感情多深呢,也不过是淑贵妃面前一条没脑子的狗罢了。 封谨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去,就见庄络胭笑容僵硬站在苏修仪面前,眼角瞥过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庄婕妤,他淡淡的开口,“这庄婕妤不是病了,现在能出来了?” 封谨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众位妃嫔听见,当下庄婕妤的脸便白了。皇上话中明显带着对她的厌弃之意,这便注定她无出头之日。 皇后见皇上脸色晦涩难明,扶着鬓角的牡丹笑道:“皇上,今日乃是花朝节,后宫诸妃都要祭拜花神的,想必庄婕妤身体已经无大碍,才会出来的。”她心里很清楚,庄婕妤的“病”不过是因为皇上想要撤其牌子放出的话,根本,没有所谓的病,如今皇上当着庄婕妤说这种话,是硬生生给她没脸了。 若有所思的看了庄络胭一眼,皇后心里嘲讽一笑,这庄络胭是真入皇上的眼了,不然皇上何必这般护着。 “皇上,姐姐身子刚刚痊愈,今日天气好,透透气也是好的,”庄络胭上前对皇上福了福身,“你心疼姐姐身子不让她出门可不大好。” 封谨视线落在庄络胭身上,见她笑吟吟看着自己,笑着道:“你竟是比太医还懂医理了。”说完,从宫女手中托盘里选出一朵石榴花,走到庄络胭面前,取下她发间的粉百合,把石榴花别在她发间,“朕记得你甚喜食石榴,想必这石榴花再合适不过。” 庄络胭扶着发间的石榴花,歪头笑道,“皇上偏记得妾喜爱食石榴了,妾还喜欢桃花呢。” “朕倒是听过某人说,桃 花开得旺盛桃子就越多,”轻轻一弹那光洁的额头,封谨带着笑意道,“还是别说你喜欢什么花了,朕都蘀你脸红。” 皇后看着皇帝取笑带着憨态的庄络胭,嘴角的笑意有些凉意,放下抚着牡丹花的手,开口道:“皇上可别这般取笑她,妾怕今年宫里的石榴会被昭贤容用这理由分走一大半。” 封谨不甚在意道,“她若是能只吃石榴,朕便不必笑她这张嘴了。” 皇后勉强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今日花朝皇上偏偏把代表多子多福的石榴花选给了庄络胭,容不得她多想。 淑贵妃捻着手中的玉簪花,冷眼看着皇上宠爱着比自己年轻的昭贤容,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就连素来喜欢的玉簪花也不如往日洁白了。 蒋贵嫔表情平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去年这个时候皇上亲手蘀淑贵妃与嫣贵嫔簪花,如今有了新宠爱的昭贤容,就连淑贵妃也要靠后了,也不知明年能让皇上亲手簪花的女人又会是谁? 庄络胭与皇帝说笑中,看了眼角落里脸色苍白的庄婕妤,嘴角弯起的弧度略微大了一点。 “罢了,你们女人的事情朕也不参与了,祭拜花神后再回这里用膳,朕让尚食局的人在这里摆宴。”封谨语气温和的看了众人一眼,渀佛就像是一个体贴的丈夫般。 若是他眼前站的不是一堆女人而是一个女人的话,作为众女人中的一员,庄络胭在心里翻个白眼,若她用生命演戏,皇帝就是用演戏当人生。 作为如今后宫中有名的宠妃,庄络胭感慨,这出皇帝攻心计是件超级难的任务,她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刚到这里时被欺负的感觉可不好受。 一行人来到为花朝节特意搭建的香案前,庄络胭看着花神的雕像,跟着皇后跪了下去。 跪在她左边的是徐昭容,右边是苏修仪,她左右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两人虔诚的模样。 拜完花神,诸人按着品级上香,庄络胭上香时,抬头看着冰冷的花神雕像,后宫女人的希望寄托在花神身上又有何用,皇帝心不在,求谁也没用。 上完香,诸人一起往下走,只听撕拉一声,回头一看,昭贤容的裙角被撕下一块,而庄婕妤跌倒在了石阶之下,正一脸愤恨的看着昭贤容。 冷眼看着面色痛苦的庄婕妤躺在地上,庄络胭无视了斜雨控诉的眼神,在皇后还未说话前,冷静的开口:“姐姐,以你如今之位,应该在张婕妤身后走着,怎么就撞着了我 呢?” 整个场面寂静一片,斜雨向皇后磕头的动作一顿,任谁也想不到昭贤容会不辩解,不喊冤,而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皇后也是一愣,随即淡淡的开口,“庄婕妤这是怎么回事?” 庄婕妤艰难的向皇后磕了一个头,“嫔妾走路不小心,冲撞了凤驾,求娘娘恕罪。” “你冲撞的不是本宫,是昭贤容,”皇后不再看她,抬步便走,也不叫起,渀佛她是地上的尘埃般。 诸位妃嫔嘲讽的看了地上的庄婕妤一眼,跟着皇后继续前行。这庄婕妤真是可笑,若庄络胭没那么受宠,她这出陷害也就奏效了,可惜如今庄络胭正受宠,皇后怎么会在这么明晃晃的陷害下,发作庄络胭。 皇后再厉害,不也要顾及着皇上么? 众人已经前行了好几步,庄络胭还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庄婕妤,眼中满是嘲讽,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委屈与难过:“姐姐为什么要这般对妹妹,难道妹妹还在记恨当初妹妹执意进宫的事吗?” 皇后前行的步子微微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的走开。 淑贵妃回头,看着庄络胭低着头站在石阶上,模样儿说不出的萧瑟,若她是个男人,一定觉得现在的庄络胭实在可怜,可惜……她是个女人,自然看得出,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真情。 待众人离得远了些,庄络胭走到跪趴在地上的庄婕妤,弯下腰压低声音道:“姐姐,本宫记得当初我跪在景央宫外面时,也如你这般狼狈。” 站直身子,庄络胭似感慨似怀念道:“那时候姐姐也如本宫现在这般看着本宫,当时的眼神本宫至今难忘呢。”说完,也不等庄婕妤说话,抬脚便走,走出两步才又回头,笑看着庄婕妤愤恨的脸,“庄婕妤虽冒犯本宫,但本宫念及姐妹之情,免去庄婕妤冒犯之罪,回头把高美国进献的人参给庄婕妤送去,让她好好养养身子,本宫瞧着庄婕妤病还没好,不然怎么连路都走不稳呢。” ☆、69、折子戏落幕 庄琬青被降位在众位妃嫔眼中算不了什么大事,不受宠,又是庶女出身,又与宠妃有旧怨,别说被降位,就算丢了命也不是让人意外的事情。 取下发间的石榴花,又随意摘下金步摇与垂耳流苏,庄络胭任由一头青丝披散而下,看着铜镜中有些模糊的脸,她起身由听竹与云夕伺候着换了一件九成新的宽松裙子。 在这后宫里,若不想别人利用短处抨击自己,就应该早些把短处明着在皇帝面前摆出来。她早便防着有人要拿那所谓的姐妹情来算计她,所以早便在皇帝面前隐讳说了姐妹感情不好的事情,断了这条路。 这嫡出的女儿与庶女关系不好,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皇帝就是嫡出,年幼时还吃了不少垢王的亏,没准对她这种嫡庶关系不好有种感同身受呢。 “娘娘,这会儿可是要休息?”听竹看了眼天色,现下还早,并不是睡觉的时辰,只是见主子这般模样,她便说不出其他的话。 “累得慌,晚膳不用呈上来了,”庄络胭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有人来就说我休息了,不见客。” “是,”听竹上前替庄络胭铺好床铺,关上纱帐,退了几步站定。 云夕与其对视一眼,在另一边站定。 封谨走到熙和宫时,发现熙和宫很安静,守门的太监见到他,正要传报,却被封谨拦住了,“你们家娘娘休息了?不用传报了,朕去看看她就走。” 守门太监不敢再多言,行了礼便退到一边,眼见着皇上走了进去,不由得有些担心,希望主子此时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情。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封谨走到主殿外,见门外守着宫女太监,便确定庄络胭已经休息了。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封谨皱起了眉头。 庄络胭的心意他明白,也明白了庄氏姐妹为何有了矛盾,庄络胭进宫时是什么样子他虽记不清,但是如今他对其上了心,便容不得庄琬青一个庶女欺到她头上。 后宫的阴私手段,他也见过不少,庄琬青莫名其妙摔下来,不就是想来一招陷害?皇后还算是个脑子的,没有趁机做出什么不该的决定。 免了守在门外的宫人请安,封谨直接轻声进了殿,穿过多宝阁到了内室,封谨对无声向他请安的两个宫女摆摆手,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掀开纱帐,便看到映日荷花锦被下白皙的容颜。 听竹与云夕交换一个眼神,云夕快速端了雕 花木墩放到床边,然后福身退下,听竹呈上的茶盏被封谨放到了一边。 不过近两个月的时间,床上的人瘦了一圈,即便在他面前笑得多自然,也掩饰不住眼底那丝黯然。作为皇帝,他不必太多在意后妃的喜怒哀乐,对于皇家的人来说,妃嫔不过是皇帝的玩意儿与生育工具,所以他心疼这个女人强做的欢颜,却不知道能补偿她什么。 或许作为男人,面对一个自己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女人,总有两分愧疚之情,所以他便多关心了庄络胭两分。 人在睡着时是全无防备的,庄络胭眉头微微皱着,足见她此时并无平日表现得那般轻松。 轻轻叹息一声,封谨伸出手轻轻点在那眉间,柔嫩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缓缓收回手,看着这张脸,他心头一软,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呢。 静静坐了一会儿,封谨再次无声的走了出去,出了正殿封谨看了眼身后的门,“摆驾安清宫。” 跟随御驾的高德忠顿时明白过来,皇上今儿是要宿在淑贵妃那里了。 在封谨离开后,躺在床上的庄络胭缓缓睁开眼,她躺下前就在猜测皇帝会不会来,看来她赌赢了。 有时候柔弱并不一定惹人怜惜,明明柔弱却故作坚强却更让人觉得难得与心疼。 云夕见庄络胭醒来,上前道:“主子,你醒了?” 庄络胭坐了起来,揉了揉额际道:“我睡了多久?” “主子,你没睡多久,方才皇上来过呢,只是见你睡觉,所以不忍心叫你,”云夕在庄络胭身后放了一个靠垫,“奴婢叫小厨房给你煨了一罐乌鸡燕窝粥,可要用一些?” “皇上来过了?”庄络胭眼神微亮,语气随即又平淡下来,“今儿皇上不是翻了安清宫的牌子么?” 云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今日乃花朝节,皇上也没有顾忌皇后的面子,而是去了淑贵妃那里,足见淑贵妃有多受宠,主子何苦与淑贵妃比,又何苦要付出一片真心? 庄络胭叹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我不饿不想用。” 云夕见她这样,还想再劝,听竹对她使了一个脸色,两人沉默的退了出去。 “听竹,你怎么不让我劝劝主子?”云夕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内室,“主子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 “你劝了便有用?”听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劝了也没有,只有等娘娘自己想明白, 这后宫中哪里容得……哪里容得一片深情。” 安清宫中,封谨与淑贵妃躺在床上,淑贵妃凝视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面上带着笑意。 “蕊紫看着朕做什么?”封谨侧身而睡,与淑贵妃相互凝视。 “皇上好看啊,”淑贵妃笑得一脸甜美,“妾怎么看都看不够。” “朕倒是觉得爱妃秀色可餐,”封谨收回视线,平躺在床上,“朕今日未给你簪花,可有怪朕?” “昭妹妹新入宫,又比妾年幼,皇上照拂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只要皇上心里有妾,妾便满足了,”淑贵妃小心的往皇帝身边靠了靠,“今儿昭妹妹被人毁了晋封时穿的品级装,倒是不大好。” “能有什么不好,朕不是让尚衣局赐了几套衣服给她么,”封谨伸手捏了捏她手背,“天色不早了,何必谈论其他妃嫔,早些歇了吧。” “是,”淑贵妃笑得更加甜美,听皇上这话,庄络胭也不过是比嫣贵嫔高级些的玩意儿罢了。 不过现在皇上对她还有些兴趣,自己还是看着就好,至于别人想对庄络胭动手,就不关她什么事情了。 梳本斋中,庄琬青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罗裙,愣愣的站在一棵榕树下望着乾正宫的方向,身后的梳本斋破旧又灰暗。 这个地方是名符其实的冷宫,没有人来,没有人惦记,离乾正宫远远的,远的仿佛这里不是皇上的后宫般。 “主子,用膳吧,”斜雨小心的上前。 “膳?”庄琬青自嘲的笑道,“那些东西只怕连宫里其他妃嫔养的猫猫狗狗都不爱吃吧。” 斜雨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别与身子过不去啊。” “我身子如何,还有谁惦记呢,”庄琬青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扭曲,“若不是庄络胭那个贱人,我又何需落到这个地步,我从进宫时一个小小八品选侍爬到侧四品婕妤付出了多少,她如今害得我重新变得一无所有?!” “若不是你,本宫又怎么会被皇上厌弃,被后宫诸人欺压?” 端本斋的大门吱呀着被打开,庄琬青与斜雨回头,就看到庄络胭一声桃红罗裙,带着两个宫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都知道?”庄琬青面上露出嘲讽的笑,“真是好笑,我自以为比你聪明,谁知你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当日在祭神台你故意让宫女绊倒我,又恰好站在让我能抓 到的位置,谁会相信真的是你把我推下的,他们只会嘲笑我愚蠢,不自量力,用这种手段来陷害你。” 庄络胭走进大门,歪着头看着庄琬青,一脸的纯善,“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怎么听不懂?” “嗤,”庄琬青见她这副模样,嗤笑出声,“是了,你永远都是这副纯良无知又任性的模样,惹得爹的心思都放在你心上,现在你又用同样的手段来勾引皇上,真是让人恶心。” “姐姐不也是用温婉可人的模样吸引皇上注意么?”庄络胭淡笑,看了眼破旧的端本斋,“这里安静,很是适合姐姐的性子,端正本心方为上策,你当初算计我失宠时,就该想到若我有一天复宠,定会还你当日的算计。” “你今日这样说,又岂知我不会有复起之日?”庄琬青恨恨的看着她。 “自然没有了,”庄络胭笑颜如花,“你忘了么,皇上年幼时经历过的那些,皇上是嫡子,而你恰恰是庶女啊。” 说完,不再看庄琬青,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听竹,去殿中省说一声,姐姐素来喜旧,让殿中省的人没事就不要到端本斋这里来叨扰姐姐了。” “是,娘娘。”听竹盈盈一拜,笑得如庄络胭一般无害。 出了端本斋,庄络胭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一报还一报,当日庄琬青害得这个身子原主失宠丧命,她今日让其失去一切,也算是占用原主身体一点回报了。 “庄络胭,你不得好死!” 身后传来凄厉的诅咒声,庄络胭回头看着破旧的宫门,在听竹与云夕担忧的眼神下,突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 庄络胭本就因为后宫废品刁难,高烧不退而亡了,她不是庄络胭,又何惧不得好死? “主子,要不要让庄贵人话少一点?”听竹问道。 “算了,好歹她也是本宫姐姐不是,”庄络胭叹了一口气,“回宫吧,这事就这么罢了。” 三月桃花正艳时,景央宫中,皇后捻着一粒黑子,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帝,“皇上的棋艺越来越好了,妾快无力招架了。” “采芙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封谨用白字堵了黑子的去路,“朕记得年幼之时,采芙便下得一手好棋,朕远远不及。” “这些年皇上已经进步,妾却仍旧停滞不前,所以妾已经下不赢皇上了,”皇后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人总是要进步的,”封谨看了眼棋盘, 黑子已经毫无胜算,他有些无趣的收回视线,“朕若是不长进,不仍旧是当年的孩子般了?” 皇后笑了笑,心里却是苦涩难言,当年她为太子妃时,皇上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后来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皇上来她那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后来她的小公主没了,再后来怀有身孕又小产,不知何时,皇上身边已经有了一群千娇百媚的妃嫔。 “皇上,娘娘,殿中省来报,端本斋的庄贵人殁了。”和玉走了进来,小声汇报。 “庄贵人?”封谨一时竟是没有想起是谁。 “皇上,庄贵人乃是昭贤容的姐姐,”皇后道,“花朝节因为冒犯昭贤容被您降位迁到端本斋了。” 封谨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按例葬了吧。” ☆、70、姐妹情深 “皇上,昭贤容求见。”高德忠走了进来,小声的汇报。 封谨此时正在听一个宫廷乐师弹奏西江月,随手一抬:“让她进来。” 庄络胭进屋见皇帝在听曲儿,便知道他现在心情定然不会太差,上前行了礼,看了眼正在弹琵琶的美人,“这曲西江月弹奏得倒是挺好。” “爱妃也欣赏此曲?”封谨给庄络胭赐了座,听庄络胭对曲子品评了一番,带着兴味问道,“朕竟是不知,不如爱妃跟朕说说。” “妾听好听的曲,看好看的舞蹈,欣赏漂亮的人,喜爱漂亮的花朵,与高雅低俗并无干系,妾是如何,皇上难道不知?”庄络胭勾了勾嘴角,“喜欢东西本就应该与他本身高贵低俗无关,若是先判定高贵低俗再说喜欢,哪里还是真的喜欢?但凡高贵的就喜欢,低俗的就讨厌,那么喜欢也多了几分虚伪。”说完,便露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 “你自己是俗人,偏偏还扯这么一堆歪理,朕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封谨笑了笑,只是明明是庄络胭随口的歪理,愣是让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徐昭容,然后竟莫名诡异的有些赞同庄络胭口中这种歪理了。 两人从西江月欣赏到了飞花点翠,又从飞花点翠欣赏到了寒鸦戏水,封谨见庄络胭原本睁圆的眼睛变得半圆,终于挥手让琵琶乐师停了下来,开口道:“爱妃可是有事前来?” 庄络胭把视线从站在一边的弹琵琶美女身上掠过,“妾的小心思还是被皇上看透了。” 封谨笑了笑,“你那些心思,朕怎么会不懂,说说吧。”就算不懂七分,也是有三分了解的。 “妾是来替姐姐讨要恩典的,”庄络胭起身给皇帝行礼,虽然皇上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庄络胭敏感的察觉到,皇帝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妾与姐姐感情一直不好,进了宫后就更加不好了。” 封谨没有想到庄络胭如此直言不讳,连一点委婉意思都没有。 “妾是嫡出,姐姐是庶出,姐姐的生母出生十分低贱,但是很有手腕,妾幼时有很长一段时间看着母亲因为姐姐生母偷偷哭泣,直到父亲发现她的生母想要算计母亲,才又收了心思。”庄络胭语气里带了些不缀与伤心,“如今以往的事情已经过去,可是妾与姐姐的关系却没有缓和。后来妾进了宫,与姐姐更是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事情,我们两人名为姐妹,关系却不如普通人。” “姐姐怨我,妾也不喜欢她。只是如今她去了,妾却没 有半点高兴,或许是因为她有今日与妾有关,又或许她也姓庄。妾为姐姐求得不多,只是求皇上给姐姐一个恩典,给她荣葬了吧。”庄络胭说完,缓缓跪了下去。 封谨想过庄络胭可能会来给庄贵人求恩典,在他面前扮演姐妹情深,但是没有想到庄络胭确实求了恩典,只是话里话外全无姐妹情深的意思,反倒有些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 庄络胭这么实诚的话,让封谨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了,后宫女人不少,但是在他面前把话说得直白成这样的,还真算是奇葩了。 “你可知道朕之前已经说了用贵人例葬了你姐姐?”封谨面色不变的看着庄络胭,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妾知道,妾让皇上为难了。”庄络胭磕了一个头。 “罢了,你的心情朕也有几分理解,”他也是嫡子,未登基前也吃过庶子的亏,但是在垢王真的死了那日,他心里也不见得有多满足多高兴,“既然你执意为她求情,朕感念你的心情,便追封其为婕妤,以四品德嫔规格下葬。” “妾谢皇上隆恩,”庄络胭抬起头,再度叩了下去。 封谨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她,“地上这么舒服,你一跪便不起来了?” “妾只是觉得让皇上为难了……”庄络胭似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连视线也不敢与皇上对上。 封谨反倒笑了出来,把人一把捞进了自己怀中,这个女人,某些时候,实在是说不出的合他心意。 当日下午,后宫众位妃嫔便都已经知晓,昭贤容去了乾正宫后,原本不得追封的庄琬青被追封了婕妤,甚至还以德嫔规格下葬。 这一变故,让后宫众人再次感慨昭贤容的受宠,同时又觉得有那么点讽刺,只怕庄琬青到死都没有想到,能让她风风光光走的,会是自己最恨的妹妹。 皇后却是有些不明白了,庄络胭跑到皇上跟前求什么恩典,难不成想演场姐妹情深的好戏让皇帝觉得她重情重义?这样的把戏未免拙劣了些,皇上可不是性情中人。 “和玉,让人去请贤贵妃来。”皇后开口,这后宫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马上又有几个新人进宫,不知后宫还会乱成什么样子。 其实不仅皇后不明白,就连庄络胭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明白。 云夕与听竹见主子从乾正宫求过恩典后,就换了一件色浅的衣服,去了华丽的钗环,然后竟是去了端本斋,心下更是不解了。 因为皇上又下了追封的旨意,原本给庄琬青搭建的灵堂就显得寒碜了,殿中省的人手脚倒是灵活,很快便把整个灵堂弄成了德嫔规格,配齐了哭灵的宫女太监,就连有些破旧的端本斋看起来也整齐干净了不少。 庄络胭到了端本斋时,有一些低位份的妃嫔在拜祭,见到庄络胭,纷纷上前见礼,连半点怠慢的胆量也没有。 庄络胭看了眼整个灵堂,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取了纸钱扔进铜盆中,看着火焰升高,她也没有故意做出伤心难过的表情,站了一会儿,看了眼那停在堂中的棺木,转身离开了端本斋。 离开端本斋后,听竹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问出心中疑惑,“娘娘,您这是?” “姐妹一场,总该做些什么。”庄络胭随口答道,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一步险棋,走对了便能让皇帝有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走错了,就会惹得皇帝厌弃,幸而这步棋她走对了。 “这不是昭贤容娘娘么?”苏修仪坐在步辇上,先是居高临下的看了庄络胭一眼,才慢慢下了步辇,对庄络胭行了一礼,冲庄络胭背后看了一眼,“娘娘这是从端本斋回来?” “苏修仪好眼力,”庄络胭笑了笑,全然不把苏修仪的怠慢放在眼里。 “娘娘与庄婕妤真是姐妹情深,”苏修仪语气里带着点讽刺意味,“不仅帮庄婕妤讨恩典,还亲自来拜祭。”这个女人倒是会演戏,这庄琬青会在这么短时间没了,与她难不成没有半点干系? “苏修仪与淑贵妃不同样姐妹情深么?”庄络胭笑得一脸温柔,渀佛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暗讽。 “我与堂姐自然姐妹情深。”苏修仪回完这句话,方觉得庄络胭这话里有些不对味,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想愤而离开,地位又不如对方,一时间只能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庄络胭见苏修仪这幅模样,开始有些怀疑淑贵妃留着这么个堂妹在身边做什么,难道用她来当参照物的,好显示她智商上的优越性? “苏修仪与淑贵妃的姐妹感情自然是不需要人质疑的,”庄络胭笑得越发温柔,“想必淑贵妃平日里对苏修仪也是多加照拂。”若没淑贵妃罩着,就这样的脑子,不定得罪了多少人。 苏修仪哪里还会听不出庄络胭话里的暗讽,可是她不能反驳,在这个后宫中,她算不得高位,又不是特别受宠,其他妃嫔怕她,避让着她,不就是因为堂姐的关系吗?可是即便如此,心里终究有些 不甘心的意味。 “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宫了,苏修仪随意。”庄络胭对其颔首微笑,然后扶着云夕的手慢慢离开。 苏修仪恨恨的盯着庄络胭背影,恨不得扒掉对方脸上那可恨的笑,因为那样的笑容会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苏主子,娘娘请你快些到安清宫。”这在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过来,边行礼边道,“娘娘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苏修仪语气不怎么好的回答。 这个宫女快速退到一边,但是她却听出苏修仪语气中的不甘心与气愤。 不远处的花丛后面,贤贵妃扶着宫女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刚发生的一幕,待庄络胭与苏修仪都离开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这昭贤容说得也没错,苏家堂姐妹不就是姐妹情深。” “娘娘,昭贤容为何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贤贵妃身边的宫女不解的问。 “约莫是苏修仪的话太过不客气了,”贤贵妃眉梢一挑,“更何况昭贤容何时挑拨了,刚才那些话可没什么不对,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只能怪听话的人不会听,心思不正才想得太多。” 宫女当下不再多言,想了想道:“对了,娘娘,刚才皇后娘娘派人来说,让您有时间去景央宫。” 贤贵妃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你让人回景央宫的人,说本宫今日有些不舒适,明日一早便过去。” 皇后总是这样,把自己当她手上的一条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么些年,总该让她透透气不是。 更何况,谁愿意一直当狗呢? 景央宫中,皇后得到贤贵妃的回答后,看着眼前的宫女,直到对方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后,才慢慢的开口,“你家主子既然身体不适,就让她好好休养着。”说完,招来和玉,“和玉,把本宫库里那几样补身子的药材给贤贵妃送去。” 和玉退下后,皇后又对跪在地上的宫女道:“另外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要多多休息,明日就不用给本宫请安了,养好身子才是重要的事情。” 皇后语气温和又充满关切的意味,但是跪在地上的宫女却说不出的胆颤,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等和玉送完药材回来,皇后懒散的靠在贵妃榻上,一边由着两个小宫女捶腿,一边问道:“贤贵妃病得可重?” “回娘娘,贤贵妃让奴婢转告说,她的病无甚大碍,让娘娘担心了,还说请安是规矩,娘娘心疼 她的话,就不能省了她的请安。”和玉语气平静的回答。 “她倒是知礼的很,”皇后淡淡说了一句随即面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和玉犹豫的看了皇后一眼,“不过奴婢瞧着,贤贵妃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因为她的脚上还沾着一些泥印儿呢。” “哦,也许是路上觉得不舒适也未可知吧。”皇后闭上眼,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但却有带着凉意。 这会儿翅膀硬了,想要与她对着干,哪有那么容易? ☆、71、新人旧人 庄琬青葬进妃陵当日,庄络胭站在宫中的望月阁上目送着送葬队伍离开,春日的晨风吹得人心里有些发凉,让她连心也跟着凉了起来。 “娘娘,该回了。”听竹蘀庄络胭加上一件披风,看了眼几乎看不到影子的送葬队伍,“后宫中就是这样,受宠便可以风头无两,失宠便人人可欺。今日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庄络胭转身就要下楼,突然看到从东门赶进了很多辆马车,便问道,“那些马车是做什么的?” “娘娘可是忘了,今日是新人进宫的日子,马车里坐着的是各地或者某些官员家的女儿,若是有皇上看重的,便要留下了。”听竹看着那一辆辆马车进了宫门,马车的后面是一轮缓缓升起的朝阳。 即便是有朝阳映衬,这一幕却让人看不到半分生机。 庄络胭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又是一群失去自由的女人,留下来的,这一辈子便要活在争斗中。 “娘娘不必忧心,即便有新人入宫,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仍旧不会变的,”听竹见庄络胭沉默不语,以为她是担心新人入宫后的事情,忍不住开口劝慰,“安清宫的淑贵妃一直受皇上的宠爱,这些年也进了不少新人,也不曾见皇上对她有半分冷淡。” 庄络胭笑了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听竹有些不解。 转身往下走时,听竹听到自家主子开口说了一句话。 “待春天过去,漂亮的花朵就要谢了,真是可惜。” 鸾和殿上,站了二三十个锦衣女子,这些女子容貌皆都不俗,互相打量又暗藏敌意,但是谁也不敢这种场合放肆,乖乖的垂着头,等着其他娘娘们的到来。 这种场合,上了二品的后宫妃嫔是要到场的,这些女子虽说年轻气盛,但也知道这些高位分的娘娘是开罪不得的。 “徐昭容到。” 诸位女子纷纷行礼,小心打量了一眼这位徐昭容,弱柳扶风,说不出的文雅与风流。 徐昭容看了眼站着的女子们,柔弱的面容出现了一丝高傲。 “淑贵妃到。” 在场女子皆知淑贵妃乃是极为受宠的妃嫔,待看清人后,不禁有了自惭形秽之感。这位淑贵妃穿得虽不十分华贵,但是却是艳惊四座,让人忍不住避其锋芒。 “昭贤容到!” 听到这声传报 ,诸位女子再次小心打起精神,这位的位份虽不及淑贵妃,但进宫仅仅一年多时间,便晋到贤容之位,又极受皇上宠爱,进宫前,家里人早便提醒过她们,这位主儿轻易是不能得罪的。 待这位昭贤容走了进来,诸位女子便觉得,这位昭贤容虽不及淑贵妃美艳,但自有其一番特色,尤其是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温和之气。 “诸位姑娘不必多礼,”昭贤容一开口,便让人听见了她清爽的声音,虽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声音,但是却能让听者心里舒爽。可见这位昭贤容有如今这番圣宠,也是有其一番特点的。 庄络胭任由下面的女子小心打量自己,向在场其他几位妃嫔互相见礼后,便挑了合适的位置坐下,见坐在她对面的是弱柳扶风的徐昭容,她缓缓的,缓缓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没一会儿其他妃嫔也到了,皇后也扶着宫女的手赶到,接下来便是等着诸位妃嫔的公共用品皇帝出现。至于身为皇帝老娘的太后却表示要诚心礼佛,后宫事宜无心插手。 这皇帝带着一帮大小老婆挑选小小老婆,场面不要太过和谐。庄络胭瞥了眼下面站着的几十个美貌女子,也不知哪些美人会被投进后宫这个战场。 她为这些美人可惜,这些美人却各个带着青云之志,当真应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句话。 “方才本宫瞧着御花园开了不少花,当真是姹紫嫣红,让人看花了眼,”皇后看了眼下面,“看来近来是赏花的好日子。” “皇后娘娘是惜花之人,自然赏不过来,”淑贵妃脸上带着笑,不去看下面站着的一堆女人,“嫔妾是个实心眼,喜欢的花也就那么一两种,其他的花开得再漂亮,于嫔妾来说也算不得漂亮。” “淑贵妃这般钟情倒是好的,”皇后笑着与淑贵妃对望一眼,“明日本宫在御花园设赏花宴,你可以好好赏一赏喜欢的花了。” 庄络胭垂着头,懒得去听皇后与淑贵妃言语交锋,偶尔看看下面各色美人,等着皇帝来挑人打包带走。 “皇上驾到!” 正主总算来了,庄络胭与众人一齐起身行礼,眼见皇帝穿过一众美人在最上首的金丝楠木龙纹椅上坐下。 “都免礼吧,”封谨随意看了眼场下的女人,视线便转向了坐着的几位妃嫔,“皇后可有瞧着合适的。” “妾觉得这些女子各个都好,还是要皇上您亲自来掌眼才行。”皇后这话答得滴水不 漏。 庄络胭瞥了眼全身上下挂着渣字图样的皇帝,让妻子给丈夫选小老婆,这种事不要太虐心,干皇后这一行也不容易。 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皇后折在了渣皇帝手中,不知道有多少与开国皇帝同甘共苦的女人最后成了没有帝王宠爱孤苦伶仃,还要与年轻妃嫔争斗的皇后。 当然,庄络胭觉得自己也是跟皇后这职业作对的一员,这种立场对立的事情,实在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无论如何,皇帝绝对是后宫悲剧的制造者。 皇帝这种怪物,对女人来说,大多还是渣属性的,血厚攻高,实在难以攻克。 就在庄络胭在内心各种嘀咕的时候,皇帝已经开始选美人了。每上前一名女子,便有太监念出其年龄名字还有家庭背景,然后由皇帝决定留还是不留。 “花红袖,年十七,礼部侍郎之女。” “臣女花红袖拜见皇上,皇上万岁,拜见皇后,皇后千岁,见过诸位娘娘。” 所谓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庄络胭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向下看去,这谁家糟心的爹娘给自家女儿取这么个看似文雅实则有些轻浮的名字? 下面跪着的女子穿着桃色罗裙,梳着简单的垂挂髻,耳边垂着的青丝把她的肌肤衬得吹弹可破,一张小巧的脸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却十分清纯甜美。 “你叫红袖?”封谨看着下面的少女,“可是红袖添香的红袖?” “回皇上,臣女确实这个红袖。”少女抬起头对皇帝一笑,端得一脸纯真。 雪夜读□,红袖夜添香……庄络胭看了眼那位笑得一脸善良天真的少女,这个女子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天真呢? 封谨点了点头,淡淡的开口,“留下吧。” 旁边伺候的太监立刻记下花红袖的名字,然后开始叫下一位。 只是一直叫了好些个女子,也没见皇上点头,这会儿统共被留下来的竟只有礼部侍郎之女花红袖以及国子监祭酒之女严语婵。 随着退下的女子越来越少,被留下的仍旧只有两人,在座的诸位妃嫔脸色都还不错,直到最后一名女子出现。 “宁笙芋,年十八,大理寺少卿之女。” 若要让庄络胭用什么语言形容这个宁笙歌,只能用一句绝世美人来形容了。这个宁笙歌不仅倾国倾城,并且带了些出尘冷清的味道,在座诸人谁也及不上她的出彩 。 不说其他妃嫔,就连淑贵妃的脸色也暗了暗,这样的礀色进了后宫,只怕后宫诸人都要被比下去了。 封谨盯着这个叫宁笙芋的女子半晌,才缓缓开口,“留吧。” 庄络胭发现皇帝虽然看了宁笙芋一会儿,眼中虽有惊艳之意,但是倒没有惊为天人的味道,足以看出,这个皇帝注定不能成为因美色误国的皇帝。 皇后看了眼淑贵妃,出言赞赏道:“这位宁姑娘礀色倒是出众。” “便也如此罢了,”封谨淡淡的摆了摆手,“就这么三人吧,朕后宫也十分充盈,不必留太多人。” “妾知皇上挂心朝事,但是也要注意身子。”皇后劝慰道。 “朕知道,皇后不必蘀朕忧心,”皇帝看了眼下面还站着的诸人,“都散了吧,朕也该会勤政殿处理政务了。” “恭送皇上。”皇后与诸位妃嫔起身行礼,目送着皇帝大大方方的离开。 