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和她的忠犬骑士》 提名 “桐桐！” 周桐的经纪人齐玫身着得体小西装，踩着细高跟，精心打理好的大波浪随着她大步前进的步伐在背后一摇一晃，散发出高级美发护理中心金钱的味道，好闻极了。 “一手消息，最佳女主角大概率是你的了！” 齐玫挥退了在颁奖典礼后台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趴在周桐耳朵边难掩激动的说道。 坐在化妆间椅子上的周桐妆容已经完成了，出色的容貌又一次给化妆师省了不少心。她听到来自自家经纪人的情报，说不开心显得虚伪，但事实上童星出道拿奖到手软的周桐，的确感受不到特别大的喜悦，她不想扫了齐玫的兴，于是自以为很自然的露出了个笑脸，还没来得及编点什么话就被齐玫一秒戳破:“好啦，快收起你拙劣的表演，每次看你假笑骗人的时候都要感叹其他人怎么会被你骗过去。” 得，不用睁着眼说瞎话了，周桐心想。 “因为你跟我太熟了啊玫姐。” “臭丫头，这次真能拿下来这个奖，你就是圈子里最年轻的三金影后了，身价倍增哎！我得好好给你把控后面约上来的本子，既然站上了神坛，就绝对不能再跌下去。” 周桐点点头，这个她倒是很同意齐玫说的，作为一个有天赋又真心热爱拍戏的演员，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接到一个好的本子，不拘泥于风格，也不怕环境多恶劣，只要她喜欢就没有任何问题。 单这一点来看，周桐在导演们的那个圈子里是非常受欢迎的。 周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问身边拉了个椅子坐着“哒哒哒哒”敲手机键盘的齐玫：“玫姐，我今年多大了？” 齐玫当她问了句傻问题，头也不抬的回答：“过傻了吗你，二十六了。” “是吧，二十六其实也不算大对吧，可能我出道早，拍戏都拍了十二三年了，所以给人一种我年龄不小了的感觉？” 见周桐开始东扯西扯没个重点，齐玫终于决定施舍她一下抬起了头：“干嘛啊，突然扯到年龄你是要怎样？” “昨天有个小姑娘嘛，可能刚出道没多久，见到我挺高兴，跟其他人打招呼都是喊老师前辈，唯独喊我桐姐，还跟我要保养方法。” 周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慵懒似猫儿一样蜷着腿窝在松软的座椅里，漂亮的像盛满了星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这么瞅着齐玫。敏锐如齐玫立马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她正视自家艺人的眼睛，试探道：“哪个小姑娘那么懂事，还知道嘴甜着点跟咱们周大影后套近乎？” “玫姐也认识，咱公司里的。” “咱公司里的？” 听见这话，齐玫脑子里警铃大作，开始自动过滤搜索有可能办了蠢事的新人。周桐签的公司也就是她的东家，是国内大名鼎鼎素有“造星工厂”之称的星海计划，据她所知，星海计划这两三年出道的艺人里面并没有比周桐年龄小的姑娘，更何况她也认识…… 周桐见齐玫这个时候脑子反倒不转弯，怕她脑细胞燃烧太多到时候没办法给她琢磨本子，于是大发慈悲的公布答案：“齐小恬。” “齐小恬？！” 齐玫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但她很快意识到化妆间不是自己这边准备的，隔音可能不怎么好，又赶紧捂了下嘴巴。 “怎么哪儿都有她？昨天？你俩怎么遇上的？” 已经降低声音的齐玫控制着自己不要把对齐小恬的情绪过于明显的流露出来，可她到底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演技不到位，还是不可避免的将没能完全掩饰住的厌恶挂在了脸上。 周桐被齐玫的反应逗得扑哧一笑：“就昨天，陆导私下里组了个局，我估摸着是想给下部剧提前热热场，她是跟着副导进来的，估计是想拿个女配吧。” “下部剧？你接新剧了？！” 齐玫面色凝重，严肃认真的看着面前她付出了全部心血像养女儿一样亲手带出来的周桐，神色有些僵硬。 齐玫对周桐非常好，除了尽职尽责的照顾好保护好她做好一个经纪人之外，还尽可能不圈着周桐给了她专属的私人时间和空间，并且允许周桐在选择剧本方面可以“自作主张”，但这些难得的“通情达理”是齐玫作为一个经纪人建立在艺人本身足够理智的前提条件下的，如果周桐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齐玫随时都能独断专行，把周桐变成除了拍戏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自己做决定的木偶。 齐玫当然是不希望和周桐走到这一步的。 “不是，陆导的下部剧的本子我看了，不是我的风格，而且说实话，陆导之前那位编剧写的本子是真的很抓人，也让我拿到了第一个视后，可自从换了编剧……” 周桐的话让齐玫吃了一颗定心丸，悬起来的心落回了实处，齐玫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你爱惜羽毛，不被虚无缥缈的情义拖累。” 听了齐玫的话，周桐看了她一眼，心里已然明白了齐玫的想法和心思。但周桐一点也没有被最亲近的人怀疑和提防的愤怒，她是完全能够理解的。陆导的确是个好导演，可以算是她半个贵人，陆导也确实跟她提过要她来当下一部剧的女主，可本子周桐没有相中，剧情拖沓又狗血，假如周桐接了这部剧，十有八九会被这部剧的扑街收视率给拖累，她不会做这样不利己的事情。永远保持清醒是周桐的座右铭，她一直牢记并践行着。 “笃笃”两声，很浅的敲门声打断了齐玫跟周桐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进。” 随着齐玫的话音刚落，化妆间的门被打开，颁奖典礼现场负责催台的工作人员进来跟齐玫核对周桐的出场顺序和站位。随后服装见门打开着，不多会也拉来一排不同风格的服饰，让齐玫这边带来的服装师选择周桐待会上台要穿的礼服。 才冷清了一会儿的化妆间又开始人来人往热闹起来。 周桐百无聊赖的看着工作人员们各司其职，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眼睛无意间往门外一瞟，倒是跟站在门口的一个少年对上了眼，等换好衣服的周桐走出化妆间的门，刚才在门口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大概就是路过吧，周桐心想，她没将这个小插曲当一回事。周桐现在忙得很，她手里抱着礼服繁重的裙摆，还要留意后面拖地的大裙摆不要被人踩到，省的造成不危险但丢人的小事故，平白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娱记们贡献素材。 周桐的服装师杨夏是个少女心泛滥的公主风爱好者，她永远致力于将周桐打造成仙气飘飘美丽动人的小公主，像今天足以与婚纱相媲美的晚礼，层层叠叠的网纱堆在一起，衬的她的腰越发的细，轻薄的深v领周散落的碎钻也只有周桐白到发光的皮肤能撑得住，特意为了这条裙子做的发型让周桐再一次达成杨夏想要的效果。要不是周桐每次需要撑场面的造型都得到了粉丝的认可，再加上跟杨夏的闺蜜关系，但凡换个人敢这么随着性儿折腾，周桐早把她给踢了。 自己选的人，还是凑活着用吧。 颁奖礼候场区的另一边，公共化妆间里，刚才被周桐当成“路过”的少年也已经换好了一身西装，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看着手机，看的认真又仔细，很普通牌子也很小众的西装被宽肩窄腰长腿的少年穿在身上，显得那些大牌高定的西装也不过如此。 “宋清，一会的顺序你记得吧？” 急匆匆赶来的马志文人未至声先到，可公共化妆间人多环境嘈杂，马志文声音本身就不怎么大，理所当然的被其他人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别看啦，一会就能见到真人了，再看手机干什么？到时候要个签名拍个合照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么。” 马志文在微信上给近在咫尺的宋清发信息，即使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也没人听到更不会有人猜到他们说的是谁，保险起见，马志文还是选择了用发信息的方式来调侃这个发小。少年看到信息，抬起头，正好跟已经走过来的马志文对视。马志文冲他晃了晃手机：“顺序知道的吧？” “知道的，小马哥，待会我就跟着贾导电影《暗杀》的演员们一起上场。” “对，但别太往前，毕竟咱当时就参演了一个小配角，往前凑有抢风头的嫌疑，不利于以后得发展。” 马志文虽然知道宋清很有分寸，却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提醒，毕竟十几年的交情，自家发小的心思他还是了解的比较清楚的，就怕见着人上了头露出点什么马脚，影响以后得大好前程得不偿失。 “我知道的，放心吧小马哥。” 宋清认真的点头，他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给周桐带来任何麻烦，他要努力争取以后可以光明正大跟她并肩站立在同一领奖台上。 马志文也能大概猜到宋清心里的想法，可他不忍心朝他泼冷水。 他太清楚宋清费了多大的劲才熬到现在有戏可拍。 宋清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他样貌好，气质佳，十足的少年感，是很多制片都喜欢的类型，只要他愿意顺应趋势接下大老板递来的“橄榄枝”，大把的优质资源足以让他拥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他偏不。 四年前，宋清刚从一个小制作的电视剧试镜完出来，迎面而来一个很有名气的制片，要了宋清的联系方式，当天下午就约宋清吃饭。怀抱着演员梦想的宋清思想觉悟还没那么高，看不出来什么，马志文当时也还没有开始接手带他，一无所知的宋清只当是个普通饭局，懵懵懂懂就去了，推开门，只见饭桌上主席坐着以才气着称的樊锦导演，樊锦旁边坐着的就是约他吃饭的制片。 一顿饭让宋清越吃越明白，也让宋清对他踏进来的这个圈子有了更确切的认识。 一念之间，要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么随大流变成淤泥里的一份子，甭管内里怎样，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就是成功的，还能离他的梦想更进一步；要么拒绝捷径带来的诱惑，走一条难一点的路，这条路一定会很辛苦，极有可能这条难走的路一直看不到尽头，让人越走越绝望。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十有八九就选择留下吃饭了，毕竟樊锦手里不仅拥有一抓一大把的好资源，而且她还是圈子里难得的才貌双全，导演世家出身年纪轻轻就拿了不少重量级大奖的她，属实在不少男艺人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是个非常理想的“高枝儿”。 可惜宋清心里早早就放进去了个周桐，哪怕周桐本人并不知道有宋清这么个忠实粉丝的存在，但在宋清面对巨大诱惑的时候，周桐成了他拒绝诱惑的理由。 后来的两年，宋清空闲再去试镜一些小角色，试镜结束后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等通知”，只是“试镜成功”的通知一直没被他等来。宋清的父母在宋清决定做一名演员的时候就持反对态度，得知宋清陷入无戏可拍的困境时，安慰之余劝说他放弃做演员，要他专心读书，等毕了业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宋清当然不愿意，宋父宋母一怒之下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想要借此让他“迷途知返”。还是个学生的宋清学费生活费一下子没了着落，不得已只好寻找兼职，也是他运气好，广投的简历被一家小有名气的模特公司相中，成了兼职模特中的一员。 两年间，宋清一边上课一边兼职还趁碎片时间去试镜，愣是没把学业给耽误还自给自足的挣够了学费生活费，个中艰辛可想而知。再后来，马志文带了三四年的一个小演员小火了一把，连带着给马志文也带来一些还不错的人脉，和那个小演员友好解约后，马志文联系了宋清，宋清这才算是又陆续能拍一些戏，虽然角色不重要，好歹是有戏可拍了，有戏拍，才代表有机会。 两年前马志文辗转拿到了贾导放出的一个试镜机会。贾导执导的电影《暗杀》已经拍了一半了，结果中途饰演目击证人的艺人有些使性子，贾导不惯艺人毛病是圈子里出了名儿的，即使戏拍了一半，说换人就换人搁在贾导身上也丝毫不奇怪。多亏那位敢以身试法的艺人，这不，试镜的机会落到了宋清的身上。 想加入贾导电影的人大有人在，更何况贾导这部电影《暗杀》的女主是周桐。来试镜的人其中不乏已经小有名气的演员和流量明星，宋清也争气，可能与生俱来的演戏天赋帮到了他，最后目击证人这个小角色被贾导拍板给了完全是个新人的宋清。 进组的那大半年，片场成了宋清最喜欢待着的地方。厚厚的剧本里只有薄薄两页纸上的短短几句台词是他的戏份，那几句话被他反复琢磨，反复练习，自己的练好了一条过他还爱背地里偷偷练习别人的，拍到别人的时候他再跟人做对比，靠听贾导的夸奖或训斥来填充或纠正自己对不同角色的理解和诠释。宋清像在绿洲旁扎根的野花，不知疲倦的吸收着养分滋养自己。 在片场待久了，偶尔见到周桐一面，那就是意外之喜，宋清为此能暗自高兴一整天。 加冕 宋清杀青的时候，贾导专门给他买了个小蛋糕，拍拍他的肩赠了他八个字：“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这八个字无疑是对宋清最好的祝福和肯定。 不过遗憾的是，直到宋清离开片场，周桐也没出现，时隔一年多，再见到她就是刚刚在化妆间门口了。 “宋清老师可以准备了。” 负责催场的工作人员探了个头，提醒道。化妆间里在之前就已经有陆续穿戴好的艺人演员出去，所以人一少，宽大的化妆间显得空旷了许多。 “走吧？” 宋清点点头，与马志文一前一后出了化妆间。走廊里《暗杀》剧组的大部分演员都聚在一起，主演们比较靠前，宋清自觉的走到后面一排站好。 “小宋？” 贾导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宋清的到来。 “贾导，好久不见。” “可是好久不见，得快两年了吧！” 宋清连忙回应着问好，也不忘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周桐抱着裙摆站在贾导旁边，对这个贾导特意主动打招呼的少年有些好奇。她跟宋清在电影的拍摄期间几乎没有什么接触，而且时间间隔太久，不记得他扮演的目击证人这一角色也是正常。 “别杵后面站着，过来给你桐姐留意着点这大长裙子，守好别让她摔着闹笑话。” 贾导的话引起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周桐旁边的老戏骨谭欣笑呵呵夸赞周桐的造型好看，当初两个人的戏份先后杀青，周桐和谭欣却一直没断了联系，今天正好开了话头，两个人自然的说起话来。 贾导发了话，宋清不好再往后站，他也清楚这是贾导给他露脸的机会，更何况这样离周桐近一些。宋清跟周围的人微微弯腰鞠躬，把姿态放低，然后没有越过贾导和几位主演在的第一排，静静地走到周桐身后，高挑的个头一站定，像个十足的守护者。 周桐眼神闪烁，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刚刚少年在她身后昂首挺胸的站着，认真把贾导玩笑说的话当正经的事情来对待，这样单纯的一丝不苟，让周桐对宋清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宋清不知道他在周桐那里得到了极高的印象分。 从化妆间出来的第一眼，宋清就看到了周桐怀里抱着的裙摆，后面仍有没抱住的裙摆长长的拖到地上。他想起来之前看到过的一个女演员也是参加这样的颁奖礼，也是穿了这样长裙摆的礼服裙，下台阶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踩到她的裙子，踩和被踩的两个人一起绊倒在地，似乎摔得很厉害。宋清担心周桐，所以即使贾导不说，他也会时刻盯着周桐，要真发生那样的事，他好第一时间冲过去扶住她。 颁奖台上主持人俏皮话一个接一个但每个都不失分寸，很快，《暗杀》被提起，贾导和谭欣互相谦让着打头，带着身后周桐宋清等人踏上了红毯。 台下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伴随着记者们“看这边、麻烦转一下头、笑一笑”的吵吵嚷嚷，演员们像提线木偶一样跟随着“指令”向左向右转身摆手微笑。周桐被宋清有意无意间保护的很好，至少她担忧的摔倒、崴脚这些小事故都被宋清很完美的规避掉了。 其实上台阶走红毯的时候，周桐因为没找到重心也不方便看落脚点而差一点踩空，是宋清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有惊无险。他本可以在扶周桐的同时借机露个脸出来，或者耍个小心机动作亲密一些，制造一些小小的舆论噱头，事后再及时澄清，热度好感和机会一定能顺顺利利被他全部收入囊中。毕竟红毯之前就已经有不少记者在蹲点等抓拍期待一些爆料，而且这样的操作在圈子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出乎周桐的意料，宋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做，反而这个傻乎乎的少年特意避嫌一般，只严格遵守“不让周桐摔倒”这一铁律，除此之外仿佛再没值得他在意的事情，别说抢风头搞小心思制造热度了，看见摄像机他竟然还特意避开，记者们那里除了大合照，估计很难再翻出来能看清宋清正脸的照片。 圈子里黑白颠倒的事不少，宋清就像流入大海的无数条浑浊支流中的一支独特的清流，虽然这支清流的到来并不会让已经污浊的大海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但仅仅是存在着，就足以让人好感倍增。 “多谢你费心照顾我呀宋弟弟，待会儿请你喝奶茶！” 周桐走完红毯刚一落座，就转头朝后排的宋清道谢，猝不及防的对视，周桐倒大大方方笑弯了眼，只剩下宋清故作镇定实际心脏跳的像刚跑完一千米，回答的声音都差点颤抖。 “别客气周老师，我应该的，不用破费不用破费…” 宋清红着脸摆手，对于来自心上人突如其来的示好，他心动的同时也颇有些手足无措。 两个人说话间，大屏幕上的被提名电影片段开始播放，他俩没再继续聊，专心致志看大屏幕。一轮又一轮奖项公布，《暗杀》拿到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摄像几个很有分量的奖项，随着大家的期待值越来越高，原本平常心的周桐竟然也有些紧张，尽管有齐玫这个消息通给她提前打了预防针，周桐依旧无法免俗的担忧自己到底能不能拿到奖项成为三金影后，到底是凡人凡心，还做不到无欲无求。 周桐面上装得不露痕迹，甚至还能跟旁边的谭欣贫几句嘴，可在别人看不见的手心，已经隐隐出了汗。 “接下来，是我们大家都非常期待和关注的奖项，本次电影节最佳女主角！” 女主持拿着信封和台本在台上卖官司，摄像机的机位也有眼色的分别对准了周桐和其他几位被提名的女演员。 当《暗杀》的配乐前奏刚一响起，周桐心里就有数了，贾导跟谭欣也开始笑着鼓掌。最佳女主角的奖项最终花落周桐，不管真心或是假意，掌声和赞美接连朝已经从位置上站起身的周桐涌来，周桐弯腰道谢，迈步向领奖台走去，名副其实的三金影后桂冠加冕，站上神坛。 拿奖后照例是要聚餐的，尤其《暗杀》势如破竹般拿了这么多奖项，就算贾导不提，新晋三金影后的周桐也该主动张罗起来。 齐玫很会做事，谨慎又小心的借着祝贺《暗杀》拿奖的名义提前包了一家饭菜好吃又干净的私家菜馆的接待，但实际上，这是给周桐咖位再升一阶庆祝。 “在哪儿呢？” 周桐刚从保姆车里换完衣服出来，就收到了齐玫的微信。 “你帮我给玫姐说，就说我让你陪我去买奶茶，让她先去招呼着贾导他们点菜，咱俩一会儿就到。” 周桐带着生活助理丁瑜上了停在保姆车旁边的轿跑，随着引擎声响，改装过的轿跑又快又稳的冲出地下停车场。习惯自家艺人想一出是一出的丁瑜只得系上安全带，摸出自己的手机，熟练的打开微信置顶，按周桐的指示跟齐玫汇报她的动线行踪。 在私家菜馆等着的齐玫收到丁瑜的回复，疑惑的自言自语：“不是早把奶茶给戒了，难不成心情好又想喝奶茶啦？” 等周桐和丁瑜从车里提着几大袋不同种类的奶茶走进私家菜馆的时候，贾导他们也不过刚刚落座。 “哎呀桐桐，快来快来，桐桐请大家喝奶茶啦！” 谭欣第一个看到周桐进来，赶紧过来帮她的忙替她分担手里奶茶的重量。 “谭老师周老师，我来帮你们提过去吧。” 宋清边说边接过周桐和谭欣手里装着奶茶的袋子，和另外一个也是出演小配角的男艺人一起，帮着丁瑜把几十杯奶茶分别送到其他人手里。 “来宋弟弟，这是你的。” 周桐拿着特意留在手里一直没被分走的果茶，连带着吸管一起递给宋清。她很细心，买奶茶之前特意找贾导要了马志文的联系方式，按照宋清的口味买了他常喝的果茶。 “谢谢周老师！” 宋清一米八八的大高个露出腼腆的笑低头对周桐道谢，干净乖顺的让周桐没来由的想起某种大型犬类，莫名戳中萌点。 “周桐姐姐！恭喜拿三金！” 一道甜美的声音从周桐的斜后方传来，没等周桐有什么反应，一旁的丁瑜就沉了脸，不过丁瑜紧跟着低了头，没给任何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齐老师怎么来了？” 周桐神情自然的跟齐小恬打招呼，表面上并没有把她那声“周桐姐姐”当一回事，可心里依旧被恶心了一把，没办法，生理反应很难人为控制。 “当然是来给你庆祝呀！毕竟我们一个公司，关系又那么好，不来才说不过去。” ……鬼才跟你关系好！周桐在心里暗暗腹诽，本着刚得奖要低调些别搞事情给玫姐增加工作量的原则，周桐把怼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桐有所顾虑，齐小恬可热衷于蹬鼻子上脸，看出周桐有得过且过不跟她一般见识的意思后，反而不知收敛的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周桐姐姐，你看我来都来了，也带我去见一见贾导和几位大前辈呗～” 如果只是单纯的见个面，周桐还真不介意带她去见见人开阔一下人脉，但齐小恬可是有过“累累前科”的人，尤其周桐还因为她吃过哑巴亏替她背过黑锅，所以她不愿意再为着这么个不知分寸的女孩子平白消耗自己的好人缘。 “你还是先搞搞清楚我们俩到底谁年龄更大一点，我不介意你叫我前辈，但叫姐姐倒是大可不必，虽然我比你出道早个几年，可我记得你比我大三岁还是四岁？一句句的周桐姐姐你照着镜子看着自己脸上的细纹竟然也说得出口？” 周桐面不改色的讲出齐小恬的真实年龄，当着不少人的面儿丝毫不给她留一点余地。 齐小恬杵在原地，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愣是被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周围人不多，就宋清和帮忙一起提奶茶的两个男孩子，还有一个拍完戏以后还时不时联系着的算周桐半个小粉丝的女孩子，再加个丁瑜，大概他们也是头一次见片场里拍戏的时候脾气性格都很好的周桐发脾气，更何况让她情绪不佳的人是齐小恬，知道些内情的不会冒险触影后的霉头，不知道内情的也不会多嘴自讨没趣，所以一时间还真没人出来帮齐小恬说话打圆场。 气氛越来越僵，周桐有些懊恼自己定力不够，把本该好好进行圆满收尾的庆功宴搞得一团糟。 “小恬先回公司吧，刚小慧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来着，可能有事情找你。” 齐玫的出现让周桐安心了，像突然有了靠山，之前的懊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想再怼齐小恬几句解恨。齐玫跟周桐那么多年，可太了解她了，说句不好听的，周桐撅起尾巴齐玫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所以齐玫说完，就警告的看了身后的周桐一眼。就像齐玫了解周桐，周桐自然也熟悉齐玫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接收到齐玫传递来的“讯息”，周桐乖乖闭上嘴，决定还是不给她玫姐继续找麻烦了。 齐玫在公司属于说话管用的金牌经纪人，虽然她年龄也就刚满三十五，但不论凭资历、人脉还是带人的能力，公司里的其他经纪人都要尊称她一声前辈，连老板开会讨论些什么事情两个人意见偶尔产生分歧时也会迁就她几分。 像齐玫这样的经纪人，有时候说话能比一些刚出道的明星艺人还要说一不二，因此齐小恬见了齐玫，把原本还想要趁机再闹一闹给周桐添添堵的心思彻底按灭了。 始作俑者一走，气氛终于又慢慢的热闹起来，良好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聚餐结束，这一次的聚餐因为有电影上映反响火爆和得奖无数的加持，再加上哪怕大家一年多没怎么见面联系，可当时拍摄期间关系都还不错的原因，借杀青宴给这群人的关系升了一次温，这次庆功宴又让这群人的关系再进了一步，这些都客观的反映在周桐等人的微信好友列表里彼此都多了几个人名，宋清也借此机会顺理成章的拿到了周桐的私人微信号。 马志文的嘴可能开过光，宋清这下既跟周桐拍了合照，要了签名，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拿到了，回去一定得好好感谢他，宋清想着，已经微醺的他因为一直惦记着一些事情所以还保留了些许理智，他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摸出手机点开了马志文的对话框。 恩怨 “哎呦我的天，我这一眼没看着你你就…你这…” 马志文看见宋清发的信息就知道指定是他庆功宴上喝大了，他赶紧从工作人员那一桌撤下来往演员们那桌走，进了包间就见宋清半趴在桌子上，周桐在一边小口喝着清酒陪着等来接他的马志文。包间里已经不剩多少人了，贾导和谭欣崇尚养生，酒喝得少，也不敢熬太晚，所以早早的就各自被家人助理接走下了席，有的人第二天要进新组，怕进组状态不好拍照不上镜，撑到最后拍完大合照后也被经纪人给领走了，现在周桐左边坐着喝醉趴桌上的宋清，右边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瘫了个颖涵，就是那个拍完戏也一直没断联系像个小粉丝一样特别崇拜喜欢周桐的小姑娘。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小妹妹，比周桐小足足五岁，家里很有钱，她出道进的第一个剧组就是《暗杀》，虽说是个没什么镜头的小配角，但看得出跟偶像出演同一部电影这件事让心思单纯的颖涵特别高兴，看她拍戏时的状态和与周桐交谈时的神情就一目了然。 周桐其实也有点喝多，本来她是可以控制自己的量的，都怪半路捣乱的齐小恬，别的本事没有，只会办蠢事给人添堵。 马志文扶着宋清坐好，闻了闻他身上，叹道：“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就醉成这样？” “喝了两瓶红酒。” 听见马志文的小声嘟囔，周桐好心为他解惑。马志文没想到自己的自言自语还能被回答，连忙有礼貌的道谢，可能多少受了点宋清的影响，马志文现在看周桐也带点紧张。 “快把他带回去吧，喂着喝点温水蜂蜜水什么的，该吐就吐一吐，省的明早起床不舒服。” “好嘞周老师，您也早点回，路上注意安全。” 周桐点点头，看着马志文把宋清背了出去，那么高的个子，竟然被矮一头的马志文轻而易举的背了起来。可真瘦呀，周桐想。 马志文前脚走了没多久，周桐又把颖涵的经纪人给等来了，等颖涵一走，包间门一关，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周桐一个人了。她又开了一瓶清酒，享受着难得的清净自酌自饮。 一瓶清酒喝完，齐玫正巧敲门进来。 “你也喝醉啦？” “我没，我的量我自己心里有数。” 听了这话，齐玫撇了撇嘴，拉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来：“要说你平常心里有数我是相信的，可今天你被那婆娘一闹，心里憋了气，还有数才怪。” “真有数～” 看着没外人了，周桐仰着脸拉长音调，软软糯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齐玫无奈，只好纵容着点头：“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所以桐桐小朋友，你自己站得起来吗？” 周桐反应了一会，迷迷糊糊点点头，喝醉了的周桐不再带有一丝一毫的防备，鲜少的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简直跟平时判若两人，可爱极了。 齐玫把周桐的手机收进她随身带着的包里，拉开椅子正准备扶摇摇晃晃就是站不稳当的周桐起来，就见周桐毫无征兆的一屁股坐下趴在了桌子上。 “哎？！” 刚想问摔着没的齐玫突然闭了嘴，因为她听见了从周桐的臂弯里传出小猫似的抽抽噎噎的啜泣声。 周桐哭了。 “哎…” 齐玫见状叹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包间里只剩齐玫和周桐两个人，隔音效果也好，所以齐玫说话没再有什么顾忌。 “还是因为齐小恬对不对？” 周桐的脸依旧被她埋在臂弯里，没吱声，良久，齐玫才见露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发旋随主人点头的动作小幅度上下动了动，齐玫心里有数了，这是齐小恬那道坎儿还没过去呢。 原本醉醺醺被马志文送回公寓的宋清，路上被风一吹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 “醒了？醒了就自己换鞋，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省的一会你就该难受了。” 宋清像个重启失败的机器人，只能简单按照马志文的指令让换鞋就换鞋，大脑还是一片混沌的。 “我怎么回家了？” 宋清接过马志文冲好的蜂蜜水，满脸想不起来首尾的茫然。他明明记得给马志文发信息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躲角落里发的，而且那个时候他肯定还是比较清醒的。 “你喝醉了嘛，看你给我发了一堆乱码就知道，所以我赶紧送你回来，怕你喝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尤其今天发生这么个事，齐小恬这女的也真是绝，你女神跟她一个公司被她缠住也是运气差。” “你才运气差……” 宋清条件反射回嘴道，被马志文一说，他才想起来一直放心里的疑问还没得到解决，听马志文那话的意思，估计是问对人了。 “齐小恬为什么欺负周桐？” 刚被怼一句“运气差”的马志文气儿还没捋顺，听了宋清的话简直哭笑不得：“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就断定是人家齐小恬欺负周影后呢？” 爱情果然让人失去理智，马志文心里暗暗吐槽一遇上周桐就明显失了智的宋清。 “哎？！你怎么直接喊周影后周桐？” 刚反应过来称呼问题的马志文震惊的看向自家亲发小，之前可是一直叫……？叫什么来着？马志文仔细想了半天以前宋清对周桐的称呼是什么，结果发现竟然想不出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喊她周桐？” “就……不……不礼貌啊……” 被宋清神情严肃语气认真的反问，马志文觉得自己的质疑忽然没了底气。 “而且……周老师出道比你早年龄也比你大，直呼姓名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嗯，有别人在我肯定会喊周老师。” 你这意思是没外人就还是“周桐”呗？马志文寻思，这发小也不知道偷偷在心里喊了周桐多少年的全名了，早没看出来，宋清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乖的跟小白兔一样，实际上心思挺野的啊。 “你还没说为什么齐小恬欺负周桐。” 宋清见马志文迟迟不聊正题，不免有些急躁。 “哦齐小恬啊，虽然她出道晚，但圈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她想红的心思太明显，想红没什么错，要么付出多点，要么运气好点，要么付出加运气好，可齐小恬不，她就只想走捷径，而且为此不择手段。” “那关周桐什么事？” “不是一个公司的嘛。” 马志文见宋清眼巴巴看着他，明显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于是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最近几天没什么剧组邀约，他抬头问宋清：“你明天还需要去学校吗？” “不需要，未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不需要，快毕业了，学校让我们出去实习，可以不用待在学校里。” “哦对，你大四了，那行，我换双鞋煮点东西，你去洗澡，等都收拾利索我再跟你仔细讲你女神和齐小恬之间的恩恩怨怨。” 马志文俨然把宋清想听的事情当成了哄他睡觉的睡前故事，这让宋清觉得有些无语，不过现在他是乙方，马志文才是说了算的甲方，有事相求，不得不低头，宋清愤愤的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拿了睡衣去洗澡了。 马志文摇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心性，笑着起身去换拖鞋。 “你当时还被樊锦使绊子拍不了戏当模特勤工俭学呢，我当时带的艺人苏鹂雪拿到了《星河一道》的女配，戏份不重，但也算主要演员之一，剧本哪里需要修改哪里需要加词都是现场加，临时调整，所以她见陆遇现陆导还有当时的编剧兼副导的冯决比较多。” 换好鞋简单煮了些食物的马志文直接端着锅从厨房走出来，边放碗筷边对洗完澡出来的宋清讲。 宋清是知道《星河一道》的，因为周桐出演了这部电视剧的女一，也是凭借这部电视剧，周桐拿到了她的第一个视后。《星河一道》当时在卫视上星播出的时候，宋清和周围很多人都按时蹲点守着好能第一时间看上热乎的最新一集，到现在偶尔闲暇不知道看什么的时候，他也会翻出来这部看过很多遍的《星河一道》打发时间。因为这部电视剧播出以后得到太多人的喜欢，所以有段时间跟《星河一道》稍微有关系的新闻都报道的特别快也特别多，新闻一多，就有可能掺和进来一些为博眼球而弄虚作假的“假新闻”。宋清就对其中一个新闻记忆深刻，是某家比较权威的媒体报道出来的，说是“《星河一道》编剧与导演九年情谊一朝崩塌，两人分道扬镳”。报道文章写的十分感人，编辑将冯决编剧和陆遇现导演之间的深厚友谊刻画描写的十分细腻生动，通篇的可惜之情满的快要溢出屏幕来，这样的真情实感成功让宋清记在脑海里一记就是好几年。 “据苏鹂雪说，当时冯决、陆遇现和周桐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三个人经常在片场拍完戏出去小酌几杯，遇上通宵拍戏的时候，三个人下了戏就去吃烧烤吃火锅，通常是冯决搬个椅子坐陆遇现旁边，等着周桐和陆遇现收工，偶尔是冯决跟周桐一起一边一个坐陆遇现旁边，等他喊完cut收工。一般通宵拍了戏，第二天陆遇现就会在群里通知演员和工作人员放一天假，第三天再继续拍，苏鹂雪猜测或许是因为陆遇现喝多了头疼第二天起不来。” 宋清闷闷不乐的“嗯”了一声，即使知道周桐是独立的个体，她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小圈子，并且会和她那个小圈子里的人制造很多美好又快乐的回忆，可是他还是觉得情绪低落，不光是吃醋，更多的应该是遗憾，遗憾他没有办法参与周桐之前的生活，那些珍贵的时光不是他带给她的，甚至他连参与都做不到。 马志文看出宋清的心情变化，继续讲的时候贴心的尽可能减少了不必要的铺垫：“《星河一道》拍到一半的时候，有个女演员身体状况不太好，后面的拍摄肯定是不行了，这一时半会的找不到合适的人，周桐帮着给认识的觉得合适那个角色的女性演员都打了电话，可惜因为事出突然，她身边的朋友要么已经进组档期排不开，要么人在国外有拍摄任务短期内回不来，正一筹莫展之际，周桐遇上了刚签了星海计划，公司安排来探她的班想要趁机露露脸的齐小恬。” “齐小恬拿到了那个角色？” “对，周桐给陆遇现推荐了她。可是齐小恬虽然形象比较符合那个角色的设定，演技是真的很糟糕，周桐为了不耽误陆遇现拍戏的进度，经常私下里对齐小恬一对一指导，可能当演员确实需要天赋吧？都经影后的手进行补习了，齐小恬还是ng不断，状况百出。” “烂泥扶不上墙。” 宋清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倒是跟马志文想的如出一辙。 马志文点头，继续道：“后来眼看着齐小恬一场戏ng七八遍逐渐成了常态，临时再换人也不现实，冯决和陆遇现不得不加入了给齐小恬讲戏的行列。” “然后呢？” “然后就出事了。” 宋清端水杯喝水的手停了一瞬，等着马志文继续说。 “经过三个人的努力，齐小恬演技终于进步了一些，虽然离陆遇现划定的及格线还差不小的一截，但好歹能让陆遇现将就着把戏拍下去，这就够了。为了庆祝齐小恬的进步，也是周桐作为同公司前辈鼓励新人演员，周桐做东请剧组聚了个餐，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回酒店休息，原本都以为以后的拍摄可以顺利一些了，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有人看到齐小恬睡眼朦胧的从陆遇现的房间出来，也不避着人，正大光明的穿过走廊乘电梯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片场。这事一出，就有人传是周桐帮齐小恬搞定了陆遇现，后面的几天，片场气氛很不好，陆遇现和冯决四周都围绕了一圈低气压，原本关系好到无话不说的两个人，招呼都不打了，再后来，经常有人听到陆遇现和冯决在角落里或比较偏僻的地方剧烈争吵，偶尔两个人旁边还会有周桐，三个人关系越来越僵，尤其陆遇现和冯决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痕，最后的杀青宴冯决没有出席，陆遇现的编剧团队里也再也不见冯决的身影。” 新剧本 “那些关于周桐的传言？” “嗯？” 马志文一愣，紧跟着才反应过来宋清说的是什么：“你是指那些周桐帮齐小恬搞定陆导的话？其实我跟你讲的还都是已经美化了又美化的，事实上，造谣的人过分到什么地步，他们肆无忌惮的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周桐丑化成凭咖位肆意践踏规则、不顾新人意愿强行要求新人与导演制片达成潜规则的恶人，但他们却弱化齐小恬的存在，将她塑造成无辜单纯的小白花。” “是齐小恬在背后推了一把？” “有可能，但肯定还会有其他人的参与。” “懂了。” 树大招风，宋清心想，他一面为周桐的优秀感到骄傲，一面又心疼她因为无限接近完美而在这个圈子里显得鹤立鸡群，平白无故遭受不明原由的攻击。 “你以后离齐小恬远一点，那个女的是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而且擅长过河拆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小动作很多。周桐被恶意中伤那么久，最该说一句的齐小恬却跟没事人一样作壁上观，做人得知恩图报吧，更何况是周桐把一点知名度都没有完全新人的齐小恬引荐给陆导的，后面又指导她那么长时间的演技，哪怕不是让她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发的澄清稿里把周桐摘出来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么？更何况圈子里不少知情不知情的艺人都站出来为周桐发声，这说明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这个齐小恬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宋清手里水杯里的蜂蜜水已经凉了，他喝不下去，他心里难受。 好心给新人演员机会为新人演员铺路，不藏私的将自己的拍戏经验讲授给拍戏不顺利的演员，不带有色眼镜不摆架子对任何人都温柔谦逊，这样的周桐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宋清闭上眼，脑子里前所未有的一片清明，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未来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怯懦，反而更加坚定信念，他要成为周桐可以踏实依靠也可以携手并进的人，为此付出多少也心甘情愿。 “你出道那么多年，看似变了很多，实际上一点儿没变。” 包间里齐玫摸摸周桐的头，周桐已经把脸抬起来了，漂亮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楚楚可怜，像只兔子。 “你的心肠还是不够硬，齐小恬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让你背了这么久的黑锅，我们这边的团队压了几次才勉强把那些污言秽语给压下去，有小半年的时间我们这边都接不到本子，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对方的团队担心跟你合作会被猜测是否制片方跟你有猫腻，连带着影响整个剧组拍摄。” 周桐没吭声，但齐玫知道她是听进去了的，所以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也就是你心肠软，总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换个跟你差不多咖位的艺人被这么欺负，早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把对方给冷处理了，她刚出道，能折腾出什么大的浪花？你手里又不是没有可靠的关系和人脉。善良是好事，但你的善良不是让别人得寸进尺反过来对付你的武器。” 周桐听愣了神，不由自主的从心里认同了齐玫的话。齐玫并不是在教她仗势欺人，恃宠而骄，在娱乐圈里，与人为善是正确的，但这个善要有一个度。 周桐不禁反思了对齐小恬从头到尾的态度，发现她对齐小恬说过最重的话也就是今天庆功宴之前的那几句，别说动用关系冷处理，连简单的震慑都不曾有过。她太依赖于时间的强大，不管是她被负面新闻缠身导致情绪低落的时候，还是因为舆论压力接不到戏的那段日子，还有很多之前大大小小的人和事，她依靠的都是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恼人的不愉快都被吹散了，她心里得到的创伤也都慢慢被抚平，所以周桐习惯了这样的处理方式，也就不觉得对齐小恬的得过且过有什么不好，当然，产生的后果也很明显。 “现在说这些未免有些马后炮了，齐小恬应该是找到了能给她资源当她靠山的人，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靠山？” 周桐想起来前几天在陆导组的局里带齐小恬进来的那个副导。 “是那个副导？” “不是，她背后那位是启颂传媒的老总。” 启颂传媒……这个靠山倒确实是个大靠山。 启颂传媒是内地电视剧这一块做的比较好的公司，粉丝称启颂传媒为“所出皆非凡品”，公司平台资源多且优良，旗下签了很多有才气拿过奖的编剧和导演，齐小恬搭上这条大鱼，说明至少她在电视剧这方面离当上女主的日子不远了。 “你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我跟你保证明天一定有好消息告诉你。” 齐玫把丁瑜和周桐送到地下停车场，嘱咐丁瑜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又转头对着酒气未散但已经清醒的差不多的周桐说道。 “什么好消息啊，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嘛？” 周桐被齐玫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行，撒娇没用，现在给你说了只会导致你的美容觉泡汤，状态不好浪费我这个好消息。” 齐玫说完，看周桐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忙把她推进她那辆轿跑的副驾驶，干脆利落的扣安全带关车门一气呵成。 “回去给她熬袋牛奶，监督她把妆卸干净，明天上午十点我去给她送吃的，也正好接你的班，她睡着以后就不要再吵醒她，让她睡足八小时。” “好，放心吧玫姐。” 齐玫交代完所有要交代的事情，也不理会周桐隔着车窗给她抛媚眼噘嘴比爱心，转身就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可事实上齐玫刚一转身就笑了起来，周桐撒起娇来可太可爱了。 眼看齐玫越走越远就是不回头，周桐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丁瑜上车就听见周桐愤愤的小声控诉：“太无情了！冷酷的女人！” 丁瑜忍住没笑，系好安全带，把周桐安全送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江季新区的独栋别墅外停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齐玫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前，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玫姐，桐桐姐还在睡呢。” “好，辛苦了，你快回去吧，今天的行程我来跟着她，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几天的好好休息休息，我给桐桐接了个本子，看她，如果她感兴趣，你就跟她一起进组好照顾她。” “行，那桐桐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特别开心，一般您相中的本子桐桐姐也喜欢，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等您消息。” 两个人跟对暗号一样声音小到即使身边站了第三个人，也不一定能听清讲话内容。说完，齐玫点点头，悄悄打开门好让丁瑜离开。 丁瑜是齐玫亲自过眼给周桐挑选的生活助理，也是她有意培养的未来金牌经纪人这个称号的接班人。齐玫很看好丁瑜，虽然丁瑜年龄小，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但她做事情非常稳重，有什么事齐玫交代给她也能放心。最重要的是，据齐玫私下里观察这么久，她发现丁瑜这个小姑娘十分能守得住秘密。 在艺人身边工作，保守秘密是最最要紧的，如果除此之外这人还能耐得住性子，抗压能力稍微强一些，遇到艺人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以及时应对，那这个人势必是个完美的生活助理，甚至攒一攒经验和人脉，也足够资格成为一名前途无量的经纪人。 丁瑜就是这个完美的生活助理，现在就只剩积攒经验和一步一步接收齐玫手里的人脉了。 周桐住的这个独栋别墅一共只有两层，平方不是很大。按原本的构造，一楼和二楼都是相同的一室一厅一卫，但周桐自己一个人住嫌太浪费空间，找人重新改了水电砸了墙，装修成自己喜欢的风格。一楼不变，但卧室被她当成了客房来布置，一般都是丁瑜或者齐玫有事需要过夜的时候用，二楼客厅和卧室的墙换成了简单的隔断，客厅空间减小卧室空间增大，周桐专门订制的长宽都是两米三的大床放进去竟然也不显得拥挤。 齐玫换了拖鞋悄无声息的上了楼。 中央空调开着，温度被周桐调的有点低，周桐整个人埋进松软的大被子里，睡的十分香甜。床上的四个枕头一个在床脚，一个孤零零的散落在地上，一个胆大包天的压在周桐用被子盖着的肚子上，最后一个最离谱，竟然被上到楼梯最后一个台阶的齐玫弯腰捡了起来。反正一共四个枕头，这四个枕头没一个起到枕头该起的作用，别人家的枕头用来枕，只有周桐的枕头命途多舛，被睡着的周桐到处乱扔。 齐玫在床头发现了周桐睡觉最爱抱着的兔子玩偶，看来昨天入睡很快，睡眠质量也不错，齐玫顿时放心了不少。 “桐桐，可以起床了，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齐玫叫起的声音并不大，但胜在对周桐特别有效果。 “……带来了……什么？” 似醒非醒的周桐挣扎着想要战胜困意，硬是从嘴里挤出句话，她自以为已经很大声，但听在齐玫耳朵里却比悄悄话声音还要小。 “起床吧，起来看看新本子~” 听到“新本子”，床上的周桐依旧没没动静，像是重新睡了过去，齐玫也不急，她让自己给周桐留出大脑重启的反应时间，果不其然，齐玫才等了不到五秒，就见周桐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强撑着睁开眼，不受控制的半眯着眼睛看向齐玫的方向，问道：“哪有新本子？” “别着急呀，你先起床，洗漱好以后下楼吃饭，我给你带了鸡丝鲍鱼粥，你把它喝完我给你看带来的本子。” 周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坐住，又一头栽进被子里，猫儿似的哼哼唧唧：“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 “贾导给的本子，写本子的编剧是写《暗杀》的那位。” “！！” 不需多言，周桐立刻重新坐起来，边揉着眼边掀被子探腿用脚找拖鞋，等找到了拖鞋还没穿好就急着去洗漱。 齐玫好笑的看周桐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看着周桐听到有高质量本子兴奋的连懒觉都不睡了的劲头，也不枉费她顶着公司压力推掉一个又一个妖魔鬼怪塞进来的烂本，等来了真正口碑有保障的好剧本。 庆功宴结束以后，贾导亲自跟她联系说有一个本子，想请周桐担女主。贾导是一个很务实很讲究电影质量的导演，所以接到贾导的邀约齐玫高兴极了，一方面她终于可以有借口理直气壮的推掉公司想给周桐接的没什么水准的商业电影，另一方面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个对热衷拍戏的周桐来说很棒的好消息，所以想要给周桐一个惊喜的齐玫并没有立刻告诉她有好剧本找上来，而是打算明天接她赶行程之前再说。 贾导的剧本是由助理半夜用邮箱发来的，等她打印出来看完之后，齐玫开始纠结这个本子到底要不要同意给周桐看，还是在她这里就拦住，直接回掉贾导说周桐不能拍。 纠结过后，齐玫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周桐。 “玫姐！本子呢！” “给你放桌子上了，先吃点东西再看。” 脸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周桐飞奔下楼，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带着塑料封皮用书夹子固定好的剧本，透过封皮儿，周桐看到了这部电影的名字：《美晶》。她坐到椅子上，翻开第一页，安静认真的看起了这薄薄的十几页纸。 美晶是电影女主角的名字，没有姓，只有“美晶”这两个字。美晶是被人贩子卖进大山给娶不到媳妇的汉子生孩子的“工具”，在被人贩子拐之前，她并不叫“美晶”，但她真正的名字和被拐之前的事却都不记得了。美晶在被绑途中几次三番尝试逃跑激怒了人贩子，被怒极的人贩子一扳手下去打至昏迷，再醒来后的美晶捡回了一条命，头上多了个血窟窿还失去了前二十五年的记忆。失忆后的美晶头上有伤，不美观，被人贩子贱卖给了一户一直因没钱而娶不到“媳妇”的瘸腿男人。瘸腿男人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但对美晶还好，两个人在相处中慢慢磨合，真成了感情很好的夫妻，还生了个儿子。随着孩子慢慢长大，美晶的记忆也慢慢恢复，终于有一天，美晶的记忆完全恢复了。美晶真正的名字叫崔秋雨，被绑架前刚拿到一份待遇极好的工作，父母双全，家庭幸福，和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彼此恩爱，不出意外的话两个人会步入婚姻殿堂。如果没有出现被绑架这件事的话，她会有一个美满顺利的人生…… “……没有了？” 周桐看完最后一页，跟齐玫确认到。 “是啊，就这些。” “啊？可这是个不完整的故事……” 周桐有些奇怪，故事到崔秋雨恢复记忆就戛然而止，仿佛字写到一半钢笔突然没水，让人说不出的烦躁。 “贾导想今天跟你面谈，如果确定接下来这个角色，才给剧本的另一半。” 听完齐玫的话，周桐跟齐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她露出苦笑，对接不接这个角色产生了些许迟疑。 被造谣 “先跟贾导谈一谈吧。” 齐玫看得出周桐喜欢这个本子讲述的故事，虽然这故事目前只有一半。 周桐叹口气，被齐玫说中了，她是蛮喜欢这个故事的，而且她还没演过这种类型的角色，于她而言这是一个挑战，她喜欢挑战。但是，周桐苦恼的皱着眉，就算是拍了，能不能过审还不好说……还是听玫姐的，先跟贾导谈一谈再说吧。 “我今天是不是有广告拍摄？我们跟贾导约几点？” “广告拍摄是十二点，约下午的时间吧？约个有下午茶的地方能边吃边聊。” 齐玫拿出手机开始跟贾导发信息约时间，周桐拿起勺子，这才开始吃还算温热的粥。她已经决定了，如果崔秋雨的后续故事依旧能吸引住她，那她就接下这个角色，能不能过审或者怎么过审那是导演和制片方的事，她只是个演员，负责拍好戏就可以了。 就是有些对不住玫姐，周桐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打电话的齐玫，心里稍微有些惭愧。相对比其他艺人和经纪人的相处模式，齐玫真的是给了她太多的自由和选择权，大多数经纪人是优先考虑公司利益站在公司那一边的，可齐玫不是，她是完全站在周桐这一边，凡事以周桐的意愿为准，完全考虑周桐的感受和想法。这部电影她如果接了，最后影片没过审，或者为了过审剪的乱七八糟，浪费付出的时间周桐倒是无所谓，她心里获得满足就行了，可对齐玫来说却实在不算什么好事，首先在公司那边，就捞不着什么好，有心人会将做无用功的几个月算在齐玫头上，齐玫会因为她成为众矢之的。 周桐嘴里的鲍鱼粥越发没什么滋味，玫姐的手艺绝对足以媲美五星大厨的水准，但今天的周桐注定要辜负齐玫的好意了。 味同嚼蜡般把粥喝完，齐玫已经从衣帽间里给她挑出了适合见面穿的衣服。见周桐吃完了早饭，齐玫拿着衣服催促道：“去换衣服，跟贾导约好了，下午四点在御茶坊见，你拍完广告咱就直接去。” “好。” 两个人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拍摄的地方离周桐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保姆车开过去也不过二十来分钟，不过周桐和齐玫都喜欢提前到，这样哪怕有些特殊状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出门吧？早点过去再商量一下拍摄细节，你也好调整一下状态。” “放心吧玫姐，我可是刚出炉还热乎着的三金影后！什么拍摄能难得倒我？” 周桐笑嘻嘻的跟齐玫显摆，齐玫看她那臭屁样儿，倒是不再担心什么剧本的问题了。 对啊，周桐可是正儿八经的三金影后，童星出道，拍过的电视剧电影数不胜数，拿过的大大小小的奖在公司的陈列室里，那些各式各样的奖杯证书摆满了陈列室整整一面墙，那一面墙就是对周桐演技的肯定！既然是这样，那她还瞎担心什么？不管这个《美晶》周桐接还是不接，以后照样会有更多更好的剧本找上来，只有周桐想不想拍，根本不存在她拍不拍得到的问题。 齐玫想通这点立马信心倍增，这时的齐玫绝对想不到，演艺生涯里“顺风顺水”这个词，即将跟周桐毫无关系。 危险已经露出了触角，但处于危险之中的人们仍不自知。 随着关门声响，一辆黑色保姆车正巧开出江季新区的大门，车里的人把拿着江季新区大门门禁卡的手收回去，然后把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升了起来。 “嗯？今天不开车去吗？” 周桐看着停在门口的黑色保姆车问身后的齐玫，齐玫知道她说的开车是指她那辆轿跑。 “我本来想着开你那辆车的，是丁瑜心疼你，说保姆车的座位舒服，能让你在路上躺一躺，休息休息，我才做主让用的保姆车。” 听了这话，周桐笑了笑，打心里觉得丁瑜这小姑娘不错，说得少做得多，心思细腻，稳重踏实。 “等趁个什么机会，再把工资给丁瑜加一加吧？” 坐上保姆车调整了座椅的周桐把毯子往身上一搭，跟烙饼一样瘫着仰着脸跟齐玫说。 “还加啊？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齐玫把车门一关，跟司机说了地点，把隔音玻璃一升，开始给周桐科普普通人的生活：“你知道现在大学生就业找工作多困难，重点大学毕业的小孩能找到心仪的工作又能拿到相匹配薪资的概率都不大，更何况一般大学毕业的小孩。现在你给丁瑜的工资是除去各项保险扣除外每个月一万二，你知道像丁瑜这样的刚毕业小孩正常找工作第一年工资每个月才多少么？只有丁瑜工资的一半，而且工作量还是她的双倍。” 这些事情周桐自然是不懂的，她的父母是大学教授，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们给周桐的都十分的富足，再加上周桐小小年纪就拍戏出道，片酬逐年升高，虽然不至于高到离谱，但每拿一些奖项片酬都一定要高一些，公司会根据艺人的价值来决定片酬的范围，那么除去跟公司的分成，到周桐手里的钱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 齐玫说周桐不知人间疾苦，确实是没说错。 “我倒不是心疼钱，反正钱再多也不是我的，我只是给你建议。” 看到周桐点头，齐玫才又接着说：“我们可以不先考虑给丁瑜提工资，丁瑜要走这一行，有时候其他东西比钱更重要。” 比方说人脉。 周桐懂齐玫的意思了：“可是经纪人这一块我不懂，导演编剧我倒是能帮到她。” “她又不拍戏出道，要那么多导演编剧的资源做什么？” 齐玫恨不得敲开面前周桐的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浆糊：“我是透明人吗请问？丁瑜未来要走的路不就是我现在正在走的路么！” 周桐平白遭到齐玫仿佛在看一个智障的白眼，顿觉打击。她根本没往齐玫身上想嘛，毕竟齐玫在她看来实在是优秀，她总觉得齐玫能当一辈子的王牌经纪人，培养一个又一个三金影后，跟“退圈”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或许周桐的想法都被她过于明显的放在脸上，又或许齐玫是真的将周桐了解了个透彻，她第一次跟周桐说起自己埋在心底深处的念头：“虽然肯定不是现在，但我真的还蛮想退圈做一些其他的事情的。” “啊？！” 周桐显然没想到聊着丁瑜涨工资的问题，怎么一转眼成了齐玫的去留问题…… “那么惊讶干嘛？我就非得一辈子像教导主任管理不听话的学生一样当一辈子经纪人啊？咸鱼都还有梦想呢！” “那玫姐，如果你不当经纪人了，会想要做什么呢？” 齐玫听到周桐的问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我想去图书馆里当个图书管理员，不跟人打交道，也不需要说太多的话，省心又轻松，下了班回到家，用从路上顺道买的菜做个家常饭，偶尔吃顿垃圾食品，有空了就出去做个美甲看个电影去商场里试试新款的衣服和鞋，要是有小长假就开车到处玩一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周桐脑海里一会儿出现齐玫推着带轮子的手推车一本一本按照种类往书架上放书的场景，一会儿又出现齐玫系着丝巾开着车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疾驰的场景，还有下了班换上睡衣坐在毯子上，手里捧着炸鸡和可乐，戴着眼镜看电影的画面，没有时不时响起的手机铃声，也没有突然开会的通知，看完电影的齐玫能关机睡个安稳觉。周桐想着这些，眼前的齐玫突然莫名让人觉得温柔了起来。 “被你一讲，我也好想退圈过一下不是演员周桐而是普通人周桐的生活，但我除了拍戏好像其他的什么也不会。” 齐玫看着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然后露出苦恼的表情的周桐，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你还是安心拍戏吧，我是真心喜欢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业才想去做图书馆管理员的，你是真的很喜欢拍戏所以好好当你的演员吧！你见到好剧本时开心的样子特别明显。等哪天你有了喜欢的人，告诉我，我找机会带他去看你拍戏。” “啊？为什么看我拍戏？” 周桐疑惑的问道。 “你拍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鲜活的，可能你自己发现不了，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你是非常非常吸引人的，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你爱上你，特别简单。所以我特别爱在微博发你拍戏时候的小视频和照片，照片都比较少，短视频更多一些，不是跟粉丝汇报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而是让她们看到视频以后更喜欢你，再借由她们让更多的人发现你的魅力成为你的粉丝，事实证明，我的策略成功了！而且我都提前给她们预告了，等粉丝数量突破三千万，发你喝醉跳舞的视频！放心，那个视频里你超级美！” “天呐你这个心机女！” 周桐因为齐小恬那个事情注销了微博账号，也没再理过微博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但齐玫是她的经纪人，所以会发一些关于她的照片日常动态还有视频，粉丝发现她把微博注销后，又发现经纪人发的物料比周桐这个正主还要多，于是机智的转移阵地，把满腔浓烈的热爱全部给了齐玫的微博，齐玫怕是娱乐圈里经纪人比艺人粉丝数还多的第一人！虽然知道齐玫多少带了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夸张，周桐还是被她给逗乐了。 “丁瑜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齐玫拉开遮挡帘目测还有多久到达拍摄地点，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怎么了丁瑜？” “玫姐你快打开微博，桐桐姐现在在热搜第一位！” 挂了电话的齐玫神色凝重的打开大眼睛标志的app，微博热搜第一就是“周桐恋情曝光”，后面跟了个触目惊心的“爆”字。她的微博私信也爆了，基本都是粉丝来跟她求证周桐恋情的，紧跟着，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周桐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来。 “关机。” 下意识要接电话的周桐听到齐玫的话，直接长按关了机。 “怎么了玫姐？我又被造谣什么了？” 周桐见齐玫脸色不对，就知道肯定出了跟她有关的事情。 “是昨天跟齐小恬拌那几句嘴上热搜了？” 齐玫把手机一扔，摇摇头，她没心情让周桐猜：“热搜第一是你恋情曝光。” “哈？？” 周桐哭笑不得：“我跟谁谈的恋爱啊？” “岑邵青。” ……这谁跟她这么深的仇？造谣她谈恋爱还选个“五毒俱全”的人形社会垃圾。 “发澄清，有病吗？造谣我跟那种社会败类谈恋爱？我是眼瞎还是智力低下？” 周桐怒极反笑，岑邵青比她大三岁，但跟她同为童星且拍了同一部电影同一年出道，娱乐圈里有个童星出道非但没长残还越长越好看的排行榜，她和岑邵青常年霸占榜单第一和第二的位置。原本金童玉女倒是可以传为一段佳话，周桐即使对人家没什么心思也不会小肚鸡肠到特意去澄清，更何况小时候她还确实挺喜欢岑邵青，拍戏的时候整天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岑邵青后面喊他岑哥哥，算是一段还算美好的回忆。 周桐对岑邵青的童年滤镜破碎是在岑邵青的成年礼，当时周桐作为岑邵青的朋友也被邀请了。她还是未成年，所以带酒精的饮品她都很自觉的一律不碰，中途岑邵青看到她拿的杯子里是果汁，还怂恿她换成鸡尾酒，说了几次周桐都很固执的没有换，岑邵青可能觉得周桐不给他面子有些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话的语气变了，后来他被朋友喊走，周桐还松了口气，想要找机会离开，却在路过卫生间听到卫生间里传出断断续续奇怪的声音。周桐虽然年龄小，却因为早早踏进娱乐圈，知道有些事情看见了也要当做没看见，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所以她忍住好奇，选择径直离开。果不其然，第二天，岑邵青就因为这件事登上了新闻头条，而且女方刚结婚不久，岑邵青是知三做三。 这还只是岑邵青做的那些颠覆周桐三观的事情中的冰山一角。 舆论起 岑邵青到底是不是“知三做三”周桐对此不予置评，不过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也是他演艺道路开始崩坏的导火线。 三年前岑邵青进组拍摄电视剧，被探班的娱记拍到他状态十分萎靡不振，黑眼圈重，在角色并不需要他减重的情况下，岑邵青距进组时相比，肉眼可见瘦了不少。娱记唯恐天下不乱，本着“有热度就写”的原则，按照“是事实就夸大事实，不是事实也要胡编乱造创造事实”的行为准则身体力行的起了标题：当红小生岑邵青神情憔悴，疑似xd！ 娱记这边一发布，心里正因为热度有了美滋滋呢，岑邵青那边却慌了，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发澄清通稿，而是找到娱记收买加威胁。娱记被气急败坏的岑邵青这么一找，心里疑窦丛生，肯定岑邵青这个人有猫腻，一出门反手热心的报了警。血液检查，毛发检测，最后确定岑邵青血液阳性，xd一事板上钉钉！结论一出，社会哗然，愤怒的群众和转黑的粉丝协力把岑邵青送上热搜第一，享受到名字后面跟个红彤彤的“爆”字的待遇。 不知岑邵青是觉得连这事都被爆出来，索性再无底线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是觉得再没复出的希望彻底放飞自我。反正从那以后，岑邵青的名字时常上热搜，却都不是因为什么好事。一代正当红的青年演员，样貌出色，演技也在同龄人中属佼佼者，他本该前途无量，无奈自甘堕落，自己将自己璀璨的人生路毁了个彻底，成了娱乐圈里无论谁提起来都要皱眉叹气的存在。 而今天，岑邵青这个人的名字却被跟国民好感度极高的周桐的名字连在了一起，可想而知周桐的粉丝有多震惊愤怒。 不光粉丝愤怒，保姆车里的周桐本人已经气炸了，她怒极反笑，尤其在齐玫接了个电话得知广告拍摄被临时取消以后。 “怎么着？这么离谱的造谣他们不等澄清就信了？是压根就没脑子还是被驴给踢了？” “别先生气，公司已经发声明澄清了。现在的问题是，是谁在背后造谣这件事，目的是什么？” 这种无成本造谣实在太经不起推敲了，不论哪一方出了澄清公告，再下一张律师函，基本就能从舆论里脱身，尤其被造谣恋情的双方实力悬殊这么大。 那对方为什么要费劲做这样的无用功？还是说对方手里有什么后招是她们没有想到的？ 齐玫突然感到一丝恐惧，后脊骨的阵阵凉意从骨缝里窜出来，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刚才点进热搜里，带两个人恋情话题的几乎都是营销号在说，且没有一家营销号放了图，通篇就是“据说”、“听说”这样千篇一律的话术，引起评论区骂声一片。 情况看似对周桐有利，齐玫却仍不能踏实得下心来。 “你最近都去过哪里？除了跟我一起的时候。” 周桐看得出来齐玫有点慌了，但她并没有把齐玫的慌张当成是她在大惊小怪。齐玫是一个专业的经纪人，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周桐看到了她预判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所以她相信她对危机的判断。 周桐认真想了想，回答：“拍完《暗杀》以后就一直在休息等合适的新剧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待着，偶尔武装好去我爸妈的学校听听课，等下了课跟我爸妈回家吃顿饭，我出门的话很少，但几乎都有人陪着。” 这样一听，齐玫实在找不到周桐身上可以做文章的漏洞，她再次紧锁眉头，一点一点梳理排除周围与周桐可能有过节或者有资源竞争关系的人。 “哦对，丁瑜经常来家里找我，但她找我是为了搜集素材，说我在家太久不能太脱离粉丝，所以拍了不少我宅在家的时候比较日常的照片和短视频。” “嗯，丁瑜的做法没问题，可能想着到时候整合在一起给我让我发微博跟粉丝互动。” 车里安静了一瞬，两个人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周桐不是很外向很乐于交朋友的性格，她有些慢热，喜欢安静，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找麻烦她一般不会与人起争执，主要周桐的咖位摆在那里，没人闲的没事平白去招惹她。 “玫姐，我还是觉得这个谣造的很离谱。我跟岑邵青几乎没什么交集，这么多年也没联系过，突然说我俩谈恋爱也太扯了。” “我现在能想到的跟你有过节的人就只有一个齐小恬，但以她对你的关注度，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动向，既然清楚你的动向，怎么可能拿你跟岑邵青瞎编乱造？谎言是最容易被击破的。” 可除了齐小恬，还能有谁？ 星海计划的练习室里，有个人正坐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百无聊赖的摆弄手机，开门声响起，坐在地上的人抬头，见她等的人终于到了，开口抱怨：“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足足二十分钟。”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这不是有行程要跑嘛，我金主给了我这么大的资源，我得提前到处多露露脸，增加一下知名度，到时候电影上映人家观众才知道我是谁。” 走进练习室的人正是齐玫嘴里的齐小恬，终于拿到优质资源的她心情不错，所以难得耐心的给坐在地上的人解释。 “你金主给你的是贾导新电影的女主角？那个《美晶》？” “对啊。” “我说呢，怪不得你那么急着要搞周桐。” 听了这句饱含讥讽意味的话，齐小恬非但没生气，还点点头表示认同：“当然啦，贾导那么看得起周桐，非要把《美晶》女主角的位置留给她，连公开试镜都不进行，我有什么办法？我金主可是给这部电影投了巨多钱，这都没能拿到女主角的话语权，我要想拿到出演女主的机会，势必得把周桐赶走。” “你把周桐搞走了，这个女主就能换你当？这可是贾导的电影，据我接触，贾导这个人可是挑演员挑得很。” “那又怎么样，没有周桐，我可就有巨大的优势了，别忘了，只要我金主撤资，这部电影就拍不了。” 坐着的人还想说什么，话没说出口就被齐小恬打断：“而且对一个导演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拍的电影能过审啊！选周桐的确能让电影质量上一个档次，毕竟人家是三金影后，演技那确实没得说，可再好的电影，过不了审不白瞎么？选我就不一样了，我承认，我虽然没什么演技，但我能带给贾导的，是充足的拍摄资金和过审的保证。” 齐小恬冲坐着的人眨眨眼，俏皮的问道：“如果你是贾导，你选谁？” 坐着的人没再吱声，她耸耸肩，无所谓选谁，她只不过拿钱办事而已：“钱什么时候到账？” “马上，由于你办事利索让我心情很好，所以手一抖，转账的时候多给你打了个零，到时候看到信息不用太感谢我~” 齐小恬冲那人飞了个吻，笑着转身离开练习室。坐在地上的人许久没动，不知是被这天降馅饼的好事给砸晕了没缓过神，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墙上挂着的钟表分针走了一格，她摸出手机，给未知号码打通了电话。 “下车吧到家了。” 保姆车稳稳的停在周桐家门口，车上的周桐还没从刚才小区大门门口那些举着摄像机争先恐后不要命般朝保姆车扑来的壮观景象中回过神，那乌泱泱的人头挤成一堆，看得人头皮发麻。周桐刚才打眼一瞧，觉得记者的人数似乎比她拿三金影后采访时还要多数倍。 “原来我们国家有那么多的记者吗？” 周桐边下车边问仔细打量四周的齐玫，齐玫心不在焉的回道：“你以为谁都能被叫记者？他们那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狗，迫不及待想来分一杯羹呢！” 确认过四周安全后，齐玫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跟在周桐身后呈保护者的姿态，护着她进了家门。 周桐看到齐玫的姿势，不自觉想起电影节上她穿着那条繁杂的长裙，宋清站她身后护着她以防她不注意摔倒的情景，也不知道那个小朋友在干嘛，周桐不合时宜的想。 公寓里，宋清一遍遍刷着微博热搜，点进带了周桐恋情话题的评论区，十指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击打发送评论成功，然后转移阵地再换另一个账号继续有理有据的反驳那些相信周桐恋情的评论。 马志文在一边看着，震惊于宋清的打字速度，又对宋清的骚操作叹为观止。 “你一共有多少个小号？” “实名认证的有三个，没有实名认证的有五个。” “都是周大影后的水军？” 宋清凉凉的瞥他一眼，马志文赶紧改口：“粉丝！”宋清这才点点头，百忙之中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少打听，干正事。” “好嘞！” 马志文继续手头的工作，帮忙打听恶意造谣周桐背后的人是谁。 “还有个问题。” “嗯？” 马志文疑惑的看着宋清：“你那三个实名认证过的小号，怎么实名的？该不会是你买了三个不同的手机号吧？那很容易被查出来小号背后是你啊！！” “不是。” 宋清手没停，淡定回道：“用你的手机号、蔡敏的手机号、还有……”他说着，冲马志文笑了笑：“我姐夫的手机号。” …… ！！马志文一愣，重新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蔡敏是宋清姨家的姐姐，也是马志文大学就开始谈着的女朋友。马志文终于回过味儿来，感情宋清这小兔崽子用了他两个手机号不算，还把他女朋友的手机号也给用上了？ “就为了给你女神反黑……” 马志文幽怨的看着宋清，宋清头也不抬的回道：“我倒是想用我的号光明正大的怼评论，发微博。” “别别别！用我和你姐的！我俩也挺喜欢周影后，爱屋及乌爱屋及乌！” 马志文可不敢再刺激宋清，宋清是真能做出用自己的号为周桐冲锋陷阵的事的人，他要真这么做了，那他这个经纪人也算干到头了。 “没打听到，但是有人给我透露让我不要管，说对方这是憋着坏存心搞事情。” 马志文放下手机，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宋清和马志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来者不善”这四个大字。 “好我知道了。” 站在窗户前打电话的齐玫挂了电话，烦躁的直挠头。就在她们进门后，网上那些营销号们齐刷刷相继又爆出来岑邵青的保姆车开进周桐住的江季新区大门的照片和监控视频，照片和视频里岑邵青的脸清清楚楚露了出来。保姆车进来的时候是庆功宴结束以后，周桐的轿跑先刷了门禁卡开进大门，在进大门后直通进连接周桐住的独栋别墅的小路口又刷了一次门禁卡，轿跑慢慢开进路口消失不见，隔了不到两分钟，载着岑邵青的保姆车也同样的流程顺利进了大门然后刷门禁卡成功开进路口。这样的巧合，周桐差点也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真给岑邵青打了电话，给了他门禁卡让他过来约会。 江季新区的保护业主隐私这一块做的特别好。首先进大门就要刷门禁卡，不刷门禁卡别想进来，那大门不是隔离杆，是正儿八经的大门，大门后面站了六个年轻力壮的保安，看谁想要浑水摸鱼跟着进就大力出奇迹把人给推出去。就刚才挤挤攘攘的记者不少想钻空子跟着周桐的保姆车进来的，都被保安给毫不留情的轰出去了，他们才不在意对方是不是记者，更不在意摔在地上的摄像机有多贵，他们只遵循一点：“没有门禁卡就是不能进”。 这就给人极大的安全感，每年的物业钱那是没白交。 江季新区的独栋别墅群，业主与业主的住所被小路隔得很开，每位业主的别墅前只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小路，因此从进了大门的主路通往各别墅的小路的路口还有一个门禁卡刷卡区，这次小路的路口倒是换成了隔离杆，守着隔离杆的保安人数也从六个换成了两个。 网上不知哪位网友特别神通广大，把江季新区的构造图给发了出来，连带着把周桐跟岑邵青的路线也标了个一清二楚。 “有监控吗？” 周桐问齐玫，齐玫刚才的电话就是在跟物业要监控。 “没有，为了保护业主隐私，小路口以后就不再设监控。” “哎……” 周桐叹口气，虽然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失望。 “早知道我就自己在家门口安个摄像头。” 周桐在沙发上抱着头，她能想象得到网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她的手机还关着不敢打开。 岑邵青的保姆车跟着周桐的轿跑进来，到第二天上午才又接连出去，对方还有只有业主才有的门禁卡，小路之后又没有监控视频。任谁看都会觉得两个人之间不明不白，周桐百口莫辩。 水落石出 “可是桐桐……” 齐玫转过身背对着窗口，阴暗几乎吞噬了她瘦削的身影，周桐看不见齐玫脸上的表情。 “你的门禁卡，除了你还有谁有？” 周桐浑身过电一般被齐玫的话炸出一身冷汗，正巧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敲响，周桐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儿一样猛的往沙发里一缩，心脏砰砰直跳。 “没事别怕，我去开门。” 齐玫从黑暗里走出来，顺手开了灯，周桐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然变了天，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门被齐玫打开，外面空无一人，齐玫走出门左右看了看，倒是看见了一辆刚开走的车，只是车牌号被盖住，她回身，却在无意间看到地上被一个小石头压住的信，齐玫弯腰捡起，进了门。 开了灯，屋里亮堂堂的，周桐就不怎么害怕了，她见齐玫身后没跟着人，好奇道：“没有人吗？恶作剧？” “不是。” 齐玫冲沙发上的周桐晃了晃手里的信，走到她身边坐下。 周桐接过那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没有地址没有寄信人更没有收信人，那谁知道这信是给谁的啊？ 看出周桐疑惑的齐玫补充道：“在门口捡到的，被石块压着，估计是给你的。” 就这种时候，所有的未知都代表着不安全，即使只有几张薄薄的纸。 周桐找到密封口，小心翼翼的开始撕，撕了几下撕不动，对方可能是拿双面胶粘的，没办法，齐玫只好又找来剪刀，这才算拆开了这封信。 好在这就是一封信纸上写了字的信。 “写了什么？” 用手机跟公司联系处理了一些事情的齐玫见周桐迟迟没动静，侧头询问道。 只见周桐神色晦暗不明，仿佛被谁当头砸了一棒，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像一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小动物，怪可怜的。 “怎么啦？” 齐玫觉得古怪，从她手里抽出那封信，看完后齐玫总算知道周桐为什么那样一副表情。 “这个丁瑜……” 齐玫说到一半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得嗤笑一声，把信扔到桌子上。 “这是被自己人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子啊……” 齐玫喃喃道。 周桐还没从丁瑜的背叛里回过神来，她想不通为什么，因为什么丁瑜才这么对她呢？ 周桐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脾气性格差难对付的艺人，平时对丁瑜也算得上不错，即使在拍《暗杀》条件那么艰苦她自己都跟着剧组吃盒饭的情况下，她觉得丁瑜年龄小不能断了营养，偷偷给丁瑜转账让她自己去吃点好吃的加餐，她有什么活动需要去国外，回来的时候带的礼物自然会有丁瑜一份，逢年过节发红包置办年礼她也想着丁瑜，把丁瑜的规格提到跟玫姐差不多的待遇。有一段时间周桐特别忙，玫姐又正好在帮她对接其他工作，所以那段时间是丁瑜陪着她，周桐心里惦记着，忙完就立刻寻了空补了丁瑜一段带薪假期，让她能好好放松放松，也是对她辛苦的一个犒劳。 平心而论，周桐还真没见过圈子里哪个其他艺人像她对身边人一样的，她信奉“真心换真心”，且付出的真心都得到了回应，玫姐、贾导、谭欣姐、颖涵……有圈子里的人也有生活里的人，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给了她付出的反馈，因此，周桐才格外在意像对妹妹一样对待的丁瑜，才对丁瑜的背叛感到格外难过。 “那么我们捋一捋……” 齐玫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在这个迫在眉睫的紧急时刻，多余的情绪只会拖慢她们应对危机的脚步，有什么仇怨不急在这一时，以后总能寻到机会的。 “……好。” 周桐深呼了几口气，像是要把丁瑜连带着内里的污浊一同排空一样，她先开口：“搬来江季新区以后，我就向物业多申请了一个门禁卡，确保除了我手里以外，你和丁瑜手里也有一张有什么事能顺利进来找我的门禁卡。” “你给我的在这里。” 齐玫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薄薄的上面带有暗纹的卡片。周桐也拿出她自己的，放在一起的两张卡片外观看起来十分相似，只不过周桐的那张暗纹更多更明显一些。 “那就是丁瑜把你给她的那张门禁卡给了岑邵青，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岑邵青怎么能自由出入江季新区。” 或者…… “也有可能丁瑜没把门禁卡给岑邵青，她持有门禁卡然后带岑邵青进来再出去，只是走个过场让你和他的绯闻看起来是真的。” 周桐点点头，她比较认同齐玫说的第二种可能性。周桐觉得丁瑜再怎么样也不会胆子大到把这么重要的门禁卡随意给别人，如果她把门禁卡给了岑邵青，一个是她没办法每天跟岑邵青在一起，这边周桐或者齐玫有事情需要她过来，她过不来就很容易让周桐和齐玫对她产生怀疑；再一个，岑邵青但凡用这张她给的门禁卡做点什么，周桐这边遭受到什么损失，丁瑜绝对脱不了关系。 周桐拿过齐玫扔在桌上的装信的那个信封，用手撑开，往外倒了倒，只见从袋子里顺着滑下来一张卡片，正是周桐给丁瑜的那张门禁卡。她把丁瑜的这张门禁卡也摆在桌上，三张除了暗纹其他都一模一样的卡片就这么安静的摆着，仿佛在嘲笑她识人不清。 “以防万一，改天找物业把小路口那个隔离杆改成指纹解锁吧，要不要顺便也把屋门给换了？” 听了齐玫的话，周桐笑了笑，觉得自家经纪人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隔离杆确实要换，指纹锁听上去比较靠谱，可以采纳，屋门就不用了，屋门本身就是智能锁，密码只有周桐自己知道，智能锁的钥匙在她父母那里，智能锁里录入了她和齐玫的指纹和人脸，之前周桐想着把丁瑜也录进去的，一忙给忙忘了，现在看来得感激一下当时忙过头的自己。 “你自己在家能行吗？我得回公司一趟，公司的紧急公关已经在进行了，但最要紧的在后面，不知道丁瑜还会干什么，还有的忙。” “我可以，你去忙吧玫姐。” “开手机吧，别接那些未知号码打开的电话，也别让外界的信息干扰左右你的情绪，玩会游戏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睡觉也行。” 齐玫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自觉叮嘱道。 “好，你快去公司吧玫姐，不用担心我。” 周桐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问题，从出道到现在她也遭遇过被黑被造谣被恶意攻击，那些也都过去了，虽然她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危机。 但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心里的一点恐惧一点担忧，就要求有正事要做的玫姐留下陪着她，齐玫只有行动起来才能增加她一切顺利的概率，她不能分不清轻重缓急。 周桐扯过沙发上的毯子，搭到自己的肚子上，再次催促齐玫快点回公司，她眼睛无意瞟到桌上的信，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玫姐，丁瑜的这封信在这次的公关里能不能起到点什么用处？” “应该是不能的，这信不是她手写的，作为证据拿到网上只会被人说我们伪造，丁瑜那边一否认，反而更激起对我们不利的舆论。” “好吧……” 失望的周桐撇撇嘴，垂下眼给手机开了机。 齐玫看她失落的样子，于心不忍，任谁吃个哑巴亏心里都要憋个火，周桐到现在情绪还算平稳已经很难得了。 “这样，这个信我带走，看公司那边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周桐知道齐玫这是在安慰她，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点点头，又一次催促道：“你快走吧，去公司为我战斗，我在大后方给你精神上的支持！” “好~” 关门声一响，周桐笑着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不光是被造谣让周桐心里觉得憋屈，占据她心里感受更多的还是丁瑜带来的背叛感。周桐在圈子里没有特别好的能交心的朋友，大家得过且过能维持住同事之间的情谊就可以了。她出道太早，要拍戏的同时也要兼顾着学校的学习，周桐的成绩总是能名列前茅，即使遇上整天待在剧组的时候她也没让自己的名次掉下来年级前十，尤其她读的学校还都是市级重点学校，这就可想而知周桐的生活有多忙碌，哪里还能腾出来时间跟剧组的演员交朋友。 从小到大，周桐身边的人最常见的场景就是周桐坐在剧组的小椅子上，手里抱着厚厚的书，要么在研读剧本，要么就是在完成学校里布置的任务。 虽说学校剧组两不耽误，但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的周桐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圈子里，都没能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任何关系都是需要维持的，她没能有多余的时间来维持哪一段关系，等到了有时间的时候，又觉得不是那么需要了。这是她每每想起都让她感到遗憾的事。 所以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她就会格外重视，一个是齐玫，另一个就是相处了不到两年的丁瑜。 周桐一直觉得能时常陪在她身边的人才最有可能陪的久，玫姐就是这样，近十年的陪伴产生的感情让周桐跟齐玫之间早就不再单单是合作的关系，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为过。有齐玫这个珠玉在前，丁瑜就让周桐感觉她们也是能成为让感情升华的关系。 原来并不是。 期待破灭的挫败感让周桐依旧回不过神来。接连不断的震动一阵又一阵朝她袭来，周桐愣愣的盯着手机，看到社交软件上面九百九十九加的标红。在周桐关机的那段时间里，有不少人都发信息打电话过来，直到她开了机，这些被延迟的好意才带着爱和关心到达她这里。 周桐耐心的一条一条回复，越回复心里越觉得暖洋洋，这些好意围成了一座小房子，把她给圈在里面，外面那些惊涛骇浪狂风骤雨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你会玩密室逃脱吗周老师？” 微信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宋清。 “你是说线下的密室逃脱吗？我玩过几次，挺好玩的。” 周桐趴在沙发上给宋清打字过去。 “等有机会我们一起约着去玩线下的吧，现在我找到几个线上的密室逃脱，如果周老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周老师app的名字。” 说完，宋清还丢过来一个维尼熊抱着蜂蜜罐的表情包。 周桐被可爱的维尼熊逗笑了，礼尚往来回了一个星黛露转圈圈的表情包过去，紧跟着回道：“周老师很感兴趣，还请宋弟弟速速把名字报来！” 宋清被周桐可爱到了，看她的回复，似乎心情没怎么被网上的那些污言秽语干扰到，他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把提前做了功课问了不少人又自己玩了个遍的几个密室逃脱的名字按烧脑程度给周桐发了过去。 有事情做总比胡思乱想要好得多。 周桐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拿到名字，立刻就在平板的软件商店里找到并下载了下来。等游戏下载的时候，她不经意看到了软件商店给她推荐的大眼睛图标app，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点下载，她的内心并不强大，现在她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所以她能不知者无畏保持一个还算良好的心态，但她无法保证如果她知道了事情发展的情况，看到了网络上对她的谩骂诅咒和攻击，尤其她还处于一个有口难辩的境地的时候，她会不会崩溃。 周桐情愿继续当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傻瓜，宅在家里安心快乐的密室逃脱，烦心事不理就等于没有，糟糕的情绪只要她躲得够快就不会影响到她，何必自找麻烦用别人做的错事惩罚自己。 不得不说，周桐的选择是正确的。 微博上因为营销号们不断的甩出一个接一个的“惊天大爆料”，粉丝路人通通炸了锅，这下知道周桐的不知道周桐的，经过这次累瘫程序员的群魔乱舞基本上都知道了。 星星之火 齐玫刚到公司，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往来的同事还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是客客气气的寒暄，看似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但实际并不。齐玫心里有数了，看来这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敲开会议室的门，会议室圆桌上已经落座了几位公司领导，老板的位置还空着，齐玫自觉找了下首的座位坐下。 “咳……” 齐玫闻声抬头看向嗓子不太舒服的部门经理，哦公关部的，齐玫扯了个笑脸。 “齐玫啊，关于第三波周桐的爆料你看了没？” 来了！ “看了，关于第三波爆料，我有想要解释的地方。” “是要解释的，我们大家都还是相信周桐的，毕竟小姑娘算我们看着长大的嘛。” 公关部门经理说完没再吱声，齐玫都说要解释了，那肯定是给老板解释，他可不够格让人家单独汇报。 说到第三波爆料，齐玫在心里叹了口气，丁瑜这小王八蛋临走前还真送了她们一份“大礼”。 第一波爆料是营销号发的只有文字结果却引来骂声一片的“周桐岑邵青恋情说”。 第二波爆料是营销号们憋着坏打粉丝脸的监控视频、图片引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路人抛出来的江季新区构造图。 第三波爆料，也就是齐玫来公司的路上，岑邵青连发出来了三条微博，先是“承认并公开恋情”，然后紧跟着发出来一段一看就是周桐在家里的视频，视频里的周桐素颜穿着睡衣，知道有人拍她，冲镜头娇嗔般说了句“又在拍呀”，之后纵容的笑着不再管摄像头独自做自己的事情。最后一条微博带着明显挑衅的意味，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周桐穿着另一套睡衣一看就是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样子看得出来明显困得要命，却还强撑着给了镜头一个微笑，照片里还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手比了个“耶”的手势，露出的手腕上有纹身，纹身是岑邵青名字的缩写。 齐玫可以确定，丁瑜应该是跟岑邵青联合了，因为那段视频一看就是丁瑜在周桐家里用“交给玫姐用来和粉丝分享”的名义给她拍的，周桐以为这是会交给齐玫的微博素材，其实被不怀好意的丁瑜当做了攻击她的利剑。丁瑜拍的照片里确实也有周桐刚睡醒的照片，只不过没有那只手，应该是岑邵青或者丁瑜事后p上去的。 丁瑜和岑邵青两个人这是奔着把周桐给“毁了”的目的去的啊！ 齐玫再一次懊悔自己有眼无珠，怎么招了个这么个东西来周桐身边，还以为找到了个“宝贝”，想着把自己的人脉资源留给她，让她能顺顺利利的走自己的后路。 齐玫知道，在第二波爆料出来以后，就已经有不少粉丝原地脱粉了，更有甚者直接粉转黑，连带着路人对周桐的观感也因为岑邵青这个人而直线下降。公司的澄清声明在监控视频这样的“铁证”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粉丝说的没错，她们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周桐是演员，而且年龄已经过了二十五这个坎儿，谈恋爱包括未来结婚生子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她们没法接受的是，她们心里如珠似宝的人竟然会跟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在一起，这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要令人感到绝望。 在周桐被造谣之前就有很多粉丝私信齐玫，说如果周桐哪天谈恋爱了，她们会很乐意甚至满心欢喜的为她的爱情送上祝福，希望齐玫不要拦着她不让她谈恋爱。也就是说，粉丝们难过反对的并不是周桐谈恋爱这件事，而是和周桐传出恋爱绯闻的岑邵青。 齐玫理解，齐玫是看着周桐长大的，跟粉丝们喜爱她的心情其实差不多。但她就算和粉丝们说周桐也非常讨厌岑邵青，讨厌到绝不可能跟他谈恋爱的地步，即使这是事实，口说无凭，粉丝也不会信，尤其一波又一波的“证据”摆在粉丝们的面前。 想到这个死局，齐玫在心里艰难的叹了口气，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公司能出面…… “不好意思来的晚了一点。” 老板从门外进来，齐玫跟着各部门领导一起站起身，被老板一摆手，又齐刷刷的坐了下去。 像一群被人暗中操控着的提线木偶，齐玫看着他们趋于统一的动作，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齐玫，解释一下周桐和岑邵青的绯闻？” 被点到名字的齐玫从包里把丁瑜的那封信拿出来，说道：“我知道没有实质性证据就这样说是很不专业的，但的确，周桐的恋情是周桐的生活助理丁瑜跟岑邵青联手设的局。” “那些视频和照片？” “是丁瑜拍的视频，给出的理由是留作发微博营业的素材，第三波爆料的照片的原照片里并没有那只男性的手，我怀疑是岑邵青或者丁瑜事后p上去的，只要公司肯出面向丁瑜施加压力……” 大老板手一摆，没让齐玫把话说完。 齐玫的一番话其实并没有对在座的人造成多少冲击力，毕竟都是在圈子里工作着的人，这样的事还只能算是小事，只不过像这样的小事可能成就一个人，也可能毁掉一个人。 端看公司决定怎么运作。 大老板一手托腮另一只手转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等待着，像是怕干扰到大老板的思绪进一步干扰他对这件事的最终决定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各有各的顾虑，所有人心里都藏了一把小算盘。 “我记得公司最近几年新出道了个齐小恬？” 大老板环顾了一圈，问出来这么个问题。 齐玫一愣，心掉进冰窖似的开始发冷发凉。 “有这个人吗？” “有的，前几年跟周桐出演同一部电视剧出道，最近主要在综艺和电视剧里露脸积累人气和经验。” 听完，大老板点点头，没再多说：“齐玫留一下，其他人散会。” 只了解了事情经过统共没说几句话的会议就这么结束了，看起来像小孩子胡闹，实际上大家在老板问出齐小恬的时候就心里有了谱：哦，大老板这是心里有数了。 齐小恬的好日子要来了。 人都走了，会议室里只剩大老板和齐玫，两个人呈对角线坐着，谁也没先开口。 会议室里的空调制冷效果很不错，外面闷得人心头发慌，屋里的齐玫只想拿件外套披上。 “齐玫啊……” 还是老板先开了口。 “齐小恬沾了周桐的光出了道，这可能就是她俩的缘分了。” 什么缘分？孽缘吗？齐玫手脚冰凉，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你是咱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带人的专业性没得话说，预判危机的意识也有，周桐这个事我是相信你的判断的。” “如果公司愿意处理周桐的事情……” 没等齐玫把话说完，大老板挥挥手再次打断了她：“公司愿不愿意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啊。” 大老板一摊手，面露无奈：“星海计划是控股公司，我说要保周桐是不算数的，你没懂吗？” 齐玫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惊讶道：“董瑞峰董先生……？！” 大老板挑了下眉，没否认。 齐玫这才发现自己把齐小恬想得太简单，或者说把她想得太浅了，她以为齐小恬背后的靠山只有一个启颂传媒的老总，结果听大老板的意思，齐小恬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搭上了星海计划大股东董瑞峰！ 难怪了……董先生这是新仇加旧恨一起攒在今天给报了啊！ 董瑞峰是星海计划的第一大股东，前几年公司举行跨年晚会的时候周桐要么在国外拍摄广告，要么在剧组赶不回去，所以几乎都没能参加这样的活动。去年的跨年晚会恰逢周桐在国内，身上又没有拍摄任务，于是一时玩心大起的周桐怂恿齐玫和丁瑜跟着她一起参加了公司跨年，就在那次跨年晚会上，董瑞峰遇上了肖想已久的周桐。 董瑞峰在晚会上明里暗里对周桐进行了几次暗示，周桐懂他什么意思，但因为董瑞峰是公司的大股东，不好轻易得罪，所以她委婉但表述清楚的避开了对方的示好。没想到贼心不死的董瑞峰不知好歹狗急跳墙，竟然往周桐的果汁里下东西，还好周桐不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尤其聚会这种场合，她更不敢放松大意，果汁进嘴只尝了一口周桐就觉察出不对，连忙去卫生间吐了出来，又找借口提前离了场，董瑞峰去拦，怒极的周桐当众没给他好脸，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太恶心了！他可比我大两轮多呢！而且我还听说他家里妻子健在儿女双全，竟然为老不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呕！！” 晚会后，周桐跟齐玫提起来这件事情还控制不住生理反应的干呕，齐玫虽然心里觉得周桐做得对，但后来的一段时间总是提心吊胆的，怕董瑞峰逮住机会给周桐“穿小鞋”，不过出乎她们意料，往后的日子她们过得很平静，剧本照样接，广告和其他资源也没被中途拦截。 原本齐玫以为董瑞峰是不跟周桐计较才放她一马，现在才知道，董瑞峰那人小肚鸡肠得很，之前不计较是在心里攒着呢，这不，现在寻到机会了，可不得一起发出来。 齐玫简直都要气笑了，连带着说话也没再客气：“那老板的意思是，齐小恬后面有那么多金主靠山，我们家周桐就注定得被公司放弃了？哪怕周桐什么都没做错？” “话不是这么说。” “那怎么说啊？您跟我说说，我听听？” “……齐玫，你冷静一点，周桐的绯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得上话的人才能决定周桐是被这个绯闻拖垮还是从这个绯闻上迈过去。” 看着齐玫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他又接着说道：“我把话都挑明吧也别藏着掖着了，启颂传媒的老总和董瑞峰先生由齐小恬牵头碰过面，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把属于周桐的广告代言和贾导递来的本子的女主都拍板给了齐小恬，后续肯定还会再转移一些属于周桐的优质资源给齐小恬，但过程是循序渐进的，你明白吗？这是董瑞峰的意思，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什么意思。” 知道，太知道了，这么明显的暗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齐玫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是董瑞峰要齐玫把周桐主动送上去的意思，他是在借齐小恬告诉齐玫或者告诉周桐，如果周桐能乖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这个绯闻不足为惧，那些属于她周桐的资源该属于她还是属于她，但周桐如果还跟去年的跨年晚会上一样执迷不悟，那周桐就会变成一个无戏可拍、被绯闻拖垮、被公司雪藏的倒霉鬼，十几年的演艺生涯就会被断送，刚站上神坛的三金影后也会被一双叫命运的大手给拉下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哎……” 大老板揉揉眉头，最后对齐玫说：“我知道你和周桐跟公司签的合约还剩三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选择是什么，但假如周桐不愿意屈服于他，我可以尽我所能把违约金的数额压到最低，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唯一的事。” “……为什么帮我们？” 齐玫这个时候已经是草木皆兵，她被滔天的恶意愚弄以至于不愿意再相信任何好意。 “我家里有一个女儿，我的女儿特别特别喜欢周桐，她觉得周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可能是作为一名父亲的私心吧，我也希望周桐永远都是美好的代名词，能一直成为我女儿的正能量，我希望她能像林星一样不向生活里的困难妥协低头，一辈子保持初心善良勇敢又坚强。” 林星是周桐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出演过的一部电影里的角色，电影情节很俗套但编剧塑造的人物很出彩，是一个很励志充满正能量的电影。 齐玫鼻子一酸，匆匆一点头告别了大老板，她着急赶回家告诉周桐，告诉她她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有意义的，她永远都是很多人心里名副其实的影后，是支持着许多人积极生活的正能量。 心里掀起了一阵海啸 在家里玩了许久的密室逃脱都没能通关的周桐已经把平板撤在一边趴着睡着了，幸好睡前她还没忘记把毛毯搭在身上，不然等醒过来以后指定又要闹肚子。被周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反复几次后微信那里就出现了代表有未读信息的小红点，已经睡沉了的周桐什么也不知道，只顾着在梦海里遨游了。 宋清看着手机微信里给周桐发过去的几条消息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心里惴惴不安。马志文看着跟个雕像一样坐沙发上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的宋清，无奈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别看了，说不定你女神就是有事顾不上看手机，等过会就回你信息了，你别跟个望夫石一样行吗？” 宋清白了马志文一眼，没反驳他的话。他就是关心则乱，他怕周桐看见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心情不好，怕她身边没人陪着再一时想不开做点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发生这么大的事，玫姐肯定会寸步不离的陪在周影后身边的，你别多想成吗……” 仿佛宋清肚子里的蛔虫，一眼洞悉了他内心想法的马志文出言宽慰道。 “你就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去开车，带你去周影后那里看一看？就说……哦那个密室逃脱！你不是给周影后推荐了那个游戏嘛，就说想跟她一起玩，怎么样？” 宋清对马志文的提议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仔细想了想，这多事之秋，周桐那边本来就已经够忙了，还是别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了。 “不了吧，她那边肯定还有很多记者蹲守着，我怕我们过去再给她添麻烦。” 可算还有点理智，马志文心想，本来他这个提议就是开玩笑说出来为了让宋清安心的，既然宋清还能认清现状，说明还不到需要他劝诫的地步，他也就不担心宋清色令智昏了。 齐玫到周桐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天好像比她去公司的时候更阴沉了一些，只不过以为会下的雨就是没下下来，天气又闷又燥让人很不舒服，踏进周桐家门以后的齐玫才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 灯还开着，齐玫放下包，一眼就看到了在沙发好梦正酣的周桐，她没把周桐吵醒，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的桌子旁，动作轻柔的拉开椅子，把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打开，无声的处理着今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事情。 外面起风了，隔着玻璃就能看到外面的树枝树叶被大风刮得左摆右晃，如果下雨，那指定要下一场大暴雨，齐玫心想，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齐玫桌上的咖啡已经见底了几杯，刚满上的新的正冒着热气，齐玫已经忙完了积攒的工作，正轻轻敲击着键盘往空白文档里飞快打字。 沙发上的周桐蹬了蹬腿，换了个姿势，没一会儿，似乎觉得新姿势不那么舒服，继续又换了一个…… 齐玫留意到周桐的动静，看了几眼，知道她这是要醒了。 果不其然，持续换了几个姿势都不满意的周桐，真就这么把自己给折腾醒了。她揉揉眼，不知是睡懵了还是没缓过神，愣愣的看着坐在桌前喝咖啡的齐玫。 “玫姐……” “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睡饿了没？” “没……” 齐玫问什么周桐答什么，两个人倒是配合默契。 “玫姐你这是从公司回来了？” 终于完全从困倦中回神的周桐惊奇的跟齐玫确认道，齐玫点点头：“洗把脸，从公司带来了一些信息，等会儿我们讨论讨论。”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先去洗脸吧。” 那应该就是坏消息了，周桐心想，听话的去洗了把脸，把脸上残存的困意驱散了个干净，清清爽爽的回来拉开齐玫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 “说吧玫姐。” 齐玫斟酌片刻，将公司里老板和她之间的对话全部如实告诉了周桐，包括齐小恬背后的金主势力，包括董瑞峰的隐晦暗示，包括公司对齐小恬的未来规划…… 齐玫说的艰难，周桐听的却很平静。待齐玫全部说完，周桐只在听到齐小恬背后势力和公司计划将属于她周桐的资源一步步转移给齐小恬的时候，挑了下眉，除此之外并没有齐玫想象中的更激烈的反应。 齐玫有些惊讶，刚想开口问什么的时候，周桐制止了齐玫，笑着说：“玫姐，你先让我缓一缓。” 说完这句话，周桐就陷入了沉默。 齐玫看着灯光下周桐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净的素颜，透着这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齐玫仿佛看到了她刚接手周桐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周桐才上初中，学校剧组两头跑的生活，让还在长个子的小姑娘瘦的跟个竹竿儿一样。 好在周桐那张脸没被整日超负荷的疲倦侵袭，哪怕睡眠远远达不到国家要求的中小学生睡眠时间，她那张争气的脸也时刻散发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鲜亮儿元气。 周桐正在拍电影里女主角的童年时期，是场在雨里的哭戏。导演是个较真儿的人，戏里该什么天气现实就得按什么天气来，等了好几个星期的下雨天，那天恰好就来了，老天爷倒是很给面子的大雨倾盆，这可让那场戏的演员们压力不小。这一段戏可是导演特意压着留着给下雨天准备的，如果一遍遍的过不了，耽误的不仅是全剧组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假设失去这次机会，下一次的雨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稚气未退的周桐利用等待的时间一遍遍在心里揣摩待会这戏怎么演，她年龄小，紧张都被清楚的写在脸上，暴露无遗。 齐玫在暗处悄悄观察她未来将要携手共同进退的小艺人，看见这小姑娘流露出明显的紧张后，便笃定她第一镜第一次大概率是过不了了。 果然，因为紧张导致没完全进入状态被导演突然喊停的周桐跟个小落汤鸡一样站在原地，听导演语速很快的给她和其他演员讲戏，其他演员虽然也站在雨里，但身边好歹有个撑着伞帮着递热水的经纪人跟着，只有周桐，淋着雨听的认真，却没人照顾着关心她冷不冷渴不渴，齐玫看着有点心疼，可惜刚拿上伞的功夫导演就已经要求清场，开始了第一镜第二次的拍摄。 出乎齐玫意料的是，这小姑娘在拍戏上的确有天赋，导演那边刚喊“开始”，她就已经找准情绪迅速进入了状态，这不过这次她的表现很完美，跟她搭戏的小演员却说错了词，只得重来…… 雨中的戏还在拍着，齐玫就给公司打了电话，带周桐这件事就这么拍了板，成了写在合约里板上钉钉的事实。 下了戏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一个新经纪人的周桐可怜兮兮的湿着头发，打算自己找条干毛巾把头发擦一擦，迎面就跟拿着干净毛巾和厚衣服的齐玫打了个照面，从那之后，周桐也是有经纪人照顾着的小朋友了。 一照顾就照顾了近十年。 当时还要每天早起背英语单词，晚上被数学题折磨到崩溃大哭的小朋友现如今也长成了把心思藏在心里、能自己排解压力和糟糕情绪的大人了。 悠悠岁月不饶人啊。 齐玫收回之前一直落在周桐身上的目光，起身去厨房给还在桌前静静坐着的周桐煮了一杯牛奶。 站在料理台前的齐玫边进行手中的动作，边回想这几年她印象里的周桐。 周桐的脾气性格在圈内艺人中间一直都算很好的，而且随着年龄增长随着受到的称赞和肯定越来越多，她的谦逊一直很难得的存在于她的心里，齐玫认为，周桐是圈子里少见的知世故而不世故。 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大环境造就了周桐的早熟早慧，跟着一起养成的还有一直跟到她现在的“少说话多做事”的习惯。 拍戏的时候，周桐会让自己沉浸式的进入到戏里她扮演的那个角色上，拍戏环境舒适与否她并不关心，夏天穿厚袄冬天穿单衣是她作为一个演员拍戏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类似这样的辛苦她从来不会有半点抱怨。 自周桐小时候起，不管最后用不用原声，她都会在研读剧本的时候准备一本新华字典，不确定读音的字和不理解意思的词她都要专门查一查，然后记在本子上。因此对电影或电视剧质量要求极高的导演都很喜欢给周桐递本子，这是周桐用对演员这个职业的认真和对拍戏敬业的态度换来的。 周桐犯过不少“蠢”。 她曾因为发高烧三十九度多正好符合角色生病的状态而开心，拖着不肯吃药直到角色“病好了”她才慢慢好起来。 有一部电影里，周桐饰演的那个角色需要全程细高跟，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的她即使不拍摄也坚持在日常生活中穿着细高跟走路，崴脚成了家常便饭。当然，最后电影里的她比整天穿高跟鞋走路的人走的还自然。 周桐如果在剧组里生了病，只要不是严重到会影响拍摄，基本上她都瞒的很好，绝对不会往外说，只要她不说，拍戏的时候跟她搭戏的演员连同盯着监视器的导演，没有人能发觉出周桐的一丝异样。 所以齐玫一开始发现周桐这个毛病的时候，曾提议她可以拿“带病坚持拍摄”这个点来博取粉丝和观众的同情，但周桐却很明确的拒绝了，而且还把齐玫当成了喜欢教艺人投机取巧的经纪人，一度萌生出因三观不合换经纪人的想法……当然，后来误会虽然解除，但齐玫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提一些圈子里大多数人都在用的“小技巧”了。 …… 齐玫端着装了热牛奶的杯子走回客厅，把热牛奶放在周桐面前。 “谢谢玫姐。” 周桐道谢，等齐玫重新落座以后，她接着说道：“玫姐，我觉得我考虑好了。” “关于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作出决定了是么？” “对。” 听到肯定的回答，齐玫反而开始有些紧张，她就像刚刚参加完一个重要的比赛，结果发现刚比完紧跟着就要宣布比赛成绩一样心情忐忑不安，她低着头让自己注视着手里的钢笔，不敢抬头和周桐的眼睛对视。 “玫姐，我……” 周桐刚说出口几个字，就被猝不及防的哽咽打断了，她用力清了清喉咙，想要把已经冲出口的难过拦回去，却不受控制的从眼里掉出几滴泪，砸在桌面上。 这几滴泪像一个莫名的开关，周桐索性不再费力掩盖，崩溃一般嚎啕大哭，郁结于心了许久的难过和委屈争先恐后的化成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落。 齐玫被她哭的难受极了，情不自禁的也跟着掉眼泪，她太心疼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如此不公平对待的周桐，没人比她更清楚周桐小小年纪就拿到三金影后的背后是付出了多少伤痛用什么做代价才换来的，她就该站上神坛，她就是值得无数的赞美和夸耀，她就该享受无上荣光！ 可现在，齐玫面前这个哭成了泪人儿的小姑娘，才二十六岁的小姑娘一夜之间遭受到被扣帽子泼脏水、被莫名人身攻击、被挚友狠狠背叛、被粉丝误会丢弃、被当做避风港一样信赖的公司放弃这一系列的打击，只能借着痛哭一场来发泄心里满的已经溢出来的愤懑怨怼。 “玫姐……我……我想退圈……” 即使是哭到一噎一噎的喘不上气，周桐也要挣扎着把这句话说出来，到底该有多绝望才会不顾心中对演戏的热爱，萌生出“退圈”这样的念头？周桐像个执拗的得不到糖就不罢休的小孩一样不停重复着“想退圈”，脸上的泪痕旧的还没干又添上新的，齐玫被这样一双哭到红肿的兔子眼睛盛着哀求眼巴巴看着，心里酸涩到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好，我们退圈，我们不拍戏了，我们不要被欺负了，我们离那些坏家伙们远远的，我们退圈！” “嗯！” 浓浓的鼻音带着对“不拍戏了”的不舍，周桐坚定的点头。 不劳烦别人，她要自己给自己的演艺生涯亲手画上句号。 退圈 痛快发泄后的周桐肿着眼睛，桌子上杯子里的牛奶被换成了满杯的清水，已经下去了一大半，齐玫精致的妆在陪着周桐哭的时候就已经花了，索性直接卸掉，现在也是素颜，倒是觉得清爽得很。 洗了把脸出来的周桐和齐玫对视上，不约而同的都露出了个无奈的笑，今天这一天也别干别的了，光洗脸吧。 周桐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她嫌客厅的椅子是硬的，硌人，还是窝回了沙发上，齐玫迁就她，也带着笔记本往沙发上没个正形儿的盘腿一坐，的确比在椅子上舒服。 “你可想好了啊，不说气话，真打算退圈？” 齐玫笔记本的光标落在文档的保存上，迟迟没点下去。 “……嗯，退。” 嗓子有些沙哑还带着浓浓鼻音的周桐给了齐玫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行吧。” 齐玫转了转手腕，轻点鼠标，文档保存成功。 “但我还是想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不光是觉得憋屈，还是想给支持和喜欢我了那么久的粉丝一个交代。” 周桐话说的缓慢却坚定，她不确定齐玫会不会阻拦她，毕竟她一旦退圈，身份就不再是一个演员，不再是齐玫带的艺人，跟齐玫再没了关系，那么齐玫站在公司的立场上，不太可能让她有这个机会站出来说话，因为她说的话不再受到限制，如果抹黑公司，以她的影响力还是会对公司造成不小的冲击的。 “行。” 嗯？？？ 听到齐玫爽快简短的回答，周桐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满腹疑惑，不知该从何问起，甚至不知先问哪个。 好在贴心的齐玫并没有让她纠结太久。 “一会你在微信编辑些话发给我，所有你想说的，不管是只澄清绯闻，还是对公司的控诉，哪怕想曝光那些烂透了的糟心事，都行，发给我，我以你的名义发到微博上。” “那你以后在公司的处境会很为难的玫姐。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没有只把我当成你的工作，我也没有只把你当成经纪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我们互相了解的程度比家人对我们了解的程度还要深，这样的关系，我更愿意把它称作家人。” “那还罗里吧嗦那么多干嘛？” “我就是想说，你的心意我都懂，你对我的好我也全都记在了心里，你可以不用继续……” 后面的话周桐没再说出来，不光是听起来颇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更重要的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对齐玫来说显得太见外，太伤人了。 外面猛的亮了一瞬，紧跟着巨大的雷声响起，憋了近一天没下起来的雨终于痛痛快快的倾盆落下。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到现在了还来说这些话伤我的心。” 齐玫狠狠剜了周桐一眼，话说的不客气，却没真的生气，她怎么会分不清周桐的好意。 这个小姑娘爱说啰嗦话，可往往废话说了一大堆，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却说不出来。 别人可以不懂她、误会她，她可不行。 “大老板跟我说好了，解约的违约金会给我们压到最低，你退圈，我辞职，虽然这次的辞职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人生何处无意外？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嘛，所以我要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把我梦寐以求的新工作提上日程，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做什么……” 齐玫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可周桐耳朵里只听见了“我辞职”这三个字，她急切的打断正滔滔不绝的齐玫，再次确认道：“辞职？你辞职了？” “对啊，辞职信刚刚都已经发给大老板了，他也同意了，现在我们正在聊后续事宜~” 齐玫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可惜遗憾这样的负面情绪，不知是她伪装的好还是真的觉得经纪人这份工作不再吸引她，后者还好，如果是前者…… 周桐低头不语，心里对齐玫的歉疚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堵得她好像除了沉默无事能做。 看周桐的样儿，齐玫就知道这姑娘又开始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钻牛角尖儿了。 “哎呦喂小乖乖，你可别给我搞这一出儿，我之前就跟你讲过，我很向往图书管理员那种可以不怎么跟人打交道的工作，经纪人这份职业在其他人看来是成就了我，领着高薪，整天穿得光鲜亮丽跟个人精一样，能天天见到不同的明星，甚至做到我这个地步的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权利，走到哪里人家都尊敬的叫你一声姐讨好你……可是实际上呢，我真的很累，我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看外面的天一点点的亮起来，听着外面大街上从静默无声到车来车往行人喧闹，走在路上我会莫名其妙的想哭，看见路边的流浪狗流浪猫我也想带回家，可再一想，跟我回了家难道不是从一个大牢笼到一个小牢笼吗？既然都是牢笼，大和小又能有什么区别，我连自己的人生都照顾不好，哪里还有闲心负责其他生命的狗生猫生呢……” “玫姐……” 周桐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齐玫。 她印象里的齐玫从来都是雷厉风行、说什么是什么做什么像什么的人，今天的齐玫和往常的齐玫相比反差太大了，可她却觉得这样的齐玫身上更有“人气儿”。 不过这难能可贵的“人气儿”没持续多久，齐玫就把从不知道身上哪里漏出来的一丁点儿“脆弱”拢吧拢吧堆在一起，一口气吹了个灰飞烟灭。 “来！快点构思一下你所有想对粉丝说的话，我好快点给你发微博上，你解约的流程走的差不多了，不用怕，随便你发！” 这喊话的架势，让素颜的齐玫硬生生端出了全妆的气场，周桐很快又想起了被她催起床催行程的日子，紧迫感立马就上来了。 “好我这就写！” 周桐立马答应着，行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齐玫摸出眼镜戴上，平时她都是戴隐形的，但今天妆都卸了，再折腾着戴隐形感觉多少有点浪费。 “你先写着，我线上交接一下工作。” “好的呦玫姐~” 可能因为已经把那些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完了，周桐现在心情好了很多，她眼睛亮晶晶的，从桌子上拿起手机准备编辑一下想对粉丝们说的话，却发现了来自宋清的好几条未读。 “周老师的心情好点了吗？” “周老师玩的密室成功逃出来了吗？” “了解你的人不会在意网上的那些抹黑你的话，更不会相信那些胡编乱造似是而非的事，我们相信的只会是我们认识的周桐。” “这个时候就很庆幸周老师早早的就把微博账号给注销了，周老师果然英明，庸人才自扰，每天都能拥有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 十来条微信信息都是宋清发来的，有的是安慰鼓励的话，有的是从网上搜罗来的冷笑话，这些信息最早发的距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最晚发的距现在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天呐……” 周桐被宋清的用心感动到，惊呼出声，她又认真的看完了他发过来的冷笑话，说实话，在看到那些冷笑话之前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好笑。 齐玫看着笑的花枝乱颤在沙发上打滚的周桐，也跟着扬起嘴角好奇道：“看到什么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啊？我眼泪都笑出来了啊！” 笑意未退的周桐伸手擦擦眼角，果真擦到了笑出来的眼泪。 “是宋清，他可真有心，可能怕我被那些谣言打倒，给我发来了好几个特别好笑的冷笑话，你知道为什么伤心的人要吃很多东西吗？” “嗯？为什么？” “因为伤心欲嚼啊哈哈哈哈哈哈” 齐玫无语的看着这就能笑到东倒西歪的周桐，无奈又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笑了起来。 “你跟这个宋清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是你合作过的演员？” “昂，他参演过贾导的电影，没怎么说过话，最近在电影节又见了一次，也一起聚过餐，是个很有分寸感的小朋友。” 听周桐的评价，感觉两个人似乎并不怎么熟悉……齐玫在心里暗自赞扬宋清道：这个小孩挺不错，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能真正这样做到的并不多，在大多数人都避之不及的情况下依旧愿意跟周桐来往，说明宋清至少是个不偏信流言坚守本心的人，真是不错。 …… 宋清如果知道他能得到齐玫这么高的赞赏，也不知会不会觉得羞愧。毕竟他喜欢周桐很多年，越喜欢一个人就越想要了解她，因此他也算对周桐了解的比较透彻，正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个怎样的人，他才能在周桐被四起的谣言缠身的时候坚定不移的选择相信周桐，做这个能够为她雪中送炭的人，最后无意间还得到齐玫极好的评价，当真是缘分使然。 “桐桐，你已经发给我三份内容完全不同的澄清说明了……” 正在编辑第四份澄清说明的周桐尴尬的停下快速打着字的手：“玫姐……” 被周桐软着嗓子一喊，齐玫刚要冒上来的小火苗“噗嗤”一声就熄灭了。 “咱们先来捋一捋要说什么和哪些事情说不说无所谓，还有不准备说什么吧？” 齐玫从旁边拿出来纸和笔：“就算你觉得跟粉丝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有没有逻辑也无所谓，但首先，现在绝大多数的粉丝已经因为误会脱了粉，如果我们发的内容逻辑不通废话太多，反而容易让人产生反感，这跟我们的初衷是相违背的，你觉得呢？” 周桐边听边乖巧的点头，齐玫继续分析：“其次呢，这虽说是你的澄清声明，可这份声明是你第一次和粉丝们的长微博对话，更是最后一次，把它说成退圈声明其实也还蛮相符的，对吧？” “对，所以我才会越写越多，写完发给你又觉得不太好重新写，结果就出来了三份不一样的嘛……” “……你还怪会顺杆儿爬，给自己找借口呢！” “嘿嘿~” 周桐自知理亏，于是腻到齐玫身边，抱着她一条胳膊撒娇：“玫姐教教我嘛，我既不想让粉丝误会我想跟她们解释清楚，又不想罗里吧嗦的让人家看的嫌烦，退圈也要有仪式感嘛，这份声明就是我的仪式感。” “那我们再接着捋，跟岑邵青从来没谈过恋爱这个事肯定是要写清楚的，必须要在开头。” “对！我能写看见他就恶心吗？” “……不行，那是人身攻击。” 好吧，周桐瘪嘴。 “那还要不要把公司的做法加上？” “我觉得不用，以后她们肯定能看出来，而且我这份声明里不想提到齐小恬这三个字，我觉得整篇内容都会被这个名字玷污！” “那就不加她。” 两个人义愤填膺的在明亮的客厅里耐心构思这份澄清声明兼退圈声明，沙发柔软又温暖，屋子里温度适宜，安适如常。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连着下了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看这情形，明天估计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了。 大半个城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这边齐玫和周桐才刚拟好要发的内容。齐玫伸了个懒腰，抱着笔记本踩着拖鞋往她房间走去，周桐也揉了揉眼，准备回二楼睡觉。 别看周姓某人白天睡了这么多，晚上该困还是困，而且第二天还会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床，睡神一名诚不欺人。 凌晨三点，夜猫子的狂欢也即将落下帷幕，正是好梦正酣的时间点，冲浪的人陆续上岸，只有极少数毫不在意猝死和脱发危机的勇者兼幸运儿看到了周桐定时发布横空出世的退圈声明。 再过几个小时，这则声明就将登顶热搜后面还得有个“爆”字撑排面，对此浑然不知的程序员们正安心享受最后几小时的畅眠时间。 夜太美，尽管很危险。 颖涵小可爱 清晨，几声清脆的鸟啼，叫醒了即将开启忙碌的新的一天的人们，经过昨天那场大雨，今天果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这座城市终于从睡梦中慢慢醒来，行色匆匆穿着得体的上班族或背或提着自己的包挤地铁赶公交，十个包里有九个都装着他们自己或给别人捎带的早饭，剩下那一个装的大概是零食。 等车的空闲，不少人都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这不刷不要紧，一刷竟被他们刷出个“大瓜”——静静等待了他们小半夜的声明！ 周桐和齐玫苦心熬了半宿的声明被无数人阅览转发评论，不断快速增长的阅读量和前所未有的关注度让这则声明的热度越来越高，不出意料，“周桐退圈”的词条荣登热搜榜首，后面跟了个让人心跳加速的“爆”字。 “我去！周桐退圈了？！” “哎你知道吗，周桐退圈了！” “哪个周桐？跟岑邵青传绯闻那个？” “传个屁，那是假的，人家周桐没谈恋爱，是营销号在造谣。” “可不是都有监控视频和图片吗？岑邵青比胜利的手势那张，石锤了吧已经。” “石锤啥啊，那是岑邵青个不要脸的把自己的手p上去的，人家都发原照片了，没那只猪蹄子。” “那她既然亲自澄清了为什么还要退圈？” “……不知道。” “是要给粉丝个交代吧，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出来说几句实在不像话。” “她退圈我好舍不得啊，难得的演技实力派。” “啊？！以后再也看不到她新拍的戏了吗？” “是吧……感觉她走了是演艺圈的损失。” …… 这样类似的讨论频繁的出现在办公室的茶水间、乘坐的电梯里、结伴同行的卫生间……出现更多的，还是各种社交软件的app里。 一时间，关于“周桐退圈”的猜测尘嚣甚上。 始终关注着周桐消息的宋清，自然也知道了她要退圈的消息。宋清呆坐在床上，神情茫然无措，他突然觉得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一瞬间丧失了继续往前走的动力，就好像原来一直有一盏灯引着你在一条完全漆黑的道路上前进，你什么都不用去想，你知道只要跟着那盏灯，就能走到有光的路尽头。但突然有一天，这盏灯碎了，里面的光灭了，你就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前走了。 于宋清而言，周桐就是他的那盏灯。 留下疑问和迷茫的不止宋清一个，而制造问题漩涡的罪魁祸首正在家里的床上不管不顾的睡成了张人形大饼。 江季新区的保安和物业前几天可够忙的，急着想要抢到第一手独家爆料的记者们日夜不歇的在江季新区的大门前蹲守，有些在知道了大门保安不留情面的厉害后依旧贼心不死，还跃跃欲试的妄想着成功跟着刷卡的业主进小区，结果不出所料被保安继续扔出来，进一个拦一个扔一个，彼此似乎都有些乐此不疲，就是保安小哥们有点费胳膊，记者有点费腚…… 不过今天保安和物业一大早在小区例行巡查，小区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转小区大门外时，惊奇的发现那群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围在大门口的记者，居然不剩多少了，只零星的几个也在收拾器材衣物，像是准备着撤走。 “这就走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爱相杀”，保安小刘跟不少记者成了能唠几句磕的塑料朋友。 正准备走的这几个恰好就是他塑料朋友里的其中几位。 “哦是小刘，今天是你巡逻？” “不是，换了班，你们不在这儿待了？” “还待着干嘛？” 扛着机器的小哥儿颇有些无奈的回答道，等把机器妥帖放进车里后，边关车门边又转头半抱怨半钦佩道：“你们这儿的安保确实是厉害啊，倒是对得起江季新区寸金寸土的房价，这几天哥儿几个大学军训都没这么熬得慌，愣是一无所获。这不，刚接到组里通知，说影后要退圈了，没再跟着的必要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啊小兄弟！” 小刘呆呆傻傻的还以为对方真心实意夸他们守得好呢，咧着嘴嘿嘿的直笑。 送走了最后几个江季新区的不速之客后，小刘返回小区里继续当值，这几天的热闹被他当成了个小插曲，过不了多久就抛之脑后了。 齐玫先起了床，她听着楼上没什么动静，笃定周桐还没醒，于是洗漱完毕后的她打开冰箱准备给两个人做点饭吃一吃，结果当她把在冰箱里孤零零独自腐烂的香菇扔进垃圾桶之后，齐玫决定出门去超市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收拾利索的齐玫给熟睡中的周桐留下纸条，安静的出门去觅食。 济安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面，戴着鸭舌帽和防护口罩的女孩子静静地盯着某处发呆，刚才医生说的话还萦绕在她耳旁。 “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现在已经没有再做手术的必要了，但如果家属能接受这个极高的失败率，我们会尽力一试。” 尽力一试…… 女孩子声音极低的发出一声嗤笑，生她养她的女人为她付出了她生命里所有她认为最宝贵的东西，现在这个女人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她能还给她的竟然只有医生给的四个字：尽力一试……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原来她只觉得这句话透着满满的可惜，却感受不到这句话里藏了多少遗憾和懊悔，现在她知道了，却希望自己永远不知道这种感受。 女孩又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手机，转身下楼往缴费处走。 “您是丁瑜丁小姐是吧？” “对。” “您跟病人的关系是……” “母女。” “好的，请问是刷卡还是扫码？” “刷卡。”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丁瑜从兜里掏出来银行卡，毫不迟疑的往窗口一递，扣费成功的短信提示响起，丁瑜也不看，拿回卡没再上楼，径直走出医院的大门。 盛夏的天气温总是升的很快，明明昨天刚下了场大雨，早上地上还湿着，这才过了几个小时，竟然被高温蒸发的差不多干了。 丁瑜刚走出医院，扑面的热气就把她在医院里被空调蓄满的清凉赶得丝毫不剩。她又向下压了一下鸭舌帽，迎着热浪走过街口，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身影。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周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习惯性的翻出手机里的备忘录看了一眼，一片空白，她愣了会神，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从今天开始，等星海计划走完全部程序交了违约金，她就正式成为一个无业游民了！ 要不要看看网上对她退圈的说法呢……周桐看着软件商店里的大眼睛图标有些犹豫，蠢蠢欲动的手不安分的敲打着屏幕，脑子里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理智笔直的站在她右耳边说：不要下载，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影响心情；冲动则悄悄趴在她左耳边怂恿道：快下载快下载！你粉丝们的想法你不好奇吗？你不想看看她们对你的澄清和退圈声明是怎样的态度吗？ 周桐被这两个声音交叉洗脑一个头变两个大，她在床上撒泼儿似的翻来覆去的打滚，好奇和恐惧将她整个人拉进了矛盾的漩涡。 “嗡嗡～” 来自微信的未读信息及时解救了她。周桐不再看那只大眼睛图标的app，退出软件商店，打开了微信。 “桐桐姐！我刚下了戏看到微博消息，你真要退圈吗！！” 透过屏幕上结尾的这三个大大的标红的感叹号，周桐仿佛看到了屏幕后面颖涵那张牙舞爪又无可奈何只能叹气的小表情，她是个心里想了什么全部都能在脸上表现出来的小姑娘，跟她相处起来非常轻松不费脑子，所以周桐很喜欢她。 “桐桐姐！我从进了组就被没收了手机，咱们吃完饭以后我就与世隔绝了！我刚刚才知道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桐桐姐，我都不知道你被欺负的这么厉害……” 看着颖涵的信息蹭蹭蹭的不停冒出来，周桐一边感叹她的打字速度，一边因为她话里的歉疚感到心里暖乎乎的。 “没关系呀，都过去了。” 周桐打完这行字，刚准备点发送，就看见了颖涵发来的最新一条信息，登时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桐桐姐，你那么喜欢拍戏，你演技那么好，你别退圈了，我家里有钱！我之前还拍广告上综艺挣了不少钱，你想拍哪部电影？我给那部电影投资！我做你的靠山，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这孩子……周桐被这小姑娘的快言快语狠狠感动了一把。不过周桐想了想她发的声明，她记得上传的声明里只澄清了和岑邵青的绯闻不是事实，然后写了些想对粉丝那么久以来的支持和喜欢表达的感谢，最后特别官方的说自己因占用公众资源那么久深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惶恐和焦虑，所以在慎重考虑后决定退出娱乐圈。 通篇没有把公司里那些糟心事写进去。 她当时就“要不要跟公司撕破脸把那些垃圾事写进去”跟齐玫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不写，算是给相处了这么久的公司保留最后的一份体面。 其实周桐私心还是有的，她的那些资源已经随未来的行程被公司宣传给排出来了，所以有心找的话完全能够找得到，别的不说，她的那些大粉们手头肯定是有。等那些不论是广告，还是电影女主电视剧女主……这些优质资源的主人公一旦都被换成齐小恬，不用她操心，到时候有的是人去找齐小恬的麻烦。热饽饽的确香，谁都想据为己有，热饽饽的主人是周桐的时候，周桐还能凭借资历地位压得住那些跃跃欲试的心思，可齐小恬有什么？论出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新人演员；论资历，代表作拿不出来，什么亮眼的实绩都没有……在这个圈子里生存的人最怕比较，比容貌比身材还是次要的，最能攻心的是同为歌手比唱功、同为演员比演技。 有金主撑腰只能撑一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齐小恬能认清这一点，那还算她聪明，如果认不清这一点，周桐就等着看她迟早掉入泥沼，自食恶果。 这才是对她退圈最好的回应。 周桐懒得起床，只好躺着给颖涵打字。 “都过去啦，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在剧组拍你的戏。” 连带着给她发一个友谊万岁的表情包。 “可我一想到你被欺负我就觉得很生气！” 颖涵丢回来了一个狗子发火的表情包。 “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欺负的，我记得没在声明里提到过这个啊？” 周桐把疑问发过去，向来打字很快的颖涵这回倒是回复的有些慢了。周桐盯着颖涵头像上面一行短短的“对方正在输入”盯了很久，见那行字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的，她就知道颖涵有多纠结了。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周桐不是很理解，但她还是想着算了不要为难小姑娘了，正要把字打出来，颖涵终于回了信息。 “桐桐姐，我告诉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这次颖涵没有丢表情包过来。 周桐有些疑惑，她怀疑要么颖涵把事情想复杂了，要么就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我不生你的气，你说吧。” 为了安抚颖涵的情绪，她还发了一个摸狗头的表情包。 “……桐桐姐，我是看到你微博的退圈声明以后，想知道你退圈的原因，所以找家里花了点钱，打听出来的。” 周桐看到颖涵的回复，震惊了片刻，随即爆笑出声，原来真的是颖涵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了啊！害她还虚惊一场，以为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周桐边打字边自言自语：“娱乐圈这盆淤泥里竟然长出了支纤尘不染的荷……”可她调侃颖涵小题大做的内容打到一半，在看到颖涵回的新信息后，突然就打不下去了。 “桐桐姐，我侵犯了属于你的隐私，偷窥到了你的秘密，这个事情是我做错了，对不起，我真的特别喜欢桐桐姐，我不想让桐桐姐生我的气，可我知道我因为心急做了错事，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桐桐姐你能原谅我吗？” 周桐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能在别人心里占据这么重的分量，一时有些哑然，她为自己刚才的漫不经心感到些许羞愧，怕颖涵等太久会让她以为自己在生气，于是周桐连忙先发了个牵手比心的表情包，才郑重其事的敲下：“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定目标 “周桐？” “可能不在家吧？” “大中午的怎么不在家？她又没地方可去。” 正在跟颖涵聊得开心的周桐听到声音，连忙下床趿拉着拖鞋下了楼，她听着吵闹的声音很熟悉，莫名有点“近乡情怯”，所以她得确认一下。 听见楼上的动静，楼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正好看见了穿着睡衣脸没洗头发没梳的周桐。 “醒啦？正好买菜回来的路上碰到要来找你的叔叔阿姨，就顺道一起回来了。” 齐玫先开口跟周桐解释，然后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一家三口，便去厨房收拾刚买回来的蔬果了。 “妈~” 周桐磨磨蹭蹭下了楼，拖着小奶音冲面无表情的周母撒娇，看着自家净办糊涂事儿的糟心闺女的周母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周桐的讨好，往沙发上一坐，自顾自的倒了杯水，边喝边打开了电视，只不过把音量降到了勉强能听到声音的程度。 周父略微有点尴尬的收回手，他刚才还以为周母那杯水是给他倒的，受宠若惊的正要去拿，发现果然是自己想多，装作无事发生自食其力也给自己倒了杯水，还好心冲身旁的周桐使了个眼色，才慢条斯理的坐周母身边喝起水来。 经过多年的“合作”，周桐领悟了周父刚才眼神的含义——这是周母知道了她退圈的事，她就忙也挨着周母坐下。她见周母拿遥控器把原本就将将听见声音的电视音量又调低了一点，福至心灵，抱住周母的一条胳膊解释道：“我可没跟任何人谈恋爱，虽然我不上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玫姐把网上造谣我的事儿都大概给我说了一遍，虽然她说的很笼统，但我能想象得到网上那些人是怎么骂我误会我的。” “所以你就一气之下发了个退圈声明？” 周母声线软，不论在什么情绪下说出的话都让人听着像在温柔的开导你一样，如沐春风般舒适，这也是学校里总有一大批学生爱选她的课上的原因之一。 但周桐是她亲闺女，自然是听得出来自家娘亲有些生气了。 她知道母亲生气是认为她小题大做，拿工作当儿戏看待。 她看着即使已经迈上五十岁的坎儿，依旧没多少白头发，明显被岁月当美人儿厚待、气质优雅的母亲，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可她哪怕现在正被母亲误解着，也不想把退圈的隐情告诉她，她的父母都是远离娱乐圈的圈外人，他们的生活圈里充满了书香墨香，被学生们的论文、学术研究、教学研讨这些东西填满，周桐不想让娱乐圈的脏污事浊了他们的耳朵。 见周桐不吱声，母女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僵硬，周父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哎呀周教授消消气，闺女还有隐情没说呢，咱们这搞突然袭击的，总得给桐桐留一些组织语言的时间嘛~”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觉得受了委屈心里不高兴，觉得拍戏没意思，不如索性退圈轻松自在。” 周母原本真以为自家女儿在娱乐圈里待久了，沾染了不良风气肆意妄为，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才那么生气的想跟她当面聊。可听见周桐刚才说的话，她反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周桐分明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在搪塞她，那退圈这件事肯定是另有隐情了。 还真让她爸猜准了，不愧是亲父女俩。周母这样想着，竟然有点羡慕起周父从周桐小时候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看得见她内心的技能，这大概就叫心有灵犀了吧。 “周桐小朋友，为父呢奉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是一家人嘛，理应有福各自享有难一起当。” 周桐听着她爸不着四六的话，暗自感叹这熟悉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我说的是真的呀，不信你们问玫姐。” 正巧被周桐点了名的齐玫拿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见周家夫妻俩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一头雾水，疑惑的看向拿她充当挡箭牌的周桐。 周桐往嘴里塞水果，自动忽略了齐玫不明所以的眼神。 “桐桐，妈妈刚才误会你，妈妈跟你道歉，我应该是最了解你的人最信任你的人才对，不应该用猜测先入为主。” 周桐心里那一丢丢的委屈还没来得及冒出头，就被她妈的温柔攻势灭了个干净。 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哎呀妈~你别这样讲……” “你是不是在公司里受委屈了呀？” 周母小心翼翼的猜测。 一看自家娘亲的神情，周桐就知道周女士心里臆想的事情比她问出口的还要丰富千百倍。 “妈~你别多想，就是有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圈子里实在太复杂太乱了，我拍戏也挺久，钱挣得也算比较多，就算除去违约金，还剩下不少，足够我衣食无忧的无所事事几年，我厌烦了圈子里你来我往利益至上的关系，娱乐圈是个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的地方，人生苦短，我应该勇敢一点跳出这个圈子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享受一下普通人周桐的生活。所以你俩不用担心我，倒不如给我往后的人生提一点过来人的建议？” 周桐把心里话掺杂进去说了不少，是宽慰父母也是在宽慰自己，虽然她不知道自家爹娘有没有被宽慰到，但她自己却真的被这番话开解到了，她心里突然就释然了，整个人都不再是沉重压抑的，反而如果她身后长了翅膀，那她一定立刻就飞出窗外，炫耀自己挣脱了束缚着她的枷锁重获自由。 周父周母相视一眼，尤其周父，敏锐的感觉到说话间周桐心境的变化，知道她应该是成功和内心真实的自己达成了一致，所以识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周母实际也并不想逼迫女儿什么，她和丈夫一直主张散养周桐，像养着她们家院子里的一株小树苗，让她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肆意生长，只要没有长歪哪支枝丫，长成什么样子他们都喜欢。 为人父母，他们深知孩子并不是独属于他们的所有物，孩子们只是借父母的帮助来到这个世界上，尝一尝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他们完全能够自己创造出想要的生活，父母和外界的作用只是纠正和引导，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将自己的希望强加给孩子，迫使孩子长成自己期盼的样子。 “那该怎么给你意见呢？” 周父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女儿，问道。 “你们比我活的时间长嘛，我现在其实还挺迷茫的，虽然有很多钱，但不知道以后做什么，没有目标感觉生活都空落落的，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僵尸。” “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僵尸也有目标呢！入侵植物园！” “而且桐桐，你在外面可不要这样子讲话，容易被打。” 周桐翻了个白眼，万分后悔自己多嘴问了亲爹，自家的爹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每回她都不长记性的被怼个正着。 周母被周父逗得直乐，倒是正经的给女儿提建议：“我不知道你爸的建议是什么，我只说一说我能给你的建议，好吗？” “好呀妈妈！” 周桐面朝周母，和周母如出一辙的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周母倒是靠谱的没让她失望：“我带了不少学生，她们毕业后也经常跟我联系，跟我谈一谈找工作的烦恼，生活里的糟心事。” 周桐点点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学校里是数一数二受学生欢迎的教授，允许旁听的大课往往是人满为患，连这次周桐被造了这么拉低好感度的谣，周父周母在学校里都没因为她受到丝毫影响。 见周桐听的认真，周母继续说道：“我的学生经常跟我感叹，说幸好有个还算高的学历，能凭借这个在社会上稍稍微的占那么一点优势，学无止境，满腹诗书并不能让你立刻拥有你渴望得到的东西，但知识的匮乏却会让你丧失一些好的机会。” 周桐若有所思，既然她想做一个普通人，现在她手里也算宽裕，与其这个试一试那个试一试的瞎折腾，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好好沉淀一下自己，不可否认，学历的提高总能让以后得路变得好走一点。 “妈妈，你说我考个研究生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呀。” 周桐又看向周父，这次她亲爹倒没有再作什么妖，也妇唱夫随的认同了妻子的观点，对周桐继续学习持支持的态度。 周桐继续转头看向齐玫，齐玫没等她看过来，就已经笑着调侃道：“你别跟个拨浪鼓一样成吗，我以朋友的身份赞同你所有的决定。” 考研这件事就这么被周桐定了下来，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今年的考试她不抱什么希望，可学习倒是应该早早开始进行。 周桐开始跟周父周母讨论要考的研究生院校和专业，结合齐玫丰富的社会经验得来的建议，四个人这一研究便研究到了华灯初上。 桌子上堆满了写了字的纸，有的纸上被涂了又写写了又擦的折腾的不成样子，有的则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只留下字迹工整的几行字。 “咕~” 周桐尴尬的捂住开始抗议的肚子，这一天从醒来到现在，除了几块水果，她还没怎么吃东西呢！ 齐玫贴心的给周桐递台阶：“时间也不早了，我看着桐桐从醒过来到现在没吃饭呢吧？我们是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做着吃？倒是冰箱里刚添了满满的新鲜蔬果和肉食。” “出去吃太麻烦了，再有人把桐桐认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给你们做点家常菜吃行不行？” “那阿姨我来帮您。” “行。” 周父和周桐没说话，就齐玫和周母一问一答的做了决定，反正他俩意见也不重要，还是该干嘛干嘛吧。父女俩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一个去了一楼的书房准备好好在书海里翱翔一番，另一个拿起昨天被随意丢弃在沙发角落的平板打算继续玩她的密室逃脱。 周桐捧着平板窝在沙发里，游戏加载的间隙，她不禁又往桌子上看去，那些已经整理成一沓的纸是她未来一段时间里要走的路，承载着她短期内的人生目标。周桐无奈的叹口气，没想到熬过了大学四年的校园生活，这才短短两年，又要为进入校园做准备了。 就是不知道脱离了两年课堂知识灌输的脑袋，还顶不顶用？还记不记得住那些英语单词，背不背得下那大段大段的政治和好几本书重点画的满满当当的专业课。 不过，那也比没有目标不知道做什么整天醉生梦死强。 虽说定下了目标，可周桐没准备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倒是越早开始学习肯定是越好的，她心态放的很轻松，是抱着“第二年考不上那就第三年再试试，第三年考不上第四年再试试”的心态，反正她有大把的时间，学就是了，周桐并不想给自己制造焦虑。 这边周桐已经确定好未来至少两年要做的事了，宋清那边马志文也给他接到了新戏的邀约。 “这是贾导的新本子啊！你为什么不想接？” 马志文简直要被宋清气炸了，他在公寓里不停的转来转去，转的宋清眼睛疼：“你别转了小马哥，你转的我都要脑袋疼了。” “我看你确实该脑袋疼！” 马志文恨铁不成钢的对不知在想什么的宋清咆哮，宋清好脾气的露了个清浅的笑容，没说话。他现在要是说周桐的退圈让他也萌生出退圈的念头，马志文约摸气的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吧。 说他脑残也好，说他没有事业心也好，说什么都好，宋清就是觉得，既然周桐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圈子里了，本来就对这个圈子里借运气来一场豪赌的生活没有什么兴趣的他，也实在想不到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马志文看着宋清“任他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冷清样子，理智渐渐回笼，也逐渐回过味儿来，宋清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多半又跟周桐周大影后有关系。 进组 找到了病因，马志文也发不出来什么火了，他拉开椅子，尝试从另一个角度来劝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的宋清。 “你可真是我小祖宗哎，看起来聪明的人，怎么关键时候闷不过来弯儿呢？” 宋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于是马志文再接再厉：“你是不是觉得，周影后离开了这个圈子，你跟她就再也见不着了？” “不然呢？” 宋清疑惑的看向马志文，这样摆明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疑惑的。 “那你可就错了！” 马志文志得意满的笑着看了他一眼，宋清听他那话的意思，似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忙直起身问他：“你有办法？！” 虽然宋清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马志文懂他的意思。 “你如果也起了退圈的心思，那才真的是再能有联系的可能性不大呢！” 没防备马志文能把他心里的念头点破，宋清愣了愣。 马志文无奈的看了一眼发小这个傻白甜，不知该忧虑他太单纯容易被骗，还是该庆幸他进圈时间不算短却依然能保留住自己的那份本真。 “我来给你解释解释哈。” 宋清忙洗耳恭听。 “你说你如果也跟着退圈，在周影后退圈的风波还没平息的节骨眼儿上，你有什么名头没有？” 宋清迟疑了下，摇摇头。 的确，虽然他还只是个小透明，但他微博上的粉丝也是以万为单位计数的，要是毫无缘由的说离开就离开，不仅是对这些真心喜欢着他期待他后续作品的粉丝不负责任，更是显得他自己耍小孩子脾气，肆意妄为，实在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暂且不论周影后前脚退圈你后脚跟着走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对她产生影响，最起码的你得给粉丝还有刚接的广告代言背后的广告商有个交代。” 是这么个理儿，宋清无可辩驳的默认了。 “再一个，你知道周影后退圈之后的计划打算吗？想做什么？去哪里？还在不在这个城市？你有办法弄到这些信息吗？” 宋清被马志文一连串的反问问懵了，不过弄到周桐信息这个事…… “别看我，你要是退圈，我的心思肯定得扑在我要带的新人身上，帮你肯定会帮你，以你发小的名义，但肯定不可能随叫随到随问随答。” 马志文在宋清看向他的瞬间就立马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所以拿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去堵他，但他说是这么说，要真到那个地步，他肯定不会真按说的去做，不过是为了打消宋清退圈的念头才把话说狠一点罢了。 见宋清似乎有点动摇了，马志文再接再厉道：“既然你没地方去找她，也没法一直追着她跑，你不如就继续留在圈子里，不断的接戏拍戏，你不是有她微信么，你拍戏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借着这个由头问她啊！周影后的演戏经验绝对比你丰富得多，问着问着你再借感谢她的指点约她吃个饭，这一来一回来来回回，你俩不就熟了嘛。” “还有最重要的。” 马志文看了宋清一眼，卖了个关子。 “还有什么？你快说呀！” “你会更喜欢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人，还是更喜欢身上自带光芒有特点的人？” 当然是后者，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追星族有那么多粉丝呢？她们不就是发现了她们追的明星身上某个闪光点么，她们追的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那人身上自带的光芒，促使她们有勇气也成为像她们喜欢的人那样优秀的人。 这个不用宋清说，马志文心里也有数，于是他接着说道：“你在这个圈子里拍戏，不断的被更多人看到、喜欢，然后有更多的人认识你了解你成为你的粉丝，那你说，周桐哪天觉得累了搜个剧，一看主角是你，出去逛个街，看到电影的宣传里有你，试个衣服发现这个牌子的代言是你，哪里都有你，你的存在感是不是就提上去了？你说她会不会萌生出想要好好了解你一下的冲动？你被她喜欢的概率是不是就增加了？” 豁然开朗！ 马志文生拉硬拽，原本概率极低的可能性被他那张嘴一说，竟像是百分百能成的事实，愣是把宋清讲的连连点头，觉得非常有道理。 甭管歪理邪理，能讲通宋清的那就是好理！ 宋清被马志文指了一条明路，心里的憋闷迷茫瞬间消散，至少退圈这个念头他算是彻底打消了。 就像马志文说的，只有被周桐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周桐才有可能对他感兴趣，至少会想要了解他不排斥靠近他。 我得成为非常优秀的演员，我得出演更多优秀的作品，我不能在周桐面前丢脸。宋清这样想着，冲马志文喊道：“快把贾导的本子拿给我看看！我要好好琢磨琢磨角色！” 递给宋清本子的马志文目的达成，表示十分心满意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夏的最后一场雨下完，总算是立了秋。 宋清已经带着马志文进组了，可能贾导惦念着宋清在目击证人那个角色里下的功夫，这次的新电影竟然给了他男主角让他演。 这对于拍戏经验并不丰富的宋清来说，可是天降大饼。 就是看到电影的女主角后他心里有一些芥蒂，是齐小恬。 他还记着几个月前庆功宴未开始时，她跟周桐起争执的场景，因此再见到她，尤其主要戏份还都是跟她搭，宋清心里难免觉得不怎么舒服。 贾导新电影的名字叫《美晶》，宋清刚拿到本子研读完就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他要演的男主叫陈阿贵，是一个住在大山里瘸了腿的汉子，脾气暴躁，却对从人贩子手里便宜买下的美晶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生出了感情，本身日子能平静和谐还称得上美满的过下去，谁知道美晶丢失的记忆竟慢慢恢复了，他一直以为的跟他命运相似一样凄苦的美晶，居然跟他有着云泥之别，他爱的是与他过了数年苦日子的美晶，也是拥有好出身本该一辈子快活在天上飘着的崔秋雨。为着孩子，可能还为着他们夫妻之间仅存的一丢丢真情实感，崔秋雨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这座大山离开这个家，可日子过得终究是变了味儿。就像在某个地方埋了个炸弹，没人知道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什么时候会被这突然爆炸的炸弹炸飞，陈阿贵心里着实是不踏实极了。某天，从远地方来了几个支援大山生活建设的干部，这群干部里就有和崔秋雨谈了好几年恋爱即将准备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陈阿贵听到有人喊他楚禾宴，这个名字他也从晚上做梦说梦话的崔秋雨嘴里听到过，楚禾宴气宇轩昂，对崔秋雨情根深种，从崔秋雨失踪到现在这几年里，不仅从未放弃寻找她，还一直没有和其他姑娘谈恋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执着等待着音讯全无的崔秋雨。如果他再坚持坚持可能最后真会换来美满结局，可惜实在天不如人愿，就在他来大山支援的前一年，他跟一个一直对他有好感的女孩子订婚了，等他支援年限到了，重新回到大城市，他们两个人就会结婚。楚禾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地方遇到已经结婚生子的崔秋雨，造化弄人，与初恋重逢的崔秋雨更是理所当然的再次动心了，于是，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虽然宋清并不是什么大腕儿，但贾导可能出于尊重，还是给身为男主角的他单独准备了一个休息室，简陋是简陋了点，好歹是导演的一份心意。只不过，宋清不是个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像他这样还没什么大名气的小演员，遇上已经拿过不少大奖的知名导演，应该是他上赶着去讨好愿意给他机会出演的导演才是，哪里轮得到导演向他主动示好呢？ 宋清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因为所以来，只好在微信上求助自己的智囊团经纪人马志文，等回复的同时，他躺在床上搜索起“长期瘸腿的人的走路特征和行为习惯”，一条一条看过去，没有用的就略过，有用的就记下来，配合着图片和视频，宋清还下床模仿着走了几步。 马志文带着从宋清公寓收拾出来的一些换洗衣物赶回剧组统一给安排的酒店，打开宋清的门看到的就是他一瘸一拐练习走路的模样。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瘸了呢！” 马志文把门关上，吐槽练习的兴致勃勃的宋清。 宋清见智囊团的团长兼团员的马志文回来了，把他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光顾着给你收拾东西，没来得及看手机。” 马志文拿出手机才发现，这一天忙这忙那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贾导也不像那种……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虽然贾导确实是挺好的，拍戏也很认真，也很有实力，但《美晶》这次的拍摄环境本身就挺艰苦的，他还特意给我专门搭了个独立的小休息室，我感觉还挺受之有愧，我又不是特别有名的演员……” 马志文静静地听宋清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心里对他介意的事情有了计较。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事该不该告诉他，尤其在经过他因为周影后退圈也跟着萌生出退圈的念头以后，周影后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他总算是从那天起有了还算确切的认知。 算了，以后找机会再说吧，省的都进了组再因为这事闹出点毁约之类的幺蛾子来，别说他这个经纪人还干不干得下去，就是宋清，也别想再在影视这一块的导演圈子里有什么好名声了。 “……你就当……导演器重你觉得你是块蒙尘的璞玉吧，别想太多，还是专心把你的戏份拍好不给拍摄添太多麻烦，就是对导演最好的回报了。” 宋清隐隐约约觉得马志文有未说尽的话，但他一时想不到是什么，只得暂且按下心里的疑惑，老老实实调整状态，为明天正式开拍做准备。 闹剧 夜幕降临，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的宋清打开手机。他手机里有一个需要指纹才能打开隐藏文件夹，里面有图片有视频还有一些记录着一些文字内容的文档。这个文件夹里的内容，占了手机内存足足十来个g。 那个文件夹的名字也很奇怪，是一个“月亮”的图形符号。 宋清轻车熟路的按指纹解锁了那个文件夹，打开后，里面全都是关于周桐的东西。有齐玫在微博发的所有周桐的照片小视频，还有不少一看就是从采访广告之类的视频里单独截出来的截图，占内存最大的是周桐出演的全部电视剧和电影，但这些电视剧和电影都有一个特点，它们全都是被人后期剪辑出来的、只有周桐镜头的cut。 宋清情绪低落的时候，心里有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心烦意乱的时候，压力大的时候……他只要看一眼文件夹里的周桐，就会奇迹般的被治愈。 最近这个文件夹里还被他添进去了几张聊天截图，是他和周桐聊天时候可能突然被周桐说的哪句话戳动了心里让他心动的点，他就随手截了图以作纪念。 有的人可能有收集玻璃杯子的喜好，有的人可能有收集废旧铁盒的喜好，有的人可能有收集各种颜色图案的中性笔芯外面那层长长窄窄的袋子的喜好……各人喜好各不相同，宋清则把对周桐满溢出来的喜欢变成了收集的癖好，不敢声张的小心珍藏。 他深知，这份文件夹的存在不光是将他，也同样是将周桐置于危险的境地，但他仍抱着侥幸心理舍不得清空，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慰藉了。 看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周桐睁着那双漂亮极了的大眼睛，仿佛有什么事让她吃了一惊般把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儿，宋清因着她的这份可爱，舒心的笑了起来，因为明天的开机仪式而产生的紧张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了。 宋清手指上划，又翻出来了一个视频，看水印应该是周桐还没注销微博的时候发的，是一条不到一分钟的营业短视频。视频点开，素颜状态下依旧颜值在线的周桐对着镜头挥挥手，说了句“晚安”。宋清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里的周桐，也轻轻说了一句“晚安”。说完后，他闭上眼睛，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住宋清上面一层405房间里的齐小恬，就没有宋清那么好的运气了。她心里装着事，躺床上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齐小恬既没有很强的自我开解的能力，又没有能安抚她情绪的照片，因此，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而她却还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无法入睡，她感到十分焦虑。还想着在距离第二天只有三个多小时的开机仪式上拥有一个好状态，只怕是异想天开了。 有句话叫“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放在齐小恬身上，改一改，改成“害人者，人恒害之”也是妥当的。 这圈子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人多的是，齐小恬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的一个，但她却是最毫不顾忌的那极少部分人里的一个。她爬的太快，处事太高调，碍了别人的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这报应来的太凑巧，也不知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冥冥之中给她添了回堵，还是风水轮流转她抢周桐如今又轮到别人抢她。 齐小恬想起今天下午刚到酒店接到的那个电话，是她跟了好一阵子给了她不少好资源的启颂传媒的老总叶启松让助理打来的。助理主要传达了叶总两个意思：有一个新人即将进组，拜托她多照顾；成文街西胡同里有一套新公寓，已经写了她的名字。 齐小恬悟性高，很快领会了叶总的言下之意：我新的小情人儿进了组你要作为前辈多照顾照顾，给你一套公寓，咱俩以后再没什么关系。 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齐小恬愤愤不平，在床上被这通电话气的胸口疼。本以为有了个靠山，以后不说一步登顶，至少她这路得越走越顺才是。结果，背后的支援莫名的少了一位，少的那位还是主要优质资源的供给者，她那剩下的公司的大股东董瑞峰，也就臭钱多，嘴上功夫做的足，实则屁事不干，这就让齐小恬十分呕心。要她能选的话，她倒更希望和董瑞峰这个得了好处不干实事的坏东西好聚好散。 越想越气的齐小恬一看床头放的闹钟，离她定好的时间就剩一个多小时，索性起身不睡了，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吃。 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像是饿了几天没吃饭，眼睛恨不得冒绿光。 如果她的经纪人方智慧在，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并且及时制止她。 可惜方智慧不在。 找到食物的齐小恬与其说她是饿了吃东西，倒不如说她是借吃东西来发泄心里的怨气。果然，吃饱坐在地上的齐小恬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愣了会神，不由自主的开始干呕，她急忙冲进卫生间，却是将刚才吃进去的食物又全部吐了出来。 这一番折腾，齐小恬彻底没了力气，不知怎么，她明明是肚子里被吐了个空，心里怎么竟觉得空落落的，可能我病了，齐小恬瘫在地上背靠着床尾，自嘲一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反过来其实也讲得通。 外面的天泛起了鱼肚白，亮了一夜的路灯熄灭，执灯者换成了初生的太阳。 “宋清~起床了没？” 象征性敲了敲门就刷备用房卡进来的马志文悄悄走到床边，对着床上团成一团的可疑物体试探着问道。 那团“球”动了一下，像是在回答马志文的问题。 “啪！” 马志文毫不留情的狠狠拍了一下和被子一起裹成了个球的宋清。 “……这就起了……” 起床气想发没发出来的宋清“窸窸窣窣”的从被子里露出了头，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他自己说服自己了片刻，然后认命般的挣扎着起身穿衣…… 见叫醒任务圆满完成，马志文也没再继续“骚扰”自家艺人，只提醒道：“今天是开机仪式啊，你抓紧点时间，可千万别迟到，衣服我给你放床边了，出门别忘了戴口罩，我在外面等着你。” 宋清起床气还没消，听着马志文絮絮叨叨的交代懒得吱声，随意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便进了卫生间洗漱。 认识宋清不是一天两天，熟知他各种生活习惯的马志文知道宋清这是把话记心里了，于是放心的离开房间，站门口边刷微博边等收拾完的宋清待会儿一起坐电梯下楼去参加开机仪式。 也就一会儿，宋清跟马志文便一起出了酒店大门，坐上了开往拍摄地点的房车。 开机仪式来了很多记者，现场非常热闹。为了图个拍摄顺利，贾导全程带着电影主创人员上香、剪彩、揭红布，还毫不吝啬的留给了媒体不少全体采访和单独采访的时间。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贾导有问必答，记者们对演员们的提问也非常客气，眼看着这场宾主尽欢的开机仪式即将完美落幕，一位记者进行了临时提问：“贾导，我们听说这部电影一开始女主角的角色是邀请的周桐，这是真的吗？” 问题一出如平地惊雷一般炸懵了不少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对此毫不知情的宋清和站在贾导一旁情绪不佳的齐小恬。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的贾导拿着话筒正组织语言，谁知刚才那位提问的记者的旁边又出现了一位“勇士”：“贾导，请问齐小恬小姐拿到女主角的角色是因为带资进组吗？” 这都从哪里来的傻愣愣的记者啊！这些记者齐小恬那位大金主不都打点好了吗！ 可怜的贾导选角的时候没有自主权被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叶总压了一头，现在还没等想出来好一些的借口回复记者的问题又被咄咄逼人的记者们压制，贾导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为何这些苦难总让他一个人背啊！他只想顺顺利利的拍个戏而已…… 祸不单行，贾导这边话筒还没到嘴边，被说到脸上触了逆鳞的齐小恬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关你屁事？周桐没什么本事到手的角色都守不住那是她活该！” 中气十足的声音通过话筒的加持，足够让在场的人们听清齐小恬话里对周影后的愤怒和怨恨。 贾导想要阻止齐小恬的疯言疯语已经来不及了。她原本就因为整夜未睡精神不佳，又碰上被金主抛弃心情连带着也十分烦闷，之前被金主宠的无法无天的齐小恬习惯了随心所欲，她能撑完开机仪式就已经很是当得起“有耐心”这三个字。急着回去补觉却屡屡被记者缠住一直提问的齐小恬耐心值已经在急速下降，最起码的“装”她都已经不想“装”了，没想到在齐小恬心情越来越糟糕濒临爆发的当口，还真就有那胆大包天的两位记者英勇无畏的接连点燃了炸飞齐小恬理智的炸药，让她不再顾及形象，祸从口出：“拜托你们醒一醒，周桐已经退！圈！了！我能带资进组那是我有本事！你俩哪儿的记者敢来提问我这些问题？！谁放你们进来的！” 这嚣张的言论致使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宋清和马志文俩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眼睁睁看着齐小恬失了智般发疯，看着贾导拿着已经从齐小恬嘴边夺过来的话筒安抚记者，看着齐小恬的经纪人手忙脚乱的把这个疯婆娘从台上往台后拖，看着齐小恬带来的保镖尽职尽责的护着齐小恬她们不让围上来的记者碰到…… 真真是一场闹剧，一地鸡毛。 宋清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不是因为开机仪式被搞砸，而是齐小恬对周桐的诋毁和他刚得知的选角真相。