走出鸾和殿,庄络胭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转而对身后的听竹道:“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到我们宫殿后的空地放一会儿纸鸢。” 听竹与云夕跟着看了看天,云夕道:“确实是个放纸鸢的好日子。” 封谨处理完手中的加急折子,出了勤政殿,偶然一抬头,便看到飞在空中色彩斑斓的孔雀纸鸢,眯眼看了一阵,“这是哪里放起来的?” “回皇上,依奴才瞧着,这应该是熙和宫里的。”高德忠抬头看了一眼,继而道,“今日气候宜人,难怪昭贤容想要放纸鸢取乐了。” “既然如此,朕也去瞧瞧。”封谨来了两分兴致,刚走了几步,就见皇后带着宫女太监逶迤而来,他只好停下脚步等着皇后走过来。 “妾见过皇上,”皇后上前行过礼。 “皇后可是有事见朕?”封谨看了皇后一眼,继而抬头看着天空中飘飞着的纸鸢。 “回皇上,妾是想问问刚进宫的三位新人,皇上准备给她们什么位份?”皇后跟着皇帝的视线望去,恰好看到那漂亮的孔雀纸鸢。 “有什么可问的,不过是刚进宫,严语婵与花红袖皆封才人,宁笙芋容貌不俗就封个贵人吧。”封谨收回视线,“皇后若是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皇后脸上的笑略僵了僵,给皇帝行了礼后无声退下,待走到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再度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纸鸢,面无表情的开口,“那是哪个宫的? ” “娘娘,奴婢瞧着是熙和宫呢,”和玉语带嘲讽,“昭贤容倒真是好兴致。”这会儿放什么纸鸢,也不知真开心还是装模作样。 皇后看着那孔雀在空中摇摆,眼神有些复杂,“这后宫中,谁又能没兴致?” 封谨来到熙和宫,刚刚靠近后院,就听到庄络胭的笑声,纯粹的喜悦与放松。 “娘娘,你把线放松一点,这会儿风大,小心把线挣断了。” “放心放心,我知道怎么放呢。哎哟,听竹,你的小燕子还没放上去呢。” 听着这犹如少女般娇憨的对话,封谨恍然忆起,她的昭贤容也不过十八岁的天真年纪。 抬脚踏进后院,只看见发髻有些散乱,面色红润的庄络胭毫无形象的蹲坐在草地上,阳光洒在她脸上,亮得有些夺目。 ☆、72、算计 “爱妃今日好兴致。” 蓦然回首,庄络胭站在阳光下,看着站在树荫下的皇帝,粲然一笑,上前行了一礼,“妾见过皇上。” 待皇帝免了她的礼,庄络胭拉了拉手上的纸鸢线,歪头看着皇帝,“皇上也要放纸鸢,妾那里还有一个呢,可惜不是妾喜欢的,想来那么威猛的东西,皇上应该会欣赏。” 封谨饶有兴味的询问,“哦,是什么样的纸鸢?” 一边伺候的福宝忙呈上了纸鸢,封谨随意一瞥,当下便笑了,他原以为是老虎或者狮子之物,谁知竟是一匹棕红的汗血宝马。 “皇上是天子,天子自然管理天下万里之地,驾驭区区一匹汗血宝马再简单不过,”庄络胭说到这,得意一笑,“更何况妾送皇上的汗血宝马还能飞,不就是传说中的天马,天子配天马,当真是天生一对。” “朕倒是第一次知晓,天生一对还能这么用,”封谨接过纸鸢,仔细看了看,颇有些嫌弃的开口,“这是哪个奴才画的,马肚子圆得跟猪肚子似的。” 封谨的这话一出,在场的听竹与福宝面色顿时怪异起来。 从宫人面上看出端倪,封谨抽着嘴角理了理线,想起宁妃画的那手好画,庄络胭画的这个玩意儿,还真有些不能入眼。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嘴上却补了一句,“肥是肥了些,瞧着还算强壮,天马果真与凡物不同。” 这次表情变得怪异的是高德忠了,他那不算大的眼睛忍不住多瞧了几样那汗血宝马,心下感慨,亏得昭贤容好意思说那是汗血天马,叫汗血天猪还差不多。难怪这个纸鸢昭贤容不用,合着是嫌它丑了。就这样了皇上还能找到地方安慰昭贤容那惨不忍睹的画技,恐怕只有皇上有这能耐了。 春光明媚杨柳依依的日子,俊男美女亲昵的沐浴在阳光下放纸鸢,应该算是美好的画面了,天空中飞着的不是龙与凤,而是骏马与孔雀,倒让人觉得多了几分自然。 “掉了掉了,皇上你要跑几步,不然飞马要飞不起来了。” “快点,快点,往左边跑!有风呢。” 高德忠默默的默默的看着皇上被昭贤容指挥来指挥去,脸上还带着笑容,最后只能缓缓的缓缓的移开视线,他实在不想承认,皇上被一个妃嫔指来划去居然还能高兴起来。 若是庄络胭知道他的想法,就会告诉他,这就是传说中的贱皮子性格,而有些男人骨子里就装着贱性基因,被人敲着打着,就显现 出来了。 庄络胭眯着眼睛看着皇帝奔来跑去,笑得一脸灿烂,让皇帝跑来跑去什么的,不要太有解气的感觉。 明媚的阳光下,皇后坐在露天八仙石桌上,抬头看着空中多出的一只纸鸢,推开宫女呈上的糕点,“端下去,本宫不饿。” 和玉看了眼,接过宫女手中的糕点,走近皇后身边劝道:“娘娘,您中午就没有多少胃口,现在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多少用些东西吧。” “前有宠妃后有新进宫的美人,这些女人手段频出,皇上不停在这些女人中间流连……”皇后叹了一口气,“等下让点翠清理一下本宫库房,选些合适的首饰锦缎赐到新进宫的妃嫔手中,殿中省的人可安排好她们三人的住处了?” “回娘娘,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原本安排到熙和宫偏殿的花红袖被送到到宁妃宫里了。”和玉见皇后露出疑虑的表情,解释道,“中午高总管去了殿中省,特意说了,淑贵妃与昭贤容宫里不必安排新人进去。” “后宫这么多妃嫔,偏就她们两个宫里不能住别人,”皇后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且瞧着吧,这回新进来的都不是简单的,尤其是那个宁笙芋,恐怕连淑贵妃都要忌惮了。” 太阳快要落山,庄络胭也一不小心的让孔雀纸鸢缠绕上了汗血马纸鸢,看着缠绵在一起的两只纸鸢,庄络胭看向皇帝,“皇上,这可怎么办?” 封谨对庄络胭笑了笑,利落的剪断了纸鸢线,“既然已经缠绕在,就让他们自由在一起。” 庄络胭抬头看着在夕阳下缠绕在一起消失不见的纸鸢,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真好。” 封谨沉默的看了眼身边的女子,知道她向往着什么,却不再接话,伸手握住对方的柔荑,掌心的手很小,他宽大的手掌足以包裹起来,“高德忠,今儿晚膳就摆在熙和宫。” “是,”高德忠低声应下,他身后的小太监机灵的退了下去传话。 庄络胭低下头,无声翻了个白眼,没有线的风筝还想自由的在一起呢,等下就栽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当天晚上封谨顺势就歇在了熙和宫,深夜里他睁眼看着怀中熟睡的女人,半晌才又闭上眼睛。 “宁贵人到、花才人到、严才人到。” 庄络胭看着进来的三个女子,皆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纯味道,言行却是十分有度。 看着她们向皇后跪拜行礼, 再向她们屈膝行礼,庄络胭忍不住多看了看宁贵人,实在是个难得的美人。 “你们三人新进宫,有什么事情不需要拘谨,尽管告诉本宫身边的和玉姑姑便是,”皇后笑看了贤贵妃等人,“当然,告诉淑贵妃、贤贵妃还有宁妃身边的管事姑姑或是掌事太监也可以的。” 三人再度行礼谢恩,十分的规矩,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可真是三个标志的人儿,”柔妃看着三人,笑了笑,“咱们可都被比下去了。” “嫔妾等容颜丑陋,不敢与娘娘们比肩。”宁贵人行了一个礼,谦逊道,“嫔妾实在担不起娘娘的夸赞。” “宁姐姐说得对,娘娘们才真漂亮呢。”花才人道,“之前嫔妾看到娘娘们时,可都看傻了。” “这小嘴可真够甜的,”贤贵妃看了眼三人,“是些可心的人。” 庄络胭敢保证,在场的女人其实一点也不想夸这三人,只可惜必须保持善良大度,说着违心吐血的夸奖之言。 出了皇后宫,庄络胭大大松了一口气,欺负新人什么的,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谁知道新人以后会不会大放异彩,有些事知己知彼后再干比较好。 “娘娘,”蒋贵嫔向庄络胭走过来,含笑行了一礼,“这几日桃园开花了,今天风光正好,娘娘可有兴致与嫔妾观赏桃花?” 庄络胭抬首看了眼天,扶着听竹的手,“既是如此,不如一起去瞧瞧。” 正如蒋贵嫔所言,桃园里的桃花全部盛开了,她与蒋贵嫔在石桌上坐下,很快有宫女呈上热茶糕点,偶尔有花瓣落在桌面,多了几分旖旎。 “娘娘以往住的桃玉阁有了新主子了,”蒋贵嫔笑着蘀庄络胭倒了一杯茶,看着桃园边的桃玉阁方向。 庄络胭笑了笑,“有人走,就有人进去,桃玉阁精致美,花才人瞧着是个天真烂漫的,严才人为人乖巧,两人住在里面,也不浪费那里的精致。” 蒋贵嫔一听这话,便知庄络胭是清楚后宫所发生之事的,不过面上瞧着不管事情罢了,倒了一杯茶递到庄络胭面前,“娘娘倒是看得清楚。” “看得清楚,才能欣赏更多美景,”庄络胭端起茶杯,还未饮便有一片桃花瓣落在了杯中,笑着放下茶杯,舀出茶水中的花瓣,“这桃花瓣泡了茶水,也就没那三分娇嫩了。” 再度倒了一杯茶推到庄络胭面前,“花自然是在花枝上最好看。” 庄络胭抿嘴一笑,与蒋贵嫔谈起一些无关的事情来。 待蒋贵嫔离开,庄络胭站在桃林中,抬头看着飘扬的桃花瓣,若是她没记错,当初她第一次遇到皇帝,好像就在这个桃林里? “娘娘,”听竹担忧的叫了一声,以为发呆的庄络胭是在想皇上,心里不忍的开口了,“再过一会儿该用午膳了。” “确实不早了,”庄络胭由她扶着自己,“回吧。” “皇上……”高德忠看了眼皇帝,默默的目送昭贤容离开,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发现昭贤容站在桃林中后,反倒不过去见昭贤容,而是默默看着。 封谨看了他一眼,转身道,“回宫。” 高德忠立刻跟上,走到垂花门时,不由得再次回头看了看,此时已经看不到昭贤容一行人的身影了。 庄络胭刚走出桃林,就见到严才人与花才人各带着一个宫女往这边走来。 “嫔妾见过昭贤容娘娘。” 庄络胭笑着让二人站直了身,“你们二位也是来赏花的?” “回娘娘,嫔妾见花开正好,便与严姐姐一起来看看,”花才人小心看了眼庄络胭,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带着一丝怯意,“嫔妾可是扰了娘娘兴致?” “本宫就要回宫了,你们哪里能扰到,”庄络胭多看了眼花才人,“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吧,本宫也该回宫了。”这花才人与严才人同年岁,偏偏叫对方姐姐,当真是纯善天真。 “恭送娘娘。” 庄络胭本人是最不喜欢花才人这一类的,有些人顶着天真善良的皮,却能做出可怕的事,即便事发,也能睁着善良无辜的双眼表示自己是无意的,偏偏这类人还自诩善良,真性情。 “娘娘,奴婢怎么瞧着这花才人哪里不太对,”云夕皱着眉头,似乎在想那个花才人究竟哪里不对劲。 “她的衣裙发饰很像娘娘,”听竹回头看了眼桃林,语带不屑,“就连爱好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庄络胭眉梢一动,经听竹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得笑了笑,模渀他人在后宫中算不得上上之选,更何况她如今正受宠呢,花才人便想着青出于蓝胜于蓝,倒也不怕惹怒她。 “管她想做什么,”云夕冷哼一声,“有那么个名字,瞧着便不是个好东西。” 庄络胭淡淡的开口:“你们不必太过关注她们,后宫中女人不少,别人爱怎样与我 们无干,一切手段也敌不过皇上的宠爱。” “娘娘说得对,与其费太多精力算计别人,不如抓紧皇上的心,”听竹道,“算计了一个,又会来另一个,只有皇上的宠爱才能让妃嫔在后宫中屹立不倒。” “若是别人算计我们怎么办?”云夕道,“在后宫中越是受宠,就越易受人算计。” “便是有人算计,也会有皇上护着,更何况我们不会防备着?”听竹笑了笑,“奴婢觉得,有时候主动算计别人不如拆穿别人的算计有用。” 庄络胭笑着点头,有时候等着别人算计往往也是一种算计。 ☆、第 73 章 “原本那花红袖是要被分到宁妃宫里去的,谁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愣是让皇上下旨让她搬去了桃玉阁,”苏修仪面带嘲讽道,“刚进宫就开始耍花招,当真是*的主儿,真是让人恶心。” “你去管她做什么?”淑贵妃无奈的看了苏修仪一眼,对她的冲动有些不满,“一个小小的才人就值得你惦记了?” “堂姐,我只是瞧着她便想起庄络胭,那股子作劲儿让人难受。”苏修仪在一边椅子上坐下,脸色难看道,“都是同类货色。” “你的教养去哪了?”淑贵妃瞥了苏修仪一眼,“这么粗俗的话是你该说的么?那庄络胭不管是真作还是假作,她比你受宠便是本事,你在我这里抱怨有什么用。至于那个花红袖,不用你抱怨自有人看不上她。” “她一言一行都模仿庄络胭,庄络胭就能忍得下她?”苏修仪想起那个花红袖的言行,不屑的瘪嘴。 “别人不一定忍得住,至于庄络胭……”淑贵妃笑了笑,“她肯定比谁都忍得,在这后宫里,模仿别人有时候只能得一时疼宠,却不是长久之计。” 当初嫣贵嫔也曾极度受宠,这会儿不仍旧是个小小贵嫔吗?只是那个宁贵人着实不怎么讨喜。 能忍得一时之气,才能为之长计,要收拾一个人,何必急在一时。 乾正宫中,封谨看着面前盘中摆着的各个牙牌,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最后挑了角落里的宁贵人的牌子。 “今儿晚上就去瞧瞧新进宫的宁贵人吧,”封谨想了想,“对了,把朕让人新扎的纸鸢给昭贤容送去,那胖马纸鸢还是留在朕这里吧。” “是。”高德忠依言退下。 畅天楼外挂着红通通的灯笼,只是守在门口的不是徐昭容而是宁贵人,宁贵人进宫后,皇上见其清冷出尘,又做得一首好诗,说是与徐昭容有很多相同爱好,便让其住到了畅天楼。 徐昭容站在窗口,看着门口处站着的美人儿,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娘娘,夜深了,睡吧。”宫女上前劝慰。 徐昭容沉默不言,静静的站在原处,直到明黄的御驾出现,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拥着别的女人在门口亲昵,然后又相拥着消失在门口。 硬生生掰断了自己修剪得漂亮的指甲,徐昭容转身道:“伺候本宫安寝。” 三个新人中,皇上首先宠幸了宁贵人,庄络胭得到消息后,倒是半点也不意外,毕竟男人 都是视觉动物,先挑个漂亮的尝尝是再正常不过。 没过两日,皇后在御花园要摆赏花宴,庄络胭自然乖乖应下,虽然皇后每年都要以各种名义在御花园摆上那么几次宴席,然后大小老婆互相用言语视线厮杀,宴席结束再各自满足散去。 “娘娘,今儿皇后娘娘设宴,也不知会有什么事情,这会儿新人入宫,您可要小心些。”听竹一边为庄络胭梳着发髻,一边小心的开口。 任由听竹为自己梳着复杂的朝云近香头,庄络胭笑着道,“我知你担心我,只是等会妃嫔众多,不定所有的人都惦记着我。” “小心无大错,娘娘还是多防备着些好。”虽说近几日皇上宠幸了宁贵人,但是她相信皇上对自家娘娘还是有几分宠爱的,不然宠幸宁贵人那日,怎么还特意让人送了纸鸢来。 云夕替庄络胭理着衣衫,听着两人的谈话,她插嘴道:“奴婢听说原本花才人不住桃玉阁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搬去了桃玉阁。” 庄络胭扶了扶步摇,语气平淡道,“她没有住宁妃那里,是她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听竹听她语气平静,一时也弄不清庄络胭是不在意还是早有应对之意,理了理庄络胭身上压裙子的玉佩,“娘娘心里有成算就好。” 坐在步辇上还未行出多远,在转弯处,庄络胭便见到蒋贵嫔、孔婉仪、叶德嫔三人从另一个方向行来。 三人见到庄络胭,纷纷下步辇行礼。庄络胭倒是没有想到三人会走在一起,便道:“倒是很少见你们三人走在一起。” “回娘娘,前些日子叶德嫔搬来与嫔妾住在了一处,孔婉仪住处与嫔妾二人相近,方才在路上碰见,便一起过来了。”蒋贵嫔答道,“娘娘繁忙,想来是不知这等小事的。” “原来如此,你们三人日后倒是可以一起多走动了,”庄络胭笑了笑,“你们与本宫一道走吧,若是让皇后娘娘等我们就不好了。” 庄络胭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蒋贵嫔,近来蒋贵嫔频频向她示好,甚至还有意无意向自己透露一些后宫以往的隐秘事情,各宫妃嫔的忌讳与爱好,蒋贵嫔进宫已经有几年,知道的东西比庄络胭多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会告诉庄络胭。 后宫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庄络胭不相信蒋贵嫔会因为后宫里关于她们晋升的流言,便突然对自己好起来。蒋贵嫔是个极其聪明又理性的女人,她既然做出这种事情,那么肯定有她的用意。 也不知这位求的什么,她能不能给她所求的东西。 御花园中,各色美人或站或坐,旁边的宫女太监皆小心翼翼伺候着,庄络胭等人到的时候,又是一阵行礼还礼。 “昭贤容来了?”宁妃站在一丛海棠花旁,与她身上绣的海棠红花样交相辉映,说不出的闲适与安宁。 “见过宁妃娘娘,”庄络胭上前行礼,看着宁妃面前的海棠,“这海棠开得真艳。” “艳而不俗,本宫甚是喜欢这花儿,”宁妃折下一朵红海棠,笑了笑。 庄络胭闻言跟着笑了笑,却没有答话。恰好此时,淑贵妃到了,宁妃看着远远朝这边行来的贵妃仪仗,淡淡的道:“淑贵妃比这红海棠更是耀眼。”说完,把手中的海棠随意一丢,漂亮的花朵儿掉落在泥土中。 庄络胭看了眼这朵海棠,与诸位妃嫔一齐上前给淑贵妃见礼。 “今日若不是皇后娘娘设宴,本宫倒不曾发现御花园的花已经开得如此漂亮了,”淑贵妃免了众人的礼,扶着大宫女菱纱的手走到花丛旁,看了眼在场各色的美人,叹息一声,“可惜本宫最爱的玉簪花不是这时开。” “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知您喜爱玉簪花,便让巧手的宫人做了玉簪花出来,请娘娘一观,”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之一点翠向淑贵妃行了礼,然后就有两个太监抬了一个花盆上来,里面栽种的正是玉簪花,心形的翠叶,洁白的花朵,任谁也瞧不出那花朵是由人做出来的。 淑贵妃瞧了眼花盆,面上笑容浅淡,嘴上却道:“嫔妾谢过娘娘体恤,嫔妾这点爱好给娘娘添麻烦了。” “你尽心伺候皇上本就辛苦,若是我们赏花还没有你喜爱的花,岂能说得过去?”皇后扶着和玉,带着宫女太监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淑贵妃的话,待众人行过礼后,她笑看着淑贵妃,“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本宫乃后宫之首,有些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淑贵妃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娘娘能惦记着嫔妾这些小事,已经是体恤了。嫔妾无以为报,只能在日后宫务上,多多帮衬皇后娘娘了。” “你倒是个可人的,哪里像贤贵妃那般,竟是想方设法躲懒,”皇后笑了笑,不再与淑贵妃说话,转而与其他妃嫔聊了起来。 庄络胭看着皇后与淑贵妃上演语言艺术,在早已搭好的雕花圆凳上坐下,捻起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发现糕点做得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桃子的味道 ,不由得多咬了一口。 “昭贤容娘娘,”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庄络胭面前,她抬头一瞧,竟是新进宫的绝世美人。 “宁贵人不必多礼,”庄络胭搁下手中半块没有吃完的桃花糕,示意让宁贵人坐下,“这桃花糕味道很是不错,宁贵人可要尝尝。” “谢娘娘,嫔妾来之前用了早膳,这会儿还未饿。”宁贵人起身福身,方才再度坐下,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美人就是美人,怎么看怎么养眼,庄络胭面上露出一丝笑来,“原来如此。”一般人穿白色总会给人做作之感,这位宁贵人穿着白色广袖绣浅粉小花罗裙,肩上披着浅蓝玻帛,怎么看怎么出尘,这可要比徐昭容更加的有诗意了。 “娘娘怎么没有去赏花?”宁贵人看着不远处的花丛,面上的表情浅淡,实在不像是赏花的样子。 “这里不也能赏花?”庄络胭接过听竹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坐在这里赏的花更多,颜色更是艳丽。” 宁贵人点了点头,仿佛是赞同什么般,“娘娘乃是懂花之人,嫔妾扰娘娘兴致了。”说完,起身给庄络胭行了一礼,带着宫女离开了。 庄络胭饶有兴致的看着宁贵人折纤腰以微步的模样,放下茶盏,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听竹与云夕,“你们说她是来做什么的?” 听竹与云夕摇头,互相看着对方疑虑的眼神,云夕道:“奴婢瞧着这位宁贵人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穿着还这么素净,实在让人想不到她的用意。” 庄络胭笑了笑,没有继续开口,这个宁贵人实在有些意思,她那态度是不想与其他妃嫔在一起?已经被送进了这后宫,难不成还有不想做皇帝妃嫔的心思,就算没有这些心思,到了这个地方,就没有了别的选择。 “近些日子皇上已经翻了宁贵人好几次牙牌,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云夕低声道,“其他妃嫔可是想尽办法引得皇上注意呢。” 听竹眉梢微微一动,朝宁贵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位宁贵人是什么心思。” 赏了一会儿花,众人也累了,便按着位份坐了,宫人们呈上瓜果茶点,赏花很快就变成了茶话会。 庄络胭叉着一块进贡的菠萝慢慢吃着,听着妃嫔们谈论各色鲜花,对此她是说不上什么话,只能选择沉默的听。 “对了,宁贵人、花才人,严才人,你们进宫也有些天了,可有什么不适?”皇后仿 似突然想起几个新人来,朝三人看去,“宁贵人住在畅天楼,有徐昭容照拂,自然不会有问题,你们两人独居桃玉阁,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多问问宫里的老人。” “谢娘娘,嫔妾等并无不适。”花才人起身给皇后行以一礼,“桃玉阁很好。” “那处确实不错,”皇后笑了笑,“当初昭贤容住的便是桃玉阁,后来才迁居到熙和宫。尤其是桃玉阁旁的桃林,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开漂亮的桃花,后宫很多妃嫔都爱去那赏花。” 花才人道:“嫔妾也听闻以前昭贤容娘娘住过桃玉阁,实在是嫔妾等的荣幸。” 庄络胭垂下眼睑,嘴角微弯,“花才人言重了。”那桃玉阁还真算不上好地方,当初皇上让她迁出桃玉阁,当天晚上就把桃玉阁重新修缮了一遍,要说其中没有什么,她肯定不会相信。 “今日本宫摆这赏花宴,也不过是让诸位姐妹在一起聚聚,”皇后没怎么与花才人交谈,便转过了话题,“待皇上处理完朝事,便可以开宴了。” 听到皇上会来,一些妃嫔眼神变了,不着痕迹整理着衣衫,以求等下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庄络胭低着头想,这么多女人眼皮子下去勾引皇帝,其实是拉仇恨才对。 时近午时,皇帝果然来了,诸位妃嫔袅袅婷婷请安,簇拥着皇帝坐下后,才各自挑了位置坐下,赏花宴正式开始。 既然是赏花宴,每道菜都取了与花有关的名字,甚至有些菜直接做成花的样子。庄络胭吃着名为富贵花开,实为胡萝卜丝以及一些香菇炒出的菜,有些感慨的想,听说成宣帝在位后,后宫已经极为节俭。就现在的生活都算节俭,不知奢华时是什么样子? 这*的生活过着不要太舒适。 “这道仙女散花做得不错,赏。”封谨搁下筷子,看向宁贵人,“这菜应该合你口味,多尝尝。” 宁贵人身后的宫女闻言,抬首便为宁贵人布菜,她这一动作却是让封谨皱起了眉头。 “宁贵人,这个宫女是你贴身大宫女?”封谨接过高德忠呈上的绢帕擦干嘴角,见宁贵人起身应是,才又开口道,“那她她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宁贵人神情黯然的看了身后的宫女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皇上,奴婢这伤是今早不小心撞的,”这个宫女跪在地上,“当时主子没看见,所以并不知情。” 封谨淡淡的看了眼 宫女,“既然这般粗心,便不必在宁贵人身边伺候了。高德忠……” “皇上,”宁贵人脸色微微一变,起身跪了下来,“晨曦的伤是今早徐昭容娘娘身边宫女撞倒所致,并不是粗心所致,求皇上明鉴。” “徐昭容?”封谨看向面色微白的徐昭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皇上,妾不知此事啊,”徐昭容慌忙起身请罪,“妾回去一定好好彻查此事。” “回皇上,徐昭容并不知此事,早上那个宫女也是无意,求皇上不要因此责备徐昭容娘娘。”宁贵人行了一个礼,给徐昭容求起情来。 “那个宫女虽是无意,但也是徐昭容的人。徐昭容虽说不知,却也是疏于观察,”封谨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减昭容半年俸禄,撤牙牌两月以做惩罚,以后切不可再犯。” “妾领旨谢恩。”徐昭容不甘心的看了宁贵人一眼,最终只能是行礼谢恩。 庄络胭看着这位善良出尘的宁贵人,挑了挑眉,皇上还没有说此时与徐昭容有关,这位倒先替徐昭容求情了,不知道是坑徐昭容还是真善良。 因为一个贵人身边的宫女给一个昭容难堪,皇帝也真不给徐昭容脸面,这位宁贵人真够受宠的,能把徐昭容逼到这一步。 封谨向诸位妃嫔看去,不知怎么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庄络胭,微微错开视线,他竟有些不愿去看庄络胭的表情,“朕用得差不多,也该回宫了。” 皇帝不吃了,其他人哪里还敢说没饱,加之又看了一场好戏,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圣驾。 “徐昭容不必难过,皇上不过是一时气头上,”淑贵妃瞥了眼一副出尘模样的宁贵人,语气不怎么好道,“你侍奉皇上多年,皇上断不会因为随便一个女人就忘了你。” 随便的女人?庄络胭看了眼淑贵妃,看来淑贵妃对宁贵人不怎么喜欢。不过想想也是,淑贵妃原本是所有女人中容貌最出彩的,这下来了个把她比下去的宁贵人,偏偏此人还端着一副出尘的样子,又得了圣宠,淑贵妃能喜欢她才不正常。 “淑贵妃这话虽是有理,但是作为主子,还是要好好管理下人才是,”皇后站起身,看着徐昭容道,“今日之事与你虽是无关,但是你要想想皇上为何要罚你。” 皇后这种“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与淑贵妃对垒的态度,让庄络胭再度感慨一番,每一个皇后要是能喜欢宠妃也不正常。 皇后与淑贵妃 可以说这些话,其他人可没有这个胆子,纷纷找了理由退下,庄络胭也趁机回了熙和宫,她可不想留在一群女人中演戏,露馅儿了可就是麻烦事。 不一会儿,内侍监的太监来传旨,说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庄络胭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皇帝今天会去受委屈的宁贵人那里安慰安慰,他近来不是对宁贵人最感兴趣,怎么又想起往她这里凑了? ☆、第 74 章 不管皇帝是因为何种心思到熙和宫,庄络胭倒是如以往的风格打扮一番,胭脂水粉是不用上的,头发要带着香味柔顺的,衣服要宽松的。毕竟皇帝晚上来妃嫔的宫里是为了盖被子聊天或者打架,不是为了看女人怎么卸妆除钗环的。 给皇帝惊艳这种事情留着大白天做比较好,晚上适合干晚上做的事情。 封谨到熙和宫,毫不意外看到站宫门的庄络胭,下了步辇扶起庄络胭,“这几日正倒春寒,爱妃要小心身子。” “妾穿得很暖和,皇上不必担心,”庄络胭用另一只手搓了搓皇帝与自己交握的手,“倒是皇上的手怎么这么凉,妾给皇上备好了热汤,您用些暖暖身子。” 封谨另一只手在庄络胭手背上拍了拍,“不必紧张,不过是吹了些风。”说完,引着庄络胭进了屋。 熙和宫里并无特别的熏香味,倒是带了些青草香,这便是庄络胭的特别之处了。每每到了庄络胭住的地方,便是各种自然想,比如六月的桃子香,七月的荷花香,八月的薄荷香,总归是让心神舒爽的东西。所以他去年炎热之时,也偏爱到庄络胭的住处的,大热的天儿即使屋子里放了冰,也没有谁爱闻那乱七八糟的熏香味儿。 亲手把花生薏米芋圆汤端到皇帝面前,庄络胭笑着道:“皇上,这是妾让小厨房用火煨着的,尝尝。” 青瓷碗中盛着味道香浓的汤,让一路走来吹了些春日冷风的封谨有了些胃口,接过庄络胭呈上的银勺喝了一口,汤的温度似乎已经暖到了胃里。 “味道很好,朕倒是不曾尝过这种汤,看来小厨房里的厨子还有些本事。”封谨又喝了几口才放下碗,漱完口笑着看向庄络胭,“日后朕若是想吃美食了,看来要来爱妃这里了。” “皇上若是喜欢,把这厨子调去御膳房也是可以的,”庄络胭得意的笑了笑,“不过这菜式可是妾教她的,到时候妾若是想了别的菜式,就让告诉那厨子去。” “既是你的想法,朕还要一个厨子做什么,有你便够了。”封谨笑了笑,见庄络胭面上有些动容,起身单手揽住庄络胭的腰,“时辰不早了,爱妃与朕安歇吧。” 伺候的宫人们见状,立刻有上前取下帷幔,留给了皇帝与昭贤容自己的空间。 重重帷幔外,高德忠领着几个宫女太监静静的候着,站他对面的是熙和宫的两个大宫女,他笑着道:“方才瞧昭贤容的手似乎有些红,可是昭贤容亲手为皇上下厨了?” “这……”听竹有些为难,“高公公,娘娘之前吩咐过奴婢们不得多言,还请公公不要为难奴婢们。” “都是伺候主子的,本公公明白,”高德忠叹了一声,“皇上会明白娘娘心意的。”他算是明白了,这昭贤容只怕真是对皇上付出了一片真情,不然哪会偷偷摸摸做了这些事情还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示出来。 云夕闻言对高德忠福了福,“公公明察秋毫,但求公公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奴婢在此谢公公大恩了。” 别的主子是想尽办法在皇上面前表现,这位昭贤容倒好,竟是不敢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意,高德忠见云夕一脸愁容,点了点头当是应下了。他不会说,至于皇上会不会问,就不关他的事了。 鉴于皇帝近来到后宫频繁,庄络胭本以为皇帝会与她盖被纯聊天,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兴致还很好,一场翻云覆雨后,庄络胭披着一头青丝趴在皇帝胸口,暗暗的想,不知道皇帝今晚会不会做鬼压床这种噩梦。 “主子,天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晨曦给宁贵人披上一件衣服,见宁贵人还抚着皇上赐下的琴,“皇上今儿去了熙和宫,不会再过来了。” “是了,他是皇上,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不是我一个。”宁贵人苦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熙和宫的方向,“进宫本已非所愿,皇上的怜惜与宠爱让我忘了这里是后宫。” “主子,不要这么想,皇上待您自然是好的,与您起进宫的花才人与严才人皇上至今还未宠幸过,”晨曦收好琴,“自主子您进宫后,皇上便多宿您这里,赏赐更是不断。进来后宫对您的臆测不断,皇上又怎么继续宿在此处。” “又何必劝,”宁贵人寡淡一笑,“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要去谁那里都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昭贤容本就受宠,皇上去她那里再正常不过了。” 想起御花园里的几句交谈,宁贵人收回望向熙和宫的方向,昭贤容虽不是多才多艺,但凭那随和的性子,皇上也是要宠爱几分的。 早晨封谨醒来,难得与庄络胭一起用早膳,庄络胭端着一碗珍珠粳米粥,“早晨起床,还真是安宁。” “你这惫懒的性子,早该多多在晨间走走,”封谨挑了一块酥饼到庄络胭碗中,“平日里也别总待在宫里,多走走也是好的。” “妾也是走过的,”庄络胭对此据理力争,“昨儿还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宁妃娘娘与宁贵人,宁妃娘娘画的海棠漂亮极了。” “宁妃的画是这后宫中无人能及,宁贵人……”封谨眉头皱了皱,“虽说宁贵人姓氏为宁,可总归有些冲撞宁妃的封号,传朕旨意,宁氏笙芋虽有姓氏为宁,但因宁妃已用此号,特赐宁氏笙芋封号为倩。” 倩?这封号未免太流于表面了些?庄络胭面上笑道,“皇上您这一说,妾倒一觉得拗口了,改个封号倒好区分了。” 不多时,皇帝这道口谕便颁发到后宫,一时间后宫诸位倒是不知皇上对宁氏是宠还是不在意了。说是不在意在,又翻了宁氏好几次牙牌。若是在意,又怎么会以宁氏冲撞宁妃封号为由赐一个倩为封号。 “倩贵人?”皇后听到皇上旨意后,笑了笑,“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倩谁横笛倚危阑,今夜落梅声里、怨关山。倒是个不错的封号。” “这倩贵人好好的,皇上怎么就想起给她改封号了?”点翠犹豫着开口道,“娘娘,皇上昨儿宿在熙和宫,这中间是否与昭贤容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关系,皇上下了这道旨意,你们只需纠正叫法便是了,”皇后笑容不变,眼神却有些冷。 不管此事是不是庄络胭的手笔,但皇上在如此宠爱宁氏的情况下,还会记起去她那里,足见庄络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过,若是皇上宠爱她甚于淑贵妃,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这位没有淑贵妃那等心计。 宁笙芋接到旨意后,心里有些发懵,什么叫冲撞宁妃?她初进宫没有封号,便以姓为号,这样也是冲撞了? “主子……”晨曦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宁笙芋垂下眼睑,“在这后宫里,有封号也是皇上的恩宠不是。” 只是这个封号来的不堪,让一个倩字也变得可笑起来。 后宫女人皆是佩服庄络胭的好手段,这么一着既是向宁妃示好,又给了新进宫的宁氏下马威。 就在众人感慨庄络胭的受宠时,后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事,叶贵人死在了静秋阁的枯井里。这口枯井并不高,是不足以摔死,所以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叶贵人的衣襟内衬中发现了一块此物,想来是叶贵人趁凶手不注意留下来提示我们的证据,”殿中省的太监呈上一块破损的布绢。 皇后往托盘里瞧去,这块布绢上画着的东西明显是孔雀尾巴的一角,想来是叶贵人匆忙间才撕下一小块藏在内襟中。 与皇后一起品茶 的封谨也看向盘中,眉梢微微一皱。 “娘娘,奴婢瞧着这孔雀尾竟是与昭贤容娘娘前些日子放着的纸鸢有些相似,”和玉皱着眉头的多看了几眼盘中,“想必是奴婢看错了。” “不管如何,此事也要好好查查,”皇后偏头看向皇帝,“皇上,您看此事……”她知道庄络胭受宠,昭贤容放纸鸢那日,皇上与昭贤容在一起,所以此事只有皇上开了口,她才能放心让人去查庄络胭。 “既然此事昭贤容有疑,就把昭贤容召来一问,”封谨放下茶盏,“朕也想好好弄清此事。” 皇后闻言向管事太监点了点头,管事太监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封谨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青花细瓷茶盏,全然没有发现宠妃是陷害妃嫔凶手时应有的样子。 ☆、第 75 章 庄络胭正在自己宫里窝在贵妃榻上春困,听到云夕有些慌张的声音,睁开眼,“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皇后娘娘的管事太监来了,说是叶贵人没了,要召您去问些事情。”云夕上前替庄络胭穿好绣鞋,“听管事太监说,皇上这会儿也在皇后宫里。” 叶贵人没了,宣她去问话?庄络胭眉头一皱,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拦下云夕要给她补妆的举动,“就这样去吧。” 云夕看了眼自家主子身上已经穿过几次的嵌珍珠百褶罗裙,头上虽挽着的十字百合髻,但是上面只插了一支镀金蝴蝶簪和金镶蝶翅玉步摇,未免显得素净了些。 走到外厅,庄络胭见皇后宫的管事太监还站着,知道这事只怕又牵连上自己了。 “奴才给昭贤容娘娘请安,”管事太监见她仪容简单,知道她是匆匆出来的,“皇后娘娘邀请昭贤容娘娘到景央宫谈些小事,烦请娘娘快些。” 管事太监虽然说得客气,但是这话里却带着催促之意,庄络胭也懒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坐上步辇就往景央宫赶。 