所幸他没什么名气，记者们只顾着去围追堵截今天的“人气王”齐小恬了，没怎么在意他的存在，他也不必因为难以抑制的情绪外露而费心扯谎。 “……宋清…我们也先回去吧……” 马志文头一回见宋清脸色这么差，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马志文不禁有些犯怵，一向少言少语脾气性格极好相处的宋清真生气的时候属实不多见，所以生起气来的他特别难哄难消气，尤其惹宋清生气的原因里有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源于他的隐瞒。 宋清一言不发的往房车那边走，一路上被他气场所摄的剧组工作人员愣是无人敢上前跟他搭话，马志文紧跟在他身后一起上了房车，车门才被宋清“嘭”的一声从里面重重关上。 坦言 房车里一片寂静，让刚从吵吵嚷嚷的开机仪式现场中剥离出来的马志文有片刻的不自在。 尤其被宋清那双清清冷冷如同淬了冰的眼睛盯着，马志文恨不得再回去继续围观那场闹剧去。 “小马哥。” 宋清的声音也严肃了许多，让马志文多少有些不习惯。到底是抗不过精神施压，马志文忙不迭的交代：“就据我得到的消息……周影后被造谣和岑邵青谈恋爱那事，大概率是周影后的那个生活助理丁瑜和齐小恬的手笔，岑邵青肯定也是参与了的，只不过岑邵青是被找上的那个，关键时刻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然后呢？” “嗯……就这部电影，也的确是周影后先拿到了女主角，但齐小恬身后不是有金主嘛，就把周影后的这个角色抢走了……而且更过分的是，星海计划的大股东也是齐小恬的靠山，所以……” 所以星海计划并不打算把周桐从那个绯闻里摘出来，而是借此机会直接放弃周桐，在那大股东的压力下，改推齐小恬上来。 宋清默默地在心里把马志文没说完的话补齐。那周桐身上的资源怕是也全部被那位大股东有意转移给了齐小恬了。看着马志文义愤填膺的样子，宋清冷笑一声，同样觉得无语至极。同时他又觉得那大股东也是没什么脑子，倒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周桐哪儿哪儿都好，实际她的确比齐小恬的存在更有价值，也更能带给公司巨大的利益。 周桐出道多久是什么咖位的演员？那出道还没满三年的齐小恬跟周桐有什么可比性？别说粉丝数量周桐足够吊打齐小恬，那些广告商也不是傻的，会心甘情愿的把周桐换成一个没什么名气更没什么带货能力的新人吗？尤其大牌子的代言人位置和影视剧导演给的女主，从周桐到齐小恬的巨大落差，怕不是觉得品牌商和导演们眼瞎……放弃一个已经取得巨大成功的人转而去培养一个多少脑子有点毛病的人，能做出这个决定的人也不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驴踢了脑袋。 “小马哥，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宋清语气没什么变化，可马志文仍然有种直觉，如果他还有瞒着他的事情，以后再被发现，他们的友谊可能真的离走到尽头不远了。 的确，宋清不光是他的艺人，在艺人之前，他还是他认识了快二十年的挚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该打着“为他好”的大旗去隐瞒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 马志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相告：“这部电影，选你做男主角也是齐小恬在背后推了贾导一把，我也是你进了组才知道的这件事。” “齐小恬？为什么？” 宋清诧异的问道，他实在想不出跟齐小恬之间有什么交集，更猜不到齐小恬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他的原因。 “这我也不清楚，我打听过，但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宋清疑惑的问道：“这个事情干嘛要瞒着我？” “还不是因为你！” 马志文心里没事儿了，理直气也壮起来：“你啊，之前就因为周影后退圈也跟着起了退圈的念头，这个事儿可一直在我心里是个心思，我就怕你哪天因为她又冒出什么……” “不会了。” 宋清打断他的话：“你不都把道理给我讲清楚了么，我也认同你讲的。” 宋清笑了笑，那层清冷的罩子被他拿了下来，这次笑的倒是像个同龄的少年。 “对不起小马哥，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担心，以后不会了。” 马志文点点头，知道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只有互相信任才能彼此扶持着走得更远。 周桐自从定下来学习计划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怎么出门。一个是懒，周桐整天几套家居服来回换洗着穿着在家晃荡，连脸都省了早上起床的那一遍只留着晚上洗澡的时候一起洗，还振振有词的美其名曰“节约用水”。出门这种跟要换衣服梳洗打扮这些听起来就很“忙”的步骤联系在一起的活动，直接劝退她。再一个，周桐非常怕热，这燥热的恨不得把出门的人给原地蒸化的天气，也就工作中的周桐能逼着自己忍受，只要没有工作，任谁喊都喊不出来的她，现在退了圈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效防止自己跟外面的热浪亲密接触。 齐玫现在来的不那么勤，但还是固定每周来一次给周桐运送一些新鲜的食材，以保证又懒又怕热的周桐不会自己在家饿死。 “外面可真是太热了我的天，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被这温度给煮熟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桐从二楼探了个头：“玫姐，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把我冰箱里我妈来的时候给你带的腌菜带走哦，她上次来没碰着你，先放冰箱里了~” “小没良心的，我这刚来还没坐下呢你就赶着我走？” 从冰箱里翻出来了一个冰淇淋的齐玫边吃着边冲二楼怒吼。 “没有啦，我这不是先提前跟你说省的后面忘掉嘛~” “滚下来，有事跟你讲。” 齐玫快速干掉了一个冰淇淋洗了洗手，散去了一身热感觉舒服不少，她往沙发上一瘫，等着周桐“滚”下来。 “什么事啊~” 周桐穿着睡裙，一看就没洗的脸竟然比之前状态看起来更好，不愧是底子好的，齐玫摸了摸自己的脸，羡慕的心想。 从二楼下来的周桐没骨头一样往沙发上一瘫，跟齐玫同款姿势，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齐玫侧了个脸，问边上的周桐：“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宋清，这个小孩现在跟你关系怎么样啊？” “宋清？前几天我们俩刚微信聊了天，挺温和挺懂事儿的弟弟，怎么了？” “嗯……” 齐玫也不知道都现在了还要不要把圈子里的事跟周桐讲，虽然她俩一个辞职一个退圈，都不能算圈子里的人了，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我不在江湖，但江湖总有我的传说。” 这句话放周桐身上刚刚好。 想着这事怎么说也扯上了周桐，还捎带着多少跟宋清也有了点关系，所以齐玫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跟周桐说一说：“这事宋清算捎带上的，你想管呢，我就铺个路让你管一管，你不想管呢，咱就这么一听，权当听个乐儿。” “行，玫姐你说。” 周桐看着雪白的挑高顶，猜测齐玫要说的多半是圈子里的事。 果不其然，齐玫一开口，周桐就给自己的机智悄悄在心里点了个赞。 “还是跟齐小恬有关，就贾导那个戏，齐小恬仗着董瑞峰的钱和启颂传媒叶总的人脉成了女主，要我说，她就没那个当女主的命，好好的开机仪式，记者提了两个问题，好像是带资进组啥的，她就疯了，口无遮拦啊，那些记者本来收了钱的只写好话，可齐小恬都把热度巴巴儿送上来了，你说那些闻着了腥味儿的记者们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吗？” “那指定是不能的。” 周桐给齐玫捧了个场儿，心里暗笑齐玫这见着仇人出丑就高兴的毛病还没改，事儿还没怎么说，先颇有兴致的连嘲带讽的刺了齐小恬一顿，这幸灾乐祸的小表情周桐怎么看怎么觉着顺眼。 “后来嘞？” 见周桐感兴趣，齐玫说得更带劲儿了：“记者们那文笔，不得不说还是可以的，把齐小恬写的人厌鬼憎，主要还配了现场视频，所以她那些少得可怜没什么战斗力的粉丝也没法说什么，只会复制粘贴大段大段的彩虹屁，招人烦罢了。” 这话说的周桐深感认同，有理你就说理，没理你就躺平任嘲，这有什么呢。做错事说错话了嘛，下次改了不就行了，没必要非得为着个面子死鸭子嘴硬的犟，不但不讨喜，还让本就当个闹剧看看完就算的路人反感。不过，周桐没敢说出来，只在心里默默纠正，齐小恬的粉丝倒也没齐玫说的那么少，人家好歹总活跃在综艺里，还参演了几个热度比较高的电视剧，粉丝数量虽然没法跟周桐相比较，但怎么也算个小咖，以后能不能成为大咖，就看星海计划怎么运营了。 “那跟宋清弟弟有什么关系？” 得，这弟弟都喊上了，十有八九这忙她得帮，齐玫心里想着，没说出来，但已经在脑子里为周桐暗自搜寻有可能帮得上忙的人了。 “还是贾导那个戏，女主是齐小恬，你猜猜男主是谁？” “……宋清？” 齐玫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欠揍表情看向周桐。周桐深感智商被侮辱，冲齐玫龇牙咧嘴怒道：“看不起谁呢！你都这样说了还提了宋清，我要猜不到才奇怪好不好！我是猪吗？！” 齐玫匪夷所思的看了周桐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反问周桐的最后一句，这就把周桐气了个倒仰，扑上去跟齐玫闹在了一起。 好嘛，这正事还没说完也不说了，两个人在沙发上打的难舍难分，打了足足十多分钟齐玫跟周桐才休战。累极了的两个人躺在连抱枕都不知被哪只脚踹到地上的沙发上，在空调屋里还都出了一身汗的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也笑完了闹也闹完了，齐玫缓过气儿又开始尽职尽责的把故事当笑话讲给周桐听：“你的宋清弟弟呢可能被齐小恬给盯上了，他那个男主角的位置是齐小恬特意给推上去的。” “啊？就几个月前的那次庆功宴上，我见贾导还挺喜欢宋清那小孩儿的，特意把他招过来，说是给我提裙子，实际上是给他机会让他能露露脸。” “那你觉得贾导的喜欢，能让他舍弃相中的卢凡转头让宋清来担男主角吗？我听说贾导这部电影的题材很新颖，是奔着拿奖去的。” 卢凡啊……周桐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卢凡是正儿八经科班毕业的男演员，大学刚毕业就出道，出道作品是刘艺导演的电影《沙克琅》，他担任电影男主，并且凭借这部电影拿到了国际上的好几个奖，成绩十分亮眼。后来卢凡的演艺生涯持续走高，他会挑本子，也不执着于主角，有时候遇上好本子拍摄经费不够他不光免片酬还倒贴钱，是个只要提起他周围人都会竖大拇指的演员。 在圈子里，周桐和卢凡是大家都公认的票房保障。 周桐有幸跟他合作过一部战争题材的电影。拍摄的时候他们彼此都看得出对方十分尽兴和享受拍戏的乐趣，相差两岁的两个人也有不少共同兴趣爱好，经常下了戏在片场就开始天南地北的聊。同为实力派的惺惺相惜让热爱拍戏的卢凡拿周桐当知己，周桐同样也将卢凡当做至交好友来看待。后来电影不出意外拿了奖，颁奖典礼上卢凡和周桐之间的互动，再加上之前狗仔拍到的两个人聊天频繁的视频，竟然使得不少粉丝磕上了他俩的cp，且通过一小部分cp粉故意曲解周桐或者卢凡任意一方的言行举止，硬生生使原本没什么的两个人被传“在一起”的流言有愈演愈烈越传越真的趋势。周桐和卢凡两个人都觉得日常生活多少受到了这些不实传言的影响，所以私下里决定减少或索性停止网络上的互动，这才没让cp粉把两个人之间无比纯洁的友谊给变了味道。 所以，当齐玫提起贾导想要邀请卢凡来当男主时，周桐才相信宋清真的是齐小恬给推上去的。 “确实……你说得对。” 周桐边说边表示同意，暗自在心里给宋清打气，希望宋清弟弟也能有一天在演艺生涯里取得很高的成就。 “可是！” 齐玫猛的坐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正在思索着什么的周桐给吓了一跳，她怒目而视，可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火就被齐玫接下来的话给痛快浇灭了：“宋清在开机仪式结束后，单独找到贾导，冒着赔违约金的风险，想辞演男主！” 周桐吃惊的张开嘴，脑袋上方争先恐后的冒出一堆问号来。 辞演 脑袋上冒问号的不止周桐一个。 刚回酒店还没来得及倒杯水喝的贾导刚坐下，就听见一串很有礼貌的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宋清，还有跟在宋清身后不知何原因微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的宋清的经纪人。 “哦，小宋啊，有什么事吗？” 贾导笑着跟宋清打招呼，笑意未达眼底，明显跟前几个月电影节开场时不同了。宋清心思细腻，自然也发现了贾导对他的不同，但他经过刚才马志文的坦白后，对贾导因为什么对他态度转变心里大概有了点数，这反而让宋清觉得好受了一些。 “贾导，我看过了您给我发的剧本，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和陈阿贵这个角色……” “喜欢就好哈哈，喜欢那就好好演啊。” 没等宋清说完，略带敷衍的回答已经从贾导口中说了出来，看贾导一副“有事说事，无事退朝”的表情，宋清把最后一句未说出的话补上了：“但我认为我个人能力不足，可能没办法把陈阿贵鲜活的演出来，给剧组拖后腿。” 话音刚落，房间里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贾导的面容出现了片刻的呆滞，他仿佛不认识宋清一般重新用眼神审视了他一番。常年在外主导拍摄的贾导皮肤免不了被晒得有些黑，见惯了圈子里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小动作的他虽然因年龄的增加眼睛周围出现了些皱纹，可他的那双眼睛在盯着人看的时候仍然清明坦荡，自有一股子凌厉在里面。 宋清在这样的眼神下，表情却没出现什么变化。他心知肚明出演这个男主角对他来说是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如果失去这个角色，以他的资历，未来至少两年内都不会再有像贾导一样出色的导演、明显冲击拿奖的优秀剧本、几近完美的主创阵容这三重叠加以后造就的主演角色找上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导不可置信的问眼前的宋清。 据他了解，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少年不过二十露头，正是处于热衷探索向往奢靡的年龄段，有钱能挣的机会想必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而且他身上有着许多编剧和导演都偏爱的一种自然的“少年感”。 俊美却不显阴柔的样貌，冷冷清清的气质，还有瘦高挑儿的身材，贾导有预感这个叫宋清的男孩子如果露面机会增多，未来在粉丝市场里一定会很受欢迎。尤其当他第一次在《暗杀》的片场，看到偷偷下苦功夫能沉得住心去琢磨演技的宋清，他就觉得这孩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宋清对待小角色的用心让他记忆深刻，所以这次的新电影他本来是有意让宋清参演一个角色的，虽然戏份依旧不是很重，但角色本身的设定很有亮点，更是十分容易给观众留下印象。可就在他通知助理给宋清的经纪人发信息的前几天，齐小恬的经纪人找上他，利用增加拍摄资金为筹码，在用过审等条件达成了齐小恬为女主角的目的之后，又要求把男主角的位置交给宋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再有名气的导演，也逃不过权势金钱的绝对碾压。“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事情几乎不存在于这个圈子。 贾导并不知道宋清本人对这样的交易毫不知情，他只有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荒谬。贾导见多了圈子里的脏污，他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圈子里的现状的，所以一直秉承着“不管不问不看不听不说”的“五不原则”，但他心里一直对能坚守本心的艺人高看一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遇到这样的人贾导不光愿意给机会，也愿意为这样的人创造机会。 这份心意大概就是出于一个深陷沼泽的老前辈对身在净土的后辈的守护之情吧。 我反正就这样了，但我希望你能够保持纯净，我也愿意为你的这份纯净撑起一扇保护伞，这是贾导对宋清的殷殷期盼。自以为看人很准的贾导把宋清当成了心怀净土的璞玉，于是满心期盼的在他身上寄予希望，结果齐小恬经纪人的做法让贾导对宋清产生了误解，也让他对他自己的错误判断感到无可言说的愤怒，于是这些误会便直接造成了贾导对宋清态度的转变。 虽然贾导误会宋清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那一类人，但靠关系拿角色是一回事，入组了却辞演是另一回事。 贾导虽说因为误解对宋清熄了提拔之心，但他到底看到了这个孩子对演戏的喜爱，所以有心再点拨点拨他：“这次的电影男主角是你难能可贵的一次机遇你知道吧？有了这个起点颇高的跳板，离迈入璀璨星途就只剩一步之遥。你知道放弃这个角色意味着什么吗？” 即使宋清想不通这一层，他身后跟着的经纪人不可能不知道，贾导眼梢瞟向马志文，狐疑的盯了他一眼，殊不知人家马志文早就把利弊给宋清分析的透透彻彻，是宋清偏要一意孤行，马志文也对这个固执己见的发小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贾导，我也明白您的好意，但我更清楚我的实力，现在的我还不足以挑起整个故事架构的大梁。” 贾导听了宋清的这番话，若有所思的抵住头想了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站着的宋清，只是这一遍的打量，贾导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认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房间里依旧安静的只听得到三个人的呼吸声。贾导还没说话，马志文不敢在大导演面前造次，可他确实被这气氛搅得心神不宁，只得拿眼睛一瞟一瞟的冲宋清示意，跟抽风似的。 宋清没搭理眼抽风的马志文，他坦然的站在那里，背挺直似青松，泰然自若的等着贾导接下来难以预料的“宣判”。 之前在房车上，他听马志文说这个男主角是齐小恬那边帮他给拿下来的，他就立刻在心里起了“辞演”的念头，不光是因为他对齐小恬的观感很差，还有就是他坚信“无功不受禄”这五个字。齐小恬在背后对周桐做了什么他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心里也记恨上了齐小恬这个人，所以这个男主角的赠与对于宋清来说，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想法，这个想法是否跟他有关，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对齐小恬这个人敬而远之。马志文当然也站在经纪人的角度和他说了“辞演”的弊端，但宋清早就把这些弊端都考虑到了，他不想以周桐为借口，只能从其他的角度说服马志文。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和“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这两点，就是宋清说服马志文的两个切入点。 虽说是“辞演”的借口，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贾导电影男主角的噱头确实好，但抱着希望和期待来的人越多，宋清这个年轻的新人演员担男主角被挑刺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对每一部作品里每一个角色都尽心尽力的去塑造，可就像埋在粗粝厚土里的金石玉器，再珍贵再价值连城，也要先把蒙在上面的沙土污垢给一点点清除掉，那些金石玉器才能展现出自己真正的价值。 人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宋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从没什么拍戏经验的新人演员，变成个天赋技能加满的影帝。 金石玉器尚且还需细细打磨，宋清的演技也是得一点一点积累锻炼的，而贾导电影男主角的位置，显然并不是适合他磨炼演技的好地方。 马志文就这么被宋清说得哑口无言，僵持半晌，他才决定顺了他的意，这才有了马志文垂头丧气跟在宋清身后，敲响了贾导房间的门的那一幕。 “小宋啊……” 房间里贾导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那份快令马志文窒息的静谧，也把宋清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贾导。” 宋清答应着，目光丝毫不游离的与抬眼的贾导对视。贾导轻轻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算啦，辞演就辞演吧，你自己跟齐小恬那边说，再一个，你辞演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造成的损失就得你来补上。” “那是一定的，贾导。” 宋清答应的干脆利落，只可怜马志文听见“损失”这两个字觉得天都要塌了，他把头压得更低了点，暗自在心里琢磨该怎么让前面的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改变想法……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贾导又继续对宋清说道：“我可以给你适当减少一些压力……我这里可以想办法当你没签过合约，你只需要负责把我想用的男主给我找过来。” 还有这样的好事？！帮忙找个人损失就能一笔勾销？ 马志文猛的一抬头，只听宋清谨慎的问：“请问贾导，您想用的男主的人选是？” “卢凡。” 贾导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宋清还没反应过来，马志文便抢着替他回答：“好！您放心！没问题的贾导，您就等着卢老师跟您联系吧！” 马志文边说边冲着宋清拼命使眼色，宋清这回倒是顺利接收到了他的讯号，朝贾导微微一鞠躬，这是对贾导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一马的宽容表示内心的感激。贾导再次摆了摆手，没说什么，眼睛里却盛了笑意。 助你一臂之力 从贾导房间离开准备回自己房间的宋清，只见身边的马志文一路上都低着头手速很快的跟什么人在聊天，走廊里有点暗，手机显示屏的亮光照在马志文脸上，明晃晃的带上了一丝丝诡异。 “到了。” 得亏宋清拉了马志文一把，不然他就直接越过自己房间去别的房间串门了。 “哦哦！” 马志文百忙之中抽空抬了个头，把兜里的房卡往感应器上一扫，头也不回的冲身后的宋清敷衍的挥了挥手，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宋清也没在意，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人脉试图跟卢凡取得联系，好跟贾导换一个“一笔勾销”。 “桐桐？” “哎玫姐！” 这是江季新区附近的咖啡店，周桐只戴了个帽子，口罩被她嫌热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她坐在角落里，伸着手跟刚进来的齐玫打招呼。 “怎么想起来在咖啡店里见面啦？” 齐玫在周桐对面坐下，疑惑的问道。 “我想搭你的顺风车嘛~” “嗯？” 齐玫稀奇的抬头看了周桐一眼，像是见到了一只会说话的兔子成了精。 周桐白了齐玫一眼：“别那么夸张好吗，我就是出个门，被你搞得好像我从来不出门一样。” “难道不是吗？” 齐玫笑着逗她，逗完又接着问：“不过话说回来，你出门去哪里？” 周桐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想让冰块快点化掉，她边搅动勺子边回答：“宋清弟弟嘛，你不是说他想辞演贾导的男主？我就跟他在微信聊了聊。” 回忆着昨天她跟宋清的聊天内容，周桐发现她一直以为的宋清不光是她印象中那么温顺，还有不为人知固执的一面。这是熟悉了，不然不会推心置腹的和我说这么多，周桐心想，这是把我当姐姐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辜负宋清给我的这份信任，得帮帮他才行。 “我正好跟卢凡熟，想着一会儿去他工作室找他一趟，帮宋清问问他对贾导的男主感不感兴趣。” 齐玫似有所悟的盯着周桐，问道：“要搁你平时，你才懒得管这些跟你无关的事情，怎么到了宋清这里，就那么乐于助人啦？” 周桐看出齐玫眼里带的揶揄：“你想太多，我就是觉得人家把我当姐姐，什么话都跟我说，如果他被什么事情困扰，我不帮他，我就感觉愧对他对我的那份信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我信你个鬼哦，齐玫听了周桐冠冕堂皇的话，认定这都是借口，心里暗暗腹诽，却到底没对周桐步步紧逼。 “行吧，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送你去见卢凡以后，我去逛逛超市，等你俩谈完，你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啊，我俩谈完我直接坐出租车走就可以……” 话没说完，齐玫不客气的打断道：“你可拉倒吧，还坐出租车，真怕别人认不出你啊？知道你想体验一下普通人周桐的生活，但不是现在，你得再缓一段时间。” 啊对……周桐无奈扶额，当了太久的无业游民，整天在家里除了学习就是看电影，日子充实的连她都要忘了自己还曾经是个拿过三金影后的演员，仿佛参加活动被粉丝们围追堵截一追一条街的那段时光已经成为了上辈子的事情。 “好吧……” 周桐妥协，几口干完了那杯冰凉的美式，戴好口罩跟着齐玫走出咖啡店，坐上了齐玫那辆张扬的酒红色大奔。 卢凡的工作室在望京西街的一栋写字楼里，周桐已经提前在微信里跟他约好了几点见面，红色大奔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这会儿人不少，你不然跟他说一声，人少的时候再上电梯？” 齐玫熄了火，转头问副驾驶座上的周桐。 “嗯，问着呢。” 周桐把微信聊天界面往齐玫面前一亮：“他说让助理下来接我，领着我坐他们工作室的专属电梯。” 正说着，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的年轻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大奔跟前，很有礼貌的敲了敲贴了防窥的车窗玻璃。 “是他吗？” “是吧，说的是有个小朋友下来了已经，穿一身休闲装，戴了串有l字母的银色长链子。” 齐玫把车窗降下来，年轻男孩那条带l字母的银链子非常明显的被齐玫和周桐看到。 “玫姐好，桐桐姐好，我是凡哥的助理陈钦，你们可以喊我小陈，凡哥让我下来接你们。” 那年轻男孩长了双笑眼，未语先笑，人畜无害，看上去也就跟宋清差不多年龄，是个很活泼的阳光少年。 “好，那就辛苦你啦小陈。” 周桐下了车，齐玫示意她结束打电话，周桐点了下头，跟在陈钦后面往电梯的另一个方向走，可能是因为走了其他的路，所以倒是没怎么有人。 “桐桐姐，你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特别棒！我是你七年的粉丝，之前看微博说你退圈，我还因为以后再也看不到你拍的电视剧电影觉得可惜呢，但听凡哥说，你选择退圈，可能会过得更轻松更自在，我就想，如果你的开心和拍戏相比较让我们粉丝来选择的话，我觉得你的开心在我们心里更重要。” 连珠炮似的一串话像被主人憋了很久如今终于找到发射的目标一样，向周桐发射过来。周桐被陈钦的这番话感动了一把，她是在意粉丝的，在她退圈跟世界断了联系的这段时间里，她其实也会偶尔纠结粉丝的想法。没想到今天遇见了陈钦，他的话让周桐感觉安心踏实了许多，她心里对说出这些话的陈钦无比感激。同样让她没想到的是卢凡，即使联系减少了，卢凡对她的了解竟然依旧那么透彻。 人这一辈子，无关情爱，能得这样一知己，属实是一大幸事。 不过陈钦这小孩儿，性格也是真的外向能聊…… “谢谢你小陈，你刚才那些话让我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也很努力的在提升自己，希望你未来也顺顺利利的，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以后你有不想麻烦你凡哥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或者齐玫，我们会尽可能的帮助你，算是粉丝的专属小福利吧。你现在是卢凡的助理吗？” 交谈着走进了电梯，周桐好奇的问小粉丝陈钦。 “是呀桐桐姐，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像齐玫姐姐一样强大的经纪人，但我年龄小，经验不够，所以先从助理做起积累经验，凡哥人很好，所以我也过得很开心，嘿嘿~” 被陈钦的笑容感染，周桐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她相信跟在卢凡身边的陈钦未来肯定能得到很好的发展，实现他的经纪人梦想。 “叮”的一声，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周桐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工作室门口的卢凡。虽说两个人一直没断了联系，可确实时隔多年私下里没怎么正儿八经的见过面，卢凡竟然没什么变化，还和她印象里一样。 “时光果然厚待美人啊！阿钦，去给你美人姐姐准备点吃的喝的。” 一开口，周桐就确定了，卢凡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卢凡。 “嬉皮笑脸，一点没变。” 周桐故作嫌弃的笑着说道，卢凡丝毫不在意，张开手臂：“太久没见了老朋友，来！抱一个！” “快滚吧你。” 话是这么说，周桐也难掩心中激动，轻轻拥抱住了仿佛她另一个灵魂般存在的卢凡。 抱住彼此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有种莫名想掉泪的冲动，看着彼此都微红的眼眶，周桐决定先发制人：“你该不会想哭吧？” “我看是你想哭。” “没关系，男儿有泪掉下来，我允许你因为看到本仙女下凡太激动以至于喜极而泣。”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快进来吧！” 卢凡一脸的不忍直视，把周桐一揽，带着她往工作室里走。虽然过了很久，但卢凡依然记得周桐非常怕热，尤其她帽子口罩都没摘，只怕脑袋上已经开始出汗了。 进了工作室的周桐总算透了口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已经被汗打湿了，她迫不及待把口罩摘下来，接过卢凡递来的一次性水杯，咕嘟咕嘟把杯子里的纯净水喝了个精光。 “你缓一缓么？我这儿有阿钦拿过来的吃的，你看看想吃啥。” 周桐摆摆手，刚想说她不吃，眼睛却不自觉的被卢凡手里递来的那袋零食吸引，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卢凡一看周桐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把零食往她手里一塞，说道：“这还是你给我推荐过的零食呢，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奶味的，屯了好多，吃吧，你够瘦了，就算减肥也不差这一点。” 周桐翻了个白眼，撕开零食包装袋，边吃边开始说正事：“卢凡，贾导那边有个本子你要不要看一看？” “呦呵，这是来当说客了啊，但我前几天跟一个朋友联系来着，也是贾导的本子……我听说女主是齐小恬？” “啊？有人跟你联系了啊，是马志文吗？” 卢凡给周桐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说。 “对，我跟他之前带的艺人有过合作，所以连带着也跟他认识了，怎么？你俩也认识？” “这不是巧了嘛！” 周桐从宋清那里听说了马志文也在积极联系卢凡，她以为两个人还没联系上，所以才想着主动过来找卢凡一趟，没想到马志文速度手段都还可以。 “马志文现在带的艺人，是我认识的弟弟，关系还不错，所以就这么着也跟马志文认识了。贾导那个电影的确是齐小恬做女主，不过以后还能不能做女主我就不知道了。” 周桐说完，狡黠的一笑，像只志得意满的小狐狸，可爱极了。 “你这憋着什么坏呢？” 卢凡好奇的问道，他印象里周桐是个十分擅长得过且过的人，抢资源这种事很少发生在周桐身上。但很少不代表没有，娱乐圈里出现抢资源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抢和被抢的人都尴尬，抢的那个人脸皮厚点还好说，主要被抢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想着报复回来。 这属于人之常情，尤其娱乐圈是什么地方？靠运气一炮而红的大有人在，谁也说不准谁会凭借手里哪个资源火一把，如果有人靠抢到的资源红了，被抢的那个人怕是要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卢凡只记得有一次他们在拍一场夜景戏，休息的途中，齐玫面色难看的来找周桐。兴许是急了，也或许齐玫没把他当外人，于是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跟周桐把代言被人给抢了的事大喇喇的说了出来。据他所知，那个被抢的代言是一个珠宝品牌，已经跟周桐合作好几年了，尤其周桐前段时间刚代表这个品牌以亚太区代言人的身份参加了某大牌云集的晚会……这种资源被抢，等于周桐公然被品牌方联合抢资源的那一方打脸，不够让人看笑话的。所以齐玫又怒又急，既生气有人竟然抢资源抢到了周桐的头上，又自责自己的大意，让周桐丢了资源不说还害她这么丢脸。 可当时周桐什么反应来着？卢凡想了想，记了起来。周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反倒安慰齐玫，说抢资源这种事要么你抢了我的要么我抢了你的，风水轮流转。那神神叨叨的样子，跟被抢资源的人不是她似的。后来证明周桐也确实没把被抢资源一事放心里，她不仅没想法子报复回去，还拦着齐玫，没让齐玫暗地里找那姑娘的事儿。用周桐的话说，她是个演员，一心拍好戏才是最该做的，为着个代言挣来抢去太掉价，她不乐意干。 卢凡学着周桐当年的话摇头晃脑的模仿给她听，模仿完不说还调侃她：“你现在不打算当圣人啦？是齐小恬惹毛你了？” 周桐一反常态的没把卢凡打一顿，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大概确实年龄大了，心态也跟着变了，以前觉得不算什么的事情，现在再看看都想冲进去扇自己两巴掌。” 周桐不合时宜的想起庆功宴最后她喝大了齐玫跟她说的话，就是因为她太佛系，除了拍戏其他什么都可以什么都随便，导致齐小恬得寸进尺最后憋了个大的，给她泼了脏水让她丢了角色退了圈。 “要我说，别管什么退圈声明不声明的，你就继续重新拍戏，绝对还有大批导演愿意给你递橄榄枝，来日方长，你只要在圈子里，齐小恬什么时候收拾不行？我也十分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卢凡眼里透着认真，他是真的在给周桐提建议，也是真的在许下帮助她的诺言，比金子还真。 助人为乐好美德 周桐知道卢凡是好意，所以她也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我退圈是因为齐小恬不假，她对我做的事给我的心里撒下了一颗名叫退圈的种子，委屈怨恨那些负面情绪促使这颗种子生了根发了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周桐笑着直视卢凡的眼睛，继续说道：“可我也的确是厌烦了娱乐圈里暗地里的那些事，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卢凡无奈的叹口气，没再继续说什么，易地而处，他觉得如果当时遭受这一切的人换做是他，他只怕也会跟周桐做一样的选择。他们俩实在太像了，所以卢凡哪怕依旧觉得周桐退圈实在可惜，也没再继续劝她，就像他安慰阿钦一样，在他这个老朋友心里，周桐的开心是排在第一位的。 远离那些算计和勾心斗角之后的周桐，显而易见是开心的。 “我虽然退了圈，午夜梦回，齐小恬那个人竟然也成了我心里的一块心病。” 周桐偶尔做梦，她的梦里总是出现齐小恬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可恶的身影，梦里的齐小恬还是在变着花样的欺负周桐，以至于每当她做梦醒来后都要在心里自我平静好一会儿，否则这一天都被这梦所连累的没什么好心情。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卢凡往椅子上一躺，抽去骨头一样懒懒散散，浑身没个正形儿的冲周桐挑了下眉：“你治病的心药在哪里？” “在齐小恬那里。准确来说，把齐小恬让我难受委屈的那些糟糕情绪让她也感受一遍，我觉得我这个心病可能就好了。” 卢凡缓缓点头，看着外面夕阳西下，给街边的树路边的花还有下班的人都铺上了一层赤金色，莫名让他产生一种慨然赴死的悲怆。 “反正……你要我帮这个忙我肯定会帮，如果女主不是齐小恬，我帮的时候会更心甘情愿一点。” 懂了，周桐心想，这就把齐小恬给弄走。 原本周桐是想着利用可怕的网络舆论把齐小恬从女主的位置上揪下来，实际上根本轮不到她出手。不出她所料的话，齐小恬即将被自己亲手种下的恶因阻挡住前进的脚步，品尝恶因结出的恶果。 不过有件事情周桐很感兴趣，想要问一问卢凡：“我不记得你跟齐小恬有什么交集啊，你为什么也那么讨厌她？” 卢凡被周桐问的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给惊着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个智障吧？你不玩微博别人也不玩？告诉你，我可是微博冲浪小达人！而且圈子里是不存在任何秘密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齐小恬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觉得，她都把你欺负成那熊样……那样子了，我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好观感吗？” 和心里的猜测一样，周桐对卢凡的回答心满意足。 “那你跟贾导联系吧，我负责齐小恬那边，保证跟你搭戏的绝对不是她！”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周桐是活生生的人。 目的达成，周桐又跟卢凡说了会话，打算离开之前问问齐玫在哪里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事，站起身又坐了下去。 “？” 对上卢凡疑惑的眼神，周桐笑了笑解释道：“我忘了还有件事。” “还有能让本王助爱女一臂之力的地方吗？” “滚。” 卢凡被骂了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的追问：“说嘛，还有什么事没解决？” “倒不是跟我相关……是我经纪人……嗯前经纪人玫姐齐玫。” 周桐说出口后又有点纠结，她不知道这样贸然提出来是不是齐玫希望的，但这段时间齐玫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 不像她，虽然周围的人都觉得她退圈可惜，但她自己却怡然自得甘之如饴，并没有别人想的那般苦情。齐玫当时辞职时的心态至少在当时看来，是终于能够追寻自己心里梦想的解脱，但慢慢的，过了那个劲儿，周桐能看得出来，齐玫还是眷恋着经纪人的工作，还是享受在娱乐圈里忙忙碌碌的感觉的。 只不过齐玫一直没说过，周桐也就只当不知道，心里却一直是个心思。 卢凡就这么饶有趣味的看着挚友在那里独自纠结，也不催促。反正他了解周桐，真有事情需要他帮忙的话，她是一定不会客气的，就像刚才贾导男主的那个事情。但是如果周桐犹豫了，那就说明要么她心里那件事不算紧急，要么她觉得自己也能试着做好。 “……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啊，我生日的时候喊你你可得特意把空儿空出来。” 周桐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再观望一段时间，也方便她进一步确认齐玫的心意。 “那是当然的，你提醒的也太早了点，这离你过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呢~过生日可是大事，我一定提前准备好惊喜。不过……” 送周桐到工作室门口的卢凡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叮嘱道：“真有难解决的事情，记得来找我。” “好！” 周桐跟卢凡摆了摆手，按下电梯里的b1键。 “宋弟弟！” 周桐在电梯里就迫不及待打开微信，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宋清。 “怎么啦桐桐？” 宋清的回复来的很快，周桐只顾着噼里啪啦打字，忽略了宋清对她的称呼。 “给你说个好消息！卢凡一会儿就跟贾导联系，出演贾导新电影的男主！” 想到宋清马上就要达成心愿，周桐也跟着开心的连着发了好几个小兔子转圈圈的表情包过去。 不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宋清的回复有些晚。周桐看着迟迟未得到回复的对话框以为宋清在忙，也没在意。等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地下停车场，周桐就将手机放回了包里，出了电梯门，像只狐獴一样踮着脚抬着头找齐玫那辆红色大奔。因此她也没看到，打开着的微信对话框里宋清发了一句话，随后不到一分钟，又果断撤回了。 一份犹豫不决的心意没有被想要看到的人看到，就被胆小的主人收了回去。不过，不是所有的错过都代表遗憾，也可以代表为了得到更完美的结果选择继续努力。 终于找到红色大奔的周桐跑进大奔副驾驶，齐玫早就开好的空调让车里比地下停车场的湿冷感觉舒服的多。 “怎么样？卢凡应该答应你去演贾导男主了吧。” 齐玫操作着方向盘，把大奔开出停车场，间隙问身旁系安全带的周桐。 “昂，我都亲自出马了，这事儿还能不成么~” 系完安全带，周桐弯着一双眼跟齐玫嘚瑟，像做对了什么事跟家长求表扬的小朋友。 “呦呵，我们家桐桐可真棒！” 齐玫很是上道儿的脱口而出一句鼓励，反应速度快到似乎这样的对话早就说过几百遍，以至于这夸赞多少带了点略微的敷衍。 周桐没在意，想借陈钦试探着套一套齐玫的话：“玫姐，就领我上去的那个小孩儿陈钦，他说他是我粉丝~” “这么巧？” “对呀！冲我说了一大堆特别温暖特别让我感动的话，他还说他的梦想是成为你那样强大的经纪人，所以现在从助理做起，正在积累经验。” “……” 齐玫没吱声，周桐偷偷看过去一眼，发现她玫姐虽然没说话，嘴角却上扬了些弧度。 周桐被鼓舞，再接再厉道：“玫姐，你要不要换一家公司继续经纪人这份工作呀？你现在手头依旧掌握着大把人脉资源，这份工作也是你做了那么多年的，你会舍得彻底换一份跟''经纪人''这三个字毫不相干的工作，彻底离开这个圈子吗？” …… 周桐相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齐玫每次去她家里找她，势必要说一些跟圈子相关的话题，她可能自己意识不到，但周桐有看见，她提到圈子里的事的时候，眼里有光，那是对已经失去的工作的热爱和依恋。一个人会对自己讨厌的事情密切关注，反复提及吗？能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继续延续的行为，不正是因为喜欢么…… 或许图书管理员也是齐玫的梦想，可人并不是只能有一个梦想的呀。齐玫已经将她曾经不感兴趣的经纪人这份职业，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她正在进行时的梦想而不自知，也是说不准的。 就像我们无数次的厌烦生活，可最后却在一些小事上发现，我们是热爱着生活而努力生活着的。 齐玫是周桐非常重要的家人，她不想让齐玫有任何的错憾。 齐玫还是没有说话，她看似正专心致志开着车，实际只有她自己知道，周桐的话正好戳中她心里藏的好好的隐秘的心思。 真不愧是相处近十年的关系，倒是没白疼，齐玫暗自感叹。有时候齐玫会想，周桐这小孩儿，自她带的那一天开始，说把这小姑娘当妹妹看待更多时候倒不如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付出和反馈成正比的关系，不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也能维持的很久很好。 “……先不提这个了，卢凡没说什么么？条件啊要求之类的？” 周桐装作不知道齐玫在转移话题，只要没有果断的拒绝，那就是还有希望，不差这一会儿。 于是她顺其自然的接上：“倒也不是完全没要求，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要求，他说会帮我这个忙，如果不跟齐小恬搭戏的话，他这个忙会帮的更心甘情愿。” 周桐没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她想听听齐玫的看法。 “那就把齐小恬给拉下去，我看她不顺眼可太久了。” 齐玫回答的果断又迅速，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让人莫名有种胜券在握的踏实感。 “先别着急玫姐。” “干嘛？你圣母心又要发作？” 以为周桐出声是要阻挠的齐玫瞪了她一眼，少见的没对她好声好气：“你现在可管不着我，我非得把堵着的那口恶气给出了。” “不是啦~” 周桐哭笑不得的解释：“你先看她自作自受不行吗？要是她自作孽不可活摔得不够彻底，咱们再添把火嘛~” ？ 面对齐玫狐疑的眼神，周桐却没再继续解释，只神神秘秘的掏出手机，想看她宋清弟弟有没有给她回消息。 “怎么啦？垮着个脸？” 齐玫余光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机的周桐，福至心灵般问道：“宋清弟弟没给你回消息？” “……回了……又没回。” “嗯？” 周桐没再说话，盯着那一行“对方撤回一条信息”百思不得其解。属于女性的第六感精准替她捕捉到，那条被撤回的信息可能不是宋清发错的，但直觉也告诉她，不要追问。 “嗡嗡”两声，对话框里又出现了两条来自宋清的新回复。 “桐桐姐，为了感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弟弟想请桐桐姐吃顿饭，请问桐桐姐什么时候有空？” 可能为了不让文字看起来太官方，宋清还紧跟着发了一个猫咪鞠躬的表情包。 虽然不知道那句撤回带来的尴尬从何而起，见对方主动递了台阶给她，周桐也就顺势踩着台阶下来了：“那宋弟弟来定时间吧！姐姐什么时候都有空！” 看着对方十分迅速的回复的一个“好”字，周桐皱着眉问正跟着蓝牙音乐哼歌哼到兴起的齐玫：“玫姐玫姐，你说如果有个人，跟你经常聊天，你们已经是朋友了，那当你从朋友那里听说他遇到了困难，你没提前跟他说就帮他解决了，你的朋友会介意这个事吗？” 周桐说的云里雾里，得亏齐玫阅读理解能力强，精准提炼出了周桐话里的重点：“你是说宋清啊？他怎么了？你帮他找了卢凡，这个事情让他不高兴了？” “啊？！” 周桐没想到齐玫能直接点出来宋清的名字，表情空白了半晌没回过来神儿。 “啊不是，不是宋清，就一个朋友……” 周桐摆着手跟齐玫解释，带着种亡羊补牢的慌张，倒是像极了被家长抓包恋爱的小情侣。 “昂，好，那宋清是因为你去找卢凡生气了吗？” “……不是……哎……我觉得可能是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想着问问你。” 周桐见否认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能解开她的疑惑就行。 齐玫笑着看了周桐一眼，这个傻白甜，春天来了还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替宋清忧虑怎么喜欢上这么个反应迟钝的人呢，还是先装模作样的为自家娇养着的花要被人给采了而难过几秒。 但她现在并不打算跟周桐挑明说出宋清对她的想法，身为周桐的娘家人，她要先观察观察要采自家娇花的人一段时间，得从她这里放了行，往后的发展才能作数。 自作孽 “搞定了！跟齐小恬那边谈好了，能把你从男主角里面摘出来，现在就只剩卢凡确定出演……” “卢凡确定出演男主了。” 宋清已经回到了北京的公寓，正在看马志文给他刚接的本子，是一部古装玄幻题材，他出演的是男三，小角色但人物设定比较讨喜。 “啊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卢凡还没给我肯定的答复呢。” “周桐去找过卢凡了。” “……啊……” 怪不得呢！马志文就说今天宋清脸色不对，这身上怎么看怎么像笼罩了一层乌云，还带打雷加闪电的。 感情是吃醋了？ “哎呀，早就听说周桐跟卢凡是特别好的朋友，之前还有粉丝磕过他俩的cp，不过被两位正主分别给辟谣了。” 坐着聚精会神读剧本的宋清没有任何反应。 “周影后确实很优秀，人长得漂亮，性格可能也不错，又高又瘦皮肤又白，绝对的女神级别的人物！可是她再好，也不是卢凡喜欢的类型啊……” “……卢凡喜欢什么类型？” 有反应！果然是吃醋！马志文继续为宋清做一朵尽职尽责的解语花：“据我所知啊，卢凡谈过一个时间很长的女朋友，初恋，圈外人，被他保护的很好，只有极少的人见过，跟周影后完全相反的类型，学生气很重，个子矮矮的，小鸟依人有点可爱的那种类型，卢凡和她谈了大概得五年？六年？不记得了，反正时间长到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们会顺利结婚。” “五六年……” “嗯，卢凡也就比周影后大个两三岁吧……” “两岁。” 哦？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肯定在背后偷偷调查过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心机boy~马志文在心里疯狂吐槽，但他面上依旧很淡定，继续心平气和的往下讲：“你想，卢凡今年才二十八，在娱乐圈这么浮躁的地方，尤其他长得还特别帅，性格也特别好，这样的人谈了一场五六年的恋爱，这说明什么？！” 见宋清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马志文摸了摸鼻子，自顾自道：“这不就说明，那个女孩子是卢凡的心中挚爱吗！” “然后呢？” 马志文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云淡风轻的宋清一眼：“然后？！我问你哈，就比方说你，你喜欢周影后六年多，虽然没跟周影后在一起，但毕竟喜欢那么久，你会轻易放弃你喜欢的人转头喜欢别人吗？” ……宋清抬起眼，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不喜欢周桐了是什么样的情形。这六年里，宋清几乎对周桐了如指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小习惯小嗜好，她喜欢的小说的名字，她热爱的影视剧类型……这些都深深被他记在心里，周桐这个人仿佛早就已经扎根在他的世界里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喜欢别人的宋清会是什么样子。 把宋清问懵了的马志文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看宋清这状态，摆明了被周大影后给吃的死死的，中了情蛊怕是也不过如此。 “那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卢凡有可能会再喜欢其他人吗？” 也许会，但给别人的喜欢肯定远远比不上给心里最初那个人的喜欢那么刻骨铭心，说难听点，其他人只会是将就罢了。 “所以说，卢凡跟周影后那绝对是保真的纯友谊，可能比普通朋友感情深一些，那也是知己而已，绝对不会是恋人。就算退一万步讲，两个人哪天真就在一起了，对卢凡来说周影后也不过是他觉得能将就着过的人。” 将就？！宋清不知怎么，听见将就这两个字竟然无端从心底冒出一股子怒气，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我那么如珠似宝爱护着唯恐惊着吓着的人，在别人眼里竟然只配得上用将就这两个字来概括？我的周桐，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爱，她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别人是没办法像我一样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让她得到真正珍贵的幸福。 马志文瞅了一眼沙发上的宋清，寻思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怎么这人的脸色比劝之前还沉？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本意劝慰的话，竟阴差阳错的激起了宋清消失已久的满腔斗志。至此，终于调整好状态正视自己归途的宋清，由他自己的意志，将破碎熄灭的那盏灯再次点亮了，永远不会再熄灭的光亮会伴着他与他一直走到路尽头。 “再帮我接一档综艺吧，价格无所谓，哪怕找个好听点的名头无偿出演也行，只有一个要求，综艺的知名度一定要高。” 嗯？！马志文简直被宋清的话惊呆了。要知道宋清一直给自己的定位是彻头彻尾的演员，没戏拍的那几年马志文倒是想给他试着接几个综艺，提高一下知名度，在观众眼里混个眼熟，结果宋清拒绝，非拧着性子自己一个一个去找剧组面试，哪怕只有几句词的甲乙丙丁他也愿意演。 后来情况好了一些，尤其参演完贾导的电影《暗杀》以后，宋清总算接了几个小配角，能在演员表里占个中间偏上的位置。随着参演的剧陆续播出，有比较不错的综艺导演找上宋清给出比拍戏高几倍的价格要他出演，宋清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马志文也就不再打综艺这一块的算盘了，只给他接在能接范围内最好的剧本角色让他演。 马志文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从宋清嘴里听到他说出“接综艺”这三个字了，可今天大概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宋清居然要他给他接综艺！ “你这什么情况宋清！丑话说前头，你要我接综艺我可真的给你接啊，我不当玩笑话来听的啊。” “知道。就是接综艺，一定要知名度高的，倒贴钱也可以。” “倒贴钱不至于，好歹你也是出演过影视剧有一定的粉丝基础的高颜值艺人，现在不少热门综艺都要换血维持新鲜度，贵的呢除非经费特别特别足不然他们请不起，便宜的呢又要担心粉丝太少扛不起来收视。我手头有不少这方面的人脉资源，我给你留意着点吧，接到了就给你说。” “好，谢谢小马哥。” 得，这是目的达到又成了顺毛儿了。 马志文无奈笑笑，心里隐隐有些忧虑，这得亏是没签公司能纵着他为所欲为，要是哪天宋清真火了起来，签了公司，只怕是再没什么自由权可言了。 “玫姐！看微博！” 路上接到电话，回到家才挂电话的周桐兴高采烈的冲换鞋的齐玫喊，语气里带着兴奋像个考试拿了高分的小孩儿。 “怎么啦？” 齐玫换好鞋，边问着边打开手机登录微博，周桐迫不及待的蹭到她身边挨着她跟她一起看。 “看热搜看热搜！” 周桐伸着个脖子手不停的轻拍齐玫的腿，齐玫被周桐搞得紧张兮兮，又被她那一脸的猴儿急样儿逗得忍俊不禁。 “到底怎么……” ！！ 许是消息刚爆出来，网友们手里的瓜还没开始吃，“齐小恬靠潜规则上位贾导电影女主角”这一词条慢腾腾的才爬到热搜第九名。 “这是怎么回事！” 齐玫震惊的看着从热搜点进去出来的营销号爆料，也不知是哪位编辑这么有才，图文配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铁证如山，为了不被大眼仔和谐掉，部分图片还特意用上了翻转。 这是奔着捶死齐小恬去的。 太解恨了！ “咦，不是说还有录音录像来着吗？” 周桐自言自语，手指头不老实的从齐玫手机上划来划去，齐玫这才瞪着眼仿佛第一天认识周桐一样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张大了嘴。 “你？！” “嘻嘻~我不都说了嘛玫姐，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根本不需要你特意去做什么，齐小恬这个大坏蛋啊自有天收~” 周桐笑嘻嘻的跟齐玫邀功，齐玫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先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递给周桐权当做奖励。 周桐边剥橘子皮边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的瞅着手机，但那手机好像专门跟她作对一样，偏偏一直黑着屏就是不亮。 齐玫还在看微博：“上来了……热搜第六了……” “只要齐小恬那边撤热搜的动作慢一点，这个词条保准排前三！” “那我再添一把火……” 齐玫自言自语道，返回联系人界面，拨出去了个号码，起身去厨房打电话了。 齐玫还是经纪人的时候，有一些小手段要吩咐人去做总是背着周桐。周桐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她刚被齐玫带着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学坏容易学好难，齐玫在尽可能的阻挠她近墨者黑，不让她了解更多世界上黑暗的一面。可是只要进了娱乐圈，周桐迟早就会知道甚至接触三观被颠覆的事情，齐玫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实在不可避免的见到了听说了脏话脏事，齐玫没法阻拦，可她总会在自己或周围人也需要做一些不太正确的事情的时候，设法避开周桐，尽力的小心翼翼的把她当做稚嫩的一方净土去守护着她，直到现在也是。 “哎呀其实也不用再特意避开我啦~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 周桐话音越来越低，最后自嘲一笑，眼里的光慢慢暗下来，喃喃道：“我手上也沾上污秽了。” 齐玫习惯外面天一暗就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现在周桐抱着腿蹲在沙发垫子上，看着白炽灯把屋里每个角落都照的亮亮堂堂。不知怎么，周桐突然觉得有点寂寞，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 “玫姐……” 齐玫还在厨房里讲电话没空搭理她，周桐又看了一眼没什么消息屏幕黑着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把手伸向桌面。 不可活 打完电话从厨房出来的齐玫，手里还端着一盘削好摆了盘旁边放了小小的叉子的水果。 “又在玩手机，去洗手，补充点维生素。” “好。” 周桐放下手机冲进洗手间，打开的微信对话框还亮着，对方不知道周桐去洗手了，仍然发过来一条信息。 齐玫并不是有意要窥探周桐的隐私，实在是放水果的时候不小心眼睛瞥到了。 “我们工作室可太缺玫姐这样的有经验有人脉的老经纪人了！！你快继续劝一劝玫姐，待遇绝对比星海计划好百倍！你要真能把玫姐给我推过来，你就是我们工作室的大功臣！” 齐玫一愣，一看名字，原来跟周桐聊天的正是卢凡。这运气，齐玫哭笑不得，看个小话也能看到说自己的。看来周桐还没放弃劝她继续做经纪人的念头，齐玫心里五味杂陈，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去张罗着图书管理员的事情，她倒不是懒，好歹也是经纪人出身，被多年的陀螺生活磨得她早就不知道“懒”这个字怎么写了。她如果真想就这么改行，不是没有门路，归根结底还是她不想……齐玫叹出一口气，笑自己一把年纪竟然还没有活明白。做经纪人的时候整天羡慕那些能安安稳稳待在办公室里，不需要多操心也不需要费脑子跟人勾心斗角，按时上班准点下班的职业，羡慕的次数多了，真就把那样的职业当成了自己的梦想。可有一天，齐玫发现自己真能重新选择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没办法踏上标记着“梦想”的那条路，于是临了又怀念起了以前当经纪人的时候。 这人呐，真是又奇怪又善变。 齐玫摆好水果，决定再给自己一点纠结的时间，卢凡的回复她只当做没看见。 “哇，玫姐你这打个电话的空儿居然搞出来这么多花样！去当大厨吧玫姐，我一定天天捧你的场~” 看着被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桃子，爱心形状的橙子，夹了乌梅的小番茄还有盛在晶莹剔透的玻璃小碗里一球一球的哈密瓜和西瓜，简直就是被当成小孩子哄了嘛~ “吃你的吧，就你整天小嘴叭叭的抹了蜜一样。” 对齐玫的吐槽周桐只当是日常夸奖，心情不错的边吃边拿起手机表演单手打字的没用技能，就这也没能阻止她张嘴说话：“玫姐，你再看一眼微博，看那个热搜有没有被齐小恬那边给压下去？” “压不下去，我好人做到底又给她推了一把。” 尽管有八九成的把握，齐玫还是依言打开了微博。不出所料，关于齐小恬的负面词条不仅没被撤下来，还又上升了几位。而且不光周桐推了一把的“齐小恬靠潜规则上位贾导新电影女主”的词条名列前茅，热搜榜里还出现了不少“齐小恬片场霸凌”、“齐小恬金主”、“齐小恬耍大牌”、“齐小恬纵恶狗咬人”这样的负面词条，也都排在榜单列表的中上游。 好嘛，这热搜榜成齐小恬家的了。 跟着看见这些词条的周桐半个身子趴在齐玫肩膀上，嘴张的老大，属实被震惊了。 “这……玫姐……不必这么赶尽杀绝吧……这些都是真的吗？” “……不是我，我只推了一个''齐小恬片场霸凌''的词条上去，是她在拍戏的时候故意往人家小姑娘脸上扇巴掌泼热水的视频，那小姑娘只是个群演，不堪受辱，当时就不干了。” “淦！齐小恬也太过分了吧？为难人家群演干什么？那个小姑娘为啥不当时就站出来……” 说到这里，周桐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想当然了，当时不立刻站出来肯定是签了保密协议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空口无凭，怎么让人相信费心维持纯良无害人设的齐小恬会欺负人呢？ 见周桐自己想通了，齐玫没再重复，只继续说道：“齐小恬嫉妒心很强，那个小姑娘虽然只是个群演，但长得很好看，很上镜，听说是大学生刚毕业，想假期体验生活的，因为长相符合剧里的角色才被导演相中，给了几句和齐小恬演对手戏的台词。” “大庭广众之下……哎……幸好你把视频搞来了，不然那小姑娘心里产生的阴影肯定会伴随她很久的，肯定会或多或少让她对演员产生一些恐惧。” 周桐小脸皱成一团，明显是对那不曾谋面的小姑娘的遭遇感到心疼了。齐玫又暗暗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周桐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太容易和其他人共情。拍戏的时候就是这样，把自己沉浸在角色里，跟着角色经历一遍角色的悲喜，最后把自己变得筋疲力竭，仿佛跟着角色过完了角色的一生。出来的效果肯定是极好的，不然那些奖项如何得来？就是太费人。 到底是周桐成就了角色还是角色成就了周桐，这个谁也说不准。 不是说共情能力强不好，只是这样的人太容易受苦，不如没心没肺活的痛快。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桐自愈能力也很强，两相抵消，倒是给周桐本人带来一些得以喘息的机会。 “其他的词条估计是其他受到齐小恬迫害的人推的吧，当然中间也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事来插一脚的搅屎棍。” 墙倒众人推啊。 积怨已久的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今天的微博就是齐小恬受害者们的狂欢夜！ 周桐和齐玫拿着手机，看微博里跟逛菜市场一样热闹的情形，感叹世事无常。一开始齐小恬的粉丝还尽力去维护齐小恬，努力将她往她设立的“人美心善、亲和力强”上面扯，齐小恬那边应该是发现热搜撤下来的难度不小，于是先让水军下了场，结果她们没防备那些负面词条那么多像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冒出来，水军控评没控住，粉丝基数小再加上一些粉丝在铁证如山的条条罪证面前难以抵挡良心的谴责，所以粉丝那边反黑也不怎么给力，以至于齐小恬那边慌了神，后续应该是没商量出来，不然评论里不会像现在这样已经乱了套。 “齐小恬为什么……哎……” 周桐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叹口气闭了嘴。人心难测，她无法理解齐小恬为什么那么激进的不惜踩着别人也要往上爬，但就算不理解，她也决定不要问出来，因为这太像晋惠帝那句“何不食肉糜”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只要能承担得起选择的方式所带来的后果。 “这下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齐小恬身后的金主们还愿不愿意一掷千金的去保她。” “她条件不差，就是实力不太行。如果她能少花点心思在弯弯绕绕上面，静下心来把实力提上去，何愁没戏拍没资源找她呢？都已经进了娱乐圈了，难不成还嫌钱挣得少么？没工作的时候报个演技班去学习或者多看看书提升自己，有工作专心工作，这样的生活多惬意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通透？钱和名气这两样东西，从来都是只被人嫌少不被人嫌多的。” “也可能我在圈子里待的太久了吧，撇开圈子里那些浮在表面上的光鲜亮丽花团锦簇，底下真正谁也不能撼动的，是无法被激流磨平棱角也无法被珠宝掩其光芒的一种叫做''实力''的东西，有实力的人，才能摘下桂冠胜者为王呀~” 说完，周桐和齐玫相视一笑，明明不是同龄人，两个人的相处却从来没有任何年龄上的隔阂，所思所想奇异的合拍，之前是，此刻更是。 不管怎样，周桐这回总算出了口恶气，齐玫也手下留了情没把齐小恬逼上绝路。 宋清那边也紧锣密鼓的开始排行程了。 “艹！齐小恬这女的怎么还不出来发声明道歉？我们要不要也添个热闹？我看着这热搜有几个就我知道的就是假的，哦豁，还有个大爆料！害，那也是假的，不是，现在营销号都这么水的吗？热搜是不是变便宜了啊，那有图有视频的还能斟酌着信一信，那些连图片都没有怎么还一大帮子人跟着骂呢？我不然也用小号骂几句？快点让她滚蛋退圈！” 宋清被马志文嚷嚷的头疼，忙不迭的把剧本往胳膊下一夹，端上自己的杯子就进了卧室。 只要他跑的够快，马志文的魔音就追不上他！ 马志文来找他的目的，本来是说综艺的事情，他的这位靠谱的经纪人给他选了一档不那么靠谱的恋爱综艺，还没定，只是马志文觉得热度高想给他报名参加。 宋清有时候觉得自家这个经纪人偶尔脑子有点问题。 “笃笃” 脑子偶尔有点问题的马志文来敲宋清卧室的门了。 “不要再继续聒噪就让你进来，不然还是待客厅里。” “……你相信我，我真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进。” 马志文推门进来，脸上写满了哀怨，宋清懒得看他演戏，只想快点听完“正事”好继续研读他的剧本，马上要进组了，他还想多抓一抓人物的心理状态。 “哎呀，好歹是你女神的敌人被围攻，你不觉得高兴吗？我有小号不用你的，你要不要也来踩一脚？” 宋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懊恼自己多嘴让他进来。 “要是我，见着欺负我女神的坏女人罪有应得，我开香槟庆祝都来不及，哪儿还顾得上看剧本……” “跟你一起痛骂齐小恬就是为周桐开心吗？齐小恬如今这样除了有她自身的自作自受，还有不少心怀恶意的人编造谣言只为了对她落井下石，他们的做法和齐小恬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周桐的本意应该也不是让更多的人在齐小恬失势以后踩一脚，而是希望她体会到跟她一样的当初角色被抢被造谣的心情，以牙还牙我觉得没错，但趁火打劫我觉得周桐不会喜欢……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不不不，除了那档恋爱综艺，我其实还相中了一个，但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 那你觉得我会喜欢那档恋爱综艺吗…… 许是宋清眼里的无奈太明显，马志文急着证明自己一般从手里把另一档综艺的策划拿了出来：“你看吧，这是另一个。” 《橘猫和树洞》 封皮上奇奇怪怪的名字吸引了宋清的注意，他把剧本放一边，翻开了新综艺的策划。 接综艺 “橘猫和树洞”并不是一个新综艺，它改名之前叫做“倾听你的故事”。这是一档利用电台来和听众对话、解决他们心里的疑惑或烦恼的电台节目，走治愈心灵路线。 一开始，这档综艺是由老牌节目主持人孙雨和新生代偶像歌手程娇组合着一起做起来的，节目做了十年，程娇不明原因突然退出，只剩孙雨一个人苦苦支撑。今年是节目开始的第十三年，不断下滑的收视率让节目组不得不考虑开始正式筛选能加入节目的新血液。 于是，改了名字的“倾听你的故事”变成“橘猫和树洞”，带着招聘新电台主持的策划案就这么被马志文给拿到了。 这档综艺毕竟不是个新综艺，热度肯定是有的，但随着收视的不断下滑，那些热度也耗得所剩无几了。 “这个综艺倒是好加入，你如果能相中的话，我就给你报名，如果觉得热度不够，我给你继续找找别的。” “……” 要么说马志文这个经纪人跟偶尔脑子有病一样呢。其他经纪人给艺人接综艺节目的时候，是按自家艺人的性格特点给接的，性格外向一点经常蹦出点“俏皮话”来的那种人，铁定在谈话类的综艺节目里能发挥优势，被观众记住并喜欢。性格内向一点但动手能力强运动好的艺人呢，经纪人就会给接类似户外活动多一些的技能类综艺，露一露腹肌人鱼线之类的也能发挥艺人的优势圈一波粉。说到底经纪人给艺人接综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家的艺人展现另一面的闪光点从而让更多人去喜欢他们。 可宋清这个经纪人呢，也不知道这发小的水分有多少，明知道宋清心里装了个周桐，愣是想给他接一个恋爱综艺，知道宋清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冷清性格，偏又选了个靠说话开解听众的电台综艺。 “……说吧，你是不是跟我有点什么过节？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被你记恨了？” 宋清放下策划，心平气和的打算跟马志文好好聊一聊。 “……不是，哎呦，你这招记恨的本事可大了，我妈从小就在我耳朵边念叨''人家隔壁的宋清弟弟又考了满分、人家宋清弟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像你这么皮……''不是怎么扯这上头来啦？！” 宋清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所以你就给我接了这俩综艺，这是报复我的优秀？” “……” 呸个不要脸的。 马志文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好不容易才搞明白宋清这夹枪带棒的意思：“你不是说热度高的综艺能接就接吗！我这都顺着你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这恋爱综艺热度高是高，你要我去节目里跟其他小姑娘谈恋爱？” 周桐要是看见，那她得怎么想？ 后半句宋清没说，马志文倒有眼色的看了出来：“害，假的，还能真让你谈恋爱么？就是让观众看个热闹，闹着玩的，你要真谈我还不愿意呢！还指望你那脸那身材多吸引吸引颜粉和女友粉……” “不用。” ？ “我说不用女友粉，喜欢我的作品能因为我觉得生活过得有意思就可以了，即使以后真的被更多人知道和喜欢，我也不想刻意去隐瞒我是因为周桐才选择当演员的事实。” “你有病？” 马志文被宋清急得口不择言：“你这不是正大光明的劝退喜欢你的粉丝么？对你以后发展有什么好处？” “小马哥……” “你也太恋爱脑了，先不说你跟周桐八字没一撇，就算有一天你俩在一起了，那也是不能公开出来的知道吗？” “为什么？喜欢是一个很正常很美好的事情，我喜欢周桐，所以周桐是我一直努力生活的动力，是能给我力量和方向的人，这是正能量啊……” …… 话是有点道理，马志文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被宋清给说服了。 仔细一想，要是公开好像也的确没什么问题，宋清不是靠粉丝养活的偶像艺人，他一直都是想要靠作品说话的演员。 “你这还没大火呢，跟周影后也还没……” “我知道。” 宋清打断马志文的话，这些他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再提醒一遍了。 “顺便，''橘猫和树洞''这个电台节目，听说制作组跟周影后关系很好，反正这是个不需要听众露脸的节目，谁知道哪天制作组会不会心血来潮邀请周影后分享自己的小烦恼呢？” 打蛇打七寸，周桐就是宋清的命门。 马志文是很希望宋清参加“橘猫和树洞”这档节目的。宋清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但他其实是个很清醒通透的人，有很多人，她们需要的可能并不是温柔体贴的一碗心灵鸡汤，她们更需要的也许是宋清冷静理智的当头一棒。孙雨是走邻家大姐姐那一挂的，解语花让她来当就行，宋清负责一针见血，马志文有一种预感，他觉得宋清参加这个节目肯定能收获满满。 “那……帮我报个名吧，我试试看。” “好嘞！” “宋弟弟，你在忙吗？” 马志文前脚刚走，宋清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两声，是周桐给他发来的信息。 “在呢，怎么了桐桐。” 宋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柔和的笑意，跟马志文在的时候截然不同。 “没大没小，叫姐姐~” 虽然这样说，但宋清笃定周桐没有生气，紧跟着又发来的一条新信息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这里有个试镜机会，是个青春偶像剧的男二，你档期空不空？愿不愿意去试一试？” 男二！ 宋清回信息的手僵硬在手机键盘上。平心而论，这样的机会他是肯定不想放弃的，只不过他更坚信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给他递出橄榄枝的人是周桐啊！哪怕周桐下一句说想要用这个角色让他以身相许，只怕他也是愿意的，何止愿意，简直高兴都来不及。 “好！我现在手里接了一部戏的男三，这几天就要进组了，你能把试镜的时间告诉我吗？我不想放弃这个试镜机会。” 附上一个维尼熊鞠躬的动图，宋清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周桐的回复。 “试镜时间早，但开拍时间会晚，所以应该能跟你手头的那部戏错开，时间和地点分别是后天下午四点望京c座1808室，你时间上ok吗？” “ok的，谢谢桐桐，欠你两顿饭啦！” 看着宋清大大方方接受她好意的周桐松了一口气，这个青春偶像剧男二的试镜机会也是她之前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制片给的。 今天一早制片找到周桐，问她周围有没有合适的男演员可以推荐一下。要求身高至少一米八，体型偏瘦，年龄没有限制，但硬性要求是必须有少年感。二十露头可长得着急的那种不行，快三十了穿一身学生装胸肌把扣子绷得紧紧的自然也不行。最理想的是二十露头身上那股子刚出校园的学生气还在，哪怕二十七八还能让人觉得把他当个少年人也丝毫不违和自然也行。 一听这零零散散的诸多要求，周桐一合计，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宋清。这简直是为宋清量身定做的角色啊！ “宋清？他演过什么电视剧没有？” 制片虽然相信周桐的眼光，但还是希望尽可能的不要完全零经验的新人。 “我给你找找。” 周桐搜索出宋清的名字，得到的结果没让她失望，只有几个小角色，有的连主要配角都算不上，可好歹能满足“最好有拍戏经验”这一条。 周桐把宋清参演过得角色剪辑好打包给等着她回信的制片，没一会儿，制片就给了她试镜时间和地点。 这是对宋清满意的意思。 兴奋的周桐立刻就把消息给了宋清，制片没满意之前周桐没敢给他说，怕万一制片没相中反而让宋清白欢喜一场，期待落空的滋味并不好受，出于姐姐疼爱弟弟的心理，她并不想让宋清感受一遍。 原本周桐还担心自己帮他争取了这个面试机会，宋清会不会像那些有着可笑的自卑心理思想迂腐的男孩子一样，靠女生帮助觉得自尊受挫。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宋清把这份好意接受的坦坦荡荡，这种知好歹的态度立马让周桐对他的好感度又蹭蹭蹭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但是，周桐看着微信对话框里宋清的这几条跟她的对话，疑惑不解气哼哼的自言自语：“宋弟弟怎么回事，现在翅膀硬了，居然连个姐姐都不叫了！” 可没一会儿，周桐又自动将宋清“没礼貌”的行为归到了“这代表已经熟悉了”里面，权当成是个和她关系好的证明。 不得不说，有时候周桐的神经真的是粗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宋弟弟，那部青春偶像剧是小说改编成电视剧的，你可以在网上搜一搜原着，叫《八月星河》，我正在看，我可喜欢你要出演的那个男二了！” 收到周桐微信的时候，宋清正好已经在网上找到了《八月星河》这部小说，他还让马志文帮他从实体店里买回来了这本书。他看着周桐发来的信息，被她话里的“你要出演的男二”给逗笑了，试镜成不成功还是另一码事呢，怎么就对他这么信心百倍？宋清心里妥帖的暖，觉得被喜欢的人信任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我也正准备看，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男二的角色，给他写个小传。” 宋清先发过去一个柯南擦眼镜的表情包，紧跟着才打字过去。 “那你好好看，我去学习啦！一会儿聊~” 周桐那边定的网课开始的闹钟响了，她把笔记本打开，已经用不同颜色的笔记了不少重点的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神情认真的跟着课程继续记笔记。 “好，去学习吧，我也要看小说了，我们一起加油。” 宋清轻轻对着手机说，说完后他的手指松开按键，一条载着满满温柔的语音信息就这样给他的心上人发了过去。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不急，我们终能相见。 八月星河 华灯初上，宋清揉揉眼，放下手里的那本《八月星河》。他伸了个懒腰，长时间不过血的腿已经有点麻了，敲一敲，这酸爽让宋清直皱眉。 《八月星河》宋清快看完了，厚厚的书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略显单薄，颤巍巍的趴在宋清的床上，一个不注意仿佛就能因为受不住那半边的重量翻过去。 卧室里没开灯，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光倒是也能让宋清把周围看的很清楚。从宋清卧室窗户的方向能看到高高的似乎矗立在半空中的通天塔，往下看，还能看到繁华的夜景。 可能到了下班的点，马路上热闹了许多，满满当当的车辆井然有序的以乌龟爬的速度稳步前进，闪烁着的红绿灯一会儿转红一会儿转绿，放行的车少拦住的车倒挺多。 宋清在窗户边站着，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看的那本书里。 《八月星河》讲的是两个少年从高中时期一直到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中间发生的故事。整个故事框架和大多数青春类题材小说大致相同，吸引人的点是作者对故事里两个少年人物形象的刻画。 故事里的两个少年一个叫苏祁，一个叫程闻，宋清要出演的角色就是那个程闻。 苏祁和程闻是家境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苏祁的父母在苏祁小时候就离了婚，两个人都嫌苏祁是未来生活的拖累，所以没人要的他是被前副局长退休的爷爷带大的。 程闻则是富裕家庭的独苗，因为是独生子，所以家里难免对他有些溺爱，虽然万幸没有养成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成年奶娃娃，但金为枕玉为食的生活让程闻从小到大不知愁为何物。 这两个拥有迥然不同的人生的少年在博慧一高相遇了。 博慧一高是丹汉市有名的重点高中，它的入学考试不光考学生的学科知识，每年还有博慧一高的老教师出题来考校学生的课外知识，有时候是文学常识，有时候是生活常识，甚至有时候会出几个摄影方面的小知识——出这种题的人怕不是个摄影爱好者。 总之，大部分题是学生努力就能做出来的，少部分千奇百怪的题却是靠运气。看来博慧一高的校长深信“运气是实力的一种”，殊不知这运气把不少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卡在了博慧一高求学的门外。 苏祁是从小在爷爷的熏陶下博览群书，什么知识都学一些，才凭借读书带给他的好运气成功踩到博慧一高的大门。书中自有黄金屋，黄金屋苏祁暂时是没看到，可博慧一高的大门门票倒是明明白白夹在书里摆在了他面前。 而程闻，他博闻强识的来源却是从小接触的大环境优势带给他的。一般家庭富裕的小孩从小懂得就比同龄人多，程闻就是利用这一先天优势，豪横的把腿迈进了博慧一高的校门。 刻苦又努力的苏祁成绩永远在班里名列前茅，他原生家庭带给他的自尊心和来自爷爷的督促让他几乎没有一刻放松自己，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一个好的大学，给爷爷最好的生活。 程闻是个典型的脑子聪明但不怎么努力的小孩，天赋有时候真的很重要，即使不勤奋，程闻依旧能在每次的考试里得到班里中等偏上的成绩。他没有来自家庭和未来的压力，他的父母对他说过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顺其自然”。 一次篮球赛，平时话都不怎么说的苏祁和程闻不打不相识的成了朋友，巷子里的同仇敌忾顺带着逃掉晚自习的情谊让两人之间平平淡淡的点头之交升华加深。 越来越久的相处中，程闻和苏祁发现他们能够听懂对方的未尽之言，思想也能难得的同步，像是找到了世界上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两个人愈加惺惺相惜。苏祁发现程闻一听就懂一学就会的天赋，这样的程闻让苏祁起了爱才之心，加上苏祁是真心实意的将程闻当做知心好友，于是督促程闻学习成了苏祁每天除了顾好自己学习以外最重要的事情。 程闻当然是知道苏祁好意的，他不是忘恩负义的性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管苏祁的监督是不是他需要的，只要好友的出发点是好的，程闻就要一分恩十分偿，而且程闻的确在苏祁的用心下成绩获得了显着提高。于是，程闻利用家里的资源，帮苏祁找来了往年考卷真题详解，还有许多名师整理的重难点汇总。这对于升入高三的考生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财富。 原本两个人共同进步友谊天长地久堪称好事圆满，但变故往往发生在人们无法预料的情况下。 早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只盼着优秀的孙子考上大学就心事了结的苏祁爷爷，被突如其来的一次严查查出了问题。尽管老人家退休已久早离开了那滩浑水，可架不住这场轰动全市的大案的源头是他爷爷未退休时期发生的，拔出萝卜带出泥，许多原本看起来没干系的人都被查了出来，人心惶惶，苏祁尤甚。 后来苏祁的爷爷在被调查时突发心梗，刚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苏祁被这天降噩耗给震得悲痛欲绝，连着几天仿佛行尸走肉般精神恍惚，他在程闻的陪伴下强撑着把爷爷的葬礼举行完，葬礼刚一举行完，苏祁就发起了高烧。连着几天的高烧不退吓坏了程闻，程闻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上课认真听课，在苏祁的课本上记下了满满当当的笔记，下了课的程闻跑去医院，喂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苏祁从家里带的药膳。苏祁嘴上不说，心里却对程闻患难见真情的做法极其感激。生着病没法去学校的苏祁只能暂时待在家里，触景生情的苏祁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爷爷，他耐着性子开始捋从爷爷出事到去世的整个脉络。 程闻白天要去学校上课，下了课还要来照顾他，苏祁知道请程闻帮忙调查是能最快获得有用信息的办法，可他觉得程闻太累，不想再麻烦程闻，于是自己偷偷开始了对爷爷卷入的整个事件的调查。 随着疑点越来越清晰，谜团越解越少，离真相更近一步的苏祁却变得越来越沉默。来给苏祁送饭和课本笔记的程闻自然也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可程闻只当他经历了亲人逝世和病痛折磨，心境跟平时不同是正常现象，所以没出声询问。 苏祁最后一次出家门调查已经调查的差不多的事情的时候，事情脉络已经很清晰了，明明白白的事实就摆在那里，由不得苏祁不接受。 程闻最后一次来找苏祁，两个人在屋子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准确来说，是苏祁单方面的不断质问。 苏祁爷爷的死虽说是突发心梗，可那场把苏祁爷爷卷进去的大案却跟程闻的父母沾上了关系。虽然程闻的父母绝对算不上始作俑者，可中间的推波助澜肯定少不了。程闻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在苏祁的爷爷刚被调查时就回了趟家，央求父母想办法帮苏祁把爷爷从调查里隔出来，结果明明对苏祁印象很好，帮了他俩很多忙的父母却一反常态的拒绝了程闻。在程闻的百般追问下，程闻的父亲才对儿子吐露出程家和被调查的案子的关系。虽不是主要人物，也不是被调查的对象，可毕竟程家也间接参与过当时的事情，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刻，程家只有谨言慎行，老老实实的安静待着才不会被调查的人想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祁爷爷被调查他们只能袖手旁观。 被悲痛和愤怒蒙住了心神的苏祁口不择言，以语言为利剑狠狠刺向静默不语的程闻。程闻清楚的知道苏祁只是一时丧失理智才说了过分的话，但他也是少年心性，性格也不是一味温和退让的类型，哪怕对着至交好友，他也再无法克制被激怒的火气。于是单方面的指责很快变成了双方的争吵，又极速变成两个少年之间不留余地毫无章法的的殴打。 昔日的深厚情谊在这一架中烟消云散，再次重返校园来上课的苏祁和程闻形同陌路，一直到高考结束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任何交流。 …… 高考结束出成绩，落下的课程即使有程闻的笔记，苏祁还是没能跟上进度，以至于后面拼命努力过也才将将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学，而程闻倒很顺利的考上了重点大学。 大学毕业的两个人，在一次几个公司联合举行的大型酒会中再次相遇。当年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两个少年经过社会的千锤百炼，成了现在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青年。明明好似没什么变化，却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时间很强大。苏祁和程闻自然也没有逃过来自强大时间的治愈。他们一个在经年累月被时间治愈的过程里逐渐放下了心里的怨恨，一个借助时间和足够弥补他心里空隙的大学时光，抚平了友谊破裂给他带来的伤痛。 再次相见的两人相顾无言，心里难免被旧人相逢的情形激起一丝波澜，很快又重归平静。 他们就像满天星河里两颗微不足道的星星，与世上大多数普通人一样，闪烁光芒又在星河里湮灭光芒。 宋清把自己从程闻的角色里摘出来，他以为苏祁和程闻最后的结局应该是重归于好，再不济也应该是像普通朋友点头之交。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明明再次重逢却依旧像陌生人一般，没有寒暄没有交流，酒会后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宋清觉得有些遗憾，看着窗外移动变快的车流，他又觉得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生活就是这样啊，哪里有那么多的圆满，遗憾也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圆满。苏祁和程闻都放下了心里各自的心结，都顺利的过上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有情人并非终成眷属，破镜也不一定能够重圆，友谊的绳子断了自然还会有另外的新绳子接上。 想着苏祁和程闻，不知怎么，宋清想到了他和周桐。世间有的是遗憾，可值得庆幸的是，宋清好像是被遗憾错过的幸运儿。他原本以为和周桐的交集会永远始于零也止步于零，现在却能拥有她的联系方式，甚至还可以像朋友一样和她聊天。宋清拿出手机，他突然有点想念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认真学习的周桐，他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以慰心里突然升腾出的庆幸和不知何处安放的欢喜。 剧组探班 “喂？” “还在学习吗？” “刚合上笔记本。这么稀奇啊宋弟弟！怎么想起来跟我打电话？” 周桐的语气里满满的惊奇，接到宋清打来的语音电话她还确认了好几遍。 “……就……觉得打字挺慢的，也不怎么方便。” 是因为没办法听到你的声音。 宋清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倒是。” 人美心傻的周桐很容易就相信了宋清的胡扯。本来宋清打过去语音电话的初衷只是想听到周桐的声音，现在听是听到了反而接下来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周桐接到电话更是意外，自然也没有准备什么话题，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我把《八月星河》看完了。” 宋清无意瞟了一眼已经看完放在了桌子上的那本书，用它做了话题的开口。 “这么快啊！你看书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 “是吗？我从小看东西就快，但是老师说我看得快就是不往脑子里记……” “哈哈哈那你还真挺适合程闻这个角色的，不勤奋的天赋型选手。” 听见周桐的话，宋清宠溺的笑了笑，眼里全是要溢出来的温柔。 “虽然书看完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怎么有底，后天的试镜感觉会有一点紧张，这是你好不容易为我拿到的机会，被我搞砸了可怎么办啊……” 宋清把声音变得又轻又低，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从周桐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和鼓励罢了。 果然，单纯好骗的周桐看不到宋清的脸，只听声音还以为他出道时间短经验不足，真的在为明天的试镜感到担心。身为前辈又自诩姐姐的周桐此刻浑身散发着知性美的光辉，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跟宋清分享她第一次试镜时候的糗事，减轻他的心理压力，还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给他宝贵的拍戏经验和试镜小窍门。掉进宋清布置好的陷阱的周桐一无所知，还在继续轻声细语的安抚宋清“紧张”的情绪。 宋清认真听着，吃饱了的猫儿似的餍足的带上心满意足的笑，黑沉沉的眼睛再没有平时的清冷，少见的有了点温度。 “总之，你不用紧张啦～越紧张越容易发挥不好，你得相信你自己的实力，把程闻就当成你，可千万别有什么负担，尽力了就行了知道吧？” “嗯好。” 宋清低沉温和的声音乖乖的在周桐耳边响起，莫名让她的心跳的速度有些快。 “也不早了，我先去睡啦！后天试镜加油啊宋弟弟！” 周桐用手捂着胸口，着急忙慌的准备挂电话。 宋清不知道为什么结束的这么突然，以为周桐是困了，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的确不早，于是和周桐说了晚安等着周桐挂电话。 “嘟——” 语音通话被周桐挂断，宋清目的达成，心情很好的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打算再琢磨琢磨程闻这个角色。 当太阳重新爬上来的时候，新的一天正式开启，路上熟悉的早高峰场景不知疲倦的每天重复上演，好像开启新的一天的手在它这里按下了暂停键。 宋清起了个大早，今天是男三进组的日子，明天去试镜程闻那个角色，马志文刚还给他发消息说正在来接他的路上，综艺也定下来了安排在大后天一早试播。 悠闲的生活被一股脑儿塞进了满满的档期，时间瞬间变得紧凑起来。 宋清收拾好也不过才七点，他不需要多折腾，因为到了剧组会先试妆试戏服拍定妆照。这部戏的女主是颖涵，他在拍戏和庆功宴上都见过，点头之交。男主叫卜盛，选秀高位出道，粉丝基数庞大。男二科班出身，但因为演的角色不多，宋清不怎么有印象，好像是叫秦子笙。 马志文已经来了，宋清拿上已经翻得起角写得乱七八糟的剧本背上包就要走。 “等等等等！你这些外套都是薄的啊！你一件厚点的外套都没带？咱这次拍戏在山上取景，清晨和入了夜都很冷的，你只穿个薄外套小心把你冻成冰棍！” 哪有那么夸张……宋清认定马志文在小题大做，倒也由着他检查他的行李。 马志文边检查宋清的行李箱边絮絮叨叨，宋清一句“好了没”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飞速起身奔去他卧室，从衣橱里拿了件厚外套又回来的马志文把那件外套一塞，行李箱一合，这才抬头问道：“你刚想说什么？” 你速度这么快我还能说什么？ “没什么，小马哥真贴心。” “哼~” 傲娇的小马哥推着宋清的行李箱和背着包的宋清一起坐电梯下楼，踏上了去往引灵山《炽尧天下》剧组的保姆车。 “吃东西了没，你姐熬了点粥让我给你带着，喝不喝？” 马志文从前排拿着保温桶转头问后排的宋清，宋清在给周桐发消息，一时没顾得上理他。 “你干嘛呢？” “啊？” 宋清把那句“今天进组”发完，没等到回复，才抬头疑惑的看向好像刚才说了什么的马志文。 “……” 这臭小子谈恋爱了吧？？ “我问你喝不喝粥，你姐一大早起床熬的。” “我不想喝，你喝吧。” 说完，宋清又低下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手机。 可能还没醒吧，他心想，没太在意。再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跟马志文碰了个正着。 仗着司机是自己人，马志文毫不客气。 “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马志文的质问不光没让宋清产生丝毫心虚，甚至还让他心里高兴了不少。 “小马哥，我看起来像是在谈恋爱吗？” 马志文被宋清抑制不住开心的笑容激了一身鸡皮疙瘩，反而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 “一直盯着手机看，动不动就呵呵傻乐，平时闷葫芦一样坐在那里散发冷气的大冰山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融化了，这种情况一般不是谈恋爱就是抽风转了性，我觉得你抽风的可能性不太大，那就剩下谈恋爱了。” 马志文言之凿凿的通过宋清的言行状态逐条研究分析，宋清听的连连点头，没看出来，自家经纪人竟然还是个当侦探的潜力股。 虽然马侦探的直觉错了，但也大差不离，可惜实在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落花还在万里追周流水的路上呢。 尽管和周桐在一起是宋清一直以来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听到马志文说他状态像在谈恋爱的宋清还是心情不错的，毕竟让马志文误会正和宋清谈恋爱的人是周桐，即使谈恋爱一事是子虚乌有，光是两个人的名字在一起被当做是个美丽的误会说出来，宋清也怡然自得。 “到了。” 马志文出声提醒道，他拦住正准备拉开车门下车的宋清，郑重其事的嘱咐：“我清楚你心里装着个周影后，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绝对不适合谈恋爱的，真想谈，忍一忍，等你的事业步入正轨再谈也不迟，那个时候我肯定不拦着你。” 宋清这回是真笑了出来：“你放心吧，我真没谈恋爱，现在没谈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谈的。” “话别说那么早，要是对方是周影后，你也不谈？” “怎么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 拦着宋清的是他，看不得宋清垂头丧气耷拉着头的样子的人也是他。 “之前不也觉得只要能看见周影后就行了么，不也没想过有一天能跟周影后互留联系方式还能跟朋友一样聊天相处？” 马志文鼓励道：“所以啊，一切皆有可能，别沮丧啦，打起精神来准备下车了！” 沉到谷底的心瞬间又被马志文的几句话带了上去，宋清轻舒一口气，调整了下状态，拉开车门下了车。 “啊……” 周桐跟个蛹一样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已经醒了可就是不想起床。 “早知道不那么嘴快的答应她去探她班了……” 周桐披头散发闭着眼喃喃自语，什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她可算是知道了。 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得做到，这是周桐的人生信条，她磨蹭了一会儿又一会儿，终于在日上三竿不得不起床收拾的时候，穿着睡衣下了楼。 昨晚跟宋清聊完刚挂了电话，颖涵的信息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发了过来。周桐当时脑子里正在思考为什么心脏突然跳的那么快这一世界级大难题，根本没注意看颖涵在这关头发的什么，于是随口的一句“嗯嗯”成了她今天要出门的罪魁祸首。 幸好颖涵已经提前跟剧组打好了招呼，周桐也跟齐玫报备过今天要去给颖涵探班，所以周桐出现在剧组的保密工作应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其实万一不小心走露了风声，也无伤大雅，周桐是退了圈，可并没有跟圈子里的朋友一刀两断，去给正在拍戏的朋友探班实在正常，普通人可以，周桐自然也可以。她只是不想因为她引起不必要的轰动罢了，剧组和新闻的女主角都应该是颖涵而不是她。 收拾完毕的周桐拿起忘在一楼一晚上的手机，新消息里有齐玫发来的“马上到”，也有颖涵那个话痨跟老妈子附体一样的催促，宋清的信息只有一条，可怜巴巴的夹在中间，是在跟她汇报行程。 “桐桐，走吗？” “这就来～” 听见齐玫的声音，周桐也顾不上回信息了，连忙戴好帽子和口罩三步并两步的出了门。 相遇 坐上齐玫的红色大奔的周桐依旧没能回复手机微信，因为齐玫给她带来了一个重要信息。 “记得齐小恬吧？” ……要是齐玫不提，周桐估摸着早把这个名字丢在脑后这辈子指不定都想不起来了。 “她啊，她怎么了？” 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把齐小恬这个名字给扒拉出来，周桐十分好奇这人又作了什么妖，或许这齐小恬竟然堪比打不死的小强么，生命力顽强到这时候还能出来蹦跶蹦跶？ “哎，我可真服了她的气……” “怎么啦到底？能让您老人家露出这个表情的人可是不多见哎，本来我对齐小恬又干了啥不怎么好奇的，被你这么一勾，这个女人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齐玫看了一脸幸灾乐祸的周桐一眼，被她的小孩儿心性逗得心情没那么烦闷了，才又开了口：“前段时间她不刚被“讨伐”么，还以为她能就此改过自新，再不济安静个十天半个月的那也行，这才过了多久，又开始找门路想蹦出来。” “找门路？哪里那么好找……” “还真就让她给找着了。” 这运气！不去买彩票简直屈了才了！ 齐玫估计也跟周桐生出了同样的感叹，这让人羡慕又嫉妒的好运气，用在正儿八经的地方多好，放娱乐圈简直就是糟践。 可运气这东西本就玄而又玄，给谁不给谁那也是老天说了算，蝼蚁般的凡人对此无可奈何。 “可能真碰上了瞎了眼的真爱，齐小恬这次的金主……我也不知道这次叫金主合不合适，或许该叫他齐小恬的男朋友？总之，这位站在齐小恬背后的富二代，跟之前那些人完全不同，做了金主做的事，却不以金主的身份自居。亲自开豪车接送，鲜花钻戒礼物逢节日必有，一点儿也不避讳齐小恬的存在，带她去各种聚会，甚至还带她去了家族聚餐。” “哇……那这不就是男朋友？” “谁说不是呢？” “要是她能安安稳稳的跟那富二代谈场恋爱，不作妖，倒也是功德一件……” 周桐的话让齐玫翻了个白眼，信齐小恬不作妖，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你觉得可能吗？不作妖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感叹岁月静好吗？” “……” “齐小恬顶了颖涵经纪人好不容易拿到的电影女主，这部正在拍的电视剧拍完，她就要进那个电影的组了。” ！ 淦！ 周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气愤，又为颖涵感到憋屈。 她们作为旁观者局外人尚且如此愤怒，真不知道作为被抢了角色的当事人颖涵心里该多难受。周桐现在又有些庆幸答应了颖涵去剧组探她的班，能过去开解开解她也是好的。 车里陡然静了片刻。如果是别人的事，她们还能当热闹看一场跟着唏嘘几回也就过了，端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颖涵不是别人，好友身上发生了这样糟心的事情，周桐做不到冷眼旁观。 “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话说到一半周桐就顿住了，觉得后面的话说出来也是多余，她自己遇上齐小恬都招架不住，更何况颖涵…… 但周桐就是不甘心。 齐玫自然清楚周桐的心情：“办法正在想呢，这次送你是顺带，我也想着找颖涵经纪人商量商量，看她们什么打算，看我们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就太好了。” 周桐松了口气，甭管是不是在做无用功，先试试看再说。 红色大奔开进了剧组在附近住的酒店停车场，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个招待所，但这估计也是剧组能找到的比较好的地方了。《炽尧天下》的取景点选的是跨市的引灵山。引灵山不是很有名的景点，逢年过节也没怎么有人去拜，但导演可能相中的就是引灵山的那偏僻地方的荒无人烟，也的确符合原着里主角们进仙门之前的居住环境。 看后期特效吧，照导演这么严格的把控剧的质量，后期特效再加把劲跟上去，没准这部剧能成仙侠剧里的一匹黑马，女主角的扮演者颖涵应该也能借这个爆剧爆火一把，对上齐小恬也会更有优势。 周桐想得倒不错，人家是闻一知十，她是见一想十。 “戴好帽子和口罩了吧，咱下车？” “好，没跟颖涵说我们到了，给她个惊喜。” 周桐藏在帽子底下的大眼睛狡黠一弯，边说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停车场，往剧组扎营安寨的地方出发。 “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你这从醒到现在一口东西还没吃呢。” 马志文跟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围在刚拍完定妆照衣服还没换的宋清身边喋喋不休。 “我喝水了。” “喝水能叫吃饭吗？你又不是属水牛的。” 横插进来的声音让宋清的心漏跳一拍，他猛的一回头，就见昨晚刚听到声音今天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跟变魔术一样出现在了拍摄场地。 周桐没摘帽子，往宋清跟前的椅子上一靠，开始训人：“这都几点啦你还不吃饭？咋的你真要成仙儿啦，还辟谷？你这年龄还能靠着营养往上再窜一窜呢，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宋清近乎贪婪的盯着做梦也没想到能出现在这里的周桐，看不够似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马志文也惊讶周影后大驾光临，有人帮他训人而且被训的那个看起来还挺享受，于是他乐得自在，看杵在这儿当电灯泡碍事又碍眼，连忙转移阵地去齐玫那边给这位曾站在顶峰的金牌经纪人端茶倒水。 “玫姐，你们怎么来啦？” 马志文用干净的杯子给齐玫兑了杯温凉的水，好让人能端起来就喝，这点儿贴心的细节立马入了齐玫的眼。 “陪桐桐来的，桐桐跟颖涵约好了来剧组探她的班，刚来没多久，找了一圈没找到颖涵，倒是先找到她宋弟弟了。” “哎巧了这不是，缘分嘛~” …… 周桐见训了半天宋清也不反驳，乖的像只内向温顺的大型犬，大型犬还在她说累了的时候及时递上一瓶拧开盖子的常温水，搞得周桐都不太好意思继续训下去了。 “原来你说的进组是进这个组啊，可是赶巧了，我这回来探颖涵的班，顺便也连带着探你的班吧！” “那可不行。” 顺带不行，只能特意，只能是来看我，没有别人。 宋清心里想着，没说出来，他把心里话压了又压，确定不会不小心秃噜嘴说出来以后，瞧着周桐疑惑的表情半真半假的补充道：“那显得我多不被重视呀桐桐姐，我不值得桐桐姐专门来个四五趟吗？” “还四五趟？反了天了你，来个一两次就是给你面子，少年，不要不知足哦~” 周桐眼睛一瞪，故作威胁状和宋清开着玩笑，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反倒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 目前搭起来的摄影棚里就只留了周桐和宋清两个人，所以说话间也没什么顾忌。正说到兴头上，棚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听着人还不少，周桐把身子往角落的阴影里侧了侧，免得有人认出来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清很有眼色的把椅子往后面靠了靠，正好高高的椅子背挡住周桐站的位置，不特意去看是没人能发现角落里还有个悄咪咪溜进来的影后的。 宋清的动作甚合周桐的意，她冲宋清比了个大拇指，刚放下手，负责剧组服化道的工作人员连带着导演制片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好家伙，这阵仗跟开集体会议似的。 周桐在心里暗暗咋舌，她见没人注意她，一时好奇，想看看严抓这部《炽尧天下》作品质量的导演是何方神圣，刚揪准时机探了个头出来，就跟单独背着手跟个老大爷一样到处溜达的戴黑色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来了个对视。 嚯！还是老熟人！周桐跟导演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片刻，周桐猛然回过神来，用手拼命示意周导别声张。周导从一开始看到周桐的吃惊到哭笑不得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心领神会的周导见几乎所有人都在给宋清改妆发，没人看这边，于是偷偷拿手指隔空点了点周桐，是个长辈专门吓唬小辈的动作。 周桐一直在等那群兢兢业业认真工作的工作人员把宋清捣鼓完，她好从角落里出来，毕竟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雅，像个变态偷窥狂。 “先这样，辛苦各位回去再去商量一下宋老师的服装细节，咱们去看看男女主的妆发造型好吧？” 虽然手头没闲着的工作人员们一头雾水，但既然导演发话了，她们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去男女主那边搞一搞整部剧的重头戏。这是周导有意给她这个老朋友放水呢，想起那群人离开的时候，周导故意走在最后朝她飞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周桐脑袋顿时大了一圈，真不知道这老小孩又误会了什么…… 听着人都走了，宋清立马挽起袖子把挡住周桐的椅子搬开，周桐看他手脚麻利的样子，不知怎么竟然觉得这个场面十分像狗血剧里瞒着女主偷情的男主和小三。周桐被自己开出天际的脑洞给雷了个外焦里嫩，正好这时候椅子挪开见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清，顿时眼前一亮！ 宋清太适合古装扮相了，他的长相是偏英俊的，剑眉星目，冷清的气质配上月白色的仙门服饰，立刻就有了不容亵渎的出尘之感，之前脸上的那一点学生气荡然无存。负责妆发造型的人一看就是跟周导固定合作的团队，非常懂得抓演员的外貌特征。 宋清的妆感并不厚重，这也是周导一贯的风格。他很讨厌剧组的男演员娘们唧唧的，脸上的粉底涂的又厚又白，恨不得天稍微热一点就流“白汗”……周导选演员的标准是自然美，也就是美得有特点的“妈生脸”，倒不是对整容有什么看法，各人喜好不同罢了。周导要求跟组的妆发造型团队给演员化的妆容要轻薄，除非剧情需要，其他一律只在演员素颜的基础上稍加修饰，不能改变太多，但摄影组和制作组会根据演员们的面部状态适当调整光线对比和摄像机自带的美颜效果。 就真的只是适当。 所以这就导致很多艺人不太敢接周导的本子，整天昼夜颠倒的生物钟谁敢保证自己能扛得住电视机1080p分辨率下淡妆的自己？ 极少数中的一个每回都能抗住周导专业摄像机毒打的周桐，还在不久之前退圈了。 不过，周桐看着眼前的宋清，心想：这不，又一个能抗住周导摄像组毒打的艺人出现了。 增肌 “宋弟弟，你可真的超级适合古装！” “是吗？” 宋清带点不好意思，心里却实打实的乐开了花。也是，被夸奖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尤其当夸奖你的人还是你的心上人，这个中滋味，怕不是能立刻激动的围着操场跑它个十几二十圈还不带累的。 “不过可能因为你年龄太小，吸收快代谢也快，所以你太瘦了身体就显得特别单薄，可能撑不起来像古装正剧里将军一类比较气宇轩昂的角色。” 周桐看着宋清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的样子，担心自己说的话太打击人，明明是好意再引得人心里不痛快，忙补救道：“不过你还小可塑性强得很，现在演少年正好也和你的年龄相配。有的人想借剧里的角色体会早就失去的少年时代还不成呢，顺其自然就好啦，拍戏体力消耗大，多吃饭呀宋弟弟！” 到底是觉得把人真心当弟弟看的，周桐说到最后也不忘用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语气，督促宋清记得按时吃饭。 自以为做得很好，不说面面俱到至少体贴细致的周桐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年龄小，说话肯定要多想一下免得伤了小孩的自尊心。殊不知，她亲爱的宋弟弟听了她的话，心早就落到了大雪覆盖的极地，已经凉透了。 宋清现在才意识到，借着周桐叫习惯了的“宋弟弟”这个称呼来跟她接近实在是大错特错。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圈进了“姐弟”这个关系里面，以后不论他再怎么想要更进一步，再怎么想冲破“姐弟”的这层桎梏，周桐都会把他当做小孩子的没心没肺无理取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对她一直有着成人间非分之想的男人。 那可太糟糕了，这不是他希望获得的结果。 宋清调动全部的力气才勉力维持住脸上笑意不减，至于周桐看不看得出来他面色僵硬与否他都已经没心思再关心了。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情，一时间没人说话，眼看着这气氛马上就要凝结起尴尬来，周导跟个救星一样及时出现了。 “周桐啊！” 周导趁着那些人都跟看猴儿似的围着正在重拍定妆照和角色写真的男女主的时候，他自己单独偷摸儿的溜了出来，来宋清这边找旧友说话了！ “周导！《炽尧天下》是您的戏啊！我还琢磨呢，难不成导演圈子里又升起了一颗致力于打造高质量电视剧的新星？这么一看，果然还得是您，真没让人失望。” “小丫头跟这儿说反话呐？” “没有没有，可不敢。” 好友之间逗趣的对话一出来，那没来得及尴尬的氛围立马就散去了，周桐见着周导这个忘年交兴奋的把之前面对宋清费心斟酌用词的小纠结早抛在脑后。 宋清跟周导没打过交道，再加上俩人一个是导演一个是演员，所以难免有些拘谨。周桐有意让周导跟宋清结识结识。对一个新人演员来说，给未来的演艺方向定个基准是很重要的。出演几个烂片的男主顶不上一部好剧的男配，这是圈子里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知道归知道，没有门路没人从中间搭桥引荐的话，光知道也没啥用，还得继续演烂片继续等运气的眷顾。 “周导，这是宋清，在您剧里演了个男配，他出道时间短，也没有什么拍戏经验，但他性格特别好，他要有哪里演的不行您尽管批评教育。” 周导在这圈子里泡了这么多年，哪里能听不出来周桐这个小友话里别的意思？就差对他明着说“周导这是我朋友，你俩也多相处相处，最好也能处个朋友”。不过得亏周桐没跟他搞那些虚情假意弯弯绕绕，那些东西他一听就犯头疼，周桐直来直往，有事说事的性格很对他脾气，所以因着这个小友的面子，周导再看宋清，就有意识的把他归到“多指点”里面了。 “脾气好？要是哪场戏训得厉害了心里记不记恨我？” “不会不会。” 不用周桐来给打包票，这次宋清很有眼色的亲自保证：“我不是科班，不是专业学表演的，演技只能靠平时的积累和自己的摸索，周导能多指导我是给我省力气的事情，感谢还来不及，怎么敢记恨。” 一番话言辞诚恳，都是大白话，没什么巧言令色在里面，周导对宋清观感又好了不少。 “而且，您是导演，我是拍您的戏的演员，咱俩是一边儿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咱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您对我肯定只有好意，不然拍不好这戏出不来可不是只有我有损失。 周导自然也能听出来宋清的弦外之意，不禁哈哈大笑，刚才只是觉得这小子中规中矩是个乖孩子，没想到这是又来个见事通透颇有些对他胃口的小孩。 所以，果然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过来人诚不欺我。 “所以，你来就是给小宋撑腰来了？” “不是，来看宋弟弟是计划外的，本来是想探你家女主角颖涵的班，结果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哦！是你啊！颖涵这小丫头之前神秘兮兮的给我报备，说会有人来探她的班，但是又不想太多人知道，问我能不能帮她保密，我还寻思半天这谁啊，这么大架子。” 周桐扶额无奈的笑了，她也真服了自己，来了半天，竟然还没干正事。 “周导，颖涵在哪儿呢？我带着玫姐来的，没敢太过于明目张胆的找，怕给你们引起太多麻烦。这丫头得等我很久了，也不知道生没生我的气。” “害，有什么麻烦的，我带着你过去，我不知道你这么早来，以为你得下午或者晚上，为了特意把颖涵的时间空出来留给你，让她先试了几个片段找感觉呢。” “行，那您带我去吧。” 说着，周桐就要站起身，她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宋清，有些踟躇，毕竟人家的“直属上司”还在跟前呢，她不方便问宋清要不要一起跟着去。 周导的眼色简直无敌，他在周桐和宋清两个人之间瞟了一眼，立马知道周桐在犹豫什么。他本想调侃两个人几句，周桐倒没什么，就是怕宋清脸皮薄，于是决定还是做个人，不张那尊口了。 “小宋一起吗？” “啊不了周导，一会儿我经纪人带饭过来，我稍微吃一些，再看看这几天要开拍的戏。” 周导听了这话没说什么。他从刚才就无意间看到了宋清放在桌子上加了封面可还是能看出来被翻了很多遍，以至于页脚都皱的打卷儿的剧本，透过有些里面可能夹了东西或者书签的空隙，他还发现这剧本上被宋清用不同颜色的笔写写画画的笔记，据他多年经验，肯定不止那一页这样被他写了批注。这样对工作这么用心的态度，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了，周导很看好宋清，这也是为什么周桐一有想给两人搭桥的意思，周导就半推半就着答应了，不光是相信周桐的眼光，很大一部分还因为看到了宋清对待角色的这份认真。 等拍戏的时候吧，就知道周桐和他都看好的这个宋清，到底能不能一骑绝尘。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那我们先过去啦宋弟弟？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哦，尤其拍戏期间体力消耗特别快，我看着你好像还有武打戏，营养一定要跟上不然你会很累。” “好，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吃饭的。” 我肯定会好好吃饭，还要认真健身，我不能只做你的弟弟。 宋清内心的念头十分坚定，面上不露痕迹的跟周桐摆了摆手。 “哎呀，又不是小孩子了整天瞎操心，你还是看看你自己，人家在家待着都养膘，你这在家待的怎么还掉肉呢？” “也没瘦几斤。” 周桐跟周导就掉了几斤肉的话题展开，边说边走出了棚子。 棚子里只剩下宋清一个人，他拿起剧本，强迫自己定下心来把剧本人物角色再捋一遍。 “咦，影后走啦？” 也就过了二十分钟，马志文拿着空空的饭盒回来了。 “没打着饭？” 宋清疑惑的看了一眼空饭盒，不应该啊，现在这个点剧组应该还在放饭才对。 “不是~” 马志文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来，只见他手上提了一个精美的布袋子，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感觉沉甸甸的。 “你叫外卖了？” “哎呀这偏远地方哪里有外卖给送？” 见宋清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马志文带着一脸“这都猜不出来”的鄙夷公布答案：“是你家影后亲手做的！带过来之后一直放在玫姐车里，我刚才就是跟着玫姐去车里拿这些吃的了！” “啊？！” 巨大的惊喜在宋清的脑子里放起了烟花，炸的他有些手足无措。马志文不忍直视发小那怂样儿，把拎了一路沉得勒手的包往宋清怀里一塞，找了个椅子坐着休息去了。 宋清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了个踉跄，也没恼，美滋滋的拿纸把桌子擦了几遍，然后开始拆周桐给他带来的爱心午餐。 “芜湖！这…这意思是还有我的份儿吗！” 马志文一直留意着拆个布袋子跟拆炸弹一样轻手轻脚的宋清，见那布一散开，里面的玻璃饭盒竟然都是一式两份，怪不得这么沉呢！只吃了女朋友给熬的粥的马志文的肚子立刻配合着叫了起来，眼冒绿光的就要上手拿饭盒。 “啪”一声脆响，宋清毫不留情的打掉了马志文的手。 “啧，你说说你，你这是能吃得下两份还是咋的，这摆明了是影后会做人，不光给你准备了，还连带着我也有份，你想独吞啊？” “不是。” 宋清也没解释，只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又是对焦又是调参数的鼓捣了一会儿，才咔嚓几声把周桐的手艺存进了相册里。 马志文摸摸头，知道自己想岔了，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他倒是能理解宋清拍照留念的做法，有时候他女朋友给他做个大餐犒劳他的辛苦，或者特殊的节日里送他的礼物，不管多普通他都想要拍下来。就好像拍了照存下来就能给这些普通的物品打上个戳儿，代表着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赋予了它独特的意义。 “吃吧小马哥，你帮我联系个靠谱一些的健身教练吧，我想健身增肌。” “哈？！” 马志文被宋清突兀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好险没把刚拿起来的玻璃饭盒给摔地上。 “你难道不应该先增肥吗？” …… “开玩笑开玩笑，行啊，健身是好事，生命在于运动，吃完饭我就给你联系。” “好。” 相聚 宋清和马志文已经吃上了周桐的爱心午餐，周桐也在周导的带领下终于跟颖涵进行了胜利会晤。 “桐桐姐！我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颖涵顶着沉沉的元宝髻，上面简简单单插了两支发簪，碧绿色的薄裙子配上银白色罩衫，端的是一个仙气飘飘，又不失刚入仙门还没跟凡尘断了尘缘的天真可爱。 “你这一身倒是好看，真成了小仙女儿了。” 周桐真心实意的夸赞道，颖涵瞬间就把心里抱怨了好久假发髻又重又不透气，衣服碍手碍脚的话丢去了外太空，喜滋滋的接受了这一套让她浑身不得劲儿的服饰。 周桐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没点破，打算以后颖涵每换一套服饰就变着花样儿的夸一夸，也算给周导减少工作压力了。 “你俩姐妹相见，我就不在场听你们说知心话了哈，颖涵啊，今天看在周桐面子上给你放个假，明天你可得调整好状态，最好第一镜给我一次过！” “没问题的周导！您看我把桐桐姐拉来那不就是想着给我一对一补补课么，有了桐桐姐的加持，我指定一日千里！” 颖涵大言不惭的拍胸口跟周导吹，一点儿没含糊。 “……合着我今儿个是来当工具人了是吧，大高帽儿我可不戴，周导，明天开拍颖涵要不过，您可劲儿骂她，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骂，我可没这么个倒霉徒弟。” 周导忍俊不禁的一摆手，乐呵呵的出了门。见屋里就剩她俩了，周桐瞪了颖涵一眼。 “怎么有事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呢？咱俩还整天微信上晒吃了啥喝了啥的，净说废话了，要紧事儿你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听着周桐难掩关心的训斥，颖涵就明白了，她桐桐姐这是知道齐小恬抢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角色的事儿了。 “你不是退圈了嘛，我怕你不愿意再听圈子里的那些脏事儿，就没跟你说，觉得污了你的耳朵。” “我再不爱听你玫姐也巴巴儿的一天天没少跟我说，我不也照样听着呢么，再说，这是你的事儿啊，跟你有关系的，不也就是跟我有关系么。” “哎……” 颖涵这口气叹出来，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她可太委屈了，就为着那个角色，她跟着经纪人陪着监制吃了好几顿饭喝了好几瓶红酒，整天从酒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卫生间吐个昏天黑地。明明已经试镜过了，合同迟迟不给签，就吊着她们胃口，让她们去陪着吃饭喝酒，虽然没什么过分的事情，但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态度很让颖涵窝火。那部电影的导演没什么话语权，他只管拍出高质量的电影，其他一概不插手。到最后颖涵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时不时的吐一吐给搞出毛病来了，那监制才点个头，放话出来让回去等着合同寄过来。 颖涵和经纪人都觉得苦尽甘来了，吐的那几场也都值得了，她们都把档期特意给空了出来，结果却等来了毫无防备的当头一棒，说女主临时换人，换成了更符合电影角色的齐小恬。 这时候颖涵才懵了，临门一脚了再来用不符合角色打发人？就合着之前的试镜试戏都试了个寂寞呗？那么长时间又是陪着吃饭又是陪着喝酒的都是明晃晃的耍人玩呗？既然角色早就内定了，何必大张旗鼓的海选试镜呢……简直脱了裤子放屁自找麻烦！ 委屈极了的颖涵把自己关家里了小一个星期，不愿意吃东西也提不起兴趣做其他的事，还是周导的戏提前开机救了她，算是把她从难以脱身的泥沼中给拉了上来。 这不，现在周桐看到的不足一个巴掌大的小脸，身上那些骨头恨不得从薄薄的皮里支棱出来的颖涵，都是那一个星期折磨的。 “得吃点好的补一补了，不然瘦脱了相上镜也不好看。” 周桐心疼的摸摸颧骨下巴骨哪哪儿都硌人的颖涵的小脸儿。前不久见着人的时候这小脸儿还软乎乎粉嫩嫩的，笑起来嘴角还漩起两个梨涡，特别讨人喜欢。 “你经纪人呢？” “这事之后公司给我换了个经纪人，可能是怪之前那个姐姐弄丢了角色办事不力吧，我都替她觉得委屈，这种被人恶意截胡的事儿怎么能怪她呢？可公司的决定我也没法置喙……” “我记得你签的经纪公司是刚签没多久的是吗？” “嗯，是最近才签的，叫夏禾影视。” 就说嘛，周桐不记得之前颖涵签公司了。颖涵之前一直跟在身边的经纪人是她家里给找的，可能不是特别专业，但绝对是一心按着颖涵的喜好来。现在签了公司，公司不打算签她带着的经纪人，所以以办事不力为由另外分配给了颖涵一个和公司签着合同的经纪人，为的是确保经纪人拿到资源会优先考虑公司利益。 “没关系，我把玫姐也带来了，你经纪人在哪里？看能不能跟玫姐商量商量想个什么法子，就算没法把这个角色抢回来，也至少能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出口恶气。” “应该是去给我拿饭了，今天助理请假了，只能璐姐照顾我，我问问她。” 提到拿饭…… “哦对！我差点没想起来，你快跟你璐姐打电话，让她别拿饭了，我从家里给你做了好吃的用饭盒装了带过来，在玫姐车上呢。” 周桐话音刚落，就见门被人打开，齐玫和一个陌生女人都两手提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面面相觑。 “啊璐姐！玫姐……” 颖涵看到齐玫手里的袋子，又转眼看见了卢璐手里拿回来的显然是剧组放饭的盒饭，没什么底气的声音弱了下去。 齐玫狐疑的盯了一眼周桐，纳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桐也有点不知所措，她本来在家做的就是四人份，她和齐玫再加上颖涵和她经纪人。没成想到了剧组没找到颖涵，先遇上了意料之外的宋清，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反正她不觉得饿，跟齐玫说把她的那份留给宋清，齐玫不知是听岔了还是也不饿，所以本该她俩的两份都叫齐玫让马志文给带走了。 到了颖涵这里，周桐只跟齐玫说了颖涵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提到饭的事，就见齐玫已经热心的把饭给带了过来，还恰好跟刚从剧组放饭的地方拿了饭回来的颖涵的经纪人撞了个满怀。 现在这个情况，饭都拿来了，也不好再让哪个把饭重新送回去。四个人只好腾出个空儿，也不管哪个是周桐做的哪个是从剧组领的，谁爱吃哪个吃哪个，倒都按时吃上了这顿中午饭。 这四个人在这儿吃着，门忘了关，想着再交代几句的周导走到门口，被风带出来的家常菜的香气刮了个大嘴巴，他肚子里的馋虫立马随风而动，忙不迭进屋想看看几个人吃的什么这么香。 “周导怎么来了？！” 周桐没吃几口就撂下了筷子。她是真不饿，只要是在家，周桐犯懒光喝水喝奶就能喝一天，能不开火绝不开火，导致养成了现在这个饭端到了嘴边也就猫儿一样吃两口不吃了的臭毛病。 齐玫正皱着眉拿筷子敲周桐的碗要她再吃两口，见周桐不听，正板起脸马上就训人的“齐妈妈”听见周导的声音，本着家丑不外扬的规矩让周桐逃过了一劫。 “我说怎么这么香，闻着味儿就能寻过来，原来是你在这儿给颖涵丫头开小灶呢！” 周导指了指周桐，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其他人都嘴里喊着“周导好”起身要给周导让座，周桐接了话茬：“周导要是不嫌弃，还有双新筷子，跟我们一起吃？” “不了不了，我能见样儿拨一点儿带走么？” 周导是个心思透的，他是剧组的导演，甭管再不摆架子再平易近人，那也是个领导，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跟领导在一桌吃饭还吃得痛快的？易地而处反正他不行，朋友好说，同事嘛，除了工作时间，其他能不见就不见，那才舒坦。可他也确实是不愿意继续吃剧组那些汤汤水水了，他比组里任何人来这山上来得都早，这方圆几里的也没个正儿八经的馆子能让他解解馋。他觉得他那嘴里都要被剧组的清汤寡水给淡出鸟了，幸亏周桐带来了家常菜，他闻着味更忍不住肉香给馋虫带来的诱惑。 “这有什么不行的！要是能入得了您的眼，等拍完戏您带着嫂子和小蝶来我家，我给你们再做顿更好的。” 周桐知道周导不可能跟她们一起坐下吃，但看周导宁可舍下面子也想带点回去吃的样子，她又实在好奇剧组给配的餐有多人憎鬼厌。 齐玫和卢璐帮着用干净的空饭盒各个菜拨出来一些，以周桐带来的菜的数量居多，剧组的饭几乎没往里夹。周导对齐玫和卢璐的做法特别满意，话也顾不上说了，拿起饭盒脚下生风的回了他的休息室。 周桐重新坐下，又拿起放下的筷子，尝了尝卢璐从剧组拿来的饭菜。 “嗯……是健康的味道……也不知道你们剧组从哪里请的大厨，竟然把菜花茄子豆角都炒的不带一点儿油星，还出奇的都一个味儿，减肥餐都还有点调味料呢，这是只放了盐？少油少盐，养生达人。” 周桐放下筷子，咽下嘴里没滋没味的茄子，边点评边象征性的鼓了鼓掌。 颖涵和卢璐都被她的神点评逗得忍俊不禁，齐玫早见惯了她这不满意就说鬼话的德行，笑着无奈轻斥道：“你这张嘴，仗着得理就不饶人，可少说几句吧。” 初见雏形 这饭也吃过了，笑也笑完了，齐玫跟卢璐两个人把桌子一收拾，四个人聚一起开始聊正事。 “认识一下，我是齐玫，周桐的经纪人。” “您好您好，我是卢璐，是颖涵的经纪人。” 齐耳短发的卢璐稍微有点拘谨但很有礼貌，声音温温柔柔的，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个温和好说话的。 两位经纪人见了面握了手，就算是认识了。 “也别那么客气，我比你可能得大个三四岁吧，你叫我声玫姐就行了，别''您''，我家桐桐跟你家颖涵关系好，咱以后肯定也得多来往了。” “好的好的，玫姐，当时入行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你，一般来讲大部分人的偶像是明星艺人，我的偶像是玫姐，只是从入行到现在一直没机会跟玫姐共事，很遗憾，实在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这样碰上，缘分太奇妙了。” 齐玫被卢璐的一番话说的感动是感动，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她本身就不是个特别感性的人，跟周桐的朝夕相处中也很少会坦露心迹的说一些很戳心的话，这遇上了卢璐，齐玫觉得这得把未来少说小半年的鸡皮疙瘩都起完了。 怪不得呢，齐玫想起来去车里拿饭回来的路上，遇到也拿饭回来的卢璐，同行的一小段路上她还纳闷身边那女的怎么老往她身上看，炙热的眼神看得人怪不舒服的。原来那竟然是卢璐在表达自己没说出口的喜悦之情么？ “既然两位经纪人已经认识啦，那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周桐一个眼神就明白了齐玫现在微妙的感受，于是当机立断的转移话题，步入正题。 “就关于颖涵被抢角色的这个事情，有谁知道齐小恬背后那个男朋友的底细么？” 周桐看向齐玫，齐玫冲她摇摇头，只知道是个富二代，身份背景隐瞒的很好。 “我不知道我这边的消息能不能帮上忙……” 卢璐举了下手，成功吸引来三双眼睛的视线，她反而瑟缩一下，说道：“我是从一个娱记那里得到的信息，那个娱记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也很有脑子很会拍，所以手里信息应该能保真。他拍到过齐小恬和她背后的富二代约会的不同地点，也拍到过富二代带齐小恬去家族聚会的地点，后来他去那几个地点查，前面几个地点得到的信息很模糊，家族聚会那个，实际上不是真正的家族聚会。” “啊？” 卢璐面对着三脸吃惊又开始有些紧张，齐玫安抚的拍拍她，问道：“然后呢？” 不知来自偶像的这一拍给予卢璐的勇气有多大，反正她能四平八稳的说下去了：“是朋友之间的聚会，只不过里面有那个富二代的表兄弟，还有好像能跟他们那群小辈玩到一起去的唯一的富二代的长辈，岑央置业的老总，央英旗。” ！！！ 这惊天大爆料！！ 齐玫和周桐把眼珠子瞪到最大以示她们对于这则大爆料和挖出这则大爆料背后的人的尊敬。只有个颖涵还搞不清楚状况，像只傻狍子似的在齐玫周桐和卢璐的脸上来回看，不过从齐玫和她桐桐姐的反应来说，颖涵也认识到自家经纪人或者说她经纪人背后的那位娱记，是位厉害人物。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齐玫一拍手，和周桐相视一笑，一个贼兮兮的坏主意已经从她俩心里成型了。 这次搞不清楚状况的人里又加进去了卢璐。 “桐桐姐，快跟我说说，是不是有机会帮我报仇！” “要不说你运气好呢。” 周桐喜滋滋的摸了一把颖涵的小脸，心想着等这仇报了得好好给颖涵这小丫头补一补，真瘦脱了相上镜确实不好看。 “关于岑央置业，最有名也是我们最了解的，应该就是发家史了。” “对，说是岑央置业现在的老总央英旗是个吃软饭的，靠入赘岑家拿到了创业资金，结果创业资金被这个没商业头脑的败家玩意儿赔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还是岑家继续出资创立了岑央置业，让央英旗挂了个名儿进去，央英旗才算将将有了这份体面。” “所以央英旗对外表现的永远是''我最爱我的妻子''，营造的也是''顾家宠妻好男人''的形象。” 周桐认同的点点头，颖涵也终于摸到了脉络。 “我知道了！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我小时候看过央英旗的采访，他在采访里对妻子和他的家庭都非常的尊重和爱护，因为他说的话特别真诚，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齐玫看她一眼，笑着说：“何止，他现在也这样，只要有采访，他必定拿妻子和家庭说事，连社交软件上也全部都是和妻子的对话还有和孩子的温馨互动。” “那他都是装出来的吗？！” 颖涵睁大眼睛，一副世界观都要被震碎的难以置信。 “装的。” 卢璐给了颖涵干脆利落的一击。 “我那朋友一直在跟央英旗的行踪……大概从央英旗入赘岑家第二年吧，他就开始找…嗯…玩了。” 卢璐可能顾忌着周桐和颖涵，所以用词比较隐晦，但在座的几个都是在娱乐圈里见过不少风浪的人了，也就都了解卢璐话里的意思。 齐玫和周桐心有灵犀的装作没听见卢璐的头一句话。她们并不关心卢璐的那位娱记朋友怎么会对非娱乐圈的央英旗的行程这么关心。涉及到人家的私密，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她们无权干涉，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颖涵开了口，她思路捋顺了，脑子跟上了，脑洞也不自觉往大了开。她紧张兮兮的放低声音：“你们说，会不会那个齐小恬背后的金主不是那个富二代，而是岑央置业的老总央英旗？” “因为央英旗得顾忌他自己给自己立的''爱妻顾家好男人''人设，不能明目张胆的包养齐小恬，所以拿富二代的亲戚做挡箭牌？” 周桐顺着颖涵的脑洞往下捋，竟然捋得通。 “有这个可能，但还得找一下能对应的证据。” “我跟卢璐来找这个证据，两个人速度能快一些，尽量赶在电影开机之前把这个事情爆出来，这样能给导演他们商量换人的时间，就算监制和导演依旧想用她，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砸进去的钱能不能回本还有电影出来会不会被抵制。” 齐玫接上话，卢璐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两个人一点头，这份复仇计划就有了雏形。 心里那块腐肉终于眼看着有机会被挖去，颖涵觉得就连呼吸都舒服了好多，连日来的如鲠在喉，说不在乎肯定不可能。任谁付出那么多努力突然被人宣告努力白费都会觉得不甘心，颖涵尤甚。她早知道娱乐圈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你有本事你就上，没本事就乖乖待着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那这次，不管这个角色她能不能再从齐小恬手里抢回来，她不在乎，只要能把齐小恬从女主的位置上拉下来，她心里就舒坦了，女主又换成谁对颖涵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不是齐小恬。 周桐这一趟算是目的达成，就等齐玫和卢璐能不能发挥她们的广大神通把证据给拿到了。 “看也看了，卢璐在你身边我觉得还挺放心，我这就……” “你要走了？！” 颖涵应激反应一样突然站起来打断周桐说到一半的话，睁着俩眼定定的看着周桐，吓得周桐愣是没敢把后面的“要走了”给说出来。 “啊……我……” “我被子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早早就打好了热水，拖鞋睡衣也都照着你的喜好给你买好了，你难道都不留下陪我过夜这就要走？！” 面对颖涵的控诉，周桐嘴里的那个“走”字犹犹豫豫到底是没说出来。 齐玫看周桐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知道自家这姑娘又犯了心软的毛病。不过颖涵这小丫头也确实没什么坏心眼，尤其之前对周桐也挺好，算周桐圈子里为数不多能交心的朋友，所以她出来打圆场：“桐桐，不然你今天就留下，姐妹两个说说悄悄话，也帮着颖涵对对戏，省的明天真要被周导说一顿。” 见齐玫也帮着劝，周桐总算打消了心里要走的念头，半推半就着答应颖涵陪她住一夜。 颖涵激动的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她在圈子里遇到过不少别有用心来跟她交朋友的人，她很不喜欢，只做一做表面功夫，所以颖涵对周桐这个难得能交心的真朋友特别在乎，也带着点说不上来原因的依赖。 “在剧组里人来人往不方便，桐桐姐，我带你回酒店吧！今天周导难得放我一天假，我这定妆照什么的也都拍完了，咱回去吧！” “怎么，这么着急让我一对一补课啊？还不外传？” “昂！” 颖涵紧紧的抱着周桐的胳膊，跟怀里抱了个生怕被别人抢走的宝贝一样。看颖涵这架势，周桐哑然失笑：“那就回去吧，还得麻烦璐姐帮着给周导说一声。” “没问题的。” “那走吧，我开车送你俩去酒店。” 卢璐去找周导请假，齐玫拿上收拾好的饭盒，从包里摸出车钥匙率先往前走，周桐拖着个树袋熊一样的颖涵在后面跟着，四个人前后交错着出了门，除去卢璐，剩下三个一起往齐玫停车的地方走去。 “哦对了，你俩先上车，我去你宋弟弟那里把饭盒收回来。” 齐玫开了锁，想起来还有两个饭盒在宋清那里没拿，忙跟周桐说一声就要转身去宋清那里。 “我去吧，你跟颖涵你俩先去车上等着。” 周桐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让齐玫和颖涵都愣了神。听听这是什么话？周桐话刚出口也迅速反应过来，她跟齐玫关系自然不必说，可颖涵却只跟她熟，跟齐玫实在谈不上熟悉，让两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待着，是尬聊还是大眼瞪小眼？实在是不合适。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周桐摆着手为自己恍惚间失了智说出来的话补救：“不是，那什么，不然还是玫姐去，我跟颖涵上车等，或者我跟颖涵去，玫姐在车上等我俩也行。我是怕玫姐太辛苦，提过去的是你往回收的也是你~” 齐玫看着周桐讨好的笑脸，糟心的想，你可别说话了，快闭嘴吧。 往事如烟 颖涵一头雾水看看周桐又看看齐玫，她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事情她不清楚，但她凡事慢半拍的脑子又不能及时想出来究竟是什么事。 得找人问一问。 “桐桐姐，不然你自己去，我跟玫姐在车上等你，这么热的天，车里开着空调多舒服啊。” “哦那，那行吧，我很快就回来啊。” 周桐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让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脚指头都要尴尬的蜷起来的地方。 齐玫叹口气，自家这姑娘也是神了，说她神经敏感吧，她连宋清对她的心意都感觉不出来，还傻呵呵的把人当弟弟；可要说她神经大条呢，她又时常对情绪气氛的感知敏锐的可怕，就像刚才。 别看两个人相处了近十年，齐玫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周桐。 “走吧，咱俩先上车，吹着空调等你桐桐姐回来。” 齐玫打开车门，招呼着颖涵上了车。 “玫姐。” 颖涵刚在后排坐好，就伸着脖子往前排探头想要跟驾驶座的齐玫打听心里的疑问。 “怎么啦？” 齐玫系好安全带把空调打开，才回头问颖涵。 颖涵对上齐玫的眼睛，突然有种她想问什么心里想了什么齐玫都一清二楚的感觉。颖涵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怎么啦颖涵？” 齐玫故作不知的又问了她一遍，紧跟着又好心的给她递了个台阶下：“是太热了吗？空调已经开开了，得等一会车里温度才能降下来。” “……哦好，没关系的玫姐……” 车里一时再没什么声音。 颖涵这才明白，齐玫这位王牌经纪人，看起来随和又温柔，那都是因为有周桐在。就像猛虎只会在熟悉的人面前收起利爪，不熟悉的人要想轻举妄动，利爪锋不锋利就只能自己亲身体验一回了。 齐玫是一个侍卫，尽职尽责的守护属于周桐的秘密，绝不让它们被外人知晓。 颖涵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 一个合格的经纪人，不光业务能力要强，保守秘密更是顶顶重要的。齐玫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王牌经纪人，退出这个圈子实在可惜了。 车里两个人真真正正的相顾无言了片刻，车外周桐已经循着记忆走回了之前跟宋清说话的棚子。 但愿宋清还在那个大棚里。 掀开帘子，老天果然没有听到周桐这临时抱佛脚的愿望，宋清已经转移了阵地，不在棚子里了。不过周桐也没白来，因为空的两份玻璃饭盒倒还在棚子里的桌子上孤零零的放着。一时说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本来她想摸出手机问问宋清去哪了，结果发现手机在包里包在齐玫手里齐玫在车里，只好作罢。周桐把空饭盒收好，重新拿布想把它们原样包起来。包完周桐似乎又嫌弃包的不好看，解开重新包了一遍，跟突然得了强迫症一样反反复复几次，她竟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也不管这最后一次包的还不如第一次包的像样，拿起包好的空饭盒转身就出了棚子，帘子被她甩的无风自动，来回摆了几下才堪堪停住。 除了棚子里的桌面上铺的纸因为周桐包饭盒无意磨出的褶皱能证明她回来过，但不多久从棚子当作窗子卷上去的布外吹进来的风贴心的替她把纸吹到了地上，周桐来过的事情除了她自己便无人知晓了。 宋清回棚子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地上那张垫饭盒的纸，他又抬眼朝桌子上看了看，果然，饭盒连带着那块包饭盒的布都没有了。 可能玫姐什么时候来了一趟把饭盒收走了吧，宋清没怎么在意，心里却因为周桐的不告而别觉得空出一片不是滋味。 气呼呼走到半路的周桐如梦初醒般停住了脚步，奇了怪了，自己为什么觉得生气？周桐提起手里拿着的布袋子看了一眼，按说她这双手什么水平她心里是最清楚的，绘画、折纸、叠个什么东西……几乎所有跟手工制作相关的精细活儿周桐都表现的像个白痴，连家里晾干收起来的短袖她叠的和齐玫叠的那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模样。 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动手能力太弱，那为什么还因为复原不了这块布变成的布袋子而生气呢？根本不值当的嘛…… 周桐疑惑的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略了从心底传来的小小的争辩的声音，到底没想出个因为所以来，只好收起鬼附身似的毫无缘由说来就来的脾气，灰溜溜的回到了车上。 “呦呵，你这布袋子叠的倒有个大概模样啊。” 齐玫还以为周桐连布也不拿直接抱着饭盒回来呢，没想到这布袋子着实让她惊讶了一把，实在是太丑了。 “哼……” 周桐白了齐玫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心里念叨，刚还自己给自己因为块破布发了个脾气，又自己把自己给哄好——如果周桐管强制自己消气叫“哄”的话。 “桐桐姐，玫姐刚在车上跟我聊你拍戏时候的事来着，吊威亚很疼是吗？” 颖涵是第一次拍仙侠剧，剧里势必少不了吊着威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场景，齐玫也是怕车上气氛太尴尬周桐这位小朋友觉得无聊，才挑着捡着讲了一些周桐拍戏时候的事情，也算给她提前做点心理准备。 “嗯……还好其实，但你第一次吊威亚肯定要不舒服一段时间，习惯了就没什么了。” 周桐知道齐玫肯定是讲了她第一次吊威亚拍戏的时候的惨样儿。 那时候周桐才大学毕业，接了一部电影，仙侠类的，周桐看中了那部电影的制作班底和电影讲述的故事。 电影嘛，自然比拍电视剧的时候更加精益求精一些，导演要求的也更加苛刻。秋老虎的余威把摄影棚里的温度生生拔高好几度，一点也不让人享受秋季的凉爽。周桐戏服单薄，为了追求极致的仙和美，威亚一吊吊一天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光吊着威亚飞来飞去，还要有拿着跟真剑一比一仿制的假剑跟别人打斗的场景。 在天上装仙女仙气飘飘工作一天的周桐，下凡脚踏着实地的那一瞬间，要不是齐玫扶着，周仙女能就地给一众凡夫俗子们跪下。回到酒店，齐玫帮已经自力更生艰难洗完澡的周桐在磨得红肿甚至破皮的大腿内侧涂抹药膏，每回药膏刚沾上细嫩的皮肤周桐都被痛到龇牙咧嘴，仿佛体内有只猴儿被疼痛召唤了出来。 又轻又薄的戏服好看是好看，但因为追求美感反而不能用透气又舒适的料子。周桐顾忌着时常穿戴威亚，自己的贴身衣服倒是精心挑选了尽可能减少威亚对皮肤摩擦的料子，可再好的衣服也架不住威亚一吊吊一天产生的摩擦和周桐本身的重量，大腿内侧最嫩的皮肤被威亚磨破是必然的。 第二天面无异色的周桐继续回到天上，做她仙气飘飘实际热的衣服湿透，汗水刺激着伤口还要提防着别让体内被封印的猴儿出来破坏形象的仙女。 拍完这部电影以后，周桐大概得有一年多休整养伤没接过需要吊威亚的本子，但这或许也是因为没有特别能吸引到周桐的剧本。如果有，即使需要再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吊威亚，齐玫觉得周桐一定会丧心病狂的继续把威亚穿上。 周桐不喜欢跟任何人吐槽拍戏时候受的苦，因为她觉得抛去情怀说句不好听的，她是在拿钱做事，拿的钱里理所当然包括了所有要她吃进去的苦，那她就不能吐槽不能埋怨，应该的，分内的事罢了。 “你在威亚里面穿上薄薄的紧身的贴身衣服会好很多，等回了酒店我帮你从你的衣服里面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 “好。” 颖涵因为齐玫的讲述，对周桐又尊重又钦佩，心里对周桐的喜爱和崇拜也紧跟着再上一个台阶。齐玫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眼里像有星星一样发亮的看着周桐的颖涵，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开车。 “桐桐姐，回到酒店你如果不累的话，可以和我对对戏吗？” “可以呀。” 周桐答应的爽快，仔细算一算，退圈到现在，她大概得半年多都没摸过剧本了。说实话，虽然她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也非常满意，但偶尔还是会想念拍戏的时候，累是很累的，充实也真的充实。 “桐桐。” “哎玫姐？” “这就要到酒店了，我把你俩放下来，我回去办点正事，明天开车来接你。” “好的玫姐，那这车是剧组的车，怎么给他们还回去呀。” 周桐来的时候是坐齐玫开的红色大奔来的，她俩把红色大奔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想着剧组离酒店不远，所以两个人是步行去的剧组。结果过于自负的两个人低估了酒店到剧组的路对她们的难度，再加上回酒店再带回来个颖涵，三个怕晒又娇气的女孩子索性开了剧组的车回了酒店。 那么问题来了，剧组的车被齐玫开走，这车要怎么再还回去呢…… 齐玫踩下刹车，三个人关车门下了车，不约而同的思考起周桐提出来的这一严肃的问题。最后如果搞得剧组其他人要回酒店发现没多余的车被逼无奈的走回来，她们岂不是要遭受自己良心的谴责。 “我……我给璐姐打个电话！” 颖涵先带着齐玫和周桐进了酒店，拿出手机准备把难题丢给她倒霉的经纪人卢璐。 齐玫跟周桐在酒店前台等着外面打电话向经纪人求助的颖涵，看着颖涵拿着手机不时神色慌张不时又眉开眼笑的样子，周桐若有所思的问同样盯着颖涵的齐玫：“玫姐是跟我想的一样吗？” “我看着颖涵现在的样子想起你小时候了。” “我也是。不过也没多小吧，高中？大学？” “刚上大学。” 说完，齐玫白了周桐一眼：“还不小呢，你当时也就刚上大一，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所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吓得都哭了。” “没哭~” “那就是快哭了！” 周桐理亏，说不过就装什么都不知道，迈着步子溜达到大门口，仿佛贴在玻璃门上的营业时间里藏着宇宙级深奥的谜题，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来。 齐玫失笑，发现还是以前的周桐更可爱一点。 周桐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很是轰动了一阵。她童星出道，按理说拍戏占了她这么多时间，文化课应该有所下降才对，可从小学初中一直到上了高中，又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高一高二，周桐的成绩依旧在年级里名列前茅。这些不论是从拍戏还是学业上取得的亮眼的成绩并不足以堵住一些人骂周桐不务正业的嘴，她们将周桐的好成绩归咎于周桐继承了父母的好脑子，所以才聪明有天赋。高考周桐放弃本可以更轻松一些的艺术生身份，以普通考生的身份顺顺当当考进了全国知名大学a大，这就不得不说周桐不光脑子好用，她还努力又刻苦，完全能够证明拍戏也可以不耽误她的学习，给那些见不得别人好整天盼着周桐落榜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一入学，周桐是当之无愧的大一新生代表，结果开学典礼作为新生代表的周桐上台发言时，下面几千号安静坐着的师生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十分激动的粉丝，势如破竹的穿过一个个不知作何反应的学生和领导，登上演讲台想要拥抱亲吻周桐。 虽然那人没得逞，但周桐的确被这一出给吓得不轻。等保安和几个强壮的同学把那人拖离礼堂，周桐强撑着把剩下的内容说完，鞠躬下台后，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才“铮”的一声断了。情绪崩溃的周桐第一反应就是给已经是她经纪人的齐玫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哭的一塌糊涂连话也说不清，以为出了什么事的齐玫吓得一路几乎是飙车赶到了学校礼堂，还因为市区超速后来又低声下气去补缴的罚单。 当时的周桐跟现在的颖涵遇到的事情性质不一样，可齐玫想，她们的心情应该是差不多的。周桐迫切的希望见到她得到关心和安慰，颖涵则是迫切的希望卢璐能帮她解决眼下对她来说的大难题。 时间过得那么快，也不知以后颖涵会再看到谁的神情，能让她想起今天的她。 鬼故事 兴高采烈的颖涵回到酒店大厅，她不用说什么，周桐和齐玫就已经从她神情里知道事情能够完美解决了。 齐玫一扫刚才难得真情流露的唏嘘感叹，问颖涵：“你璐姐怎么说的？” “她说完全不用担心，说在玫姐拿着车钥匙把剧组的车当自家的车又是放饭盒又是开车的时候，周导就已经早有预料的让场务开另一辆车带着会开车的武术指导过来了，应该随后就到，武术指导会再把车开回剧组的。” 颖涵鹦鹉学舌一样复述着卢璐的话，把齐玫听的眼皮直跳。倒也大可不必复述的这么具体，齐玫一时不知道该夸周导有先见之明，还是该羞愧她那份实在没拿自己当外人的自觉……周桐已经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可她不敢当着齐玫的面笑出声，只能背过身无声的大笑，像演了一场哑剧。 正说着，武术指导进了酒店，颖涵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帮忙把车重新开回剧组的人，忙跟齐玫要钥匙。 这一番折腾下来，齐玫终于能上楼把新订的房间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才放心的让周桐入住。她去了颖涵的房间，跟在颖涵房间待着的周桐说好明天来接她，就回去查齐小恬的事去了。 “桐桐姐。” 见齐玫走远了，颖涵关上房间的门，问正坐在沙发上看颖涵剧本的周桐。 “怎么了？” “玫姐她真不打算继续干经纪人了吗？她真的好适合经纪人这份工作，有能力又细心体贴。” 周桐闻言笑了笑，没把话说的太死：“随她心意吧，玫姐带我那么多年其实挺累的，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也好，如果以后她愿意继续干，倒也很容易上手，不愿意的话做其他的也能享受一下另一种生活。” 坐没坐相索性趴在床上的颖涵点点头，非常认同周桐的话，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别人觉得适不适合都抵不过自己心里愿意不愿意。 “先对戏吗？还是先帮你找找吊威亚穿的衣服？” “我都行。” “那就先对戏吧。” 周桐仗着颖涵把选择权交给了她，满足了自己的小私心。 房间里年久失修的空调嗡嗡嗡的运行着，可能氟不太够，尽管温度已经设定在最低了，室内温度依旧维持在二十七度上下，虽然没有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凉爽，可两个人伴着空调噪音对着戏倒也不觉得热。 齐玫已经把车开回了在市区的家，她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按电梯上楼。她家在七楼，是一梯两户的大户型。齐玫下了电梯，指纹解锁了701的门，不到半个小时，明显洗了澡换了一身家居服的齐玫从701出来绕到电梯的另一边，同样指纹解锁了702的门。随着702关门声响起，齐玫打开了屋里的灯。 当时全款买下这套一梯两户的701时，齐玫是有想要把同一层的702也买下来的念头的，可惜付完全款的她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只能作罢。后来702的主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换过大概两三个新主人，这还只是她见到的。齐玫不常在家，她整天跟着周桐到处跑，等她又攒了些钱将将能够702的全款的时候，702正好又空了下来等待有缘人。齐玫觉得她就是702等的那个有缘人，买下702是天意，于是咬咬牙果断把702也收入了囊中。 齐玫没想那么多，只不过给自己规划出了一套在寸土寸金的国之心脏即使游手好闲也不会被饿死的方案。两套房子她住一套就够了，她是个不婚主义，家里能催她结婚生子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另一套她可以单拿出来当她自己的工作室，也可以哪天手头紧张了出租出去每个月收房租。由于工资卡里的数目一直让她没什么紧张感，所以齐玫没能有机会把702给租出去，而是一直当成了能让她专心工作的地方，偶尔和人约谈涉及需要保密的内容的时候，她也会把地点约在这里。 灯光亮起来，702现了全貌。 还是住宅的布局，只不过本该放床放衣柜放家具的地方，都被齐玫用不同材质的桌子给填满了。她现在就在一张木桌子旁梳理摆在木桌子上的图片里的线索。 手机在寂静的空间里突兀的响起，吓了正在专心思考的齐玫一跳。她看向手机，来电显示是卢璐，她伸手接了电话。 “玫姐，我给你在微信发了几张照片，是刚刚才发的，你有空看一下，我觉得颖涵可能猜的对，说不定齐小恬背后的金主真有可能不是富二代而是岑央置业的央英旗。” “好，我正在找人核实给齐小恬送花送豪车的人到底是谁，有消息给你发微信，等我们整理个大概，就可以打包发给几个大营销号了。” 挂掉电话，齐玫返回微信聊天界面，发现卢璐如她所说又新发来了几张新图片，应该也是从她那个娱记朋友那里得到的。是娱记偷拍的富二代开车带齐小恬去酒店的照片，一张是两个人同时进去，另一张是富二代单独从酒店出来开车离开，齐玫点开大图发现了右下角的时间，富二代进酒店和出酒店的时间中间不过只相差几分钟。齐玫不认为富二代太虚，用时这么短怕是连脱裤子的时间都不够，那么便极有可能是有人提前在酒店开好了房间，富二代只是充当了安全又能保密的司机。 那么，谁才能请得动富二代来当这个任劳任怨的司机呢？除了央英旗这个富二代的长辈，齐玫想不到其他人。只凭人格魅力或者拿长辈威严进行施压，富二代不一定心甘情愿给他做这个烟雾弹，尤其央英旗有何威严可言。在他们那个阶层，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不是利益相关就是在对方那里互留了把柄。 可这再说得通也只是猜测，没什么证据，越惊人的事情舆论就越容易翻车。齐玫可不想她们费心费力捯饬这么久把舆论带起来了，临到最后齐小恬反而钻了个空子反将一军。 就看齐玫联系的人能不能传回来一些有石锤的信息了。 齐玫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也没用杯子，直接打开仰头灌了自己一口，凉气下肚，连带着因为运行过快产生温度过高的脑子也一起镇静了下来。 距离齐小恬电影进组还有些时间，不能着急，慢慢想吧。 透过不隔音的酒店房间的门和墙，对戏对的渐入佳境的颖涵似乎听到了些动静，她看了一眼仿佛跟外界脱离专心顺后面台词的周桐，按捺住好奇心，没出声打扰。她刚才已经见识到了周桐身为三金影后的实力，心里对她的崇拜已经达到了恨不得把周桐供奉起来随身带着，好保佑自己演技能取得突飞猛进的进步的程度。 颖涵也算在圈子里见了不少演员，其中就有不少科班出身的。 一般来说科班出身的演员因为受到过专业的训练，台词都说的不错，让人代入感比较强。相反，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台词就普遍差一些，也不是说里面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有，周桐就是那个非科班但台词功底极好的。她不像普遍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说台词的时候会出现吐字不清、连字吞字、中气不足或者其他这样那样让人出戏的毛病。周桐咬字清晰，一字一句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就是那个角色带着不同的情绪在跟你讲话，给人一种周桐不是像角色而是她就是角色的感觉，这才叫有天赋，这才是老天爷赏饭吃。 颖涵又觉得可惜了，这次不是为齐玫，可惜的对象变成了周桐。 “叹什么气啊？” 周桐说了两遍台词都不见有人接，无奈又好奇的从角色里出来，问旁边脸上写满遗憾还叹着气的颖涵。 “我觉得桐桐姐……” “好可惜”这三个字没来得及被颖涵说出来，酒店走廊上就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听声音人不少，好像是有人走不大稳当，身边一群人脚步凌乱的跟着。 这次的动静太大，屋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怎么了这是？” 颖涵和周桐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不解。引灵山这个地方虽然偏僻是不假，可这个酒店几乎被剧组给包下来了，入住的也大多是剧组的人，安全问题应该是不需要有太大担心的。 “不然……我们出去看一眼？” 这馊主意，看着颖涵跃跃欲试的好奇，周桐翻了个白眼，想敲开颖涵的头给她强行灌进“女孩子在外要格外注意安全”的告诫。 没等周桐把酝酿好的长篇大论说出口，走廊里又传来了隐隐的哭声，只有一两秒，声音尖尖细细的好像声音的主人还是个小姑娘，年龄应该不大。 这下别说颖涵，连周桐都想开门去看一看走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问问卢璐，看是不是你们剧组回来了。” 周桐被这断断续续的动静搞得心里有点发毛，又觉得不能这么寸，刚入住酒店就发生什么晦气事。稳妥起见，她们得先排除是不是剧组回来有人喝大了或者玩嗨了才闹出来的动静，所以周桐让颖涵先给可能和剧组在一起的经纪人打电话。 “通了……” 颖涵按周桐说的把电话给卢璐打了过去，一接通，颖涵就跟和地下党接头一样悄悄给周桐报信儿。 两个人都窝在沙发里，所以离得很近，虽是无心，周桐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颖涵跟卢璐的对话。 卢璐在剧组帮颖涵选定妆照，剧组除了她没人回酒店。 胆战心惊 这下不光周桐，颖涵也起了一身白毛汗，先前跃跃欲试的那份好奇被未知带来的恐惧打的灰飞烟灭。 既然外面不是剧组回来搞出的动静，那还能是什么？周桐跟颖涵两个人面面相觑，想出去看一眼的心涨涨歇歇。 可能存心考验两人的胆量，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男人的骂声，不堪入耳的话不断冲击着两个人的耳膜，周桐当机立断，报警！还没等周桐把报警电话给拨出去，颖涵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两个人倏地一愣，心里擂鼓阵阵，都没胆子喊一句“谁啊”，默契的试图营造出房间里没人的假象。 可外面的人不是傻的，房间里亮着灯，这小破招待所的门跟地面贴的又不严实，恼人的光从缝隙里钻出去，没人就怪了，这是存心把他们当傻子糊弄呢。这一认知使外面敲门的人自尊心严重受挫，愤怒值暴涨，敲门也变成了砸门：“把门给我打开！快点！别逼老子踹门了啊！”听着外面不知怎么被激怒突然暴躁起来的声音，周桐看一眼这小破招待所质量堪忧的门，趁着这门还能抵挡一阵暂时没被门外人拳打脚踢的蹂躏搞垮，赶紧把没拨出去的电话拨了出去。 随着踹门声越来越激烈，外面的人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力气多到用不完。那薄薄的一扇门不堪受辱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锐响，周桐心道不好，这门怕是要坏！ “怎么办桐桐姐……我们这是……这是遇上……” 颖涵声音已经抖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眼泪也不争气的往下掉。她这个时候特别迷信，尽管心里可怕的念头层出不穷，但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她怕万一说出口被这张乌鸦嘴说中了，她们就真的难逃一劫。 周桐也怕，她的手诚实的遵循内心的恐惧控制不住的发着抖。即使这个时候，她依旧牢牢的把颖涵护在身后，以防这门被暴力打开外面的人图谋不轨，她能成为颖涵的一面盾，给颖涵争取一丝逃跑的机会。 颖涵还是个小孩儿呢……周桐想。可她或许忽略了，她自己也不是钢铁打的货真价实的盾，外面的人不知有几个，可以确定的是不停踹门的那个是个男人。一个从没锻炼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的对手？ “别害怕，这门应该可以再坚持坚持，我报警了，只要警察来快一点……老天保佑……” 话音刚落，这一次老天好像愿意把好运分给周桐一些，应了愿似的，楼下由远及近传来了警笛声。困在房间里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两个女孩子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同时一松，被恐惧压迫着的腿顿时失了力气，“咚”的瘫坐在地上。 外面的人或许被自己踹门的声音干扰，慢了一拍才听到已经近在咫尺的警笛声，他安静了一瞬，没再继续发泄式的跺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周桐和颖涵心脏怦怦直跳，她们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耐心听着门外动静，不放过一丝一毫有可能抓到的信息。 “走了吗？” 颖涵惨白着张小脸儿瞪大了眼睛，没出声，只用口型问身前的周桐。周桐听了半天觉得外面的人可能走了，刚想点头，就听房门被人泄愤似的狠狠砸了一拳发出“嘭”的巨响，把颖涵和周桐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差点叫出声来。 警察都来了！这人怎么还不走啊！！ 周桐被外面那神经病折磨的快要崩溃，她护着身后同样被巨响吓得瑟瑟发抖的颖涵，眼底生出一股凶狠来。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要是被逼狠了，就会生出一身前所未有的勇气，这份孤勇是被周桐的绝望和恐惧催生出来的，它萦绕在周桐的耳边蚕食她的理智，怂恿她开门跟那神经病拼一把。 就在周桐像只大猫一样弓起背炸着毛准备迎敌的千钧一发之际，走廊里传来了几声“干什么！”“抓住他们！”“抓到了！”……乱糟糟却又让人莫名心安的声音，周桐那身那积蓄起来的无穷勇气像被撒了气的气球“嗖”的跑干净了。 警察到了。 走廊里不断传来奔跑争执扭打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从周桐和颖涵的角度看，这门给人一种似乎还很坚固的错觉，但或许外面的警察看到的恐怕不是这样，不然也不会…… “卧槽这门……”“砸成这样了”“……哪个牌子的门，真结实……” ……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声柔和了许多，像是外面的人小心翼翼怕碰坏了什么一样，谨慎过了头。 “请问……方便开一下门吗？我们是警察。” 周桐和颖涵如蒙大赦，奈何她俩腿都还软着，有给警察叔叔开门的心却没给警察叔叔开门的力…… “等……等一下……” 颖涵终于想起来现在能说话了，忙开口答道。“警察叔叔”似乎也理解门内俩人的窘境，贴心的等了好久才听到门内的人拖拖沓沓走路的声音。 刚一开门，颖涵和周桐就被这门的“身残志坚”给惊呆了。原本平整的门板上被那大力怪给跺出了不少裂纹，有几处甚至不规则的凹了进去，看惨状实在让人疑心这门怕不是纸糊的，可门板又的确是实心儿的，尤其门外面那一层像被熊孩子剥落了外层的树皮，透出里面的木屑来。门框自然更不必说，命不久矣的挂在墙上，似乎来个小孩儿稍微使点劲儿就能掉下来寿终正寝。 这算什么事儿啊…… 周桐和颖涵不知该感谢这门救了她们两条命，还是该哀叹这样倒霉的事不老老实实待在哪个编剧的剧本里，怎么偏偏发生在了她俩身上。 “警察叔叔”……不是，年轻俊秀的警察小哥例行公事的问了报警人是谁、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周桐和颖涵事无巨细的回答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两个人还是尽可能的克制住心里又翻腾起来的恐惧，边回忆着边毫无遗漏的都说了出来。 正说着，接到信息分别飙车赶来的卢璐和因为路途稍远落后一步的齐玫，都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齐聚在了这间小小的酒店房间里。现在房间里站了八个人，除了颖涵和周桐以及她俩各自的经纪人以外，还有两名警察和两名齐玫带来的律师。 狭小的标间实在装不了这么多人，其中一名律师都被挤得一条腿在门里另一条腿在门外，可怜巴巴的劈着叉还要尽职尽责的侧着耳朵伸着头，跟只大鹅一样听屋里几个人的对话。 两名警察一名问话另一名负责记录，负责记录的那名警察看了大鹅律师好几眼，最终实在不忍心那位鹅兄的赚钱不易，提出去一楼大厅谈话。问话的警察思索一下，同意了，一行人撤到大厅，鹅兄得到解救，感激的回望了负责记录的小哥好几眼。 周桐的手被齐玫紧紧握住，不知是周桐心里那股恐惧还没彻底缓下去还是齐玫飙车太快后遗症，相握的两只手在不停的颤抖，不分彼此。即使强大如齐玫，此时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场面话。 齐玫是周桐报警电话打完打的第二个电话，挂了电话的齐玫连家居服也来不及换，顺手拽上两个律师，在两位律师的亲眼见证下穿着拖鞋飙了人生中的第二回车，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 不过齐玫很自觉，她打算一会儿处理完现在的事情，就去警察局承担酒驾和穿着拖鞋飙车这几个错误相应的责任。 可能在每个艺人心里，经纪人都是无所不能在危急时刻首先被想到的人，颖涵也不例外。在周桐报完警给齐玫打电话的时候，颖涵虽然魂儿都快吓没了，也还算有数的给最有可能搬来救兵的卢璐打了电话，所以卢璐是跟警察前后脚赶到的。 警察一来就封锁了现场，卢璐被制止利用电梯或楼梯进入颖涵和周桐所在的楼层，只能像只困兽般焦躁不安的圈在一楼，然后没过多久，她就等来了齐玫和两个律师。 几个警察押着两个男的下楼的时候，卢璐和齐玫瞅准这个空当儿上了楼。途中她俩还碰着个被女警察陪着、哭的眼睛肿成俩核桃的女孩子。齐玫多看了几眼，发现那女孩子的头发像跟人狠狠揪着打了一架般乱糟糟的，衣不蔽体，被好心人披上一件外套才算是勉勉强强盖住了关键部位，免去有可能出现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可那小姑娘即使这样狼狈，脸甚至被尖锐利器划伤红肿着渗血破了相，依旧能看出之前眉目清秀的好相貌。 在娱乐圈浸染多年的齐玫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心里坠了秤砣一样猛的一沉，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酒店的房间里可是还有个相貌比这哭着的女孩子强百倍的周桐！这破地方连个安保都没有，房门怕也是靠不住的，那独自在房间里的周桐怎么办……她不知道周桐还跟颖涵在一起，她以为周桐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尤其她接周桐电话的时候还恍惚间听到了清晰的踹门声。 齐玫快要被吓死了。 直到她看到平安无事的周桐。 和面目全非的门……齐玫真心实意的在心里给门道了个歉，为她低估了门的那份顽强。 “玫姐……” 已经问完话的警察离开了大厅，围观的人却迟迟不肯散去，因为她们当中或许有人不认识颖涵，可认出周桐的人却不少。周桐和颖涵跟着到大厅的时候还心神恍惚，谁都没想过拿顶帽子戴个口罩隐藏自己，光是把命拾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现在理智回笼，周桐心知微博又要“热闹”几天了。 被周桐一叫回了神的齐玫自然也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这酒店是不敢再让周桐住了，卢璐也被今天的事吓破了胆，正在跟剧组沟通后续零零散散的问题。 颖涵和周桐反而闲了起来，惊吓过后累极，往大厅沙发上一坐就虚脱似的不愿意起来。 看着周围拿着手机拍摄的周桐心想：你们爱怎么拍怎么拍吧，反正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兵荒马乱 累极了的周桐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任困意不断上涌，这是被吓虚脱了。齐玫一转头看到已经迷迷瞪瞪的周桐，哪里还能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于是齐玫俯下身，悄悄跟周桐耳语：“我估摸着今天是很难再找个地方住下了，不然我先带你回去？” 周桐又累又困，一个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但她顾虑着齐玫这个样子恐怕也是被折腾的不轻，怕路上再有点什么问题，于是摇摇头，拒绝了齐玫的提议。齐玫没办法，只得随她去。 周桐做好了在大厅沙发上将就一夜的准备，却听见从酒店大门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看了看，认出打头的那个是周导，心知这是剧组从山上回来了。 周导已经从卢璐那里知道了事情大概，其实不光周导知道，这件事闹得挺大，剧组里只要会拿手机上网的人几乎算是都知道了，只不过没周导这种能掌握第一手信息的人了解的清楚而已。 “周桐和颖涵都还好吧？” “警察来得及时，没什么事。” “那就行，人没事就行……来，我们到别处说……” 本来正跟齐玫和卢璐聊着的周导无意瞥见歪在沙发上即将去见周公的周桐和颖涵，极有眼色的把两位经纪人拉到了一边，声音也放低了不少，体贴的争取尽量不打扰她们，让不久前脆弱的小心灵刚饱受惊吓的她俩能歇一会是一会。 不过周导有眼色不代表别人也有眼色。周桐耳边刚清净了不到两分钟，就听见一个人跑进来，在她跟前猛地收住脚步，鞋子跟地板摩擦发出小小细细的声音。许是那人跑的太快太急，气儿还没喘匀，随着人溜进来的降了温度的风倒先让周桐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木香，若有似无的味道专门勾人似的往她鼻子里钻，反而带起了周桐更深的困意。可惜木香的主人却是个恼人的……周桐被长久的沉默吊着胃口，终于懒懒散散的半睁开了眼。 “我就知道是你……” 周桐眯着双眼看站在她跟前的宋清，伸手把自己揉清醒了，无奈的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全睁开了。 刚跟周公见了个面儿的神智回来了，人离她又近，周桐总算是看清了宋清红了一圈的眼眶，顿时吓一跳。 “怎么了这是？” 周桐起身坐好，疑惑不解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乍现回过味儿来：“不会是……因为我吧？”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周桐叹口气，几次三番被打扰的怒气算是彻底发不出来了。人家好心好意关心担忧着你，总不能不识好歹的给人撂脸子。再说，被人记挂着本就是一件特别能抚慰人心的事，周桐自然也不例外，她那点无处可说的惶恐，终于在宋清不加掩饰的挂念下溃不成军。 “我光顾着对戏了，应该是最晚知道你出事的……” 宋清一条腿半跪下来，视线和坐在沙发上的周桐齐平，黑如点漆的眸子里绝望和懊悔交织看得周桐心惊不已。她头一次发现这个她一直当弟弟看的宋清原来这么高，她一直以为纯粹又简单的眼神里竟然藏了这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她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可从来都是越危险的东西越令人着迷…… “没关系……” 周桐干巴巴不走心的回了句，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觉得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很苍白无力。可是明明受到惊吓的人是她呀，怎么宋清看起来比她更像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呢？ 宋清也不知有没有把周桐那句没关系听进去，他伸出手，确认一般把周桐自然垂落在沙发上的手给小心翼翼的牵了起来。白净细瘦的手指有些凉，他没牵过其他女生的手所以无从比较，只觉得周桐的手比他的手小好多。周桐被宋清的举动惊呆了，她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宋清温热的手心里给抽出来，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拍下来可说不清…… 周桐一抽……没抽动，使点劲再抽一回，还没抽动……没想到宋清看着清瘦，力气居然不小。 “这是公共场合，有人看着呢！” 周桐不清楚宋清平时看着挺正常一小孩突然这是犯了什么病，她真的怕宋清抓她手的这一幕被有心人给拍下来传网上去，她反正退圈了无所谓，但宋清还在圈子里，现在传出恋爱绯闻对正在事业上升期的他可没多大好处。 似乎通过牵手确认了周桐的安好无恙，放下了心，宋清慢慢放开握在手里的柔软，他回忆着手心里残留的触感，心头冒出点不舍来。 “你……还好吗？你今天突然怎么了这是？” 见宋清放开了自己的手，周桐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有些不放心。她的直觉和宋清的反常都迫不及待的告诉她宋清有心事。 宋清在心里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扯了个笑脸出来，眼神里翻腾着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说道：“没怎么，就是有点担心你，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 本来宋清还想问周桐今天晚上住在哪里？话到嘴边，见齐玫向这边走来，没说出口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有齐玫在，应该能把周桐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就别操这些没用的心了。 周桐被这一会儿跟鬼附身一样说话办事没头没脑的宋清搞得一头雾水，愣愣的看着他站起来转身找马志文要酒店房卡，然后视线又跟着他进了电梯。 “喂！” 齐玫用手往周桐眼前一晃，把转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看入了神的周桐的魂儿给唤了回来。 “啊？” “看什么呢看那么入迷？刚才还困得不得了怎么不继续睡了？” “没看什么，困意被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小孩儿给赶走了。” 齐玫疑惑的顺着刚才周桐的视线看了一眼，正巧电梯门合上，把宋清的脸给遮了个大概。 “看这身形……是你宋弟弟？” “嗯？不是没看着脸么？” 周桐对齐玫认人的技能从来都是服气的，不过刚才电梯门都关上了…… “看身形啊，周导这剧组里的几个男孩子中，就属宋清个头最高，仪态最好，走路昂首挺胸很有精气神儿，跟现在那些弓腰驼背整天像喝了二斤一样不会好好走路的艺人相比，太好辨认了。” “……” 周桐被齐玫的快言快语堵了个哑口无言，不自觉偷偷挺直了背。齐玫看她一眼，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似笑非笑道：“没说你，你的仪态已经被我给敲打出来了，在女艺人里算好的。” 得到个这么大的夸奖，周桐颇有些受宠若惊，是彻底再没一丝困意，她思维活泛起来，开始操心正事：“咱今儿晚上还有地儿去么？” “走不了了，我带来的俩律师没一个有驾照的，我刚交了罚款，驾照给我扣下了，估计得段时间才能拿。刚才周导跟我和卢璐支了个招，说离这儿稍微有点远的市区还有家酒店，是正儿八经的全国连锁，虽然回不了家，可以让剧组开车把我们给送那儿去，住宿出行全由剧组负责。你要是觉得行，咱就去住。” “行啊，总不能真在这儿待一夜，病着了不划算。” 就这么着，住宿的问题算是完美解决。迫于无奈，至少这几天周桐是没法回家了，她不会开车，根本连去驾校学车都不学，唯一能指望的齐玫还因为她被扣了驾照，那红色大奔成了摆设。只能住个几天，看之后谁有空能把她们再给接回去，幸好最近没什么事，就当出门玩儿了，周桐乐观的想，倒是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 已经拿了房卡上楼回到房间的宋清心情还没能完全平静下来。他想起在剧组拉马志文当壮丁和他对戏，对了几遍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回事，状态越来越不对，一向入戏很快的宋清眼皮莫名跳的厉害，感情没带进来，台词反而不如马志文读的更有感觉。 马志文当然也察觉到宋清的不对劲，以为他是累着了，没让他继续磨剧本，让他看手机休闲娱乐空空脑子。 宋清和马志文为了对戏专门在剧组找了个僻静些的地方。对戏的时候他就听着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有人在说什么，因为他们离得远所以俩人都没怎么听清，马志文有心出去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真要有什么跟他们相关的事剧组的小高会跟他打电话联系，他和宋清的手机都没动静，那就说明外面的事跟他们无关，倒不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比外面未知的情况，他反倒更担心状态一直不好的宋清。宋清也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尤其周桐还不在这里，所以他更没什么好奇心去凑外面的那份热闹。 宋清拿出手机习惯性的先打开微博登录小号，还没来得及刷新消息，就被某个新闻app弹出的窗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之前他看到这些弹出的窗口都是直接忽略的，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条新闻冥冥之中有什么魔力，鬼使神差的引着他点开了那条信息。 《引灵山好再来酒店xx强／奸杀人案在逃嫌疑人现身，致一无辜入住女子受伤》，宋清看到酒店名字，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问身旁的马志文：“我们入住的酒店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叫什么……一等我想想……” 马志文也被突如其来的询问问懵了，他想了半天，想的宋清越发急躁，马志文终于在宋清心里那股无名火冒上来之前脱口而出：“好再来啊！叫好再来酒店！” “咯噔”一声，宋清的心像掉进了个无底洞，他无由来的一阵头晕目眩。没等他再重新看一遍新闻内容，微博后台提示音响起，他小号特别关注的一个专门发周桐相关的博主发了条新微博，宋清抖着手点开，是几张一看就是远距离拍的模糊到姥姥家的照片，那条微博的定位是引灵山好再来酒店。宋清连忙点开大图，瘫在沙发上的人再模糊不清他也不会认错，那是周桐，照片的背景他也熟悉，是剧组入住的酒店，也是刚刚新闻说出事的那个酒店，好再来酒店！ 宋清觉得眼前一黑，手脚瞬间冰凉，他没有时间纠结周桐怎么没走，他也没有勇气去核实那名无辜受伤的女子是谁，他就一个念头，我得亲眼看一看周桐，我必须亲眼见到周桐。 收尾 马志文只见宋清一瞬间脸色煞白，浑身的血色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吸走了，一同被吸走的可能还有他的魂魄。马志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宋清猛的往外跑，脸上的无措和绝望一闪而过，像有什么事快要来不及慢一秒钟都会悔恨终生一般，马志文看得心惊，连忙不做多想的跟上去。他跑的没宋清快，本能的张嘴喊了宋清两声想让他等等他，结果前面的宋清充耳不闻，马志文也不再浪费体力喊，只顾着拼命去追。 后来他们才知道当时外面吵吵嚷嚷就是在讨论入住的酒店发生伤人案件的事，也是到了酒店才知道原来周导在得知卢璐接到求救信息以后，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剧组工作人员开了车打算去酒店帮忙。宋清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看到新闻的那一瞬间依着本能反应想到的最愚蠢的办法，他是两条腿跑去的酒店…… 尽管人和汽车相差甚多，宋清和坐车的周导他们到达酒店也不过前后脚。 这些周桐当然不知道。宋清没有告诉她，后面跟着宋清跑来的马志文累成狗只顾着边喘气边祈祷自己不会猝死，也没想起来跟周桐提上一嘴。 宋清没开灯坐在床上，屋里的窗帘也拉着，月光照不进来，黑漆漆一片，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指定会被吓一大跳，顺便在心里或嘴上骂一句“装神弄鬼”。 但宋清是真没想起来把灯打开或者拉开窗帘，他光顾着想事情了。 是时候正式把健身提上日程。 虽然他现在就已经有意识的在饮食作息上尽量控制，也在休息时间增加了不少训练，但有教练带和全靠自己摸索还是不一样的。宋清想起刚才他在前面跑，后面马志文追的时候喊他的那两句。其实喊第一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心里火急火燎的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想搭理，第二句是马志文无意间喊出来的，宋清依旧没搭理脑子却帮他记住了，马志文说的是“你跑过去也没用啊”，无心插柳柳成荫，马志文或许并不清楚宋清有什么事，他只是顺嘴喊了出来，现在却成了宋清脑子里不停循环的魔障。 宋清头一次恨自己不够强壮，也头一次讨厌起还带着少年气的年龄。他烦躁的把前额垂下来的头发往后一拢，光洁的额头一览无余，锋利的剑眉清晰的露出来，浓密的长睫毛盖住他眼里的晦暗不明。要是摄影大师在这里势必要为宋清这副模样喝一声彩，如刀锋出鞘般的英俊帅气，哪里还能看得出稚嫩的学生气？ 不自知的宋清坐了一会儿，可能觉出了房间里过于黑暗，终于想起要把灯打开。他开了灯，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宋清出来，敲门声也正好响起。 “这就准备睡觉了？” 马志文拿着手机进来，神色严肃，似乎有什么事。宋清看了他一眼，话到嘴边临时转了个弯，改成了“还不困，没打算睡觉。” 马志文真有事情找他，而且事情还不小。 “最近你的手机微博账号交给我打理吧，一会儿把密码告诉我，最近也别关注网上的什么信息，安心拍你的戏。” “怎么了？” 宋清话刚问出口，想到了什么，没再吱声。 马志文斜着看他一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训斥道：“你又不是刚进圈一天两天，捕风捉影的事儿都能被那些营销号一写变成板上钉钉，更何况你还真牵了人影后的手，铁证如山，怎么圆过去？” “……” “尤其你现在……还挺尴尬，年纪不大，有不少颜值粉，你演的小配角接的代言也给你吸了不少粉，现在手头还有两部戏和几个代言，你要求的综艺也十拿九稳，妥妥的事业上升期，就等哪天运气到了一炮而红！结果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给我爆出来个绯闻？要是再过几年，谈恋爱也就谈了，现在的恋爱绯闻传出来真的对你没好处！” 宋清也知道自己理亏，实在是当时情绪上头，没控制住，越线了。不光马志文说的可能会对他有什么影响，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周桐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怪他又把她拉进舆论漩涡？她会不会因为误会是他这边想蹭一波热度而生他的气？ 先前以为周桐受伤带来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尽，被他臆想着周桐极有可能会因为这次绯闻恼了他，又硬生生带出些惶恐不安来。 马志文见宋清面色不好看，以为是自己说话说重了把人给吓着了，于是在心里暗暗怪自己说话不知道轻重。可话已经说出口，成了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马志文只好积极把解决方案给宋清掰开讲，力图减轻他心里的恐惧：“你……你知道事情严重就行，我也清楚你做事知道分寸，这次我跟齐玫姐联系一下，看能不能两家一起把绯闻澄清，然后这事儿给盖过去，我在圈子里也好多年了，手里头人脉不能说多但也绝不算少，你放心，别担心，好好拍你的戏，我记得你还有个周影后给找机会拿到的试镜，你可千万别忘了，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被马志文一提醒，今天被接连的大事砸的脑子里混沌一片的宋清才扒出一丝清明，想起那本被他带来还记了人物小传的《八月星河》。 他看向床头，属于程闻的那个记事本还压在书上，让宋清无端的又想起周桐来。 “小马哥……” “怎么了？你说。” “……” 宋清又不吱声了。他习惯把和周桐有关的事说给马志文听，让他帮着提建议出主意，尤其今天还失态的抓了周桐的手，更甚还被无孔不入的狗仔拍到捅上了热搜。刚和周桐关系升温的路上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这盆还是他亲手端给狗仔的，宋清怎么看怎么觉得即将和周桐关系止步于此，可他又觉得不甘心，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寻求马志文的帮助，转念一想，马志文本就因为这个生气，他再拿这事儿去问岂不是火上浇油……索性乖乖闭了嘴不再说话。 等了半天没等到宋清说出个什么来，料是没什么要紧事，马志文就在意，最后嘱咐他注意休息保证状态之后，就离开了宋清房间。 宋清头发已经半干了，他摸出手机，还是想跟周桐说说话。 “宋弟弟，情绪好一些了吗？” 没等宋清在手机键盘上打好又删磨磨蹭蹭的决定好发还是不发，周桐的信息反倒先过来了。宋清看着那条出现在聊天界面的新信息，眼睛噌的亮起来，像个获得大赦天下指令的死刑犯，唯恐掌握他生死的周桐撤回指令后悔跟他发消息似的，连忙回复：“对不起桐桐，我刚才的失态你能不能不要介意？” 从来没想过撤回消息的周桐收到宋清的新微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当然不会介意的，你也是担心我嘛~” 到了新酒店的周桐事后又细细回想，虽然知道她出事作为朋友担心情有可原，牵手的确有些过界，但是经过那么久的微信聊天，偶尔还语音视频，周桐自顾自的把两人之间的情谊，自然的分到了比一般朋友更深厚的那一类里面。朋友之间别说牵一牵手，还会拥抱呢！所以这样一想，宋清突然的牵手对周桐来说也不难接受了。 想通这点以后，她反而开始担心起宋清的情绪来。尤其听玫姐说那些可恨的营销号已经开始造谣起了“昔日影后另觅新欢”，且“新欢”直指宋清之后，周桐更是担心宋清会受舆论影响，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尴尬，再顺理成章的渐行渐远。 周桐很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很不愿意失去宋清这个朋友。 说不上来的恐惧在她心口昙花一现，催促周桐打开微信，先宋清一步发了信息。 “桐桐，明天我就要去试镜程闻了。” “我知道，你要加油！你很棒所以别紧张！” “好，我一定好好加油。” 周桐发来的鼓励让宋清不知在哪个谷底打转的心回落进胸口，还顺势放了一小束烟花，让宋清的胸口变得滚烫，彻底活了过来。 我不紧张，我一定好好表现通过试镜，不辜负你对我的好，不让你因为我在别人面前丢人。 宋清把手放在心口，郑重其事的立下誓言，神情笃定又认真，眼神里闪过一抹坚毅。 “桐桐，我刚才跟宋清的经纪人小马联系了，他的意思也是想着咱们两家一起发一个澄清声明，然后找点其他的事情把这个事尽快盖过去，我还想顺便帮你给你的粉丝报个平安，省的她们以为你受伤担心的吃不好睡不着。” “行的玫姐，你决定，那个报平安的我可以手写信，更有心一些。” “能手写信最好啦，本来想给你录个视频报平安的，但是你都退圈了，再有人借题发挥。” 齐玫拿了两个人的房卡，边带着周桐进电梯边讨论今天闹出来的这些事的收尾工作。 “我这就回去写，写完还得麻烦玫姐用你的微博发出来啦~” “少跟我客气，跟颖涵借衣服的时候连带着把我的也借出来就算麻烦我的谢礼了。” “没问题！玫姐晚安~” 周桐俏皮的敬了个礼，和住隔壁的齐玫同时刷卡进房。 试镜 得亏颖涵和卢璐带的衣服多，周桐才能顺利借到她和齐玫穿的衣服。 事发突然，被困也突然，能送来衣服和生活用品的人得今天下午才赶得过来，不得已，周桐只能跟颖涵开了口。 “桐桐姐，我是颖涵，我能进来吗？” 周桐昨晚洗过澡头发没干就睡了，今天起床头有点疼，她迷糊了一会儿才清醒了些，下床给颖涵开门。 颖涵抱着一摞高定进了门，经过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逃出生天，颖涵已经单方面把周桐当成有过了命的交情的亲人，跟亲爸亲妈的亲是同一个字的那种。昨天临睡前周桐不过微信里跟颖涵就借衣服的事提了一嘴，今天一大早，她就巴巴儿的抱着让品牌赞助商连夜送来的最新款高定过来了。 “你这是？” “衣服呀！桐桐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不想让你穿我那些旧衣服，都是仗着拍戏不怎么穿随便带的，太low了。我目前手头最大牌的服装赞助商就这一个，跟你平时穿的那些肯定没法比，但是这家衣服也挺舒服的，你试试看。” 颖涵眼睛亮晶晶的，跟只小松鼠一样迫不及待的将过冬的存储抱出来跟朋友分享。 周桐被动迎接了颖涵过了头的热情，有点不太好意思。颖涵这个小机灵却极有眼色，佯装不开心的撒娇道：“桐桐姐这是跟我见外么？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好姐妹了，原来桐桐姐不是这样想的么？我本来在圈子里朋友就少，没几个能交的了心的，认识桐桐姐我还挺开心，以为终于能有机会交到真心实意的朋友了……” 颖涵的一番柔情攻势下来，周桐像被甜言蜜语砸的昏头转向的渣男，不光从里到外由着颖涵过了一遍装扮类小游戏的瘾，还留下了几套搭配好的服饰挂进了酒店房间自带的衣橱里。 被打扮成了个芭比公主的周桐让屋里兜头吹下来的空调凉气给吹醒了。理智回笼，看到身上这身衣服哭笑不得。周桐穿衣服爱穿休闲类舒舒服服就行，经常春秋天套件卫衣配个阔腿裤运动鞋的就出门，除了拍戏和必要的活动酒会，一般不往身上穿那些精致又繁琐的。在周桐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也就自家闺蜜兼她的服装造型师敢肆无忌惮的把她往矜贵优雅去打扮，这次又冒出来颖涵这个小丫头，妥妥的杨夏二号。 不过周桐不觉得讨厌就是了。 颖涵身上带着点她一直挺羡慕的朝气，她没有，也学不来。很多人都夸她温和没架子，没拿到第三金的时候，周桐在圈子里的地位就已经算高的了。在剧组里长大，跟真正的大腕儿搭戏“叔叔阿姨”的喊着，连那些不容易被见到的大导都熟悉的像自家伯伯，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加上演戏天赋，换个人只怕眼睛得高到天上去。 周桐可不，正是因为得到的荣誉称赞太多，挣得钱也够多，她反而淡泊名利起来。在外人看来周桐越发的性子平稳柔软，似乎从来不会生气，也就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才露出一些尖锐矫情来，也不多，本性使然。实在因为什么事烦了难受了，就撂挑子，就像退圈，熟悉她的人都毫不意外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颖涵现在仰慕周桐的状态其实也好理解，谁不喜欢温和贴心的人呢？更何况周桐在最危险的时候像个守护神一样把颖涵护在身后，但凡周桐是个男生，颖涵指不定都芳心暗许非他不嫁了。 “颖涵，谢谢你的衣服，我闺蜜下午就把我和齐玫的日常生活用品带来了，她这边有个活动，大概会待三天，走的时候顺便也会把我俩接回去，回去之前看你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吧？叫上卢璐，姐姐请你俩，算是感谢相遇，也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周桐把这一长串话从微信上发给了颖涵。颖涵霍霍完周桐就去给隔壁的齐玫送衣服去了，这些话本来也可以当面跟颖涵说，可实在太矫情了，周桐觉得当面说她指定讲不出来，倒不如打字顺当一些。 想起来杨夏，周桐趁微信界面还打开着，索性再问问她：“夏夏到哪里了？” “干嘛！” 暴脾气的杨夏秒回信息，对于闺蜜这个狗脾气，周桐这几年早就习惯了，也就有外人的明面上装的温温柔柔，背地里聊天都是有话直说的性格。 “问你到哪了，你办完事我和玫姐都跟你的车走，衣服别给我带太多，尤其少给我买新裙子！” 正在商场里逛各种裙子的杨夏被周桐戳中心思，心虚了一阵，她看了一眼手里已经提了好几袋装着新裙子的袋子，恶向胆边生。本身杨夏的人生爱好就是把高颜值少女打扮成小公主，可能闺蜜滤镜加持，杨夏觉得她身边再没有比周桐颜值更高更适合她“下手”的女孩子了，于是才抓住机会应聘到周桐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借工作之便暗戳戳满足自己的小私心。 但这不靠谱的闺蜜竟然退圈！ 杨夏的这一人生爱好被周桐的退圈剥夺的措手不及，只得委委屈屈隐藏起自己的爱好，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回归给甲方爸爸做设计的老本行。这次好不容易逮住个让她送衣服的机会，杨夏才不打算听周桐的去她家里拿那些普普通通的衣服，她要抓住这难得送上门的机会，释放自己心里被关了很久的小恶魔，把被周桐压制在体内很长时间的“小公主”解救出来！ 这么想着，杨夏决定不理会微信里周桐的警告，拿着新看中的几条款式不一的裙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收银台。 远在十几公里外被惦记着的周桐打了个冷颤，看了眼没回信息的杨夏的小熊头像，暗自祈祷这闺蜜可别给她搞事情。 宋清已经收拾好了。他特意修剪了刘海，换了件浅蓝色竖条纹的休闲短袖衬衫，穿了条白色的五分休闲裤，搭配白色清爽的板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眼前一亮，像个刚参加完社团活动回教室上自习的阳光少年。 “一提到少年感就必定有白衬衫黑裤子的刻板印象，在你这里终于给它改了！” 对宋清这身打扮赞不绝口的马志文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夸张做作的表情把宋清逗得一乐。 “本来就是……” 马志文昨天夜里忘了叮嘱试镜的时候宋清穿什么衣服，今天特意早起想着要是宋清穿了白衬衫就给他硬扒下来换别的。幸好宋清没给他上手的机会。马志文情绪心态一放松，嘴里话也多了起来：“也不知道因为啥，一提到校园生活学生时代男神女神的，那铁定得有几个白衣飘飘的小伙子小姑娘，小伙子穿白上衣，小姑娘穿白裙子，嘿我就纳了闷了，合着学校没校服呗？双休日不让穿别的衣服呗？咱上学的时候记得么？那校服丑爆了，不吸汗质量巨差的短袖上衣，蓝黑色长裤，冬天再来件外套，哪有几个公立学校给你发制服去啊，还不都是大厂子里统一制作的校服，特点也有，起静电巨粘毛。” 宋清被马志文这张嘴逗得仅剩的那点儿紧张感也消失殆尽，他倒不是为了刻意去扳“白衬衣”才换的浅蓝色竖条纹，主要是贴合《八月星河》里面程闻的形象。程闻不是那种安静乖巧的少年，反而跳脱活泼一些的颜色更适合他。而且，宋清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件蓝色竖条纹休闲上衣非常贵，是一个意大利大牌，价格上绝对对得起程闻这个吃穿不愁小少爷的形象设定。 “收拾好了的话，咱就走？路上可能得堵一会儿，提前到做做准备比掐着点儿到好一些。” “行，走吧。” 宋清收起准备给周桐发消息的手机，顺手拿了帽子和口罩就跟在马志文身后出了门。 周导那里已经提前请好假报备过了，宋清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给周桐发消息。 “睡醒了吗？” “小马哥开车带着我去试镜，会去市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其他需要我带回来的东西吗？” “还没醒？” 连着发了三条信息的宋清停下打字的手，没再发第四条，他担心这些连续不断的信息会扰了周桐的清梦。 马志文开车很平稳，他开车的宗旨一向是不图快只求平安到达，这点倒是很让人放心的。宋清把手机握在手里，这样周桐回了信息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嗡”一声震动，是手机信息提示，宋清把刚转向车窗打算欣赏沿途景物的视线拉回来，打开手机，看清发消息的人是谁后，露出了个微笑。 “起了起了~不好意思哦，刚才去洗漱没有拿手机。” 紧跟着周桐又加了个星黛露鞠躬的表情包，以表歉意。 宋清只觉得周桐可爱，一点儿也不会生她的气。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回来的时候帮你带。” “没有，不用带啦。新换的酒店是个五星级的，有餐厅还有自助餐厅，玫姐说餐品还不错，我一会跟颖涵她们去尝尝自助餐~” 看到周桐的回复，宋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多半，他怕周桐吃不好，原本想着从市区带些吃的回来，现在知道了她住的酒店不错，吃的方面也没受委屈，心里就安心多了。 等候 “昨天我跟玫姐聊了聊，今天刚上车我就转发澄清声明了。” 马志文开着车目视前方，虽没回头，话却是跟宋清说的。 “嗯。” 宋清停下摆弄手机的手，耐心听马志文后面的话。既然开了这个口，肯定不止这一句。 不出宋清所料。 “你也小心吧，我不多说你。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你有分寸，不用我多操心，我专心给你拉资源，你正经拍戏，可以不？” “……可以。你放心吧，以后我会注意。” 有了宋清这句保证，马志文心踏实多了。本来他也不担心宋清有什么别的岔子，这不正好碰上周桐了么，也就只有周大影后能把冷心冷性的宋仙儿捂出个人模样儿来。 车里马志文自觉已经交代完毕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便安安静静开车。宋清用微博小号登上微博，打眼儿就看到了齐玫发的澄清声明和马志文的转发，评论里双方粉丝倒都很买账，硬是把宋清那晚情难自禁的牵手变成了姐弟情深。没过一会儿，齐玫又发了一条微博，配图是一张手写信，娟秀的字体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一眼就能看出写字的人少说也有几年的书法功底。 果然，评论区已经被周桐亲笔的手写信安抚到了。 “桐桐的亲笔信！” “看桐桐写字永远都是一种享受啊！” “玫姐太懂我们了，原图画质很满意，已保存?” “桐桐要平平安安的啊！！厄运退散！” “吓死麻麻了，桐桐宝贝没事就好，以后都要顺顺利利！” …… 宋清也忍不住动动手指，仗着小号没人知道，编辑了一条评论发了上去：“希望桐桐永远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发完评论，他又给所有夸周桐的评论点了赞，心里不免也跟着嘚嘚瑟瑟与有荣焉的想：我家桐桐人美心善连字都写的那么棒，谁能抵挡得住桐桐的魅力？既然抵挡不住就沦陷吧！ 竟是为自己满溢的喜欢找了个堪称完美的借口。 宋清也把齐玫发的那封手写信点原图保存了下来，他继续往后浏览了几页评论，出乎意料的发现了一两条没人点赞的评论。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叫宋清的小孩对我们桐桐有那个意思吗？” “怎么回事，我有点想磕一下下宋清跟桐桐的cp……” 宋清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只靠着一张照片，居然就有人把他隐藏了多年的爱恋误打误撞挖出来平摊在了明面上！他不知该夸那两个粉丝慧眼识珠还是该后怕当时牵手这个行为有多冲动，可除了这两种情绪，宋清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还有种隐秘的欢喜。 知轻重的宋清按下心里的那股不为人知的雀跃，悄悄给那两条评论分别点了个赞。 “到了。” 马志文出声提醒，宋清从假寐中睁开眼，戴好口罩下了车。 矗立在眼前的望京大厦跟他第一次主动来试镜却无功而返时相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它都安静坚定的立在那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宋清深呼吸了几口气，反观前几年虽说可能有樊锦的运作导致宋清到处碰壁的因素在，可说到底还是他太过于小透明。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没有了樊锦的阻挠，他也有了不少小角色打底，演技经过不同导演的磨炼说实话也确实提升了不少，身边还有靠谱的马志文……这些都是宋清的底气。 他再次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望京大厦，和马志文一起踏进了望京c座的旋转大门。 宋清来的算早的，四点钟试镜才开始，他刚三点就已经站在1808室外面的走廊里了。可即使现在才三点，宋清也不是最早的，前几名都算不上……走廊里提前准备好的一排凳子，上面几乎坐满了来试镜的人，还有不少怕状态调整不对谁也不理，坐也不坐的在窗口自顾自的反复看手里的笔记。 马志文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宋清，眼神示意了几个方向，宋清看过去，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实打实的吃了一惊。 左边戴着墨镜站的笔直身边围了两个助理的，是最近这几年主演了一部校园偶像剧男主而爆红的宫乔，年龄比他大一岁，科班毕业没多久，因为长相俊秀性格又外向开朗，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虽然宫乔戴着墨镜看不到眼睛不利于评价，但脸确实很小，皮肤好像也不错，穿了一身白。上身白体恤下身白牛仔裤，白袜子白帆布鞋……宋清有些无语，不是他眼高于顶过于自负，实在是这一身白太过于扎眼，也可能他就是奔着给试镜导演留下深刻印象来的。只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不过科班出身，而且能被选做主演扛收视，大概演技是不错的，宋清暗暗留意。 右边离凳子很近却没坐的，也是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艺人。宋清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他是去年选秀高位出道的一个少年，人气非常高，是现在宋清正在拍的仙侠剧男主卜盛的队友，好像是叫崔鑫，年龄非常小，去年刚考上大学，粉丝也大多母爱泛滥，评论里几乎全是用宠儿子的语气说的一些鼓励加油的话。 崔鑫没有戴眼镜或者口罩做遮挡，头发稍微打理过，衣服穿的很正常，像哪个学校放了学溜溜达达来望京玩一圈的学生。这是最接近程闻形象的人，宋清心里毫不吝啬的暗赞一声，心知这个崔鑫一定对程闻这个角色好好研究过。 还有其他或站或坐的艺人演员是宋清叫得出名字的，当然也有不少是他面生完全不认识的，他没在意，心态也稳稳的没有崩。这种现象太正常了，周桐能通过朋友拿到试镜机会，别人自然也能通过其他途径得到试镜消息。原本导演选人就不可能只寄希望于单独哪个人身上，广撒网多捕鱼然后层层筛选挑出最满意的一个，这是再正规不过的流程，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选角。 尤其听说《八月星河》是一个全超一线的制作班底，这就注定了里面随便拎出个小角色都能给观众留下印象，更何况占不少戏份人物饱满的男二。 这是个人人眼红的机会啊。 蛋糕就在那里，看谁有本事能吃到吧。 宋清默不作声的寻了个位置没有坐下，见周围没人注意，他拿出手机打开需要两次指纹解锁的文件夹，从周桐眨眼做加油的手势的动图里获取了不少力量。这个动图是宋清用小号加了微博里周桐的粉丝群，粉丝在里面发了以后宋清保存下来的。今天宋清私心里就自欺欺人一回，全当周桐在给他一个人加油鼓劲了。 三点四十，导演助理出来挨个给发号码牌。不按咖位只按顺序，号码牌上没有名字只有数字，五人一组进入房间，试镜完毕试镜录像可以申请观看。可以看出导演已经尽可能的杜绝了“走后门”这一现象的出现，众生平等，公平公正，随你是大明星还是小透明，试镜机会人人有，试镜录像随便看。宋清敬佩导演的魄力，于是领到号码牌之后更加沉下心，再次让自己走进了程闻的人生。 宋清进入无我之境琢磨程闻去了，马志文帮他拿着刚到手的号码牌，似乎连带着宋清的那份紧张也被他一起拿了去。马志文头一次觉得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他，原来不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 太逊了。 马志文在心里唾弃自己，说是陪宋清来试镜，没想到试镜的宋清不见紧张，他反而紧张的快要瑟瑟发抖，拼命忍住才没出洋相。 虽说知道周大影后帮着拿到的试镜机会不会是什么小制作，但是一个试镜男二的机会就汇集了这么多粉丝动辄上千万、拍过不少男主甚至参演过电影男配的二三线演员的电视剧，得是哪位神仙大导演执导，得有多靠谱的制作团队？这是明摆着可以一飞冲天的机会，这是条只要踏上去就势必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啊！ 马志文眼热，这回天上掉的馅饼他想替宋清接住。什么慢慢来稳扎稳打，什么小角色也无所谓一步一步耐心磨，在这样的机会面前都是扯淡。他头一次那么希望这次的好运能降临到宋清身上，从来不信神佛的他，在心里默默的把天南地北四面八方能想到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宋清为了周大影后一路走到这里太辛苦了；宋清是个心里只装了周大影后和拍戏这两件事的死心眼儿；宋清热爱拍戏热爱到所有参演的角色都会翻来覆去琢磨、没事儿就跑片场观摩学习，被导演故意刁难不心怀怨怼，高温穿厚衣服热懵了不吱声，磕出血碰出青紫印子从来不在意，即使再难诱惑再多宋清也从来没在拍戏这条路上动过任何歪心思……所以希望老天保佑，看在宋清那么认真的份儿上，把这难得的馅饼砸在他头上吧。 马志文无比诚挚的在心里反复祈祷，平心而论，这次的机遇如果错过了，以他目前的能力，很难再拉到这么好的资源。所以马志文比宋清还紧张，比宋清更不想错失这次的良机。 很快，宋清前面五个人组成一组进入房间。更前面出来的人有的明显沮丧，有的看不出表情无从猜测结果好坏……临到跟前了，宋清这才开始从心里冒出来一点紧张，看周桐加油动图也不管用的那种。 为了不让没用的紧张影响一会儿的发挥，宋清又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心态，还给周桐发了信息。 “快到我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知道周桐能不能看懂什么意思。宋清嘲笑自己果然是被紧张的情绪影响到了，正要补充点什么，周桐的回复很快过来。 “别紧张，试镜的机会虽然难得，但没过也别觉得可惜，我能推给你更好的资源。当时你演目击证人的时候就很优秀，放平心态，电影都演过了电视剧怕什么？” 周桐的回复狂妄的不行，却明明白白的透出一股莫名的魅力，迷的宋清把紧张立刻丢在了脑后。虽然演过电影里无足轻重的小配角实在没法跟这次电视剧的男二相提并论，但周桐话里带给宋清的勇气却是十足十的够了分量，宋清释然一笑，竟有了几分程闻的样子。 通过 马志文不知道宋清都这时候了还在跟谁聊天，他急躁却一声不敢吭，怕影响宋清的心态。就在他纠结到底要不要给宋清提个醒快到他的顺序了，抓紧再看看原着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宋清脸上露出的笑让马志文瞬间放下纠结，打消了心头的顾虑。 这个笑太干净太好看了。 虽然马志文没怎么琢磨过程闻这个角色，但从心里却莫名觉得程闻要是笑起来那就是刚才宋清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了底，不仅不紧张了，反而老神在在的从那个笑里觉得宋清这次试镜稳了。 前面的那五个人出来，轮到宋清，他把手机交给马志文保管，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变了。 宋清排在第二个，跟后面三个人一起组成五人组，进了房间。马志文没跟着，他和其他进去的艺人的经纪人都想偷偷从门口看，导演助理看了他们一眼，没拦着。于是马志文就跟其他四个经纪人，像五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乖巧听话又安静的在门口按高矮个或蹲或站，自觉排成两排。 马志文实在太好奇这部电视剧执导的大神导演是哪位，于是拼命不动声色力图毫无痕迹的往前挤，在其他几个人没发现他小动作的前提下，大神的面纱终于被马志文给掀开。 岑靖安！！岑导！！ 马志文小媳妇样儿惊恐的捂住嘴，以防没出息激动的喊出来。 如果说演艺圈里有人不认识岑靖安这个名字，那不用多说，那个人肯定没有在演艺圈里待过。换句话说，在演艺圈，岑靖安这个名字就是无人不晓的，连常年待在拍摄基地的狗，听到这三个字估计都会叫上两声以示熟悉。 岑导国际上的奖不管大的小的通通拿过一遍，有的大奖甚至重复拿了两三次。岑导这个人极有才，脑子很活，拍出来的东西能叫外行人看出来点门道，也能叫内行人看出来些热闹，浅一层看得懂，往深里扒越扒越有意思。 有的导演可能年轻的时候思维活泛，才气足，年岁渐长，反而木了，拍的东西匠气越来越重，最后不成个样子。 岑靖安不是，据说他从小就远离城市的喧嚣跟着老教授退休的爷爷奶奶生活，岑靖安的父母也是大学教授，可以说岑靖安出生于书香世家，如果也走教书育人这条路倒是正对口。他偏不，少年时的岑靖安聪明极了却带了一身反骨，他不喜欢教书育人这种一眼看到头的伟大职业，他就想疯一把。 于是，才将将大学毕业的岑靖安找到了那个时候刚考上大学的周桐，拍出了人生中第一部电影，拿到了国内的大奖，也把周桐送上一次提名。那是周桐人生中第一次离第一个影后之位那么近，那也是岑靖安开启导演之路的第一把钥匙。 岑靖安少年成名，年少但一点也不轻狂，他很有分寸，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知世故不世故，像个灵魂里住了个将行就木的老者，把什么事都想的很透看的很开。后来他又陆续拍过其他电影，其中一部跑到国外拿了奖，也正儿八经将周桐送上了第一个影后的宝座。圈子里都传岑大导演喜欢周桐，岑靖安没否认过，大名鼎鼎绝不缺伴儿的岑导一直到现在都保持单身，谁都不敢傻兮兮的过去问，所以这倒成了圈子里的未解之谜。 就是不知道这位神仙级大导怎么突然有兴趣拍起了电视剧。 宋清已经把号码牌别在腰上等着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评委席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高大的个头一看就是常年泡在健身房里训练出来的结果，烫过的中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随性中又带点绅士，剑眉星目轮廓深邃，尤其那双眼睛，不说话盯着你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带出些温柔来，让人觉得这是个极英俊又温文儒雅的人。 宋清知道他，比周桐大四岁，演艺圈里出了名的不败神话，明明可以靠颜值偏要靠才气的岑靖安。 当之无愧的大制作，只是不清楚向来只拍电影从不涉足电视剧领域的岑靖安，怎么突然弯下腰从电视剧里拿块饼吃？ 似有所感一般，岑靖安也恰好回头往宋清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原来这就是周桐跟制片提过的宋清，倒是有张好皮囊，不知道有没有缘分演他的剧。 岑靖安率先收回视线，示意身边的另一个助理让等着的五个人抽签选片段。 宋清第二个抽，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有打印下来的某一章节的选段，不多，只有短短几行字，大多是心理描写和动作描写，但考验人的是没有上下文相联系。也就是说，如果你对《八月星河》这本原着小说没有翻来覆去滚瓜烂熟的看上几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手里拿到的需要你演出来的这段情景是基于什么条件下发生的。 比方说宋清手里拿到的需要一会儿上台表演的信纸上，内容是这样的：他愣了神，面上的茫然一闪而过，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那条腿也似乎被定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踏进去。过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听清他说了什么的程闻，崩溃般蹲在地上，低低的抽噎抑制不住变成了嚎啕大哭。 单独看这一小段描写，会让人感觉情绪变化很突兀，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演的时候就很难控制带进去的情绪。 宋清看完信纸上的内容就已经在脑子里自动翻到了这段内容对应的章节。那是苏祁终于摸清了他爷爷去世的整件脉络，在程闻最后一次去他家给他送笔记的时候，跟程闻确认程家的独善其身，质问程闻的冷漠，最后口出恶言的一章。后面等程闻哭过之后，因为苏祁说话越发难听用词实在不尊重，程闻体谅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争辩，最后以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由激烈的争吵演变为打架，结束了这段友谊。 既然已经摸透了故事情节，宋清不受干扰的立刻沉下心，把自己带进了那一章里的程闻。 前面那个演员的试镜已经开始了，宋清没有分心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只是抽空抬头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眼。 刚演了不到三分钟，坐在椅子上的岑靖安眉头一皱，面露不耐的往后一仰，把身体的重量全部靠在了椅背上，伸手一摆，坐在岑靖安旁边的副导便极有眼色的冲正在表现愁闷的演员喊了暂停。 那小演员还没有按照他那张信纸上的内容全部演完，被喊了暂停颇有点不知所措，忐忑不安的站在前面，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导演好，我是……” “不用自我介绍。” 小演员话还没说完就被副导和蔼却不留情面的打断，一时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住了嘴，更慌张了。宋清和其他几个坐着根据信纸内容调整状态的演员也抬起头，不约而同的看向侧前方的小演员，又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岑靖安。 “你是不是没看原着？” “导演，我看了。” “那你说说你信纸上的内容是出自哪个章节？” “……” 小演员不知是紧张的忘了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嘴张张合合脸越来越红，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答出来岑靖安的问题。 宋清想，岑导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如果这小演员答不上来，估计岑导要发脾气了。虽然岑靖安给人感觉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似乎脾气性格也很好的样子，但宋清就是觉得，岑导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温和，恐怕是个不怎么收得住脾气的人。 果不其然，见小演员这大半天一直吭吭唧唧的回答不上来刚才的问题，岑靖安冷笑一声，也不抬头，只眼睛斜着瞥了小演员一眼，嘴里的话跟小刀一样刮人丝毫不留情：“这叫看原着了？上下嘴唇一张一闭就碰出个谎来，你这演技要有你这扯谎的能力的一半，早就该拍电影去了吧？这演的什么东西？让你愁闷不是让你憋着劲生孩子，生的出来么你，给条狗扔块肉都比你演的强。” “咳~” 旁边的副导听大导演越说越不像话，怕出什么事，顾忌着这小演员的经纪人还在外面听着，不好说太重的话，赶紧借咳嗽提醒岑靖安收敛一点。岑靖安看了一眼嗓子突然不舒服的副导，正想再说几句，不经意看到了不远处等试镜的宋清，想起什么似的，没再继续说，挥了挥手让那小演员出去了。 其他几个人都没想到岑靖安脾气这么大，都有些惴惴不安，唯恐演的不好也像刚才那个小演员一样被疾言厉色的训斥。都是温室里的娇花，平时参加个活动拍个戏也都一大帮人忙前忙后的宠着哄着，哪里遇过像岑靖安这种说话带着刺儿的还得罪不起、话上的刺儿刺着你都不能喊疼的人呢。所以除了宋清还能稳稳当当摆正心态，其他三个情绪或心态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影响。 “来，下一个准备。” 助理看了宋清一眼，温声提醒道。 宋清走到了刚才那小演员的位置，没说话，鞠了一躬，开始按记住的内容表演。 宋清刚才一直在下面酝酿自己的情绪，状态也一直在调整，就算刚才见证了个训人现场也没受到什么干扰，所以很快入了戏低着头的宋清再抬头，就变成了程闻。 “程闻”像原来一样给苏祁送来笔记，那是他上课认真听完下课又跟着老师去办公室补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他的心血。可是他刚到苏祁家就觉得气氛不对，心思细腻的他小心翼翼的把脚步放轻了。 岑靖安不动声色的直起腰，盯着宋清放轻脚步的那个细微的小动作，挑了挑眉。 “程闻”听到苏祁在大声的质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程家跟那个案子有关，这句质问来的太突然，“程闻”茫然了一瞬，紧接着脑子里轰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睁大眼睛，诧异和愧疚登时涌了上来，本来想踏进苏祁卧室的那条腿一时间竟像被黏住了一般再也动不了。 一直留意着宋清脸上表情的岑靖安无声的笑了笑，仿佛心情很愉快。他还以为这个叫宋清的少年年龄不大演技肯定也不怎么行，想着试镜结束要借此机会好好嘲笑周桐一番，可没想到宋清的表现居然出乎他意料的好，不光情绪把控的很到位，表情一点也不干，一点儿也不像个新人演员。 “程闻”被苏祁指责质问的羞愧难当，撑不住一般想要依靠着墙借一下力，却发现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一样使不上劲，无可奈何的任由自己虚脱般坐到了地上。 宋清表演的四周并没有能供他依靠的墙壁，但他却像真的靠住了墙却没什么力气一般顺着滑下去然后坐到了地上。其实小说里是“蹲在地上”，这里由“蹲”改成了“坐”是宋清自己改的，岑靖安一向讨厌演员自作主张加戏改戏，发现这一细节的副导不安的瞅了瞅岑大导演，心惊胆战的怕他发火，这个小孩是他跟着看了那么多表演以后觉得演的最好的，他不是很忍心这小孩被岑靖安批。不过他满心担忧的等了很久，久到那小孩都已经演到崩溃大哭了，也没见岑靖安张嘴训人，这才把心放肚子里，知道岑大导演这是遇见满意的了，于是跟着心安理得的看下去。 “程闻”哭得不能自已，他被自己父母的冷漠产生的浓浓负罪感包围着，不受控制的想起苏祁爷爷把他当另一个孙子，关心他冷不冷在学校里有没有吃饱，那些无处不在的爱护现在成了利剑狠狠刺在他心上，让他心甘情愿承受苏祁的恶语相向，让他不停体谅苏祁红着眼带着哭腔的咆哮。哭到最后，“程闻”已经哭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着泪任苏祁责问。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宋清越来越小的哭声一圈圈刺激着众人的耳膜，不少早已经看入了戏的工作人员助理和外面的经纪人，都红着一双眼，男士们还撑着不掉眼泪，女士们早就哭湿了手里的纸巾。直到宋清擦擦眼睛，肿着眼鞠躬示意自己演出完毕，不少人都没从悲伤的氛围里走出来。 “这小孩演的也太好了。” 副导叹口气，一个大男人扯着袖子把没忍住掉下来的泪抹了，强迫自己尽快从戏里出来。岑靖安倒是没哭，他脸上毫不掩饰的赞赏却丝毫不在意是否被人看见。 “叫什么？” “导演好，我叫宋清。” “宋清，很好。我觉得不需要多说了，回去等通知吧。” 岑靖安温润的嗓音响起，宋清在心底松了口气，原来大导演不骂人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善解人意 宋清按照助理的要求把号码牌写上自己的名字摘了下来，然后像刚考完一场重要的考试一样步履轻快的走出了房间。 马志文早就等着了，见宋清出来，睁着一双红肿未退的眼睛也不说话，只向他比了个大拇指。一切尽在不言中，宋清回了马志文一个笑，心里畅快了。 虽然宋清觉得十拿九稳，但后面不一定还有没有演技更好的，所以宋清没敢让自己对结果抱有太大的期待，至少这次演的很顺利，他也对此没有任何遗憾，这就足够了。宋清宽慰自己，今天的这场试镜，也算对得起这段时间对“程闻”的不停琢磨和被磨翘了页脚的小说吧。 尽管心态端的很好，宋清还是忍不住想要跟周桐说说话，不局限说什么，哪怕无关紧要的“吃了吗”“吃的什么”都行。宋清毕竟也是人，他其实也后知后觉的咂摸出来了点紧张，只不过这个紧张是慢慢冒出来的。 就像考试明明都是见过会做的题，考完了也感觉不错，但没看到成绩就会越来越不安，只有成绩下来的那一瞬间，甭管好坏，心才能放回肚子里去。 而且，前几年宋清真的是听过太多最后注定没有结果的“回去等通知”这样的话了，听的他心里五味杂陈，都快听出应激障碍了。不敢抱希望又不甘心拿到坏结果的滋味很差，即使他明知人外有人这个道理，也从不认为自己就是最厉害最棒的那个，可…… 宋清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嘲笑自己拿不起又放不下，实在过于患得患失。 “桐桐，我试镜结束了。” 宋清跟在马志文身后进了电梯，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没忍住他膨胀的分享欲，事无巨细的什么都想跟周桐汇报。 “这么快呀！” 周桐可能在玩手机，信息回的很快。 “试镜感觉怎么样？” 看到周桐的回复，宋清绷不住的笑出声，如果周桐这句话里的“试镜”换成“考试”，就更有家长在校外等着考生完成答卷出考场那个味儿了。 “顺其自然吧。” 即使在周桐面前，宋清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其实他很想说“感觉还不错”或者“好多人被我带进戏里都哭了”这种听起来让人觉得他演技很好很厉害的话，但是脸皮薄的宋清不好意思，尤其在还没有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宋清更担心事与愿违让自己在周桐面前丢脸。 隔着屏幕，周桐似乎猜到了宋清的小心思，但她好心的没有点破，只觉得这样谨慎小心的宋清有些可爱。她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大姐姐一样贴心的鼓励宋清：“我相信你的实力，结果好坏不重要，试镜通过与否也代表不了什么，你只要尽力拿出好的作品，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醍醐灌顶。 宋清自结束试镜后一直蒙了一层纱布的心突然清明了。周桐说的对，他是个演员，自己觉得演的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觉得你演的怎么样。身为一个演员，他的责任就是尽量在每一部作品的每一个角色里，都付出全部的努力把角色演好，让作品尽可能的无限趋于完美。这不仅仅是对自己作品的负责，也是对观众的负责。 如拨开迷雾见月明，宋清的初心在被周桐小心的拿布擦净灰尘以后，再次光洁如初。 太喜欢你了，宋清对着周桐的头像默默地在心里说，你怎么那么好，永远像一个引路者，永远能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点醒我。 “怎么了？” 见宋清如释重负般眼眸清亮的长舒一口气，马志文狐疑的问道。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觉得心里很开心。” “是，听出来了，语气都轻快不少。” 宋清笑着没搭话，神情自若，眉目舒展，俨然是将好心情挂在了脸上。 “小马哥，一会儿能去商场旁边的甜品店买些小蛋糕带回去吗？” “行啊，你给影后买？” “嗯。” 宋清上车后说了个地标建筑旁比较有名的甜品店名字，马志文边系安全带边调侃道：“我知道这个甜品店，我跟你姐热恋期的时候经常给她买，我身边不少男性朋友也经常给他们的女朋友买~” “嗯……都知道那家的小蛋糕好吃……小马哥，你再这样我可就默认你同意我现在谈恋爱了啊？” “哈！少唬人了你，你现在啊只能是有心无力，再等几年吧，等你事业稳定，等影后喜欢上你，我给你俩买小蛋糕！” “行啊，一言为定。” 两个人在车上就小蛋糕的话题讨论了一会儿，马志文忽然转移了话题：“有个事情，一直想跟你商量来着。” “什么事？” 宋清好奇的抬头看向开车的马志文，安静的等他继续说。 “关于以后……你现在资源已经接上了，等现在拍的这部男三的剧放出来能立马跟上综艺和代言，如果岑导的《八月星河》你能成功拿下男二，未来肯定路会越走越顺越走越宽，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还是签公司？” 要是马志文一直不提，宋清还真有可能一直不会想那么多。他还蛮适应现在身边只跟两三个人的状态的，但确实，现在的确工作越来越密集，担在马志文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生活助理工作助理还有固定专门的司机肯定都要配上。出行的安保问题倒还不用操心，安保问题向来是合作方负责，拍戏的时候剧组的场务也会按需求分人过来帮衬着，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人多口杂说话做事也不是特别方便。 “幸好你提醒着，不然真到跟前又要手忙脚乱。” “也是因为最近接到几个有意向签你的公司。” 嗯？ 正好红灯，马志文回头看见宋清听到这个消息睁大眼睛张着嘴很惊讶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不是很多，但我觉得这几个想要签你的公司很有眼光。” “别这样说……” 宋清有点害羞还有点激动，他看了看手机，发现自己又想把这个新消息告诉周桐了。 红灯转绿灯，马志文专心致志的开车，把时间留给宋清，让他一个人好好高兴高兴。 自以为非常体贴的马志文是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发小兼手下艺人居然成了影后的专属信息分享机器，有点什么事都要跟周大影后分享，像只忠诚乖顺每天耐心等待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桐桐！竟然有经纪公司找到小马哥想要跟我签约！不可思议！” “哪几家经纪公司的眼光那么好啊？” 很快回信息的周桐窝在酒店懒人沙发里，与有荣焉的给宋清发了好几个兔兔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过去。 “但是你别着急签哦，后面肯定还会有开出条件更好的，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更何况签约，更要谨慎一点。” 周桐白净的小脸儿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过了好一会儿，她舒展了眉头，翻了翻好友列表，干净圆润的手指头犹犹豫豫的要点不点，仿佛心里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终于，只见周桐下定决心一般快速退出微信，唯恐慢一秒就反悔的返回了手机桌面。 她想再问一问齐玫愿不愿意重新做回经纪人这个老本行儿。 “哎……” “叹什么气呐？” 随着“滴”的一声周桐房间的门被齐玫打开，还没见着人，先听见了声一波三折的叹气。齐玫笑着打趣周桐：“这气叹的，这么不欢迎我来？那我走？” “别别别，别走呀玫姐~” “好好说话别撒娇。” “玫姐玫姐，你来。” “干嘛？” 齐玫也挑了个软乎乎的懒人沙发像周桐那样窝了进去，舒服的直让人想睡过去。 “正事儿~” 见齐玫这就要闭上眼，周桐连忙坐起身推了推她，一小截细瘦白皙的手腕在阳光下不经意的一闪而过，几近透明，似玉做的一般让人恍惚生出一点胆战心惊来，怕一个不小心就能将那截白得发光透的动人的手腕给撞碎了。齐玫被周桐推了也没睁开眼，她懒洋洋的发出几个音节，勉强凑出个词来：“嗯，说呗。” 周桐把手收回来，重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进懒人沙发里，她躲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里酝酿了几分钟，清了清嗓子，做足了这一系列说正事前的仪式感，才说道：“卢凡又找我来着……” 没听着齐玫吭声，周桐转了个头见齐玫仍旧闭着眼，但她知道她在听，于是继续道：“还是想拉你进他工作室的事儿，让我做个中间人劝劝你。我这几天也琢磨着跟你再提一回这事儿就算帮了卢凡的忙儿了，不过咱这几天兵荒马乱的，这事儿我就没提成。今天宋清跟我聊未来是签经济公司还是干脆组个工作室，我就又想起来你了，正好你又来找我，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既是帮卢凡再劝你一回，也是出于我自己想听听你的想法的意思，问问你，你怎么想的呀？” 房间里安静下来，齐玫还是没有动静，周桐耐心等了等，就在她怀疑齐玫该不会真睡着了的时候，不沾丝毫困意的嗓音响起：“桐桐啊。” “……嫌我烦了啊玫姐？” “嗯。” 齐玫毫不犹豫的承认，周桐无奈的闭了嘴。 “但是你又说准了我的心思。” 片刻后，齐玫又低声说道。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诡异的沉默起来。 “呼……” 齐玫吐出一口浊气，她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背着光走到周桐面前蹲下，伸手轻轻揉了揉周桐又细又软的长发，然后不过瘾似的又拨了拨她的刘海，最后停下来，就这么蹲着，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在她心里跟她养出来的女儿没什么两样的周桐。 周桐干净细嫩的冷白皮即使熬了几回夜也没起痘没憔悴，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给的好底子，漂亮的大眼睛里尽是茫然之色，鸦羽般又密又长的睫毛半垂着，在卧蚕处形成了一小片弧状的阴影。 尽管朝夕相处了近十年，齐玫也依旧会被周桐的美貌给惊艳无数次。 周桐被齐玫盯得发毛，她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嘴慢了一步，被齐玫捷足先登：“其实我有时候偶尔会想，我金牌经纪人的成就和美名，到底多少是因为我真正有实力，又多少是因为我带的艺人是你？” “这是什么话？” “知道吗桐桐，在这个世界上尤其在娱乐圈里，美貌和名气就等于敲门砖和通行证。我谈资源总是比其他经纪人更容易谈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我带的艺人叫周桐，甚至别人拍戏是去试镜等着本子过来挑，你不一样，你是刷脸免试的，本子从来都是由导演助理给你传过来，像古代帝王选妃一样摆成一排供你挑。” “玫姐……” 周桐早就从舒适的窝里直起了腰，她觉得今天的齐玫有些奇怪。 “所以呀桐桐。” 齐玫眼神温柔，眼底却流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悲伤。 “我确实想要继续做一个忙忙碌碌的经纪人，每天穿的优雅精致在女强人的bgm里游刃有余的给手底下的艺人拉资源，享受小艺人的尊敬、到哪儿都被恭恭敬敬叫“姐”的虚荣和真假难辨的赞美、鲜花还有掌声，最重要的，还有用不了几年就能挣够一套小房子全款的年薪。” “那就……继续回去呀玫姐，卢凡的工作室特别需要你，你不想去工作室的话，比星海计划更厉害更有名气的大经纪公司也肯定乐意跟你签约的呀。” 周桐急慌慌的想要安慰齐玫，不知怎么，她总觉得齐玫眼睛里有一些让她觉得很难受的东西，她本能的不希望那些东西影响齐玫的情绪。 齐玫又扯出来个笑，她才三十多岁，正是事业的黄金期，她刚才跟自家小姑娘说想继续做经纪人不是假话。可是，那难以启齿的顾虑齐玫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玫姐。” 周桐福至心灵，她伸出细白瘦弱的手握住随意搭在腿上的齐玫的手，女孩子的手都是柔软又细嫩的，齐玫的手干燥温暖，比她的手稍微大一些。周桐把齐玫的手又握紧了一点，漂亮的眼睛跟齐玫对视，又喊了齐玫一声：“玫姐。” “干嘛~” “你是不是害怕手底下的艺人不是我换成了别人，资源就没那么容易谈下来了？你是不是觉得，你金牌经纪人的名头是因为我才被叫了起来？” 连续的两个问题抛出来，齐玫避无可避，终于无奈的点点头，承认了心里的魔障。 “玫姐啊，你好笨啊！” “你这小崽子……” 没等齐玫扑上来教训她，周桐就端正了神色，她声音放缓，一板一眼认真的有些严肃：“玫姐，美貌不光是敲门砖，在这圈子里还可以是道索命符，这些年要不是你真心待我护着我，我不会是现在这个还算不错的样子。而且你忘了我也经历过没戏可拍的时候了么？我有一段年龄尴尬期，去戏里演女主的童年时期年龄太大，演主角人家导演又不放心我能扛起来收视率，那段时期是你帮我悉心规划，我才能走得很远。玫姐，我也不是一出道就有庞大的粉丝基础，也不是一上来就刷脸进组随便挑本子挑代言的呀，是你把我一点一点带起来的，是你成就了站在顶峰的周桐。你能谈资源谈的那么顺利固然有''三金影后周桐''的加持，可在''普通人周桐''前面的那些头衔桂冠，都是你给我戴上来的，你是最棒的经纪人，你金牌经纪人的身份绝对毋庸置疑，你值得得到任何经纪公司任何工作室最好的待遇。” 周桐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齐玫心里那团雾早就不知不觉被周桐三言两语给赶走了。 真是庸人自扰，齐玫叹了口气，感叹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竟然看事情还没有周桐这个小姑娘看的透彻。其实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之常情罢了。 第1章 “笃笃” 敲门声把周桐还想再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她正要起身去开门，就感觉肩上一沉，是齐玫伸手按住了她：“歇着吧公主殿下，我来开。” “您好，周小姐在吗？这是一位先生放在前台拜托我们帮忙送上来的。” “哦好，周小姐在的，我帮您给她。” 关上门，齐玫捏着包装简单又好看的纸袋子，满脸疑惑的看向同样面带诧异的周桐。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杨夏晚上才到，她不搞这些惊喜。” 未知代表危险，尤其刚出过事的当口儿，齐玫不得不谨慎小心对待这些来源不明的东西。 哪怕这分量还不轻的东西单就包装来看就差写上“我很安全”四个大字，甚至从包装袋没扎紧的袋口还飘出若有若无的诱人香气…… “玫姐，可能就是粉丝买的小零食……” “那粉丝怎么知道你刚换的酒店位置和房间是几零几？” 周桐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沉默，这么一想确实有些细思极恐，连带着她看那袋被齐玫放在桌子上的“危险物品”都有些紧张。 “送完了？” “昂。给了小费让前台送上去了。” 刚帮着宋清把从着名甜品店买来的小蛋糕送到酒店前台手上的马志文重新开门上车，还没坐稳，就等来宋清迫不及待的问话。 “那就好，辛苦了小马哥，小费报销。” “别给我搞这些虚的，我问你，你怎么会有周影后的房间号？让她自己下来拿不行么。” 车已经开起来了，宋清慢条斯理的先回了条微信道了声谢，才抬起头回答马志文：“问的颖涵，她俩住同一层。桐桐一直没回我微信，不确定是不是又睡着了，小蛋糕这种甜品经不住放，我怕她吃的时候就不新鲜了。” 考虑的倒是挺细致。 马志文没再调侃他，怕他脸皮薄又不好意思，但是心疼他累，又跟他确认道：“你确定这就直接去片场不回房间休息休息？哪怕歇一会儿的，反正都跟导演请过假了。” 宋清其实气色还不错，也不算累，他听得出来马志文的好意，可他还是强忍着被自家经纪人勾出来的疲乏，和压在心底疯狂想回去见周桐一面的念头，努力让自己的声色如常：“剧组已经开机了，我请假本来就不太合适，是周导看我确实有事才好说话的批下来这个假，既然事情办好了还是尽快入组吧。” 宋清这番诚恳敬业的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他真的这样想的，即使的确折腾的有些累，也非常想亲眼看一眼周桐。 “行吧，还有段路，你稍微一躺吧。” 宋清依言把座椅调了下，闭上眼放松了身体。车窗都贴着黑色防窥膜，车内光线有些暗，使得宋清面部轮廓显得格外深邃，透出一点与他这个年龄不太相符的硬朗来。 马志文一路把车开到了剧组，跟刚才还有太阳光的时候不同，转眼间这天就阴下来了，听说今天有暴雨，剧组的灯已经开起来大件儿值钱的也都被遮上了防雨布。女主颖涵和男二秦子笙刚结束一场对手戏，没过，正在听周导说戏。周导眼尖，说完戏留给俩演员琢磨的空闲里眼睛一瞥，瞥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宋清，登时高兴了。 “小宋！哎！来！” 宋清刚从凉快的环境出来正适应着风雨欲来的闷，就听到周导带着兴奋的大嗓门。 “周导。” “哎呀！不是说请假，怎么也不歇一歇就过来了？” 我觉得我过来您挺高兴的……宋清在心里腹诽，没大逆不道的说出来，话一出口，还是不动声色的乖巧：“事情办完了，看着还有时间就过来剧组，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有！” 周导毫不见外的大力拍了一下宋清的肩，兴奋之情跃然掌上，心道这小子来的可太是时候，省的人工降雨了。 “正好今天预报有暴雨，咱们先把下山遇袭那段给拍了！” 周导说的是雨夜遇袭的戏。 女主跟同门二师兄秦子笙以及小师弟宋清结伴下山历练，结果吃饭时小师弟保管着的钱袋被人摸去，丢了钱袋和装在钱袋里的信号烟花的三人只得先找个落脚点再思考去处。结果中途大雨倾盆，淋成落汤鸡的三个人祸不单行，又遇上一伙盗贼。初次下山的几个人没什么实战经验，但好歹也是在山上潜心学习过好几年正经剑法的，只不过平时剑法切磋的对象都是彼此的同门，这下突然换成普通人，虽然是无恶不作的盗贼，几个人也颇有些束手束脚，怕力道太大不小心把这些没武功基础打底的人给打死。 一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卜盛饰演的大师兄男主闪亮登场，把师弟师妹这几个小崽子都给救了下来。 其实这一场戏就是男女主的定情戏，雨夜英雄救美，就是多了秦子笙和宋清这俩电灯泡。 宋清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剧本他已经背熟了，但他还是打开一直没离过身的剧本，翻到雨夜遇袭那一场认认真真的看了下去。副导找了个助理来跟着宋清，以防宋清有个什么事情找不着人帮忙。宋清看了一眼副导派来的年轻人，再度想起车上马志文跟他聊过的未来签约经纪公司还是组建工作室的问题。 确实该想一想这个问题了。 酒店房间里，周桐终于看到了手机上宋清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但她和齐玫已经把小蛋糕和芒果班戟草莓毛巾卷给吃上了，现在正在微信上跟宋清分享这命运多舛的小蛋糕历险记。 “多亏了你带的甜品里还有个鸡蛋仔，齐玫实在抵挡不住那股冲鼻香气的诱惑，把袋子给打开了。” 宋清看着周桐发过来的信息忍俊不禁，他特意仿佛不经意间调整了坐的位置和姿势，确保没人看得到他在跟谁聊天聊天的内容是什么后，回复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幸好没有被丢进垃圾箱……” “哈哈不会的！蛋糕和甜品都超级好吃！！这几天玫姐太过于小心了。吃的时候才发现蛋糕顶上居然坐了个小兔子！也太可爱了~” “你不是经常发小兔子的表情包吗？以为你喜欢小兔子。” “是的！！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得到周桐的夸奖，宋清眉目舒展，眼角微弯，心情愉悦的放下手机。他没跟周桐说他早就知道她喜欢小兔子，周桐曾在一个早年的采访里说过，说很喜欢兔子，所以家里养过，可惜养了没几年兔子得了病没过多久就死了，她还因为这个躲起来偷偷哭了好几天。于是当时宋清就把周桐喜欢小兔子这件事给牢牢记在了心里，时过境迁，虽然宋清不知道现在的周桐还有没有像当年那样那么喜欢小兔子，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聊天，宋清发现周桐还是存了很多跟兔子有关的表情包，就知道十有八九长情的周桐还是喜欢的，才大着胆子要求店家在蛋糕上放了只小兔子玩偶，讨周桐的欢心。 “卡！过了！” 被周导大嗓门一炸，本身就离得不远的宋清条件反射转头望向前面，颖涵和秦子笙正鞠躬跟周围工作人员道谢。天阴的更厉害了，触目可及都变了色调，宋清坐的地方是据说能抗十级大风防暴雨的遮雨棚下面，眼见这天沉得诡异，颖涵跟秦子笙连忙先跑了进来。 “这风刮的……” 跟在颖涵身后的生活助理极有眼色的拿了湿巾，动作轻柔的帮颖涵擦去身上被风夹带的尘土，秦子笙也已经从助理手里拿了干净的水漱了口。 “宋老师，一会儿估计还得拍我跟颖涵姐争吵的那场戏，之后才能到咱们三个的戏，辛苦您得再等一会儿。” “没事没事，我不着急，化妆换衣服就得要好一会儿。” 宋清连忙摆手，招呼着秦子笙和颖涵吃零食，零食是他给周桐买甜品的时候顺带捎来的，刚才已经让临时帮忙的助理帮着拿着分下去了一些。三个人互相客套了一番，秦子笙坐在宋清座位的旁边边拿了块曲奇饼干吃边看手机。 宋清比秦子笙出道时间早，所以秦子笙从进组一直叫他宋老师。虽然之前两个人没接触过，但从他的称呼上来看，还有这两天在剧组里对工作人员的态度上来看，秦子笙应该是个很有礼貌的少年。 宋清在剧组的时间不长，他是男三，戏份并不多，全部拍完杀青也就满打满算的二十来天。可他还是希望尽可能的跟同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好，同组演员也好，都能正常相处，不是说一定要处成朋友，能交到朋友最好，交不成朋友做普通的同事也完全可以，只要没有什么幺蛾子，顺利待满二十多天就称得上圆满。 宋清这样想并不杞人忧天，不是大多数剧组都有乐乐呵呵交朋友的氛围，相反，正因为演员们之间有太多的利益牵扯，每个人的性格又不相同，明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发通稿捧一踩一暗戳戳抢资源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常见。可以说宋清的愿望听起来算不了什么，实际上能实现却只能靠运气。 不过，宋清瞅了一眼各自安静玩手机不交流的颖涵和秦子笙，又瞅一眼指挥着工作人员为接下来的戏布置场景的周导，觉得可以试着赌一把，说不准这个剧组是能顺利从开头走到结尾的剧组。 外面狂风大作，人人手忙脚乱的调试机器搬布景清理轨道，幕后扯着嗓子跟群演沟通，周导帽子差点随风而去，被身边的副导眼疾手快的抓住死死的按在导演头顶。反观副导自己，被怒吼的风大喇喇的抽了个大嘴巴子。 刷微博的颖涵和玩游戏的秦子笙也都被呼啸而过的大风吸引了注意，宋清也禁不住微微诧异，六目相对，不同的心声汇成了相同的一句话：这戏恐怕是拍不成了。 “怎么这么大的风啊？” 颖涵惊呆了，秦子笙刚想表示认同，迫不及待的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紧随其后的便是轰隆隆震耳的雷声，接着，大雨倾盆。 躲闪不及的导演先是被雨浇了个满头满脸，大伞落后一步立刻就撑了起来。说不清到底是风夹着雨还是雨带着风，肉眼可见连了线的雨滴斜着往棚子里刮，坐的太靠边儿的颖涵立刻也被雨淋着了。毫无防备的冷冰冰的雨水灌进脖子，她尖叫了一声，秦子笙比生活助理反应的快，抽了几张纸塞给颖涵，换来了一连串的道谢。 趁着变了天的空儿，宋清已经去换了戏服，换好后他任由化妆师往脸上这里一笔那里一拍的忙忙碌碌，还有一位造型师利索的往他头上卡卡子，戴假发，然后缠细细的发带。可能也就过了十多分钟，或者二十几分钟，宋清已经成了随时可以冲进雨里拍戏的状态。 他走出化妆间，看见颖涵和秦子笙也在补妆。 “宋老师，刚才副导过来说一会儿直接拍我们三个在雨夜遇袭的那场戏。” “好，谢谢你提醒。” “没关系啦～” 颖涵听秦子笙这么说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任化妆师拿了把小细头的刷子往嘴上补口红。 宋清点点头，心里头对秦子笙刚才的话泛起一丝异样，但他没出声，只是把那丝异样压住，觉得自己或许是多心。 三个人都准备好了，随着周导在雨里显得温柔不少的一声令下，秦子笙跟宋清按剧本里写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群演扮成的盗贼产生争执，没说几句，秦子笙率先跟盗贼谈崩，宋清和颖涵紧随其后的拔剑跟盗贼们打在了一起。 往往在拍打戏之前，都是要由专门的武术指导单独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进行教学的。宋清他们也一样，周导怕演员们受伤，特意提前几天让武术指导进组，分别对需要拍打戏的演员进行特训，有时候也会一对一。 现在宋清他们几个就在按武术指导教给他们的动作流畅的进行拍摄，虽然动作唬人，其实记清动作反应快一点也就没有多大的危险。雨太大了，宋清的头发和衣服都湿的透透的，他也不知道妆花了没有，不过化妆师知道要拍雨里的打戏，应该会有所准备。宋清一剑逼退一位群演，那人痛快的往地上一躺，结束自己的戏份。他下一步应该是往颖涵那边靠过去，帮颖涵击退一个盗贼，可不知怎么回事，宋清靠过去的时候秦子笙正好也往后退，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秦子笙的脚正好踩住宋清，一百四五十斤的重量砸在宋清的右脚，正好绊住他往左的冲势，惯性使然，宋清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第2章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记好自己的走位，实在抱歉！宋老师能站起来吗？” “宋老师没事吗？” “快！快把宋老师扶起来！” “小宋？来个人扶一把！” 一团糟。 宋清摆了摆手，用一只手撑住积了一小洼水的地面，另一只手搭上马志文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他看着穿着雨衣雨靴围上来面带关心的六七个工作人员，忙活动了一下证明自己没事，也谢绝了歇一下再拍的好意——这雨下的没那么大了，可戏才拍到也就三分之一，至少得赶在雨停之前把戏拍完，不然这一伙人就白挨淋了。 周导也是这么想的，见宋清真的没事，当机立断的要求各部门准备，继续拍。 秦子笙又挨过来道了一次歉，宋清安慰了他一句，没在意。他在他摔倒后就第一时间说明了原因，又紧跟着态度诚恳的道了歉，宋清也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就只当这是个意外，没再往心里去。 开拍了。 依旧是宋清需要去颖涵那边帮她解决一个盗贼的部分。这回宋清留了个心眼，也算为了验证心里某个猜测，所以他故意慢了一步……果然，没等宋清往颖涵那边完全靠过去，秦子笙已经抢先一步站在了颖涵身边，解决了那个本该宋清解决的盗贼。 猜测被证实，宋清心里自嘲一笑，他半个磕绊也没打，行云流水般迎上另一个盗贼，似乎本就是这样走位的顺势一推，被雨水包裹的劲痩身形显露无疑，手起剑落干脆利落，是个极漂亮的场景。 周导在监视器前别有深意的笑起来，决定把宋清推盗贼这一幕来个特写。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泡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子笙的小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宋清帮颖涵那一下有可能会被他拿去当特写镜头，毕竟颖涵是女主，女主露脸多那挨着女主肯定也能多少沾沾光。秦子笙绊宋清的那一脚，到底是不是故意，相信在场的上至监制导演下至助理场务甚至群演，都能看得出来，大家都是拍过戏的演员，不是演员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而且秦子笙又不是什么演技多好的老戏骨，那三脚猫的演技显出来再浮夸没有了，所以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秦子笙还不知道自己弄巧成了个拙，见宋清似乎并没在意他的小心思不禁心头暗喜，还道这是天在助他，爆红简直指日可待。自己给自己打了针兴奋剂的秦子笙，竟将那细瘦单薄的一柄剑舞出了大刀的架势，十分邪门。 颖涵实在不愿意身边跟着这么个蠢不自知的玩意儿。她现在无比厌恶自个儿改戏加戏的秦子笙，你要改戏加戏没问题，大家都想多露个脸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前提是这改戏加戏得量力而行，能锦上添花才是最好，不能就安静待着别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秦子笙就是个捣乱的猴儿，一加一改那条镜头简直就成了佛头着粪，臭不可闻。颖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卜盛赶紧从天而降把这货给提溜走。 仿佛听到了响彻天际的颖涵的心声，周导趁着雨还在下，跟监制副导一商量，觉得这场可以过，便果断喊了“卡”，让演员们赶紧喝口姜茶暖暖身回回神，再开拍卜盛就要加进来了。 宋清已经被雨和风又淋又吹的快冻成了块人形立牌，浑身上下没丁点儿热乎气儿。刚回到棚里，迎面马志文就心疼的端着热腾腾的姜茶就要往他嘴里灌，宋清冰凉发青的手握住暖乎乎的玻璃杯反而浑身打了个寒颤，心底里跟过了电似的一哆嗦，随即暖意才慢慢从指尖往全身过渡，这是冷到极致的人猛一接触热源的正常反应。 马志文心疼极了，他也穿了一身剧组发的雨衣雨靴，质量特别好衣服厚实遮风挡雨不在话下，雨靴也跟外面卖的不一样，不会遇到积水多的地方就跟水漫进来似的刺骨凉，雨靴里有一层薄薄的绒，光脚穿非常暖和，踩积了水的深泥窝也不怕。可演员就不行了，就是得淋着，为了突出仙门的仙气飘飘，还特意把那身行头搞得特别薄，仙儿确实挺仙儿，就是遇着这雨戏就忒受罪。 “这仙门的仙人下雨天也会被淋么？”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呐？” 宋清皱着眉头干了那杯姜茶，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确实是有用的，怪不得剧组都要常备着生姜便于遇上个雨雪天的熬姜茶。他听着马志文在旁边抱着个大容量的保温桶，嘴里自言自语的没完，好笑的问了一句。 马志文倒没想那么多，只顾着担忧受冻又摔了一跤的宋清，于是又小声把刚才的吐槽重复了一遍。 “哪成仙人了，我们就只是入了仙门，还是凡胎肉体呢。” 宋清清楚剧本的人物设定，耐心跟马志文解释，又怕马志文哪句话词不达意招人议论，想着叮嘱他几句。不过马志文刚才也是有点急了才口不择言，该有的多年经纪人素养还是有的，这几年的经验也不是白得的，所以他不用宋清说，就知道宋清的意思，跟他比划了个“明白”的手势，宋清就安心了。 马志文拿了干净的纸巾，轻轻点了点宋清的脸，帮他把刚才打斗中溅到脸上快要流进眼里的水珠擦了去，盯着他又喝了几口刚从保温桶里倒出来的姜茶，才放他继续去拍戏。 颖涵跟秦子笙也基本享受了这一套流程，被助理按着喝了不少姜茶预防感冒，然后放出来继续淋着雨拍戏。 马志文摸了摸冻得冰凉通红的鼻头和脸颊，叹口气，他自己穿的那么多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宋清穿的少挨淋又吹风，可想而知有多煎熬多难受。但多数演员又都是这个样，有多大本事挣多少钱干多少活这都是有数的。所以马志文心疼归心疼，并不多说什么，只做些能为宋清做的事，默默吐个槽，然后继续站在棚子边上时刻关注着宋清的一举一动。 有卜盛这个男主角的加入，就说明这场雨夜遇袭的戏即将进入圆满收尾的阶段。所有淋着雨兢兢业业工作着的人神情难掩激动，像濒死打进去一管强心剂，个个脸上透着不用受罪了的容光焕发，倒是恰好符合剧里三个崽儿看到大师兄的心情。 “来，其他人开心的表情收敛一点，尤其盗贼们啊，你们都要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师兄给灭了。” 周导一句玩笑话调动了片场气氛，也帮着群演们调整了状态，周导见演员们状态都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见雨势又小了些，喊到：“各部门准备，来，十场三镜一次！开拍！” 卜盛吊着威亚像个战神帅气的从天而降，淋了雨也遮挡不住男主自带光环的英雄气概。卜盛拔剑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几个盗贼给搞定，可正在他绞杀最后一个盗贼马上就能跟师弟师妹汇合的时候，一个盗贼贼心不死，许是被全军覆没的场景激起了血性，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跟最边上的颖涵同归于尽！那盗贼用全力扔出一把匕首，秦子笙和宋清都来不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眼看那匕首向着颖涵胸口刺去，卜盛背后长眼一般，长剑利落的一挑，一个转身抱着颖涵躲过了匕首的偷袭，“咄”的一声，匕首插进了颖涵原本站立位置的泥土里，宋清和秦子笙分别将最后两个盗贼就地击杀，而男女主在浪漫的bgm里四目相对，情根深种。 “卡！过了！” 随着周导的大嗓门响起，不管是躺在地上装尸体的群演们，还是被雨淋的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彻的演员们，全都开心不已。周导又补拍了几个镜头，手一挥，经纪人助理们全都撑着伞拿着干毛巾还捧了姜茶飞奔而来，各自去找各自的艺人去了。 宋清迎上来找他的马志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杯热腾腾刚倒出来的红糖姜茶，马志文一手给他撑着伞一手囫囵的给他用毛巾擦头发。两个人就这么着往棚子里走。天已经完全黑了，大灯开着，洒下来的光把雨掉落的痕迹照了个一清二楚。 宋清终于逮着了机会说话，他看了马志文几眼，实在没忍住，一言难尽道：“怎么就这一会儿时间你就把红糖，随意的加进了姜茶里？” “啊？那怎么了？” 马志文理直气壮的语气把宋清成功噎了一瞬，再开口气势上莫名就矮了几分：“加红糖干嘛啊……我又不是女孩子……” “？你想啥呢？红糖是给你补气血的！你看你冻得那脸都青了还不补补呢？” “……” 宋清没再吱声，屈辱的一口一口把那还冒热气的红糖姜茶给喝干净了，喝的太急，茶又热，倒真把宋清那张青白的吓人的脸给喝出了几分红润来，马志文瞧着满意，更嘚瑟了。 “我手机呢？” 宋清找马志文伸手要手机，马志文以为他想刷微博，劝道：“回去再玩吧，赶紧再擦几把，刚问过周导今天算是拍完了，咱们这就能回去。” “不是，我看一眼信息。” 棚子里人多，卜盛颖涵秦子笙他们都在擦头发玩手机或者小声跟助理说着话，宋清不方便跟马志文直接说想看看周桐有没有发微信过来，只得找了个借口，面无表情的用意念跟马志文交流，希望他能懂他话里暗藏的玄机。 马志文果然没辜负宋清的盲目信任，恍然大悟般开口：“没事，没啥信息，我都看着呢别担心！” “！” 草本植物的芳香差一点被宋清脱口而出，他忍了忍，被马志文这惊天动地的愚蠢气了个倒仰。太没有默契了啊！还发小呢……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宋清熬了夜，眼窝不可避免的有些下陷，双眼皮也比平时深了不少，五官看上去显得更深邃，带出些凌厉的味道。再加上他现在生着马志文的气，嘴角绷得直直的，马志文跟他说话他也不正眼看人家，只斜着眼瞥一下，再收回去，让人轻而易举就猜到宋清现在心情委实是不太好。 “你看你，一会儿都离不了那手机，都快回去了还想玩，玩手机多毁眼睛？而且从这里开车到酒店才多久，眯一会多好，一会儿见不到手机就不行，跟小孩一样，哎！” 马志文以为宋清是因为玩不成手机跟他闹别扭，恨铁不成钢的把手机还给他，又忍不住就宋清玩手机这个事不停念叨，指望他少看手机多爱护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宋清拿到手机就高兴了，任凭马志文在耳边念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就是不走心。 宋清打开微信，意料之内的周桐给他发了两条微信，间隔时间不太久，先是问了他雨下的很大有没有挨浇，可能宋清没回信息让她猜到了正在拍戏，所以又感叹了句雨天拍戏可是够辛苦的，之后便没了下文。 宋清手指按键飞快的跟周桐分享日常。 “桐桐，刚才一直在拍戏，现在拍完戏就要回酒店了。” 微信信息发出去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宋清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场戏拍下来竟然拍到了这么晚，拍戏的时候不觉得，又是雨天没办法根据天色判断时间，转眼间居然都到了凌晨。这个点儿周桐肯定都睡了，宋清熄灭屏幕，看着外面雨已经淅淅沥沥的变小，跟停没什么区别，喊上马志文，准备跟剧组一起回酒店。 就在宋清上了车准备调整座椅眯一会儿时，只听“嗡”一声，宋清握着手机的手感觉到了明显的震感。他打开手机一看，是周桐又给他回了信息。 “这个点儿才拍完呀，你快回去休息休息，淋了这么久的雨记得洗个热水澡再让你经纪人给你冲杯板蓝根，喝了再睡省的感冒。” 看着周桐唠唠叨叨发了这么一大堆，宋清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的他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压都压不下来。 “放心吧，我可强壮了，从来不感冒。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宋清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夜里一点整。 “太晚了，快点把手机关掉睡觉吧。” 宋清仗着打字快，连着发了两条信息催周桐睡觉，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到周桐的回复。 “已经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听过没，别仗着年轻不知道保暖，我这就睡啦！晚安！” 随即，周桐又丢过来一个小兔子翻身睡觉说晚安的表情包，宋清这笑是彻底钉在了脸上，他的桐桐实在是太可爱了，说教他的时候很可爱，说晚安的时候也很可爱。 宋清捧着手机，脸上挂着的笑容让人简直如沐春风，跟面对马志文说教时的态度是截然不同。也不知马志文知道以后，会作何感想。 第3章 “呦，跟谁这么晚还聊着呐？” 周桐房间里半夜多出来的那个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表情边调侃边瞅周桐，正是遇上暴雨不得已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酒店的杨夏。 “用你管？” 周桐瞪她一眼，还是有点气不顺。不出她所料，杨夏个不靠谱的黑色奥迪后备箱里除了日常生活用品是从周桐家里拿的，其他所有的衣服，连最最贴身穿着的都是杨夏选的带蕾丝边儿带小蝴蝶结的。周桐觉得，没把杨夏立刻扔出门去都是她脾气好。 “还生气呐？” 杨夏笑嘻嘻的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看准备去卫生间把脸上的面膜洗掉的周桐。 “别赖在这里赶紧回你房间，我要睡觉了！” “哎呦~你就整天穿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一点都不知道费心捯饬捯饬自己，要不是你这张脸给你撑着……” 没说完的半句让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周桐凌厉一瞪，杨夏嘚吧嘚吧的嘴就立刻熄了火。 “……真是白瞎你那张脸……” 到底是没忍住，杨夏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悄没声儿的吐了个槽，没敢让周桐听见。 “算啦！你睡觉吧，我这就回我房间去了哦！明天我得去找甲方爸爸谈合同，你跟玫姐不要敲我门喊我吃饭！” “知道了！” 杨夏出门前好心的顺手给周桐关了灯，也回了房间。 远离市区的引灵山的夜晚静的只能听见虫鸣声，没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和丰富了夜生活的酒吧的喧闹，仿佛一下子时光倒退回到了最原始的静谧。 跟每一帧都像放慢了脚步的引灵山不同，超一线城市的市中心依旧热闹堪比白天。比白天宽敞的马路上豪车成群结队出行，繁奢的熠卉坊大门打开，一众男男女女身穿大牌高定，个个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的神采飞扬缓步走下台阶。名媛淑女们挎着似乎为午夜场量身定制装饰远远大过实用的小包，高跟鞋脆弱娇贵的细跟似乎承受不住坚硬地面的撞击，下一秒就要身先士卒般断在没有红毯的地面上以示对主人不重视的抗议。脚步虚浮的“成功人士”们先后坐上排队等着的豪车，轰的一声开向了下一场纸醉金迷。 停在路边一辆不起眼的新能源四轮车里，一个头发两三天没洗油的像喷了啫喱的小青年看着豪车离开的方向，拍了拍驾驶座上的人的肩，一努嘴：“跟！”话音刚落，新能源追着最后一辆豪车的尾巴，跟了上去。 新能源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大概是个开车的老手，托了市区限速的福，新能源追豪车竟然追的毫不费劲。喷了啫喱的小青年戴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下明显的两块乌青是他熬了三天两夜的勋章。啫喱小青年正在检查相机里刚才拍到的照片，几乎每张都有他想拍到的人的正脸，各个角度全方位无死角，十分完美。啫喱小青年似乎也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他得意洋洋的露出个痞里痞气的笑脸，把照片导出来备份发给了手机里最近联系着的人。 要不怎么说夜晚迷人呢，它迷人之处就在于，黑暗给了藏在暗夜里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件最好的保护罩，它挡住了无数双试图窥探的眼睛，也把即将浮出表面的危险压进了深处。越危险越迷人，深渊已然张开了大口，就看猎物是否已经被五光十色的欲望迷失了双眼，会不会一脚踩空盖在陷阱上的那层布扑通一声掉下去，好戏开场，演员就绪，拭目以待。 清晨第一缕阳光想偷摸溜进周桐的房间，却被密不透风的厚窗帘挡了个严严实实。正当它泄气时，刺啦一声，一位好心的女士将碍事的窗帘拉开，阳光争先恐后的冲了进来，洒了地板一身热气腾腾。 “起床啦桐桐！起来背书！” 床上的人在空调的低温下盖着被子，舒服的只把头露出来，被窝里正想掀开被子的手听了齐玫的话一僵，不动声色的分秒间果断做出了一个决定。 “别装睡！起来把英语二的单词给我背了！” 小心思被抓了正着，周桐不得不抛开赖床躲过背书的念头，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无可奈何的坐起身准备冲个澡开启无事可做只能学习的一天。 完成了喊周桐起床的任务，齐玫拿出手机准备预约早餐，正巧叮咚几声，是卢璐发来的微信，那雀跃的心情似乎隔着屏幕通过满屏的感叹号具化出来，引起了齐玫的好奇。 周桐洗漱完冲完澡出来，齐玫已经拿了她的纸和笔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周桐悄悄走近一看，很快从“齐小恬”、“央英旗”……几个人名中猜到了什么事。 “找到证据了？” “嗯，来看。” 周桐坐下，齐玫把几乎写满了人名和地点并绘制成了清晰的树状图的纸给她看，一起伸到她面前的还有这段时间齐玫跟卢璐的聊天记录，主要是十几张完全可以当做证据实锤的照片。 “我觉得颖涵之前提出来的那个想法，富二代是挡箭牌，实际齐小恬的金主是央英旗的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齐玫肯定了颖涵的思路，因为通过这段时间几个人的齐心协力找到了证据，激动的眼神发亮。 “这几张照片，都是中间间隔了三到五分钟不等，富二代带着齐小恬下车到酒店，齐小恬独自上电梯而富二代走出前台。” “这能说明齐小恬没有跟富二代一起在酒店过夜，但没办法证明跟齐小恬在一起的是央英旗呀。” 齐玫就知道周桐会有这个疑问，因此勾了勾嘴角，胸有成竹的手指往下滑，点开另外几张照片给周桐看。 “看，是不是能对上？” 周桐倾了倾身子，瞪大眼睛拿出找不同小游戏里的精神认认真真看了又看，终于发现了齐玫想告诉她的重点。 “！就这个出现了两次的圣蓝酒店！图片上央英旗进酒店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紧跟着隔了五分钟富二代和齐小恬也来了圣蓝酒店，富二代把齐小恬送进去，三分钟后自己出来，然后这张！” 周桐沉浸在“我好聪明”的兴奋里无可自拔，她手指一点，变成了另一张照片。 “这张是第二天，央英旗先从圣蓝酒店里出来，隔了五分钟，齐小恬也独自从圣蓝酒店出来被经纪人开车接走。” 齐玫点点头，很给面子的夸了周桐一句，周桐故作矜持的稍微一仰头，嘴里说着“哎呀小意思”，脸上的表情却非常诚实的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我最棒了。 “还有这张，是所有照片里最明显的，不知是两个人警惕心变低了还是突然麻痹大意了，直接被拍到了一起出酒店，只不过齐小恬还是没能享受到和金主同坐一辆车的待遇。” “……啧，怪可怜的……” 周桐摇摇头，十分想不通齐小恬的脑回路。齐小恬也算是个颜值不错，身材不错的姑娘，虽然年龄确实大了点，但在镜头前并不算明显，尤其她还把年龄改小了，没有人会特意去拿年龄来说事。即使没有金主，她有星海计划这样的公司，哪怕是一些不太好的资源，也吊打普通人几年的累死累活才到手的工资，熬几年，如果运气好又肯努力的话，不用多久也能红起来，何必自己糟践自己呢？ 周桐的心思向来瞒不过齐玫，齐玫倒不觉得齐小恬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娱乐圈才是真正检验人性本善还是本恶的地方，所有的贪欲暴露无遗。在利益名气面前，所有不可能的事都会变成可能，像你一样纯粹的人很少。一个资源我到手可能十几万，这十几万拿在普通人手里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说不定要勤勤恳恳的奋斗一两年甚至更久，可在娱乐圈呢？也就几个代言的功夫。齐小恬可能一开始会满足于到手十几万的数目，慢慢的她发现，别人有名牌包名牌衣服名牌鞋，别人舒舒服服住大别墅豪宅豪车一掷千金，你身边接触的全都是一顿饭就几百上千的人，就连喝瓶水都矫情的只喝国外原装进口，你还会觉得十几万是大钱吗？你还会满足于十几万带给你的富足感吗？” 周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对，所以齐小恬虚荣心一旦起来，就不再满足小资源带来的小钱了，她想要大资源，想要更多的钱，这样才能一点一点的填满她的虚荣心，所以哪怕做别人见不得光的情人甚至更难听的用身体换资源的……她也要不择手段不觉羞耻的往上爬……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齐玫长叹口气，幽幽说道：“但是虚荣心一旦开始作祟，就停不下来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室内一片安静。周桐还是觉得齐小恬可怜，不，不止是可怜，是可悲。被穷奢极欲的娱乐圈给蒙住了眼，放任自己在虚荣心里沉沦，任凭这样注定长久不了的日子损耗人生的意义，这样的齐小恬简直太可悲了。 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别人无从置喙，冷暖自知吧。 “那既然我们这边有证据了，是不是可以干齐小恬一波！？” 周桐恶狠狠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亲自上阵把这些证据砸齐小恬脸上，看她痛哭流涕的为自己办过的那些坏事错事忏悔道歉。 “哦呦，你刚不还说觉得齐小恬可怜？我以为你得看在她可怜的份儿上心软放她一马呢？” 齐玫揶揄的笑着看周桐，她知道周桐不是惹人厌的圣母白莲花，这样说不过就刚才的话开开玩笑。 周桐岂能听不出来齐玫的打趣，她哼了一声，像只又想起往事被激怒的小奶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都那么过分了，我干嘛要为难自己放她一马？我又不是专职放马的……更何况还有颖涵，颖涵肯定也不会让自己白白受委屈。” 周桐皱着个小脸，可能起得太早，双眼皮快要叠成三层，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莫名让人看起来有些可爱想戳几。齐玫忍不住手欠揉了揉周桐的头，换来周桐奶凶奶凶毫无杀伤力的一瞪。 周桐皮肤从小就比别人白，随着年龄增长，素颜状态下她的皮肤也依旧白净，也因此周桐的眼瞳颜色比大多数人颜色浅一些，看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显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很多圈子里的人见周桐第一面都会以为她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但聊上几句就会发现，看人不能靠感觉，周桐的好人缘也就慢慢传开了。尤其齐玫杨夏这种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更是了解周桐不爱生气的性格，所以平时开玩笑打趣也没什么顾忌，被周桐翻白眼瞪一眼撂脸子也丝毫不在意，只不过她们心里也有数罢了，就像刚才。周桐对朋友的容忍度非常高，如果齐小恬一开始也抱着诚意相处和周桐处成了朋友，别说抢资源，连抢的心思都不需要动，因为在动心思之前，周桐就已经把好资源送到了齐小恬面前。跟周桐愿意把颖涵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把大制作的男二试镜机会告诉宋清一样。 际遇不同啊……齐玫想，但同样的，颖涵和宋清也都不是虚荣心强的人，至少他们对待周桐是抱着一颗真心来的。 用真诚回报真诚，这是周桐的交友准则。 “卢璐跟着颖涵去片场了，听说她们今天有场大戏要拍，我打算等卢璐回来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把齐小恬这个事给透出去，最好能一击制胜，让她电影女主角的事泡汤。” “嗯，好。毕竟跟颖涵有关，以她们那边的想法为主吧。” 齐玫和周桐相视一笑，虽然还没能看到齐小恬罪有应得的一幕，但她们心里已经有了大仇得报的畅快。 “我的书杨夏好像给我带来了，我看会网课学习，饭来了叫我。” “行。总算开始学习了啊小乖乖，就算没想着参加今年的考试，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也跟着急。” 眼看着齐玫又要叨叨上，周桐赶紧麻利儿的找出杨夏给带来的书，往沙发里一窝，笔记本一开，一气呵成快速进入了学习状态，把齐玫酝酿的长篇大论憋了回去胎死腹中。 齐玫摇摇头，没再打扰端正态度准备学习的小丫头，她手头也有一大堆事情没完成，订了早餐赶紧回了房间。 第4章 片场卢璐接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颖涵就见自家经纪人面带喜色的疾步向她走来。 “玫姐在酒店等我们回去商量齐小恬的事儿。” 卢璐用手拢住嘴，靠近颖涵的耳朵，悄悄用气音说道。 ！ 颖涵惊讶的和卢璐对视，然后心里腾的喷出一朵烟花，一股名叫喜悦的情绪随着烟花的绽放占领了整个心脏。 接下来的戏，周导和宋清眼睁睁的看着颖涵接连不断的拍一条过一条，几乎称得上势如破竹，就算有稍微不到位ng的，都用不着周导说，她自己略微调整，也能快速找到ng点，下一条再拍准过。 周导虽然惊讶颖涵怎么突然之间转变如此之迅速，但作为一个导演，他对颖涵犹如鬼附身一般的演技所展现出好到惊人的效果喜不自胜，原本计划拍摄一天的戏份，短短半天就顺利收工。 颖涵今天的工作得益于好状态提前结束，没有了她的戏份，卢璐跟上来手脚麻利的要帮忙拆颖涵头上的发簪。 “衣服我先穿回酒店去吧，回酒店再换，把头发拆掉。” 颖涵抬手一起拆发髻，发型师为主力，再加上卢璐和颖涵帮忙打下手，也就短短几分钟花了近半小时做好的发型就被几个人拆了个一干二净。颖涵满意的跟发型师道了谢，跟在卢璐身后急匆匆的上了开回酒店的保姆车。 黑色保姆车呼啸而过，一众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的在尾气的余韵中冒出个念头，颖涵和她经纪人这是有天大的要紧事吧。 “咳！” 周导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思维已经发散到猜测剧组女主角究竟有什么事的工作人员，准备开拍其他演员的戏份。 观看了颖涵如丝般顺滑的逆天操作，除了和颖涵配合的天衣无缝默契十足的卜盛，一旁等戏的宋清和秦子笙多少有点压力。其实宋清也还好，他这几天的拍摄都进行的十分顺利，被周导不显山不露水的夸了好几次，周导对他是满意且期待的。因此接下来有宋清的戏份的拍摄，压力有但并不大。 真正感到压力大的应该是秦子笙。 秦子笙虽说是科班出身，但表现实在让人大失所望。按说受到过专业训练的演员，应该会比宋清和卜盛这种半路出家的上手要更快更好才对，可不论是周导讲戏说戏，还是指导完开拍，秦子笙总是很难进入状态，情绪也不对。而且他有一个致命弱点——记不住词。 一个演员，台词不行可以靠后天训练，电视剧也可以用配音，只要口型对得上，有时候配音反而比原音更出效果。要是台词连记都记不住，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秦子笙这个问题周导是最先发现的，毕竟是导演，剧组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尤其跟演员有关的事。昨天上午秦子笙有一场跟卜盛的戏，只有几句简单的对话，情景是大师兄卜盛发现师弟秦子笙剑法的修习有些凝滞，出言询问之下秦子笙敞开心扉，对卜盛说出了心里的心结。秦子笙对剑法的修习没有什么天赋，属于勤学苦练型的选手，而卜盛和宋清都属于天赋型选手，尤其宋清，身为年龄最小的小师弟，受尽了一众师兄师姐的宠爱不说，修行的速度也可谓一日千里，眼看入门最晚，剑法的学习居然就快要赶上入门较早的秦子笙的进度，秦子笙是心急如焚的同时又对小师弟多少有些嫉妒和芥蒂。可秦子笙此时到底还是心存善念的，只归因于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勤奋，并没有因为嫉妒想要对小师弟起什么坏心，所以心有郁结，导致剑法修习凝滞，始终突破不了更进一层的关卡。 秦子笙这部分对着卜盛诉说心结的台词是经过周导简化了的，目的就是不啰嗦通俗易懂，让演员容易理解好背诵。相对于卜盛这个男主需要背下来不少生涩词汇的大段台词来说，秦子笙的台词背下来可以说是相当容易了。 但秦子笙没做到。 昨天上午预计拍摄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戏，被秦子笙记不住台词导致频繁ng，拖到了下午一点。尤其跟卜盛流利的长台词且状态情绪饱满一对比，秦子笙的表现简直让人没眼看。虽然在场的人都没说什么，但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安静气氛还是让人尴尬到足以用脚指头扣出三室一厅。 昨天跟卜盛实力做了对比结果被吊打，今天又要跟刚出色完成拍摄任务的颖涵做对比，连宋清都有些可怜秦子笙这个倒霉蛋了。就希望他能通过昨天那个惨烈打击，发愤图强把词记牢，今天不说一雪前耻，至少能让人看出有用心准备认真对待的工作态度吧。 周导可能也对秦子笙多少的抱了几分期待，他深深看了秦子笙一眼，没说什么，留了三分钟给演员们调整情绪进入状态，三分钟之后开拍。 颖涵催促司机开快一些，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提前了十分钟到达酒店。车还没停稳，颖涵就哗啦一声拉开车门跳下车，要之前艺人敢这么做卢璐早就耳提面命严肃批评了，但今天实在情况特殊，她只好紧跟在颖涵后面跑进了酒店，只留下司机啧啧惊叹。 “咚咚咚”急不可耐的敲门声响起，周桐刚打开门颖涵就像只冲击炮一样迎面扑了过来。 “桐桐姐，玫姐呢？” “啊？她在她房间啊，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不是说有场大戏？” 颖涵还在平复呼吸，倒不是跑的。坐电梯那一会儿她早就调整了因极速奔跑产生的心跳加快，现在只是单纯因为马上就能商量怎么报仇而心绪难平。 “不算大戏，就是今天排的我的戏份有点多，任务比较重，预计一天完成的，但我超常发挥大半天就保质保量的完成啦！” 颖涵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尾巴翘老高，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就差亲口把自夸的话说出来了。 “嗯，那你可真厉害！” 周桐没让她失望，忍俊不禁的夸了她一句：“顺便，你这身衣服也很好看。” 周桐亲情大放送，还顺带附赠了一句对服装的夸赞，乐的把一心只想来酒店没来得及换衣服的颖涵开心的合不拢嘴。 颖涵跟周桐说话的空儿，卢璐已经把齐玫从隔壁带了过来，四个人成功会师，聚集在了周桐的房间里。 还是沙发前面的小桌子，卢璐刚把椅子拉过来还没张嘴，就见颖涵大大咧咧的往铺着地毯的地上盘腿一坐，疑惑的抬头看向自家欲言又止的经纪人：“怎么了璐姐？”四目相对，卢璐在心底叹了口气：“没事，你坐着吧。”说完，没再管坐地上自得其乐的颖涵，把椅子一推，自己也盘腿坐在了颖涵旁边。不得不说，坐地上还真比规规矩矩坐椅子上舒服。 齐玫奇怪的看了一眼坐地上还挺高兴的这对儿艺人加经纪人的组合，表示不太能理解她俩对舒服的定义。她在沙发上坐好，拿出纸和笔，准备就“一击搞垮齐小恬”这个主题开始今天的会议。周桐不用她操心，早就找了个既能参与讨论，又能避开阳光的地儿舒舒服服的窝了进去。 八双眼睛此刻为了心中共同的目标，同仇敌忾的盯着桌子上放的乱七八糟的照片和涂满了鬼画符的信纸——酒店里只有这一种纸，聚精会神的讨论通稿的投放和舆论引导的方向。 “我们要避开央英旗吗？只爆出来齐小恬背后有金主？” “肯定不行，避不开，说有金主就得有实证。” 卢璐摇摇头，否定了颖涵天真的想法。 “确实，如果我们选择避开央英旗只爆齐小恬，对齐小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反而会被她那边倒打一耙。” “可是如果扯上央英旗，性质就变了，不是针对齐小恬，成了跟企业作对，我们没有跟企业作对的资本……” 齐玫话音刚落，四个人脸上都多少流露出了点失望。的确，她们再厉害，也只能针对个人，没办法针对庞大的企业，因为她们背后没有能跟企业抗衡的力量。 “那怎么办啊……” “不是啊，我们不针对企业，只针对央英旗和齐小恬呢？” 周桐不解的问，卢璐以为周桐没明白，耐心道：“那还是跟企业对上了呀，我们的通稿和水军一出就会被企业给压过去，白费力气。” “不是，我知道了我懂了，桐桐说得对。” 齐玫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明白了周桐话里的意思。她迎着剩下两个人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桐桐的意思是，把央英旗跟岑央置业割裂开，我们只说央英旗和齐小恬，不提岑央置业。” “啊？” 卢璐和颖涵脸上露出震惊，卢璐一开始不是没起过这个念头，但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给否决了。原因很简单，央英旗既然已经入赘成了岑家的女婿，那他跟岑家就是一家人，央英旗这个名字跟岑央置业那就是一体的了，岑家怎么会眼看着央英旗丑闻爆出来而不闻不问作壁上观呢？哪怕再恼怒也只会关起门来家里闹，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肯定会出手粉饰太平，这不还是跟企业对上了么。 周桐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像只小狐狸一样眯起眼笑着说道：“不是啊，谁提央英旗了？咱们不提名不提姓的，岑央置业怎么跟我们对上呀？” “……” “哦！是呀！！” 卢璐很快就想通了这中间的关窍，激动的一拍手：“是我们糊涂了！咱得重点是齐小恬，一直都是齐小恬，管那央英旗干嘛呀！咱把那央英旗的脸一码，所有无关人员的脸该码的都码上，只保证齐小恬那张脸高清无码就行了呗！” 齐玫也笑了，她见只剩一个颖涵还在那儿纠结央英旗，点点她的脑门，说道：“咱们不是已经确定齐小恬背后有金主了么，咱也都知道了她背后的金主是央英旗不是那富二代，知道谁给她撑腰就行了，费心找证据虽然是证明齐小恬是被央英旗包养，但也是给吃瓜群众们提供齐小恬背后有金主的石锤，吃瓜群众看见照片怎么想？肯定会有齐小恬跟富二代的约会照片流出去，他俩谈可没避着人，毕竟富二代是挡箭牌，爆出来也没关系，可我们得让大家知道富二代是挡箭牌这件事呀，所以才有拍的照片作为证据。接下来吃瓜群众们是认为齐小恬劈腿还是别的那我们就不管了，我们的重点不是满口谎话的央英旗，而是齐小恬。” 颖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己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又提问道：“那我们有齐小恬跟富二代的照片不也能证明她背后有金主？” 这次跟颖涵解释的人换成了周桐：“可是富二代是单身呀，齐小恬跟富二代在一起是不违反道德没有任何问题的，跟有家室的央英旗在一起才违反道德，一边跟富二代谈一边跟另外的人去酒店也是违反道德，做了违反道德的事，齐小恬才会因为身为公众人物却扰乱社会风气带坏青少年而被取消代言，或者取消出演电影女主角的资格。” “我懂了！而且虽然央英旗的脸被码了，万能的网友还是能够判断出央英旗结了婚有家室，再不济也能捋出时间线来钉死她劈腿！说不定她们再厉害点还能通过蛛丝马迹扒出来央英旗！这样拆穿他爱妻子爱孩子顾家的谎言也说不准！” 周桐被颖涵美好的心愿逗得一乐，伸手摸了摸颖涵的头，她们倒都没想那么远，只要把齐小恬给咬住就算大功告成。 确定了方向和计划，卢璐和齐玫就开始分别行动。她们不打算拿这些实证来跟齐小恬那边讹钱，所以证据肯定一口气全放出去痛痛快快一锤定音。卢璐这边有一直合作的自媒体，也有固定的一批数量相当可观的高质量水军，齐玫更不必说，她手头能用的人脉只会更多。而且，只要她们把齐小恬的这些实锤铺开，剩下的基本不需要她们再管，有的是人会像上次一样扔一把柴添一把火，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罪有应得。 周桐盯着颖涵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跟她说清楚：“颖涵，不论在哪里，我们都应该与人为善，不能怀揣着恶意与人交往，可是如果哪天我们无缘无故遇到了恶意的伤害，也不用害怕，实力悬殊就记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实力相当，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过，如果你觉得没关系，那点伤害不算什么，也可以选择原谅，原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丢人，有时候宽恕别人自己心里反而更轻松。” 颖涵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娱乐圈，她不是单纯犯蠢的小白兔，但周桐不光是教她不要受欺负，更是在教她守好自己的底线，凡事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她听得懂。 周桐松了一口气，她见过太多原本只是想扞卫自己反而在取得更大成就后成为掠夺者，她不希望颖涵也变成那种人里的一员，所以才说了那番话，但愿有用。 第5章 “哇好惨……” “怎么了？” 齐玫和卢璐已经从周桐房间原地解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只剩下无所事事的颖涵死乞白赖的非要黏着周桐留了下来。但她还算乖，没有任何打扰周桐的行为，连追剧都自觉的戴上蓝牙耳机。 刚才那句感叹是颖涵留下来后发出的唯一声响，周桐暂停了平板里老师讲的如痴如醉的网课，关心了一下颖涵。 “啊桐桐姐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颖涵睁着双无辜的眼睛，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正好我也要中场休息了。” 周桐冲颖涵眨眨眼，语气里少见的带上点俏皮。 颖涵果然被安抚到，她松了口气，满血复活拿着手机颠颠儿的跑到周桐跟前，把让她不由自主发出感叹的罪魁祸首指给周桐看。 只见屏幕里正播放一小段十几秒钟的视频，颖涵手指一动，视频重新开始播放，好像是别人拍下来发给她的，开头有点晃，画质也不是特别清楚。但视频里镜头拍到的画面让周桐觉得很熟悉，还不待她确定，就见画面里一闪而过一个她绝不会认错的身影，穿着拍戏没换下来的一身行头，瘦高个头，渣画质只露个侧脸也掩盖不住的俊美，除了宋清还能有谁？ “这是谁拍的？这不是你们剧组么……” “昂，重点在今天的午饭~” 听了颖涵的话，周桐才重新把视线放在饭上。 “……天呢……你们平时也这么吃吗？” 周桐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三大桶的午饭，没有半点食欲。倒是有饭有菜有汤，挺全乎。米饭是单独用一次性饭盒盛好摞成一摞放在保温箱里的，谁吃就领走一份，不管演员还是工作人员甚至监制导演，全都人手一个食堂特供不锈钢托盘，排着队挨个从三个大桶前走过，走完一趟托盘里就盛上了今天中午要吃的菜。 周桐眼尖，从一个已经打完菜的工作人员手里的托盘里，认出了都有什么菜：洋葱炒鸡蛋、清炒土豆丝、变了色不知是炒还是水煮的茄子。 “真清淡，演员特供减肥餐？” “噗嗤……” 颖涵被毒舌的周桐给逗的瞬间破功，她显然已经对剧组的伙食习惯了，笑嘻嘻的说道：“可能大娘见我收工早午饭不在剧组吃，黯然神伤，炒菜的时候连油都忘了放，才导致大家伙只能吃跟水煮没什么两样的减肥餐，哎都怪我。” 说完，颖涵浮夸的抬手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逃过一劫的兴奋劲儿简直不能更明显。 周桐忍不住笑着指了指幸灾乐祸的颖涵，同时好心的为仍被困在剧组被迫“享受”健康饮食的前同事和工作人员们默哀一分钟。不过凡事都要往乐观处想嘛，说不准在剧组里待上几个月挣了钱还顺带减了肥，这岂不是好事一桩？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周桐摇了摇身后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跟身边的小狐狸相视一笑，摸出手机低头开始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只要个菠萝咕咾肉和碳烤牛排，桐桐姐你呢？” “我要个龙井虾仁再来个金汤肥牛吧。” “好嘞！” 点完餐等外卖的空儿，周桐又打开了手机。她抬头往酒店悬挂电视机的地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才心满意足的把手机放下。 颖涵好奇的看了周桐好几眼，想问什么但及时控制住了好奇心没问出口，继续戴上蓝牙耳机追她最近上头的无脑恋爱剧。 “老师们，周导说吃完十分钟后开拍。” 一直跟在周导旁边的助理走过来跟正在吃饭的宋清和秦子笙交代完，转身离开。宋清面无表情的咽下没滋没味的茄子，整个人已经被这些淡的像只是过了遍水就盛出来的食物折磨到距离飞升只差一首往生咒。马志文跟着宋清有样学样的囫囵往下咽，但他没有宋清那样足够强大的定力，只能痛苦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咀嚼机器。 秦子笙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他也在不少剧组待过，不过说实话，他待过的那些都只能算小剧组，出演的几个看起来重要的男主角，实际含金量甚至顶不上周导这部剧里一个小配角。那些小剧组就差明晃晃在开机仪式上贴上标红加粗的三个大字：捞快钱。 不过说句良心话，小剧组虽然给他们自己拍出来的东西定位很明确——看着玩，剧组餐是真的好吃，连饭后水果都变着花样的来。 因此，被平时的炊金馔玉和堪称美味的剧组餐养刁了的秦子笙脸色几经变换，面对面前那一餐盘连看都不想看第二眼的菜，终究还是心理不够强大，没掩饰得住胸腔升腾起来的阵阵不愉，脸拉的老长像头驴。 就连路过的工作人员都装作不经意多看了秦子笙两眼。 “你先将就着吃，在剧组不好搞特殊，回了酒店再给你叫外卖。” 秦子笙的助理是个机灵有眼色的女孩子，她或许看出来了刚才那工作人员心里的想法——无非就是吐槽秦子笙矫情。于是，在秦子笙耳边用气音耐心的哄他，试图让他脸色好一点，至少别再像头驴。 但秦子笙也不知是真被一连几天的清汤寡水给气懵了，还是被刚才拍戏时候连续不断的“重新”和“再来一次”给堵的脑袋不过血，秦子笙那张拉长的驴脸非但没收敛些，反倒仗着有小姑娘在一边哄着更加变本加厉，把筷子一扔，“呛呯呛”几声，筷子碰到餐盘的脆响、被筷子带翻不锈钢汤碗砸到地上发出的更刺耳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奏成了一曲名为“造反”的交响曲。 这逼装脱了……秦子笙心里咯噔一下，欲哭无泪。他真的就只是想借扔筷子撒个气，谁知道那筷子跟成了精似的存心不让他好过，居然凭一己之力带翻了一个碗引来这么大动静？！秦子笙在心里亲切的问候了筷子的祖宗十八代，哀叹自己简直流年不利。他就是再生气，也绝对没可能真在周导的剧组里甩脸子发脾气，这霹雳乓啷的一串响真是很难不让人往“指桑骂槐”上靠……秦子笙都快要急死了，可被这突发事件一刺激，他脑子短路反倒什么话也憋不出来，在外人看来秦子笙这脸色倒是越发耐人寻味。 蹲地上吃饭的工作人员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同时一起望过来的还有捧着碗喝汤的周导、刚把餐盘里的土豆丝夹起来放嘴里的制片人监制、以及已经吃完了饭正布置场地的剧务……连坐秦子笙旁边的宋清都被仿佛凝固般的气氛搞得有些不自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哥手滑没抓住。” 女助理急中生智，连忙边帮秦子笙道歉边麻利的收拾这一地的狼藉，秦子笙也强压下心头的一团乱麻硬扯出个笑脸顺着助理的话向四周道歉，盼着能挽回点早被他丢去外太空的形象。 宋清作为旁观了整场闹剧的旁观者，深深觉得刚才秦子笙还不如不笑，他的脸僵硬得很，是看见的人都会觉得尴尬的程度。为避免莫名其妙的惹火上身，宋清默不作声的加快了往嘴里塞食物的速度，马志文跟他心有灵犀，两个人不到五分钟就把平时用时至少十分钟才能结束的午饭给提前结束了。 宋清把餐盘递给马志文，他自己拿了剧本和手机进了临时搭出来的休息室，远离秦子笙那个不定时炸药包。 “吃饭了吗？” 宋清的信息刚发出去还没一分钟，周桐的信息就紧跟着过来了。她没说话，言简意赅的甩出了几张图，明显两到三个人才能吃完的分量的午饭，被周桐拍的色泽鲜艳让人垂涎欲滴。 不过宋清的关注点却没有被诱人的色调吸引。 “跟玫姐一起吃的？” 可能几公里外的周桐也被宋清这奇葩关注点给搞了个措手不及，她把原本打的话删掉，无奈郁卒的换成了“跟颖涵一起”。 没炫耀成的周桐冲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愤愤夹了一筷子肥牛进嘴。虽然嘴唇已经被金汤肥牛给辣的又红又润，但酸辣爽口的味道让周桐食欲大开不管不顾的又夹了三四筷，心里对宋清跑偏的关注点带来的不满也被质嫩爽口的肥牛冲淡了不少。 宋清退出微信，点进黄色图标的app，动了动手指后又返回微信跟周桐的对话框。 “你不是不太能吃辣，怎么还点金汤肥牛？现在能吃辣了？” 周桐被辣的涕泗横流，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进嘴才腾出手回宋清的信息。 “不能，但是天热嘴淡，想吃点重口的东西，本来想点麻辣香锅来着，怕辣的受不了，退而求其次点的金汤肥牛。” “等拍完戏回了市区，带你去吃一家很有名的粤菜，那家店有包厢而且味道一级棒，肯定合你胃口。” “好呀！” 周桐爽快的应了宋清的邀约，过了会儿她又想起什么来，打字道：“那个《八月星河》的试镜结果出来了没啊？男二拿下了么？” “没接到试镜通过的通知，可能还要过几天吧？” 宋清其实也有点疑惑。虽然一般试镜也没那么快出结果，但岑靖安导演的雷厉风行当时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所以宋清还以为隔天就能接到通过或者没通过的通知，结果等到现在也没有。 多数情况下，一大群人试镜或者试戏结束以后，会由制片、导演和投资方初筛出一小部分试镜比较成功的演员，再由三方交换意见共同决定是否进行第二轮试戏，选出最符合角色的演员。 但是《八月星河》剧组不太一样，这个剧组的试镜是岑靖安的一言堂，虽然旁边有编剧有副导还有投资方，但岑靖安身边跟着的团队是他的固定团队，是岑靖安从处女作开始就拉起来的亲信团。因此谁可以谁不可以是岑靖安一个人发表意见的，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和资本。所以试镜的时候，有不少演员表演完直接就被助理告知了“未通过”的噩耗，这给了宋清一个试镜当天最迟第二天就能知道结果的错觉。 “可能岑导打算直接一轮定胜负了也说不准，他那个人比较喜欢看眼缘，除非他有心里定好的人选，不然他选角色完全就是靠心里的感觉。再耐心等等吧，不管通不通过他都会让助理给到通知的。” 周桐发了一大段话安慰宋清，凭借她这么多年对岑靖安的了解，熟知岑靖安绝不是随意放人鸽子的性格。 要不要联系一下问一问……周桐划到好友列表那一栏，看着岑靖安的名字愣愣的出神。 还是算了，周桐眼神闪烁。人家试镜选角色，她都退圈了还来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而且宋清不是别有用心来跟她交朋友的人，她自然也不希望做一些多余的事让宋清误会。 周桐这边还在纠结，宋清看到周桐发来的一大段话不光没被安慰到，反而有些吃味儿。 岑靖安到底跟周桐什么关系，为什么感觉两个人对彼此了解的很透彻的样子。宋清皱着眉神色晦暗不明，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他脸色不好，把进来喊他去拍戏的马志文吓一跳。 “你这……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开拍了？” “嗯还有五分钟准备开拍，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跟周导请假？” 马志文一叠声的担忧声声入耳，宋清调整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从马志文手里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温水入喉，宋清的脸色和缓了许多，马志文这才稍稍安了心，放他出去拍戏了。 “小宋，调整一下你的情绪状态。” 宋清一出来，周导那双鹰眼就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哪怕他已经在马志文跟前暗自调整过，周导依旧对他的状态不满意。宋清不想因为自己耽误拍摄进度，鞠躬道了歉，努力看着剧本把自己带进小师弟的身份里，摒除脑子里其他的杂念，静下心让自己慢慢变成小师弟。 很快，宋清的状态发生了明显变化，他的眼睛里装进去了几分天真，面部表情也自然的带上了万事不愁的无忧无虑。 周导眼里带了几分赞许，笑了笑，没说话。但一旁心血来潮看拍摄情况的制片人倒是把周导脸上细微的表情看了个一丝不落，决定好好留意一下这个叫宋清的年轻人的演技。 宋清不知道自己因为周导的青睐轻而易举的入了制片人的眼，他只顾着抓紧时间沉浸式的将自己完美转换成了仙门的小师弟，随着周导那个大嗓门发出的“十五场一镜一次”的声音响起，宋清开始了和秦子笙的对手戏。 第6章 “喂你好请问是周女士吗？” “对，请问有什么事？” “哦我是美团外卖的，您点的外卖到了，请您开一下门。” “我？那您先放门口吧谢谢。” 周桐疑惑的挂掉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她看着已经被自己和颖涵消灭大半的美味佳肴，顶着一脑门问号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外面没人，周桐视线下移，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门口，发现了一个奶茶牌子的袋子。周桐仔细核对外卖单上的收货人联系方式，星号后面的后四位数确实是她的手机尾号，也就是说门口放着的奶茶的确是她的。周桐狐疑的把奶茶袋子拎进屋，跟同样惊疑不定的颖涵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你又点了奶茶？” “桐桐姐你还点奶茶啦？” 周桐和颖涵两人同时出声，然后飞快确定奶茶并不是对方点的。 “那是谁给点的奶茶？” 奶茶袋子被周桐放在桌子上，两个人谁也没把奶茶拿出来。 周桐看着桌子上的奶茶袋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猛的回过神来，想到了一个可疑人选。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周桐从床上拿过被自己随手乱扔的手机，在没返回的微信对话框里问宋清：“奶茶是你点的吗？”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周桐都没有等来宋清的回复，只好又把手机丢在一旁，撇撇嘴自言自语：“又拍戏去了啊……” 颖涵没听清周桐说的什么，只好问道：“是谁点的奶茶？我们可以喝吗？” 周桐看着颖涵小馋猫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软乎乎的，大手一挥果断道：“喝！” “芜湖~” 颖涵自从周桐提着奶茶过来就虎视眈眈了许久，现在得到周桐的允许，立马将罪恶之手伸进了奶茶袋子里，把两杯都拿了出来。 “嗯？双倍芒果底杨枝甘露去西柚？还有杯是啥……草莓优酪？桐桐姐我记得你提过喜欢芒果对不对？那这一杯双倍芒果底的杨枝甘露给你好了~” “谢谢~” 周桐接过颖涵递过来的那杯去西柚的杨枝甘露，又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我记得没怎么提过这个事吧？” 周桐不爱接采访，像快问快答这一类的也很少做，齐玫知道她只想拍戏，所以综艺也很少给她接，除了必要的为新戏宣传。但记者们提的涉及到私人喜好的问题，周桐一般都会选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人挑不出错，又不会真的掌握她的喜好。 这些可以说谨慎的过了头的做法，其实都是有原因的。早年周桐戒心没那么重，有采访问到她有没有喜欢的小零食，她照实回答了一款巧克力豆。后来就有粉丝寄礼物送到公司，由齐玫收拾了一袋子给周桐带回家，其中就有一款她曾经说到过的巧克力豆。周桐以为是粉丝把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感动之余不疑有他，却在打开罐子之后觉得不太对劲，喊了齐玫才发现，那些巧克力豆只有最外层是巧克力，里面有的被人塞了小小的碎玻璃，有的直接是玻璃弹珠外面裹了一层巧克力外壳，还有的索性直接包进了一小堆碎头发……这件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周桐身上，把齐玫跟周桐都结结实实给吓着了，当事人周桐更是被吓得不轻，不光从此戒了那款巧克力豆的小零食，还落下了一直到现在都不太能吃巧克力的后遗症。 从那以后，周桐都不会再把具体的喜好广而告之，齐玫也在记者们的提问禁忌里三令五申“不要过问艺人私人喜好”。 所以周桐还挺好奇，颖涵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芒果。 “我是桐桐姐的粉丝呀，所以关于桐桐姐的很多事情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颖涵骄傲的仰了一下小脸，又很快缩了回去。这次她脸上没有流露出“快夸我”的神情，神色反而有些不自在，拿起剩下的那杯草莓味奶茶插进吸管津津有味的喝起来，注意力似乎全放进了奶茶里，仿佛喝到了全世界最好喝的奶茶一样。 周桐觉得好笑，她虽然跟颖涵认识的契机就是她自称自己是她的粉丝，可周桐当时没当一回事。娱乐圈嘛，大家基本都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自己是对方的粉丝，为了初次见面留个好印象，这样的客气话周桐听了没有一千句也有八百句了，所以有了抗体，也就不怎么再往心里去。但是没想到，颖涵竟然真是她的粉丝，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古老的采访——她只在巧克力豆事件发生前的一次采访里提过，而且只提过一次。这小姑娘却把她只提过一次的喜好记了这么多年…… 当然，颖涵脸上的不自然周桐也看进了眼里，反倒觉得有点好笑又带点可爱。大概所有的艺人面对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都会有种熟悉的陌生人这类的感觉吧，面对颖涵，周桐的这种感觉尤甚。她多少能猜到一些颖涵不自在的原因，毕竟她也有过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情感应该大致相同。因为喜欢，所以知道对方的喜好，所以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情也大多清楚，所以颖涵才担心自己说是周桐的粉丝，还脱口而出周桐的喜好以后，生怕勾起周桐对当年巧克力豆事件里不好的回忆，对自己的冲动回答感到懊恼。 还怪贴心的。 “被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今天的午饭该我请你吃才对。” 周桐顺着颖涵的心意转移了话题，偷眼看过去，颖涵果然松了口气般放松了点儿。 两个人都机智的选择避开关于喜好的这个危险话题，却阴差阳错的做了个好事——帮宋清拾起了本就披的不甚牢固的马甲。 只能说缘分未到，造化弄人。 周桐对奶茶是宋清买的这件事十拿九稳，她在微信上跟宋清道了谢，看着和今天的午饭一起送来的用超市塑料袋装好的大堆物品，决定投桃报李。 “明天你几点去剧组啊？” “嗯？一大早就得过去吧，明天还是一天的戏，八点左右？” 周桐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可能起不来，于是点点头说道：“午饭不用吃剧组餐，我做好给你们带过去。” “哇！这也太好了！” 颖涵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当头砸下，高兴的声音都打了颤，也无暇顾及周桐话里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单独的“你”。 吃饱喝足，周桐被齐玫在微信催学习，她只好认命的重新戴上耳机打开暂停的网课，放任自己坠入知识的海洋。而颖涵也往身上搭了条毛毯，窝进沙发里继续戴耳机看她追的如痴如醉的无脑恋爱剧。 一室静谧，各得其乐，互不打扰。 一静一动，周桐这边静悄悄的享受生活，宋清那边热闹得很。 “重新！！秦子笙你到底怎么回事？还能不能继续拍下去？！” 周导像只下一秒就预备着要吃人的狮子，烦躁的从导演椅上站起身，所剩无几的头发被他发泄怒气挠成了个鸟窝，也不管制片人还在这里看着，半点面子都没给秦子笙留。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如鸡不敢吱声，但凡脸上长了一双叫眼睛的器官的人，都能看出周导的怒气值已经到顶了。 秦子笙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只不过不知道他这难看的脸色里，有多少是因为当着制片人挨了导演的骂，有多少只是单纯的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又有多少是他能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背不下来台词的羞愧有没有占上那么十分之一？ 宋清也被晾在一边，虽然他的戏很顺，但架不住有个牟足了劲拖后腿的秦子笙。宋清不明显的瞥了旁边的秦子笙一眼，心道该不会这场戏得被他拖到晚上才能收工，同时又对他屡教不改的态度惊呆，反而想不出来什么形容词来评价他那张过厚的脸皮。 “秦子笙，再给你五分钟时间把词顺一遍，五分钟后开拍，再不过换人！” 周导掷地有声的话把一群人都砸的头晕目眩，有胆子大的已经开始瞅那个一直坐着没动的制片人的脸色。周导勇气可嘉，竟然不跟制片人商量声就提换人……还是换剧里的男二，导演就是导演，导演果然任性。 但其他人再震惊也比不上秦子笙的受惊程度，他实在没想到周导竟然会提出换人，就算只是为了吓唬他给他压力，换人这样的话也实在不适合当众说，而且制片人貌似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难不成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吗？秦子笙心中惊疑不定，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再不敢托大，老老实实忍气吞声的去棚子里背词去了。 宋清刚把一杯水灌下肚，惦记着点的奶茶，正要拿手机给周桐回信息，马志文就贼眉鼠眼跟个专给皇帝进献谗言的大太监一样，贱兮兮的用气声打探情报：“怎么？我听着周导要把秦子笙给换下去？” 宋清眼睛清清冷冷的往周围一扫，发现没什么人关注他这里，才同样用气音回答：“周导就是气头上话赶话这么一说，不会真换人的。” 马志文眼睛一瞪，对宋清的话不认同：“那是周导！他都这么说了就肯定有换人的心思，以前又不是没换过……” “嗯？” 宋清这才感兴趣，示意马志文赶紧消息共享。马志文眼睛一眯，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招了招手，宋清附耳过去…… “周导以前换过人！他不是说着玩的！” 秦子笙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另一个临时休息室响起，助理急忙往周围看了一圈恨不得拿手捂住这小傻x的嘴。小助理在心里第一万次咒骂这个遭瘟的秦子笙，连带着还有秦子笙那个老奸巨猾的经纪人。明知道秦子笙是个胸无点墨脑子里全是水的废物，只会搞事情对人欺软怕硬，还把她这个工作都没满两年的新人调过来，是觉得她能管住秦子笙？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小助理心累的想，爱是谁是谁，回去就辞职，老娘不干了！ 可眼下，她还真不能让这炸药桶就地爆炸。 “周导就是急了，拍了这么多遍没过……所以想给你加点压力，好能顺利结束这一场，真换人他肯定不敢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懂个屁！” 秦子笙简单粗暴的把小助理的话打断，他跟魔怔了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絮絮叨叨：“去年他导演了部剧，戏都拍一半了，把男主给换了，自己又是贴钱又是动人脉找人伤筋动骨的折腾，到底顺了心意换了人……他敢，他去年都敢换男主，我就是个男二，他有什么不敢换的？！他肯定早就想换人了，他他妈肯定早就找好备选了！” 小助理被秦子笙乱发的这番癔症给吓一跳，无端觉得无骨悚然，更坚定了回去就辞职的念头。既然好言好语劝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吧，小助理叹口气：“那你既然不想被换下去，就好好背词啊，周导这么看重质量的人……” “对对对，我背词，你说得对我这就背词！” 小助理傻了眼，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子笙拿过剧本口中念念有词，竟是真的开始背起了词！小助理哭笑不得，暗道果然还是周导发威有用，看起来最没事业心的人居然也会害怕被换下去。她默默做了两个深呼吸，有点埋怨周导怎么不再早几天就吓这神经病一顿，这几天她都快被秦子笙这事儿精给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宋清听了马志文一耳朵的关于周导的英雄事迹，对颇有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精神的周导产生了新一轮的敬佩之情。他趁着这边的敬佩之情还没消化完，准备跟周桐夸一夸周导这个妙人儿，刚点开两人的对话框，连新信息都没来得及看，就听周导个大嗓门：“小宋！来！过来一下小宋！” 小宋同志无奈的把手机再次交给马志文，心里那些满满当当的对周导的敬佩之情，被那大嗓门几下打了个灰飞烟灭。宋清面无表情的出了临时休息室，来到笑呵呵的周导面前，逼退心里因为几次三番都没能跟周桐说上话的失望沮丧，语气控制的尽量自然：“周导好，周导您找我有事？” “来，给你介绍一下。” 周导拍了拍宋清的肩膀，侧过身，露出那位坐着的制片人。 “这是陆绍陆制片。” 陆绍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出手：“你好宋清，我是陆绍。” 第7章 这位名叫陆绍的制片长了个正人君子的脸，是不是真的正人君子有待商榷。但周导既然介绍了，宋清也不能这么干站着，他十分有眼色的跟陆制片一握手，谦逊有礼的回他：“您好陆制片，我是宋清。” 两手一触即分，周导跟个喜庆的招财猫似的什么话都笑着说，仿佛脱下了“导演”的那层皮，露出了个和拍戏时截然不同的模样来。 宋清再次将稀碎的敬佩东拼西凑的捡了捡，重新凑成一套完整的装回了心里。 “小宋啊。” 宋清应声抬头，虽然不清楚周导怎么聊着聊着又想起了他，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带出了个标准的笑脸：“周导您说。” “这孩子年龄不大，也不是什么科班出来的，但是演起戏来确实是有天赋，老陆，这孩子我不愿意让他沾那些乌漆嘛黑的东西，你给看顾着点？” “哈哈！老周啊，你这话说的可是……也就我熟悉你知道你是爱才心切，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和我狼狈为奸！什么叫看顾啊，这个词可有歧义。” 陆制片拍着周导的肩膀，神情是老友之间特有的闲适自在。他并不跟周导虚情假意的绕弯子，丝毫不担心有话直说刺着周导。 宋清一脸懵，他是真不知道怎么话题扯到了他身上，而且似乎还平白无故的欠了周导个人情？ 不过宋清什么表情脑子里正在转什么想法，陆制片和周导都不在意。周导更是没理会陆制片话里带刺的调侃，这几天被秦子笙折磨的何止那小助理一个？周导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还是忍住没掏出来。他长叹了口气，再说出来的话就有了推心置腹的意思：“老陆，你在这一行也待了不少年，见过的演员不比我少，你什么看法？” “这我不好说。” 陆制片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身旁的周导，又瞟一眼没离开的宋清，半晌收敛了神色，掏出根烟，没点着就在周导的瞪视下讪讪放回了兜里。 “你不吸还不准别人吸了……” 陆制片小声的自言自语，到底还是没再把那根烟拿出来。 “老魏去年肺癌走的，他吸烟比咱俩年数还短几年……不都说好了戒烟，说话算放屁？” “行行行，知道了不吸不吸。” 陆制片扛不住周导的唠叨，更架不住他搬出个死人来，忙举手投降。 “前几年倒是还行，演员还能叫演员，这几年……” “呵……” 周导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可能顾忌着宋清在，没说出更难听的话。可宋清没来由的心想，或许周导是真的不想说那些难听话的，一个人失望透顶，反而无话可说。 其实不光这几年，有很长一段时间，真正的演员没好戏可拍，好本子被这里添一点那里删一点的糟蹋成了个四不像，爱豆们层出不穷的跟演员抢饭碗，老演员尚且兢兢业业连替身都不用，新人演员毛都没长齐竟然敢让助理轮番上阵替他走戏……早成了影视城的现状的这些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宋清这样算新人的演员都听过见过的场面，遑论阅人无数的周导和陆制片。 宋清好像咂摸出一点周导让他过来的意思，不由得严肃起来，收起了最后几分漫不经心。 “我现在啊，跟你说句不怕丢人的话。” 周导说着，拿手指了指宋清继续说道：“见着一个有天赋的演员，如果碰巧他还敬业一点，我都拿他当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陆制片顺着周导的手看向疑似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宋清，被周导不恰当的比喻逗得哈哈一笑，仔细琢磨琢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也认同了周导的看法，点点头：“确实称得上稀有。” 两个人就这么打着哑谜，又说了些宋清听不懂的话，一直到准备开拍，陆制片也没说清同不同意“看顾”宋清，宋清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欠了周导一个人情。可是冥冥之中宋清又觉得，这些没说清的事好像也说清了，只不过隐在两个成了精的人的话里，像一串只有他俩能破解的摩斯密码。 再开拍，秦子笙台词背不下来的毛病有了明显的改善。果然，棍棒底下出孝子，强压之下出奇迹。 欣慰之下的周导才不管秦子笙被自己臆想出来的男二备选吓得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在顺利的过了一场戏之后，少见的没用大嗓门批评人，爽快的喊了“过”。心情变好的周导乘胜追击，趁着宋清和秦子笙状态情绪都很不错，把剩下连着的两场戏也一起拍了出来。除去零星几个需要重新拍的镜头，这几场戏整体拍下来都是顺的，实在是非常难得了。 宋清看冲上来给秦子笙擦汗补妆的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她们脸上有望准点下班的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他没忍住，忙低头掩饰勾起的嘴角，把正给他化妆却无意撞见这抹笑的化妆师惊了一瞬。原因无他，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笑起来太勾人了，要不是她早就结了婚对她老公还有那么点情分在，没准就冲宋清这笑也愿意死心塌地的当他粉丝，还得是女友粉。化妆师心理活动丰富，面上丝毫不显，她的手快稳准的给宋清改了妆，把人给放了出去。 宋清见距离最后一场戏开拍还有点时间，忙转头找马志文跟他要手机。 得了空儿，宋清终于看到了周桐三个多小时前的道谢，看来奶茶收到了，希望那杯杨枝甘露能帮她解解辣。 “跟你讲个好玩的。” 宋清手指飞快的给周桐分享片场趣事，他把秦子笙背不下来词惹得周导发火，周导吓唬他要换人结果再开拍的时候，秦子笙反倒在短短五分钟背下来了大段词……零零散散的事都说了一遍。他也不管周桐有没有在看手机，分享欲爆棚的宋清恨不得把“喂了片场的猫”这种小事也拿出来跟周桐讲一讲。 周桐看到微信的时候，宋清发来的未读信息已经多达十几条。但宋清又很有分寸，这十几条信息里都不是干巴巴的文字，间歇随着语境还带上了应景的表情包，而且每一条信息都是打字过来的没有语音信息，对周桐这种不喜欢语音不喜欢电话、最好全部都用文字交流的人非常友好。周桐一条一条的看下去，不但不觉得烦，还觉得特别有意思。 “现在呢？回酒店了吗？” 周桐把平板的网课关掉，把记了好几页的笔记做好标记放床头，躺床上拿着手机跟宋清聊天。颖涵已经回房间了，晚上的时候齐小恬的事情被齐玫和卢璐找的几家营销号联手相继给爆了出来，在微博引起轩然大波。恰逢周五，又是打工人下班的时间点，正是发酵舆论的好时机。也算齐玫卢璐体贴，为双休日的到来提前预热一把，让吃瓜群众们毫无负担的畅享放肆吃瓜的快乐。 不过，网上闹再大再欢周桐都没看，齐玫和卢璐两个大经纪都是下手有轻重的，她只等待最后电影女主是否换人这个结果就行。至于齐小恬是不是被人扒出来其他黑料，央英旗的老底有没有被小机灵鬼们掀个底朝天，这都不是她关心的事了。 “回酒店了，以为能十点前下班的，结果又拖到了十一点。” 宋清紧跟着又发了一个累趴的表情。 “不是说秦子笙台词已经顺下来了嘛？” “是顺下来了，但有地方还是有点磕磕绊绊，所以重拍了一部分镜头。” “看来周导发威还是管用的，导演就是导演。” 周桐为周导送上了大拇指。 “之前我对秦子笙还有点不太喜欢，觉得他词背不下来多少有点不敬业。” 周桐一点也不意外。 颖涵也跟她聊过秦子笙，不光背不下来词没有事业心，爱撩骚小心思还特别多，颖涵的形容词可比宋清的不客气太多了。 “现在呢？” “今天他在周导的压力下把词顺利记住了，我觉得他没我想的那么不敬业，我看人有点太随心了……” 周桐看了会儿宋清发来的这几句话，突然觉得跟她聊天的这个人实在有点可爱。 “其实我跟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周桐这句话一发过去，宋清就回了个乖乖坐好认真听的表情包。 “你上学的时候，班里有那种每次考试都雷打不动稳居倒数的小孩儿吧？那个回回倒数的小孩确实学习不好，也不认真听课，老跟人打架，作业也没办法自己独立按时完成。如果有一天，那个小孩突然认真的独立完成了一次作业，虽然字迹算不上工整，正确率也不高，但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小孩其实也没有那么无药可救？你是不是觉得那小孩也有机会变成优秀的小孩？” 宋清静静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周桐的这么一大段话，他逐字逐句的看完，茅塞顿开。秦子笙不就是高中时期班里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么？在周导的高压下把词给背出来了，今天的戏也还算顺利的拍完了，那明天的呢？宋清停下擦头发的手，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桐桐，偶尔一次的认真完成作业不能代表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秦子笙也是，周导不会次次给他压力，更何况压力也总有没用的时候，明天后天甚至以后的每一天，秦子笙都能记住词正常完成拍摄，那时候我对他改观也不晚。” 周桐见宋清发回来的信息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心里除了欣慰还有掺杂了点儿异样的感觉，这个男孩子给她的感觉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宋清这个人抛去出色的外貌和外形来说，真诚、善良、谦逊、不冒进、有分寸。他们两个聊了那么久，有很多时候说的话对方都能产生共鸣，不是那种敷衍的“是是是你说得对”，而是真的感觉到对方也是相同的看法一致的观点。很多话两个人不需要说透，模模糊糊的带过去，也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可太省事了，尤其对周桐这种懒癌晚期患者来说，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解释，有个人跟你心有灵犀的感觉非常奇妙。 宋清分享的日常生活也都很有意思，周桐想，如果换成其他人跟她每天事无巨细的交代做了什么、哪个东西好吃、哪里好玩……周桐摇摇头，她居然会觉得无聊。所以只能是宋清，只有宋清才有独特的把无聊的小事变得有趣的魔力。 可是为什么呢？ 周桐停下挑表情包回复宋清的手，觉得自己双标的样子有一点奇怪，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条新信息打断了她的思路。 “桐桐，有空出来吃夜宵吗？” 发信息的人是岑靖安…… 周桐点开岑靖安的对话框，对方刚才发来的那句夜宵邀约还孤零零的留在聊天页面，两分钟过去也没撤回。 周桐返回跟宋清的聊天界面，之前被打断的思路却无论如何也续不上了。 “我没在市区，夜宵下次吧。” 周桐把这句拒绝的话发过去，把手机扔一边准备洗澡睡觉，没成想手机“嗡”的一声，岑靖安又回了一条过来。周桐叹了口气，这是没完了？ “我知道，我也在引灵山。” 紧接着，岑靖安又丢过来一个位置，竟然是周桐现在住的连锁酒店。 “你怎么也来这边了？” “我要是说来找你你信不信？” “不信。” 岑靖安此刻站在酒店大堂，手里拿着刚在前台办理入住拿到的房间卡，看了眼手机里周桐斩钉截铁回复的两个字“不信”，笑出了声。 周桐见发过去那两个字后岑靖安就没了动静，以为他被怼的没敢继续开玩笑，便没再当一回事，站起身去洗澡。因此，周桐没看见被她静了音再次扔去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岑靖安三个字明晃晃的出现在屏幕上。 没人接的提示音响了两次，岑靖安不想听第三次，于是他从带有周桐联系方式的联系人界面退了出来，没再继续。随后赶到刚刚才办理了入住的助理小心翼翼觑了眼岑大导演的脸色，决定今晚老老实实当个哑巴，谨言慎行不去触这个喜怒无常的大老板的霉头。 “小刘，如果有人三年前说了很过分的话让你很伤心，三年后他突然跟你联系请你吃夜宵，你会答应吗？” “啊？！” 叫小刘的大眼睛短发姑娘被大老板问懵了，反射弧没跟上，正抓心挠肝的想一个万全答案的时候就只听一声冷笑，接着那个喜怒无常的大老板来了句：“算了。” ……！！ 小刘被噎了个正着，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岑靖安一万遍，跟在他身后走向酒店电梯。 第8章 周桐起了个大早，不过当她摸出手机看到颖涵发的第一场戏顺利结束的朋友圈，就知道她认为的早跟人家的早根本不是一回事。周桐又在床上赖了会儿，悲催的发现再不起来收拾，她昨天跟人家立下的雄心壮志就要成过眼云烟了。 说曹操曹操到。 “桐桐姐，记得今天的午饭哦~” 这小兔崽子一点都不知道跟人客气客气，周桐看着颖涵发来的信息，认命的去卫生间洗漱。 酒店没有冰箱更没有厨房，但周桐是个小机灵鬼，她借了杨夏的车载冰箱存放她昨天让外卖送来的新鲜蔬果，还提前买了做些简单的食物基本没什么问题的多功能锅。 周桐洗漱完，从车载冰箱里把还凉津津的食材拿了出来，处理食材的时候思绪不自觉就跑到了岑靖安身上。 她等起了床才看到那两个未接电话，虽然不知道岑靖安电话打来找她有什么事，但都过了一夜了再回过去也没必要。平心而论，周桐跟岑靖安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彼此之间的了解也足够深，岑靖安没什么不良嗜好，更是难得的才貌双全，要不是三年前那次争吵让周桐颠覆了对岑靖安一部分的认知，两个人真谈场恋爱甚至步入婚姻殿堂也说不准。 不过过去的事现在提起来也没什么用，周桐不是习惯往回看的类型，不论因为什么失去或错过，都只能归因到缘分不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人得往前走。 周桐边乱七八糟的往脑子里塞了一堆有的没的，边把所有已经处理好的食材放进不同的碟子里，准备插上电源大显身手。 齐玫如果在她房间，看到又要说她事多。电视机下面宽大的桌子上，被周桐摆了无数个装了不同肉和菜的骨瓷小碟子，甚至连调料包都独占一碟，倒是跟公司开会一样有条不紊，看得人也赏心悦目，但这种耗时耗力的做法实在不像个正儿八经做饭的样子。齐玫作为厨龄十多年的老手，对周桐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 可惜她这几天忙的恨不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没空理会周桐，反倒方便了周桐愉快的作妖。 把不知犯什么毛病的岑靖安丢到一边，周桐热锅凉油开始了孤独的厨艺展示。 从酒店某扇大敞四开的窗户内传出的香气乘着风飘向四面八方，不远处踩在平房屋顶的一只狸花猫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四周，找到了香气的来源，却有心无力，只能伸了个懒腰用爪子烦躁的扒了扒屋顶的瓦块，闻得到吃不着，呸，讨厌的人类！狸花猫狗里狗气的甩甩拳头大的脑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块香气聚集地，被肚子里的馋虫催着找猫粮去了。 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周桐那块沦落为临时厨房的地方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干干净净摞了一摞还带着水珠的骨瓷小碟子，整洁的桌面上放了两对装满了饭菜的大容量恒温饭盒。周桐又去冲了个澡，出来犹豫了一会儿，皱着眉把杨夏带来的小裙子给换上了。她把两对饭盒放进保温袋里，把手机和房卡往包里一丢，拿上遮阳伞就出了门。 周桐坐上提前约好在酒店门口等着的出租车的时候，岑靖安刚刚从酒店房间的大床上睁开眼。 “笃笃”敲门声响起，岑靖安听见了却懒得出声。敲门的人以为岑靖安还没醒，屏住呼吸尽量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刷备用卡开门，把手里拿的包装袋放桌子上。正准备悄悄出门时，一转头，跟床上面无表情注视着她的那双眼四目相对。 “哎呦！” 昨天那小助理差点一口气堵胸口没上来，被岑靖安吓得魂飞魄散半条命还飘在半空中。 “您说您醒了也不吱一声，早点给您买好了，在桌子上，今天上午没什么事，下午三点前编剧们会陆续抵达酒店，您觉得定几点开会比较好？” 助理姑娘别的不说，专业性还是很强的，她一边把自己飘荡在半空里的那半条命团一团重新塞回身体里，一边尽职尽责的跟岑靖安汇报这一天所有的事情。 “四点。” “好的，您有事再叫我。” 小姑娘记得大老板不喜欢跟异性共处一室时间太久，所以发现岑靖安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吩咐，赶紧撒丫子跑路。随着门被助理轻轻带上，岑靖安掀开被子准备去洗漱。他绕过整齐的跟没睡过人似的大床，总好像含着一汪春水一样的眼睛无意瞥见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安静的注视了几秒，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岑靖安伸出手把手机拿了起来，灵敏的感应系统贴心的点亮了屏幕，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被他看了一圈，没有他希望看到的名字。岑靖安眼底略过一抹失望，浅浅的稍纵即逝，很快他便调整了情绪，把不得不回复的信息回复完，拨出去了个电话。 “改一下时间，三点半开会。” “好的……” 对面话还没说完，岑靖安就挂断了电话。与岑靖安只隔了一面墙的电话那头的助理正在边追剧边吃早饭，被挂了电话也不生气，习以为常的打开微信聊天里置顶的微信群，编辑完一段话艾特了一圈编剧发送信息，然后心平气和的重新打开被暂停的电视剧，继续吃她没吃完的早餐。小助理的平板上放的那部剧，恰好是颖涵也在追的那部无脑恋爱剧，果然轻松不占脑容量的剧是下饭利器，小助理笑眯眯的一口咬掉半个芥菜猪肉包。 距离上次周桐跟齐玫过来探班也就过去了几天，周桐对这个剧组的大小布棚子还算记忆犹新。《炽尧天下》的剧组在引灵山不会逗留很久，从这里采景拍完要拍的部分以后，他们会回影视基地拍主要内容，环境会好很多。所以这边剧组只搭建了几个临时充当休息室和存放杂七杂八东西的棚子，棚子大多大同小异，在周桐眼里看起来都长一个样，即使靠着上回探班残留的那丁点儿记忆，好像并不能顺利帮她找到颖涵在的地方。 周桐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认清了不能依靠自己的现实，拿着伞找了个阴凉地摸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救。 “桐桐？” 熟悉的声音入耳，周桐立马抬头看向了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宋清，说不清因为看到认识的人兴奋还是另有原因，周桐条件反射的扬起个笑脸，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宋清心里的惊喜不比周桐少，他不过出来帮马志文送个东西，居然这样猝不及防的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天知道在他看到树下站着的那个身影后，砸在心口的喜悦让他好险连话都差点不会说。 “你怎么来剧组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好出来接你。” 宋清强行控制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心脏，硬凹出来个自然的神色走向周桐。 “这不正准备打电话呢！你来的正好，吃饭没？” “还没有。” 周桐点点头，松了口气。她神情自然，也可能宋清的确掩饰的很好，没让她看出略微的紧张，应该也没听出来他刚才稍稍微颤了一丢丢的尾音吧，宋清理所当然的接过周桐手里提的保温袋和遮阳伞，在脑子里把自己刚才的神态反应都细细的滤了一遍，又妥帖的把伞调整角度撑好，不让紫外线伤害到周桐一毫米皮肤。 宋清接东西和撑伞的动作太过自然，周桐脑子还没转过来就下意识的将手头的东西递了过去。现在慢半拍的脑子终于跟上了，她看了眼除了斜挎着的包以外两手空空的自己，又看了眼身旁像个骑士一样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宋清，后知后觉的觉出了点甜，耳朵悄悄动了动，紧跟着就红了。 哎呀，这只能说明宋清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况且现在都已经是朋友了，帮着拿些东西难道不是正常么？ 周桐在心里给宋清的行为做解释，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解释堵的她像是憋了口气似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怎么了？太热了不舒服？” 这么几步路就耐不住性子的看了周桐好几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摘下来粘在周桐身上的宋清，第一时间就发现周桐脸色不对，担忧的问道。 “啊？没事，就……可能在室内待习惯了，猛一出来不太适应室外的温度吧。” 周桐急中生智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又赶紧把多余的情绪清空，没让宋清看出更多的不自然。 “哦……去我休息室吧……凉快一点。” 宋清没再追问下去，倒是趁机推销起自己的休息室来，都是一样的布料搭建的棚子，哪有什么更凉快更闷热一说，不过就是宋清想让周桐跟他在一起找的借口。而此时此刻脑子有点短路的周桐本就心不在焉，也没觉得宋清这借口找的有多拙劣，也没多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马志文今天格外忙碌，之前给宋清谈好的综艺人家助理给寄来了合同，他要找律师帮着过一眼，还有一款游戏开发商不知道从哪里看了宋清的古装扮相，觉得很适合他们游戏里的角色，想要请宋清做代言。马志文忙的脚不沾地，恨不能凭空再长出八个脑袋省的脑细胞不够用。 所以当马志文看到宋清明明只是帮他送个东西，却拐了个影后回来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忙昏了头出现的幻觉。 “呦？小马不认识我啦？” 周桐被马志文惊讶的表情逗得哈哈一乐，路上不清醒的脑子瞬间降了温，回归正常，还多出了几分闲情逸致来逗宋清的这个经纪人。 “不不不，周影后？！这……你怎么……” “哈哈哈我来探班，顺便给你家艺人送个回礼~” 周桐说着，那双笑的弯弯的漂亮眼睛冲着宋清一眨，眉毛一挑，示意疑惑的宋清打开手里提了一路的保温袋。 “不过这次时间紧，没做你的哦小马，下次再补给你。” 周桐趁着宋清把保温袋里的恒温饭盒拿出来的间隙，对依旧有些傻傻愣愣的马志文说，语气略微带了点歉意。 “好……不是，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给我补上。” 马志文被听见周桐说的话的宋清扫过来的眼神吓一跳，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里分明蕴含了阴冷的杀气，仿佛他这边只要一答应，宋清就能立马给他展示一下答应的后果。 这个后果……马志文并不是很想知道。就自家发小那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可不是开玩笑的，马志文找了个借口出去，没敢跟宋清有眼神的对视。 “哎？” 周桐本想着让马志文把另一份饭盒给颖涵带过去，省的她再跑一趟，结果没成想马志文反应还挺迅速，跑的比兔子还快。 “还有一个饭盒，不是给你自己留的？” 宋清看周桐的反应，马上就猜出来这次探班又不是专属于他的，不由有些气闷，但他到底没表现出来，只明知故问道：“今天也是给颖涵探班？” “不是哦！” 周桐嘿嘿一笑，眼角微微上扬眼睛灵动又狡黠，漂亮极了。宋清跟周桐对视，不自觉就被这样生动的周桐吸引，眼底幽深，撑着桌子的手臂不受控制般指引着身体前倾，不断想要靠近坐在椅子上的周桐。 “那是什么？” 低沉沙哑的嗓音撞进周桐的耳膜，莫名带上了一层蛊惑人心的意味，周桐心脏上了发条似的咚咚咚越跳越快，很快耳边原本环绕着的脚步声说话声全都消失不见，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目光所及也只剩这一方小天地，宋清的目光专注到让周桐恍惚间觉得他眼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周桐觉得心跳声越来越大，她怕这样急促的心跳会被近在咫尺的宋清听到，于是不由自主的用手掌偷偷按住胸口，试图将那声音降低再降低，掩耳盗铃般骗自己似乎捂住了，那阵阵恼人的声音就都听不到了。 宋清眼里的周桐诱人极了，白皙的小脸上大眼睛里像装进了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引得人只想低头亲一亲。他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个念头诱惑着他不断向着周桐靠拢不断往下低头，让他只想不管不顾的尝一尝那张红润的嘴唇是什么味道，是不是跟她人一样甜。 第9章 “桐桐姐！听说你又来给我探班啦！！” 颖涵的台词功底很不错，声音穿透力极强，隔着八丈远也能把她的大呼小叫听的一清二楚。如果站在导演的角度，颖涵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站在宋清的角度……反正现在宋清只想堵上她的嘴把她套上麻袋扔外太空去。 所以颖涵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屋里的气氛说不清的诡异，尤其当她接触到宋清的眼神，简直从心底里就开始发毛。周桐少见的局促不安的清了清嗓子，刚才那点儿暧昧不清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因为颖涵咋咋呼呼的横插一脚，倒是让周桐说不清为什么的松了口气。 “自己拿吧，午饭。” 周桐耳朵上的红还没散去，她不自然的拿耳边头发遮了遮，有点掩耳盗铃。颖涵粗神经只顾着高兴有好吃的没往周桐那边看，宋清却一直留意着周桐，她的小动作躲不过宋清的眼睛。不知周桐遮耳朵的举动触到了宋清哪里的痒处，从颖涵进来就一直冷着的脸居然有冰川融化的迹象，凝固在眼底的沉郁也散了一些，透出了点温柔。 “哦对，我之前就想问了，桐桐姐是不是跟宋清老师认识？关系很好吗？” 颖涵叼着勺子眼睛滴溜溜的往周桐身上看一眼，又往宋清身上看一眼，好奇的神情像只探头探脑做贼心虚的小老鼠。 要是放今天之前，有人这么问周桐，她可能会问心无愧的给出“关系很好的朋友”这样的答案，但经过刚才度日如年混乱无比的几分钟，周桐突然不敢斩钉截铁的说出“朋友”这个词了。 宋清看了颖涵这个棒槌一眼，知道周桐在想什么，看着她纠结的神情，宋清心里有些闷，又不忍心她犯难，只得暗暗怪自己太心急。于是接过颖涵的话，说道：“我跟周老师关系很好，我一直都很喜欢周老师，你不也是吗？” “哦……对我也是……” 颖涵没防备宋清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总觉得宋清的这个答案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可又实在想不出不对劲的点在哪里。再加上宋清又在最后反问她，她就自然而然的也将宋清归到了她家桐桐姐的粉丝里面。原来跟自己是一个阵营的啊，那没事了，喜欢桐桐姐再正常不过了，这没什么问题。 在颖涵这种粉丝滤镜高达几千层的人眼里，如果有人说不喜欢周桐那才奇怪，宋清的说法反而很容易让她接受。 “你怎么不吃？桐桐姐这是给你也带了一份吧？” 把宋清归到同为粉丝的阵营里的颖涵，对待宋清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之前觉得没必要多接触，所以一直当普通同事来看的，可现在不一样，有周桐做纽带，颖涵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姐姐，莫名给自己布置了个照顾宋清的任务，只要你喜欢周桐，那么你跟颖涵就成为了一家人！ 只有周桐，神情诧异的看向帮她解围的宋清，她不是颖涵，不会忽视宋清话里近乎坦然的心意。宋清不会不明白，如果颖涵脑子反应的快一点，会很容易对语意不明的宋清刨根问底，她但凡再那么敏锐一些…… 宋清直视周桐的眼睛，他当然知道周桐诧异担心的是什么，她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得到。宋清知道自己刚才过于心急了，他能够接受周桐知道他的心意后答应、考虑或者拒绝这三种结果里任意一个，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在明知自己的心意后隐藏对她的心意，他并不想把这份感情糊弄过去。不是仗着年轻热血上头，他只是觉得跟对周桐这份喜欢相比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别故意回避这段感情，需要时间考虑，考虑多久都没关系。 周桐福至心灵的读懂了宋清想要告诉她的意思，一时被这样浓烈的情感给震惊到了。 “你们吃吧，我出去转一转。” 周桐深觉不能再待在这个棚子里，她需要换个地方透透气。 “？” 颖涵还在啃鸡腿，因为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所以不方便跟着周桐一起出去，她把眼睛转到宋清身上，还没开口就被未卜先知的宋清截了胡：“出去转转也好，周导打过招呼了，这里没什么狗仔偷拍，就是拍到也不要紧。” 是哦，拍到也没关系，桐桐姐已经退圈了，谁规定了圈外人不能给正在拍戏的好友探班？颖涵心放下来了，安心继续吃饭。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艺人这一行本就人红是非多，只要不做违法犯罪不违背道德的事，管别人说什么呢，太在意别人的话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倒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堵上耳朵过自己的日子，人活短短几十年，活的畅快就够了。 世界上一大半的烦心事都可以用四个字解决：少管闲事；剩下那一小半也可以归咎为：管好自己。 “宋清，你真是周桐姐姐的粉丝吗？” “我真的很喜欢她。” 驴唇不对马嘴，但要硬拗也能算没什么毛病的回答。 “哦，桐桐姐对你也蛮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说什么，我就是个傻白甜。” 颖涵说完，冲宋清碰一下盛着汤的小碗，嫌弃道：“你吃饭可真够慢的。”说完，拿出大口喝酒的气势仰头干了碗里最后一口汤，女中豪杰收拾好饭盒，颠颠儿的找她经纪人去了。 “呼……” 平白挨了顿吐槽的宋清一言难尽的看了看自己还剩多半食物的饭盒，叹了口气，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竟然还没颖涵那个棒槌看的清楚。 周桐在外面沿着阴凉地走了几圈，现在还没到剧组开饭的点，好多工作人员都还在忙忙碌碌。她看见了几个正在对戏走位的演员，不认识，就没打招呼。她还看见了周导，周导好像拍的并不是很顺利，所以正跟拍到一半被迫暂停的演员讲戏。 这么几圈下来，周桐心里已经松快了不少，自我开解的也差不多了。喜欢这种感情本来就是很珍贵的，它可以不受任何束缚，可以完全听从自己的心意，可以自主使用选择的权利。宋清喜欢她，虽然有些让她觉得意外，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里是欣喜又激动的。被人喜欢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如果恰好被喜欢的人也有相同的感觉，水到渠成缔结一段亲密的关系，也是好事一桩。 问题就在于，宋清喜欢她，那她对宋清是什么感情呢？ 周桐扪心自问，可好不容易清明了的思绪又乱了。周桐只得再次一点一点的慢慢梳理，她付出了十足的耐心和百倍的细致，希望自己能认真捋出自己的那份心意来。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其他关系，周桐只知道宋清是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她不能随意对待宋清给她的这份超出朋友的情感，是拒绝还是接受，她应该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好好斟酌。 更何况，周桐不忍心让宋清等这个答案等太久。 “如果觉得外面太热，就回棚子里吧，棚子里马志文拿来了一个小风扇，我一会还有戏要拍，不会在棚子里待太久的。” 周桐带在身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她打开手机，是宋清发来的微信。 本来并不觉得热的周桐，不知怎么，看到宋清的信息觉得外面突然热了起来，连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好，我这就回去了。” 周桐回完信息收起手机，沿着原路返回棚子。我是因为想吹棚子里的风扇，周桐心想，不自觉的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周桐往回走着，脚步越来越轻快，在快看见眼熟的棚子时，周桐脚步放慢，鬼鬼祟祟的往周围扫了一圈，除了专心推着放了几个大桶的小推车的工作人员，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可能经过这里的人。于是周桐拿出手机，也不按开屏幕，就拿黑着屏的手机充当镜子照了照，又迅速把手机丢进包里，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太可爱了……” 宋清眼底滑过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他放下来撑开帘子骨节分明的手，收回本想踏出去的脚，修长的身影退到座位上等着几米外的周桐进来。 “轱辘轱辘”的声音听的人心里直犯闷，那辆拉着几个大桶的小推车可能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重量，气息奄奄的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应该是哪里的螺丝松了……可推着小车的人似乎还嫌它不够快，想要猛推一把助它加速前进，却显然高估了它的能力，没等周桐的直觉拉响警报，那辆小车终于经不住推车人的摧残，借着硌了块小石子儿的力量侧翻了出去。推车人也没从小推车的突然发难中反应过来，平衡一下子被打破，小推车上的几个大桶也掺上一脚的捣乱，哗啦啦一个接一个的全倒在了地上，一点面子也没给推车人留。从没盖严实的盖子里倾洒出来的，是全剧组上至制片导演下至所有工作人员的午饭，从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推车人“哎呦我去”、“老天爷哎”的感叹词里，紫菜鸡蛋汤跟西红柿炒鸡蛋混在一起，淌的满地都是。 原来今天吃的是全蛋宴，引灵山的母鸡们怕是要恨死《炽尧天下》这个剧组了。周桐被这一变故惊吓之余，还有心思想一堆有的没的，她还没嘲笑完自己的心大如斗却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没被布料保护的小腿火烧火燎的疼。周桐一激灵，想到了一个有点糟糕的可能，她边心说不会这么倒霉边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周桐那双素白细瘦的腿上有一小块触目惊心的红，溅到地上的那一小滩混了几块西红柿的紫菜蛋花汤，就是胆大包天烫到她的罪魁祸首了。周桐视线向前，她脚上还有一块尸骨未寒的鸡蛋趴在上面，只不过她为了配杨夏带的这条小裙子，穿了双透气的小皮鞋，那双小皮鞋立了大功，没让她的脚也被溅的到处都是的蛋汤波及，幸免于难。 “嘶……” 周桐实在忍不住腿上那小块越来越疼的灼烧感，不敢用力的准备往棚子里移动。这小推车翻车的动静实在不小，现在已经被这声响引来了不少人，眼看着往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周桐不想到时候引人注目，试图踮着脚往前走。 这一饱含创意的想法还未能实施，周桐感觉身体猛的一轻，不知何时出现的宋清一手扶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大腿，两手用力一抬，周桐整个人便脱离了地吸引力被宋清“公主抱”了起来。周桐饶是再宠辱不惊，也还是被宋清的说抱就抱给吓了一跳。 “我其实也还能走……” 周桐窝在宋清怀里，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清冽气味，有点底气不足。 宋清没管那么多，他现在满心都是刚才看到的周桐腿上被烫到的伤，那块红刺了他的眼，跟烙铁一样烙进他心里。 “快点去找烫伤膏！！” 宋清声音急躁的不行，把刚进来的马志文给惊得立刻转身跑去执行命令。可宋清把周桐放到椅子上的动作却又轻又缓，稳得让她以为自己其实不是不小心烫着了，而是全身粉碎性骨折需要轻拿轻放，动作稍微重一点就要嘎嘣脆完犊子。 