景央宫中,皇帝与皇后左右而坐,皇后一直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皇上的表情,才发现皇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连一点点替昭贤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不知怎的,皇后莫名有些同情昭贤容,皇上宠爱过的女人不少,庄络胭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这个时候皇上才不会替她忧心,更不会为她费神。 “昭贤容到。” 皇后抬头看去,见庄络胭妆容素淡匆匆进了屋,脚步慌乱的样子似乎没有想到有事会发生的样子。 “嫔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庄络胭上前给两人见礼,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从一路上管事太监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出,今日之事并不简单。 “皇后你问吧,朕在一旁听着便是,”封谨说完这话,便阖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皇后看了眼封谨后,才转而看向庄络胭,指着旁边太监手中的托盘道,“昭贤容,你瞧瞧这东西你可认识?” 庄络胭看向那个托盘,只见里面摆放着皱巴巴的一块布,上面画着的一只孔雀尾,样子颇像她那只与天马私奔的孔雀纸鸢上的尾巴,但是多看几眼,便觉得有些地方有些许不同。 没有谁会认不出自己画的东西,所以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东西是仿着她那只纸鸢画出来的,“回皇后娘娘,这似乎 是孔雀图的尾巴。” “只是孔雀图的尾巴,本宫瞧着这画与你画风颇为相似,叶贵人被发现时,衣襟里藏着的便是这块布绢,你说这是何缘故?”皇后喝了一口茶,等着庄络胭解释。 “回娘娘,这图虽与嫔妾前些日子放的纸鸢图样相似,但是后来纸鸢被嫔妾放走了,嫔妾根本不知道那个纸鸢掉在了哪里,而且这块布绢上的画根本不是嫔妾所画。”庄络胭有些莫名其妙,凭着随便一块布就能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皇后未免也太莫须有了些。 皇后看了眼庄络胭,也不辩解,挥了挥手,便见一个宫女被领了进来,庄络胭偏头看去,似乎是叶贵人常带在身边的宫女之一。 “奴婢碧潭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见过昭贤容娘娘。” “这个时候不必拘泥于虚礼了,你一直伺候在叶贵人身边,说说叶贵人生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后喝了一口茶,语气平静的仿佛不是在说死了一个人,而是吃饭一般。 “回皇后娘娘,前几日奴婢在院子里捡到一只纸鸢,也弄不清是谁的。后来主子说,能在宫里放纸鸢的,必定是位主子,便叫奴婢好好收着。昨日昭贤容娘娘宫里的太监来问是否瞧见一只孔雀纸鸢,主子便让奴才去取,谁知那只纸鸢竟被宫里的耗子咬出好几个洞,连尾巴也掉了。当时昭贤容娘娘宫里的奴才脸色不太好,阴阳怪气说了几句话后,没有要纸鸢就走了。”碧潭眼圈一红,向皇后磕了一个头,“奴婢没有想到昨儿夜里主子便没了,求娘娘彻查凶手,还娘娘一个公道。” 庄络胭听完这席话,当下便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昨日并没有吩咐人去找什么纸鸢,更何况……更何况纸鸢飞走了,嫔妾何必再去寻。就算嫔妾要去找寻,为何哪个宫都不问,偏偏去了静秋阁?” “贤容娘娘不是恨我家主子害得你没了孩子么?不然我们静秋阁为何连吃食都被尚食局克扣,娘娘您自然不是来寻纸鸢的,不过是想给主子难看罢了。”碧潭恨恨的看着庄络胭,“昨夜若不是主子想连夜补好纸鸢,又怎么会莫名被害?若此事与娘娘您无关,主子为何要死死藏着这块布绢?!” 庄络胭做过公关,自然在观察人脸色上有几分见识,这个叫碧潭的宫女对自己的恨不是作假,那么昨天去静秋阁的奴才究竟是哪路人? 庄络胭面上适时露出苍白的脸,“本宫虽恨叶贵人害得本宫流产,但断断做不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情,求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此事你们各执一词,本宫也不好决断,”皇后看着庄络胭,“此事你有嫌疑,若与你无关,也要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来。” 庄络胭看了眼假寐的皇帝,样子似乎很犹豫,最终仍旧摇了摇头,“那画并不是嫔妾所作,昨日嫔妾也没有派人去找纸鸢,是有人要陷害嫔妾!” 皇后正想开口说,就算是被人陷害也要找出证据,这时一直假寐的皇上开口了。 “既然昭贤容说是被陷害,这个宫女又说是昭贤容宫里的太监去询问过,”封谨食指叩着桌面,“把熙和宫的太监全部拉到外面院子里,让这个宫女认一认便清楚了。” 既然皇上说了这话,当下也没有人敢犹豫,很快熙和宫的太监通通被拉到景央宫的园子里,让碧潭指认。 碧潭仔细看了好几遍,并没有找到当时的两个太监,最后只好无奈的表示,那两个太监不在这些人中。 “难不成真有人陷害昭贤容?”皇后一副惊诧的模样。 “娘娘,就算这里没有,可是昭贤容敢保证没有让其他太监来做?”碧潭朝皇帝与皇后重重磕了几个头,连额头都磕破了,“昭贤容娘娘一直受皇上恩宠,后宫不知多少奴才想讨好昭贤容,奴婢想不出还会有谁去讨要一个纸鸢,若不是昭贤容害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为何要在临死之前藏一块纸鸢尾巴?” “淑贵妃到、贤贵妃到、宁妃到。” 封谨听到太监传报,睁眼看着皇后,“她们怎么来了?” “回皇上,妾想着她们三人也在协理宫务,此事重大,多个人也多个主意。”皇后笑了笑。 封谨不再开口,见到三个女人进来,只是淡淡免了她们的礼,然后继续沉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娘娘,此事关系重大,一时也理不清,不如慢慢彻查?”贤贵妃出言道,“我们不能让昭贤容凭白为凶手背了黑锅,也不能让叶贵人白白没了。” “皇上,贤贵妃所言也有道理,您看……”皇后看向皇帝,等着他表态。 “朕早已经说过,此时由皇后你处理,”封谨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站在屋中央面色有些白的庄络胭,“但是一定要好好彻查这件事。” 皇后对皇帝福了福身,“昭贤容既不能完全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而此事也没有指明与昭贤容有关,那么在事情查清楚前,昭贤容暂时便不用伺候皇上了,待事情弄清后,你再尽心伺候皇上,毕竟有事分你 的心也伺候不好皇上。”皇后说完,看向其他淑、贤、宁三人,“你们觉得如何?”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了,嫔妾自然没什么意见,”淑贵妃看向庄络胭,“昭贤容被叶贵人害得小产后,面色一直不太好,多多休息也好。” 何必强调叶贵人害得她小产呢?庄络胭垂着头,这不明摆着说她恨叶贵人,所以才暗害了她么? 封谨沉默的看着皇后以及其他三个妃嫔,然后把视线移在庄络胭身上,最后落在那双略有红肿的手上。 “昭贤容多休息休息也好,朕瞧着你身子也心疼,”封谨站起身,“朕回宫了,这事皇后你一定要清清楚楚的、好好的查。” 皇后咯噔一下,福身看着皇帝的背影,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出了景央宫,庄络胭坐在步辇上,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是谁想要陷害她这人是否以为她稀罕着与皇帝一起放过的风筝,所以才故意有昨天那么一出? 可惜,这人一定不知道当时纸鸢线剪断时皇帝说过的话,作为暗暗喜欢皇帝的她,自然愿意天马与孔雀自由在一起,又怎么会特意捡回来呢? 皇帝在场,她不好说出当日皇帝说过的话,所以一直没有提这事。可是皇帝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她不相信皇帝记不得当日的情形,那么皇帝的沉默又是什么意思? “娘娘,您不必忧心,皇上走之时还安慰您呢,他一定是相信您的。”云夕见庄络胭垂着头不言不语,只好出言安慰。 “我知道,”庄络胭叹了一口气,“只是叶贵人这事被有心人陷害到我的头上,太后那里不知又会怎么想呢。” 无意识的看着道边的绿瓦红墙,究竟是谁想要陷害她呢? 从当初桃玉阁的桃林事件,荷花池事件,到现在的叶贵人事件,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有人陷害她,这后宫中究竟是谁这么恨她? ☆、第 76 章 距离叶贵人被害一事,已经过了大半月,只是此事仍旧没有进展,熙和宫也渐渐变得冷清起来,甚至宫中的宫女太监常常被各宫的奴才叫去帮忙做事。 不过半月的变化便这么大,引得庄络胭不由得感慨,后宫这个地方,人的面具变得真够快的,捧人与踩人同样用尽心机。 有些事情不适合主动出击,当然更不适合坐以待毙,所以另辟蹊径效果往往是最好。庄络胭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也不是贸然出击的人,所以一出手就要够狠,要够稳妥。 夜凉如水,平静荷花池水面上,倒映着一轮弯月,微风一吹,弯月便随风飘荡,有着说不出的美感。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弯月剧烈的晃动,在水面破碎成块块银光。 “来人啊!昭贤容娘娘掉进水里了!” “快,快下水救人!” 夜已至子时,封谨躺在倩贵人的床上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响动声,皱着眉头睁开眼,“外面在闹什么呢?” “皇上,外面是熙和宫的管事太监求见。”高德忠在帷幔外道,“奴才瞧着这个管事太监面色焦急,似乎是发生了大事。” 闻言封谨坐起了身,躺在他身边的倩贵人也跟着坐起身,手忙脚乱的给他披上袍子,“皇上,这会儿已经子时了,不若召管事太监问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外面冷着呢。” “熙和宫的奴才朕清楚,没事不会闹着见朕的。”封谨一边让奴才给自己穿衣,一边让高德忠安排好步辇。 倩贵人瞧着皇上的举止,面色微黯,随即上前伺候起封谨穿衣,却被封谨挥开,“这些事由奴才来做就是,不必你动手。” 是不需要她动手,还是觉得她伺候得没有奴才利索? 看着皇上几乎在眨眼间就换好了衣袍,倩贵人犹豫了一下,跟着皇帝的脚步就出了内室,走到外室才见一个微胖的太监跪在地上,发髻散乱,衣摆上还沾着泥星,想必是匆匆赶来。 “皇上,娘娘不好了,求皇上为娘娘做主,”福宝才刚说这么几句,就被皇上打断了。 “有什么事情路上再说,朕瞧着不是什么小事。”封谨脚步只是一顿,便往外走。 福宝先是愣了一下,才忙爬起来跟着跑了出去。 “说吧,是怎么回事?”封谨坐在步辇之上,面无表情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肃杀之意。 “回皇上,这几日娘娘夜里都爱到荷花池旁 坐一坐,今儿晚上听竹与云夕陪主子坐在池边,娘娘说有些饿,姑娘便去给娘娘端点心。听竹刚走不久,云夕听到有人摔碎茶盏,就以为是听竹姑娘,就去瞧了瞧。谁知就是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跑回头一看,竟是主子落进了水中。”福宝语气有些急,难得把话给理顺了。 “若朕没有记错,昭贤容识些水性,落进水中也应该无事才对。”封谨皱了皱眉头,难不成庄络胭也开始玩苦肉计这一招了? “娘娘识水性是没错,可是娘娘是被人击中后脑掉进水中的,太医说娘娘后脑勺上的伤有些偏移,所以并不致命,想必当时娘娘察觉不对劲,躲了一下却没有全部躲过去,才会……”福宝声音哽咽了,“奴才们救起娘娘时,娘娘已经昏迷了,池子里的水染红了好大一块,到现在娘娘都还没醒。”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封谨沉下脸,“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知好好伺候主子?!” 福宝面色微变,最后只得不停请罪。倒是一旁的高德忠觉得事情有异,熙和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福宝一个管事太监不在宫里主持大局,怎么做了一个跑腿的? 一行人匆匆赶到熙和宫,却见到门口仅一个守门太监,见到他们,面露喜色的跪地行礼。 封谨下了步辇,进了熙和宫后,眉头越皱越紧,他不过是大半月没来熙和宫,怎么这里就变得这般冷清了? 进了正殿,这种感觉越发明显,熙和宫虽不是宫侍成群,但是至少该有的太监宫女不会少,如今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几个奴才来回伺候着? 守在内室外的小太监见到皇帝,面上一喜,立刻传报道:“皇上驾到。” 封谨走进屋内一看,屋内竟只有听竹与云夕伺候在侧,为庄络胭诊脉的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毛太医。顿时脸色便沉下来,大怒道:“其他的奴才呢,都死了么。昭贤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一个太医来诊脉,其他当职的太医呢?!” “奴婢去太医院问了,院判说其他当值的医生都去给其他主子请脉了,后来奴婢遇到刚进宫的毛太医,虽说不是当职,他见奴婢着急,便跟着奴婢来给主子请脉了。”云夕红着眼眶跪在地上回答道。 “那其他奴才呢?”封谨在椅子上坐下,一摸小几上的茶壶,已经没有半分温度,随即气得把茶壶砸在了地上,顿时茶壶摔得四分五裂。 “回皇上,其他宫里的管事太监说,主子不用 伺候皇上,宫里又没有什么事情,便借走了一些人,”云夕声音因为气愤与难过有些气愤,“所以现在宫里只有这么几个人伺候。” “朕竟是不知其他宫里伺候的人会不够,”封谨转身对高德忠道,“高德忠,你亲自去请太医院的人,朕倒想瞧瞧这些太医有多忙!” 太医院的院判没有想到皇上身边的高公公会因为昭贤容的事情到太医院,当下便心知不妙,本来这叶贵人是太后侄女,他们哪里还敢多亲近昭贤容,谁会想到被撤了牌子又牵扯到叶贵人被害一事的昭贤容会受皇上重视。 想到皇上的怒火,院判脚有些发抖,忙叫了太医院擅长医骨以及妇金方面的当职太医,匆匆往熙和宫赶。 封谨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个太医,装着滚烫茶水的茶杯砸在几人身边,“还跪在这里作甚,还不去给昭贤容请脉。” 几个太医忙上前给昭贤容请脉,只是一件昭贤容惨白的脸色以及后脑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这伤人的明显是想要昭贤容的命,只是伤口便宜了些,昭贤容才险险保下性命。 过了小半柱香时间,几个太医白着脸跪在封谨面前,“启禀皇上,昭贤容的伤实在凶险,娘娘后脑勺受伤时应该遭受极大的撞击,若是再偏差一些,便有性命之虞。” “朕不想听你们废话,该怎么用药就去用,”封谨接过高德忠呈上的茶,勉强喝了一口,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茶叶?” 高德忠看向泡茶的听竹。 “回皇上,近来殿中省说新茶不够,所以这是刚分到的陈茶,”听竹跪在地上,“这已是宫里最好的茶,求皇上恕罪。” “好,很好!”封谨重重搁下茶盏,“来人,把皇后娘娘给朕请来!” 景央宫中,皇后听到昭贤容被人重伤跌入荷花池后,便大感不妙,刚刚让宫女伺候着穿好衣服,给皇上传话的太监便到了。 坐在步辇上,皇后想了很多,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想至昭贤容于死地,如今不用查叶贵人的死因也便知道,昭贤容是被有心人陷害的。 “昭贤容现如今怎么样了?”皇后侧头问跟在旁边的传话太监。 “回娘娘,方才请脉的太医说,形式非常凶险,若不是伤口略有偏移,昭贤容娘娘便有性命之虞了。” 皇后变了变脸色,若是这样,皇上这会儿只怕正在气头上了。 传话太监有心卖皇 后一个好,于是又道:“皇上到熙和宫时,见宫里伺候的奴才不剩多少,诊脉的也只有毛太医一人,当下便发了怒,让高公公亲自去太医院请的太医。奴才方才瞧着,昭贤容伤得挺严重呢,连枕头被子上都沾着血,只怕这次伤得厉害呢。” 皇后点了点头,后宫中见高踩低本是常事,只是这些女人以为庄络胭被撤牌子时皇上在场,就意味着庄络胭再度失了宠,哪里知道皇上还惦记着呢? 等到明日,那些借奴才使唤的,克扣昭贤容份例的,就要等待皇上的怒火了。 “和玉,你叫人去查今晚有哪些宫的奴才靠近过熙和宫,无论是哪个宫,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下来,”皇后整了整情绪,“昭贤容遭这么大罪,可不能放凶手逍遥法外。” “是,娘娘。”和玉连忙应下,心中却有些担忧,不知皇上会不会因此时迁怒娘娘。 ☆、77 皇后赶到熙和宫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脚步顿住了。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听竹一见识皇后,福了福身,把盆子往旁边避了避,以免血腥之气冲撞了皇后。 “不必多礼了,你们家娘娘现在如何了?”皇后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不管庄络胭在皇上心里有没有分量,发生这种事情便是她身为皇后的失职。 “回皇后娘娘,娘娘现在一直昏迷着,太医说幸而没有生命之虞,失血太多,但是用药又不能太猛,只能慢慢将养着。”听竹红着眼眶道,“求皇后娘娘一定要查出凶手。” 皇后面上挂着关切与愤怒之色:“本宫一定会给昭贤容一个公道,你且去忙着。”见听竹退下后,皇后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盆子里流了那么多血,只怕凶手愿意是想置庄络胭于死地,或许被庄络胭察觉,但有了偏差。 想起近来的事情一直与庄络胭有关,而且明着是有人想要陷害与她,甚至还牵扯出不少人出来,真是让人弄不清,究竟是谁与庄络胭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封谨沉着脸道:“让她进来,另外把两位贵妃以及宁妃也宣来。” 皇后走进内室,就闻到一股草药味,中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给皇上行过礼后,小心的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庄络胭,眉头不由得动了动。庄络胭本就皮肤白皙,这次失血过多更是让一张脸惨白如纸,仿佛不小心一口气上不来就没了似的。 “皇上,昭贤容怎么会这个样子。”皇后吸了一口冷气,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朕又怎么清楚?”封谨把手边的茶盏往旁边推了推,显然是心气儿不顺,“你说撤了昭贤容的牌子让她静养,朕近来忙着朝事,甚少进后宫,谁知事情竟是这个样子。昭贤容的分例呢?宫里的奴才呢?难道一个贤容的宫里就这么两个伺候的人,甚至连茶都要喝去年的陈茶了?!” “皇上,妾实在不知殿中省的奴才敢这般阳奉阴违。”皇后皱着眉道,“前些日子妾还忧心昭贤容小产后身子不如以往,还赐了好些东西下来,谁知会成这个样子。” “淑贵妃到,贤贵妃到,宁妃到。” 皇后听到三人的到来,也不做其他反应,仍旧对皇上解释道,“皇上,昭贤容身边伺候的人是有定额的,妾也不曾让人撤走熙和宫的任何一个奴才,所以这些事情,妾 实在不知情。” 三妃进屋听到皇后正在辩解着什么,又瞧见昭贤容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顿时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谁会料到一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三人给皇帝行过礼后,就不敢贸然开口,只是看着太医把一块块沾了血的布扔在一旁,庄络胭的头上还扎着银针,瞧着似乎是用来止血。 “皇上,昭贤容的血已经止住了,一个时辰左右,娘娘应该会醒了。”院判小心上前道,“娘娘的伤势非常严重,加之伤在脑部,所以近来定不能再受刺激,如若不然,恐有性命之虞。” “朕明白了,你们只需好好替昭贤容医治,缺什么短什么,自然会有人给你们送来,若是昭贤容有什么不测……”封谨冷眼看着院判,并不说还未说完的话,但对方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 “皇后主理后宫,你们三人协理后宫,居然还会发生这等事情,”皇上对院判说完后,方才转首看向皇后等人,“若是后宫是这等模样,朕还有何心思应付朝堂之事?” 这话说得已经算是诛心了,后宫不安,导致皇帝无心朝事,这是对皇后的一种否定,若是皇帝有心废后,光是这句便已经够了。 皇后一个踉跄,心里却隐隐有一个猜测,这次的事情只怕是有些人想一箭双雕,不仅这次还有庄络胭小产那一次,受害的不仅有庄络胭,还有她。 想到这,皇后看了另外三人,方才向皇帝请罪,她是不喜欢庄络胭,但不至于喜欢别人利用庄络胭来算计她,“皇上,妾一定会好好查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缓和语气道,“朕知道你管理后宫也不容易,事情好好查清楚便是,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淑贵妃看了眼皇帝与皇后二人,视线最后落在床上之人身上。 庄络胭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脑子抽抽的疼,而且还在嗡嗡作响,刚动了一下,便觉得恶心的想吐。 “娘娘,您醒了?”云夕见庄络胭动了,忙道,“您别动,太医说您伤到了头,不可随意乱动的。” 云夕这话提醒了庄络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最近几日发现有人在偷偷观察她,所以才故意在荷花池溜达,让人害自己落水。她识水性,也不怕推人如水的手段,哪只对方这次玩的是砸死再推尸入水的伎俩,若不是她知道背后有人,及时避开了一点点,只怕小命真的玩完了。 宫斗剧里人家玩的都是推人如水,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血腥暴力了?所 以由此可见,经验主义害死人,她也真够福大命大了,就这么还没整出个失忆白痴之类的事情出来。 果然没有言情女主的命,就别有言情女主的病。 “爱妃,你醒了?” 庄络胭头刚要偏,一只温热的手掌便按住她,“不要动,朕就坐在这儿呢。” 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入目的是一片明黄,再努力往上瞧了瞧,就看到皇帝一脸的疲倦,看到她醒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皇上?” 封谨看着庄络胭脸上呆愣愣的表情,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便轻声道,“你伤得很重,这两日不能随意动弹。”说完,轻抚着庄络胭苍白的脸颊,“可记得怎么回事?” “妾记不太清楚,就觉得当时身后不对劲,就往后看,只来得及看清一片衣角,就听到嗡的一声……”庄络胭不解的看着皇帝,“皇上,是妾在做梦还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在做梦,是有人要害你。”封谨收回手,叹了一口气,“可还记得是宫女还是太监的衣服?” “好像是宫女……”庄络胭呆呆的看着床边的人,似乎仍旧不敢相信皇帝坐在自己身边般。 “一个宫女会有这么大力气?”封谨冷笑,“只怕是个假宫女。” “皇上,您一宿没睡,这会儿三更了……” “不必多言,朕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封谨打断高德忠的劝诫之言,视线仍旧落在申请呆傻的庄络胭身上。 后宫中有很多女人,可是没有多少女人把他当做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看待,他一直知道庄络胭的感情,虽然诧异一个女人竟是单纯为他进宫,但是终究也只有这点特别。 想来想去,比来比去,这个女人都不是最好的,即使多宠几分,也不至于到舍不得的地步。可是当知晓她差点丧命在自己的疏忽之下,他才觉得这些日子不想管熙和宫的是因为那几分舍不得。 或许是舍不得被人真心爱着的感觉,又或者舍不得有个女人把他当成单纯的男人,单纯的夫君看待。 无论是何种原因,总归是舍不得她死了,深宫寂寥,总该留个让他又稍许轻松的地方。 “妾以为皇上不想见妾了,”庄络胭怔怔的看着皇帝,“皇上,妾没有害叶贵人,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必多说,朕已经明白,”封谨替她压好被子,“你伤得很重,不必担 心这些,朕相信你。” 仅仅一句相信便足以让对方亮了双眼,封谨心头一软,原本离开的打算再度打消,亲手为庄络胭喂了药,见庄络胭昏昏沉沉睡了,才退出内室。 “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们在荷花池旁边的假山中找到了此物。” 封谨依言看去,只见这个奴才手中拿着一个半臂长的榔头,榔柄虽短,但是榔头却很大,所以若是力气大的人藏在广袖袍中,根本不易察觉,只怕这也是庄络胭看到的衣角是宫女式样的原因。 皇后看着那带着锈迹的榔头,又想起昭贤容不算强壮的身躯,若是这东西砸的准一点,那么庄络胭没了,皇上只怕也会因为此事对她不满甚至责罚于她。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 皇后缓缓的看向站在一边的三人。 ☆、第 78 章 外室中的气氛十分压抑,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带血的榔头,皇后面色难看的站在旁边,连带着淑贵妃等人更加不敢贸然开口了。 “这后宫之中事务繁杂,朕以为你们能管理好后宫,结果却闹出这么多事情出来,”封谨心气儿不顺,手边放着的青花瓷茶盏再度被扫落在地,他猛的站起身,看着四个女人,然后对皇后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这样的毒妇找出来,朕这后宫之中,容不下这样的女人。” 皇后复审,“妾一定彻彻底底好好的查出这件事。”皇上把这事交给她,至少证明此事与她无关,至于其他人……皇后眼神冷了下来,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连累她后宫权利不稳。 “你们都退下吧,”封谨摆了摆手,不想再看几人。 几人行礼默默退出熙和宫,皇后扶着和玉的手,叹息道:“本宫没有想到后宫里竟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实在让人心惊。” “不止皇后娘娘以外,嫔妾也是十分惊恐,”淑贵妃微笑着接话,“只可惜昭贤容遭了这场罪,若是当初她没有被歹人陷害,以至于被撤了牌子,或许可以免了这场罪。” “世间之事谁又能预料到,”贤贵妃语气里带着心疼,“怪只怪那心思歹毒之人一门心思想要陷害昭贤容,可怜昭贤容年纪轻轻,便遭受这么大的磨难,幸好保住了性命,不然……唉。” 皇后看了眼淑贵妃,上了步辇,“本宫定会好好查此事,望那歹人不要心存侥幸之心。” “恭送皇后娘娘,”淑贵妃微笑着目送皇后离开,待步撵离开几步远后,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贤贵妃,“贤贵妃倒是心疼昭贤容。”说完,也不待贤贵妃说话便上了步辇离开。 宁妃沉默的看着三人言语交锋,待三人都离开后,才上了自己的步撵,回头看了眼熙和宫的大门,宫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熙和宫再度安静下来,封谨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直到新上的茶再也冒不出热气,他也没有动一下。 “皇上,夜深了。”作为皇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尽管高德忠知道皇上心绪难平,也要出言劝慰。 “朕知道,”封谨站起身,就在高德忠以为他要离开时,却见到他转身又进了内室。 高德忠以往常来这里,往日这里带着各种香味,唯独没有药味。今日这里却是什么香味都没了,唯一有的就只有刺鼻的药味。墙角架子 上摆着的罗汉松依旧青翠,而睡莲却看不到一丝绿意了。 正在床边伺候的云夕见到皇帝进来,无声的福了福身,往后退了几步。 封谨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碰触那苍白的脸颊,只觉得手下的肌肤一片滚烫,当下面色微变,“怎么开始发热了?” 云夕眉头难展:“回皇上,太医说,娘娘受伤严重,晚上定会发热的,就是怕热气不退。” “既然如此,就让太医院的人今晚在外面后者,”封谨拿过云夕手中的毛巾,轻轻放在庄络胭的额头上,“叫人送一壶烫过的烈酒来。”他记得幼时高热不退,他的奶娘便是用酒给他退的热,虽说是民间的土方法,但却是十分有用。 待烈酒送来,封谨也不要云夕等人上前帮忙,小心的替庄络胭额头、手心脚背后背都擦了酒,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后,才道:“小心伺候着你们娘娘,有什么事马上给朕汇报。” 时间已近四更,他不能再留在熙和宫,只好不放心的嘱咐了熙和宫的宫女,又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伺候,才放心的离开。 下朝后,封谨没有回乾正宫,而是去熙和宫看昭贤容,见其高热已退,才又往皇后的景央宫赶去。 “这些就是哪些宫借过熙和宫的奴才?”封谨翻着小册子,面上没有多少表情。 皇后听着那加重的“借过”,声音平稳的答道,“回皇上,所有的名单都已经在上面了。” “畅天楼、和乐宫、临月轩、宜湄阁……”封谨一个个念出来,然后把小册子随手扔到小几上,“看来徐昭容、柔妃、嫣贵嫔、苏修仪身边的奴才还不够使唤,朕竟是苛待了她们。” “把她们召来问问,朕倒是也很想知道,究竟哪里苛待了她们。” 皇后沉默了一下,才道:“妾也不曾想到,她们会向熙和宫借用奴才。” 当天便有消息传出,柔妃被皇上撤一个月牌子,嫣贵嫔与苏修仪被撤三个月牌子,徐昭容更是被皇上当着景央宫的奴才责骂,罚了三个月牌子不说,还罚了一年俸禄,皇上甚至在盛怒下,说出其不堪昭容之位的话。 庄络胭再度醒来的时候,已近午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毛太医一张老脸,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毛太医一脸激动的噗通跪下,说着什么大福吉利之类的话,随即又有几个太医涌了进来,俱是对她又是磕头又是说吉祥话的。 “你们都起来好好说话,本宫头疼的 很,”庄络胭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声音小的可怜,喉咙也有些干哑。 不过几个太医倒是都听见了庄络胭的话,一个个忙安静了下来。 勉强喝了几口贡枣桂圆汤,庄络胭有了些许精神,只是头疼的厉害,她也不敢乱动,这脑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在这后宫中不死也要死了。 “娘娘,奴婢已经让人汇报给皇上了,”听竹把碗递给身后的宫女,小心给庄络胭擦净脸,“上午皇上下朝便来看了娘娘,只是娘娘还没有醒,皇上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是吗?”庄络胭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我以为皇上不会再来这里了。” “朕怎么不会再来。”就在这时,封谨大踏步走了进来,无视一堆子请安的人,按住想要坐起来的庄络胭,“你不要动,脑袋上伤得那么重,还动来动去,可是不要命了?” 见庄络胭低着头的模样,封谨软和下声音道,“朕这些日子没来看你,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以后朕不会再这样,你也要好好的,别再出这些事情来吓朕了。” “后宫姐妹众多,便是妾怎么了,皇上又……” “胡说!”封谨沉声道,“其他人是其他人,朕要你好好护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去想其他。” “可是皇上你明明知道,妾不会去找纸鸢,为什么您不相信我?!”庄络胭红着眼眶看着皇帝,“皇上说让他们自由在一起,妾怎么再把他们找回来。” 在场的太医宫女太监这会儿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这种带着埋怨意味的话昭贤容敢说,他们也不敢听。 封谨有些不能直视这双眼眶发红的眼睛,移开了视线沉默了片刻后道:“是朕想差了,待你身体痊愈了,朕会好好待你的。” 庄络胭红着眼眶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然后没入鬓间。 伸手擦去温热的泪水,封谨心里闷得有些难受,他替庄络胭压好被子,“朕会好好查这件事,你这个样子,朕瞧着心疼。” 紧闭的双眼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睁开。 叹息一声,封谨转身看向身后的猪人,平淡的开口:“该怎么伺候昭贤容,你们已经知道,若是昭贤容有什么不是,你们也就没有必要站着了。” 不去看猪人惊恐的神情,封谨又多看了庄络胭几眼,可惜对方一直没有睁眼睛,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待皇帝离开后,庄络胭睁开眼 睛,明明是哀戚的神情,眼中却有着一丝笑意。 有些东西来得太容易,人们往往不懂得珍惜,可若是这件东西要失去了,人才会惊醒这物件有多可贵,有多让人舍不得。女人给男人的爱情同样如此,若是一味的沉默付出,男人会从原本的愧疚变得理所当然,只有让他有失去的危机感后,他才明白,这份感情有多可贵。 封谨虽然是个男人,但同时又是一个皇帝,所以女人对他来说,太容易得到。女人的爱情于他或许可贵,但是得到了也算不得多精贵的东西,只有这份爱情被他亲手伤了,他才蓦然发现,爱情有多难的,这种心理,又何尝不是一个贱字作怪呢? 出了熙和宫,封谨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心里不好受,别的人自然别想好受,“查出来了没有,昨天晚上哪些宫里的人出现过熙和宫周围?” “回皇上,昨儿晚上出现在熙和宫周围的奴才很多,在昭贤容出事当天,皇后娘娘、两位贵妃娘娘,柔妃、宁妃、徐昭容、苏修仪、嫣贵嫔、蒋贵嫔、林嫔的奴才都靠近过熙和宫。”高德忠顿了一下道,“奴才觉得,单这样并不能查出是何人害昭贤容。” “自然查不出,若是有心害人,可以提前让人到熙和宫四周某个地方躲着,害了人也不必马上离开,待第二天事情闹大了,趁乱离开才是上策,”封谨冷笑,“后宫这个地方,谁没有个吃人害人的心。” 高德忠心头一惊,皇上既然说了这话,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有多少人经过,全部给朕细细的查,这些人中那些耽搁了当值,或者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半个时辰以上,只要有半点可疑,就全部给朕好好盯着。”封谨冷冷的开口,“朕想要弄清一件事,那就谁也没有本事瞒着。” 高德忠背脊一寒,皇上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第 79 章 三月已过,桃花已经谢尽,天气开始回暖,但是后宫诸位主子没有谁觉得暖和多少,甚至觉得冷得异常。 熙和宫的昭贤容差点被歹人害死,皇上大怒,一层层盘查,便是做奴才的也是战战兢兢,就怕莫名其妙被连累了。 时至今日,唯一心情轻松的恐怕只有在熙和宫养伤的庄络胭了,她半躺在软榻上,把玩着殿中省专门让人送来的宫花。 “娘娘,这些茶叶……”听竹拿出茶罐,“还要吗?” “殿中省不是送了新进的碧螺春与碧潭雪?”庄络胭看了眼茶罐,“埋到那盆罗汉松下,也算全了它的价值。” 她不好茶,今年的新茶自然不会一下子喝完,即使殿中省一个月不送来,也是够的,可是她既然受了委屈,殿中省的那些人又怎么能好过。皇帝来了,喝点去年的陈茶,不是很好? “奴婢听说昨日高公公让殿中省少监去了尚衣局做粗使奴才,”听竹把茶叶小心埋在罗汉松的土下,让人一点看不出下面有东西的痕迹后才又继续道,“还有畅天楼的徐昭容病了,今日她身边的宫女在乾正宫跪了半日,皇上也没有去看她。” 庄络胭嗤笑一声,“她前些日子不是说缺人使唤,如今病了需要使唤的人恐怕就更多了。” 听竹闻言笑着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呢,皇上今日虽没有去畅天楼,但是下了旨意,说是徐昭容既有病在身,就需要静养,便减了畅天楼好些奴才。” 听了听竹这席话,庄络胭笑开,皇帝本就对徐昭容做作的姿态有些腻烦,如今又发现她仗势欺人,自然更加厌烦了。男人总该同情柔弱的女人,但是又讨厌女人故作柔弱。 做作一时是情趣,一直做作就是无趣了。早在倩贵人身边的奴才受了委屈引得徐昭容被皇帝责罚时,她就猜到,皇帝对徐昭容是腻味了。 一时的冷遇,让她看清哪些人极其厌恶自己,甚至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直接欺负了上来。柔妃仗着貌美受宠,苏修仪仗着有个受宠的堂姐,嫣贵嫔仗的是谁的势? 难怪即使照着淑贵妃的模子往上爬也只是一个贵嫔,说话做事与淑贵妃比起来,差得还是太远。 “娘娘,景央宫的和玉姑姑来了。”云夕走了进来,“外面的太阳很好,又没有风,娘娘可要去晒晒太阳?” 庄络胭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整日待在屋里也闷了,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让和玉姑姑在院子里传话。” 和玉站在院子里,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骨子里多了份懒散。自从昭贤容被袭那天晚上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昭贤容,如今二十多天过去,熙和宫日日赏赐不断,任谁都能看出皇上并没有厌弃昭贤容,反而是荣宠无限。 正想着这些,就见这位昭贤容扶着一个宫女的手走了出来,她并未挽发,一头青丝任意的披散在身后,桃红色华袍穿在身上略有些宽大,但是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奴婢和玉见过昭贤容娘娘。”和玉忙上前请安行礼,如今谁还敢在昭贤容面前有怠慢之意,那不是找死么?别说她,就连皇后娘娘如今待昭贤容也要客气两分。 “和玉姑姑不必多礼,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要事让你来?”庄络胭对和玉一笑,然后慢慢在软榻上坐下。 “回娘娘,皇后娘娘并无要事,只是让奴婢给您送了些补血的药材来,”和玉说完,就让身后的宫女把东西交给熙和宫的奴才,“皇后娘娘还说,请娘娘不必忧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汇报景央宫便是。” “多谢娘娘恩典,”庄络胭颔首,“我这一出事,倒是累得皇后娘娘了,原该亲自去给娘娘谢恩,只是身子不允许,还望娘娘见谅。” “昭贤容娘娘言重了,”和玉闻言忙道,“您如今身子有伤,哪里能这般折腾,您的心意娘娘明白,娘娘说了,只要您能好好养伤,便是最能让娘娘欣慰的事情了。” “娘娘仁厚,嫔妾实在感激。”庄络胭说话的声音渐渐疲惫,面色也更加的苍白了。 和玉见此情形,便道:“请昭贤容娘娘安心养身子,奴婢这便回去给娘娘复命了。” “姑姑慢走,”庄络胭微笑目送和玉离开,待看不见人影,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淡下去,只是闭着眼睛靠着软榻养神,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实在太适合春困时睡觉了。 听竹见庄络胭闭目养神,便与云夕退后了两步,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 福宝走进院子,发现自家主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便对听竹招了招手。 “什么事?”听竹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 “听竹,你听说了吗,高公公在查各个宫的奴才,但凡主子受伤当日路过咱们熙和宫的奴才,都被召去问了。”福宝跟着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还有几个被杖责而死了。” “有不轨之心,合该丢了性命,”听竹扭头看了眼尚在养神的庄络胭,“这种小时 就不必向娘娘汇报了,省得败坏娘娘的兴致。” 庄络胭睁开眼,就看到福宝与听竹两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倒也没多问,只是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养神,谁知竟缓缓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明黄,她微微抬头,竟看到皇帝坐在软榻沿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 “皇上?”庄络胭还未起身,皇帝已经放下书按住了她,“你前些日子伤口疼得睡不着觉,如今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就不必在朕面前多礼了。” 庄络胭顺势躺回榻上,微微移开视线,“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来。” “朕今日无事,便来看看你,”封谨拿过听竹手上的披风盖在庄络胭身上,“见你睡得好,便没有叫你。” “妾也睡了好一会儿了,”庄络胭摸了摸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红的脸颊,“皇上还是与妾一起到屋子里去吧,太阳下阅书对眼睛不好。” 封谨笑了笑,突然弯下/身,拦腰抱起庄络胭,“爱妃想要到屋子里去,朕自然要听从。” “皇上!”庄络胭一身惊呼,伸手揽住皇帝的脖子,“这……” 言情女主享有的公主抱特权她居然也有享受的一天,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封谨把庄络胭放到贵妃椅上,又把披风披在庄络胭的背上,“屋子里没有太阳,别受了寒,你现在身子还弱着,可不能再患疾了。” “皇上总是这般紧张,妾哪里那么柔弱。”庄络胭语带埋怨,手却轻轻抓着披风,“皇上政务繁忙,实在不必日日为妾的身体操心。” “以前你便说过,朕是你的天,那么在你身子不好的时候,朕自然要操心,”封谨伸手摸了摸庄络胭肩头的青丝,“近来朝中并无大事,时间很是宽裕,你不必担心这些。” 庄络胭还想说什么,就见绿漪搬着晒了一会儿太阳的罗汉松进来,这盆罗汉松虽不会很大,但是搬着还是有些费力气。 “这些东西交给太监做便是,你一个宫女怎么做这些重活,若是不小心摔了又该如何,”封谨见是自己赐给庄络胭的那盆罗汉松,便道,“朕瞧着你们家娘娘很喜欢这盆松树。” “回皇上,奴婢搬得动,平日都是奴婢照顾这盆松树。”绿漪屈膝行了一礼,她的容貌不俗,举止间带着一股爽朗劲儿。 庄络胭面色平淡的看了眼绿漪,这个宫女本也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只是她比较喜欢用云夕 与听竹,对绿漪倒是远了不少,如今绿漪这副姿态,倒是让她有些好笑了。 什么时候不好搬,偏偏这个时候进来? “你能照顾好这盆松树甚好,只是作为宫女,进屋前不知道请安示意?”封谨却仿佛没有看见绿漪表现出的优点,只是淡淡的开口道,“你是昭贤容的宫女,朕也不好罚你,自己去外间跪着吧。” “奴婢谢皇上恩典,”绿漪面色难看的行了一礼,头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待她退出去后,庄络胭便听到帷幕外传来听竹的声音。 “皇上,娘娘,奴婢泡了茶。” “进来吧,”封谨把庄络胭身上的披风拉了拉,才转头看着进来的听竹道,“是个尽心的奴才,赏金锭一对,日后更要尽心伺候你们家娘娘。” “奴婢谢皇上恩典。”听竹忙跪下谢恩。 庄络胭淡笑,视线落在那盆罗汉松上,若有所思。 封谨看着庄络胭道:“朕知道你性子好,但是身边的奴才若是有不得用的,还是撵了好,不然是个主子添麻烦的东西。” “绿漪在妾进宫后便派过来伺候了,”庄络胭叹气道,“她性子爽直,所以妾平日不怎么带她出去,皇上您也不要太过苛责她。” “宫女的规矩都有嬷嬷专门教养,若是有不懂规矩之处,便不是不懂,而是不上心,”封谨拍了拍庄络胭手背,“伺候主子不上心的奴才,留着反倒是祸害。” 庄络胭犹豫了片刻,叹息道:“皇上言之有理,妾愚昧了。” “不是你愚昧,只是没有想到罢了,”封谨的手改拍为握,动作却是十分温柔。 听竹见两人如此情态,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见到跪在外面的绿漪后,眉头微微一皱,皇上方才口中不上心的奴才了。方才她见到绿漪搬着罗汉松进去,难不成有别的猫腻? 一个奴才想借着主子的势得圣宠?若这奴才不是国色天色,那便是自寻死路。 可若是国色天香,哪还用得着借谁的势才能被皇上发现呢? ☆、第 80 章 庄络胭陪着皇帝用完膳食送走他后,才靠坐在美人榻上,让宫女给自己捶腿。 “云夕,让跪在外面的绿漪进来。”庄络胭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的开口。 绿漪跪了近两个时辰,走路有些发抖,见到半倚着的庄络胭后,她抖得更加厉害了,噗通一声跪在庄络胭面前,“求娘娘恕罪。” “本宫在桃玉阁时,身边也有一个叫绿漪的大宫女,你知道她如今在哪里么?”庄络胭缓缓睁开眼,看了眼容颜俏丽的绿漪,“你是本宫搬到熙和宫后分过来的,所以才亲自赐了这个名字给你。谁知道你用了这个名字,竟与上一个绿漪一般心思不纯。” “娘娘,奴婢不敢!”绿漪面色一白,她自然知道娘娘身边原本也有一个叫绿漪的,后来不知怎么被赶到了尚衣局,听说如今日子很不好过,现在娘娘说这些话,竟是指她比以前那个更不如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听竹冷哼道,“在皇上与娘娘谈话之时,你卖弄姿色给谁看?!还特意抱着这盆罗汉松?” 听竹上前抓了一把罗汉松下的土,只轻轻一抓,便露出了下面的茶叶,“我竟是不知,只是浇点水就能闻到茶叶味儿,你倒是好手段。” “听竹姑娘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绿漪一脸委屈的看着听竹,仿似完全不知听竹话中的意思。 “帮着接应徐昭容宫里的人往水里弄绳结你明白不明白,帮着人把女尸弄到荷花池你明不明白,还有暗害主子还特意留下景央宫宫女戴的珠花你又明不明白?”云夕从袖子里掏出一支朱钗,正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给皇后宫中下人的朱钗。 看到绿漪面色变得难看,云夕微笑把玩着手中的朱钗,“这些日子想必你一直在疑惑故意留在池边的朱钗去了哪,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绿漪咬着唇角,恨恨的看着云夕,“云夕姑姑想要把这些事情都算在奴婢身上,奴婢也无话可说,毕竟云夕姑姑是跟过好几位主子的能耐人。” “我便是跟了两位主子,那也是忠于主子的人,总比你这种跟着这个主子,心里却念着其他主子好。”云夕把朱钗放到一个托盘中,似笑非笑,“你也别嘴硬,若不是茶叶故意埋在你照料的罗汉松下,只怕你也不会急着跳出来。” 绿漪惨白着脸色,她实在没有想到偶然发现的秘密居然是昭贤容故意做出来的。如今昭贤容受了伤,即便皇上常来坐坐,也不能做别的事情,即便有谁借着上位,也不 算什么值得诟病的时期。 昭贤容在她们奴才面前,并不是苛刻的人,与以往传言中并不相同,不过瞧着也不是特别有心计的,只是为什么这些事情昭贤容竟如此清楚,难道……她面色大变,猛的看向慵懒靠坐在美人榻上的庄络胭。 难道说一直以来她眼中没有多少心计的昭贤容,实际上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看着单纯无害,却是手段层出不穷的主儿? 注意到绿漪的眼神,庄络胭睁开双眼与其对视,毫不躲闪也不带半分情绪,却让绿漪莫名生出几分寒意。 “把这支朱钗给皇后娘娘送去,”庄络胭垂下眼睑,“相信皇后娘娘自有决断,至于绿漪……就暂时扣压着吧。” 绿漪却是不甘心,明明很多事情都很隐秘,昭贤容怎么可能知道,她睁大眼睛看着庄络胭:“娘娘,奴婢不明白,为什么您会觉得这一切与奴婢有关?” 庄络胭似笑非笑的看着绿漪,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明媚春光,“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她转头,看着绿漪脸上的惊讶,“还有你身后的那人,算计了我这么多次,我总该还给她一点东西。” 眼看着绿漪脸上的惊讶变成惊恐,庄络胭挑了挑眉头,笑得明艳如花。 景央宫中,皇后当着听竹的面打开了镀金镂空嵌猫眼首饰盒,里面放着的并不是什么精贵物件,不过是枚朱钗,只是这枚朱钗让皇后面色变了变,“这朱钗你们家娘娘从何而来” “回皇后娘娘,这朱钗是主子受伤那日在荷花池旁捡到的,当时主子受了伤,奴婢手忙脚乱便把此事忘了,今日刚巧想起,就在娘娘面前提起,被身边的宫女提醒,才知这朱钗是皇后娘娘您专门赏赐给宫女们的,所以娘娘便吩咐奴婢把朱钗给送回景央宫。” 皇后合上首饰盒子,笑着道:“你们娘娘有心了。”说完,让人打发了听竹一个荷包,才让听竹离开。 “娘娘,这昭贤容是什么意思?”和玉皱起了眉头,“这是我们宫中宫女独有的朱钗,怎么会落到熙和宫那边,偏偏还是……”偏偏还是昭贤容遇袭的那天晚上被人捡到。 “昭贤容这是告诉本宫,这宫里有奸细。并且让本宫相信,她对本宫是极为信任的,遇袭一事绝不是本宫所为。”皇后把首饰盒放到一边,面色深沉,“本宫倒也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想一箭双雕的陷害本宫。” “昭贤容为何这个时候才把东西送过来?”和玉疑惑的看了眼 首饰盒,“她竟能忍得了这么久,而不是直接告诉皇上。” “她也是在看着朱钗究竟是别人陷害,还是真心不小心落下来的,”皇后嗤笑一声,“到如今,本宫倒欠了她一个人情,往日倒是小瞧了她。” 和玉想着皇上近来常去熙和宫,犹豫道:“娘娘,近来皇上常去昭贤容那里,倒是新晋的倩贵人那儿被冷落了。” “倩贵人容貌虽是绝色,只是性子傲了些,皇上不是普通男人,又怎么会为了她那点傲气挖空心思,”皇后冷笑,“后宫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那点儿傲气值当什么,不过是徒添笑话罢了。至于熙和宫那里,尽量敬着远着,本宫倒是想看看安清宫那位究竟如何沉得住气。” 和玉闻言再不言语,只是瞧着皇后再度打开首饰盒,把朱钗上的珍珠粒硬生生抠了下来。 ☆、第 81 章 朱钗送到皇后宫后,皇后并没有传什么话,只是第二日熙和宫又得了皇后不少赏赐。 庄络胭看着呈上来的宫缎珍珠玉器名贵药材之物,面上露出一丝笑,皇后这次是真的上火了,不管对方立场如何,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皇后的恼怒程度不会下于自己。 皇后的立场与自己相同,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娘娘,再过几日就是寒食节了,奴婢听闻那日会有荡秋千,还有秋千舞……”云夕话中的意思很明白,是在为庄络胭担心。 在民间,寒食节活动很多,可是对后宫女人来说,既不能出门踏青,也不能去蹴鞠,更不好意思抛却形象去牵钩,所以寒食秋千便是妃嫔们吸引帝王注意的好手段。如今庄络胭伤口未愈,不说荡秋千,只怕能撑过给帝陵方向磕完头上完香就不错了。 “欣赏半仙之戏同样很有意思,何必非要拘泥于做那半仙呢?”庄络胭从盘中取出一粒已经拨皮剔骨的琵琶吃下,“秋千上有秋千上的风景,秋千下也有独特之处。” 寒食节既有寒食二字,自然表明这一整日都要避火,庄络胭早晨醒来用了几块冷糕,喝了几口小厨房早就弄好的果汁,总觉得有些腻,用水漱口过后,便坐在镜前梳妆打扮起来。 自她受伤后,就再也没有去过皇后宫里,一来她这次失血严重,二来她本来脑子就疼,不想与那些女人搅和后挠人也变得疼起来。 瞧着云夕利落的给自己梳了十字髻,庄络胭打了个哈欠,用手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直到额际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她才蓦地睁开眼,然后在镜中看到自己额上挂了一条细小的华盛,中间一粒小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恰巧垂在两眉间,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有股说不出的美意。 她今日的打扮虽说华美却不艳丽,倒是颇合她现如今的身份,至少这是自己从上次的纸鸢事件后,再次风光出现在人面前,太寒碜太艳丽都不合适。 “今日御花园中定有不少主子,之前被皇上训斥的几位主子想必也会来,”云夕替庄络胭发髻中间插了一支含珠绕丝金簪后收回手,笑着福了福身,“恭祝娘娘再获荣宠。” 庄络胭挑了一只玉镯戴上,站起身微微一笑,“你倒是嘴甜。” 作为妃嫔,是没有资格单独给先帝们进香磕头的,只是按位份排了,一起上香磕头完事。上香完毕后,便是妃嫔们心心念念的荡秋千了。 扶着带着云夕和听竹走在御花 园里,便看到好些妃嫔坐在秋千上摇晃,她们或大胆或含蓄,但都是衣袂飘飘,笑得一个比一个漂亮。 庄络胭在一旁坐了,看着各色美人在空中飞扬,也算惬意。 “高点,再高点,太矮了!” 清脆的声音配着爽朗的笑声让庄络胭好奇的看过去,那是个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已经荡得很高了,却还叫着推秋千的奴才更加使力,这个女子有些眼熟。 “娘娘,那个是花菜人。”云夕见庄络胭这种神情,便出言道:“您前段日子见过呢。” “我就说怎么瞧这有些眼熟,”庄络胭人就看着她,“她胆子倒是挺大。” 云夕沉默不言,只是不知娘娘说的胆子大是什么意义上的。 封谨与皇后一起到御花园赏秋千,远远便看到那在秋千架上荡得高高的身影,“那是谁?” 跟在他后面的高德忠抬头看了看,“回皇上,那是桃玉阁的花才人。” “桃玉阁?”封禁眉梢微动,欲再说什么,眼神一转,却看到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身影。今日御花园极其热闹,就连淑贵妃、宁妃都各自坐在秋千架上轻轻荡着,庄络胭却只有坐在一边吃着没有温度的凉糕或者水果。 见皇上似乎把御花园里诸位主子都看了一遍,高德忠身后的太监才识趣的高声唱报:“皇上驾到。”而这个时候,秋千架上的妃嫔们皆急急的下了秋千福身行礼,而荡的太高的花才人却比别人慢了一步,在诸人中显得格外显眼。 后宫中谁不是人精,花才人这手忙脚乱的姿态,实在不够看。 封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犹如小白兔惊慌的花才人,脚步顿了顿,然后……一个拐弯小心扶起了另一边的庄络胭,“爱妃怎么出来了,今日虽说阳光明媚,但也有些风,可要小心些。” “回皇上,妾没什么事情,近来一直呆在屋子里,也很无趣,今日乃是寒食,若还呆在宫里,妾就快变傻子了。”庄络胭顺着皇帝的动作站直身,偷笑着看了皇帝一眼。 “朕瞧你便没有聪明过,”皇上拍了拍她的手,才放开她,“你伤口未愈,不能荡秋千,等下有人表演秋千舞,看着也有些趣。” “那妾等下一定要好好看了,”庄络胭笑着看了眼旁边的花才人,然后随着帝后走至一个花台旁,花台上搭着一个秋千架,台子四周摆设着桌椅瓜果点心。 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坐在她上首的仍旧是 徐昭容,只是再见徐昭容,发现她似乎憔悴了些,看来徐兆荣病了的话并不是谣传。 发现庄络胭在看自己,徐昭容面无表情的回看一眼,然后冷冷的收回了视线。 “徐昭容姐姐气色不太好,前两日夜里下了些雨,可是着凉了?”庄络胭笑吟吟的问。 “昭贤容多虑了,本宫好得很,”徐昭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庄络胭,“你伤了脑子,可要好好养养。” 本来已经习惯了徐昭容的柔弱多才,突然这位变得正常了,庄络胭还有些不适应。不过究竟是什么让这位突然从优雅哀愁变得这般模样? 正在这个时候,秋千舞开始了,一个穿着红衣的梳着飞天髻的女人翩翩上了花台,给众人行了一个礼后,便上了秋千架。 随着秋千架渐渐荡高,红衣女人开始在秋千架上起舞,举手投足间十分曼妙,一点也看不出是在秋千架上做这些危险动作。 庄络胭惊讶的看着这场舞蹈,待秋千高升女子来个倒挂金钩,秋千下降女子又迅速翻身向上时,庄络胭几乎惊呼出声。 “啊!” 她没有出声,不过有人出声了,发出声音的正是一脸天真娇憨的花才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这位花才人红了一张脸。 “嗤”不知谁笑了一声,声音虽不大,但是足以众人听见。 后宫哪来什么天真娇憨的人,花才人这招实在算不得什么。庄络胭视线再度落在舞者上,直到一舞完毕,她才惊叹着开口:“实在是美妙与凶险并存,看得我出了一头的冷汗。” “本宫早便猜你爱看这个表演,如今果真是如此。”皇后对这个舞蹈倒不见得多稀奇,宫里每年都有很多舞姬挑出让人惊奇的舞蹈,这些年下来,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让她意外了。 “是嫔妾让娘娘看笑话了,”庄络胭不自在的干咳一声,“连皇后娘娘都看出嫔妾喜欢这秋千舞,嫔妾便给好彩头,赏。” “昭贤容倒是大方,”徐昭容冷眼瞧着庄络胭与皇后亲近的模样儿,“只是你进宫晚不知道,这秋千舞算不得多难得。” “娘娘比嫔妾先进宫,自然看得多,”庄络胭笑看徐昭容,“嫔妾进宫晚,难免稀奇些。” 徐昭容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上首的封谨便开口了:“既然昭贤容都给了彩头,朕也添些,赏!”皇后见状,也跟着赏了东西下去。 徐昭容当下白了脸色 ,皇上这举止,是护着庄络胭呢。 “嫔妾觉得这秋千舞好惊险,瞧着真是吓人。”花才人怯怯的往上首看了一眼,又飞快的收回视线,“真担心这个舞姬会掉下来。” 坐在她旁边的严才人(其实楼主很想将错就错写成腌菜人)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糕点。 好一个善良天真的花才人。 庄络胭淡淡的看了花才人一眼,“在其位,谋其职。花才人胆子虽小,心却想得太多了。”这幅白莲花的样子给谁看呢。 封谨听到庄络胭的话,便看向花才人,顿了顿开口道:“这是哪个宫里的小妃嫔,实在没有规矩,这里有她插嘴的份儿?” “皇上,这是新进宫的花才人,您日理万机,想必记不太清了。”皇后笑着道。 “难怪这般没规矩,昭贤容说话也敢顶嘴,”封谨看也不看面色惨白的花才人,“把她的牙牌撤下去,朕日后不用她伺候。” 于是,花才人又成了后宫里一个笑话,庄络胭倒是乐得这么一个模仿自己的西贝货被扔到冷宫去。 然后,就该是她对某几个人的清算了。 ☆、第 82 章 几个秋千舞赏完,时间已近午时,便是寒食宴,虽说呈上来的食物都是避火的,但是御厨们还是有本事把它们做得色香味俱全。 一边用膳,一边欣赏坐在秋千架上的美人吹笛,笛声婉转悠扬,即便是不好这一口的庄络胭也忍不住侧耳倾听起来。反倒是在座的其他人仿佛司空见惯似的,完全不正眼瞧一下那吹笛的人。 大概是见惯了,听惯了,历经各种排场后,这种小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庄络胭端起酒樽轻啜一口,在这样的地方,地位就代表着命。 “昭贤容喜欢这曲儿?”皇后突然开口,笑看着庄络胭,“这些都是宫里养的伶人,你乃一宫之主,若是喜欢,召了人到宫里给你表演也成。” “嫔妾听着这曲十分优美,便忍不住分了神,让娘娘见笑了。”庄络胭放下酒樽,对着皇后恭敬一笑。 “这曲儿名叫百花醉,曲调确实婉转优美,你进宫晚不知道,当年柔妃唱这首曲子才是天籁之音,这笛音虽说美妙,但是比之柔妃当年唱出来的曲儿,还是差了不少。”皇后说到这,看了皇帝一眼,“要说,宫里还没有谁比柔妃嗓子更美了,皇上您说呢?” “柔妃嗓子确实是天籁之音,”封谨似乎没有察觉皇后这番话别有用意般,“不说昭贤容,便是朕也好些日子不曾听柔妃唱曲儿了。” 柔妃起身勉强笑道:“谢皇上皇后赞誉,嫔妾惶恐。” 前些日子因为借用熙和宫奴才一事,她便一直受皇上冷遇,如今皇后虽说拿她当歌姬说话,但多少让皇上看了她一眼,所以这会儿也不知是气恼还是高兴了。 封谨看了她娇怯的模样,也不再开口,指了面前的两道菜,“朕记得淑贵妃喜甜,这盘给淑贵妃。这盘金石翠银花昭贤容爱吃,给她端去。” 所谓金石翠银花其实就是青椒皮蛋,庄络胭起身谢了恩后直接夹了一块扔进嘴里,也不做那斯文模样。 淑贵妃却比庄络胭斯文许多,如今苏修仪因为庄络胭被皇上斥责,淑贵妃乃苏修仪堂姐,淑贵妃家里又曾参过庄络胭兄长,不管两人面上如何,这内里早已经不对付了。 两人又都是宫里第一得意人,谁也不敢上赶着得罪,所以冷眼瞧着两人斗法了。 “味道果真甘美,妾谢皇上赏赐。”淑贵妃用过一口后,再次柔柔一笑,起身对皇帝谢恩。 “爱妃喜爱,便多用几口。”封谨淡笑,眼神一转,瞧着庄络胭 已经埋头用了三四块,便开口道:“昭贤容,这金石翠银花虽说好吃,你伤口未愈,还是莫贪口腹之欲。” 颇为不舍的看了一眼青椒皮蛋一眼,庄络胭抬头看向皇上,站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比谢恩时小了些,“是,皇上,妾失态了。” 封谨还想说上两句,见她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脸色,最终只能无奈的摇头,“你身子弱,不用这么多礼,快些坐下吧。” “谢皇上,”庄络胭顺势坐下,无视了四周一干妃嫔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食指轻轻划过酒樽的支脚,忽然一个抬头,恰好迎上了淑贵妃看向她的视线。 对着淑贵妃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庄络胭抬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口,两人视线相撞,然后再次互相移开。 “皇上,今日春光正好,用完善后不若大家一起绘一副春光图,也算是添几分雅兴?”淑贵妃看向皇上,巧笑倩兮。 封谨闻言点头,“今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与爱妃们一起吟诗作画,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诸人心里都明白,淑贵妃这是想给昭贤容难堪呢,毕竟这后宫中,谁不知道昭贤容画得一手烂画,连皇上都说过难看的。 众人这会儿向昭贤容瞧去,却见这位主儿一脸平静地用着膳食,倒没有半点恼怒的意味,不少人在心里感慨,这位昭贤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用完膳食,宫侍已经准备好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还有各色画笔颜料石,只等这些做主子的提笔作画作诗了。 有人说,画如其人,所以擅长作画之人,在人心目中,端的要躲几分圣洁与出尘。后宫妃嫔大多是有些家世的,自然学过琴棋书画,即便不精通,也会懂得一些添些雅趣。 那些出生低微的,位份自然也不会太高,所以她们作画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诸妃中,有些地位画技又不怎么样的,就只有嫣贵嫔与昭贤容了。 嫣贵嫔出生不太好,昭贤容又实在不擅长此物,所以不少人都等着看两人笑话。 庄络胭却不管别人的想法,提了笔在丝帛上勾勒起来,全然没有别人往日印象中的不擅长。 淑贵妃视线扫过庄络胭,似笑非笑的低下头,细细的勾勒起一朵玉兰花来。 封谨是皇帝,琴棋书画于他来说不过是消遣,所以对此并不沉迷,只是简单的勾勒出一块山石,山石旁有株半开的兰花便罢了。 皇上画完不久,其他 的妃嫔自然要陆陆续续的停笔,互相观看。 皇后的画中规中矩,一幅牡丹图画得尊贵大气,足见其大家出生的风范。封禁赞了两声,便去看别的妃嫔做的画。 淑贵妃作为后宫中屹立不倒的宠妃,除了舞姿动人,琴棋书画也是拿得出手的。 庄络胭搁下笔,看了眼围着淑贵妃说着讨好话的妃嫔们,露出了一丝笑。 蒋贵嫔视线扫过庄络胭面前的画时,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笑着道:“娘娘的画让人惊叹。” “只求不丢人了。”庄络胭勾了勾嘴角,后宫的女人有时候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个水盆,有什么就直接倒出来了。所谓惊喜,就是要在对方没有意料的情况下,才能有效果吗? 皇帝走到庄络胭的案前,本对其画技没有期望的画却是有些意外了。丝帛上只有一株红海棠一块残石一只蝶,旁边空白处还提着一首欧阳修的词,画技比之宁妃虽是远远不及,但是却带着说不出的意蕴。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封谨慢慢念出这一句,深深看了庄络胭一眼,随即笑道:“爱妃的画虽不算上选,但意蕴却是难得。待明年今日,不知画技会不会好些。” “妾自知画技不如人,不过是班门弄斧了。”庄络胭笑了笑。 一旁的淑贵妃有些不是滋味,皇上特意提到明年算什么,难不成就因为庄络胭题了首不知所谓的词,便要做出这么一个承诺。 这算是庄络胭对自己当初“花无百日红”的挑衅? 皇后似乎挺乐意见到淑贵妃没脸,当下便道:“本宫瞧着昭贤容这画清新可人,瞧着也算是眼前一亮了,可见当初的宫灯昭贤容画得不够用心了。” “娘娘谬赞了,嫔妾喜爱那种胖乎乎的画,加之画技拿不出手,所以当日才在宫灯上那样画。”庄络胭浅浅一笑,“让大家见笑了。” “昭贤容果真深藏不露,”淑贵妃同样浅笑着开口,“若不是今日大家一起作画,只怕连皇上还不知你有这等画技呢。” “娘娘言重,嫔妾这见不得人的画,实在不敢总去污皇上的眼。”庄络胭看向皇上,“嫔妾不是爱作画之人,皇上自然不曾见过嫔妾的画。” “这话倒是真的,”封谨抬头对淑贵妃道,“朕瞧着她能坐决不能站,作画这种事情,为难她了。” 淑贵妃面上的笑意又浅淡了两分,“可是皇上不就是喜欢 昭妹妹这懒散的性子么?” 封谨闻言笑了笑,没有接下这话头,转身向宁妃走去。 众人自然跟着上前,只见宁非画布上是一幅翠竹图,不过寥寥几笔,便画出了竹的气韵与形态,便是庄络胭这个外行瞧着也觉得宁妃的画技实在是比其他女人好。 众人自然是一阵赞叹,淑贵妃道:“宁妃的画时咱们这些人不及的,我记得两年前宁妃模仿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就如原画一般,这等模仿功力只怕除了顾恺之再世,别人一定不能辨出那不是真画。” “贵妃娘娘谬赞,嫔妾不过是闲时无聊,仿着玩儿罢了,哪里那般厉害。”宁妃莞尔一笑,神情淡淡的,毫无得意之态。 “宁妃何必这般谦虚,”淑贵妃顿了顿,突然开口道,“不提这茬妾都快忘记了。皇上,宁妃既擅画又擅仿画,不如让她瞧瞧,那孔雀图究竟是何人仿画故意陷害昭贤容?” 此事过去近一个月,皇上与皇后已经默认昭贤容是被有心人陷害,淑贵妃怎么重提此事,是想说昭贤容不是被陷害,还是说有别的意思? 封谨眉梢微动,再度看向淑贵妃,食指轻轻敲着宁妃的画案,见宁妃因为他的动作恭敬的把尚还握在手中的画笔搁下,复又收回手,对宁妃道,“淑贵妃这样一提,朕也想让你瞧瞧了。皇后,让人把孔雀尾呈上来。”说到这,封谨突然顿了顿,“毕竟昭贤容当日与朕一起放的纸鸢,那飞走的纸鸢还是朕亲手剪断的引线。” 皇帝这话一出,让在场几人面色微变,皇上这话不是表明,当日寻纸鸢的定不会是昭贤容,毕竟皇上亲手放走的东西,昭贤容哪还会没脑子的找回来? 那之前皇上的沉默是为何? 之前趁势欺辱过庄络胭的妃嫔越想越觉得害怕,脸色渐渐白了,原本热闹的御花园一时间沉闷起来了。 庄络胭倒是没有想到皇帝会说这么一句,眼皮子动了动,视线落在了宁妃那副翠竹图上。 ☆、第 83 章 在人们的印象中,孔雀虽不如凤凰尊贵漂亮,但也算漂亮的,所以后宫中的妃嫔虽然不敢用凤凰花纹来做摆设物件或者衣面鞋面,但是却能用孔雀代替。 呈上来的孔雀尾色彩十分艳丽,笔法虽怪异,但是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惊艳感,勾勒清晰的边沿,夸张的线条,与宫里其他妃嫔做画的方式极为不同,而唯一会用这种怪异手法作画的只有熙和宫的昭贤容。 “皇上,这纸鸢孔雀尾是用蜀地上好的锦缎作画,并且是去年十月后晋上的。妾已经查过了,这些锦缎后宫中只有八位妃嫔有,除了柔妃、徐昭容、宁妃宫里还留着外,其他宫都有损耗。”皇后语气平静的看着孔雀尾呈到宁妃面前,“单从布料上是查不出什么了。” 众人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了,皇后是要趁着今日之势好好查查此事,而她们这些妃嫔都在场,谁也跑不掉。 皇帝眉梢一动,“既然从布料上查不出什么,就从别处着手。”说完,看向宁妃,“宁妃,你看看这画。” “皇上……”宁妃犹豫的拿起画,细细看了良久,微皱眉头为难道:“妾实在不知,这画究竟是何人所作,但从笔触上来说,与昭贤容并无一二。” 淑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孔雀尾,“宁妃娘娘可知昭贤容的画风乃是什么样子?” “昭贤容在上元节时,可是亲手画了一盏宫灯,当日嫔妾在场,所以就多看了两眼。”宁妃放下孔雀尾,与淑贵妃对视,“难不成淑贵妃娘娘忘了?” 淑贵妃笑了笑,不再说话。 “娘娘眼力与记性非常,嫔妾不及,”庄络胭伸手拿过孔雀尾,“这孔雀尾用的颜料,所用的布料皆与嫔妾相同,那纸鸢若不是嫔妾自己画的,只怕嫔妾自己分辨不出真假。” “皇上,此次陷害妾之人居心叵测,不仅害了叶贵人性命,还让妾平白蒙冤,请皇上替妾讨回一个公道。”庄络胭眼眶微红,“嫔妾不惧人陷害,只怕皇上信了心思歹毒之人的计谋。若是这般,若是这般……”话到此处,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上前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朕知你,此事朕已经让人查了好些日子,不会让你白白担了此次冤屈。” 淑贵妃瞧着这一幕,移开眼神,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嘴里说道:“遗忘只知宁妃画技不俗,今日才知宁妃眼力也是非常,上元节那日离得宫灯好几步远,也能看清昭贤容的画风,实在是难得。” 宁妃 脸色不变,“嫔妾不知贵妃娘娘何意。” “本宫可没有什么意思,”淑贵妃不看宁妃,只对皇帝福了福身,“皇上,妾方才无状了。” “无碍,”封谨握着庄络胭的手,看了眼淑贵妃,“你不过是无心之语,并无错处。” “淑贵妃就是心思过细了,往日柔妃与林嫔也因为一些无心之语争执过几句,如今不也是好姐妹么,”皇后突然提到柔妃以及从媛妃降位嫔的林嫔,“柔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柔妃上前行了礼,浅笑着回答:“回皇后娘娘,嫔妾与林嫔皆是后宫姐妹,哪里会因为一言一语而心生嫌隙。你说呢,林嫔?” 林嫔皮笑肉不笑的福了福身,“柔妃娘娘说得有理。” 封谨却似想起了什么,看了林嫔一眼,转而看向宁妃:“朕记得林嫔往日与你倒是经常喝茶下棋。” “皇上竟还记得妾们的些末小事,”宁妃笑着道:“林嫔原来住的阮明宫里有妾喜欢的海棠花,所以空余便多去那坐了坐。林嫔的棋艺好,妾与她下棋,十局有九局都是输。” “确实如此,林嫔的棋艺连朕都是不如的,”封谨拉着庄络胭在一旁坐下,注意力却放到了宁妃与林嫔身上了,“说起来朕好些日子没有与林嫔下过棋了。” 宁妃笑了笑,“妾近来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宫务,也好些日子没有与林嫔妹妹一起下棋了。” 庄络胭听着宁妃与皇帝在回忆往事,埋着头看着自己被皇帝握住的手,然后控制这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皇帝加重了握她的力道。 事情的转折变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查孔雀尾怎么变成了回忆往事了? 淑贵妃冷眼瞧着这一幕,宁妃素来在皇上面前就是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所以皇上也爱与宁妃说话,至于宁妃是否真的如面上那般体贴淡然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林嫔自从被降为后,皇帝便再未翻过她的牌子,如今皇帝突然关注起她来,面上多了一丝喜意,只是一瞧被皇上牵着的人,她脸上的喜意便消失不见。任哪个妃嫔也不会喜欢与自己降位有关的对手。 庄络胭注意到林嫔的视线,弯起嘴角对着林嫔微微一笑,继而收回视线,仿佛没有看到林嫔眼中的阴郁般。 “与宁妃谈话,总是让人轻松,”封谨笑着拍庄络胭的手,似乎有与宁妃止了话头的意思,“朕平日里也爱与你多说说话。” “能让皇上 有半分轻松愉悦,便是妾之幸。”宁妃莞尔一笑。 “朕也这般认为,所以才会跟你说了不少事,比如年少时看的一些小把戏,例如……用磷粉燃起蓝火,又比如告诉你飞走的纸鸢是昭贤容亲手画的图。”封谨神色平静的松开庄络胭的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现在,朕却觉得与你说话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皇上,”宁妃变了脸色,“您在怀疑妾?” 封谨不去看宁妃,搁下茶盏道:“来人,把绿漪带上来。” 