周桐想说你别急或者找点其他什么话安慰他几句，因为在周桐看来，宋清沉着脸不说话仿佛十分焦躁……即使她真的就只是被烫着了。可是宋清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快速的拉开棚子里小冰箱的门，把冰凉的矿泉水拿出来拧开瓶盖就往周桐腿上浇，周桐被这透心凉冻得一哆嗦，宋清见她反应，再浇下一瓶的时候就注意尽量不让凉水流到其他没被烫的地方了。 他这么着急慌张，是因为受伤的人是我……这个念头一出来，周桐的耳朵又轰的红了个透。在外面走的几圈才成型的心理建设经此一役又崩了个彻底，捋了半天才将将冒个头的心意却随着崩塌的余震给震出个大半，也算是个好结果。 宋清这时手里已经拿到了烫伤膏，伴随着马志文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宋清擦干净了手，在手指挤了一些膏药，轻柔的涂在周桐这个易碎品的小腿上。 第10章 说实话，周桐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腿上这块烫伤。拍戏的时候她受过更严重的伤，还因此进医院住了几天，这次被烫伤的地方只有表面红了，没有水泡不算严重，更何况只有一小块，放在以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是她不把受的伤当一回事，有人却放在了心里顶顶重要的位置上。那份如临大敌，那份焦躁不安，还有像呵护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都不是假的。周桐像久旱的枯木恰逢遇上如瀑的甘霖，被细心爱护的感觉暖烘烘的把她的心脏填的满满当当，阵阵暖意顺着血液直达头顶，那句徘徊了好久的话被暖意蛊惑着从她口中探口而出：“要不然……” 话没说完，棚子里乌压压冲进来一群人，把原本温馨的气氛一举打破。 “哎呀还真是你！” 周导一点眼色都没有，直愣愣的向前几步，关切的问周桐：“怎么样严重吗？还烫着哪里了？” “没事，就这么一小块，一会儿就好。” 周桐葱白似的手指头往小腿上一戳，示意周导看一眼，宋清的手还扶着周桐的腿，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周桐给宋清使眼色，可能剧组演员随导演，宋清跟个木头桩子成了精似的，知道也装不知道的没搭理周桐。 周导可能老眼昏花，也可能神经比水管还粗，似乎也没觉得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涂烫伤膏，涂完孤男还不放开寡女的腿有什么不对，看完向周桐点点头：“确实不算太严重，吓我一跳，以为继剧组人员没饭吃这一噩耗之后，又要加一个影后探班在剧组被烫伤这样的坏消息，这么一来我们剧组的热度可足以媲美三伏天了啊！” 周导乐呵呵的开了个玩笑，可见全剧组没饭吃的打击，并没有周大影后在剧组被烫伤的打击大。 周桐一时之间不知该欣慰自己的价值，还是该吐槽周导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就这么一打岔，周桐那句冲动之下本想脱口而出的“要不然我们在一起试试”，也湮灭在了空气里，散了个干净。 慰问来了一波又一波，被推车小哥这么一宣传，原本打着“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预备着安静探班的周桐，事与愿违的迎来围观珍稀物种的待遇。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全来了一遍，“我是您粉丝”这句话成了万能句，伸手不打笑脸人，同理，顶着这句话来的人周桐也不好意思把人拒之门外。 宋清在一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场场虚情假意，眼神就跟万能胶一样黏在周桐身上，好不容易没人过来的空当儿，这人又似笑非笑的凑热闹似的来句：“桐桐，我也是你粉丝。” 含情脉脉，眼神温柔的就像下一秒就能滴出蜜，嘴角勾起来，全心全意的扮演了一朵专吃人心的妖孽毒花。 周桐白了宋清一眼，毫不客气的怼他：“我粉丝数以万计，您老人家乖乖后面领号排队去吧。” “是数以千万计吧？” 宋清很清楚自己偶像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如果她没有注销微博，几千万根本都是打底的。 “你倒是看得起我，其实很多都是齐玫买的粉儿，僵尸粉知道吧？” 周桐冲他眨眨眼睛，故弄玄虚的跟他开玩笑，宋清没吱声，纵容着随她在一边胡说八道。可能因为有些事情两个人已经心照不宣，所以关系反而比之前亲近了不少，说话也更放的开，俗称口无遮拦。 马志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自己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却像错过了整个世纪。他独自酝酿了一会儿，把早已成形的问题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才鼓足勇气问出声：“你俩？该不会已经谈了吧？” 宋清笑了笑，看周桐脸上神色没再那么拘谨尴尬，才云淡风轻的看马志文一眼：“正在追。” 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出乎周桐的意料，却神奇的与现在他俩之间的关系极为相符。冲动过后，周桐还是庆幸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每一段感情周桐都抱着认真对待的态度来进行，尤其对方是宋清。周桐直面自己的内心，发现对宋清，她是有好感的，只不过要把好感变成喜欢甚至更深一层，她可能确实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如果想要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她需要深思熟虑了解对方之后才开始，这样的谨慎和耐心，是周桐能想到的最大限度避免辜负宋清心意的做法。 宋清当然能够理解周桐，他从来不是抱着玩玩看甚至更混账的猎奇心理来跟周桐交往。周桐对他来说太珍贵了，在他早就做好一辈子只能仰望她的心理准备后，能跟周桐成为朋友他都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更何况她对他鲁莽的袒露心意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宋清想起看到过的一句夸自己幸运的话，大概他就是那句话里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男人吧。 宋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桐，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蹦跶着无数个大声唱“好运来”的小人儿。 只有马志文，得到了一个说不清想要还是不想要的答案。如果他单纯只是宋清的发小，听见宋清的回答再看周桐默认的神情，他一定为发小欢呼开香槟庆祝。可他还有一个经纪人的身份，作为一个事业上升期艺人的经纪人，这样的回答绝对不是他喜闻乐见的。 但他要怎么说呀？周桐不是同期小艺人，也不是纯粹的圈外人，威逼利诱对她来讲根本不现实，最重要的，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着曾经的三金影后威逼利诱啊！别说宋清，单是齐玫也能引道雷来二话不说劈死他。 自身牛逼背后还有坚实后盾的人最讨厌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变成祸国殃民的小妲己？” 宋清出去拍戏，棚子里就剩周桐和马志文，周桐看马志文神思不属的样子，贴心的开口问道。 “啊？不是不是……” 马志文还没回过神来就先慌忙摆手否认，摆到一半，才在周桐面无表情的凝视下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承认：“是有一点担心……” “嗯？” 马志文看她一眼，继续打自己的脸：“非常担心。” 周桐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她打眼一瞧就知道马志文在担心什么，经纪人嘛，担心的无非就两条：艺人有没有犯事儿？艺人是不是在准备犯事儿的路上？ 宋清对她的感情周桐可能还不太清楚，但身边朝夕相处好几年的马志文不可能不清楚，所以马志文那边听着宋清的回答一耷拉脸，周桐就猜到了他耷拉脸的原因。 “放心吧，你还不了解你家艺人么？他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 安慰的话刚一出口，尾音还在嗓子眼的周桐和听见这话的马志文同时一愣。马志文心里的吐槽跟弹幕似的密密麻麻刷屏，就是太了解自家艺人他才不放心啊！但凡周桐咖位小一点，马志文都要指着她脑袋凶她不了解就不要瞎安慰。周桐则是想到刚才当着周导的面儿也不放开扶着她腿的那只手，深感刚才的那几句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两个人因不同的事对宋清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个人着实是没什么分寸可言。 跟齐玫互怼多年练就的挽尊十级的周桐，立刻调整话术：“宋清有没有分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分寸啊！我是过来人，我难道不清楚事业上升期的艺人被爆出谈恋爱有多严重吗？” 这倒是，马志文顷刻间便被周桐说服了。周桐出道那么多年，肯定见过听过不少事业上升期艺人被爆恋爱绯闻影响事业的例子，轻的浪费几年大好光阴，重的挨不住没戏拍的落寞最后甚至一蹶不振，这样的也大有人在。 演员比吃青春饭的偶像稍微幸运那么一些，演员说到底靠的还是自己的演技实力，粉丝支持是闪光点，是加分项，是优势；偶像却不是这样，偶像是完全依靠粉丝群体的，他们的价值全靠粉丝们买不买账，可以这么说，庞大的粉丝团体成就了顶级偶像。 马志文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宋清是彻头彻尾的演员，也从来没想过吃偶像那碗饭，所以即使后面真被爆出来和周桐恋爱，受到的影响可能也不会很大，但这是建立在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上的。 “在宋清有扎根在演艺圈的能力之前，我不会让我们的关系成为他的负面影响的。” 周桐收起笑容，严肃认真的跟马志文保证，这是她许下的承诺。 话已至此，马志文也再没什么要担心的了。感情这个东西没法拦着，也拦不住，堵不如疏，只要两个人都晓得利弊就行了。马志文虽然不如齐玫和宋清了解周桐，但他相信发小的眼光，相信周桐是真的有分寸不会害宋清，这就够了。 而且，这不是还没真正在一起么，马志文苦中作乐的想，“关系好的朋友”是个万能说法，真被写绯闻把这个说法抛出去就是了。马志文那颗被宋清周桐刺激的扑腾乱跳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既然行踪都让那么多人给知道了，也不怕再多一些人知道，周桐自暴自弃，索性大大方方跑去拍摄现场当观众。 又在给演员讲戏的周导，余光瞥见搬了个小凳子自觉在阴凉地坐好的周桐，眼皮一抽一抽的跳起了探戈。周桐天生皮肤白，素白的皮肤在室外比室内白的更明显，俨然成了个发光体。这么个自带发光源的人实在太过于引人注目。尤其这个白到发光却不自知的人头上还有个“三金影后”的大光环。 在小演员第三次偷偷把目光往周桐坐着的方向瞅的时候，没等周导出手，宋清先拿了条毯子往周桐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啦？” 周桐选了个有利于她观看又不妨碍工作人员工作的地方——墙角。而且她选的这堵墙足够高，坐在墙角下这堵墙正好把恼人的紫外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十分合她心意。周桐正看周导给小演员说戏看得起劲儿，就见宋清拿了条毯子迎面朝她走来，那条毯子可是够厚的，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周桐在心里默默腹诽，一点也没有大祸临头的自知之明。 “不干嘛，怕你冷。” 宋清说完，展开毯子就要往周桐身上盖。周桐大惊失色：“快住手！” “怎么？” “……你是不是有毛病？这毯子这么厚你想热死我？” “都入秋多久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再来几场雨都该穿棉衣了，你还穿着小裙子呢！” “我不冷！” “我觉得你冷！” “……” 周桐跟宋清隔着毯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步，僵持了不到一分钟，宋清面无表情道：“在这儿当观众就得搭上毯子，不然就回棚子里，你选。” “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话是这么说，但她看了眼自己小腿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红，还有那一小块红上亮晶晶没有完全被皮肤吸收的烫伤膏，决定原谅抽邪风的宋清。 “行吧，这毯子干不干净？” “干净，我自己午睡用的。” 宋清带着笑意的眼睛直视着周桐，无端的有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他仔细的帮周桐把毯子盖好，毯子看起来厚实际盖到身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热，周桐身上几乎所有露出的皮肤都被毯子遮了个严实，就连脖子也没被放过。 周桐闻着毯子上传来的淡淡柔顺剂的香味，夹杂着宋清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好闻的让人想要昏昏欲睡。她好笑的看着认真给她留出透气的空隙的宋清，说道：“周导允许你工作时间来给我盖毯子了么？” “我不来的话，他会自己亲自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妨碍演员工作。我对周导的说法和由我来实施的做法表示赞成。” 宋清说完，想要再摸一摸周桐柔软的头发，顾忌着周围人多眼杂遗憾的收回手没摸成。他回到周导身边跟周导说了几句话，周导顺着宋清的话看了眼周桐点点头。周桐睁着双无辜的漂亮眼睛，再一次感叹这个剧组不正常，神经病导演把神经病因子传染给演员，导致演员也成了神经病。周桐对他们的神经病行为翻了个白眼，好在有毯子帮忙抵挡时不时吹来的小凉风，还算有点用处，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在心里原谅了他们，专心继续做一个称职的观众。 蓄力1 伴着时不时吹来的一阵又一阵凉风，周桐窝在毛毯给她带来的温暖里困意泛滥，半梦半醒之间，周桐想，原来宋清说的没错，秋天果然到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人生在世不称意多半是缺觉，周桐怀揣着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出来的邪门歪理，心安理得的进入安逸的浅眠。 自下过雨后就渐冷的风再一次吹了过来，还在拍戏的宋清趁着休息的时间，抽空看一眼乖乖靠在墙角的周桐。几分钟前还兴致勃勃摆出一副好好看戏架势的人，已经在瞌睡虫的强势入侵下束手就擒。宋清对着周桐已然入梦的安逸睡颜笑起来，心里充盈着满满对现状的满足。 “不对！颖涵状态错了！五分钟自己调整！” 周桐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给吓醒，她揉揉眼，确定有周导这个大嗓门在，想继续会周公是决计不成的了。 “睡什么呀，就这么困？” 齐玫从棚子里出来，手里还拎了把小马扎，咔嗒马扎一扔，齐玫往上面一坐，脸上堆满了旺盛的求知欲：“聊聊咱们周大影后目前的感情状况？”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 “我还真睡着啦？！” “嗯……据我不保守估计，你最少也睡了半小时。不过你确定跟我扯东扯西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周桐见绕不过去，也没有小心思被齐玫点破的羞愤，毫无心理负担的选择坦白从宽：“没谈，目前就互相了解的阶段吧，但我认为我对他是有好感的。” 齐玫对她的回答倒是没什么意料之外的诧异，像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似的，搞得周桐反而对她这样自然的态度一头雾水。 “你怎么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什么？宋清早就跟你通过气儿吗？” “他跟我通气儿干嘛？你一个退圈的前影后，追你难道还需要先征得我的同意吗？” “那你怎么那么奇怪？” 虽然齐玫话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截然不同，只不过不说在明面上罢了。相处近十载，齐玫早就拿自己以周桐娘家人自居，自从她看出宋清对周桐有想法以后，经过她长时间的观察和旁敲侧击得出的结论，宋清确实是个品行与样貌同样出色的人。这样的人追求周桐，她当然不会反对。她也熟悉周桐的性格，如果周桐对宋清没有任何好感的话，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跟宋清有过多的来往，更不会有闲情逸致看宋清整天向她分享生活碎片。 看来，两个人修成正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命中注定，奇妙的缘分呐~ 齐玫回了周桐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然后颇有高人风范的闭口不言，任周桐在一旁等不着答案的干瞪眼。 周桐和齐玫两个人自成一方小天地的窃窃私语，几步之遥的片场却是水深火热。 “来各部门准备！二十八场第三次！” 颖涵强迫自己体会刚才周导跟她讲的那个情形，进入剧本里片段刻画的场景，可她就是找不到正确的情绪和状态。又要被打断了，颖涵灰心丧气的想。果不其然，周导叫停后训斥紧跟着就来了：“颖涵怎么回事？！今天还能不能拍？！” “周导对不起，能不能再给我五分钟调整。” “……去。” 颖涵如蒙大赦，她知道这是周导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她不想搞砸。围观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在看着她，但颖涵管不了这么多，也顾不上羞愧，就这么站在原地试图逼自己代入角色体会角色的心境变化。 “周导，允许场外指导吗？” 周桐懒得起身，直接冲相隔十几米的周导喊了一嗓子。这下不光周导，等戏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抬头一个个往周桐的方向望去，还有几个场务的小跟班小声嘀咕，估计也被肆意妄为的周大影后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周导，周老师这样……没什么问题吗？” 问这话的是周导身边跟着的助理，小青年今年新来的，还没经过什么事，生怕三金影后莅临剧组有个什么闪失，恨不得只要跟周桐相关都来问周导一嘴，周导点了头才算万事大吉。 “有什么问题？能请得动周桐场外指导是我面子大，别的剧组眼红都来不及。” 周导特意说的声音大一些，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到，也算把周桐的偷摸探班给过了明路，省的以后万一闹出什么绯闻来也有的解释。 “去吧颖涵，有周老师指导你下一场你再过不了，就真说不过去了啊！” 周导大手一挥，把颖涵丢给了周桐。 “周影后也太乱来了，她又没跟组，周导讲了三次都没能让颖涵老师进入状态，她能行吗？” “你管呢？没见周影后身边的齐老师都没说什么，你瞎操什么心？周影后就算捅个天齐老师都能给她递个棍子事后再把天给补上，管好你自己吧！” 宋清听得好笑，提醒般的咳了一声，后面的两个工作人员立刻噤声。宋清忍了忍，没忍住，转过头跟刚才聊的起劲的工作人员带着笑意的轻声说道：“据我所知，周老师并不是过于随心所欲的人，她是个很厉害的演员，齐玫老师也不是女娲，怎么还补上天了呢？” 那俩工作人员打死没想到说闲话不仅被人给听到，还被人给调侃了一顿，顿时讷讷不语。幸好她们没流露出什么恶意，也听得出来宋清只是帮周桐辩解了几句，没带什么秋后算账的意思，才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偷偷溜走。 宋清抬眼往周桐的方向看去，颖涵已经拿着剧本坐到了她身边，两个人挨得很近。宋清盯着周桐看了一会儿，有点羡慕颖涵能和周桐单独待在一起……他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沉心入戏，与拍戏屡次不过相比，他更想让周桐看到他顺利完成拍摄任务的样子。 没有察觉到宋清目光的周桐正专心致志的帮颖涵进入角色。这场戏讲的是颖涵回忆入仙门以前，家族突遭灭门惨祸，父母亲族死无葬身之地，她在众人以命相护中侥幸逃脱，遇到早已入仙门恰好外出历练的师兄卜盛的场景。 “这场戏就截止到了''遇师兄''这里。他在这场戏里还没出手救你，你只是遇到他，他让你觉得有生的希望。” 周桐语气耐心又温柔，却一针见血的抓住了关键点。 “所以你暂时不要释放对卜盛的爱慕之情，他还没救你呢，这个时候你只有对活下去的渴望，也管不了卜盛是好是坏。” 颖涵点点头，她受后面戏份和整个剧本的影响，对卜盛扮演的师兄一直是依赖又爱恋的，眼神已经习惯跟卜盛演戏就带上些缠绵。 周桐见颖涵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点，于是点点头，喝了口齐玫给她端过来的花茶，又继续引着颖涵体会剧里“小师妹”的情感：“你入仙门前，是家族里一个非常受宠的小姑娘，你成长环境单纯，你的亲族彼此之间没有龌龊，关系极为亲厚，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以为你能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可能会跟温和的母亲拌嘴，可能会因为贪玩被嘴硬心软的父亲责备，可能突然生病搞得家人手忙脚乱。也许你的父母会在你生病寸步不离的陪在你身边，也许你的妹妹想给你偷偷熬点鸡汤补补身体，却笨手笨脚的被烟熏的闹了个花脸还被拿不稳的刀给切了手，她不哭也不喊疼，只希望这碗半生不熟的鸡汤能让你快点好起来……” 颖涵在周桐代入感极强的语速里想起了自家的小妹。她家的小妹不是亲妹妹，但一直在颖涵家一起生活，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她高中读寄宿制学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到家都能看到小妹给她特意留的零食坚果，从家返校的时候小妹就拉着她的袖子抱着她的腿可怜巴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有时候哭的狠了还会呛咳……等小妹再大一点，就会跟着她到处跑，去她上大学的地方玩几天，她跟她初恋分手，小妹还背着她用自己的微信骂他……在她小妹眼里，颖涵就是亲姐姐，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是有一天，一群人蛮横无理的冲进你的家，砸东西抢财物，甚至杀人，他们跟一群强盗似的把你家洗劫一空，把你的父母亲族折磨致死，连你稚气未退的小妹妹也不放过，她临死前舍不得离开你想抓着你的手让你陪她，却又懂事的知道你留下来也会死，所以强忍不舍让你快跑，你仅剩的族人为你挡过致命的刀剑，你满腔愤怒悲怆无处发泄又无可奈何，只得挣扎着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颖涵在周桐故意时慢时快的语速里进入角色。她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刚刚逃出老宅的那个怯懦又幸运的小师妹，她回头看向自己已经破败不堪的家，大门上的牌匾早被那伙强盗摘下砸成了好几块散落在各处，她的衣服上全是血，有为她挡刀的亲族的——那个婶娘前几天还给她拿了她爱吃的糕点，转眼便替她挨了一刀泼她一身血死不瞑目。她掌心里还残留着自家小妹妹手掌的柔软，她快死了，她想让姐姐陪她一会，但她知道姐姐陪了姐姐也会死，所以她让姐姐快走快跑，不要被坏人抓住。她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胸口填满了仇恨与对生存的渴望，继续没有目的的向前跑。 感同身受的愤恨和无力交织在一起，让颖涵的眼神立即发生了变化。周桐一见颖涵的眼神，就知道周导要的情绪和状态都有了，果断推了颖涵一把让她回去开拍。这个时候其实已经过了周导给颖涵限时的“五分钟”，但没有人催促，周导只要求随时准备，颖涵一回去，周导看她一眼，没说话，立刻示意各部门开始拍摄。 颖涵的状态的确和前几次不同了，她的情绪也被周桐调动起来，同时注意规避了错误点，这场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顺利完成。 周桐没再继续关注片场，她刚才说了太多话，口渴，拿起齐玫准备的保温杯，边吹边小口小口的喝里面的花茶。 “周影后宝刀未老。” 周桐不想开口，只轻飘飘给调侃她的齐玫施舍了个眼神。 “你跟宋清的事情，虽然八字没一撇，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周桐狐疑的放下保温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前段时间跟我聊过让我继续做经纪人的事情，我有点想法，当时想法还没成型，就没跟你说，现在巧了，遇上宋清的事，我觉得可以跟你聊一聊。” “你再说废话不快点进入正题，我就用花茶泼你。” “好好好，你得让我酝酿酝酿嘛别着急。” 齐玫假意求饶，借此掩饰心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丝丝紧张。她正了正神色，认真开口：“我想开个工作室，然后往工作室里签看上的艺人。” “可以啊，我还可以把我手头的人脉无偿借给你用。” 听了周桐的话，齐玫一副“这难道不是应该”的表情，勾的周桐掂了掂手里的保温杯。 齐玫抛了块砖准备引看上的那块玉：“资金地点都算已经准备妥当了，资源这块，我手头积攒的再加上你手头上的，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我看上的第一个艺人……” “你看上谁了？” 齐玫没再说话，周桐跟她四目相对，联想到齐玫刚才说跟宋清有关，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想到了一个可能，脱口而出：“宋清？！” “无奖竞猜，恭喜你答对了！” “……” 周桐震惊到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脑子开机重启，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你把马志文给踢了，宋清能愿意？” “谁说我要把马志文踢了？” “嗯？” 你不说你要签人家？周桐发现自己突然听不懂齐玫的话了，她怔怔的盯着齐玫，等她给脑子重启失败当机的她解释。 “我的目的是把宋清签过来，如果马志文愿意，我也可以把他也签过来，马志文虽然手头资源不多，但培养培养还是能用的，多签他一个的话也不亏。主要，我有信心打包票，这对宋清来说绝对是好事。” 齐玫还有一句未尽之言，周桐心里清楚，宋清归到齐玫手下，对周桐来说也是好事。人心隔肚皮，宋清如果签了其他公司或者自己成立工作室，哪天他们真谈了时机不对被恶意爆出来，即使不是宋清本人的意思，在都以保护宋清为主的时候，谁会替周桐想？谁会保护周桐？ 有齐玫坐镇就不一样了，宋清成为她手下的艺人，说句实话，跟周桐无关时，她会优先考虑宋清利益，但跟周桐扯上关系以后，她一定会优先保护周桐。 周桐深深看着齐玫，没说话。 蓄力2 齐玫一点也没有心思被看穿的尴尬，她冲周桐摊手：“我个人认为签宋清的做法，是双赢。” 周桐叹了口气：“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觉得你去跟宋清谈签约，会比我去说效果要好。” 被委以重任的周桐笑起来，齐玫倒是会找人，她现在只担心宋清会因为顾忌她的面子勉强自己。 “你先不要想别的，抛开你这个因素，我能带给他的资源一定比他个人或者其他公司带给他的，要多得多。” 不愧是齐玫，立刻就猜到周桐在想什么。 “而且，我没说一定就非得签宋清，我只是看中他的潜力，想第一个签下他，然后像你想的那样给你上一重保险。签不下来也行，我还有其他人选其他办法，你不用有任何顾虑负担。” 话都让齐玫说完了，周桐再无话可说，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抽空跟宋清谈一谈，帮齐玫递出这个橄榄枝。 “桐桐姐！！！” 齐玫正待要说什么，片场那边颖涵一声极富感情的呼唤把她未出口的话噎了一噎。 接着就见颖涵跑过来，乳燕投林一般奔向周桐的怀抱。 “你……” 惊恐的那句“你别过来啊”刚说了一个字，周桐剩下的话就被颖涵不打招呼的一个拥抱给堵了回去。 周桐看颖涵这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放松身体任颖涵跟个树袋熊一样抱着她，笑着问道：“过了？” “嗯！！一次过，特别顺利！” 颖涵闷闷的声音隔着毛毯传进周桐的耳朵，压根掩饰不了的兴奋和开心，让抬起头的颖涵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如果仔细看进她眼睛深处，不难发现那些激动兴奋只存在表面浅浅一层，她眼底分明还有一些其他情绪被颖涵极力压制着。 让颖涵这股子兴奋劲儿给传染的，齐玫和周桐也不自觉的相视而笑。 “过了就行，说明你孺子可教，领悟能力强。” 周桐拍拍颖涵的肩膀，示意她起身，颖涵从善如流的没再继续给周桐施加重量，直起腰有点不好意思的听周桐夸她。 “没有，还是桐桐姐教的好，桐桐姐一讲，我的情绪就代入得特别快……其实我到现在还有点难过也有点害怕。” 周桐对颖涵的这种跟后遗症似的情绪很熟悉，这是演员进入角色以后，戏结束，演员还没出戏的表现。依赖与角色共情的周桐也有这个情况，且比颖涵严重一点。她把颖涵的经纪人招呼过来，跟她要颖涵的手机。跟颖涵确认过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以后，周桐从颖涵手机上找出来几个有趣的段子和还算好笑的冷笑话，然后就把手机往颖涵手里一塞，让她去一边看段子笑话恢复情绪去了。 简单直接又有效，段子和冷笑话永远是拯救不开心的良方。 “如果看完以后颖涵的状态还是没完全恢复过来，找点相声看看也可以。” 周桐细心的跟卢璐交代，卢璐看眼同样找了椅子坐墙角的颖涵，有点迷惑：“周老师，刚才颖涵不是挺高兴的吗？” 周桐耐心的给卢璐答疑：“那是周导说''过了''对她产生的暂时性的正面情绪，很短，掩盖不住因为入戏太深角色带给她的负面情绪，不过你也别担心，一会儿就能恢复。” 卢璐点点头，周桐的一番话抚平了她对颖涵的担忧。专业的人应对专业的事，她想了想，转身回休息室打算订一些果盘请大家吃。 周桐往片场看了看，这个时候片场的大灯已经开了，周桐坐着的墙角越发冷。估计今天夜戏结束会很晚，周桐心想，不知是不是因为吹了冷风，周桐突然想喝一碗甜甜的糖水。 “桐桐。”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走得近了，周桐才看出来，来人原来是换了一身行头的宋清。 周桐打量了一番换了新行头的宋清，不得不承认脸长得好看套身破麻袋都能去走秀。不过宋清的新行头确实比破麻袋强得多，那是一身像魏晋时期的大袖衫改良后的服饰，长袖翩翩，层层叠叠，俊美如谪仙。宋清的头发全部梳了起来拢在发顶，又用假发套垫厚加固，最后插上了一支发簪。发型师为宋清设计的这个发型没有留下来一丝一缕的碎头发，露出宋清极俊的剑眉星目，慑人心神之余竟然显出几分禁欲来，迷人极了。 向来不为美色所迷惑的周桐又想伸手去捂左胸口了。住在心脏里安静了许多年的那头小鹿，短短几天不安分的撞了好几次，每次撞击都伴随着那头小鹿对周桐嚣张的挑衅，誓要让周桐乖乖臣服于它的撞击之下。 “桐桐？” 宋清见周桐直愣愣的看着他又不说话，有点担心，不得不再次加大音量，终于把周桐被美色迷晕了的魂儿给唤了回来。 “啊？怎么了？” 宋清好笑的看着周桐迷茫无辜的大眼睛，认清了刚才他说的话周桐一句都没听进去的事实。于是他只好耐心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刚才说，一会儿还有场夜戏，结束大概会到凌晨，我怕你冷，想让你先回酒店休息。” “我不冷呀，但我一会确实得先回酒店，a组和b组同时拍摄吗？都要拍到凌晨？” “应该是，拍到凌晨还都只是保守估计。” 周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宋清是剧里的配角，除了跟主角的戏份以外，其他时间几乎一直在b组进行拍摄。a组b组同时进行拍摄是剧组比较常见的拍摄方式，为了节省演员等戏的时间和不必要的成本消耗，a组和b组分别由两位导演执导拍摄，最后进行整合，保证效率。 “那你快杀青了是不是？” 周桐没忽略宋清不光改了的行头，还调整了妆容。 “判断正确。桐桐，你怎么那么聪明？” 宋清笑起来，毫不吝啬的夸奖她。大灯昏黄的灯光给他洒上了一层温柔，周桐心里那头小鹿又不死心的撞了一下。周桐强行忽略了宋清哄小孩的语气，弯起来的眼睛和唇角却诚实的反映出她被哄的好心情。 宋清没能待太久就被赶进度的副导喊了回去。来喊人的助理诚惶诚恐，担心打断周大影后跟宋清老师的聊天会惹恼了影后，让影后心里不痛快。岂料，周大影后居然十分好说话，爽快放人的同时还让他们注意身体，因为觉得他们熬夜工作太累，还请他们喝糖水！ 这是下凡的仙女吧！助理激动之余将消息广而告之，还揪出两个人陪着他一起去路口迎接送糖水来的小哥儿。 糖水送到的时候，周桐已经抱了毯子回棚子里避风去了，还是暂做宋清休息室的棚子。那助理顾念着影后请客，优先送了两碗到棚子里让周桐和齐玫两个人先吃，两个人也没客气，各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沙拿着勺子正准备开吃，马志文就窜进来了。 “怎么了？” 甜甜的红豆沙入口，顺滑细腻又温热的感觉让周桐情不自禁的眯了眼，像一只得到满足的猫咪。 被红豆沙成功俘获的周桐分不出精力搭理马志文，齐玫却没有忽视马志文脸上的异样。 “影后好！玫姐好！” 马志文似是没想到棚子里还有影后跟齐玫在，连忙急刹住脚张嘴问好，可他控制不住的发颤尾音却把沉浸在红豆沙带来的美妙中的周桐拉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周桐看着马志文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出声关切道，她倒没有太大的担心，因为马志文脸上不是得到坏消息的惊恐，反而有点像中大奖般的喜不自胜，想把难以言喻的喜悦收住但没收住罢了。 “刚才得到的信息！《八月星河》男二定下来了！是宋清！！” 马志文的确是没怎么经过大场面，最后那句话给周桐听出来了马志文心中的激动——整句话都是发颤的。 周桐心里自然也很开心，但她还是叮嘱马志文先别告诉宋清。 “为什么？” 马志文有点疑惑，这么大的好消息宋清听了肯定也特别高兴。 “你傻啊小马，宋清现在正在拍戏，还是周导特意放在晚上拍的重头戏，你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到时候他一激动，酝酿好的情绪没了，周导是怪你还是怪他？” 齐玫看了看打算未来悉心培养的马志文，点拨了他几句，见他想通了，就没再说话。马志文能听懂齐玫的点拨。齐玫和周桐没怎么看过宋清的剧本，但他是看过的，宋清的夜戏不算太多，可每场夜戏都挺重要，而且巧的是，不知道周导是不是特意契合了“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句话，宋清的夜戏都拍的很压抑，绝对跟“开心”这种情绪搭不上边。 不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宋清是对的，要是宋清真因为他把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给打破了，不用宋清或者周导吃了他，他先吃了他自己。 可是，这么大的好事他憋不住啊！ 于是，周桐和齐玫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就喝着糖水看马志文在一边给她们表演了场坐立不安的“猴戏”。 跟片场隔了不短距离的连锁酒店里，岑靖安刚从酒店借用的会议中心下来，结束了第二场会议。 第一场会议是他召集了自己的御用编剧团，一起商议讨论《八月星河》的各角色选角问题。《八月星河》里没有女主，所以对于这部剧是按双男主来拍还是按男主男二来拍，不少人都有一些争议。他们结合了原着作者的意见，定下了双男主的拍摄方向。接着，她们就开始定角色，既然是双男主，苏祁和程闻的戏份就算相当，岑靖安原本以为定下来的男二扮演者宋清，会因为临时改为双男主产生争议，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编剧团们竟然少见的团结一致，要求宋清继续承担程闻的角色。 “他太符合程闻给我的感觉了岑导，程闻不让宋清演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岑靖安一向以温和儒雅的形象示人，但对他有了解的都知道岑靖安这个人其实事多又独断专行，实在跟“温和儒雅”这个词相差十万八千里，也就只有一张清隽的脸还能跟那四个字扯上点关系，性格想都不要想。 但当他做正事的时候例外。比如开会商议什么事情，根据会议内容，岑靖安会摇身一变成了顶好脾气好说话的人，仿佛他就是“温和儒雅”本身。 就像编剧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话毫不客气的现在。 “好，那我们就暂且定下来程闻扮演者为宋清。” 岑靖安端正坐在主位，示意身边助理记下来，好一会儿会议结束由她通知宋清的经纪人。 “别暂且啦岑导，就钉死，宋清就是程闻。” “好好好，那就宋清了。” 岑靖安温和的笑了笑，由着编剧们纠正语义。 “那剩下的苏祁呢？” “我也在纠结，不知道两个人谁更胜一筹。” “哎，各有各的好。” “岑导你觉得呢？这俩选谁更好一些？” 一位编剧手里拿着两张照片，往岑靖安面前一放，把决策权交给了大导演。 《八月星河》的男主试镜是最先开始的，跟试镜男二来的演员偶像们不一样，男主之争的试镜场面可算得上群英荟萃。一个个全都是拿过大奖小奖的人，每一位都怠慢不得，连来的流量都是顶级流量，正儿八经演过戏且实力不被诟病的那种。 也因此，男主的选角更艰难一些。论外形，都能跟苏祁或多或少沾沾边，论演技，那更是全都没在怕的，神仙打架现场不外如是。 选到最后，出现了实在无从挑剔的两个人，照片现在就摆在岑靖安面前，等着他的决断。 这也是为什么向来雷厉风行的岑靖安，试镜通过与否一拖再拖的原因。 要是周桐在就好了，岑靖安看着那两张照片，陷入沉思。两个人的试镜视频被他和他的编剧团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他的编剧团也因为那两个人吵了很多次。以前他选择困难的时候都是依赖周桐指点迷津，周桐总能看得出他心底最深的想法，也总能给他一个最满意的答案。 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岑靖安后知后觉的咂摸出一点孤独，这点孤独跟之前相比更加强烈，岑靖安把让他的孤独感更强烈的原因归咎为和周桐距离变近上，无可奈何的沉沉叹了口气。 “那就把选择权交给我了？无论我选谁，都没有异议？” “没异议。” “你选吧。” 围着坐在一起的编剧们都或说话或点头的表示同意，岑靖安便再不言语，直接伸手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 苏祁的扮演者终于确定。 蓄力3 见岑靖安选完了苏祁的扮演者，编剧们都好奇的凑上来看，看完有不少心满意足的，也有不少当下就撇了嘴的。但甭管如意不如意，没人跟岑靖安“顶嘴”，她们都默不作声的认同了他的选择。 毕竟话是她们说的，尊重岑靖安的决定也是她们承诺的，动笔杆子的人也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苏祁跟程闻的角色都定下来了，咱们最后再看看本子？” 岑靖安抛了个问句，实际表达的意思却是毋庸置疑的。编剧们都摸得清岑靖安的脾气，也就顺着话拿出本子，有的只是单纯的再过一遍，有的把苏祁的形象又重新单拎出来标了重点。总而言之，大家间或小声交流，独自写写画画，都有事可做。 中途岑靖安接了个电话，可这第一个电话似乎是个什么神奇的机关，一接就挂不了了。编剧们就见岑靖安从第一个电话出门又回来，坐下不到五分钟，紧跟着又打开一个电话，到第四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岑靖安索性直接就不再回会议室了。直到编剧们自认讨论的都差不多，只等开拍前演员过来一起研读剧本，便一个两个都离开了会议室。路过会议室外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她们都看到被接连不断的电话挟做人质的岑靖安，脾气少见的暴躁又无奈，地上和窗台上已经有不少散落的吸剩下的烟头。编剧们面面相觑，都被岑靖安消失了几年的鲜活带人气儿的暴怒劲儿给惊了一惊，熟悉的感觉让她们恐慌片刻又生起一股担忧，只不过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去说什么，哪怕只是安慰。 本着“多一事少一事都不如管好自己的事”的编剧们一哄而散，各自回房间闭关修炼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去了。 在窗台前吸完了半包烟成功把自己给说哑嗓的岑靖安，终于挂掉电话得来个片刻清净。他知道编剧们已经从会议室回各自房间了，他想起那一个接一个不能不接的电话里，有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有平时给了他很多帮助的朋友，但不管是谁，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靖安啊，帮帮忙，苏祁的角色给俞江宁行不行？ 说实话，这对岑靖安来说并不难做到，况且俞江宁这个人也不是花架子。 俞江宁是刚才二选一里被淘汰的那个。 岑靖安掐着眉心，苦笑：这哪里给了他说不行的权利？ 岑靖安又抽出根烟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没点着，又放了回去，拿着发热的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 “改一下，苏祁的角色给俞江宁。” 说完，也不等对面是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 房间里，光着脚丫子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零食的助理坐在床上，赶紧把放在“发送”上的手指头拿开，长按那个小叉一口气把编辑好的短信删除。她按照刚才大老板的指示，退出卢凡经纪人的短信界面，找到俞江宁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把刚才准备发给卢凡经纪人的短信改了个名字，发给了俞江宁的经纪人。 助理看着显示发送成功的提示，轻轻的叹了口气，卢凡她还挺喜欢的，就是可惜运气不太好。她摇摇头，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马志文。 大老板的心思深似海底针，她反正是捞不着的，也不打算漫无边际的捞。她只是个助理，少说话听指令做事就行，有闲工夫操不该她操的心，还不如多寻摸点零食拿吃的堵住嘴，以防嘴馋说出去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她职业生涯就要到此结束了。 大老板能一个电话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同时也能让一群人乖乖过来加班。于是，刚回到房间的编剧们又被惨无人道的岑扒皮一个电话召集了起来，同样还是酒店借出来的会议室，针对那几通电话，开始了第二次会议。 “换人？” “不是选定卢凡了？” “俞江宁也不错啊，我一开始就看好他。” “卢凡也是棒的，尤其演苏祁大学毕业后，肯定很有味道！” 嗒的一声，岑靖安放下从房间带来的杯子，环顾了遍四周，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最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了解的，尤其没瞎的都能看出突然换人肯定跟那几个接连不断的电话有关。所以编剧们的抗议声并没有多强烈，只象征性的抱怨几句，并没有真想要个说法的意思。 说句难听的，肯让她们这些编剧参与各角色试镜，就已经算很给她们面子了，就算她们是岑靖安的固定班底，从本质上来说她们还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更何况，岑靖安虽然是个能拧得过大腿的强壮胳膊，也架不住这条胳膊被打进了名叫“朋友前辈”的针松了筋骨。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人情世故是必须要懂的。 “有些话我觉得不说也可以，我就不说了，程闻还是宋清来演这个没变，苏祁改成俞江宁。” “以后还改吗老板？” 跟岑靖安最熟的一个编剧，也是这个编剧团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突然出声，笑着问他。 “不改了鲁姐，天王老子来也不再改了。” “得嘞，那就干活吧。” 姓鲁的这位中年女子笑着点了点头，率先翻开剧本，把苏祁旁边带卢凡的批注划去，重新写上了俞江宁三个字。其他编剧也有样学样的翻开剧本，有的直接翻开原着小说，在书上勾画起跟苏祁有关的描写，再跟手头俞江宁最新的照片做对比。 “得让俞江宁把头发剪短一点对吧？” “听说他现在刚结束一部电影是么，好像是现实题材向的演一个犯人，形体课要上吗？” “俞江宁会打篮球么？我记得他采访里提过会踢足球。” “……” 编剧们围坐在一起不知不觉陷入了讨论，力求让苏祁从书里活过来。让原着党满意、让观众看到俞江宁就能自动想到苏祁是岑靖安布置给他的编剧们的任务，包括他这次来引灵山，有鬼使神差的想见周桐一面的因素在，但更多的还是他想来引灵山亲自观摩一下宋清的演技。岑靖安早就知道宋清在引灵山拍戏，拍的还是周导的戏，虽然只是个小配角，但他了解周导对演员拍戏的高标准，所以他想跟周导交流一下他对宋清的看法。岑靖安想知道男二试镜那天，宋清到底是正常发挥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了个正着。 两场会议结束，岑靖安像被耗走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他回到房间只记得跟周导约了探班的时间，就一头扎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周桐回到酒店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等她洗完澡上床睡觉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快两点。她只给拍夜戏的宋清发了条晚安，就湿着头发进入黑甜乡，也不管睡醒以后头会不会疼。 引灵山的夜依然很静，这里好像比市区更早入秋，不过相隔十几公里，待在引灵山的人已经换上了御寒的防风外套，市区里的小青年们却还穿着露出两条白花花大长腿的短裤。 “岑靖安这小子对他的戏是很负责的，他拍戏的标准很高，《八月星河》虽然是个电视剧，但我敢打赌，岑靖安绝对是按照电影的质量去拍，不会给你任何糊弄的机会。” 一位头发白了一半也没染黑的老者坐在自家书房里，座椅后面的一整面墙都是全部罗列的整整齐齐的书籍，任意哪本书上都没落什么灰尘，一看就是书籍的主人平时对这些书籍十分悉心爱护，是一位爱书有才的人。 的确如此，俞江宁看着面前的老者，不由得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肆。他面前的这位老人家是业界赫赫有名享誉国际的知名导演，前几年就转入了幕后，最近又流露出想退圈安度晚年的意愿。 同时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是岑靖安导演的忘年交，尤其跟岑靖安导演的父亲也是至交好友。 “我知道的蔡老，我一定努力认真的进行拍摄，绝对不辜负您对我的期待，绝不给您丢人。我十分感谢您帮我跟岑导说情，让我有幸能够加入岑导《八月星河》的剧组，我特别特别开心，谢谢您！” 俞江宁说着，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站起来给坐在椅子上的蔡老深深鞠了一躬。 “不用不用。” 蔡老摆摆手，示意俞江宁快点直起身入座。他是知道俞江宁演技实力的，自己只不过跟岑靖安提了一下，如果俞江宁自身实力不够强的话，即使关系再好，岑靖安也不会卖他这个面子。 但蔡老还是有一些疑惑。俞江宁可是亲自上门拜访他请求他当一回说客，甚至为了一部电视剧推掉了电影的主角。 “小俞啊，你确定要推掉手头石岛先生的电影，去出演岑靖安的电视剧吗？我很看好岑靖安，不过说实话，我认为石岛先生邀请你出演他电影的男主，比出演岑靖安的电视剧男主，更有价值。而且据我所知，石岛先生这回可是奔着拿奖筹备的制作班底。” 俞江宁直面蔡老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的找了个借口。蔡老怎么会看不出来俞江宁有所隐瞒，他没有拆穿，只是震惊于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然铁了心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耀，转头“自甘堕落”。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今天倒是稀奇，见了个心甘情愿往低处流的少年郎。 蔡老年纪大了，说那么一会话就有些累。俞江宁很有眼色，而且本身深夜打扰老人家他也觉得十分愧疚，连忙鞠躬告辞。 出了蔡老家的门，闻讯赶来穿着短袖上衣手工五分西裤的干练女人正等在门口，她一见俞江宁就气不打一处来，顾忌着还没离蔡老家门口太远，忍着脾气等他上了车那一通火才发出来。 “俞江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吗？！公司已经打算让你接石岛先生的电影男主角，你自己私下里推掉不说，还特意托关系求人进一个破电视剧的剧组，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俞江宁刚坐稳就迎来经纪人的一顿骂，心情却依旧很好。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真觉得拍电视剧比拍电影更重要？！” 经纪人许菁看出来俞江宁的好心情，心头的火更旺盛了。 “俞江宁！！” “许姐，对不起，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 许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俞江宁这个糊弄学大师，听着他敷衍的回答，仿佛俞江宁再说一句话她就要撒手人寰。 幸好，俞江宁似乎也知道自己把自家经纪人气得不轻，乖乖闭上嘴没再火上浇油。他清楚他这件事情做的实在胆大妄为任性至极，但他实在太想拍岑靖安导演的电视剧了，哪怕不是男主，男配甚至任意一个小角色都可以，只要导演是岑靖安。 不过万幸是男主，如果岑靖安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到了他只能出演配角才能加入岑导剧组的地步的话，估计许姐连话都不会跟他说了，大概会被直接送医院去抢救。俞江宁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眼坐在前排的许菁，不知是为自己成功拿到男主角，还是不用送许菁去抢救而松了口气。 在市区的俞江宁，独自怀揣着无法与人分享的喜悦回到公寓，心满意足的一夜无梦。 未来和俞江宁搭戏的宋清还在拍他最后一场夜戏。 “补拍最后一个镜头就成了，小宋还能不能撑？” “可以的周导。” 宋清给周导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没问题。周导放下心，吃人嘴软，人家周桐请的糖水还在肚子里没消化完呢，总不好转脸就把人家未来家属给冻感冒了。周导眯着一双自认为看透一切的眼睛，在心里暗笑，他最喜欢看小年轻之间暧昧又甜蜜的互动了。 周导清了清嗓子，一秒恢复正经脸，认真指导摄影师补拍镜头。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美妙动听的“卡！收工！！”，马志文跟个炮弹一样发射到了宋清身边。 天知道马志文憋着肚子里的秘密憋了多久，憋的他都要炸了。 “我的宋~” 宋清边往保姆车的方向走边半侧着头听马志文讲话。 “《八月星河》的男二是你的了！！开不开心！你要红了！” 马志文拼命压抑过的声音在宋清听来有些诡异，但他还是听清了马志文说的话，他停下脚步，认真的跟马志文确认，换来马志文疯狂的点头。 宋清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他不自觉的露出个笑脸，清隽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终畅快的笑出声来。 蓄力4 周桐又睡了个自然醒。 她揉揉眼躺在床上，手伸出被子在床头柜上乱摸一气，终于摸到了她的手机。今天是她在酒店待的最后一天，下午杨夏就要把她和齐玫两个人送回市区了。 那今天还去不去剧组呢……周桐把玩着手机皱眉思考。还是去吧，还没跟宋清谈签工作室的事呢，周桐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强制性忽略了二十一世纪伟大的发明——手机的作用。 周桐打开微信，对话框里已经有两条宋清的未读，一条是告诉她《八月星河》男二试镜通过，这条信息是凌晨发来的，估计刚拍完戏马志文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周桐眼里浮现笑意，马志文憋的时间还蛮长的嘛，她跟齐玫在回来的路上还打赌，猜马志文忍着不告诉宋清试镜通过能忍多久，没想到真被他撑到了宋清夜戏结束。小看他了，周桐笑着看到了第二条信息，看完眼里的笑更明显了，她没再继续赖在床上，手机往床头柜一放，就去洗漱了。 放在床头柜上屏幕还没熄灭的对话框里，宋清今天一大早发过来的信息刚被周桐回复。 “桐桐，今天我杀青，听说周导为我杀青特意订做了一个蛋糕，是水果打底的榛子咸奶油口味，我给你留一块，你要不要来？” 周桐没说去还是不去，但她发了一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包。 我们的周大影后才不是特意去看宋清杀青呢，她是想去吃那块蛋糕~宋清在剧组拿着手机看周桐刚刚回复过来的表情包，温柔的眼神能把人溺毙。别人拿鱼饵钓鱼，他拿蛋糕钓兔子！ 岑靖安如约到片场的时候，宋清正好休息完调整好了状态准备开拍。周导看见了站在工作人员身后的岑靖安，眼神微微一凝，他知道岑靖安来的目的，所以想给宋清提个醒，让他这场戏表现好一点。但宋清根本不往他那里看，只顾着低头让造型师最后再帮他整理一下头发，然后就沉浸在了角色里。 周导有心无力。虽然经过这近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知道宋清的实力，也知道岑靖安一定能看出宋清的潜力有多大，但他还是想让宋清在岑靖安面前表现得更出色，万无一失。 这种心态大概就叫“一畦萝卜一畦菜”，周导爱惜人才，俨然已经把宋清当成了自家人，抱着莫名炫耀的心态，自然希望宋清在外人面前给他长脸。 于是，在周导如同老父亲一般的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宋清再次小师弟附身…… 周桐一身被杨夏嫌弃的长袖长裤装扮来到剧组，她今天戴了顶渔夫帽，因为懒得涂防晒，又戴了个防晒口罩。不知怎么回事，她总感觉今天剧组的人比平时多，而且主要都围在拍戏的演员周围，在零散的剧组工作人员里面，她似乎还看到了几张陌生面孔。不过周桐没当一回事，毕竟她来的天数少，剧组人又多，她不可能每个工作人员的脸都熟悉，有没见过的也正常。 周桐继续溜溜达达的往宋清那个方向凑，可能是a组b组合组的原因，周桐心想，宋清今天杀青，b组就可以取消合进a组了，免不了混乱些，一混乱，人就显得多。 这么想着，周桐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桐桐？” 周桐抬头，跟站在她面前的岑靖安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周围的人似乎一下子被按下了静音键，岑靖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想见的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惊喜的同时又感到一点不可思议。 “……好久不见……” 周桐有点尴尬，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说那句老掉牙的“好久不见”。周桐看电影或者电视剧，看到久别重逢的片段，听到男女主或坦然或激动的说出“好久不见”的时候，她都觉得老土又矫情。结果相同的场景发生在她身上，即使她跟岑靖安不算影视剧里的男女主，周桐也不得不感叹戏剧果然来源于生活，除了那句被她嫌弃的“好久不见”，周桐脑子里一片空白，既不知说什么也无话可说。 “你怎么也来剧组了？是来玩儿还是给谁探班？” 岑靖安的好心情让他忽视了周桐脸上流露的一丝不自然，更没有注意周桐的尴尬。 但就算周桐不是很愿意和岑靖安在这个时候聊起来，她也没有失礼的直接走掉。 “我是来探班的，我跟周导之前认识，跟他戏里的演员也认识。” 周桐话说的隐晦，没给岑靖安继续追问的机会，又紧跟着问：“不过你怎么也来剧组？有事？” 岑靖安果然轻易被周桐带跑了话题，回答道：“我的剧《八月星河》看中的另一位男主，我听说他在这里拍戏，所以想过来看一眼。” 在岑靖安说出《八月星河》以后，周桐就觉得自己刚才简直问了句蠢话。跟她预料的一样，岑靖安接着就说出了她心里想的名字：“你应该也认识，宋清。” “……对，我认识他。” 没想到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了宋清身上，这下子周桐再也避无可避。 岑靖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那双含情的眼睛深深盯着周桐，像是要从周桐特意侧到一边的脸上盯出朵花来。岑靖安针似的目光如有实质，扎的周桐立时生出逃离此地的想法。只不过逃离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强行压了回去。凭什么？彼此又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对方的事，凭什么她见了岑靖安就要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往事如烟，她和岑靖安当年因为什么落到如今相见不如怀念的地步，周桐已经记不大清了。时间很强大，它能帮助你忘记很多你不想回忆的事情。但有一点周桐可以确信，也是她在所有关系里一直坚信的，任意一段到最后以必须分开为结尾的感情里，都不是只有一方有过错。尤其在都已经对过去释怀的现在，周桐觉得她实在没必要畏手畏脚，也根本不需要对再次与岑靖安相见感到尴尬。 可周桐还是没回头正视岑靖安慑人的目光，周桐感觉岑靖安目光里载的情意沉甸甸的有点重，不是现在的她能接得住的。 破案了，周桐福至心灵，不是她见了岑靖安就跟王不见王似的总想避开，原因出在岑靖安身上。或许她已经对过往释怀，岑靖安却没有，不光没有，周桐在心底叹了口气，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大概率岑靖安对她产生的超出友谊以上的感情，在岁月的洗礼下，不仅没消失反而酿酒似的越酿越深。周桐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纠结的恨不能就地打个结。这下，岑靖安眼睛里沉重到让人绝不会错认的浓厚情意，也有了合理解释。 “你们俩……” 岑靖安话没说完，就倏地住了口，他往周围看了看，现在这种每隔两三步就有一个工作人员的场合实在不适合说话。岑靖安再没有观察宋清演技的心情，他示意周桐跟他来，带着周桐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周桐看了眼还在认真拍戏的宋清，没出声，落后岑靖安几步，跟在他身后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银色大奔。 “咔嗒”一声轻响，周桐诧异的看向岑靖安刚从中控锁上拿下来的手。他慢条斯理的把手收回来，两手交叉，无意识的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摩擦左手的大拇指，似乎在用这种独特的习惯辅助他思考脑子里想不通的事情。岑靖安的手非常好看，用他众多粉丝们的话说，是可以去当手模的级别。 周桐了解岑靖安，一般他这样做，都是心里有事又不愿意问出来的时候。周桐隐隐约约觉得，岑靖安心里想的事情跟她有关。可她都跟着过来了，现在还被他锁在车上下不去，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开口问她呢？ “你准备把我一直锁在车里？” 岑靖安听到周桐的话，停下活动着的手指，转过他那张俊美的脸眼神幽深的看向她：“如果能一直锁着你就好了……” “那不现实。” 周桐直接打断岑靖安的话，突然有些后悔跟他单独待在一起。她的本意是找个安静说话方便的地方把话说开，说开了就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一直留恋着过去不撒手。往后能做回朋友就维持正常联系，不能也不妨碍什么，反正她都退圈了，以后能见到的次数想必也是屈指可数。 “你真的跟宋清……在一起了？” 终于问出来了，而且语气似乎还行。周桐悄悄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刚才岑靖安阴沉着脸不说话的那几分钟里，周桐时刻担心下一秒他就会发疯，看来这几年岑靖安的确学会了控制自己喜怒无常的坏脾气。带着她自己也没觉察出来的欣慰，周桐实话实说：“目前还没在一起，先互相了解吧。” “但未来会在一起对吗……” 周桐没来得及回答，岑靖安已经自说自话起来：“我很了解你，桐桐，你一定对宋清有好感，才愿意去了解他，也是在给他时间让他了解你。你还是跟原来一样，不管对待什么事态度都很认真，当然也包括对待感情。” 低沉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清晰的进入周桐的耳朵，听着无端让人觉得有点难过，跟回忆往昔沾边的，大抵都夹杂着说不清的眷恋和情不自禁的叹息。周桐被岑靖安带着遗憾与失落的语气说软了心肠，她认真的看着岑靖安的脸，那张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极英俊又没有攻击性，温文尔雅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换身衣服就能变成从民国时期走出来的清贵人家的大少爷。哪怕以前发疯的时候也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温和稳重是给别人看的，只有熟悉他的人比如周桐，才知道他那个狗脾气有多臭，顶着那张俊脸和通身的气质有多割裂。 “你现在也很好，你也是对待事情很认真的人。”周桐正色道，岑靖安的眼睛沉沉的看过来，周桐继续说道：“你得往前看岑靖安，我已经跟以前的我和解了，你也可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回朋友，像一开始你找我主演你电影的时候那样，我们聊的很投机不是么，纯粹又热切，但彼此有分寸，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也可以做话投机淡如水的朋友。” 眼看着岑靖安在她的话里眼神越来越幽深，周桐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没等她回想刚才的话到底哪里触到他的逆鳞，岑靖安就无法忍耐般的向她扑过来。 岑靖安的手臂把周桐圈在他和副驾驶座之间，距离近到周桐能在岑靖安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尽可能的往后靠，但坚实的座椅并不给她拉远距离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跟我好好沟通，我也会愿意跟你好好说，如果你非要像现在这样冲动发脾气，你就会让我觉得我跟你已经再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周桐顶着难以言说的压力，强自镇定的说出这番话，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岑靖安真敢对她怎么样，她绝对一个大耳刮子呼上去，一边一个，尽量发挥超常好让他看看什么叫轴对称之美。周桐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松开好几次，确定手上没有因为惊慌而失力发凉，已经积攒了揍人的力气才安心，她像只被惹恼的小猫，警惕着岑靖安的动作蓄势待发。 岑靖安觉得现在他整个人已经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想就这么俯下身狠狠抱住她思念了多年的人，亲吻她占有她，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另一半却被周桐话里再不相见再无联系的意思震慑，不敢轻举妄动，想着退一步顺着她的心意做回朋友，至少还能时时联系，还能找回以前的一些美好和快意。 被不相上下的纠结争执折磨的岑靖安痛苦不堪，他没有把撑在周桐身后的手臂放下来，但他也没有任性的离周桐更近一步。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小小的密闭空间里，沉默的对峙让车内空气都变得稀薄。 过了许久，岑靖安终于坐回自己的位置，周桐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蓄力5 岑靖安虚脱一般倚在椅背上，手指搭在中控锁的位置，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他转头看向周桐，白皙干净的侧脸上，她的嘴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也不看他，似是还在生气。生气也还是那么好看，像朵瑰丽的琉璃花生动又灵气，岑靖安心想，然后又在心底骂自己真是疯了。 “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周桐终于看了他一眼，也许平和的声音让她放松了一点，她没再抿着嘴，回答道：“算数。” “那我跟你聊天，你不能不理我了。” 岑靖安得寸进尺，谈生意的商人一样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岑靖安……” 周桐本想说让他往前看，别执迷不悟，又觉得既然自己无法与岑靖安感同身受，哪来的资格充当老学究给人说教？所以只喊了他的名字，后面的话果断被她扼杀在喉咙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多打扰你，朋友之间年节的问候偶尔联系，我像从前一样恪守分寸总可以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周桐自认再没什么好拒绝的，没再矫情，对着岑靖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咔嗒”一声，岑靖安按在中控锁上的手指动了动，周桐试探着开车门，这回车门能打开了。彻底放下心来的周桐下了车，甩上车门，头也不回的往剧组走去。 岑靖安在车里被车门甩的震天响的周桐逗笑了，她虚张声势的模样像只气哼哼发脾气的小猫，要了命的可爱。岑靖安趴在方向盘上独自笑了一会，好心情的摸出手机往编剧群里发了几条信息，开车回了酒店。 围观宋清拍戏的几张陌生面孔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被置顶的群，接着就被大老板发的信息吓了一跳。 “哎，看群里。” “看到了，看来大老板心情不错啊。” “领吗？” “领呗，那发了不就是让领的意思么？” “你先领，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个龟孙儿！” 几个跟着岑靖安来剧组考察宋清演技如何的编剧，惴惴不安的领了大老板抽风发在群里的红包，得知大老板已经回了酒店，也紧随其后的一个两个接连退出片场，三三两两的往停车的地方走，正好跟回来的周桐擦肩而过。 重新回到剧组的周桐没再去看宋清拍戏，她轻车熟路的找到宋清的休息室，往椅子上一坐，挪了挪桌子，手机同步平板的网课，插上耳机点了播放。 她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迫切需要网课的老师们往她脑子里塞些枯燥乏味的专业知识，好帮助她恢复理智。 于是，宋清回来看到的，就是周桐严肃认真学习的场景，知识的魅力为她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神圣不可侵犯。宋清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不敢打扰正在看网课的人。宋清摸出手机，先给马志文发了条加了两个红色感叹号的信息，要求他待会进休息室不准制造出噪音，然后又打开黄色的外卖app，琢磨着该点些什么犒劳犒劳脑细胞辛苦工作的周桐。 周桐再抬起头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餐具被人妥帖的放在一张干净的纸巾上。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里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周桐迅速的关掉网课，准备抚慰肚子里闻着味儿醒来的馋虫。 “学累了？” 宋清手里提着不同的包装袋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的马志文却端着剧组配发的餐盘，餐盘里已经盛了满满的饭菜，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 “今天剧组食堂吃什么？” 周桐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了许久，大脑和心灵都被不容亵渎的智慧源泉洗涤了一遍又一遍，已经找回了理智和平常心，此刻腾出了精力幸灾乐祸的揶揄起马志文来。她对着面带菜色的马志文嘿嘿坏笑，明目张胆的看了眼餐盘里的饭菜……尽管做好了色香味一个不沾的思想准备，但她还是被掌厨大爷大娘的手艺刷新了认知。 “呦呵！你们剧组这是全员得罪掌勺儿的大爷大娘啦？” 大爷大娘们真的是理直气壮的向剧组解释了什么叫：爱吃不吃。 餐盘里有不知煮还是炒的灰黑色的茄子和豆角，有一小碟凉拌海带，还有单独炒出来的小白菜。一点荤腥都没，可怜见的，周桐摇摇头，实在惨的叫她连准备好的嘲笑都不舍得说出口了。 “恕在下眼拙，没看出马志文同志有皈依佛门的愿望，大善！阿弥陀佛。” “这是给宋清吃的……” 马志文面无表情的收下周桐无声胜有声的嘲讽，解释道。 “啊？！” 周桐惊讶的看宋清，只见宋清心情很好似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纵容着周桐刚才的瞎胡闹，只温和的把专门给她点的外卖拿出来摆放整齐，筷子勺子也都仔细的拿消毒湿巾擦干净给她放一边。 “不是，你要减肥？你不跟我一起吃啊？” 周桐难掩失望的语气让宋清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不少，他哄小孩儿似的轻声解释：“我得健身增肌，外卖不适合我吃。” “你少来，餐盘里那些跟健身增肌一点关系都没有，蛋白质和优质脂肪占哪样儿了？” “所以给你点的外卖里面还有我的鸡胸肉和鸡蛋，回酒店再补充新鲜蔬菜和水果。” 宋清还是笑着，面对周桐毫不客气的追问也不恼，好声好气的跟她解释。 “好吧~” 周桐拿起勺子，准备先从蓝莓山药泥开始吃，刚挖起一勺还没进嘴，周桐忽然停下动作，神情别扭又纠结。宋清奇怪的看着她想吃又不吃的动作，疑惑的问她：“怎么了？不喜欢蓝莓还是不喜欢山药？” “不是，你提到健身增肌，我就想我是不是也得控制饮食，开始健身减肥了？” 听了周桐的话，马志文和宋清都停下筷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来。宋清看着周桐纤细的胳膊，不盈一握的细腰，还有之前涂药膏时看到的笔直细瘦的腿，实在不明白“减肥”的念头从何而来。 “周影后，还请恕我冒昧问您一句，您身高多少？” 周桐皱眉看了眼突然不好好说话的马志文，诚实的回答他：“玫姐让报的是一米六五，实际上是一米六八。” “哦，那体重呢？” “百度上报的是九十斤，现在胖了一些，九十二斤了已经。” 周桐实话实说，疑惑马志文怎么突然问起来她的身高体重。 马志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齐玫让她少报身高和体重的做法十分理解。她这还是实诚的，娱乐圈里一米五说一米六五，一百多斤说九十多斤的多的是，反而完全照实说的少。就连他给宋清报的时候，都把一米八八的实际身高报成一米八五，把一百三十斤的体重多加十斤报成一百四十斤，这样一个是有助于给艺人打造一个相对完美的形象，再一个，偏大众理想化的身高体重也符合一部分导演的审美和选角要求。 “周影后啊！您这身高知道得对应多少斤的体重才算标准么？” 马志文跟周桐熟悉了，说话也敢带上了调侃：“至少一百二！” “您九十来斤的体重比标准体重生生差了三十斤呢！您还减肥，哪天来场大风把您刮跑了您就不惦记着减肥了！” 周桐被马志文带着训斥意味的话给说懵了，她愣愣的听着，竟然也听出来话里带着的关心。 在马志文说周桐的时候，宋清没接话也没阻止，他比周桐了解马志文，虽然听起来这些话并不算客气，但这也算是独属于马志文的另类的关心。这是把周桐纳进自己人的范畴里了，宋清想，这是好事。 而且最重要的，他也有点担心周桐的身体。周桐给他的印象从一开始就是“易碎品”，需要好好保护不能有一丝差错的对待。别说大风这种危险的自然灾害，连一个陌生的小孩从远处跑过来撞她一下，估计人家小孩没事，她反而会被撞倒在地，说不定还能受点伤。补充营养都来不及，宋清怎么可能赞同周桐减肥。 所以当周桐求助的眼神飘到宋清脸上时，宋清一本正经的忽视了她，转而倒向马志文的阵营：“我觉得小马哥说得对，桐桐，你太瘦弱了，一味地减肥对身体伤害很大，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减肥，反而是增肥加健身。” 周桐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跟两个无知的人科普：“我不是打算考研嘛！我看超话里好多上岸的学长学姐们说，光是备考那一年，胖了得有十几斤！！多可怕啊我的天！我这是在为未来胖十几斤做准备，这叫防患于未然~” 这下轮到宋清和马志文面面相觑了，他们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周桐拿出手机给他们看超话里的帖子，还有她从几个学姐学长们那里取的经，其中就包括人均胖十斤的诉苦……人证物证俱全，宋清和马志文不得不感叹原来考研不止心灵受到压迫，连身体也难逃厄运。 宋清仔细看着郁闷的三两口吃完蓝莓山药泥，又转头小口小口不怕烫吃蛋挞的周桐，想象她胖十斤的样子，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因为周桐极其自律，从出道到坐在他面前松鼠一样吃东西的现在，她从来没有胖过。在其他演员免不了被爆出胖了几斤、减肥成功这种新闻的时候，齐玫永远不会有怎么把这些新闻压下去的烦恼。宋清相信，即使周桐现在退圈了，不再是圈子里的人，不再受圈子里是是非非的干扰，她依旧不会像其他考研上岸胖十斤的人一样胖起来，更何况上岸的人里也有没变胖的，周桐一定也会成为没变胖的人里的一员。 “小心烫，先吃这个。” 见周桐喝了一口白瓷盅里的炖汤被烫了一下，宋清伸手把那盅炖汤拿了过来，一边用白瓷勺帮她搅凉，一边拿了温热不烫嘴的糯米鸡过去，示意她先吃糯米鸡。周桐享受着宋清的照顾，心里甜滋滋的直冒泡。她不好意思抬头看马志文的表情，只默不作声的听宋清的话，把已经被宋清扒开荷叶的糯米鸡给吃了。 看着周桐吃的差不多，宋清估摸着一直用白瓷勺搅着的炖汤也没那么烫了，便自然的把汤拿到周桐跟前，这才开始吃他自己的午饭。 宋清跟周桐两个人无比顺畅和谐的互动，让马志文在一边已经看呆了。他深觉自己的多余，加快了往嘴里扒饭的速度，想着抓紧时间吃完离开这个不需要电灯泡的是非之地。可惜没等他站起来，周桐先出了声：“你俩吃完别先走哦，我有事情想跟你俩商量。” 周桐咽了口汤，鲜的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满足的她差点忘了齐玫交代给她的正事，忙招呼两个人不让他俩离开。 好不容易三个人都吃完了这顿午饭，周桐拿着宋清给的湿巾擦擦嘴，神情严肃了一点，试探着问宋清：“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只一句话，宋清和马志文都知道了周桐想说的是什么事，虽然暂时猜不到周桐是帮谁当说客，但能确定这件事跟宋清签约有关。 马志文紧张的调整了坐姿，手心开始冒汗。他清楚宋清的价值有多大，能请动周桐当中间人的公司肯定会给宋清开出很优厚的待遇，也会为宋清拿到更多他拿不到的好资源。他是为宋清高兴的，因为陪着他走了那么久，知道他走到这一步小有所成有多辛苦，所以马志文更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发展，能遇到发现宋清这匹千里马有多珍贵的伯乐。 只不过，他也会觉得遗憾。遗憾以后没办法在宋清身边继续见证他的成就，见证他获得更多更大的荣耀。他也为宋清担心，担心他的性格不讨新经纪人喜欢，担心新经纪人规矩太多让宋清不开心，担心新经纪人不理解宋清对周桐的感情，螳臂当车闹得不好看。可再遗憾再担心也终将一别，马志文在心里叹了口气，难过之余他也觉得庆幸，未来就算不再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也还是发小，情谊不断他在别的地方为他加油也是可以的。 宋清也看了一眼马志文，他不知道马志文这一会功夫心里已经走完了艰难的整个历程，心情也跟过山车一样起伏了几个来回，达到了大彻大悟的境界。马志文想到的宋清也想到了，他也不拐弯抹角，凝视着周桐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对：“你想让我签哪个公司？” 蓄力6 周桐没想到宋清会直接把她的目的说出来，索性也坦白：“要是你目前没有心仪的公司，我想帮人问问你，考不考虑和工作室签约？” “工作室？” 宋清还以为让周桐当说客的是经纪公司，工作室的话……宋清在心里思索他知道的跟周桐关系比较好的艺人，想了一圈，发现除了卢凡好像想不到其他人。顿时宋清心里就有点吃味了，拒绝的话正要说出口，周桐补充道：“是玫姐，玫姐想成立工作室，把你和马志文都签进来。” “玫姐！？” “玫姐！” 宋清赶紧把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散，出乎他意料的睁大眼睛。马志文更惊讶，他惊讶的不止是齐玫成立工作室，把他也签进工作室才是他最惊讶的地方。 “影后，什么叫把我也签进工作室？我没大明白……” 周桐先看了眼宋清，给他时间让他考虑消化这个信息，然后再给马志文解惑：“签经纪人的约，你应该是没公司的，签到玫姐工作室以后，你就算玫姐工作室里的经纪人了，还是带宋清，只不过宋清的资源更多来自玫姐，其他一些小事情还是要你来负责。” 马志文点点头，他听懂了，玫姐只负责把资源提供给宋清，剩下的后续沟通，洽谈之类的还是马志文来管。实际上马志文这样反而轻松很多，也解了他们目前拿不到好资源的燃眉之急。 齐玫是谁？她是圈子里纵横了近二十年的金牌经纪人，在接手周桐之前就已经带出来了不少风头无两的艺人，只要经她的手，从此前程似锦不是梦！接手周桐以后，更是让周桐荣登演艺圈金字塔顶，成为大奖小奖全拿了个遍、整个娱乐圈最年轻的三金影后。虽然周桐实力占比重更多，但齐玫的作用也很大，两个人互相成就，才在今天成为圈子里无可企及的存在。 毋庸置疑，齐玫能拿到的资源一定是最好的，尤其周桐跟齐玫的关系那么好，肯定也会利用手头的人脉帮助齐玫。强强联手，这个工作室前途一片光明啊！ 马志文不傻，他很快把这些全部想了个透彻，他见宋清还在一旁安安静静充当盆景，恨不得立刻拽着他领子把他摇醒在他耳边大吼快答应快签约！但周桐还在这里，马志文不敢动手，他只能用意念和宋清沟通，希望自己强烈的意念能传达到宋清脑子里，让他听到自己内心的渴望。 宋清听不到。 休息室里很静，距离宋清杀青的戏份开拍还有不少时间，可以供他充分的思考。其实宋清差不多想好了答案，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带着他隐隐的期盼，让他犹豫不决不敢问出口。周桐看出来宋清在纠结，可她不知道他纠结的点在哪里，除非在她之前已经有更出色的经纪公司接触过他，给出了他更难以拒绝的优厚待遇。 周桐不知道，她其实完全想岔了，宋清纠结的点根本就跟之前接触他的经纪公司无关。 “在我之前已经有公司接触过你了是吗？方便告诉我，他们给你的待遇有多好吗？” 周桐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要说有可能打动宋清且让他对她的邀约产生迟疑，她只能想到这点。 “没有，之前联系我的经纪公司并不多，虽然都没有谈到具体待遇怎么样，但我觉得应该都不会有你带来的这份邀约给的待遇好。” “那你？” “我想先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周桐看着宋清脸上浮现出的迟疑，静静地等待他下定决心。宋清定了定神，似乎攒出了抵御失望的勇气，把心里那点期盼问出口：“你也会签进玫姐的工作室吗？” “……啊？” 没防备宋清问出的是这个，周桐哭笑不得的看进宋清的眼睛，却被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期待惊的愣了神，准备好的调侃竟然卡了壳似的再出不来。心里有点热烘烘的，那是被人记挂着的专属感觉。 见了周桐下意识的反应，宋清已经在心里确定了那个注定失望的答案。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的期待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跟泡沫似的经不住阳光的照射，一戳就破。明明他知道周桐早在几个月前就说过退圈了，他分明也清楚周桐说一不二的性格，只有他还存了一丝希望压在心底，想着哪天还能跟她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共享荣耀。 宋清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很快就在眼底消散的无影无踪。是他想错了，刚才突然得知齐玫组建工作室，又联想到齐玫和周桐形影不离的关系，他就以为齐玫组建工作室的目的是将周桐重新带进娱乐圈。 “桐桐，你刚才说，可以把我和小马哥一起签进工作室是吗？” 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安慰宋清的周桐闻言一愣，听到宋清的问题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倒先点了头，齐玫确实跟她说过可以宋清马志文两个人一起签。 “那……什么时候签约？” 宋清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他看着周桐难得一见的傻样儿，藏在暗处的手指捻了捻，有点想摸摸她的头。 幸好周桐很快回过了神，没让自己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停留太久，她不免对宋清痛快做决定的利索劲儿松了口气，立刻快速的给宋清反馈：“我这就跟玫姐打电话！” 周桐跑到一边给齐玫汇报顺利的沟通过程，又问她什么时候准备签约。马志文趁着周桐这时候听不到两个人的谈话，挨到宋清身边，小声问他：“怎么这么着急就做决定了？不留出来几天考虑考虑？” “你不愿意签进玫姐工作室？” “我当然愿意！说实话，我真不太想跟你分开，但以后除非我们自己成立工作室，否则签公司我们大概率不会继续合作。可成立工作室就目前情况来说，不太现实。我知道自己多大能力，你现在的资源已经是我尽力拿到的最好的了，以后可能会有更好的，但短期内不会。尤其在你拍完岑导的那个男二以后，肯定还要再接好本子，可是以我的能力，我找不出比岑导《八月星河》更好的主创团队的本子，恐怕会拖你后腿，只有玫姐，就算她一时续不上，还有周影后。” 宋清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他跟马志文想的差不多，只不过他比马志文考虑的更私人一点：齐玫跟周桐关系很好。她们两个人之间荣辱与共的相处了近十年，横跨了周桐整个青少年时期，见证了她的成长，陪伴她走过无数次失败与成功，齐玫是周桐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那么，他签进齐玫的工作室，以后势必跟周桐少不了牵扯，更加断不了联系。这才是宋清想要签约的重要原因，也是他迫不及待签约的目的。 “我这不是怕你冲动过后，哪天遇见更好的会后悔么。” “不会的，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我永远不会后悔。” 宋清眼神深深的望着还在打电话、说到开心的事情笑颜如花的周桐，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马志文糊里糊涂的点头，只要宋清不后悔今天这么快决定签约就行。只不过，他分明只是在说签约的事，怎么总感觉宋清想到了其他事情上呢……马志文狐疑的看了宋清一眼，没再吱声。 没一会儿，周桐挂掉电话走了过来，满脸笑意的跟宋清和马志文说：“刚才玫姐跟我讲，说没想到我会这么快跟你们聊这个事情，所以她这回来这边没有带合同和资料，但她下午跟我一起回市区，问你们如果有时间的话，回市区签约怎么样？” 马志文是没意见的，主要还是看宋清。宋清眼里的笑意淡去了几分，坐在椅子上就这么抬着头问站在她跟前的周桐：“你今天下午就回去么？” “对，杨夏带我跟玫姐一起。” “下午几点？” “看杨夏几点搞定她手头上的工作吧，应该六七点就能走。” 宋清点点头，看样子是没法带她一起去剧组准备的杀青宴了，周导还特意跟他说，杀青宴能带家属朋友的。虽然觉得可惜，但宋清还是没跟周桐说想带她参加杀青宴的事情，时间上来不及，就没必要说出来徒增烦恼。 “还以为能送一送你，结果可能得市区见了。” 周桐见刚才宋清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还以为有什么事情，闻言开心的笑起来。可能想到终于能回市区心里高兴，借着气氛和逢事皆顺带来的轻松，她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宋清的头。也是巧，宋清放松坐在椅子上，周桐站的位置恰好能让她轻松的碰到宋清的头发，周桐便没多想的顺手摸了上去。 宋清因为最后一场戏间隔时间长，已经在造型师的帮助下拆了假发套。现在他只穿了戏服里面的一层单衣，头发是自己的，但为了做发型方便，全部的头发都被他往后拢了过去。 于是，周桐的手一摸上来，宋清就感觉到了。 宋清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紧接着身体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头上。他能在周桐偶尔不小心手蹭到他额头那块皮肤的时候，感觉到周桐手心微凉的触感，不柔软，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有点硌人。那是周桐手掌的骨头的硬度，宋清在心里叹口气，周桐还是太瘦了，得想办法把她喂胖一点，不然哪天真来场大风，把人给吹跑了可怎么办。 不光宋清在细细感受周桐手指的温度，周桐也盯着自己不自觉摸上人家头的手出神。 这也太尴尬了，周桐心里疯狂呐喊，可是宋清的头发真的又软又细，特别好摸，让人爱不释手。 周桐终于理解为什么大家那么爱撸猫，果然减压又治愈。大概喷过定型喷雾的原因，周桐能闻到宋清头发上传来定型喷雾跟洗发水混在一起的香气，淡淡的有点好闻。 正准备再摸几下就收回手的周桐感觉手腕一热，她低下头，发现是宋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连带着控制住了她那只在他头上不停捣乱的手。 “再摸可是要收费了。” 低沉的声音传进周桐的耳朵里，周桐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的速度又变快了。 宋清自然也看到了周桐变红的耳朵，他心神一荡，握着周桐手腕的手情不自禁的加大了力度。幸好宋清很快又回过神来，强行令自己松开手，愧疚的检查起周桐有点泛红的手腕。 “没事啦！你别在意，一会儿就消了。” 周桐见宋清松松抓着她手腕的手带上了点小心翼翼，唯恐他又小题大做的把她当易碎品对待，连忙出声解释，想将手从那双温热干燥的手上放下来。 宋清想了想，猜到了周桐的小心思，知道自己之前涂烫伤膏那次让她觉得多此一举了。宋清既没有反驳也没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如果以后再看到周桐不小心磕到碰到哪里，他肯定还会紧张兮兮。 “时间差不多了，一会造型师会过来。” 马志文在旁边待着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还尽职尽责的看了眼手机，提醒宋清和周桐。马志文不觉得自己提醒的有哪里不对，周桐似乎也没注意到有什么问题，只有宋清因为马志文这句善意提醒心里熨帖极了，像只被人摸顺了毛的大型犬，从内到外散发着心满意足。 周桐就在宋清一脸餍足的神情中离开了休息室，时间不早了，她要去找颖涵说一声告个别，再回酒店收拾东西去。 宋清只顾低着头隐秘的独自开心。一般什么情况下经纪人才会特意提醒艺人一会儿有外人来呢？肯定是艺人当时有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虽然宋清不在意自己的感情会不会被外人知道，但马志文是在意的。马志文特意看准时间提醒他和周桐一会儿发型师会过来，这不正是说明，在马志文的心里，他跟周桐已经是正在进行时的恋爱关系了么。 宋清被马志文这个理所当然的误会搔到了痒处，心情舒畅到看谁都未言先露三分笑。尤其面对大功臣马志文，宋清更是好说话，倒是马志文被自家发小令人极其不适的转变给吓一跳，安慰自己全都是因为他即将签约事业更上一层楼，才导致心境大变而不是鬼附身。 蓄力7 周桐到酒店的时候，杨夏已经在房间等着她了。 “玫姐呢？” “玫姐在房间收拾东西呢，你也收拾收拾，收拾好叫我。” 杨夏心情不错，看来合同顺利签完了，比周桐预料的回市区的时间要早，现在不过才四点多。 “你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周桐边叠衣服边问在她房间转悠的杨夏。 “嗯，圆满结束。” 杨夏走到电视机柜前，拿起了周桐放在那里的多功能锅：“你在酒店还做饭呐？” 杨夏惊奇的表情把周桐逗得一乐，迟来的不好意思还没成型就散了：“对啊，改善一下伙食。” 杨夏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吐槽嫌弃周桐事多，但不得不承认周桐厨艺的确很好。可惜的是周桐不经常做饭，她不喜欢进厨房，一是懒，二是自己吃控制不好量。所以周桐偶尔下厨也是在齐玫杨夏在的时候，或者一起聚餐也会露两手。 “收拾好了，你去看眼玫姐收拾的怎么样。” 周桐本身的东西不多，多的是杨夏过来给她带来的那大包小包的裙子，她把那些裙子全都拦腰叠起来通通往包里一塞，很快就收拾完了。 杨夏不放心周桐，她又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个遍，才放心的让周桐待在房间，她自己去隔壁看一下齐玫的进度。 “我这就要走啦！你可能在拍杀青戏，提前祝你杀青快乐！” 周桐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给宋清发微信，宋清拍戏没回她，她又点开和马志文的对话框。 “小马呀，宋清今天杀青，我要回市区啦，来不及亲口祝他杀青快乐。我订些水果，辛苦你一会去拿一下，分给剧组一起吃，别说是我订的，就当是你们请剧组，记得多给周导和工作人员说点好听的。” “好的影后，谢谢影后，等宋清回市区让他请你吃饭！” 马志文回信息很快，并且自作主张的给宋清身上扣了个饭局，坑起自家艺人来毫不手软。周桐给马志文的做法点了个赞，接着就给他们订水果去了。 还在拍戏的宋清对马志文的骚操作并不知情，等他杀青戏份拍完工作人员拿着鲜花递给他，周导和其他早就等在一边的主创们一窝蜂的挤上来，祝贺他杀青吵吵嚷嚷着去聚餐的时候，周桐已经被杨夏稳当的送回了家。 离开家不过才一个星期，周桐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回家的兴奋还萦绕在她心头，即使这一天她就只吃了一顿饭，周桐还是借着兴奋劲儿精力充沛的打算先动手把家给全部打扫一遍。周桐先给扫地机器人规划了路线就没再管它，她把窗户打开通风，带回来的骨瓷小碟子拿进厨房，衣服全部扔进洗衣机……接着，周桐拿了块干净的毛巾又拿盆接了清水，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市区也开始变冷了，夜幕很快降临，周桐把窗户关上，家里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这时候才觉出饿的周桐拿出手机想点个外卖，发现宋清两个小时前给她回了信息。 “借你吉言顺利杀青，我也准备回市区了，跟剧组聚了餐，还吃了蛋糕，说好给你留一块的，结果留是留了，你没吃上。” 紧跟着的，是一张水果打底的蛋糕的照片，只有一小块，孤零零的待在宋清桌子上。 周桐忍俊不禁，被这块光看图片就看出来一定十分香甜美味的蛋糕勾的她，觉得肚子更饿了。 “你也太气人了，竟然还发图片过来。” “吃晚饭了吗？” 看到宋清的秒回，周桐条件反射的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对宋清回的这条信息更纳闷了。 “都这个点儿了，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吧？” “我还没吃，所以才问你，你吃了吗？” 周桐惊讶极了，两个小时前鬼说的聚餐哦？像是知道周桐在想什么，宋清下一条信息紧跟着就过来了。 “聚餐几乎没吃东西，回了市区才觉得饿，你饿不饿？” 周桐见鬼似的盯了一会儿手机上的聊天界面，半晌，认命般的承认。 “饿。我也没吃晚饭，光顾着打扫家里了。” 不用猜，周桐也知道手机那头的宋清肯定在笑。确实，收到回复的宋清嘴角翘起，是一个笑起来的弧度。他坐在车里，透过降下来的车窗抬头看天上明亮的月光，接着又低下头来打字。 “那你要不要出来，我带你去吃夜宵。” 周桐呆愣愣的盯着宋清发来的信息几秒，猛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迅速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但同一时间，宋清的信息也回了过来。 “我在你家门口，江季新区。” 周桐像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惊得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她抚住自己咚咚疯狂跳动的心脏，快速跑去房间换了身衣服，随手拿了顶帽子，拿着手机和钥匙准备出门的时候，路过置物台时又拿了个口罩。 十点多的江季新区很安静，小区的安保很严格，即使这个点路上没什么人，物业的夜间执勤人员和安保排夜班的人员也都出来一丝不苟的执勤，十分对得起业主们交的高昂物业费。周桐戴着帽子和口罩出门，走过家门前的小路，拐了个弯上了大路，很快就看到了江季新区的大门。这一路上周桐遇到了一波值夜班的安保人员，临出大门，又遇上了一队物业执勤人员，她淡定的刷卡出大门，很快就看到了安静的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黑色suv。 一直到上了车，周桐也不明白怎么宋清一喊，她就跟着出来吃夜宵了呢。 一阵凉气夹杂着凉气里不明显的清香，周桐坐上了副驾驶。宋清心里一群小人正欢快的蹦跶，他面色如常，侧过头看没摘帽子，只摘了口罩的周桐，心里那群小人欢快的等级又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这算是不正式的约会了吧，宋清心想，这下脸上的淡然没维持得住，裂了点缝，好心情昭然若揭。 所幸周桐好像没发现宋清的小心思，她环顾了一遍车里，没看到除她和宋清以外的人，不禁有些疑惑：“马志文没跟着你一起过来？就我们俩么？” “他跟来做什么？” 但宋清很快就明白了周桐的意思，她是怕没有马志文跟着，如果碰到狗仔偷拍什么不好解释。宋清享受了会儿周桐对他的关心，然后温和的跟她胡说八道：“小马哥聚餐的时候吃撑了，撑得肚子疼没法跟我出来。你不用担心被拍到，拍到也没关系，我们早就认识呀，关系好的朋友之间难道不能一起出来吃个夜宵吗？” 这倒也是，周桐没反驳，只要不被拍到什么亲密动作，应该都能往朋友上面靠。嗯，身正不怕影子斜，周桐心里这么想着，只见宋清倏地往她这边一俯身，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扑面而来，周桐被宋清的动作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两个人之间突然近距离的接触让周桐的脑子痛快的罢了工，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系安全带要被扣分的。” 宋清帮她系好安全带，身子又回到驾驶座上，仿佛刚才的靠近就只是单纯的帮她系上安全带而已。 宋清撤回身，大片的空气涌进来，连带着理智回笼。周桐尴尬的脸轰的一声红了个透，沉浸在自己多想带来的羞愧里无法自拔。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宋清嘴角上扬，眼睛里更是盛满了小心思得逞的笑意，清隽的脸上绽放出心满意足的光彩。 好一会儿，周桐才真正冷静下来，她这才想到一个她忽视了很久的问题：“你会开车？” “会，其实我驾照考下来好几年了，只是平时很少开车。” 说完，宋清朝周桐露出个温润的笑容。导航开着，他跟着导航走却似乎比导航更清楚要去的地方在哪儿。 “我们去哪儿吃夜宵？怎么感觉你比导航熟悉位置？” 那开导航干什么？后面一句话周桐没问出来，可宋清却从她脸上看出来了她心里那句想问没问的吐槽。可能周桐答应他出来吃夜宵这件事确实很让他高兴，这一路上宋清脸上的笑容都没消，话里也带着笑意，整个人仿佛都成了个大写的开心。 “快到了，我前几年经常来这边吃夜宵，但最近没怎么过来，所以路有点记不清，这边不太好找，我怕拐错了弯才开导航，现在离得近了，想起来位置了，就不大再用得上导航。” 周桐往车窗外看了看，果然不远处有一个在黑夜里十分显眼的招牌，离得近了，周桐也看清了上面的字：吃好喝好。 ……这倒是个十分符合自身定位的名字。周桐被这清新脱俗的名字震住，没来由的觉得能起这个名的店家，似乎也是个性格豪爽的利索人。 “走吧，这家店的店长是个大奇葩，他只在晚上九点才开始营业，每天营业三个小时，但东西真的很好吃，食材新鲜，厨师恐怕也是个不世出的高人。” 周桐本来还想问宋清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又想到车上的时候他说前几年来过好几次，便没再开口问，说不定就是来的次数多了，情况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这家店的位置确实偏僻，路也不平坦，再加上周围很黑，尤其路灯昏暗的几乎只是杵在那里充当个电线杆的亲戚，十分愧对于路灯这个名字。此情此景，不可避免的让周桐产生了可能看不清路，导致踩到坑摔个狗吃屎破坏形象的担忧，于是，周桐准备走慢一些，至少保证走得稳。 还没等她迈第一步，宋清已经绕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指引她伸手挽住自己早就摆好姿势等着她的胳膊。周桐抬起头，正好跟低头注视着她的宋清四目相对，夜深人静，周桐差点溺毙在宋清如海般深不见底的温柔里。 周桐率先撤回目光，她挽住宋清的臂膀，看来宋清跟着健身教练的训练再加上严格的自律，健身效果显着。她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手心下宋清臂膀的坚硬紧实，这给了她可靠的安心，不用再担心不小心没踩稳毫无形象的跌倒了。 周桐挽着宋清一步一步往前走，偶尔宋清还会提醒周桐往左或者往右一点，宋清视力很好，反正比她这个近视到十米外人畜不分的烂视力强，所以周桐能够很放心的依赖他，哪怕周桐没有发现两个人越走挨得也越近。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半年前，或许更久——时间过得飞快，她已经记不住具体的日期了。但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让宋清这个人在她心里留下印象，贾导带电影《暗杀》进颁奖礼，也是她拿到第三金加冕成为名副其实的三金影后的那天，在杨夏的怂恿下，周桐穿了一身足以媲美婚纱的晚礼服裙。那层层叠叠的裙摆让她疑心每走一步就能立刻被自己摔倒在地，为蹲守着的记者们贡献头条成为他们完成年底kpi的大功臣。就在她怀疑杨夏其实是对家专门派来搞她的卧底，盘算着等颁奖礼一结束就把杨夏吊起来狂殴一顿的时候，贾导一指，把宋清指派到了她身边，为她拎着那些过长的裙摆，像个守护公主的骑士一般守护着她，为她没有后顾之忧的昂首向前保驾护航。周桐还记得，当时她上台阶的时候真的差点就因为没踩稳摔了，幸好宋清及时又不动声色的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出洋相，在站上颁奖台的时候没有让她维持了一晚上的形象功亏一篑。 而现在，她没有穿那件层层叠叠没法让人好好走路的晚礼服裙，宋清也没有穿那身让人眼前一亮的西装，但半年前的场景似乎与此时此刻重叠，周桐穿着一身舒适的、跟精致绝不沾边的休闲装，重新挽上了同样穿了一身休闲装的宋清。 周桐心里涌现出一丝异样。她情不自禁的往宋清身上看去，正巧又与宋清四目相对，也不知这人在她走神的时候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她了多久，这次周桐没收回目光，过了一会儿，可能只有几秒，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夜色正浓，风吹过来的温度也正好，吃好喝好的招牌底下，周桐就这么挽着宋清悠闲自在的往店里走，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他们附近看见他们，一定会立刻想起用来形容他们极为恰当的四个字：天作之合。 蓄力8 距离宋清和周桐吃完夜宵，两个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不过，虽然没私下里见面，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却一直没断过。打开微信界面就会体现的更加一目了然，两个人的名字在彼此的微信里都是聊天置顶的状态。或许有共同的回忆以后，原本就熟悉的人之间的关系就会更加亲密。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周桐觉得，跟宋清一起吃过夜宵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不太明显，又或许本来他们之间就已经不存在隔阂，现在更是口无遮拦的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分享彼此的生活日常，零零散散的琐碎小事堆积在一起，竟然能组成一份大大的快乐，即使只是一处随意可见的景色，周桐和宋清也能乐此不疲的跟对方絮叨半天。他们没有生活在一起，却神奇的胜过生活在一起，拥有生活在一起的人才独有的那份亲密。 “今天也是准备认真学习一整天的桐桐吗？” 早上八点，宋清的信息准时送达到周桐手机上。周桐已经洗漱过正在往脸上拍护肤品，她听到了微信提示音，但她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去回复新信息。 “今天预计又要研读一整天的剧本。”紧跟着跳出来一个托腮的表情包。 周桐在微信提示音响第四声之前，终于腾出了手打开手机，看到宋清微信信息的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清是一周前进的组，齐玫特意赶在宋清和马志文一起进组前签订了合同。合同事后周桐看过，平心而论，待遇还不错，跟超一线大咖比肯定不够看的，但比照圈子里跟宋清同线艺人来说，齐玫给出的待遇已经是最好的了。对此，宋清和马志文也都有数，而且齐玫最大的优势是，目前工作室的艺人齐玫只签了宋清一个，独苗，所以齐玫手头的好资源绝对会无条件向着宋清倾斜，马志文认为这是对宋清来说，最值得签约的地方。 签约的时候周桐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那天恰好周父周母来家里看周桐，并且准备带周桐去旁听一位大学教授的授课。那位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就是她想考的专业，这对周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不能放过。于是两个人只能很可惜的错开，只不过没想到，这一错开就错开到现在。 后面宋清马不停蹄的带着马志文进组《八月星河》，两个人就一点私下见面的机会都没了。岑靖安要求主演提前至少两周进组研读剧本，得益于这一点，主演俞江宁和宋清才见识到岑靖安团队的独特与可怕。 岑靖安是个才气过人的导演。这一点无可厚非，体现在他拍出的每一部电影都一定能拿奖上面。有不少业内人士戏称岑靖安本可以靠脸吃饭，这话倒也没错，岑靖安如果真有意识的想靠着那张脸进娱乐圈，流量绝对与正当红的顶流不逞多让。 不然，比圈子里单拎出来任意哪位大导演的粉丝数量都能翻几番还多的粉丝是哪里来的，诚然有单单只是觉得岑靖安拍出来的电影好看才喜欢他的粉丝，不可否认，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更多人都只冲他那张实在符合大众审美的脸，再加上名气和才华的衬托，岑靖安这个名字才仿佛带上了耀眼的光芒俘获了一众粉丝的心。 但他没进娱乐圈，也算是给竞争激烈的想靠脸吃饭的偶像们留了条路。 有才的人多少脾气性格有些古怪，颜值高的人也不少都有恃宠而骄的毛病，岑靖安作为一个极有才气又颜值极高的人，脾气性格可不止古怪了那么一点两点。 哪怕向来只拍电影的岑靖安转头拍了人生中第一部电视剧，还收获了不少“江郎才尽”、“没钱花了只想赚钱”、“一身铜臭味”类似这种的负面评价，可他在拍摄……不对，研读剧本时就挑剔、多变、斤斤计较的怪毛病依旧没因为电影和电视剧而有所差别。 俞江宁和宋清就不幸见识到了这一点。 有个词叫“饭随爱豆”，多用于调侃粉丝和正主可能某个地方很相似。这个词改一改，也同样适用于岑靖安和他的创作团队，叫“编剧随导演”。 岑靖安面对一个本子，哪怕他自己创作的本子，也诸多意见，总是开拍前甚至拍的过程中揪着细节不放反复推敲，磨人又讨人嫌。在岑靖安拿不准的时候，他就会像其他导演一样把难题丢给团队，不过跟其他导演不同的是，人家别的导演的团队帮着给出最合适的答案之后，人家导演就会采纳，然后应用到接下来的拍摄里。岑靖安偏偏搞特殊，大概他脑子结构就跟别人不一样吧，团队给了他答案，他反而又看不上了，死循环，到最后还是岑靖安自己费劲巴拉的琢磨出来更合适的新选项，要是运气好点说不定还灵光乍现捕捉到新灵感。 岑靖安的团队，主要以编剧们为主，其实只有六七个人，但这六七个人也都被岑靖安长年累月的给磨出来了。尤其她们本就个个都是才情了得，脑洞大开又能自圆其说的能人异士，经过岁月打磨的她们不光更合岑靖安的脾性，自身对待作品的态度也跟岑靖安学了个十成十。 一个挑剔又抠细节的岑靖安不够，在这基础上还要再来四五个同样追求极致的完美主义者，可想而知，剧本研读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不行，这一块要改。” 一位编剧观察了宋清和俞江宁许久，往自己的本子上圈画了几笔投屏到大屏幕上，众人跟着她的动作往大屏幕上看。本子上被她圈画出来的段落是关于苏祁打篮球的一段描写，苏祁的设定是自己给自己压力不停学习，很少把打篮球这项课外运动当做放松，即使他其实很喜欢打篮球并且对这项运动很有天赋。 但俞江宁不擅长打篮球，这也是前段时间岑靖安召开第一次会议的时候，把他踢掉选择卢凡的主要原因。 “我个人认为，如果俞江宁老师不能展现出很娴熟的篮球技术，我指的是体现不出来打篮球的天赋，那我们就不能把这一块当成重点镜头来拍摄，尽量减少这类镜头的出现。” “但是这是表现苏祁心理矛盾的重点场景，他通过篮球发泄自己的压力，也是通过篮球熟悉了程闻。” “那就改一下，不然你当观众是傻的吗？稍微看过几场篮球比赛的人能看得出来俞江宁老师跟小说里的苏祁不一样。” “改了的话，苏祁很多心理活动刻画的就不明显了，这就导致后面苏祁情绪表达不明确，情节也会变得不连贯。” “不然糊弄观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没这么说。” “就事论事，别带情绪。” 鲁老师扶了扶眼镜，看着气氛走向不太对，赶紧出面调停。 岑靖安一直没做声，只是盯着一份资料看个没完，仿佛编剧们的争执跟他没什么关系，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让宋清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明明前几天岑靖安还揪住一个场景据理力争，笃定配音配不出来理想的效果非要现场收音，搞得同样坐在桌子前旁听的收音师一个头两个大，满脸生无可恋。怎么这会儿又作壁上观了呢，宋清想不通就没再想，只当大导演的心思轻易琢磨不得。 但是有一点宋清看得分明，剧组这是有心要把《八月星河》当成电影来拍，这点从岑靖安要求主演为《八月星河》空出六到七个月的档期上就能看出来。 一般三十集电视剧正常拍摄下来，三个月就能顺利杀青。就算是周导的那部《炽尧天下》，对演员演技要求很高并且保证拍摄质量的情况下，预计四个月颖涵卜盛也能顺利杀青。 《八月星河》是一部改编自小说的现代剧，没道理比古装剧拍的还要慢。可事实就是，岑靖安准备用两倍的时间慢工出细活，把他人生中第一部电视剧给磨出来。 易地而处，宋清觉得他多少能够理解岑靖安对剧本近乎苛刻的态度。我们每个人都想做一个内心强大不畏流言的勇者，但真正能做到不受外界影响坚定信念的却很少。岑靖安是天之骄子，他在羽翼未丰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挤开一众老前辈带着他的作品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了国际电影节的领奖台。此后更是每拍一部作品就拿回大小不等的奖杯荣誉，他从少年成长至今还没有失败过，一路顶着鲜花掌声和称赞走来，骄傲如他，怎么可能忍受有可能的失败？ 换做宋清，他肯定也会觉得不甘心，非要做出一番成绩来打那些唱衰的人的脸。 再一个，虽然看起来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好说话又随和，但实际上，岑靖安恐怕就是惯于追求精益求精的人。外界的干扰和性格使然，两相叠加，造就了今天三句话又争执不停的场面。 俞江宁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抬头往岑靖安的方向看。宋清倒不是故意注意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实在是俞江宁自以为不露声色，可实际上他五秒钟一抬眼的频率真的是太明显，就差拿个大喇叭喊“快往我这里看”了。不过宋清没多想，他继续看剧本背台词，偶尔看一眼手机上有没有周桐给他发过来的信息。 “岑靖安和他的编剧团们都有一点点神经质，但拍摄质量定的标准很高，你可以放心。你剧本已经研读完了对不对？” 看到周桐发的信息，宋清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意外周桐能猜到他研读剧本的进度。 “对，台词已经背熟了，等改了再背新的。” “你如果觉得有点无聊，可以把程闻的人物小传，你理解的苏祁的人物小传甚至其他角色的人物小传都写下来。” 写下来其他角色的人物小传？宋清看着周桐新发来的那段话有点疑惑，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宋清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他拿出来一个已经密密麻麻用了一半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先写程闻的人物小传。 程闻的人物小传宋清在试镜之前就写过了，但他依然认真的又写了一遍。写完后，他把刚才写的和之前写的做对比，发现不知是经过不短的时间心境变了，还是对程闻这个角色一开始他就了解的不够彻底，新的人物小传上宋清对程闻做过的一些事有了新的看法，程闻这个人也终于有血有肉，在他眼里生动了起来。在宋清心里，程闻不再是书里干巴巴的角色，而是有自己的思维意识，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宋清只来得及匆匆跟周桐说了一声，又继续给书里其他角色做人物小传，让其他人物在他心里也活过来。 周桐坐在家里的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桌子上平板里播放着的网课被按了暂停。周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咬了一口又脆又甜的苹果，脸上露出了个笑容，就是不知道这个笑是因为离她八丈远的宋清，还是因为手里近在咫尺的苹果。 既然摸到了快速入戏的窍门，估计宋清得把剧本里的角色全部体验个遍才算完吧，周桐这样想着，没有丝毫被忽略的不快，戴上耳机继续看她的网课。 她很喜欢目前跟宋清的状态，两个人都有事可做，互不打扰，有空了就聊聊天，一起出门吃个夜宵散散步。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宋清认真工作，她也认真学习，两个人都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进步。 好的感情是能让彼此变得更加优秀的催化剂，周桐想，或许宋清对她来说就是那个她找了很久的催化剂。 宋清那边，编剧们已经讨论起下一个要改的场景了，岑靖安也终于从那几张资料上抬起头，但他依旧没理会各执一词的编剧们，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俞江宁。敲了两下桌子，等房间里安静下来以后，岑靖安才开口道：“俞江宁老师？” 俞江宁被一直偷看的人点到名突然一愣，连忙回过神：“我在，岑导。” “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么？” 说完，岑靖安没给俞江宁反应的时间直接站起身，走出门前看了还坐在位置上不知所措的俞江宁一眼，接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蓄力9 俞江宁众目睽睽之下又愣了愣神，眼看着岑靖安的身影马上就消失在门外，他立刻站起来快步跟了过去。 宋清抬头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低下头继续沉浸在他的人物小传里，跟周桐想的一样打算每个角色都体会一遍。 现在宋清他们研读剧本待的地方，是早已经跟第一中学沟通好的借的部分教学楼和教室，也是岑靖安的母校。他们研读剧本在高一六班，是勤学楼的二楼。勤学楼坐北朝南，一共有六层楼，每一层五个班，宽阔的足以允许五个人并肩上下的楼梯在楼层靠东的位置，楼梯东边只有两个班，挨着楼梯的是九班，最东头是十班，楼梯西边按照从东往西的顺序则是八班、七班和六班。六班在最西头，正好和最东头的十班一头一尾。最东头的十班的后门再往东一点是一堵墙，但最西头的六班不同，正对着六班前门的是楼梯，这个楼梯比中间那个宽楼梯窄了不少，也就只能允许三个人并肩上下楼，六班前门往西是一条南北方向的走廊，最北头跟六班相连，被坚固的栏杆代替了墙的位置。顺着走廊往南走上一段路，就能去老师们办公的解惑楼。 岑靖安便是在栏杆处等着后面跟过来的俞江宁。 “岑导，你找我有事？” 俞江宁比岑靖安稍微矮一点，微微抬头看着岑靖安问了一句，问完就立刻垂下眼转移视线看向了地面。岑靖安回忆着刚才看的那几页资料，直截了当的问他：“你被石岛先生邀请过是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俞江宁听得出来岑靖安肯定的语气，他不好抵赖，只能点点头承认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能给我一个推掉石岛先生作品，不惜找关系疏通也要来我剧组的理由么？” 岑靖安这话一问出来，俞江宁犹豫的时间就变长了，可岑靖安似乎并不着急，很有耐心的等待俞江宁的回答，不准备给他拖延时间赖过去的机会。跟宋清想的一样，岑靖安很重视这部电视剧，连剧本里打篮球的场地，他都亲自去两个不同的室内篮球场分别实地考察，还让宋清和俞江宁做动作跑跳几步让他能够直观比较，这样的细节岑靖安尚且认真对待，更不用说占据戏份比重极大的主演。 岑靖安已经了解过宋清，宋清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他看完助理整理的资料的俞江宁。岑靖安是自信的，但他不自负，在演艺圈，电影比电视剧更能检验一个演员的演技如何，所以电影地位自然就比电视剧地位要高。俞江宁有演技也有名气，他出演过电视剧也参演过几部电影，正常情况下，不管是演员还是经纪人，在电视剧和电影都有参演机会的时候，首选一定是电影。再一个，如果论团队，岑靖安知道自己的团队一直算是导演团队中的佼佼者，但石岛先生作为国际上有名的知名导演，尤其据可靠消息称，石岛先生邀请俞江宁担任主演的这部电影，是为冲击下一届国际电影节的奖项做准备的，可想而知，石岛先生这次带领的团队势必不会差。 那么，在明眼人都知道应该接受石岛先生邀请的情况下，俞江宁为什么会来岑靖安的剧组呢？岑靖安自认跟石岛先生相比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他相信俞江宁和他的经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点。 岑靖安眼睛不错珠的垂眼看着面前以沉默作消极抵抗的青年，他清冷着一张脸不带任何表情，脑子里却在不停的思考。十几年经验给岑靖安带来的认知里，娱乐圈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可他实在很难从俞江宁的做法中，猜出他身上有什么利让这个青年来图谋。岑靖安心里盘算着，决定今天势必要撬开他的嘴，从他口中得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否则放这么个不定时炸弹在他的剧里，他不安心。 与岑靖安的慢条斯理不同，俞江宁此刻焦虑极了，他没想过会被岑靖安这样当面质问，似乎不问出个结果不罢休。俞江宁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里面的短袖潮乎乎的贴在身上，风吹过来凉津津的不是很舒服。他想过可能岑靖安会在得知石岛先生被他拒绝后，对他执意进组的做法有所怀疑，但合同都签完了，条条目目全部罗列的清清楚楚，岑靖安大可以不用担心他搞事情让剧组开天窗。 俞江宁错在他低估了这部剧对岑靖安的重要性。《八月星河》作为岑靖安人生中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他要保证整个拍摄过程里，不管是谁，只要是在剧组里的人，一点幺蛾子都不能出。 岑靖安依旧面无表情的等俞江宁的答案。他盯着俞江宁，觉得这个年轻人嘴太硬了，于是岑靖安只好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希望俞江宁别再继续耽误他的时间。 “如果你不能把进组的理由告诉我，即使是蔡老的面子，我也没法留下你。” 俞江宁猛的抬起头，他知道岑靖安不是说着玩的，急得眼睛都红了。 岑靖安看着红着眼兔子似的俞江宁心里直纳闷，对他闭口不言的理由越发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就算被欺负的像是立马就能哭出来，也要死死的保守秘密。 “岑……岑导。” 俞江宁清了清嗓子，调整因为慌张惊恐而被堵住的声音，再张嘴便好了很多。 “我能不说出那个理由么……我保证！我保证绝对不会对拍摄产生任何影响，我真的……特别想出演岑导你的作品，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拖剧组的后腿！” 俞江宁急切的看着岑靖安，眼神里写满了祈求，他说的话是真诚真心的，岑靖安能听得出来。 他真的很想要这个机会，岑靖安注视着俞江宁的眼睛，心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岑导……” 被俞江宁这么哀哀的看着，一向自诩铁石心肠的岑靖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疾言厉色的逼问一把他不是做不到，可意义不大，不知怎么，岑靖安有种预感，他觉得哪怕真是逼到最后，俞江宁这个看起来柔软好拿捏的性子，说不准真能用退出换保守秘密。 俞江宁快急死了。他是绝对不会把真正的理由告诉岑导的，他怎么告诉，说我来这个剧组因为导演是你，说我从刚出道就梦想着能有一天拍你执导的影视剧？俞江宁要脸，对着岑靖安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那就只能退出这个剧组了……俞江宁心底一片冰凉，他绝望极了也不甘心极了，努力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能实现梦想的机会，结果这个机会还快被他给弄丢了。俞江宁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狠狠扇自己几巴掌，做什么那么着急的托关系请蔡老出面？如果不是他太急躁，太不舍得放过来之不易的机会，岑靖安也不会对他那么警觉，怀疑他别有用心。 现在再后悔也晚了。找借口谎言会被戳破，真相又不能说，俞江宁脸色苍白，眼底是支离破碎的悲痛欲绝。岑靖安被俞江宁难过的如有实质的眼神触动，心思起伏，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算了，但是你得保证，不会因为你个人对拍摄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我保证！谢谢岑导！” 俞江宁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又一村！他的眼睛倏地亮起来，脸上的沮丧也不见了踪影，激动的跟回光返照似的。这年轻人好像开心的过了头，冲着岑靖安口头上道谢不够，还九十度的鞠了一躬，速度快的让岑靖安拦都没拦住。 岑靖安微怔后松了口气，这个年轻人大概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他有点相信俞江宁不会在他的剧组捣乱了。 岑靖安摆了摆手放俞江宁回去继续研读剧本，他自己顺着南北向的走廊慢悠悠散步似的往前走去。 这个学校很有意思，每个教学楼都有自己的名字，而且名字是根据作用和寓意来命名，巧思十足。 这栋勤学楼应该是前几年才盖起来的新楼。岑靖安已经走到勤学楼跟解惑楼的交界处，往右拐个弯就是解惑楼。他低头看了看脚踩着的地面，细碎的大理石纹在前面一米处齐齐断开，变成了最常见的那种大理石波纹。大理石波纹的范围铺满了整个解惑楼的地面，跟勤学楼泾渭分明。 今天是休息日，学校里除了住校生外几乎没别的学生，学校应该通过班主任给学生们全部发出了通知，所以即使穿梭在校园里的住校生，也没有几个靠近岑靖安划定为拍摄范围的地方，哪怕有确实好奇的学生仰着头往这边看，也素质极高的没有任何人拿出手机拍照。礼尚往来，岑靖安也通过强大的关系网让助理跟媒体都打好了招呼，要求他们不准在第一中学徘徊，更不准有任何打扰到学生日常生活的行为。 高一六班的编剧们已经在争吵过几轮后达成了共识，最后的调整也完成了三分之二。宋清留意观察了一下几位编剧手里剧本翻开的厚度，愉快的得出研读剧本过不了几天就能结束的结论。有周桐的远程指导，宋清入戏的速度的确变快了不少，情绪和状态的调整也能很顺利的完成转换，他心情很好的打开微信，第一时间跟周桐分享了在她的帮助下才有所收获的好消息。 信息发过去等了一会儿，宋清没等到周桐的回复，想着这个时间周桐应该在学习网课，担心她学过了时间忘记吃饭，便用手机给周桐点了一家私房菜的外卖，然后把手机正面朝上放在桌子上，继续做其他的事情。 俞江宁前脚刚进教室，岑导的两个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奶茶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助理们把袋子里的零食和奶茶都挨个分了分，分到俞江宁和宋清的时候，那个大眼睛助理有点不好意思。她跟宋清和俞江宁都没打过交道，摸不清两人的脾气，于是只好先好声好气的道了个歉，然后才悄悄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了两位老师，岑导说距离开机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为了两位老师保持体型，就不分给两位老师零食和奶茶，只能用咖啡代替。” 说完，大眼睛助理便给俞江宁和宋清两个人一人一杯温热的美式咖啡。可能这位大眼睛助理被岑靖安带入了一个“颜值高的人脾气都不好”的误区，以为俞江宁和宋清也属于脾气不好的那一挂，又温声软语的继续补充道：“要是两位老师觉得饿了，可以跟我要蛋白棒，甜口的有榛子巧克力口味的和芝士蛋糕口味的，咸口的有麻辣牛肉口味的和肉松海苔口味的，吃多少都行不用跟我客气。我不知道两位老师喜欢的饮品温度，只是看着最近降温挺厉害，所以自作主张给两位老师点了温热的美式，如果哪位老师不习惯这个温度，我可以再去换，不用怕麻烦。” “不用不用。” 宋清跟俞江宁异口同声的接受了小姑娘的好意，没搞特殊。这个助理做事情已经十分周全周到了，而且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好意思去找小姑娘的麻烦。宋清不知道俞江宁性格，他是属于随便什么都行的人，因此谢过这小助理后，他直接拿起美式喝了一口。没想到俞江宁也很好说话，跟他同样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证实两个人都不介意咖啡温度。 大眼睛助理大概没想到遇到两个颜值高脾气也很好的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天可怜见，入行就跟了个魔鬼老板习惯了被事儿精残害磋磨，乍一碰见好伺候的正常人有多令人惊喜，尤其她运气好，一碰还碰上俩。大眼睛助理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又掏出不同口味的蛋白棒分别放在了宋清和俞江宁桌子上，才步伐轻快的回到座位。 有了这一小插曲，俞江宁抬头看了看宋清，趁着大家都在分零食喝奶茶聊天放松的时候，他一手拿着咖啡和剧本，另一手抓了几根蛋白棒，朝宋清走来坐到宋清左边的空位置上。 “你好，我们可能以后要相处大半年，互相了解认识一下吧，我是俞江宁。” “你好，俞老师，我是宋清。” “我知道你，你是不是出演过贾导的电影《暗杀》？” “……对。” 宋清以为接下来俞江宁会提到他演的角色，可是没想到俞江宁不按套路出牌，说的话却让他心神一动，误打误撞的博得了他的好感。 “我也去了电影节的颁奖礼，你当时是不是站在周影后身边？你俩好配啊！周影后穿得像个公主，你就像守护在她身边的王子！” 俞江宁似乎对这一场景印象十分深刻，时隔这么久说起来依旧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是王子，我比较想做忠诚的骑士。” “啊？骑士也可以，反正不妨碍什么，我是你俩的cp粉。” 宋清惊讶又欣喜的看了一眼仍在兴奋的小声说着什么的俞江宁，在心里感叹俞江宁居然如此有眼光。 蓄力10 俞江宁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看得出来他确实还挺喜欢磕cp的，磕过的cp挺多。 “那个，你要是介意我磕你跟周桐老师，我先跟你道个歉，对不……” “不介意。” “起……啊？” 宋清已经在心里果断做了个决定，他决定好好呵护这株在风雨中顽强生长的cp粉，并且争取让俞江宁带动其他人，把他和周桐的cp粉队伍壮大起来。 “没关系的，你继续磕我跟周桐老师的cp，我不介意。” 宋清还不知道俞江宁的嘴严不严实，虽然他很想给这个cp粉盖个官方的章，但他也担心俞江宁嘴不严说些什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打扰到周桐的生活。斟酌之后，他便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不介意俞江宁继续嗑cp，可以解释为他尊重俞江宁的爱好，他跟周桐关系坦荡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可以理解为正主为cp粉官方证明，也算间接承认粉丝磕的cp是真的。 所有的理解都自由心证，没人能针对宋清说的话抓话里的漏洞。 果然，俞江宁被宋清的大大方方打消了心头顾虑，不过cp粉与生俱来的找糖雷达却叮叮作响。他偷偷看了宋清一眼，可惜没从宋清稳如泰山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心里猫抓似的犯嘀咕，宋清刚才的话是不是也算给cp粉的他了个暗示？继续磕cp吧，你磕的cp是真的？！ 俞江宁越想越开心，但他不好表现出来，因为毕竟他磕的是圈子里的真人cp，哦……不对，周影后现在是圈外人了，但正是因为周影后成了圈外人才更应该小心谨慎。俞江宁怕真表现得过于明显，反而给两位正主带来一些负面揣测和舆论，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俞江宁只在心里偷偷的乐，找到糖的冷门cp粉俞江宁对自己磕的cp更加坚定了。 “宋老师，那个什么，你现在跟周桐老师还有联系吗？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告诉我，我就是问问。” “有啊，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太棒了！俞江宁激动的在心里大喊，他面上镇定自若，点了点头低头看剧本。见宋清没有留意他这边，俞江宁拿出手机点开app的某个页面，十指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疯狂输出。 【冷门cp的找糖小分队】 是俞不是鱼：姐妹们！据可靠情报，宋小鲜肉跟周影后私下里还有联系！我发小进了岑导的那个剧组，亲自问的宋小鲜肉！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哇是真的吗！过年了过年了！我就知道！颁奖礼上宋小鲜肉那么绅士又贴心的给影后拎裙摆，影后肯定对宋小鲜肉留下了深刻地印象！更何况两个人还拍过同一部电影，怎么可能零交流！而且，颁奖礼之后怎么也得聚个餐吧，电影都得奖了！影后都拿齐三金了！聚个餐很正常吧？那聚餐的时候说说话，聊聊天，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水到渠成嘛！ 影后家的小涵涵：我还有个可靠消息！就引灵山那回，我记得有人拍下来了宋小鲜肉和我家影后牵手的照片对不对！ 是俞不是鱼：对呀，当时我们群里不是还狂欢了一场嘛，怎么突然又提起来，有漏掉的消息？ 阿白想吃肉：同问！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同问！！ 影后家的小涵涵：当时我姐在现场，你们都知道我姐，是某艺人的经纪人，这个给你们证明过，所以讲道理她的消息一般不会错。 是俞不是鱼：知道，所以真的有被漏掉的消息？！ 距市区几十公里外，引灵山上刚拍完一场戏坐着休息的颖涵拿着手机，一边防备着有可能突然进来的人，一边神情激动速度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字。不一会儿，群里其他人都收到了新信息。 【冷门cp的找糖小分队】 影后家的小涵涵：有。现在说应该没事了，而且也是我们几个知道，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大家也都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当时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不过确实挺惊险，颖涵跟我家影后一起被那个神经病堵住了门，幸好后来警察来了把那神经病给抓住，但她俩估计受到的惊吓不小。 是俞不是鱼：艹！这事我只知道个大概，细节不清楚。被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这事了，真是想起来就生气，导演给安排的什么破酒店，居然连像样的保安都没有！ 阿白想吃肉：我也跑个题。没错，条件再差自己请几个安保人员不行吗？连累周影后去探班差点遇到危险，颖涵也挺倒霉的，哎，宋小鲜肉和周影后这对苦命鸳鸯。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跑题了跑题了，小涵涵快绕回来。 影后家的小涵涵：来了！这事闹那么大导演肯定是知道的，当时宋小鲜肉也在山上拍戏，导演倒是很可以，叫了几个强壮的准备去破招待所帮忙，开车去的，应该是光顾着救人忘记喊上宋小鲜肉。结果！宋小鲜肉是跑过去的！就跟导演他们前后脚！同志们，虽然拍戏的地方离破招待所不算太远，但你们能get到我的点吗！！！得有多心急才小宇宙爆发跟四个轮前后脚？ 是俞不是鱼：……天！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的妈呀！在我这里，宋小鲜肉对周影后就是真爱！锁死！谁都不能把这对cp给我拆了！ 俞江宁发完这段话，再看身边淡然看剧本的宋清，不知怎么突然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忍了又忍才把眼泪给憋回去。要真掉了眼泪，宋清肯定得吓一跳，不光宋清，其他人也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吧，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俞江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没继续看群里的消息，他没想到宋清居然会着急到用两条腿跑到招待所，就因为以为周桐有危险想确认她是否安全。这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吗？这分明就是早就超越了朋友的深厚情谊啊！磕了这么多年cp，老天终于开眼，让他磕到了一对真的吗！ 俞江宁心情起伏过大，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神，他跟上瘾一样还想继续磕，连忙看了眼四周，又偷偷摸摸的打开了手机。 【冷门cp的找糖小分队】 影后家的小涵涵：不过上天保佑，影后跟颖涵都没事，她们已经在神经病被抓后跟各自的经纪人汇合了。影后当时坐在沙发上，应该是累了想睡觉，可周围那么吵那么乱她肯定没睡着，她就只是闭上眼睛，所以宋小鲜肉站在她跟前好一会儿她都没发现，再然后就是那个世纪牵手了。 阿白想吃肉：还有这回事呢…… 影后家的小涵涵：你们也都知道，我一直都是影后的粉丝，就只喜欢她一个人，喜欢了好多年，本来我对宋小鲜肉是无感的，甚至你们一开始从颁奖礼磕“公主王子”cp的时候，我还挺不乐意的，觉得宋小鲜肉配不上我家影后。 是俞不是鱼：纠正一哈，公主骑士，宋小鲜肉官方正名。也不算正名，我发小问他来着，他自己说相比“王子”，更喜欢“骑士”。 阿白想吃肉：啊啊啊啊啊！！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啊啊啊！ 影后家的小涵涵：啊啊啊！等等……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完…… 是俞不是鱼：嘿嘿你说呗，其实你的想法也不奇怪，宋小鲜肉确实拿得出手的作品很少，没有很出彩的点，当然除了那张脸确实长得特别帅以外，圈子里还是要靠作品说话。周影后就不一样，不光童星出道，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奖项全都拿了个遍，而且她是难得的才貌双全，还有圈子里最年轻三金影后的光环加持。别说你作为周影后的粉丝觉得宋小鲜肉配不上她，连路人也会觉得不太行。 阿白想吃肉：那得有个前提条件，路人不是颜狗。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认同。我磕他俩一开始就是磕他俩的颜，我找不出娱乐圈里比周桐更漂亮的女艺人，也找不出娱乐圈比宋清更帅气的男艺人，两个颜值天花板在一起净化眼球造福苍生多好。 影后家的小涵涵：那我比你复杂一点，我是世纪牵手后认可宋清的。因为我知道来龙去脉，所以我觉得我家影后身边有个能事事以她为先、把她放在心里头最重要的位置、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的人的话，是个不错的事。我家影后年龄也不小啦，谈个恋爱没什么，如果对方是真心对她好，那才是我们粉丝喜闻乐见的事情。我喜欢了她那么多年什么也不图，就希望她能过得开心，身边能有个知冷暖的人陪着，她过得高兴我就高兴了。 阿白想吃肉：艹……小涵涵，被你搞得我有点想哭t﹏t 是俞不是鱼：别说了我也想。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我他娘的已经在哭了！t﹏t小涵涵你怎么回事，明明我们这个群建起来就是日常扯淡加吃糖的，现在都成苦情戏主角了。 影后家的小涵涵：我对不起大家，我也哭了t﹏t 颖涵放下手机，她从卢璐手里接过卫生纸，狠狠地擦掉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毫无形象可言，与卢璐试图给她树立的“淑女”“可爱小姐姐”人设一点不沾边。卢璐无奈的看了眼狼狈的颖涵，忧心忡忡的侧了侧身，往门口站了站，这样如果有人进来的话，还能第一时间替颖涵挡一挡，不至于太丢人。 相隔几十公里外的第一中学高一六班的教室里，俞江宁收了手机抽了张纸，极为隐蔽的吸掉眼里就要冲出眼眶的几滴泪。群里那个小涵涵说的，真的是作为一个粉丝饱含真心的心声，让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不自觉的心酸又难过。铁骨铮铮此刻成了绕指柔的俞江宁又偷偷看了眼宋清，只不过这次很不巧，偷看被宋清给抓了个正着。 “？你怎么哭了？” “没，没哭没哭，你看错了，我这是眼里进了沙子。” 宋清点点头，心里却一个字也不信这个cp粉的话。窗户虽然是开着的，但外面风并不大，至少没大到刮进来还让人迷了眼的程度。可宋清没说什么，他对cp粉的包容度很高，只要没有什么坏心思，宋清都能不多计较。 “你给我点了外卖？” 宋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他眼里盛了喜悦，迫不及待的伸手拿了手机解锁。 一旁的俞江宁没忽略宋清神色的变化。主要这变化太明显了，原本神情淡然的说着话，突然脸上就跟得了宝似的有了笑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宋清这时已经看到了周桐发来的信息，他看了眼时间，不赞同的回复道：“这个点了才吃饭么？” “刚才一直在听老师讲课，好难啊我都听不懂，我太敬佩那些上岸的人了，她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好汉！” 宋清被周桐的没正形逗得眉眼俱是笑意，既好笑又心疼的也舍不得怪周桐饮食不规律了，催着她去吃饭，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又发了些鼓励的话。 “你也一定能上岸的。” “就我这蠢脑子？” “说什么呢。” 宋清知道周桐在开玩笑，但还是眉头一皱，他不喜欢听到任何诋毁周桐的话，哪怕周桐自黑，他也觉得不太舒服。 “你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一直都是。” 宋清发完，又觉得自己发这些怎么看怎么矫情。他只是不想看到周桐这么说自己，发完以后感觉好像自己太较真，回复的太严肃正经了，连忙转移话题。 “你去吃饭了吗？” “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呦~到时候我恃宠而骄变得特别招人烦，都赖你！” 周桐没给他成功转移话题的机会，像是看出了他隐藏在话里的心意，然后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接住了他的这份心意。 这样的周桐简直迷人极了，宋清觉得自己又想开车去见她了。 “嗯都赖我，在我这里你可以恃宠而骄，这是你的特权，我吃你这一套。” 宋清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打下这几句发过去，过了大概得有两三分钟，收获了一个气哼哼的小兔子的表情包。 “我去吃饭啦！” 宋清看到紧跟着表情包过来的信息，知道周桐这是害羞了，宋清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油嘴滑舌，一边忍不住觉得害羞的周桐简直无敌可爱。他回复了一个“好”，又婆婆妈妈的叮嘱了周桐几句多喝水多吃水果，别老坐在平板前记得站起来到处走一走看看窗外，之后才在周桐忍无可忍的连发三个“知道了”的表情包下，停止了他的碎碎念念，放下了手机。 攀登1 光是研读剧本就断断续续进行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俞江宁和宋清倒是混熟了。不光是两位主演，整个剧组都互相认识的差不多，给以后的开机拍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岑靖安每开拍一部戏之前，都要求演员编剧服化道坐在一起，参与剧本讨论和细节纠正。这样开拍后除非必要，剧本内容基本不会再有大的改动，按着计划走，知道怎么相互配合，全剧组的工作都会相对轻松一些。 两个星期，两个主演和导演以及核心团队是全程都在的，其他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在最后一个星期前陆续参与进来。 宋清还见到了熟面孔，是拍摄电影《暗杀》时的老戏骨，也是跟周桐关系很好的前辈，谭欣。谭欣是最后一个星期进组的，她的戏份不多，在剧里饰演程闻的母亲。距离颁奖礼聚餐以后，宋清和谭欣两个人就没有再合作的机会，近一年没见，没想到谭欣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宋清。 “哎呀，跟小宋很久没见了，小宋最近怎么样？” “谭老师好。” 宋清被谭欣抓住手，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问东问西，神情亲切又温和。宋清没想到自己能被谭欣这样的老戏骨给记住，毕竟他只出演过一个小配角，又那么久没什么联系，因此对前辈的记挂很感动，问什么都仔细的轻声回答了。 今天岑靖安作为导演会在微博官宣《八月星河》的主演阵容，齐玫刚才跟他发微信，说会在岑靖安官宣以后，用工作室的账号转发岑靖安官宣的微博，然后公开宋清签约了她工作室的消息。 宋清答应了。刚签约的时候宋清以为齐玫会立刻发微博宣布顺利签约，但齐玫思路很清晰，否认了他的想法。可能是看在周桐的面子上，也可能齐玫本身就是看重情义多过商业利益的人，不管怎样，齐玫不在签约成功后立刻发微博庆祝确实也是为宋清考虑。他们都清楚宋清已经会主演岑靖安的剧，如果单独将宋清签约齐玫工作室的消息发出来，有之前被齐玫和马志文联手压下去的“宋清周桐牵手疑似恋情曝光”的绯闻在，宋清不可避免的会被讨论猜测签约齐玫工作室，里面是不是有周桐在牵线搭桥。被讨论猜测的多了，舆论又会转移到宋清和周桐是否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别说现在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就算真是谈了，也不可能现在就把这件事给爆出来。爆出恋爱，不光有可能会打扰到周桐的清闲自在，还有可能阻碍到宋清的发展。宋清刚接了有分量的电视剧，事业处于上升期，实在不适合在演技没得到认可的时候先跟恋情扯上关系。 不论是周桐还是宋清，他们都一致希望宋清被认可的是他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带来的关注。更何况，岑靖安不允许剧组演员在拍摄期间给剧组带来任何负面影响，而恋爱绯闻是不可控的。 齐玫想的是，借岑靖安官宣电视剧主演的契机，一起把宋清签约工作室给顺其自然的带出来。这样岑靖安的官宣可以分走一部分关注度，她这边再及时压一下为数不多的负面舆论，既能避免宋清长时间被臆想揣测，也能不给剧组带来负面影响。等剧组一开机，演员投入到拍摄中，什么水花热度的就都没了，皆大欢喜。 像齐玫计划的一样，岑靖安带着两个主演，身后跟着一群人神情严肃认真，拜四方，上香，扯摄像机盖着的红布……岑靖安给剧组发红包，助理们在岑靖安的授意下给到场的一众媒体记者们发红包，场面维持的十分热闹又其乐融融。 开机仪式在第一中学的大操场举行，岑靖安特意挑了一个学生们都各回各家不在学校的时间，省的又是拜四方又是上香揭红布这样的封建迷信，跟新时代崇尚科学相冲突，怪不好看的。当着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面儿，这样大张旗鼓的按流程走一遍，就是岑靖安面子上也绷不住。 岑靖安这边刚发完微博，《八月星河》官博就跟着官宣了几位主演。齐玫守着微博，先是转发岑导的微博顺带着恭喜祝贺了一番，又转发了《八月星河》官博的官宣阵容，带上大名着重提了“工作室签约艺人宋清”，透露出宋清签约齐玫工作室的消息，最后马志文转发齐玫的微博，并来句“来日方长，请多指教”，给签约这件事盖棺定论。 不出所料，宋清签约的是齐玫的工作室这一重磅消息，不光让整个娱乐圈为之震惊，就连宋清的粉丝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微博上可热闹了。 营销号们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乱成一气，恨不得马上长出三头六臂来，根本不知道先逮住哪个话题写小作文才好；闲来无事的路人们精神抖擞的刷微博，像只在西瓜地里上蹿下跳的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风声的粉丝们，也很被这接连砸下来的庞大信息量给砸懵了。 自家小艺人签约了？好事！签约的工作室刚成立但不愁资源？好事！小艺人马上担主演？好事！主演的电视剧导演是大名鼎鼎的岑导执导？好事！ 这一连串的好事让宋清可怜的粉丝们都不知道该先恭喜哪个，乱了阵脚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她们先跑到电视剧官宣的官博里开开心心的庆祝一番，又去齐玫工作室底下拜托齐玫多照顾自家小艺人，再去马志文微博底下整齐划一的发微笑表情以示对被隐瞒的不满，最后筋疲力尽的粉丝们回到了宋清的微博底下，终于开始畅所欲言。有的粉丝恭喜宋清终于要走花路了，有的粉丝担心宋清是不是着了道，也有的粉丝索性闭眼吹彩虹屁把宋清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绝大多数的粉丝还是分得清好坏，齐玫什么地位也都清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宋清没人管没人问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所以评论里粉丝们激动的文字表情包图片齐上阵，开心的仿佛过大年。但自然也有一小部分粉丝过于担心以至于有些多想，问宋清是不是真的跟周影后有什么，否则怎么会加入周桐的前经纪人开的工作室。只不过，这一小部分粉丝的评论很快就被齐玫买的水军淹没在了评论里，不见踪影。 微博上各路人马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提前被齐玫打过预防针的宋清并没有理会，连马志文都按齐玫的吩咐只澄清了签约一事与他人无关，别的一律装哑巴丢给齐玫让她处理。齐玫提前跟岑靖安沟通过，可能卖周桐的面子，两个人就宋清借官宣顺便带出签约一事谈的很顺利。没有了后顾之忧，齐玫大刀阔斧的把事情全部处理妥当，放宋清安心的去拍戏了。 为了给第一天开机迎来个开门红，清场后，众人转移到了高一六班教室。第一场戏是没什么难度的室内戏：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苏祁端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桌子，周围同学在打闹，程闻踩着第一遍上课铃清清爽爽的进教室。 俞江宁和宋清都换好了专门为演员量身定做的校服。俞江宁留在教室里，跟同样穿好校服的演员群演按之前摄像导演指的位置坐好。 场记打板，高一六班里二十多个“高一新生”在位置上贡献自己的演技。苏祁认认真真的把桌子用卫生纸慢慢擦干净，表情冷淡，丝毫不被周围兴奋的下位转头说话的同学影响，只专心做自己的事。岑靖安拿着导演取景器，神情认真，细看还能品出一丝不明显的满意。 俞江宁对苏祁这个人物角色的心理状态抓的很准，不愧是出演过电影的演员。这场戏里俞江宁虽然没有台词，但通过略微不自然的动作，俞江宁把苏祁面对陌生环境的紧张给准确表现了出来，更不用说他一直拿捏到位的神情，此时的俞江宁俨然就是因原生家庭有一点自卑，又因博览群书从骨子透出来的底气而沉默着，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的苏祁。 “卡！过！” 第一天第一条戏一遍就过，俞江宁松了口气，工作人员也高兴的帮着把设备往教室外抬，打算拍宋清进校的戏份。 俞江宁没跟着一起去，他打算待在教室里，像真正的苏祁等程闻一样等宋清从教室外进来。岑靖安临走时看了他一眼，虽然没对俞江宁的行为说行还是不行，但耳聪目明的助理没错过大老板眼里的一丝赞赏。嗯，俞江宁老师居然那么快就得了大老板的青眼，未来前途无量啊！助理在心里给俞江宁比了个大拇指，拿着大老板的水杯跟着他去了校门口。 第一中学的后门被当正门挂上了“博慧一高”的牌子，从进校门开始拍起，宋清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运动挎包，自信从容脚步轻快的进了校门。忽略跟拍的摄像机，他像个真正刚入学的新生一样，神情掩饰不住好奇的左看右看，升入高中的雀跃大过心里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紧张，宋清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像落进去星星一样发亮发光。他手里拿着通知书，薄薄的一张纸上写着到校时间、班级和他的姓名，程闻两个字在最前面，这两个字在被风吹起纸张发出的声音里不停晃动，像是下一秒就会随风飘走。 “卡！过！” 岑靖安又让摄像给宋清补了个背影和远景，脸上的满意已经轻而易举被人看出来了。也许第一天的第一场戏就连过两条，属实让大家都心情很好，这会儿副导已经比上香的时候放松了很多。他等马志文给宋清递上保温杯的空当儿，悄悄挤到马志文身边，小声的问：“哎小马，宋老师是不是私底下跟周影后关系很好？” “啊？副导，周影后性格好，宋清跟周影后又合作过一部电影，私底下也算是朋友吧。” “……你嘴可真严。” 副导表情生动的给了马志文一个白眼，他的嘴也很严的好吗！要不是觉得宋清有可能跟周影后有不可言说的关系，再加上自家大魔王对周影后的心思，他才不会为了探听情报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呢！一心为自家老板着想的副导，看了眼边走边慢慢喝水的宋清，默默为自家老板鞠了一把辛酸泪。不管怎么看，宋清这个颜值高身材好业务能力也在线的新人演员，真竞争起来跟自家老板不相上下，而且人家还有个最大的优势：年轻。副导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周影后跟自家老板的可能性大不过跟宋清。 日常爱多想的副导摸了摸肚子摇摇头，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 宋清一路按照程闻的步调，摇摇晃晃的走到二楼高一六班教室门前，各部门尤其摄影导演已经严阵以待，岑靖安比了个手势，教室里和教室外的摄像组摄影师都举起了摄像机，一切准备就绪，教室里的场记打板，第三条戏开始。 程闻走到高一六班门口，后退半步抬头看教室门上的牌子，又跟手里拿着的那张被风刮的皱皱巴巴的纸核对了一遍，神情自若的踏进了教室门。 新面孔的出现让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出色的样貌让班里不少女孩子都假装不经意的拿眼睛往程闻身上瞟，有的女孩子胆子大一点，直接转着头明目张胆的看着程闻走到了最后一排。苏祁只在程闻刚进教室的时候才抬眼看了一下，接着又垂下眼睛继续事不关己的撑着鬓角低头发呆，直到程闻跟他隔一个过道坐下，也再没看第二眼。 “卡！过！” 岑靖安说完，带头鼓了鼓掌。 “第一场戏算过了，辛苦我们的各位演员，一会儿再给俞江宁老师补一下镜头，今天就先收工，明天继续。” 岑靖安说完，没管其他人，径自跟摄影组碰了头，跟几位摄像低声聊了起来。 宋清本来想等俞江宁一起回酒店的，但当他看见冲他使眼色的马志文以后，立刻把俞江宁丢在了脑后，快步走向马志文。余光里似乎有个人影向他走过来，但宋清没停住脚步，他顾不了那么多，满脑子只想跟周桐聊天。 “给，你家影后。” 宋清笑着把手机从马志文手里接过来，解锁准备看看桐桐给他发了什么。 “哎，刚才孟景怡好像想跟你说话来着，你没等她？” “谁？” “孟景怡，选秀出道……” “我不认识她。” 马志文看了眼还往宋清这边看的孟景怡，虽然搞不清孟景怡有什么事但他不欲多事，拉着一心给周桐回信息的宋清离开了高一六班。 攀登2 虽然今天戏份少，结束的也很早，但距离周桐发来的信息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可能被cp粉的出现激励到，也可能被谭欣勾起了跟周桐在同一个剧组时的眷恋，宋清此刻非常想听到周桐的声音。 宋清坐在商务车里，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做了几次深呼吸，想要把心里那份不停冒头的渴望给压下去。 “到了。” 宋清应声抬头，发现商务车已经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等在酒店门口的门童很有眼色的拉开酒店大门，等车上的人进来。 岑靖安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这是他从小富养的环境下形成的习惯。即使他们这次剧组拍戏的地点就在市区的中学里，本市经济发达交通便利，下了戏直接回家都不算麻烦，可岑靖安依旧不希望演员将时间耽误在路上。所以他在第一中学附近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包下了整整两层的房间，保证全剧组的人每人一间住进去还有剩余。岑靖安虽说没有强制演员们入住，但是演员们也都不会舍近求远，除了必须回家的个别演员每天车接车送上下班路上耽搁一会儿，宋清和俞江宁都选择听从剧组安排。 马志文在前台顺利办理入住拿了房卡，把宋清房间额外办出来的房卡妥帖收好之后，马志文从商务车上提下来宋清的行李箱，跟司机小刘一起，推着行李箱把宋清送上了楼。 宋清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他已经尽力去压制想要给周桐打电话的冲动了，可惜收效甚微。周桐现在是有正事做的，她每天都很认真的在学习，若非必要，宋清并不想打电话去打扰她。微信聊聊天就能让他觉得很满足，实在不该得寸进尺的再去打电话。 宋清清楚自己的自制力，一旦开了打电话这个头，以后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他会不再仅仅只满足于微信聊天，甚至慢慢也不再只满足于打电话听到声音，他会想更进一步的看到她。 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苦恼着的宋清闷闷不乐的接过马志文递来的房卡，脑子里一群小人在打架。那些讨厌的小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双方都气势十足有理有据，一派不停怂恿他给周桐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朋友之间都能打电话联系呢，夜宵都一起吃过了，怎么现在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了？另一派心平气和理智的劝他不要太心急，周桐已经有新的人生目标了，他不能总是去干扰她，这样拖后腿的行为，不是他仗着关系好就可以去做的，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完全忽略了马志文和司机小刘的眼神，随便糊弄了几句马志文疑惑的询问，宋清坐到了房间里的大床上。他的行李箱还在地毯上安静乖巧的等待主人把它拆开放好，但行李箱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想要把东西收拾出来的意思。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周桐的联系方式就大大方方的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好像只等他按下手指，周桐熟悉的声音就能从听筒里传出来。 宋清那张英俊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拇指悬在绿色圆形图案上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其事的按了下去。 手机被宋清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放在耳边，他站起身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如果有人在他身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宋清清冷的神色里居然夹杂了一丝丝不明显的紧张。 幸好周桐没让他的紧张在脸上待太久，宋清这边电话拨过去没几秒，周桐的声音就传进了宋清的耳朵里。 “宋清？你怎么想起来跟我打电话了？”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 周桐放下杯子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宋清虽然现在并不太避讳展露自己的心意，但今天周桐莫名感觉宋清有点不太对劲。 “我听玫姐说，今天剧组开机了对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说在剧组碰到熟人了？我也认识？” 宋清憋不住一笑，心里那点百转千回的思绪散的干干净净。周桐太聪明了，这几句话问下来，事实已经被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猜对了？” 周桐没漏听耳机里传来的宋清的那声轻笑，得意的也露出了个笑脸。 “你怎么那么聪明？全都被你给猜中了。” “遇见谁了？” “谭欣老师。” “……啊……谭老师呀，谭老师怎么啦？” 宋清皱了皱眉，敏锐的听出周桐语气里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反复回想，觉得自己没听错，于是问了出来：“我记得你之前跟谭欣老师关系还不错？你觉得谭欣老师人怎么样？” “……” 手机里没了声音，宋清等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通话并没有被挂断。宋清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耐心的等待周桐出声。 “其实……” 周桐皱着小脸儿，细白的手指把笔记本上的空白页蹂躏的皱皱巴巴，无辜的见证了眼前人的纠结万分。 “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太方便告诉我？” 宋清温和又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周桐想到谭欣还要跟宋清相处几个月，更不知道要不要把已经过去的事再翻出来告诉宋清。 《暗杀》杀青后，周桐跟谭欣还是有联系的，而且因为是圈子里的老戏骨，周桐一直把她当前辈来尊重。一直到颁奖礼结束，贾导提议聚餐，周桐因为这部电影拿了奖坐实了三金影后的称号，所以结账是周桐把卡给齐玫让她结的，齐玫去结账没在周桐身边，谭欣趁着这个时候悄悄拉了周桐，问了她结账的事情。但周桐觉得谭欣当时应该只是想以“结账”起个话头，如果她没结账，谭欣也会找机会寻个别的由头跟她聊。不过没等谭欣把真正意图说出来，齐玫便回来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天，周桐已经完全把谭欣私底下想跟她聊一聊的事抛在脑后。一个中午，谭欣打电话约周桐出来吃饭，周桐犹豫了一会儿没找到合适的拒绝理由，便答应了。于是在那家私厨菜馆里，周桐颠覆了对谭欣的认知。 “谭欣老师有个女儿，高中毕业以后没考上大学，去了一家机构学习表演，学了两年还是三年，谭欣老师觉得差不多了，就想通过我的关系，或者说通过我背后玫姐的关系，帮她女儿找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导演，安排她女儿出演个角色。” “只有高中学历么？然后呢？” 宋清笔直的站在落地窗前，眉头紧锁语气温柔，目光落在远处地标级建筑物上，耐心的听周桐继续往下讲。 “其实学历倒真不是特别重要的一关，学历高自然最好，学历低一点也行，只要不犯类似字音读不准的低级错误，还是演技最重要。” 宋清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认同了周桐的说法。 “但谭欣老师要求有点高……一开始我跟玫姐都觉得举手之劳，帮了也就帮了，联系了正在筹备新电视剧的陆导，陆导的剧组里已经有一个带资进组的小姑娘，所以他的剧组比较好进，玫姐跟陆导联系之后，陆导愿意留一个女二出来。” “谭欣老师不满意女二？” “也是我跟玫姐没看出来，女二的角色空出来以后，陆导的意思是还是要试一试戏，没问题就直接角色给她，不再接受其他演员的试镜了。” 对演员来说，这已经是很宽松的进组条件了。娱乐圈里本就僧多粥少，陆导虽然不是超一线的大导演，主攻电视剧这一块，但他的电视剧作品也算是高质量能霸屏的。因此陆导的剧，哪怕只是一个配角，也不愁没人演。直白的说，陆导愿意给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演员出演女二的机会，就是在明明白白做人情，即使他加上了“试戏没问题的话”这个前提条件。 宋清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后续，没等他把猜测说出口落实一下，周桐就继续道：“谭欣老师带着她女儿去了，但试戏结果……” “没通过。” 周桐听着宋清肯定的语气说出那三个字，沉默了几秒，无奈的点了点头。 “之后陆导跟玫姐说，如果知道是给谭欣老师的女儿安排角色，他一开始就会拒绝玫姐。” “为什么？” 刚问出口，宋清就自己想出了答案，谭欣是圈子里的大前辈，德高望重说一句顶十句的那种。她想给女儿铺路，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她认识的导演难道会比周桐齐玫认识的少么？既然谭欣自己手头就有人脉，为什么她还要舍近求远的欠人情去找别人？ 周桐知道宋清肯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叹了口气：“我跟玫姐还以为是谭老师年龄大了，不好意思拉下脸来为自己女儿安排角色，所以才拜托到我们这里来。” “其实是谭老师早就找过一线超一线导演了，但人家看不上她女儿的演技。” “对。” “不是还有……” 宋清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周桐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刚才也说了，谭欣老师眼光有点高。” 话已至此，宋清就什么都听明白了。谭欣想把女儿也带进圈子里拍戏，为了给女儿安排上角色，她联系了一圈有名气的大导演，但大导演们更重视自己作品的质量，看不上她女儿的演技。可谭欣老师心气儿又高，不愿意把女儿安排进小导演的剧组里，于是找上了周桐和周桐背后的齐玫，以为能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却重蹈覆辙。 形成了如今这副尴尬的局面。 “如果只是到这里为止，可能还好一些。” 宋清听着周桐的语气不对，松开的眉又皱了起来，似是预感到什么，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严厉。 周桐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谭老师觉得我和玫姐没有尽心尽力的帮她？拍戏的事她可能准备放一放，倒是先让她女儿踏进了圈子，接代言。” “她抢了你的代言？” 宋清的话音里已经带上冰冷，神情阴鸷，眼底一片沉郁。可周桐似乎没太当回事，也或许早在退圈后就释然了。 “嗯，抢的话可能也不算，就当是巧合吧，我当时正被齐小恬往身上泼脏水，自顾不暇，有两个代言换成了谭老师和她女儿，应该是买一送一。” 周桐还不到三十，齐玫给她接的代言全都是一线大牌或者全球高奢，也符合她的年龄段。虽然谭欣年龄大抢周桐的代言看起来是做无用功，但谭欣完全是在拿自己的资历给女儿铺路，相当于品牌方买下的是她女儿的年龄段，送的是谭欣几十年积累下的威望。 宋清被周桐云淡风轻说出的这番话气的面如冰霜，心里又像被刀一刀一刀剜去血肉一样疼。他爱周桐似乎从来不会被外物所牵累的洒脱，又不喜欢周桐被误解被谩骂也无所谓的态度。宋清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握得紧紧的，既恨谭欣和她女儿的厚颜无耻，又没来由的生起自己的气来，恨自己为什么红的那么慢，为什么不能再争气一点成为顶流，这样至少能在周桐孤立无援的时候及时给予庇护。 宋清跟魔怔似的独自钻起了牛角尖，连眼底都生出一抹猩红。 “宋清？宋清？” 周桐不知怎么听不到宋清的声音有点心慌，忙一遍遍的喊他的名字让他给个回应。 “嗯，桐桐。” 周桐的声音给宋清带来一丝清明，像即将要坠入无边黑暗的人被轻柔的抚了一把，顿时宋清的眼神柔软了起来。 “刚才喊你你也没听到，把我给吓得不轻。” “……没事了，我在呢。” “嗯，所以你问我，''觉得谭欣老师怎么样''，如果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前，我会说谭欣老师是个很亲切的前辈，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可这些事情发生以后，我只能说，我个人认为跟谭欣老师相处需要把握距离，倒不是敬而远之，谭欣老师业务能力很强，只是不建议深交。” 周桐说话的声音柔和干净，音调不高不低，让人听着就觉得很舒服。尤其听进宋清的耳朵里，莫名的就抚平了他心里的烦躁。 “你还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告诉你''，这不都告诉你啦？没什么不方便的，所有的事都能告诉你。” 温柔且有力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宋清所有的负面情绪彻底被周桐给清空。夜幕降临，宋清看着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的自己的身影，心里涨涨的暖暖的，再次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棒的人？也许上辈子不曾停歇的做了一辈子好事，这辈子才能遇上这样柔软又强大的人吧，宋清心想，在周桐的声音里扬起了嘴角。 攀登3 像是被昨天那通长达四十分钟的电话蓄满了力，宋清今天起床精神很足，刚坐起身就摸到手机给周桐发了几条信息说早安。 等马志文来敲他的门让他收拾准备出门的时候，宋清已经洗漱完连衣服都换好了。 “心情变好了？” 马志文倚着门调侃正在穿鞋的宋清，感叹这个时候宋清跟周桐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个好事，至少能轻松调节好宋清糟糕的状态。昨天他送宋清回房间，看宋清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疑心宋清洗个澡都能不留神的一头磕浴池上，害他担心了大半夜。马志文幽幽的叹了口气，宋清哪哪儿都好，最大的毛病就是心里装了事儿谁都不给说，那张嘴跟合上缝的河蚌一样，谁也别想把它撬开。 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周桐是个特例，马志文由衷从心底里感谢周桐的存在。 宋清换好了鞋，直起身垂着眼盯着马志文，盯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大早上的，不能让这嘴欠的破坏好心情。宋清冲马志文翻了个白眼，率先高贵冷艳的出了门，留马志文跟在身后笑出了驴叫。 坐上商务车，小刘贴心的把后排座椅调整了一下，好让宋清一路上更舒服一点。虽然酒店到剧组很近，路上开车也不过眨眼功夫，但小刘还是做了这多此一举的事。他是齐玫专门分过来跟宋清的专属司机，在分来之前就已经跟周桐跟了好几年，老实本分不说，嘴也很严实，他见过周桐拍戏昼夜颠倒累的在车上补觉的时候，更辛苦的样子也见过无数次，所以小刘即使知道他们这些演员都挣很多钱，那些辛苦也是他们应该付出的，可他还是觉得心疼。他一个司机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费费心思，不图别的，能舒服一点也是舒服。 宋清跟小刘道了谢，小刘受宠若惊的“哎哎”两声没说别的，只把商务车开的又快又稳，停在挂着“博慧一高”的第一中学后门。 马志文先宋清一步下了车，今天是学生们正常上课的日子，虽然学生们从正门进校，也听了学校发的通知，不怎么靠近后门，但为了规避万分之一的可能，马志文还是下了车迅速环顾了一遍四周，才把宋清从车上放出来。 “不会有什么事的，人小孩都不往这边看。” 宋清没嫌马志文多事，说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没成想，宋清话音刚落，几个胆大包天、置学校通知于无物的高中生，拿着手机眼疾手快的拍了几张照片，还冲宋清喊了句“拍摄加油”。几个小姑娘倒没想着妨碍拍摄，也没真的胆子大到顶着迟到旷课的危险跟着宋清，她们拍完喊了话就跑，那速度只怕兔子见了都要羞愤的去撞墙。 马志文斜斜瞥了从车上下来的宋清一眼：“哎呦，人家小孩都不往这边看~”阴阳怪气的说完，又不走心的呵呵两声，宋清按下揍他一顿的念头，只是拳头紧了。 宋清和马志文就这么一路上互相你刺我一句我刺你一句，跟小学生吵架似的拌着嘴往前走。走到勤学楼，学生多了起来，不可避免的看向宋清的目光也密集了不少。宋清这张脸，放在人群里是真的挺引人注目的。 都是高中生，年龄小眼睛里不会藏心思，再加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宋清不是顶级流量，达不到放人堆里就能立刻被人认出来的效果，可就冲这张脸，让小姑娘们的目光集中在一起还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宋清也不恼，他不爱起床就化妆，嫌浪费时间，所以现在顶着一张素颜不躲不闪的随便让人看。颜值高，脾气又好，身边跟着的不知道是助理还是经纪人的也不拿架子赶人，一个同样往楼梯方向走的高马尾女生心思活络，自来熟的好奇问道：“小哥哥，你也是借我们学校拍戏的演员吗？” 宋清被这声“小哥哥”给雷了一下，又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冲她点了点头。 高马尾女生见宋清果然没摆大明星架子，仗着他性格温和，跟他确认道：“俞江宁拍的剧我看过，你们剧的官博演员官宣我也看了，我盲猜一下，你是宋清对不对？” 难为这小姑娘在不认识宋清的情况下，还能从官博的演员阵容里记住他的名字，宋清被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给逗笑了，又点了点头承认。 被一群学生变相的簇拥着，宋清和马志文已经到了二楼。高一六班门口周围还有不少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学生，在打晨读预备铃之前，被班里的老师们挨个揪回了教室里。高马尾女生的教室在四楼，她本来还想要宋清一个签名的，结果没来得及喊住人，宋清就迈着他的大长腿靠近了高一六班。高马尾女生只好遗憾放弃要签名的念头，趁着还没到教室，周围也没有执勤老师，她掏出设置了静音的手机，飞快打开微博搜索出宋清的名字，然后轻轻点了关注。 浑然不觉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多了个小粉丝的宋清，一脚踏进高一六班教室。教室里人很少，只有导演副导和几位工作人员在交流着什么，看到宋清来了，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宋清礼数周到的问过好之后，往他昨天坐的位置走去。 “早上好，哎呀我还以为我得是来的最早的呢，谁知道小宋竟然比我还早！”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清已经走到位置旁边的身体一顿，但他很快就恢复自然放松的状态，不露异样的回头跟来人打招呼：“早上好谭老师。” 来人正是谭欣。谭欣在剧里饰演的角色是程闻的母亲，可是岑导在微信群里通知过今天的戏份，今天一整天都只拍宋清和俞江宁在学校里的戏：程闻和苏祁正常的上下课，中间交叉着一些小冲突和前期的一些小矛盾，学生之间的一些互动。顺利的话，还能提前拍到为后面剧情发展埋下伏笔的戏份。 一整天都没有戏份的谭欣来剧组，不光宋清诧异，岑导也挺惊讶的。剧组的规定，也是岑导给剧组演员们提的建议，因为拍摄场地特殊，岑靖安导演希望尽可能的不去打扰学生们的日常学习，所以每天的拍摄任务助理会提前发放在微信群里，在第一中学作为主要拍摄场地进行拍摄期间，演员们最好只在有拍摄任务的时候来中学拍摄，没有拍摄任务可以在酒店休息阅读剧本，甚至可以在不影响拍摄进度的前提下短暂外出。 其实岑导的要求翻译过来很简单，还在第一中学拍摄的时候，当天有戏份的演员来拍戏，当天没戏份的演员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在市区，只要能在有戏的时候按时回来，能保证拍戏质量，哪怕去其他剧组都没问题。 这是岑靖安在确定拍摄场地以后做下的决定，借用学校是势在必行的，那他能做的，就是减少多余演员在拍摄场地引起更大的轰动。 身边的副导向来了解自家老板的性格，这会儿岑靖安脸上已经带上一点不愉快了。副导忙笑容满面的走出来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不是谭老师么，您今天怎么想着来这儿了，这几天您那么辛苦跟着一起参加剧本围读，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怎么不在酒店多睡一会儿？” “年龄大了睡不着，我知道今天没我的戏，我过来看看。” ……看你个鬼哦，副导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以岑靖安为中心，由内向外散发出的名叫不愉快的气息。 作为剧组当之无愧的老大，被这样堂而皇之的挑战权威，相信哪怕对方是有名望的大前辈，恐怕心里也不会多痛快。更何况被挑战权威的人是岑靖安，岑靖安面上不露声色，眼神却冷冰冰的看向往宋清方向走的谭欣。 “小宋啊，我看网上很热闹，原来你跟齐玫签约了？什么时候签约的，签约多久啦？” 宋清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坐在座位上，抬头温和的看着站在他桌子前的老戏骨。不清楚谭欣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但前辈问了问题，作为晚辈不能不说话。宋清边站起身边神情认真的回答道：“是的谭老师，我跟玫姐的工作室进行了签约，签约有一段时间了，玫姐担心会有不太好的揣测，所以昨天才认证了签约这件事。” “哦，那确实要小心一点的。” 谭欣点点头，她觉得话头开好了，正要再问几句心里真正想问的事情，没等她开口，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距离开拍不到五分钟，请无关人员离场。” 成功把谭欣噎了一噎，岑靖安接着转头，跟副导吩咐：“去，清场了。”岑靖安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谭欣听清楚了“清场”两个字。谭欣想笑没笑起来，故意步履平缓的往教室门外走，离岑靖安近了，谭欣还丢出来句话：“不好意思岑导，年龄大了，想走也走不快。” “没您的戏，那您今天就不该过来。” 岑靖安说完，不管谭欣脸上那层浅浅的笑说没就没，也不看她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差的脸色，自顾自的转头和摄像沟通一会拍起来要注意的地方。谭欣不愧是老戏骨，她留意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短短几秒钟就调整好了心态，她没再继续拿话刺岑靖安，就这么平静的仿佛本就如此的离开了教室。 俞江宁今天来的稍微晚了一点点，也就一两分钟，主要是他走错了门，脑子一抽，跟学生一起从正门进了学校。要不是有助理拼尽全力的护着他，俞江宁说不定会因为太受欢迎被学生围观拍照，造成踩踏事故登上社会版新闻。 不过也正是因为晚到了这一两分钟，他在教室门口鬼鬼祟祟的围观了发生在教室里的全称。 跟俞江宁一起围观全程的，还有高一六班剩下的二十多个他的“同班同学”，只不过区别在于俞江宁是主动围观，其他的同学们是被动围观。 一群人在谭欣走后呼啦啦的全进了教室，看着班里老老实实坐在各自位置上的“学生们”，岑靖安眉头一挑，决定给他们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 宋清和俞江宁之间只隔了一个过道，他很轻松的就能发现，俞江宁似乎从坐下后就不大对劲。这个不太对劲不是从脸上看出来的，而是俞江宁的眼睛，宋清暗笑，心里已经明白了。 “我们先拍新生报到，现在班主任还没有来，学生们自由交流，我们现场收音，只要求乱，控制自己的音量不要过大，表情丰富自然一些，只听到说话声不要被收到具体说了什么就可以了。” 岑靖安把要求说清楚，随着场记打板，教室里坐着的二十多个人不约而同的眼睛一亮，同桌之间、前后位甚至隔着过道，全都真情实感的讨论起刚才发生在教室里，围观了全程的一幕。 教室四个角落都有摄像机在拍摄，宋清和俞江宁周围不光有不同方位的三个摄像机，还有岑靖安亲自拿着的一台取景器。宋清心里佩服岑靖安的这手就地取材，让演员们真的吃到瓜自发讨论的效果，绝对比干巴巴的演出来要好得多。 宋清和俞江宁也迅速的进入状态。程闻跟周围的同学都交换了姓名，甚至还跟几个之前素不相识的同学约好了周末一起打球，跟他隔了一个过道的苏祁就有些安静的过于突兀了。倒不是没有人跟苏祁说话，只不过苏祁只就事论事，不会主动找话题，所以找他搭话的人都觉得无趣，跟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程闻看了眼苏祁，一会儿又看了眼苏祁，这会儿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走廊里静悄悄的别说未来班主任，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程闻拿笔敲了敲苏祁的桌子，跟抬起脸向他看过来的苏祁对视。 “咳，你叫什么啊？” “苏祁。” “哦，我叫程闻，处处闻啼鸟的那个闻，你叫苏祁，哪个祁？” “……祁连山的祁。” 宋清和俞江宁接收到岑靖安的信号，明白程闻和苏祁“尬聊”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只需要再拍一些他们两个聊天的镜头。 岑靖安拿着取景器离开，没等宋清说话，俞江宁已经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里面全是对之前教室里发生的事情的好奇：“快快快，快跟我讲讲谭欣……老师怎么回事！” 攀登4 “谭欣老师为什么突然问你签约的事？好奇心也太重了。” 俞江宁撇了一眼已经走远了的摄像组，终于毫无顾忌的开始说小话。 宋清笑了笑没吱声，倒不是他绅士风度不在别人背后议论人，只是昨天被周桐治愈过，今早又跟她聊了几句，现在心情好的基本没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不痛快。 不过俞江宁就有些奇怪了。 刚才那场戏已经顺利结束，拍戏的时候宋清就发现了俞江宁眼神里的不对劲，其他围观了导演与老戏骨针锋相对场面的吃瓜群众，几乎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参与讨论，眼神里热烈的情绪也是好奇的成分居多。 只有俞江宁不是。准确一点来说的话，只有俞江宁只是看起来像对难得一见的场面感到好奇，但他的眼睛不会藏情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还有铺天盖地的担忧。可是宋清不知道这份担忧是因为谁，直到拍完戏，宋清三言两语说明了当时的情形，通过俞江宁说话带进来的情绪，宋清才搞清楚之前俞江宁是在为谁担忧。 是岑靖安。 俞江宁对谭欣话里的敌意太明显了，似乎在他的理解里，谭欣仗着资历深年龄大倚老卖老的欺负电视剧新秀导演，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但岑靖安也没俞江宁认为的那么脆弱。 到现在，宋清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俞江宁跟岑靖安之间应该是有些什么，两个人也许是双向也许是单向，不过跟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一向不怎么喜欢探究别人的私事。 “我也不清楚，可能有什么想法或者单纯的好奇也说不准。但大家毕竟都还要待在同一个剧组，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 宋清状似无意的说出这番话，既是回答俞江宁的问题，最重要的也是想给这个cp粉提个醒。他看得出来他对谭欣的态度，但谭欣毕竟是圈子里明面上德高望重的前辈，有些情绪不能摆出来，真闹起来没什么好处。 俞江宁听了宋清的话一愣，静下心琢磨了几遍，很聪明的听出了宋清的言外之意。他跟宋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不会瞎出头搞事。 离下一场戏开始拍摄还有一点时间，宋清对下场开拍的内容心里有数，状态也可以，所以他准备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去找马志文要手机，跟周桐聊几句。 宋清此刻心里眼里装着的都是周桐有没有起床有没有吃饭…类似这种琐碎的小事，根本没留意身后跟上来的脚步。 “宋老师？” 宋清刚从马志文手里接过手机还没打开，就听见背后好像有人叫他。宋清跟马志文一起回头，发现是同样穿着定制校服的姑娘，她特意做了造型，要么是配角演员，要么就是有戏份的高级群演。宋清想了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官博的官宣名单，愣是没把眼前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女孩子跟名单上的演员名字对上号。或者这么说也可以，宋清根本除了一些老戏骨和他自己的名字，其他人根本就不认识，就连俞江宁，也是看他拿的剧本里标的内容都是跟苏祁有关的，才把名字和人对上。 宋清不认识，一旁的马志文却对这姑娘有印象。这不就是昨天跟宋清打了招呼，但宋清没理的那个新晋九零后小花么。马志文看了眼宋清清清冷冷的神情，只有熟人才能从那张帅脸上看出的一丝疑惑让马志文顿悟了，感情昨天提了两句的名字人家宋清压根就没记住！ “我们俩年龄差不多，叫宋老师显得有点疏远，我直接叫你的名字行吗？宋清，我是孟景怡。” 孟景怡似乎看出来宋清对她没有印象，体贴的把自己名字说了出来，算是给彼此都递了个台阶下。 “……你有什么事吗？” 宋清不知道孟景怡为什么过来找他，但看她今天来了拍摄现场，猜到应该一会儿有她的戏份。该不会想跟他一起对戏吧？宋清有个不好的预感，没办法跟周桐聊天的郁闷慢慢冒出个头。 “是这样的，一会儿有我们俩的戏，我怕拍不好岑导会不高兴，你能不能帮帮忙，跟我对对戏，悄悄帮我开个小灶呀？” ……居然还真被他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宋清面无表情的想，心里已经自己把自己气成了只河豚。 “……好。” 宋清百般不情愿的把手机重新还给马志文，看出宋清心情不好的马志文接手机都接的心惊胆战，唯恐宋清因为错过跟周桐聊天的机会不开心发脾气。其实马志文实在想多了，即使宋清此刻心里想的真的是找个借口离开，躲到一边跟周桐照聊不误。但理智和本能的敬业让他压下了心里那股任性，如果是周桐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认真和对方对戏，因为她从来都是尊重同事、对待工作尽心尽力的人。 宋清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周桐的名字，才将将把情绪收敛好。语气虽然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点不明显的失落，但语音语调还是跟平常一样平静温和。 孟景怡拿着本子靠着走廊上的栏杆，宋清披着外套跟孟景怡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两个人小声的对起戏来。 跟早起拍戏的宋清相比，周桐起的有点晚了。可能因为前一天跟宋清聊起了以前的事情，周桐久违的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脑子还乱哄哄的，没大有什么精神。 她摸到手机，照旧收到了宋清发来的几条微信，她一条一条回复完趁着醒神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宋清的新回复。周桐打开宋清发给她的拍摄安排表，抬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宋清在拍戏，便没再管回不回信息的事，下了床去洗漱。 今天的安排比较满，周桐换好衣服散着头发戴了顶渔夫帽，走到玄关处换好鞋，临出门顺手拿了个口罩，带上钥匙出了门。 江季新区的大门口齐玫已经在车里等着了，周桐熟练的拉开车门坐进去，边系安全带边侧着脸问身边的齐玫：“怎么想起来带我去你新工作室了？是我知道的地方吗？” “不是，本来想把那个一梯两户当工作室来着，结果发现如果想长远发展那个地方面积不太够，就新找了个地方。” 齐玫帅气的单手打方向盘，利索转了个弯后开进大路，也不开导航，没一会儿就顺着大路拐进了建北路。 周桐自上了车就摘了渔夫帽遮住自己的脸，打算在车上闭目养神眯一会儿，听完齐玫的话她就没再吱声，任由齐玫把她带到哪里去。周桐闻着车载香薰高级的香气，放松的闭了眼。齐玫等红绿灯的时候抽空看了周桐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昨晚作了什么妖导致今天精神这么差，但她还是体贴的把空调出风口的方向调整了一下，省的把她给吹感冒。周桐体质弱齐玫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哪怕周桐穿的外套不薄，齐玫也不敢拿她娇弱的体质去冒险。 齐玫把车速放慢，从建北路12号拐到建北路23号，然后稳稳当当停在了一栋三层临街别墅前的停车位上。车刚停好，周桐就慢吞吞的坐起了身，齐玫余光瞥见周桐的动作，扯了嘴角：“你倒是机灵，知道到地方了。” “那是。” “下车吧。” 齐玫和周桐下车关车门，一前一后的走向眼前那栋三层临街大别墅。 “这也……太大了吧，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我哪还有钱买下来。” 虽说是临街别墅，但其实并不是完全紧挨着街道，别墅离街道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这栋别墅地理位置很好，交通便利，隐私性也不错，有点闹中取静的感觉。别墅前有一块小花园，别墅的主人可能没时间打理这个小花园，以至于花园里的花大都野蛮生长，大门前荒草遍地，如果这是一幅画，倒有点印象派画作的意思。 “租了多久？” “暂时一年，如果一年内有更合适的地方，可能会再搬。” 周桐点点头，跟着齐玫进了别墅里。周桐左看右看，上了楼梯沿着二楼转了一圈，接着又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别墅里光线很好，南北通透的大平层，面积肯定足够十几人同时办公也不拥挤。别墅里面没什么家具，只有硬装，但从硬装上也能看得出来别墅的主人品味不错，选择的硬装都是舍得花钱的好料子。 齐玫挑了挑眉，从周桐的表情里看出了点满意：“怎么？你看中这套别墅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喜欢这里。” 周桐说着，走回一楼大大的落地窗前，漂亮的眼睛盯着齐玫，眼神里露出了点狡黠。 “你要干嘛？！” “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周桐冲着齐玫嘿嘿一笑，又加了一句：“保证不让你吃亏。” 齐玫皱着眉头，觉得突发奇想带周桐来看她的新工作室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事已至此，她打算听听这个小狐狸的想法。 “你不是没钱了嘛，你考不考虑找人合作？” “什么意思？” “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所以现在我手里还有不少钱，玫姐，让我出资加入你的工作室吧！” 听了周桐的异想天开，齐玫跟看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一样看着周桐，想也不想拒绝：“不行，你瞎掺和什么？好好读你的书，别跟我胡闹。” “哎呀！” 虽说齐玫的拒绝在周桐的意料之内，但她还是有点郁闷，觉得齐玫还把她当小孩子，觉得她不是走商业路子的料儿。 “撒娇也不行。”齐玫瞪了周桐一眼，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看中了这栋别墅，想要买下来以后住或者租出去呢，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大胆，都想往商业奇才上发展了？你爸妈要知道你把大几千万打水漂，不揍你一顿都是好的。” “不会的，只要不犯法，我爸妈从来不管我花钱做什么。” 周桐见齐玫还想说什么，连忙在她开口前截断她的话：“玫姐，我知道你有什么顾虑，无非就是怕我把钱给你到时候赔本儿呗。” 齐玫狠狠一噎，被周桐说中了心思，不说话了。的确，齐玫虽然把工作室顺利开了起来，但她对工作室的运营其实不算太有信心。娱乐圈瞬息万变，手头握着的人脉并不是永恒的，齐玫这个名字目前是在娱乐圈很有名，可谁知道能有名多久，而且她不是能狠得下心剥削艺人的性格，这一点单独放在个人身上能算是优点，放在掌权者身上就不能算优点了。 这种不知前路如何的豪赌，怎么能把周桐也拉进来？ “玫姐，我发现你对自己也太不自信了，我记得你带我的时候也不这样啊，是什么改变了你，是谁摧毁了你的自信？” 周桐边问边仔细回想齐玫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变化，明明身为经纪人的时候齐玫就强大又自信，之前和卢璐联手把齐小恬送上热搜的时候，她也是雷厉风行又果敢决绝的性格。 “没谁改变我，也没人摧毁我的自信，年龄大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而已，你想那么多干嘛？” 齐玫头疼的看着周桐，被周桐丰富的想象力搞得自觉有些神经衰弱。齐玫摆摆手，打算跳过这个话题聊别的，正准备给周桐看她存在手机里的设计图，周桐这个嘴停不住的又开始了：“我不怕有什么风险的玫姐，不然的话，我出资把这栋别墅买下来，你要是想给我分红呢我就是你工作室的隐形股东，你要是不愿意我掺和工作室呢，我就是你工作室的房东。这样怎么样？” “反正你就是得往我这儿插一脚呗？是这意思么。” 齐玫冲着周桐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她还能不了解周桐的心思，周桐就算买下来这栋别墅成了她的房东，租金也会要的比现在租金低得多。估计早在她说想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周桐这个小崽子心里就已经有想法了，她就是想变相的帮她减轻负担罢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玫姐还没到需要你资金支援的地步，等真到了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所以你要真看中这栋别墅想买下来，我不拦着你，但租金该多少我还是会给你多少。” 周桐无奈的叹口气，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齐玫给看出来了。她一开始想的是投钱给齐玫，让她成立工作室，买别墅是下策。齐玫对她好了那么多年，她只是想尽她所能多帮帮她，只是齐玫这个女人，实在是要强得很，周桐无语片刻，决定一会儿继续磨一磨她。 攀登5 “玫姐玫姐玫姐~” 周桐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齐玫，企图“萌”混过关。可惜齐玫今天嘴硬心也硬，她视线都没在周桐脸上多停留一秒，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周桐失望的垂下眼皮，她长长的睫毛在卧蚕处形成一道阴影，白净的小脸皱在一起，像只被抛弃变得无家可归的小猫，模样特别招人心疼。齐玫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她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就瞧见了周桐这副模样，饶是知道这小崽子是装的，她也不禁心软了一瞬。周桐不愧是周桐，三金影后的称号果然是名不虚传，她本就时刻留意着齐玫的表情，就在齐玫的脸上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而流露出一丝丝犹豫后，周桐抓住机会果断为自己的表演加码。 只听周桐声音又软又轻，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几分失落，细听下来似乎还有一分不甘心：“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玫姐，我这份好意对你来说，可能确实成了你的一份负担。玫姐，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 周桐抬眼看了看齐玫，眼神里的愧疚满的都快要溢出来，看得人心里一揪一揪的，莫名的也跟着愧疚起来。周桐又像是不好意思般抿了抿嘴，再开口时语气里更带了点倔强：“但是玫姐，我这么做也有私心在里面，我也想在其他领域，作为一个普通人周桐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我出道的时间早，我爸妈觉得我拍戏辛苦不愿意要我拍戏挣的钱，玫姐你也知道，之前我们都太忙了，难得出去逛一次街还会被认出来，所以我也不大爱出门怕被有心人乱写，给你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累着你我也心疼。” 齐玫不自觉的顺着周桐的话回忆起了以前，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起来。虽然齐玫还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表面上似乎也还是没有松口的迹象，但周桐眼多尖啊，她早就看出来齐玫心里实际上已经软成了一滩水，于是周桐立马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在我心里就是家人，我的家人如今有了一份新事业，难道我就不能出手为她助一次力吗？还是说玫姐，你一直都把我当外人？” 说到这里，周桐不可抑制的哽咽了几下，很轻，但齐玫却听的一清二楚。 “哎……” 齐玫认命般往周桐的方向走了几步，离她近了一点，见周桐微微低了头，声音便放柔了些，带了点哄小孩的意思：“你说这话可冤枉死我了，我没把你当外人看。” 周桐不出声也不抬头，看起来似乎心里还委屈着。齐玫只好把声音又放软了一点，听起来更像哄小孩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你傻傻的把钱投进来，万一工作室不行了，你连声音都听不着个响儿。” “那也是我乐意。” 这就有点赌气了。齐玫好笑的扬起嘴角，越发觉得闹脾气的周桐生动多了。周桐声音闷闷的，齐玫怕她真想岔了心里憋屈的哭，咬咬牙豁出去了，说道：“那你投吧，以后工作室你也是老板了。” 终于磨出了想听的话，周桐飞速抬起头笑起来：“骗人是小狗！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眼前的周桐哪里有一丁点哭的意思，齐玫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被这小崽子给阴了。可这小崽子这个时候还不知死活，嘚嘚瑟瑟的在齐玫利剑似的眼神里蹦跶：“玫姐，我演技是不是一点都没退步？！我要是没退圈，那岂不是连条活路都不给新人留？” 甚至最后，还自己给自己评论了一句：“嗯，桐桐真厉害！” 木已成舟，齐玫心里的火气虽说还是蹭蹭往上冒，但看周桐得意的样儿她又控制不住的想笑。齐玫长叹一声，又一次在周桐身上认了栽，齐玫凉凉的向乐的眉眼弯弯的周桐看过去，问道：“你现在总能把所有的打算给我说一遍了吧？” “能！” 周桐眼里笑意未散，神情却严肃了几分，她认真的说道：“我打算出资加入你的工作室，这是一直就在我心里盘算着的事情。” “然后呢？” “嗯……今天看到你这个别墅以后又有了一个想法。” “你不会真想把这别墅给买下来吧？怎么，二老板满足不了你想当大老板？” 周桐被齐玫还带着气的话逗得又笑起来，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神情破了功，恢复成万事不过心的轻佻模样。她找了把干净椅子往上面一坐，带着张笑脸抬头冲齐玫继续说：“不是，你的工作室我投钱就够了，估计再把别墅买下来当你房东你真得给我干架。” “哼，你知道就行。” “但我真的挺喜欢这别墅，是不是后面一排也有一栋这样的？” 听周桐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真想买栋别墅自己住，齐玫正了正神色，也找了找拉过来一把干净的椅子坐下：“你真想买？是自己住还是把叔叔阿姨接过来？说实话，如果你自己住的话我是不建议你买下来的，房子太大，没有必要。而且买下来出租也不是特别划算，能租得起这一片的房子的人，基本都不差钱，除了我这种有用途的，其他人用不上租。” 齐玫说的确实有道理，周桐只是相中了这栋别墅，想买下来，倒还没想过买下来之后怎么处理。自己住的确太大而且她自己本身就有房子，她爸妈有好几套房产，完全不需要再添上这一个。 买房子只是一时兴起，周桐没想好就不打算想了，反正好房子想找还会有，不急于一时。 “算了，我就是想想，反正把钱投给你工作室的正事算是已经给定下了，走，一起去吃个饭？” “好。” 齐玫应了声，带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周桐出了别墅大门。 宋清和孟景怡对完戏了，正在教室拍刚才对戏的内容。 岑靖安这次没举他那个专用的监视器，只是在门口指挥：“各部门准备了，宋清旁边的摄影再加进来一个拍特写的。” 摄像就位。宋清和俞江宁还是坐在原来位置上，孟景怡坐在第二排靠窗，跟宋清的位置形成一个斜对角。 这场戏是刚开学调了座位，苏祁和程闻因为个子高，还是隔着过道坐在最后一排。孟景怡在剧里的名字叫冯莹莹，跟苏祁是邻居，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却不是青梅竹马而是空头冤家。这次碰巧上了同一个高中又被分到同一个班，苏祁和冯莹莹照旧相看两生厌。苏祁出于得到过冯莹莹父母的照顾，所以对冯莹莹的挑衅行为并不理睬，谁知冯莹莹非但不领情，还几次三番故意找苏祁的麻烦。这次冯莹莹作为语文课代表，负责给同学们发新课本，她照例漏掉了苏祁的新书，发完了一圈踩着上课铃飘飘然回到了座位上，下节课就是语文课需要新书标重点预习的苏祁，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程闻向来不爱多事，他在刚开学就跟苏祁搭过话，自觉苏祁沉闷的性格实在跟他谈不来，所以这几天语文课代表明里暗里给苏祁使绊子，程闻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今天他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但看着苏祁默不作声的在自己座位上坐着，程闻头一次觉得语文课代表的行为有点过分了。 于是程闻跟冯莹莹产生了激烈的争吵，还被赶到教室的语文老师给训了一顿勒令罚站半节课。 “一会儿宋清跟孟景怡争吵的时候注意声音的把握，别一上来就大声嚷嚷，循序渐进一点。”岑靖安给宋清和孟景怡提了个醒，见两个人都点了头，又吩咐俞江宁：“虽然你在这场戏里台词只有两句，但神情变换自己抓一下，尤其在看到程闻为你出头的时候，不要先感动，先惊讶然后再有情绪的调动。”岑靖安说完，俞江宁也认真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看着三位主要演员都很快的分别进入了状态，岑导一声令下，开拍。 这边戏顺利往下走，周桐那边已经跟齐玫到了一家泰国菜餐厅。 “你不是不爱吃泰国菜？” “还好了，舍命陪君子。” 周桐和齐玫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接过服务员打开的菜单。 “要一份大份龙虾片，一份柠檬鲈鱼，一份咖喱鸡，再要一份椰汁鸡汤……” “还有饭。” 齐玫不满的看了点菜的周桐一眼，知道她不爱吃主食的毛病，不想惯着她。 “唔……那好吧，就再来一小份香芒糯米饭吧。” “等下，两小份糯米饭谢谢。” 齐玫拦住服务员，追加了一份主食，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桐。 小聪明没耍成，周桐心虚的安静如鸡，直到她们点的菜一样一样端上来，全上齐后，齐玫给周桐盛上一小碗椰汁鸡汤放在她手边，拿了筷子聊起了宋清未来的安排。 这家泰国菜餐厅很重视客人的隐私，每一桌之间隔得很远，而且灯光有些昏暗。周桐和齐玫选的位置又正好在角落里，不光隐蔽，两边都是墙，不靠墙的另外两边一边往前走几步就是隔断，一边离最近的一桌相隔八丈远。别说只是放低声音说一些悄悄话，大声吱哇乱叫只怕都不一定能引起其他客人的关注，只会被店家当成神经病给赶出去。 “嗯，宋清后续安排是什么？” 周桐喂了自己一筷子鲜美的鲈鱼肉，咽下去以后问齐玫，齐玫在吃糯米饭，闻言头也不抬，边吃边回道：“马志文给他谈下来了一个综艺，也不算综艺吧，类似晚间电台类的节目。” “是那个叫橘猫和树洞？” “……我忘了，好像是吧，我记得名字还挺小清新的，马志文就给我提了一嘴。大概拍完手头的《八月星河》，就得加入到那个电台节目了。” 周桐点点头没说什么，再敬业的演员也是需要适当的曝光的，如果硬派宋清去那些玩游戏为主的综艺节目里，发挥出色还好，稍微有一点放不开就会被人黑。这样看来马志文选的电台节目，倒是稳妥一点，更适合宋清。 “哦对了。” 齐玫放下糯米饭，直接上手拿了龙虾片吃，“想问你个事情，你得诚实的告诉我。” “什么事？” “不一定是现在，但我觉得这个事情以后大概率会出现，所以先来探探你的口风。捆绑cp。” “嗯？” 周桐也叼着虾片，听到齐玫的话颇有些不知所措。 “捆绑cp？谁的？我的？宋清的？还是我俩的？！” 周桐眼睛瞪的老大，虾片也顾不上吃了，一套疑问五连把齐玫问了个猝不及防。“不是，你等会，一个一个问，我挨个给你回答。”齐玫摆摆手，示意周桐重新问。周桐好脾气的换了一个问题：“那我只问一个问题好了。为什么你会有给宋清炒cp的想法呢？” “捆绑营业这不是正常的么。” 齐玫疑惑的反问道，继续跟周桐解释：“现在大家都用一些营销手段，营销得当的话，最容易成功的就是捆绑cp，绝对不点明，甚至连艺人都不需要亲身上阵做什么，雇个文采过人的写手，再雇些高质量水军稍加引导，基本就没问题了。” “那你以前怎么不这样对我？” 听着周桐的质问，齐玫无奈的把手一摊：“因为你不需要啊。”接着，她没给周桐张嘴的时间，齐玫又说道：“你童星出道，接连不断的高质量作品本就给你带来了极高的话题度，根本不需要继续跟别人捆绑。给你捆绑反而只会让别人蹭你热度占你便宜，得不偿失。但宋清不一样，我承认他确实是个有潜力的演员，我也承认他的相貌在娱乐圈里绝对数一数二，能给他吸引不少粉丝。可是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的小鲜肉，其次也不怎么缺拍戏有天赋的青年演员，如果不能维持话题度，人家导演需要有演技又能带流量的演员时，宋清拿什么来竞争呢？” 周桐想起宋清微博上只有一百多万的粉丝，沉默不语。单独论资源，她和齐玫都有信心给他很多可遇不可求的好资源，可并不是所有的导演都会卖她们面子，面子不好卖的时候，粉丝就是宋清的另一张通行证。 “等《八月星河》播出，电台节目跟上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他，成为他的粉丝的。” “对。” 齐玫认同的点点头，她不否认这一点，可这认同似乎也没能让周桐的情绪好起来。看着周桐低着沮丧的小脑袋瓜，齐玫也不忍心继续说什么了，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在食不知味中两人结束了这顿饭。 攀登6 回到车上，周桐还有些闷闷不乐。齐玫没急着系安全带，宽慰她道：“我刚才说认同你，不是在敷衍你，是真的觉得你说得对。” 周桐把头抬起来，听到齐玫的话看了她一眼：“我一直在想你说的cp炒作的事情。” “嗯，我知道，看出来了。” “……” “你如果不愿意，我会尽量避免宋清……”话没说完，周桐语气生硬的打断她：“这个事情，别管我愿意不愿意，还是问宋清吧。” 这是要把选择权全权交给宋清的意思了。齐玫心想，我是不是应该先准备一下应对突然被爆恋情的公关？周桐这幅全心为宋清着想的样子，摆明了两个人的关系比所有知情人想的还要亲密一点，恐怕距离两个人确定心意在一起没多少时间了。应急公关也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准备还来不来得及，齐玫思索许久，回去有事干了。 尽管知道接下来问的十有八九是句废话，齐玫还是忍不住：“要是宋清愿意接受cp炒作呢？” “……那就随他吧。” 看着回答她回答的无比艰难的周桐，齐玫有点不落忍了。周桐把手里的手机翻过来翻过去的反复把玩，像是在跟齐玫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道：“不是说cp炒作是大势所趋么，反正都是假的，能给他带来话题维持热度，算是好事。” “嗯，都是假的。” 齐玫这时候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小崽子这回看上去是真的快哭了。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齐玫系上安全带，开车送周桐回家。 周桐穿着外套，系好安全带后把帽子盖在脸上，似乎又准备像来的时候一样假寐一会儿，可齐玫知道，周桐睡不着，这样做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她体贴的伸手打开车载蓝牙，调低音量，放了几首舒缓柔和的钢琴曲。 似乎上天为了与周桐的坏心情相呼应，宋清这边的拍摄进行的也不怎么顺利。 “停！孟景怡，你平时跟人吵架都这么吵的？” 岑靖安把话毫不客气的扔到此刻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姑娘脸上，他音量不大，话说的好像也真的只是好奇心发作问一问，可就是这么一句状似平静的话，把小姑娘说的讷讷不语抬不起头来。 孟景怡跟宋清在剧里吵起来的这一条戏已经重复了四遍了，也不怪岑靖安不高兴，孟景怡的吵听在旁观者耳朵里，跟诗朗诵似的，还是伴奏轻慢跟助眠类似的诗朗诵。 宋清也有一点吃力，他每一遍重拍都试图把情绪按岑靖安说的层层递进出来，这本来处理的没什么问题，可孟景怡一张嘴，宋清下一层情绪就立刻死活递不出来了。 这还是宋清遇到的第一个这么能带跑他的对手戏演员。酝酿堆叠起的情绪成了哑火炮，不上不下的在心里坠着让他非常烦躁，只不过宋清压着没表现在脸上。 孟景怡还在岑靖安的“询问”下装哑巴，副导在手机上快速打字搜索了几段视频，给岑靖安比了个手势，拿到孟景怡眼前。手机视频一打开，孟景怡就被视频里货真价实的争吵吓了一跳，她知道副导的好意，接过他手里的手机，认真的看了起来，竟是跟着视频在学习怎么吵架。 短短的两三分钟过去，岑靖安再次喊开始。孟景怡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是跟着视频里现学现卖的功劳。宋清的第一句台词说完，孟景怡紧跟着说出那句重复了四遍的台词，一众围观群众翘首以待，还以为这下终于稳了能顺利过了这场戏，结果…… “停！调整！”岑靖安语气里已经很明显能听出来不满意了，他冷着一张脸盯住孟景怡：“你到底在搞什么孟景怡！？你喉咙是被谁给掐住了么？” 重拍的第五遍，孟景怡气势十足，可第一句台词一出，宋清就知道这回他连接都不用接。孟景怡的状态是有的，争吵之前的气势也不差，但她台词说的软绵绵的像是没睡醒，说是争吵，实际上说是撒娇更合适。所以岑靖安的发怒在所有人意料之中，本就追求精益求精的人，能忍受孟景怡不过关的台词四遍就已经是她撞了大运了。岑靖安把孟景怡晾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带着其他工作人员转身就走，都出了教室门，又冲着搞不清楚状况的两人喊：“宋清和俞江宁体育馆集合，抓紧时间。” 竟是丢下孟景怡，跳过这场戏直接去拍下一场的意思。宋清跟俞江宁面面相觑，岑导盛怒当前，尤其时间已经浪费了很多，这时候两人谁也没心思多看孟景怡一眼，快走几步跟上了落在转移的队伍后面的两位导演。 “岑……岑导？” 孟景怡惊呆了，她不可置信的想要喊住岑靖安，可惜两位导演谁也没有回头理她。瞬间，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孟景怡和随后赶来她身边的经纪人和助理，她们都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表情，连气都忘了生。 也不怪她们反应不过来。孟景怡是目前网上比较受欢迎的流量小花，她拍过一部因剧情火爆了一整个夏天的悬疑剧，从那以后，她和她的团队就水涨船高，一直在各处都受到更高一级的待遇。被捧惯了的小花进了拿实力说话的剧组，没人惯着了还是小事，当着一大帮人丢面子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羞愤交加的孟景怡在教室里气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移动火山，白皙的小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不就是拿过几个奖，他有什么好傲气的！恐怕就是因为电影拍不下去了才想着往电视剧里挤，也不嫌掉价！连戏都不会讲还有资格发脾气？买热搜！买水军！他敢仗着导演的身份职场霸凌，我就敢把他给曝光出来让他身败名裂！”孟景怡面目狰狞，恶狠狠的对着经纪人说道，一点也不避讳着会不会有其他人听见，像是真的被气疯了。 孟景怡发完脾气，心里的火仍突突的不间断的冒出来，以前的倍受重视和今天得到的忽视形成的强烈的落差感，让她在愤怒之余还有种被打脸的羞辱感，理智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给烧的一点不剩。 等了一会儿，孟景怡没听到经纪人像往常一样痛快的回复她，再次皱紧了眉头。但她还记得面前的人是她的经纪人，是能够决定她未来的路走得更顺还是走得艰难的重要的存在，所以即使语气里带了沉沉的不满，她也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你没听到吗？我刚刚被职场霸凌了！不抓紧把这事搞上热搜你愣什么神呢？！” 经纪人和助理听见孟景怡的话才将将回过神，她们同样为岑靖安的任意妄为而大吃一惊。但出于多年经纪人生涯的敏锐直觉却告诉她，绝对不能跟岑靖安对上。虽然进组之前她们从未跟岑靖安打过交道，只听说岑靖安脾气不好，心情跟脸色一样说变就变十分的喜怒无常，但进组前……不，甚至剧本围读的时候，她们看到的岑靖安都是温文尔雅的，以至于她们一致认为那些关于岑靖安的糟糕的评价，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万万没想到，通过今天的亲眼所见，之前被她们认为关于岑靖安的那些“谣言”，原来竟然都是经过美化了的。 这样一个坏脾气、胆大妄为、身后又有无数奖项堆起的光环围绕的人，绝对不适合冒冒失失的就跟对方起冲突。经纪人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来，心里却有把小算盘正被一双手拨的噼里啪啦作响。 孟景怡的经纪人是孟景怡的签约公司耶娱乐分配给她的，在带孟景怡的同时，这位名叫陶明的经纪人手底下，还带着一个刚签约耶娱乐的唱跳艺人。如果不是那部悬疑剧火了起来，孟景怡本该要被陶明放弃的。 陶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业型经纪人，唯利是图是她的天性本能。她有一个只存在于她心里的“记事本”，她手底下带的艺人里，只要是两三年还没翻出些浪花来的，都被她毫不留情的记在了本子里，随时准备撒手不管。 孟景怡运气好，抓住了幸运之神的小手指，搭上了爆火的网剧的船，蹭到了足以让陶明把她从本子里拉出来的人气。紧跟着，陶明借着网剧的热度给孟景怡接了几个代言，同时还接了几个不同类型的小角色，虽然也是网剧，可孟景怡的表现在那些同组演员里也算可圈可点。于是，水逆到头终于开始摸到红的尾巴的孟景怡，就这么不讲道理的红了起来，还成了流量小花。 突然火起来享受到身价倍增带来的巨大喜悦的同时，孟景怡也不可免俗的跟其他突然爆红的艺人一样，目中无人起来。她的脾气性格越发娇纵，与人来往最基本的教养与礼貌，似乎也被她给丢进了垃圾桶里。公共场合还看不太出来，私底下恶习却早已暴露无遗。与孟景怡朝夕相处的陶明当然对此最清楚不过，陶明很聪明，她非常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 孟景怡的发展在陶明看来，其实快要走到头了。被网络上无脑的彩虹屁和闭眼吹膨胀起来的自大和傲慢，注定了孟景怡的路会被她自己限制住，越走越窄。陶明看在她保守估计还能吃几年的份儿上，也曾提点过她，要她利用碎片时间读一读书，甚至愿意帮她出面与公司谈，少接几个代言，用省下的时间去报一个表演班学一学演技。但孟景怡通通拒绝了，陶明的建议在她看来都是浪费时间，放着几百万的代言费不挣，居然想着去哪个劳什子表演班去学演技，不光不挣钱还倒贴钱，这不是傻是什么？ 也是从知道孟景怡这个愚蠢的想法开始，陶明再一次起了放弃孟景怡的念头。这次她帮孟景怡从同公司另一个演员手里，抢下来冯莹莹的角色，就是想借这个没几句话的小角色，在《八月星河》里再吸一把关注度，好给手底下的那个唱跳艺人蹭一把热度。 热度都有了，资源还会远吗？ 陶明的如意算盘打的哗啦啦作响，但她一个疏忽，竟让孟景怡跟岑靖安起了冲突。陶明此刻在心里推翻了几个临时方案，尽可能的迫使自己快想出避开岑靖安，又能安抚住孟景怡，让她继续拍完本就极少的戏份的办法。只有孟景怡在这部剧里顺利杀青，陶明才能给她手底下那个唱跳艺人找出蹭热度的机会。 “这波职场霸凌的节奏不能带。” 陶明正视孟景怡的眼睛，从那双被怒火填满的眼神里，陶明看出了明晃晃的不服气。果然，陶明失望又遗憾的心想，跟这蠢货是讲不通道理的。陶明把继续劝她的念头打消，再开口时，近乎命令的语气里带了些许不容反驳的强势：“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懂不懂到底什么才叫职场霸凌？你把这波节奏带出去，岑导会不做出反击？你猜猜他会拿什么来反击你？” 孟景怡被陶明给说愣了，呆呆的反问：“拿什么？” “你那场戏你自己觉得表现得怎么样？你台词说的达没达到岑导的要求？连续四五遍的反复重新是因为谁？” “……可这跟你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你说话能不能不绕圈子？” ……想引孟景怡稍微动动脑子思考的陶明，差点被孟景怡的强词夺理和不开窍给噎死。她彻底打消了心里对孟景怡智商能提高的期待，面无表情的把答案直接喂给她：“你一遍遍反复重拍的时候，岑导摄影组的摄像机就从来没关上过，就算不是岑导拿你反复重拍的原视频反击你，你敢保证当时你拍戏的时候没人拿手机录视频？” 孟景怡愤恨的神情一僵，总算开始用她仅存的一丝清醒，缓慢考虑起陶明说的话。教室里一时静寂无声，三个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先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像是考虑完的孟景怡张嘴打破了一室的安静：“那你的意思是，今天遭到的这么大的羞辱我就得忍下去？” 陶明脑子里的神经一抽，好险没让孟景怡的质问就这么原地给气过去。她紧紧捏着身后的桌子，把它当成孟景怡的脑袋，使劲的手都疼了起来。觉得心里那团郁结解开了，陶明才放开桌子，活动了一下发疼的手指，语气温和的给了孟景怡一个答案：“是的，除非你能下定决心把演技给提上去。” 攀登7 “我演技有问题？！”孟景怡出离愤怒，她瞪着眼睛看向陶明，早就把眼前的人不能得罪给抛在了脑后。陶明真的已经很尽力的无视孟景怡的愚蠢了，但她没想到面前这人不止蠢，居然还自大无脑。陶明没再跟孟景怡客气，温和的语气昙花一现般收了起来：“你没问题岑导会跳过你的戏份？！” “那是他要求太苛刻！” 孟景怡面红耳赤的跟经纪人争辩，话刚说完，她不知脑筋转到了哪里，恍然大悟道：“他是不是在刻意针对我？！就因为我不是他最开始挑中的演员？对了，他最先选中的是孟忆！还是你把孟忆的机会抢过来给我的……” 说着，孟景怡话题一转，又说到了眼前的经纪人身上：“怎么？机会是你给我的，你现在又不帮着我反而处处向着岑靖安，你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陶明不想再跟她多费半句话，所以只跟助理吩咐：“这几天看好她，她只要搞事情，我就默认是你的责任。” 助理是一年前刚调来的，还没经过这种艺人跟经纪人翻脸的修罗场，她听了陶明的话就只顾着频频点头，胆子小的恨不得立刻往地下钻，远离这几个危险的不得了的不定时炸弹。 世人皆苦，小助理心想，可她的生活，是不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上天开启了困难模式？助理在心里流下两条宽面条泪，怂包似的往孟景怡那边走了几步，好像这样就能真的牢牢看住她，不让她搞事情害自己丢工作一样。 孟景怡听见了陶明跟助理说的话，也看见了陶明故意忽略自己的举动，但她这次反而平静下来，没再大声嚷嚷，只冷眼瞧着经纪人和助理两个人。心里的阴暗面蚕食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充当养分，极速占据了她心里所有的面积。 陶明吩咐完，虽疑惑孟景怡突如其来的平静，但她真的受够了越来越不正常的孟景怡。急于摆脱她的念头在脑海里疯长，盖过了警铃的示警，推着她快步离开教室，好为手底下的那个唱跳艺人另觅一条好路。 转眼间，教室里只剩下挨得很近的两个人。外面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了下来，一道闷雷响起，倾盆大雨转瞬而至。 在室内篮球场的宋清和俞江宁已经热身完毕，他们两个像两个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站在编剧和导演的身边，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排他俩戏里需要注意的地方。 外面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通通与他俩无关，所以看见闪电带来的刺目白光后，除了心里的惊叹以外并没有什么触动。倒是岑靖安看着被暴雨打湿的窗户，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变天了啊。” “什么？” 岑靖安声音太小，在他身边的编剧以为是有什么意见没听清，所以出声又问了他一遍，这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岑靖安身上。 “没事，你们继续说。” 其余的人都如他所言，只有宋清和俞江宁对视一眼，前者若有所感，后者茫然不解。 宋清又想摸手机了，他一向极强的直觉告诉他，岑导刚才把孟景怡丢在教室里的行为不大合适。落孟景怡这么大个面子，要是她因为伤自尊做点什么，对岑靖安对剧组都是负面打击。可下场戏马上就要开拍，宋清不是会带私人感情进工作的人，他只好暂时压住心里的不安，全心投入拍摄。 随着篮球用力撞击地面发出的响声，宋清和俞江宁穿着一身运动装在赛场上不断穿梭。宋清拍打着篮球不停前进，最终三分线外抬手扣篮，成功拿下三分。激烈的欢呼声从观众席传来，穿着校服的群演们和趁着体育课过来凑热闹的第一中学的学生们，都被宋清帅气的投篮动作迷的神魂颠倒。此刻谁也顾不上还有不少摄像机在全方位的拍摄了，大家无一例外，全都被篮球场上激烈进行的赛事所影响，全身心投入到拉拉队的加油呐喊里。 真实的篮球赛和情真意切的助威呼喊声，让岑靖安满意之余又有些热血沸腾。在他是导演之前他首先还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会本能的被对决吸引被强者吸引。岑靖安现在站的位置是作为导演最适合站的位置，他酸唧唧的看了眼占据看台最佳观赏位置的群演和学生们，莫名的有些羡慕。 比赛进行到最后，宋清和俞江宁……也是程闻和苏祁，齐心协力将胜利顺利收入囊中。两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同时心里却痛快极了。他们彼此相视一笑，既是作为宋清和俞江宁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也是原着里程闻和苏祁的关系破冰，真正成为能够真心交付的朋友。 这场戏拍摄的非常成功，即使已经撤下了放置在各个角落的摄像机，比赛也已经结束，看台上不论是群演还是真正的学生们，都没能从兴奋的情绪中走出来。岑靖安这会儿也不着急了，没有让人去催那些仍沉浸在上场戏里的演员们，也不提醒后面还有其他戏份要拍，难得体贴的给所有人都留出了调整状态的时间。 最先调整好情绪的是副导，他心里压着事，以至于心里的兴奋和激荡也持续不了多久。他忧心忡忡的挨近了岑靖安，吐露折磨着自己的担心：“孟景怡……她流量还算蛮高的，要是她因为自尊心受挫导致恼羞成怒，往你……往我们身上泼脏水，给剧组拍摄带来影响怎么办？” 副导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从其他渠道知道孟景怡私底下是什么样子，以她小肚鸡肠的性格，很难不对岑靖安产生报复的念头。但对岑靖安开火就是对这个剧组开火，影响的更是剧组的正常拍摄。这部剧不光凝聚了岑靖安的心血，副导也不愿意看到拍摄受影响，导致播出效果大打折扣的场面出现。 副导对这部电视剧，也是付出了心血，对它的成功饱含期待的。 岑靖安静静地看着焦急关切不似作伪的副导，嘴角扬起，把正处于急躁的快头秃的副导看的一愣。 不是，这是被孟景怡气的怒极反笑了？还是被迟来的担忧搞得神情恍惚？副导心里头的小人暴躁迷惑的疯狂大喊，岑靖安你到底在搞什么，虽然你笑起来确实迷人的不行，连看台上看过来的小姑娘眼里都装着你，但现在是轻松到还能笑嘻嘻的情况吗？！ “我会被一个小网红泼脏水？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 岑靖安斜斜的瞥了副导一眼懒懒的说道。他犹豫了会儿，看在副导对团队多年操劳的面子上，宽了宽他的心：“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能处理。” 可怜的副导先是被岑靖安的迷惑行为搞得不知所措，紧接着又被岑靖安这个混蛋话里话外的嫌弃嘲弄的身心俱疲。他敢怒不敢言的看着面前的岑大导演，放下块大石头后，又希望他能屈尊降贵的给他施舍个提示。 岑靖安本来想忽视副导可怜兮兮的视线，相处多年，他知道这个副导惯会装可怜。尤其对着他，像是吃准了他吃软不吃硬，手段从来不带换的。岑靖安恼怒的心想，这回绝对不会再被惺惺作态的老狐狸给骗了！岑靖安离开副导的视线范围，去给宋清和俞江宁讲下一场的戏。 五分钟后，等摄影师调试机器等待拍摄的空当儿，岑靖安不胜其扰的冲副导翻了个白眼。他无可奈何的朝还在向他时不时望一眼，眼神里饱含委屈的副导招招手，诡计再一次得逞的心机副导便热切的小步跑向岑靖安，附耳过去。 宋清和俞江宁两人听岑靖安讲完戏，俞江宁被助理喊走换衣服补充水分，宋清则一边跟在马志文后面往休息地点走，一边用第一时间从马志文那里拿到的、心心念念的手机，给周桐发微信。 “刚拍完戏，时隔好久重新摸到篮球，还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场，特别高兴！” 宋清怕只有文字表达不出他心里的激动和喜悦，这个时候又不好直接打电话，所以连着发了好几个撒花欢呼跳跃的表情包，想要通过表情包向周桐分享他的愉悦心情。 “是嘛，能重新打篮球真是太棒了，恭喜你呀！” 周桐可能在看手机，所以回复信息回复的很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清盯着周桐发来的信息，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按下心里翻腾出来的疑惑，怕是自己心思敏感才多想，继续给周桐发信息，但越是聊下去，宋清的疑惑越大。周桐的回复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而且单从文字上确实看不出对方心情好坏，可宋清就是平白无故的感觉周桐不开心了。 为什么？宋清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聊天界面安静了，他们谁也没继续找话题往下聊。 宋清心里一片茫然无措，紧接着便是后知后觉朝他袭来的巨大的不安。桐桐不开心了，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太久没理她，所以生他的气了？还是有哪句话他说的不对让她伤心了？宋清睁着眼睛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敢问周桐出了什么事，怕从周桐的回复里得到“别再联系”的回答，即使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清楚周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沉浸在恐慌里的人就是容易胡思乱想，有联系没联系的事通通都能找到经不起推敲的联系。宋清便是如此，马志文过来提醒他要开拍的时候，正巧撞上宋清的视线，他立刻被自家艺人眼里的绝望惊得话都说不出来。马志文眼里的宋清像个突然被丢到无人岛上什么信息都没有的可怜虫，又像个莫名其妙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满眼的委屈和不解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 马志文被宋清周身铺天盖地的绝望气息骇住，相识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宋清。见宋清并不回答他的问题，马志文心知能让他这样失态的，除了周桐，他想不出来其他的名字。 “周影后怎么了？你俩……”马志文把后面“分了”两个字咽回去，没敢多话。 毕竟周围不远处还有其他人来回走动，马志文控制着音量，把声音压低到只他俩能听到的地步。果然，听到马志文提起周桐，宋清神情一变，眉眼间的痛楚又加深了几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宋清根本没有办法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控制不住自己糟糕的情绪，越来越多的怀疑涌上来，每一个都逼得他不得不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越想越绝望，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恶性循环。 马志文实在没办法，开拍在即主演却没就位，副导已经往他们这边走。马志文咬咬牙，只能打电话求助于齐玫，他没有周桐的联系方式，以宋清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没法指望他跟周桐打电话，况且两个人目前到底什么情况也没人知道。 马志文边打电话边在心里疯狂祈祷，希望齐玫不会挂他电话，希望齐玫能好坏知道一点内情，让她先帮宋清应付完今天的拍摄。 幸好，第一通电话齐玫就接了起来：“怎么了小马？什么事……”“玫姐，你知不知道宋清跟影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宋清现在状态非常非常糟糕，您能不能开解开解他，他今天还有戏得拍。”马志文没等齐玫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把宋清的状况说了出来，他顾不得齐玫怪不怪他什么事都处理不好，也不在乎齐玫生不生气气他管理不好自己带的艺人，哪怕齐玫挂了电话，他也能继续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再把电话给打过去。 不过齐玫没让他有机会继续骚扰她。 “你把电话给宋清，让我来给他说。” 齐玫没有多余的话，从马志文难得严肃的语气，和连用了两个非常来形容宋清糟糕的状态来看，安抚住宋清迫在眉睫。 马志文二话不说的立刻把电话往宋清手里一塞，迎上走到他们面前的副导，鞠躬道歉的给宋清找了家里出事的借口。周大影后早就被宋清归到跟亲爸亲妈同等的位置上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把周大影后说成宋清的家人其实也没什么毛病，而且照这俩人现在的情况来看，不是家里出事是什么？ 副导自然也看到了宋清绝望的神情，惊讶的点点头，他完全按照马志文说的话的字面意思理解，再结合宋清拿着电话也微微颤抖着的手，心疼的别开眼，轻声跟马志文道了句“节哀。”接着，叹了口气往岑靖安那边走，想着帮宋清多争取些时间，好用来平复心情，实在不行，给个假也没什么。 留在原地被那句“节哀”定住的马志文瞪大眼，想追上副导又怕他刨根问底，心里绝望的叹息，这误会可大了……他只好盼着宋清能被齐玫成功开解，恢复状态再向岑导跟副导重新解释了。 攀登8 “宋清，我是齐玫。” 马志文硬塞进他手里的手机里传出齐玫的声音，把他丢了不知多久的魂儿给拉了回来。宋清没有焦距的眼神倏地一动，缓缓落在手里的手机上。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找回自己的声音：“玫姐……” “你听我说宋清，周桐心情不好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你不要因为这个胡思乱想。”对面有了回应，齐玫松了口气，连忙先宽他的心。 宋清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么苍白难看，他像突然得知死刑又突然被赦免的囚犯，为捡回了一条命而庆幸不已。但为了以防万一，宋清还是向她问出心里的疑惑：“那我能不能问一下，桐桐为什么会不开心了？” 回答他的是对面长久的安静，宋清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随着时间流逝沉沉的坠在胸口，越来越不踏实。许久，宋清只听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是不是他敏感，他似乎从这声叹息里听出了愧疚的意味。 “这事等你拍完戏，有了空闲的时间再说吧，玫姐……跟你说声对不起……”乍一听齐玫的道歉，宋清惊了一惊。他现在丢了的魂儿刚回到他身体里，脑子还没太清醒，以为齐玫道歉是因为不能立刻跟他说周桐生气的原因，虽然很遗憾，但宋清还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只想着等以后齐玫要是想说了，自然就会告诉他，说不定哪天桐桐情绪好了会自己跟他说，那就再好不过。 挂了电话，宋清的脸色已经完全跟几分钟前不一样了。马志文瞧着宋清的神色，因为紧张担心而冰凉的手脚也渐渐回了血，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不过，正准备说什么的马志文猛的又想起什么事，脸上的放松散去，带上了点羞愧，他没什么底气的跟站起来准备去拍戏的宋清说：“那什么……宋儿啊，刚才副导过来催人来着，我见你状态不怎么样，给你找了个借口……” “嗯，我知道，刚才让你担心了小马哥，我这就去找副导和岑导说明情况。” 宋清朝马志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感激的握了下马志文拦着他的手，心里已经想好了给发小准备什么谢礼。刚才那阵他的状态有多糟糕宋清自己是知道的，以这样糟糕的状态是绝对没办法正常开始拍戏，马志文找借口糊弄住来催开拍的副导，做的再正确不过，尤其情急之下给齐玫打电话，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腾出时间给马志文放个长假玩一玩吧，就当休息。宋清心想，他记得马志文提到过，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冰岛的首都雷克雅未克看极光，这回帮他达成所愿好了。这么想着，宋清眼角嘴角都染上清浅的笑意，看得出心情变好不少。 看宋清还在往开拍的地点走，马志文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蜡，拽住宋清的衣服下摆，轻声急促的说道：“你等等！我先给你说我找的借口是什么……” “哦对，你说。” “……” “嗯？” 见马志文脸上一副为难纠结的表情，宋清本能的收了笑意，预感这不靠谱的发小难得办一件靠谱的事，估计十有八九又搞砸了。宋清挑挑眉，示意马志文有屁……有话就说。 马志文心一横，自欺欺人的闭上眼：“我跟副导说，你家人出事所以你才情绪崩溃，然后副导可能理解错了，他回了我一句''节哀''……” 宋清心一梗，顿时什么话都不想再跟马志文说。他使劲扯了扯被马志文拽住的衣角，边扯边在心里想，好极了，极光没了。 马志文犹自不知就在几秒钟之前，他就能完成他的人生梦想，又在几秒钟之后，人生梦想的完成度终止在了零。不过宋清还是没让马志文得知这个关于人生梦想的大起大落，也算做了好事，没让马志文品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松开……”宋清冷冰冰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他见马志文还端着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又被他给气笑了：“行了，我去解释解释不就完了。”说完，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我知道刚才那种情况有多糟糕紧急，你能情急之下想出来个借口，也是尽力了。” 宋清又拍了拍马志文的肩膀，没看马志文装出一副感动的快要哭出来的做作神情，走到聚在一起的岑导和副导身前站好。还没等他说话，岑靖安就先抬头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开了口：“……你如果还是不太好受，我可以给你假休息几天。”“不用了岑导。”宋清顶着岑靖安和副导疑惑的目光，艰难的解释：“刚才确实有些私事，但其实算是乌龙一场，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差，所以导致情绪上有点崩溃。小马哥不清楚当时的情况，我也没来得及跟他说，才让副导误会了，实在对不起，耽误了大家的拍摄进度。” 副导听了宋清的解释，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他自己理解错了就算了，可他居然还跟大老板汇报了错误的情报！副导对宋清和马志文这俩罪魁祸首多少带了点怨气，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但听着宋清言辞诚恳的道歉，再加上的确亲眼所见宋清当时根本无法自控的绝望，那绝不是靠演技演出来的，于是副导硬了一半的心，又软了。 岑靖安听完宋清的解释，也皱了皱眉，可他一向不怎么为外物所影响，共情能力也有限。即使宋清确实耽误了几分钟的拍摄，但岑靖安愿意念在从开拍到现在，宋清一直表现出色的份儿上，原谅今天他这几分钟的耽搁。 “还能拍？” 岑靖安抬眼，语气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问面前的宋清。听到宋清认真的回答了一声“能”，便扯了嘴角点点头，语气温和的让他准备，又让副导去喊俞江宁，提醒各部门准备拍下一场。 俞江宁来的很快，片场人多又杂，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有耳朵。更何况宋清刚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就迎接了一场崩溃，事发突然，不少人表面不吭声不参与装作无事发生，心里却门儿清的把八卦散播到朋友耳朵里面。 所以，看到俞江宁脸上担忧的神情，宋清毫不吃惊。俞江宁身边的工作人员肯定也告诉他跟他搭戏的另一主演，居然在片场突然情绪不佳，猜测可能出了什么事。这样俞江宁刚见到他就对他表示出明显的担心，才称得上合情合理。到了这个时候，宋清就不免庆幸自己并没有很多的粉丝了，至少能借着糊来保护自己的隐私，不怕有人好奇的追根究底。 “宋老师，你这么快拍下一场戏没问题么，虽然我不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义不容辞。”俞江宁趁着岑导没喊开拍，急忙凑到宋清的耳边小声又坚定的说出这番话，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到处乱看。稍显慌乱的神情和欲盖弥彰的举动让宋清明白的知道，这个俞江宁可能是个平时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很好，单纯固执到有点一根筋的人。 宋清笑了笑，知道刚才俞江宁的那番话是真心拿他当朋友，想要尽可能的帮他做一些事才说的。不然，他大可以为了博得外界对他的好感，提高声音把那番话说出来，既能让别人知道俞江宁是个关心同事的好演员，刷足路人的好感值，又能赢得他对俞江宁的感激。但俞江宁没那么做，所以宋清对他笑了笑，收下了他的好意。 现实里的宋清和俞江宁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给开拍后带来的好处便是，程闻跟苏祁的一言一行也更自然了。 剧组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尽心尽力的完成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努力做好每项岑导要求的苛刻条件。 外面的雨还没停，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室内篮球场的灯早就在天阴下来的时候就打开了，现在谁也没办法单凭天色分辨出几点，也没人有心思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马志文的手机屏幕在他外套口袋里亮了灭灭了亮，这么来来回回好几遍以后，终于自暴自弃般在屏幕上显示出“未接来电32”。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的手机上，只不过有的人热闹的是被暂时屏蔽的群，有的人热闹的是同样被静音导致数量蹭蹭上涨的未接来电次数。 所有人聚精会神的关注着片场机器聚集的位置，随着岑靖安一声美妙的“卡！过了！”偌大的篮球场里才恢复了挤了一千多号人的正常喧闹。 刚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的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迎来各自面部僵硬神情严肃的经纪人。宋清跟同样不知所以的俞江宁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打起鼓来。 “看来我们俩要说的是同一件事了。”俞江宁的经纪人许菁看了跟她同样焦急的马志文一眼，了然道。 “那就一块吧，毕竟跟剧组有关系。” “好。” 许菁跟马志文三言两语就拍板替他俩做了决定，带着猜到了几分的宋清跟仍然懵懂着双桃花眼的俞江宁往岑导那边走。目前四个人里有两个人完全清楚事情真相，宋清只猜到了大概，只剩下一个俞江宁完全不知情，他急惶惶的跟许菁求助：“许姐许姐，到底什么事啊你怎么那么严肃，什么叫跟剧组有关？剧组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许菁并没有搭理俞江宁，只跟马志文两个人拿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宋清见俞江宁有点可怜，好心的想给他答疑解惑：“我希望我猜的是不对的，你要不要听？” “听！” “我们来篮球场之前，你也看到岑导把孟景怡丢教室里了对吧。” 看到俞江宁皱着眉点头，宋清继续道：“我猜，孟景怡可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在微博或者其他地方搞事情了。她发的内容可能会尽可能的把自己描述成弱者，把岑导甚至我们整个剧组，都囊括在恶势力的一方……我想想，她应该会污蔑岑导对她职场霸凌。” “她他娘的在放屁！！” 俞江宁神情激动，不光把正在低声说话的宋清给吓了一跳，同时也把许菁给惊着了，许菁迅速转头冲俞江宁低吼：“你给我闭嘴！注意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被经纪人训斥的俞江宁撇了撇嘴，脸上的神情好像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委屈懊悔，但到底是顾忌着许菁不敢再说脏话。宋清倒是觉得怪稀奇的，认识俞江宁并跟他相处了这几天，宋清对俞江宁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少年感十足、好说话、温和这类词上面。当然，不排除俞江宁是有意的给不熟悉的人留下好印象的可能，可是宋清直觉认为，俞江宁应该就是他所有展示出来的样子的人。刚才的脏话，应该就是逼急了，脑子反应没嘴快的一次失误。 谁都有失误的时候，谁都会因为一些原因口不择言，所以宋清不会因为俞江宁的那句被许菁训斥的话而对他有什么看法。 俞江宁此刻正懊恼不已，他就是被孟景怡正恶意抹黑岑靖安这件事给气着了，才口不择言把脏话给秃噜出来。他红着脸抬眼小心的往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这个地方，更重要的是，似乎没人听到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脏话。俞江宁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粉丝数量太多，里面不乏年龄比较小的弟弟妹妹，如果他说脏话被爆出来，不仅粉丝容易被引得跟人互撕降低他的路人缘，他更在意的是会因此教坏粉丝里年龄小的那批人。 作为一个一举一动都曝光在聚光灯下的艺人，他给粉丝带来的影响是深刻长久的，他爱拍戏，也享受这个职业带给他的优渥生活。同时，他也深知所有的事都是付出回报成正比的，把所有喜欢他追随他脚步的粉丝尽可能引导好，传播正能量，就是他身为一个公众人物应该做的事情。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用在公众人物身上，想必也是非常合适的。 “小马哥，把手机给我。” 宋清突然开口，打断了马志文跟许菁的谈话，马志文跟许菁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我会被影响，小马哥你知道的，我心脏很大。” 马志文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了他的意思，确实，只要不跟周大影后沾边，宋清一向万事不过心。于是，马志文不顾许菁眼神里的不赞同，把手机还给了他。 攀登9 许菁见手机已经被马志文还给了宋清，心知拦不住了，便准备嘱咐俞江宁几句。结果没想到还没等她说，宋清反而把手机往自己跟前立了立，没让正探头探脑准备借着宋清的手机，得到点确切信息的俞江宁借机偷窥到手机屏幕。 “？” “你想看，先问你经纪人同不同意。” 宋清冲对他的举动满脸疑惑的俞江宁说完，不管他一秒变可怜的脸，迎着许菁赞许的目光，打开了微博。 宋清的微博默认登录的是他的大号，刚一进去，app便被无数的私信和评论卡的闪退。宋清有点无语，现在才恍然大悟两位见过风浪的经纪人怎么是之前那个表情。连他这个回回发微博转评赞都不超过一万的“小透明”，私信评论都多到卡顿，更不要说岑导和俞江宁那样有高人气的流量咖了，分分钟变修罗场不是说着玩的。 过了几分钟，宋清终于艰难的进入了微博，他先把私信那一栏的设置里勾选上“只有我关注的人”才能发私信，再把堆积在私信里红点显示的一堆未读信息看也不看全部删除。这一套流程下来，宋清才点到热搜榜，不出意料的看到几个跟他有关，确切的说，跟剧组有关的tag。宋清一溜看下来，不算排名靠后的，光是待在热搜榜靠前位置的tag就有三个：#《八月星河》职场霸凌#、#岑靖安孟景怡#、#岑靖安职场霸凌#。 就像宋清说的，孟景怡果然披了层被职场霸凌的皮，楚楚可怜的把他们剧组齐齐送上了热搜。几个营销号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将事情夸大其词，好像一个个都在现场亲眼所见，还有不少加v的博主趁机科普上了“被职场霸凌怎么办”，赶出几篇小文章蹭一波热度。 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的微博可是热闹极了。 宋清把这群牛鬼蛇神给粗略的翻了翻，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手滑点赞任意一方。接着退出大号登上了小号，才开始肆无忌惮的欣赏起孟景怡的“表演”。 孟景怡的最新一条微博已经转评赞过了百万，正是那条往剧组身上可劲儿泼脏水的微博。宋清先是被这么大的流量给惊了一跳，即使有马志文在旁边安慰他，说不少都是买的水军，但同为演员巨大的流量差距让他还是不自觉为自己哀悼了一秒。 “她可不是演员，她就一网红出身。” 许菁出声解释了一句，不解释还好，解释完宋清反而又为自己哀悼追加了一秒。许菁见说的话起了反作用，讷讷闭上嘴不再多言，同时对宋清的大心脏刮目相看。艺人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不畏外界流言蜚语的强心脏么，什么时候俞江宁也能争气点，不被那些黑子的话影响就好了。许菁边想边看了俞江宁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宋清哀悼完立刻看起了孟景怡的微博，这一看倒是看出了点讲究来。怪不得那么高的转评赞，她是请了水军不假，但她微博发的居然并不是通篇的卖惨，只是“就事论事”之余流露出“一丝丝”的难过与不甘，还演了一出换位思考，将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别说粉丝路人买她的账，连他看完都有点不忍心长文里受到天大屈辱的主角。 只不过，宋清作为在场的知情者之一，他知道孟景怡所谓的“就事论事”有多少虚假的成分，更知道她被单独拎出来根本不是长文里提到的“岑导不知为什么，总对我的表现不满意，我每一遍用心的出演都会被他中途用各种借口打断……”，所以被这篇长文激发出来的同情心，宋清没能等它冒出头，便狠狠的摁死在萌芽期，极自然的消失不见了。 但宋清能冷漠的对这篇满是谎言的长文视而不见，甚至一丝一毫的同情也吝啬给予，是因为他就是见到了全部过程的知情人，是跟孟景怡对戏的受害方。不明真相的路人却不是，满脑子都是“我家宝宝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们要为她报仇！”的粉丝更不是。所以，孟景怡一时之间凭借那篇长文站上了舆论的最中心，享受起同情心泛滥的粉丝和路人为她冲锋陷阵的愉悦。 孟景怡的长文里不光竭尽所能的将岑靖安塑造成一个“热衷于冷暴力”、“孤傲清高”、“对剧组拍摄不负责任”、“无能”的导演，还将跟她演对手戏的宋清批得一无是处，形容他“台词功底差”、“接不住戏”、“无法与角色共情”、“面瘫”。虽然孟景怡在长文里用词委婉，但架不住粉丝凭着阴谋论做阅读理解，合她心意的把她想表达出来的关键词总结了个七七八八，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这就导致一大帮言辞激烈的愤懑群众，一股脑的冲进了宋清的私信评论进行辱骂，甚至还有一部分涌进了齐玫的微博，质疑齐玫的眼光，嘲笑她没了周桐居然学人用资源包养小明星。 也就一场戏的功夫，剧组的官博、剧组演员、包括演员周围关系亲近的人的微博全部相继沦陷。她们心疼“被职场霸凌”的孟景怡，她们这一刻的愤怒不仅仅是源于可怜的孟景怡，更是透过孟景怡的文字借由那些文字，看到了被上司同事不友好对待的自己。生活很难，对每个人都是如此，本就靠饭碗里碎银几两艰难度日的人，在面对往饭碗里扔石子的人是什么心情？更何况这坏家伙不光往人家好好的饭碗里扔石子，还要往捧着碗的人身上砸砖头，看到这些的人又会是什么心情？ 宋清不祥的预感成了真，现在心里只剩下无奈和苦笑。整个下午他们都在篮球场里拍戏，每个人兢兢业业连刷手机的空都没有，没想到认真做事的代价就是让不怀好意的人趁机钻空子，一张嘴一双手颠倒黑白，以文字做利剑，将真正无辜的人捅了个透。 互联网时代，信息的传播得到了急速的提高，真假难辨的信息只要有爆点，都跟长了翅膀一样从这个人嘴里飞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件小事，添油加醋上了桌，就成了一道大菜。 宋清眼睛浏览着自己微博下的评论，脚步不停，跟着马志文和许菁来到了暂当岑导休息室的篮球场更衣室。 休息室里空间不小，收拾的也很干净整洁，但此刻休息室里已经没有了宋清等人下脚的位置。 岑靖安周围挤挤挨挨站满了副导、摄像组组长、后勤、剧务、编剧……宋清和俞江宁两人一到，俨然又复刻了几天前的开机仪式，就差再摆个香案摆上贡品，拉来个摄像机往摄像机上盖块红布了。 “是不是咱这封建迷信跟科学社会主义相冲撞了啊，不然咱再跑别的地方重新来一场开机仪式？” “跟开机仪式有什么关系？这分明是人祸不是天灾。” 编剧瞪了副导一眼，显然本就被网络上那些喷子气得不轻，副导的俏皮话在她这里起了反效果。 “宋清俞江宁？你们来也是因为孟景怡的事？” 岑靖安脸色还算正常，正顺着副导的话挑眉往宋清和俞江宁这边看过来。 路上的时候，马志文就跟许菁商量过，以岑导的意愿为准，如果岑导同意，两位艺人作为在场知情的主演，可以站出来说明事情的经过。现在明哲保身是最愚蠢的，即使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舆论对他们十分不利，也很容易在发声澄清的时候被疯狂的黑一波，翻出更多真真假假的黑历史，然后大肆宣扬拿那些不知真假的黑点做文章。这种行为对艺人来说，羞耻感绝对不亚于当众跳脱衣舞，容易引发这种行为的事情，聪明的艺人都会选择避避风头。 不过宋清和俞江宁都表示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无所畏惧，只要能帮上剧组的忙。 但孟景怡发的微博剧组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是在撒谎，两位经纪人并非由得艺人胡来，而是他们知道只要是谎言，就一定有被拆穿的一天，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更何况岑靖安不是废物，他在娱乐圈里也不是一问三不知的愣头青，这么多年他经历过的惊涛骇浪多了去了，肯定有对付孟景怡这类人的办法。所以，马志文和许菁都愿意在这个时候让艺人出来帮岑靖安一把，甭管帮的这一把岑靖安需不需要，至少他们把立场都放在了明面上。 没关系我们相信你，我们跟你是一边的，我们与剧组荣辱与共。 这份好意，岑靖安一定会记下来的，那么哪怕拍摄结束，宋清和俞江宁也能多一条人脉，没准以后还能有机会继续愉快的合作。 马志文跟许菁是站在经纪人的角度来打这个算盘，宋清和俞江宁就纯粹许多。宋清是单纯的认为谎言不该掩盖真相，他只是将事实说出来，俞江宁则是完全见不得心目中的偶像受辱，别说只是讲清楚事实，要不是许菁在他身边镇着，他都恨不能撸袖子直接跟人对骂。 见识过俞江宁与众不同一面的宋清，相信撸袖子跟对面对骂这事没准俞江宁还真能干得出来。深想一层，其实本质上他跟俞江宁也差不多，宋清目光莫测的看了眼锁机黑下来的屏幕，他自己那十几个小号的私信里，还有他跟对周桐出言不逊的人的激情对骂的聊天记录。 宋清不自然的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俞江宁，从他身上嗅到了些同类的味道。 许菁和马志文将他们的想法跟岑靖安说了说，没用什么慷慨激昂的词句来叙述，平淡的听起来好像只是：“吃了没？”“没有。”“你吃了吗。”“也没。”这样简单的问候，却听的岑靖安笑了起来。可莫名其妙的，宋清觉得岑靖安的笑里，好像带了几分舒心惬意和心满意足。 “好，我领你们的情。” 岑靖安对着宋清和俞江宁点了点头，又微微转头冲马志文和许菁笑了笑，之后，低头小声的跟副导说了几句话。副导把其他人都赶出了休息室，让她们休息半小时后继续忙自己手头上没忙完的工作，有编剧临出门前问了副导一句：“微博能发自己想发的吗？”副导的回答很有意思，可能是刚刚岑靖安低头跟他说的几句话让他有了莫名的自信心，也可能是之前岑靖安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对孟景怡有可能使手段的不屑让他有了底气，副导的回答掷地有声：“想发什么发什么，老板什么时候管过这些？” 副导话音刚落，问话的编剧和其他犹犹豫豫在休息室外徘徊着的其他人，全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个松口气的笑，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宋清的眼睛在外面散去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没忽略她们脸上神情和眼底情绪的变化，目光再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岑靖安时，心说岑导估计是有应对的办法了。 马志文跟许菁已经分别登录自家艺人的微博，将编辑完的文字分别让岑靖安过了一眼，确认没问题后，直接选择了发送。 宋清和俞江宁的微博内容并不相同，两个人发微博的时间却惊人的同步，作为同剧组的演员，还是两大主演发声，他们的澄清微博将沸腾的舆论再次推向一个全新的高潮。 孟景怡的脑子还没彻底坏掉，所以当她不遗余力的往剧组、往岑靖安、甚至往宋清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她想方设法特意避开了俞江宁。 一来，俞江宁在那场她屡战屡败的戏里几乎没有台词，她实在无从下手去黑。二来，她实在不想跟俞江宁的粉丝对上，她对自己那么高的粉丝数目是怎么得来的心知肚明，跟一般三线开外的小艺人对上就对上了，但跟俞江宁这种超一线有实绩的演员对上，怕不是嫌自己凉的不够快？ 柿子专挑软的捏，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孟景怡早就调查过，宋清是个没金主没靠山没作品的小演员，粉丝倒是有，但数量少的根本够不上格被她放在眼里。所以，宋清这个软柿子，她捏的十分得心应手。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孟景怡在酒店里边吃水果边趴在沙发上用平板滑评论，她的私信都要那些好骗的傻姑娘给挤爆了，她们你说一句我发一段的，全是心灵鸡汤给她加油安慰她的话。孟景怡懒得看，可她又不删，只听着来私信的提示音叮个不停的在房间里响，觉得这声音简直悦耳极了。 这一会儿，私信的声音减少了许多，孟景怡了然，知道这是正常现象，话题的热度不会一直居高不下，这是到最大值了。孟景怡有点失望，她还想着能借这把热度拉几个资源过来呢，枉费她逼着那个可怜的助理给她拍的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楚楚可怜的照片。 没等她失望的情绪散去，私信的声音又开始叮个不停，热闹的程度似乎比她发微博的时候还厉害，吵得她耳朵都有点疼。 孟景怡一愣，条件反射的去刷热搜，就见热搜里#俞江宁宋清澄清#这个词条像坐上了火箭般直往上窜，很快就逼近了她花钱买上去的词条。 攀登10 孟景怡心里腾地涌上来一点不好的预感，私信不间断的提示音也让她有些烦躁不安，她就这么伴着这份“热闹”，点进了窜到了热搜第三位的词条。 “……” 预感成真，孟景怡心里恶狠狠的暗骂发澄清的俞江宁。宋清发也就发了，那点流量带起的声音根本不会对她的翻车产生多少威胁，俞江宁这么一发，孟景怡长文下的评论顿时不再一边倒的偏向她，而是出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声音。那些对她的演技产生质疑的声音不光用文字表达了对她演技的不满意，还将她之前出演过的剧里的片段整合在了一起，全方位的向其他人展示了她的表演有多么的单调。 孟景怡颤抖着手指点开了因为点赞人数多，被顶到了前排的那条指路微博，页面变成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封面是让她火起来那部悬疑网剧，孟景怡在里面饰演一个刚转入刑侦外勤组的实习生，是个配角。网剧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并不高，因此这部网剧不讲道理的火起来也只是因为剧情吸引人，再加上演员的演技跟其他网剧里演员的演技比起来，略胜这么一筹。 只是一筹而已，放在正儿八经的电视剧里，根本不够看的。 孟景怡点开视频，没看完就立刻关掉了。她又不死心的点开视频底下的评论，果然，评论里几乎全都是对她的嘲笑。 【有一说一，孟景怡的脸也太僵了吧？她说台词都不带有表情变化的吗？】 【只有我质疑岑靖安导演挑人的眼光吗？以孟景怡的演技是怎么混进星河那个剧组的……】 【我去！她还有脸嘲人家宋清演技不行，没看过宋清演的戏，但孟景怡根本没资格嘲笑别人好吧】 【就这？！辣鸡演技】 【所以她有什么脸发的那篇长微博？？？不想被霸凌那就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啊！】 【她台词有问题啊！这他娘的瘫着个脸声音又细又小的，太违和了好吗！】 【我对职场霸凌保留意见。】 【我也+1】 【我也+】 …… 孟景怡越往下看心越凉，她还特意跳过了带脏字的评论，不少人已经察觉被她愚弄，即使找不到站得住脚的证据，却开始了对她的谩骂。 外面的天还阴沉着，乌压压的天空让人只消看上一眼，便立刻产生憋闷的不适。 孟景怡赶紧将自己那篇长文下越来越多挤上来的质疑通通删去，这是她犯的第一个错误。 叮叮叮叮响成一片，搅得孟景怡心里越发的乱，她终于伸手，把私信提示音给关上，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孟景怡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她耳朵里似乎还有私信提示音响起的叮叮叮叮，让她总是疑心其实没有关上提示音。这是听的时间长，幻听了。 孟景怡看了一眼私信，标红点的未读信息有部分还留在“姐姐加油呀”“姐姐你很棒，别怕，我们都在你身后”这样温柔温暖的句子上，但还有一部分却变成了“骗子”“去死吧辣鸡”“糟践人同情心不得好死”这样的污言秽语，孟景怡皱起眉，没理会此刻嗡嗡震动不停的手机，迟钝的发觉出了不对劲。 她演技不好，再怎么嘲笑也轮不到骂她“骗子”来泄愤，俞江宁的粉丝不至于那么蠢，宋清的那一小撮粉丝也不会气到口不择言。最不可能的事情此刻成了最可能的，孟景怡迟迟不肯重新去看热搜，自虐般的盯着私信里那些越来越多不堪入目的话，直到敲门声响起，她依旧想不通岑靖安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能反驳她的证据。 明明教室里停止拍摄的时候，那些摄像机都已经关闭了，明明她已经找了人帮她把之前的拍摄片段给删除了，明明事情本该万无一失才对。连她经纪人陶明都不知道她找人删除拍摄片段的事情，岑靖安怎么会这么快发觉？ 孟景怡觉得自己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她竭尽所能的思考到底哪个地方出了差错，却被越来越响的门声扰的集中不了精神。门外的人似乎笃定孟景怡在房间里，敲门声已经从还算有礼貌的轻轻拍打，变成了毫不留情的砸，见证了门外的人从耐心到耐心耗尽的心理历程。 “没有拍摄视频？！这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前，休息室里只剩下岑靖安副导和两位主演，还有主演的两位经纪人，六个人聚在一起，为应对这次孟景怡带来的危机积极讨论。准确来说，是岑靖安说，剩下的人听。 在岑靖安坦然说出找过摄影组要视频备份，摄影组组长一脸见鬼的表情回复视频没有了的时候，许菁就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马志文虽然没有出声，但他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让人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也非常不好。 许菁和马志文的表现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自家艺人已经站出来发了澄清声明，放战争时期那是第一个出来探敌情的人，结果探都探完了，后面的人突然来一句“可以进攻但我们没子弹。” 这谁能受得了？这摆明了拿自家艺人当靶子，转移群众视线，为岑靖安分担炮火。尤其宋清才是最惨的，他的粉丝哪怕一个顶十个，如果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怕是都只能躺平任嘲，发的澄清声明再是比金子还真，也会成为黑子攻击他的有力武器。 宋清听了岑靖安的话，也不可避免的心里一突，不过他第一反应不是自己会被嘲笑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他在意的是现在他是齐玫工作室的签约艺人，白纸黑字盖了红章有法律效力的那种。齐玫现在的微博评论里已经够乌烟瘴气了，齐玫又是周桐关系最亲近的朋友，她看到那些评论心里会怎么想。甚至如果那些擅长“株连九族”的土皇帝们唯恐天下不乱的拉上周桐，打扰到她本该平静自由的生活……仅仅这么想着，宋清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宋清在片刻的安静里木着脸抽空走了个神，也不知道现在周桐心情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微博里的群魔乱舞。他既不想让周桐知道现在网络上的情况，怕她看到评论生气也怕她多想担心，又不想做瞒着周桐用好意做借口，将周桐变成局外人的人。但宋清偶尔又觉得周桐内心有时候比他想象的更强大，如果她知情，或许有更好的建议或者想法。 宋清矛盾极了，他想将周桐养成一只娇贵脆弱的金丝雀，让她在金笼子里躲避外界的风吹雨打，极尽宠爱呵护备至的陪伴她一生。可是宋清也深知，周桐更需要的是自由，从不带留恋的退圈到重新树立人生目标，她所有的举动都在表明她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个体。周桐更应该是勇猛无畏的雌鹰，在天际自由翱翔的同时，宋清要催促自己尽快追上她的速度，成为能与她比肩的雄鹰。 这种甜蜜的矛盾让宋清的脸色说不上变好看了一些，还是更加难看。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岑靖安身上，听他继续说应对方案。 但宋清的潜意识里，他依旧把周桐和岑靖安略微做了比较，设想如果现在陷入困境的是周桐，她会怎么做。 大概会丢出澄清说明，随便路人爱信不信，心里不痛快了再次退圈转身走人吧。宋清心说，这绝对是天性无拘无束的周桐能办出来的事。 两相比较，宋清对周桐的粉丝滤镜又加厚了一层。 像是知道躲在两个演员身后显得有点没有担当，岑靖安用手耙梳了一下头发，露出了个志得意满的笑。 宋清懂了，岑靖安并不像他话里表现出来的那样走投无路，他是有能够一击毙命的杀手锏的。 “确实没有拍摄视频，我们拍摄的内容都交由摄影导演——也是拍摄组组长保管，但他刚才告诉我，只有教室里孟景怡屡次ng的拍摄视频不见了，其他的，连平时我准备废弃掉的镜头都还保留着，单单只有不利于孟景怡的内容被删除，你们猜，这是巧合还是……？” 岑靖安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孟景怡是有提前准备的。再不济，她也留了后手，好保障她搞事的时候能放开手脚随心所欲想搞就搞。 没了对孟景怡不利的东西，这就是她搞事的依仗。 “那不就等于，孟景怡今天往我们身上泼了脏水还能全身而退？” 马志文喃喃自语，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已经摸出手机准备联系人脉寻找能够把事情尽快盖过去的办法了。 “不用着急。” “谁说她能全身而退。” 宋清拦住马志文敲击手机键盘的动作，跟岑靖安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岑靖安似乎很惊讶有人能看透他的打算，或者说很惊讶除了周桐以外，还有人能准确的看出他的想法，而且这个人是宋清。对于这样的意外，岑靖安给出的回应则是挑了挑眉，示意宋清说出他的想法。 平白接了个“包袱”的宋清暗地里朝岑靖安翻了个白眼，接收到身边马志文和俞江宁求知欲旺盛的目光，一边暗自懊恼自己嘴太快，一边面无表情的在心里骂了爱看热闹的岑靖安两句，才开口解释：“岑导只说了摄影师那里没有了孟景怡ng多次的视频，可没有说自己手头里没有这样的视频啊……更何况岑导足智多谋，肯定不会把剧组放在风口浪尖上，只怕在把孟景怡单独丢在教室里的时候，就已经留好了能防止孟景怡倒打一耙的铁证了。” 宋清不动声色的给岑靖安拍了个响亮的马屁，希望凡事讲究随心的岑大导演能被这几句马屁哄得高兴，快点拯救一下还处于水深火热里的剧组……和演员们被问候了好几轮的祖宗十八代。 温文尔雅如英国上流社会里的绅士，实则内里藏了个喜怒无常的魔王灵魂的岑靖安，终于认同宋清的话般点了点头，纠正道：“这部剧的筹备可是耗费了我不少心血，换你们任何人，都不可能随意把一个演技不过关的人放进来祸害自己的心血吧？” 岑靖安的眼睛从左到右顺着宋清几个人的脸上滑了一圈，又绕回来，却没有听他们说出口中答案的意思，继续道：“所以我对孟景怡有防范之心，我认为应该是可以理解的。”说完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如果她没有什么坏心思，不想着把过错全算到别人头上，您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您是有原则的人。” 俞江宁突然开口，屋里几个人的视线集中到了他身上，就连岑靖安本人听到这番话都显然诧异了一瞬，随后又神情带了点稀奇的笑了起来。 岑靖安没理会剧里主演之一对他的盲目崇拜，从兜里拿出了一个u盘递给了副导，由副导在笔记本上检查过孟景怡“出色”的演技都在视频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后，登录官博，以官博的名义亲自发布了那条视频。 官博下场亲自打脸，孟景怡的脸已经肿的说像猪头都在侮辱猪。 舆论再次一边倒，不过这次不再是倒向发长文胡编乱造骗取同情心的那一方，而是公布了真相戳穿了谎言的泡沫的一方。 宋清微博的粉丝数量蹭蹭蹭的向上窜，“涨”势喜人，还有人特意跑来他微博评论里向他道歉，嘲笑他“自导自演未来打脸”的评论被夸他演技棒的评论覆盖，更多的在看了官博发布的视频后跑来心疼他被孟景怡一次次带出戏，没办法顺利投入拍摄…… 但这些宋清都不关心，信息时代，喜欢和讨厌都来去匆匆，今天夸你夸的天花乱坠的一批人，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恶狠狠的诅咒你真心实意的讨厌你，反之亦然。所以宋清对飞速上涨的粉丝数目和特意道歉的网友都没有太大感觉，他只在意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从跟齐玫通话结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再响过，他期待了几个小时的名字也并没有在屏幕上出现过。 一场闹剧圆满结束，马志文心情彻底放松下来，他转头看见宋清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宋清想干什么。 破茧1 陶明终于砸开了孟景怡的门。 “你干什么？” 孟景怡眉头紧锁，脸色不知是因为那些评论还是单纯被人打扰而极其难看。陶明被劈头盖脸的质问激的一笑，反问道：“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你做了什么好事心里没数是么，我说什么了，要你老老实实的待着，你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刮过就忘？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经纪人！？” “你是我经纪人？！” 孟景怡大笑：“我居然还有经纪人呢？”“你到底在放什么屁？”陶明被孟景怡神神叨叨的话和疯狂的神态逼得往后退了一步，说不清是厌恶她这副模样，还是担心眼前的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对自己做些什么事。 陶明后退的举动被孟景怡看的一清二楚，她无所谓的转身往沙发那边走，竟是丝毫不再管陶明是走是留。见孟景怡似乎平静下来，陶明犹豫了一下，又跟了上来。 “那小助理刚毕业没多久，在你身边工作也挺认真的，当时招聘的个人简介上有个''你为什么想要来我们公司''的问题，别人都写什么为了梦想、为成为合格的经纪人而做准备……那个小姑娘胆子那么小，却写了''想为孟景怡遮风挡雨''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像是不明白陶明为什么突然聊起了小助理，孟景怡一直抬着头困惑的盯着不说正事的陶明，等她听到那个懦弱又无能、被吓几句就能原地哭出来的小助理竟然是她的小粉丝时，孟景怡的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惊愕，细看之下，似乎惊愕里还有几分懊悔。 早干嘛去了，陶明心想，现在那小助理都已经被公司给辞了，这一切还不都是拜孟景怡所赐。这么想着，陶明心里的愤怒到底被莫名的同情压制，冒出了个头，让她不由自主的软了声音：“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你如果能听我的话忍住不乱来……” 陶明叹了口气，这趟回公司，公司高层已经明确跟陶明表露出“放养”孟景怡的态度，这是在得知孟景怡搞事情之前。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又听话的新人，孟景怡的粉丝是公司给买的，她真实的人气有多少公司最清楚。孟景怡的确通过网剧红了一把是不假，可后面的角色显然并不能将她的热度维持下去，尤其她本人还不思进取，公司从手里扔出去的资源和得到的收获不成正比，孟景怡失去了力捧的价值，加上陶明也偶尔在高层面前上过几次眼药，公司自然要求陶明把重心转移到手底下那个唱跳艺人身上。 孟景怡这么一搞事，无疑是逼着公司更快的放弃她，她自己自动走上了一条绝路。 “你去让公司再给我买水军，把这个风头盖过去，最好接点好形象的角色或者那种黑化的角色，我肯定能向那群人证明我有演技。” 孟景怡打断了陶明的思绪，语气里的颐气指使让陶明心头无名火起，再度拉下了脸。 “心态不错，你还真能继续把自己当回事呢？”陶明阴阳怪气的刺了孟景怡一句：“快点认清现实吧，端正你的态度。怎么，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呢？” “我什么态度？！” 孟景怡快速进入备战状态，跟被捅了柔软的肚皮的刺猬似的满脸警戒的看着陶明，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着让眼前的人尝尝这身刺的厉害。 陶明那种无法沟通的无力感又来了，她心里那点同情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让孟景怡给下了一场毒雨浇了个透彻，一丝一毫都不剩。 “我不跟你说了，我来这儿就是找罪受，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你什么意思！” 孟景怡见陶明转身就走，心里无缘由的不安慢慢扩大，从未想过的恐惧蹭的从心底里升出来，催促着她赶紧拉住陶明，别让她走出这个房间。 “你……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孟景怡强自镇定的拽住陶明的衣袖，紧紧握着的手却显示出手主人内心的惶恐。 虽然都是女性，论力气两人之间不该悬殊那么大，但或许孟景怡将不安全部倾注在了手上，导致陶明用力挣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没能挣开，只得停住脚步，却不乐意搭理她。 “说呀！” 孟景怡没听到陶明的回答，心里的不安化成了愤怒，狠狠推了陶明一把，想借此逼迫陶明告诉不被她知情的信息。陶明被推的一个踉跄，狼狈的站稳脚步，接着怒火腾的冒出来，反手推了回去。 孟景怡身后正好是酒店的玻璃矮桌，她被推的往后连连倒退，正好小腿撞在了矮桌尖锐的桌角，没等她感受到钝痛，注意力先被陶明说的话给吸引住了。 “事已至此，我对你没什么觉得歉疚的地方，能给的建议我都给过了，尽可能给你争取好的资源，你自己不听，所以今天所有的后果都是你咎由自取。公司已经让我专心带那个唱跳艺人了，公司准备给她取个艺名，由我从头带起，她并不是很优秀，但胜在听话。孟景怡你要知道，公司的确会从你身上想方设法的获得利益，也可能会给你签很多省时省力又钱多的代言，把你的空余时间挤得满满当当而公司却赚的盆满钵满。你或许觉得公司很多做法像在刻意为难你，或者像特意针对你，比如你非常排斥的表演课，以为公司安排表演课是在嘲讽你演技不行。但实际上那是我向公司争取来的，公司很好说话的同意了，可你一节课都没有去上。” 孟景怡随着陶明的话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陶明跟她说去上表演课的时候，她刚尝到火的滋味没多久，一听表演课要上半个多月甚至更长时间，当时就撅了嘴不高兴的觉得耽误挣钱。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想起来了，孟景怡回忆着，她说只有傻子才在红了以后还去表演课上课，不想着抓紧时间挣钱，不挣钱还往里贴钱只有白痴才这么干……或许不光只说了这些，她应该还说了不少更难听的话。 “孟景怡，你仔细想一想，公司如果真要害你打压你，会由着我给你争取好的资源吗？公司不会手段那么温和，让你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发觉不对顺势逃脱。以公司的经济实力，他们会雪藏你，不给我任何资源，或者直接让我专心只带手底下其他艺人，对你不管不问。通过网剧红起来的演员，如果没有其他作品接上，淡出观众的视线继而消失在网络上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陶明怜悯的看了僵直在原地的孟景怡一眼，语气又变得温和，说出的话却真实又残忍：“一个人红和不红以及什么时候红，都有运气的成分在，可即使你运气好到爆棚真就不讲道理的红了，实力跟不上、德不配位，任哪一项都能把你轻松的拉下来，不管你站的有多高，取得的成就有多大。可惜，你两样都占了，既没有实力，还德不配位，继续红下去简直天理难容。” 说完，陶明又给了愣神的孟景怡一道重击：“你不是想知道我瞒着你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把耳朵给我竖起来听好了。” 陶明直视着孟景怡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力保她能一字不落的全听进心里：“公司高层已经放弃你了，你作下的恶得由你自己品尝恶果，我会用心的带好手底下其他的艺人，争取让她们每一个都能远超你对公司的价值。我觉得这个目标应该很快就能达成，毕竟你真的早就毫无价值可言。” 说完最后一个字，陶明用力的一甩袖子，似乎甩掉曾出现在衣服袖子上的脏东西。她没再回头看没再吵闹的孟景怡，拉开房门再关上离开，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在此刻孟景怡的眼里，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小腿被玻璃矮桌撞到的地方已经变青了，孟景怡低头看了眼白皙小腿上显眼的那块淤青，后知后觉的觉出来了疼，疼的她眼眶都倏地变红了。 孟景怡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干净的长毛地毯上，边伸手慢慢揉小腿上的那块淤青，边在心里想，奇怪怎么这么疼，疼的老娘都要哭出来了。 这么想着，孟景怡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哭”这个功能，豆大的眼泪从孟景怡通红的眼眶里滚落在地，被长毛地毯瞬间吸收。此刻被酒店服务人员铺在地板上的长毛地毯有了用武之地，成了掩饰脆弱和丢脸的绝佳武器，泪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终于，孟景怡双手抱住横遭劫难的小腿，把头埋进膝盖里，痛快的哭出声来。 外面的天依然没晴，房间里用来遮挡太阳光的窗帘放下来就没再收起来过，可能是房间的主人忘记了，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把窗帘拉开。 但这些都已经无从考证，因为房间的主人在昏暗的空间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片场里，宋清在得知今天的拍摄结束，跟着马志文往商务车上走时，终于忍不住拨出了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的手机号。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宋清手指紧张的绷得直直的，像只被提线控制的木偶。 “喂？” 听到周桐声音的那一瞬间，宋清总算把心放回了原处，像潜水的人不小心潜的太深，拼命往上浮的过程漫长又熬人，但幸好，露出水面的那一刹那，阳光照在人身上的感觉让人仿佛重获新生。 “不说话我可挂了……” “别挂别挂。” 宋清本来想多听一听周桐的声音，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刻开口挽留。 “……” 对面没了声音，不过电话却没被挂断。宋清不好单靠手机听筒传来的声音判断周桐心情的好坏，也无法确定她还生不生气。再加上齐玫并没有告诉周桐不开心的原因，所以一时之间，宋清因为摸不准对面情况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哎……” 周桐叹了口气，细细密密的愁绪顺着手机听筒进入宋清的耳朵，宋清被这声叹气揪着心，关切之意脱口而出：“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叹气？” “因为你。” “我……？” 没等宋清把疑惑问出来，周桐仿佛开了千里眼般心有灵犀的顺着他的话解释：“因为你太傻了。” 许是知道宋清还是不太明白，周桐轻扯嘴角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个笑脸，只不过相隔距离太远的宋清看不到。 “我听玫姐说，你在片场情绪不对？是因为我吗？”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没给宋清解释的机会，周桐接着说：“所以才说你傻呀，怎么能因为我们聊天聊到一半不聊了，情绪就变了呢。”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宋清隔着车窗看窗外阴沉着正酝酿一轮新的暴雨的天，闷闷的说道。他听见周桐问他为什么会觉得她在生他的气，宋清细细思考了一会儿，发现他答不出来。 周桐应该也料到了宋清沉默的原因，她心里先是涌起一股酸酸胀胀的甜，又有点心疼在宋清心里因为她而少得可怜的安全感。这么帅气温和的大男孩，在哪里都应该会收到无数漂亮女孩子们的追捧，每到什么节日都一定能够拿到女孩子们给的情书礼物，可偏偏因为喜欢她，面对她时宋清总会多了些小心翼翼，担心哪句话说的不好让她不开心，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就胡思乱想到状态崩溃。 “对不起宋清。” “为什么道歉？” 听着耳边的声音似乎又有点要情绪低落的意思，周桐连忙宽他的心：“因为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因为在你深陷舆论沼泽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还因为冲你胡乱发脾气，虽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但的确让你觉得不安了，所以我才想要跟你道歉。” “宋清，我为总让你觉得担心不安向你道歉，也为我没有给你十足的信任和安全感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周桐的话说完，对面许久都没再传来声音，周桐耐心的等待着，等宋清调整好情绪。这次她相信宋清肯定能在心里对她多一分信任，信她不会没缘由的生气，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急惶惶的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把自己逼到情绪崩溃的地步。 “桐桐，我想见你。” 破茧2 那句突兀的“我想见你”刚说出口，宋清便倏地安静下来。他有点忐忑的想，怎么会顺着心意把心里盘旋了几天的话给说了出来，许是周桐的温柔让他有种说什么都会答应、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的错觉。现在收是收不回去了，宋清正打算说点什么其他的盖过去。没等宋清扯到新的话题上，周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进他耳朵：“好啊，你们剧组允许探班吗？这次剧组的盒饭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但没你做的好吃。” 宋清也顺着周桐的话想到了在周导剧组时，周桐给他在酒店里做了饭菜单独开小灶的场景，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炽尧天下》剧组那一顿顿极其健康的盒饭。不知道现在大爷大妈们厨艺有没有进步，是不是还是随心所欲动不动来个全素宴鸡蛋宴…… “你倒是会夸，前几天还跟颖涵通了电话，说戏份还没拍完，抱怨距离杀青还遥遥无期。” “健康餐口味怎么样？” “还是一言难尽。” 说着两个人在电话里一起笑了起来，一直到进了酒店电梯，回房间的路上，宋清的嘴角都是向上扬着的，看得出来跟通话的人聊的很开心，心情十分愉悦。 马志文看宋清现在的状态，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下午接连突发的状况让他有点疲惫，心力交猝的回到房间，把自己发射到大床上掀被闭眼睡觉一气呵成。 宋清刷卡进房间后电话还没挂断，周桐在手机那头又说了点什么惹得宋清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一点。可能因为现在跟宋清通话的人是周桐，两个人的心结似乎又都解开了，反正不论周桐说什么，以宋清持续愉快的情绪，他都能眉眼俱是笑意的听她说任何话，生活中零零碎碎的小事也能乐呵半天，咂摸出一丝趣味来，哪怕她只是从窗户外看到掉下了一片落叶。 周桐顾念着宋清还在拍戏，最好保证充足的睡眠，便有心想要结束通话。她在结束通话前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宋清：“现在的剧组到底允不允许探班？允许的话，我去给你送咖啡。” “真要来探班？” 宋清语气里透出几分惊喜，周桐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眉毛向上一挑，揶揄道：“又不想让我过去探班了？” “想！怎么不想！就是……我还以为你是说说而已。” “不是，我是真的有空去探你的班。不过这次不带吃的了，带喝的可以吗？” “可以，什么都不带都行。” “那……” “不对，得带着你自己。” 周桐刚想说的那句“那不带我自己行不行”被宋清的话给打断，弯着眼睛把剩下没说出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挂了电话，宋清的心里还在煮沸的汤一样不停咕噜咕噜冒着名叫欢喜的泡泡。但时间确实不早了，明天还有戏要拍，所以宋清换好衣服便走到洗手间里，他刷着牙一抬头，无意间看到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间流转着温润的笑意，从黑亮的眼珠到弯起的嘴角，无一例外都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非常舒畅。 宋清后知后觉的冒出来些不好意思，他没再看镜子，拉开酒店浴室的玻璃门，只想快点洗完澡上床睡觉，等待明天的到来。 同一家酒店的同一层，住在不同房间里的人的喜悲也并不相通。 微博上的风波在岑导拿出备份视频以后，就差不多能够给孟景怡的自导自演盖棺定论。所以除了被钉上耻辱柱群嘲的孟景怡，其他剧组人员都安稳的相继进入梦乡。 半夜里又下了一场暴雨，凉意越发明显。宋清睡前忘记关严实窗户，在深秋的冷风和空调制冷的双重夹击下，宋清见识到了自作孽的威力。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感觉头有点疼，喉咙也有点不舒服，导致马志文照常过来叫他起床，打眼就瞧见了宋清难看的脸色。 “怎么了这是？没睡好么？” 伴着窗外哗哗啦啦的雨声当催眠曲，睡了个好觉的马志文疑惑的问往卫生间走的宋清，一点也没意识到，拥有了一份如婴儿般睡眠的人在没睡好的人面前谈论起睡眠质量，有多么招人恨。 宋清恶狠狠的赏了马志文一个白眼，自顾自的去洗漱了。被头疼和喉咙不舒服双重折磨下的宋清，脸色越发冰冷，周身不自觉释放的冷气让人清楚的认识到宋清心情不是多好，没什么事最好别去招惹。 可狗胆包天的马志文偏偏这个时候又不会看人脸色了，他絮絮叨叨了一路，直到从酒店出来坐上商务车，马志文那张嘴依旧没停：“所以说嘛，小年轻还是要收收心，不要一聊就聊那么晚，感情你俩都不用睡觉的啊？现在知道了吧，早起起不来，多影响状态。” “我十点多就睡了。” 宋清糟心的看了马志文一眼，实在想拿块布堵上他嘚吧个不停的嘴。 “啊？那你睡得不晚啊，怎么起床这么困难？” “……谁告诉你我起床困难了？” 宋清怀疑睡了一觉，马志文的智商大幅度降低，估摸着也就泰山的高度变成塔里木盆地的变化吧。 “那你不是起床困难，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拥有塔里木盆地智商的马志文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了一点，伸手往宋清额头上凑，想摸一摸自家艺人是不是感冒发烧。也怪他过于想当然，昨天晚上回到酒店，宋清就在开心的讲电话，跟谁通话根本不用猜，直到他都躺床上闭上眼进入梦乡之前，还隐隐约约听到隔壁说话的声音。虽然他昨天睡觉确实很早，但他已经下意识的认为宋清会跟周大影后聊到很晚，毕竟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宋清跟周大影后半小时前刚闹过别扭，和好以后肯定更想多聊一会。以至于，当他去宋清房间叫他起床，发觉宋清脸色十分难看的时候，就潜意识认为脸色难看的原因是熬夜聊天造成的，根本没往身体不舒服的地方想。 “倒是没发烧，但我只是用手测的，不一定准，到了片场借一借温度计再给你重新量一下体温吧。” 马志文正经起来，宋清反倒有点不适应了，他把冷气控制着收了收，虽然收效甚微，但好歹脸色因为马志文没再鬼扯好看了几分。 “没事，可能受凉了，头有点疼嗓子也有一点不舒服，只有一点还能忍受，别声张。” 宋清忍着头一抽一抽的疼痛骚扰，还不忘细心跟马志文交代好别把生病搞太大阵仗。恰好红灯，司机小刘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宋清，心说齐老板手底下的艺人都是这样的性格么，生了病也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不仅不大声嚷嚷，还要尽力瞒着，偷偷摸摸的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小刘想起等宋清收工在车上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消息，有小艺人生病了身体不舒服，被路人拍到去了医院，然后引来一大波真心实意的关心，最后那个小艺人的微博就发了几张打针的图片，跟担心的粉丝报平安。紧跟着经纪人发了几张小艺人熬夜在练习室里训练着的照片，评论里一水儿的“我家崽崽好努力好认真”“这么优秀居然还这么能吃苦，你是最棒的”这种类似的彩虹屁，当天，微博热搜就出现了小艺人生病这样的tag。 虽然小刘不是混娱乐圈的人，但因为跟工作室签了合约给工作室的艺人开车，接送的都是活跃在屏幕上的明星艺人，也算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所以作为旁观者，他其实比粉丝们更能看明白很多圈子里的事。 就拿生病来说，对于一些需要热度维持的艺人，时不时冒出头来是十分有必要的。粉丝都盼着艺人能多发微博，最好还是多发一些自拍，但艺人有时候工作忙，或者单纯需要更多不方便暴露出来的私人时间，所以微博并不常发。少发微博就等于少给黑粉留把柄，也等于少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很多艺人的微博都是经纪人或者公司在管。 那么，需要保持热度怎么办？ 什么最能引起粉丝们和路人的同情，无疑是受伤或者生病，这是热度上来最有效也最快速的办法。而且生病也可以跟“敬业”“认真”“努力”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就是因为艺人“生病”得到的利大于弊，所以经纪人很喜欢拿“生病”来卖惨，有的经纪人甚至会为了给艺人树立一个“刻苦努力”的人设，总在发工作的照片的间隔中间，补几张需要休息的照片，有时候甚至会拿在艺人在医院的照片做一些不好解释的事情的挡箭牌。 总之，“生病”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在路透代拍横行的时代，娱乐圈这个自成一态的大环境里，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艺人和他们背后的经纪团队想要什么，他们想给粉丝看到的是什么。 宋清这次深陷舆论漩涡，最后因为敢于第一时间站出来为剧组正名，真实勇敢的性格给他圈了一波粉。如果趁这个机会，把他生病的消息放出去，再找几个“路人”拍几张宋清脸色苍白看上去脆弱无力的照片，运作得当的话，再赢一波路人的好感度再圈一波粉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宋清没想过用卖惨这种手段来圈粉固粉，否则不会特意告诫马志文不要把他生病这个事大肆宣扬。 无独有偶，这样低调不愿意卖惨的明星，他还知道一个。 小刘刚被签的时候，合同是挂在齐玫老东家身上的。工资是周桐发，正儿八经跟的第一个艺人也是周桐。 那时候周桐还是正在读书的学生，瘦的有点吓人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和苍白的肤色，几度让小刘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身体有点问题。实际上周桐除了有点低血糖低血压以外，其他没什么大毛病，还算是健康。周桐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演戏，小刘见识到她演技精湛不是在片场，而是在保姆车里。 那时候齐玫已经是周桐的经纪人了，齐玫有事情要出国替她谈一个代言，周桐带着助理和他跟着剧组进到大山里拍戏。那个助理是个不靠谱的，欺负周桐年龄小又不爱告状，剧组分配房间的时候给周桐分了一个好一些的院子，那助理便自己挑了个最好的房间住，把周桐挤去了暖炕烧的不怎么热的房间。 北风呼呼刮的寒冬，零下十几度的深夜里，助理在烧的热乎乎的暖炕上追提前缓存好的剧。周桐屋里的炕不热，怕这么将就着睡过去会感冒拖累剧组拍摄的进度，便穿了厚外套出房间，拍助理房间的门想从她那里多拿床被子。 助理住的那个房间算主卧，空间大，所以有个大橱柜，多余的棉被都整洁的放在橱柜里。这么冷的天，就算是好房间的屋门也不是特别密不透风，小股的风呲溜着往屋里钻，一个房间里真正暖和的地方就只有暖炕上那一小方天地。助理犯懒，觉得周桐娇气，又小人之心的觉得周桐记恨她抢了好房间故意给她找事情做，故意叫她下暖炕受冷，便没有理会周桐，不耐烦了就冲门外喊了一句“没有多余的被子你拿走了我怎么盖”，当时周桐相信了助理说的那句自己拿走了被子助理就得受冷这样的话，再加上深夜的屋外实在冷的刺骨，周桐穿着厚羽绒服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也没深究助理不堪推敲的借口，回了房间，在并不暖和的炕上裹着羽绒服裹着薄被子，手脚冰冷鼻头通红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发起了高烧。周桐被高热烧的迷迷糊糊的，却怕身边的人看出来为她担心，就有意瞒着。小刘心疼她小小年纪受欺负，借了热水和干净的杯子给周桐倒水喝，又到处找人借药怕小姑娘烧出来个好歹。因为周桐在他给热水的时候交代他别声张，他就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找后勤，他一个小司机，挨不到演员们的跟前去，导演也没闲工夫搭理他，所以他只从另一个给艺人开车的司机手里，借到了一包板蓝根，没人注意的时候让周桐喝了下去。 周桐就这么病着，拍完了属于她的戏份，齐玫回来的时候剧组已经拍完了大山里的戏份出来了，周桐那场病从始至终被她瞒的透透的除了他没让任何人知道。 破茧3 小刘又看了一眼后座闭目养神的宋清，心想，这小伙子跟周桐果然是一脉相承的不张扬。 车到了地方，小刘终于在宋清下车之前腾出手来，从自己包里拿出了板蓝根、元胡止痛片还有布洛芬。 “嚯！你这随身小药箱啊，药的种类也太丰富了，那有温度计吗？” 马志文惊喜又期待的看向小刘，连后座的宋清都抬起眼看过来。 小刘不负众望，又从包里拿出了水银温度计和额温枪。 马志文已经不知道该夸小刘什么才好了，他激动的眼睛发光，把体温计甩了甩让宋清夹好，又拿过额温枪给了宋清一下。 “双重保险，额温枪温度……额三十六度七，五分钟以后递给我你夹着的温度计，我再看看温度计的温度。” 宋清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又向司机小刘说了句“谢谢”。马志文也回过神来，忙对小刘道谢。 “没什么习惯了，都是小事。” 小刘摆摆手，觉得他们感谢他倒不如感谢周桐。是因为周桐那次进大山拍戏高烧，他又吃尽了借不到药干着急的苦头，才从那以后随身常备几种不同种类的药，养成了背包变成小药箱的习惯。 这个做法也的确又在周桐随后几年里，派上了用场，且用了很多次。毕竟周大影后拍戏从来都是原地化身“拼命三娘”，打戏也真刀真枪的亲身上阵，从来实诚的不掺一点儿水分。受了伤她自己觉得不严重，就瞒着谁也不给说，小刘估摸着，哪怕摔断了腿，那小姑娘都会觉得不严重吧。 演员拍戏这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无从置喙，只能尽力做好后勤工作，顺便揽下“医疗兵”的职责。这不，也没过多久，这个小药箱就又在宋清这里派上了用场。 五分钟过去，水银温度计上的数值也停在三十六度六左右，没过三十七度就没发烧，马志文松了口气，庆幸这是个好现象。宋清他们都习惯早来十分钟左右，所以现在他们到了片场却离岑导规定的时间还差五六分钟。 “我把板蓝根给你冲保温杯里，保温杯人家看不出来里面你喝的是什么，喝完药多喝水，争取用热水把还没起来的感冒给压下去。” 马志文说干就干，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撕开的板蓝根冲剂倒进了保温杯，没给宋清留一秒钟的拒绝时间，单纯只是给他个通知。 宋清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接过装了冲剂的保温杯，顺从的跟马志文一起下了车。 “哦对了。” 马志文带着宋清往前走，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副导说摄像组辞了个人，应该就是在孟景怡那事儿里帮她把视频删除的人，副导把这事跟我说了，估计也给其他演员的经纪人说过了，应该是想让你们专心拍戏不用担心，也不用有剧组有叛徒这种顾虑。我被你的状态给搞得有点乱，所以忘了给你说，现在给你说一声。” “嗯好，我知道了，其实不用担心我，我能专心拍戏。” “我知道，但还是说一声吧哪怕图个安心呢。” 宋清点点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药，没再说话。 “你嗓子长时间说台词真的没问题？” 马志文注意到宋清喝药的动作，有点担忧的往他脸上看，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很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真没问题。等收工回酒店吃点消炎药什么的，第二天估计就能好了。” 你就吹吧……马志文默默在心里腹诽，却也拿固执的宋清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今天的戏份不是在教室里了，而是转移到了实验室。苏祁属于全科全能型学霸，程闻虽然所有的学科都过得去，且几乎都能保持在中上水平，但化学算是他的弱项。在众多中上水平的学科里，只能堪堪维持在中等水平。 目前两个少年的关系已经算不错了，苏祁也发现了程闻学科上的问题，便有心开始监督他的学习。 化学实验是博慧一高的学生必须亲身参与操作的一项技能，每学期期末都会有老师进行评定，影响学生们的综合考评。 苏祁便从化学实验开始给程闻补起…… 宋清到片场没多久，俞江宁紧跟着也到了。两位主演认真听岑导讲戏，身边还有化学老师在旁边模拟指导化学实验的操作。 今天这场戏的化学实验是钠与水的反应，正好是高一化学里比较好操作的实验。 开拍之前，化学老师带着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进入到勤学楼一楼的化学实验室里，宋清跟俞江宁按岑导说的，坐在了岑导指定的位置上，其他演员和群演分散开，也都有了自己固定的位置。 以防万一，剧组听取了化学老师的意见和建议，决定先听化学老师讲一遍钠与水的反应的实验步骤和注意事项，确定没问题再继续拍摄。 这个实验其实很简单，但实验室里坐着的二十多位“学生”还是听的聚精会神，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似的。 “首先呢，岑导分完了组，实验时就按岑导分的组进行实验。这个实验很简单，没有危险。” 化学老师打开投屏，跟着视频里的步骤边做边讲解：“我们需要用到的药品是钠和无色酚酞。”化学老师用手指了指桌面上摆放好的两样药品，底下的“学生”动作整齐划一的低头在操作台上找到了同款。 “我们需要的仪器是培养皿、塑料空瓶、火柴、酒精灯、细铁丝和镊子。” 化学老师每说一样便用手指着展示一样，跟视频里同步，下面坐着的“学生”听的很认真。化学老师这是教学生涯中头一次教授平均年龄为二十多岁的“学生”，本来学校指派他这项任务的时候他还颇有微词，认为有失“教师”的身份，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下面坐着的“学生”们，全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学生，也许他们在脱离“学生”这个身份的时候，便把高中学过的知识经过社会生活的磨炼忘得一干二净。也能理解，如果不是在专业领域，一般很少生活工作里会用到高中学过的这实验那实验和理论知识，既然用不着，那就不需要再留脑子里占地方，早点腾出空间给其他有用的东西算了。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他这个一心扑在怎么让学生学好化学的化学老师心里，不愿意接这项工作最大的原因。何必呢，只是为了拍一个几分钟镜头的戏，他们这些演员拍完又是过不了多久就忘在脑后，他还不如拿教演员化学实验的这几分钟，多备备课写写教案来的实在。 但校长好声好气的派给他这个任务，他也不能明着拒绝，捏着鼻子过来，却在看到坐在实验室里抬头认真看着他、耐心等他操作的“学生”们时，突然觉得自己格局有点小了。不要以年龄和其他外在因素来判定对方有没有资格听你讲课，“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下面的这群演员是真心想学，他作为一名拥有国家认证的高中教师资格证的化学老师，他就应该教。否则，他对不起这个证书。老师挑学生？没有这个道理。 化学老师望着操作台下认真听他说看他做的学生们，恢复成跟平时上课时一样的态度，继续说道：“我们来说一下实验步骤。首先，是钠的取用。我们用镊子夹取一小块钠，用滤纸将表面的煤油吸干净，然后将钠放在玻璃片上用小刀切下绿豆大小的一块。” 化学老师将自己的动作投屏到大屏幕上，让下面的人将步骤看的更加清楚。接着，他边说边继续演示自己的操作：“钠较软，用小刀能够轻易切开，切口为白色带金属光泽，跟裸露在煤油当中的钠有一定的差别。我们在烧杯中加入一定量的水，水面离杯口约一厘米……钠与水接触后，会迅速发生反应熔成小球……我们将试管移到酒精灯前听到试管发出“噗”的一声，这是氢气点燃的声音，这就证明钠和水反应生成了氢气。” 化学老师把反应的结论说了出来，动作标准的拿着滴管说：“实验最后，我们向大烧杯中滴入一到两滴酚酞溶液，同学们仔细观察烧杯中的现象，溶液变红了！” 已经完全融入到气氛里的化学老师，不自觉的带上了上课时的语气。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出底下那群人并不是他熟悉的学生，顿时为自己渲染情绪的语气生出了一点尴尬，但没等这尴尬成型，那群假学生们竟然十分给面子的一个个睁大眼睛，小小的轻呼出声。没成型的尴尬被心里冒出的得意给抵消，头一次发现了假学生们的可爱。 不管别人，至少宋清跟俞江宁看明白了实验步骤，两个人盯着操作台上的实验器材在脑子里开始进行复盘。那边化学老师走下讲台给对操作还有疑问的人答疑解惑，这边的宋清和俞江宁已经有些跃跃欲试，频繁用眼神示意岑导是时候开拍了。 岑靖安接收到剧组两大主演的灼灼视线，不引人注意的冷笑了一下，算是对他们这种学霸无意识展现自己高智商的行为，替学渣们表示不屑。 “岑导怎么了？他刚才好像笑了一下，是觉得我们很聪明吗？” 俞江宁错了下身，挨近宋清，悄悄地跟他说小话。宋清抬头往岑靖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喜怒无常的岑导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冷笑，只得迟疑道：“可能是吧，毕竟学得快一点，开拍的时间就能早一点。” 完全曲解了岑大导演意思的两大主演还在为被夸奖沾沾自喜，却不知道在听力了得，听清了他俩自以为声音小的悄悄话以后，冲这两个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看着“学渣们”似乎也没什么疑问了，岑靖安向化学老师道了谢，实验室做实验的戏便打板开拍。 宋清和俞江宁迅速入戏。苏祁动作标准的进行着自己的实验，而跟他隔了一个洗手台的程闻动作却有些毛毛躁躁。操作台上摊着一本化学书，化学书上标清楚实验步骤的那一页，被程闻摆在了最显眼也最显得不刻意的位置。 “切绿豆大小就够了，你不用切那么大。” 苏祁已经又快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实验，走到略微有点笨手笨脚的程闻面前皱着眉轻声说道。关系好了，苏祁自然就发现了程闻的一些特点。程闻能几分钟就把语文课本上又长又难的文言文背的滚瓜烂熟；他也能在班里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解的堪比标准答案；他还能在广播站播音稿出状况的时候，全英文即兴脱稿演讲三分钟，连英语老师都夸他语言敏感度高、发音标准而且词汇量丰富。尤其程闻不光在主科的学习上表现出游刃有余的天赋，更在篮球这种属于课余爱好的休闲运动上，表现出独属于强者的风采。 可这么一个对学习称得上是天赋异禀的人，却肉眼可见的不热爱学习。不然凭借程闻的天分，如果他肯努力，各个学科的成绩不应该只处于中上游，年级第一的位置都能让他争一争。这让苏祁觉得程闻实在浪费天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再加上，程闻唯一的短板化学实验，更让凡事总想追求完美的苏祁觉得遗憾，于是他身为朋友，便自觉的想要帮程闻一把。 “啊？那怎么办，不然……我再重新切一块好了？” 听见苏祁的话，程闻有点不好意思。他正准备动手把打算废弃的钠用镊子夹走，却被站在一边的苏祁拦了下来。 “没关系，你按我说得来。” 苏祁温和的说，不动手，看着程闻一步一步按他说的进行实验步骤。 有个人在旁边说着，程闻觉得实验似乎也变得简单了许多。他正分了神想以目前为止一切都完成的很好的步骤，冲苏祁嘚瑟嘚瑟，结果一不小心烧杯里的水就加多了。 自觉没脸嘚瑟的程闻没等苏祁开口，就利索的往外把多余的水倒了一点，这一倒，又倒多了。来来回回折腾两三次，烧杯里的水似乎跟程闻犯上了劲儿，偏要找麻烦不让他顺利完成实验。 苏祁也对程闻这古怪的运气无语片刻，无奈建议：“不然你全倒掉吧，重新接，看好接到哪里。” “好吧……” 程闻叹了口气，又觉得哪怕身边站了个人给他提示，化学实验还是很难，真真是反复无常非程闻莫属。 破茧4 “很好，俞江宁的表情可以再收一点，但注意不要面瘫。宋清不需要收，反而要放一些，但也注意不要太夸张。” 岑靖安目不转睛的盯着监视器，给宋清和俞江宁提小细节。 “好的岑导。” “收到岑导。” 俞江宁跟宋清做了点调整，表情比刚才更贴合几分，引得岑靖安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 其他演员也被岑靖安说着做出了点变化，实验室的戏份断断续续拍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是顺利的过了。 化学老师后面可以不用出镜，但他却在征得岑靖安的同意后，一直站在不会入镜的地方观看这群演员们拍戏。为了不妨碍学生们正常做实验，他们特意挑了个休息日开拍这场戏。 演员拍戏是这位一直兢兢业业在一线教学了十几年的老教师，不曾踏足过的领域。他不是没看过电视剧电影，但除了陪伴家人，他剩下的时间全都扑在了教学上。而且他家里的小孩也是个追星族，被追的明星迷的心思一点都不愿意放在学习上，成绩一降再降。爱之深责之切，他生气孩子不懂事，也连带着恨屋及乌的对艺人的观感都不太好。 可正是看完了这两个多小时的拍摄，化学老师终于彻底收起了之前对他们的轻视。他并没有看过其他剧组拍戏是怎么拍，也许是他幸运，一开始合作参与的就是岑靖安执导的电视剧。抠细节、对一点点小动作也精益求精，这是岑靖安对拍戏的态度。所以当岑靖安要求演员们对一句台词重新拍了四五次以后，化学老师对这群在自己专业领域发光的人生出了几分敬佩。 认真努力的人不论在哪里，都是值得尊重的。化学老师默默在心里下决定，回到家就跟自家小孩谈一谈追星这个话题，看能不能让演员们敬业的态度感染到家里的混小子，至少学习上不能继续划水混日子了。再一个，以后他再也不会在班里的学生透露出未来想考进戏剧学院，想成为一名演员的时候，无意识的出言打击了。职业没有高低贵贱，搞学术是光明大道，做演员也不是泥泞小路，搞学术的也有人渣败类，演员里也不乏优秀之辈。 化学老师深刻检讨着，怀揣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跟岑靖安讲了一声，便离开了实验室。 岑靖安管不着化学老师的来去匆匆，也无意探究人家心里的想法有了多么巨大的改变，他只想把今天的戏份趁着演员们都在状态，一次性搞好尽快收工。 “我们最后再重新拍一遍实验做完那一条，来各部门准备！” 苏祁将最后一句步骤说完，程闻历经诸多磨难的实验可算是完成了。 “呼……” 程闻看了看成功制出氢气，又让烧杯里的溶液发生了正确变化的实验，松了口气。程闻条件反射的想要感谢苏祁在一边的指导，四目相对的瞬间，没等程闻把感谢说出来，苏祁先出声了：“我觉得你化学实验这一块，有一点点……薄弱，你以后可以主攻一下薄弱的地方，这样才不至于最后考评给你拖后腿。” “嗯……我知道！不过考评不用担心，都是做过的实验里抽的，又不要求多高的分数，贴着线怎么也能过。” 程闻不甚在意的轻松说道，道谢的话反而被苏祁给堵了回去。他也没发现，他这一番话听的旁边的苏祁直皱眉，似乎对程闻这种得过且过的学习态度有些介意。还待要说什么，苏祁只张了张嘴，便把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朋友之间，说得多可能会招人烦，说得多不如做得多，苏祁这么想着，决定不再多浪费口舌，监督程闻学习的念头倒默默的在心里扎了根。 程闻整理着被他搞得有点乱的操作台，并不知道身边这位朋友心里萌生出了个怎样的想法。 收拾着操作台，岑导便干脆利落的喊了“卡”，这场戏就算过了。 宋清和俞江宁向着四周鞠躬感谢其他演员，感谢完一圈，宋清把收拾完一多半的操作台给全部整理完毕，才洗了洗手，接过马志文手里递过来的保温杯。 盖子刚拧开，被热水闷了许久的药剂争先恐后的散发出独特的味道。别说离得近的宋清，连站在一旁还没走的俞江宁都知道了他保温杯里装的是感冒药。 “你怎么了？生病了？” 俞江宁的诧异就差拿笔大写加粗的印在脸上了。也不怪他这么惊讶，身为大半天都跟宋清形影不离拍戏的同事，他发誓愣是一丁点没看出来宋清哪里像是感冒的样子。 “没事，没感冒，就是感觉有感冒的预兆，所以索性先喝个冲剂预防一下，省的拖累拍摄进度。” 宋清没再欲盖弥彰的找借口，俞江宁都闻到了，不说实话就显得把人当傻子耍了。宋清并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树敌，尤其他跟俞江宁关系还算不错。 “也对，真感冒了，不说拖不拖累剧组，自己身体肯定不舒服。你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感冒冲剂，我倒没觉得要感冒，但我看着你喝的还行，我也想来一包。” “？有，一会拿给你。” 宋清哭笑不得的答应，马志文已经一边吐槽着俞江宁脑回路的清奇，一边回车上找小刘再要一包感冒冲剂了。 不光马志文觉得俞江宁不按常理出牌的说话方式神奇，宋清也觉得同事的回答很有趣。他跟朋友分着吃过炸鸡，也一起分着喝完过一整瓶红酒，但把感冒药分享出去却是头一回。 不一会儿，马志文就真拿来了一包感冒冲剂。俞江宁也没跟他俩开玩笑，真的把感冒冲剂的包装袋撕开，倒进了自己的保温杯里。他盖上盖子摇晃了几下保温杯，再打开盖子的时候，跟宋清同款感冒冲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个人就这么一人拿着一个保温杯，站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冲剂喝了下去。 这场景，硬生生把马志文和闻讯赶来的许菁给双双看醉了。 “你有毒？你又没感冒，喝什么的感冒冲剂？” 许菁回过神，瞪大眼睛跟见到哪里来的妖怪似的。即使当俞江宁经纪人已经好多年，她依然会在自家艺人犯蠢的时候觉得心累。 “嘿嘿，也没什么，就觉得宋老师说的有道理，预防感冒，免得真感冒了浑身难受还拖进度。” 俞江宁笑嘻嘻的跟许菁解释，又冲宋清补充道：“还挺好喝的。” 宋清笑了笑没说话。许菁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再继续批评自家艺人，给他留着面子，半真半假的抱怨：“也不知道说点好话，哪能说感冒就感冒了，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许菁迷信的念叨几句，拿过俞江宁喝完的保温杯去接水，走之前嘱咐道：“岑导刚才让我过来给你们俩说一声，一会儿还得再加拍几个特写镜头，让你俩都准备好。” 说完，许菁把助理留在俞江宁身边，自己去给他接水了。 马志文一直在手机上回消息，这会儿终于有空抬起头。他见俞江宁跟着助理去了旁边的空教室里休息，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便对宋清说：“过几天可能会来一个助理，玫姐从工作室里挑的，让咱俩看看留不留。” “男的女的？” “怎么了，你对助理性别还有要求？” “嗯，也不算，就觉得如果是女生的话可能有些事情不太方便。” 宋清迟疑道，他看了看马志文的脸色，明白了：“没事，女生就女生吧，别让她碰我比较私人的东西就好，我平时也会多注意一些。” 马志文收起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其实他也想让齐玫派个男性助理过来。毕竟他们都是男性，女孩子过来很多事他们拉不下脸让女孩子来做。就像收拾行李之类的，或者去哪个远地方拍戏，行李箱他和宋清肯定不会让女生去拿，连女生的行李箱说不定他都想要一起帮忙拿着。但不得不承认，女孩子的话也确实办事更细心仔细一些。 反正齐玫已经派下来了，对于看人的眼光，马志文觉得跟他自己看人的眼光相比，他还是更愿意相信齐玫。 宋清跟马志文都没把这件事过于放在心上。宋清喝光了药，便把保温杯还给了马志文，跟着俞江宁一起去补拍镜头了。 而齐玫那边，实际上她也在跟周桐商量给宋清调过去一位生活助理的事情。 江季新区某个独栋别墅的大门前，一辆低调的银灰色大奔端端正正的停在别墅地上停车位里，阳光下泛着奢华的冷光。 “没耽误你学习吧？” 齐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给她从冰箱里拿凉白开和水果忙碌个不停的周桐。 “别拿那么多了，有杯水喝就行了，过来坐下聊。” “有什么耽误的，我又没想今年考，今年就是报名去当个分母经经场明年才考呢。” 周桐弯着眼睛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梨，自己吃一个给齐玫了一个。 “来找我什么事？” 周桐往沙发里一窝，疑惑的问用小刀切着沉默吃梨的齐玫。 齐玫咽下嘴里的一块梨肉，跟周桐说了想给宋清调过去一个助理的想法。 “好事啊，不然以后宋清工作忙起来，马志文一个人实在容易顾不过来出岔子。” 齐玫皱着眉一脸愁容：“可我自己现在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了，之前的那个小姑娘，丁瑜，不就是我看中的么，结果给我们捅了个多大的篓子。” 提起丁瑜，周桐静了片刻，从记忆深处把这个人的身影给扒了出来。 很奇怪，刚得知丁瑜把拍的她日常生活的照片拿给了岑邵青，被岑邵青当做两个人恋爱的石锤胡乱造谣，紧跟着齐小恬又趁乱在里面推泼助澜，把她绝大部分的资源利用背后金主的关系，揽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周桐是生气的，她气愤又心痛，觉得自己对丁瑜的一腔心意全都喂了狗。那个时候她甚至产生了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信任的错觉。那一个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早早策划好的大圈套，把她给牢牢的困在了里面，让她一时之间被脏水泼了个晕头转向，对整个世界都恨不得生出了极度负面的糟糕情绪。 现在，丁瑜的身影已经在她记忆里淡化的几乎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灭了。只剩个拼拼凑凑才能想起来的虚影，盛不了她本就没多少的愤懑不平。 “丁瑜啊，她只是你偶尔看走眼的人，只能说明你有眼光不行的时候，但总体来说，你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一个我一个宋清，勉强再算上一个马志文吧，我们三个还不能证明你眼光的优秀吗？” 周桐笑着给她宽心，她那双弯起来也极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齐玫，让齐玫觉得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极具说服力。若不是齐玫定力足够，就这么信了她的话也不一定。 “还有呢，最一开始跟着你的那个助理，不也是我看中的么。” “啊？哪个？” 周桐这回是真从记忆里扒拉不出来齐玫说的前前助理了。 “我去国外给你谈代言，她和司机小刘跟着你进大山拍戏，指望着她能把你给照顾好，结果明面上给我发把你照顾的很好的假信息，私底下抢你房间还害你生病的那个小王八犊子。之前还偷你粉丝送给你的礼物，蹭你的vip通道，剧组给订酒店她以你的名义要求剧组提高待遇，那死小孩做的那堆破事现在想起来我都生气。” 齐玫冷着脸，看来光是回忆起那位前前任助理就把她给又气了一遍。 只不过那位前前任助理只在她身边待了一年还是多久，反正时间并不长，后面又都是齐玫亲自跟着她一跟跟了好几年，所以周桐把那个人和那人做的事都丢去了外太空垃圾站，早就不在她记忆里占哪怕一毫米的位置了。 被齐玫咬牙切齿的一回忆，周桐噗嗤笑出了声：“真不是我非要给你找借口，玫姐。” 周桐笑意盈盈的继续道：“我那个时候才多大呀，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好资源，你也是特别忙，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到处跑，给我去接资源接代言打开知名度。而且那个时候你也挑的很，不是正儿八经的好牌子都拒绝的很干脆，分不出精力给新助理立规矩是很正常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呀，我们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去挑一个好的生活助理，也有大把的时间在旁边观察这个助理的品性。” “这一回，我们可以给宋清选一个真正绝对不会出错的助理。” 破茧5 “已经挑了，应该明天后天就能到位。” “什么样的？” “……嗯……有点活泼。” “嗯？” 周桐被齐玫用在新助理身上的形容词给激起了兴趣，坐正身子好奇的问：“怎么用活泼来形容？” 齐玫失笑，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解释：“211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学的管理，面试的时候感觉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子，我对她板着脸她也不怯场。思维有点跳脱，回答问题的时候思路很广，总体来说还不错。” 周桐笑着点点头，这还是她为数不多的看到齐玫对一个人这样不遗余力的称赞。 “我跟她说过，试用期就会有一份合同必须要签，合同里我把''不过问艺人私生活''''不允许助理将艺人的私生活分享给亲朋好友''……全部有可能的漏洞都给堵死了，争取这一个不会有机会出现丁瑜那时候出现的问题。” 齐玫说完，眉眼间还是显得有点忧心忡忡。周桐能理解齐玫现在的纠结，她很想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用在新助理身上，可她同时又被丁瑜给坑怕了。很正常，谁都希望未来要与自己携手共进的团队成员，能够给予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信心，这样团队才能凭借出众的凝聚力走的更远。 一个人走得快，一群人才能走得远。 但是娱乐圈诱惑太多了，人心隔肚皮，相处多年的挚友突然反手捅你一刀这样的事不少，丁瑜并不算个例。齐玫和周桐两个人本该早就习惯的，只不过她们却都是只在柔软外囫囵裹了层不算坚硬的外壳的异类，到现在都没学会硬下心肠过损人利己的舒坦日子。 “没事，有什么可担心的。”周桐又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开始忽悠齐玫，试图这回把她给成功忽悠宽了心：“合同都签了，那些条条框框你也摆在她面前了，如果她想安安分分的留下来，那些条条框框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要是哪天真有了搞事情的心思，那今天的条条框框势必会成为约束她的枷锁，想搞事就要提前掂量掂量自己吃不吃得起违约金的官司。” 见齐玫一直皱着的眉头松了一些，周桐趁热打铁：“我们可以对她付出些真心实意，她决定以心换心坦诚相待那是最好啦，我们的团队里就会出现一员得力干将，说不定未来还能继承你的衣钵，成为下一个金牌经纪人。” 说着周桐便笑了起来，齐玫也被周桐关于未来的畅想给勾起了嘴角。接着，周桐话锋一转：“不过当然啦，朋友来了我们有好酒，豺狼来了我们也有镰刀呀！” 可能被周桐眼里的自信和轻松给感染了，齐玫皱着的眉心彻底松开，嘴角的弧度也没再降下去。过来找周桐这一趟来得可真的是太值了，这丫头绝对是个能把所有阴霾都赶走的小太阳！ 刚下了飞机拿了行李走出机场的一波旅客里，有一个背着一个斜挎包，手里抓着一个二十六寸黑色行李箱的女孩子。她有点心疼的看了眼被暴力托运而产生的几处明显划痕的行李箱，心里把航空公司翻来覆去的狠狠骂了好几遍。 这个一脸怒容的小姑娘高高的扎了个马尾，头上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可能被口罩闷得有点热，白净的脸上泛起了点红，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随意一瞥，似乎都被糟糕的心情带上了几分戾气。本来还有几个人见她单独拖着行李箱想上来搭讪的，让这带着戾气的眼风一扫，竟是给她留出了一片清净之地。 小姑娘先拿出了两粒西瓜味的口香糖扔嘴里嚼，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她欣赏了几秒钟手机壁纸，糟糕情绪便肉眼可见的迅速被安抚住，眉眼露出些柔和来。她翻了翻手机联系人，很快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你干嘛庄裕琳，这个点打什么电话是不是找死？” 接电话的男孩子似乎脾气不是多好，大嗓门顺着手机听筒炸进这个叫庄裕琳的小姑娘的耳朵里，炸出她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 “别那么多废话，我给你发个位置，抓紧时间开车过来接我。” “……？！你来……” 话还没说完，庄裕琳不再理会吱哇乱叫的男声，果断的挂掉了电话。她拉着行李箱从附近找了家咖啡店，点了咖啡和甜点边吃边发了位置，等电话里的人来接她。 庄裕琳慢条斯理的吃完了碟子里的甜点，刚端起咖啡放在嘴边准备喝一口，就见店外停了一辆亮红色的阿斯顿·马丁。紧接着，从阿斯顿·马丁上下来一个人，肩宽腰细腿长，目测一米八往上的个头给个灯光鼓点就能立马t台走秀。男生戴了一顶鸭舌帽压住刚起床乱糟糟的头发，口罩上方的一双丹凤眼跟庄裕琳如出一辙的好看。他穿着白卫衣和黑色运动裤，拿着手机一脸不耐烦的模样。隔着干净的玻璃，一身休闲装的庄裕琳跟站在外面的男生四目相对。没用男生张嘴，庄裕琳就拉着箱子走出了咖啡店。 “你真从b市飞过来了？” “不然呢？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鬼吗？” 庄裕琳拉满嘲讽，把行李箱往男生手里一塞，夸起了车：“新车？很帅气嘛，刚上市的新款？” “嗯。” 男生不大乐意的把女孩子的行李箱往车里一放，再开口语气里带了一丝希冀：“那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走？往哪儿走？我就留这里不打算回b市了。” 男生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他自暴自弃的继续问道：“那你准备住哪里？” “住你家？反正你一年四季都是住基地，你家买了不到一年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住进去还能增加点人气。” 闻言，男生的脸更丧了，他没再吱声，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庄裕琳哈哈大笑着也坐进了副驾驶。 “逗你的，别再耷拉着个死人脸了一点也不好看。” 庄裕琳边系安全带边冲疑惑看向她的男生说，紧跟着又佯装生气的质问道：“不过庄裕淞，你怎么回事？亲姐姐住一住自己亲弟弟的房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摆什么臭脸呢？！这么不乐意小心比赛的时候手滑放空大招！” 对于一个职业电竞选手来说，庄裕琳这个诅咒实在是其心可诛，庄裕淞好不容易好看了一点的脸色再度变黑，再也不想开口跟身边嘴毒的亲姐姐说话了。 车开上主干道，庄裕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没好气的问：“你到底住哪里？要真不行，我那个房子借给你住，你别给我往里面带乱七八糟的人就行。” “行了，真不用，你把车往江季新区开，我得跟我老板住一起。” 庄裕淞闻言把车开出了s型，后面跟着的车被阿斯顿·马丁的蛇形走位给吓一跳，但人家的车贵，后面车主敢怒不敢言，只得憋憋屈屈的按了下喇叭。 “你有病吗！好好开车我还不想年纪轻轻……”“你才有病！你给我把跟老板住一起解释清楚！！” 庄裕琳话没说完就被庄裕淞的大嗓门给打断，姐弟两个谁也顾不上现在车还在行驶，一个比一个吼的声音大。苹果手机自带的独特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骂，庄裕琳恶狠狠的瞪了亲弟弟一眼，没等他瞪回来，就翻出手机接了电话：“是谁啊？！” 对面被这吃了枪药似的问话给震住，疑心庄裕琳刚才问出的“是谁啊”应该是“你他娘的有屁快放”的美化版。对面久久没回答，庄裕琳眉头一皱，以为是打错了电话正要发火，就听见一个带着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请问，你是庄裕琳吗？” 这个声音一出来，庄裕琳就跟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似的愣了片刻，然后她果断把没骨头瘫在副驾驶的腰挺直，身子坐正，还伸手正了正头上的棒球帽，又将耳边多余的碎头发别在了耳后，小动作多的让旁边开车的庄裕淞叹为观止。 刚才跟庄裕淞对骂的气势被庄裕琳收的一干二净，再开口时不光对面，连庄裕淞都吓得好险再来一个蛇形走位。 “您好，是的，我是庄裕琳。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庄裕琳像个上课被老师点到名字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乖巧的不像话。庄裕淞屡屡侧头看她，都觉得自己的亲姐姐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对面不知又说了什么，庄裕琳低着头轻轻笑了几声，耳朵居然可疑的泛了红！庄裕淞此时此刻心里真的害怕极了，他倒宁愿亲姐姐正常一点，哪怕继续跟他对骂甚至打一架呢，反正之前她们姐弟俩也没少打过架…… “我可以明天过去的。” 庄裕琳面色不善的看了庄裕淞一眼，警告庄裕淞再不适也给她忍着，冷漠无情的样子倒是奇迹般让庄裕淞舒服了一点，没再像刚才那么想吐。 即使对弟弟冷着脸，对电话里的那个人说起话来，庄裕琳依旧温和有礼貌：“谢谢您，我其实有地方住，是我家人给我买的房子，在江季新区。” 庄裕淞皱着眉听姐姐说话，怀疑自己可能缺失了部分记忆。她俩的家人可没人有能力给她俩买得起江季新区的房子，要不是确定这个姐姐跟自己同父同母，听姐姐跟电话里的人的对话，他都要怀疑自己的亲姐姐从哪里又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富豪家人。 “是呀真的好巧，那我们今天应该可以见一面呢，那我收拾好了给您发信息。” 好不容易等庄裕琳挂了电话，庄裕淞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憋了半天的问题挨个砸庄裕琳脸上：“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能给你买江季新区独栋别墅的家人？跟老板住一起到底什么意思？！你到现在没给我解释呢！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庄裕琳挂了电话，又恢复成懒散的葛优瘫，她没好气的侧着头看向自己的亲弟弟，嘴里说出来的话像是带了刺：“关你屁事呢！管好你自己吧先。” 庄裕琳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就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来一丝一毫，这点庄裕淞深有感触。他自己独自生了会闷气，退而求其次道：“那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总能说吧？” “不能。” “那……” “闭嘴开你的车！” 庄裕琳烦庄裕淞话多，隔了几分钟，见庄裕淞真的安静了，又于心不忍，她面无表情的挑着能说的解释了几句：“不是真的跟我老板住在一起，就是我想，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呢。还有，我老板是女的。” 庄裕淞还在生着闷气开车，猛的听到庄裕琳的话，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女的？！” “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吃亏之类的。” “哼……” 庄裕淞撇了撇嘴，虽然还有一些疑问没能得到解答，但到底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 红的亮眼的阿斯顿·马丁疾驰在主干道上，车里的气氛再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今天又拍了一天，你嗓子能受得了么？” 马志文轻觑着宋清的脸色，见他没露出明显的不舒服，心里反而更七上八下的打鼓。跟这个发小相处久了，宋清一些习惯上的独特马志文清楚得很。 有的人不舒服就会表现出来，可能会如实把身体的不舒服反馈在脸上，也可能表现的夸张一点好能引起别人重视，让自己轻松一些。 宋清是异类，他属于越不舒服越瞒得滴水不漏的类型，等什么时候从他脸上能看出来不舒服了，那就是身体上的不舒服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你给我句实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马志文趁着收工的空当儿，靠近跟周桐聊天的宋清，琢磨着要不要让司机小刘直接把他们拉医院里去。宋清只顾着回周桐信息，“嗯嗯啊啊”的敷衍马志文，实际上半点没把马志文的话给听进去。 被宋清敷衍的态度气的要死的马志文愤怒了，他冷笑一声，心说我还治不了你？便转身干脆利落的出了门。 “明天你们应该就能见到新助理了，我和玫姐今天晚上帮你们把把关，但具体合不合拍要不要继续跟着，全部由你俩做主。” “好。” 宋清回完“好”，手指还在手机键盘上打着字，没等他把打好的几句话发过去，周桐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破茧6 如果其他人的名字，宋清可能还不会这么果断的接电话，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周桐，宋清连一秒都没有迟疑。虽然疑惑周桐突然打电话的举动，但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得多，没想出个像样的原因，一句“桐桐”已经脱口而出。 “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啊？” 周桐干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宋清沉浸在这道声音里听入了迷，不自觉得就把实话给秃噜了出来：“好像有点感冒，但我已经吃过药了，还很明显吗？” “……明显。” 周桐昧着良心说完，怕宋清察觉到不对，赶紧又说道：“你拍了一天的戏吗？可能累着了，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我回酒店再吃点消炎药或者再喝一袋冲剂，睡一觉应该就能好，别担心。” 周桐没有亲眼见到宋清的身体状况，“宋清生病还不去医院”这个信息又是马志文瞒着宋清偷偷告诉她的，所以即使她觉得宋清不会因为不让她担心而撒谎，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往坏处想。听着声音似乎真的不严重？那声音还能自己控制呢……会不会马志文关心则乱？马志文那么大个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肯定是自己劝不住才给她打的电话。 周桐被自己无限开大的脑洞给吓得心里没底，强自镇定后，铁了心想让宋清去医院检查一下图个安心。 “我个人建议，你让马志文陪着你去医院看一看，不严重就对症吃点药可以快点好，严重就请个假打一针。你觉得可以吗？” 我觉得不可以……换个人问他这个问题宋清肯定会这么回，还没发出来的感冒而已实在不至于大惊小怪，还折腾进医院，不够麻烦的。 但是，问他的人是周桐，在周桐的面前，宋清绝对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可以。我也觉得自己瞎吃药不如医生看一眼靠谱一些，桐桐真棒，我这就叫上小马哥让他陪我去医院。” “好，记得微信告诉我结果。” “好，放心吧。” 宋清等周桐先挂了电话才把手机放口袋里，他因为周桐的担心而产生的笑意还没消失在眉眼间，脑子里灵光乍现，意识到了不对劲。 脑子清醒后，逻辑也能跟着捋顺了。马志文什么时候走出去的他没有注意，可是微信上聊的好好的突然想起来打电话，这个操作就很迷惑。宋清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所有的对话都十分正常，那是什么促使周桐要亲自打来电话确认他有没有生病，状态是不是糟糕呢？ 漏洞百出不堪推敲的设局，把马志文这个设局的罪魁祸首从幕后揪出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小马哥。” 宋清在商务车旁边找到了靠着车身的马志文，他好笑的跟马志文对视几秒，摇摇头无语的坐上了商务车的后排。 马志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忐忑不安，他坐上车，假装不经意的问宋清：“……回酒店？” 宋清本想抱着看好戏的念头继续看他演，转念一想，又好心的收回了自己的恶趣味，神色如常的回答：“去……医院吧，吃对症的药才好得快，也省的你俩合起伙来为我操心。” 说完，宋清轻嗤一声：“要不然你也来拍戏吧小马哥，我觉得比起编剧，演员这个位置你更能胜任。” “你给我滚。” 马志文见宋清把他精心布置好的局给破坏的干干净净，老脸挂不住，恼羞成怒的红着脸冲宋清吼。车里静了不到两秒钟，宋清实在没忍住再次笑出声，有宋清开头，连开车的小刘都轻声笑了出来。马志文又努力板了一会儿脸，最后也忍不住了，跟着车里没心没肺的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去了医院，人家医生给的答案也是感冒，拿了些对症的药，马志文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消炎药，抗病毒的药片还有……糖浆？怎么还有糖浆啊？你咳嗽吗？”马志文翻着药单问宋清：“是不是你一直忍着没咳出来？为什么，怕我担心？” 宋清被自作多情的经纪人恶心的翻了个白眼，无情的打消了他的幻想：“不，你想多了，不咳嗽。” “那人家医生给你开止咳糖浆干什么？说实话，你不用怕我担心就忍着不咳，我知道的那种感觉很难受的。” “你别臆想了，真不咳嗽，我就有点喉咙不舒服，这个糖浆应该是配合消炎药一起吃的。”见马志文犹自一脸痛心的表情，宋清无可奈何的说：“在你面前我有必要走什么忍辱负重白莲花的人设吗？我要真咳嗽我有必要忍着？就算你忍得住我也忍不住。” “……也是。” 马志文被怼舒坦了，暂时相信了宋清的话，拿完药两个人重新上车。 “今天剧组就管了一顿午饭，你饿不饿？晚饭要吃酒店餐厅里的还是外卖？” “吃点清淡的吧，哪里的都行你看着办。” 宋清看了看药盒上的说明，按照说明把今天只剩下一顿的药给吃了。然后，宋清拍了张拿着药的照片，点开微信把照片给周桐发了过去。 “证明。” 似乎一直守在手机旁边等着宋清信息似的，周桐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 “好乖呀，医生怎么说，不严重吗？” “不严重，受凉了感冒，开了药吃完就好。” “那就好，我跟玫姐在帮你和马志文进行初次把关。” 把关？宋清皱着眉，可能药劲儿上来了，他觉得有点困，思维也有点跟不上周桐的话。好在周桐贴心，解释紧跟在乖巧的小兔子表情包后面回复了过来。 “就是那个小助理呀~” “你吃完药了吗？一般感冒药的副作用都是嗜睡，当然也看每个人的体质，我的话一粒消炎药就能把我放倒，你要是困了，不用强撑直接睡吧。” 宋清看了两遍才把周桐发来的这段话看完，困得眼睛都想闭上的宋清心想，巧了，我体质可能跟你一样，现在估计也要被这些药给就地放倒了。 或许现在正赶上打工人下班的点儿，原本医院到酒店路程并不算远，十来分钟就能到的时间愣是堵的延长到二十分钟，还在路上的三个人连酒店的牌子都没看到。眼看着前面的绿灯又赶不上了，宋清叹了口气，认命般搓了搓脸，想把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困意给赶走。 马志文见宋清困得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跟酒店说好留出来两份餐后，转头跟宋清说道：“不然你就先把座椅放平眯一会儿，到了酒店我再喊你。” 宋清的确有些抵挡不住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困意，他点了点头，在闭上眼之前挣扎着跟周桐打了几句话，才安静的任睡意将他紧紧的包裹住。 “我们很有缘分啊桐桐，我也吃了药开始犯困了，我先眯一会，新助理就暂时辛苦你和玫姐。” 宋清只发完了这几行字，许是困意上涌模糊了他的神智，导致新信息并没有发送到周桐那里，还停留在输入信息的界面。马志文无奈的伸手，没多余的去看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好心的把宋清吃力打好的内容给周桐发了过去。 车窗外霓虹灯影映出这座城市的繁华，车里马志文跟小刘都尽可能的不多交流，给宋清尽量营造出更舒适的睡眠环境，好让他睡得更踏实一点。 江季新区的某个独栋别墅里灯火通明，周桐跟齐玫一人拿着杯冰美式，就新助理的性格两个人聊得正开心。 “刚才给她打电话，她一开口真的是吓我一跳，”齐玫哭笑不得的跟周桐抱怨：“我还以为是我打错电话了呢，跟面试的时候完全！完全一丁点都不像。” “你也太夸张了，我不是把电话接过来了嘛，那个小姑娘很温和很有礼貌啊。” “我会骗你吗！” 齐玫瞪大眼睛，满脸写着“骗人是小狗”。不过当时周桐接过去电话就放了外音，所以齐玫也的确听到了那个新助理像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的回答，也得益于此，齐玫见识到了这位新助理快速变脸的炫酷技能。 “这小姑娘，该不会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吧？这样的话我会很难放心的把她调到宋清身边。” “……要不然……我们多留她几天观察观察？就是怕马志文会闹，他一个人既要做经纪人的工作，又要承担起生活助理的职务，他应该会巨辛苦。” “啊啊啊啊我也不知道了，”齐玫瘫在沙发里，有气无力的说：“一会儿那姑娘不就过来了吗？先看今天什么情况吧……” 周桐弯着眼睛欣赏齐玫表演的原地崩溃，好像并不担心新助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凡事都可以慢慢来的嘛，周桐心态稳得一批，说不定最适合的已经在路上了。 隔着小花园，被齐玫第一印象就打上了“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姑娘正紧张的不停深呼吸。她身边站着的庄裕淞对自家亲姐的怂样看不过眼，上前一步正要推开铁门踏上小花园中间的鹅卵石路，做完最后一组深呼吸的庄裕琳就眼疾手快的把亲弟弟拽到后面。从庄裕淞被扯的皱皱巴巴的衣服下摆，和上面久久未消的爪印上来看，拽人的那个要么是位力大无穷的壮汉，要么就是庄裕琳在拽人的一瞬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 庄裕淞显然也被亲姐姐突然爆发的小宇宙给惊呆了，他半天找不到自己暂时失灵了的语言系统，茫然无措的在庄裕琳左手和自己衣服下摆之间来回看，像只可怜巴巴忘了用尾巴保持平衡的无辜狐獴。 “你要干嘛！” 庄裕琳凶巴巴的瞪了亲弟弟一眼，对亲弟弟死活跟过来的行为表示极度的不满意：“你不用回基地训练吗？！非要跟我过来，难道我还是小孩子吗这么容易被骗？！搞搞清楚，我比你大三岁！死小孩到底有多不相信你亲姐姐的眼光？！” 因为怕声音太大惊扰到别墅里的人——当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江季新区独栋别墅的隔音效果做的非常好。但庄裕琳还是压低了训人的声音，只不过声音小了训人的威力就大打折扣，导致庄裕淞并没有将庄裕琳的话听进心里去。 “你还准备在外面待多久？还是说你在骗我，这栋别墅里住的根本不是你未来老板？” “放屁！我怎么可能骗你。” 庄裕琳敌不过心里的紧张，怂兮兮的跟弟弟坦白：“只不过这里面的人既是我未来的老板，还是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人，我这不是……紧张嘛……”庄裕琳顾不得庄裕淞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纷呈，面子彻底不要了：“所以你别催了！我再心理建设一下！” 庄裕淞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恍惚来形容，几十秒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语言系统再度离家出走，整个人被江季新区里微凉的秋风吹成了一座雕像。 “这都七点多了，怎么小姑娘还没来？”齐玫一杯冰美式喝的快见了底，不免有些焦躁：“是不是还在收拾？不然让她明天再来吧。” 周桐把电视里放的综艺调低了点音量，还没出口安抚齐玫即将暴躁起来的情绪，门铃就及时响了起来。 周桐跟齐玫对视一眼，周桐弯着眼睛笑道：“这不就来了？”回应周桐的，是齐玫无奈的一个白眼。 周桐开了门，她以为新助理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迎进来了两个人。没等周桐说话，庄裕琳就已经先冲周桐和齐玫麻利儿的九十度鞠躬，抱歉道：“对不起老板！我弟弟非要跟着我过来，实在不好意思事先没跟您两位说。”说完，小姑娘又拽了一把身边的高个子男生，毫不留情的硬是把一米八几的男生也按着给她俩鞠了个躬。 这个躬鞠的让周桐和齐玫猝不及防，还是周桐反应快，忙把姐弟两个扶起身，话里带了笑意：“跟来就跟来吧，没关系，你俩先去客厅坐一会，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周桐不露痕迹的打量了庄裕琳一眼，笑着往齐玫那个方向斜斜的一伸手，介绍道：“我可当不起''老板''这个称呼，那位才是你未来的大老板。”接着她往厨房走两步，又回头问道：“你俩想喝热的还是想喝凉的？” “不用麻烦了，您给我俩一人一杯凉白开就可以。” 周桐看庄裕琳有点拘谨的样子笑了笑，轻声应了个“好”，便用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凉白开端去了客厅。 破茧7 四个人围着客厅的桌子在沙发上坐了一圈，齐玫没再继续喝冰美式，而是换了一杯跟庄裕琳姐弟俩相同的凉白开。 “是这样，工作室的大概运作模式，你来面试的时候也差不多了解清楚了，”齐玫抬眼看了看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坐出了小学生听老师讲公开课时的架势的庄裕琳，被她给逗笑了：“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就是跟在艺人身边，帮着照料一下艺人的生活，不难。” 庄裕琳点点头，这些她都早就做过了功课。只不过，庄裕琳想起来面试的时候签的合同上的一些条例，越发觉得自己把庄裕淞带进来的做法实在不太对。庄裕琳心有不安，既然定下的规矩那么多又那么细，说明这份工作需要保密的内容肯定很重要，庄裕淞是圈外人，即使占着“亲弟弟”的关系，也不应该待在这里。 “你先回基地吧，过几天我再跟你联系。” 庄裕琳侧头轻声跟坐在她旁边的庄裕淞说道，语气像个温和的姐姐对弟弟的正常商量，但相处多年的经验告诉庄裕淞，他姐姐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快点给我滚出去，不滚扒了你的皮”，还是末尾要加一长串感叹号的那种。 于是，听懂了庄裕琳话里意思的庄裕淞，虽然非常想继续待一会儿，看别墅里的这两个人会不会话里话外的把脑子不清醒的庄裕琳给坑一把。但碍于庄裕琳从来说到做到的性格，还有心里多少带了点对周桐的迷之信任，他觉得目前保住小命别多管闲事最重要。 庄裕淞心里怂唧唧脸上神情却端的四平八稳的站起来，有礼貌的跟齐玫和周桐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基地的教练只给了我半天的假，所以现在我可能得回基地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就先不打扰了，请你们放心，我姐姐平时嘴很严做事情也挺稳，以后她工作上有哪里做的不好你们尽管批评。” 到底是亲姐姐，庄裕淞忍着别扭强行给庄裕琳暗戳戳的拉了一波好感，言语间收起了跟庄裕琳单独相处时动不动就炸的坏脾气。他现在也就才二十岁，还来不及学习人情世故就被教练选进了基地里当青训生，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接触最多的就是电脑。两年前他通过比赛成功进了一队担任首发，队里成员都是心思单纯一心想把比赛打好的人，队里气氛十分和谐，队员之间说话也跟“委婉客套”这类词沾不上边。所以，对着齐玫和周桐的这番客客气气的话，对庄裕淞来说还是费尽了脑细胞才勉强想着自家教练，依葫芦画瓢学出来的。 只不过，学的不伦不类倒是后话。 庄裕淞在庄裕琳目瞪口呆的诧异里继续装镇定，心里却祈祷庄裕琳那个傻缺可千万别这时候心直口快当白眼狼拆他的台。可能庄裕淞内心的意念真的传达到了庄裕琳脑子里，难得的，十几年来总是学不会跟弟弟和平相处的庄裕琳，这次居然只对他的话面露惊悚，嘴巴安安静静的闭着，像是不打算对这番话发表什么看法。 周桐身为别墅的主人，起身把庄裕淞送到了门口，她见眼前的这个大男孩面带犹豫，作为看的真切的旁观者，好心安慰起这个一心系在姐姐身上的弟弟：“你别担心，如果你能保守秘密，我可以稍微给你透露一点内部消息。” 庄裕淞低头看着眼前弯着极漂亮的眼睛，笑的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的周桐，郑重的点点头。周桐满意的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说道：“你姐姐未来跟的艺人，叫宋清，是个脾气性格非常温和的男生，他比你年龄上大几岁，但跟你一样是个善良又温暖的人。宋清的经纪人叫马志文，可能因为有固定的谈了很久的女朋友的关系吧，也是个不自觉就会照顾身边的人、脾气特别好的大哥哥。” 见庄裕淞听的认真，周桐又捡着能说的多说了几句：“刚才你看到的另一个女性，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姐姐正经的老板，她虽然对人对事标准很高，但心肠不坏。至少我可以跟你保证，不管是我们工作室的艺人还是其他工作人员，都不会有欺负为难新人的行为。” 周桐话音刚落，庄裕淞一直凝视着某个虚空位置的视线便跟她对上。庄裕淞不是傻子，他能从别人的话里听得出真心还是假意，更能从别人的表情和眼神里分出好坏。 现在，跟他坚定无畏对视着的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清澈的真诚和沉沉的真心。这些做不了假的情感让庄裕淞真正的放下心来，相信了面前的周桐，和留在别墅里没出来的齐玫。 “谢谢。” 庄裕淞再次郑重的跟愿意给他说这些的周桐道了谢，换来了周桐弯着眼睛的一个笑。对着轻轻关闭了的大门，此刻的庄裕淞终于明白了一点庄裕琳执着的喜欢了周桐那么多年的原因，有的人就是值得被人十年如一日的坚定的选择、长久的崇拜、死心塌地的喜欢。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这也许就是千千万万个“庄裕琳”成为周桐粉丝的理由吧。 夜更深了，主干道上车流如织的状况改善了一些，至少不需要五步一停十步一顿那么难受了。 商务车后排座上的宋清睡得并不踏实，尽管小刘和马志文都尽量给他营造了一个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睡眠环境，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像是在梦里都有什么烦心事。 很快，小刘稳稳当当的把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前，马志文还没把宋清喊醒，他自己就仿佛似有所感般先一步睁开了眼睛。多少也算眯了一会儿，宋清嗓音有些低哑：“到酒店了？” “嗯，到了，你感觉怎么样舒服点了没？别先下车，夜里风凉，披一件外套再下去，省的感冒还没好又加重。”马志文说着，从后排座椅上随手拿了件外套递给还有点不清醒的宋清：“自己披上。”此刻还迷迷糊糊的宋清是最好说话的，让干什么都乖乖的照做。