绿漪被人半拖半拽的带上来后,封谨面无表情道:“朕记得宁妃曾经为一个冲撞朕的宫女求情,可是此人?” “皇上,事情太过久远,妾实在记不住了,”宁妃面色平静的看着皇帝,“皇上若是怀疑妾,妾无话可说,但是请皇上不要因为一个妾记不得的宫女给妾定罪。” “宁妃擅画,你宫里的颜料画笔无一不是最好的,就连你宫里的颜料都是朕让殿中省特意替你留着的,”封谨挑起眉头看向宁妃,“若不是今日众妃一起作画,朕还不记得此事、既然你是无辜的,你让人验一验,也好还你一个清白。”说完,也不待宁妃反驳,就让人传了画师来辨认。 宁妃宫里的颜料被人拿了过来,与孔雀尾放在一处,很快画师便得出结论,孔雀尾的颜料与宁妃宫里的相同。 宁妃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皇上,妾不知此事,宫里的颜料妾并没有刻意收捡,定是有人特意偷了妾的颜料做下此事……” “连你都不知道这些颜料是朕特意让人给你备下的,别人又怎么知晓?”封谨冷下声音,“你与林嫔较好,林嫔与柔妃素有嫌隙,林嫔与昭贤容又有旧怨,所以那日熙和宫外荷花池里的宫女才会是柔妃宫里的人!” 宁妃脚一软,打翻了面前的颜料,颜料五颜六色倒了她一身,她却恍如不知般看着皇帝,“皇上仅仅凭借这种猜测便认定妾的罪了吗?” “是不是你做的,想必你比朕更加清楚,”皇帝看着宁妃狼狈的模样,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淑贵妃说得好,这后宫中模仿的手段还有谁能越过你?” 听到皇帝这席话,宁妃竟然笑了,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狼狈的泪水,“是了,这后宫中还有谁画作比我好呢?可是即便如此,皇上还留着昭贤容那盏上不得台面的宫灯!” 庄络胭似乎被宁妃这一声吼吓住了,手又是一抖,封谨见状伸手把她的手再度握住,“留在朕 那里的宫灯不少,也不单单只有昭贤容的。” “皇上那里自然不只有昭贤容的宫灯,还有淑贵妃的,柔妃的,很多很多妃嫔的,”宁妃一边哭一边笑,“皇上也在妾面前提起过不少人,淑贵妃、柔妃、苏修仪、嫣贵嫔、昭贤容甚至是倩贵人,她们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新鲜,妾看着皇上你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一日又一日盼着皇上您的到来,可是你来了,说的还是其他的女人。” 庄络胭听着这番话,心头叹息,宁妃选了走知心姐姐这条路,或许真的对皇帝生了感情,所以也会嫉妒,也会愤怒,终究恨了起来,所以她陷害自己,陷害柔妃,甚至算计皇后。 原本清新优雅的女人,也会因为感情嫉妒,毕竟谁都不是圣人。 当绿漪把林嫔招认出来的时候,庄络胭就觉得有些疑惑,林嫔曾经虽贵为媛妃,可是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在后宫这种地方,一个嫔位还有多少人甘心替她卖命? 林嫔当年与柔妃关系不和睦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荷花池中的是柔妃宫里的人也说得过去,但是她不可能只靠绿漪便能把一具尸体扔到荷花池里还不被人发现。所以即便此事与林嫔有关,也不会是她一个人干的,至少做这事的在后宫中很有地位。 至于后来的纸鸢事件,更是让人生疑。普通的妃嫔谁能手眼通天派人去找叶贵人的茬还无人发现,叶贵人即便受皇上厌弃,上面还有一个太后,即便受些苛待,但还不至于被太监指着骂后,后宫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半点消息。所以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管理宫务的几位。 皇后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贤贵妃暂时与皇后是一派,可能性不大,剩下的就是宁妃与淑贵妃。只是若事情是淑贵妃做的,她自然会约束苏修仪,不会让她明着在以后的日子羞辱熙和宫的人来引人怀疑。所以最后可疑的竟是安宁以相处的宁妃,加之宁妃擅画,她心中的疑惑就更加多了。 原本她也不会轻易怀疑宁妃,直到前几日路过阮明宫,发现那里有很多盛开的海棠,而她记得宁妃曾经在赏花宴上说过喜欢海棠,所以心中的怀疑就愈加的明显。 如今确定是宁妃与林嫔合谋,庄络胭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喜庆的,这后宫中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不到最高位置,永远都轻松不了。宁妃做出这种事情,竟是逃不了一个情字,看似通透的一个人,却做出最不理智的事情。 宁妃看向庄络胭与淑贵妃,突然笑道:“你们也不用得 意,今日即便你们受宠,明日也会有更受宠的代替你们,我这种失意人,早就该甘心的,是我错了,错了……” 原本封谨还平静的听着,这时候却突然发作:“来人,把宁妃带下去好好看管,日后再发落。” ☆、第 84 章 眼见着宁妃被两个大力嬷嬷强硬的护送离开御花园,一些妃嫔还未反应过来,实在想不明白宁妃怎么和前两次的事儿牵扯上关系了。心思深沉的妃嫔这会儿各个低眉顺眼,与宁妃走得近的妃嫔们更是恨不得躲在众人身后,就怕落下一个同盟的名头。 还留在原地的林嫔这会儿已经面无人色,她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会被皇上查出来,更没有想到皇上会直接怀疑到宁妃身上。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向淑贵妃。 若是今日提到作画的是庄络胭,她与宁妃自然会起疑,可是提到作画的是庄络胭对头淑贵妃,她们哪里会想到这里是一个等着她们去跳的坑。 “林嫔,你为何要这般算计?”皇后在一众人的沉默中开口了,“早前你善妒无辜责罚昭贤容,因皇上仁爱,只是降了你的位份。现如今你残害柔妃宫中奴才的性命,陷害昭贤容,又与宁妃一同害昭贤容性命。此等险恶用心,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为何要与宁妃做出这种事?” 林嫔看着皇后义正言辞的模样,笑了笑:“这个后宫中那个女人不善妒,皇后娘娘你现在指责我,难道忘了当年嫔妾初为妃时,皇上连载我宫里宿了三日,第四日你便找了理由让我在景央宫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我当初对庄络胭做的,不就是你当年对我做的吗?” “放肆,本宫当年罚你跪在景央宫外,是因为你苛待宫人,”皇后面色不变的看着林嫔,“本宫乃是一宫之后,有权责罚你这种陋习。当日你一个妃位便以昭贤容摔坏你祥云吉祥钗的理由让她跪了好几个时辰,岂不是不知规矩又善妒?你如此作为,实在是丢了林家的脸面。” 林嫔原本还想争辩,只是听到皇后提到林家后,脸色就变了。她可以逞一时之快说那些怨毒的话,可是说了之后又能如何。如今林家早不比往日,若是她再触怒皇上或者与皇后争辩,便是皇上饶过了林家,皇后背后的赵家也不会让林家的人好过。 眼见林嫔沉默下来,柔妃上前对封谨行礼道:“皇上,请给妾与昭贤容一个公道。原本妾以为宫里的人被昭贤容所害,所以心生怨气做出有规规矩的事情,如今真相大白,妾才知冤枉了昭贤容,实在是对不住昭贤容。” “柔妃娘娘言重了,”庄络胭知道柔妃会有此举,面上带笑道:“此事娘娘也是蒙在鼓里,嫔妾岂敢受娘娘的歉意。” “好了,你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不必再为这些事伤神,”封谨打断了柔妃 接下来的话,淡淡的看了皇后与林嫔一眼,“林嫔原始朕身边的老人,所以即便善妒朕也留了你几分尊贵,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朕实在不能姑息。着朕旨意,林嫔性情暴戾,品行不端,赐白绫三尺。” “皇上,”庄络胭眼神微变,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妾并无性命之虞,林嫔又伺候您多年,这个惩罚未免重了些。”说完,在皇帝面前跪下。 “求皇上饶林嫔一命,林大人如今虽已不在朝中任职,但也历任两朝尚书,如今他年事已高,实在受不得丧女之痛。” 封谨心中明白昭贤容是担心自己此举寒了那些老臣的心,他弯下身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看清了她眼中的焦急与担忧。或许她不明白,林家如今已经毫无影响,但是有这份心便难得了。 “既然昭贤容求情,便饶林氏一命,只是此等罪责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便摘其嫔位,将为末等更衣,迁居静秋阁,撤其牙牌,永不侍寝。”封谨不再看林嫔,“林更衣跪安吧。” 一个末九等更衣在这后宫中便是那地上的污泥,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宫女太监都能欺负,这样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静秋阁那个地方,不久前才死了人,这会儿让林更衣搬到那里,还让人有什么指望? 柔妃退到一边,埋着头冷笑,庄络胭这招也真够狠的,让人生不如死的活着比位居嫔位死了可怜多了,偏偏她还做出一副良善的模样。 林氏被解决掉后,皇后并没有提及宁妃。宁妃不比林氏,这些年宁妃虽不如淑贵妃受宠,但是这些年皇上也是爱去她那里的,情分自然与一般妃嫔不同。如今虽说出了这种事,但皇上是否会念旧情谁也算不准,她可不想去做这个恶人。 庄络胭自然不会故意去提宁妃,她被皇帝扶起后,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一脸温顺的看着林氏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黑白分明的双眼无辜而又无助,不小心一个偏头,便与皇帝的视线交汇,然后她便发现,皇帝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只可惜她没有能耐仅仅一个对眼便能分析出对方的情绪。 “宁妃……降位为侧四品胡嫔,迁居阮明宫侧殿,撤其牙牌。”封谨站起身,拍拍庄络胭的手,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的话,便淡淡道:“都散了吧。”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转身就走。 “恭送皇上。”庄络胭垂着头,微微眯起眼睛,阮明宫是贤贵妃的地儿,皇帝让胡采萱住去哪儿,还真够让人难堪的。昨日之前,两人都还是协理后宫的妃,今日便一人 是主位,一人受管辖了。 不过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皇帝某个儿子就养在胡采萱名下,如今胡采萱迁居阮明宫,岂不是表明这个皇子也交给阮明宫主位贤贵妃? 这皇帝究竟有多喜欢让贤贵妃养孩子啊,一个两个都往阮明宫塞,照这么下去,贤贵妃还真担得起这个贤字。 不过相比于林芷溪的下场,皇帝对胡采萱算得上留情了,可见对胡采萱还是有两分情意。 “昭贤容伤可好了,”柔妃语气温和的走到庄络胭面前,“这伤可要好好养,别留下什么疤。” 庄络胭屈膝福身,“谢娘娘关心,嫔妾已经没有大碍了。” 柔妃笑着点头,“没事便好。”说完,扶着宫女的手摇摇的离开了。 看着柔妃的背影,庄络胭缓缓垂下眼睑,不管皇帝对胡采萱有多少情意,走到这一步,胡采萱便再也爬不上来了。毕竟胡采萱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已经不能靠姿色取得皇帝注意,她现在做出的这些事情,已经打破了皇帝对她的信任,知心姐姐也做不下去了。因为往日情分,皇帝不忍心让她落得太惨的地步。但也因为往日那些情分,皇帝也不会想多见她,更不想忆起这个女人利用自己的信任算计其他妃嫔。 对于已经向皇帝动情的胡采萱来说,这样的结局或许已经是最大的悲哀。 寒食节就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各宫妃嫔也纷纷散去,对熙和宫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青石路上,淑贵妃扶着菱纱的手慢慢走着,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娘娘,您为何要助昭贤容一臂之力?”菱纱不解,“昭贤容被害,与咱们有没有干系。” “她被害自然与本宫无干,但是自从她被袭后,谁都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加之本宫那个好妹妹做的那些事,只怕本宫也是被怀疑的对象。”淑贵妃停下步子,视线留在一朵海棠花上,“本宫与她合演了一场戏,洗清了本宫嫌疑,又铲除一个对手,何乐不为?”胡采萱是皇上老人,还能分不少圣宠出去,足见其手段。照今日她说的那些话来看,只怕早就对自己心生忌恨。少了这个嫉恨自己的对手,协理后宫事务的人也少了一个,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后宫诸人都想看着她与庄络胭的好戏,可是这些人没有想到,有时候对手也能为了利益合作一下的。 掐下一朵海棠踩在脚下,淑贵妃勾唇轻笑,“就算海棠能开四季又能怎样呢,本宫瞧这种海棠也 只能开一季罢了。” 微微摇晃的步撵让庄络胭昏昏欲睡,她单手靠着步撵扶手,懒洋洋地看着青石路两边的花草,眯起了眼睛。 “娘娘,咱们回宫了。” 庄络胭睁开眼,看到了熙和宫的大门,待步撵落下后,她扶着云夕的手走下了步辇,踏步上了一级石阶,转头看了眼身后,夕阳映红了整座宫殿。 缓缓松开云夕的手,她放心的倒了下去。 “娘娘!”云夕惊呼。 “快传太医,娘娘晕倒了。” 或许皇帝这会儿有些不舍胡采萱,或许开始怀念往昔,可若是被她陷害的庄络胭再度晕倒呢? 这后宫里,总归是人不如新的。 ☆、第 85 章 昭贤容再度晕倒,太医诊断后,叹息着说,昭贤容上次失血过多,身子变得很弱,所以定要好好将养,不然定会落下病根。 后宫诸人还没有等到皇上的赏赐,便先等到皇上对胡嫔的第二道旨意,胡嫔降位为六品良仪,由阮明宫侧殿迁居后殿。 短短一日里面,胡采萱由妃降位为嫔,在昭贤容晕倒后,又再度降位为小小的良仪,这样的情况在后宫算是难得一闻,也让后宫诸人对熙和宫有了忌惮之心,没事谁也不会闲得与熙和宫的人过不去,好在熙和宫的行为一切照旧,不然后宫中不定又会生出多少枝节。 熙和宫中,庄络胭吃着一颗颗精心挑选过的樱桃,听着福宝说些后宫中的趣事儿,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听说胡良仪在虔心礼佛了?” “话是这么传的,只是奴才瞧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呢,”福宝犹豫了一下,“奴才听闻,原本由胡良仪抚养的二皇子总是去后殿,与贤贵妃并不亲近。养在贤贵妃面下的大皇子与二皇子又打了好几次架,连皇上都惊动过,想必贤贵妃娘娘这会儿老大不高兴呢。” “她能高兴才怪,”庄络胭放下装樱桃的碧玉碗,换了一个坐姿,懒洋洋道:“大皇子自小便养在她身边,二皇子如今也有好几岁,早开始记事了。就算如今养在她面下,也不及大皇子待她亲近,加之他还常常去找胡良仪,对与贤贵妃来说,二皇子不过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现如今大皇子即便与贤贵妃亲近,日后他大了,自然会去想自己的生母,这母子情分多多少少要受些影响。所以养孩子还是要养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别人的再好也不及自己亲生的。 “如今宫里只有两位皇子,皇上全部交给贤贵妃养了,可见贤贵妃在皇上那里地位也是不俗的,”听竹拿开碧玉碗,替庄络胭轻轻按捏肩膀,“原本有传言说二皇子会交给安清宫的淑贵妃养,只是最后不知为何会去了宁妃……胡良仪那里。听说从那以后,淑贵妃与宁妃之间一直淡淡的,到这会儿,淑贵妃不定在心里怎么嘲笑胡良仪呢。” 淑贵妃那么聪慧的人,又受帝王宠爱,何必去领养别人的孩子,又不是生不出孩子?庄络胭笑了笑,以淑贵妃那样的性子,在当时的情况下,或许并没有几分心思去养二皇子的。胡采萱用计把二皇子弄到她的面下,与淑贵妃来说,只是记恨她耍心机抢自己的东西,对于二皇子倒不见得有多惦记。 “娘娘,内侍监的太监来传旨,今晚咱们宫掌灯。”云夕面色带着笑意走进屋子,“传旨 的太监还说,皇上特意吩咐,主子身子弱,不可到宫门外迎接圣驾。” 庄络胭闻言笑了笑,这些日子皇帝虽然常到熙和宫,不过顾及着她受伤,两人并没有滚床单。现如今她的伤好得差不多,该履行的妃嫔职责还是要履行的,不然时间久了,男人这种下半身生物就要出问题,那可白瞎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 撑着下巴看着摆在花盆架上的罗汉松,今晚她该怎么让皇帝度过愉快的一晚呢? 封谨身为男人,白日里喜欢自己身边的女人漂漂亮亮,到了晚上可不想再去闻那胭脂味。所以每次拥着庄络胭就格外满足,脂粉不施却又带着水果的甜香,所以每每动情之时,总是能尽兴。 明明想要顾及着怀中之人之前受了伤,可是到了最后还是陷入了疯狂中,待双双满足后,他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中,抚着她白皙滑腻的背,一言不发。 庄络胭趴在皇帝的胸口,用手在对方肩膀上画着圈,带着依赖的姿态,似乎又有着甜蜜,那白嫩的手指似乎无意识的清清移到对方耳后与脖颈间轻轻滑动。 封谨蓦地一把抓住动来动去的手指,声音喑哑道:“爱妃的手这般不老实,朕可是要好好惩罚一番。” 庄络胭娇嗔道:“皇上还挠得妾背上痒痒的,妾这叫一恩还一恩。” “朕瞧着你这是不老实,还非找理由。”说完,轻笑着在庄络胭鼻尖落下一吻。 “皇上……”轻轻一声呢喃,彼此交换着气息,月色透过窗户闯了进来,让他看清了眼前的这双眼睛。有人说,女人媚眼如丝最是惑人,眼前这双不带半分魅惑的眼睛,却是让他心头有些酥麻。 哪一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把自己当做天,当做唯一呢?可惜后宫的女人牵扯太多,他认得清楚,看得明白,也从未想过去要这么一份单纯的信任与依赖。可是即便从未想过,当他发现有个女人给了他这份情,这份信任与依赖后,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终究舍不得这份信任,所以只能这般宠爱着。 上前吻住那润泽的唇,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男人与女人的欢爱,皇帝与妃嫔的欢爱,各种滋味有什么不同,或许只有当事人明白了。 清晨,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未睁开眼,便再次感觉到耳际轻轻的快速的触碰,心一软,竟是等了半刻才恍如刚刚醒来半睁开眼,而身边的人双眼紧闭,一副熟睡的模样。 掀开纱帐,很快有宫女太监上前伺候,眼角余光看着床上的人装作一副迷糊的样子坐起身,带着两分笑意开口道:“你身子还弱,不必起来伺候了。” 庄络胭乖乖的坐在床上看着皇帝换上威武霸气的龙袍,待皇帝一切都弄好,才一副恍然回神的样子。 她这个举动取悦了皇帝,眼见对方带着笑意离开,她下床行礼恭送,待看不见人影后,才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闻了闻身上,带着一股子花香味,看来昨儿夜里自己累着睡着后皇帝让人给自己清洗过了。 从事后温柔度来说,成宣帝是还是可以拿一个不错的高分。 起身毫无形象的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后,庄络胭才慢慢坐起身,“来人,更衣。” 春日的早晨,总是给人说不出的清新之感,高德忠见离了熙和宫好长一段距离,皇上也没有说是否给熙和宫送避子汤,只好开口道:“皇上,可是要给昭贤容娘娘……” 知道高德忠要说什么,封谨面色平静道:“昭贤容身子弱,不宜进大补的汤药,近些日子朕若是宠幸了她,就不用特意送汤了。” “是,奴才记下了。”高德忠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是半分不漏。回头看了眼熙和宫的方向,这位日后怕是有大造化了。 一头顺滑的青丝被挽作精致华贵的头型,再配上精煤的发饰,锦衣华袍,这便是宠妃该有的东西。庄络胭没兴致去扮特别,做那明明是宠妃非要穿着简单清单的行为,这种行为放在后宫可就是作死的矫情。 这后妃在皇帝面前想要弄成什么样都行,只要皇帝好那一口。可在其他妃嫔面前,该有的尊贵与规矩都要有,扮演特别也没有谁去欣赏,除了拉仇恨外,还真没有益处。 到如今,位居庄络胭上面的人越来越少,庄络胭反倒更小心了几分,能爬到高位的女人,哪个是简单的? 在御花园里很是凑巧的遇到了贤贵妃一行人,贤贵妃身后还跟着几位住在阮明宫偏殿后殿的低位妃嫔,庄络胭只一眼便看到了神色木然的胡采萱。 “见过贤贵妃娘娘。”庄络胭上前给贤贵妃行了一礼,贤贵妃忙伸手抚了抚,“妹妹身子不大好,可不要在意这些虚礼。” “见过昭贤容娘娘。”贤贵妃身后的低位妃嫔们纷纷给庄络胭请安,并且都离了胡采萱两步。 “都不必多礼,”庄络胭仿佛没有看到胡采萱一般,只是笑着对贤贵妃道:“嫔妾便谢谢娘娘疼爱了。“ “你啊,就是这般性子,我们自家姐妹本就不需要这些客套,”贤贵妃携了她的手,笑道,“这会儿可是给皇后娘娘请安,不若一道走。” “那嫔妾便多叨扰姐姐一会儿了,”庄络胭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便走出了一段距离。快到景央宫时,又遇到了带着倩贵人过来的徐昭容。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见礼,在场诸人都知道前段时日徐昭容趁势向熙和宫借奴才给昭贤容难堪的事情,如今徐昭容失了势,诸人都表情平静的等着看好戏。 庄络胭瞧徐昭容面带病色,语气关切道:“娘娘气色不好,近来天气变化快,娘娘可要多多留意身子。” “多谢昭贤容关心了,本宫没有什么大碍。”徐昭容淡淡应了一句,“你身子弱,倒是该多多注意,这天色变化多端,谁知道哪天又热了冷了。” “娘娘所言甚是,”庄络胭笑了笑,“所以只有咱们自个儿好好备好衣服,方才不惧冷热,不然遭罪的只有自己了。” “昭贤容这话甚是有理,”贤贵妃接下话头,“这种天气若是病了,就不太好了。” 徐昭容的脸色微变,最后也只好道:“娘娘说得对。”如今贤贵妃想要拉拢庄络胭,自然不会顾及自己这个失宠的昭容,自己位份虽比庄络胭高,但是在后宫诸人眼中,自己哪里还比得上庄络胭? 脚下微微一晃,她几乎有些站不稳身子,身后一个人上前扶住了她,“娘娘小心脚下。” 淡淡看了眼扶自己的倩贵人,徐昭容抽出自己的手,递给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倩贵人也小心些走路。” “是。”倩贵人面色平静的收回自己的手,绝美的容颜在清晨格外夺目。 庄络胭嘴角含笑看着这一幕,眼角却没有半分笑意,这倩贵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 86 章 请安是后宫妃嫔必备的行程,庄络胭甚至想,身为皇后唯一的成就感就是看到皇帝小老婆不管寒暑都要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请安了。 皇后见贤贵妃与庄络胭一起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温和了,待庄络胭给她行过礼后,便忙给她赐了座,面带关切道:“昭贤容身子不适,怎么还这般早就过来了?” “回皇后娘娘,嫔妾以往也是这般,不过是娘娘爱惜嫔妾身体罢了。方才在路上还遇到贤贵妃与徐昭容,可见嫔妾来的算不上早的。”庄络胭笑看了在座诸人一眼。 皇后点了点头,“贤贵妃向来也是来得早的。”往日贤贵妃向来是第一个到的,如今却是与庄络胭等人一道,皇后这话说得就有别的意味在了。 听到这句话的贤贵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随即道:“今儿一早大皇子与二皇子就起了争执,嫔妾比往日倒是晚了些。” “你照顾两个皇子确实不易,”皇后看了眼角落里的胡良仪,“这二皇子还小,你且耐心些。” “谨遵娘娘吩咐,嫔妾也是这般想呢,待孩子大了,总该知道嫔妾这番心意了。”贤贵妃笑了笑,“至少能让二皇子明白善恶之道。” 贤贵妃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似乎没有别的含义,但是角落里的胡良仪却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她四周的人却似嘲讽般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指节却因为攥得太紧泛了白。 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这也是庄络胭没有再找胡采萱麻烦的原因,因为不用她动手,就会有不少的人上赶着去踩,她还能在皇帝面前留两分善良的形象。 “人性本善,二皇子天性聪颖,想必不会让贤贵妃费太多心思,”淑贵妃不咸不淡的开口,“贤贵妃要养两个皇子,还是不要过度操心劳累。咱们女人若是太辛苦,憔悴的就快了。” “我可不比妹妹以及倩贵人这般天生丽质,即便不操心,也是不行的。”贤贵妃说完,还特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倩贵人一番,“这容貌可算是艳冠六宫了。” “娘娘过誉了,嫔妾不过是蒲柳之质,哪里敢与淑贵妃相提并论。”倩贵人起身,神情恭敬,语气平淡道:“淑贵妃之容姿,嫔妾不及万一。” “倩贵人实在太过于谦虚了,你与淑贵妃各有千秋,这样很好。”皇后淡笑着开口,“后宫不就是需要百花齐开么,本宫瞧着这样很好。” 淑贵妃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后一眼,点头道:“皇后娘 娘此言有理,嫔妾也觉得倩贵人是难得的绝色。” 庄络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差点打出来的哈欠。这会儿皇后与贤贵妃之间虽然开始有了嫌隙,但是对于淑贵妃的立场却是一样的,可惜倩贵人做了双方斗争的筏子。 “百花齐放,各有所好,”皇后突然看向庄络胭,“昭贤容可觉得是这个理儿?” 庄络胭放下茶杯,视线落在皇后下巴处:“嫔妾觉得,百花盛开各有所好,嫔妾不是懂花之人,看什么都漂亮。”她又不是皇帝,又不是男人,这里美人再多,她又不能做什么。 “昭贤容这话也有道理,咱们后宫的女人只要把皇上伺候好了,让他有个轻松之地,便是大善了。”皇后也没有执意把庄络胭牵扯到这个话题中,便再度与其他妃嫔谈论起来。 给皇后请完安,妃嫔们皆一起退了出来,柔妃看着走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徐昭容,“徐昭容的病可好些了?” “嫔妾已经无事,多谢娘娘挂念。”徐昭容向柔妃行了一个礼,不知是否是生了病的缘故,举止间但是没有了往日的空灵之感。 “有什么事情都要想开些,自个儿的身子要好好顾着,别的事情急也急不来,”柔妃瞥了眼她身后的倩贵人,“可别为了小事气坏了身子。” “娘娘的话嫔妾不明白,嫔妾不过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罢了。”徐昭容面色不变,不紧不慢的回答,“嫔妾还在受罚期间,先行告退了。” 柔妃面色一冷,冷眼看着徐昭容匆匆离开,这是在提醒她不久前的事情吗?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自己可没有她这般倒霉。 瞥了眼像是个木桩子站在一边的倩贵人,柔妃冷哼一声便坐着步辇离开了。 “不过是个玩意儿,哪里值得你特意在本宫跟前儿提了,”淑贵妃扶着菱纱的手走了出来,面带笑意的对菱纱道,“以后还有这种人,只管当她不存在便是,何必废那些心神。” “娘娘教训得是,奴婢记下了。”菱纱低眉顺眼道,“只是这人总是爱在奴婢跟前儿晃悠,奴婢才在娘娘面前提上这么一句的。” “你总这般心软,若是阿猫阿狗你也去搭理?” 庄络胭瞧着淑贵妃与她的贴身大宫女说着这些话离开景央宫,面带笑意的扶着云夕的手往外走,路过倩贵人时,倩贵人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一礼。 “倩贵人不必多礼,”庄络胭伸手虚扶了一下。 “礼不可废,”倩贵人抬头看了庄络胭一眼,然后恭敬的垂下头,“娘娘心善,嫔妾却不能以此忘了规矩。” 庄络胭笑了笑,刚想说话,便被身后的蒋贵嫔打断了。 “娘娘最近气色好了不少,”蒋贵嫔上前给庄络胭行了一礼,“嫔妾听闻御花园里的玉兰与牡丹开得正艳,娘娘日后有兴致,可以去看一看。” “方才路过御花园时便看到玉兰花开了,”庄络胭笑了笑,“是该找时间好好看看。” 倩贵人对蒋贵嫔福了福,“玉兰花不仅花美,若是做汤也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这般,我倒是想要尝尝了,”庄络胭扶着云夕的手往外走,蒋贵嫔与倩贵人便跟在她的身后。 “这花再好看,可是只要下了滚水,用火烹烤后,便会难看极了,”蒋贵嫔看了眼倩贵人,倩贵人今日穿着淡蓝垂红络广袖裙,颜色并不艳丽,船载她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的确是个吸引人目光的尤物。幸而皇上不是个纵情声色的帝王,不然这般姿色足以盖过后宫所有女人的风头。 想到这,蒋贵嫔忍不住多看了眼走在前方的庄络胭,论姿色昭贤容算不得后宫中最美的,可是她却在经历如此多的事情后越来越受宠,可见老天爷也同情了这番情谊。不过也足见孔婉仪的话十分有道理,后宫诸人中,依靠庄络胭也许能一报当年之仇。 庄络胭也不知道蒋贵嫔的心思,这些日子以来,蒋贵嫔一直待她十分亲近,就连纸鸢事件出现被皇帝冷落时,她也遣了宫女到熙和宫里来问候。 这种地方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蒋贵嫔对她如此态度,肯定不是因为当初自己帮汪嫔叫了一次太医。不过既然对方不挑明,她当然也乐得装傻。 一行人走出景央宫不远,就见两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跪在她们面前。 “拜见昭贤容娘娘,见过蒋贤嫔、倩贵人。” “回娘娘,皇上说娘娘您喜欢看秋千舞,便招了舞姬到乾正宫,午膳后等着您一起陪皇上赏舞呢。”小太监讨好的道,“皇上还说了,若是娘娘你身子不适,便不用去了,只等着养好身子再让舞姬好好编排一个更加精彩的舞蹈给您赏乐。” “皇上美意,岂能辜负,你去上报皇上,我用过午膳后便去。”庄络胭笑着道,“让皇上费心了。” 倩贵人神情复杂的看着跪在庄络胭面前的两个太监,待蒋贵嫔看她时,也来不及掩饰眼中的失落。 蒋贵嫔有些嘲讽的看了倩贵人一眼,早前她还听说倩贵人不是那么乐意进宫,现如今皇上到她那里宿了几夜,便与往日不同了,还真是好笑。还以为是个多特别的人,如今看来,与其他废品有什么差别?(楼主实在忍不住吐槽了,蒋贵嫔乃实在是说出了吾辈之心声!) 这么轻易便对皇上动了心,却又没能抓住皇上心思,就这么在宠妃面前流露失落的情绪,还真是单纯。又或者这幅落寞的样子本就是做给皇上面前的太监看的? 庄络胭也看到了倩贵人眼中的嫉妒与羡慕,当下还有些惊讶,这才多久的时间,这位倩贵人就对皇帝芳心暗许了? 一时间她竟是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这位倩贵人想得复杂了? ☆、第 87 章 庄络胭觉得这位倩贵人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但是面上却没有半点显示,三人一道往御花园走,只是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想到海棠开到现在还是这般艳丽,”倩贵人看着眼前的海棠,似乎有些感慨:“嫔妾进宫不久,就有海棠开了。” “本宫进宫时,京城里正下着大雪,可没有这些漂亮的花可以看,”庄络胭笑着道,“当时宫里的嬷嬷领着本宫往桃玉阁走,恰巧看到了一株红梅从墙边开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嬷嬷训斥了。本宫至今还记得嬷嬷说的那几句话,倩贵人可知道那个嬷嬷说了什么?” 倩贵人轻轻摇头。 “那个嬷嬷说,庄主子可别四处乱看,这红梅虽美,可不是谁都能瞧的,你如今刚刚入宫,要少看少动多听为妙。”庄络胭说到这里,笑了笑,“本宫年轻气盛,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是跌了好大一个跟头。” 蒋贵嫔知道庄络胭当初失宠之事,闻言便开口:“娘娘如今身居高位,何必再去想过去的事情。” 庄络胭轻瞥倩贵人:“也是,本宫当着倩贵人的面,怎么能说这些,没得坏了兴致。” 蒋贵嫔笑着应是,便顺着庄络胭的话头说了下去。 倩贵人跟在两人身后,冷眼瞧着蒋贵嫔迎合昭贤容的模样,脸色不怎么好看。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庄络胭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不过都是伺候皇上的女人,谁比谁高贵,不过是看谁受宠罢了。 昨日有她受宠,今日你受宠,明日谁受宠还不定呢。 “倩贵人这是怎么了,看这些漂亮的花看傻了?”蒋贵嫔突然回头看向她,“御花园里漂亮的花一茬一茬的,今日这个漂亮,明日有那个更漂亮,可别看花了眼。” 倩贵人抬头,似乎看到了蒋贵嫔眼中的嘲讽。 逛完大半个御花园,庄络胭在蒋贵嫔与倩贵人的恭送中回了熙和宫。 一边由宫女伺候着换□上有些华贵的罗裙,一边道:“等下让小厨房做一道玉兰花汤来尝尝。” 云夕帮她取下双鬓边的垂流苏:“娘娘,你等下还要去皇上那儿看秋千舞呢,这会儿怎么把钗环卸了?” “我什么样子皇上没有见过?”庄络胭嘴角微弯,在美人榻上躺了下来,“来给我捏捏,这御花园除了花就是花,整日嘴上也挂着花来花去,我眼睛都快花了。” 云夕看了眼四周,让伺候的 宫女退了出去,才在脚踏上坐下来轻轻捶着庄络胭的腿:“奴婢知道娘娘是不耐烦,只是那些诗人词人都爱用花来形容咱们女子,连带着宫里的主子们也用花来暗藏讥讽了。” “罢了,我歇一歇。”庄络胭闭上眼睛,要用她的话来说,后宫的女人没有谁是无害的花,而是凶猛的巨兽,要真用花来形容,也只有食人花合适了。 用过午膳,换了一件广袖撒花罗裙,斜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便让人抬着步辇往乾正宫赶了。 尽管混后宫的日子也有一年时间了,庄络胭道乾正宫的时间屈指可数,从她的观察看,成宣帝是个不爱召妃嫔到他寝宫中的人。由此可见成宣帝的防备心理有多重,而且还是个性子坚定的人。 就算是现代社会,这样的男人也不会轻易对女人动心,更何况这是古代的后宫,这个男人是个有野心抱负的皇帝。 一路无声到乾正宫外,庄络胭便见高德忠站在石阶上。 “奴才见过昭贤容,皇上正等着您呢,”高德忠上前给庄络胭行了一礼,笑着道,“请娘娘快些进去吧。” “有劳高公公了,”庄络胭的扶着听竹的手走出步辇,对高德忠露出一个笑后,才道,“可是让皇上等久了?” 高德忠见昭贤容眼中露出懊恼之意,忙道:“娘娘不必忧心,皇上也才用完午膳一会儿,您现在过来刚刚合适。”说完,就微微躬身把庄络胭往里面引。 庄络胭随着他踏进宫殿大门,穿过二门,又穿过垂花门,走在她前面的高德忠突然一下退到一边,庄络胭当下便愣愣的停留在原地。 “怎么,看傻了?”封谨背手而立,看着庄络胭呆愣的模样,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庄络胭心里有些激动的,因为她终于有了一次穿越女主的待遇。 院子里扎了一个花秋千架,四周竟还有几株盛开的桃花与梨花,不时有花瓣飘落而下,皇帝身着紫色锦袍站在那花树下,剑眉星目,衣摆飞扬,漂亮得犹如一幅画。 压下脑子里无数个言情小说中经典的美好形容词,庄络胭成功的让自己眼眶自然地红了,就像是一个被美好冲击得失去了理智的女子,忘记了规矩,忘记了礼节,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皇帝面前,然后抬头看着花瓣飘落的花树,“好漂亮。” 一枚花瓣落在她的眉间,然后随着她偏头看皇帝的动作飘落在地…… 皇宫……的……手艺……几乎 可以……以假乱真。 就说这个时候怎么还有桃花与梨花,居然全是假花,这山寨的手段让天朝人情何以堪? 尽量维持着优雅的样子拂开一片花瓣,庄络胭泪眼盈盈的看向皇帝,就像是看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存在:“皇上,您……我……” 封谨没有计较庄络胭在自己面前自称了我,只是含着笑拦腰抱起佳人,轻轻的放在了秋千架上,然后从庄络胭背后把她整个人拥进了怀中。 “寒食节那日,朕见你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便想着你坐在秋千上的样子,”嗅着淡淡的发香,封谨偏头在庄络胭左耳轻声呢喃道,“有些遗憾朕可以给你补偿,有些遗憾朕想补,也无能为力。” 有专家说,在左耳说情话比在右耳更能让人感动并且记在心里,庄络胭这会儿却是没有多少感动,而是惊悚。这就跟工科男突然写琼瑶类情诗一样可怕。 “能在皇上身边,妾已经没有遗憾,”怀中之人抬头,双目灼灼的样子映进封谨的眼中,也许是因为抬头的举动太急,原本藏在眼眶的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狼狈的抬起手背随手在脸上一擦,庄络胭忙扭回头,“花瓣儿掉进妾眼中了,难受。” 封谨微微一愣,忽然轻笑出声,松开庄络胭道:“爱妃可要抓紧了。”