马志文前几年的时候喜欢这样逗他，这几年宋清很少再有起的比他晚的时候，所以逗不成了，反倒总能迎接他日益严重的起床气。 这时又找回了逗宋清的乐趣的马志文，接着还尝试了让宋清打开保温杯喝几口水、把保温杯盖上盖子抱在怀里、揉眼睛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能最后揉眼睛这个指令下的有点考虑不周，宋清揉完眼睛就清醒了。 “……披好外套了？那我们现在下车？”马志文掩饰住见宋清清醒后脸上浮现的一丝丝失望，若无其事的跟小刘打过招呼，便带着宋清往电梯的方向走。 “你回房间以后别着急锁门，我给你带点清淡的菜你吃几口，要是不舒服就别洗澡了，直接上床休息吧，明天早起十来分钟洗也是可以的。” 马志文知道宋清爱干净，怕他执意洗澡再有个什么闪失，不放心的特意叮嘱了几句。 “我好多了，没有不舒服。” 宋清垂着眼没大有精神，但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这是肯定要洗澡才睡觉了。马志文拿他没办法，知道劝多久都不管用，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也别先锁门，我给你拿点吃的上来，不给你拿多，就几口，好歹垫一垫有力气洗澡，行么？” 宋清沉默了一秒，想反驳说自己不吃也有力气洗澡，结果抬眼正巧对上虎视眈眈仿佛他这边只要一拒绝，那边立马就给周桐告状的眼神，宋清妥协了：“……行。” 总算抓住宋清命门的马志文小人得志般在脸上露出了个笑容，心里的小人更是贱兮兮的跳了一小段舞，用来展示心情的愉悦。 马志文没再继续得寸进尺，怕宋清等会绷不住再跟他翻脸。放宋清进房间前，马志文到底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我很快就能回来，我回来之前你可绝对不能空着肚子去洗澡，听见没？” “知道了你快去。” 宋清关上门，拿出了干净的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隔了也就两分钟，他又把刚拿进去的换洗衣服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床上。给马志文个面子，宋清心想，才不是担心马志文又去周桐那里告状。 马志文说到做到，宋清还没跟周桐发完信息，他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来我房间吃吧，你吃几口就去洗澡睡觉，剩下的我边吃边把手头的活儿给处理了。” 马志文靠在宋清房间外面走廊的墙上，冲隔壁自己的房间抬了抬头，又冲他摇了摇手里提着的打包盒，示意宋清跟他去隔壁。 宋清没什么异议，他拿好手机和房卡，跟着马志文一起去隔壁吃上了迟来的晚饭。 可能吃下去的药还正在被宋清的身体吸收，也可能生病本身胃口就不太好。宋清专门拨到单独的小碗里的那点清粥和黄瓜鸡蛋，只动了几下筷子根本没吃几口，放下筷子的时候本就不多的量还剩了一多半。 “怎么？吃不下去？”马志文留意着宋清的神色，猜测道：“是吃药吃的吗？难受吃不下去还是不饿才吃不下去？” 宋清知道马志文在关心他，但后知后觉涌上来的不舒服一阵比一阵厉害的朝他压过来，让他实在没什么食欲继续往嘴里塞食物，连说话都不太愿意张嘴。他向马志文摆了摆手，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洗澡上床休息养精蓄锐，否则很有可能明天爬不起来拍戏。 “我没事，别担心，可能药物影响食欲。你把我剩下的扔掉，也早点休息，明天可能得指望你喊我起床了。” “行没问题，你放心睡就行，我喊你起床，不会让你迟到的。”马志文肉眼可见的对宋清的身体还有点担忧，但药也吃了，能做的好像只剩下好好睡觉。马志文跟着宋清回到房间，在卫生间门口守着等他平安无事的洗漱完洗完澡出来，又亲眼盯着宋清把头发吹干，把通风过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空调温度也调到了睡眠状态。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后，马志文给宋清在床头柜上放了个接满了温水的保温杯，回隔壁之前给他轻轻关上了门。 宋清可以说刚沾了枕头便立刻掉进了黑甜乡。这一夜的梦乱七八糟一个接着一个的冲他袭来，让他深陷梦魇之中无法逃脱。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宋清最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刚刚结尾。 “滴”的一声，马志文一身清爽的进了宋清的房间。他特意早过来了几分钟，见宋清皱着眉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就先蹑手蹑脚的把宋清等会出门要穿的衣服给拿出来挂好，在马志文伸手拿过昨晚临睡前他特意放床头的保温杯时，宋清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被我给吵醒了？” 马志文的声音很小，他有心让宋清多睡一会儿，但时间似乎不太允许：“你感觉怎么样？觉得舒服点了没有？你先缓一会儿，我给你重新倒杯水好把今天的第一顿药给吃了。” 说着，马志文把保温杯拿出房间，只留下一直皱着眉被迫感受脑子里残留着梦境里的混混沌沌的宋清。被接连不断的梦扰了一整夜没睡好的宋清，心情非常不好。他头昏脑涨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时竟然发现自己有点头重脚轻。宋清扶着墙稳了稳，倒是觉得喉咙的不舒服已经消失了，头疼的症状也不算太明显……当然头不疼了也许是被昏沉的感觉一时盖过去也说不准，至少不会像昨天一样一抽一抽折磨人了。 宋清面无表情的扶墙站了也就几分钟，踏着马志文回来进门的那一瞬间，宋清也若无其事的往卫生间走，动作自然的好像刚才只是下床穿了双鞋罢了。 “你这是，没问题了？” “嗯，”宋清接过马志文手里的保温杯，把那一小把药往嘴里一放喝水咽了下去。然后才接着说：“没问题了，感觉好多了。” “那太好了，哎呦我跟你说，昨天我担心的都要睡不着觉，就怕你因为昨晚死拧着要洗澡今早一起来感冒加重。” “……让你担心了。” “哼，只要以后少作死我就谢谢你了。” 马志文傲娇的一扭头，倒是正好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人对上了眼。 破茧8 “！！这！” 马志文不管不顾的把自己惊成了一只大马猴，毛毛躁躁的样子把宋清看的眉头一皱。他顺着马志文的视线走几步看过去，神情也不由得一愣。 “干嘛？一个两个见到我都被吓着了吗这是？几天不见我变丑了？” 周桐笑嘻嘻的看向宋清，没让她失望的，宋清黑沉沉的眸子对上她，很快染上了笑：“没有，还是很漂亮。” “你该说更漂亮了才对。”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贫了这么几句嘴，马志文的魂儿也回来了：“周影后？！你怎么来了，是来给宋清探班的……”话没说完，马志文视线左移，终于看到了被他们忽略了很久的另一位陌生姑娘。 “这是？” 其实话刚出口马志文就反应过来了，能跟周影后一起过来的，除了前几天提过的“新助理”，应该也没别人了。 “嗯，这姑娘是玫姐给你俩找来的帮手，”说着，周桐又特意看了马志文一眼：“恭喜呀小马哥，你能轻松一些了。” “太好了！小姑娘的自我介绍一会儿车上说，周影后跟我们一起去片场吗？宋清今天一天的戏，估计都得待学校了。” 马志文看了眼时间，再不上车他们可能就要迟到了。周桐理解的跟着宋清他们乘电梯下楼，她来的突然，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妨碍宋清的工作，有些事她还没来得及给马志文和宋清交代，只得先跟着上车再找机会说一说。 以往三个人坐七座商务车显得空空荡荡的没人气儿，今天这辆七座商务车总算要迎来车生中的高光时刻。司机小刘也没事先接到齐玫的通知，所以看到周桐上车后也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只不过缓过来那阵儿惊讶，小刘眼里的喜悦也没能藏住。有段时间没再见过这个算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看她模样和神态，除了瘦了点，好像都比在圈子里的时候要好一些？就连以前惨白的吓人的肤色，似乎也有了点变化，这变化以小刘高中语文不及格的水平很难形容出来，只能说皮肤还是很白，但没以前那么吓人了。 周桐自然也注意到了司机是她熟悉的，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刘哥，好久不见了。” “哎！好久不见，还以为你退圈以后再也没机会见了，没想到今天给了我个大惊喜啊！” 司机小刘嘿嘿一笑，心情比平时更愉悦了几分，将车开上了往学校的路。 这次马志文没有坐副驾驶，副驾驶空着，宋清跟周桐坐在了第二排，最后一排坐的是马志文跟庄裕琳。跟老熟人寒暄完，周桐先是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宋清，宋清被她目不转睛盯着的看法看得心里暖烘烘的，好笑的开口：“怎么了？我身上开出了朵花儿？” “花倒没见着，只见到了四个大字。” “什么字？” “重病未愈。” 周桐说完，笑意收了收，神情带上了明显的认真，没给宋清机会反驳，她继续道：“你感冒还没好对吗？是不是昨天没吃什么东西，不然脸色怎么这么差？”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宋清心情很好的伸手盖了一下周桐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轻声道：“别这么严肃，我都有点害怕了。” 最后排的两个人安静如鸡的看着前排的两个人笑闹，都从这无比自然又和谐的气氛中，不约而同的发现了重点。 马志文：这俩人确定还没在一起么？ 庄裕琳：我偶像好像有了男朋友…… 不过很快，周桐便趁着还没到学校，抓紧时间言简意赅的说了几件事。 “庄裕琳，刚毕业没多久，玫姐的意思是让她先跟着小马哥适应几天，然后再上手工作上的事。”周桐看向马志文，马志文点点头：“应该的，我多带一带她。”“也不用特意带着教，”庄裕琳连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干劲儿十足的保证：“马老师工作肯定很辛苦，我跟在马老师身后学就行，我会努力学快一点的。” 听见庄裕琳的话，其他两个人还没什么反应，被叫“老师”的马志文先身心舒畅了一番，对未来的这个“小徒弟”还没接触，就先凭空多了几分好感。 “说得对，小马哥确实一个人挺辛苦的，你多看多听多学。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难，最重要的，”周桐揶揄的往宋清方向看了一眼，补充道：“最重要的，宋清是个非常温柔好相处的人。” 周桐面不改色的在宋清面前说出这句评价，把宋清的目光成功的定在了她身上。宋清眸光黑沉沉的注视着周桐，隐在别有深意的神色底下的是独属于周桐的温润，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个总是神情清冷的人实际上耳朵尖已经红了。 “好。” 庄裕琳答应着，此时的她也在好奇的打量着宋清。刚才上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宋清的身高，庄裕琳不怎么跟男孩子打交道，最熟悉的异性只有她的亲弟弟庄裕淞。庄裕淞的身高已经轻松超过了一米八五，那么跟亲弟弟作比较来看，宋清的个子好像比庄裕淞还要高那么一丢丢。宋清很瘦，但庄裕琳看得出来，宋清的瘦并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纸片人，他应该一直都在做力量训练，至少肯定运动和健身是一直没断过的，因为从上车时，庄裕琳就清楚的看到了他护着周桐，避免周桐的头可能被车给碰到而无意间展现出的自律成果——宋清伸臂的姿势让庄裕琳看到了他手臂上肌肉起伏的轻微线条。 至少偶像以后的安全感会足一些，庄裕琳这么想着，对偶像这棵水灵灵漂亮的小白菜，被宋清那头英俊帅气的猪给拱了的事实产生的打击，稍稍微减轻了一点点。而且如果平心而论，抛开“谁都配不上偶像”的这层执念，宋清是个样貌身材都顶级的当男朋友人选。 庄裕琳心里盘算了一下娱乐圈里其他的未婚男艺人，再次承认宋清真的没得挑。庄裕琳十分看不上圈子里油腻腻或者娘们唧唧的小白脸男星，一点该有的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她还没跟宋清相处过所以不了解，只能祈祷以后不要在跟宋清的相处过程中，发现实际宋清也是个分分钟少女心爆棚的“小公主”。 救命，只是想一想，庄裕琳就鸡皮疙瘩掉一身，忍不住想要破坏偶像跟宋清两个人的关系了！ “嘿！回魂儿啦！” 周桐用不知什么时候从包里掏出来的a4纸卷成卷，轻轻往走神的庄裕琳脑袋上一敲，示意她认真听她讲话。 “嗯嗯，桐桐姐您说。” 庄裕琳端正坐好，没敢再任脑子里的臆想天马行空。 “就刚才说到的，小马哥可能得辛苦一下，过几天亲自跑一趟望京大厦，把宋清后面的综艺改一改细节部分然后亲自敲定下来。玫姐觉得小马哥之前给宋清接的电台综艺很好，她也多方面去试着打听了电台新换的导演和改版后的内容，觉得加入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被齐玫这样眼光独到的金牌经纪人肯定，马志文激动的不得了。他压下心里那群开心的准备放礼花庆祝的小人儿，努力维持着一个成熟的经纪人该做到的宠辱不惊。更何况，他现在可是老师了，他的学生还在身旁看着呢！ 周桐因为马志文反常的态度心里觉得有一些奇怪，但她没表露出来，猜测他可能想在庄裕琳这个学生面前端着点，于是体贴的只多看了两眼便没再多说。 酒店离学校确实很近，周桐觉得自己也没说几句，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地方。马志文和宋清依次下了车，最后连庄裕琳也不住地往周桐身上看，犹犹豫豫的下了车。宋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心在胸腔里狠狠跳了几下，又返回开着的车门前：“怎么不下车？” 宋清声音低沉好听，尤其听进周桐耳朵里，让她特别想让他再多说几句，但显然不是现在。周桐笑意未变，说出口的话里却带了点安抚的柔软：“我得走啦。” “去哪里？” “我有一个为期二十天的封闭式集训。” “二十天……”宋清的心没来由的猛的一沉，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语不成句：“……你……” 看着面前神情恍惚里掺了不少难过惶急的宋清，周桐本来觉得没什么的笑意收了收，安慰的话她没有准备多少，只能徒劳又鬼使神差的拉住了宋清的小拇指。她也不知道突然这样是在干嘛，就是感觉宋清的不开心太明显了，觉得自己这样做可能会让不开心的宋清稍微开心一点。 虽然这个动作的确突兀，但宋清确实被周桐主动抓住他小拇指的举动给捋顺了毛，心情也神奇的好了一点。显然情急之下，周桐的小动作对宋清来说是十分有效果的。 眼睛不瞎的周桐当然没有错过宋清神色里一晃而过的怔松，她再接再厉，把抓着宋清小拇指的手松开，没等宋清再次显露出不开心就紧跟着重新抓上去。只不过，这回周桐抓住的就不止是宋清的小拇指了，宋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准确来说，是看着把自己的手轻轻握住的那只白瘦细长的手。 周桐的手很漂亮，白白净净又细又长，是一双非常适合弹钢琴的手。但现在，除了之前随处可见的外形上文字的评价，宋清对周桐的这双吊打手模的手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宋清把周桐的手反手握住，贪婪的感受着手里的柔软和细腻。他垂下眼，黑漆漆的眸子牢牢盯住周桐，他心里有迫切想要问出口的疑惑，也有夹杂了恐惧的犹豫，还有即将冲出口的挽留。 “……那个，宋清？你……你快迟到了真的，要不然……要不然你给岑导请个假？十分钟……或者半小时可能也行？” 马志文在宋清返回车门前就有预感要坏。搁宋清身上任何事都没所谓，不会对宋清产生多少情绪上的影响，但有个前提条件，搁宋清身上的事情里面，没有与周桐有关的。这是马志文在刚跟宋清接触的时候，四年前……不对，比四年前刚出道还要早几年，就清楚了解过的事实。 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焦躁的马志文实在等不下去了，他只好跟一直闭紧嘴巴安静如鸡的庄裕琳交代了几句，上前几步走到宋清身边，顶着宋清嗖嗖放冷气的压力，好言好语的劝道：“真要迟到了，我已经让庄裕琳围着商务车留意观察警惕周围，省的你俩待的时间长，又被拍照传绯闻出去。” 宋清心里压着的无数个疑问中其中一个最想要问出口，又最害怕问出口的疑问，就这么被马志文个棒槌误打误撞的间接换了种形式说出来，一时呆愣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周桐自然也听到了马志文说给宋清的话，心念一转，眼神不自觉就飘到了他俩还相握着的手上。连日来的“不正常”在这一瞬间，全都被马志文的话给连接起来，像是练功凝滞的人突然被哪位高手给打通了任督二脉。周桐脑海中此刻一片清明，她抬眼对上宋清一直低垂注视着她的视线，热切的目光里满溢的期盼和渴望把周桐结结实实烫了一下，反而更想把盘旋在心里已久终于破土而出的那句话说出来。 “宋清，我……” “桐桐？！” 周桐话音一滞，后面的告白是无论如何都得重新咽回去了。她垂下眼，毫不掩饰自己说话被打断的气恼，根本不想抬头看来人一眼。 宋清似有所感，他目光黯淡了一瞬，心里却隐约松了口气。既然确定了周桐的心意，即使是在他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确认的，那告白的事情，最好还是由他先开口更好。于是这么想着的宋清，反倒对突然出现并打断了周桐要说的话的岑靖安，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有外人在，两个人的手继续握在一起就不太合适了。周桐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但哪怕和宋清真的说开在一起了，她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公开。所以在看到有外人出现，周桐忍着心里的不舍，轻轻挣了挣握住她手的那只干燥有力的手，宋清执拗了一会儿，总算还是顺从的听她的话，放开了手里的柔软。 破茧9 “怎么？来探宋清的班？“ “也不算，主要还是替齐玫过来交代些事情，顺便把新助理给送过来。不好意思，我拉着小马哥和宋清他俩多说了一会儿，是不是耽误你拍摄的时间了？” 周桐笑盈盈的把话说的滴水不漏，给岑靖安解释的同时，又把责任全大包大揽在了自己身上，不留下宋清任何可遭人诟病的话柄。 岑靖安反倒被周桐这么护犊子的行为给气笑了，别人可能听不出来周桐话里的意思，但他可不是别人。作为一个在娱乐圈待了数年的圈内人，一句话正着听反着听来来回回琢磨话里话外的意思，早就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圈里人的必备技能。而他，恰好没把这个好不容易点亮的技能给丢掉。 “行了，你那些小心思不需要给我看，再多给你点时间，十分钟够不够？到了时间记得把演员给我还回来。”岑靖安忍住心里隐隐泛上来的酸涩，面无表情的继续又加了一句：“注意着点。” 把话说完，岑靖安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了几秒，就在周桐疑心他想就地开出朵花儿来时，岑靖安抬脚就走，看背影，竟是走出了逃命的架势。 周桐安静的扯了扯嘴角，她何尝看不出来岑靖安的情绪，即使他自以为隐藏的再好，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妄想瞒得过她的眼睛。有些事情说出来是对大家都好，有些事情不说破才是对彼此的尊重。 周桐垂下眼，这份尊重她应该给到岑靖安。不止因为岑靖安的那份心意她无法领受而感到抱歉，更因为这么多年的情谊还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朋友的存在是值得珍惜的。 但是今天没说出口的话，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周桐遗憾的熄灭了再说一次的心思。 感觉自己的手又被轻轻握了一下，周桐抬眼再次对上宋清黑沉沉的眼眸。这回宋清的眼神里没有那么多难过了，让周桐放心了不少。 “怎么了？” 宋清握周桐手的那一下，还没好好重温那只手的温软，就不得不快速放开。为了不一直惦记着周桐的手，宋清命令自己强行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想起周桐提到的集训，宋清主动问出声：“那二十天的封闭式训练，完全封闭吗？” “嗯……算是吧，每天六点钟开始在早读室里晨读，上午学习专业课，十二点左右吃午饭，可能会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下午两点钟开始讲解分析真题，五点下课吃晚饭，晚饭之后的休息时间有点少……” “晚饭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周桐笑着看了一会儿打断她说话的宋清，宋清被看得心不断往下沉，郁闷的猜到自己想错了。 “也算休息吧，只不过不是回房间休息。”周桐给宋清委婉的圆了圆面子，说道：“六点钟去自习室上自习，其实对我来说就跟休息没什么两样，自习到晚上十点，回房间睡觉。” 听着这二十天如一日的时间安排，宋清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尽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让他看起来显得没有那么不懂事，可情绪上来了，再往下压就不是轻轻松松就做得好的事了。尤其宋清刚刚在这当口儿确认了周桐冒了芽儿的心意，更是恨不得整天都能黏着周桐，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跟她分开。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这二十天的时间安排……宋清烦的连话都不愿意说了。眼见着宋清无意识的在那儿又开始嗖嗖放冷气，平时看起来就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脸，此刻就跟被千年寒冰附身了一样。周桐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因为宋清的依赖又极为熨帖，染了笑的白净的小脸更显妍丽，美而不自知的软着声音给宋清顺毛。 毕竟，如果不抓紧时间把这块千年寒冰给融化了，时间一到，还给岑靖安的可不再是个少年气十足的程闻，而是个移动冰库了。 周桐暂时还没有坑旧友一把的想法。 “看起来时间很难挤出来，实际上那是对她们。”周桐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满的真挚，她有心想要安抚一个人的时候，几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周桐就这么拿自己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当武器，继续说道：“我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没有的时间我有。” 千年寒冰被周桐的话给融化了一点，他的目光深深的望进周桐的眼睛里，试图从里面找出诱哄他的痕迹。但周桐的三金影后可不是浪得虚名，成倍多于宋清的演戏经验也不是弄虚作假。 周桐顶着宋清含了几分审视的目光，再次重复：“我有时间。”说完，她神色轻松的跟宋清解释：“我不跟她们同样住宿舍，我跟考研机构讲好了，只是按机构的时间定时定点的学习，其他的全都按自己的计划走。钱我可以给双倍，只是想听一听机构老师讲的专业课，以后自己学的时候能少走一些弯路。” “机构同意吗？” “本来他们是不想收我这个拿双倍钱搞事情的小作精，”周桐露出周围人都熟悉的狡黠，笑着说：“可我有玫姐呀！玫姐威武！只要玫姐出手，不可能就变成可能。” 宋清了然，这是齐玫认识机构负责人，或者跟机构比较熟悉。反正那家考研机构经过齐玫在中间舌灿莲花，最后还是妥协收下了周桐这个“小作精”。此时被周桐连骗带哄的，附身到宋清身上的千年寒冰已经融化了个七七八八，神色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独属于周桐的那份温柔，已经能被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了。 周桐很有成就感，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她索性一股脑把心里的想法都冲宋清倒了出来：“我没打算今年一次就考上，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明年的话试试看如果能考上就去老老实实上学，考不上就后年，反正我不会饿死自己，也不会让自己游手好闲的无事可做。” “你不会有把自己饿死的机会的，”宋清不喜欢周桐用不吉利的词句往她自己身上套，但他也不舍得因为这种小事就训斥周桐，所以只好轻描淡写的瞪了周桐一眼，正儿八经跟做承诺般说道：“我出道这四年虽然没有特别大的收入，但大概是没有公司分成，因此留了些存款在银行里，养活你没太大问题。我以后的收入会慢慢变高，跟工作室的分成你也能跟着分一些，其他的我还是会存银行，银行卡和密码都交给你，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有信心让你在生活质量不发生改变的前提下，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辈子。” 大概被宋清突如其来不是告白胜似告白的真情流露给惊呆了，周桐哄人时的伶牙俐齿全都不见了踪影。她愣愣的坐在原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盯着宋清看，偏偏把人给震住的那个却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让人心动难以自持的话，回看周桐的目光里依旧含着藏不住的温柔。 宋清的确不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番话有什么，他一直都是那么想的，所以也就顺其自然的说了出来。周桐是他心里装了很多年的人，他早就习惯了未来围绕着周桐做规划，以周桐为中心。 或许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心最动人，至少周桐现在已经不舍得走了。去他的十分钟，去他的集训吧！周桐心想，老娘今天就留下来不走了！这么想着，周桐动了动腿想要下车，好跟为了让两个人好好说话专门避开的小刘说不走了让他打道回酒店。 不过车没下成。宋清看周桐动作以为到时间了，连忙看了周围一眼，确认过不会有被人偷拍的风险后，上前探身，轻轻环住周桐，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没等周桐回过神来，宋清便就着这个拥抱低声说道：“你去集训以后，给我发一个详细地址，如果时间允许，我去看你。” 说完，宋清直起身子，眼睛仍然贪婪的紧盯着周桐不放，直到周桐的耳朵一点一点红起来，才开口问她：“好不好？” 这谁能说得出“不好”？！周桐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的拥抱并不长久，也不像任何她拍戏时得到的拥抱那么紧，可就是很奇怪的，只有宋清的拥抱让她到现在还心跳加速，脑子里像煮沸了一壶水，正咕噜咕噜散发热气。 周桐的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宋清衣服上好闻的清香，跟他人一样冷冷的，又被他的体温暖的冷香里带上几分柔软。她的耳朵已经彻底红透了，宋清贴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宋清随着说话间，嘴巴一张一合而呼出的热气上……被比自己小的男生不经意间撩到腿软，简直太丢人了！ “嗯？” 宋清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周桐呆滞了几秒，然后崩溃般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了？” 宋清撩不自知，眼里涌现出一丝疑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周桐都不愿意抬起脸看他。 “你别说话！” 猫儿一样又轻又软还莫名没什么底气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恼意从周桐手指间的缝隙中传了出来，宋清听话的没再出声。但不出声不代表不会思考，宋清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自己的行为举止，要实在硬说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那应该就是拥抱周桐的几秒钟了。是不愿意被他拥抱吗？还是觉得这个举动有点亲密了，周桐还没能习惯？ 宋清低垂了眼睛，心里有点失落，但从他的角度，周桐直到现在还红着的耳朵恰好不可避免的落进宋清的视线里，终于，宋清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响了一声，忽然间醍醐灌顶。轻浅的拥抱、慢慢红透的耳朵、看似过激的反应……周桐身上的所有反常都被宋清轻松连在了一起，得出了一个足以让他高兴到发疯的结论。 周桐……在害羞……！认清这一点，宋清失落的丧气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眉眼间全换上了舒朗的笑意。桐桐害羞的反应可真的是太可爱了，宋清心里想着，伸手想要摸一摸周桐细软的头发，想让她抬起脸来看看他，还想再牵一牵她的手，重新给她一个拥抱。这次的拥抱得抱的久一点紧一点，好能让他认真清楚的看到周桐的反应，也能让他感受到怀里真的有周桐在的真实感。 但很可惜，周桐没给宋清重新拥抱的机会。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周桐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红，粉嫩嫩的可爱漂亮极了，像个精致的盲盒娃娃。风水轮流转，这下没听清的人换成了被周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宋清。 “再说一遍……”话音刚落，宋清和周桐都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两个拍过戏登过台面对镜头也应对自如的成年人，此时此刻居然双双退行变成了听不清楚话的小朋友，这要传出去岂不是会被人笑话？ “那什么……” 马志文牙疼似的捂着脸，小心翼翼的探了个头，提醒道：“我就是来说一声……十分钟快到了……” 说完，马志文悄悄觑了周桐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开心，于是他放心的又觑了宋清一眼……鉴于从宋清脸上判断他心情的难度太大，马志文故作镇定的收回落在宋清脸上的视线，决定再舍生取义一次：“十分钟挺快的，时间……”“我知道了。” 宋清打断马志文的话，他看了看就跟在身后，没有眼力见儿的离他只有不到三米远的马志文，又看了看不远处一直留意着这个方向的庄裕琳。这个只对周桐好奇心旺盛的新助理，不知怎么，让宋清本能的感到了一点危机感……总之，这样的情况下，宋清实在不方便再对周桐做些超过朋友间亲密的举动，再一个，十分钟确实过得很快，时间上不允许两个人再多磨蹭了。 宋清心里的不舍更加浓重，他尽力撑了个笑出来，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周桐干净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如果你时间不允许，我也可以来找你。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没那么忙，我有时间。” 周桐认真的看着宋清，宋清看懂了周桐眼里的意思，接着她的话同样认真的说道：“我也有时间。二十天其实不算长，我会去找你，我们再去吃夜宵。” “好。” 破茧10 宋清回到片场的时候，岑靖安正好跟副导刚说完话，他转头看向宋清，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手表，说道：“正好十分钟。” 马志文悄悄戳了宋清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的宋清连忙跟岑靖安道谢。 “别忙，我不缺你这一句谢。” 岑靖安抬眸，眼神里有几分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不辩好坏。宋清听了岑靖安略微不客气的话，没生气，只是神色中带了点不解，不知道岑靖安话里的意思。 “你俩……在一起了？” 岑靖安看了看周围，见工作人员们都各司其职，忙的没时间听墙角，才轻声带点不甘心的问道。 宋清倒被问的一愣神，听清问的什么以后，又面露迟疑。他是很想痛快的点头承认的，可刚才周桐临走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把话说开。而且宋清一直坚信，在一起这个事情是一定要有仪式感的，一段关系的开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至少宋清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演示过很多遍他们确定关系的场景。 必须要有一束鲜花的，周桐喜欢吃小蛋糕，那么准备一个漂亮的小蛋糕也是要的，地点可以选择在花园餐厅的顶层，那里风景好人也少，也可以在天文馆，看一看周桐喜欢的星星……总之，地点要选择恰当，一切都准备好之后，那句“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才能问出来，周桐给了准确的答案，两个人才能算在一起。 现在只能算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了，不能寥寥草草的就把“在一起了”给确定下来。可是，宋清看着面前等待他的答案的岑靖安，这不是别人，是同样对周桐抱有与朋友不同感情的人，是他已经暴露在明面上的情敌。 宋清开始纠结了，他不想这么随便的就把关系给钉死，也不想给面前的情敌留希望。反倒是岑靖安似乎从宋清的沉默里自以为是的得出了答案，他收回等待宋清回答的视线，神情中的失落被他掩饰的很好，只要周桐不在这里，岑靖安就是隐藏情绪的高手。 “行了，去准备准备，三分钟以后开拍。” 岑靖安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宋清和马志文：“我觉得，岑导好像误会了什么……”“嗯，别乱说话。” 马志文把宋清的叮嘱牢牢的记在心里，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让岑导一直留在心里吧。 宋清对此没什么心理负担，他走向俞江宁，准备跟他对一对一会儿的戏。 坐在去机场的商务车上，周桐百无聊赖的跟小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心思全都飞去了宋清身上。 “影后啊，你这回去w市集训要待几天？” “待二十天。” “哦呦，什么集训要训二十天那么久，你这二十天都待在w市吗？中途能回来吗？” “……能。” 周桐终于笑起来，补充道：“这个集训其实没那么严格，中间没有课程的话，我就回来。” “哦，那还好，听说最近w市很冷的，我们这里是在过秋天，那边已经开始过冬天了，你要多带点厚衣服啊，不然不适应。”小刘稳稳的开着车，嘴里一直没停，操心完温度又操心起w市的饮食：“听说w市饭菜量很大，你饭量太小了，记得吃饭的时候少点一点，浪费粮食不好，撑坏了自己也不好。” “我知道啦刘哥，”周桐一直笑着听小刘絮絮叨叨，半点不耐烦都没有，即使w市她去过几次，也知道w市没有小刘说的那么夸张。这样像家人般的叮嘱，周桐总是很受用，跑去宋清身上的心思此时也被家常话给勾了回来：“刘哥，嫂子现在还在家带孩子呢？” “昂，你嫂子想让小崽子上了小学再去工作，不然放心不下。” “哦，是这个理儿，毕竟小朋友年龄太小了。” “对啊，真是太小了，有时候我回到家看着小崽子，都害怕哪天一不留神把小崽子给踩一脚。” “……”这话周桐没法接，大哥，讲话大可不必这么夸张啊，周桐觉得好笑，又实在深陷随时都能聊起来的家长里短的魅力中无法自拔。 说话归说话，行程上小刘丁点儿没耽误，机场已经到了。 “去吧小桐，祝你一路顺风！” “好嘞，谢谢刘哥，我走啦！” 小刘目送周桐进了大厅，收回目光，开车离开了。现在他是宋清的司机，虽然宋清跟周桐关系特别好，但食人俸禄忠人之事，他得尽快回宋清身边才对。就是周桐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去w市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小刘心里这么想着，俨然又把周桐当成了多年前受了欺负也不吱声的小孩儿了。 不过，周桐并不是一个人飞w市。 大厅里脚边放着两个大行李箱的短发姑娘，正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玩手机，一黑一白的两个大行李箱上还各放了两个大手提包，像两个忠实的护卫一样，一左一右的守护着玩手机的人。 这么具有特点的组合实在引人注目，周桐弯着眼睛快走几步，站到了短发姑娘的跟前，不说话，就这么垂着眼眸看她头顶的发旋。 短发姑娘手机游戏里的小人儿又一次死翘翘，她抬头看也不看的先抱怨：“都怪你，把我光都给挡住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死掉。” “……你还真会蹬鼻子上脸。” “切，我可奉劝你，深思熟虑以后再跟我说话，说话之前端正好你的态度，不然未来二十天里，孤女寡女的，有什么事我才不负责。” 周桐忍无可忍，笑着毫不客气的轻呼了短发姑娘一巴掌，把那一头的短呆毛都给呼乱了。 “你是不是想打架！” 杨夏猛地一抬头，怒视着面前乱她发型的罪魁祸首，恶声恶气的低声道：“我就不该答应玫姐陪你去一趟！” 周桐撇了撇嘴，无奈道：“我早说过我自己可以，就你俩比着不放心的非说要跟，自作自受。” “嘿？到底是谁蹬鼻子上脸啊周小桐！麻麻纡尊降贵陪你一趟，你不感恩戴德给麻麻好吃好喝的供起来，居然还敢抱怨？！” 回应杨夏的怒火的，是周桐一个恨不能翻出天际的白眼：“少说废话，过来取票办理托运。” …… 其实周桐没说错，集训的事情是早就定好的，齐玫是帮着去跟培训机构沟通才知道周桐去集训的事情，要不是需要齐玫的人脉，齐玫非常怀疑周桐连她都不会告诉。 嗯……齐玫猜对了。 主要是，周桐没想到，堂堂一个机构的负责人，居然这么固执又迂腐，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沟通。无奈之下，周桐才跟齐玫求助，也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她报名了w市集训的事情。 事情暴露的当天晚上，齐玫和杨夏就大惊失色的坐在了周桐别墅的客厅里。 早就定好了去外地的机票参加当地活动的齐玫懊恼的不时瞪周桐一眼，把周桐瞪得乖乖坐在沙发上独自心虚。她只是单独出去二十天而已，为什么会心虚？！又不是小孩子了独自一人会走丢，w市她都去过好几次了，根本不需要担心好吗！周桐心里振振有词，但迫于齐玫淫威，肚子里那些用来反驳有理有据的词句，只翻来覆去的转了一圈，愣是没能说出口。 “w市是一定得去了？”齐玫皱着眉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不能改个时间之类的？” “不能呀玫姐，我都交了钱跟人家签了合同的，三万多块钱呢，我要不去人家不给退的。” “也不是不让你去，就改个时间也不行？……哎算了，我看我那个活动能不能推迟。” “哎哎哎？！别呀玫姐！！” 周桐见齐玫这就要拿手机跟人家活动方打电话了，连忙一个飞扑把手机从齐玫手里抢过来，说出的话又急又气：“干嘛呀你，我又不是移动炸药包，去哪里非得身边跟着人才能保证安全。w市我不是去过嘛，而且我是去学习，不是去那里到处玩儿的，不至于那么紧张我的安危。” 齐玫别过头不理她，显然还是嫌没提前跟她说一声就做决定，还在生她的气。倒是杨夏懒懒散散的救了她的场，就是说出的话是真不怎么好听：“你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啊，周小桐，退圈声明发了还不到半年，就接二连三的上热搜，您跟我说说，到底是真想退圈啊，还是就摆个样子给那些造谣信谣传谣的人看，让她们知道周大影后生气了，生气的都要退圈了，问她们可以了吗满意了吗？跟小孩儿被误会哭鼻子闹脾气似的。” “你说什么呢！” 周桐冷了脸，眉眼间总挂着的笑意散了个干干净净，严肃的样子连齐玫都抬眼看了过来。 杨夏才不怕她，不光不怕她冷脸，还往她脑门儿上又泼了一桶冰碴子：“不是吗？估计你的粉丝，那群闲得蛋疼的营销号，还有逮着营销号带的节奏疯狂吃瓜的网民，都是这么想的。” “……我已经退圈了，再没有接过任何广告代言，没有接过任何影视剧综艺，连只邀请素人的真人秀来谈我也没答应，我已经是普通人周桐了。” “不是这么论的，周小桐。” 杨夏怜悯的直视周桐漂亮的眸子，此刻这双被无数人夸过，无数人为它疯狂做动图做剪辑视频的眼睛，因为愤怒和隐约的委屈有些泛红，眸光潋滟的让看到的人都觉得心疼。齐玫最先心软，她伸手想要拉住杨夏，想截住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只可惜，勇敢的杨夏已经带了点疯狂的意味，可能是网络上的戾气让她失控，也可能她心里一直憋着火，总之，杨夏不仅没顺了齐玫的意思停下来，话再说出口时，声音都大了几个分贝：“怪就怪我和齐玫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杨夏！” “在你还拍戏的时候，我们都想顺你的意让你只拍戏，不用操心网上那些负面评论，不要理会网络上的负面情绪。你年龄小的时候，因为信任我们的话，所以我们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大了一点，懂得事多了，竟然也无师自通，学会了万事不过心。” 周桐冷着脸皱着眉，却没再打断杨夏的话。齐玫更是心累的闭上眼，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没人拦着杨夏了，上头的杨夏反而冷静了一点，但话已至此，她依然觉得有的事情还是要跟周桐说清楚。 “……我这里有一份数据，是关于你的。” “说。” 周桐语气凉津津的，没裹冰碴子，却仍能把听的人冻得心尖儿微颤。 杨夏心里打了个突儿，强行把视线固定在手机屏幕上，一板一眼的往下念。大概数据显示的内容给了她底气，念着念着杨夏的胆子就回来了。再开口时，话里的底气便足了不少。 “总的来说，这份数据展示出的内容，我觉得不光玫姐能听懂，你也能。” 见周桐没犹豫就点了头，杨夏继续说道：“你是退圈了没错。声明发过了，合约也解了，甚至像你说的，退圈后商家找你制片方找你你都没答应。可关于你的信息，却一直没从圈子里消失，最直观的证明就是微博的热搜榜，也是这份数据信息的主要来源。” “这些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 杨夏这次望向周桐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同情，她情不自禁的放软了声音：“正是因为跟你没关系，跟玫姐没关系，所以才更恐怖。” 杨夏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聪明如周桐，已经听懂了杨夏的未尽之言。 就像杨夏之前念的数据，她在已经退圈的情况下，在没有人推动的情况下，她的大名居然上了十几次热搜。 周桐听到这份数据的时候，说不惊讶是假的，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往齐玫的方向看，齐玫的神色告诉她，这些热搜她都是知情的。 齐玫不可能在她已经退圈的情况下继续消费她的名气，那么齐玫知道的原因，只可能是还在帮她善后，像没退圈之前那样。 周桐知道的明确会上热搜的事情，是引灵山下她跟宋清的恋爱绯闻。那次实在事发突然，招待所里冒出个在逃犯，还恰好就跟她扯上了关系，虽然最后她跟颖涵都足够幸运逃脱了命运的捉弄，但宋清情绪外露情急之下做出的举动，是没人能够预想到的。 事后齐玫联合马志文一起发布了声明，澄清恋爱关系，效果是有的，周桐的名字却被一再提及。 杨夏的这份数据里还只是她们漏掉的，没能及时拦住不得已上了热搜的，还有更多是齐玫默默在背后压下去的。 这些全都告诉周桐一个避无可避的事实，在她自以为安全的环境下，还有无数双眼睛依然在暗处盯着她，依靠她还未散尽的名气和流失后仍然庞大的流量，那些躲在暗处的摄像头正伸着爪子妄图分一杯羹。 这恐怕便是齐玫执意认为她身边不能缺人的原因了。周桐低垂着头，半晌才抬起脸来苦笑道：“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算是见识到了。” 成蝶1 “……你要执意把自己形容成猪的话，我没意见。” “你才是猪……你是没听到前一句吗？重点是''人怕出名''好不好！” 周桐怼了杨夏一句，空气里凝滞的气氛便散了个差不多。 “行了，话说开就没什么了。” 齐玫从沙发上起身，给她们两个各自倒了杯梨汤：“喝点梨水，明早嗓子会舒服一点。” “我不用，我的这杯给杨夏，她一晚上话最多，嘚吧嘚吧的就没停下来过，明早肯定嗓子疼。” 周桐说完，故意把自己的那杯梨水往杨夏的方向推了推，挑衅之心溢于言表。 小暴脾气的杨夏果然再次一点就着，刚才因为话说的太重而对周桐后知后觉升起来的愧疚“噗”的消失的无踪无影：“我嗓子好得很！再怼你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哦呦是嘛，那可真是吓死我了呢！”周桐闻言很给杨夏面子的做西子捧心状，夸张的肢体语言收放自如。见杨夏当真没动梨水，又面无表情道：“不喝拉倒。”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梨水，连带着杨夏的那份都一起转移到她自己跟前。 “干嘛！谁说我不喝！” 小孩儿争食儿一样，抢来的才好吃，杨夏凶狠的把梨水给夺了过来，不用人说，咕咚几口就把梨水给灌了进去。 “啧，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周桐嘟囔一句，也把自己的梨水小口小口的给喝完了。 齐玫拿这两个心智年龄只有三岁半的“巨婴”没招，习惯性的把话题重新往别的地方引。她来这儿的目的还没达成，反倒先围观了一场学龄前儿童吵架……齐玫摇摇头，无奈开口：“话说回来，既然桐桐现在理解了非得有人跟着的原因，那不如想一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等一下玫姐，”周桐把手规规矩矩的举起来，冲着齐玫讨好的笑着示意自己有疑问：“我确实能够理解你们的担心，怕我自己去w市待二十天又被有心人抹黑造谣，你们又没办法及时应对。” 周桐垮起脸，明显有那么点不高兴了：“那以后，我都没有单独做什么的自由了吗？” 见周桐苦闷忧愁的样子，齐玫和杨夏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谁都向往自由，谁都希望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能够不被故意曲解恶意揣摩。尤其周桐退圈后也尽量在言行举止方面足够小心翼翼了，真正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周桐知道自己从一个公众人物过渡为普通人，需要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里她要很安静的待着，待到逐渐大家已经习惯看不到她的名字，接受她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事与愿违，周桐已经够小心谨慎了，但还是架不住有心人脑洞大开。见她表情不好单独去哪里就“疑似失恋散心”，偷拍到她外出就接着会有“复出在望”的标题……即使没办法跟周桐感同身受，齐玫和杨夏也替她觉得累。 “大概吧，总不能让齐玫到处给人贴律师函，或者整天发声明''不要过多关注素人周桐的私生活''，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更多吃瓜路人觉得你戏很多，觉得你不是真的退圈。不过，其实整天被营销号提一嘴，性质也跟齐玫出面到处帮你发声明差不多？” “差得很多，”齐玫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发现话题似乎又一次跑偏了，但她还是耐心的给杨夏答疑解惑：“如果我到处给周桐发澄清声明或者给营销号贴律师函，就等于默认了''周桐会复出''这个假消息。你见过哪个素人会有自己的经纪人，还帮着到处说话增加热点讨论度？一个素人想踏足娱乐圈，最先做到的就是增加自己的关注度，我如果出面，正好就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我在给周桐增加关注度。” 杨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着齐玫的思路往下捋：“但营销号们不一样，他们以为周桐不会甘心真的做回普通人，以为她以后的某一天会重新拍戏干回老本行，所以不断的制造噱头，给自己增加流量。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退圈这件事周桐还真就王八吃秤砣……” “把你头打掉。” 周桐冷冷的警告嘴又不老实的杨夏，杨夏耸耸肩，难得乖巧的认怂：“反正周桐就是铁了心没再想继续拍戏当演员，所以，想让小辣鸡们闭嘴把视线从周小桐身上转移的最优解，就只有……让时间去证明一切了？” 杨夏捋完，见齐玫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那得等多久啊！周小桐真的好惨，我以后尽量少欺负你一点。” “你滚。” 确实，除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没人再去在意“周桐”这个人在哪里做了什么事，对“演员周桐”的言行举止不再感兴趣，“普通人周桐”才能开始过真正普通人的生活。 周桐的脸又垮了一些，连嘴角都可怜巴巴的垂下去了。 “没关系的，会好的，营销号不会没完没了的专逮住你一个人薅羊毛，我们谁都不会给那些人丁点儿眼神，他们迟早会因为能得到的热度减少而放弃盯着你的。” “对，现在是互联网信息爆炸的时代，随时随地都有新信息转移注意力，而且娱乐圈不是最不缺一夜爆红的艺人嘛，虽然一夜爆红的艺人红的快凉的也快，但红的时候带来的流量可是实打实的。现在的流量艺人口无遮拦的有的是，甚至就我知道的更过分的……哎反正，我相信很快你这块瓜就不甜了。” 童星出道红了很多年的周桐抿了抿嘴，希望的小火苗腾的燃起来了一点。不可否认杨夏说得对，现在圈子里的确是一夜爆红的艺人居多，所以杨夏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至少能听。 但“瓜不甜了”这个形容，周桐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可她一时找不出话里有什么错处，只好遗憾的放了杨夏一马。 周桐原本还丧着个脸，听了齐玫和杨夏的轮番安慰，倒是情绪好了很多。她本来就有点没心没肺，心里想通什么事以后更是能以极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所以现在，周桐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讨论如何弥补她一时大意犯下的错。 “还是w市集训二十天的事。” “周小桐你可真是会找事。” 齐玫跟杨夏异口同声，周桐遭受双重暴击，又自知理亏，只得闭嘴乖乖的只听不说。 “这样，你继续去外地参加你那个活动，那活动不是挺重要么，你都提前准备好了。” “嗯，是我打算给刚签约的宋清谈的代言，想着当签约礼物的。马志文没法去，邀请函只给了我。” 周桐听了这话睁大眼睛看向齐玫，齐玫不理她，硬着心肠打算让她尝尝因为她别人的代言差点前功尽弃的滋味。 确实不太好受，周桐眉眼间没了笑意，可怜兮兮的垂下去，像只做了错事被遗弃的猫崽子。她是真的没想到，因为她心血来潮做的一次决定，竟然差一点让齐玫的心血付诸东流，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宋清失去即将到手的代言！ “我去吧。” “嗯？！” 周桐跟齐玫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四只眼睛滴溜溜的看向出声的杨夏，杨夏心里一阵发毛。过了几秒，杨夏忍无可忍，怒道：“再看我可就不去了啊！” 率先收回视线的是周桐，紧跟着是慢了半拍的齐玫，齐玫有些疑惑：“你不是也有视频会议么，前几天不还在群里抱怨甲方爸爸事多又龟毛，设计稿改了又改还是不满意准备继续改。” “对啊，改设计稿而已，哪里都行，再说视频会议，只要不在飞机上，有wifi和笔记本我就随时可以参加会议。” 杨夏说的轻松，但周桐和齐玫两个人都知道，杨夏这次对接的甲方是个极其神经质的人。不仅仅针对设计稿，有时候杨夏着装随便了些也会被甲方鸡蛋里挑骨头，要求正装出席会议。可甲方自己就在摄像头前穿着大花裤衩，根本没有立场指责晚上十一点多，穿着干净整洁随时可以出门逛街的杨夏。 双标狗又龟毛神经质的甲方，不光杨夏觉得应付的心力交瘁，就连齐玫和周桐作为旁观者，也不由得感叹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葩。 所以，知道杨夏身心饱受摧残实在过于辛苦的周桐和齐玫，都有些不忍心让她冒险跟周桐去w市。 谁知道那位难伺候的甲方会不会因为地点改变，或者什么其他类似于在酒店开视频会议不够正式的破借口，又继续为难杨夏，让她为此去修改与修改理由八竿子打不着的设计稿。 “哎呀，少操心我了，总不能真的放周小桐一个人去w市待上个二十天，万一被抓到周小桐不住机构提供的宿舍住酒店，造谣她一些有的没的，可够让你俩头大的。” “不然……我还是跟机构重新申请住宿舍吧？” “想什么呢你，”齐玫想也不想的否决周桐的提议：“那考研机构的宿舍分配的是四人间、六人间和八人间，就算是选择四人间，你能保证其他素不相识的三个人不搞幺蛾子？我个人认为你这张脸，除了住山洞里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再除去七八十岁老眼昏花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小孩，只要看见就能认出来你是周桐。” “……参加这个集训的都是一心想考研上岸的……” 周桐底气不足的补充，说着说着自己就没了声音。 齐玫也没再打击她，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集训期间是不收手机的，也没有什么信号屏蔽仪，我觉得不必要冒险赌同宿舍的三个人会不会对''周桐''这个名字感兴趣，又会不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心理对你过多产生关注甚至造谣。我不想用你来试探人心善良还是险恶。” “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课的时候要求学生佩戴口罩，而且人跟人之间的位置有两个座位的间隔，甚至还有挡板。自习室上自习我也不担心，戴口罩互相不交流在集训期间很常见，你再怪异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只有同住一室是真的没什么私密可言的。” 齐玫和杨夏的劝告让周桐熄灭了申请宿舍的心思，她又懊恼了一遍自己手欠报的集训营，才静下心听杨夏和齐玫讨论二十天的打算。 就这样，齐玫如约去外地参加活动，顺便给宋清谈一个高端代言回来；而杨夏则陪着周桐一起去w市参加集训，度过未知的二十天。 “办好了？” “嗯，妥了。” 周桐带着杨夏快速的取完票办理好行李的托运，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便听着广播去检票登机。 两个人特意选了相邻挨着的位置，这一趟飞行时间大概两个多小时，周桐刚准备戴上眼罩惬意的补个觉，就听旁边杨夏做贼似的摸过来凑近她耳朵窃窃私语：“我好像发现了你的小秘密……” “？！” 听清楚杨夏用气音说了什么之后，周桐顿时困意全无：“……什么意思？” 杨夏一脸“你怕不是个智障”的表情，示意周桐自己看手机屏幕。 只见周桐没有贴防窥膜的手机屏幕上，正打算设置成飞行模式之前，被她特意打开和宋清的对话框汇报已经顺利登机了的界面上，来自宋清的新信息大喇喇的展示了出来，且被杨夏无意间看了个一清二楚。 “宝宝，到了以后记得给我发地址。” 并且还附带一个维尼熊害羞比心的表情包！ 周桐的耳朵再次开始慢慢发烫变红，以至于不知道她现在该先吐槽宋清突如其来的称呼，还是该先捂住杨夏的嘴，争取把她闷死完成飞机上的谋杀。 但对宋清她不舍得因为个称呼就埋怨他喊的时机不对，再说她光是看到“宝宝”这两个字心里就已经像打翻了蜜罐子，甜的眉眼不自觉的染上笑意，把在旁边等她反应的杨夏看的一愣一愣的。可是在飞机上把杨夏给闷死的难度系数又实在有点大，周桐一向不做危险系数高且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只好遗憾的放杨夏一条生路。 “嗯，忘了告诉你和玫姐……” “你竟然谈恋爱了？！” 杨夏没等周桐平心静气的把话说完，抖着嗓子还不忘用气音像快断气似的发出惊叹：“我还以为你会孤寡终生！！” 算了，难度系数大可以克服克服，还是把杨夏闷死比较好。周桐心平气和的想，手指一张一合跃跃欲试。 成蝶2 “真的假的……你这个万年单身狗竟然一朝桃花开？！” 杨夏抖着嗓子再接再厉的又踩着周桐底线蹦跶了会儿，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出周桐目光不善，才乖巧无辜的闭上嘴装哑巴。 “不继续说了？” “……” 周桐面无表情的瞪了死到临头才想起来装乖的杨夏一眼，宋清称呼她“宝宝”带来的甜蜜也很快消失殆尽。 她正了正神色，跟杨夏实话实说：“现在还没开始谈，但我们两个应该是互相确认对彼此的心意了，玫姐还不知道，我打算等谈了再告诉她，所以你可别多嘴。” “行，放心吧！我肯定守口如瓶谁都不告诉！” 杨夏急吼吼的表忠心，希望借此让周桐快点忘记她刚才疯狂的语言输出。 周桐得了杨夏的保证，趁着空姐还没来提醒，迅速的跟宋清回复完，设置好手机准备拉下眼罩听歌小憩一会儿。杨夏独自胆战心惊了几分钟，发现周桐似乎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不知是抱着秋后算账的心态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至少这时候她还是安全的。于是心比天大的杨夏也安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打算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好能迎战双标狗神经病甲方。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周桐和杨夏的这一觉注定不能顺心顺意的度过，幺蛾子似乎认定了周桐，很快向她扑来。 周桐觉得她刚要进入梦乡，就被一阵争吵给闹醒了。 非自然醒的人总会多少带点起床气，不知道别人，反正周桐确实是这样。她皱着眉向争吵源头不耐烦的看去，边看边听着身旁同样没能养精蓄锐的杨夏，绘声绘色的给她前情回顾。 周桐纳闷的想了想，问她：“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她明明记得杨夏也是打算在飞机上休息的，杨夏很贴心的为她解惑：“感谢犯病的甲方爸爸，”杨夏露出个普度众生的微笑，仿佛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不再是大事：“甲方爸爸要求我今晚拿出最后方案，视频会议讨论方案是否可行。” “今晚？！” 周桐暂时顾不上隔她们几排的争吵，注意力全被杨夏话里的信息吸引过去：“到w市都下午了，我记得你还没来得及改设计？具体几点说了么，你来得及现改？” 设计这个东西周桐不了解，但跟杨夏关系这么近，又来往了这么多年，“设计跟灵感挂钩”在杨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距离最近一次设计稿被驳回，才过了也就一天不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有灵感大改交出一份全新的设计稿？ “我怎么知道呀~”杨夏无赖似的把双手一摊，脸上笑容不变，可嘴里说出的话却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可能甲方爸爸觉得我是神仙下凡吧，要么觉得我是哆啦a梦的妹妹哆啦b梦，总之，在他眼里，我身上发生什么奇迹都皆有可能。” 周桐一脸无语，也想不出什么可靠可行的办法，只好沉默着无话可说。 “没事啦，晚上才交设计稿，说不定下了飞机我就灵感迸发，源源不断的像吃了泻药，酸爽止也止不住……” “好了打住，可以了。” 周桐打断杨夏往恶心的地方发展的可疑发言，敬佩杨夏盲目乐观的同时，心里的担忧也被她压了下去。 “哎，给你讲讲后几排因为啥吵起来。” 杨夏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冒着机灵劲儿，迫不及待的想找个人分享倾诉欲望。 周桐不置可否，直到现在了，在值班空乘人员的劝阻下，隔了几排的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优美中国话”还没停。 “是这样，往后数第四排的那个卷头发大娘看见没？” “嗯，看见了。” “她带了个小崽子，就坐在她旁边玩手机的那个。” 周桐顺着杨夏的描述找到了玩手机的小朋友，是个小男生，虎头虎脑的很可爱，非常镇定的在他妈妈或者阿姨的骂声里自己戴着耳机看手机里的视频。 “还挺稳重的啊那个小朋友，旁边的阿姨都跟人对骂多久了？他还在看手机。” 听了周桐的评价，杨夏嗤笑一声，周桐狐疑的看了杨夏一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嘲笑她。不过随后杨夏便跟她解释道：“那小崽子可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可爱，”杨夏一脸的高深莫测，想起什么似的又变得一脸鄙夷，继续道：“隔了个过道的那个小姑娘，就是跟卷发大娘对骂的漂染了粉头发的姑娘。” 周桐又顺着杨夏的描述准确找到了粉头发姑娘，那个小姑娘说是在跟卷发大娘对骂，实际上好像并不是。粉头发的小姑娘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也可能是头一回碰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头一次听到句句奔着下三路走的话，又气又羞，脸上红了一片，连脖子带耳朵都泛着红，看起来有些可怜。 更惨的是，两个人其实并不是对骂，粉头发小姑娘应该是奔着讲道理去的，可正常的话说不了一两句，那大娘就掺了黄废料的脏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熏的周围的人也皱着眉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也被无差别攻击。 “粉头发的小姑娘应该是刚上完厕所出来，回座位的时候，在过道叠毯子站的久了一点，那小崽子之前是靠过道坐的，手又欠又贱，摸了粉头发的姑娘一把。” “？！什么？！”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因为震惊不自觉的音量有点大，周桐忙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幸好后几排的争吵……不对，是卷发女人单方面的强势输出没停，所以没有人在意周桐这个地方有什么新鲜事。 “而且，人家小姑娘穿的是小短裙，你就说个逼…咳，那熊孩子手贱不贱。” 周桐还沉浸在“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小男生居然耍流氓”的震惊里无法自拔，杨夏的声音又幽幽的响了起来：“粉头发姑娘下意识的打了那熊孩子的手一下，可能姑娘下意识的反应是遇到变态了，所以力气大了点吧，熊孩子……” “被打哭了？” “不，没哭，”杨夏冲男孩子坐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惟妙惟肖的学着男孩子说话的语气道：“麻麻麻麻，那个阿姨打我的手~” “……” 说话归说话，为什么非要故意恶心人，周桐瞪杨夏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男孩子恶人先告状了。 “然后那个大娘就心疼儿子跟小姑娘骂起来了？” “嗯……也对也不对吧，”杨夏沉吟了几秒，补充道：“大娘一开始还没飙优美中国话，只是态度很强硬的要求粉头发小姑娘道歉，粉头发小姑娘肯定不干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小男孩先摸了她屁股，她一时受到惊吓，才出手。” “然后呢？”周桐看到已经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录视频，皱着眉把口罩和帽子戴好，闷闷的问：“熊孩子的妈妈就跟个炸药包似的炸了？” “嗯，何止是炸药包，”杨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看了眼被帽子和口罩封印严实的周桐，“那威力简直堪比原子弹爆炸，你不都听见了，句句带脏，又脏又黄。” 周桐眉心皱的都快要夹死一只苍蝇，她嘴无声的动了动，只不过有口罩遮掩着，没人看得出来。 “小姑娘执意要熊孩子先给她道了歉，她才会给熊孩子道歉。” “怎么可能。” 杨夏点点头，是呀，有卷发大娘这么个奇葩在，怎么可能会让小流氓先道歉，估计都不承认自己儿子能干出来变态才做的事吧。 “空乘人员不是插手了么。” 周桐的声音再次从口罩里闷闷的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口罩产生的错觉，声音听起来带了点不高兴。杨夏不愧是跟周桐相爱相杀很多年的闺蜜，闻弦知雅意，再次体贴的答疑解惑：“昂，不光空乘人员插手了，在没惊动空乘之前，先看不过眼帮小姑娘说话的几个人，已经被国骂和下三路的粗鄙之言问候过几个来回了，卷发大娘彪悍无敌难逢敌手，这不，可怜的空乘小哥儿也被骂到面红耳赤。” “真该把这种人从飞机上给丢下去！” 这话一出来，杨夏就知道刚才不是错觉，周桐是真的生气了。周桐一生气，杨夏便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的神情罕见的出现在她脸上。杨夏紧张兮兮的一副随时就能拉住周桐的架势劝道：“别，你别乱来啊，忍一忍忍一忍，你想想齐玫，她都这么辛苦了别给她增加工作负担，听我的别过去哈，这个事一定可以完美解决的。” “……怎么解决？” 说话间，新换来的空乘人员似乎带来了解决方案。换过来的空乘人员可能是乘务长，见她语气温和却坚定的说明原委，要带粉头发姑娘换座位，卷发大娘像受到不公平对待似的，撒泼打滚的拦着就是不让粉头发姑娘被带走。不知情的光看这场面，铁定还以为上演了一出乘务长强行带走少女，而大娘苦拦无果，令人感叹母女情深的戏码。 场面僵持不下，周桐动了动身体，杨夏的鹰眼立马盯了过来，同时嘴也不闲着：“你可别过去！别想着帮助弱小替天行道之类的，到时候被人拍下来放网上，出名是出名了，人家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周桐吗！接着，命苦的齐玫又要手忙脚乱的给你收拾烂摊子，花钱撤热搜……” “……我捂得挺严实的。” “！你果然有过去帮忙的危险想法！”杨夏一脸“被我给逮到了”的表情，看得周桐郁卒不已，没等她想好狡辩的话，杨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苦口婆心：“我知道少女你侠义心肠，但你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该建立在给无辜的齐玫增加工作量上面，暂且收一收你的同情心吧。” 周桐讷讷不语，不是公众人物却被无数双躲在暗处的眼睛盯着，找机会放大你一言一行的错处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而且你看，快结束了。” 杨夏示意周桐别再纠结其他问题，冲着卷发大娘和粉头发姑娘的位置一抬头。 周桐看过去，果然，后边已经消停了不少。不知是时间太久大娘续航能力弱骂不动了，还是乘务长态度极其强硬大娘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粉头发姑娘终于成功的被乘务长带去了其他位置。一场闹剧顺利的告一段落，周桐也没再有什么表示，但她想起刚才混乱里杨夏乱用成语的行为，眉头又皱了起来。 杨夏见周桐又皱起眉，应激障碍似的在脑子里拉响警铃，严阵以待周桐接下来的行为，连腿都悄咪咪的伸出去一点，好在周桐在她没反应过来冲出去时可以及时给拦一把。 周桐见杨夏一脸紧张的样子十分无语，她露出了个“关爱智障”的眼神，连语气都柔和了一点：“下飞机以后，去书店买本书。” “……什么书？” 一时没理解周桐话里意思的杨夏一脑门问号，茫然无措的问道。 “新华字典。” ？？？我怀疑你侮辱我，人证物证俱全，但我不敢反抗……怂唧唧的杨夏只在心里把周桐痛扁了一顿后，心平气和的拿出平板，压榨自己本就不多的灵感，随心所欲的勾勾画画打发时间。 经过飞机上这么一闹，客舱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没再继续睡觉，周桐也不例外。她看了眼时间，发现马上就到w市，离飞机降落预计也就不到十分钟，索性又戴上了口罩戴好了帽子，把自己重新捂得严严实实。 空姐已经过来提醒旅客们即将降落的注意事项了。杨夏收起勾画的乱七八糟的平板，和周桐一起在空姐甜美的“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的声音中，等待飞机落地。 飞机落地，周桐站起身，无意间往小男孩的位置一瞥，发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她拉了拉杨夏的衣袖，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杨夏神情一动，一言难尽的和周桐对视一眼，没忍住，笑着点了点头。 周桐和杨夏两个人拿好了被托运来的行李，被齐玫拜托帮忙照顾周桐的机构负责人王姐，已经成功接到了周桐和杨夏，一路交谈甚欢的把周桐和杨夏送去了机构对面的五星级酒店。王姐再次叮嘱了周桐课程的安排，又再次搬出和齐玫的深厚情谊再三保证会为周桐做好保密工作，才意犹未尽的开车离开。 周桐和杨夏拿了房卡进电梯，出了电梯，杨夏看了一眼手机，笑着跟对暗号似的对周桐说：“已经搞定了。” 两个人交换了个诡计得逞的眼神，各自推着行李箱回了房间。 成蝶3 回到房间的杨夏行李箱也顾不上整理，先打开笔记本连上酒店的wifi，在难缠的甲方还没开始会议之前，抓紧时间再榨出一点灵感尽量给新设计稿添砖加瓦。 而周桐相对来说就轻松多了，甚至两相对比下就显得有那么点无所事事。她给宋清报了平安又发了酒店地址，宋清可能还在拍戏没有回，她便在等宋清回复的空闲里打开了微博。 周桐最近开始倒是迷恋上了逛微博，她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没用自己的名字，谁也没告诉，所以连粉丝都只有两三个，少得可怜。但周桐却没所谓，这样才好，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网上冲浪，遇到看不过眼的还能抱着键盘勇闯天涯，实在是爽的一批！ 还没收到宋清信息回复的周桐划了一下手机，找到了杨夏投稿的博主的微博。 这也是临下飞机前，周桐悄悄拉住杨夏的袖子，两个人凑一起“商议”的大事。周桐往熊孩子方向看的时候，无意间又发现了熊孩子手欠的证据，临下飞机，大家都挨得很近，谁碰到谁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会多想，更没人会因为别人不小心碰到自己而大惊小怪。所以这就给小崽子制造了机会，那小崽子估计被极其护犊子的母亲给惯坏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跟“流氓”“变态”这样的词挂上了钩，小崽子的母亲没让他拿任何东西，他便空着手跟在下飞机的其他女性后面，摸这个一把摸那个一把，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熊孩子专挑隐私部位摸。 看到这一幕的周桐气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小崽子揍一顿，再把他的贱爪子给剁掉。但人多，周桐挤不过去，于是她便心生一计，拿出手机对准小崽子，尽可能的拍下了小崽子令人作呕的行为。只不过光这些周桐觉得远远不够，又询问杨夏是不是把粉头发姑娘遇到的事情拍了下来。杨夏果然没让周桐失望，她没有拍照片，却录了视频，而且是详细记录了粉头发姑娘站在过道里叠毛毯，男孩子故意做出猥琐行为的视频。 杨夏的本意是拍视频给齐玫，证明周桐顺利坐上飞机，且安静入睡没有作妖。谁知巧了，拍下了她都没想着会拍到的一幕。其实飞机上也有其他人拍到了男孩子对粉头发姑娘做猥琐行为的视频，还在粉头发姑娘跟卷发大娘争吵的时候把视频拿给卷发大娘看，想要帮助粉头发姑娘战胜“恶势力”。却没想到卷发大娘并不承认自己儿子的变态行为，有视频也不承认，非但不承认，还把拿出视频的中年男子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有中年男子这枚“珠玉”的下场在前，其他人包括杨夏在内，无论如何都不敢跟着领骂，只好默默的拍视频。被大娘骂也接着倔强的拍视频，只等下了飞机发到微博，借微博上正义之士的键盘，让卷发大娘感受一下团结的力量。 杨夏从手机上接收到周桐拍到的临下飞机前，熊孩子又变态上身的行为举动，连带着自己拍的粉头发姑娘遭遇的恶心事情，细心的给除了熊孩子和卷发大娘之外的其他人打上马赛克，投稿给了流量最大并且三观较正的博主。杨夏出电梯时看手机，就是确认那位大流量博主有没有把她的投稿发布微博，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有。 那位博主十分靠谱，估计也看了视频觉得气不过，因此不光把杨夏通过其他途径发给她的两段视频曝光出来，还将其中一条视频微博设置成了短时间内的置顶，传播量更大了。 “流量博主不愧是流量博主，掀起腥风血雨的本事大得很！真棒！” 周桐满意的看着博主视频底下的评论，待她看清只短短几秒钟就冲破了上千条的评论数量时，不由自主的惊讶又解气的鼓掌感叹，为粉头发姑娘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能够顺畅的吐出来。 飞机上大家忌惮着卷发大娘的那张毒嘴，拼脏话的词汇量和总往下三路奔的黄言黄语确实没人拼得过卷发大娘，可论事情的解决方法里“以暴制暴”并不是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大家既然都是文明人儿，那用相对文明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就最好不过。 评论里骂人的很少，因为博主对视频二次加工，把两条视频里唯二两位露脸的人也打上了轻度的马赛克，所以有扒人想法的人也暂时没成功。但值得庆幸的是，依赖于人多力量大，这时候舆论监督的正面影响就出来了。当地加蓝v的官方微博很快表示，已经介入了事情的调查中，而且粉头发姑娘也在微博里说，向当地警方报了警，并且言辞恳切的感谢了提供视频给博主的热心网友。 作为提供视频的“热心网友”之一的周桐，她世外高人般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很显然没有认领“热心网友”这个身份的意思。评论区通篇看下来周桐只觉得心满意足，她转发了博主的微博，还仗着没人认识她，情真意切的附带了一句“小小年纪不学好欠教育，再犯就该剁爪！”，是一名肆意冲浪小达人了。 刚评论完退出微博，宋清的回复就紧跟着过来了。大概也是之前那句“宝宝”让他多少反应迟钝的有点不好意思，回复的颇有些惜字如金。周桐习惯的看了眼时间，感觉什么都没干，就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 “收工了？” “对。” “怎么？不接着叫''宝宝''了？” 周桐知道宋清脸皮薄，故意逗他，想借此过渡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宋清似乎并不领情。 “怕你不乐意，现在看来应该也没有不好意思，我就接着叫吧。” 周桐还没反应过来宋清这条新信息暗含的意思，紧跟着过来的回复就贴心的为她做了解答。 “宝宝，一会儿电话响了记得接一下，是外卖。” “……点的什么啊？” “怕你下飞机饿，又不好好吃饭随便糊弄，所以知道了地址就掐着点儿点了一些蔬菜水果，还有少量的主食，快睡觉了，吃太多不消化对胃不好，油腻的也不行，你先跟朋友将就着吃一些。” 周桐逐字逐句的看完了宋清发来的一长段话，心里又开始泛起了余韵绵长的甜。她上飞机前就没怎么吃东西，飞机上的飞机餐又看起来没什么食欲，不合她的胃口所以吃的很少。这就导致下了飞机，周桐就已经饿过了劲儿，只想到了酒店随便点些垃圾食品垫一垫，凑合完这一天。 可是没想到，宋清虽然不在她身边，但什么都想到了，也帮她挑好了食物，不用她再费心思的做选择，也不允许她折腾糊弄自己脆弱的肠胃。这份贴心，比一车厢的甜言蜜语让人受用一千倍。 周桐眯着眼，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想被隔空顺了毛儿的猫，周身散发着满足愉悦的气息。 床头柜上的座机响了，周桐接起来，是酒店前台打来的，说有外卖想要送上来，问方不方便现在就送。周桐应了声好，便戴好了帽子耐心等外卖。 也就两分钟，沉甸甸的外卖就到了周桐的手上。周桐关好门，拆开外卖袋子，拿手机给宋清拍了照片发过去。 “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将就着吃一点？！！！！！” 接着，周桐又面无表情的往聊天界面丢进去四五个不同震惊脸的表情包。 从表情包到句尾的感叹号，无不向宋清全方位展现出周桐无声的咆哮。 也不怪周桐失态，实在是宋清给订的外卖规格太高了，“随便”“将就”这两个词看到宋清这么用，真的会哭的。 大大的靠墙放置的实木桌子上摆了两个从包装就透着“贵”的精致袋子。袋子的第一层是冰袋，第二层是宋清给她和杨夏点的小甜品和零食，第三层又是层冰袋。在上下双层冰袋的夹击下，小甜品们完好无损漂漂亮亮的保持着自己最佳状态，就等周桐和杨夏来吃了。 第二个袋子比装甜品的袋子大了很多，是温热的。周桐拆了包装袋，发现包装袋上的标志周桐很熟悉。这是齐玫常给周桐点的一家连锁店的菜品，那家连锁店的口号就是“卫生、干净、健康、营养”，所有的菜品量很少，贵是真的贵，好吃也是真的好吃。所以很对齐玫的胃口，符合齐玫挑剔的眼光，周桐减肥也爱点他们家的菜品。 宋清点的这些，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跟谁做的功课，周桐一猜就猜得到。马志文一贯对吃喝不讲究，庄裕琳可能也是个有的吃就行的老实姑娘，不挑嘴。宋清身边又没有其他对周桐了解甚深的人，除了齐玫，周桐想不到其他能给宋清做功课的人。 这份用心，周桐无比受用。宋清不是说着玩的，临走时他说有信心不让周桐的生活质量下降，他是真的能做到。 高汤小白菜，黑椒牛柳，龙井虾仁，两小盅佛跳墙，两小碗杂粮米饭，还有两份拌时蔬，最后还有一大份新鲜的水果拼盘。 喂猪怕也不是这么喂的吧，周桐下眼睑略微一抖，对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晚上八点半的时间，深感罪恶。 宋清这回倒没发信息，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周桐狐疑的按下接听。 “桐桐怎么了？” “你怎么点这么多啊！我跟杨夏我们只有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 周桐半真半假的抱怨，听着手机听筒似乎传来一声不大明显的轻笑，周桐脸有点红，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刚才好像对着宋清撒了个娇？！夭寿哦……这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宝宝…” 低沉温和的声音传进周桐的耳朵，周桐的脸轰的一声彻底红了个透！这谁能顶得住啊！光是看到那两个字就足够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了，更何况现在那两个字就这么被宋清亲口喊了出来！声音还特别清晰！特别好听！周桐绝望的在心底呐喊，腾出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往脸上贴，试图用冰凉的手背给升温过快的脸降一降温。 “幸好你不在我跟前，”周桐瓮声瓮气的说，在宋清又一阵轻笑声中自暴自弃的捂住滚烫的脸：“不然脸红的丑样子被你看到，我还不如立马去跳黄浦江！” “对不起宝宝，跳黄浦江是不能真的去跳的，不然等见面罚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宋清洗完澡换好睡衣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的床边，对看不到周桐脸红的可爱样子感到有些遗憾，恨不得二十天赶紧过去，好让两个人能快一点见面。周桐刚离开，他就已经忍不住心里对她的想念了。 “看星星？” “嗯，想去看星星吗？不想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 “想！！我想去看星星！” 周桐成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宋清说的“看星星”上面，脸上的温度降得比用手背降温还管用。大概女孩子们的内心深处都是喜欢浪漫的，至少对周桐来说，“看星星”的吸引力已经强到足够让她的眼睛蹭蹭蹭的亮起来。 听着周桐音调不自觉上升，就连语气都兴奋起来的回答，宋清眼里满满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他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出周桐开心的样子，那双总是漂亮的想让人不停的盯着看的眼睛，一定像盛了星星一样发光。周桐的声音好像带了点魔力，让只是听见她声音的宋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挂掉电话的时候，周桐心里的甜还是像蜜一样止不住的一直冒出来，连开完会接到周桐信息让她过来吃饭的杨夏，在刚进门都吓了一跳：“你干嘛？！大晚上鬼附身吗？笑的怪渗人的…” “…哦，要不然你别吃了，回去吧你。” 周桐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面无表情的说着就要关门。被甲方爸爸蹂躏了一个多小时，打击的萎靡不振的杨夏原本已经被周桐房间里饭菜的香气唤回了神智，见周桐真的要关门，顿时跟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嗷”一嗓子，身手敏捷“嗖”的从狭小的空隙里钻进了房间，眼疾手快的在周桐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捏了块纸杯蛋糕，两三口便吃的精光。 杨夏满足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人生被美味佳肴再次给予了鲜活的希望之魂，还丝毫不见外的反客为主对着周桐招呼道：“站在门口干嘛？快来吃！” 周桐扶额，不是没见识过自家闺蜜的不要脸，但今天，她深觉自己再次被杨夏不要脸的程度刷新了底线。 成蝶4 连续二十天按部就班的生活无疑是枯燥乏味的。这才过去了两三天，周桐回到酒店就累的动都不想动。 也不是身体上的累，周桐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只能暂且用身心俱疲四个字顶上。脑子里装满了专业课老师塞进去的知识，连续两三个小时进行巩固复习。下了课没有人到处乱窜，都安安静静的上厕所或者索性继续在位置上待着，拿出真题做一做题。虽然周桐在的教室里只有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也都是选择了同样的专业，但专业相同学校不一定相同，按理来说即使做不成朋友，正常按普通同学相处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奇葩都集中在了周桐这个教室，这个教室里的人就算同宿舍的舍友之间，也互相不搭理，连简简单单的对话，都带着对彼此的试探和防备。 真是个玄幻的相处模式。 周桐冷眼旁观了三天，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这样的相处模式倒是给周桐的集训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举个例子，教室里有不少还是选择住机构提供的集体宿舍，但像周桐一样出去住的也有，只不过不像周桐那么奢侈连住二十天五星级酒店。 出去住的人还好说，都不认识也谈不上什么防备不防备。只是住同宿舍的人相处模式似乎也是彼此互相提防着…教室前面有一台饮水机，后面也有一台饮水机，集训第三天的时候，教室前面的一台饮水机可能没及时续上水桶，导致很多人都去后面的那台饮水机接水。 于是，周桐见证诡异气氛的时刻便来临了，每当有人从前面往后走时，后排的同学在说话的就会立刻停止说话，做题的同学反应更夸张，她们总会在有人经过的时候拿手或者本子往题上盖，有的甚至会装作不经意的合上习题集…可以说铁桶般的防御也不过如此了。 尤其，这种铁桶般的防御并不是个例。周桐等电梯的时候就亲耳听到了同宿舍的女孩子们神奇的聊天。一个短发姑娘和一个长头发姑娘应该是同一个宿舍的，短发姑娘落下习题集在自习室没有拿，长发姑娘好心，准备陪着她一会儿再重新进电梯上楼拿习题集，短发姑娘谢过后推辞了长发姑娘的好意，想要自己去拿。其实这也没什么，大概就是不愿意麻烦别人而已，周桐一开始并没有往心里去。等她随电梯到了一楼，看了眼自己的包，发现巧了，自己的水杯也忘在了自习室的桌子上。 水杯是明天要用的，拿不拿都无所谓，周桐看了眼时间，想起杨夏说过今天可能会晚点回酒店。既然没什么事情，周桐便打算上楼把水杯拿走，毕竟喝了咖啡，带回酒店刷一刷更好。 于是这么想着，她也跟着短发姑娘重新上了电梯。 电梯上楼的几分钟里，周桐感觉得到短发姑娘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停留，被这么盯着，周桐原本就心虚自己的身份，难免有些紧张。 所以下了电梯，她仗着离电梯口近，刚一开电梯门就冲去了自习室，拿了水杯就往自习室外走，恰好跟慢悠悠进自习室的短发姑娘打了个照面。可能是她疑心重，周桐觉得短发姑娘见她只是拿水杯，似乎松了一口气。 等电梯的时候，短发姑娘也从自习室里出来了，她似乎正在打电话，被周桐无意间听到几句“幸好没让她跟上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都是偷偷做题…”，听到这些，周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好笑自己估计可能也被短发姑娘当成了“偷偷跟她上来妄图看她做的什么题”的人了。 短发姑娘也没想到周桐还没坐电梯下去，一时有些微愣，但她反应还算快，略微有些生硬的跟与她讲电话的人换了一个话题，眼神没再往周桐身上瞟，装作只是话家常的样子。不得不说，那姑娘装的还挺像，神情也算自然，没慌里慌张的，是个当演员的可塑之才。 周桐心里乐呵呵的想，丝毫没有被人误会的恼怒。她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即使参加了集训，她也只把自己当局外人。不说话，不参与课间虚情假意的客套，始终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回到酒店跟杨夏一起吃晚饭，再和宋清聊聊天说说话，以此舒缓一天课程下来的身心俱疲，好能睡个好觉。 这便是周桐对自己二十天的集训的安排。 只不过因为亲眼目睹了好几场不真诚的相交，周桐回酒店后食欲大减，面对宋清又订来的一桌美食不大有胃口。夹了几筷子高汤煨出来的绿叶菜，周桐就停了筷子。 “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啊？” 杨夏难得有眼色一回，可能终于吃人嘴短良心发现，体贴的问了周桐一句。 “…也没什么，自我调节能力太差了，过几天就好。” 周桐不欲跟杨夏说这些糟心事影响心情，可架不住杨夏眼尖嘴巴又利，几下把周桐心里藏着的话给掏了出来。 “害，这有什么的，”杨夏不怎么在意的安慰道：“毕竟你们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不是''我们''，是她们之间。”周桐打断杨夏的话，翻了个白眼纠正道。 “好好好我的错，我重新说，毕竟她们之间有利益冲突，同样专业不同的学校就那几所，每年招的人数又不多，可不是得竞争么。” “实话实说不就好了么。” “你太天真，哎，也怪我和玫姐把你护成了个傻子。” “……” 槽点太多，周桐竟然一时不知道应该先揪住哪里吐槽。 许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也恶心到了自己，杨夏难得神情不自然了一瞬，又腆着城墙厚的脸皮接着说道：“你们班里十来个人，估计像你一样不打算今年一次就考上的人数量很少。” “何止少，估计一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而且更多的是已经二战三战的…” “对呀，这就是问题所在。” 杨夏点了点周桐的额头，叹息般说道：“对你来说，考研只是无事可做不如提高自己的权宜之策，但对更多人来说，考研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最后一条路。” 周桐被这么沉重的期盼给唬住了，讷讷不知作何反应。 杨夏这回没心疼，打算趁着这次机会，让周桐好好了解一下人间疾苦。 “来，”杨夏坐好，示意周桐看向自己，说道：“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拥有稳定的工作，不菲的收入，还有存款的好习惯，所以你现在不需要为生活的开销操心，未来如果结了婚生了孩子，应该也不会对你的生活质量产生什么负面影响。而且我知道你现在还成了齐玫工作室的合伙人？股东？那稳定的经济来源也有了，因此你不了解更多真正的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二三线城市，普通人月薪六七千七八千已经算不错的收入了，但除去生活开销像房租、水电费、饭钱、偶尔的逛街约会，最后手里剩下的便寥寥无几。这是大多数人大学毕业工作一两年后的生活，一眼看得到头，知道未来自己身上将要背负起还房贷车贷、养家糊口的重担。考研，是一部分人大学毕业后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能让生活质量向上一层的路，也是另一部分已经遭受过社会的摧残的人，迫切寻求庇护的象牙塔。” 杨夏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再把话说的直白一些：“你的集训可以当做毫无负担的玩儿一场，今年十一月份当分母凑个热闹，但对她们来说，那是堪比人生转折点的重要选拔，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的多选一。” “这么难吗？” “不是难度，是压力。” 周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某一点，似乎陷入了沉思。 杨夏没有打扰她，不过被周桐设置成静音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周桐没有察觉，杨夏正要好心提醒她，就被周桐突然说出的话给打断：“我还是觉得她们那样不真诚。” “嗯？” “压力再大再想上岸，互相不搭理自己学自己的就是了呗，何必惺惺作态的当表面朋友，一边懊恼着跟别人强调自己题做得少，一边却唯恐落后别人一步的挑灯夜读。” 杨夏看着周桐皱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恍然，其实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没必要讲给周桐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非要强调其中一个世界的难处呢？周桐在意的一直都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时是否真诚，让她胃口全无的罪魁祸首也是不真诚的人和事。而她却理解失误，反倒顾左右而言他，忽略了主要问题，将次要问题讲个不停。 杨夏皱着眉，心里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懊恼个不停，丝毫没有发现周桐不知什么时候起眼睛盯在她脸上，眼神里满是探究。 “哎！” 杨夏被周桐的一声叫唤叫回了神，抬头望进了周桐的眼睛里。周桐笑着弯起眼睛，嘴里说出的话轻快又带了点不容易被人察觉到的温柔。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得特别有道理。”周桐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很有说服力，她又接着说道：“她们的不真诚其实就是源自于她们生活中的压力，或者说是考研带给她们的压力。” “所以你说得对，不错嘛杨小夏同学，很会抓重点嘛！看来你小时候的语文阅读理解没白学！” 周桐嘿嘿笑着，轻而易举的赶跑了杨夏心里的负面情绪，把杨夏给逗得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行了！别嘿嘿傻乐了，你手机亮了好几次，快点给你家男朋友回个信息吧，不然我怕他下一秒坐飞机杀过来！” 这时候还没发觉周桐是在尽量逗她开心，那杨夏真就成了个傻子了。她心里舒坦许多，连调侃周桐的闲情逸致都跑了出来。周桐看了眼手机，发现果然宋清给她发来了好几条信息，中间还夹杂着两个语音通话邀请，只不过因为她长时间未接听自动挂断了。 周桐见对杨夏好心没好报，顿时气结，嚷嚷着让杨夏快滚，杨夏有眼色的不继续留着当电灯泡，听话的“滚”了。但没等周桐把语音通话给宋清拨过去，杨夏又“滚”了回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干嘛？” “宋清好像还是个没什么流量热度的新人？” “…不新了，实际上他都出道四年多了，也拍过不少角色。” “嗯…” “有话快说！” “我只是提醒你啊，你可别听了之后恼我。” 周桐见杨夏磨蹭这么久还没说到重点，神色已经带上了点恼意。 杨夏识时务者为俊杰，杨俊杰一伸脖子果断道：“经济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一般感情很容易出问题哦！” 话音刚落，杨夏把门给周桐关好，溜的比兔子还快。 周桐一怔，先是笑骂了杨夏一句，又忍不住真的思考起杨夏留给她的那句话。 要说经济实力不对等，单就个人而言，宋清出道这四年挣的钱确实比不上周桐一两年挣得多，更何况周桐成名早，钱财的积累何止只有一两年。 周桐是真的喜欢宋清，所以不仅把杨夏说的话听了进去，还设身处地的开始为宋清担心。两个人相处了也算半年多，宋清的性格周桐自认摸得差不多了，外冷内热，表面冷冷清清的生人勿近，熟了以后其实很温柔又好说话。但宋清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不讨厌，反而正因为这轻微的大男子主义，周桐却感受到了宋清悄无声息的体贴，还有不再需要纠结做决定的解脱。 周桐是个做事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做个选择就能把她给逼疯的天秤座。所以，宋清的出现的确实打实的救她于水火。 但周桐又转念想起这三天里宋清每一顿都没忘了给她叫的外卖，都是她平时吃惯的店，味道是真的没得说，价格也是真的一点儿不亲民。 这么想着，藏不住心事的周桐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于是这回索性打来视频电话的宋清，立马看出了周桐情急之下没发挥好的演技下，神情上没藏好的一抹不自然。 宋清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般问了几句周桐的日常，极有耐心的又跟周桐聊了聊片场的零碎琐事，最后临挂视频，才把话题绕到一开始的疑惑上来：“怎么了宝宝？” “啊？” 被问到的周桐一脸懵，不晓得宋清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有心事？” “我…我没啊…” 宋清问的是反问句，但偏偏语气上斩钉截铁听起来像陈述句。他自把话问出口，眼睛就一直盯住周桐，没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反应。 成蝶5 僵持了一会儿，周桐很快便忍不住了。 “怎么了宝宝？” 宋清看出周桐神色有一点松动的迹象，再接再厉问道，没有丁点儿不耐烦。 终于，周桐松了口：“你以后不用再给我点外卖啦…” 周桐声音小小的，跟平时的干净的音色不太一样，少见的带了点软糯。不过即使声音又轻又小，宋清也听到了。他不明白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周桐就不愿意再让他点外卖了，疑惑道：“为什么？是不是那些菜不合你的口味了？” 怎么可能…一个人的口味没那么容易改变的。但周桐又不能直接说担心对方财力不撑，宋清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男生，直接说有可能会伤他的自尊。 周桐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开玩笑似的故作轻快的露出个笑脸，“还不是担心你会被我吃垮呀~”周桐说完，偷偷用余光看了宋清一眼，想确认他有没有不高兴。 这种小动作在宋清眼里实在是太讨他喜欢了，聪明如他，自然也听得出来周桐话里的意思。这是他的桐桐在担心他积蓄不够，提醒他不要乱挥霍呢！ 丝毫不觉得生气伤自尊的宋清心里反倒又暖又甜，恨不得立刻坐飞机飞到周桐身边，好好的把她揉进怀里抱抱她。可宋清也只能想一想，这几天的戏份都很重，真要耍性子的话，剧组一定会开天窗，岑靖安那张毒嘴能骂人不带脏字还不带重样儿的骂死他。 宋清被自己的想象和周桐带给他的愉悦的双重夹击下，嘴角染上笑意，他温柔的把声音放低，哄小孩儿一样哄周桐：“别偷看啦，想看我生没生气就正大光明的看。” 偷看被发现，周桐心虚的耳朵尖泛红，她正了正神色，认真的看了看屏幕里的宋清，松了口气。 是她想岔了，所有的话是不是出于好意说出口，宋清有自己的判断。他不是自大自负独断专行的性格，更不会因为出于好意的几句话而恼羞成怒，相反，他会因为抓住话里的关心而开心。 周桐也笑起来，既然知道自己想岔了，后面的话她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去避讳什么了：“那你会不会被我给吃垮？” “不会的。” 宋清见周桐神色犹疑，怕她不相信，神情认真的说道：“真的不会被你吃垮。” 说完，宋清没绷住，又笑了起来。他低头短暂的在手机上捣鼓了几下，似乎翻找了什么又截了什么的图，他动作很快，周桐还没有看清宋清做了什么，微信就收到了一张图片。 周桐狐疑的把视频缩小，点开了明明在视频，却多此一举发来信息的和宋清的对话框。 宋清刚才果然在截图，周桐点开大图笑出了声。宋清发给她的是一张短信提醒的图，他估计开通了支付提醒，担心周桐不相信他说的那句“不会被吃垮”，索性截图作为证据，把银行卡的账户余额给周桐看。 “好好好，我相信了。” 周桐笑着对宋清说，同时被他幼稚的行为戳中了笑点，低低的笑个不停。 宋清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好笑，但实在出于无奈，怕周桐不信他一面之词，再辗转反侧的成个心思睡不好，才出此下策。 不过，办法虽然有点笨，但是胜在直接有效，周桐这下是真的信了宋清说的话，也再次确信宋清之前说的不会让她生活质量下降是有底气的。 又说笑了几句，周桐放下心里的担忧，挂掉视频电话后，洗澡洗漱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第四天第五天也很快风平浪静的过去，周桐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一睁开眼就去学习，学够九个小时就上床睡觉的日子。她心里的杂念越来越少，占据了她以前生活重心的齐玫，甚至宋清，都偶尔会被她丢在脑后，就连杨夏，如果不是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吃晚饭，可能在她脑海中的存在感也会降低不少。 在又一次简短的聊天结束后，宋清彻底坐不住了。 “怎么了？” 马志文开门拿夜宵，听见隔壁房间里还有动静，条件反射的看了眼时间，惊讶的敲响了宋清房间的门。 “吵到你了？没怎么，我在收拾东西。” 马志文拎着外卖进了宋清的房间，看到他放在床上的一个行李包后傻了眼。马志文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床上的行李包，无语片刻，把显示着时间的手机屏幕给宋清看。 “半夜一点半了宋清同志，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给我说你收拾东西，结果你就是把干净的衣服''收拾''进行李包里？宋清，在你眼里难道我是个傻子吗，我居然不配你想个更好一点的借口来搪塞我？你到底要干嘛？离家出走有行李箱你不用，拿行李包才能装几件？够换洗的么你。” 因为不被重视而炸了毛的马志文简直出离愤怒，连刚到手的小龙虾都觉得不香了。 “…你管我呢，你不也大半夜不睡觉吃夜宵么，”宋清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停留在马志文手里拎着的外卖袋子上，补充道：“还是吃的小龙虾，半夜吃夜宵你也不怕长胖。” “？？？”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愤怒的马志文被宋清轻飘飘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暗恨自己嘴馋，大半夜点小龙虾，没人送还悬赏了一百块大洋才有骑手接单。 宋清跟马志文四目相对，半晌后都觉得自己简直闲出毛病。大半夜不睡觉，一时兴起吃小龙虾的到现在小龙虾都没吃上，打算速战速决把行李包整理好的衣服也还有一半摆在床上。两个人都为自己效率低下默哀了三秒钟，默契的谁也不再浪费时间攻击对方。 “咳，那什么，”马志文快速挥走一瞬间的不自在，对宋清的怪异行为依旧在心头残留了一抹疑惑。 “说认真的，你收拾行李包做什么？不是前几天刚回去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换下来的衣服也都带回去洗了，行李箱现在是空着的，出远门的话用行李箱就是了，行李包装不了多少东西，拿它做什么？” “我想去w市一趟。” “……”马志文深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许脑子也有点毛病，他怎么听着宋清说去w市？好好的正拍着戏，主角之一离杀青还早着，去w市干嘛？他可没听岑导说还有需要转w市进行拍摄的戏份呢。 “去找影后？” “嗯。” “为啥啊，你戏份这么重，如果你任意妄为导致剧组开天窗，影后知道的话肯定饶不了你哦，生气那都是小问题，据我所知，影后最讨厌对工作不负责不敬业的人了。” 马志文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尤其对上宋清，周桐就是宋清的命门，是一打就打个正着的七寸。 不过这回，宋清好像对此早有准备。 “我知道，我不是不敬业，也不会给桐桐理由让她生我的气，我不会在w市待太久，岑导只给了我一天的假，那天的戏份昨天和今天已经拍完了。” 怪不得这两天收工那么晚，宋清还特意嘱咐庄裕琳去给工作人员买了糖水和果切吃。马志文不禁有一点不好意思，心里还有一点自责和愧疚。身为与艺人朝夕相处的经纪人，他居然对艺人的想法一点都不了解，这几天他也确实是忙昏了头，要不是今天他拿夜宵，听见了宋清房间里有动静敲开了他房间的门，说不定等哪天宋清真去了w市他都有可能毫不知情。恐怕最后还得是生活助理给他汇报行程说宋清去了w市，他才有可能作为最后一个知情者知道这个消息。他对宋清的关心和了解，居然还不如一个生活助理！这个认知让马志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也猛的升腾起一阵莫名的难过。 宋清似乎突然拥有了会读心的特异功能，他看了眼马志文脸上的神色，便大概猜到了马志文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无奈的安慰道：“跟你没什么关系，别钻牛角尖。” “…” “我是特意不告诉你的，也没让庄裕琳告诉你。你太辛苦了，从四年前到现在，你没有一刻是不为我操心的，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帮手可以让你歇一歇，我想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最好谁都别打扰你。” 宋清很少对马志文说那么温情的话。他们太熟悉了，从小就认识的关系，让即使比马志文小几岁的宋清，也能相处的丝毫不拘束。他们俩都没把类似“尊敬”“客气”的词加进他们的相处模式里，日常表达关心的方式，更多的就是互怼。 马志文被宋清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情感外露比较多，所以跟宋清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更像照顾寡言少语的弟弟一样包容着宋清。他们当然是互相爱护的朋友，更是以互相伤害做生活乐趣的损友。他们拿斗嘴互怼当家常便饭的过了很多年，早就没有能跟“温情”“肉麻”联系在一起的时刻了，所以宋清冷不丁的给他来这么一套，马志文受用的同时又有些惊喜，只不过没等惊喜冒出来攒成感动，宋清接下来的话就将那点未成形的感动一脚踹去了远方。 “不过很可惜，你大概注定为我服务，我虽然真的有意给你时间让你休息，但玫姐似乎给你了其他任务，所以从庄裕琳来了以后，你好像更不得闲。” 宋清摊了摊手，尽量用跟平时差不多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完，妄想盖过刚才让他不怎么自在的温情时刻。可遗憾的是，效果似乎并不怎么理想，而且似乎还有点用力过猛。 “你个…”虽然马志文到底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但宋清觉得自己能猜到：“你在骂我？” “没有啊。” “刚才你难道不是想说''你个小兔崽子''么？” ……马志文没想到宋清对他了解这么清楚，理亏的没再继续说下去，机智的转移了话题：“你说你提前拍出了请假那天的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w市？” “明天。” “哦…什么？！明天？！” 马志文惊呆了，他本打算问完就回房间继续吃他的小龙虾，这下好了，还吃小龙虾，吃什么吃！吃屁吧！ “你就…这么想你未来的女朋友啊？” “嗯。” 罕见的，宋清红着耳朵尖承认了马志文的话。 夭寿哦，还是个情种…马志文在心里默默吐槽，剩下想劝他等周桐来找他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出口。马志文在宋清说出想去w市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劝他不要去，等他知道宋清把假都给请完了，又退而求其次的想劝他等几天再去。结果，这一步步的，成了一句劝都没能成功说出口的地步。 缘分天定，好不容易两个人距离修成正果就差那么一点，马志文也不再忍心拦着宋清了。即使他依旧担心着宋清会被娱记拍到乱写一气，也依然觉得宋清被动一点等着周桐来找他更好。 “哎，行吧，去就去吧，但是算我求求你，把你自己武装好，别被人给拍到，行不行？” “行。” 有了宋清肯定的答复，马志文好歹安心了一些，他拎着似乎连香味都没剩多少的小龙虾，忍不住边轻声嘟囔着“影后走了才几天你就这么想她”，边关上宋清房间的门，再无半点食欲的回了自己房间。 宋清要带的东西很少，毕竟只待一天，带着身换洗的衣物就可以了。没了马志文在一边干扰，这次宋清收拾的很快，把不大的行李包扔到沙发上，宋清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困意。 这一趟去w市其实并不是他心血来潮，早就答应过周桐会抽出时间去看她，总不好食言，宋清拿“食言而肥”当借口忽悠自己。但从内心深处暴露出的答案却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刚才马志文临走前嘟囔的话回荡在他耳边，不停的重复播放。 是的，宋清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周桐才去了w市六天，自己就已经疯狂想念她了。虽然每天临睡前周桐总会跟他说几句话，尤其最开始的那几天还会接他的视频，让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但最近几天，宋清明显感觉到周桐没有那么需要跟他聊天了，她好像逐渐习惯了稳定的作息，习惯了全身心专注于某件事的生活。而让他无比愤怒又无比嫉妒的是，周桐专注的事无他无关，宋清正视着自己心里丑陋又强烈的欲望，绝望的发现他希望周桐眼里心里只放得下他一个人。 成蝶6 天气降温越来越明显，天亮的也越来越晚。外面不知是阴天还是天还没亮起来，一片暗色，宋清拎着行李包刚走出酒店，眉头就皱了起来。 现在是早上六点，如果这时间点放在平时，早就能看见挂起来的太阳了，可今天到处阴沉沉雾蒙蒙的，让宋清的心沉了一沉。能见度这么低，不知道飞机还能不能顺利起飞。 他坐上车，司机小心翼翼的载着戴棒球帽黑口罩，已然全副武装的宋清往机场开。或许宋清是司机接的第一单客人，司机车开到一半便忍不住跟宋清倒苦水：“小伙子去机场啊？这能见度也太低了，飞机不一定飞得起来吧？” 这位司机长了张好嘴，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宋清痛点上戳。宋清一言难尽的跟后视镜里司机的视线对上，这棒槌的理解判断能力似乎也有点差，居然把宋清希望他尽快闭嘴的眼神当成了有苦难言，极没眼色的“安慰”道：“嗨呀，飞机飞不了也没事，你就当延误的时间是老天特意留给你补觉的，你看你为了赶飞机起那么早，估计老天都心疼你。在休息室好好睡一觉，一觉起来就能飞了。” 棒槌司机师傅自以为自己安慰人的能力十分出色，满意的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再从后视镜看一眼捂得严实的小伙子，看眼神好像心情也好了一点，于是便更加得意了，被超车也好脾气的让了一让。 宋清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个搞坏气氛一把手的司机了。机场就快到了，可能老天听到了从他心底深处发出的真切期盼，离机场越近，能见度反而变高了。这时，宋清的脸色才真正的好起来，带着口罩看不出来，但从坐上车便嗖嗖放冷气的宋清，已经收起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清清冷冷的眼睛里甚至带出了点温和。 “哦呦，你坐哪班飞机？看这样子顺利起飞的面儿很大，之前能见度太低，我怕出事，所以开得慢了一点，我现在开快一点，省的你再赶不上飞机。” 棒槌司机倒是个好心的，虽然之前说的话实实在在的戳了宋清的肺管子，让他担心司机乌鸦嘴成真有点不太高兴，但现在他的心情因为飞机大概率能顺利起飞变得好起来，也愿意跟司机搭话了。 “没事，安全第一，您慢慢开也可以。我出来的早，八点半那班的飞机，现在时间上很松快。” “哦，那确实还早，”司机随意瞟了眼时间，现在都还不到六点二十，机场近在眼前。 “小伙子，你这是准备坐飞机去哪里啊？” 可能宋清的搭话让司机对聊天的渴望更强烈，这么一会儿，司机便忍不住又跟宋清唠起来：“我看你就带了个行李包，装不了多少东西吧？这是去近地方，出差？还是看女朋友？” 许是“看女朋友”这个词搔到了他的痒处，宋清眉眼带笑，眼里的冰瞬间融化个彻底，柔软都要溢出来。谁说前面的司机是个不会说话的棒槌？人家这话说的多讲究语言艺术，简直是语言界的大师！ “嗯，不算远，w市，去看女朋友。” “哈哈，痴情种哦！w市还不算选呐，坐飞机好像都要坐两个多小时吧，飞一趟棒子国也就才两个小时。” 司机笑着说完，眼看着已经到机场了，便又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小伙子，你跟你女朋友感情可真好，老哥祝你俩顺顺利利走进婚姻殿堂！早生贵子！” 扫码付完钱的宋清正准备提着行李包下车，听到司机师傅这么一句祝福，眉眼之间的笑意就更明显了，可想而知口罩底下会是一副什么表情，恐怕嘴角都咧到耳朵边儿上去了。 “借您吉言，谢谢您师傅。” 宋清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司机大哥样儿的一仰头，潇洒的开出了机场。 按部就班的取票、安检、候机等待登机，坐在座位上的宋清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广播，唯恐听到他乘坐的班次会遇到能见度低延误的消息。他提前跟周桐打听过，今天集训班里有一个小测验，测验完就放学，比平时放学时间足足提前一两个小时，就连自习也是自主选择上或者不上，非常罕见的展示出机构对时间安排的合理且人性化。这也是为什么宋清非要急惶惶的挑这一天去w市，虽说他只是想见周桐一面，可在一起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多看哪怕几分钟都是好的。 周桐此刻已经坐在教室里开始早读了。她并不知道宋清计划着今天来w市看她，事实上，她这几天急剧减少了和外界联系的频率，就连杨夏也抱怨两个人就住隔壁，怎么除了吃饭都几乎见不到她的影子了。确实，周桐现在除了吃饭睡觉会待在酒店的房间里，其余时间要么在机构的教室里坐着听老师讲专业课，要么去机构的自习室自觉上自习。 这股子认真劲儿周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氛围的确很影响人，她自认已经算勤学刻苦的那部分人了，实际上比她更努力更勤学刻苦的人多的是。在这样一个周围的人都在拼命学习的环境里，周桐偶尔的松懈就会立刻面临自己内心升起的谴责，逼得她不得不提起精神继续学习。 到了现在，周桐才终于认识到了机构“集训”的潜台词，这个词远远没有“把同学们都集中起来一起学习”的表面意思那么简单，它藏起来的恐怖程度，如今总算展现在周桐眼前。 “你悠着点，”杨夏这几天都有空，去机构接周桐回酒店吃午饭的路上，仔细打量了周桐一番，担忧的说道：“不是说不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么，怎么就几天功夫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啊？” 周桐心里琢磨着老师讲的下午测验时的注意点，没细听杨夏说的话，语气带了点无辜和疑惑，漂亮的眼睛讨好的弯起来，示意杨夏再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杨夏翻了个白眼，拿周桐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怎么啦？” 周桐认真听完杨夏的话，显然更疑惑了，正好两个人说话间到了酒店，她们没急着坐电梯，心有灵犀的来到酒店的一面大镜子前，驻足片刻。镜子里的周桐明显清瘦了一圈，杆儿似的四肢让人不敢对她大动作，生怕力气没控制住把竹竿儿一样的胳膊腿儿的给碰坏。 “你看你瘦的，本来就瘦，集训才过去五六天，我看着饭也是正常吃着的，怎么瘦那么多？掉了最起码得有三四斤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周桐和镜子里的自己一起笑起来，可能掉了三四斤肉的关系，本就不大的小脸儿上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显得又大了点，真正洋娃娃似的精致。白到发光的皮肤并没有因为瘦变得黯淡，旁边的杨夏已经算白了，可跟周桐站一起，两相对比下，周桐明显白的更胜一筹。周桐捏了捏平坦的小腹，皱着眉：“我没觉得这几天瘦了啊，是不是你体重超了觉得不好意思才说我瘦了？” “你给我滚！” 体重确实超了一斤八两的杨夏像被踩了尾巴，炸了一身毛的猫儿似的跳起来，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桐，大有再说一句两人就同归于尽的气势。 两个人在镜子面前笑闹了一会儿，都快进电梯，周桐手机上却没收到外卖到了的电话。周桐看了眼时间，狐疑的挑了下眉，饶是杨夏也发觉出了不对劲。这几天就连她也摸出了点规律，宋清点外卖的时间从来都很准时，似乎掐着点儿似的尽量确保周桐下了课就能及时吃上热菜热饭，好补充上课消耗的能量。 可奇怪的是，她们今天从酒店大厅里磨蹭了一会儿，按说外卖这个时候已经打电话给周桐问需不需要送上去了，但眼看着迟了十多分钟，周桐的手机像哑巴了似的安安静静丁点儿动静也没，杨夏跟周桐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要不你问问你男朋友，我们今天中午去酒店的餐厅吃一顿？” “好，可能拍戏没来得及用手机订餐吧。” 周桐倒没觉得不高兴，只是有点担心宋清是不是在剧组出了什么事情，导致顾不上这边。正在周桐拿着手机边准备从微信上跟宋清联系，边和杨夏一起进电梯时，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手里提着行李包的男生也进了电梯。 杨夏倒是好奇的抬头看了几眼跟在她们后面进电梯的男生，从有限暴露出的外形来看，她只觉得这个男生衣品很好，身材匀称，个子很高。杨夏扫了两眼没放心上，周桐更是连跟在她们身后进来的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甚至没想着抬头看一眼，便率先按下了楼层，继续拿着手机指头飞快的在和宋清的聊天界面打字。 信息发过去却像石沉大海没能得到回复，周桐轻轻皱起眉，对宋清的情况没来由得担心起来。 宋清任凭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会儿，口罩下的嘴角自进了电梯就扬起来便没放下来过。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没认出来他的同时还不停试图从微信跟他说话，宋清心情特别好，连日来的郁结也一扫而空。 “叮”的一声，周桐和杨夏住的楼层到了，宋清等她俩出了电梯之后，便紧跟着也出了电梯。周桐照样没留意后面跟了谁，她的心思全放在悄无声息的手机上了。直到杨夏拉了她一把，止了她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的脚步，周桐才顺着杨夏的力道停了下来，疑惑的用不解的眼神询问不知为什么神情突然紧绷的杨夏，发生了什么事。 一向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的杨夏一反常态的没理周桐，话音出口稳重的让周桐也紧张了起来。 “别慌，让这个男生先走，我有东西忘拿了，你陪我下去拿一趟。” 不同寻常的语气和在周桐听来漏洞百出的借口，周桐还察觉不出不对劲就真是大傻子了。在这当口周桐当然不会自作聪明到拆穿杨夏的谎言，她发挥出三金影后级的演技，无缝配合着杨夏接下去，一个磕绊都没打，跟真的似的仿佛毫不意外杨夏会落下东西：“又忘啦，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走吧？” 见周桐这么配合，杨夏轻轻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正挎着胳膊不露异样的回头往电梯的方向走，就感觉眼前落下一个身影，那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生移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她们往电梯去的路。杨夏和周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尤其是周桐，心里仿佛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引灵山下的那场意外给她留下的阴影还没散去，怎么，这是老天见她过得太肃静了，要给她的生活再添一把刺激？！ 可别开玩笑了！ 周桐正不合时宜的在心里吐槽世事无常，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算多好，在杨夏不动声色的把手往包里伸的时候，那男生发出了一声轻笑。 就在杨夏震惊于遇上的变态居然这么胆大包天，“行凶”前还要嘲笑被害人一番时，身边的周桐不知犯了什么病，伸出手指着被杨夏认定为不怀好意的变态，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你…？你是？” 见周桐的反应，杨夏慢一拍的在周桐和男生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桐好像认识这个男生。鉴于杨夏对周桐这么多年的认知，她对这个男生的身份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真认不出来呀？” 男生的声音被口罩挡了一挡变得有些低沉，听进周桐的耳朵里好像闷闷的有点委屈。但也正是因为听到这句话，周桐彻底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宋清？！你怎么突然来w市了！！” 身份得到证实，杨夏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看了眼自己的包，寻思包里装着的小型防狼喷雾暂时是派不上用场了。 “回房间再聊？”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聊起来，杨夏不得不站出来打断两个人目前正好的氛围：“那什么，你俩毕竟一个艺人，一个知名度极高的退圈前艺人，这酒店应该还住了别人，行行好，别给齐玫增加工作量，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畅快的聊行么？” 杨夏各自看了周桐和宋清一人一眼，临时操起了经纪人的心。 周桐和宋清同时耳朵尖一红，摸着鼻子，表面四平八稳，实际拿不断的小动作掩饰内心深处不平静的两个人，同意了杨夏的建议。 成蝶7 宋清来之前就已经订好了酒店房间，飞机落地他赶来酒店跟前台沟通以后，成功把酒店房间换到了跟她们一层。 “是不是还没吃饭？”宋清不好意思的问道。出酒店的时候担心飞机能不能顺利起飞，上了飞机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又戴着眼罩睡了一小会儿，下了飞机快速赶到酒店忙着换楼层，宋清直到现在看到周桐和杨夏两个人，才惊觉自己忘了身为“饲养员”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没有做——投喂。 “你都来w市了，论对w市的熟悉程度，我和杨夏有信心赢过你。” 周桐得意的冲宋清眨眼，接着说道：“你先把行李包放房间里，我跟杨夏带你去找家好吃的私家菜馆吃午饭。你是不是也没怎么吃飞机餐？饿不饿？” 低头翻找房卡，话却是对着宋清说的，周桐想到自己刚下飞机饿到过了劲儿的惨样儿，又想起宋清无微不至的照顾，品味着心里泛上来甜的同时又尝到了一点涩，那是对宋清的歉疚。周桐后知后觉的察觉出自己这几天对宋清的态度，关心和表达都太少了，跟宋清对她的付出来说显得不对等。 捏着房卡的周桐不动声色的把心里泛起的涩压下去，既然清楚了自己出现的问题，改正还来得及。 “我把行李放房间，然后再来跟你们汇合，”宋清说完，迟疑着看向周桐：“不然还是去酒店餐厅吃一顿吧？你下午的测验会不会晚？” 哦，还有测验…要不是宋清提起来测验，周桐都已经把“学生”这个身份给忘了。也是奇怪，明明这六七天里，她完全习惯并适应了集训的生活节奏，也丝毫不觉得跟外界断联系有多难熬，可一见到宋清的脸，她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翻江倒海般的想念叫嚣着喷薄而出，将她从头淹到脚。 集训是什么？测验是什么？跟与宋清待在一起相比，那些瞬间变得不再重要了。 周桐被冒出来的念头给唬了一跳，用余光快速瞥了宋清一眼，暗道没成想宋清居然还有当蓝颜祸水的潜质。 宋清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显然很好的周桐，惴惴不安的等待她没说出口的答案，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笨拙幼稚的将自己和测验丢给心上人，让她为难的做比较，选出哪一个对她来说更重要。 杨夏也安静如鸡的在旁边看好戏，不提示作壁上观的等一会儿出现的“修罗场。” 只是很遗憾，不管是宋清隐隐期待的二选一，还是杨夏幸灾乐祸的热闹都没出现。周桐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疑惑的把时间亮给宋清和杨夏两个人看，愉悦的情绪还没散去，开口语气轻快的说：“吃个饭而已，你们俩做什么一副变幻莫测的表情？离下午测验开始的时间还早着呐！” 说完，周桐专门转头笑着对宋清道：“不用担心，晚不了。” 说罢，周桐便催促着宋清去放行李，自己拿出手机找好吃的私家菜馆提前预定位置。 宋清摇摇头，暗自好笑自己刚才幼稚的想法，深深觉得自己的心智退化成了学龄前儿童，讪讪的拎着行李包拿着房卡去房间放行李。 三个人在酒店一楼大厅集合完毕。周桐和宋清都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严严实实，杨夏只戴了个白色口罩。三个人单独看过去感觉挺怪异，可一走出酒店，目光所到之处几乎全部都是戴着口罩，甚至跟周桐宋清一样连帽子都戴着的人。这么一看，她们三人行也不算多怪异了。 因为周桐提前定好了位置，所以即使她选的这家私家菜馆口味好人很多，周桐她们也坐到了心仪的位置上。杨夏很有眼色，本来这顿饭她不想跟来当电灯泡的，去酒店餐厅吃顿自助餐这样的话她都说出来了，却被周桐和宋清异口同声的否决。宋清跟她不熟，说的话也客气又好听，话里话外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也没给杨夏好意思拒绝的机会。周桐就直接多了，但顾忌着宋清在旁边，好歹学会了说话拐着弯没怎么暴露本性，就是把杨夏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到了餐厅，四人桌杨夏就抢先坐到了最里面，并眼疾手快的在旁边的位置上放了个包。使得本来走到杨夏旁边正要坐下的周桐没了地方，只好红着耳朵跟宋清去坐了并排。 周桐选的位置非常好，私密性很强。座位的相邻两面靠墙，另外两面一面直接用了隔音遮面的屏风做了隔断，另一面上菜的位置虽然是空着的，但自上头悬挂下来了个附庸风雅的小竹帘，正好把位置上坐着的人挡了个严实，这天选之位绝对称得上是个小包厢了。 杨夏也是心疼周桐跟宋清两个人谈个恋爱也要遮遮掩掩，憋屈着不痛快，所以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下想着尽量多给两个人制造相处的机会。她不顾周桐不时用眼神传递过来的控诉，把周桐跟她强调过的“还没在一起”、“目前只是相互确定了心意，还在过渡阶段”的解释往脑后一丢，拿起了菜单扫码点餐。 “菠萝咕咾肉，咖喱鸡，再来条鱼？这些够不够？”杨夏问着，把手机递给周桐，补充道：“悠着点别点太多，省的吃不完浪费。” “嗯，这家菜的分量不算多，胜在口味好，食材新鲜。”周桐边说边用手往下划，看菜单上还有没有宋清喜欢的。周桐侧着身子，方便宋清也能把菜单看的一清二楚：“加个龙井虾仁？我记得你不爱羊肉和洋葱？葱姜蒜也不喜欢对吗？” “…对。” 宋清有点诧异，他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却控制不住心里因为周桐记住了他的喜好而不停翻涌上来的甜蜜。 周桐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把宋清给撩了一下，杨夏更是尽量避免自己往对面看。周桐还行，表情管理还算到位，这么多年的演艺生涯没白度过。可宋清同志…没有那金刚钻咱就别揽那瓷器了活成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就别控制了好不好呢？想笑不好意思笑硬憋着，要笑不笑的表情其实是很惊悚的，您这副不把自己帅气当回事、可劲儿糟蹋出来的尊容是想要吓唬谁？ 杨夏内心的吐槽已经万马奔腾般瞬间刷成了某站弹幕墙，如有实质的反应在她脸上，宋清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可仍然阻挡不了心里一簇簇被甜蜜滋养盛开的花儿。 “就这些吧，我提交啦？” 周桐依旧无所觉，她问着杨夏和宋清，却没等他们回答，便手速极快的提交了菜单，看到显示出“正在备菜中”的一行字，才把手机还给了杨夏。杨夏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你刚才只是给我俩了一个通知吧，需要我俩的答案么？” “嗯…不需要。” 周桐嘿嘿一笑，心情很好的没跟杨夏计较，要放在之前，两个人就这么个没营养的对话，肯定已经你来我往的拌嘴最少五回了。杨夏扶着额头，第一百零一次暗恨自己没能态度再强硬一点留在酒店，哪怕去酒店八楼吃餐厅没滋没味的自助餐呢，也好过在这里被周桐气个半死还要顾虑着给她留点面子，让她不至于在宋清面前提前原形毕露把人给吓跑。 金子般的友谊感天动地！杨夏自我感动着，差点被善良的自己暖的掉下泪来。 餐厅服务很到位。上菜的服务员全程一心一意的只顾着上菜，眼睛丝毫不到处乱瞟。上完菜顾客没有疑问就走，有需要提醒交代的地方就目不斜视的盯着菜品，提醒交代完立马鞠躬转身离开，对顾客的隐私保护的妥妥当当，博得了周桐三人的一致好评。 点的菜很快就上齐了，以果汁带酒，周桐给宋清和杨夏互相正式介绍认识，两个人一碰杯，宋清的身份在杨夏这里就算过了明路了。 不论是周桐还是宋清，他俩都非常的享受这种十分郑重其事的仪式感。只不过喝着清甜的混合果蔬汁的宋清，心里还略微有点遗憾和可惜，如果能在他正式跟周桐告白确立关系交往后，再和对方的挚交好友认识就更好了。但现在也还算不错，择日不如撞日，赶上了就是缘分。宋清很快丢掉那一丢丢的遗憾，觉得等周桐集训完，告白大业就该正式提上日程了。 周桐选的这家店的确值得吃过的人竖大拇指，更何况周桐三个人还有饥饿的加持。一开始他们三个还都顾忌着形象，斯斯文文的小口吃菜，一口饭一口汤，像极讲究用餐礼仪的大家闺秀和清贵少爷。但人一旦饿过了劲儿，又尝到了面前的可口佳肴，这种斯文好看的吃法就实在有点隔靴搔痒了。 所以三个人吃到最后，谁也顾不得形象两个字怎么写怎么念，吃的十分尽兴，当然，也还是正常人的吃法就是了。光盘行动从你我他做起，三个人言出必行，点的饭菜丁点儿没浪费。 “我饱了。” 周桐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她本来吃的就少，齐玫回回见她吃饭都“骂”她吃猫食儿，这次多吃了几筷子，已经算亲身认证这家店的确好吃了。但照比其他人，周桐依旧是吃的最少的一个。 宋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据他所知周桐的身体除了有点当代年轻人都有的小毛病，其他健康方面没什么大问题。但宋清一来自己是正常饭量，二来他深受老一辈“能吃是福”言论的影响，把周桐吃得太少暗暗记在了心里很是当一回事。 周桐放下筷子以后，其实碗里还剩下小半碗米。她一向不大能吃主食，所以准备歇一歇，如果最后还能再塞一塞，就再继续吃。可等到杨夏也放下筷子，周桐还是没觉出自己的胃里究竟消化了多少，没能给桌子上的那小半碗米腾出地方来盛它。 周桐苦恼了几秒，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对着那小半碗米有点发愁。她很介意剩饭，也很不喜欢浪费食物的做法，所以她一直尽量不让自己做剩饭的人。周桐小小的叹了口气，打算伸手重新拿筷子就着菜把最后小半碗米给硬塞进胃里。 宋清没让她有机会把自己给塞吐。 就在周桐苦大仇深的盯着桌子上盛米的小碗时，她身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她预备着硬塞进胃里的那小半碗米给拿走了。 骨节分明的那只大手的主人是宋清。只见宋清神情十分自然的把周桐面前盛着剩饭的碗拿走后，转头跟她确认：“吃不下了？” 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周桐耳边响起，于是她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在悦耳的嗓音里点了点头。宋清嗓子里逸出一声轻笑，便顺手夹了一筷子菜，用着她的碗，吃完了那小半碗她剩的饭。动作习惯的好像已经这么做了很多次，面上一点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和勉强。周桐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词，然后她的脸便再次不负众望的红了个透彻。 对面放下筷子无所事事的杨夏刚抬眼便被塞了一嘴狗粮，亲眼目睹了发粮现场的杨夏顿觉无语，同时又被宋清和周桐两个人老夫老妻般的相处模式惊掉了狗眼，心里一片麻木。杨夏脑子里当机片刻，立马装模作样的拿起手机刷微博。她完全是为了躲避对面两人一言不合丢狗粮的可耻行为，才随意点开的微博，并没有真的想刷。可就这么无意间的打眼一瞧，杨夏顿时便愣了神。 “那什么…”杨夏张了张嘴，脸上的神情疑惑与震惊交替出现，倒是吸引了周桐和宋清的注意。 感受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周桐的耳朵再次被迫降温。没等到杨夏的解释，周桐跟宋清目光凝重的对视了一眼，打开了手机上的微博。 打开微博之前，周桐跟宋清单就杨夏的异样，判断出了大事，但事情大到什么程度，又是否跟他俩有关，周桐和宋清心里其实都是没谱的。周桐不敢抱侥幸心理，尤其她和宋清已经确认了对彼此的心意的现在，可能是心虚，她总往“两个人被发现谈恋爱最终导致宋清演艺事业下滑”上面去想，八字没一撇的事也能让她脑洞大开，臆想症似的把没什么联系的事情生拉硬拽扯到一起，自己把自己吓得手脚冰凉。 宋清倒镇定多了，他原本就不惧和周桐恋情公开，只不过一直顾忌着齐玫和马志文，还有周桐的不赞成，才耐着性子谨言慎行。而且如果真是周桐想的，两个人被拍到了什么，扒出两个人关系亲密疑似恋爱，齐玫马志文早就争着给他打电话了，不可能手机还安安静静的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成蝶8 宋清镇定的模样多少安慰到了周桐，周桐自己捂住自己跳的快了不少的心脏，希望它能争点气快点学着宋清，镇静下来。她那是不知道宋清脑子里什么念头，要是知道了宋清之所以那么平静，并不是因为心脏强大这种听上去冠冕堂皇的榜样话，而是压根从心里就没想把两个人的关系给捂严实，爆出来反而求之不得，周桐能直接原地气厥过去。 所以很清楚后果的宋清披好了外面那层“谨言慎行”的皮，至少他要确保在周桐眼里，他是愿意听齐玫和马志文的话，在自己有真正的作品实力得到认可之前，对两个人的关系乖乖保密的。 “别急，”宋清把周桐的一只手绅士的从她胸口拿下来，轻轻的捂住，用自己温热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手：“玫姐和小马哥都没给我打电话，别自己吓自己。” 这句话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把周桐搅得天翻地覆的思绪给慢慢平息住了。周桐的心跳很快慢下来恢复正常，紧张的冰凉的手也在宋清的帮助下渐渐回温。 “好，没事，不用担心。” 周桐抽空回头给了宋清一个笑脸，杨夏还没从震惊模式中抽离出来，周桐便暂时指望不上她，跟宋清一起浏览起微博。 宋清有意无意的动作比周桐慢了一步，理所当然的跟着周桐看起了她登录微博的手机屏幕。周桐没觉得宋清的行为有什么奇怪，反倒把手机往宋清的方向移了移。 两个人的视线随着周桐的手指直奔热搜榜而去，热搜上的词条没让周桐和宋清失望，给他俩指了一条明路。 “''好美''？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词条？”周桐纳闷的自言自语，手比眼快的点进去，随后闯进周桐和宋清视线的是一个灵气逼人，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声“美”的写真集九宫格。周桐算是在娱乐圈长大的，从小见惯了娱乐圈里层出不穷的“美人”，哪怕就是见多了真美人和假美人以至于对“美人”这个词，或多或少产生了抗体的周桐，看到这组九宫格都不得不发出惊艳的夸赞。 “真的是…太美了…” 周桐喃喃自语，忍不住动了动手指点开大图，挨个一张一张的仔细“观赏”原图里毫无瑕疵的美人。 周桐终于知道热搜榜上那个“好美”的词条怎么来的了，就算有买的水分在，但绝大部分的数据肯定是冲浪网友自发贡献的。杨夏还没从震惊模式里出来，这显然又要有个开启震惊模式的人，宋清看着目光逐渐呆滞的周桐，好笑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回魂。” “嗯？” 周桐茫然的看向宋清，不明白为什么宋清突然拍她的头。像是能听到周桐心里的话似的，宋清嗤笑一声：“再不把你拍醒，你就当着我的面儿对别人着迷到无可自拔了！” 半真半假的轻声呵斥里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纵容，周桐立刻明白了宋清的潜台词，这个人居然吃醋了？还是吃的女孩子的醋…周桐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宋清的脑回路还是该吐槽自己的花痴，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的写真，先着迷的竟然不是宋清而是她…而且离谱的是，宋清因为她的花痴，竟然还吃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醋。 周桐哭笑不得，反问道：“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你作为一个正常男性，不应该比我更容易产生欣赏的荷尔蒙么？” “不会。” 宋清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开口，周桐微微一愣，闭上嘴没再说话，再看手机上的图片的时候，不知怎么，觉得图片里的精致美人也没那么让人惊艳了。两个人沉默着划了几下手机，顺着评论里“侦探们”提供的信息，找到了凭几张写真热度就冲上了热搜榜第一的姑娘的微博。 “夜星娱乐？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经纪公司？” 周桐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姑娘微博上的个人简介给吸引了。小姑娘叫魏婧，个人资料上写的是夜星娱乐旗下签约艺人。周桐疑惑的看向同样眉头紧锁的宋清，恍然原来不是她退圈小一年才消息闭塞孤陋寡闻，看样子连还在圈子里工作着的宋清也没听说过这个夜星娱乐。 “可能是刚发展的小公司吧，类似工作室那种，只不过名字起的比较高大上？”周桐不确定的猜测，宋清反倒摇了摇头，他把低头捣鼓了有一会儿的手机屏幕展示给周桐看了一眼，只见宋清通过app查到了夜星娱乐的大股东。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董瑞峰”三个字清晰的跃进周桐的眼睛里，既然提到了大股东董瑞峰，那董瑞峰身后的启颂传媒也必定站在了这个叫魏婧的女孩身后。 “这么说…？” “我觉得是，”宋清肯定的一点头，表示认同周桐的话，“董瑞峰应该就是在魏婧身后做推手的人。” “……看来齐小恬是彻底被背后的金主爸爸给抛弃了啊。” 周桐平静的感叹，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幸灾乐祸。娱乐圈是个吃人的地方，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说出这句话的人还是往谦虚了说的。捧高踩低在娱乐圈里实在是屡见不鲜，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捧一个，有钱有资源的大佬就是站在食物链顶层的捕食者，想要不劳而获、受不了艰苦和磨砺的人还有耐不住无人问津的痛苦的人，便成了捕食者的猎物。猎物的价值，取决于捕食者对猎物的新鲜感，还有猎物本身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而齐小恬，这个曾经被多个捕食者趋之若鹜提供资源的猎物，还没来得及成长为足够强大到逃脱捕食者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捕食者需要丢弃的负担。 总能给捕食者带来麻烦的猎物不是一个合格的猎物。当她依仗着只是短暂属于她的靠山，借还对她有所迷恋的靠山的手作恶多端的时候，反噬到她身上的罪孽，就成了加重捕食者产生丢弃猎物的念头的砝码。更不用说齐小恬这个不称职的猎物，还差一点将拿资源养着她的背后捕食者给抖出去，能让她自生自灭就已经算得上额外开恩了。 但周桐一点也不觉得齐小恬可怜，这大概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既然是她自己选择了走捷径，那走捷径带来的后果，她就要坚强的承受住才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善恶自有报。周桐虽是无神论者，却一直相信这两句话。 齐小恬这个名字就让她消散在大数据时代里，成为互联网上逐渐不再被人提及的一抹尘埃吧。 “她也叫魏婧？” 杨夏同样顺藤摸瓜找到了魏婧的微博，在她看清名字后，快速由震惊模式转变为…较浅程度的震惊模式…但两者之间到底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周桐留意到杨夏神情中细微的变化，直觉有些事还有待挖掘的真相，于是好奇的刨根问底：“什么叫''也''？你还认识谁叫魏婧？” “啊？就…我姨家妹妹的同学好像也叫这个名字，当然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者同名同姓，就是''婧''这个字重合的概率好像不是特别大…” 杨夏说完，也有点搞不准，她担心说不定是自己记错了，所以没敢说的太确定，防止哪里误导了周桐的判断。 “''魏婧''这个名字挺特别的，估计重名的可能性有点低，”周桐思索了几秒，试探着问杨夏：“你能不能帮我跟你妹妹打听打听她那个叫魏婧的同学？如果有照片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周桐的声音里掺了一点小心翼翼，跟平时有话就说的率性而为大相径庭。多年的闺蜜，两个人都对彼此的家庭情况有一定的了解。周桐的家庭组成很简单，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在爱和理解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长大。与周桐相比，杨夏的成长经历就复杂得多了。杨夏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在杨夏的母亲怀着杨夏时，便毫无底线的做出一系列不配为人父的事。所以杨夏直到上初中以前，那几年的兵荒马乱都是在杨夏的姨妈家度过的。 杨夏的姨妈是个热心肠又善良的女人，虽然长得不如杨夏的母亲漂亮，但婚姻却比杨夏母亲的婚姻顺心顺意得多。可杨夏姨妈和姨夫这么优良的基因，竟没能遗传到杨夏的妹妹身上，这对心地善良的夫妻，生出了一个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泛黑水的小恶魔崽子。 总之，杨夏短短三十几年的人生里，在姨妈家和妹妹共同生活的那几年，估计是她这辈子都能当选最难忘的记忆之一的时光。 杨夏跟她姨家的妹妹相处势如水火，这是跟杨夏相熟的人都知道的事实。因此，在杨夏面前谁胆敢主动提起她姨家妹妹，那简直称得上是摸不得的老虎屁股，一摸准会炸。 这也是周桐说话小心翼翼底气不足的原因。 “给我个理由。” 杨夏脸上喜怒不变，单从神情上让人丝毫判断不出这人的情绪是好是坏，看得周桐恨不得将自己的三金影后称号拱手相让。 周桐摸不准杨夏的心思，只好乖乖的有一说一：“我要是说单凭直觉就觉得''魏婧''这个人有问题，你信不信…” 话音刚落，还没等杨夏做出什么反应，周桐先自认说了没有说服力的废话，半羞愧半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在脑子里思索妄图寻找一个更靠谱点的回答。可惜很遗憾，周桐并没有找到。 “其实夜星娱乐旗下只有一个魏婧，就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宋清适时接过话，不忍心见周桐为难，好心的递了个台阶。周桐正愁不知从哪里找突破点呢，可巧宋清接话接的正是时候，她瞬间福至心灵，逻辑通顺的同时话也说得越发流畅。 “夜星娱乐旗下只有魏婧一个艺人，可以解释为公司刚成立能力有限，才暂时只签了魏婧一个人。”周桐说完，不知是不是思考问题费脑子的同时还促进消化，她觉得肚子又有点饿，动手盛了碗一直小火煨着的汤，继续道：“但夜星娱乐本身就有问题，它背后的控股大头是董瑞峰，我很难不多想。” “多想什么？还能培养出个''齐小恬二号''来找你报仇？他找你报哪门子的仇啊？” 杨夏扬着眉，匪夷所思的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先把自己给逗乐了。 还别说，周桐心想，她跟齐玫两个人确实和董瑞峰之间结了很深的仇。 周桐在心里细数这一桩桩一件件，越数脸色越难看。先是周桐几次三番的不顺应他心意，宁愿退圈也不愿意像齐小恬一样乖乖的从了他；再是齐玫出面一纸辞职信，连带着周桐，两个人利索爽快的赔完违约金走完流程后，便双双脱离公司，也就等于远离他的掌控；还有对付齐小恬的事，齐小恬毕竟跟过他，谁知道他会不会记恨她们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里面还有宋清辞演的那回事，以董瑞峰那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记恨到现在处心积虑找机会报复实在太正常了。 周桐宋清再加个齐玫，三个人算是把董瑞峰给得罪的透透的。 周桐和宋清一脸严肃的并没有跟着杨夏笑，他们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笑意，还神情凝重的像是在思考什么国际大事。只不过在周桐和宋清的心里，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已经堪比“国际大事”了。 “喂…你俩这样我有点慌啊，周小桐也就算了，宋清连你也一副严肃的模样让我真的很害怕啊。” 杨夏有点怂，她发现可能的确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或许周桐和宋清从这件事上透过无波无痕的现象，看清了暗黑内在的本质？毕竟关于董瑞峰这个人，她不曾认识过又何谈了解？ “时间不早了，你什么都不用多想，先去机构进行小测验，我跟玫姐打个电话聊一聊。” 宋清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催促周桐收拾准备去机构。周桐和杨夏都还没从魏婧这个人带出来的云里雾里走出来，就迎头接了宋清一棒，两个人同时两脸懵的呆怔在原地，回过神，又同时用“这是什么稀有物种”的眼神看向宋清。 尤其是周桐，她眼神里愤懑的控诉如有实质，将宋清刺成了只透心凉的刺猬：“你有没有搞错？解密解到一半突然说不解了，让我去小测验？你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宋清！” 杨夏虽然没敢这么直接的怼过去，但以宋清从来不知近视为何物的视力来看，自家准女朋友的闺蜜好像跟自家准女朋友一个看法，都觉得他脑子仿佛有大病。但是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觉得糟心的事不需要周桐担心，自己会在后方把所有的危险都及时扼杀于襁褓中，不让她为这种事劳心分神。虽然宋清并不完全清楚董瑞峰为什么让周桐那么介意，但却本能的从周桐的言行举止中敏锐的察觉出了危险。他不希望周桐涉险，只想跟齐玫一起把董瑞峰这枚不定时炸弹偷偷解除掉。 不过，好像周桐跟他想的不一样。 事实证明周桐并不愿意缩在任何人身后，相对于让别人殚精竭虑自己躲着享清福，她更希望能光明正大的亲自参与到出谋划策的过程中，把小人行径的阴谋诡计狠狠踩个稀巴烂。 成蝶9 “那也要先把这件事放一放，近在眼前的测验更重要一点。” 宋清轻轻拍了拍周桐的头，不知怎么，这样的小动作由宋清做出来总是带了点宠溺的意味。周桐很受用，心里很快被这样的宠溺抚平了情绪。 “…好烦啊…” 周桐最后的一点抗议化作抱怨从口中小声逸出，但眉心还皱着没来得及彻底松开。 宋清既觉得这个样子的周桐可爱，又不得不硬起心肠，再次开口帮她尽快调整心态情绪：“集训了近一个星期，时间不算短，那么辛苦你都坚持下来了，小测验就是机构给你这一周里的付出做出的检测和总结，你舍得不看这一周付出的结果，跟着我们在这里漫无头绪的猜董瑞峰暂且未知的意图吗？” 不舍得，周桐心说。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跟集训班里其他人相比较，并不能算是最刻苦最努力的那一个，但像宋清说的，好歹尽力付出了，不参加这个小测验或者在小测验里留下遗憾，她会觉得非常非常可惜，会因为自己没有认真对待这场测验而在未来感到后悔。 周桐渴望在董瑞峰身上寻求真相的心不再那么迫切，心里最后一点抗拒随着抱怨说出口后，现在真的烟消云散了。在合适的时间做该做的事，周桐正视着自己目前的身份，除了好好完成测验，其他杂念倏地在周桐脑海中消失了。 “那董瑞峰就交给你们了，集训完我再参与进你们的''行动计划''里行不行？” “行。” 宋清笑着揉了一把周桐细软的头发，暗暗在心里记下了手掌的触感，心满意足的和杨夏一起送周桐去机构。 周桐不需要特意再中途回一趟酒店，她的东西都在机构自习室和教室桌子上，所以直接在宋清和杨夏的陪同下去了离酒店只有几步路的机构。周桐进去之前，已经有其他集训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往里走了，周桐今天恰好还穿了一身休闲装，简单大方的薄外套和她头上戴着的棒球帽，让宋清恍惚有种时光倒流，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周桐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宋清终于切实感受到周桐身份的转变。他短暂的把目光从“演员周桐”的身上离开，看向“学生周桐”。新鲜陌生的情绪从心里升腾出来，让他试着接受周桐身份的转变，真正认识到周桐确实已经脱离了他存留着的前几年留下的印象。那是演员周桐给他留下的印象，不是现在普通人周桐留下的。 但可能因为有多年的爱意打了底，宋清接受度很高，对周桐身份的转变也适应的极好。 “她不再是你心目中完美精致的明星艺人，不会再出演让她绽放光芒的影视剧，收起了让无数人惊叹的演技。变成了普通人敛起身上明星光环的周桐，你看到后有什么想法？” 周桐已经进了大门，留在大门前的宋清和杨夏的目光里没了她的身影，杨夏平静的声音从宋清身旁响起，语气平淡到似乎只是问问他中午有没有吃饱。但宋清已经察觉到了隐藏在平淡底下，来自“闺蜜”特有的、蓄势待发的敌意。 不过宋清毫不畏惧，不仅不畏惧，还在心里感激对他态度转变迅速的杨夏。杨夏的反应是作为闺蜜最真实的反应，有周桐在，她愿意为了周桐，暂且接纳宋清，并为两人相处尽可能创造机会。但周桐不在，她便收起客套，露出对待陌生人般的冷静淡漠，为周桐探一探这人的真心有几两。所以宋清感激这样全心全意为周桐考虑的杨夏，为周桐拥有这样的好友感到庆幸。 宋清能理解杨夏，就像理解多年前背着他，仔细从别人口中想方设法了解周桐是个怎样的人的马志文。 迎着杨夏目光里的探究，宋清笑的坦坦荡荡，直白的把真心轻描淡写的摆出来：“我第一次见到桐桐是在高考后的第三天，她喝的有点多，站在路边等着人来接她。” “你…你高考完？四年前？还是五年前？” “六年前，不是我高考，我当年高二，被父母压着去高考校门口感受一下高考的压力。压力的余韵连绵不绝，导致两天后我才愿意出门散步透透气。” “……那你父母对你的期望一定很高…” 宋清听到杨夏的话，点点头算承认了。杨夏把嘴里差一点问出口的“怎么想着当演员”咽了回去，猜都不用猜，答案肯定是因为周桐。 显然杨夏猜对了，宋清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杨夏的想法。 “我不追星，也很少了解娱乐圈里艺人的情况，高考预备役不配拥有课余时间。”宋清笑了笑，继续说道：“家里父母倒是空闲会看个电视之类的，但很少，看也是看相声小品。所以，我见到桐桐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个演员。” 杨夏点点头，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宋清并不是想在杨夏面前展示自己多么爱周桐，对周桐有多么真心，因此语气平铺直述的没有多少剧烈起伏的情绪。但就只简单的你愿意听，我便给你讲一讲我知道的周桐，竟然歪打正着的把杨夏带进了宋清的视角，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周桐。 两个人索性也不回酒店了，宋清跟齐玫打了电话说了说董瑞峰的事，没漏掉周桐对董瑞峰的防备和隐隐透出的焦虑，随后，便挂了电话，和杨夏找了家离机构很近的咖啡店，选了个隐蔽的位置继续聊了起来。 下午两三点钟的咖啡店里本来人就少，尤其还在周内，店员已经无聊到打开平板追起了剧。宋清去点单，无意间瞥了一眼平板上放的电影，只一个开头，他就认出来店员看的是周桐早期拍过担任女主的电影。宋清无端的从心里冒出来一点隐秘的骄傲，有种想要对着店员夸赞一声“你这个人眼光不错”的念头。但他艰难的忍住了，只是端好两杯冰美式回位置的时候冲店员笑了笑，当然，低头收拾咖啡机的店员并没有接收到，来自宋清口罩底下的笑容。 悠扬的纯音乐完美掩盖了宋清和杨夏交谈时的说话声，作为店里唯二的两位顾客，店员的心思却没往两个人身上放，戴上耳机全神贯注的看起了平板里已经开始播放的电影。 “她给了我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和一个笑。” “那她确实是醉的不轻…” 杨夏了解周桐，周桐一般不会轻易让自己喝醉，察觉到醉意就果断停止，喝醉的时候跟清醒的时候差不多一个样儿，就是更乖一些。 如果真喝多了，醉的重了，周桐就喜欢往人手里塞东西，再醉一点就智力退化秒变矫情大王，一点小情绪也能被酒精放大十几倍，哭的稀里哗啦我见犹怜，且难缠的要死。杨夏一时间不知道该骂周桐心里没数，还是该庆幸她只是往宋清手里塞了个易拉罐环，不然被宋清见识到她撒酒疯的难缠劲儿，估计就没今天这场聊天了。 不过宋清看样子倒是似乎对撒酒疯的周桐感兴趣，没有享受到周桐的难缠劲儿还露出一副掩饰不住的遗憾。杨夏对此只是表示少年人果然年少轻狂，对未知勇敢无畏。 “你就因为一个笑和一个破…拉环喜欢上了周桐？” “没，那时候还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很特别，迷迷糊糊的很可爱，又让人心疼长得那么漂亮却喝酒买醉，是不是被谁伤了心或者受了谁的欺负。我看她对陌生人不设防的样子觉得不放心，就一直没敢离开，但也就等了一两分钟，就等来了齐玫。” “哦，那应该是拿了大奖的庆功宴，周桐喝醉的时候很少，不设防的时候也很少，既然能让她那么放心，要么周围的人让她安心，要么齐玫跟她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宋清认同的点点头，他相信周桐不是心里没数的人。尤其站在娱乐圈金字塔塔顶那么多年，周桐不会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傻白甜。 “嗯，玫姐很专业。”宋清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的笑容里带了点无奈：“玫姐见桐桐的身边站了个陌生人，先是温和的跟我道了谢，又言辞委婉的征得我的同意以后，亲自把我的手机相册检查了一遍，临上车之前还故作不经意的透露了一下桐桐醉酒的理由，在我看来，她处理的方式手段没有任何纰漏。” 杨夏被宋清的描述给逗得笑了起来，仔细一想，那也确实是齐玫最常用的方式。细心严谨又不让人觉得被冒犯，齐玫对周桐来说是个珍贵的宝藏，现在对宋清来说，应该也会是如虎添翼的助力。 “我是从那天开始知道桐桐的名字的，然后桐桐就慢慢的一点一点渗透进了我的生活。” 改变人生轨迹的转折点源自高二最后一个学期的尾巴尖儿，从来清心寡欲不动凡心的宋清，自遇上周桐的那天，空荡荡的心里就装进去了一个迷迷糊糊笑着、给了他一个易拉罐环的女孩子，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启了他漫漫“追星”路。 从初中开始，宋清就不停的收到匿名情书匿名礼物。他被内向的女孩子围观过打球，被外向的女孩子偶尔拦路告白，享受过学校贴吧几千楼对他的正向讨论，也经历过几次被星探热心攀谈耐心塞名片…但他自认内心一片荒芜，除了按照家里的希望按部就班的考个铁饭碗先立业再成家，暂时没生出来其他想法，也没有迫切想要实现的所谓的梦想。 直到周桐在他心里扎了根。越了解越喜欢，越喜欢越了解，陷入一个死循环。周桐的每一部影视剧宋清都看过不下三遍，她的每一个动向他都了如指掌，他课余时间开始被周桐塞满，枯燥乏味的生活因为有了一个周桐，变得与从前再不一样。 荒芜的大地上新生出萌芽的绿草，以为凉透了的血液再次重新变得温热，就连似乎总是与他隔了一层的梦想，宋清也真切触碰到了它的轮廓，原来梦想的名字在他这里叫“周桐”。 常年稳居年级前十的宋清，正式成为高考备考生后，把某所国家重点师范类院校的名字从心里悄悄划去，改成了周桐毕业的a大。 宋清其实一开始想要走艺术生这条路的，这样科班出身以后作为演员拍戏会轻松一些，既然想离周桐近一点，当然少走弯路是最好。但宋清考虑到他已经高三，时间上不允许他顾此薄彼，他也没有信心两头兼顾，更何况学艺术绝对瞒不过父母，他不希望和父母在高考前就产生太大的分歧隔阂。 宋清的努力和以往格外不同的拼劲儿回报在了他的成绩单上。 成绩的进步让父母喜笑颜开的同时，也没忽略宋清的变化，在父母的追问下，宋清隐瞒了自己的梦想，只坦言将目标院校由师范类院校改成了a大。 宋清的家庭条件还不错，所以宋清的父母对宋清的要求并不高，他们没有执着的要求宋清必须考上顶尖大学，这样毕业后才有可能拿高薪，过上有钱人的生活。相反，由于家庭环境的舒适富足，宋清父母对钱财看得很淡泊，只要求宋清以后饿不死自己，拿铁饭碗，工资少点没关系，平稳度过这一生就足够了。 但是，没有做父母的不盼着孩子刻苦又有上进心，宋清的父母也一样免不了俗。 对于宋清将目标院校定成了国内顶尖大学这件事，宋清的父母为他骄傲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忧。有志气是好事，雄心壮志听起来便让人热血沸腾，宋清的父母当然不可能打击宋清的自信心，只委婉的提了提身为父母的诉求，希望宋清能够谨慎考虑。 宋清和父母一样也是纠结犹豫过的，顶尖大学谁都想上，但顶尖大学就是顶尖大学，不是谁想上就上得了的。努力一定有回报，但回报大小就是未知的了。 父母的担心宋清明白，不过是怕他目标定太高，不慎摔下来只是伤筋动骨还好，就怕摔下来后一蹶不振，连原本稳进的师范类都进不成。 但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宋清的梦想刚诞生没多久，正是为梦想蒙眼上头的时候。他的成绩已经能稳定在年级前三，说不清到底是热血加持，还是名叫“周桐”的梦想为他摇旗呐喊，宋清到底认定了a大，头悬梁锥刺股的每天跟自己赛跑，熬过了像永远不会天亮的高三一学年。 成蝶10 “你居然…那么早就…” 杨夏震惊不已，她随着宋清以粉丝的视角看到了一个更鲜活的周桐。宋清并没有过多的赘述周桐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但杨夏就是莫名的相信，宋清的确把周桐放进心里，珍之重之的一放就放了很多年。 至少在杨夏这里，宋清是个足够有资格喜欢周桐的人，也同样有资格被周桐喜欢。 世间的情爱嘛，大多都是你情我愿，杨夏已经偏心的以旁观者的角度和闺蜜的挑剔，对宋清评头论足了一番，自认看出了宋清对周桐的真心，这就可以了。再多的试探也不合适，其他就交给时间。如果她看走了眼，周桐最后白付出一腔真心，大不了她陪周桐大醉一场就是了。 但宋清应该不会给她这个陪周桐大醉一场的机会，杨夏无端的这么想着，抿了口冰美式。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吧，”宋清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补充道：“够接桐桐放学的。” 杨夏咋舌，想不通来回一飞飞四个多小时，就只是为了看对方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每天视频语音聊天还不行么，近五个小时耗在飞机上，果然有情饮水饱么？ 许是杨夏没怎么掩饰自己的神情，被宋清看出了心里的想法。宋清笑了笑没解释，心里却觉得亲眼见到了周桐，虽然跟她连整天都待不了，可心里依旧很知足。像是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突然实现了，提心吊胆着的不确定也消失了，饱胀的满足恨不能从他身体每个毛孔里溢出来，整个人都看起来温和的不可思议。 马志文在这里看到宋清这副模样，肯定要惊掉下巴的。 在咖啡店里消磨了将近两个小时，宋清再次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周桐小测验结束快要出来了，便站起身，和吃完了两份甜品的杨夏走出了咖啡店。“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一半被玻璃门隔绝在店里，另一半被咖啡店外的喧闹嘈杂的人声冲了个一干二净。 下午四点多，明明不是学生放学打工人下班的时间点，街道上却热闹多了。遛弯儿的大爷大妈拎着个花花绿绿的菜篮子，有的手里还牵了只狗，闲适自在的往菜市场方向溜达着散步，应该是买菜回家给家里孩子们做饭，顺便遛个狗透个气。 街边的小吃店也开始为迎接放学下班，被繁重的课业和难缠的领导透支了一天、饿的饥肠辘辘撑不到家的客人们垫垫肚子而做起了准备工作。烟火气腾的冒出来，把这条长长的街也染上了生活的气息。 宋清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他走在到处散发着令人放松的气味的街道上，又是揣着“接周桐放学”这样的目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愉快。杨夏跟在宋清身后，不知是被宋清的真诚感染还是被尘世的烟火气熏得，也久违的冒出了想要谈恋爱的想法。 万年单身的铁树开了花，这开花的铁树周桐算一个，杨夏说不定很快也要算一个了。 机构门口也有w市本地人接测验完的、周桐的同学放学的真正的家长，宋清跟她们站在一起，有种诡异的不和谐之感。但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宋清本人明显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的。 周桐算出来的比较早的一批，她走路不爱左顾右盼，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隐隐的期待，离大门还好远，她就忍不住拉长脖子往门口瞧了又瞧，没让她失望的，周桐目光里出现了她一直期待着的宋清的身影。 宋清也看到了周桐，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口罩底下扬起了个谁都看不到的笑脸，但他们又都莫名的知道，对方肯定是笑着的。 “虽然我很想先找点其他话题聊一聊，但还是想像其他家长一样问你一个问题…” “感觉还行。” 周桐笑着打断宋清的话，心有灵犀的先给了他一个答案。 宋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的确想问问周桐考得怎么样。现在他总算体会到等候在考场外家长的心情了，他在见到周桐的那一瞬间，也想问周桐饿不饿渴不渴，想问她做题的时候紧不紧张，但当他真把话问出口时，却发现他最想问的自动变成了“考得怎么样”。 原来等在考场外迎接考生们此起彼伏的“考得怎么样”，是家长们真的会在特定的环境下不由自主问出口的。宋清不是周桐的家长，却操着家长的心。 不过等三个人回到酒店，集合在周桐房间时，轻松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玫姐怎么说的？” 周桐迫不及待的又把董瑞峰从脑子里翻了出来，宋清就知道周桐不会真的憋住不闻不问。现在考也考完了，宋清也就不介意周桐适当的“掺和”一脚。 “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我把事情告诉了她，也告诉了她你的担心。” “嗯。” 周桐点点头，心放下了一半。 “那你……”话没说完，周桐的声音就被一阵突然响起的铃声给打断。宋清的手机上来电号码显示的是齐玫，周桐见状把没说出口的“几点的飞机”几个字吞回肚子里。 宋清接了电话，周桐以为齐玫这么快就查到了董瑞峰未实施的阴谋诡计，于是大气不敢喘的屏息凝视，期望能从中听见个只言片语。但奇怪的是，宋清一开始态度还比较自然，不时的“嗯”几声附和齐玫的话示意自己在听，可没过多久，宋清的脸色就发生了些变化。 周桐神色一凛，和同样表情严肃起来的杨夏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她们担心董瑞峰真有什么针对她们的计划，更担心在她们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宋清并不知道自己尴尬的表情居然一下误导了两个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被“领导”抓包的羞愧中。 齐玫打电话其实并不是董瑞峰有什么新动向，或者像周桐杨夏想的那样发现了他的险恶用心。她只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宋清似乎跟周桐待在一起。她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宋清有一些不对劲，又结合宋清说想拜托她查一查董瑞峰的动向，还特意提了一嘴周桐的担心。 当然，宋清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可齐玫是依靠经验和直觉的经纪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让自己心生疑惑的细节，于是，这才有了齐玫给宋清回电话的一幕。 齐玫在电话里的语气并不是质问，也称不上严厉，严格来讲，甚至语气还算得上温和。但架不住宋清自己心虚，而且齐玫又跟周桐关系极好，所以齐玫问了没几句，他就忍不住熄了“演戏”的心思，老老实实的人家问一句承认一句，没几分钟齐玫就掌握了宋清私自跟岑靖安“调休”，任性坐飞机去看周桐的事实。 挂了电话，宋清缓了缓紧绷的神经，一转头，就跟两双严阵以待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正是周桐和杨夏。 “玫姐说了什么？！是不是董瑞峰有什么动静，他想培养魏婧肯定不是单纯的培养艺人对吧？” 没给宋清开口的机会，周桐连珠炮似的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丢了过去：“哦对！你几点的飞机？” 周桐紧张的看了眼手机：“会不会晚了啊？这都快要四点了，坐两个小时的飞机飞回去，到剧组酒店都六点多了吧？你今天还拍戏吗？” 宋清哭笑不得的双手举起来投降，随手拿了块白色毛巾抓在手上充当举白旗。周桐不明所以的看着宋清，反倒是一直旁听的杨夏笑得差点倒在地上。 “哎呦我的妈哎，”杨夏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抹去眼角的湿润，冲周桐认真的比了个大拇指，语气诚恳道：“周桐牌机关枪，突突到谁身上谁说好！” 说着，她回头转向宋清，宋清在周桐瞥过来的目光中忍着笑愣是没吱声，算是保全了周桐的脸面。 “哎，你就宠着她吧！” 杨夏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她现在回过味儿来了，要是齐玫那个电话的内容真是跟董瑞峰有关，宋清不等周桐问，自己就会主动把信息分享出来。既然跟董瑞峰无关，宋清的神态又实在不像心急愤怒之类的，细究下来，像是被撞破什么事时的无措更多一点。 但不管是什么，宋清看上去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所以杨夏也敢暂且放下心，又有了逗周桐的闲情逸致。 “我是晚上八点的飞机，时间还早，可以陪你一起吃个晚饭。今天不拍戏了，回酒店睡一觉，明天是一整天的戏份。”宋清笑着耐心的逐个回答周桐的问题，他想了想还有什么没说的，继续道：“玫姐刚才打来的电话，跟董瑞峰没有关系，玫姐关系网大，但也不可能跟百科全书一样，说到什么立刻就能翻到答案。” 宋清回答周桐问题的过程中一直笑着看着周桐，直到周桐意识到自己被杨夏嘲笑的原因。说不清是羞恼的红了脸，还是被宋清宠溺的目光盯了太久才红了脸，总之，周桐白净的脸上慢慢爬上来了一抹绯色，脸上升起的温度让她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拍过无数吻戏的演员。 “那…那我们吃什么？” 杨夏本来就很少能见到周桐脸红的样子，所以饶有兴致的在一边笑累了看戏。结果听周桐憋半天憋出句吃什么，顿时又没忍住笑了起来，猖狂到周桐恨不得拿了针和线把这个亲闺蜜的嘴给缝上。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只要有宋清在，周桐永远不用担心没有台阶下。周桐把眼睛弯成了双月牙，心情倏地被宋清短短一句话给熨妥帖了。 “这次我先说好，我真不跟你们一起了，我要去吃海鲜自助，你们自便。” 杨夏眼看着周桐和宋清两个人讨论起晚餐，怕再不快点把自己摘出来，估计又要食不知味的再被塞一顿狗粮。周桐遗憾的看了杨夏一眼，没有强求，宋清虽没明说，心情显然是高兴的。 而周桐露出的遗憾，根据多年闺蜜情谊的了解，杨夏准确将周桐眼神里的深层意思解读了出来：没有接狗粮的人了，好可惜。 …… 在飞机往返需要四个多小时的某市区江季新区的独栋别墅里，窗帘紧闭灯火通明恍如白昼，齐玫和庄裕琳正在耐心的研究着什么。 庄裕琳是个推理剧的狂热爱好者，她居住的独栋别墅里的地下车库，被她改造成了一个十分有解密破案氛围的半密室。庄裕琳是个实打实的妙人儿，她的半密室被她完全复刻成了某刑侦办公室。大大的办公桌上铺满了打印出来的照片和文件，实木办公桌前是一个可翻转的亚克力板，此刻亚克力板上被齐玫写写画画，显得杂乱无章又有种莫名的凌乱美。而亚克力板的最中间，是齐玫用白板笔写的大大的三个字——董瑞峰。 分散在“董瑞峰”周围的几个名字，有一个名字被庄裕琳用红笔圈了出来，赫然是宋清在电话里提到的“魏婧”。 跟搞地下工作似的，齐玫和庄裕琳在亮如白昼的车库里把搜集来的资料整理在桌子上，细致的从繁杂的关系网中找寻出她们需要的信息。 宋清说得对，齐玫不是百科全书，不能说找什么立刻就能找到。 可谁也没想到，庄裕琳这个姑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有她在身边，齐玫简直如虎添翼，不是百科全书胜似百科全书。 庄裕琳这个神奇的女子曾在大学时期，凭借一己之力入侵了学校的校园网，就为了把匿名骂周桐的人从几千个学生里揪出来。偶像带来的力量堪比有风力加成的火焰龙卷风，力量强劲的同时破坏力也极强。庄裕琳不光把那个人顺利揪了出来，还甘之如饴的背上了一个处分。这个处分还是信息科技院的领导们齐心协力给她争取来的，否则等待她的就会是退学，说不定还有更严厉的惩罚。 这是做错事的代价，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一定要合理合法，不能只想着“以强服人”，这是庄裕琳从信息科技院的领导口中学习到的知识。信息科技院是出于爱惜人才的心情将“犯事儿”的庄裕琳给保了下来，但以后进入社会，可不是谁都有爱惜人才的心的。 庄裕琳迷途知返，所以一直谨言慎行至今，然后无意中被齐玫给挖了出来。 成蝶11 庄裕琳这次被“挖”是走了正规程序的，也不知道齐玫究竟人脉广到了哪种地步，连庄裕琳的“某些行为”都是“符合规定”的。但齐玫心里也有数，庄裕琳这么个精通信息技术的人才在，她不会真的让庄裕琳顶着红线做事情。 “裕琳，把董瑞峰最近的动态同步给我。” 齐玫跟坐在电脑前的庄裕琳说了声，面对着亚克力板上密密麻麻的线索，握着白板笔沉思。“叮”的一声，庄裕琳把董瑞峰的动态同步给了齐玫，齐玫仔细捋了一遍，发现了端倪。 “齐小恬在娱乐圈逐渐查无此人以后，夜星娱乐出现，魏婧靠高颜值短暂出圈。” “不是，顺序错了。” 齐玫打断了庄裕琳的话，眼睛盯着被画了红圈的“魏婧”，淡淡纠正道：“齐小恬在圈子里已经属于半隐退状态，接不到资源后，魏婧横空出世，是魏婧先出来，然后夜星娱乐才紧跟着成立。” 齐玫拿着没拔开笔帽的白板笔沿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一条时间线比划了一遍，庄裕琳一点就通，跟着齐玫的思路走，发现的确如此。夜星娱乐似乎就像专门为魏婧量身定做一般，魏婧这边刚有了签约的需求，夜星娱乐就成立了。 “那魏婧知道夜星娱乐的大老板是董瑞峰么？” “我个人倾向于知道，”齐玫点了点几条魏婧和董瑞峰重合的时间线，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时间线的重叠，跟董瑞峰出现在了同一个场合的就是魏婧，但齐玫的第六感敏锐的告诉她，她的推测是没有错的：“同一天同时落地在同一个城市、同时出现在某个活动现场…他俩重叠的场合太多了。” 庄裕琳点了点头，她轻轻动了几下手指，几张图片就从连接了电脑的打印机里被打印了出来。 “哗啦”几声，齐玫把还带着热气儿的“新鲜出炉”的照片往桌子上一摆，笑道：“你从哪儿来的这些照片？可有大作用了。” 庄裕琳被猛的一夸，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垂着的眼睛虽没空抬起来，嘴角却上扬了些弧度：“我弟弟认识几个娱记，拍照片很在行的那种。” “改天叫上你弟弟，请你俩吃顿大餐！让周桐请客！” 齐玫心情愉悦的大手一挥，三言两语就给周桐揽上了鼓舞士气的工作。 不过庄裕琳和她弟弟庄裕淞这回的确“立了大功”。新的几张照片里，热度还未散的新晋颜值红人魏婧和董瑞峰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某商务酒店前台，被技术精湛的娱记拍到了同框。其他几张照片也是这样，不同地点的同框，还有一张刚参加完什么活动的照片。 齐玫对那张照片觉得略微有点眼熟，她拿起照片仔细从脑海中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来。魏婧和董瑞峰同框参加活动的那张照片上的地点，齐玫刚去过！正是前几天齐玫去外地参加活动，并顺利给宋清带回来一个新高端代言的活动！ 从背后瞬间升起来一片密密麻麻的白毛汗，让车库里的齐玫和庄裕琳同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庄裕琳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玫姐…那您…您在活动现场有没有看到他们…？” “没有。” 齐玫面色凝重，她又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确信自己并没有错过会场里每一张她见过的面孔，没有董瑞峰，更没有魏婧。还没跟老东家解约的时候，齐玫见过董瑞峰几次，董瑞峰的样子除非他做了全套整容手术，或者暴瘦二十斤，不然她不可能认不出来。