然后轻轻一推。 “啊!”秋千荡了出去,半空中的庄络胭回头,一缕青丝挡在脸颊旁,她红着脸尖回头叫道:“皇上,您故意陷害妾!” 封谨淡笑着看着,在秋千落下时,又往前推了一下,“爱妃爱看秋千舞,在朕看来,再没有秋千舞比现在更让朕惊艳了。” 庄络胭配合着皇帝做出惊慌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感慨,没有想到皇帝也会玩这么言情的一招,她的百般算计换来皇帝的言情一次,到底划不划算? 不过,这种言情桥段多来几次,她一定会崩溃的!为了演这场戏,她在心里回忆了多少经典言情小说情节,就为了让自己娇憨纯洁可人。更何况皇帝突然变得这么柔情,她的惊大过喜。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就如同成宣帝没有白来的温柔一样。 皇后带着宫女太监进了乾正宫,还没有进二门,高德忠便从里面走了进来。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不知是否巧合,高德忠刚巧站在二门中间。 皇后看了眼高德忠一眼:“本宫想求见皇上,还请高公公去通报一下。” “回娘娘,可不巧了,皇上这会儿只怕不能见您,您若是有事,奴才定替您转告。”高德忠再次行了一礼,“还请娘娘恕罪。” “既然皇上有事,本宫也不为难你了,”皇后笑了笑,“不过是有关这月末去田间示范栽种一事罢了,也没有什么大事。” “奴才定会禀告皇上,”高德忠垂头躬身道。 皇后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仿似听到了女子的笑声,禁不住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里面。微微挑眉看向低眉顺眼的高德忠,见他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便道:“这是哪个宫的妃嫔呢?” 高德忠抬抬眼皮:“回皇后娘娘,可能皇上传唤来跳秋千舞的舞姬。” 皇后有些意外:“皇上喜欢看这个?” “皇上的喜好,奴才不敢妄言,”高德忠头埋得更低,“娘娘恕罪。” “本宫不过随口一问,公公不必放在心上。”皇后也察觉自己越矩了,收回脸上的神情,转身继续往外走。 高德忠目送着皇后的背影,眉梢动了动,然后再度低下头。 “娘娘,奴婢听闻,今天上午皇上身边的太监特意给昭贤容传了话,”待离开乾正宫后,和玉压低声音道,“说是让昭贤容午膳后去乾正宫欣赏秋千舞呢,奴婢瞧着差不多就这个时辰。” 皇后嘴角一勾,“昭贤容遭了这么大的罪,皇上多宠爱两分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淑贵妃可知道此事。” 和玉淡笑道:“奴婢相信,淑贵妃会知道的。” 从秋千架上下来,庄络胭看着一脸笑意的皇帝,声音有些颤抖:“皇上,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过秋千了。” 封谨伸手捻开她头顶的花瓣:“可高兴些了?” “皇上!”庄络胭睁大眼,似乎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知道自己心情不好。 “你是朕的女人,”皇帝把人再度搂入怀中,“而朕是你的皇上。” 趴在皇帝的怀中,庄络胭满脸羞涩。视线扫到落在地上的花瓣,庄络胭有些好奇的想,这要多好的手艺才能让花瓣自然落下呢? ☆、第 88 章 经过浪漫秋千的下午,当天皇帝理所当然的到了熙和宫,与庄络胭吃了温馨十足的晚膳,聊聊人生与理想,然后滚了个床单,双双满意的睡去了。 深宫后院,也许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但是这个地方的夜晚却是再安静不过,就像是一张寂静的网,包裹了所有的暗藏在黑夜中的躁动。 当第一声惊雷响起时,皇后带着满头细汗猛的从床上坐起身,看了眼四周,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娘娘?”守夜的宫女注意到这个动静,站在纱帐外小声的问,“您怎么了?” “没事,”皇后掀开纱帐,看着窗外亮起闪电,皱了皱眉:“今儿晚上只怕有语,本宫前些日子得的孤本只怕要受潮了。” 抬头见宫女呆愣愣站着,她有些不耐的道:“退下吧。” “是。”宫女见皇后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便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 皇后随手撇下纱帐,这伺候的人没几个顺心的。 畅天楼中,倩贵人身着单衣站在窗边,看着大雨瓢泼而下,有些黯然的叹了一口气,今夜雷声这么大,皇上这会儿不知怎么哄着昭贤容呢。 在震天的雷声中,即便是猪也要醒的,庄络胭比皇帝后醒,听到窗外唰唰的雨声,她语带喜意道:“皇上,下雨了?” “醒了?”封谨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中,“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 “瞧着会下几个时辰,”庄络胭往皇帝怀中拱了拱,“这下就好了,过不了多久就该要插秧了,这场雨落下,田里的水便够用了。” “今年不是大旱之年,老百姓的村落里大多都有蓄水池,倒不至于缺水。”封谨笑道,“不过有了这么一场雨,倒是免了给田中放水这一道工序了。” “皇上比妾知晓得多,妾闹笑话了,”庄络胭装作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手指无意识的在皇帝腰腹间轻戳,“妾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着。” “你有这份心便是难得,”封谨低笑出声,抓住在腰腹间乱动的手,“爱妃睡不着,朕也睡不着,不如……” 雷雨交加的夜里,有些事情做起来倒带着特别的风情。 一夜过去,大雨已停,庄络胭亲手替神清气爽的皇帝挂上了一个新的福字祥云香包。 “这是爱妃亲手做的?”封谨拿起香包看了一眼,他记得去年庄络胭也给自己做了这么一个福包,自己戴了好几次,后来让高德忠收了起来 。 “妾的女红不好,,”庄络胭站直身子,有些害羞的移开眼睛,“皇上若是不喜欢,尽管放到一边便是,只别当着妾的面嫌弃就是。” “朕若是嫌弃,你便不给朕了?”封谨放开香包,伸手抬起庄络胭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朕可不知道我的昭贤容这般小气了。” “妾小气着呢,”庄络胭轻轻哼一声,脸色微红,期期艾艾的补充道,“大不了,大不了等练好女红再给您做。” 见她这个模样,封谨心情很好的笑出了声,“你的福包朕很喜欢,不必再辛苦你重做了。”说完,把手背到自己身后,“朕也该去上朝了,你且记得用早膳。” “妾会记得的,皇上下朝后,也要记得用早膳。”庄络胭向皇帝屈了屈膝,“妾便恭送皇上了。” 封谨见她一脸是笑的模样,只好答应自己会用早膳才出了熙和宫。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的这位昭贤容脸上的笑几乎便没有散去过,连带着他也忍不住多笑了不少。 “皇上今儿兴致很好呢,奴才好些日子没有瞧见皇上这般开怀了。”高德忠见皇帝这个模样,一边扶着封谨上了御辇。 “你又知道了?”虽是责备的语气,封谨却带了丝笑意,“昭贤容的确能让朕开怀。” 后宫的女人能让龙心大悦,便是最大的胜利了。高德忠回头看了眼熙和宫,能让皇上花心思去对待,又能让皇上这么开心的,昭贤容是这后宫里的独一份了。 庄络胭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独一份,用过早膳梳好妆便带着宫女出门了,坐在步辇路过御花园,看着满地的落花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她呼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果然格外清新。 “放肆,你这个老货滚到一边去!” 庄络胭猛然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不由得偏头朝另一边看去,看到的不过是几岁大的孩子,正一脚踢在一个老太监身上。 “这是谁呢?”庄络胭挑眉看着那个小孩,长得挺可爱,做出的事却不那么像样。 “回娘娘,那是二皇子殿下。”听竹小声回答。 庄络胭一行人的动静被对方发现了,他先是迷茫的看向几人,待看清后,立马沉下了脸,“原来是你,就是你害得宁母妃被父皇不喜的,你这个害人精。” 庄络胭神色平静的任由二皇子对自己辱骂,等对方骂得差不多后,才慢慢的开口:“看来二皇子殿□边伺候的人没有教你什么 叫规矩,更没有让二皇子殿下知道什么叫仁爱之心,本宫会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示给你换一□边伺候的人,免得带坏了你。” 二皇子听到庄络胭的一席话,立刻就气得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本殿下的事情,自己没能耐给父皇生下孩子,还管到别人身上去了。” 这孩子还真不像胡采萱养出来的,胡采萱那般沉得住气的角色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口无遮拦的皇子? 在后宫中说话这把不注意,当真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家的孩子了? 二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吭,听到二皇子说的这句话后,更是恨不得把脑袋藏起来。 宫里谁人不知昭贤容受尽皇上宠爱,这流产一事谁敢在其面前提及,偏偏二皇子是人家痛哪戳哪,这不是捅人心窝子么? 别说二皇子现在已经没有宁妃娘娘护着,就算胡良仪现在还是宁妃,二皇子这样说话,传到皇上耳中,也是要受责罚的。 果然待二皇子说了这席话后,昭贤容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一行人只是默默的离开,连斥责二皇子也没有,可就是因为这样,一干子奴才更加的提心吊胆了。 “哟,昭贤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景央宫里,柔妃见庄络胭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咸不淡道:“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多谢柔妃娘娘垂爱,嫔妾无事。”庄络胭淡淡一笑,但是在场诸人还是能看到她笑中的不自然。 皇上连续两晚宿在熙和宫,而且她们也听闻皇上今早离开熙和宫时心情仿似不错,怎么着昭贤容看起来面色还这么差呢? 待诸位妃嫔全部退下后,皇后才揉着额头道:“弄清是怎么回事了吗?” “回娘娘,奴才打听到了,说是昭贤容今儿早上遇到二皇子了,见二皇子打骂一个年迈太监,便说了两句,哪知二皇子转头就对昭贤容破口大骂。昭贤容见二皇子言行粗鄙,便说要向您请示换一换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哪知二皇子竟说昭贤容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去管教别人。” 听到自己生不出孩子这几个字时,皇后微微皱眉,“这二皇子确实没规矩了些,不过这事昭贤容既然没有提,我们便也不去招惹这种闲事了。” “是,娘娘。”管事太监低声应下。 皇后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流产是庄络胭心头之痛,只是对方难受与她又有何干? 庄络胭在回到熙和宫之前,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神色也是恹恹的。回到宫里后,略用了两块点心,便到床上睡了,就连午膳也没有用。 乾正宫里,封谨听说庄络胭未用午膳后,皱着眉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朕今天走的时候,昭贤容还好好的。” “回皇上,奴才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若不是方才遇到熙和宫的福宝,奴才都还不知道昭主子心情不好了。”高德忠顿了一下,“只是今天听在御花园当差的一个太监说,昭主子早上与二皇子在御花园里碰见了。” “既然如此,把二皇子个朕召来,”封谨把手里的奏折合上,“朕听贤贵妃说,这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本以为贤贵妃言重了,今天看来,倒没有冤枉他。” 高德忠闻言退了出去,这二皇子还没有来,皇上便说了这话,二皇子有何下场,不用猜就知道了。 第二天,宫里突然传出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全部被杖责十棍后换下,而二皇子也被皇上斥责,在乾正宫外跪了足足三个时辰。就连胡良仪也被皇上斥责了一番,足见皇上动怒了。 安清宫里,淑贵妃听着皇后那边刻意传过来的消息,似笑非笑道:“我们的皇后也真够热心,什么事情都不忘让本宫知道。” “只怕皇后不怀好意,”菱纱有些担心道,“皇后一向防着娘娘您,谁知道她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的心思再简单不错,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淑贵妃笑意变冷,“她想作收渔翁之利,也要看看我配不配合。她真当整个宫里就她一个明白人呢,庄络胭受了这么大个委屈,皇上又宠爱她,这个时候去算计庄络胭,不等着皇上厌弃本宫吗?” “娘娘心思清明,只是昭贤容近来的风头确实胜了了些,”菱纱有些担忧道,“奴婢怕她威胁到娘娘您。” “有些事不能太急,”淑贵妃垂下眼睑,淡淡道,“且看着吧。” 菱纱知道自家主子有了成算,便不再开口。 ☆、第 89 章 欺人太甚!”胡良仪咬牙低声抱怨,一双眼睛被气得通红,满眼的血丝让她看起来憔悴不已。 “主子,你不要动怒,”宫女玉珠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二皇子现在交给贤贵妃娘娘抚养,你再生气也无法,白白浪费了自个儿身子。” 把手绢掩在嘴角压着咳嗽声,胡良仪喝了两口茶,终于让自己咳得没有那么难受:“二皇子虽说性子耿直了些,但还不至于做出这般冲动无脑的事,若不是有心人在他旁边挑拨,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端?” “会不是贤贵妃……”玉珠有些犹豫的开口,“她似乎不太喜欢二皇子。” “她虽算不上宫里第一聪明人,但是做事向来有脑子,不会用这么笨的手段,再怎么说如今二皇子也还养在她面下,出了这种事对她也没有多大好处。”胡良仪冷笑,“此时最大的得益人是谁?” “是……昭贤容。”玉珠惊呼一声,又忙的掩住嘴,“昭贤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后宫从来都不缺睚眦必报的女人,”胡良仪露出一个萧瑟的笑意,“我为妃时算计她,如今我落魄了,她这般算计我,再正常不过。她倒算沉得住气,一直也不曾明着找我麻烦,就连算计我的手段也使得这般小心,恐怕这会儿在皇上心中,她才是那受了伤害的人。” 主仆两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玉珠忙去打开门,只见一个蓝衣太监提着一个食盒面带不耐的站在门口,见到她开门便道:“这是胡主子的午膳。” 玉珠小接过食盒,揭开盖子一看,只看到两样炒得有些老的小菜,还有一碗没有热气的米饭,不由得开口道:“公公,为何只有这些?” “你当你家主子还是当初的宁妃娘娘,”太监不屑的斜了她一眼,“不过一个罪妃,还当自己是什么宠妃呢。”说完,也不看玉珠的脸色,转身便走。 玉珠看着太监的背影,一口气噎在后头不上不下,又担心胡良仪听到太监的话,只好提着食盒往屋内里走。 胡良仪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楚,不由得苦笑,后宫里就是这样,成王败寇,谁输谁就落得连奴才都可以欺辱的下场。 只可惜她以往小瞧庄络胭了,这样一个能忍的性子,配上一等的手段,在这后宫里,自然能有一席之地。 “今儿的羊肚笋条似乎有些老,”庄络胭搁下筷子,有些遗憾道,“难得这么新鲜的笋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道菜是尚食局的人送来的,”听竹替庄络胭舀了一碗乳鸽汤,“味道虽是一般,但是奴婢想着娘娘定喜欢这些笋子,便留下来了。” 因为熙和宫有小厨房,所以并不用尚食局的人负责膳食,不过尚食局的尚宫是聪明人,常有新鲜的菜色孝敬,偶尔也会有庄络胭特别喜欢的菜。 “替我去谢谢尚食局的人一番费心,说我很喜欢。”庄络胭端起碗喝汤,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雨后的阳光似乎总是格外灿烂。 “奴婢已经谢过了,”听竹笑着道,“原本就是奴才的孝敬,娘娘一声谢,可乐得他们呢。” 不过是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她受宠,这声谢谁还会稀罕? “再过几日便是皇上去田间示范插秧了,也不知道除了皇后外,宫里哪些娘娘能随圣驾。”听竹突然想起几日后的重要事件,不由得开口道,“奴婢听闻这一路到京郊十分繁华。” 庄络胭一听,勾了勾嘴角,这示范插秧不过一件凝聚民心的事情,当日皇帝与皇后皆做普通百姓的打扮,亲自夏天插秧,以示皇室对粮食以及老百姓的重视。 “即便娘娘能去,咱们也只能老实坐在车里,能看到什么繁华?”云夕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盛着一碗碧梗粥。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值当你们说上这么些?”庄络胭把云夕放在自己面前的碧梗粥吹了吹,才舀起一银勺,“快快服侍你们家主子用膳才是正理。” 这厢各宫主子都眼巴巴等着名单出来,那厢名单已经送到了景央宫,皇后看着名单上的一列名字,“只有这么些?” 高德忠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说了,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不必去太多主子。” “皇上圣明,本宫知晓了,”皇后放下名单,笑道:“有劳公公了。” 待高德忠离开后,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和玉,去安清宫、和乐宫、熙和宫、畅天楼传讯,让淑贵妃、柔妃、昭贤容、倩贵人准备伴驾。” 畅天楼里倩贵人伴驾而不是徐昭容,这消息一出,诸位妃嫔便等着看徐昭容的笑话了。徐昭容受宠时,也没少在其他妃嫔面前矫情,这会儿她失了势,有不少人等着她的笑话。 庄络胭的兴趣不在于看热闹,而是比较好奇皇帝为何会在诸位高位分妃嫔中夹带上倩贵人。若说皇帝有多宠爱倩贵人也不大像,毕竟皇帝对倩贵人感兴趣一段时间后便冷了下来,现在突然带上倩贵人, 难不成是突然对倩贵人又感兴趣了? 当天晚上,皇帝翻了和乐宫柔妃的牙牌,让一干以为皇上要去畅天楼找倩贵人的诸位妃嫔有些失望,可惜没有一场好戏看了。 第二日请安时,庄络胭看到了眉飞色舞的柔妃以及面色憔悴的徐昭容,乐得看戏的她,可是观察了不少人的脸色,最为淡定的当属淑贵妃。 请完安回到宫里,庄络胭笑着叹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把贤贵妃留下来管理宫务,不知贤贵妃是高兴还是失落。” “奴婢觉得,贤贵妃或许高兴要多一点,”听竹在高颈瓶中插了几支鲜花,“这些年皇上对贤贵妃宠爱已经渐渐减少,就算贤贵妃今次能够伴驾,也不能赢得皇上多少注意力,还不如留在后宫抓住实权。” 庄络胭闻言笑了,却没有反驳听竹的话。今次事情对于贤贵妃来说,的确利大于弊。 这后宫中,最能忍的妃嫔或许不是胡采萱,而是贤贵妃。此人很早便在皇帝身边,可是这么些年下来,膝下没有子嗣,又不是后宫得宠第一人,竟也能熬到贵妃这个位置,可见其心性与耐性。 在后宫里,请安永远都是互相衡量,贤贵妃表现出来的总是不那么显眼,该得的好处却没有少过她。 就在众人以为皇上翻过柔妃牙牌后,可能回去倩贵人那里,结果内侍监传出消息,皇上翻了熙和宫昭贤容的牙牌。 ☆、第 90 章 近来皇帝比较爱到熙和宫来,但不是每夜都会滚床单,庄络胭发现,成宣帝是位很有自制力的皇帝。 当皇帝不滚床单时,就会跟她说一些不涉及朝事的小事,有时候甚至还会讨论到《山海经》里面的各种妖怪。庄络胭想,大慨是皇帝发现跟她聊诗词歌赋是对牛弹琴,聊些志怪奇谈才引起她的好奇心, “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食虎豹,可以御兵。” “长成这样挺难得的,”庄络胭听完这一段,有些忍不住道,“长得像马,却长了老虎一样的爪子,这样的身体构造跑起来应该快不起来吧,还能把跑得快的豹子吃掉?” “所以这只是传说,”封谨听着庄络胭言语的嫌弃,笑着道;“若世间真有这样的奇物,只怕任何一个帝王都争着养,能抵御战争的神兽,谁会不喜欢?” “若这样说,皇上您要是看哪个国家不满,也不用做别的了,扔一只能闹干旱的肥遗又或者一只闹洪灾的长右便是,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庄络胭打了个哈欠,“哄小孩呢。” 世间之人对神怪多有敬畏,封谨身为帝王,实则并不喜民众对神怪过于敬畏,可惜这种敬畏早已经印入民众的骨子里,他顺势利用这些掌握民心,如今听到一个后宫女人对传说中的神兽如此直白的不屑,顿时有种说过不出的感慨。 有时候一个人的见识多少,与腹中有多少诗书无关,封谨得用的大臣也不尽然是什么状元探花,但却极有能耐。“所以这只是神话故事,”封谨笑出了声,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庄络胭的发,轻轻叹息一声,“若治理天下真这般容易就好了,天色不早,睡吧。” 庄络胭听见皇帝这声叹息,有些感慨,果然但凡野心大的帝王,从来都不相信神话的,不过利用起神怪来,却是一点也不手软。 清晨醒来,封谨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又躺了一会,才让候在帷幔外的宫侍进来伺候。待穿好后,回头向床上望去,床上的某人才迷迷糊糊的要睁开眼的样子,一只手还无意识的往自己睡的地方伸去。然后慢慢的清醒过来,睁开水雾朦胧的双眼。 “皇上醒了?”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如此沉,庄络胭颇为尴尬的坐起身,拉着胸口的头发,“妾睡得沉了些。” “不怪你,朕昨晚与你聊得久了些,”封谨抬首让宫女理着袍领,“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去田间很累,钦天监的人说了,明儿 可是个晴朗天气。” 庄络胭走下床,让宫女退到一边,亲手替皇帝理配饰以及衣角,她半蹲这把一个不起眼的香包替皇上挂在腰间,仰着头看向皇上;“皇上,这个香包您带着很合适。” 封谨低头一看,是一个颜色暗沉的香包,暗红为底,用金线绣了一只腾飞的金龙,以深红团福字为暗纹,确实非常陪衬威仪的龙袍。 伸手抬起庄络胭的下巴,封谨突然弯下腰在她上一触,笑着道:“爱妃为朕绣的香包,再合适不过,朕很喜欢。”说完,转身走出了熙和宫。 “恭送皇上,”庄络胭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缓缓站起身抚着唇角,垂眸轻笑,“来人,替本宫沐浴更衣。” 云夕小心扶着庄络胭走出浴桶,给庄络胭穿上锦衣,用香油小心的按捏着那一头青丝,见庄络胭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明日后宫随行中有倩贵人,奴婢觉得这位倩贵人实在不简单。” 庄络胭闭着眼睛道:“后宫中哪有简单的人,倩贵人算得什么,这后宫中最可怕的莫过于圣宠不衰女人。” 听到主子这么说,云夕立刻便想到了安清宫的淑贵妃,不由得心头肃然,后宫中的确再无人能越过淑贵妃。倩贵人容貌虽是艳冠后宫,但是其他与淑贵妃比起来却差了不少,在后宫中以色侍人素来只能是风光一时。 谷雨过后,便是插秧的好时节。庄络胭端正的坐在马车中,抚着自己用布巾包裹起来的头发,颇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 奢侈的日子过得太久,穿惯了绫罗绸缎,突然换上粗布麻衣,还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身上痒痒的。到了京郊的田地,庄络胭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车,往四周一看,只见被重重官兵把手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但凡高一些的树上,都挂了人,一些高高的土坡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果然古往今来凑热闹皆是人的天性,庄络胭落落大方的大踏步走到皇后身后,恰巧看到倩贵人不停的挠着手臂,似乎对身上的粗布衣服非常不适应。 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吃着老百姓种出来的东西,却觉得自己清高无尘,瞧不起那些田间劳作的人,可惜却不知自己与世间所有的人都没有两样,肚子里装的都是一包废物。 原本庄络胭觉得,倩贵人虽然清高无尘,但是至少不是自诩清高却看不起老百姓的女子,到如今她明白是自己高看她了。 “倩贵人若是身子不适 ,就不用出来了。”皇后沉着脸看着倩贵人的举止,如今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室的形象,倩贵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是要皇上知道她皮肤吹弹可破,还是让在场的百姓觉得皇室中人是吃不得苦,只知享受的富贵闲人? 倩贵人听到皇后这话,面色顿时变了,只好伏着身子请求,白嫩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今日皇上与本宫带着你来不是要你享受的,既然你已经知错,便收了这副弱不经风格的模样,”在后宫之中,不管后宫诸人哪般作态,只要不是太过越矩,皇后轻易不会训斥了,只是今日这种场合,她作为一宫之主,是断断容不得半分有半分不对的。 站在皇后前面的皇帝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倩贵人一眼,待皇后训斥完后,皇帝执起皇后的手,两人一起到了祭台前,祭天地,祭风雨,乞求老天保佑整个九州大地的风调雨顺。 庄络胭与其他几位妃嫔跪在帝后身后,她们没有资格到祭台前,只能领着诸人跪在后面,而漫山遍野的百姓此时也跪了下来,虔诚的向上天祷告。 祭祀完毕,皇帝便挽着裤腿下田,有模有样的拿过一捆秧苗,顺着早牵好的线插起秧苗来。 四月的水还是有些寒意的,庄络胭随着皇后下了水田后,打了一个寒噤,随即便挽着袖子认真的插起秧苗来。 庄络胭的动作虽算不上熟练,但还算有模有样,在她慢慢地插出手感时,突然听到一声哭叫声,吓得回头看去,便见到倩贵人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还不停的往岸上退着,谁知一个踉跄,便摔在田里,原本漂亮的美人儿顿时变成了泥人儿。两个大力太监见此情况,忙上前把倩贵人扶到了田埂上,以免让老百姓看到这丢人一幕。 “怎么回事?”封谨皱着眉头,语气中增添了一丝不耐。 “回皇上,是倩贵人腿上咬了一只蚂蝗,”一个太监迅速的上前答道,“已经有太医给倩贵人治理了。” “既然倩贵人身子不适,就把她扶到马车里去,”封谨甩了甩手中的水,“今日太阳大,就让她不要出来了。” 让一个娇弱的女人腿上咬了一只蚂蝗,是多么残酷血腥的事情。庄络胭有些同情倩贵人了,这刚刚下田,就遇到这种好事。 待秧苗插好,帝后妃嫔们一起上了田埂,庄络胭眼尖的看到皇帝小腿上也挂着一只恶心的蚂蝗,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紧张的情况上,这位皇帝便眼也不眨的拍着腿,然后用匕首 刮下吸得滚圆的蚂蝗。 庄络胭头皮有些发麻,这皇帝果然是个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太监们很快送来小凳与清水,这会儿诸位主子也不要人伺候了,皆草草的在铜盆中把腿上的泥水洗干净,便与皇帝一起去参观老百姓的秧田。 因为雨水好,阳光充足,秧苗长势极好,农民把秧苗一把把的捆好,然后挑到施好肥的稻田中,动作比他们这些人熟练多了。 看着一排排插得整整齐齐的秧苗,封谨有些感慨道,“希望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要好。” “皇上仁爱,天下在您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的生活越越来越好的,”皇后闻言道,“天下的百姓也是爱戴您的。” “但求内心无愧,”封谨对于皇后的恭维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转头却看到庄络胭踮脚想越过他与皇后看农民插秧的样子,嘴角微弯,收回视线对皇后道,“如今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直到皇帝上了回宫的御驾,也没有谁提一句倩贵人,仿佛这个人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一般。 倩贵人的马车在庄络胭的车架后面,庄络胭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倩贵人的马车,里面依稀有啜泣声传出来,她微微挑眉,然后神色如常的上了马车。“这倩贵人运气也真够好的,刚刚下田便遇到那么恶心的事,”云夕跪在庄络胭面前,小心的替庄络胭擦着小腿。 庄络胭笑了笑,她原本觉得倩贵人一下马车便抓来挠去是矫情,如今倒是明白了过来,倩贵人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除非真的痒得难受了。 即便倩贵人忍得下痒意,后面的蚂蝗事件也足以让她受不了,这是有人在倩贵人身上动手脚了。 这事闹出来,只怕后宫又有一场小闹剧了。 ☆、第91章 回到宫里的当夜,畅天楼就传出倩贵人召太医,结果太医告诉她,身上穿的衣服被弄了药粉,以致全身发痒,还容易吸引蚂蝗。一时间原本等着看倩贵人热闹的妃嫔们各自小心起来,就怕这事莫名其妙就落在自己身上。 庄络胭靠坐在凉亭中,神情惬意的看着碧绿的湖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却听到两个宫女的闲话。 “你说谁会害倩贵人呢?” “谁知道呢,倩贵人自从进宫,也很受皇上喜爱,虽说不及淑贵妃与昭贤容两位娘娘,但是与柔妃娘娘差不多了。” “依我看这事儿没准是徐昭容干的,如今倩贵人住在她那里,她却失了宠,心里不定有多恨呢。” “是哪两个胆大的宫女妄议主子呢?”就在庄络胭听得兴起时,不远处却响起柔妃的声音,她只好收起一身懒骨头,走出凉亭便看到跪在柔妃面前面无人色的两个宫女。 “见过柔妃娘娘,”庄络胭给柔妃福了福身,视线扫过跪着的宫女,面上带着一丝浅笑。 “这不是昭贤容,”柔妃虽说对庄络胭不喜,但是如今庄络胭圣宠正盛,面上倒也比以往温和不少,“昨日才去了城郊,今日怎么有心力出来走走?” “不过是去城郊,也不是多费心力的事情,”庄络胭温和一笑,“今日见风景宜人,便想着出来走走,哪知竟是听到一些胡言乱语。” “可不是些胡言乱语,”柔妃冷眼看着两个宫女,任哪个妃位的妃嫔被宫女与个贵人比,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她素来不是软和的性子,既然有人敢这么说,自然就要敢承受她的怒火,“依本宫看,有些人管不住嘴,也就不用张嘴了。” 庄络胭垂眸低首,嘴角微弯并不多言。 柔妃见庄络胭并没有插手这事的意思,便冷着脸道:“来人,将这两个宫女送到殿中省,这种妄议主子的行为定要严惩。” 看着两个宫女求饶着被拖下去,庄络胭笑容淡了些,“柔妃娘娘这是打哪来?” “倩贵人身子不适,同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本宫自然是去瞧瞧她。”柔妃似笑非笑,“昭贤容可去瞧过了?若是没有,便与本宫一道去瞧瞧。” 话到了这个地步,庄络胭自然不再拒绝,她随着柔妃的步子,去了畅天楼。 穿过茂盛的竹林便到了畅天楼,庄络胭看到高德忠站在外面,知道皇帝也在畅天楼,脚步一顿,对高德忠笑着点头:“高 公公。” “见过柔妃娘娘,昭贤容娘娘,”高德忠行过礼后,朝庄络胭笑道,“二位娘娘这是来看倩贵人的?这会儿皇上以及皇后娘娘淑贵妃娘娘都在呢,您们请。” “有劳公公,”庄络胭微微颔首,见柔妃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只好转身跟了上去。 高德忠看着两位娘娘的背影又弯了弯腰,再抬头时,脸上的笑缓缓淡了下来。 “皇上,柔妃昭贤容求见!” 面无表情的封谨听闻太监传报,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面上也多了一分暖色,让坐在他身边的皇后眉梢动了动。 “皇上,倩贵人身上的肌肤都快抓破了,徐昭容也太过歹毒,”皇后神情严肃道,“可怜倩贵人那一声雪色肌肤,本宫瞧着都心疼。” 庄络胭走进屋子,便听到皇后这席话,心头有些感慨,把假话说得这么真挚也算是后宫女人必备技能了。走到离皇帝三步远的地方福身,“妾见过皇上。” “二位爱妃不必多礼,”皇帝声音淡淡的,“赐座。” 庄络胭在柔妃下首坐了,小心的往靠坐在床上的倩贵人看了一眼,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一个美人脸怎么变成这么一副模样,那红得可怕的疹子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硬生生变成母夜叉了。 “倩贵人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柔妃一脸惊讶的样子,皱着眉头略带不满道,“倩贵人长得花容月貌,谁会下得这样的狠手?” 这话也真够缺德的,明明别人惨遭毁容,皇后与柔妃还非得提什么雪色肌肤花容月貌,难不成非要皇帝把倩贵人如今狼狈的模样记在心上?还有那跪在地上的徐昭容难不成是透明的,柔妃非要说这么一席话? 倩贵人似乎也不能接受自己这副模样,柔妃话刚说完,便拉着被子遮住了自己大半脸,连看众人一眼的心思也没有了。 封谨眼皮抬了抬,没有搭理柔妃的话,转而对皇后道:“倩贵人如今这般模样,你多费些心,让她早些康复。” “请皇上放心,倩贵人这般样子,不止皇上您心疼,我也是心疼的。”皇后温和应下,然后看向徐昭容,“徐昭容,你再三犯错,实在是罪无可赦了。” 徐昭容抬起头,笑得一脸凄婉,“皇上与皇后娘娘既已定了我的罪,我自然罪无可赦。” 这样的话不能让皇后变半分脸色,她垂下眼睑,“早前你嫉妒昭贤容,皇上念你伺候多年,并未严 惩,如今你又毒害倩贵人,实在是用心险恶。” 徐昭容表情漠然的听完皇后一席话,转而看向皇帝,“皇上……” 庄络胭看到徐昭容眼中还带着期望,也许她心里清楚,这满屋子的女人都亟不可待的把这罪名按在她的头上,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皇帝一人。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帝看着徐昭容,眼中没有多少感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或许是朕太纵容你了。” 皇帝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让徐昭容眼中的期望彻底消失,她跪直身子,朝皇帝行礼了叩拜大礼,一字一顿,口齿清晰道:“罪妾无话可说。” ☆、第92章 眼瞧着徐昭容面如死灰的跪在帝后面前,又听皇后特意提到自己,庄络胭避开屋子其他人打量的眼神,低着头看自己绣着珍珠的鞋面,这种躺着也中箭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 徐昭容眼神阴冷的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庄络胭,自从那次在竹林中与庄络胭相遇后,害得她错失成为一宫之主的机会。 在知道孙容华的想利用荷花池陷害庄络胭后,她便提前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要把那陷害变成事实,谁知她与孙容华的命都大,谁也没有被淹死。 想到这,徐昭容脸色顿变,似乎从那时开始,皇上对她的宠爱便渐渐淡了,难道皇上知道那件事与她有关?!徐昭容瞳孔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帝王,若是皇上真的知晓这一切,为什么从未对她有过只言片语。 帝王心术,帝王无情。 徐昭容心如死灰的收回视线,缓缓的缓缓的叩首到底,再无一言。 皇后犹豫的看了皇帝一眼,不再开口。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封谨这个时候竟然开口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伺候自己有些年的女人,神情冷漠的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徐昭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全身的力气如同泄了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柔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徐昭容,“徐昭容这是默认了?” 徐昭容仍旧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就连身子也未动一下。 “昭贤容妹妹对这事怎么看?”柔妃扭头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人,见对方一副老实的模样,嘴角带了一丝嘲讽,“毕竟徐昭容可是陷害过你的。” “只是借用几个奴才,算得什么陷害,”庄络胭抬头对柔妃一笑,“娘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柔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她也借用过熙和宫的奴才,庄络胭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竟是把她也带进了沟里。就知道这不是个善茬,柔妃复又笑道,“昭贤容妹妹果真大度。” 皇后听到二人谈话,面上笑容不变:“昭贤容的确……” “好了,”封谨看了皇后一眼,让皇后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昭贤容素来性子大咧咧,你们问她这些事情有何用?”说完看了庄络胭一眼,才收回视线,“倩贵人入宫时日虽短,但是进宫后莫不是循规蹈矩,可是即便这样你也容不下她,竟做出如此险恶之事,实在让朕寒心。” 庄络胭低头听着皇帝细数 徐昭容的罪状,微微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个女人算计过她,她也顺势将计就计,如今她跪在地上,自己还端坐在这位置上,可见有时候擅自动手算不上什么好策略。 跪在地上的徐昭容突然抬头,视线与庄络胭相撞,她以为在庄络胭眼中会看到嘲笑或者得意,结果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似乎自己这个算计过她的人即便失势也不会让她觉得有什么特别。 有时候擅长掩藏情绪的人比擅长心计的人更加可怕,徐昭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原本已经放弃的计划还是出现在了倩贵人身上,因为有人就是等着她出手,她即便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再栽赃到她的头上。 究竟是谁?是谁部署了这一切?!徐昭容抬起头,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皇后、淑贵妃、贤贵妃、柔妃、昭贤容、苏修仪、嫣贵嫔、蒋贵嫔。这些人面色如常,看起来谁都没有嫌疑,又谁都可疑。 皇后见徐昭容突然抬头看着众人,以为她不甘心,眉梢微动,转头对皇帝道:“皇上,要不再问问徐昭容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样的难言之隐能让她做出这种事情?” 封谨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皇后觉得自己心头有些寒意。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勉强笑道,“皇上所言甚是。” “褫夺徐氏封号,降位为从七品才人,居畅天楼后阁,此生不得伺候朕前。”封谨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倩贵人,“宁氏升为从五品婉仪,居畅天楼正殿,三日后便换居处。” 庄络胭觉得自己牙有些冷,皇帝这招比让徐昭容死了还要狠,徐昭容原本刁难过宁氏,结果皇帝还要她们住在一起,偏偏还把主从调了一个头。 如徐氏这般矫情的人,这样的结果绝对是灭顶的打击。 徐氏的结局注定了,皇帝离开了,皇后也跟着走开了,如今压在庄络胭头上的人越来越少,她看着其他妃嫔带着嘲讽的表情三三两两散开,又劝慰了倩婉仪几句后,才慢悠悠的出门。 徐氏就跪在倩婉仪的门口,这是皇帝的旨意,让她在门边跪五个时辰才能离开。走到徐氏身边,庄络胭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她低头看着狼狈的徐氏,实在让人想不到,不久前此人还是一个喜欢扮清高无尘的人。 “何必呢,算计了这么久,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庄络胭抬着头,看着前方墙角的风情,那里一只菜粉蝶正在翩翩飞舞。 徐氏抬头,只看到庄络胭精致的 下巴,她嘲讽一笑,并不开口。 “荷花池里那些绳头鲁乱草是你干的吧?”庄络胭视线追逐着粉蝶,看着它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但总是停留不下来,“若不是你,孙氏当初的下场还不至于那般。” “你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多问。”徐氏嗤笑一声。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特意算计我?”庄络胭真的想不明白,徐徐氏特意算计自己有什么好处。 “若不是你,我又何至于未能成为一宫之主?”徐氏声音有些尖利,看向庄络胭的眼中带着恨意。 庄络胭仔细回想,似乎当初确实有一个传言,皇上在竹林与她们二人喝茶后,便取消了给徐氏迁宫的决定。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情,罪魁祸首不是皇帝?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膝盖有些疼,似乎中箭了? ☆、第93章 膝盖中箭的庄络胭面色平静的看着徐氏,看着对方满眼的愤恨,突然便笑开了,“当初是你主动与本宫攀谈,本宫至始至终也未说过不利你的字眼,你不过是把不甘放在了本宫头上罢了。” 徐氏眼中的愤恨慢慢变作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但是这种落寞很快就消失不见,她仍旧骄傲的看着庄络胭,仿佛她即便是失势了,也不会向庄络胭低头。 见她这幅姿态,庄络胭突然觉得,这样的徐氏才真正有了些清高的风采,可惜如今这清高的样子无人再去欣赏。 看了眼强作镇定的徐氏,庄络胭无心再与她交谈,带着身边伺候的人转身离开,再不看身后之人一眼。 注定了会在这后宫落魄一生的人,她何必再多看? “娘娘,奴婢觉得倩贵人有些奇怪,”听竹扶着庄络胭的手,压低声音道:“徐昭……徐氏一直与她有怨,她怎么会好不防备被算计?” “不过是将计就计,”云夕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能听清她们谈话,才继续开口,“早就觉得那个倩贵人不是省油的灯,这才进宫几日,就被晋封了。” 庄络胭回头看了眼畅天楼大门上的牌匾,畅天楼三个大字写得蓬勃大气,正是成宣帝为徐氏亲笔书写,如今屋子的主人换了,名字却还挂在这个地方。 这便是帝王宠爱最大的讽刺。 坐上步辇,听着太监细长的一声“起”,庄络胭一行人离畅天楼越来越远,再次回头时,只依稀看到那片翠绿的竹林。 “站住!” 如今后宫中敢直接拦下庄络胭的人已经不多了,就连皇后面前的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突然被人拦下,庄络胭倒是有了些新奇的感受。 微微勾着嘴角打量来人,庄络胭微微偏头,“这不是二皇子?本宫听闻二皇子在宫里修习圣贤之书,怎么这会儿有时间四处转转?” “若不是你这毒妇,我怎么会被父皇斥责!”二皇子伸手指着高高坐在步辇的庄络胭,“他们以前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狐狸精!” 作为一个后妃被人骂狐狸精,是不是在夸耀她的成功?只是这后宫除了正宫皇后,谁又不是狐狸精?难道其他妃嫔就要高贵几分? “看来二皇子近来抄的书没有什么用,”庄络胭摆手,让太监放下步辇,走到离二皇子三步远的地方,她压低声音,“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宁贵人教你的?”面上却是长辈温和的笑 意,伸手要去摸二皇子的头顶。 “胡说!你别想再害宁母妃,你这个毒妇!”二皇子顿时变了脸色,使劲拍开庄络胭的手。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碧绿的翡翠镯子撞在青石地板上,应声而碎,摔成了两半。 “哎呀,娘娘,这可是皇上前些日子赐给你的,还说你带着好看呢,”听竹面色焦急的捡起地上的碎片,小心用绢子包好,皱着眉,“这可怎么办是好?” 二皇子听到听竹这席话,眼中露出一丝害怕,但是看到面前的庄络胭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怒火早已经超过惊恐,他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镯子,碎了又怎么样!” 说完,又指着庄络胭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撂下狠话的二皇子转身就走,自然看不到庄络胭脸上越来越温柔的笑意。 “娘娘。”云夕上前,有些担忧的看着二皇子的背影,如今皇上子嗣不多,如今二皇子这样闹,若是让皇上对主子不喜怎么办? 庄络胭轻笑出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她可不是良善女主,因为对方还是孩子就任由对方胡闹,在这后宫中,哪里有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向来活得不好,或者活不下去。 二皇子又在昭贤容面前无理取闹的事在后宫传开后的第二日,皇帝便翻了熙和宫的牙牌,众人也等着看皇帝对此事的态度。 夜半读书,红袖添香。这种事与庄络胭没有关系,她与皇帝在床上畅快完事后,她懒洋洋的任由皇帝手爪子在腰间轻轻按捏,“皇上,往右边一点,那里疼着呢。” 封谨倒是依言往右边移了移,轻轻的替庄络胭揉捏着,只是没有几下,手便移动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皇上,妾那里可没有什么不适,”庄络胭勾眼看封谨,按住封谨的手,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下,媚眼如丝,“皇上您的手不老实。” “朕不仅手不老实……”封谨握住在自己唇边不老实的手,放在嘴里轻轻一咬。 芙蓉帐暖,良辰美景,不做人生乐事,岂不是浪费? 再次做完消耗体能的运动,庄络胭趴在皇帝的胸口上,听着皇帝的心跳声,睁着眼睛抵御困意的来袭。 “朕听闻前几日二皇子对你无礼了?”昏暗中,封谨只看得见怀中之人的轮廓,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皇子怎么知道的?二皇子还是个孩子 ,我跟他计较什么?” 听着对方因为过于困倦而含含糊糊的声音,甚至忘记身份自称我,可见对方困倦到极点,封谨轻轻拍着对方的背,继续道:“你如今身为贤容,他生母低微,竟是对你无礼,总该罚一罚,你说该罚他什么。” “罚什么罚,若我们……孩子……”怀里之人声音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竟是睡着了。 封谨把人往怀里拢了拢,仍旧轻轻拍着对方的背,眼神在黑夜中变得越加的深邃。 后宫中想要看热闹的人再度失望了,昭贤容侍寝后,皇上既没有斥责二皇子,也没有对昭贤容的恩宠有任何改变,倒是让借着此事出手的某人弄得疑云难散。 不久便是淑贵妃生辰,后宫中自然又热闹了一日。 皇后坐在灵溪亭上,看着池中的锦鲤游来游去,颇为惬意的喂着它们吃食,看着这些于为了鱼食挤作一团,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淑贵妃生辰不久便是昭贤容的生辰,不知道皇上会如何赏赐昭贤容。” 和玉端着装着鱼食的盘子站在一边,听到皇后的话后便答道:“这次淑贵妃的生辰虽说不比往年隆重,但也算热闹,皇上喜爱昭贤容,想来不会太过冷清。” “去年皇上在昭贤容生辰上,晋了她的位份,不知今年……”皇后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如今后宫中在妃位以上的妃嫔很少,皇上也一直没有提起此事,不过以皇上对昭贤容的宠爱,只怕昭贤容很快会一升再升。 皇后与和玉的话谈了没有多久,就见一个太监急急跑来。 “出了什么事?”皇后扔掉手中的鱼食,转身看着太监。 太监行过礼后,便道:“皇后娘娘,皇上方才来宫里传了口谕,说二皇子言行不羁,要把他放在京郊行宫教养,让皇后娘娘你安排伺候的人以及教习师傅。” 皇上这是要把二皇子赶到宫外了? 一个被赶到宫外又多次换师傅的皇子,以后还有什么用处? “你可知是何原因?”她身为后宫之主,二皇子又是皇嗣,皇上这样的旨意按理她是该劝慰几句的,只是没有弄清事情前,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奴才听闻是二皇子在御驾前无礼,引得皇上大怒。”小太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继续道:“奴才还听闻,当时好几位贵主子都在,蒋贤嫔因为不小心提了一句熙和宫的荷花,二皇子便闹嚷了起来。” “当时昭贤容在场吗?”皇 后想了想,继续问道。 “当时皇上与几位贵主子只是巧遇,昭贤容并不在场。” 蒋氏与昭贤容并无甚往来,此事只怕是个巧合,二皇子的做派,也难怪皇上不喜。 “既然这样,你们就下去好好安排吧,”皇后随口吩咐一句,起身往乾正宫的方向走。 “贤贵妃也真有本事,让原本还算有些脑子的二皇子变成了冲动无脑的废物,”皇后扶着和玉的手,有些感慨道,“连本宫都不得不佩服她了。” 和玉观察了一下皇后的表情,“也许只是因为当初有胡氏在,二皇子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胡氏被废,二皇子便本性毕露了。” “能让一个人本性这么快暴露出来,也是本事了。”皇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熙和宫中,庄络胭听到二皇子的事情后,微笑着道:“真是可惜了。” 听竹在花瓶中换了一束花,然后道:“二皇子性子急了些,希望行宫里的生活让他性子温和些。” “皇上一片慈父之心,想来二皇子能够理解的。”庄络胭笑了笑,提笔轻轻勾勒着一幅画。 画纸上面,是一个抱着大红鲤鱼的胖娃娃,圆圆的脸,红红的肚兜,看起来天真无邪又可爱。 熊孩子,别以为仗着年纪小,我就不会教训你! 给画上好最后一笔色,庄络胭脸上的笑越加灿烂。 ☆、第94章 代表庄络胭身份的牙牌早已经由木制的变作白玉,仅仅这一样东西就代表着她在后宫中的升迁。 殿中省负责做牙牌的老太监接过上面人送来的水白玉,摩挲着玉石面,有些感慨道:“不过短短些时日,便由汉白玉换做水白玉,这位主儿可真算是宠冠后宫了?” “水白玉,这不是要昭容以上主子方可用的吗?”老太监的徒弟有些惊讶,“难不成后宫又有哪位娘娘要晋封为妃了?” “除了那位,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老太监朝某个方向看了看,见小徒弟似乎还想多话,便沉着脸道,“好奇这些作甚,还不做事?” “这些日子,本宫竟是觉得后宫中越来越冷清了,”淑贵妃坐靠在朱色回廊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满园秋色,“也不知是后宫的人变了,还是本宫的心境变了。” “姐姐怎么感慨起这些来了?”苏修仪剥着桂圆有些漫不经心,“依我看,是后宫里的人少了,因为某些人,这后宫里可是乌烟瘴气。” 苏修仪刚说完这话,就听到身后响起轻柔的声音。 “嫔妾见过淑贵妃娘娘,见过苏修仪。” “哟,这不是畅天楼新晋的倩婉仪?”苏修仪把剥了一半的桂圆扔到一边,把手伸到宫女呈上来的清水中,一面净手一面道:“前些日子还见你脸上的红疹甚是吓人,这会儿瞧着倒仍是出水芙蓉模样,看来你恢复得很好。” “多谢娘娘挂念,太医院的太医们妙手回春,嫔妾已经无碍了,更何况明日便是昭贤容生辰,嫔妾又怎好缺席呢?” “这么说,淑贵妃的生辰你便能缺席了?”苏修仪冷哼一声,瞧着倩婉仪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移开眼神提高嗓音,“还是说,在你的心里,淑贵妃娘娘不及昭贤容尊贵?” “好了,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淑贵妃看了眼想要辩解的倩婉仪,“倩婉仪不来本宫生辰,想必是身体还未痊愈的缘故,如今大安,自然该去为昭贤容庆贺生辰。” “娘娘明鉴,”倩婉仪对淑贵妃做了一个万福,“嫔妾对娘娘绝无冒犯之心。” 淑贵妃细细看了倩婉仪一眼,面上露出温婉的笑:“好了,本宫知道,你下去吧。” 看着倩婉仪离开,苏修仪有些不甘道:“姐姐,你怎么就让她走了?” “不让她走,本宫难不成罚她?”淑贵妃脸上再无笑意,“不说她如今在皇上有几分情面 ,便说本宫以何理由罚她,因为她要去昭贤容生辰宴席?” 不待苏修仪开口,淑贵妃冷笑一声,“你以为庄络胭还是当初的庄络胭,瞧瞧皇后与贤贵妃对她是什么态度,你便该明白,在皇上心中,她占着何等位置。” “可是姐姐你是后宫中最受宠的,何必要让着她?”苏修仪有些不甘心,“庄络胭她算个什么东西?” “最受宠?”淑贵妃眼神微黯,随即嗤笑一声,“或许吧。” 只有她知道,皇上如今待她,终究不及往日了。 两人还未坐多久,便见一行人慢慢朝这边走来,待走近了,就发现正是方才两人谈到的昭贤容。 互相见过礼后,庄络胭在淑贵妃右手边坐下,看着回廊上一根根朱红的柱子,微笑这不言语。 “明日就是昭贤容的生辰了,怎么还有时间出来走动?”淑贵妃慵懒的看着庄络胭,对方穿着软绸暗花罗裙,色调并不鲜艳,但是确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精致味道。 “虽是嫔妾生辰,但是因为皇上与皇后娘娘爱惜,嫔妾竟是闲人一个了,”庄络胭脸上露出真心的笑,“皇后娘娘还说我近来身子差,要多走动走动。” 在生辰前夕说人身子差到需要多走动,皇后还真是百无禁忌的关心后宫众位妃嫔。 淑贵妃看着笑得全然无知的庄络胭,难道皇上看上的就是她的无知? 庄络胭仿佛没有看到淑贵妃打量的眼神,只是笑得一脸柔和。 苏修仪看见她这幅模样,眼神变了变,不过这次她倒没有再故意说对方难堪的话,难得她能看清形势忍下来。 “皇上驾到!” 庄络胭站起身,看见皇帝换下了朝堂上的龙袍,身上穿的蜀绣金文祥龙袍,头戴九龙含珠金冠,比穿龙袍时少了几分王八之气。 三人行礼,皇帝上前扶住了淑贵妃与庄络胭,“三位爱妃怎么在一起,朕倒是很少见你们在一起。” “皇上您政务繁忙,哪里需要关心这些小事,”淑贵妃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亲手递到皇帝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到皇上。” 皇帝喝了一口茶,便把茶杯搁在一旁,“爱妃这话说得朕竟是整日埋首政务了。” “皇上日理万机,这是天下黎民的福分。”淑贵妃笑着接话。 庄络胭静静的看着皇帝与淑贵妃的一来一往,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个 有趣的现象,这淑贵妃对皇帝似乎有几分真心。 如淑贵妃聪慧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有些让她意外。 还是说,但凡女人,时间久了就会难免对一个人动心? 只是男人与女人恰恰相反,时间久了,原本动心的人,也只会变成淡而无味的陈茶,恨不得立刻换了新茶。 “爱妃在想什么,竟然一直沉默不言?” 庄络胭听到皇帝的声音,抬起头对皇帝笑了笑,“嫔妾只是在想茶叶。” “前些日子殿中省刚进了新茶,你若是喜欢,让人去取便是,”封谨失笑,“朕瞧着,你想的不是这些?” “皇上说不是,嫔妾自然只能说不是了,”庄络胭微微偏头,仿佛是不自觉的露出娇嗔与亲昵,“反正皇上是嫔妾的天,怎么说都行的。” 封谨起身,走到庄络胭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这话朕听着甚是悦耳。” 庄络胭抬头,恰好与皇帝四目相对,对方眼中满是笑意,她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只是,谁知是真是假? 淑贵妃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多了一丝凉意。 当天夜里,就在众人以为皇上在御花园巧遇淑贵妃与昭贤容,会去淑贵妃的安清宫时,皇上去了昭贤容的熙和宫。 ☆、第95章 后宫中向来风头无两的淑贵妃第一次成了后宫诸位妃嫔眼中看热闹的对象,任谁眼瞧着受宠多年高高在上的对手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时,都会忍不住宣泄一下心中的嫉妒情绪。 “昭贤容自从上次被胡氏算计重伤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似乎越来越重了,贤贵妃有些感慨,“这后中少了一个受宠的胡氏,又多了一个受宠的庄氏,这对于本宫这种不过仗着资历在后宫里熬着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她看着镜中的容颜,虽说容颜依旧,但是终究及不上进宫不久的妃嫔们鲜嫩。 “娘娘怎么会是仗着资历,奴婢瞧着皇上对您很信任的,如若不然,怎么会把皇子都交给您教养?”伺候她簪花的宫女闻言便道,“宫里其他主子可没有这等尊贵。 贤妃闻言笑了笑,显然宫女的话让她很满意,心情甚好的赏了说话的宫女,站起身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后宫的女人终有老的那一日,有孩子傍身才是最后的依仗。 “走吧,今儿晚上可是昭贤容的生辰宴,就连皇上也是要去的,本宫可不能去晚了。”贤妃面上露出笑意,“昭贤容妹妹是大度的人,本宫也不能怠慢。” 作为生辰宴的主角,庄络胭自然要隆重打扮一番,华服锦鞋,花黄朱钗香包,每一样都是殿中省精挑细选送来的,每一样上的花纹都是吉祥喜气,足见殿中省的人花了不少的精力。 细细描着眉,她可没有特意让自己变得普通一点的心思,女人年轻时能打扮便多打扮,待怎么打扮都比不上年轻姑娘时,才去用稳重这一招,若是早早就稳重了,待年纪大了,不变作死气沉沉? 放下眉黛,瞧着被修得及其精致的眉,庄络胭满意的点头,站起身在大大地镜子前照了照,把手递给候在一旁的听竹,“走吧。” 走出熙和宫,穿过九曲回廊,路过梅香落雪园,走过不算短的朱红宫道,眼看着路边一个个宫女太监向自己行礼避让,庄络胭面色不改的稳坐步辇之上,直到步辇停在皇后的景央宫大门前。 已经候在门口的和玉见到庄络胭,笑着上前给庄络胭行礼:“昭贤容娘娘到了,皇后娘娘正等着您,请随奴婢进去吧。” “有劳和玉了,”庄络胭对和玉笑了笑,跟着和玉一起进了宫门,身后伺候的宫女太监忙跟了上去。 此时不远处,淑贵妃与柔妃一行人刚刚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柔妃似笑非笑:“皇后娘娘真是慈爱。” 淑贵妃脸色不变的看 了眼柔妃,笑了笑不言。 柔妃移来眼神,她就看不来淑贵妃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这后宫众人她都看得清,都能摸透似的。若真有这般厉害,何至于还只是宠妃,而不是得到皇上的专宠?就连如今晚进宫的庄络胭也后来居上,让皇后身边的和玉亲自在宫门恭候的待遇,淑贵妃今年可是没有的。 屋内,庄络胭给皇后行完礼后,皇后便亲手给庄络胭套上了一支羊脂玉手镯,屋内其他已经赶到的妃嫔也跟庄络胭见礼。 各自刚刚坐定,就见淑贵妃与柔妃齐齐走来,这倒是让众人有些诧异,淑贵妃与柔妃并不常来常往,怎么今日倒是一起来了? 倒是平时总跟在淑贵妃身后的苏修仪怎么没跟着一起? 又是一番行礼,众人再次坐定,皇后道:“皇上还有些折子没看,早遣人来说,让宴席按着时辰开。我们便不等了,这会儿就开宴吧。” 皇后开了这个口,自然没有谁反对。景央宫的院子不小,即便坐了一干妃嫔又搭了戏台子,也不见半点拥挤。 第一场戏便是麻姑拜寿,庄络胭带着笑意看完,只是随意点了一出寓意吉祥的戏曲,便让皇后以及其他妃嫔点。 “本宫幼时最爱看一些热闹的戏,总觉得越热闹便越有趣,如今却恰恰相反了,偏偏喜爱安静些的戏曲,”皇后放下手中的银签,签子上的贡梨孤零零的落在了盘中。 “嫔妾这些年也喜欢安静些的东西了,”贤贵妃笑着接下话头,“这些热闹的东西,想来是妹妹们喜欢了。” 若是往常庄络胭不会接这样的话头,只是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她也就不得不开这个口:“皇后娘娘与贤贵妃娘娘却是比嫔妾强上许多,嫔妾自小就看不懂戏曲,嫔妾性子急,听不得那慢腔慢调,只恨不得立时听完整个故事。” “昭贤容性子直,不爱听戏曲也是正常,”柔妃用银签在盘中插了一粒去了核的披红挂绿,“不过即便不爱听,应该也是懂戏之人才对。” 庄络胭笑了笑,斜看着柔妃:“柔妃娘娘高看嫔妾了,嫔妾是万万不及您的。” 在场谁人不知,柔妃为难过昭贤容好几次,这会儿两人话里有话,自然无人搭话。 “爱妃不及谁?” 低沉的男声从角落处传来,看戏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封谨上前扶起皇后,又走到皇后身后扶起庄络胭后,才开口道:“今日是昭贤容的 生辰宴,诸人不必多礼,都就座吧。” “朕早便知道你不爱听戏曲,便让宫里杂艺苑的人准备些杂耍,”封谨挥了挥手,台上的戏子们纷纷退下,又见几个穿着宫廷杂艺师傅衣服的人出现在台上。 “多谢皇上,”庄络胭脸上的笑容极力压抑着惊喜,屈膝便要向皇帝行礼,被对方一手握住了自己双手。 “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跪来跪去,”拉着庄络胭在自己右边下首坐下,封谨又看了看左首的皇后,“方才朕听闻昭贤容说自己大大不及柔妃,这可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两位妹妹互相谦虚罢了,”皇后看了眼柔妃与庄络胭,笑着道,“昭贤容素来谦虚,皇上您是知道的。” 谦虚? 封谨想着私下里总想着法让自己夸上两句的庄络胭,突然有些庆幸,好在她的没脸没皮只在自己面前,不然其他妃嫔就要诧异他为何要宠爱昭贤容了?这种丢脸的事情,对于帝王来说,还是不提也罢。 “皇后所言有理,昭贤容与柔妃自然是相同的,”封谨笑了笑,瞥见庄络胭脸上的笑似乎僵硬了两分,心情甚好道,“怎么只呈了水果,其他的东西呢?” “妾本是要上菜的,只是昭贤容说再等等,妾便尚食局的人多等了一会,”皇后笑着解释,“不过皇上来得也不晚,这会儿上菜也刚刚好。”说完,就吩咐让人上菜。 一道道精致的菜上了桌,封谨心情颇好的饮了两杯酒后便端着酒盏看院子里诸位妃嫔。 最后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庄络胭身上,见她埋头认真喝汤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一天前的晚上,庄络胭半夜突然梦迷叫着皇上流着眼泪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其他妃嫔做噩梦的样子,其他妃嫔与他同寝时,睡相都很平静,甚至不会乱动一下,而这位昭贤容,总是会偷偷摸摸的拉一下他的手又或是摸摸他的耳朵。 她自以为他睡着了,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就装作自己睡着了。 只是前一天夜里,她梦寐时呼喊皇上时恐慌的情绪,还是在心中留下了几分痕迹。 待昨天早上醒来,她不记得梦寐的事情,可是他却莫名其妙的记下了。 约莫是没有哪个妃嫔有昭贤容这般失态? 似乎想到了什么,封谨看向身边的皇后:“方才昭贤容说到不及柔妃,朕倒是知道她哪里不及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看向柔妃以及庄 络胭,就连柔妃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庄络胭。 皇后心头却是一跳,她与皇上在一起多年,皇上某些习惯她还是有些清楚的,皇上这句话应该不是随口提起,只是她却只能照着话接下去,“不知皇上说的哪里不及?” “柔妃身居妃位,昭贤容只是个贤容,位分上差了些。”封谨放下酒盏,漫不经心道,“朕既然说了你们都一样,那么就让昭贤容也晋位妃吧,妃位上的妃嫔也少了些。” 不是妃位上的妃嫔少了些,是妃位上少了庄氏吧?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笑容没有怎么变,语气平静道:“皇上所言甚是。” 庄络胭倒是有些意外,皇帝竟然就这么轻飘飘一句升了自己档次,愣了一下后才要起来叩谢皇恩。 “朕说了,今日是你生辰,不必跪来跪去,朕已经让钦天监挑了好日子,下月初五便举行正式册封礼。”封谨笑了笑,指了指面前一盘蜜汁鸭舌,“你喜欢这个,朕这盘便给你吧。” 柔妃脸色微微一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后宫众人,庄络胭不差她任何一点吗?今日之后,她还有什么脸面? 都让钦天监选好日子了,又怎么会随意提起?淑贵妃抬头看着皇帝脸上的笑意,有些失神的想,不管皇上进来时听到什么,他都会找机会晋升庄络胭的。 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淑贵妃平静地看着庄络胭吃下皇上钦赐的蜜汁鸭舌,眼神一点点变冷。 当年她能夺得皇上的宠爱,到了今日,也不会让人轻易的夺走。 “对了,淑贵妃,今日怎么没有见到苏修仪?”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苏修仪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大家,便没有来。”淑贵妃垂下眼睑,让自己看起来柔和又恭顺,“更何况今日是昭妹妹的好日子,苏修仪一身病气的来,岂不是不吉利?” “淑贵妃娘娘多虑了。”庄络胭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抬头笑看淑贵妃。 淑贵妃抬头回视,同样对庄络胭露出了一个温柔笑脸。 ☆、96已替换新内容放心购买 宴席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有心思用膳了,庄络胭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妃嫔们扫透了。原本她也想着皇帝会为自己升一级,但是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大方,直接给了一个妃位,皇帝这样的举动,让她有种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的感慨。 “一直就觉得昭妃秀外慧中,早就想着一个贤容位委屈了她,皇上今日升了她的位分,倒也合情合理,”皇后仿佛半点没有察觉众人的心思般,笑着道,“本宫在这里先贺过皇上与昭妃妹妹了。” 庄络胭起身向皇后屈膝,一副贤良谦恭的模样,“嫔妾惶恐。” “你很好,皇上宠爱你也是应该的,”皇后笑着说完这些,又赏了些东西给庄络胭,只说是贺礼。 皇后这番动作,封谨看在眼中,但是却没有什么表示,他轻轻摩挲酒盏边缘上的花纹,沉默不言。 候在一旁的高德忠抬起眼皮看了看几位主子的眼神,继而默默的垂下了头,作为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太监,他自然清楚皇上的一些兴趣爱好,如今昭妃受宠是不会更改的事情,皇后娘娘也是聪明人,这个时候给皇上面子,才是上上之选。 至于皇后私下里会有什么动作,就不是他一个太监所能想的,左右后宫中受宠的是谁,他也不过是皇上身边的总管,谁受宠爱与他又有多大干系? 庄络胭抬杯轻啜一口,杯中装的是上好的桃花酿,入口淡香怡人,与一般的酒相比,少了浓烈之感,却极其适合女子食用。 “昭妃娘娘喜欢这种桃花酿?”淑贵妃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柔,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永远是柔和的。 在庄络胭印象中,她似乎从未见过有过其他表情的淑贵妃,记忆中的淑贵妃除了微笑便是浅笑,一言一行都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优雅,就如同现在这样。 “味道好,多喝了几口,”庄络胭回以一笑,转首就看到皇帝视线转向了淑贵妃。 “朕记得淑贵妃也爱桃花酿,”封谨看着淑贵妃,笑着道,“等下让尚食局的人送些到你宫里去。” “多谢皇上,昭妃妹妹喜欢,不若让得尚食局的给妹妹也送些去。”淑贵妃语气平淡的开口。 “她便不必了,”皇帝端起酒杯,“昭妃不比你,吃食上素来没有节制,好东西给了她,多半也是浪费糟蹋了。” 淑贵妃闻言不再多说,脸上的笑微微淡了些。皇上这话明着是贬低庄络胭,但是她岂会不知这是皇上 对庄络胭的维护,不过是怕她喝醉了伤身罢了。说什么浪费糟蹋,那些上好的蜀绣苏绣,各色宝石名画可是半点不少的送到了熙和宫。 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庄络胭这般宠爱的?是庄络胭受了重伤那次?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 她一直以为庄络胭是另一个嫣贵嫔或者是另一个不足为惧的柔妃,可是到了今天,她才不得不承认,此人已经足以影响自己在后宫中的地位。 她向来谨慎,究竟怎么会忽略这么大一个威胁? 是庄络胭平日表现得太过无害?冲动,不善于隐忍,甚至总是有麻烦在身,甚至与后宫众人都不怎么交好,这是庄络胭平日里给人的印象。 她一直以为皇上不喜欢总是有麻烦的女人,也不喜欢肤浅的女人,所以即使庄络胭受宠,她也认为有这些缺点的女人不会受宠多久。 可是究竟有哪里不对,皇上竟然会宠爱庄络胭这么久,甚至这份宠爱随着时间的迁移,变得更加的浓烈。 一步错,步步错,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应该顾及太多让庄络胭留了下来。 “今日既然是昭妃的生辰,皇上是否到熙和宫歇息?”宴席进行到尾声,皇后再次开口,她看了看天空中绽放的生辰焰火,毫不吝惜的再度给庄络胭几分尊贵。 封谨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也该歇着了。”他走到庄络胭身边,牵住她的手,“爱妃,随朕走吧。” 庄络胭看着自己被皇帝牵住的手,面上出现一丝红晕,起身向皇后方向福了福,才埋着头看地上的石板。 封谨见她这个模样,笑着把人往自己怀中一拉,揽着人出了景央宫的院子。 “恭送皇上。”诸妃目送着皇帝的背影离开,有人艳羡,有人麻木。 直到皇帝与昭妃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皇后才站直身子,她面上的笑意淡了两分,“本宫乏了,你们也早些去歇息吧。”说完,在一片恭送声中回了屋子。 皇后走后,诸位妃嫔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开,今晚这场戏瞧着也挺热闹,皇上有意抬举昭妃,皇后借昭妃故意打压淑贵妃。她们清楚的记得,前些日子淑贵妃生辰宴上,皇后可没有说因为淑贵妃生辰让皇上去淑贵妃的安清宫歇下这种话。 “淑贵妃娘娘,嫔妾告退。”柔妃笑容满面仪态万千的给淑贵妃行了一礼,坐上步辇离开。 淑贵妃面无表情的看着柔妃离开,扶着 菱纱的手上了自己的步辇,嘴角微微勾起,眼角却带着无限寒意。 微微摇晃的步辇上,庄络胭看着行在前方的御辇。方才婉拒了皇帝要她陪驾御辇的要求,幸而皇帝并没有不满,不然还有些麻烦。 秀恩爱死得快,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她晋升的速度太快,已经惹得某些人不快了,这会儿再与皇帝同乘,只怕连皇后与太后也要忍不住了。 毕竟按理说后宫中唯一能与皇帝同乘的只有皇后,其他女人即使再受宠,也没有这个资格的。所以宠妃这项职业,要想安稳混下去,还是很不容易的。她可是在用生命混这份职业。 “娘娘,到了。”听竹的小声提醒让庄络胭回过神来,她扶着听竹的手下步辇,看着不远处站在原地的皇帝,加快了几步,走到皇上面前,“皇上!” 