但从她们搜集到的近期的几张照片上可以看得出来，董瑞峰既没有整容也没有暴瘦。而魏婧，就更容易认出来了，这么一张漂亮的不似真人的脸，她如果见过就一定会有印象。 庄裕琳神情严肃的换了条思路重新在电脑上打了几行代码，跳出来的信息让一贯稳重的齐玫也不由得惊呼出声，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过了很久，齐玫和庄裕琳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独特的车库里除了空调持续发出嗡嗡的声响，尽职尽责的给足以呵气成冰的车库提供微薄的暖意以外，几乎再没有了其他声音。空气仿佛凝结住了，仅凭空调的温度根本无法驱散那片蔓延的诡异的寒意。 庄裕琳盯着电脑屏幕显示出来的搜索内容，跟亚克力板上白板笔写的内容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连熟悉的汉字都变了模样。她再次感受了一回遍体生寒，闭了闭因为用眼过度而略微泛起酸涩的双眼。 “怪我。”齐玫叹了口气，手指捏紧自己的眉心，似乎依靠这个动作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没考虑到提前调查一下活动举办方的资料。” “不怪您啊玫姐！”庄裕琳唯恐齐玫像现在这样把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无奈道：“主办方是个幌子，他们准备的很仔细，哪怕是提前调查，查到的也会是一套完整没有任何错处的活动备案，我们谁也不会往董瑞峰身上想。” 确实是这样，齐玫辩无可辩。 两个人再一次看向电脑屏幕显示的信息，庄裕琳利用她的高超技术，把藏在活动主办方身后的董瑞峰给揪了出来。简洁明了的信息大喇喇的摆出来，仿佛在嘲笑齐玫她们的愚蠢可笑，竟然一步一步恍若无觉的踏进了董瑞峰精心设计的陷阱，还沾沾自喜以为靠自己的人脉资源得到了个大便宜。 齐玫想，董瑞峰在知道自己费劲把那个高端代言签下来后，会露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是猎物自觉跳进陷阱的得意？还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没关系的玫姐，我们毁约可以吗？我们不慎着了道，及时止损就是了。” 庄裕琳轻声提议，但她觉得以齐玫多年的阅历，不可能想不到这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齐玫想到了却没有用，肯定是有不能用的原因。庄裕琳想不通有什么原因，第六感却告诉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你说的是一种办法，一般情况下也是问题解决的最优解。”齐玫不忍心泼庄裕琳的冷水，只好委婉的对她的想法表示赞同。“但现在我们遇到的不是一般情况，且不说违约金的价格我们接受不了，哪怕需要周桐赔进去一些，估计也只是将将能够。”齐玫说道，庄裕琳听得很认真。 庄裕琳知道齐玫嘴硬心软，对她也不喜欢说太直白的话。齐玫很留意新人的自尊心，生怕话说的重一点打击到人家。尽管庄裕琳跟她提过很多次，说自己不怕打击，直白一点也没关系，可齐玫面上答应着，遇到庄裕琳理解有误或者解读不到位的地方，仍然耐心又温和。 齐玫有意让庄裕琳成长的快一些，所以很多事情并不防备庄裕琳的参与。她尽可能的小心谨慎规避掉有可能给宋清和周桐造成麻烦的信息，拿捏斟酌着分寸的给庄裕琳交底。现在庄裕琳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齐玫便想要她跟着一起捋清董瑞峰特意漏出好资源给宋清的目的，再借用她聪明的脑袋瓜帮着一起，看能不能想出不赔付违约金的其他好办法。 诚然，察觉不对立刻毁约是目前来看最妥善的处理方式，可是就像齐玫说的，违约金的数额太大，远远超过了宋清和工作室的承受范围。合同上把解约的范围划定的清清楚楚，无故解约赔付的违约金是最多的，她们总不能说“资源是董瑞峰不怀好意给的”，这种借口不光没有证据不会被承认，齐玫她们也没脸用。违约金除去宋清和工作室以外，周桐倒是可以帮一把，但即使是周桐，也要拿出不少才能填补缺失的数额，如果不是必要，齐玫绝不愿意赔付天价违约金。所以无故解约只能算得上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如果有证据证明，品牌方与董瑞峰有不正当交易，或者这个代言是董瑞峰和品牌方联合、通过不正当手段引导齐玫工作室签约的就好了。齐玫紧锁着眉头，感觉陷入一个没有出口的监牢，费尽心思无法逃出去的感觉，让齐玫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不对，”齐玫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我还是觉得董瑞峰不会这么简单的只抓宋清一个人…” “不是宋老师一个人啊…”庄裕琳觉得自己又转不过弯来了：“如果宋老师选择赔付违约金，他赔付一小部分，工作室肯定会负担其中的大部分，可工作室是无法支撑大部分的，这样董瑞峰不就一下抓到宋老师和您了吗？甚至如果他清楚您和宋老师的经济状况…” “对！问题就在这里。” 齐玫眼睛一亮，抓住了刚才念头的小尾巴。她赞许的看了庄裕琳一眼，反倒是庄裕琳被齐玫看得颇为受宠若惊，不明所以的抓紧时间回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好看看让她得到齐玫赞许的“有功之臣”是哪一句。 齐玫并没有发现庄裕琳的小心思，她脑海中正在迅速的由点连成线，捕捉暴露出来的，渐渐清晰的疑惑。像是一张精心织就的网，边边角角的封口露出一点线头，而齐玫则在庄裕琳的提醒下找到了那根线头。 “我们所有的猜想，都是建立在董瑞峰清楚我们每个人的经济状况的前提上做出的，他怎么可能猜得到我们的资金状况呢？” 见庄裕琳还愣着，齐玫认真的问道：“如果让你，想办法得知董瑞峰的所有收入，你可以做到吗？” 庄裕琳条件反射似的就要用电脑编写代码，可当她把手刚一搭在键盘上，就回过神来，想通了齐玫话里的意思。 齐玫问她的问题是关键，她自认黑客技术在世界上的排名还算中等偏上，之前闲暇一时兴起参加过的一个比赛，她以个人积分52，甩第二名17分，拿到了排名第一的好成绩。但是即使是她，也没有把握得到一个人详细的收入情况。 就好比一个人做过一些投资理财、买过彩票中了奖、拥有固定工资、家里还有一些祖上传下来的稀世珍宝…谁能够判断出这个人到底有多少财产？即使能通过强大的互联网信息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互联网上存留的信息并不能代表这个人的全部。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未知的收入来源也多的是，强大如庄裕琳尚且不能说自己有把握掌握一个人的全部收入，董瑞峰又怎么能确定齐玫或者宋清手里，有没有一件在资金紧张的时候，卖出去能拿到足够半辈子挥霍的钱财的传家宝呢？ 而且董瑞峰身边，并没有庄裕琳这样深藏不露的人才。 “所以，如果宋老师是个隐藏的大佬，根本不差钱，违约金在他眼里实在不值一提，那…” “那董瑞峰连宋清一个人都抓不到，更别说再抓住我甚至连带着周桐了。” “这就代表，董瑞峰利用违约金让宋老师、您和桐桐姐破产，这个计划不成立。” 庄裕琳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思路清晰的紧跟着齐玫，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不堪推敲的“计划”中的疑点完完整整的剖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董瑞峰丢出来这个代言，是什么意思呢？” 齐玫仔细思索着，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又皱了起来。庄裕琳脑子刚好用了一会儿，不到一分钟，链子又掉了。 “玫姐，您说…董瑞峰会不会并没有针对咱们的意思？或许他只是不想拿这个代言，所以对谁接了这个代言并不在意？”庄裕琳异想天开道，见齐玫没有打断她，再接再厉的继续说：“也可能整个事情都是一个大乌龙，咱们草木皆兵，把一个小小的巧合，想成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齐玫眼神里带着笑意，还带了几分惊奇，似乎惊讶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小姑娘，居然脑回路简单到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只用一台电脑就能大杀四方的出色黑客，居然是一个认为世界处处美好的单纯少女。 “我也希望所有的事都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又纯粹，我宁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董瑞峰想的太坏…”齐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庄裕琳却从这不到两秒钟的停顿里，咂摸出了几分茫然无措。 成蝶12 自庄裕琳说完自己美好的猜想已经过去了一周，宋清已经回来剧组继续拍戏，周桐和杨夏依旧待在w市，但用不了几天集训结束，两个人就能回来了。 齐玫表面上接受了庄裕琳的猜想，背地里和庄裕琳两个人却谁也没有放松对董瑞峰的关注。宋清在拍戏间隙抽空去了齐玫把关的代言活动，除此之外，他便一直待在剧组里，在岑靖安的带领下每天过得都忙碌充实。 宋清落地的瞬间，他和周桐两个人就立刻接收了齐玫对董瑞峰的调查，加上马志文，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在生活里警惕了起来。日子风平浪静的这么过着，平静到连齐玫都不自觉的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或许事情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难道真的像庄裕琳说的那样，是她过于小心谨慎，所以有点疑神疑鬼了？ 但不论董瑞峰有没有什么其他计划，齐玫和庄裕琳都一致认为不能对董瑞峰放松警惕。而魏婧也在那次登上热搜后，真正的小火了一把。 魏婧的高颜值是她火起来的资本，不同于整容怪的纯粹自然的美丽，让魏婧轻轻松松俘获了一众颜狗的心。魏婧在董瑞峰有计划的推动下，现在已经到手了一部电视剧女二的资源，还有一些小代言。蚊子肉也是肉，魏婧的这些小代言也给她带来了一波热度，基本不断有人被魏婧的颜值圈粉，微博粉丝数以万为单位不停增加，很快直逼五百万大关。 周桐又投入进了日复一日两点一线的学习里，但与宋清来过一趟之前不同的是，宋清回去后，周桐虽然还是重新沉浸回了学习中，但她留给宋清的时间也没有减少。两个人各自忙完自己的事情，聊天成了彼此最有效的放松方式。 原本可以一直平静下去的日子猝不及防的被打破，起因是有人在魏婧过往的微博里，发现了一些疑似与“恋情”有关的痕迹。 粉丝们大概都会这样，尤其新入坑的粉丝，喜欢上哪位明星，便对那位明星的过往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足以支撑他们熬几个通宵，把喜欢的明星的微博翻个底朝天。 魏婧的粉丝就是这样。 魏婧作为这段时间以来热度最高的艺人，实打实的成为了新生代流量界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不少战斗力极强又被魏婧的颜迷的不可自拔的粉丝，半夜三更在魏婧微博进行“团建活动”，高举起爱的旗帜将魏婧的微博从最新的广告博，翻到了魏婧开通微博后系统自动生成的第一条博文。粉丝们打着“加深对喜欢的人的了解”的旗号，还真被她们翻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魏婧火起来的速度有点快，快到魏婧自己也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她手忙脚乱的管理微博的时候有些东西没有删干净，留下了今天粉丝们找到的“证据”。 火眼金睛的魏婧粉丝，在魏婧的早期微博里，发现了如今同样炙手可热的当红演员——宋清。 两位艺人都曾凭借耐打的颜值圈了一波颜粉，魏婧虽然还没有在演技方面崭露头角，但宋清的演技却在以前出演过的一些小角色里得到过认证，又凭演技圈了一大波事业粉，更何况现在又在岑靖安导演的剧组拍戏。都称得上前途无量的艺人，还都是俊男美女，宋清在魏婧的微博里一被扒出，两个人的绯闻便势如破竹般冲上了热搜，点开热搜榜出现的第一条微博，博主还是个某三线综艺的主持人。 在粉丝们的眼里，三线综艺的主持人就等于知道许多娱乐圈内情的知情者，好家伙，“娱乐圈同事带头嗑cp”的说法一出来，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论宋清还是魏婧，他俩任意一方都还没来得及发布澄清声明，竟然就先诞生了一小撮cp粉。 等齐玫知道绯闻并告知宋清的时候，两个人的cp粉连超话都建好了，签到打卡的人还挺多，cp粉自称松尾，取自两个人姓的谐音，超话头像是一条看起来还怪萌的松鼠尾巴，是cp粉名字的延伸意。 cp粉在超话里扣糖狂欢，自认磕到了真的，理直气壮自觉高人一等，把前来劝“圈地自萌”的理智粉给骂了回去… “抛去别的不说，本来还有可能把那一小群cp粉养一养，多少以后能算你的助力，凑热闹还显得声势大呢…结果这群cp粉逮谁咬谁，活像一群疯狗，搞得人见人嫌，你要是沾上，实打实的弊大于利…” “我不需要跟任何人的cp粉，也排斥和其他人捆绑营销。” 宋清刚下了戏，拿着手机神色冷冷清清，说出口的话也冰冰凉凉的恨不得让室温骤降三度。他认真严肃的又跟齐玫重复了一遍，不在意身边还围着一群没散去的工作人员，也头一回没有顾忌对齐玫的语气是否妥当：“玫姐，不光现在，以后即使有需要我也不愿意跟其他任何人捆绑，微博营业可以工作室帮我代发，但我绝不会配合以炒cp为目的的营业。” “……行吧，”齐玫似乎猜到了宋清会这么说，不仅没介意宋清生硬的态度，语气也出乎意料的带了点笑意，她居然难得的妥协了：“不会让你出现任何''背叛''周桐的疑似行为的，我会维护好你在周桐面前清清白白的形象。” 说到最后，齐玫话里的笑意简直遮都遮不住，索性她也不再掩饰的调侃：“给我透个底儿吧宋清，你俩真在一起了？什么时候？你前几天去w市的时候吗？” “…还没…”宋清脸上从接到电话就套起来的冰面具迅速裂开，刚才气势十足连说的话都冻人不轻的宋清，此刻红着耳朵，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声音更是变成了解冻的春水，清冽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好意思：“我还没…告白，不算正式在一起…” 宋清特意压低了声音。他记得周桐不希望公开他们的关系，也摸不准齐玫的意思，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宋清离开拍戏时待着的教室，回到了商务车上。 “玫姐，您能具体跟我说一说我和魏婧的绯闻怎么传出来的吗？” 宋清正了正神色，他是拍完戏才模糊听了个大概，没等马志文给他说清楚，齐玫的电话就掐着点儿似的打了过来，所以宋清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而且他们才刚知道了董瑞峰似乎故意给他们让代言的事情，魏婧跟董瑞峰的关系又铁证如山的摆在那里，安生了一段时间这个节点突然传出魏婧和宋清八竿子打不着的绯闻，宋清很难不往阴谋论上想。 “小马没来得及跟你说？那我跟你说也一样。”齐玫收起了继续调侃宋清的心思，谈起正事语气也认真了不少：“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我也觉得这个绯闻像是冲着你来的。” 齐玫跟宋清思维同步，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热搜和集体发疯般的cp粉扰乱了阵脚。齐玫先把魏婧的粉丝怎么从魏婧的微博里，翻出了看上去没任何联系的他告诉宋清：“从头说起，魏婧九宫格的写真应该就是开始。我承认小姑娘漂亮确实是漂亮，气质也好，是大众都普遍能认同的美女类型，但我跟庄裕琳分析了数据，发现魏婧的这条九宫格的微博，是有推手亲自把她推到热搜上去的，热度是''美人''这个词条被买上了热搜才逐渐增加的。”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推测董瑞峰为了让魏婧红，买了热搜。” “对，不用推测，就是事实，我们有证据。” 宋清半躺在后排座椅上，沉吟一会儿，不确定道：“那董瑞峰针对的只有我？” 齐玫仿佛被宋清给问住了，也摸不出什么头绪，只得给宋清边说边分析：“不敢确定，但是我认为魏婧''粉丝''去熬夜翻魏婧的微博，可能也是董瑞峰有意为之。” “这个我们有证据吗？” “这倒没有，猜测吧，”齐玫回答道：“不过这个猜测可以先放一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粉丝在魏婧没出道之前发的微博里，找到了给你告白的微博。没指名道姓说是你，但网友可能闲出了无所不能的本事，再加上人多力量大，你和魏婧两个都是有身份证、一切身份信息都有迹可循的人，查到你俩之间的交集很容易。” “我和她…？能有什么交集？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宋清皱着眉，眉心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倒不是怕污蔑，宋清是真的对魏婧这个姑娘没有印象。 齐玫在心底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巧了呢，如果不是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那就是有人有心促成这桩巧合，好留有以后能借题发挥的余地。至于躲在背后的人是谁，不好意思，他们还是只能想到董瑞峰这一个名字。 “别着急，你对她没有印象，她对你应该是有印象的。”齐玫在办公桌前调整了个坐姿，继续给“蒙受不白之冤”的宋清解释：“魏婧应该是比你小一岁，跟你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甚至跟你前后脚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这是什么意思？” 宋清紧皱的眉不曾分开，听了齐玫的解释，从心里升腾起一股荒谬来。他没吱声，静静地听齐玫继续说话，然后意料之内的，齐玫的话跟他心里模模糊糊浮现出来的一个猜测，对上了号。 “魏婧的微博透露出来的信息大概是说，你跟她高中见过几面，因缘际会下，她发现你们居然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一个学校里学习。” 是的，多么奇妙的缘分，可这样的缘分听在宋清耳朵里，只觉得厌烦，他对魏婧好像有印象了。毕竟能让他产生抵触心理的人，二十多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魏婧恰好就是那一只手数得过来里的其中一个。 不知道宋清听了这话以后有什么想法。齐玫抬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网友截图保存的几张图片，足足十来条微博都是魏婧抒发自己爱慕之情的小作文。这些小作文被粉丝眼疾手快的截了图，似乎未卜先知般知道，只要天一亮，魏婧就会急急忙忙的把之前没删干净的漏网之鱼给删干净。齐玫电脑屏幕上打开了微博松尾的超话界面，超话里这几张图，已经被cp粉们奉为“磕到真的了”的铁证，粉丝之间狂欢般默契的传了好几轮，照片下的评论里几乎都是“为绝美爱情流泪”、“男生帅女生美配一脸”、“松尾锁死”这类的话，看得齐玫直拿手按眉头。 “根据魏婧自己写的内容可以推测出，她对你心生情愫应该在你们一起参加的辩论会上？辩论会？你有印象了吗？” “…我应该知道魏婧是谁了，玫姐，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齐玫以为宋清是想让她帮忙发布澄清声明，心说这算哪门子的帮忙，他本来就是工作室旗下的签约艺人，保护旗下艺人的声誉这是工作室应该做的。但她没说，只是等着听宋清提的要求。 果然，没一会儿，宋清的声音就顺着听筒传进齐玫的耳朵。竟然不是发布澄清声明，齐玫听着宋清说的话，渐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表情出现在齐玫脸上，和松尾超话里一片欢欣鼓舞的景象相映成趣。 w市。 因为手机没电，导致几乎一天没碰手机的周桐，正打算回到酒店用杨夏的笔记本和宋清开视频。她这边刚出了电梯，迎面一张惊恐万分的脸出现在周桐的视线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周桐差一点叫出声来。她抚住因为惊吓差点飚到一百八的心跳，嘴里的优美中国话恨不得立刻扔杨夏一脸。 “怎么着，还不到半夜呢就玩电梯惊魂？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专门杵在电梯门口做什么？人家当门神你当电梯门神？！你怎么这么特别呢杨夏？！” 周桐走出电梯，腿还没缓过劲儿来有点虚，嘴倒是先从恐惧里脱了身，毫不客气的代替优美中国话冲着杨夏一阵怼，把心里残留的恐惧怼出去了，周桐才终于把被吓飞了的魂儿重新哄进了身体里。 杨夏反常的没有在意周桐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冲她嘲讽开大，疯狂的语言输出把她攻击成了个实心筛子。周桐察觉到不对，没来得及张口问杨夏发生了什么事，杨夏便先向周桐求证道：“宋清跟别人在一起了？！” 成蝶13 周桐一愣，接着哭笑不得的反驳道：“不可能，你还没睡觉呢说什么胡话？” “……你没看手机？” “我手机没电了啊，昨天忘记充电，怎么了到底？宋清被爆出来跟其他女生在一起的视频？” 周桐语气里满是调侃，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把杨夏的话当一回事。杨夏听得出周桐话里的笃定，一时有些进退维谷，不知该不该提醒周桐看微博。现在网上可热闹了，铺天盖地的“宋清和魏婧相恋”、“俊男美女的爱情”、“苦恋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不过内容大同小异，没有同框照，更没有一锤定音的视频，只有几张魏婧早年的暗恋小作文，情深义重、字字泣血，把一众cp粉虐的嗷嗷乱叫，活像观看了一场线上演唱会。 跟着杨夏回到房间的周桐，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她疑惑的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 杨夏把手机往周桐怀里一塞，但没等她开始看，突然一个陌生号码来电先霸占了手机屏幕。打到杨夏手机上的陌生号码，对周桐来说可是非常眼熟，她眉毛一挑，按下接听键。 “杨小姐你好，我是宋清，周桐的手机打不通，请问方便让周桐接一下电话吗？” 宋清虽然尽力维持着平和正常的声音，但周桐仍然能听出来宋清语气里的急切和紧张。或许真有什么绯闻传出来了，宋清担心她误会打她电话打不通，打到了杨夏这里来。周桐心里酸酸涩涩，又因为宋清不作伪的情感外露猛的变软。 “宋先生你好，我是周桐，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桐桐？你的手机怎么突然关机了？” 可能没想到周桐正拿着杨夏的手机，宋清有一两秒的失语，再出声时就带了点周桐熟悉的亲昵。如果不是听到了把她错当成杨夏的声音，周桐应该一直都不会发现宋清跟她说话时，声音是不一样的。宋清一直礼貌又温和，对着别人话音里总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淡淡疏离，唯独对周桐。周桐是特别的，她一直都在宋清心里享有独一无二的待遇。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那股子亲近放松，要让其他听过宋清说话的人听见，怕是要连夜请来大师做法，看宋清身上是不是被哪来的精怪鬼魂给附了身。 这么一对比，周桐心里再没了杨夏制造出的紧张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的底气。 这底气带来的除了对宋清的信任，因为底气太足，还溢出来一点让周桐有闲情跟宋清开玩笑：“手机没电当然就关机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来跟我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话音刚落，周桐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宋清似乎也觉得无奈的笑了笑，没等周桐羞耻劲儿上来转移话题，宋清就纵容着顺着周桐的话开了口：“嗯，我不是，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周桐弯着眼睛嘴角上扬，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心满意足。杨夏惊悚的看了眼周桐，不懂怎么看微博还看出一脸的笑容来，等看到周桐没在看微博而是聊起了电话，才释然，估计是宋清或者齐玫打电话过来澄清了，见了周桐这股子开心劲儿，杨夏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杨夏把空间留给周桐，自己抱着笔记本做设计稿去了。 “行，我相信你了，那你能给我说说你那绯闻是怎么来的吗？我手机关机，没机会看微博，正打算看一眼呢，你就打电话过来了。这时机掐的，说吧，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安的监控摄像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既然你发现了，那这话就要从我们在w市相见开始说起了…”宋清又配合着周桐演了一会儿，才正了神色，言简意赅的把魏婧的粉丝从魏婧早年微博里，翻出了暗恋小作文的事给周桐说了。尽管宋清语气冷淡，内容也一笔带过，但周桐依旧心气儿不顺。这跟她信不信任宋清没关系，就好像守着的一块香甜的蛋糕被人给盯上了，并且随时准备着给蛋糕来上一口。 “哼…” 周桐郁闷的撇撇嘴，宋清把这不明语义的语气词理解为吃醋，显然，宋清的阅读理解能得满分。知道周桐吃醋，宋清即使心里涨涨的高兴，也没忘了哄。 “我和玫姐都觉得，魏婧这场闹大的绯闻不怀好意。玫姐在绯闻发酵的第一时间就试图跟魏婧方面取得联系，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嗯？那董瑞峰这回是只打算抓住你么？” “不好说，我和玫姐都觉得是这样，但大家没猜到他的后续计划是什么。” “唔…”周桐思考了片刻，发现她自己也捋不出来，坏心思的脑回路不是她们一猜就能猜得准的：“先静观其变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周桐说完，心思又自动绕回了魏婧身上，迫不及待的把堵在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跟魏婧是认识的？” “…也不算，她可能认识我，我对现在的她没有印象。” “嗯？这话怎么说？” “她可能…跟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变化有点大，所以本来印象就不深的人…” 宋清说的断断续续，好像在斟酌用词。周桐理解，她多少了解宋清的为人，宋清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就算他心里确实很反感魏婧，能这样尽量委婉的表达出来，已经是难为他了。 但宋清说话间无意传达出的信息，周桐捕捉到了。无独有偶，周桐突然想起来宋清来w市，跟杨夏她们三个人吃的第一顿饭里杨夏曾说过，她有一个妹妹，妹妹的朋友还是同学也是叫“魏婧”？ “宋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跟杨夏一起吃饭那次，杨夏说过她妹妹有个同学也叫''魏婧''？是我记错了还是确实有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宋清大概也被周桐问住了，但也就一两秒，宋清便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有。” “那我一会儿就让杨夏问问她妹妹，看能不能从她妹妹那里拿到集体合照之类的。” “其实知道她妹妹的学校，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宋清说道：“魏婧是我小一届的学妹。” “大学学妹？我记得你今年毕业对吧，那魏婧大三在读？” 不知怎么，很容易回答的一个问题，宋清好像有些难以启齿，这次他沉默的时间不止一两秒，周桐满腹疑惑，差点怀疑自己不是问了句无关痛痒的问题，而是问了宋清一个十大世界未解之谜。 “嗯…对，大学学妹……也不止大学，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的。”小学的时候宋清转过学，所以不能算。宋清心想，把小学给忽略了过去。 果然，周桐那边听完宋清的回答，立刻没了声音。 因为周桐立刻就地气成了一只河豚！ 嫉妒使人丑陋，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周桐在心里不停的给自己念咒，企图将浓黑如墨的嫉妒从心里驱散出去，可她已经尽力控制，还是敌不过一阵又一阵翻涌上来的酸涩。 “桐桐，从小到大，我就只对一个人动过心，那个人叫周桐。” 宋清知道周桐在想什么，也知道周桐心里不好受，他太理解那种吃醋嫉妒的滋味，所以一点儿也不想让周桐品尝。在暗无天日的暗恋里，在无数个因虚假的小道消息而难受的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在徒劳追逐着的身影后面，无数个得不到回应的日日夜夜，比吃醋嫉妒更强烈百倍的自卑失落愤懑无力，他都一一品尝过，但都不论过程的熬过了这些负面情绪。如今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又怕化，不知怎么疼爱才好的宝贝，怎么舍得让她有一点点难过。 “桐桐，你理理我吧。我可能是只大雁变的，你要是一直不理我，我可能就郁郁而终了…” 低沉带着委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进周桐的耳朵，让从没见过宋清这么明显的撒娇的周桐，属实惊了一惊。周桐不知道的是，距离w市九百多公里的某校内停着的商务车上，刚在一分钟前坐上车，旁听了宋清侧着脸红着耳朵尖撒娇的马志文，整个人感觉都不太好。慌乱震惊到不知所以的马志文，觉得自己此刻不该在车里，他应该跟小刘一样找了借口躲起来抽烟！不，或许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根烟，而是一把速效救心丸。 显然，现在再下车就多少有点欲盖弥彰了，听都听到了…马志文纹丝不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刷起了手机。 宋清轻轻摸了摸耳朵，滚烫的温度让他的耳朵有点不自在。正在他思酎着再想点哄人的话时，周桐终于有了声音：“你在咒我吗…大雁配偶死亡，才会郁郁而终…” 话才说到一半，周桐猛的脸一红，打死都说不下去了。这是瞎说什么？什么“配偶”…仿佛“害羞”这种情感会隔空传染，这边周桐也不好意思起来，始作俑者宋清反倒一弯眉眼，眉眼间俱是笑意。 “没有，怎么会咒你，都怪我一时情急，词不达意。是我的错，跟你道歉好不好桐桐？” “…哼…”这次的轻哼，哼的很是没有气势，就是周桐自己也听出来了。没等宋清反应，紧接着周桐就给自己找补切入正题：“那什么，杨夏的妹妹我倒是知道上的什么大学，我母校，a大。” “那就巧了，我也是a大。” 宋清扬起嘴角，眼里的笑意终于盛不住实打实的漏了出来：“我是你学弟，亲的。” “什么''亲的''…” 没等周桐反驳，宋清继续补充道：“直系学弟，同院系同专业的那种。刚毕业，学位证和毕业证都还热乎着。” 这倒是周桐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宋清也是非科班出身，确实没想着留意过他是哪所学校毕业。偶尔刷微博时看到关注的宋清大粉发微博，有粉丝夸宋清“学霸”，周桐也没往心里去，只当粉丝们又在彩虹屁…微微一笑置之。 毕竟现在有点名气的小鲜肉当红小生流量大咖，凭艺术分考个三流大学，粉丝也能闭着眼睛瞎吹学霸，在娱乐圈里“学霸”随处可见破铜烂铁论斤卖，估计说对几个小学生用在作文里的词，都能夸句“哥哥好厉害不愧是学霸”。搞得好像平翘舌能分清，二十六个字母会认会写就能给套上“学霸”这个夸赞。以至于宋清这个真学霸在周桐身边转悠来转悠去，她愣是没当一回事。 a大也允许艺术生报考，只不过常年招艺术生的分数线，稳居所有艺术类大学榜首，甩第二名整整五六十分。所以如果想考a大，学艺术走艺术生这条路，跟普文普理没什么区别。在娱乐圈里，能考进a大，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学霸。 不知怎么，听到宋清说自己是她亲学弟，虽然隔了几届，周桐毕业那年，宋清才刚上大一，严格来说实在算不上真·亲学弟，但这个说法还是让周桐心里熨帖不少。魏婧是宋清的学妹怎么了，她还是宋清的学姐呢！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可周桐就是没来由得心里开心了不少。 “好吧，那本学姐就认你这个学弟了。”周桐弯着眼睛，幼稚无比的宣布。心情变好的周桐还没忘了正事，她没挂电话，直接走几步到杨夏床前，跟杨夏再次确认：“你那个妹妹，是上的a大对吧？大三？” “嗯，大三。怎么了？” 周桐得了这句确认，跟宋清一合计，觉得杨夏妹妹认识的那个魏婧，应该就是微博上闹得满城风雨的魏婧。 “你妹妹认识的魏婧，可能就是现在跟宋清传绯闻的那个，所以拜托你件事。” 周桐手机还拿在手里，也不避讳着能听到她们交谈的宋清，神情严肃了几分。杨夏预感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随性躺着的姿势换成了正襟危坐，还把零食放到了床头柜上以示认真。 “你帮我跟你妹妹约一下吧，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她聊一聊。” “因为想确认魏婧是不是那个魏婧？” 虽然杨夏说的话跟绕口令一样绕口，但站在床边的周桐和电话里的宋清都听明白了，周桐迟疑的一点头：“也不全是，还有点其他的事情，不过也是跟魏婧有关的。” “行，我一会儿就约。” 周桐得到肯定的答复，松了口气，但她随即又皱了眉：“为什么是一会儿，不能现在就约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方便？” 周桐还以为杨夏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拉不下面子主动跟说不了几句就骂起来的妹妹打电话，有点歉然的问道。 “嗯，现在是不太方便……” “啊？那我…” “帮你问”这三个字还没能说出口，杨夏面无表情的提醒道：“毕竟我的手机还在你手上，而我，并没有第二个存了她手机号的手机。” 成蝶14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杨夏话一出口，诡异的安静就蔓延开来。也就一两秒，宋清在电话那头憋不住轻笑了一声，周桐不好意思的瞪了杨夏一眼，憋出来一句“等着”，跟宋清说了声，便挂了电话。 “你俩是有多能聊，我手机都发烫了！”杨夏嫌弃的抱怨，又想起来什么问道：“那你还看微博上怎么说的吗？” “宋清跟我说清楚了，我再看别人的揣测干嘛？” 周桐用一种“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的眼神看了看杨夏，把杨夏成功看炸了毛：“收起你鄙视的眼神！不然我不帮你约我妹了！” 很好，这个威胁对周桐非常有用。周桐举手示意投降，还十分殷勤的问她：“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喝什么吗？” “暂时不用，我要给我妹打电话了！你回你房间去！” 明白，周桐很懂的点了点头，这是杨夏怕说不了一句正常的话就会和妹妹吵起来，哪怕在电话里隔着屏幕…显然即使在闺蜜面前，杨夏也还是要面子的。周桐静静地退出杨夏的房间，贴心的给杨夏腾出空间，让她能够自由发挥。 周桐回房间没多久，手机就已经充好了电。她觉得杨夏跟妹妹吵架吵完会饿——毕竟吵架只是动嘴也很消耗能量。所以周桐在某外卖平台点了些吃的喝的，等杨夏来了就能吃好喝好，有力气吐槽她妹骂人不带脏的技能又变强了。杨夏跟她妹妹吵架很有意思，周桐曾有幸旁听过几次，顾忌着给杨夏留面子所以她旁听的次数很少，但仅有的那几次，也给周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姐妹吵架从来不带脏话，再气再急也不带，这就很文明又很有趣。杨夏脾气还行，至少不会一点就炸，她妹妹周桐也见过，是个除了跟杨夏相处之外，跟其他任何人相处都很温和有礼貌的小朋友。所以两个人凑一起秒变灾难现场这件事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是她们这些亲朋好友至今无法理解的。两个人一旦吵起来，奇奇怪怪的歇后语层出不穷，明褒暗贬这个技能用得十分熟练，听两个人吵架简直就像看了一场热闹的相声，光是听她俩互相怼就觉得很欢乐。 周桐带着略微的遗憾跟宋清聊微信，对错过又一场互怼大赛感到十分可惜。 “为什么没有发澄清声明？是玫姐不让发，想要留着增加热度么？” 周桐皱着眉，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之前跟齐玫谈过的关于营销cp增加热度的事情，疑心齐玫想要利用送上门的魏婧，捆绑营销一波，用来给宋清涨粉扩大知名度。 “不是，是我拦着没让玫姐太快发澄清。”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周桐坐正身体，有点好奇宋清的做法。她相信宋清，相信他不会想着利用炒cp这种方式来给自己谋利。 “玫姐发的澄清声明，其实并不会给一些已经嗑cp的粉丝带来什么影响，cp粉会臆想，会自作主张的给自己添加自己想要的暗示，比如是经纪人不允许现在两个人谈恋爱啦、两个人只是被发现后无奈转为地下啦这种，而且我认为，我们这边发了澄清后，魏婧那边不会及时回复，甚至她们那边可能会发一个似是而非的、类似被抛弃的微博或者其他，目的大概就是给魏婧保持痴情、爱而不得这种人设吧。虽然我只是猜测，并不清楚这种人设对魏婧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觉得你猜得对。” 周桐的肯定让宋清打字的手顿了顿，把已经打出来的“也可能我猜错了”默默删掉。得到肯定的愉悦让宋清的眉心一直是舒展的，打眼一瞧就能看出这人心情很好。马志文在一边拿眼瞅着，再次在心里喟叹周桐对于宋清的影响力。 宋清猜得确实没错。 与w市相邻的镇海市市区，某高档小区的一角拉好了警戒线，禁止无关人员靠近。一群像是剧组工作人员的男男女女围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包围圈。被围着的人头上有一把双层的遮阳伞，遮阳伞落下的阴影正好把椅子上的人给包了起来，没让她受到一丁点来自紫外线的伤害。她身后举着伞的小姑娘努力的踮着脚，热的满头大汗也不敢腾出手擦一擦，维持着固定的一个姿势已经快一个小时了。遮阳伞似乎颇有分量，小姑娘举着伞的手臂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汗珠滚进眼里刺的眼睛一阵阵发疼。 “有太阳晒到我啦！” 椅子上的女孩子娇嗔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尤其发着脾气娇娇软软的声音，更是让听的人恨不得严厉斥责让她不高兴的人一顿。 “连举个伞都举不好，你是吃什么才长成这副废物样儿的？快点给我说说，我好以后怀孕的时候避开你吃的东西，免得我未来的孩子跟你一样是个废物点心。” 果然，椅子里坐着的女孩子还没出声，旁边一直给她拿零食喂给她吃的短头发女人，就已经横眉竖目的把举伞的小姑娘给训了一顿。 举伞的小姑娘没敢吭声，只得调整好角度，重新把漏进伞里的几缕阳光给赶了出去。 “哎呀算啦，你凶她做什么，可能饿了吧，你拿点东西给她吃吧。” 椅子里的女孩子不管说什么话听起来似乎都像在撒娇，让听的人很受用，短头发女人心想，这么个大美女冲你软着嗓子撒娇，任谁都生不起来气吧。 “还是我们魏婧性格好，还知道心疼人。” 短头发女人试探着从面前的小矮桌上拿了块凤梨酥，还没给身后打伞的小姑娘递过去，窝在椅子里的魏婧两条细长的眉一皱，委委屈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凤梨酥就这么一块了，你给了她我吃什么呀？” “没有没有，不给凤梨酥，这是打算给你的，放你面前怕你够不着而已。” 短头发女人把凤梨酥放下，把魏婧嫌有药味儿几乎没动过的蓝莓糕，捏了一块给打伞的小姑娘。 “谢谢方姐…” “是我让她给你的哎，你怎么只谢她不谢我啊？” 魏婧不开心的一撇嘴，没等她继续抱怨，打伞的小姑娘连忙补上一句“谢谢魏老师”，这才算完。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嫌围观的人不够多上热搜不够快么？” 人群外快步走来一个同样短发的女人，手工定制的套装穿在她身上玲珑有型，精致的妆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妆容的主人连熬了两个昼夜。她一来，不仅围着的人噤若寒蝉，一个比一个老实的眼观鼻鼻观心，就连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的魏婧，也直起了身子，多少有点顾忌。 “琴姐来啦。” 被叫琴姐的精致妆容的短发女人点了点头，问清戏什么时候开拍以后，把坐在椅子上补妆等戏的魏婧带进了后面停着的房车里。 “丁瑜，你跟方姐仔细核对一下一会开拍时候的注意事项，我要跟魏婧说些事情，没有什么事不要来房车周围。” 丁瑜把伞收起来，面上无波无澜的应了，跟在给她蓝莓糕的方姐身后离开。 “以后不要让太多人看到你苛责身边的工作人员，影响不好。” 关上房车门，魏婧刚在座椅上坐定，琴姐便出声提醒道。 魏婧听是听到了，但明摆着对这样的提醒很不满意：“也不知道你们图个什么，把丁瑜这样的人都敢往我身边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丁瑜就是条蛇，周桐已经被她给咬过了，她以后怕不怕井绳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怕。董先生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养不熟的白眼狼放我身边？还给她开那么高的工资让她当我的生活助理，我真的是很不能理解。” “那你也忍一忍。” 琴姐任魏婧软着嗓子嘟嘟囔囔抱怨一通，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撒娇大法对她并不管用。 “丁瑜之前帮着齐小恬狠捅了周桐一刀，别说周桐，就连齐玫都没能提前察觉。董先生觉得丁瑜是个可塑之才，以后或许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才意思意思的给点工资，暂时在你身边放一段时间。” 琴姐是跟着董瑞峰的，魏婧指使不动，反而很多时候要听琴姐的安排。因此尽管琴姐给出的理由让魏婧依旧感到不忿，魏婧也没敢继续嚷嚷着抱怨，半真半假的嘀咕了句“真够膈应人的”，便没再抓着不放。 “我来是跟你说正事的。”琴姐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接下来说的事没什么重要爱听不听，可魏婧不敢真的不听，她正襟危坐，跟窝在椅子里的那个没骨头的样子判若两人。琴姐没对魏婧展示的重视有什么表示，睁眼瞎似的继续道：“你跟宋清的恋爱绯闻，宋清那边应该会做出澄清声明，但没关系，董先生的意思是，如果齐玫工作室发布了宋清单身未恋爱的声明，否认跟你的绯闻，你就尽量发深夜文字，内容往''理解''''痴情''''等待''上面带，如果能让cp粉觉得你们只是碍于公司和工作室，才没办法公开只能转入地下恋爱，那最好不过。” “我对写小作文不擅长，就连之前的小作文也是丁瑜事先写好我照着编辑的……对了！”魏婧想起什么似的，问琴姐：“我那些小作文根本不是早期发布的，以后会不会被人给查出来啊？” “查得到什么？” 琴姐莫名其妙的看着魏婧，仿佛觉得她的担心实在没必要，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没有''粉丝深夜翻你早年微博''这回事，是你编辑了微博我们找了大神p了日期又截了图的，查得出什么？忘了么，你在粉丝们发现以前的暗恋后，觉得不好意思，把漏删的小作文给删光了。死无对证，你在怕什么？” 魏婧点点头，心里的不安少了一些，可仍然有一丝不安没被琴姐笃定的语气压下，在心头缠绕着挥之不去。 关于宋清，她是知道的，也的确暗恋过很多年。跟宋清同一个学校但总是差他一级，也是事实。只不过，魏婧喜欢上宋清的时候是在初中，比较早，情窦初开，更何况宋清真的特别优秀，人长得帅，成绩又好，是个所有女孩子都会疯狂迷恋上的“梦中情人”。 初中的魏婧很疯狂，她那个时候学习不好，长得也不好，还曾有个外号叫“胖妞”。可她不自卑，因为所有嘲笑她的同学都被她堵在厕所里教训过。她不害怕请家长，更不害怕被老师批评，初中时的她是个所有老师眼里的刺头儿。 魏婧是在一次体育课上对打篮球的宋清春心萌动的。 那个时候宋清已经初三了，皮肤白白净净，身上的校服总是干干净净带着洗衣液香气的，他不光学习好，在校门口的优秀学生里总能看到“宋清”这两个字，就连篮球也打的很好，还曾经代表学校篮球队参加过市里的比赛，一路赢到省里得了冠军。宋清个子也高，在一群小鸡崽儿似的初中生里面，瘦瘦高高的鹤立鸡群，惹眼极了，也帅极了。 宋清是拥有迷住学校女生的资本的，不管什么时候，对宋清表白的女孩子层出不穷。但宋清这个人冷淡得很，像个清心寡欲的修仙之人，连级花校花的示好也瞎子般的看不见。 魏婧的喜欢张扬的惹人生厌却不自知。 其他女孩子可能会把喜欢放心里，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也有女孩可能会把喜欢表达出来，自信勇敢且无所畏惧。但不管什么方式，她们的喜欢不会给宋清带来困扰，也不会被拒绝了也厚着脸皮继续跟上来，像整个世界里只有“喜欢”这一件事。 魏婧初中就做出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众目睽睽之下把国旗下演讲的女生拽下讲台，自己上去对宋清表露爱意的事情。她不顾宋清在一旁神情难堪，只觉得自己对宋清的爱感天动地。 初中临近毕业，魏婧听说宋清考上了市重点高中，便央了家里花钱，第二年用“高价生”的身份进了宋清在的高中。那个时候魏婧虽然还是不好看，但假期里做了手术所以瘦了很多，瘦了以后的魏婧简直更加疯狂。在她听说宋清跟其他女生走得近以后，整整一年都在那个女生生活里制造恐惧，堵厕所在魏婧这里已经过时了，她更热衷于往别人餐盘里放虫子，搞一些把别人吓得花容失色的“恶作剧”。虽然最后证实了那个女生跟宋清只是交换执勤时说过几句话，走得近更是莫须有的事，魏婧也没有任何歉意。 宋清高中依旧很帅，依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不减反增，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学习好，什么类型都有。但宋清还是将那些示好全部视若无睹，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只做自己的事，不关心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魏婧一度觉得这样也行，便宜不了自己也便宜不了别人。可宋清很快有了变化，他不再那么冷心冷情仙气飘飘了，他成了个凡人。 成蝶15 那是宋清高二的时候，魏婧记得很清楚，她喜欢记关于宋清的所有事情所有时间。 宋清变了，宋清变得有活气儿了。 没等魏婧深究宋清高二遇到了什么，开了学高三的宋清，显而易见的更忙碌却更鲜活。这种变化相信关注着宋清的人都能注意到，魏婧想方设法的打听，打听宋清在高二的末尾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事。但很无奈，魏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直到她在电影院遇到宋清。 宋清当然会看电影，让魏婧感到反常以至于觉察出端倪的，是宋清在电影结束后，把电影票根放进了手机壳里。那次的电影是周桐主演的一部文艺片，一般文艺片排片率上座率都不会高，尤其当它跟各种吸引人眼球的科幻片和剧情片同时竞争时，更多的人会选择视觉效果冲击性更强的科幻片，或者内容更丰富的剧情片，只有少部分人才会选择情节沉闷又不好理解的文艺片。 而这种“一般情况”只适用于非周桐主演的文艺片。周桐不愧是周桐，她出演的任何电影，上座率都是有保障的。那次的文艺片，不知是电影院为了讨巧，还是所有影院统一要求，电影票根上印了一些周桐的头像。据魏婧观察，每一张电影票的票根上印的周桐的头像的表情，似乎还不一样，魏婧对周桐无所谓，宋清却为了搜集票根上不同表情的周桐，在同一天里，看了这部文艺片三次。 如果做这种事情的人是其他人还好理解，但恰好做这样无聊的事的人是宋清，又恰好是魏婧亲眼目睹了宋清的反常。福至心灵，魏婧搞清楚了宋清跌落凡尘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周桐。 魏婧知道自己对宋清的爱是畸形的，哪怕已经谈了恋爱的恋人之间，自己的男朋友有喜欢的女性艺人，作为女朋友可能会吃醋，但绝不会因为男朋友喜欢女性艺人就产生危机感。更何况魏婧并不是宋清的女朋友，甚至宋清明里暗里态度明确的拒绝了她很多次。 但魏婧就是跟猪油蒙了心一般的，无限纵容着自己对宋清的占有欲，不可理喻的恨上了被宋清喜欢着的周桐。 恶意来的猛烈又突然，像黑雾一样猝不及防的把魏婧吞噬。魏婧一想到周桐就嫉妒的发狂，恨不能跑到周桐面前，把周桐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不仅存在于语言，魏婧也将这份难以隐藏的恶意付诸了行动。她了解到周桐喜欢的零食居然是巧克力豆，她一边把巧克力豆从自己喜欢的列表上划去，一边对着家里被她打算扔进垃圾桶的巧克力豆萌生了“创意”。她试了好几种办法，最后将盒装的巧克力豆融化，包上小块的碎玻璃、剪碎的头发、断成几节的针、零散的废纸…又将这些有了“夹心”的巧克力，重新用模具凝固成原来的样子，放进包装盒里密封好。最后，她把这些盛了“满满爱意”的巧克力豆，以粉丝的名义寄了出去，寄到了周桐的经纪公司。 魏婧做过功课，周桐对于粉丝送来的心意大过价格的礼物，几乎都会收，尤其魏婧还情真意切的写了一封告白信。那是她趁宋清去上体育课，偷偷溜进他的教室，从他书包里拿的，没人知道魏婧忍着滔天的嫉妒和醋意抄写下来这封表白信的时候，有多恨，她恨得手都是颤抖的。 不过好在，周桐到底还是收到了她特制的“巧克力豆”，魏婧从新闻报道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心的简直想要去操场疯狂跑圈。宋清那段时间的魂不守舍，让魏婧又气愤又快意。 高中的魏婧依旧隔三差五的以宋清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持久的骚扰着宋清，也明里暗里把其他觑觎宋清的女孩子吓走了不少。宋清不是没有警告过她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可魏婧并不当一回事，直到宋清考走被a大录取。 魏婧学习不好，但她家里很有钱，宋清考去a大以后，魏婧的父母在她的要求下，请了全科老师一对一为她辅导。为此她高三一整年没有去学校正儿八经跟班上课，只待在家里等名师上门按照计划为她补习。这么一年下来，魏婧顺利考进a大，虽然只是一个冷门专业。 每学期的寒暑假，魏婧都会出国微整微调，高考完的假期是她最长的一次微整，经过初高中三年多十几次微整的她，完全达到了她想要的“美”，也在大学如愿以偿的被经纪公司发现，签约成为艺人。魏婧不缺钱，但没有人会嫌钱多，大二那年魏婧被董瑞峰看中，收作了后院养着的金丝雀之一，魏婧不满足于董瑞峰几十万的零花钱，她想要的是董瑞峰几个亿的全部身家。 董瑞峰的钱和宋清的人，她都想拥有，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让董瑞峰知道她对宋清的心思，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啦琴姐，你能不能让丁瑜再给我提前写出来，不然我对宋清也没什么感觉，我自己写不出来呀~” 魏婧娇娇软软的声音在琴姐耳边响起，无端让琴姐觉得恶心。琴姐没多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从房车里出来，琴姐正好迎面遇上拿着笔记本的丁瑜，两个人一个照面，丁瑜规矩的问了好，琴姐点点头应了便离开了高档小区。丁瑜之前背叛周桐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个人选择，琴姐不多做评判，但魏婧这个小姑娘，她能看得出来，是个实打实的坏心眼，并不如表面上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但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琴姐系上安全带，把橘红色保时捷开上主干道，一脚开去了董瑞峰在镇海市的分公司。 w市。 周桐下午的课也结束了，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又拿手抵着脖子转了转头，感觉才舒服了一点。周桐拿着包站起来往电梯方向走，周围三三两两聚一起回宿舍的女孩子们，嘴里叽叽喳喳的聊着天放松心情，因为挨得近，聊天内容被周桐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一些。 女孩子们集训营里也不忘“紧跟时事”，她们聊的是宋清跟魏婧的绯闻。周桐口罩底下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不知该说这些女孩子们小孩儿心性，还是该无语她们临近考研了，居然还有心情关注一下娱乐圈最新动向。 “你发现没，宋清和魏婧他俩谁都没发布澄清绯闻的声明，是不是就是默认在一起了？” 不是。周桐没等另一个女孩子回答，就在心里默默给出了答案。 “可能吧，哎呀反正两个人都是单身，在一起也可以，宋清长得那么帅，魏婧也那么漂亮，配一脸。” 两个女孩子明显谁都没有读心术，没办法读出周桐心里铺天盖地的吐槽，周桐闭紧嘴巴，强忍着不辟谣忍得很辛苦。 “但我觉得，魏婧的漂亮有点显得假…” 第三个小姑娘弱弱的插了一句话，见另外两个人都看她，又不自然的补充：“你们不觉得吗？像是整出来的…” “不是吧大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整容有罪论？” “不是整容有罪论，就是觉得看上去很假，就…个人感受…” 刚才插话的女孩子越来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索性闭嘴没再继续说话。另外两个小姑娘也没理她，但神情明显不愿意再跟她多做交谈，聊着别的话题，等电梯到了一楼，也没等刚才插话的小姑娘，便两个人手挽着手离开了。 周桐心里叹了口气，她这是目睹了一场霸凌？职场霸凌？不对那三个小姑娘也就刚大学毕业，校外霸凌？周桐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还没等她想出个二四六来，落单的小姑娘也出了电梯门走远了。 孤零零的周桐走到门口，看到了像往常一样来接她的杨夏。只一瞬间，周桐的心情就立刻注入阳光般变得灿烂了起来。 “吃什么呀今天？” “怎么？看来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心情特别好？” 杨夏意外的看了周桐一眼，也不自觉跟着她带着笑意的声音笑了起来。 “还行吧！”周桐抿着嘴，矜持的点点头：“其实也不算遇到什么好事，就看到你每天都过来等我接我放学，心里特别开心。” “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杨夏动作夸张的抖下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力行的向周桐表示出，自己被刚才周桐的矫情给肉麻到了：“是不是集训要结束了，心里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别是憋出神经病来了吧？” “闭嘴吧你！” 周桐郁闷的赏了杨夏一个爆栗外加一个白眼，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让杨夏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说到集训快要结束，周桐心里突然一片畅快。她是适应了现在心无旁骛专注学习的生活不假，但一想到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每天跟宋清打打电话聊聊天，还能偶尔出来见个面，她就感觉内心一阵甜，甜的她笑容收都收不住，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不过乘坐电梯几秒钟的时间里，周桐已经想好了几个想要跟宋清一起去的地方，还想好了先吃哪里的特色菜。 周桐越想越迫切的盼着集训结束，她拿出手机看一眼日历，发现离集训结束还要好几天，于是又无端的生起气来。她不光气自己太早做打算，结果现在望梅止渴却越望越渴，还顺带莫名其妙的把杨夏也给气上了，气她提起集训结束这个话题，害她提前对回去有了期盼。 丝毫不知周桐心思的杨夏还刷着微博，一边刷一边问周桐：“宋清怎么打算的？放任他那群cp粉不管吗？” 被扯回正事的周桐茫然了几秒钟，才开口回答：“哦，他跟玫姐商量过，说不先发澄清声明，但具体等什么时机，我也不知道。” “唔……” “怎么了？”周桐没忽略杨夏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禁皱眉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别紧张。”杨夏摆摆手，安抚周桐肉眼可见即将沸腾起来的情绪：“是我瞎操心，他俩的那群cp粉真的挺让人讨厌的，不管什么都要踩一脚，一点也没有圈地自萌的自觉。” 周桐嗤笑一声，忍了又忍也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还能有cp粉，cp粉还磕的昏天黑地，这本身就是一大奇景，所以那群cp粉群魔乱舞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周桐随即又轻轻蹙起眉，有点担心魔怔的cp粉们会影响到路人对宋清的观感，也怕cp粉把理智清醒的宋清的事业粉们也给带跑了。 越想越害怕的周桐实在不能放任自己想象下去，她往酒店房间里的大床上一坐，给齐玫打了电话。 没响几声，齐玫的声音恍如隔世般从听筒中传出来，周桐竟然听得一愣，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距离上一次跟齐玫联系，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玫姐……” “哎呦喂，看看这是谁给我打电话了？我们的周大影后是么？我没听错吧？您不是学习学的乐不思蜀了么，怎么还能想得起来给我打电话啊？！” 齐玫一通夹枪带棒的话带着她特有的阴阳怪气，朝周桐迎面扑了个满怀，撞得周桐心口“扑通”一声掉进湖水里，再捞上来的时候就裹了一层冰冰凉凉的惭愧。周桐想起自己打电话给齐玫的原因，觉得脑仁儿更疼了…… “干嘛？明明电话接通了，怎么不说话？” “那什么…玫姐，最近身体怎么样呀？为着宋清那个糟心的是不是特别辛苦？等我回去了，带您去吃您喜欢的粤菜怎么样！” 齐玫眼睛都快翻出天际，实在服了周桐那张鬼话连篇的嘴。她拿这张嘴没辙儿，也知道周桐打电话过来指定是找她有事，所以齐玫便没再继续逗她，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 果然没一会儿，齐玫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了周桐干净又带了点儿软糯的声音。齐玫嘴角向上一弯，熟悉的感觉充盈在心口。周桐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毛病，她每次觉得不好意思或者自知理亏时，声音总会不由自主的放低放轻，听起来软软糯糯的，让人心里很受用。 就比如说现在。 成蝶16 “玫姐呀，就还是宋清跟魏婧那个事情…” “嗯，他俩又怎么了？” 齐玫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心里一沉，不过还没沉到底，周桐就及时把那颗颤颤巍巍的心捞了上来。 “不是不是，别害怕，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是单纯的想问一下宋清什么想法。他的cp粉太疯了，我怕有这群疯狂的粉丝在，会拖累宋清…” 心落回肚子里的齐玫轻轻松了口气：“他没跟我细说，说实话，我也有这个担心。” 齐玫沉吟了几秒，又继续补充道：“这两天我也没事就刷微博看后续发展，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这群cp粉有点不正常，字面意思。” “不正常？” 周桐握着手机，随着齐玫的话细细回想起cp粉的所作所为来。的确，一般的cp粉没有底气的大多安静如鸡，自己磕自己的，名副其实的圈地自萌，小心又谨慎，唯恐给两位艺人带来负面影响。有底气的则会在超话里狂欢，把磕到的糖往超话或者群里撒，活泼是活泼了一点，但不会嚣张到“疯”这个层面上来。现在“松尾”们，与其说是宋清和魏婧的cp粉，倒不如说是“搅屎棍”，甭管什么事情里面都有她们的身影，就非得给你横插一杠子，就差把“宋清和魏婧真的谈恋爱了”写在脸上了。像是在故意上蹿下跳引起别人的关注，磕糖反倒成了次要的，费尽心机让周围的人知道有这么些cp粉的存在，让更多的人知道并相信“宋清和魏婧是真的”似的。 “是的玫姐，确实不正常，她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找糖磕糖，而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宋清和魏婧两个人在谈恋爱。” 听见周桐的话，齐玫满意的点点头夸奖道：“桐桐聪明，我和宋清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回周桐听到夸奖的话，不仅没有像之前一样洋洋得意的把尾巴翘起来，反而蹙眉深思，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她犹犹豫豫的开口，不抱期待的问道：“那我们这边也没有解决办法，对吗。” 一个疑问句硬生生让周桐说成了陈述句，齐玫有心想宽慰一下周桐让她别担心，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说大话，于是嘴边的安慰打了个转儿，又被齐玫咽回了肚子里。 周桐听懂了齐玫的沉默，心坠得很，闷闷的让她透不过气。她烦躁的踢了踢脚，帮不上什么忙的无力感让周桐无奈又难过，纷杂的思绪堵在一起，像遇上早高峰堵在路上的汽车，笛鸣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一丝一毫动不了，只能心烦意乱的等。周桐现在心里的烦闷有如实质的攥着她，让她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齐玫多少还是能理解周桐的心情，她作为严格来说不怎么沾边的局外人，都看不过眼憋屈的只想揪出董瑞峰揍一顿，更何况周桐？一心系在宋清身上，对宋清的在乎程度远比她自己想象得要深很多的周桐，有心无力的感觉只会比旁人更重。 “算了，”周桐自我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挂了电话，周桐愣愣的坐在床边久久回不了神。圈子里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接触的越多，她越感激当时勇敢退圈的自己。负面情绪一上来，还没来得及自我调节，退圈的念头就清晰的冒了出来，像是蓄谋已久，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周桐远离圈子一身轻了，宋清还陷在里面离出来早得很。现在再多的担心也是徒劳，董瑞峰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甭管齐玫还是周桐，她们都没办法把这条打算兴风作浪的泥鳅抓住，只能被动的见招拆招。 夜幕降临，周桐没有打开房间的灯，一片昏暗里，让人不自觉安心下来的静谧把周桐紧紧地包裹起来。不愧是五星级连锁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特别好，明明周桐和杨夏的这一层住满了人，可正是适合回房间休闲娱乐的时间，周桐居然享受到了长久的安静。 只不过这片安静很快又被手机震动的声音给打破。 周桐回过神，眼睛茫然无措了一瞬，紧跟着，便转向了嗡嗡作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宋清”两个字，把周桐彻底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唤回来。 “桐桐？” 宋清温柔的声音清晰的落进周桐的耳朵里，让周桐无端的觉出了点哄小孩儿的意味。 “干嘛~” “有点担心你多想，所以打电话给你宽宽心。” “…我没有…” 可能周围真的太静了，也可能被宋清宠溺的语气给纵的，周桐不设防的将所有担心和不足以对外人讲的脆弱，都摊平晾了出来，她可能在等，等带着温暖的人把这些阴的发了霉的脆弱给晒干，然后再粉碎成末，风一吹便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清大概就是周桐等的人。 “桐桐，你不要多想，我心里有数。”宋清顿了顿，语气里没有半点儿不耐烦，“虽然只是猜测，但我感觉已经摸到了董瑞峰利用魏婧做出的计划，或者想的更深一点，魏婧也不一定是个单纯的被人摆布的棋子。” 宋清并不介意把这些都讲给周桐，只要能让周桐放心，能让她不胡思乱想，宋清愿意毫无保留的什么都给周桐说，哪怕只是他没有根据的揣测。 果然，即使只是猜想，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做后盾，周桐心里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回缩，露出了代表安全的沙地。宋清的话带着安抚性的力量，把周桐心里所有的焦躁都给抚平了。 “那你肯定有应对的措施的对不对，多少会有一些吧？”周桐自言自语般说完，不等宋清回答，又继续道：“没有其实也没关系。” “怎么？”本来确实准备了几个应对措施的宋清语音一顿，悄悄改了口，想知道周桐说的“没有也没关系”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准备应对的办法怎么办？” “那你就跟我一起退圈吧，”周桐嘿嘿一笑，隔着九百多公里的距离，宋清也能从周桐的笑声里想象出来她现在的神情，肯定漂亮又机灵，像只鬼点子多得数不清的小狐狸。“只要你舍得圈子里的浮华，只要你不介意我比你钱多，我愿意一直养着你，普通的工作也行，我的钱花光了就换你来养我，我可以吃少一点…” “乖乖，”听到这里，宋清心里软软涨涨的感动破了功，笑容止也止不住，“我舍得圈子带给我的钱财和浮名，也不介意你比我钱多，我还特别高兴能听你说出你养我这样的话，让我能享受一回被包养的感觉，那我是不是就成了你专属的小奶狗？不行，我不要当小奶狗，打个商量，小狼狗行不行？” 周桐脸一红，羞得一时说不出话。她快速地一点头，点完才想起这是在打电话不是视频，做动作宋清看不见。于是，周桐撑着又变红了一层的脸，轻轻软软的“嗯”了一声，同意了宋清“小狼狗”的叫法。 宋清高兴的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幸好这是拍完戏收工回了酒店，不然在片场，宋清还真不知该怎么控制住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 “不逗你了宝宝，我有准备好的应对方案，好几个呢，因为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有什么我们暂时不清楚的其他计划，所以只好多做些准备，防患于未然。” “真的？” “我骗你干嘛呀？” 宋清突然很想再飞到w市的周桐身边，想摸摸她的头，感受她细软的发丝在他手心的凉意，一点一点给她讲他所有的、不知用不用得上的应对方案，然后把周桐心里最后残留的不安全部耐心的抹平。 “好想你呀桐桐。” 周桐猛的听了一耳朵宋清给的甜蜜暴击，弯弯的漂亮眼睛发着亮光，语气里带上轻快：“…我就快回来了，集训还有四天就结束了！” 不光只有周桐一个人盼着集训结束，宋清也在边拍戏边数着日子等周桐回来。他在周桐去w市的那天买的日历就放在床头，日历上已经用红笔画完了十六个圈，在第二十个日期的数字上，宋清用周桐喜欢的紫色的水笔写了小小的两个字——告白。 “嗯好！回来带你吃好吃的，带你去看星星。” 原来宋清还没忘，周桐甜滋滋的想，之前宋清就提过一嘴带她看星星的事，周桐还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中间又发生了点让他们猝不及防的糟心事，“看星星”这样的小事已经被宋清遗忘在了脑后。但显然，宋清不仅没忘，还记得牢牢的等着给她兑现承诺。 小细节最勾人。周桐直到挂掉电话，笑容里的甜还留在脸上，她走出自己房间，与突然打开房间门的杨夏撞了个满怀。 “哎呦！” “怎么了没事吧？！”疑心自己太粗心把人给撞到的周桐急切的连声追问：“是不是我刚才碰到你哪里了？撞疼了？” “不是…” “啊？那…” “我是被你脸上猥琐的笑给震惊到了，啧，这恋爱的酸臭味儿！我饱了不想吃饭了。” 周桐恨不得立刻给杨夏个大嘴巴子，抽得她以后会好好说话才是大功一件。 “嘿嘿，”杨夏心满意足的看着周桐露出无语的表情，深觉自己功德圆满。 “走呗？这是心里头装着的事儿没了，心情变好了？你可终于感觉到饿了，这个点儿还能赶上吃顿夜宵。” “你一直在等我啊？” “不然嘞？！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又不瞎，心思那么重压的胃口都没了怎么吃饭，我要是不等着你自己先吃了，你铁定等饿了就直接糊弄过去，我能放任你糟蹋自己身体吗？！宋清这小孩儿还不错，有当心理咨询师的潜力。” 周桐对杨夏跳脱的思维彻底服了气，她瘫着脸还没说话，杨夏的手机又响了。 “怎么了？” 周桐在杨夏的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从杨夏刚才接电话的表情，以及怼人十级的超常发挥来判断，周桐断定打来电话的是杨夏的妹妹。 “嗯，我妹，我妹问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她正好在w市，不用回去再约了。当然，如果你现在不想跟她见面，回去再约也一样。” “好啊！！见见见！快问问你妹妹什么时间见！” 杨夏话音刚落，周桐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跳起来，边摇杨夏的手臂边催促她给妹妹打电话应约。杨夏似乎预测到周桐的反应，眉毛一挑嘴角邪魅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么个反应，所以我让她直接来我们住的地方找我们。” “啊？！来酒店？”周桐微微诧异的睁大眼睛，不解道：“为什么要约在酒店呀？我们可以约个既能吃东西又适合聊天的地方，总不好你妹妹来一趟，我们只拿外卖招待她吧？本来就是我拜托人家帮忙，照顾不周我总觉得有点愧疚…” “愧疚个屁。” 杨夏神情冷酷的打断周桐的碎碎念，不屑道：“她就只配得上用外卖招待，周大小姐，请你自己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在的时间，晚上九点半，这个点你去哪里找个能吃东西又适合聊天的地方？24小时便利店吗？还是露天大排档？” “额……” 周桐立刻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的确是她想多了，随即周桐反应过来，心急如焚的拍杨夏的手：“哎呀你也不提醒我！这个点儿就别让妹妹过来了，你快给她打电话让她别来了，这么晚，有什么事明天说，或者回去有机会再约也行！” “晚了。” 杨夏把刚收到的信息往周桐眼底下一亮，说道：“她人已经到酒店了，正在坐电梯。” 这也太快了…周桐一句感叹还没说完，房间门就被敲响了。周桐难以置信的看向杨夏，杨夏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对自家妹妹的速度感到无语。 “我好饿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桐桐姐姐晚上好~” “晚上好~辛苦你啦秋秋，这么晚还让你过来一趟，我太心急了没留意时间，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和你姐姐也正好没有吃东西，我订一点一起吃吧？” “不辛苦的桐桐姐姐，”杨秋害羞的摆摆手，跟对着她姐姐杨夏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我吃什么都可以的不挑食，你和杨夏你们做主就好了。” “小屁孩没大没小！''杨夏''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老老实实叫姐姐！” 杨夏关上门，看见杨秋对着周桐换成一副乖乖巧巧的态度，假兮兮的样子让她直冒火。顾忌着周桐在，杨秋扯了个完美的微笑闭着嘴不说话，倒是颇有些“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意思，杨夏顿时觉得自己的肝儿又疼了。 成蝶17 “你给我好好说话，少跟前一套背后一套，烦死了！” 杨夏毫不留情的狠狠一巴掌拍到杨秋身上，想把杨秋脸上宛若假人一样的标准笑容给拍碎。杨秋在这一记“大力金刚掌”的冲击下，脸上足以和商店模特相媲美的笑容裂开一道缝，平静的假象再也没能维持住。 “杨夏你是不是脑发育退化？吃药了没有？不要放弃治疗啊我可以借钱给你！” “你在放什么屁！说了好好说话还敢跟我顶嘴！你才脑子有病，该吃药的人我看是你才对！” ……眼看着两姐妹又要一言不合吵起来，周桐连忙挺身而出充当和事佬。好在不管在杨夏还是杨秋面前，周桐的面子还有点用，也或许姐妹俩还多少顾忌着有周桐这个外人在，即使认识很多年，关系好到同喝一碗粥穿一条裤子，也还是怕丢人。总之，周桐费了点劲，让两个人堪堪住了嘴，没再比着冒火药味儿。 “咳，秋秋来都来了，我已经订了吃的，应该很快就能送过来。秋秋口味没变吗？我订的一些菜品零食还是按你之前口味选的，要是口味变了，我再多加点别的。” “没有没有，”杨秋乖巧的摆摆手，甜甜的冲周桐一笑：“谢谢桐桐姐姐，这么久了姐姐竟然还记得我的口味，我觉得好开心呀，我不挑食的，姐姐点什么我就吃什么。果然我跟姐姐比较投缘，不像某个蛮横无理的人…” “咳！！” 见杨秋又要往杨夏的脑门上扔炸弹，周桐赶紧假咳打断了杨秋的危险发言，以免引发新一轮口舌之争。她心好累，周桐此刻已经有点后悔答应杨秋过来答应的太快，不认真听题真的要不得。聚是一团火这几个字用来形容杨夏杨秋再适合不过，两个人明明单独看谁都很好相处，单拎出来攻击力都不算强的两个人，只要凑在了一起那绝对担得起“火”这个字。说不了两句就呛起来，可不就是一团火么，这俩人简直完美向周桐展示了什么是“一加一大于二”，一个温和的杨夏加一个温和的杨秋，凑一起立马变成两个暴躁的炮仗。这效果，简直比巴啦啦小魔仙变身还要惊悚。 周桐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来：“秋秋，约你的目的是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叫''魏婧''的同学？魏晋南北朝的魏，女字旁加个青的婧，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说完，周桐和杨夏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一时搞不清渴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杨秋没让她们提着心等太久，很快就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确定道：“有印象。我是有个同学叫魏婧，字是一样的。” “有没有可能记错字，或者记混名字的同音不同字？” 杨夏再一次确认道，也顾不得会不会再被自家妹妹给鄙视了，杨秋张了张嘴，像是真要讽刺杨夏几句，到底周桐面子的时效性还比较长，所以杨秋看在周桐也看向她的份儿上，仔细又回想了一遍，斩钉截铁的回答：“没可能记错，我同学的名字就是魏婧，我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周桐和杨夏再一次热切的看向杨秋，怎么说呢，那眼神热切的程度就仿佛饿了三天的猫看到了小鱼干。杨秋被姐姐们的眼神吓得茫然了一瞬，硬是没用得着两位姐姐追问，便主动利索的坦白从宽了。 “我对魏婧印象深刻，是因为她不光是我大学同学，我们还曾在高中在一个班里待了三年。” “你俩高中也是同学？！” 周桐和杨夏异口同声，震惊的面面相觑，这倒是她们不知道的。 杨秋点点头，淡定道：“这么多年的同学，有印象很正常，尤其她很特别。”杨秋皱着眉，好像对自己用“特别”这个词来形容魏婧，感到有点不满意，但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就只能作罢。杨秋继续道：“我们很多同学都知道她暗恋一个高年级学长，说暗恋也不算准确，那个时候只能说是明恋。因为她太过于明显，而且经常以学长的''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听到这里，周桐心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宋清的名字，虽然杨秋并没有明着说魏婧喜欢的那个学长是谁，但周桐就是毫无理由的想到了宋清。 “那你知道魏婧喜欢的学长是谁吗？” 显然易见，杨夏也跟周桐心有灵犀，想到了宋清的名字。 “知道，”杨秋的回答一点也不见犹豫：“毕竟魏婧真的很招摇，就差把''女朋友''三个字纹在头上了，她喜欢的学长名叫宋清，清是清澈的清。” 周桐亲耳听到从杨秋口中说出的名字，心里不大自在，像坠了一块石头，梗的心里那口气吐不出来郁闷得要死。怎么形容这种糟糕的感觉呢，大概就是期待了非常久的一块小蛋糕，肯定香甜可口十分美味，正要享受美食的时候，小蛋糕上落了一颗鸟屎。这当然不是小蛋糕的错，是那颗鸟屎没有落在正确的地方，是那颗鸟屎的错。但足够膈应人，至少周桐就被魏婧膈应的恨不能时光倒流，把魏婧一杆子支到南太平洋去，永远挨不到宋清才好。 “不过宋清拒绝了魏婧很多很多次，”杨秋把魏婧学生时代奇葩的追人方式，挑挑拣拣的给周桐和杨夏说了个大概。她已经尽量笼统的概括了，可照样把周桐和杨夏听得直皱眉。尤其周桐，听到魏婧喜欢宋清的那一瞬间，她蹙起的眉头就没再松开过。“我们都知道宋清不喜欢魏婧，甚至非常讨厌她的喜欢，因为光我们知道看到的，就已经很离谱，很影响宋清学长的生活了。还好学长是学长，能少被魏婧祸害一年，连带着其他有胆子向学长表白的女孩子，少被校园暴力一年。” 杨秋回忆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一般，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说道：“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魏婧喜欢的人是我，我觉得我大概会厌学。每天早起睁开眼，第一件事想的不是''今天要学什么''，''今天是什么课''，而是''不知道今天魏婧还有什么新花样''，''还有哪个女生会因为喜欢他而被魏婧针对''，这可太让人崩溃了。” 周桐心里难受极了，她理解的喜欢是美好的、可爱的、或许热情或许腼腆，但一定是正面的积极的感情，绝不是魏婧这种糟糕的、言行举止令人生出畏惧的情感，这肯定不能叫喜欢。周桐觉得魏婧把“喜欢”这两个字给玷污了，更让她生气又心疼的是，被这样糟糕的情感束缚住的人是宋清。 “在魏婧之前，有人对宋清表达过喜欢吗？正常的那种。” 周桐轻轻的问杨秋，杨秋即使不清楚她的桐桐姐姐为什么对宋清感到好奇，也不知道怎么桐桐姐姐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她还是如实回答了：“有的，很多，但别人的喜欢很正常，魏婧是唯一的一个奇葩。” “那就好。” 周桐总算吐出坠在心头的那口浊气。她害怕宋清在了解真正的喜欢之前，就先接触到了魏婧不正常的“喜欢”，她担心宋清对本该单纯的情感蒙上阴影…幸好幸好，周桐心说，幸好宋清一直在被人正常的喜欢，魏婧只是中途插进来的一个不和谐的片段。 要是早点认识宋清就好了，周桐心想，但没几秒她又推翻了这个念头，早点认识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甚至有可能得到另一个完全不同但不那么让人满意的结果。还是珍惜当下，他们已经遇到了，已经确认过彼此心意，已经得到了最趋于完美的结果。未来的路，道阻且长，还是向前看吧。 “桐桐…” 杨秋不知道周桐跟宋清什么关系，杨夏却是知情者，又跟周桐相爱相杀那么多年，说是最了解周桐的人也不为过，因此她担心的喊了周桐一声，又住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周桐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回了杨夏一个眼神后，接着问道：“秋秋，我给你看几张照片，你能不能告诉我，照片上的人你觉得眼不眼熟？是不是你印象里的那个魏婧？” 周桐边说边打开手机，从微博上找到了冲进热搜的九宫格，魏婧那张绝美的脸便多角度的展现在杨秋眼前。也是奇怪，周桐之前在不了解魏婧的情况下还惊艳于魏婧的长相，但现在再看一遍那些曾惊艳到她的照片时，周桐竟然觉得那张脸也不过如此。 好看还是好看的，但周桐欣赏不来了。 “我觉得……有点像…”杨秋艰难的回想，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桐桐姐姐，这个是不是之前上热搜的照片？如果是，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魏婧。” “哦？为什么？” 明明单独看照片还不确定是不是魏婧…周桐不希望杨秋以先入为主的态度来确定魏婧的身份。 “我跟魏婧虽然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又成了大学同学，但我们的交集并不多，而且怎么说呢……”杨秋有点犹豫：“魏婧不怎么待在学校里面，她不住学校的宿舍，住在外面单独的公寓里，而且她并不经常去上课。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整容上瘾。” “整容上瘾？你的意思是她一开始不是这副模样么？” “不止。” 杨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大大的镜框把她的脸衬得更小了。杨秋是个乖乖女，长得可爱，留着齐耳短发，白净的小脸上永远架着一副低度数的黑框眼镜，性格也温吞乖巧，是个十足十的萝莉型学霸。杨秋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能活泼的讲话，不熟悉的人面前就是个轻度社恐患者。 而现在，这个乖巧的学霸正在考虑怎么样用尽量温和的语言，客观的详细描述魏婧整容的事实。毕竟问她的人是周桐，是她从小到大的偶像，任何人面对偶像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正常的机能反应，对着偶像的嘴不属于她，她没有控制权。可她不希望给偶像姐姐留下一个，对“整容”这个颇具争议的话题持否定态度的印象，她希望自己不会用词不当，让偶像以为她是个封建思想浓厚的老古董。 “据我所知，魏婧每个假期都会去国外进行面部整容，所以每个新学期开学，我们都会面对一个''新同学''魏婧。” “每个假期？寒暑假吗？频繁整容对人是有一定的坏处的…而且恢复期有长有短，这个小姑娘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你管管你的同情心！”杨夏打断周桐的话，不客气的怼她：“同情也得分清楚对象，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嗯…我并不同情她。”周桐被怼了一通倒没生气，知道杨夏误会了，所以她耐心跟杨夏解释：“我只是就事论事。整容这个现象如今很流行，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这是一种能够提高自信心的途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手术，要在脸上动刀子的那种手术，而且毕竟后天的不如原生，所以势必会对身体造成或多或少的伤害，尤其魏婧还整了那么多次。我虽然挺不喜欢魏婧，但看她这样不把自己的安全健康当一回事，对她''疯''的程度觉得有些震惊罢了。” “再说，整容是她的选择，最后透支健康的后果肯定也得她自己承受，这是自作自受，我做什么要同情她？” 周桐冲杨夏无奈一笑，杨夏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对自己想岔了误会周桐的抱歉。 对于自家姐姐的“厚脸皮”，杨秋瞠目结舌的同时，多少感觉到了点丢脸：“你误会了桐桐姐姐，居然还有脸''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完，杨秋有样学样的也跟着“哼”了一声，把哑口无言的杨夏气了个倒仰。 这对活宝姐妹互相拆台，正事竟然也没落下。三个人一直聊到外卖送来，杨夏搬来了个小桌子，小龙虾、大把的烧烤肉类和蔬菜、凉拌菜、卤味…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搬来的小桌子上挤得连放手机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只好把手机丢在了床上。 “我们其实挺多同学都知道魏婧当艺人出道了，”杨秋被小龙虾辣的眼睛鼻子嘴巴都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儿，周桐摘了手套腾出手，给小可怜拧开一瓶橙汁。“谢谢姐姐，”杨秋连忙道谢，喝了口橙汁又接着说：“姐姐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单看照片确定不了魏婧，可提到上热搜就能确认她么。” “嗯，你说你们每学期都要重新认识一遍魏婧，不少同学还都知道她出道当明星了。是根据这些推测出来的吗？” “也算是吧，”杨秋又吞了个剥好的虾肉，咽下后说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帮魏婧上热搜有我室友出的一份力。” 成蝶18 “哈？？？” 杨秋话刚出口，不止周桐，连杨夏都抬起头再顾不上剥小龙虾。 “嗯，”杨秋见一句话把两个姐姐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不好意思的摘下手套，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是这样，我们有一批报道比较早，分宿舍的时候学校把我们打散分的，没有按专业也没有按学籍号，导致我们宿舍四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专业。” “a大传统，分批次入学，且第一批胡乱分宿舍，我当年也是这个样子。”周桐认同道，可能因为提起了自己母校的缘故，她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怀念。接着，周桐为自己疑似转移话题的歪楼行为歉意的笑了笑，示意杨秋继续。 杨秋暗暗记下周桐提起母校时的反应，决定等周桐有空，趁着她还在学校没出去实习，邀请周桐一起重游母校。不过现在这些还是后话，杨秋重新捡起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题：“我跟一个计算机系的小姑娘是特别好的朋友，她叫焦琳琅，我们宿舍四个人关系都不错，但我俩的关系最好。” 周桐点点头，和杨夏一起认真耐心的听着。 “琳琅是计算机系的大神，因为操作太逆天，又在一些国际比赛里取得过很不错的成绩，所以直接保送进了a大。大学的课程对她来说太简单了，所以她就偶尔参加一些比赛，闲得无聊还在某个无所不能的平台上开了个网店。” “然后你舍友就接到了魏婧的订单？” “不是我舍友接到的，是我舍友的网店接到的。”杨秋给杨夏纠正措辞，结果被不以为意的杨夏嫌弃龟毛，赠送了杨秋一个嫌弃的白眼。 杨秋罕见的忍了忍没跟杨夏计较，只继续说道：“我舍友的网店是随心意接单，但可能因为质量有保证吧，所以口碑很好。魏婧那边下单的人自称''琴''，估计是看中了我舍友网店的好口碑，下了单，买了二十万高质量负责转评赞的水军，订单结束没过几分钟，我俩正在讨论明天早餐吃啥，那个叫''琴''的人在客服对话框里又敲了我舍友。” “这是商量着准备长久合作？” 杨夏嗤笑一声，无语道：“这还能长久合作吗？意思是你家的服务我很满意，以后水军我就专用你家的了？” 说完，杨夏转过头好奇的问周桐：“这种合作有可能吗？” “有。”周桐严肃的点了点头回答杨夏：“有的经纪公司不仅有长期合作的营销号，而且还会自己养一些营销号和水军，如果碰到心仪的水军公司，或者像秋秋的室友这种能够提供高质量水军的店家，经纪公司也会愿意签协议长期合作。” 周桐的话音刚落，杨夏和杨秋就一起睁大眼，惊奇的发自内心赞叹道：“哇哦！”简洁明了，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儿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回杨秋率先跑题：“那桐桐姐姐，你知道长期合作的话待遇是多少吗？我舍友可是大神级的，质量杠杠好，长期合作是不是比现在赚得多很多啊！” “应该。”不过周桐顿了一秒便紧跟着补充道：“但是不自由。” “啊……”杨秋被摆在明面上的金钱诱惑迷了眼，没有考虑到自由度的问题。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叹口气：“哎，那算了，我舍友不喜欢受到拘束，挣钱多是好事，但如果钱多的代价是''受制于人''，她应该不会愿意。” 周桐若有所思的看了实打实为焦琳琅着想的杨秋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疯狂打起了小算盘。 “又跑题啦！” 杨夏忍无可忍的拿筷子敲了敲桌子，气哼哼的朝周桐和杨秋各赏了一个大白眼：“你俩到底还能不能行？！我是误入了什么跑题大赛吗请问？你俩就比着看谁跑题跑得快跑得远是吗！” “错了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桐周俊杰果断的举手认错，在杨夏下一轮脾气爆发之前，抓紧把信马由缰跑了三千里的话题，给重新拉了回来。 “哼！明明是你先跑题的，居然还有脸说别人！”杨秋撇了撇嘴反驳道：“不是你先问的桐桐姐姐''长期合作有没有可能''的吗？我只是顺着你的话题又开展了一个新的而已~” “你…！” “好了好了打住！可以了！” 周桐把手往杨夏和杨秋之间一伸，借此动作让姐妹俩冷静下来。 “不管谁先跑的题，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来！”周桐转向杨秋，问道：“自称''琴''的那位，是跟你舍友商量长期合作吗？” “不是，”杨秋鼓了鼓脸颊，把自己搞得像只腮帮子里存了储备粮的小松鼠，面对周桐，这只杨秋牌松鼠乖巧极了，有问必答：“她敲我舍友的原因，是想从我舍友这里再下一单。” 周桐和杨夏一愣，不由得异口同声道：“再下一单？” “不是已经下了一单二十万的高质量水军了么，据我所知，二十万的转评赞的热度，足够魏婧上热搜了吧？”说着，杨夏伸手从床上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想要打开微博确认一下魏婧之前那条微博，有多少的转评赞：“稍等，我再看一眼，我记得我没看错啊…” “不用看了。”杨秋瞥了杨夏一眼，补充道：“第二单要求有一点奇怪，也是我确定魏婧的关键。''琴''要再买二十万高质量水军，但这次的二十万不是只集中于那条九宫格的微博，要分散到其他微博的转评赞上。” “…还挺聪明。” 周桐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笑着评价，杨秋点点头，只有杨夏还挑着眉疑惑的看着周桐，这是等一个解释的意思。没让杨秋有机会开嘲讽，周桐快速解释道：“魏婧其他微博的转评赞也增加了，就不会显得九宫格那条微博太突兀，不然别的微博热度平平，就只有九宫格热度高的冲上了热搜，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奇怪，很难不往买水军那方面想。” “哦…”杨夏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娱乐圈的游戏还要拼智商，我等心思简单的人果然不适合待在娱乐圈。” “不是的，”杨秋忍不住再次反驳她：“是只有你的智商不够用，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吧，要我给你买也行，就当全了我们姐妹之间的一丢丢情谊。” “你找揍！” 杨夏朝杨秋的方向一扑，张牙舞爪的准备跟杨秋大干一架，周桐躲到一边给这俩姐妹腾地方，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闹到夜里十二点多，周桐困得实在睁不开眼。集训的这段时间周桐学习完回到酒店，累到每次洗完澡不到十一点倒头就睡，让她形成了健康规律的生物钟。来不及再订一间房，周桐见姐妹俩刚打完怕半夜吵起来，本想让杨秋跟着她一起睡，但杨夏却担心周桐睡得晚起得早，身边多个人不习惯，影响睡眠质量，硬留着杨秋捏着鼻子臭着脸让她跟自己一个房间。 周桐强撑着困意洗漱洗澡，也顾不得头发还湿着，倒头就往床上一栽，赶在两点之前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闹钟响起，周桐强行把眼皮撕开的那一瞬间，就在心里想坏了，怕是感冒了。深秋过去即将入冬的天气，周桐因为湿着头发睡觉作了个大死，自己把自己作感冒了。 “早上好，”酒店提供早餐的餐厅里，周桐和杨夏姐妹俩相遇，见周桐戴着口罩也看得出精神萎靡的样子，杨夏惊讶的开口：“你这是半夜不睡觉做贼去了？” “…说什么呢，”周桐鼻音重的要死，头昏脑涨的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她耳朵蒙蒙的听不清杨夏的声音正难受呢，只好出声又问了杨夏一遍：“刚才说的什么？” “我的天！” 杨夏第一个发觉不对劲，她伸手摸了摸周桐的头，滚烫的温度把杨夏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也别管我说什么了，你发烧了啊你知不知道？！” 杨夏和杨秋刚端过来的粥也顾不上喝，两个人一起把周桐往电梯的方向拖，想把周桐拖去房间。这一上手两个人才发现，何止额头，就连身上也是滚烫的，周桐外套顺着手腕往上滑了一些，露出了白净瘦弱的手臂，现在这对手臂的温度足以把杨夏杨秋的手心给烫到。 不正常的体温和周桐令人担忧的状态，把杨夏和准备吃完早饭就走的杨秋吓着了。杨秋怕杨夏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把自己计划好的行程无限期往后挪，只专注眼前的周桐。 “不行，我觉得还是得带桐桐姐姐去医院，温度太高了，我怕姐姐被持续的高热烧坏身体。” 杨秋眉头紧锁，可爱的感觉消失不见，气场全开，反倒成了三个人里做决定的主心骨。杨夏身体一向倍儿棒，身边的人也很少有需要她照顾的，所以头一回遇上周桐这种严重到肉眼可见地步的情况，不由得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好，那我给医院打电话？打119吗？” 杨夏见周桐在电梯里已经烧的没大有意识了，心里慌得不行，颤抖着手拿着手机，119都已经按好快要拨出去了，杨秋赶在打出去电话的前一秒，果断制止了杨夏：“傻逼吗你！打120！！119那是火警电话！！” 杨秋被杨夏的毫无常识给气的脏话都骂了出来，不过这个时候骂人的人和被骂的人也都不在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虚弱的周桐身上。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大厅。杨夏在电梯里没打120，而是先叫好了车，杨秋也认同杨夏的做法，毕竟叫了120也要等一会儿才能来，与其等着浪费时间，倒不如她们自己坐车直接去医院。 “周桐好像…晕过去了！！怎么办啊！” 周桐身体的所有重量几乎都在杨夏身上。周桐穿得是件毛衣，毛衣外面还有一件宽宽大大的棒球服外套，因为衣服实在宽松，周桐的袖子松松的垂在两侧，被杨夏拿手握紧，怕冷风沿着袖口吹进去，把本就生着病的人再给嚯嚯的病情加重。 酒店大厅明明温暖如春，杨夏还把有可能漏进去风的袖口死死握住，可发着高烧的周桐从电梯里，就一直不可抑制的打着寒颤。即使担心，杨夏杨秋也都知道这是发烧引起的正常反应，所以搀着周桐的杨夏和杨秋都只顾把人往如约而至的车上拖，没留意周桐的状态有什么变化。就在刚才，寒颤似乎耗尽了周桐身体里最后一丝电量，杨夏身上猛的一重，紧挨着身体所以时刻能感觉到周桐打寒颤的杨夏还有杨秋，发现那没停下过的颤抖不知何时停止了，两个人同时心漏跳了一拍，害怕的声音都被一起传染一般抖了起来。 “别慌别慌，快坐车！” 杨秋面色冷静，可如果仔细瞧就会发现，她的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害怕，一直在轻轻打着颤。什么“冷静”，什么“主心骨”，不过都是被逼着赶紧做决定罢了，如果她也撑不住，像她没用的姐姐一样六神无主，估计偶像也不用去医院了…… 私家车一路疾驰。可能知道车上有个病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约车的那位姑娘不打120反而约了一辆私家车，但莫名的责任感，让司机大哥油然而生一股重任在肩的自豪，这股自豪在汽车达成变飞车的成就中，功不可没。 周桐觉得浑身跟被打断重新接上一样，哪里都累哪里都疼。她眼皮沉死了，像各压着十几公斤的秤砣，费了半天劲儿都没能把眼皮给撕开。现在杨夏她俩这是把她给带去哪里了呢？周桐心想，只希望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没把两个人给吓坏。 如果周桐现在被允许可以时光倒流，她一定会在洗完澡出来以后把头发吹干，困得要命就算闭着眼也得把头发吹干。生病简直太难受了，周桐心里悔不当初。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像是要把她前几年积攒的所有病毒，都一口气全部爆发出来似的，一点余地不给她留。所以周桐也赌气，自己跟自己较真，只可惜到底肉体凡胎，敌不过病毒大军骁勇善战，于是身体宣布罢工的周桐，就这么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晕了过去。 周桐一晕了之，却吓坏了杨夏杨秋姐妹俩，直到挂上输液瓶，杨夏还心有余悸的回不过神来。 直到手机的震动把她的魂儿给震了回来。来电显示是齐玫，杨夏定睛一看，除了齐玫，宋清也给她打过电话。 成蝶19 看到齐玫和宋清的名字，杨夏有点羞愧，她总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周桐，才导致周桐在外地生了这么一场大病，直到现在还输着液没有清醒过来。杨夏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清，自责和懊悔交织在眼底深处，晕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墨画。 “接电话呗。” 杨秋提醒道，虽然吵了这么多年的架，但她知道自家这个姐姐的性格，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重情重义到有些病态，对着至亲挚友总有种长辈的责任感。就像今天遇到的这场突发意外，说实话，偶像的这场病跟杨夏根本沾不上边，没有任何需要怀有歉意的地方。可杨夏就像拐进了死胡同，执拗的把导致偶像高烧的原因归咎为自己照顾不周。 累不累啊…杨秋凝视着轻蹙着眉的杨夏暗暗吐槽，担心关怀可以有，但实在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想必偶像如果醒着，能感知杨夏闷在心里的悔恨，肯定也会气得坐起来骂她是不是没有脑子，为什么这么把自己当救世主。 “哎，”杨秋喊了杨夏一声，难得平心静气的说道：“你不需要太自责，桐桐姐姐要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肯定要狠狠骂你一顿的。” 杨夏抬头看向自家妹妹，无措的眼神里有几分不解。杨秋耐心的引导她：“桐桐姐姐跟你关系好了多久啦？” “十多年了…十三年。” “那你俩关系确实够铁的，”杨秋微微诧异了一瞬，她还以为自家姐姐跟自家偶像成为朋友也就十年左右，没想到居然那么久，十三年也确实够长的。时间过得真快，她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在家听杨夏念叨周桐，没想到一转眼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杨秋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这么铁的关系，你能不能设身处地的把你带入桐桐姐姐？” 其实让杨夏从“没有照顾好周桐才导致她生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中出来很简单。杨夏太看重周桐这个朋友了，她陷入无限内疚，也正是因为暂时不能接受“周桐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了病”这个突发状况。 杨夏现在正在负面情绪中饱受煎熬，如果角色调换，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人是杨夏，坐在一边恨不能以身相替疯狂自责的人变成周桐，不知长辈情怀严重的杨夏会不会舍得，让周桐受一遍她此刻的感受。 杨秋打算速战速决：“你把躺在病床上的人想象成你自己，再把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换成桐桐姐姐。” 杨夏眼神带了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按照杨秋说的带入了。 “你觉得，躺在病床上的你，希望坐在你身边的桐桐姐姐，像你刚才那样自责内疚吗？你希望桐桐姐姐也尝一回你刚才的感受吗？” 杨夏猛地回过味儿来，脑子里顿时清明了不少。她眼里的浓雾慢慢散去，墨画摇曳消失，恰逢手机上齐玫又打来了电话，杨夏做了个深呼吸，接了起来：“玫姐。” “怎么了夏？周桐生病了？严重吗？” “嗯，发烧，因为温度超过了三十九度，大脑缺少能量，所以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打了吊针，但人还没醒。” 杨夏把周桐的情况尽量详细的告诉齐玫，最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不起玫姐，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桐桐…要不是我…” “打住。” 齐玫的声音和杨秋责备的眼神一起递向杨夏，杨秋险些还以为自己白忙一场，开导了个寂寞。不过杨夏好歹自己也调整了情绪，没继续踏进负面情绪的包围圈。尤其齐玫也给了杨夏一个重击：“有你什么事啊杨夏？” 杨夏默默听着，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齐玫一通抢白：“你少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坏毛病还能不能改了？我猜都猜得出来，周桐这次发烧跟你肯定没多大关系，是她自己作的吧？” 齐玫果然料事如神。不止杨夏这个十三年的闺中密友了解周桐，齐玫这个近十年的亦师亦友更是不遑多让。杨夏一讪，讷讷不语，一时回不上话，齐玫也没有给她回话的时间。 “反正已经在医院了，你也别多心多想，发烧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杨夏，我不应该才是隔着电话惊慌失措的那个吗？为什么反过来成我安慰你啦？” 齐玫半真半假的抱怨，希望借此让杨夏转移注意力，不要总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不过这次杨秋显然发挥了作用，她刚才说的那番让杨夏换位思考的话，把糟糕的情绪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困在里面的杨夏被她给捞了出来。 而在w市的齐玫正发愁这回离那么远，该怎么开导杨夏呢，只听杨夏在电话里开了口：“你说得没错玫，该我安慰你的，别担心，桐桐会慢慢地好起来，她会没事，我更会没事。幸好送医院及时，等她出了院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齐玫略微有些惊喜，为杨夏能够这么快自我调整好情绪。她没想着多问一句，只说了打电话过来的原因：“我正准备出门的，结果考研的那个机构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是周桐取得了特别棒的成绩，机构才特意打电话来表扬呢，结果白期待一场。也怪我，忘了紧急联系人那里填的是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桐桐没去上课，他们以为出了什么事打电话来问我，我觉得既然有你在那桐桐出事的面儿不大，才问你她是不是生病了。一会儿我把机构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们也方便。” “好的玫姐，不过桐桐确实成绩还不错，不愧是a大出身，这么多年没学习小脑袋瓜竟然没生锈。她之前参加了一次模拟测验，成绩挺好的，离她报考的院校可能差了一点，但如果其他院校的话，这个水平一次上岸的可能性很大。” “是吗！”齐玫有点惊讶，毕竟周桐这次考研初步临时决定要跨专业，她脱离学生身份那么多年，复习时间短又没怎么摸过课本。齐玫原想着第一年玩着学一学，先熟悉适应一下新身份，上岸不上岸的不着急，不给她那么大的压力。但周桐不愧是周桐，优秀的人果然在不同领域都优秀。齐玫再开口时话里就带上了笑意：“看来这个集训还是有用的，桐桐确实该来参加。课程快结束了对吧，等你们回来请你们吃大餐，好好慰劳慰劳动脑子的桐桐，还有受到惊吓的你。” 杨夏笑起来，回答道：“好，等我们回去一起聚一聚。” 挂了电话，杨夏的状态已经彻底调整好了，她别扭的犹豫着怎么给妹妹道个谢才不显得刻意，没等她犹豫完想好措辞，杨秋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别谢我，我只是看不过去有个这么拉胯的姐姐。” 得，不用谢了，这熟悉的吵架前奏一打响，杨夏暴躁的情绪上来的同时，心里那一点儿别扭也烟消云散。妹妹还是熟悉的妹妹，偶尔的贴心也改变不了她本质还是个熊孩子的事实！ 不过由杨秋主动挑起的这场架到底没吵得起来，一个是周桐还在医院，场合不对，姐妹俩都多少嫌丢人；另一个，平时要多不对付有多不对付的姐妹俩，一起经历了点不算严重的事情，算是同过甘共了点苦，真要吵起来彼此还的确有些不自在。至少得等过了这阵儿，没了此刻的情绪再吵。以后吵起来的机会怕是还多得很，不差这一回… 杨夏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周桐，眼里的心疼毫不掩饰，杨秋看了眼姐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周桐，叹了口气。 “你不是还有个线上会议？你回去吧，我守在这里，放心吧。” 杨秋把单人病床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没敢开太大，只是让病床内的空气稍微流通。然后她坐回病床旁边的椅子，开始赶人。杨夏的确还有个线上会议，但她也的确不放心留周桐一个人在病房，她甚至还有过把笔记本带过来的念头。于是杨夏跟周桐再一次确认：“你能待在这里？你不是也有其他的事情？” “我能，你放心吧真的，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是我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偶像！我会不管她吗？” “……” 杨夏没再继续说，但神情明显不是很相信妹妹的话。杨秋气结，郁闷的瞪了杨夏一眼，一副“你爱怎样怎样”的表情。好意递出去了人家不领情，你有什么办法？杨秋默默在心里把杨夏锤倒在地，面无表情的做自己的事不说话了。 最后杨夏还是把笔记本带到了病房里，三个人一个躺着暂时无知无觉，另外两个虽然醒着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毫无交流。房间里安静的恐怕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到声响。 嗡嗡的震动声在本就极静的空间里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是宋清给杨夏打来了电话。 这是杨夏第一次真正接到宋清的电话，之前宋清打过来要么恰好被周桐接了，要么顾着其他事情没顾上宋清的来电。挂掉齐玫的电话之后，杨夏给宋清回过，但没有人接，应该正在拍戏。 “杨夏姐，我是宋清。” “我知道，你也想问我桐桐的事对吗？” “是的杨夏姐，”虽然听得出来他在尽力压制，但语气里露出来的几丝急切还是没藏住。“桐桐好些了吗？我听玫姐说桐桐生病了，现在她好点了没有？” “你不用太担心，桐桐现在在医院正输液，暂时还没醒过来，但温度降了一些，刚才医生过来了一趟交代了几句，意思是没有太大的危险，等下午差不多就能退烧，退了烧人就能醒。出了院开点药回到家按时吃，注意的事项我也都记得清楚，我会把桐桐照顾好的。” 杨夏说的再仔细清楚不过，她的语气平缓又真挚，让宋清心里一直得不到缓解的焦躁减轻了不少。 说实话，宋清在刚得知周桐病了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是“看谁都不顺眼，想找茬”的心态。不用马志文提醒，他自己就能感觉得到失控的情绪。但他没办法控制，他尝试过关闭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也试过阻止自己不断冒出来糟糕的、让他胆战心惊的念头，都是徒劳。除了平时关系就很好的俞江宁，就连大事小事不过心的岑靖安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指使副导问了他几句。 从来顺顺利利一两次就能过的戏份，这回足足拍了五六遍，短短的一场戏结束的异常艰难，宋清不停鞠躬道歉，庄裕琳和马志文差不多一上午都忙着买奶茶买零食买水果了。在休息的间隙里一遍遍打不通杨夏手机的时候，宋清甚至怨上了杨夏。 同在一座城市，住在紧紧挨着的两个房间，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彼此的脸，知道对方前一晚有没有熬夜，一起吃饭，熟悉对方的生活作息习惯…在w市，杨夏是唯一一个彻底融入了周桐生活的人。怎么这样一个人，还能粗心大意到让周桐生病了呢？她到底是怎么照顾周桐的？宋清蒙着眼钻起了牛角尖，他选择性的遗忘了杨夏和周桐并不是连体婴，没办法时时刻刻都生活在一起，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还有得了头痛脑热发烧感冒的情况出现，周桐生病实在是怪不到杨夏身上。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放在宋清脑子还清醒的以前，他一定可以冷静对待突发事件，就算下一秒彗星撞地球，宋清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留出来一分钟思考带什么东西逃命。 很可惜，突发事件涉及到了周桐。只要是跟周桐沾了边儿，手指破了这种连创口贴都不需要的小问题，也能一秒变成需要消毒涂药膏的大问题。在宋清眼里，周桐就是所有人都眼馋觑觎的稀世珍宝，他恨不得将人揉碎了吞进肚子里好好保护着，任谁也偷窥不着一星半点儿，他简直听不得关于周桐不好的消息。 “麻烦杨夏姐了，请你一定费心照顾好桐桐，我会再找时间去w市看她，”宋清强压住内心的不平静和眉心抹不去的担忧，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辛苦你了杨夏姐，天气变冷，桐桐洗完澡嫌麻烦不喜欢擦干头发再睡觉，请你一定提醒她擦头发，桐桐吃的少，饿了又懒得动手索性糊弄过去，这样对肠胃特别不好，请你一定要监督她按时吃东西，哪怕每顿少吃一点多吃几顿。” 杨夏知道宋清心里着急，他又忙着拍戏看不到周桐，肯定烦躁的恨不得直接飞过来。所以杨夏不厌其烦的一句句应着宋清的话，尽量让他发泄出心里的憋闷。 尽管宋清似乎忘了，杨夏是周桐十三年的至亲好友，也是最希望周桐能快点好起来的人之一。 成蝶20 挂了电话，杨夏打开笔记本发了会儿呆，杨秋心里早有疑惑，此时此刻终于憋不住了：“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啊？” “明知故问？” “额…我这不是不确定嘛…宋清是我知道的那个宋清吗？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桐桐姐姐？他跟桐桐姐姐在一起了吗？哇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杨夏没好气的瞥了好奇宝宝杨秋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杨夏伸手摸了摸周桐的额头，手掌传来的温度告诉她周桐已经退烧了，但她还有些不确定，索性从柜子里拿了额温枪，开机后往周桐头上来了一枪。额温枪的度数显示的是三十七度四，温度降下去不少，杨夏总算松了口气。她又抬眼看了看吊瓶里剩下的药水，拿干净的瓶盖倒了点水，用消毒棉签轻轻蘸了水再把水沾到周桐的嘴唇上。 杨秋眼睁睁的看着杨夏忙来忙去，心里的好奇像猫磨爪子似的在她心里抓来挠去，可怜巴巴的眼神随着杨夏的身影不停移动，如影随形的渴望压的杨夏不得不停下来直面杨秋：“你可以随意猜测，但具体的等周小桐醒了你自己问她，她告不告诉你是她的自由，你少纠缠不休。” “还有，”杨夏脸一板，严肃又认真的对杨秋说：“不管你的猜测是什么，也不管你是否从周小桐那里知道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管好你自己的嘴。” 杨秋这是第一次见杨夏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心里有点憷，点头应了，没再继续追问。 病床上的周桐似乎做了噩梦，她眉头紧锁，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杨夏和杨秋急忙一起探身，不知该做什么，只好满心期待的看着做噩梦的周桐，像要用意念把人给唤醒过来。 周桐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潭泥沼里，她越是拼命往上逃越是被困得紧，可如果不挣扎不乱动，又被泥沼陷得越来越深。她已经被泥沼吞没至胸口，胸口传来的压迫感让她觉得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艰难了不少，她想要张嘴呼救，可不知为何，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周桐绝望极了，她害怕自己就这么交代在了这里，冰冷黏腻的泥越发狂妄，它逐渐没过她的胸口吞噬了她的脖子。 周桐努力的把头仰起来，希望不让泥沼那么快的通过脖子到达嘴鼻，窒息而死太丑了，周桐不想选择这么个狼狈难看的死法。求生的意志越来越薄弱，周桐似乎已经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还有宋清，还有齐玫，还有被吓到的杨夏杨秋，还有不动声色的关心着她的父母，甚至还有直至今日仍希望她退圈后平安喜乐的粉丝们……周桐睁开闭上的眼，再次拼命挣脱，强烈的求生意志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还没成型的消极念头让她一巴掌扇了个魂飞魄散。周桐心里不甘极了，绝不能交代在这个鬼地方，周桐心里就一个念头，一定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也许求生的欲望过于强烈，也许专拣软柿子捏的泥沼也怕了周桐的粗暴，原本正待淹没周桐脖子的泥沼居然被她暴力挣脱下，重新降回了胸口！有戏！周桐如同添了鼓风机做助力的柴，冲破泥沼的火苗腾的猛烈起来。她得快点出去见宋清，她要好好安慰受到惊吓的杨夏和杨秋，她还没跟齐玫报告她的好成绩，她跟父母约定的一起去冰岛银湖浮潜也没实现…还有那么多想做没做的事情，她怎么能放任自己被这该死难缠的泥沼吞噬？ 周桐蓄力几秒，接着猛的全力向上一跃！泥沼里的周桐与泥沼的强大吸力暗自较劲，谁也不愿轻易服输。终于！胸口、小腹、大腿、膝盖、小腿、脚踝…泥沼从周桐身上依依不舍的褪去，束缚感总算彻底消失不见。周桐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睁开了眼。 入目一片雪白，周桐呆愣着回不过神，她明明前一秒才刚从困住她的泥沼中死里逃生，现在怎么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和独特的药剂的清苦侵入周桐的鼻腔，她凝神片刻，思维慢慢回笼，明白了，这里是医院。 “桐桐？！” 杨夏冲到周桐病床前惊喜的看着她：“你可算是睁开眼了，医生说你退了烧就能睁开眼，我原本还不信。” “有…”本来想说“有什么好不信的”，结果可能在梦里跟泥沼战斗太耗体力，周桐一张嘴，沙哑的嗓音把自己都给听得皱了眉。 “没事没事，就是太长时间没说话，再加上高烧烧了太久，多喝点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杨夏连忙把床头柜上的温水给周桐递过去，让她喝几口润一润嗓子：“怎么样？” “咳…好多了。” 虽然声音依旧没有之前听起来那么干净清脆，但好歹能说几个简短的句子了。周桐又喝了几口，温温吞吞的把水喝完，才放下杯子看向杨夏：“对不起呀夏夏，我突然晕过去把你和妹妹吓坏了吧？” 温柔轻缓的声音在杨夏耳边响起，像是炸了片惊雷，杨夏眼眶一热，险些哭出来。兵荒马乱的那阵还好，杨夏和杨秋只顾着办手续等医生诊断，陪着去做检查，然后缴费拿药帮着推进病房，看护士把开的针穿过薄薄的皮肉扎进蓝紫色的血管里。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过去那一阵手忙脚乱后，静下来反而一直在焦心周桐什么时候醒过来，没余力去想其他的。现在，周桐好好的醒过来了，心里的担忧和焦躁全都化成了一滩水，迫不及待的想要从眼眶里流出去。 尤其周桐的声音那么温柔，即使还病着，还没彻底退烧，第一件事却是关心杨夏杨秋是不是被她给吓到。杨夏不合时宜的想起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话：温柔是人间宝藏。 当时她还嗤之以鼻，觉得这话未免太过矫情。但此刻，杨夏突然觉得这句话简直是至理名言，之前的自己简直太傻了太蠢了，温柔就是人间宝藏！温柔的周桐更是人间宝藏！ “桐桐姐姐，你再不醒来，杨夏都要自责内疚的自闭去了。” 杨秋铁了心要一次性把杨夏充沛的长辈责任感改掉，因此急切的当着杨夏的面插嘴，在周桐面前告了一状。周桐听了，神情果然有些不开心，她不赞同的转头瞪了杨夏一眼。杨夏自知理亏，又不好在周桐眼前把杨秋拎出去揍一顿，只好试图转移话题。可惜没等到杨夏开口，杨秋先一步识破了她的想法，再次阻断了杨夏的念头，赶在她前面开了口。 “桐桐姐姐，我觉得杨夏这个性格挺不行的，你这还只是感冒一场算不得重病，要哪天在她眼皮子底下重病一场…” “闭嘴！” 杨夏神情愤怒，她再没顾上周桐还在，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暴躁斥责了杨秋。杨秋被凶的一懵，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话说的不对，连忙给周桐道歉。杨秋愧疚极了，她一时着急口误，居然在病还没好的人面前说“重病”，真不知道是失了智还是鬼附身。杨秋恨不得自己扇自己，狠狠教训自己那张不说人话的嘴。 杨秋道歉的尾音散去，病房里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可能才从昏迷中醒来，还跟不上姐妹俩说话的速度，周桐脑子慢了半拍，现在才理解杨夏为什么那么严厉的斥责杨秋。她尴尬的一摆手，看了眼犹自生气的杨夏，又看了眼红着脸羞愧的恨不能夺门而逃的杨秋，眉眼舒展开，笑意染了上来。她不甚在意的开口：“干嘛？没关系的，咱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秋秋说的话我心里一点儿都不膈应，毕竟拍戏那么多年，从古代到现代，我因为不同的原因''死''都''死''好几次。” 说着，周桐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漂亮的眼睛也像平时那样弯起来，好看极了。她忍着嗓子的不舒服又开口继续道：“要是什么都忌讳着，我这拍戏的本职工作还要不要做啊？有些习俗我们可以尊重，但也不用连举例子的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得。” “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听不出来你都变成破锣嗓子了吗？” 杨夏叹口气，认命般把刚兑好温水的水杯往周桐手里一塞，投降道：“我知道了，但你好歹体谅体谅我啊，我刚担惊受怕了一上午，还没缓过来，那熊孩子又在我尚且脆弱敏感的神经上狠狠蹦跶一下，搁你你受得了啊？” 杨夏说着，眼神作刀狠狠地剐了杨秋一眼，杨秋接收到来自姐姐的愤怒，安静如鸡的受了，没敢吱声。 “好好好，秋秋快来跟姐姐道个歉，以后别用口误挑战你姐姐脆弱又敏感的神经啦～” 杨秋从善如流的道歉，杨夏装作不耐烦的一摆手，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夏夏，我的手机呢？” “手机？没在我这里啊，是不是落在酒店了？你突然晕过去，我和杨秋光顾着把你扛上车，没注意手机在哪儿。” “没事，应该还在房间里没带出来，我当时去餐厅就感觉昏昏沉沉的，忘带手机太正常了。” 既然没有手机，周桐只好把给宋清打电话的事暂且搁置，寻思着等出了院回了酒店再说。不过，贴心如杨夏，眼力见十足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周桐这时候提手机有什么想法？人一生病就容易变脆弱，平时仙气十足万事不过心的周桐，遇上宋清，再加上生病的加持，也成了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宋清知道你生病了，”杨夏好笑的看着周桐表演一秒抬头，继续补充：“应该是机构打电话到齐玫手机上，齐玫打我电话没打通，打你电话也没通，有点着急了，所以跟宋清说怀疑你病了，于是他们分头行动，一个不停打我手机，一个不停打你手机，打通哪个是哪个。” 周桐听懵了，担心的问道：“宋清的反应…？” 杨夏听出了周桐的未尽之言，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奇妙。她揶揄的看着周桐回答道：“嗯，跟你想的一样，可能还会比你想的更夸张一点，反正我跟宋清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得出来，如果不是还拍着戏，宋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医院了。” “……” “你知道吗，虽然我真的能感觉到宋清这个小孩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尽量克制过了，但显然功力不足，漏出不少让我听出来的情绪。” “他对你态度不好？” 见周桐一脸纠结，杨夏赶紧摆手否认，开玩笑，她可不愿意当恋人之间…准恋人之间挑拨离间的小妖精。 “我可不是在告状，不是所有人都像杨秋那样没品。” 说话归说话，非得正常说着话中途再刺别人一句，周桐无奈又好笑，也不知道杨夏这什么毛病。一旁无辜中枪的杨秋敢怒不敢言，只得愤愤得坐在椅子上戴上耳机，把音乐音量调高，转头调整坐姿改成背对着杨夏的方向，把“眼不见心不烦”展现的淋漓尽致。杨夏冲周桐撇了撇嘴，周桐回了她一个嫌她幼稚的眼神。 “我说这些呢，其实就是庆幸你找到了一个能真心把你当宝贝对待的人。即使是恋人之间，有很多事情做了也还是得让对方看见的，我觉得宋清应该不是会把对你的重视特意强调的人，他有点像默默付出型，所以我当回好人，帮他把对你的重视说给你听。” “…什么恋人…”周桐耳朵尖又有变红的趋势，她连忙把冰凉的手贴上准备升温的耳朵，预防工作做的十分到位。“我们现在顶多算暧昧期，他年龄比我小，思想居然还是个老古董，坚持不正式表白就不能算开始恋爱。” “但你挺享受这种相处的啊。” 杨夏一针见血，周桐借调整坐姿掩饰自己被发现后的不自在：“嗯确实，这种循序渐进的相处让我觉得很安心。” 周桐的不自在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随后便大大方方承认了。杨夏笑着，心满意足的神情里多少也带了几分羡慕：“你俩足够当谈恋爱的范本了，在立志做单身贵族的人面前多相处几天，他们就会改变自己原本的想法，冒出谈恋爱也不错的念头的。” “是嘛，但我觉得第二个宋清可能不是太好找哦…” “我看你是欠揍。” 杨夏瞪了笑的贼兮兮的周桐一眼，摸出手机扔到周桐身上：“即使完全可以回酒店再打电话，吊瓶也快挂完了，大概再有几分钟就能出院。不过我还是决定大发慈悲，可怜一下身为病人的你，所以，先拿我手机给你家宋清打个电话吧。” 说完，杨夏也没管周桐心情有多开心，自顾自的往外走准备给她去办理出院手续。走到门口，杨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冲还没来得及把电话拨出去的周桐说：“对了还有件事，你昏迷的时候我跟宋清在打电话，怪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杨秋听到了宋清的名字，也怀疑起了你俩之间的关系，后面咱俩谈话也没避着她。我把包袱丢给你了，你自己跟她说，解释撒谎或者任她自己想象都可以，你有权利说你想说的任何话，我警告过她，她人品也确实没问题，不会说出去的。” 无名可起1 周桐被杨夏当头砸下的两个消息给搞懵了，她拿着手机看看还戴着耳机听不到她们谈话的杨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了啊~” 杨夏幸灾乐祸的声音被门关了一半，周桐认命的拿起手机，决定随便吧，杨秋问她就说，不问就不说。 等电话接通的时间出乎周桐意料的煎熬，她想快一点听到宋清的声音，又担心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打去电话会影响宋清拍戏状态。还没等她纠结着要不要挂电话，宋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杨夏姐？” 似是疑惑杨夏怎么又给他打过来电话，宋清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解。 “是我。” “桐桐？！” 周桐一开口，宋清的语气登时就变了，还是周桐想念了很久的温和，是她熟悉的感觉。 “嗯，我怕你担心，所以醒了就抓紧时间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你好点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感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让医生做个全身检查？” 宋清温柔的跟她商量着，周桐既觉得熨帖又有点无奈：“真的没有什么事情，都怪我睡前连头发也不擦干就睡觉，现在天冷了，我也没有调高房间的温度，今早起床一摸头发还是湿的。” “你呀！” 宋清有点生气，气周桐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也气自己没有多说几句提醒她。宋清语气里没有了专属于周桐的宠溺和纵容，严厉的凶她：“再不能这么马虎大意了，以后天气越来越冷，又没人能一直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照顾你自己，再这么动不动就生病，我真的要生你的气了。” “…你不已经在生气了嘛…” 周桐声音软软的控诉，不自觉的就撒起了娇，宋清再气也气不起来了。周桐从病床上都能想象得出宋清的无奈，他一定皱着眉，手指习惯的按自己的眉心。周桐也知道自己这次让不少人都跟着担心，尤其宋清还拍着戏，她信誓旦旦的跟宋清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们再为我担心了。你就不要用手指头按自己的眉心啦，也别皱眉啦！” “…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说大话的人是小狗！” 宋清被周桐逗得嗤笑一声，多少有些郁闷自己毫无立场可言，被周桐软着声音说几句，就只想什么都顺着她。不过，宋清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无奈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按眉心？你也在我周围装了监控摄像头吗？” “昂！” 周桐理直气壮的回答：“只许你装不许我装啊？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你以后可小心一点哦别被我抓住什么把柄。” “吓死个人。” 宋清的语气就跟在哄小孩儿没什么不同，一点没有“受制于人”的正常反应，他只对结果感兴趣。宋清问道：“被你抓住了把柄的话会怎么样？” “啊？” “有什么后果吗？” 周桐被宋清给问懵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个恰当的答案。 “嗯…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以后再告诉你吧！” “不然你采纳一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听说过千方百计逃脱惩罚的，还没见有人上赶着献计献策用来惩罚自己的。这可是稀奇，周桐好奇的催促：“你说说会有什么后果？” “要是你抓住我什么把柄，让我完全受制于你，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把我捆得牢牢的，让我一步都不能远离你么。” 宋清的声音不知怎么，听在周桐耳朵里便带了丝蛊惑，听得本就低烧的周桐，觉得自己又有点温度要升起来的征兆。可宋清这个罪魁祸首还撩人不自知，仍然不停歇的用蛊惑人心的语气继续道：“你把我找个房间囚禁起来，让我跟外界失去所有联系，每天只能被你一个人看到，我想做什么都要跟你请示。” “好了你快闭嘴吧，我又不是变态！” 周桐故作镇定的打断了宋清的话。可宋清从善如流的闭了嘴，笑意却染上眉梢唇角，把过来传达岑导通知的庄裕琳给看呆了。宋清留意到庄裕琳的目光，微不可察的侧了侧身，避开庄裕琳的视线范围。 “宝宝，”宋清轻笑宠溺着喊了周桐一声，“我的宝贝桐桐，助理喊我去拍戏了，晚上我们再聊好吗？” 病房里的周桐被宋清突如其来的一个称呼喊的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点点头应声让宋清去拍戏。挂了电话，周桐还觉得刚才宋清那声亲昵的“宝贝桐桐”肉麻，之前宋清从来都是喊她“桐桐”、“宝宝”，也不知哪里又蹦出来个两个称呼的结合体。晚上联系的时候要拒绝这个肉麻的结合体，周桐想着，看自己吊针快打完了，按铃叫了护士。 杨秋还戴着耳机在纸上写写画画，对外界的事物漠不关心。周桐想了想，索性下了床拿下剩了一个底儿的玻璃瓶子，走到杨秋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 被突然触碰的杨秋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清来人是周桐，赶紧把耳机拿掉站起身，把装着药水的玻璃瓶拿到自己手里，问道：“怎么了桐桐姐姐，有什么事你喊我就可以不用自己下床。” 周桐没说话，示意杨秋看桌子上被她摘掉的耳机，因为杨秋没有关掉音乐播放器，所以耳机里传出来的重金属乐器的声音仍能被人听得清晰分明。杨秋微微一讪，不好意思的拿出来手机把音乐播放器关掉。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心里的疑惑。” 周桐笑着看杨秋，杨秋听出了周桐话里的意思，不自觉得有点紧张。 “桐桐姐姐，你要是介意聊这个的话，也不用给我说，我就是跟着杨夏把你送到了医院，一心都在你身上，没听见杨夏说了什么，后来戴了耳机，更听不到你俩聊天的内容了。” 杨秋的一番话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如果周桐自己不想说，杨秋会因为戴了耳机什么都没有听见。不知道病房里跟杨夏询问周桐情况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宋清是哪个，跟周桐的关系怎么样。她可以暂时屏蔽听觉变成一天的聋子，也可以酌情记性不好，间歇性失忆。 周桐心领了杨秋的好意，但她相信杨秋的品性，更相信杨夏给她的保证。 “没关系，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是因为宋清还在事业上升期，我不希望其他对他无意义的事干扰到他的工作。我跟你姐姐认识太多年，互相知根知底，既然你姐姐说你值得信任，那么我也愿意相信你姐姐的眼光。更何况，我跟你也是认识了很久的，我也愿意相信你。” “桐桐姐姐，我确实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们真的像我猜的那样在一起了，我会以朋友和粉丝的身份真诚的祝福你们。同时我也会帮着保守秘密，我相信桐桐姐姐的判断，不管桐桐姐姐最后决不决定公开这段关系，我都尊重你们的决定。桐桐姐姐，如果你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周桐笑着点点头，觉得自己可能把气氛搞得有点严肃，看杨秋一脸随时准备慷慨赴义的表情，周桐为自己退步千里的语言表达能力点了个蜡。 “其实我这么说你应该也能判断出自己猜对了，不过不准确，宋清还没跟我表白呢，所以我们两个还不算真正在一起。” “啊？” 这么正式的吗，杨秋震惊的神情非常明显的告诉周桐她此刻的心理状态，周桐对此无话可说，只好一笑置之。 “不过我觉得宋清学长…桐桐姐姐，我可以称呼他为学长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称呼多少有点暧昧嘛，我担心你会介意……”被校园言情小说荼毒的杨秋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子。她忽略周桐不明所以的眼神，继续道：“我觉得宋清学长这样很有绅士风度哎，就让人觉得特别体贴，对你特别尊重。” 绅士风度？尊重？这倒是周桐没想到的切入点。可能不同的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就会有不同的见解，周桐被杨秋的说法勾起了几分好奇，不由得追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杨秋理所当然的回答：“现在是快餐时代啊。” “快餐时代？” “对啊。”见周桐还有些没闷过弯儿来，杨秋耐心的跟她解释：“快餐时代就是什么都图快，不光体现在日常生活里，比如速食食品随处可见方便快捷，还体现在人际交往中，比如友情和爱情。” 周桐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戳了戳下巴，整理脑子里因为杨秋的话产生的各种念头。正巧护士跟在医生后面进了病房，一同进来的还有办理完出院手续的杨夏。拔针头的时候小护士大概认出了周桐，没忍住惊呼出声，被医生瞪了一眼，怯生生的没敢再有其他动作，只低着头鹌鹑一样乖巧的当医生的小尾巴。 看到这一幕的周桐觉得这情景多少有点好笑。她不欲做个姓名提都提不得的洪水猛兽，所以在医生叮嘱完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交给了杨夏药品单子，准备带着小护士走出病房之前，周桐喊住了那个失态的小护士。 “你认出我了是不是？需要我给你一个签名吗？不过我现在已经退圈了，所以签名可能没大有什么价值了。” “可以吗！！” 小护士也顾不得会不会再收获自家医生的另一个白眼了，她喜滋滋的越过自家医生，殷勤的拿出自己口袋里的小本本和随身携带的中性笔，急不可耐的递给了周桐，想要签名的心思昭然若揭。周桐都怀疑自己在小护士热切的眼神里，看到了亮晶晶的星星。 “桐桐我是你八年的粉丝！我真的完全没想到你会出现在w市！更没想到你居然有一天能出现在我们医院！我的天呐！！我现在太激动了怎么办！！” 幸好小护士多少还记得自己在工作，尤其身后还站着自家医生，于是没有大声的嚷嚷，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只可惜最后那句话到底还是破了音。周桐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也实在没想到，自己生个病住个院竟然还能碰上自己的护士粉丝，这是多么令人惊讶的概率！ “我也没想到…”周桐笑着在桌子上写完签名，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粉丝，就当做粉丝福利，她还问了小护士的名字给她写了一些祝福的话。这下小护士更激动了，戴着口罩也能看得出她红扑扑的脸颊和急促的呼吸。 “不过可能得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周桐歉意的看着眼睛真的亮晶晶的护士粉丝，诚恳的说道：“请你不要把看到我的消息发到社交平台上，我不想再被有心人借此添油加醋，我一个普通人，实在不值得别人为我浪费笔墨。” 小护士迟疑了几秒，认真的点点头答应了，她踟蹰着像是还有什么想说，犹犹豫豫的看了周桐好几眼。周桐耐心的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医生闻言也狐疑的盯着迟迟走不出病房门的小护士，催促道：“想问什么快点问，别耽误病人时间。” 小护士听了医生的话，下定决心般对着周桐，问出了徘徊在心里许久的一个问题：“桐桐，你以后真的退圈了吗？真的不复出了？” 周桐被小护士问的一愣，看着小护士眼里掩饰不住的依恋不舍还有恳求，到嘴边的答案险些没能说出口。不过，她到底还是温温柔柔的笑了笑，说道：“我真的决定退圈了，而且也确确实实没有复出的打算，对不起呀，辜负了你的期待。” 小护士听的眼眶一热，心里难受极了，再也没有了刚才拿到专属签名时候的喜悦。她低了低头，强忍着才没丢人的就地哭出来。周桐心里也有点难受，她觉得特别抱歉特别愧疚，于是走上前抱了抱低着头情绪低落的小护士。这一抱，小护士终究没能忍住，豆大的眼泪啪嗒掉在周桐的肩膀上，然后洇进了外套柔软的布料里。周桐体贴的拍了拍小护士的后背，心里也被这次意料之外的“粉丝见面会”搞得有点堵。 “我没事，谢谢你桐桐，你跟我想的一样温柔又温暖。”小护士鼻音有点重，再加上戴着口罩，声音嗡嗡的听起来更加委屈巴巴。“不过你过得开心最重要，我觉得作为你的粉丝，尊重你的决定让你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会把你在我们医院出现过的事说出去的，不给那些还想打扰你生活的人一丝机会！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喜欢上你，我永远都是你的粉丝，桐桐，你要永远开开心心的生活，别再生病啦。” 小护士在周桐耳边轻轻的说了很多话，周桐的心都被那些话里的关心爱护塞的满满的，涨的发甜。 “好，我们都认真的生活。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每天都能笑一笑，争取不生病。” 无名可起2 突如其来的一次“粉丝见面会”，让周桐出了院心情也没有很快开心起来。三个人沉默的坐上了回酒店的车，一直到周桐回房间，身后仍坠了两只紧跟不舍的小尾巴。 “干嘛？”周桐好笑的看了看跟着她进房间的杨夏和杨秋，“这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我？” “嗯，不放心你。”杨夏从善如流的接话，没几秒，她转头面向杨秋继续问道：“我没进病房前你俩聊的什么？我看桐桐跟个认真上课的小学生似的。” “是吗？” 周桐疑惑的挑了挑眉，顺着杨夏的话开始仔细思索。最后还是杨秋先想了起来，笑着说：“说我觉得宋清学长对待桐桐姐姐的态度很尊重，哦，还有快餐时代。” “快餐时代？” 杨夏本来只是借这个问题转移话题的，结果反而被新奇的词勾起了兴趣。她望着周桐，想引她多说几句话走出“见粉丝”导致的低落情绪：“什么快餐时代？” “你问我？我也正听的一知半解呢，不然还是秋秋继续把没说完的说完吧？” “来来来，我来由宋清学长为例子为大家讲一下关于''尊重''、''快餐时代''和''爱情''。” “还挺正式~” 杨夏小声说道，跟周桐对视一眼在床边坐好。周桐把落在床上的手机收到床头柜上，和杨夏一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期待的看向“小杨老师”。 杨秋装腔作势的自己起了个范儿，说的时候神色却认真了不少。 “''快餐时代''的''快''，就''快''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中，吃饭拿速食产品解决，快捷又方便。连着两天都一起结伴上厕所，很快就成了朋友，就连爱情，也成了''速食产品''。” 周桐和杨夏不由自主就听得入了迷，杨秋继续道：“我身边的朋友们也都大同小异，可能是上学的路上看对了眼，也可能一起上了几节大课，还可能就食堂吃饭的时候错身而过一抬头，甚至充饭卡的时候排队排在前后位…这都是一段恋情开始的契机。” “这些也有可能是一见钟情不是嘛？” “是的，桐桐姐姐说得对。这些当然也不排除一见钟情，但一段恋情开始之前，互相了解是非常重要和必要的。但很遗憾，现在我们周围的人大多恋情并不长久，可能刚开始确实像桐桐姐姐说的，一见便钟了情，然后顺其自然的交换联系方式，相处一段时间…可这个相处的时间里，男生或者女生中的其中一方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快速确立关系，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对方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没有更长久更深入的了解，比方说遇到事情对事情的处理办法和应对态度，再比如有什么难题如何解决。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暴露出来的问题逐渐增多，本就没有培养深厚的爱意被不停消磨殆尽，只能最终走向分手。” 杨夏这是头一回见杨秋以这么认真的态度，严肃的讨论事情发表观点，不由得从心里产生一种隐约陌生的骄傲来。杨秋没有发现杨夏眼神的变化，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宋清学长难能可贵。尤其在路上和杨夏用手机，针对两个人的恋爱历程聊了很多得到更加详细的情况后，杨秋越发觉得她的桐桐姐姐遇到了正确的人。 “为什么我觉得宋清学长对待爱情的严谨程度，值得受到我们的称赞呢？我虽然是个不了解太多内情的外人，所有的信息也几乎是从杨夏那里获得的，杨夏本身也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不太能引发更有价值的思考和探索。但是，有太多不成功的案例留下了太多可供我们分析的样本，因此，我认为即使我不是当事人，反而也能看得出宋清学长对待桐桐姐姐的重视。” 杨秋摞了一堆专业名词，立马把简单的谈话给升华了。周桐跟杨夏两个人本来一个靠着枕头一个歪着身子，这下都不约而同的坐直身体，神色也严肃了几分。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周桐深谙不懂就问的道理，她乖乖的举手，微笑向“小杨老师”提问：“刚才秋秋说''从杨夏那里获得信息''，请问是获得了什么信息呢？” 杨夏和杨秋脸色同时一僵，心有灵犀般避开周桐好奇的眼神和怎么看怎么渗人的微笑，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话题：“你要不要给机构打个电话请假？不然咱们提前订机票回去吧？反正集训营也就这么几天了不如回去好好休养生息。” “是呀桐桐姐姐，身体健康最重要，你这么一病，元气大伤，估计得大补几天，就别劳心劳神的坚持参加集训营的课程了。姐，那个集训营还剩几天？” “嗯不多了，好像就剩个两三天吧？是不是桐桐？” 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同时盯住周桐，跟真事儿似的等待周桐给她们一个回答。周桐被姐妹俩搞得半分脾气也没，没再继续追问杨夏泄露信息的事情，朝天翻了个白眼大度的原谅了“情感大师”杨秋和不靠谱的杨夏。 “…嗯，就三天了。” 见周桐顺着她们转移的话题做了回答，杨夏诡计得逞似的嘿嘿一笑，真心实意的劝道：“说真的，你这一病元气大伤，你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你这很容易变成大家都生了一样的病结果你比别人严重的情况。都见过感冒发烧的，但像你这么严重高烧到失去意识昏过去还真不多，也可能是你体质问题，具体什么原因医院也没检查出来，不过没检查出来不代表你健康。” “是的桐桐姐姐，我身边的朋友就是你这种情况，大家一起去滑雪场玩儿，穿得都挺厚，她应该是没防备就感冒了，直接发高烧，还没回酒店就昏了过去，还是我舍友给打的电话叫的救护车送医院。但是从那以后，我那个朋友一有点什么感冒发烧的就比别人严重，可能别人就只流个鼻涕，她就会浑身乏力头疼脑热，很磨人的。” 杨夏和杨秋一个个脸上神色如临大敌，仿佛周桐胆敢反驳一句她们就能立马再举八九个例子出来。不过周桐也知道姐妹俩让她回去好好养几天是为她好，出于关心，她怎么也不能不领情。但她还是不希望最后几天半途而废，眼瞅着就要到终点了，还差几步就放弃任谁也不会觉得甘心。 “这样，我问一下机构最后几天安排的内容，然后再结合一下其他医生的意见，可以吧？” 周桐好声好气的商量，还有意无意的试图跟两个人展现一下自己已经恢复的力气：“忙了这么一上午你俩喝不喝水？尤其秋秋，说了那么多渴不渴？” 边说着，周桐边拿起两瓶没拧开过的矿泉水，想要拧开一瓶递给杨秋。结果，到底还是高烧刚退带来的影响，周桐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弄巧成拙，手使不上劲，拧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拧开…… “行了，”杨夏看不过眼，把矿泉水夺过来，给周桐表演了个一秒拧开瓶盖：“还嘚瑟吗？” “…不嘚瑟了。” 周桐心虚的又朝后坐了坐，没敢再吱声。 “我知道你不甘心临到跟前就放弃，可你确实得先为自己考虑。大病初愈，你精神也不会太好，课堂上集中不了注意力或者撑不住高强度的练习，只会事倍功半，这又何苦呢桐桐？” “…嗯我知道…” 杨夏叹了口气，确实看不得周桐失落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于是妥协道：“你再跟齐玫，还有其他医生商量商量，还有别忘了被我妹夸成了朵花的宋清，他的担心也不比我们任何人少，所以也有资格对你是否需要中断集训营发表看法。”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先跟机构聊，然后按你说的咨询采纳他们的意见。” 杨夏点点头，两个人各退一步结局皆大欢喜。 “桐桐姐姐，既然你这里用不着我了，那我先去找我朋友跟她汇合啦，她等我好久了。” 其实周桐她们三个在回酒店的路上，杨秋的手机就一直在响，除了跟杨夏聊天以外，还有电话打进杨秋的手机。等到了周桐房间，杨秋不需要跟杨夏通过社交软件聊什么了，可她的手机依然一会儿响一声一会儿响一声，这会儿杨秋终于坐不住了，跟周桐开了口。 “你快去吧，别担心我，我已经好了，再说有什么事还有你姐姐在这里呢。” 原本周桐就因为杨秋特意推了原来的计划留在医院照顾她而心生愧疚，她正愁怎么跟杨秋说让她去玩自己的，正郁闷找什么借口既毫无破绽又不会伤了杨秋的好意，这下杨秋自己提出来有事，恰好正合了她的心意。周桐怕耽误小朋友的事情，连声催促她，杨秋也没跟周桐客气，戴上口罩打了招呼就转身出了门。杨秋神情巨自然的跟周桐对话，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杨夏，恍若周桐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姐姐。 “哎？这熊孩子！” 杨夏一些叮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杨秋轻轻关上的门锁在了房间里。 “你就别操心了，杨秋都是独立上大学的大孩子了，我记得她满十八了吧？” “昂，早满了，你还给她买过十八岁的成人礼礼物。” “那不就得了，”周桐一脸无趣的看着杨夏，眼神仿佛正看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婆。“杨秋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你也不用多说什么，危险的事情她知道应对方法，不危险的事就随她，真吃了亏就当长了记性。” “我知道…我们家一直都是散养孩子的，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这几年吧，我总是忍不住多操一些根本犯不着的闲心。” “可能老了吧，”周桐笑意盈盈的调侃道：“都说检验一个人是不是老了，就看这个人是不是比之前絮叨了，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事事都操心，记性变差，一句话能反复说好几遍，提笔忘字，睡眠质量变差多梦易惊醒，累的时候变多了……” “好了快打住。” 已经万箭穿心的杨夏严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你如果继续说下去，我敢保证你今天一定走不出这间房间的门。” 周桐被杨夏故作认真的表情给逗得哈哈大笑，半晌，杨夏无奈的伸手一推周桐的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就比你大三岁，如果我都算老了，你也肯定年轻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杨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问周桐：“给你倒杯子里加温以后再喝吧？还生着病呢，就别喝凉的了。” “行。” “还是直接倒咱们自己带的水壶里吧，水壶恒温放你床头柜上，这样你如果半夜醒了也能喝杯温水润润喉。”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杨夏动手把什么都准备的妥妥帖帖才回了自己房间，隔了几分钟还是不放心，又敲响周桐房间的门把她放行李箱里带来的水壶也拿了过来：“我想了想，医生交代过让你多喝水，我把我带来的水壶也灌好纯净水烧开放你房间，你呢就尽量保证自己把这两水壶的水都喝光。” “你疯了吗杨夏？”周桐发现刚才说“什么都听你的”这句话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麻烦你看一眼这两个水壶的容量，加在一起两升多了都！我是水牛吗喝这么多水？！” “人家医生说的！” “你快滚！我说了算！” 周桐把杨夏的水壶往杨夏怀里一塞，连人带壶的推出了自己的房间。可能超常发挥需要额外耗费更多的精气神儿，周桐觉得自己累极了，她吃了从医院拿的药，心里却还惦记着有事情没完成。周桐嫌弃自己高烧折腾的去了趟医院，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做噩梦出了一身汗，于是她调高了房间的温度，洗了个暖烘烘的热水澡，之后才心满意足舒舒服服的往床上躺去。 她窝在被窝里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先是给齐玫打了电话安抚齐玫受过惊吓的脆弱心脏，又问了机构未来三天的课程安排，最后强撑着药物带来的浓烈困意，把电话打给了宋清。 周桐想在撑不住入睡前，再听一听宋清的声音，她毫无理由的相信，听到宋清的声音，就能让自己拥有一个好梦。 无名可起3 “宝宝，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 没让周桐等太久，宋清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周桐已经困得把眼睛都给眯起来了，听见宋清的声音，她又强行把半闭着的眼睛撕开了条更大的缝儿。周桐笑了笑，自以为声音清晰的回答：“好多了，已经吃过了药，准备睡觉之前听一听你的声音。” “……”宋清心里饱胀着充盈满了幸福感，但听着周桐困得声音都变小了，最后的尾音更是话没说清楚就消失了，又心疼的想让她早点睡觉：“嗯，现在听到啦？吃过药会犯困，你睡一会儿吧好吗？” “好…但我应该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周桐意志敌不过困意，眼睛又闭了起来，只嘴巴还顽强不屈的继续张合：“不算今天，训练营还有三天就结束了，我想上完最后三天再回去，你觉得怎么样？还是不上了直接回去…不上的话…我会有点遗憾…不甘心…” 后面的话宋清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周桐完全咬不清楚字音，好像只囫囵的张了嘴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音节。宋清躲在教室最后一排捂着脸笑，心里越发觉得周桐实在可爱，不过同时周桐也甩给了他一个选择题。 这道选择题并不算难，只有两个选项——不上最后三天的集训营直接回来，或者坚持把最后三天给上完。如果只以周桐的身体为出发点考虑，宋清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周桐回来。w市有点远，宋清连排了好几天的大戏，暂时腾不出时间去亲自照顾她，放周桐一个人在w市他非常不安心。虽然还有一个杨夏在，但这并不能让宋清的担心减少一些。 可是周桐也说了，如果放弃最后三天的课程，她会觉得很遗憾很不甘心。宋清是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不假，不过他心里又不想让周桐带着遗憾回来。 “宝宝，关于最后三天的集训课程安排，机构能不能以网课的形式和你单独进行？你问过医生，未来几天建议以休息为主还是照常也没关系？我希望你还是能采纳医生的建议，医生说可以照常，我当然会支持你在w市待满最后的三天。” “……嗯……” 宋清一番话说完，等了好久只等来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嗯”，宋清情不自禁的再次笑起来，刚才分析时的认真神情顷刻间被满满的笑意所覆盖。这是已经困得什么都听不到了，宋清心疼的哄周桐：“快睡吧宝宝，等你睡醒我们再讨论这个事情也不急。” 睡醒以后说不定三天的集训营就变成两天了，宋清不厚道的在心里想着，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 这次周桐连回答一个“嗯”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听到了宋清的话觉得安心，索性直接放心的睡了过去。宋清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周桐睡着的声音，即使听不到什么，也不舍得挂断电话。直到教室门口出现了庄裕琳的身影，宋清知道这是副导派她过来提醒他快要开拍了，他这才依依不舍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才挂断电话。 “是桐桐姐吗？” “嗯。” 面对周桐以外的异性，宋清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庄裕琳已经习惯宋清这副“周桐前”和“周桐后”完全不同的态度了，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拿了保温杯让他拍戏前再喝口水。宋清接了，喝完又递还给庄裕琳，目不斜视的走到已经做好开拍准备的俞江宁身边。 “宋老师！”俞江宁像只偷偷摸摸找粮吃的小老鼠，趁着还没有开拍，便鬼鬼祟祟凑到宋清跟前悄咪咪的问他：“有糖吗宋老师！想磕糖都快要想疯了！” 宋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俞江宁表情明显失望了一瞬，接着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宋清，迟疑着问道：“那宋老师方便说说……跟影后都聊了什么话题吗？”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俞江宁真的非常怀疑宋清理解的磕糖和他想磕的糖……不太一样…… 俞江宁发现他一不小心“磕到真的了”的时候，宋清正郁闷该怎么跟俞江宁商量“加班”的事。那个时候宋清还没有去w市找周桐，跟正儿八经的公司调休还不一样，单靠他自己一个人提前完成后面的戏份不太现实，最起码要有一个能陪着他一起“加班”的人，而且这个人最好还是俞江宁。毕竟《八月星河》这部戏主要就是俞江宁和他为主，双男主的戏份比一般演员的任务重得多。宋清如果要避开俞江宁，必须挑后面“程闻大学时期”甚至“程闻踏入社会”的时候，可那些戏份时间跨度太大，不光妆发需要做出很大的改变，连心态也要有很大的调整。 宋清不能任意妄为到以“有可能毁掉后面一场戏”为代价，只为了能够让自己“调休”去w市见周桐。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不仅宋清不愿意做，怕是以后周桐知道了，也会因为他没有责任心感到失望。 所以，无奈之下，宋清只好征得岑靖安的同意后，抽空亲自去找了俞江宁，问他能不能陪他提前拍一场本该排在后面的大戏。当然，宋清的借口是有要紧事，可实在是凑巧，俞江宁多嘴问了宋清一句去哪里，宋清只顾着俞江宁答应陪他提前拍戏而心神激动，顺口就把w市给秃噜了出来。 地名一出，宋清跟俞江宁都同时愣神两秒。本来到这里还没什么破绽，w市没什么特别的，俞江宁也管不了宋清去那里做什么。可是谁让巧合总是接二连三呢，磕糖小分队里正好有个颖涵，而颖涵一直没跟周桐断了联系，时不时聊两句的过程中，周桐就把要去w市集训的事告诉了少数几个知情者之一的颖涵。 这不就对上了！俞江宁专属于cp粉的雷达动了动，他突如其来的第六感告诉他此时此刻一定要乘胜追击！于是，俞江宁看着周围没人正是“分享秘密”的好机会，问出了关键性问题：“宋老师是去w市看影后吗？” 俞江宁永远记得自己问出口时宋清慌乱的神色。宋清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冷静沉稳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冷冷清清不怎么主动跟别人亲近，对别人的示好也总是温和礼貌的回应，得体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疏离。但脸上写满慌张的宋清，难得一见的同时又让俞江宁觉得十分接地气，一旦有了亲切的感觉，俞江宁连胆子都比平时大了两分。他又多嘴追问了一句：“影后在学习，宋老师过去会不会影响影后学习进度？” “不会的…” 宋清话一出口，两个人再次安静下来。半晌，俞江宁才看见宋清拿两根手指紧紧捏了捏眉心，像是无可奈何做出了什么决定般，承认道：“我是去w市找周桐，但我们之间只是朋友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桐是个很好的前辈，我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有用的经验，对拍戏很有帮助。” 这也太官方了，俞江宁当时就没往心里去，一向话少的宋清对和周影后的关系少见的话超多，只为了跟他澄清两个人之间的清白，俞江宁怎么看怎么觉得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宋老师我说过的，我是你们俩的cp粉，你知道什么叫cp粉吗？” “略微知道一些，但我们之间真的是朋友，关系很好的朋友。” “嗯……怎么说呢，概括来讲就是我们cp粉，比你们两位任意一方的粉丝都迫切的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一起。如果你们哪天真的公布了恋情，一定少不了来自我们的祝福。” 俞江宁说完，见宋清神色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你放心，我们cp粉最大的特点就是真真假假，我们顶着cp粉的名义，即使到处说觉得你们在一起了，你们就是真正的恋人，也不会引起其他人对你们的怀疑，你们俩的粉丝都会觉得是我们在没糖找糖，是我们在想象，甚至激进一些的粉丝会觉得我们多少有些臆想症，仿佛有什么大病，磕糖磕疯了罢了。” 宋清听到这里，不知怎么有些莫名的心疼，不由得反驳道：“可我和桐桐…我是说我和周老师…我确实是喜欢她的。不需要用''臆想症''或者''有病''这种词来形容，你…嗯…你们…磕到真的了。” “我知道！我就知道！” 俞江宁虽然有些惊讶于宋清过于容易心软，但是听到他亲口认证对影后的喜欢，还是开心的有点不知所措。俞江宁一向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的性格，别人对他三分真诚，他就一定要回给别人十分真诚才行。因此，俞江宁看得出宋清对和周桐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有所顾忌，像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便决心为两个人严守秘密，即使在磕糖小分队里也绝对不泄密。 宋清的心理他也明白理解，毕竟事业上升期的艺人，自然还是应该以事业为主，任何与事业无关的事情缠身，没什么益处。而且他们这一行跟其他工作还有些不同，别人谈恋爱就谈了，顶多周围认识的人互相调侃几句，但更多还是以祝福为主，可艺人不同，艺人的恋爱如果公开，是公开在全国人民面前的，尤其以周桐的影响力，怕是连国外人民也会有所耳闻。知道的人多了，肯定说什么的都会有，这也正常。没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和支持，即使是周大影后，喜欢她的粉丝再多，也还是会有那么一小撮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讨厌她。 感情是最不可控的。毫无理由的喜欢一个人，跟毫无理由的讨厌一个人，都是像“饿了要吃饭”这样的生理现象一样自然简单。或许宋清和周大影后也是怕彼此受伤才刻意隐瞒吧，俞江宁想，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磕cp本就该自己拿放大镜找糖，更何况他和小分队成员们磕了个这么冷门的cp，能得到其中一位当事人亲口回应已经是极其幸运了，俞江宁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觉得更应该做两个人爱情坚强的后盾。 只不过俞江宁倒是的确说到做到，半点风声都没泄露，这让监督过俞江宁动向的宋清放心不少，俞江宁没有辜负宋清对他的信任，这是好事。但自从宋清在俞江宁那里露出马脚后，俞江宁就时不时想要跟宋清探听和周桐的近况，并不惹人烦，却让宋清对俞江宁的心理产生了探究和好奇。居然真的会有人光是听着看着另外两个人的联系和进展，就开心的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吗？宋清不介意分享给俞江宁他和周桐的日常，因为俞江宁极有分寸的从不涉及隐私，经过几个月相处，宋清也能确定俞江宁不是变态，所以他也只当多了个遇事能商量的军师，能够分享甜蜜苦恼的朋友，得益于两人之间共享秘密，他俩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也没聊什么话题，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生了病，生病的人会比平时敏感脆弱，所以她跟我打电话想听一听我的声音，这样睡的或许能安心一点。”宋清边回忆边和俞江宁叙述，说着说着又不自觉的让笑意挂上了嘴角。“哦对，你说我一会儿直接录段声音发给她行不行？我记得听长辈说过，生病的人容易做噩梦惊醒，睡得不踏实，我怕她也半夜睡不好，既然她说听我的声音能安心，我录下声音给她不就在梦里也能陪着她了？但是一整夜戴着耳机会不会对耳朵不好啊……” 宋清认真的思考录声音的可行性，显然他也是真心在询问身边俞江宁的意见。俞江宁边满足的吃着狗粮边在心里怒吼，这难道不叫糖吗？！这都不叫糖什么叫糖！果然宋清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理解能力跟我等凡人不同…俞江宁见岑导已经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低声快速回了句：“拍完戏等我一分钟左右，我教你怎么录！” “行。” 说话间，岑靖安已经在两人面前站定了。 “等会儿开拍的时候，宋清老师要真的擦黑板，外面会''由远及近''传来''听不清内容的嘈杂''，等有人喊出来''苏祁跟人打起来了''的时候，宋清老师再着急的把黑板擦丢讲台上跑出去。丢不丢得稳没关系，你这个时候跟苏祁已经是好兄弟了，再说他监督你这么长时间，帮助了你这么多，他爷爷还经常托他带零食给你，所以你听到''苏祁跟人打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但你担心他受伤。” “我特别着急，我知道苏祁打架不在行，所以我怕晚去一步苏祁被人欺负的更厉害。” “对，你的情绪一定要外露多一些，这个不用怕夸张，因为有感情基础在，情绪动作夸张一些效果出来观众反而更能接受。” 岑靖安耐心的给宋清讲戏，即使暂时还没轮到俞江宁，他也认认真真的在旁边静静地听。 无名可起4 岑靖安跟宋清讲完，回过头来面向俞江宁，说道：“俞江宁老师可能会辛苦一点，在''程闻擦黑板''的时候，我们会安排机位在你那里，也就是说你那里的''打架''是真的打。” 俞江宁点点头，听到岑靖安这么说一点儿也不意外。岑靖安的“较真儿”在剧组那么多天的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精益求精的态度也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好在不管是俞江宁还是宋清，亦或是其他的演员们，几乎都没有娇气包，都还是肯吃苦且态度端正的正儿八经的演员。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再提醒一下俞江宁老师，”岑靖安眼神古井般幽深平静无波，他继续说道：“学生之间打架不讲究什么招式，尤其苏祁面临别人的欺负时，他不会有太多时间反应和纠结该用什么技巧。” “所以，机位拍到我打架的时候应该是胡打一气的。”俞江宁很快听出岑靖安的意思，接口道，隔了一秒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而且像宋老师说的，苏祁对打架的确是不在行的，所以我应该是挨打比较多反抗比较少，并且因为受欺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挨打的时候会习惯性的保护好自己的重要部位，尽量降低自己受重伤的概率。” 岑靖安听俞江宁说完，满意的点头称赞：“你们两位我都不需要多费口舌，对角色的理解程度还是可以让我放心的，那么马上开拍，辛苦二位。” “不辛苦。” “没有的事。” 宋清跟俞江宁同时开口，虽然没有心有灵犀的异口同声，但都回答的比较谦逊。随着岑靖安回到显示屏前，副导亲自打板，两位主演收敛心神，新的一场戏开始拍摄。 w市。 周桐这回睡得很香，一觉起来连梦都没怎么做。可能是听到了宋清的声音的原因，也可能是退烧药消炎药发挥了作用，总之周桐的身体正在恢复，这让她觉得心彻底放了下来。周桐是下午吃过药才睡着的，睡之前天还没黑，因为没拉窗帘，外面落日的余晖还漏了几缕橙红色的光带在房间里。可当周桐睡了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却已经黑透了。她看向巨大的落地窗，入目全是远处路灯亮起来的微弱昏黄，大路上没剩多少打着灯的车来往。周桐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果然是自己睡得太沉太香，居然一觉睡了六七个小时。难怪外面连车都没几辆了，空荡荡的多少显得深夜有些寂寞。 周桐的手在床上摸来摸去，一会儿摸到了个靠垫，一会儿又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被子里的另一个枕头揪了出来。她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又从床头倒了杯温度正好的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润嗓子，然后才一条一条的回复在她睡着后宋清发来的消息。周桐回复的并不快，她知道凌晨三点多宋清不可能继续回复她，所以就连宋清发来的文字信息她也看得很认真。 回复到一半，一个mp3格式的文件吸引了周桐的注意力，即使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她也从床头摸出耳机戴上，戴好以后才点开了下载完毕的文件。 轻微的沙沙声响起，一秒钟之后，周桐从耳机里听到了宋清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周桐惊奇的睁大眼睛，心里隐隐约约冒出来了个大胆的猜测，紧接着，宋清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宋清给周桐读了一个小故事。 听着耳机里宋清低缓温和的声音，周桐莫名想起来几年前的一件事情。 周桐以前大学的时候偶尔会回宿舍拿东西，有一次回宿舍，她遇上舍友和男朋友打电话，舍友放的外音，所以周桐无意间听到了她男朋友在电话里哄她睡觉的声音。那时候周桐不仅没有谈过恋爱，心里更是连理想型都没有。所以乍一见到“男朋友哄睡觉”这样的场景，感到稀奇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悄悄拿完东西跟舍友告别后回到片场，看到齐玫还跟齐玫就这种事情聊过，当然，她没忘记保护那位不熟悉的舍友的隐私，隐去了姓名地点只说是自己无意间碰到的。 和齐玫当时的聊天，周桐现在还记忆犹新。齐玫很是见过世面的样子告诉她，断定等她谈了恋爱以后就不会觉得这种事幼稚了，反而只会觉得甜蜜。周桐不信，她一心扑在怎么提高自己的演技上面，没有闲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自然也就不会理解恋人之间只恋人才认为有趣的幼稚行为。 而现在，周桐戴着耳机听着耳机里宋清给她录的《小王子》，心里软的不可思议。果然，被齐玫又给说中了，周桐心想，没经历过的人的确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正在经历的甜蜜，也无法跟正在经历的人感同身受。在前几年的周桐看来幼稚可笑的事，几年后周桐从宋清那里复制粘贴到了自己身上，这时的她才发现，原来被哄、听着心里特别的人的声音入睡，真的是一件特别令人满足的事，一点儿也不幼稚可笑。 沉甸甸的重视被宋清抱在怀里递给了她，周桐接过来，小心谨慎的放进心里。心口那一块的位置顿时暖烘烘的，似乎连冬夜里的寒冷也丝毫不使人畏惧。 周桐把手机放在了枕边，为了保证手机直到天亮都是有电的，她还未雨绸缪的给手机连接上了充电器。周桐戴着耳机，重新点进保存好的文件里，把文件导入歌单设置成单曲循环，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周桐才安心的任睡意再一次袭来，舒舒服服借着被窝里未散去的暖意，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夜晚还是静的出奇，路灯恪尽职守的护卫着夜的平静，偶尔看到些人间百态，也不言不语的装聋作哑，等待太阳接替月亮的位置，把浓墨泼就得夜色换成清透的白。 宋清醒得早，在闹钟响起来之前他就把闹钟给关掉了，然后下床精神十足的洗漱换衣服。马志文刷卡进来的时候被宋清的利索劲儿给吓了一跳，惊奇的问：“怎么？今天精神头儿这么足的吗？”话音刚落，他又仔细看了看宋清的脸色，再出口便换成了调侃：“不得了，今天居然没有起床气！？” “去你的…”宋清笑着怼了马志文一句，好心情掩饰不住，他冲着马志文扬了扬手机，无不炫耀的问道：“我表姐也会在你发很多条信息以后，逐条回你的信息吗？” 宋清扬起的手机屏幕上，是满满当当周桐回复的微信信息，一点也不敷衍，看得出回信息的人认真和用心的态度。 “哦对了！我还给桐桐录了一个睡前故事，她说因为有我的声音陪着她，她每一觉都睡得很好！” 明晃晃的炫耀……马志文瘫着个脸，心里无比后悔自己既长了张嘴还长了双耳朵。何必呢，他进来以后就该学河蚌，紧紧闭上嘴，他就多余问那句话还加了句调侃！好奇心害死猫，世人诚不欺我！马志文心里的吐槽满的快要溢出天际，而光炫耀还没完，宋清竟然真的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马志文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回道：“首先，我不得不强调一下，我没跟你表姐一次性发超过十条的微信信息，有要紧事我会给她直接打电话。” “……” “再一个，”马志文想起宋清的话，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录自己的声音讲睡前故事……你不觉得有点幼稚吗？你俩好歹都是成年人了吧，睡不着不能尝试着吃点褪黑素吗？” “真无趣……” 宋清面无表情的评价道，想要炫耀的心被打击的可怜巴巴再也不愿意冒出头。 得，又开始嗖嗖放冷气，这是想要冻死谁？！马志文留意着宋清神情的每个细微变化，思考了一秒钟，心说，哦，想要冻死我。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互相爱恋的人都愿意玩一些小浪漫和小情趣，在马志文和其他人眼里，幼稚还是幼稚，并不以做出幼稚行为的人是谁为转移。 宋清这个移动冷库一直到下了车走进教室，才慢慢把周身的冷气有意识的收回去。俞江宁来得比平时早，现在已经在教室里了。昨天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教室里的布置没人动，保持的还跟昨天一模一样。宋清随意丢的黑板擦在讲台边缘，要掉不掉的半个身子探出去悬在半空，看得人想要立刻把它给救回去。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岑靖安十分龟毛，谁也不敢在没经过他允许下，乱动片场任何一处的布置，哪怕是只小小的黑板擦。 “今天拍摄的内容难度好像有点高，”俞江宁担忧的神情毫不遮掩的外露出来，不见外的向宋清展示自己的担心和紧张。“我怕演不好连累大家一次又一次重来，也怕岑导会对我的演技失望……”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宋清拍了拍俞江宁的肩膀，记起了今天要拍的戏。跟俞江宁不一样，他在试镜的时候就已经出演过一次，虽然只是今天这场戏的其中一小部分，但好歹压力不如俞江宁那么大。