封谨一个伸手,把庄络胭的手牵住,把她一步步牵进熙和宫大门,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奴才,径直到了庄络胭的厢房,接着温暖的烛火,抽开了她发间的发钗,柔顺的青丝倾泻而下,在烛火中,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面前的女人不是后宫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才华的,甚至连善解人意也做不到,可是就因为她偶尔的直白,让他反倒有几分放心不下,又或许真的是对方一腔情谊让自己多了几分关注,总之现如今他偶尔会在闲暇之余,想着怎么让这个在后宫中算不得最出彩的女人过得更舒适一点。在她额际轻轻一吻,“爱妃今夜可要好好陪陪朕。” “皇上今夜也要好好陪妾,”庄络胭伸手挂在皇帝颈间,抬头媚眼如丝,“妾一直都是您懂得。”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自己所有都是他的,这个男人若是没有半点涟漪的话,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有问题。 封谨是个正常的男人,所有他听到这句话后,便打横抱起庄络胭,大步走向了那张铺着上好锦缎的雕花大床。 长夜漫漫,总有些人无心睡眠。熙和宫的上下有多开心,就表示其他宫的人心里有多不顺。 柔妃取□上的配饰,坐在贵妃榻上,由着人替自己按捏肩膀,“今儿最难堪的恐怕是安清宫那位了。” 她身边的大宫女小心替她梳着头发,闻言便道:“娘娘今日怎么与淑贵妃娘娘不对付起来?” “本宫何时与她对付过?”柔妃嗤笑一声,“这后宫中的女人谁不是等着落井下石,她苏蕊紫敢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该想着有掉下来得一 天。本宫素来懒得拘自己的性子,别人怎么看本宫无所谓。在这后宫中,妃嫔做得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宠爱与否。有那点跟对手做戏的精力,不如流着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舒心一些。” “可若是,”宫女意识到自己话不对,脸色变了变,再不敢多言。 “你想说若是我失势了,这样的性子会吃亏?”柔妃笑得格外嘲讽,“这里的女人可不管你失宠前是怎样的人,只要你受宠就是仇人,若有朝一日失宠了,那么落井下石便是她们的爱好。既然这样,何必还做戏给别人看。” “好了,伺候本宫入寝,”柔妃挥开给她按捏的宫女,漫不经心的开口,“能开心一日便是一日,待日后红颜老去,本宫即便想要嚣张,只怕皇上也容不下了。” 在短短的不到两年时间里,便爬到了妃的位置上,昭妃的名头不仅在后宫中响当当,就连前朝也有不少官员向庄家示好,只可惜庄家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仿佛后宫有个出自他们庄家的宠妃对他们并无影响。 不过朝堂之上,苏庄两家隐隐有些对立之感,原本苏家想要对付庄家,可惜实力不够,皇上也没有对庄家有任何责备之意,反倒称赞庄侍郎年轻有为。而苏家若不是后宫中有个受宠的淑贵妃,只怕就不能安安稳稳站在朝堂之中了。现如今庄家女儿的风头几乎超过了淑贵妃,这苏家的人还能睡得安宁? 身在后宫中的庄络胭自然不清楚前朝上的风风雨雨,生辰过后的这几天,后宫诸位妃嫔都送了不少礼来,她看着各宫送来的礼单,打了个哈欠,“最近天气开始转凉,本宫忍不住春困了。” 云夕捧上一杯热茶,又替庄络胭掩好窗户,“娘娘这会儿还是少睡一会儿,若是走了困,夜里便睡不好了。” 庄络胭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道:“本宫听闻柔妃与淑贵妃似乎有些不对付。” 云夕答道,“柔妃性子张扬,与好些主子都结过怨,与淑贵妃有些不对付也不奇怪。”说到这里,云夕压低声音道,“宫里好些事情都会牵扯上柔妃,奴婢私下想,不定是其他人算计柔妃,等着她落套。” 记得当初自己刚刚复宠时,柔妃就为难过自己,但是自己被当时还是媛妃的林氏为难时,柔妃又护了她一次。或许在柔妃眼中,媛妃比当时的自己更加可恨一些,所以柔妃就毫不犹豫的与媛妃对着干了。 如同柔妃这般毫不犹豫拉仇恨的妃嫔也算是后宫中的奇葩了,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性子,她 还是稳稳坐在妃位上,前几次的事情也几乎都牵扯上她,她也仍旧安然无恙,可见此人还是有吸引皇帝的地方。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要赞扬柔妃一声后宫中的奇女子了。 想到这,庄络胭不由得笑了笑,抬头就见皇帝身边的高公公由听竹领着走了进来。 ☆、第97章 “昭妃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些东西来。”高德忠给庄络胭行礼,见庄络胭坐在上首略有些懒散的样子,笑容满面,“奴才先给您请安了。” “高公公不必如此多礼,”庄络胭让听竹给高德忠搬来绣墩,见高德忠推辞不坐也不坚持,只是道:“不知皇上赐了什么东西?” “回娘娘,皇上知道娘娘喜欢品蟹,刚好殿中省进了一批上好的蟹,便让奴才送一些到您的宫中,还有新近的珍珠玛瑙眉黛,娘娘若是有喜欢的便留下,若是不喜欢,奴才再送回殿中省去。” 庄络胭看了眼高德忠身后的一干子托着东西的宫女太监,忍不住笑道:“这么多东西,皇上是要让我挑花眼吗?” “娘娘,大闸蟹已经送到宫里的厨房中了,”听竹道,“还有一些其他送来的食材也放好了。” 庄络胭点了点头,又看向高德忠,“皇上还说了什么吗?” “皇上还说,若是娘娘有兴致,等会便去乾正宫与皇上一块儿赏乐府新编的歌舞,”说到这,高德忠犹豫了一下,“皇上说知道娘娘不爱戏剧,不过这次的歌舞您应该喜欢。” 见高德忠神情自然,知道他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这庸俗的爱好,便笑着道:“有劳高公公了,本宫清楚了,待本宫整理一下便过去。” 高德忠连说不敢,倒也不走,只是站在一个角落里目送庄络胭进内室。 熙和宫的摆设并不奢华,里面的东西几乎没有一样违制,但是总体摆设起来却很温馨,这样见过后宫众位妃嫔私下手段的高德忠心下对这位昭妃更加的小心,一般的妃嫔只会小心自己的言行,不会小心到连房里一件小摆设上,这样的女人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越是面面俱到的女人,往往心机就越加的复杂,更何况这个女人还能在皇上心里占了不轻的位置。 皇上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就算摸不透,也是知道几分的,对女人向来是只宠不爱,更别说多余的心思,但是皇上近来对昭妃的确是废了心思了。就连太后娘娘对昭妃晋封这事不满,皇上也没变半点脸色。 不过皇上昨儿才无视了太后娘娘的意见,这会儿又给熙和宫这么多恩典,不知太后娘娘那是否能过得去。 “娘娘,这件杏色的挺好,”云夕选出一条杏色广袖裙。 庄络胭看了一眼,道:“这是皇后娘娘前两日让人送来的?” 这条广袖杏色长裙确实华,让人一眼便忍不住穿 上去,也足见皇后给庄络胭的东西有多花心思。 “不必了,选那件紫色暗纹束腰裙吧,”庄络胭打了一个哈欠,不再看皇后送的裙子,待云夕伺候好自己穿衣后,她才开口问道,“和玉送这套衣衫来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云夕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娘娘你定是最配这身衣衫的。” 庄络胭闻言眉梢微动,取下发间的一支翠玉钗,“这支钗配紫色袍子差了些,这样就可以了。” “是。”听竹与云夕互相换了一个眼神,跟在庄络胭身后走了出去。 乾正宫,乃是九州朝皇帝的寝宫,封谨坐在偏殿中,看着身穿杏色撒花裙梳飞仙发的舞姬在红色地毯上旋转,微微眯着眼睛,随着节奏打起了拍子。 “昭妃娘娘到,”随着太监一声传唤,封谨睁开眼睛,回头看着走进来的女人,淡紫色束腰裙很好的勾勒出女子的细腰,让人瞧着便有搂上去的冲动。 “妾见过皇上,”庄络胭笑着上前,勾着嘴角看向红色地毯上翩翩起舞的舞姬,眼睛微微一眯,“好一个漂亮的美人,难怪皇上特意让妾来观赏。” “朕可不是让你来看美人的,这舞姬跳的秋雨飞天朕瞧着倒有几分味道,才让高德忠叫你来瞧。”封谨把人往怀中一带,在她发顶印下一吻,“你可别曲解了朕的心思。” 庄络胭脸微微一红,别开脸道:“妾瞧着这舞姬衣衫华丽,发如青丝,便夸了几句,皇上又想到哪去了?” 封谨也不拆穿她害羞的模样,抚着她的发道:“朕可是特意问了,这舞姬身上的衣服是为了贴合舞蹈意蕴才特意穿得,你若是不喜欢,朕让她换了便是。” “皇上这是故意笑话妾么,”庄络胭推了推封谨,轻哼道,“不是说让妾来看舞蹈的么,还不快开始?” 或许是被庄络胭这种样子取乐了,封谨全然没有生气的迹象,反是心情很好的示意舞姬跳下去。 舞姬的身段极好,一举一动都是美,仿佛真是一个仙子欲在秋雨弥漫中飞天而去,庄络胭靠在封谨的怀中,笑看着舞姬,眼中没有一丝笑意。 “这舞是特意排的?”庄络胭看着舞姬跳完,便开口道,“果真好看极了。” “这是朕特意吩咐乐府排给你看的,爱妃可喜欢?”封谨抱着庄络胭没有松开的意思,庄络胭也就顺势找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舞蹈挺好,不过妾觉得 这裙子颜色不太好,”庄络胭歪着头想了想,“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哦,”封谨低头看怀中的庄络胭,“哪里不对?” 庄络胭看着舞姬想了好一会,知道舞姬眼神越来越畏惧,才道:“这个美人身段风流,妾倒是觉得浅色的比较适合她,杏黄太隆重了,比如说妾身上这种?” “这颜色你穿着就好,不必想着别人,”封谨不甚在意道,“你穿着好看,难不成别人还能有你这般姿色?” “皇上不能觉得妾哪里都好,”庄络胭急道,“整个宫里,妾的姿色实在算不得出奇。” “爱妃难道不曾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皇帝笑容变得越加明显,“朕觉得你穿着最好,谁还能多说什么?” “那在别人眼中,妾也不过是仗着皇上罢了。更何况杏黄色有些冲撞贵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庄络胭犹豫了一下,才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不过是个舞姬在台子上的衣服,想来皇后不会太过介意,你不必想得太多。朕瞧着你脑子本来算不得好,惦记太多,只怕脑子更加不中用了。”封谨挥手让舞姬退下,笑着开始把玩庄络胭的手指。 庄络胭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低下头反手拉住皇帝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听到皇上的吸气声才仰头看着皇帝,“皇上,妾脑子本来挺好的,任你这般金口玉言的说下去,若是妾真的笨了怎么办?” 封谨闻言大笑,用被咬的手指在庄络胭唇上摩挲一阵,才轻声的缓缓开口:“你即便再笨些,朕也不会嫌弃你。” 庄络胭笑容暗淡了一些,随即又露出大大笑脸,“后宫那么多姐妹,妾越来越笨,就不知道怎么在皇上面前处了。” 皇帝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移开手,把她搂进了怀中。 庄络胭在皇帝的怀中,但是谁也看不清谁。 天色将晚,皇后的景央宫已经点起了宫灯,皇后翻着后宫的内务册子,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和玉,突然开口问道:“今儿皇上召昭妃去乾正宫敲歌舞去了。” 和玉低着头道:“是。” 翻了一页账册,皇后淡淡道,“昭妃穿了什么?” “是皇上赐下的蜀绣缎子做成的束腰簪花裙。”和玉犹豫了一下道,“昭妃进去后,便一直没出来,听说皇上让她留宿伺候了。” 皇后手微微一顿,随即平平淡淡的道,“哦,她刚刚晋封,皇上多 宠爱她一些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昭妃可否喜欢那场歌舞。” 和玉头越埋越低,把打听来的事轻声说了一遍。 皇后拿着账册的手越握越紧,好半晌才平静地开口:“本宫自然不会介意一个舞姬穿的什么,皇上与本宫夫妻多来,还真是了解本宫。”话说这么说,可是账册面上的一页,却被捏得开了裂口。 景央宫变得一片死寂。 半夜,天开始下起雨来,庄络胭从梦中惊醒,便发现自己的腰被皇帝轻轻的搂住,她皱了皱眉,借着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勉强看清了床上的情形,经过一夜激战,床上略显凌乱。她轻轻移开皇帝的手,坐起身替皇帝压好被子后才又躺下去。 “怎么醒了?”封谨把人再度搂进怀中。 “妾吵醒你了?”庄络胭往皇帝怀中缩了缩,小声道:“妾听着下雨了,秋夜易凉,便想着给您压压被子,不曾想吵着你了。” 夜明珠的光芒并不明亮,所以庄络胭看不清封谨的表情,但是她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加了些劲道,她勾了勾唇角,往皇帝怀中拱了拱。 皇帝轻轻拍着庄络胭的背,良久后,直到怀中的人渐渐睡着,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听着外面的雨声,本来以为自己再无睡意,但是却很快睡了过去。 ☆、第98章 秋雨下了整整一夜,庄络胭起身时,才觉得天气已经有些发凉,穿好听竹呈上来的披风,庄络胭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娘娘,皇上小半个时辰前走的,见您睡得沉,便没有让奴婢们吵醒你,”听竹犹豫了一下,见庄络胭面色红润,并无不适的样子,才又开口道:“娘娘近日以来也不曾让太医给您请安问脉,不如宣太医来给您请个安。” 庄络胭微微皱眉,随即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再说吧。”早上她确实睡得沉了些,连皇帝起床也不知道,但是对于太医这种存在,她还是需要万分小心的。 “娘娘不要恼,奴婢知道您不喜用药,但是听竹也是一片好意,”云夕捧着热奶汤进来,笑容满面道,“您起床还未曾用过东西,喝点热奶汤暖暖胃。” 接过奶汤喝了几口,果脯的味道盖住了奶的腥膻,这让她又多喝了几口。 放下手里的碗,庄络胭打了一个哈欠,坐在镜前任由几个宫女替自己绾发, 她的面前摆了好些盒子,里面装着各色珠宝首饰,视线掠过好几个盒子,最终落在一枚流云胡蝶钗上,伸手拿起递给后面的宫女,“这支钗配着今日的衣裳倒是正好。” 束发后,庄络胭站起身,看了眼金碧辉煌的乾正宫寝宫大殿,把手递给云夕: “走吧,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今日只怕要去得晚了。” 皇后景央宫中,皇后端坐金凤祥云椅上,下面或坐或站了好些妃嫔,唯独左右首考前的位置空出了三个位置。在场众人谁也不敢去瞧那空着的位置,或许是气氛太过僵硬,皇后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位置便代表地位,如今后宫里妃位以上的妃嫔寥寥四人,可是今日这四个人竟是有三人还未来给皇后请安。 贤贵妃倒是多瞧了三个空位一眼,开口道:“昨儿下了一晚上的雨,天气渐渐凉了起来,皇后娘娘可要小心身子。” 皇后闻言笑道,“本宫的身子向来不错,在座诸位姐妹方该多加小心。” “淑贵妃、柔妃、昭妃三位妹妹皆是柔弱之人,不知昨日晚间她们是否受了凉,”贤贵妃敢说这话,别人却是不敢说的。 皇后微笑着看向贤贵妃片刻,“昨日晚上昭妃在皇上的乾正宫伺候,想必是累着了。” 贤贵妃听到这话,同样露出笑,视线却渐渐移向其他人。 景央宫外,庄络胭与柔妃一左一右的向景央宫赶来,两人同时在宫门处停下来。 两两对望,庄络胭下了步辇,上前对柔妃微微一福,“姐姐早。” “这会儿可不早了,”柔妃还了一礼,抬头看了眼天际,懒洋洋的开口,“往日请安妹妹不一直很勤快,今儿怎么也懈怠起来了?” “夜里睡得沉了些,让姐姐见笑了,”庄络胭微微一笑,跟着柔妃的脚步进宫,只是略略落后柔妃半步。 “我笑不笑你有何重要的,”柔妃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庄络胭,“别人怎么看你,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又继续朝前走。 眉梢微动,庄络胭脚下一停,便落后了柔妃好几步距离,瞧着柔妃的背影,庄络胭笑着道,“姐姐想多了。” 柔妃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脚下却是慢了两分,等庄络胭跟上后,二人一同进了景央宫正殿大门。 “柔妃到,昭妃到!” 太监的传唤让皇后与贤贵妃的交谈停了下来,两人笑着看向门口,就见到柔妃与昭妃一同走了进来。 皇后脸上的笑意不变,眼神却是有些冷。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难得见到两位妹妹一道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贤贵妃笑看着庄络胭与柔妃。 “不过是在外面巧遇了昭妃,”柔妃漫不经心的一笑,向皇后行礼道,“今日来得晚了,嫔妾向皇后娘娘请罪。” “嫔妾亦有罪,”庄络胭跟着赔罪。 “如今天色也不算晚,你们二人无需这般,”皇后笑着让二人坐下,“本宫岂是斤斤计较的人。” 庄络胭再次行过礼后,才在位置上坐了,看了眼满屋子的女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淑贵妃的位置上,因为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空座。 每日的请安对于庄络胭来说十分的无聊也十分受罪,或许对于皇后来说,唯一的安慰便是看着一屋子不管受宠不受宠的女人都要到她面前行礼请安,所谓苦中作乐,大抵便是如此了。 漫不经心的听着女人们互相间的吹捧,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听到外面传报太监唤出淑贵妃的名号。 庄络胭伸手端茶杯的手微顿,随即把茶杯搁回小几上,恢复端庄的坐姿。 “见过皇后娘娘,”淑贵妃进屋后,向皇后行了一礼,视线却向庄络胭扫去,而庄络胭由始至终除了微笑外,再没有露出别的神色。 “淑贵妃脸色不太好,可否是身子不适?”贤贵妃端着茶杯,面上的表情里带着一丝嘲讽。 这一丝嘲讽对于淑贵妃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她脸上的笑沉沉,随即笑着道:“昨天夜里伤了些风,让诸位姐妹见笑了。” “昨儿夜里子时过后才下的雨,也不知妹妹怎么伤的风,以后可要好好护着身子。”贤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淑贵妃,眼中的嘲讽越加明显。 淑贵妃神情微冷,声音却是如往常般柔和,“贤姐姐想必睡得也不好,不然怎知几时下的雨。” “别说贤贵妃娘娘昨晚没睡好,便是妹妹也被雨声吵醒了,”庄络胭在这个时候接了话头,“不过嫔妾倒是记得更清楚,昨儿夜里是子时三刻下的雨。” 贤贵妃原本被淑贵妃挤兑的脸色顿时好看起来。 淑贵妃看向庄络胭,“妹妹夜里的觉倒是浅。” “姐姐言重了,在皇上身边伺候,妹妹不敢不小心,”庄络胭莞尔一笑,似带着无限春意。 淑贵妃闻言笑容越加明显,“妹妹所言甚是。” 庄络胭看着淑贵妃面上的笑意,忍不住想,淑贵妃这会儿在心里是怎么骂自己的呢? 请安的诸位妃嫔退下后,和玉跪在皇后身边替她敲腿,有些不解的道:“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昭妃娘娘一向低调,今儿怎么与淑贵妃有隐隐相对之意。” “她若是一味忍让,又怎能坐稳这个妃位,”皇后冷笑,“我们都小瞧这个庄络胭了。只怕这会儿最后悔的不是本宫,而是自以为在皇上心中最重要的淑贵妃。” 和玉见到自家主子的脸色,忙低下头,皇后娘娘不喜淑贵妃娘娘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娘娘竟会对淑贵妃厌恶至此。 景央宫门外,大大小小的妃嫔规规矩矩的行礼送行,庄络胭眼看着淑贵妃离开后,才扶着云夕的手上了步辇,听着身后一阵跪安声,她头微微一晃,似乎有些晕眩的感觉。 眉头微微一皱,庄络胭心头有些不踏实,待出了景央宫范围后,埋首低声对跟在步辇旁边的云夕道:“你去太医院请平日里常给本宫请脉的毛太医来。” 云夕见自家主子神情认真,也不敢懈怠,应声后便匆匆往太医院赶去。 “你说看到熙和宫的大宫女云夕往太医院走?”淑贵妃坐在步辇上,听到太监来报后,面色微变,随即笑了,“这几日堂妹身子不适,本宫 也该瞧瞧她去。” 菱纱闻言笑了,“主子所言甚是,奴婢昨儿还听伺候苏修仪的疏星说,苏修仪很想念娘娘呢。” “本宫也是想念妹妹的,转道去苏修仪那里。”淑贵妃说完后,又压低声音道,“找人多留意一下太医院。” ☆、第99章 毛太医很快被召到熙和宫,不过诊断出了喜脉还是让庄络胭有些意外。 “可确定了?”庄络胭收回手,看着毛太医已经起褶皱的老脸,接过听竹递来的蜂蜜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希望毛太医这次不会出错。” 毛太医听了这话,心头一个寒颤,全身如同掉进冰窟里一般,这个昭妃竟然知道上次查出的滑脉是误诊,思及昭妃自从假装流产到现在晋了多少位分,毛太医便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是个积极厉害的主儿,最为可怕的是,这么可怕的女人在别人眼中竟是空有美貌,可见其心机之深沉。 庄络胭笑吟吟的看着毛太医脸上冒出的汗水:“看来今日天有些热了,毛太医年岁大了,这些年为宫里这么多主子奔波,实在是劳苦功高。本宫听闻你老的孙子在医道上颇有造诣,若是能进太医院接你的衣钵,毛家在医道之上也算是世家了。” 别看小说中但凡有些能耐的大夫都不爱进太医院,待在太医院中的都是些酒囊饭袋。现实中却与小说大大相反,君不见但凡挂上国家某某的机构,都会让人觉得多几分高端大气。 所以能进太医院,便是对一个人医术的认可,只因太医院的御医太医医女都是为皇室和达官贵人服务,所以进太医院那是要过五关斩五将,论医术,论身世清白,论行事风度品德,所谓医者医命,哪个统治阶级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毛太医心头一颤,明白了昭妃的意思,当下叩首:“微臣叩谢娘娘恩典。” 搁下碧玉荷叶茶盏,庄络胭微笑,“本宫不过位居妃位,哪担得起恩典二字,毛太医言重了。” 毛太医抬头看了庄络胭一眼,再度叩首:“微臣失言。” “你老不必如此,”庄络胭看着毛太医有些花白的胡子,摆了摆手:“退下吧,日后好好替本宫请脉便是了。” 毛太医知道昭妃这是要他一心一意的替她保住肚子的胎儿,如今现状已经不容她多想,他行了一个大礼,退了下去。 眼见毛太医退下,听竹有些担心的开口:“主子,如今脉象不过一月有余,胎儿还未稳,是不是要遮掩两分,奴婢担心……” “遮掩有什么用?”庄络胭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那遮掩的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她只是要进行一场豪赌,赌皇帝是真心要这个孩子,成宣帝不是受制后宫的昏君,他若是真想某个女人母子皆安 ,便不会有那么多意外,除非她的身体真的不争气。 推开窗户,看着帝王居住的宫殿方向,不知道皇帝知道自己诚实的上报自己有孕之事后,有什么反应? 帝王的宫殿从来不缺奢华与气派,刚刚被召来伴驾听曲的皇后与淑贵妃各摆姿态,面色平淡的看着身姿曼妙的歌姬,嘴里偶尔还说些夸赞的话来。 封谨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的听着淑贵妃对歌姬的夸赞,待一曲终才开口:“声音是好听,可惜还是缺了几分神韵,可惜可惜。” “皇上听过柔妃妙音,自然觉得其他人总是缺了几分神韵,”皇后看了眼淑贵妃,语带赞赏,“妾进宫多年,不曾听过比柔妃更加美妙的嗓音了。” 淑贵妃面露赞同,心里却有些嘲讽,自从她进宫来,见到的皇后一直是摆着这种大度的姿态,只可惜皇上待她永远不咸不淡,敬重大于怜爱。即便位居凤位,但仍旧是个可怜的女人。 端起面前精致的茶盏,淑贵妃唇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拥有天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又怎么样,她有的宠爱皇后这辈子也别想有了。 封谨慵懒的听着皇后的话,正待说上两句,见门口一个太监满脸喜色的对守在门口的高德忠说着什么,瞧着似乎是熙和宫的宫侍。 摆了摆手,让在场吹拉弹唱的侍者都停了下来,“高德忠,让他进来回话。” 待太监跪在自己面前后,封谨想起,这个太监是昭妃宫里比较得用的太监,瞧着他一脸喜色的样子,倒是让封谨有几分好奇。 “奴才见过皇上,奴才给皇上报喜来了。”太监规规矩矩的跪着,并没有因为喜乱一丝一毫。 封谨眉梢一动,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但是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朕的爱妃可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朕?” 淑贵妃端着茶盏的手早僵住了,她想到了某个不想见到的可能,眼角余光向皇后扫去,果见对方面上的大度也有了些勉强。 “回皇上,方才太医给娘娘诊脉,太医说,昭妃娘娘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 果然,淑贵妃心头微苦,虽然不承认昭妃比她受宠,但是不得不说,昭妃的命实在是太好了。 “昭妃有孕了?!”皇帝原本坐直的身子前倾,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是昭妃让你来的?” “娘娘一听有孕,便喜极而泣让奴才上报皇上,”太监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若不是两位姑姑拦着 主子,只怕主子已经亲自来见皇上您了。” 淑贵妃听到熙和宫太监这话,不由得心生不喜,这话也太轻狂了些,难不成这后宫中就她昭妃怀过孩子?不过也不知昭妃是高兴过头还是怎的,竟是这般恨不得让整个后宫知道她有了身孕,这不是等着让后宫诸妃嫉恨? 果然得意忘形这个词,谁都有可能用得上。 若是其他人,封谨也许会如她般这般猜测,但是眼下做出这种事的是昭妃,他心里却是明白昭妃为何会这般高兴忘形。 昭妃对他动了真情,所以在小产后才会那般难过,再次有孕,让她有了希望,甚至让她忘记了后宫的险恶,只一心想让他知晓,他们又有孩子了。 就在皇后与淑贵妃以为皇帝会说出赏赐的话时,她们却看到皇上站起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宫殿。 “恭送皇上。”皇后与淑贵妃屈膝,目送着帝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宫门后,心里五味陈杂。 大殿中一时变得寂静,除了静静跪在一边的宫侍们,就剩下站在殿中的皇后与淑贵妃。 皇后往宫门的方向走去,听到淑贵妃轻柔的恭送声时,不由得回头看向低眉顺眼的淑贵妃,直到淑贵妃弯着的膝盖有些颤抖才开口道:“后宫不止你一个明白人,自以为看穿了她人,岂知她人也看透了你。”说完这话,皇后扶着宫女的手,端着皇后威仪走出了帝王的宫殿。 只要她是皇后,她就是皇上的妻,九州朝成宣帝的嫡皇后,再受宠的妃嫔,也不过是皇上的玩意儿,即便在以后史书中,她的名字也写在这些女人之上,谁也越不过她。 淑贵妃站直身,面色暗沉几分,但是看了眼四周属于御前的宫侍,面色不变的跟着走了出去。 封谨赶到熙和宫时,整个宫里上下一片喜色,他相见的女人正站在宫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大的脸在绵绵秋雨中显得有些朦胧,他坐在御辇看着她,似乎又看见当初她不断说他们的孩子没了时的绝望样子。 下了御辇,握住她温热的手,见她穿得厚实,笑着道:“朕听到这个喜讯,便赶着来了。” “妾便想着皇上能不能到,”庄络胭露出满足的笑意,“皇上果然还是来了。” “胭胭妄自揣测帝心,不怕朕责罚?”深秋已寒,封谨担心她受寒,揽着人往屋子里带,“这几日下了雨,天气寒了不少,你要多注意些。” 乍然听到皇帝这么叫自己,庄络胭莫名 有了点母以子贵的错觉,她侧头看着对方眼中的柔情,笑得越加甜美:“妾可不敢让自己生病,听毛太医说,有了身孕若是服药,对腹中孩子很不好。” 庄络胭这么一说,封谨便发现对方今日比往日穿得厚实,虽然不及其他妃嫔风姿卓越,但是却多了几分真实。 “说到妄测帝心,那妾便为难了,很多时候妾都在想皇上什么时候会来,会喜欢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头发,要学哪些东西才能让皇上更加喜欢妾,”庄络胭拽着皇帝手腕的手多了一丝劲儿,“妾总想着,多知道一些皇上的爱好,皇上就会多喜欢妾……” 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些,庄络胭别扭的把脑袋扭到一边,似乎是不好意思,又是害怕。 封谨听完这席话,看着庄络胭不敢看他的样子,笑着道:“怎么这般傻气,不过朕很喜欢。” 听到这话,庄络胭才露出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那当然,妾可是您孩子她娘。” 孩子他娘? 封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与庄络胭相携进了熙和宫大门。 熙和宫外荷花池假山边,皇后坐在凤辇上,看着皇帝与昭妃相携进了熙和宫,二人面上的神情她看不清,但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却让她觉得看到了别的东西。 “皇后娘娘,我们这会儿还去吗?”和玉犹豫的问。 “回景央宫。”皇后扶着凤辇扶手,闭上了眼睛,随着凤辇的转向,离熙和宫越来越远。 熙和宫的昭妃有孕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到了各宫,甚至连皇上至今没有从熙和宫出来的消息也传到了众人耳中。 往日后宫中也不是没有妃嫔有孕,可不曾见过皇上这般重视,这有孕的妃嫔是否受宠待遇差别也太大了些。 倒是皇后在这一时辰内赏赐了不少东西到熙和宫,这些东西每样都不普通,但是每一样都不是惹人怀疑的物什。 皇后的态度似乎十分明确,看重昭妃腹中胎儿也是警告其他妃嫔别有不该有的心思。 众妃嫔心里都是有些奇怪,往日也不见皇后与昭妃有多亲近,更何况他们没记错的话,皇后表妹被废与昭妃还有干系,皇后怎么就贤良大度得这么彻底? ☆、100一更 自从庄络胭有孕的消息传出后,熙和宫的赏赐收了不少,庄络胭看着由庄家敬上的各色物件,打了个哈欠,原本有些懒散的她,最近变得越加懒散了。 “娘娘,这会儿又开始飘雨了,您加件外衫吧。”云夕拿了外衫替庄络胭披上,见她恹恹没什么精神,便道:“娘娘若是觉得闷,不如让殿中省送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来。” 掌管后宫所需物资的是殿中省,而皇帝不会允许后宫女人与这些沾上干系,对殿中省抓得很牢,所以一般妃嫔要从殿中省下手陷害别人,首先就要有绝对的信心。 庄络胭明白云夕的意思,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养小动物的心思,有了身孕去养别的生物,那是对肚子里的胎儿不负责任。这个地儿可没什么防疫站,若是沾染上什么弓形虫,那还真是连哭都没地方。 “可别,这猫啊狗啊,谁知道有没有别人接触过,”听竹端了汤进来,搁在圆几上,朝窗外看了一眼,“如今娘娘有了身孕,容不得半点马虎。” 云夕见听竹这个模样,顿时笑了笑,“可了不得了,如今咱们听竹姑娘是要上战场了。” “谁说不是呢,你也别只说我,咱们宫里上上下下,这会儿谁不是小心了又小心,”说到这,听竹心里便有些担忧,“便只是这样,最近厨房里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掺了进来。” 什么今儿有了新进上的山楂、螃蟹,明儿又有什么薏米、杏仁,若不是云夕懂这些,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这厢正说着,就见福宝一脸喜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以及拖着各色玩物摆件的宫女。 福宝行了礼,方才说明原因,这两个是来专程伺候庄络胭孕期的老嬷嬷,两个老嬷嬷模样瞧着病不起眼,穿着体面,举止间带着干练,想必是有些能耐的。 庄络胭让云夕亲自安排了两人的住处,又赏了些东西下去,皇帝花这么大的精力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哀家的好皇儿竟是专门给她赐了两个嬷嬷,”太后听说皇帝赐下孕嬷嬷给庄络胭后,讽刺一笑,“当初哀家侄女有孕时,可没见到他这般尽心。” 她身边的嬷嬷闻言便劝道:“想来因为昭妃娘娘年前才没了一个孩子,所以皇上才格外担心些。这女人头胎孩子没了,后来的孩子总没那么容易坐主,如今昭妃腹中胎儿不过两三月…总该处处小心。” “她胆子倒也大,在这风头浪尖也敢站出来,”太后冷哼 一声,心情虽不好,终归不愿多说。她虽不喜欢庄络胭,但还不至于这会儿与皇帝有什么不快。 日子又不紧不慢过去了小半月,庄络胭的肚子还未显怀,宫里倒先传出倩贵人惹怒柔妃,被柔妃罚跪两个时辰的消息。 倩贵人容貌倾城,在皇上那里倒有两分荣宠,只是进宫这些日子至今仍旧是个贵人,放在这后宫中,还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在一些奴才眼中,只怕还比不上淑贵妃昭妃之流跟前的大宫女。 倩贵人性子有些孤傲,与宫中诸人并无多少来往。不过也正因为这孤傲的性子,惹得宫里好些人不喜。这宫里大大小小主子,谁在家里不是娇养的姑娘,偏她就要清高两分? 不过都是伺候皇上的女人,谁又比谁高贵,在这后宫中,谁位高,便是谁高贵,摆出那副姿态,谁稀罕看? “这会儿还跪着呢?”淑贵妃把玩手中的一直玉钗,听到苏修仪带来的消息后,有些兴味道,“柔妃就这么罚了她,也不知皇上怎么想。” “皇上能怎么想,左右不过一个贵人,更何况皇上这会儿正稀罕着熙和宫的那位呢,哪里顾得上她?”苏修仪瞥了瞥嘴,“我瞧着她那模样,比庄络胭还要恶心。”正说着,她发现堂姐面色不太好,便讪讪住了口。 淑贵妃没多大意思的把玉钗扔到盒子里,眼中的笑意也散开了:“庄络胭肚子里有了个龙种,谁还能贵得过她去。别说倩贵人,便是你我也要远上一射之地。你没瞧着皇后那个殷勤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庄络胭真是她亲姐妹了。” 皇后待庄络胭的态度确实让淑贵妃感到意外,她原本以为皇后不过做戏,故意摆出贤惠大度的姿态,不过这一日日瞧下来,皇后待庄络胭毫无做戏之意,但凡吃的用的都紧着熙和宫,对分到熙和宫的东西更是查了又查,就怕漏了一丁点不该有的东西进去。 这样的态度有些奇怪,宫中以前不是没有妃嫔有孕,也不见皇后这般迫不及待的讨好。往日她受宠时比庄络胭还要风光,也不见皇后在她面前有半分殷勤之意,那皇后的姿态更是摆得高高的,到了这会儿倒是成了好姐姐了。 想不通皇后的用意,淑贵妃扶着菱纱的手道:“既然御花园有热闹,不若本宫也去瞧瞧。” 苏修仪本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自然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御花园,就见柔妃坐在邀月亭中,而柔妃正面色惨白的跪在亭外台阶下,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显得楚楚可怜 。 “淑贵妃娘娘,”见到淑贵妃,柔妃起身福了福,“今日天气正好,娘娘也来逛园子?” 淑贵妃笑着从倩贵人身边走过,在柔妃左首处坐下,“方才想来透透气,不成想遇到柔妃妹妹。” 宫女很快奉上茶与糕点在淑贵妃面前,淑贵妃与柔妃又借着天气说了不少的废话后,才一副惊讶的模样看着跪在下面的倩贵人:“哟,这不是倩贵人么,这如花似玉的人儿怎么开罪妹妹了?” 柔妃端起茶杯,吹着茶面的热气,看也不看倩贵人,慢悠悠开口道:“劳姐姐还记得这么一个小小的贵人,我这人素来俗气,哪里比得上清丽脱俗的倩贵人高贵,所以她这话一难听,就免不了动了怒,贵妃娘娘这是来为她求情的?” “柔妃妹妹说笑了,一个不知礼的小贵人哪里值得伤我们姐妹的情分,”淑贵妃轻啜了一口茶,是上好的大红袍。用手绢试了试嘴角并不存在的水渍,淑贵妃叹了口气,“这不懂规矩的是该好好j□j一番,近来皇后娘娘宫务繁忙,少不得要我们这些多担待担待。” 柔妃听了这话,不明不白的笑了一声:“贵妃娘娘言重了,我人微言轻,倒不敢替皇后娘娘出力,只是治理些对我不敬之人罢了,别的可就没那能耐了。” 淑贵妃笑了笑,并不接柔妃这绵里藏针的话。 苏修仪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开口。 “哟,这儿可真是热闹,几位姐姐今日好兴致。” 这轻柔声音一传来,苏修仪皱了皱眉,回头一看,果然是庄络胭带着一干子宫女太监朝着这儿摇摇行来。 苏修仪的心情一下子灰暗起来,似乎遇到这个女人,她从来就没有心气儿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