跟别的戏份不一样，这场帮他赢得了难得机会的戏，对宋清来说熟悉又亲切。温故而知新，他迫不及待想要从几个月前的表现中取长补短，突破自己，至少要比试镜的时候表现得还要好。 岑靖安很快拿着剧本和副导一起进了教室，除了宋清和俞江宁两位主演以外，接下来的戏里需要扮演不同角色的其他演员群演也都各自就位了。空旷的教室里瞬间坐满了人，岑靖安拿着跟熟悉的老师借来的“小蜜蜂”，像给学生上课一样交代需要演员们注意的事项，还有格外需要费心绝不能出错的细节。 其他演员们听的认真，俞江宁和宋清一心二用的小声交头接耳。 “录的《小王子》选段给影后发过去了吗？影后什么反应？” “应该还算喜欢吧，她当天就戴耳机听着睡着了。” “哇！那何止''还算喜欢''？明明是特别喜欢！太棒了！读完《小王子》，还可以试着读点其他的，村上春树影后喜欢吗？我记得早几年的采访里影后提起过，说她虽然经常拍文艺片，但实际上日常生活里更喜欢看刑侦悬疑类的小说，不过这种类型的小说读起来会不会越听越精神？这倒跟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对了，忘了问你，影后有喜欢的作家吗？没有特别喜欢的作家的话，不然我们找点高中教材读一读？不是都说教科书的催眠效果最好吗哈哈…我记得影后以前说过最怕的科目是地理？我可以去找地理书！影后是理科生，那文科是不是不是特别好？” 俞江宁仗着现在岑靖安交代的事情暂时与他们无关，是接下来“程闻”和“苏祁”决裂后班里同学们的反应。因此，他正睁着一双闪烁着好奇的桃花眼兴致勃勃的等待宋清的回答。宋清看到俞江宁满是探究的眼神，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点不好受。桐桐喜欢的作家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宋清心说，桐桐喜欢的作家我自己知道就好了。而且，桐桐是学霸，怕地理不等于会被地理书上的内容催眠，最重要的是，桐桐是文科生，以她没走艺术生普文考进a大的成绩来看，她的文科知识学的还是非常好的……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突然从宋清心里冒出了个头，不讲道理的把俞江宁的好意给拦在了外面。俞江宁没等到宋清的回答，也不明白宋清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只好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嗯，先读《小王子》吧，读完以后再换其他的。” 宋清注视着俞江宁的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对俞江宁的问题避而不谈。那双桃花眼里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看来看去不管看多久也只是单纯的好奇和疑惑。宋清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蛮横无理的想法，后知后觉咂摸出一点羞愧。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对着俞江宁依旧无辜的桃花眼，无论如何也再冒不出什么猜忌的念头。 “刚才……” 俞江宁眨巴眨巴眼睛，他仔细回忆了自己说出的那番话，又结合自己说完那番话之前和之后宋清态度的转变，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宋清老师！我的祖宗！” “……不敢当……” “不是！”俞江宁啼笑皆非的解释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对影后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没等宋清回答，俞江宁又把脸皱起来，委屈巴巴的说道：“我确实挺喜欢周影后的，这也是为啥我对周影后了解还算不少，要是换你对我喜欢的人事无巨细知道的那么清楚，我也会怀疑，这事怪我。” 无名可起5 “可我对影后是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的喜欢也只是崇拜，尊重，不是你的那种喜欢。” “抱歉，我刚才对你有一些误会。”宋清惭愧内疚的说道，反思自己实在过于敏感，以至于误解了别人的意思。“实在对不住，是我想多了。” “嗐，”俞江宁先是听了听岑靖安说到哪里，发现还是暂时没有他俩的事，才小幅度的碰了宋清的肩膀，说道：“别这么见外，本来你跟我分享了你最大的秘密，我也应该回报给你一个我的最大的秘密，才算公平。占有欲嘛，我能理解，这是因为你对影后太喜欢了，所以看我才有危机感。太正常了，你的这种感觉我懂……就像我对岑导。” 俞江宁最后那半句话声音轻的宋清差一点没抓住，等宋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装作无事发生的俞江宁，刚才跟他分享了关于他的一个大秘密。只不过，这个秘密着实有点太大了，宋清在震惊之余，又有些恍然。 怪不得，宋清想起马志文在车上跟他提起过的，说是“苏祁”这个角色，是俞江宁自己争取来的，岑导原本想要选择的是另一个演员。 信息传播最快的，就是人多的地方，在娱乐圈，你想瞒着些事情实在难如登天。尤其当你想瞒的事跟八卦沾上了边儿，那更是难上加难。就像“俞江宁顶替别人以不正当手段成功进组”，在还剧本研读的时候，就传的人人心照不宣了。宋清一向不把这些事当正事放心里，从来都是经耳听过就算，不往脑子里记。 所以马志文跟他说过的这种八卦，宋清本来早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俞江宁这么一提，他瞬间就把“顶替别人进组”和“俞江宁居然喜欢岑导”，这两件事莫名的联系了起来。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两件事中间有联系，宋清反而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俞江宁。如果俞江宁真的像别人说的，是自己主动争取到了“苏祁”这个角色，舍下了百分百能在国际上拿奖的另一个角色不要，自降身价的选择了岑导这个试水的电视剧……俞江宁绝对称得上是一腔孤勇。 “我听过关于你的一些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宋清迟疑着开口，不确定俞江宁是不是介意他谈起那些信息。“你跟我分享了关于你的秘密，如果那些信息是真的，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勇敢争取主动出击的做法感到十分钦佩。” 俞江宁多少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了看宋清，半晌，他给了宋清一个释然的笑。真诚换真诚，宋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俞江宁想了想开口道：“让我猜猜你听到的消息是哪个版本。” “还分版本？” “昂，看你表情，你听到的应该是比较正常的版本了，唔…是我顶替别人，动了些手段才进组出演苏祁？” 宋清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清冷的气质顿时被“萌”夺走几分。他惊讶的开口：“你竟然连这也猜得到么？” “看来我确实是猜对了。”俞江宁冲宋清小小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吓我一跳，幸好你听到的版本还算正常，否则我还担心给你留下一个糟糕的第一印象。” “不会的。” 宋清正色道，他的神情认真极了：“刚才我说敬佩你选择主动抓住机会，是真心的。不管是工作上的机会，还是私人感情的机会，你都很勇敢。” 这回倒是轮到俞江宁惊讶了。 两个人互相交换保守了对方的秘密，觉得对彼此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在圈子里能交到真心的朋友很难，但宋清和俞江宁显然是两个幸运儿，用真诚对待真诚，说到容易做到难，未来路还长，有朋友相携相伴着向前走，还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麻烦俞江宁老师和宋清老师跟我来一下。” 岑靖安留下副导在教室里，把宋清和俞江宁叫到门口，岑靖安边指着教室门的边框边对宋清说：“你和苏祁打完一架，因为半夜回到家身心俱疲，导致睡得晚今早没起来迟到了。然后在门口，遇到了因为同样原因迟到了的苏祁。” 宋清和俞江宁聚精会神的听着岑靖安讲戏，像极了两个优秀学生课间拿难题堵住老师答疑解惑的样子。不仅副导有这样的错乱感，看着穿着统一的校服的演员们，一张张说高中生也不过分的脸，就是岑靖安，也有种自己不是导演，而是被学生围住的真正的高中老师的错觉。 岑靖安的审美无疑是在线的。 除了两位主演不用多说，样貌绝对一等一的出众，就连只有镜头没有台词的群演，也个顶个的有张好皮囊。副导已经预感到了，暂且先不在意观众们对剧情的评价，就冲这一张张赏心悦目的脸，怎么也能把岑导的首部电视剧处女作迎来个开门红！ 副导的想法岑靖安还没有机会得知，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手里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刚才说了太多的话，即使有“小蜜蜂”做助手，岑靖安的嗓子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我们明白的岑导，”俞江宁见岑靖安吞咽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体贴接口想要帮他缓解一下说话带来的压力，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我在门口遇上迟到的程闻，我昨天刚跟他打了一架，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痛快，尤其对他家里连带着对他的失望还在，所以更不愿意搭理他。我的表情应该是难掩厌恶的，我没办法接受曾经最好的朋友背叛我，更不可能一夜之间原谅他。” 岑靖安满意的点点头，知道对俞江宁这种有经验的“戏骨”不用多说，好歹是被选上去做冲击国际大奖的电影的男主，揣摩角色心理这一块还是可以让人放心的。两位主演里有一位不需要操心了，岑靖安有转向了另一位。 接收到岑靖安眼神示意的宋清懵了半秒，虽然不清楚讲戏怎么变成了“上课提问”，但他还是顺着俞江宁的话剖析起“程闻”的心理：“跟苏祁有一些不同，我对苏祁不是单纯的生气愤怒。跟好友决裂让我短时间内肯定难过又气愤，但家里父母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不肯出手相助的态度，也让我对苏祁心里隐隐有几分愧疚自责。而且苏祁的爷爷对我那么好，爱屋及乌的把我当亲孙子疼，类似失去亲人的这种感觉我也跨不过去。” 岑靖安再次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亲自选出来的人，看来几个月前试镜的那一幕并不是宋清的超常发挥，岑靖安暗道。经过了几个月的拍摄，宋清的表现他看的一清二楚，虽然因为经验不足导致有些戏份没有经验，显得有些稚嫩和青涩，但宋清无疑是有天赋的。岑靖安从来不会看错人，他珍惜演技天赋高的人，也愿意递给他们一个踏板，助他们登上更高的位置，绽放周身的光芒。宋清和俞江宁都接住了他递过去的踏板，现在就等待他们踏上踏板，选择走向怎样的高度了。 “既然两位主演都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那我们马上开拍，情绪先保持住。开拍的时候我们先拍''两人睡醒迟到''，拍完这一幕，再从''苏祁找到真相''开始，一直到''两人摊牌吵架再打架''。现在天还早，趁着跟剧里差不多天色，我们把''睡醒迟到''这一幕调到前面先拍，来，”岑靖安跟宋清俞江宁说着，拍了拍手，示意副导准备。 教室里的演员们三三两两拿起课本，个别缩着头从桌洞里拿出买的早餐，随着岑靖安一声令下，清脆悦耳的晨读铃声响起，伴随着朗朗的读书声和几个鬼鬼祟祟吃早餐的身影，完美复刻了高中生学子们经历的每一个晨读的早晨。宋清从走廊外一路小跑，到了教室门堪堪刹住脚，他小心翼翼的从门口往教室里探了个头，却被守在讲台监督学生早读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程闻不好意思的缩回头，规规矩矩的在教室门口站好了。 不一会儿，走廊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奔跑的身影。他像复制粘贴了前面程闻的行为举动，也是到教室门口才“紧急刹车”，不过跟程闻不一样，他没用往教室里探头，就被走到讲台另一侧的班主任赏赐了个白眼后，无奈的往教室门口走了一步，准备老老实实罚站。刚踏进教室，苏祁就和前几秒刚站好的程闻猝不及防对上了眼。苏祁的眼皮一跳，强行按捺住心里升腾起来的滔天怒火，垂着眼睛和程闻面对面站好了。 气氛诡异极了，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膜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读书声依旧，另一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如出一辙的斜挎着书包拿着书，动嘴不出声、心不在焉的盯着书上的字，脑子里却不知道各自在发什么呆。 程闻在看到苏祁的那一刻，差点就惯性使然的像平时一样跟他打招呼，幸好手还没抬起来，触及苏祁眼底深不可见的恨意后，才想起昨天两个人打了一架，现在他们已经是“仇人”了。不知道苏祁什么心情，除了恨意还有什么？程闻不得而知。可他心里却煎熬极了，他想开口为自己的父母辩白，又气恼苏祁不分青红皂白、毫无理智可言的跟他打架。程闻想起昨天苏祁的指责和恶言，顿时收起了想辩白的心思。 就这样吧，程闻心想，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以前的那些情谊就当喂了狗。这么想着，程闻的心里却丝毫不觉得有多畅快，今天早上他妈妈给他难得的准备了早餐，看着那些丰盛多样的早餐，他竟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苏祁爷爷托苏祁给他带的包子豆浆。一丝丝难过蛮横无理的涌上心头，程闻突然觉得，自己居然有点想念起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 他一个外人都那么想念那位老人家，苏祁是老人家的亲孙子，更是一同相依为命互为支撑着生活了十几年，想必他对爷爷的想念相比于他只会多不会少。 程闻再一次心软了，不过没等他自己给自己找好台阶，苏祁已经自顾自转了身，从和他面对面改成了侧身对着他。程闻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班主任还时不时朝他们看一眼，直接背对着他又有被班主任训斥“站没站样儿”的风险，苏祁肯定毫不迟疑的拿后背对着他了。 明明白白的厌恶从苏祁身上传到程闻跟前，把程闻的心软一拳打了个粉身碎骨。既然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何必上赶着拿热脸贴冷屁股？程闻被苏祁的态度激起了沉寂下去的怒火，脾气上来，刚才摆脸色的“新仇”，和昨晚言语辱骂的“旧恨”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后半学期两个人注定“老死不相往来”的画面。 “卡！过了！” 岑靖安从显示屏前抬起头，得了大肥鱼的猫儿似的一脸餍足。今天的戏拍的可太顺太舒服了，岑靖安和颜悦色的一挥手，表示转移场地继续拍下一场。宋清出戏比俞江宁慢一点，此时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些不算愉快的情绪。岑靖安早就知道宋清这个毛病，见他又像之前一样喊了“卡”却没出戏，也没有多在意，只低声嘱咐身边副导多看着点宋清。出戏慢这一点，是外人帮不了只能靠自己解决的问题，岑靖安珍惜宋清在拍戏上的天赋，自己不方便说的话照顾的事，总是交给副导来办，像盯着宋清出戏，实在出不了戏及时进行干预这种事，副导也从岑大导演那里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俞江宁莫名有些怯暂时出不了戏的宋清，他总觉得还在戏里的宋清是把自己完全融进了戏里的角色中，与角色产生的情感共鸣让宋清的眼神里，总掺杂了许多不属于宋清的情绪。但好在，《八月星河》这部剧拍到现在，角色之间的感情冲突还不算激烈，宋清也能凭借他的自制力把自己从角色里抽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宋清喝了几口温水，眼神就发生了变化。他很快又回到了平时淡淡的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疏冷但礼数周全的跟着大部队的尾巴，和马志文庄裕琳一起上车，从学校转移到了一条隐蔽的小巷子里。 至此，剧组终于解锁又一处新地点——苏祁和爷爷相依为命的老房子。新片场准备就绪，后面几天的戏份不出意料的话，应该都会在这里拍了。 俞江宁和宋清先后下了车走进这条巷子里，俞江宁是为了熟悉填满了“苏祁”十多年人生的“家”，而宋清则是以“程闻”的身份，打量这处也承载了他许多回忆的地方。 无名可起6 这是一条不算长的小巷子。窄窄的道路上只能容三个人肩并着肩通过，还得是宋清和俞江宁岑靖安这样的瘦子，不然三个人其中一个稍微胖一点，这条窄窄的路就不会允许他们进入。 墙壁上坑坑洼洼的，落了墙皮露出砖块的地方，已经被潮湿孕育出来的苔藓占领了地盘。往前继续走几步，铜色的大门后，老旧的小房子就这么出现在了宋清和俞江宁的眼前。 的确很旧，凭肉眼推断的话，这小房子建造起来的时候，宋清和俞江宁或许还没出生。铜色的大门外，支起了个几条竹竿搭起来的简易晾衣架，现在这衣架上正巧晾着两条不同颜色的毛巾，多少给这条小巷子添加了点生活的气息。 征得岑靖安的同意后，俞江宁上手推开了铜色的大门，和宋清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苏祁的家”。虽然房子确实破旧了一点，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房子里面倒是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家具也不算寒酸。 门口的鞋架上已经提前摆好了俞江宁的几双常穿的鞋子，这是前几天副导找他经纪人要的，说是为了布置片场，原来是布置这里的片场。俞江宁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可能因为鞋子的原因，他对这个小房子无端觉得有些亲切。 “还不错，”宋清看了几个家具后开口道，“不愧是岑导，抠细节这一块实在是我见过的导演里，最一丝不苟的一位。” 宋清话音刚落，俞江宁与有荣焉的露出一个笑脸来，心情明显变好了不少。神情脸色的变化宋清是能看得出来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俞江宁喜欢岑导”，受这个先决条件的影响，现在他听到或者看到跟岑靖安有关的，去看俞江宁时，俞江宁的神情变化总是能被宋清给捕捉到。针对这一点，宋清还特意跟俞江宁提过，让他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有心人真打算做文章的话，一定会拿他的表情来夸大其词。 俞江宁知道宋清的好意，可有的情绪并不是他能时时刻刻控制得住的。这点宋清深有体会，所以也不便再多话，爱意这种东西是掩盖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苏祁的爷爷毕竟是升到副局才退休的前体制内，国家不会亏待这些在职时为了工作奉献青春和健康的人的，即使住不起装修豪华的高级别墅，有一栖安身之地，能够好好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俞江宁说着，和宋清一起在他未来的“家”里乱转，借此尽快熟悉这所房子，不至于在拍戏的时候显出对房子的陌生来。今天没有“苏祁爷爷”的戏份，所以那位饰演“苏祁爷爷”的老戏骨并没有过来。 “这房子还是个学区房呢，交通也算便利。” 宋清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学校的牌子感叹道，国家的体贴总是温润无声的。这条小巷的左前方不到一百米，就是一个市内排名比较靠前的小学，按照现在就近免试入学的原则，这条小巷子里的小孩都可以轻松上那所排名不错的小学。小巷子右后方就是博慧一高，走路到他们现在读书的学校，也就五分钟路程，走快一点可能四分钟不到就能坐进教室。双学区房，外观再老式破旧，也是个家里有孩子的人眼里的香饽饽。 “我是在这里和爷爷一起吃饭看书下棋的。” 听见俞江宁的话，宋清微微一怔，才发现俞江宁已经提前进入了角色，用苏祁的视角看向客厅的一张茶几。 “你还给我带过爷爷做的小点心和酥油饼。” 宋清也紧跟着进入角色，把身体思想情感都交给“程闻”，和抚摸着茶几的苏祁对话。 “对，爷爷还喜欢看书，他经常窝在小阳台的躺椅上，边晒太阳边戴着老花镜看书，看书看累了，就摘下眼镜眯一会儿。但他常常忘记摘眼镜，都是我看见后，偷偷把眼镜给他拿下来放好。” 苏祁转过头，示意程闻看向小阳台摆放的躺椅，以后躺椅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和蔼亲切的老人晒着太阳看书了，他再也不用忘记困的时候先摘眼镜了。苏祁脸上露出一抹伤感，陷在回忆里的声音低沉又透出密集的难过：“可我或许手有一点笨，给爷爷摘眼镜的时候，总是会不小心把爷爷给弄醒。” “因为爷爷睡得并不沉，没关系的，他醒不是因为你。”程闻看出苏祁的自责，希望自己浅薄的安慰能让他稍微宽心。“老人家睡眠本来就浅，也很少，跟你摘眼镜的关系并不大。” 苏祁潦草的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把程闻的安慰给听进去。苏祁又走了几步，和程闻一起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是我们俩打架的地方。那天我发现你的父母其实像我的爷爷一样，都跟那件被翻出来的事有点牵扯，只不过都在最外层，你的父母又不属于公职人员，所以并没有被清算到。可你的父母明明是知道我爷爷也没有问题的，他们分明有办法把爷爷从那里保出来，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突发心梗，凄凄惨惨的……” 苏祁泣不成声，程闻也像是被质问住，面带愧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没想过意外会来的这样快，快到程闻的父母还在观望，就已经来不及出手相救了。程闻相信父母的人品，他们是有些商人独有的功利心，但他们本质并不坏，甚至称得上心软善良。如果能确定他们家不会被牵扯进去，他们一定会出手帮忙把苏祁的爷爷保出来。造化弄人，也不知该怪上天眼神不太好弄错了好人坏人，还是该说苏祁的爷爷命不好，怎么恰好连流程都还没走完，就突发了心梗，抢救无效。 气氛凝滞，房间里安静的不管谁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岑靖安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互飙演技”的这一幕。他没出声，直到两个人同时发现了他的存在，才先后从角色里出来。岑靖安遗憾的一叹气：“怎么不继续？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么？” “不是的，”俞江宁声音还带着未散去的哽咽，鼻音重重的，导致说出来的话听在岑靖安耳朵里也带上了点软兮兮。岑靖安耳朵尖儿一动，面上不显，声音语调依旧平静无波：“改一改情绪了我们的两位主角儿，马上开拍下一场戏。你倒是可以先提前酝酿一下对程闻的失望和愤怒。”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冲着俞江宁说的，俞江宁一愣，接着马上点头应是。宋清跟在岑靖安身后走出房间，他得为接下来真动手打架的戏份做一下功课，免得真伤到俞江宁哪里。 不同于宋清这边万里无云，w市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周桐特意咨询了医生，医生建议鉴于她还偶尔温度升起来，没有真正的好彻底，所以并不适合这么快进入集训营的高强度用脑的题海里。再加上，齐玫主动打电话过来劝她再多休息休息，周桐无可奈何的跟机构又多请了一天的假。 “我就希望明天能赶上最后一天的课程。”周桐坐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雨，语气里带了点失落。“毕竟快二十天都这么过来了，就差临门一脚就能给集训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我真不甘心！”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学霸的学习之魂什么时候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的？” 一同坐在地毯上跟周桐并肩看雨的杨夏疑惑的问道，不是很能理解学霸的坚持和不甘心。如果换成她，因为大病一场不用去上课她说不准有多高兴呢！哦不对，杨夏心说，这个集训营她根本连报名都不会报名。这就是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差距，杨夏很有自知之明，身为学渣，她一直渣的很开心。 “你不懂……” 周桐幽幽的叹息，她是真的感到遗憾，今早起床，她是被杨夏放在额头上的凉毛巾给冰醒的。杨夏昨天去前台特地拿了一张周桐房间的房卡，今早醒过来不放心她，来她房间想看有没有又烧起来，结果进了房间探手一摸，意料之内的温度再次高起来了。不过这次周桐还有意识，没有上回闹到医院去那么严重，杨夏用额温枪测了温度，保险起见又甩了个水银温度计给周桐夹进腋下。等了五分钟，水银温度计的度数和额温枪显示的温度相差不大，一个三十七度八，一个三十八度整。但不管水银温度计的度数还是额温枪的度数，都清清楚楚的传达了一个信息：周桐发烧了。 “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病没好就投入学习的滋味并不好受。” 杨夏摊了摊手，现身说法：“我小时候的记忆大多都印象不深，但有一件事，甭管过去多少年，我觉得我能记一辈子。” “啊？” “初中的时候吧，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之前的复习周，我受凉发烧了，温度巨高，三十八度五，我感觉整个人都烧的特别难受，头重脚轻恶心想吐，我妈带我去诊所打针吃药，医生问要不要把小针换成吊瓶，这样虽然时间久一点，但效果比小针好。” “阿姨拒绝了？” “嗯，拒绝了，因为下午是数学老师的自习，老师会在讲台上给过去问问题的同学讲题，我妈不愿意让我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那你……” “我难受了一下午，那一针没起到太大的作用，短暂退烧后到学校又烧了起来，再加上药物带来的困倦疲惫，那个下午我简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不为过。” 周桐默不作声，严格来说，她也有过这种感受。但显而易见，她品尝这种感受的契机跟杨夏的性质不同，所以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拍戏多年的周桐，带病坚持早已是家常便饭，她体质不行，不过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没养好伤了元气导致。小时候周桐拍一个落水的戏份，导演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自然不可能让这么小的她真的寒冬腊月的下一次水，所以做做样子拍完便放她自己去玩儿了。早年片场规矩没那么多，小周桐又是在片场待惯了的人，片场对她来说就是除家和学校以外最熟悉的地方。 片场里的工作人员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看到拍完戏的小周桐到处乱窜，不仅不加以制止，还你抱起来颠几下我拿零食逗几下的跟她闹着玩。也正因如此，粗心大意的小周桐跑到两米乘两米的大水箱前，蹲着抠地上亮晶晶的玻璃球的时候，谁也没想着提醒小周桐一句大水箱危险，远离大水箱。 危险总爱在无人防备的时刻作怪，小周桐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儿童病房里了。 寒冬腊月里泡了个冷水澡引起的发烧，很快转成了肺炎，小周桐结结实实的住了好一阵子医院，之后吓得周父周母不敢顺着小周桐的心意让她去拍戏了。小周桐病好后得知自己不能再继续拍戏，难受的要命，她喜欢拍戏，喜欢在不同的剧组里面扮演不同的角色，像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能体验一段全新的生活。这可比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永远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过有趣多了。 小周桐见平时的撒娇耍赖对父母不再管用，她没有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反而另辟蹊径，试图走一条以理服人的路。她才刚大病过一场，又劳心劳神的想能让父母同意她继续拍戏的办法，除此之外她还得集中精力上课听讲，以防成绩下滑又成了父母不让她拍戏的借口。小周桐那段时间过得，简直比大人还辛苦忙碌。她三天两头的找机会跟父母聊天，每次聊天都能有新的“道理”跟父母讲。眼看着父母态度松动，小周桐开心极了，以至于偶尔她再次觉得身体不舒服，也不往心里去，面不改色的拖着，小小年纪居然也忍得住总三番五次找上门来的难受。即使动不动就浑身酸痛、头昏脑涨，小周桐也咬牙坚持着，因为她怕再生病，她那些日子做的所有努力就都成了泡影，近在眼前的重新拍戏的机会，也将再次从她手指间溜走。 但周父周母又怎么会忽视唯一的女儿的身体状况，他们只是想要看看小周桐对拍戏的执念究竟有多大。冷眼旁观了一个星期，周父周母坚持不住了，即使他们背地里将小周桐身上出现的、他们看到的状况告诉医生，然后偷偷在小周桐睡前要喝的牛奶里加进对症的药，可止不住的担心和焦躁让周父周母寝食难安。他们妥协了，小周桐用健康换来了继续拍戏的允许，能登上三金影后的宝座，小周桐付出的第一个代价是拥有一个糟糕的体质。 无名可起7 “啊，我忘了，你也经常带病坚持拍戏……是我多说了。” “没。”周桐看到露出一脸懊恼的杨夏，说道：“带病坚持拍戏跟带病继续学习不是一回事，虽然感觉可能都不太好受，但本质还是不一样的。尤其在这件事上，我知道你是好意。” “嗯。你能明白就行啦，反正我话也说过了，选择权还是在你。” 外面的雨还是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阵势。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的同时也溅起了一朵“花儿”，周桐和杨夏就盯着溅起的一朵又一朵的“雨花儿”出神。 房间里安静极了，两个人也没开灯，昏暗的环境加上仿佛助眠伴奏般的雨声，让无事可做的周桐又昏昏欲睡。完蛋了，在困意不住朝她袭来时，周桐心想，这一病倒让自己成了个总想睡觉的树懒，杨夏的提醒还是有用的，如果以这种状态去参加最后一天的集训，应该意义不大，等于换了个地方继续睡觉罢了。 周桐放心大胆的往身后随意一靠，眼睛已经成了半眯着的样子。 杨夏对她的这副模样再熟悉不过了，“丑话说前头，你要是这么着睡过去了，我可不会把你抱到床上去。” “……用得着你抱？” “哼，现在倒用不着我了，以前你困成狗就地一倚就合眼睡过去的时候，不都是我和齐玫轮流把你给抱到床上的？哦，现在跟我说用不着我，你倒是用得着宋清，你看他能来么？” 周桐被杨夏跳脚的样子逗得一乐呵，不由得在她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半天的话里笑出声来。 “你还有脸笑？！” “不是不是，”周桐眼见着炸毛的杨夏游走在即将暴怒的边缘，连忙顺毛捋：“哎呀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就这么靠着床沿儿随便的睡过去的，我会在实在困得受不了的时候提前自己爬上床。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别生气。” 周桐安抚着杨夏，使得快要暴走的杨夏安静下来，捋顺了毛儿的杨夏高冷的“哼”一声，矜持的向周桐传达信息：知道了，原谅你。 “我还不想现在就睡，今天我才刚醒没多久，又继续睡让我显得像只吃了睡睡了吃的猪。跟我说说话吧，多少能提提神。” “不，你还不能算是一只合格的猪，”杨夏伸出手指在周桐面前摇了摇，接收到周桐“求解释”的目光继续道：“人家猪还知道吃东西努力贴膘让自己变得更好吃，你呢？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了多久了？” “啊……” 周桐困难的思考着，她的确从医院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主要她不饿，可能是病着胃口不好，觉得什么都不想吃进嘴里，杨夏跟着折腾忙前忙后，也忘了“吃饭”这回事。 “十来个小时了！” 困倦和难以抵抗的生理原因让周桐思考半天，都没能思考出来个结果，杨夏看不下去，直接公布了答案。 “你已经十来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亲爱的，再不吃点什么，你会成为一具被饿死的尸体，我们还是不要给人家酒店找麻烦了，祝人家生意兴隆吧。” 不知是被杨夏的话还是被她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给说服，周桐点点头答应着：“吃吃吃，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外面雨太大就别点外卖了，去酒店的餐厅吃吧？” “我对你去酒店餐厅有阴影，我手机里存了餐厅的菜单，我给你带下来吧还是。” 杨夏撇了撇嘴，拿手机给周桐翻相册里的菜单截图。周桐失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自知理亏的没再吭声。说来也实在奇怪，可能她跟这家酒店的餐厅相克，因为宋清给周桐点的外卖总是到点儿就给送过来，所以这就导致在w市住了这么多天，周桐去酒店餐厅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那么两三次还次次出问题。 头一回，周桐下课早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提前跟宋清联系让他不用点外卖，便跟杨夏一起准备去餐厅吃一顿，结果上了电梯去餐厅那一层的键死活按不亮，后来她们回房间才看到前台的提醒：餐厅因食材不足歇业一天。 第二次，也是大雨天，跟今天不同的是，那天宋清那边也在下大雨。宋清跟周桐打电话问w市的天气情况，发现w市雨势太大，他俩便一致决定不要给外卖小哥增加负担和送餐危险，没再订餐。周桐跟杨夏决定再去餐厅吃，结果这回倒是没遇上歇业，她们遇上了酒店电梯故障，这还不如餐厅歇业呢，饿一顿总比爬楼梯更容易让两个人接受。这么小的概率事件都能被两个人碰上，她俩只能自认倒霉。连回房间，周桐和杨夏都是步行走的楼梯。长途跋涉回房间的两个人，实在是腾不出更多的力气再折腾去餐厅，于是第二回去餐厅的计划也无奈搁置。 第三回便是周桐发烧晕倒的突发事件了。杨夏对此不知该叹息还是该庆幸，但好歹，周桐算是成功走进餐厅了不是嘛，这也勉强能称得上一种进步了。 “咱也不知道命理咱也不敢瞎猜疑，到底是酒店餐厅克你还是你和酒店餐厅磁场不合，反正，你俩互相远离，应该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杨夏说完，站起来去把房间的灯给打开，她把手机留给周桐，边开灯边说：“选选吧，餐厅的菜品还是可以的，挺新鲜，口味也还行。” “唔……我要一个高汤小白菜和一盅鸡丝青菜粥。我胃口还没恢复正常，就先吃这些，你点一些自己想吃的，然后把账记我这里，算抚慰一下你的辛苦和担惊受怕。” “一顿饭就把我给打发了？” 杨夏白周桐一眼，嫌弃道：“回去再请我吃顿烤肉，才能多少算弥补了我一丢丢。” “成，没问题。别说一顿烤肉而已，你爱吃几顿吃几顿。” 周桐好脾气的笑道，等杨夏关门出去餐厅点餐，她坐着又看了会儿雨，才下定决心摸出手机给机构打电话。 “是的老师，不好意思了。” “对，身体不太能撑得住紧密的课程。” “啊真的吗？” 周桐听着电话那头机构校长说的话，开心的连声道谢：“那就太好了！谢谢您，哎好嘞，我等挂了电话就把邮箱发给王老师。”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周桐连声应着，连杨夏刷房卡进了门她都没有听见。等挂了电话，看到杨夏把一次性餐盒挨个打开，周桐还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回来这么快？！” “在你''哎好嘞，谢谢您''的时候就进来了，怎么了？机构打来的？” “嗯！不过不是机构打来的，是我给机构打过去的！”周桐依旧难掩激动却不忘先纠正杨夏的话，又高兴的跟杨夏叽叽喳喳的汇报新鲜出炉的好消息：“机构的那个校长说可以把这几天的课程打包发给我，如果我需要这二十天全部的课程也没问题，等会儿给王老师一个可正常接收文件的邮箱，说明要什么时候的课程，王老师都会给我打包发过来！！” “不愧是学霸！” 杨夏总结陈词，终于承认周桐体内的学霸之魂的确在她不知道的哪天，悄么声的觉醒了。杨夏示意周桐先坐下吃饭，把筷子递给她敷衍道：“行行行，虽然我不理解你们学霸对于学习的痴迷程度，但我知道一句至理名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能先吃饭了么？我已经''饿得慌''了。” “吃吃吃！” 周桐一脸“不与愚人论是非”的表情，拿筷子另一头轻轻敲了敲杨夏的头：“你是被三百天没吃过饭的饿死鬼附身了么？吃慢一点！细嚼慢咽！不然对胃不好！” 杨夏才不管那么多，她是真的饿的不能行，不过吞下嘴里的那一口以后还是听话的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哎问你，”杨夏咽下嘴里的食物，好奇道：“你是从小就真心的喜欢学习这件事么？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好奇你们学霸的心理，而且一直尤其好奇你。” “嗯……怎么说呢？” 周桐有点苦恼的皱起眉，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手里的筷子不自觉的拨弄餐盒里的白菜叶子。 “想归想，别糟蹋食物。” 杨夏用筷子把周桐无意识的动作制止住，认真说道：“你这样的思考问题的方式，在我家绝对是会挨揍的。” “哦。”周桐从善如流的把筷子放下，又忍不住分辩道：“我没有糟蹋食物，我还要继续吃呢！” 杨夏不置可否的一耸肩膀，边吃饭边等待周桐的答案。 “我不清楚能不能用''喜欢''这种情感来定义哎，但我能肯定的是至少不讨厌。我不排斥上课和做题，也不排斥三天两头的考试，因为这些都是有用的嘛，是必要的，所以心理上能够接受。” “嗯，还有吗？就已经不需要学习之后呢？” “不需要学习？” 周桐惊讶的看向杨夏，杨夏在接触到她眼神的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在周学霸面前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杨夏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拿起筷子，懊悔自己的失察。她重新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放进嘴里咀嚼的同时，在心里同步复述周桐的话：“怎么可能不需要学习？学校里的知识学完了不代表所有的知识都学完了呀，学无止境嘛，生活里不存在不需要学习这个说法的。” “我错了。” 杨夏一脸尊敬的道歉，为自己没有把“学霸”这两个字给领悟个彻底，也为自己跟周桐认识这么多年还问出这么个白痴问题自取其辱。不过杨夏倒是清楚周桐并不是有意的在凡尔赛，这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所以才让人听起来更可气。 即使大学毕业后，周桐拍戏之余也愿意腾出碎片时间听一些有声书。她担心平时用眼过多，拍戏时又不能对周围环境做太多要求，所以相比起看书，她觉得听书更方便一些。但每拍完一部戏，在后续工作找来之前的“小长假”，周桐会窝在家里的地毯上、懒人沙发里、落地窗前、飘窗的垫子上…手边放上一壶茶，手里捧上一本书，就这样消磨一天也不觉得烦。 周桐是能静得下心来的人。她不浮躁，即使在声色犬马、一不留神就坠入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周桐能养成这样沉静的性格也是极难得的了。 杨夏记忆最深的，也是最开始对周桐产生敬佩之心的时候，是周桐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后本应最悠闲的一个暑假。齐玫体谅周桐备考辛苦，也为庆祝周桐得偿所愿考进a大，特意接了一个排在假期后录制的央视的综艺。齐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周桐在假期里好好享受好好放松，肆无忌惮的抛开工作的压力。可周桐在得知综艺的主旨后，整整两个月都把自己闷在家里，又厚又沉的快递隔上个三四天就送过来，累的齐玫和杨夏背地里吐槽过她很多次。 齐玫被周桐的代言和其他工作缠身忙得像只陀螺，根本没时间三天两头的上门管周桐在干什么。还是杨夏好奇心重，在一次帮齐玫把文件送去周桐家里时，没忍住，赖在周桐家里不走，非要搞清楚周桐在家闭关研究什么惊天大秘密。杨夏跟着周桐待了整整一天，导致她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贴了几乎整面墙写得满满的备忘贴，和周桐背知识点的干净柔和的声音。那些又厚又沉、每次帮周桐搬回家都能累的没了半条命的快递，杨夏也搞清楚了，是周桐放满了新单侧书柜的书。十几本书肯定都被周桐给研究透了，桌子上一摞每本都记满的笔记和整墙的知识点，还有随便抽出哪本书的任意一页，都能找到用笔做了批注的工整字迹，就是周桐两个月研究透了十几本书的证据。 杨夏简直惊呆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份结果。为了一个只有六集、每集九十分钟的综艺节目，居然有人会这么努力刻苦的做功课。据杨夏所知，齐玫给周桐接的综艺是一个文博探索类节目，内容并不复杂，以周桐的经验和优秀的业务能力，录制起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困难。既然录制称得上小菜一碟，杨夏实在不能理解周桐的“用功”，她觉得周桐是在白费力气做无用功。 “不是的夏夏。”周桐的一本正经让杨夏记忆深刻，“我要录制的综艺节目是关于国家文物的，那些凝聚了古代人智慧和传奇故事、延续了精神文明的一个个陈列品，我想让它们被更多的人熟知。我想让属于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活''起来，让更年轻的一代为我们国家深厚的文化底蕴感到自豪骄傲。” 所以她那么用心的买书查资料搞清楚那些文物的由来，认真的熟记拗口又晦涩难懂的词句，把自己闷在家里浪费了本可以撒疯到处玩儿的两个月。 不愧是周桐，她活该被那么多人喜欢。从那天起，杨夏对待周桐显然更加与众不同。 无名可起8 “回去以后第一件事你打算干什么？” 杨夏推着行李箱和行李箱上的行李包，神色雀跃的问正在房间收拾衣物的周桐。她们订了下午的机票，马上就要去机场了，到底还是留到了“二十天集训”的最后一天。杨夏一想到这个还有点无奈，她算是被周桐的执着给打败了，明明都已经跟机构说好，昨天邮箱里也收到了“王老师”给发来的全部课程的压缩包，结果周桐非要拦住她不让她订今天一早的飞机，非要再等等看能不能去听最后一节课。 当然是不能，周桐今早起床就自觉精神不振，以这个状态，绝对撑不完一上午的课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周桐总算妥协，任杨夏订了下午的飞机。 “我？我想去看星星！” 周桐正在检查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听见杨夏的话，微微思索后很快给出了答案，她眉眼舒展，全是温润的笑意。 “看星星？” 杨夏惊讶的看了一眼周桐，似乎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幼稚…可爱的爱好。杨夏神色带了点勉强，又很快释然的说道：“那行吧，回去以后我陪你看星星！” “啊？！” 听见杨夏的话，周桐神情尴尬了一瞬，透白的小脸儿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没事，你不用陪我也是可以的，看星星你应该会觉得无聊…” “算啦，你不是想看嘛，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看一场也算不了什么，看星星，听起来确实幼稚又无聊，但仔细想想也还是挺浪漫的。” 连着听见杨夏从口中说出两个贬义词，周桐的友好瞬间不想继续维持了：“不了，不想和你一起看星星。” “？”杨夏一脸莫名其妙：“你这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不是你说的想和我一起看星星吗？怎么这才一分钟不到，就又不想跟我一起看星星了？你也太善变了吧！” “你滚！”周桐忍无可忍的翻了个惊天大白眼，毫不客气的反驳杨夏：“我什么时候说想和你一起看星星了？是你自己臆想的好吗！还说看星星无聊又幼稚？！” “那刚才我问你回去以后第一件事打算干什么，你自己说的你想去看星星，还一脸的荡漾。”杨夏撇了撇嘴，嫌弃道：“干嘛？现在又不承认了？” “你语文是不是没学好？我没说想和你一起看星星啊杨夏同志！” “……别告诉我是和宋清……” “bingo！答对啦！恭喜你脑子里不全都是水！” 杨夏忍了又忍才把到嘴边的脏话给咽回去，她一言难尽的看着周桐，仿佛今天才刚刚认识她：“讲真周小桐，我对你的未来感到十分的忧心，你该不会变成个恋爱脑吧！” “你才恋爱脑！”周桐检查完没有遗漏，转头认真的问杨夏：“你该不会因为我刚才说不是和你一起看星星，恼羞成怒了吧？你是吃醋了吗？” “鬼才吃醋！！” 杨夏怒吼着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么慢！收拾东西而已你准备在w市这个酒店待上个地老天荒吗！” “好了好了好了，收拾完了，走走走！” 周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杨夏的确在吃醋，连忙顺毛捋，确认自己的确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以后，一手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和行李箱上的行李包，另一只手推着炸毛的杨夏火速出了房间。再待下去，周桐不知道杨夏还要借题发挥出个什么东西，她也并不想给杨醋王继续小题大做的机会。 “几点的飞机？还够不够我们吃顿饭的？”等电梯的时候，周桐随意的问杨夏，又果断加了一句：“我怕你饿。” 杨夏的脸色好看多了，她看了眼手机，距她们去机场检票时间还早，但酒店周围的餐厅她都已经吃腻了，于是问了周桐的意思，拍板道：“买点吃的去候机室里吃吧！省的吃饭还要计算时间，吃不踏实。” 周桐无可无不可，顺了她的意进了电梯。 “别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w市呢，待了二十天吧算是，待出了点感情。” “我其实，也还好，”周桐这二十天里没杨夏到处乱窜玩儿的地方多，几乎酒店机构两点一线，只偶尔才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从酒店周边沿着小路转一转，享受片刻难得的放空。“不过w市确实挺适合居住养老，这个城市节奏很慢，大家生活的都比较惬意，没有早高峰晚高峰，也没有越晚越嗨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ktv浮华场。” “是呀，”杨夏接话道：“你敢相信吗，我有一回八点钟出酒店，路上还有买完早点优哉游哉上班去的男男女女呢！他们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晚上也是六点多七点就下班回来了，手里还拎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可能下了班还顺便去了一趟菜市场，精力旺盛。” “你不是还跟着大爷大妈们学了几天的广场舞么，现在还记得吗？” 面对周桐的揶揄，杨夏脸红了一下，那是她们刚来没几天的时候发生的事儿，挺有趣的。两个人乍一来w市，还没能适应这边的慢节奏，吃过饭打算去酒店旁边的小公园遛遛弯儿消消食儿，结果就遇上了广场舞大军。大爷大妈们跳舞的bgm居然还紧跟潮流，放的正好是杨夏最近疯狂喜欢的一个小rapper自创的歌曲，挺嗨的，倒也恰好跟大爷大妈们的舞步卡上了点。杨夏被勾起了兴致，也不嫌丢人，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比划了几回，单曲循环的第二遍，机灵的杨夏俨然成了广场舞队伍里最靓的仔！还被热心的队长大妈邀请成了领舞。人生果然处处是惊喜，周桐拿着手机笑的浑身颤抖，尽量稳的拍下了这一段小插曲，以便未来时常帮杨夏回忆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说真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舞怎么跳呢！可能那几天给我跳出了肌肉记忆。” 神他娘的肌肉记忆，被杨夏这么一夸张，周桐又想笑了。两个人在前台办理完退房，边聊着天边坐上停在酒店外约好的车，周桐把网约车的车主信息截图发给宋清，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往后备箱放行李歪了的口罩。 “快！我微信给你分享了一个链接，快点帮我助力！” “什么东西？” 周桐点开微信，先习惯性的瞟一眼置顶聊天的宋清有没有回她信息，才打开和杨夏的对话框。“你怎么还给我发了个红包？”周桐点开红包，又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多！” “哦，因为我已经到顶了，你用我给你的红包去我给你的链接买专辑，把红包里的钱都花完，地址就填你家或者我家，或者齐玫那儿也行。”杨夏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灵活的在手机键盘上不停跳动，话音刚落，她手指停顿了半秒，才想起什么似的手指头边继续跳舞边含糊的强调：“别填齐玫的地址！寄我那里吧还是，齐玫事儿太多了。” “你要给你新偶像买专辑冲销量啊？” 周桐这才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官网页面，是杨夏最近痴迷的不能行的rapper，好像是今年七八月份刚出道，有才也难得的有貌，青春气息隔着屏幕扑面而来遮都遮不住。 “昂，他好不容易出道发了人生中第一张专辑，我当然要大力支持才行啊！你买完我送你一张听听？” “不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小男生，同样也不是很能欣赏得了…这种类型的曲风。不必送我专辑，暴殄天物。” 周桐艰难的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结果没找到，只好放弃。周桐浏览了一下专辑内容，发现专辑里只收录了两首歌，但是价格却并不便宜，至少相比她买其他歌手专辑时的价格高了不少。“你家这个rapper会不会把价格定的有些高了啊？比其他歌手收录了三四首歌的实体专辑价格，还要高出三分之一啊夏夏。” “不高的，才气无价，”杨夏一脸自豪的跟周桐解释，语气里不乏与有荣焉的骄傲：“这两首歌都是他自己作词作曲的，我还觉得他定价太低了呢！哎呀他很爱粉丝很珍惜粉丝的，都不舍得让我们为他花太多的钱买他的歌，这个小傻子也太可爱了，看着外表冷冰冰的实际上只是不善于表达，内心其实软乎乎的，这反差萌简直绝了！” “我看你也是……绝了。” 周桐摇摇头，心说到底你俩谁才是小傻子还不一定，只不过她并没有对此时一腔爱意的杨夏指手画脚，也不准备盲目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劝她“迷途知返”。即使在周桐看来，杨夏已经妥妥成了正被收割的一茬韭菜，但她觉得，杨韭菜如果不被放放血，以后估计再遇上哪个小鲜肉可能还涨不了记性。 “呦！小姑娘，你也是个追星族啊？追的哪个说唱歌手？” 前头开车的司机大叔可能听了半路她们的谈话，忍不住和她们搭起了腔。“您还知道说唱歌手呢！您可真时尚！” “是吗？是我家姑娘也追星，她喜欢的就是说唱歌手，一开始我说她怎么喜欢了个一头白毛儿的二流子呢，气的她一个星期都没跟我说话。” 司机师傅话音刚落，周桐就见旁边杨夏的神色尴尬了一秒，她突然福至心灵，不可置信的试探着问道：“叔，您说的那个白毛儿，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 “这我还真知道，我总得知道我家姑娘因为谁跟我置气嘛，还想着看以后能不能跟她有个共同语言啥的。嗐，就因为这，我还真把他的名字给找着了呢！我想想…哦！想起来了，叫冯郡野，我家姑娘整天小野小野的叫他，可他比我家姑娘还大两岁呢！” 周桐听完司机师傅的话，转头往杨夏那边看，杨夏察觉到周桐的视线，恶狠狠回了她一个“闭嘴”的口型。 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坐个网约车，居然也能碰上偶像粉丝的爸爸！杨夏扶额，一点儿也不愿意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喜欢的人也叫冯郡野，自己私下里也喊他小野……但是！杨夏不甘心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可是比小野大了六岁，喊他小野完全没问题！ 周桐并不知道默不作声的杨夏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她有一双透视眼，能看到杨夏居然搞错了重点还在心里庆幸年龄和称呼的问题，一定会给气的倒仰过去。 “到了，你们两个小姑娘可得注意安全啊，一路顺风！” “好嘞！谢谢叔，您也注意安全慢慢开车。” 周桐和杨夏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的行李箱和行李包都被热心的司机师傅帮着从后备箱里搬了出来。车影已经看不到了，周桐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推上行李箱摞上行李包准备先进去取票办理托运。 “哎周小桐，”杨夏刚才也不知在想什么，从下了车就一副神游天外的状态，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喊住了周桐，“你说，那位司机师傅的女儿，现在该不会也像我一样在给小野的专辑冲销量吧？” 周桐沉吟不语，半晌才安慰杨夏道：“应该不会，顶多也就买个一两张专辑，她不会这么不体谅父亲工作辛苦的。” “希望吧，希望那小姑娘是个懂事的小姑娘。”杨夏叹口气，脑海里司机师傅的身影挥之不去：“我突然也觉得小野专辑定价有点高了，不过专辑的定价应该归公司管吧？小野应该也说不上话，哎，刚出道的小艺人没有话语权。” “？” 周桐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脱到“小艺人没话语权”上，杨夏的脑回路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周桐心里吐槽几句，拽着杨夏进了航站楼。 取票、办理行李托运……一系列登机前的正常流程周桐熟的不能再熟，坐到贵宾休息厅的时候，里面还没有人。周桐把包放好，戴上耳机跟宋清开视频——宋清在周桐还在车上的时候就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结果周桐因为有外人，给挂断了，现在只好仗着贵宾休息厅里没别人再回过去。 视频很快接通，这才刚过了中午的饭点儿，宋清竟然已经回到酒店里了。周桐仔细的辨认几秒，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是在酒店吗？岑靖安那个工作狂居然放你们回房间休息？” 宋清那张英俊极了的脸上染上温润的笑意，带点宠溺和无奈的回道：“在酒店，剧组出了些事情，所以后面的戏暂时停工。” “啊？！怎么了？” “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说清楚，不然等你回来，我去接你吃东西，我们边吃边聊，可以吗？” 因为笑着，宋清一双剑眉收敛了些平时的锋利，英挺的鼻梁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对着这么一张完美无瑕疵的俊脸，即使知道宋清在找约她见面的借口，周桐也狠不下心拒绝宋清发出的邀请。 无名可起9 “你既然真心真意的邀请了，那我自然也要诚心诚意的答应啦~”周桐笑着弯起眼睛，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堆满了星星，看得宋清心神一动。“哦对，我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把航班号发给你？” 周桐顿住，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自己有没有发给宋清航班号。忙过了头，杨夏还总是不停的催着她扰乱她的思绪，让她也忘记自己截没截图航班信息。 “嗯，但我可能已经猜到了。” 宋清的声音在周桐耳机里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响起来，“现在你在机场的vip休息室里跟我视频，杨夏姐我不清楚，但还好我知道你的习惯，总是喜欢按预估时间提前。我查了一下直达的航班，发现符合你的时间的只有两个班次，一班现在应该准备登机了，可你还坐在这里并不着急，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班三点二十登机的班次，不延误的话五点半能到？” 可能被宋清条理清楚的分析的这一波震撼到了，周桐看了眼手里拿着的机票，确认过时间后，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不言而喻，宋清全部猜对了。 “你可真聪明。” 周桐不吝啬夸奖他，不知是不是宋清的错觉，他觉得盯着自己的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眸里，亮晶晶的星星又多了，看得他心跳又快了半拍，需要额外控制才能勉强维持脸上平静的神色。不过他手头没有镜子，所以也可能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并不怎么平静了，毕竟周桐刚才还夸了他。 宋清想抬手按住心脏让它快点恢复正常，但手刚一动，就又停下了，宋清在心里暗道自己犯蠢，要真捂住胸口……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个动作做出来会多奇怪。周桐倒真不一定在意这个，她也没留意宋清的脸色相较刚才有没有什么细微的变化，此时此刻她的视线被身边的杨夏吸引了过去。 “宋清，我们下了飞机再聊可以吗？我现在有些事情，我先挂掉视频了哦。” 宋清虽然疑惑，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当休息室来外人了，于是点点头等周桐挂断视频，周桐抬手屏幕一黑视频中断。 “你怎么了？” 跟宋清猜的不同，休息室里还是暂时只有周桐和杨夏两个人，只不过其中一个的脸色明显不好。周桐狐疑的盯着杨夏，见她一脸茫然若失的表情，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安。她不由得加大了音量又喊了杨夏一声，谢天谢地，这回杨夏总算是回魂儿了。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是看到什么消息？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没……” 杨夏好像也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太低落，连忙双手捂住脸使劲搓了搓，感觉缓过来了一些，才回答周桐的话，可声音里还是带着外露的疲惫：“我还在想那位网约车的司机师傅。” 只一句话，周桐就猜到了杨夏这副模样的大半原因。她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揉了揉杨夏的头发，头一回意识到自己语言的匮乏——她竟然找不到妥帖的词句来安慰情绪低落的闺蜜。 “没事。” 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杨夏喃喃自语的胡噜了两把脸，不讲究的把脸颊的皮肤揉搓的通红，她眼眸暗沉沉的，对着周桐说道：“你别跟来，外面人很多，我去洗把脸很快就回。” 贵宾休息室里没有设立独立的卫生间，要洗脸只能去外面机场提供的公共卫生间去洗。周桐本来都站起身了，听了杨夏的话，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坐了下去。倒不是担心外面人多，周桐只是觉得，杨夏不惜假借洗脸这个借口短暂逃避一会儿，她应该给她这个机会，体贴的不要跟过去也不要拆穿。提到网约车的司机师傅，周桐明白杨夏可能不止担心司机师傅的女儿不贴心不懂事，浪费父母的血汗钱给自家偶像冲销量，杨夏还透过司机师傅对女儿的放任妥协，看破了藏在她自己心底的创口下的遗憾。那是一位平凡的父亲对女儿的爱，而这份普通又独特的父爱，杨夏却不曾享受过。 所以她才这么魂不守舍吧，即使过了很多年，杨夏不再是弱小无助的孩童，长成了足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她童年时留下的疤痕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只会越变越浅，但永远不会真正的消失不见。 很快杨夏就回来了，她脸上果然湿漉漉的泛着水汽，可见为了不让周桐起疑心，确实用水朝脸上抹了几把。 “诺，拿纸擦一擦，你就这么顶着一脸的水横穿了小半个候机厅？” “那怎么了？又没人认识我，你整天瞎操的什么心。” 听杨夏与平常无异的语气，周桐心知杨夏差不多调整过来了，也不多说，准备看会书等地勤过来叫她们登机。可没成想，书到底也没看成，杨夏在那儿自顾自的纠结了一会儿，中途看了周桐好几眼，身体坐不住似的每隔半分钟就要调整一下坐姿，昂贵舒适的真皮沙发上面像是长了个钉子，唯独刺的杨夏浑身不舒服。周桐这书是看不下去了，她静静地等杨夏开口，凭借对闺蜜多年来的了解，周桐相信杨夏不会让她等太久。 “周小桐……” 来了！周桐心想，让她来听听到底杨夏心里还藏了什么样的国家大事，让她坐个真皮沙发都跟上刑一样煎熬。周桐放下书，用眼神温柔的询问杨夏有什么事情，实际心里正拼命鼓励她勇敢的把话通通说出来，这样上了飞机好歹就能安静的度过两个多小时。 “其实我想跟你聊聊天。” 周桐一愣，杨夏的语气又不对劲了起来，这跟周桐以为的完全不一样，这个走向，怎么是奔着“走心夜话”去的？周桐情不自禁的正了正神色，漂亮的眼睛里向杨夏传达出几分担忧。 “你说，我听着呢。” 听了周桐透着认真的话，杨夏反而又有些犹豫着说不出口了。周桐的耐心好极了，她担心杨夏心里憋着事儿让自己难受，可她一时猜不出杨夏心里的想法，只好默不出声的陪着她，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等她想好要不要把心里的郁结倾诉出来。半晌，下定决心般抬头的杨夏，终于把自己的心事摊开亮了出来：“我爸爸，就是小时候跟我妈妈闹离婚，我妈妈说他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不让我认他的人。” “？他怎么了？” “他其实从小到大一直都频繁的来看过我。” “这是什么意思？阿姨不是说叔叔……” “嗯。”杨夏肯定了周桐未说出口的未尽之言，她脸上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眼里尽是悲哀：“我知道我妈都跟你说过什么，同样的话她跟我说过无数遍。她说我爸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出轨找小三儿，说我爸特别讨厌女孩儿，所以她把我生下来以后，我爸知道我是女孩儿就想偷偷把我掐死丢进垃圾桶。” 杨夏声音奇怪的停顿了一瞬，没等周桐说话，很快又接着语气自然的说道：“在我妈的灌输下，我对我几乎没见过的爸爸满怀仇恨。即使也有别人跟我不止一次说过，说我爸没有我妈说的那么坏，我也只当听不到，全心全意的相信我妈的话，憎恨我爸，对''父亲''这个词竖起敌意。” 周桐心里涌现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她讷讷不语，心跳突然变得的很快。 “其实不是，”杨夏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周桐随着她一起皱起眉，眼里的难过如有实质。“我爸出轨是真的，主动向我妈提离婚也是真的，但他是在跟我妈提离婚并分居半年之后，才喜欢上了别人，而且我妈还是在我爸不知情的情况下怀了我。我爸得知了我的存在，偷偷回来看了我好几次，生日更是从不缺席。” ！这是什么意思！？周桐脑袋蒙蒙作响，杨夏说的话每个字拆开来看她都能看懂，合在一起却听不明白话里表达的意思。 敏锐如杨夏，轻而易举便看出了周桐的窘迫，她轻轻一笑，贴心的给周桐解释：“真正有重男轻女观念的人是我妈，可她已经不能继续生小孩了，她只有我这个女儿，所以不能让我对我爸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我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样的心理作祟，大概是没安全感吧，毕竟撒了这么多谎，我发现以后一气之下说不定就不给她养老了。” 周桐心疼的越过半个身子抱了抱杨夏，伸手摸了摸杨夏细软的头发，语气肯定的说：“你不会的。” 杨夏一怔，没出声，眼眶却无声无息的红了。周桐看不到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变成兔子的杨夏，她的手还放在杨夏的头发上，细软的感觉仍环绕在她指尖，记得小时候听她妈妈说过，开玩笑似的，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软，是个容易吃亏的老好人，对此周妈妈还担心周桐以后会受人欺负。周桐不知道这算不算封建迷信，但杨夏虽然平时总做出一副凶巴巴不好惹的模样，实际上心软得很，“刀子嘴豆腐心”就是为她这样的人量身定制的。这么个容易心软又重感情的人，是绝不会做出一气之下不给亲妈养老的事情来的。 “阿姨想岔了，你再生气她瞒着你欺骗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生活不好而不管她，你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 杨夏把脸放在周桐肩膀上，闷闷的问道。 “我就是知道。我们都认识十好几年了，你什么样的脾气性格我还不了解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是别人，周桐知道杨夏的人是什么样，知道杨夏的真面目是什么样，也知道杨夏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听完，杨夏终于忍不住，嘴一撇，豆大的泪就一滴一滴掉下来，打湿了周桐的肩膀。周桐感觉得到右肩一片濡湿凉意，在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听杨夏带着哭腔说道：“我爸跟刚才的司机师傅很像，身上的衣服都是不贵但干干净净的，我爸现在喜欢的女人一定把他照顾得很好，他跟我妈在一起生活的时候，衣服从来都是染了色或者有没洗干净的污渍的，因为我妈不干家务活，我家的衣服都是我爸洗，偶尔我爸工作忙，洗的潦草了一些，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姨跟我姨夫聊天我其实都偷偷听到过，可我捂着耳朵只当他们说的是别人，失了智一样跟着我妈无缘无故的怨恨着我爸，一恨恨了这么多年。” 周桐像拍小孩儿一样拍杨夏的后背。杨夏哭的很狼狈，连带着话都说不清楚，但即便说不清楚她还是在不停的说，就像只是借“说”来发泄心里憋了很久的难过和多年来萦绕在心头的郁结。 杨夏眼睛又涨又疼，红肿还发热，她闭着眼睛，声音像陷进了回忆里一样低沉：“我每次过生日总能见到我爸，他会偷偷藏起来，手推车的旁边，高大的柱子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但无一例外，生日礼物总能通过老师、邻居、同学甚至我姨和姨夫，转达到我手里。” “叔叔为什么不亲自给你呢？或许几次以后能慢慢解开误会也说不准啊……” 听见周桐的疑惑，杨夏扬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因为我。头几次他来见我，我的反应都很抗拒很抵触，他给我什么我都会当垃圾扔进垃圾桶里，他那个时候生活也挺拮据的，但因为是来见我，所以总要用提前攒的钱给我买礼物。有一次甚至是乐高的积木，在那个时候是很昂贵的东西，他应该攒了很久的钱。我永远记得他看到我把那份昂贵的礼物扔进垃圾桶时的表情，特别难过，特别受伤，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周桐抱着杨夏的力度又大了一点，她的心隐隐抽痛，不知是为杨夏，还是为当年把爱小心翼翼的送出去，却被杨夏随意弃之如敝履的杨叔叔。 “那个网约车的司机师傅，为了能紧跟女儿的步伐，为了跟女儿有共同语言，一大把年纪、对智能手机应用十分艰难的人，居然靠自己知道了什么叫说唱歌手，还查到了女儿喜欢的偶像的名字并且记得清清楚楚。看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的小事，背后是一个父亲笨拙的一遍遍吃力的无用功，和无数次点错懊恼重来的结果。我想到了我爸，他当年肯定也像司机师傅爱他女儿一样爱着我，可我却把他对我的爱给糟践的一文不值！我真混账！我真混蛋啊桐桐！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周桐闭上眼，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掉下来，落在了环住杨夏的那条胳膊的皮肤上，溅起了一朵微凉的泪花儿。 无名可起10 许是终于把心里积攒已久的郁结发泄了个彻底，杨夏有些脱力的靠在沙发背上，捂着眼睛，情绪已经差不多平复了下来。周桐拿着酒精湿巾擦了擦贵宾休息室提供的玻璃杯子，然后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递到杨夏手中。 “你哭太久，眼泪掉的太多，喝点水补充下身体里缺失的水分。” “……胡说八道，别仗着我学校没你好就唬我。” 话虽这么说，杨夏还是乖乖的把手里玻璃杯里的水喝完了，她眼睛还是有些疼，索性闭了眼想让自己好受一会儿。见状，周桐担忧的问道：“我跟地勤要个冰袋来吧？敷一敷你的眼睛降降温，你说你，再怎么是水做的，也不至于这么证明自己啊。” ？可能哭太多反应会变迟钝，杨夏琢磨了半天才听出周桐话里的调侃，“女人都是水做的”，这不是早年哪个护肤品的广告词么！周桐居然在用老掉牙的陈年老梗来调侃她，她难道不值得周桐想出个新梗么？不过抓错了重点的杨夏还没来得及开怼，地勤就过来提醒两个人登机了。周桐笑眯眯的站起身，即使戴着口罩戴着棒球帽只露出两只漂亮的眼睛，杨夏也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一抹狡黠来，我是水做的，那你就是狐狸变的，杨夏愤愤的心想，跟在周桐身后走出了休息室。 头等舱的位置舒服了许多，宽敞的空间足够周桐惬意的把大长腿安放好再补个觉。而且让两个人都放下心的是，头等舱不会遇上那对来的时候遇到的奇葩母子了，也不知小变态和助纣为虐的母亲，有没有迫于警察叔叔的威严，改正身上各自的毛病，认识到错误，以后好好做人。周桐腾出几秒用来畅想那对母子今后的改过自新，接着问杨夏借了根数据线，给自己的手机充上了电。 周桐正要心满意足的补眠时，杨夏紧张兮兮的探出个头，问旁边的她：“咱这次回去，总不能再碰上来的时候的那对母子了吧？” 看来那对母子的所作所为实在给杨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导致她对极小概率发生的事都有了心理阴影。周桐无奈的安抚杨夏：“肯定不会的，先不说我们不知道飞w市是他们回家还是旅游地点，二十天了都，我们就算再点儿背，也不可能回去也遇上他们，尤其我们现在是头等舱，你就安心的补个觉，回去把你拖了二十天的设计稿交上去拿尾款吧！” “也对。” 杨夏被周桐肯定的语气安抚到了，放心的缩回头，戴好眼罩，接过空姐递来的毯子，舒舒服服的进入了梦乡。提到杨夏的那位同样奇葩的甲方爸爸，周桐对自己周围接触到了怎样的奇幻物种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原本杨夏忍气吞声温言好语的按照甲方爸爸的意思更改设计稿，甲方爸爸不光变本加厉的一遍又一遍的对设计稿不满意，鸡蛋里挑骨头的功力还日益增进。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杨夏不想选择灭亡，只好在设计稿又一次被甲方爸爸批得一文不值的时候爆发了。具体争执怎么演变成杨夏单方面输出的，周桐遗憾的没能了解透彻，只知道造成的结果同时惊呆了两个人。 甲方爸爸非但没有一气之下让杨夏滚，还态度一百八十度来了个大转变，一改平时的冷言冷语严苛要求，温和的仿佛变了个人。不仅没继续鸡蛋里挑骨头，而且杨夏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商量极了，这不回去以后，杨夏只需要再把细节完善好交上去，立马尾款到手。 周桐领略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神奇，不禁抿着嘴笑了笑，也戴上眼罩，怀着对两个小时后的期待，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趟回来的飞机，的确没有任何小插曲惊动她们，于是周桐和杨夏一觉睡到自然醒，两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空姐正准备提醒她们飞机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降落。 “好的谢谢。” 周桐认真的道谢，她的声音有着刚睡醒的茫然，但很快，回来的激动就取代了那点儿茫然，周桐见杨夏也醒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伸了个懒腰相视而笑。 按空姐预测的那样，二十分钟以后，飞机顺利的降落在机场，周桐和杨夏下飞机取行李，跟在人流大部队的后面，走出了机场。 “终于回来了，我对w市的不舍已经烟消云散了！”杨夏陶醉的使劲嗅了嗅家乡的空气，装模作样的感叹：“回家就是不一样，连空气闻起来都更清新。” “少在那儿夸张了，明明都是一样的，不一样是你心理作用。” 周桐白了杨夏一眼，嘴里虽然嫌弃的不行，实际自己心里也跟杨夏一样，觉得现在站立的这座城市更好。 “那是齐玫吗……？！” 杨夏无意间看到了什么，眯着眼睛不确定道，紧跟着，朝她们越走越近的身影让周桐和杨夏都吓了一跳：“还真是！” “干什么了刚回来就吓成这个样子？” 齐玫注重保护自己脆弱的眼睛戴着大墨镜，听语气就知道对面前大惊小怪的两个人无比嫌弃。“快上车，怎么你俩人回来了，智商落在w市了对吗？” 周桐和杨夏同时在心里吐槽个不停，可两个人又怂，不敢把吐槽当着齐玫的面儿说出来，分明是她老人家突然出现接机，最后反倒怪她们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哪有这个道理。即使心里这么想着，两个人也还是闭着嘴老老实实的把行李塞后备箱，准备上车。 “哎，等会儿，让桐桐坐后面去杨夏坐副驾。” 齐玫见周桐正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急忙开口制止道。周桐一愣神，杨夏反应迅速的嘿嘿一笑，留给周桐一个“有惊喜”的眼神，乖巧的使劲把周桐往后排打开的车门里一推，关上车门，自己顺势坐上了副驾。 “你怎么在这儿！” 刚坐稳，周桐就跟旁边安静坐着的宋清对上了眼，惊喜的惊呼出声。宋清一身休闲装戴着口罩，正冲看过来的周桐笑，锋锐的剑眉深邃的星目，都因为这个笑变得柔和不少，口罩也没有遮挡住宋清的英俊帅气，周桐的期待得到了正向反馈，开心的没再继续吐槽齐玫。 “幸好玫姐同意让我跟过来，不然这一面还要等半个小时。” “嗯？为什么是半个小时？” “从酒店开车到江季新区正好是半个小时。” 宋清的笑就没收起来过，看着周桐的眼睛回答道。“不是答应你回来带你看星星么，”他眼里的诚挚与恳切如实地传达到周桐眼里，轻轻开口道：“我想快点见你一面，除了看星星，暂时想不出其他能见你的好借口。” “不用借口。” 周桐垂着眼，眼睫又密又长得盖住眼里的情绪，红透的耳朵尖儿却暴露了内心的羞怯，她故作镇定的继续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想见就见了，以后都不用什么借口。” “好。” 宋清答应着，发自心底深处的愉悦肆意的铺满整个车厢。 “报告组织！我已经撑得不能行了，请求组织严厉斥责并责令后排停止投喂行为！” 杨夏面无表情的看向开车的齐玫，冷淡的声音饱含控诉的从副驾驶传过来，想必发声的主人早已忍无可忍才开口打断后排两个人的你侬我侬。 “组织允许你自行解决……” 齐玫明显带笑的声音从驾驶位置上响起，她尽职尽责的扮演好大姐姐的角色，就这么放任车上的弟弟妹妹们笑闹。 “哦对了，”周桐跟着和杨夏拌了几句嘴，又笑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有正事想问。她转向宋清，实在憋不住好奇的问道：“剧组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拍着拍着还给你们放起假来了，这戏岑靖安到底还能不能拍，该不会耽误到最后胎死腹中吧？！” “没那么严重。” 宋清还没说话，齐玫先从前面接了句嘴，显而易见剧组停工她是知情的。周桐一想也对，毕竟齐玫现在是宋清的老板，有什么事肯定要先通知到她那里的。既然这样说的话，周桐灵光一闪，问道：“我也算半个老板，我能不能也请求了解全部内情？” “没说不让你知道啊，你这不正问着宋清呢。而且，就算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有宋清在，他能瞒得住你？” “够呛。” 宋清实话实说，后知后觉发现呛的是自己老板，又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尽量瞒住桐桐。” “晚了！”齐玫说着话也不耽误她开车，“我算是知道了啊，不光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我这儿还得另外加上个娶了媳妇的儿子忘了娘。” 齐玫话音刚落，宋清的脸便一红，连带着血色向上蔓延到了耳朵向下蔓延到了脖子，整个一红全头的套餐。周桐虽然也在调侃里，但她或许比宋清能抗，还心有余力也足的接住了调侃：“你可住嘴吧我的玫姐，我和宋清的便宜都想占，你想的怪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知道吗？要么承认我要么承认宋清，不然近亲不能结婚，我要闹了！” “别闹别闹，承认你还不行？宋清啊，你就多担待一些，周桐看起来成年了，实际上心智不成熟，也就三四岁小孩儿的水平。你就暂且当领养的吧，但你放心，该有的咱家一分不少你，你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一样，都是咱家的宝贝。” 宋清只顾着笑，心里被周桐刚才无意间的一句“近亲不能结婚”搔到了痒处，餍足的神情像只得了巨大奖励的大型犬。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周桐，看她跟齐玫开玩笑，看她神采飞扬的跟杨夏三句话说不完就开始拌嘴，看她展露出和大荧幕上完全不同的一面，心里的爱意愈加沸腾，充盈在心房的情意多的溢出来。这样鲜活的感觉让宋清觉得恣意极了也快活极了，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很少有这样愉悦的时刻。 宋清想，如果时光往前走注定无法回头，那么回忆或许可以帮他留下这段美好。于是他认真的往脑子里记每个画面每句话，像个贪婪的获得从天而降一大笔金钱的守财奴，恨不得与这珍贵的宝物就地融为一体。 “给我说说呗，到底剧组出了什么事，能让工作狂都松了口给你们放了假？”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宋清纵容着周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像齐玫说的，在宋清这里，根本没有周桐不能知道的事。“《八月星河》这部剧，原本定下来的主题曲的演唱者是一位实力唱将，叫穗芝。” “穗芝！！” 周桐和杨夏一起惊呼出声，齐玫早已预料到她俩的反应，从后视镜里跟宋清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宋清显然没想到周桐居然不仅听说过这个“穗芝”，看她神情，竟然还挺喜欢这位女歌手。 “我可太喜欢她了！！” 周桐激动的强调，像是只说一遍并不足以表达清楚她的喜欢，又重复了好几遍。宋清听的越发不是滋味，有点后悔把“穗芝”这个名字说出来。 “你们不知道！穗芝超厉害！她跟我差不多大吧好像，应该比我大一两岁？”周桐习惯性的看向齐玫求证。 “大一岁。” “哦，但是这不重要！她的音色太好听了，她可适合唱歌了，我觉得圈子里正儿八经的歌手里面，她的实力能排得上前三！她很喜欢唱慢歌，那种有故事的、勾人心弦的慢歌特别适合她唱，经她的嗓音唱出来，就会让你不自觉被她带进歌里，岑靖安挑人这一块倒是真没得说，他眼光确实好。《八月星河》请穗芝唱主题曲，肯定没问题。” 说完，周桐疑惑的抓住了宋清刚才话里的重点：“什么叫''原本定下来''？换人了？” “嗯，不过岑导不同意换人，所以就这么僵持住了。” “那这还真是……”周桐自言自语，“确实算不得顶了天的大事，但以岑靖安的臭脾气，你们开工估计得等想换人的那方妥协了。” “嗯……”宋清摸了摸鼻子，带点询问的看向后视镜里的齐玫，不过齐玫正准备转弯，并没有往后视镜里看，反而周桐狐疑的盯住宋清的眼睛，问道：“还有什么？” “没了啊，哪里还有什么，人宋清该说的不都给你说了？” 齐玫虽然眼睛没关注着后排的两个人，但耳朵却没漏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可齐玫越是这么说，周桐越知道还有事她被瞒着。周桐收了脸上的笑，冷冷淡淡的往真皮座椅上一靠，两条胳膊交叠在一起，不吱声也不再往宋清那里看。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宋清更是清楚的知道，周桐可能生气了。 无名可起11 “你这脾气，”齐玫无奈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面色极其冷淡的周桐，“是我不让宋清说的，我觉得多说没有任何意义。” 周桐依旧不吭声，她就是觉得不高兴，刚才齐玫还说呢，说宋清那里不会有能瞒得住她的事，结果这说瞒就瞒，啪啪打脸。而且再一个，究竟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呢？有没有意义难道不是她说了才算的吗？ 宋清心坠的厉害，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他不时的往周桐方向看一眼，但每看一眼，心里就又凉一节。是真的生气了，这个认知让宋清难受极了，他确实没有什么不能让周桐知道的，即使上车前，齐玫特意喊住他，说如果桐桐问起来剧组停工的事，告诉桐桐也不是不可以。可坐上车往机场开的时候，齐玫又问他，是不是全心全意喜欢桐桐，是不是只喜欢桐桐一个人。宋清还记得当时回答齐玫时的认真，他像提前见家长似的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根本不像去机场接人，反倒像是去执行国家特级行动一样。齐玫带着他提前到了半个小时，他不敢下车乱走动，怕有守在机场的狗仔，原本人家狗仔等的可能是别人，自己不留神一下车，反而成了给人家狗仔送上门的素材，这么缺心眼的事，宋清自问干不出来。 “桐桐这个姑娘，心思是很细腻的，跟她熟了以后你会发现，她其实也挺敏感的。” 齐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他听，宋清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把齐玫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牢牢的。知道宋清在听，齐玫的声音没变，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桐桐也挺在乎你的，她自己可能发觉不出来，但感情这种事从来不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其他旁观者清不清我不知道，我这个旁观者眼睛却没坏，看得挺清的。” “我扯这些也不是想奉劝你或者告诫你什么，就是想着跟你通个气儿。”齐玫转过头，直视着宋清的眼睛，“越在意的人越到后来容易患得患失，桐桐又是个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会多想的人。有的事她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没心没肺的让人觉得很大度，很清新脱俗，实际上她会自己憋着消化很久。大概环境对人的影响还是太大，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桐桐的这种有情绪自己消化的性格就已经养成了，除非实在消化不了，那可能就是大事了。” “那魏婧的事……” “我也不知道桐桐会不会介意这个，所以才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虽然现在你也是我的艺人了，但我心里还是更偏心桐桐的，请你见谅宋清，我跟桐桐一起太多年了，说是经纪人跟艺人的关系，其实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甚至是亲女儿。我见证了她太多时刻，也了解她太深，她已经是存在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了。我不希望桐桐在跟你谈恋爱的过程中受伤，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她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头一回对一个人真正的动心，所以我不反对，也不因为担心她受伤出手阻拦。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这份信任，能够保证未来你绝对不会让她难受到，有情绪绷不住消化不了的那一天。” “我不会的。”宋清眼神里的坚定毫不动摇，“我跟您保证，桐桐对我来说太珍贵了，我会好好珍惜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车上的誓言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不过十几分钟之后的现在，他就让周桐不高兴了。宋清垂头丧气的低垂着眼，心里懊恼不已，后悔的恨不能现在就打开车门跳出去。 岑导想要穗芝来演唱《八月星河》的主题曲，这是早就跟她私底下商量好的，就差过明路签合同明确版权问题。结果谁也没想到会有人中途截胡，还是被魏婧给截。 宋清跟齐玫得到消息后，想到了一起去，魏婧来唱主题曲，背后的推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董瑞峰不可能只单纯的把魏婧给推上来，他肯定还有别的想法。只不过宋清和齐玫暂时都还猜不到，他们也并非刻意隐瞒周桐这件事，宋清那个询问的眼神是因为想起齐玫说的那句“桐桐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里会多想”。宋清不确定把魏婧讲出来会不会让周桐多想，但他知道不值当，宋清认为魏婧不值得让周桐产生任何负面情绪，更不值得她浪费心神去消化这个名字带来的负面影响。所以他拿不定主意，求助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了齐玫，却被周桐逮了个正着。 “桐桐，”宋清犹豫了片刻，实在舍不得见面的时间耗在静坐着生闷气上，“是我不想让你多想，其实要求岑导换下穗芝的人，我跟玫姐猜测是董瑞峰。” 不出宋清所料，周桐终于舍得抬眼看向了他。宋清被周桐这一眼看的格外受到鼓舞，心想索性都说出来吧，哪怕自己多宽慰着周桐一些呢，也总比瞒着她让她不高兴强得多。“因为推上来的人是魏婧，魏婧背后的金主是董瑞峰，那他推魏婧上来的这个举动，就很耐人寻味了。” “魏婧？” “对。”宋清听见周桐说的这两个字，急不可耐的肯定的点头回答道，像只终于得到主人谅解给了一只肉骨头的大型犬，眼眸发亮的盯着周桐，希望她再多搭理他几句的渴望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我不想让你多心，才自作主张的瞒了你这个事情，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齐玫跟杨夏在前排都安静听着不敢吱声，却都在心里给宋清打了不少好评和高分。这孩子虽然心眼儿实诚的过了点儿，但幸好只是对着周桐。齐玫和杨夏不约而同的想起各自见宋清第一面的时候，宋清清冷如谪仙的第一印象彻底变得稀碎，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杨夏给齐玫使眼色，几乎不出声的小心问道：“宋清只在周桐面前这样吧？” “应该是，至少我看到的，他在剧组还有其他场合都是正常的，冷冷淡淡生人勿近，连搭讪都要鼓足勇气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 两个人一起往后瞟了一眼，只存在于外人面前的“高岭之花”，现在乖巧殷勤的正牟足力气的哄已经慢慢消气的周桐。 “你饿不饿，在飞机上有没有吃飞机餐，我记得你说过飞机餐不好吃，所以我给你带了点儿零食。”宋清把一直放在旁边的双肩包拉链给拉开，给周桐看他精心准备的那些零食。种类之丰富，堪比小学生去春游。“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想吃的爱吃的，多少先垫一垫肚子。” 全都是按她的口味挑的，还问个什么劲呢…周桐想着，知道宋清也并非有意隐瞒，心先软了几分。再加上刚才他一番解释，还有双肩包里满满当当体现的淋漓尽致的心意，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周桐矜持的伸出一只脚，踏上了宋清给递过来的台阶：“我还不饿，我想先喝罐牛奶。” “我帮你打开！” 周桐愿意理他，这让宋清喜出望外，他连忙把包里的旺仔牛奶掏出来，拿干净的纸巾仔仔细细擦了擦看上去没任何灰尘的开口处，然后手指才一使劲，把牛奶罐子上的拉环拉开，递给周桐。 周桐神色轻松了许多，想起刚才宋清的坦白，问道：“魏婧？把穗芝换下去的人是魏婧？” “嗯。岑导很不满意，说不想把自己的心血被无名小卒给破坏掉。” “正常，他的脾气很不好，没当着人家的面儿说出来就是给对方面子了。也就是说，董瑞峰是直接塞的人，没跟岑靖安提前打招呼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看岑导的脸色，应该事先是不知情的。” 宋清对周桐有问必答，见周桐确实有一口没一口的光喝牛奶，不吃东西，担心她是嫌麻烦才不吃包里的零食。于是宋清便找了包之前视频的时候周桐偶然提起过的蟹黄锅巴，拿酒精湿巾擦了手，撕开包装袋捏了一片喂到周桐嘴前。周桐被突如其来的投喂惊了一惊，迟疑了几秒，就着宋清的手，红着耳朵把蟹黄锅巴吃了进去。 周桐的确是嫌麻烦。 宋清给她展示包里的零食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想吃了很久的那袋蟹黄锅巴，可是这类的膨化食品，吃完都会把手指头给弄的脏兮兮的。不吃了就得拿湿巾擦手，擦完手手指头上还会残留一星半点的调料味儿，但在室外，又不能随时随地洗手，这还在齐玫的车上。所以周桐就只是往蟹黄锅巴上看了一眼，便放弃了把它拿出来撕开包装袋享用的机会。 但她还是吃到了，这份心满意足是宋清亲手喂给的。 齐玫和杨夏一边吃狗粮一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事不如人愿，始作俑者周桐很快就把问题转移到了齐玫身上：“你跟庄裕琳你俩都查到什么了？董瑞峰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是不是跟魏婧有关系？” “我认为是。” 齐玫从后视镜里看了周桐一眼斩钉截铁道，“诚然宋清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理想型，放在娱乐圈里也是数一数二有资本迷倒一群小丫头片子的校草级男神。但这些外在条件只是给魏婧的''痴情''人设提供了便利而已，感情本就是盲目的，每个人品味审美都不同，拿别人当靶子给魏婧树立人设也不是不行。可董瑞峰他们偏偏挑中了宋清，细究下来，宋清跟我，我又跟你，我们三个之间还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周桐点点头，承认了齐玫说的每一句话。不管是“宋清有资本迷倒娱乐圈的女孩子们”，还是“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董瑞峰的目标可能跟她们三个都有关”，周桐都予以肯定。前者还好说，顶多未来情敌多一些，可后者这样清晰的认知，对周桐宋清甚至齐玫来说，都不算是好消息。 周桐集中注意力试图抽丝剥茧出董瑞峰的意图，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其他地方去。理智告诉她魏婧并不一定真的对宋清有什么非分之想，即便是魏婧真有胆子背着金主董瑞峰，还敢肖想年轻英俊的宋清，宋清也一定不会看得上魏婧。可惜理智是理智，自认内心强大的周桐，遇到这种“喜欢的人沾上了桃色绯闻”的事情，也不免仙人跌落凡尘沾染了一身七情六欲，无可避免的吃了味儿。 宋清说的果然没错，瞒着她是怕她多想，结果她还真就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周桐长且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对自己的唾弃，正打算不引人注意的偷偷独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手背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就让她心跳乱了一拍。即将入冬的寒意强劲霸道，即使齐玫的车里开了热风，也依旧吹不热常年泛着凉意的周桐的手。可这抹柔软沁凉的净白，此刻正被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比车载空调强度更大的热透过手背上的皮肤，深入进周桐的皮肉血管，一路带着不容抗拒的暖意直达她的胸腔心脏。宋清就握住周桐双手的姿势，斜侧着身面向周桐，漆黑如点墨的眼眸看进她清澈的眸子里，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魏婧以前是喜欢过我的，现在喜不喜欢，未来喜不喜欢，我都一点儿不在意。我在意的，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人的想法和她对我的心意。” “桐桐，我本来想着，带你先去看星星，然后在你看到星星得偿所愿的那一刻，认真的看着你的眼睛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齐玫和杨夏打死都想不到，从机场到江季新区这不算短，但绝不会长到离谱的四十分钟里，宋清居然憋不住的跟周桐告白了！没有鲜花和烛光晚餐，没有宋清一直耿耿于怀的“仪式感”，更没有他已经偷偷准备了很久的惊喜…就在这辆马上开进江季新区的宝马车里，简陋到跟所有人想的都相差甚远，而且由于太过于震惊，齐玫技术又不到家，宋清告白途中这辆车还险之又险的走了个歪歪斜斜的“s”。哪怕再忍最多五分钟，到别墅里告白也不迟啊！ 宋清也不想这么急的，没有人比他更想让自己准备的一切展示在周桐面前，没有人比他更在意想要给周桐的仪式感。但是，周桐的不安已经被宋清察觉到了，的确不差这几分钟，甚至不换衣服不放行李了，立刻改道去他早就准备好的观星台也行，也就放任周桐胡思乱想顶多半个小时，不会有什么的。 可宋清不舍得，在他察觉到周桐心里的不舒服即将冒头时，他一秒都不愿意多等，立刻就想把未长成的不安拦腰斩断。仪式感什么的以后再补吧，现在宋清只想给足周桐安全感。 无名可起12 车厢里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齐玫和杨夏不禁一起屏住呼吸，尤其齐玫还在开车，她恨不得立马把车停下，等听到周桐说出个答案之后再继续往前开。 宋清也紧张极了，突如其来的告白，什么都没准备的现状，周桐手里拿着的那罐旺仔牛奶甚至都还没喝完。 车外的景色急速倒退，还有最后一个路口就到江季新区了。周桐直视着满是诚挚的眼睛，宋清眼里的忐忑和不安，诚实的被周桐看了个一清二楚。 “桐桐姐你好，我是宋清。” “没事，有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倒的。” “桐桐姐果然深谋远虑，卸载微博保平安，明智的选择。” “桐桐，你没事吧？网上那些东西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什么样的人熟悉你的人都清楚。” “桐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给你讲几个笑话吧。” “桐桐，你还好吗？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想告诉你，你一直都是我心里特别棒特别优秀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否定自己。” “你要考研？恭喜呀！你肯定可以的，别害怕，重新把书拿起来就是了。” “桐桐，……”，“桐桐，……” “宝宝。” 跟宋清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部都在周桐脑子里过了一遍，走马观花一般，宋清的声音，宋清的样貌，宋清面对她时的种种神情，周桐这才发现，对宋清这个人她居然记得这么牢。每一段对话，从礼貌疏离到亲密无间；每一个眼神，从试探好奇到全然信任；每一个言行举止，从小心翼翼到情意难掩。原来早在初见的时候，宋清就露出了端倪，往后的每一次或无意或有意的见面，都经过了谨慎的遮掩却仍有迹可循。 宋清的告白，周桐不仅丝毫不感到惊讶，心里除了隐秘的激动开心之余，还生出一股莫名的“终于等到了”的轻快。天知道，她等宋清这个告白等了多久，她猜到过或许看星星就是宋清向她释放的“告白”信号，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么重仪式感的人，告白竟然是在行驶中的车里。郑重其事倒是有，认真也足够认真，周桐迎着宋清眼里无从掩饰的忐忑和紧张，笑着不答反问：“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高中到现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到的那个意思。”宋清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耳朵便红了：“你可能没有印象了，但实际上，我在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的小尾巴里见过你，还跟你说过话。” “我……” 周桐尴尬的和宋清对视，本该成为两个人初见的回忆却意外的想不起来，让她的视线不由得有点躲避。宋清反倒纵容着笑了，他继续道：“我对你一见钟情。考a大是因为你，当演员也是因为你，你是我很多年都放在心尖上的梦想，我以为我们的交集会止步于那场电影节的庆祝宴。” “《暗杀》拿奖的庆祝宴？” “我更愿意把它称作你桂冠加冕的庆祝宴，你是当之无愧的三金影后。” …原以为是慢慢相处以后，宋清才对她生了情意，因为她就是相处了解后才对宋清生出来格外不同的喜欢。她想过可能宋清喜欢她比她喜欢宋清时间早，可再早又能早到哪里去？顶多一两年的光景便罢了，却不想，竟是比一两年更久更长的以前，这份感情就被他深埋于心。 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承载了多年的时光，带着越酿越浓的情停靠在她跟前，周桐一时之间甚至不敢伸手触碰。原先隐秘的欢喜升腾变成想要宣之于口的雀跃，周桐的眼角眉梢从未像此刻一样舒展着，饱含惬意。像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能供她长久停留的港湾，这么多年的等待似乎也有了期待的形状。 “我这个人很较真的，尤其对于感情。我不想只是谈恋爱，遇到误解矛盾问题困难，说散就散了，我比你大一些，已经过了''试试看，不行就算了''的年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宋清，我也喜欢你，但是……” “我明白。” 没让周桐把“但是”说完，宋清开口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宝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了周桐那栋别墅的大门前，齐玫和杨夏已经下车先回别墅了，关车门的声音放的很轻，她们体贴的把适合说悄悄话的空间留给了周桐和宋清。 车厢里只剩下周桐和宋清两个人，宋清神情没什么变化，倒是周桐不引人注意的放松了一点。虽说她拍戏经验丰富，在一圈圈的摄像机和围观群众面前表现感情已经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但面对自己的感情，她到底还是不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宋清来的坦坦荡荡。 “我知道你的顾虑。”宋清笑着忍不住摸了摸周桐细软的头发，显然周桐承认也喜欢他这件事，让宋清的心情非常的好，小动作也多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确信你的担忧和顾虑都是多余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保证，我说想和你以结婚为目的来谈恋爱是发自内心的。时间还长，属于我们的时间也很长，你愿不愿意试着相信我，我一直觉得做比说更能检验真心。” “如果是别人跟我说这些，我肯定已经把他轰出去了，但跟我说这些的人是你，拒绝的话无论如何我是说不出口了。” 的确，做比说更能让人看清一个人真心几两，宋清做的已经够多了，足够周桐放下戒心给宋清敞开一扇仅容他一人通过的门。 “在一起吧。” 周桐注视着宋清的眼睛，跟他一起任笑意填满眼底。宋清握着的周桐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没过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了。是周桐。宋清笑意越发明显，脑子里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升空炸开，炸的他只顾着笑，一句话也说不出。 “走吧，”周桐声音里也带着满满的笑意，“再不走，齐玫跟杨夏还不知道背着我们编排什么呢，我们去抓她们个现行！” “好。” 天色将晚，夕阳把天边染得通红，要不了几分钟，太阳就该沉下去换月亮站岗了。周桐跟宋清一起从车上下来，“嘭”的两声轻响先后传来，紧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进了别墅大门。 这边周桐和宋清刚进门，那边早就在吧台坐着聊天的齐玫和杨夏就立马噤了声。任谁都看得出两个人的神情有异，就像正在笑着突然被人捂了嘴，不得不让人怀疑她们是不是背着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编排我俩什么呢？说说呗？” 周桐自然的坐上宋清拉开的椅子，身边空下的位置上紧随着填补上宋清的身影。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好奇盯的齐玫和杨夏一阵发虚，二对二的这场暗潮涌动，在齐玫杨夏两个人先认怂的情况下，毫无悬念的落下帷幕。 “哪有编排，怎么这么说嘛。” 杨夏不赞同的看了看周桐，对她的用词提出异议，不过很快她就忍不住好奇心确认道：“怎么，你俩这回算在一起了没？” 杨夏话音刚落，连齐玫也感兴趣的探了个头出来看着周桐，静静地等待周桐或者宋清的回答。 “算。” “在一起了。” 异口同声，周桐和宋清两个人干脆利落的满足了齐玫和杨夏的好奇心，半点羞涩也无……也可能其中一个或者两个人都有一丢丢的羞涩，但两个人都掩饰的很好，至少没被齐玫和杨夏给看出来。 “那什么，既然我俩已经实质大过形式的在一起了，你们的好奇心呢我们也满足了，就先把这件事暂且放一放，不如来讨论讨论关于董瑞峰推魏婧的目的？” 周桐提议道，不过她的提议遭到了两个半人的反对，齐玫和杨夏分别算一个，宋清因为反对意志不强烈，勉强算半个。其实宋清是反对的，可提议的人是周桐，因此他的反对也在其他人意料之内的没能坚持到底。 “为什么啊？难道董瑞峰这件事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是重中之重，”齐玫先赞同的安抚道，然后继续说道：“可现在再多讨论他的目的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了。” “嗯，齐玫说得没错。” 杨夏点点头，她很想帮着她们分析一波董瑞峰的意图和想法，不过她也认同齐玫的话。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她们没有其他关于董瑞峰或魏婧的更有价值的信息，路已经走死了，其他再多的猜测都只是猜测，算不得数。 “我们肯定都能想得到，董瑞峰那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势必会想着找我们的麻烦，有可能借由宋清牵扯到我，如果操作得当，甚至有可能再把你扯进来。”齐玫认真的说着，说完，又无奈的一耸肩：“这是最坏的打算，但这也是我们的恶意揣测，我们大可以在这方面严加防范，不给魏婧和她身后的董瑞峰任何的可乘之机，但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我还是觉得担心。我反正已经退圈了，再扯我能扯出来什么？我遵纪守法，自觉平时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他能揪得出我什么错处？就算是泼脏水，假的真不了，我们大可以和他法庭见。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宋清……和你会被他恶意造谣。” “你也可以不用带上我，”齐玫气道：“果然还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古人诚不欺我。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心都偏到哪里去了？！你刚才是不是没想带我？就只担心宋清对不对？！” “我没有……” 周桐有气无力的反驳，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听得出来话里实在没什么底气。可周桐还是徒劳的挣扎着，试图再挽回挽回和齐玫之间岌岌可危的脆弱友谊：“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你没问题，所以用不着我担心！玫姐是谁啊？圈子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啊！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无名小卒瞎操心是不是，你不用多想，别学狗血剧里争风吃醋。” 说完，周桐红着耳朵尖儿暗地里拿脚尖碰了碰宋清的小腿，示意这个不知道碰了哪里的机关，到现在都还只知道呵呵傻乐的宋清抓紧时间帮着说句话。 “啊对，桐桐说得对，玫姐别多想。”宋清得了周桐的暗示，急忙充当和事佬平息未燃起来的战火。“是我太笨了，不如玫姐聪明机智，所以才害桐桐担心。” 宋清乖巧的杵在周桐旁边，像只忠心护主的大型犬，火急火燎的帮着周桐说话。齐玫一讪，拿这对儿新恋人没有办法，仔细想想周桐的担心也有道理。宋清被他们选中当了靶子，也就意味着宋清的处境更危险，受到构陷泼脏水的面儿更大。或者不先泼脏水，毕竟假的东西到底扛不住时间，随便扯些乱七八糟的绯闻，造些不大不小又极易让人心生恶感的谣言，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即使齐玫这边很快反应过来，利用中间的时间差，董瑞峰他们也能对宋清的名誉造成一定的打击，粉丝也一定能流失一部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是关于明星传闻的评论区里，粉丝们最爱说的一句话，也是事实。艺人最需要的就是好感度，粉丝们谨言慎行也是为了在路人跟前，帮自家的艺人保持住那点好感度。能提升就提升，提升有难度最起码也要尽量保持住现有的好感，绝不能把珍贵的好感变成讨厌。相对于粉丝们，真正大基数人群是路人。所以路人的观感是珍贵的，那群庞大的群体在决定你电视剧电影的收视率和上座率上，占据着很大一部分的比重。 “宋清现在成我们的团宠了？” 一直安静听着思考着不怎么发言的杨夏突然出声，反倒一针见血的总结陈词，给她们之间的短暂闲聊拍板定了论。 “唔，确实是这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相比较我俩，宋清的确已经半只脚踏进董瑞峰设计的陷阱里了。” 经齐玫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想起来，宋清跟魏婧的绯闻还没有澄清，不对，应该是还没有用更强硬的态度进行澄清。齐玫以工作室的名义，控告了几个说“宋清和魏婧是真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cp粉和营销号，宋清也早在微博上借景物图，和得到岑靖安允许的工作图，几次三番表明自己单身。 无名可起13 遗憾的是，即使宋清和齐玫都明确的向那些cp粉传达了“宋清是单身”这一讯息，有部分cp粉仍选择视而不见。她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和大粉的洗脑包中无可自拔，执着的认为“宋清只是碍于艺人这个身份，才不能承认恋情”。从不同角度讲，这个来自大粉的洗脑包倒误打误撞的猜对了宋清现在的状态，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恋情的主人不是她们以为的魏婧，而是周桐。 这不比“和魏婧谈恋爱”的消息更劲爆么，魏婧是什么身份？周桐又是身份？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艺人的价值怎么可能比得上高颜值实力派的三金影后？宋清每每想到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周桐在一起，就不自觉想叹气。不过这也算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吧，宋清心想，不早点有作品傍身，不早点在演艺事业上取得成就，怎么配得上跟他的周桐比肩而立？这么想着，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周桐牵手走在路上，又不那么让人难过了。 宋清的思绪又一次跑题到了周桐的身上，毫不避讳的缠了周桐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再转回到跟魏婧有关的话题里。 “可能来自大粉的洗脑包太强又太多，有些粉丝并没有把玫姐的控告和我发的微博当一回事。” “是的，”齐玫对宋清的话深有体会，“有一些cp粉很拧，像听不懂话看不懂字，我和宋清先后发了不少关于澄清恋情的内容，她们就是捂住眼睛堵住耳朵，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看的想听的，倔的八头驴都拉不回来。” 噗嗤一声，杨夏和周桐不约而同被齐玫形象的比喻给逗笑了，如此生动的形容，齐玫简直就是长在了杨夏和周桐两个人的笑点上。本该严肃讨论的话题就这么被杨夏和周桐用不合时宜的笑声，染上了喜剧的色彩，连带着凝滞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 “而且我猜，那些因为魏婧痴情人设疯狂为你俩的恋情打call的部分粉丝，也因为你和玫姐毫不留情的否认，脱粉或转成了黑粉吧？更有一大部分人还因为心疼魏婧的默默守护，成了她的粉丝？” 周桐指出了关键问题所在，笑够了，她头脑思路清晰的看到了董瑞峰把魏婧推上来第一步背后的目的。 “没错。” “桐桐真聪明。” 齐玫和宋清的承认异口同声的响起，刚才还条理清楚进行分析的周桐听了宋清的称赞耳朵一热，无奈的发现这不争气的耳朵又有变红的征兆。于是她不得不故作镇定的转移话题，希望借其他的问题给耳朵留出降温的时间：“那魏婧是不是在某些社交平台上，不小心无意间发表了几句深夜鸡汤？或者可以归到伤痛文学那一类的话？” “对。”齐玫这回看出了周桐的意图，率先制止了宋清对周桐的无脑夸，她还不想让这场谈话那么快就变成撒狗粮现场。“在微博上秒删了一条''没关系，大心脏魏魏还能继续撑一撑''，还有听说是营销号看热闹不嫌事大爆出来的，她在朋友圈发的一条''各花入各眼，到底还是没能入你的眼''，不过我觉得，也不能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营销号身上。” “懂，据我所知，很多经纪公司都养着专门的营销号呢，以备不时之需~” 杨夏眉毛一挑，一脸“这道题我会”的样子插嘴道，求表扬的意思很明显。周桐对杨夏的诉求装作看不见，反而是齐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概单身狗惺惺相惜，认认真真的夸了夸杨夏。 齐玫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像在谈判桌上一样正式了一些，她沉了沉声音：“第一阶段，或者说第一步的目的，显而易见，魏婧和魏婧身后的董瑞峰大获全胜，至此他们的步骤就我们知道的，已经十分明确了。抛出魏婧多年暗恋，用来炒和宋清的绯闻，我们不澄清，他们会越炒越过分，魏婧不会有任何损失，cp粉也是粉，粉丝有了热度也到手了，利大于弊。我们澄清，也就是现在的情况，魏婧及时立起暗恋多年的痴情人设，大家总是对弱者和高颜值宽容度比较高，魏婧也是运气好，两样都占了。我们一发澄清，甭管语气态度怎么样，无形之中都让吃瓜群众把魏婧带入了弱者的位置，再加上她不吵不闹，做足了一个''暗恋者''的姿态，''卑微''的发了微博又秒删、只在朋友圈意有所指的发句话，这都不是她主动爆出来的，当然，这是在别人眼里的想法，具体什么样子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不过魏婧得到的结果也算还不错，宋清粉丝流失，无意之间降低了路人的观感，cp粉大多倾向到魏婧那里成了她的唯粉，也是利大于弊。” 说了这么多话，齐玫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把思路捋下去：“但好在宋清这些年积累起来的粉丝都是忠诚度比较高的，也大多是比较分是非明事理的事业型粉丝。这是好事，事业型粉丝也大多是理智型粉丝，她们对宋清的恋爱绯闻排斥的声音比较大，因为宋清事业处于上升期，恋爱目前对他来说还是需要暂时放一放的。” 周桐正小口小口的喝着刚榨好的果蔬汁，听着齐玫一说，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她一言难尽的看向净瞎说大实话的齐玫，眼神里的明明白白写满了控诉。齐玫被周桐如有实质的怨念扑了一跟头，正纳闷，看到同样不吭声的宋清，恍然大悟。说秃噜嘴了，忘记了他们俩今天第一天谈恋爱，新鲜出炉正热乎着的小情侣，刚才那么一说，显得针对他俩似的。 齐玫连忙笑着摆摆手，严肃了没多久的气氛倏地散了个干净。 “没说你俩。”齐玫轻轻拍了一下周桐的头，怪她心思太敏感，想得太多。紧跟着又强调了一遍：“你和魏婧不一样，跟宋清在一起的意义也不同。” “什么意义？” 周桐刨根问底道，誓要不问个彻底不罢休的样子。齐玫被周桐气鼓鼓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耐心跟她解释：“这么说吧，你作为要作品有作品要名气有名气，还不久前刚摘得了影后桂冠，”眼见着周桐慢悠悠地扬起了尾巴，齐玫无奈的一摇头：“我这么说并不是特意在夸你你搞搞清楚，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 周桐神情难掩得意，带了点好奇的问道：“就事论事不正是说明了我的优秀吗？难道你以后谈到我的优点，我要''别说了别说了''才行？这也太假了。”说完，周桐嫌弃的撇了撇嘴，又另外补充了一句：“虽然不能仗着有成绩就骄傲，但虚情假意也要不得，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优秀就好啦，不骄傲就可以了嘛~” “对，”宋清一直用眼神能掐得出水来的温柔看着周桐，怎么看怎么觉得周桐实在可爱极了，每天都让他感觉比前一天更爱她。“你是我的偶像，我觉得我的眼光真的是好极了。” 齐玫的就事论事纵着周桐耍小机灵强词夺理，可宋清的一句“好眼光”却让周桐害羞了起来，她眉眼间都是遮挡不住的喜悦，强行压制也没压得下来。差别对待也不过如此了，齐玫和杨夏见证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双标，没一个愿意再提起迟到已久的晚饭，还吃什么晚饭？被眼前这一对儿小情侣硬塞狗粮塞的饱饱的，胃里早就没有晚饭的空儿了！ “我们到底还能不能聊得下去正经话题？” 饶是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齐玫也禁不住瘫起了一张脸，半点表情也没有的盯住两个人，眼底隐隐露出凶光，语气森森的问道：“我可以继续往下分析了吗？” “嗯嗯嗯嗯！分析分析！” 周桐不敢触齐玫的霉头，和宋清一起示意她“请说”。 齐玫眼风轻轻一扫，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你的话，宋清的粉丝对你的接受度应该会比对魏婧的接受度更高一些，但你的粉丝就该心里不是滋味了，而且容易让她们以为你退圈，是为了好好谈恋爱。这对你俩都没有好处，你俩的位置现在是不对等的，所以你俩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给我减轻点工作压力让我多活几年，别有一丁点儿曝光恋情的念头。” 警告的眼神从周桐脸上轻轻略过，在宋清脸上停留了许久，直到确信宋清把话听进去了，齐玫才收回严厉的目光。宋清不是傻子，他对事情的理解和预见一直都称得上敏锐，这也是他想公开却也只是想想的原因。他没所谓，伤害到周桐就不行，齐玫说的话他完全听得进去。 好意是要接受的，宋清认真的跟齐玫道谢：“放心吧玫姐，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会更努力的提高自己，我会早点成为能跟桐桐势均力敌的可靠臂膀。宋清在心里默默补充，他和周桐从来不是谁依附谁的关系，他们将是未来共度一生的爱人、前行路上携手并进的伙伴、是能为对方遮风挡雨的港湾。宋清相信，等到他有资格在周桐的名字旁边添上自己的名字，却不会给人带去丝毫违和感的时候，他们得到的祝福会更加真诚。 夜色越来越深，到了不适合再出门看星星的地步，四个人的谈话时间暂时告一段落，周桐还颇有些意犹未尽。她很喜欢和周围的人一起攻克难关制定计划，然后并肩作战的感觉，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响的、没有硝烟的战斗提前做好准备——虽然她们还没能准备任何确定有用的计划，但这并不妨碍周桐的满腔热枕，光是梳理脉络就能让她觉得十分热血沸腾。 “这就走了啊……”周桐倚靠着别墅大门，恋恋不舍的看着三个准备上车的朋友们，哦，其中一个男性朋友已经喜提“男朋友”称号。深墨蓝色的天通透极了，没有星也没有云，只有一大片一大片像是打翻了蓝和黑的调色盘。在这样漂亮的天色下，周桐裹着厚外套，眉眼带笑的跟坐在车上的人讲话。 看不过眼的齐玫无语片刻，到底还是心软了，柔声安慰道：“睡一觉明天再来找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我根本就没有舍不得你们好不好！” 周桐凶巴巴的反驳，一点儿也不承认刚才突如其来的孤单让她险些心神动摇。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明明自己住了这么久，肯定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按理说终于能享受一个人的空间，她该跟往常一样觉得放松愉快才对，可她居然被久未到访过的寂寞登了门。那一瞬间，周桐清晰的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挽留，“再陪我待一会儿”就在嘴边即将脱口而出，好在她反应迅速，赶在齐玫宋清他们发觉她的神情异样之前，调整好情绪，把那句不正常的话也咽了回去。 宝马低调的开出了江季新区的大门，沿途的路灯像夜间守卫的守夜人，散发的温润光芒随着宝马前行的轨迹给车身镀了一层光影。 夜间的风很凉，吹在人身上已经带上了点冬天的气息。周桐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站了一会儿，实在挨不住一阵冷过一阵的夜风，才转身紧走几步回到温暖如春的室内。 屋里灯光亮如白昼，因为是她亲手设计布置，所以房间里的每一处摆设她都熟悉的闭着眼也能找到它们的位置。客厅的实木桌上有一个白色骨瓷小碗，好像是拿它装过水果，吃完洗完就放在了桌子上忘记拿走，现在它便孤零零的待在桌子上，跟它配套的骨瓷小碟子还摞在厨房的消毒柜里。从引灵山回来以后，周桐就再没动过那一摞的骨瓷小碟，仿佛除了给宋清带顿饭发挥了作用，其他时候根本用不着它们似的。 也确实是用不着。周桐从引灵山回来的时候还是偶尔泛起热气的秋，现在已经快入冬，中间即使除去二十天不在家的集训，也还隔了那么久的时间，骨瓷小碟愣是没被周桐想起来过。就是想起来了也没有用啊，从周桐的心底冒出来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自己一个人哪里用得着小碟子盛水果，费那事还不如直接洗了吃掉，皮都不用削。 要是宋清在呢？用不用得着拿小碟子盛水果？那个细细小小的声音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周桐想了想，心说，应该用的，要把各种水果洗好切开，还要摆成好看可爱的形状，水果的种类丰富一些，维生素c含量高的多准备一些，宋清总在外面拍戏，淋雨晒太阳的，维生素c可以增强抵抗力。 这么想着，周桐自己被自己唬了一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清这个人居然占据了她心里那么重的分量。不过才分开，她就已经不自觉开始想念他了。 无名可起14 周桐机械的来到沙发前坐下，脑袋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心里的空虚感徘徊在胸口挥之不去。 以前都是做什么来着？周桐费劲的回想，总算让她想起点什么来。集训之前，她会在家里看书追剧，偶尔齐玫会过来一趟，更多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找些事情，或者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觉得无聊，反而非常享受一个人的空间。集训去了w市，那每天塞进去的东西就更多了。二十天除了最后几天，其他时候周桐觉得自己几乎就是被推着不停地往前走的，一睁眼就赶紧洗漱吃早餐去教室，听课做题讲题然后自习复习又做题，一白天觉不出来什么就飞快过去了。等她回到酒店，和杨夏一起吃顿晚饭，洗漱洗澡，强撑着疲惫和困意跟宋清聊会儿天，以坠入黑甜乡结束这忙碌充实的一天。 等到第二天睁眼，又是前一天的重复。 这么重复着过了二十天，周桐习惯了这样紧凑的生活节奏，猛一放松下来，感觉自己哪里缺了点什么似的不舒坦。周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点儿了，可她心里略微有些焦躁的没有任何睡意。周桐呆呆的坐了几分钟，腾的一下站起身，烦闷的把头发往后捋，拿了睡衣钻进了卫生间，希望能借热水澡唤醒不知跑哪儿去了的困意。 齐玫先把杨夏送回了家，紧跟着又问宋清：“把你送哪里去？公寓还是酒店？” “酒店吧，岑导说最好待在酒店里随时准备继续拍摄，谢谢玫姐。” “行，客气什么。” 漆黑的宝马像暗夜里的幽灵，倏地一个加速，拐上大道直奔剧组长租的酒店而去。宋清在后座不时的看一眼手机，像是有心事，他把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按亮，也不做什么就这么等着屏幕再次暗下去，接着又把它按亮。这么来回几次，没给宋清再折腾手机的机会，酒店到了。宋清跟齐玫道谢，随即步履匆匆的进了酒店，还没把车开走的齐玫看着宋清的身影一头雾水，这么着急做什么？明天又不用早起去剧组拍戏，晚几分钟睡觉也没什么关系吧？ 齐玫一耸肩，觉得自己的确跟宋清这样的小年轻有了代沟，时间加速跑准备往四十奔的她尚且还痴迷于熬夜，二十露头正青春本该精力旺盛的宋清，却急不可耐的尽量保持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齐玫摇摇头，边开车边把接下来的行程里的酒吧给取消了，受宋清的影响她准备回家久违的“早睡”一回。 被齐玫猜测保持优良作息早睡早起的宋清，现在已经到酒店房间了。他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洗漱完也洗过澡的宋清一手用干毛巾揉搓着湿淋淋的头发，一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一副明显准备就寝模样的宋清往床上一坐，却并没有把毛巾扔一边躺下睡觉，而是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摸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就耐心的边等待边戴上耳机，还抽空照了个镜子，照完就端正坐好了。 洗完澡出来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的周桐，吹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了一瞬，她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将信将疑的拔了吹风机插头，下楼向客厅走去。没了吹风机的干扰和隔了一层楼梯的阻挡，来自手机微信的视频通话铃声更清晰了。没等周桐走到沙发跟前，视频通话的请求因为她许久不接听便自动挂断，周桐心里微微一讪，忽视了从心底冒出来的欢喜准备回拨过去时，视频通话请求又孜孜不倦的响了起来。 这回周桐利索的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半个多小时前刚见过的那张英俊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回到酒店的宋清。 周桐自己都没注意，笑意已经先一步爬上了她的嘴角，尽管自己的视频请求被挂断了好几次，但是宋清没有一丝丝的不高兴，他拿不自知的宠溺看着周桐，声音温柔的春风也逊色：“刚洗完澡么？我该提前先给你说一声的。” “让你等那么久，我刚才好像无意间看到自动挂断两个？还是三个的通话请求了。” 周桐懊恼不已，要是洗快点…不对要是没吹头发，说不定还能赶上前一个视频通话，这样宋清能少等几分钟。 “没关系，现在这不是已经看到了嘛，”宋清的头发柔软干净的在灯光下泛起一弧光泽，蓬松的恰到好处。“没来得及吹干头发么？” 宋清注意到周桐长发半干不干的样子，心说早知道再等一等再打了，反正已经等了……不差吹头发这一会儿的。 “快干啦~” 周桐笑道，伸手摸了摸干不干湿不湿的头发。两个人都看着手机屏幕里对方的脸，光笑也不说话。确实没什么话要说了，下午的时候在吧台旁边坐着，她们几个就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可即使无话可说，就这么安静的待着看着彼此的脸，他们心里也不约而同的涌上来一股开心。 “我终于知道了。” “什么？” “我刚才在玫姐的车上，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要放在平时，早就在床上睡着了，没准还做了梦。我觉得你应该也睡了，但我心里觉得不踏实，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莫名烦躁，想快点回酒店给你打一个电话。”宋清不好意思的笑了，于是他没留意到周桐脸上的震惊。他低着头像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一样小声说：“当时我就只有一个念头了，就想哪怕你已经睡着了，被我吵醒心情不好骂我几句，我也得给你打这个电话，看你一眼，听你说几句话都是好的。我就觉得也许只有这样，我心里的烦躁才能被驱散掉，今天才能睡个踏实觉……我太自私了是不是？其实打到一半你还没接我就有点后悔了，心想你应该已经睡了，我随心所欲的扰你清梦实在太任性了，可我又跟魔怔了似的接着打电话……” “宋清，你抬头看看我。” 周桐心里有点难受，最初的震惊是因为宋清竟然跟她有着同样的感受，可震惊过后，听着宋清话里话外透出的卑微感，周桐又觉得荒唐极了。 “宋清，你抬头看一看我，好不好？” 宋清终于抬起头，他显然还是带着羞愧的，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做得不对，太过于打扰周桐，过于黏人了，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不讨人喜欢。 像是知道宋清心里的想法，周桐开口道：“我跟你一样，宋清。” 没等宋清疑惑的看过来，周桐又接着说：“我刚才特别震惊，因为听到你跟我居然有着一模一样的感受，这种感觉特别奇妙，我们心意相通。刚才送你们走，我自己回到家里，以前明明也一个人过了很多年，习惯而且享受着一个人的空间和自由，但今天送完你们，突然有点不适应我自己的家了。” 宋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情泛起一丝波澜，周桐定定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还没习惯身份突然的转变。” 周桐话音刚落，宋清神色一凛心跳也变快了，不过周桐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说出他极不愿意听到的话：“我们都习惯了每天睡觉前聊一会儿，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们几乎每天都有聊天，不是面对面，而是从手机里。我翻一翻，应该能翻出几百页甚至过千页的聊天记录。” “……我也能。” 宋清总算放下心，接话道。不过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未出口的话却被周桐给打断了。 “你刚才在担心什么？” 周桐火眼金睛，早就看出宋清在她说完“没习惯身份的转变”的时候，那一瞬间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惊惧。那抹惊惧实打实的在周桐心上戳了一刀，一刀见血。宋清讷讷不语，周桐软下声音：“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说''既然不习惯，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关系吧''？” 宋清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承认了。周桐语气坚定极了，她设身处地的把自己代入宋清，如果是她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做梦般的跟喜欢的人认识了解又相爱，换她她也会时时刻刻提着心吊着胆，畏手畏脚说一想十的踟蹰不能前。 “不会的。我头一回那么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放开呢？抓紧你都来不及。宋清，该担心忧虑的人是我，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还在圈子里呢，而且又是我最好的年纪最得意的时候，可以这么说，那个时候的我被喜欢实在太正常了，借用齐玫的话，那个时候的我连一张不需要精修的照片放出去，也能稳稳当当的圈一波颜值粉。” 周桐笑起来，少见的自夸让她感到有点羞耻。她白净的脸上泛了起了红，但那点红很快褪成了淡淡的粉，像是被人给扑上了一层薄薄的腮红，好看极了。她的眼眸也亮亮的，衬得本来就漂亮的眼睛更漂亮了几分，让宋清简直舍不得挪开眼。 “现在也能。” “现在不能啦~” 虽然很开心宋清能这么说，但即使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周桐也不得不承认，二十五的确是一道坎儿，迈过这道坎儿，她就不能拿以前跟事实没什么两样的通稿用来自诩了。 “最简单的事实，以前熬夜拍戏拍几个通宵，黑眼圈都不见得能出来多深，小小的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再醒过来状态依旧跟没熬过夜一样，连妆都不需要调整。可现在就不行啦，只要熬夜一晚上，第二天黑眼圈准时准点儿的冒出来，要多花好几倍的睡眠和营养才能补得回去。” 周桐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委屈巴巴。“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说了喜欢你，同意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或者很小的一件事甚至一句话就提分手，那样轻率的态度对我们的感情，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不会这样做，我相信你肯定也不会。我想让你对我也多一些信任，我也想要跟你手牵手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宋清在屏幕那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突然屏幕一黑，周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宋清把手机摄像头给捂住了……周桐无奈又哭笑不得：“你干嘛呀？我好不容易真情流露一次，你就给我这个反应啊？” “不是……” 不知是不是周桐的错觉，还是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有了些许的变质，周桐听着宋清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哽咽。 “不是我脸大…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该不会被我的真情流露给感动哭了吧…？” 周桐诧异的摸了摸耳朵，动作有点不自然，她头一回除去拍戏之外在现实生活里说这种煽情肉麻的话，结果这头一回说，竟然还把对方给弄哭了。这说出去也实在太尴尬了，周桐心想，尴尬好笑之余她心里又变得极其柔软，宋清的反应真实真诚，也不枉费她洁身自好那么多年，如今总算让她等到一个诚挚的人。 “嗯。” 过了很久，宋清才拿开捂住手机摄像头的东西，是一张黑色的卡纸。他眼眶不怎么红了，但细看眼角的位置，还有一抹残留的红没有褪去。不过宋清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哭的这一事实，还是让周桐小小的惊讶了一瞬。 “不都说男孩子哭都避开女孩子吗？还不在女孩子面前承认自己哭过？” “没有这回事。” 宋清果断的反驳，接着可能觉得语气太绝对，给自己找补：“也可能别人会避开，但我不会，你刚才说的让我觉得开心，觉得被你珍视重视，觉得你也跟我一样很认真的对待我们的感情，所以才掉泪，这叫喜极而泣。不过我并没有真的哭出来，就是掉了几滴泪，也就一两滴。” 周桐看着认认真真的强调自己并没有哭只是掉眼泪，还特意强调眼泪数量的宋清，忍不住抵着额角笑起来。 “真的，你看我的眼眶，都没有红起来，真正哭了的人的眼眶会比我红很多。” “好的好的，我相信你，”周桐笑的直往后仰，敷衍宋清敷衍的很随意：“真的真的，相信你了真的，相信你没哭。” 宋清冷冷清清瘫着一张脸，闭了嘴，没再继续强调眼眶眼泪之类的，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里快要笑出框的周桐，几秒后，也破了功不由自主的跟着周桐笑起来。宋清眼里满是无奈，他纵容着周桐肆无忌惮的拿刚才他忍不住哭出来的事嘲笑他，心里像挪走了一块巨石般轻松畅快。 无名可起15 “不过话又说回来，”周桐笑够了，声音带着笑后的低哑，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说道：“为什么说该担心的人反而是我，因为我的男朋友实在是太帅了。” 周桐自问自答，明明该是让人发笑的夸张的语气，她却说的非常认真。宋清本来还要脸红的表示表示，听了她的语气，脸没红起来就先跟着她严肃了几分。 “真的。” 周桐加重了语气，生怕宋清不相信似的，然后她又紧跟着说：“可是圈子里的女孩子们不会嫌你长得太帅，她们反而欣喜你的存在，她们像一朵朵娇嫩的肆意绽放着的花儿，一朵赛一朵的好看鲜嫩，一朵赛一朵的鲜艳夺目。我正在慢慢的老去，她们却正值人生大好年华青春靓丽，跟你一样。” “可我见过最好的了，不管是不是别人心目中最好的，是我心中最好的就行。”宋清的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像含了隐隐约约的失望和失落，又像夹杂了些许的愤怒与悲伤，他就用这种很多种情绪混在一起的眼神，沉沉的看着她，看的周桐有些透不过气。终于，宋清继续说道：“如果论皮相，没有人能称得上''最''，这个好看，没准以后遇上的那个更好看，况且关于''好看''这个词，每个人对它的定义都不一样。可是在我这里，''最好看''已经属于你了，不会有人比得过你。” “不只是好看，还有年轻独有的鲜活，那股子鲜活带来的生机勃勃会让你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但我偏偏不喜欢鲜活，你会被这样的鲜活吸引对吗？那我够不够资格吸引你？” 这就有点算抬杠了，周桐默不作声的看着宋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在生气。气什么呢？周桐暗自思索，或许在气她刚才的话让他误以为她只是贪恋他的年轻，或许气她没有对他托有足够的信任？当然可能两者都有，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话不是这么说的，宋清。我只是需要把未来的所有隐患全都考虑进去，我已经退圈了，我不会有和你一样频繁接触艺人的机会。圈子里的新人每时每刻都在加入新鲜血液，你不可避免的会碰上各种各样的''美丽''……” “所以你在担心我会被其他女生迷了心神，是这样吗？” 宋清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愤怒打断了她的话，这是第一次宋清把这种情绪展现给周桐，周桐愕然的看着屏幕，知道自己的话对宋清来说有些过分了。但周桐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的担心是必要的，唯一的失误大概就是话说的不够委婉吧。周桐不欲多谈，这次的视频通话有些超出预期的失控，她不是很想跟宋清在视频里吵起来，尤其这还算是他们第一天确立关系。 “先这样吧好吗？宋清，我觉得我们可以明天再聊，我们俩可能对彼此的话有些误会，或者有一点过分解读，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行吗？” “……你明天还会跟我聊吗？” “会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今天我们的语气都对解决问题帮助不大，所以等明天我们都能平静下来了再谈吧。” “好。” 宋清深深的看着周桐，像是看一眼少一眼。这种眼神让周桐突然难过又愧疚，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哪里做得不对，伤了宋清的心，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又变薄了一点儿。周桐不由自主的再次加重了语气，希望能借此让宋清意识到无论经过多少次争吵，无论他们吵的有多凶，只要不涉及到更严重的原则问题，她都不会轻易放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我跟你保证，明天我们的争吵会有一个结果。” “我们没有争吵。” “但我们之间有一点问题，这个问题让我们的交谈变得空洞费力且无意义，不过没有关系，这些小事都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宋清，问题的及早暴露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我们所有人都是独立并且独一无二的，即使有感情在中间充当媒介，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也会因为一些事情产生摩擦。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是真实的，再争吵一百次我也仍然能够坚定的说我还是喜欢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桐桐，对不起，感觉这才一开始，你就已经处处迁就我了。我会好好的想一想心里真正的诉求和恐惧是什么，也会认真的看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然后找出来，解决它。” 周桐笑起来，这通视频电话临到挂掉的前一刻，终于恢复到从前的正常，可喜可贺。 “那我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聊吧，好吗？” “好，晚安桐桐。” “晚安。” 互道了晚安，宋清听着周桐柔软温和的声音，看着屏幕里周桐笑着的脸消失不见，漫无边际的压抑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宋清张开双手捂住脸，似乎想要借这个动作掩盖住内心的失控。明明打视频电话的初衷并不是争吵，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话一说出口句句都像是带着针，不把自己和周桐刺的遍体鳞伤不罢休。 故意曲解周桐话里的意思，故意怀揣着恶意跟周桐抬杠，故意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他像灵魂换了一个人，迫不及待的将最讨人厌的一面展示给周桐看。到底是想试探自己在周桐心里的重要性，还是想把好不容易挨近的人逼走？他不应该那么不信任周桐对他的感情的，宋清心想，周桐在视频里展现出来的强大的包容和总试图抚慰他的态度，无一不证明了周桐对这段感情的珍之重之。 酒店房间的灯还开着，在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里照的房间显得尤为明亮。高悬在夜空中的弯月，冷漠的注视着人世间的千姿百态，尽职尽责的作壁上观。宋清维持着一个动作久久没有动静，像一座静止的抽去了所有精气神儿的雕像。 “哎……” 周桐望着挂断的视频电话茫然的发着呆，良久，从喉咙深处幽幽叹出一口气。 “你不觉得你总是冷漠的看待所有的事情，像个真正的旁观者一样对所有的事漠不关心吗？你太理智了周桐，我没办法想象以后每出现什么问题你会有怎样的回答，但我能想象得到你的眼神和态度，说出的话也一定是冷冰冰的。” “周桐，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重要的，可是为什么每次我遇到问题，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安慰我而是抽丝剥茧的讲道理？我需要的并不是长篇大论，我需要的是你的关心。” “你会说哪怕一句安慰我的话吗桐桐？别试着跟我分析，暂时不要当旁观者，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吧好吗？” “周桐，我一直觉得我们心有灵犀，我们是彼此的灵魂伴侣，最佳拍档，我的所有点子你都能一秒了解，我心里的想法刚冒出头你就能察觉到，我真的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遇见你。不过真的很遗憾，一旦涉及到需要共情的时候你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我觉得我们的友谊可以到此为止了，我没办法忍受你的永远理性，也没办法原谅你始终温和的态度，这让我觉得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娱乐圈里一直有一个传言，是关于岑靖安和周桐的桃色绯闻，即使他们都出面否认过恋人关系，只说是相见恨晚的朋友，却仍挡不住无休无止的猜测。众人爱看才子配佳人的戏码，所以不允许男女之间有什么单纯的友情，尤其当这段友谊发生在娱乐圈，尤其这段友谊的确因为过于合拍被错认为爱情。 周桐不知道岑靖安的想法，她却很明白的能将岑靖安放在谈得来的朋友的位置上。因为从始至终没把岑靖安当男朋友人选，所以周桐在岑靖安面前注意分寸感的同时不遮不掩，有话直说。也正是因为从未把岑靖安当异性看，岑靖安遇到什么事情寻求周桐的帮助时，周桐总希望先条理清晰的分析事情产生的原因和造成的后果，最后再针对这件事情提出解决方案，这一直是周桐处理事情的方法步骤。一开始岑靖安是可以接受这样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的方式的，可慢慢的，岑靖安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对周桐的失望和挑剔也与日俱增。 周桐曾经一度因为岑靖安的话怀疑自己，也曾试着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和方式方法，但变了的她不自在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极度自卑、凡事先否定自己的情况下度过。齐玫看得通透，抽时间还跟周桐暗地里谈过一次话，她简明扼要的指出岑靖安对她产生了其他跟友情不同的情愫，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的话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从齐玫开导过她以后，周桐渐渐做回了自己，也有意疏远起了岑靖安。 失去一段珍贵的友谊是很痛苦的，这种痛苦程度并不亚于和相恋多年的爱人分手。况且大家还算是同事，生活工作中有意无意总能遇到，周桐尽力的说服自己快些调节好情绪，快些从失去挚友的巨大失落里走出来。像真的失了一次恋一样，周桐调整好状态的代价是极速掉下去近十斤肉，本就细胳膊细腿的她看上去真的像一副行走着的骨头架子，她也没能彻底从自我怀疑里走出来，她已经不能够完完全全畅所欲言了。等周桐能够坦然面对失去的时候，岑靖安反而陷入了糟糕的情绪中无法逃脱，当真是时也命也，对此周桐也爱莫能助无计可施。 遇见宋清，周桐是觉得得到了救赎的。宋清和岑靖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最重要的是，周桐自知对宋清和对岑靖安的感情千差万别。而此刻，得知自己再次无意间利用语言做利刃，把宋清也给刺伤后，岑靖安留给她的“后遗症”再次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偏偏这个时候周桐对宋清独一份的喜欢也跑出来作祟，仗着那份喜欢，张牙舞爪的拴住了周桐的心，让她对和宋清之间的关系慎之又慎，对横跨在两人之间不够信任的毛病没了旁观者的清醒。 几年前岑靖安与她决裂时说的话不断从她脑海里冒出来，复读机似的来回在她耳朵旁边绕，绕得她头昏脑涨。周桐脱力一般往后倒在沙发上，已经干了的头发海藻般铺满了沙发靠背，粗看下还以为是哪家的美人鱼上了岸。 周桐摸出手机，梦游似的点开了和宋清的对话框，只无意间的一眼，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腾的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周桐眼睛瞪得大大的，黏在手机屏幕上一般回不过神。周桐移动手指轻轻往上一滑，一长串标红字体，表示着已拒接的视频通话请求排着队给她演绎什么叫触目惊心。周桐的指尖冰凉，但这点凉意丝毫没有对她的动作产生一星半点儿的阻碍，她仔细算了算，唯恐算错了还拿手指头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 一个小时零七分钟。 宋清第一个打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是在一个小时零七分钟之前，周桐接通他打来的最后一个视频请求是在一个小时零七分钟之后。宋清等她接电话，等了足足一个小时零七分钟。 周桐心脏钝痛，她还记得刚接通视频的时候，她为自己让他等久了道歉，那个时候宋清说的什么来着？哦对，宋清脸上带着温温润润的笑，神情里没有丝毫等人的不耐烦，然后宠溺的看着她对她说“也没等多久”，神他娘的没等多久！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的仿佛跟等了一个多小时的人不是他似的。 比刚才更沉重的一声叹息从周桐嘴里发出来，她沮丧的捂着自己的脸，心里被宋清不动声色的温柔插了一刀又一刀，刀刀见血，刀刀致命。 外面的夜色较之前好像淡了一些，忙碌一天的打工人已经做了好几个梦，全国各地的灵长类动物此刻大部分都陷入了睡眠状态。相隔开车堵车四十分钟不堵车半小时的距离的两个住所，还约好了似的亮着灯浪费电，住所的主人和临时主人一个杵在沙发上，一个杵在大床上，一起心有灵犀般把自己当成了没活气儿的雕像。 深夜很快过去，路灯一盏一盏接力亮起来，当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北半球的时候，其中两处地方的灯才得了主人的体恤将将下班。 又是一个“明天”到来了，预计新的一天大概率会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无名可起16 宋清敲开周桐江季新区的别墅大门时，是上午十点多。周桐和宋清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硕大的两个黑眼圈，遮也遮不住。 两位新晋“国宝大熊猫”相视一笑，心知肚明昨晚谁也没把觉给睡好，于是谁也没说谁，周桐侧身让宋清进了门。 “喝点什么？” “什么都行。” “不给你倒咖啡了，咱俩一个赛一个的憔悴，我现在榨一点果汁跟着我喝点果蔬汁吧好吗？” “这是熬夜以后得补偿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宋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追着开放式厨房里的周桐的身影，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语气轻快的问道。 “嗯，”周桐好笑的回过头，大言不惭的承认了：“图个心理安慰而已，那你到底喝不喝？” “喝。” 周桐满意的回过头，手指轻轻一按，榨汁机尽职尽责的嗡嗡工作起来。 “也是一夜没睡？还是眯了一小会儿？”周桐端着两杯绿油油的果蔬汁从厨房走出来，挨着宋清坐在沙发上，把手里其中一杯蔬菜水果混合物递给他。“喝吧没毒，颜色看起来不太让人有食欲，但实际喝起来还好，清清爽爽的。” 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周桐话音刚落，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神情自然没什么异样。宋清将信将疑的放下戒备，也把杯子送到嘴边，试探着也喝了一口，刹那间，一股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酸甜直冲宋清的脑门，他复杂的心理活动简单概括成两个字——难喝。 “咽下去。”周桐被舌尖上同样萦绕不去的酸苦激得神情麻木，面无表情的催促宋清，“这里面的蔬菜有莴苣和芹菜，水果是苹果奇异果和柠檬，为了不那么难以下咽，我还加了蜂蜜。” 两个人都被手里喝了一半的果蔬汁的威力震撼的神情超脱，仿佛喝完放下杯子就能立刻随风而去。 “我有点后悔在你问我喝什么的时候说了什么都行，”宋清等嘴里的苦味儿散去，艰难的开口说道：“我该果断一点儿，要个咖啡或者随便什么茶。” “没用。”周桐眉毛一挑，嘴角上扬，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管要什么，最后我都会给你果蔬汁让你喝下去。” 宋清被周桐的小动作给逗得直笑，眼底全是温温柔柔的光，最后一丝酸涩和苦味儿也散去了。此时此刻仿佛什么都不用说了，经过一整夜的淬炼，两个人的心路历程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言语全在举止里，心结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摸索着给解开了。 “我昨晚算眯了几分钟，我以为怎么也得有十几分钟半个小时的样子，结果睁开眼才发现闭目养神也没养踏实。” “我跟你差不多，算眯了几分钟也算一夜没睡。” 周桐眼睛弯起来，黑眼圈带给她的憔悴居然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的意味，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宋清一杯果蔬汁见了底，熬了整夜多少有点昏沉的脑子清明了些，他把玻璃杯放桌子上，“叮”的一声脆响，顺着玻璃杯发出的声音试探开口：“晚上你有没有其他的安排，想带你去观星台。” “看星星？” “嗯。” 周桐惊喜的勾起嘴角，开玩笑似的说：“那我得补个觉，尽量把状态提一提，否则总感觉会给这次约会留下遗憾。” “那……那我也回去吧，回酒店睡一会儿，”宋清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笨拙的想起这的确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暗自后悔昨晚没能强迫自己入睡。“等我晚上过来接你，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观星台好吗？” “你要回酒店吗？” 周桐看了眼手机，继续道：“一来一回不够耽误时间的，我这里有空房间，你将就着睡一会儿吧，别再来回折腾了。” “会不会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路上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小时，遇上堵车分分钟奔两个小时去，这么一减，睡觉的时间还剩多少？” 宋清心里盘算了几秒，不得不承认周桐说得对，可真要在这里睡下他又怕自己睡不着。不过没一会儿，宋清心里的情感便迅速压过了理智，在这儿睡吧，这样没有路上浪费时间的一来一回，就能跟周桐多待几个小时了。心里冒头的贪念怂恿他答应周桐的提议，给留下想了好几个借口。我是怕路上堵车耽误时间，宋清想，得睡久一点才能把状态补回来，而且来来回回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好，客房在哪里？” “这边，”周桐起身带宋清去一楼空着的房间。“一直都有通风和打扫，床上是前几天刚换上的干净的四件套，你如果怕冷，柜子里还有一条晾晒好的薄被子，你可以随时拿出来盖。” 周桐和宋清站在空房间门口说着话，趁着周桐细心交代的空当儿里，宋清简单打量了一眼这个空房间。空房间的装修风格是跟着整体走的，简约大气，能随便拉出去做样板房展示。空房间应该是还没人住过，房间里有定期打扫过的高级清洁液的淡淡香气，床上的四件套就像周桐说过的，是刚洗过没多久才铺上的，残留洗衣液的香味还很浓，闻起来似乎也还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的暖洋洋。 “去睡吧，一楼有卫生间，开门斜对过就是。” 周桐给宋清拿手一指，宋清顺着周桐指的方向看过去，认清了卫生间的位置。 像特意安宋清的心，也像避免什么误会一般，周桐跟宋清多解释了几句：“我住楼上，用的也是楼上的卫生间，不过一楼的卫生间里也有备着的日常用品，热水器的温度也都是调好的，随时能用。觉得缺什么或者需要什么，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应该都有准备好的，你随意就好，别束手束脚，把这里当酒店也行，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我没那么多事情。” 宋清浅浅的笑着回答，给周桐随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你也去睡吧，可以多睡一会儿，到了时间我叫你起床。” “好。” 宋清看着周桐上了楼，自己也转身回了房间。外面习习凉风，不抗冻的人怕冷早早穿上了薄薄的棉衣外套，街上爱美的小姑娘们也在短裙里面加上了一条肉色的薄绒丝袜，而宋清和周桐两个人，却在隔绝了寒风冷气侵袭的四季恒温的房间，惬意的补起了觉。 与江季新区相隔半小时车程的酒店顶层套房里，岑靖安一脸戾气的把刚结束通话的手机扔床上。顶层套房的配套规格很对得起它的价格，被岑靖安无辜泄愤的手机在弹性极大的床上轻巧的弹了几下，保住了它眼看要奔赴黄泉的寿命。副导心惊胆战的在一边站着，冷汗浸湿了身上五十块钱夜市淘来的短袖衬衫，劣质布料此刻正冷冰冰的贴在他背上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质感极好的真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 那个青年全程面无波澜的看着岑靖安发脾气，他的一条腿极其放松的搭在另一条腿上，身子自然向后靠，是一个特别安逸的姿势。 “还是不同意由穗芝演唱这部剧的主题曲？” 笃定的语气由青年说出来，让人猜不透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他分明是《八月星河》的占比最大的投资者，也是穗芝的推荐人，这样被人中途截了胡却仍面不改色。青年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就只是确认一遍结果。 “嗯。那个魏婧背后到底是谁做推手？董瑞峰还请动了谁给她做推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魏婧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与其说魏婧的面子大，不如说董瑞峰舍得下本儿。” 青年人慢条斯理的摘下落了点灰尘的金丝眼镜，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拿出擦镜布仔细擦拭。他的动作堪称优雅，也不抬头，就着这个动作边擦眼镜边神情淡然的和岑靖安聊天。 “董瑞峰？他能为了个小姑娘这么尽心尽力？总不能真相中这个叫魏婧的女孩子了吧。”岑靖安烦躁的把前额的碎发往后耙梳，实在摸不透董瑞峰到底打什么主意。“以前他虽然也贪，也想哪里都分一杯羹尝一尝，但并不执着，感觉会碰壁就果断放弃，所以交流点事情不算费力。这回他跟转了性似的，就咬住让魏婧演唱主题曲了，我拿比主题曲更好的资源跟他换，他居然也不松口。” “正常。” “哪里正常？” “看他图的是什么了。” “你是说我这里有董瑞峰想图的东西？《八月星河》这部剧剧组里的演员？” 青年总算擦完了眼镜，他戴好眼镜抬起头，给了岑靖安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岑靖安被跟前这人的眼神看得心头直发毛，不由得皱起眉：“阿鸢，你别在这儿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这部剧你占大头，要真糊里糊涂的答应了魏婧来唱主题曲，先不说她唱得出不出彩，比不比得过咱俩都相中的穗芝，就一条，着了董瑞峰的道儿，这部剧保准完蛋。” “纠正。” 被叫阿鸢的青年开玩笑般的举了一下手，跟岑靖安示意自己有话要说：“我这个人在跟穗芝有关的事上都比较敏感，你再说一遍，谁俩都相中的穗芝？” 阿鸢说完，岑靖安一愣，细细回忆刚才自己说的话，片刻后用手扶了额头无奈道：“你你你，你相中的穗芝，是我口误。” “就是嘛，”阿鸢好脾气的并没有得理不饶人，心满意足的又补充了几句：“''相中''这个词实在是太暧昧了，孤男寡女的，言辞谨慎一些比较好。” “……”岑靖安没跟醋坛子一般见识，他借着阿鸢递的话头顺势半真半假的质疑道：“那你相中了的穗芝，如今眼看着手头的资源都要被人给瓜分殆尽了，同样是跟穗芝有关的事，还是大事，你怎么不敏感了？” “这点儿小资源而已，看穗芝的意愿吧，她如果想唱一唱，我就帮着争一争，她如果觉得唱不唱都没所谓，那就恕我在换演唱者这件事上爱莫能助了。” 岑靖安见白鸢仍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跟白鸢是大学同学，只不过毕业后一个从事演艺事业，一个继承家族企业，短短几年的时间便使企业价值再次提升几个名次，他自己也成功跻身为年少有为的代名词。 去年在岑靖安筹备着《八月星河》期间，白鸢得知投资商们大多持观望的态度，于是出于多年的好友情谊，二话不说就大手笔的给岑靖安拨了一千万的资金。本来白鸢只是想当个隐形的投资者，一千万算他给岑靖安的友情赞助，他本人并不打算真和岑靖安那个圈子有什么过深的牵扯，但当他无意间听到岑靖安说私下里跟穗芝有联系，准备请穗芝来演唱《八月星河》的主题曲时，白鸢来了兴趣。 白鸢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偶像，也没有谈过恋爱，因为他的心在高中时期就给了一个人，是机缘巧合下与他参加了同一个课外辅导班的姑娘，也是后来出道凭实力红起来的歌手——穗芝。白鸢长情，即使穗芝并不知道白鸢对她的心思，但这么多年下来，白鸢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地守护着，将陈年酿做的暗恋持续到了现在。 得知白鸢的少年心事，岑靖安便自告奋勇充当了好友的鹊桥，他尽心尽责的借商讨歌曲的名义和穗芝约见面，每次见面的场合里都有投资商白鸢在场。白鸢为此又给岑靖安追加了一千万的赞助，权当给穗芝抬身价。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岑靖安的助力下，白鸢一回脸生二回面熟，让穗芝终于记起了年少时期和她在同一个辅导班里的同班同学，也摸清了岑靖安屡次商讨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总之，红娘岑靖安功成身退，白鸢和穗芝离水到渠成近在咫尺。 “我敢跟你打包票，”岑靖安不得已，给白鸢下了一剂猛药，“穗芝肯定会想要演唱我们这部剧的主题曲，因为之前有一回，她看了《八月星河》的原着以后跟我说，说这部小说让她想起了属于她的高中时期，她说如果能重新在高中三年里走一遭，她肯定会提前握住一个叫白鸢的少年的手，她说自打把你从记忆深处挖出来，每想到你苦等了这么多年，她就会难过一会儿，她想唱这首主题曲，这是她自己作的曲填的词，我猜，这是穗芝想唱给你听的歌。” 无名可起17 岑靖安一番话下来，白鸢已经愣在了原地，良久，他才不可置信的向岑靖安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骗我？” “没有。” “你要是骗我……” “不骗你。” 岑靖安伸手揽了一下茫然无措的白鸢的肩膀，白鸢此时的神情迷茫中带了点隐而不发的激动。白鸢其实比岑靖安小很多，只不过少年天才，身份使然，家里的教育资源向他倾斜的厉害，他这才一路跳级飞奔着和岑靖安考进了同一个重点大学。接连跳级给白鸢带来的后果显而易见，没有适龄朋友，早早地学会了隐藏情绪。白鸢的伪装做的很成功，至少连同宿舍的岑靖安也是到大学第二年无意间发现了白鸢的身份证，才堪破了白鸢隐瞒的年龄秘密。 自持兄长的岑靖安自打发现了白鸢的秘密，就一直对白鸢不露声色的多照顾几分。但是很可惜，白鸢依旧戴着他那副量身定做戴了多年的面具，完美的与虚假面具融为一体，时时刻刻得体极了。也就是到了此时，岑靖安说出穗芝深埋的心声之后，白鸢脸上的面具才又裂了缝，露出里面的真情实感来。 见白鸢真情流露的一面可是极不容易，岑靖安稀奇的同时又五味杂陈，“情”之一字，实打实的搅散了多少凡人心。 “虽然我说这些话确实是有我的私心在里头，但话是真话，没有一个字做得了假。” 岑靖安认真的注视着慢慢回了神的白鸢，继续解释：“《八月星河》这部剧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不能允许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重大失误。你之前透露，董瑞峰对我剧组里的演员似是有所图，不管你的信息从何而来，我相信你的判断或猜测。既然他有所图，那换上来一个从未在唱歌方面展露才能的魏婧，直觉告诉我，这跟董瑞峰的有所图有关系。” “即使我也信任你，我也还是要再跟穗芝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想要演唱这首主题曲，”白鸢把裂了缝的面具修修补补，不知何时又戴在了脸上，他端着那副温文尔雅的随和样子，语气委婉的跟岑靖安打商量：“我会用我的方式确认穗芝的心意，确定跟你说的没什么太大出入以后，主题曲这件事上，我一定尽心尽力把演唱人选交到你手上，由你全权掌控。”不急不躁的白鸢双手交握自然的搭在腰腹，神情淡然的仿佛跟前几秒失态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行。” 岑靖安不再多说，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尽力，定主题曲演唱者这件事，除了借助白鸢、把希望寄托在白鸢身上，岑靖安已经别无他法了。 白鸢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西装衣角，伸手扶了扶金丝眼镜，然后侧着身子跟倚着桌子的岑靖安告别：“我会尽快跟穗芝确认的，你稍安勿躁。” “知道了，你去吧。” “说真的，少生点气，”白鸢稀奇得多了几句嘴，用只有好友才享受得到的待遇和态度，少见的安抚道：“别心急别焦躁，董瑞峰这个人惯会钻空子，即使他真的在谋划什么事，我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理，多少投了两千万进去，后面不知道还用不用我续投，我总不能让这些钱打水漂。” “担心我就担心我，提钱多伤感情。” “嗯，担心你，所以不用板着个棺材脸了，你的副导已经被你吓得说不出个囫囵话了。” 出乎岑靖安的意料，白鸢倒是坦坦荡荡承认了自己的关心，毕竟是多年好友，情谊做不了假，白鸢冷了的心，到底还是被岑靖安多年如一日的给捂热了。 送走白鸢，岑靖安顺着白鸢的话看向副导，副导用手擦汗，带着羞愧和尴尬的冲岑靖安笑了笑。丢人了，岑靖安心说，原以为副导在能多少撑些场面，他还指望副导帮着劝白鸢几句……算了，现在的结果也还不错。岑靖安冷冷淡淡的瞥副导一眼，糟心的摆了摆手让他回房间，副导如蒙大赦，赶紧兔子般逃离了狼窝虎口。两位大佬气场都过于强大，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先躲为妙。 落日西垂，天空被染成一片橙红。宋清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他揉了揉眼，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在哪里。睡意很快散了个干净，宋清躺在床上，鼻尖嗅到的全都是陌生的馨香，这一觉睡得踏实极了，心里没装事儿，属于周桐的地盘又给了他安全感，所以就算只睡了短短几个小时，他也精力充沛的像补眠了一整夜。 宋清收拾好被子，开门，轻手轻脚的去卫生间洗漱。 周桐还在睡，有宋清这个人形闹钟在，她放心的把自己的闹钟都关掉，手机设静音，势要睡个昏天黑地，企图将昨晚熬的那一夜用几个小时都给补回来。 宋清一身清爽的从卫生间里出来，凝神看了一会儿二楼，没听到周桐起床的动静，可能还没醒，宋清心想，再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他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准备订外卖，为了能让周桐多睡一会儿，宋清准备不去外面吃晚饭，改成在家里吃。他浏览着一家家品牌店，意兴颇有些阑珊，总不能整天吃外卖，外卖菜品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也不知周桐吃厌了没。 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宋清手指一动，关了外卖app，打开了另一个app。展开的界面热闹非凡，扑面而来的烟火气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把人给拉进去熏个踉跄。宋清选了几个保存好，起身往厨房走去。 周桐是被饭菜若隐若现的香气馋醒的。不怪她意志力薄弱，说不清是饭菜的香味过于浓郁还是她饿的太久，总之，周桐这回起床不用人叫也没起床气，人间烟火气足够抚平凡人心。 “你做的什么？好香啊……” 循着香味找到了厨房的周桐好奇出声，把正在盛粥的宋清险些吓的一跳。 “醒啦？” “嗯，饿醒了。” “那就去卫生间洗洗手，准备吃饭了。”宋清把盛好粥的碗端在手上转身和周桐面对面，满是笑意的催促周桐快去洗漱。“洗完手来尝一尝我的手艺，不保证好吃……” “没关系！我会很体贴，不好吃也不会告诉你的~” 周桐开玩笑的说完，飞快跑去卫生间洗漱，只留下眼里盛了满满无奈的宋清，细看下，无奈外还藏有一点点不被人注意的忐忑。 “龙井虾仁，西湖醋鱼，糖醋小排，清炒空心菜，”然后，宋清揭开砂锅，在扑面而来的热气和清香中示意周桐：“碗里不够的话，砂锅里还有，你之前点过的皮蛋瘦肉粥。” “哇……”听着宋清报菜名似的介绍，周桐神情呆滞了一瞬，随即不可置信的问道：“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做出来这么多菜？！还是你根本没睡觉啊？” “我当然睡了，”宋清明显开心的笑起来，“你先尝一尝试试看好不好吃吧，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但我真的不能确定口味怎么样，我是完全按照app上的教程来做的。” “那也很厉害了。” 周桐说着，迫不及待的夹了看起来难度最高的西湖醋鱼，宋清耐心的等待周桐的评价，眼里的忐忑再也藏不住，心都跟着跳的快了几拍。 “嗯……怎么说呢……”周桐一副苦恼的表情，看在宋清眼里却是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委婉措辞才不会伤了他的心。宋清有点失落，虽然做好了味道差强人意的准备，但色香俱全的假象欺骗了他的鼻子和眼睛，让他不可避免的莫名抱了些期待。“哎，我该怎么说呢…你简直就是厨艺天才！你真的是第一次做饭吗？你的厨艺天赋技能值完全可以点满了！” 周桐惊喜的语气让宋清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待明白周桐的夸赞后，宋清兴奋之余也将信将疑的拿起筷子夹了点鱼肉放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周桐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烁的全都是寻求认同的欣喜，不知道的看到这副情景还以为做出这么一大桌菜的人是周桐呢！可当事人周桐并不觉得这副模样有多招人误会，她兴奋劲儿还没过，急不可耐的问宋清：“比你给我点的外卖还好吃对不对！我宣布，在我这里，宋清同志完全具备成长为五星级大厨的潜力和资质！请宋清同志不负初心，继续努力！未来争取快速点亮其他生活技能，为让周桐吃的更好更多更美味而奋斗！” 话没说完，周桐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场，宋清被周桐的机灵劲儿逗得连第二筷子夹空心菜都失了准头，夹了两次没夹上，索性先笑够再吃。有这么有趣的灵魂在，生活谈何无聊，宋清想，心里沉甸甸的全是对平淡生活的满足和向往。 “还有其他的菜呢，再试试这个糖醋小排合不合你的口味？” 宋清用公筷夹了一个裹着琥铂色酱汁的小排，放进周桐面前的骨瓷小碟里，脸上神情已经不复刚才那般忐忑，只剩下隐隐的期待。周桐在宋清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叼起小排，不过几秒，吐出嘴里光滑的骨头，来不及说话，先冲着宋清比了个大拇指。个中含义不言而喻，宋清这才彻底放下心，比较难的两道菜西湖醋鱼和糖醋小排已经得到了好评认证，剩下的两道菜便不再具备得差评的资格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宋清给周桐端了一小碗趁吃饭的空儿洗好切好的水果，让她补充维生素，他把周桐照顾的妥妥帖帖，只怕就算齐玫在这里，也会暗暗赞叹宋清的体贴入微。 “以后不能让你常来，”周桐吃饱喝足，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抱怨着：“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谈了恋爱就会长幸福肉，原来是因为另一半做饭太好吃了啊！” “哪有，而且你本来就太瘦了需要好好补一补，只要饮食合理搭配好，正常吃饭是吃不胖的。” 周桐一脸不信的表情，把“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胡说八道”表达的十分到位。宋清伸手轻轻捂了一下周桐的眼睛，把她眼里让人忍不住沉溺的狡黠遮住，轻笑道：“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快去换衣服，我在外面车里等你出来。” “那你先把捂住我眼睛的手拿下来我才能去啊！” “好。” 宋清嘴上答应着，手却贪恋周桐眼周皮肤的柔软触感，还有她又长又密的睫毛顽皮剐蹭他掌心的轻痒而舍不得放开。 “去吧。” 宋清恋恋不舍的收回手，他把手背到身后，轻轻握住，似乎想要借这个动作把刚才的触感握紧记在心上。 周桐没让宋清等太久，宋清不过刚跟马志文在微信上报备完接下来的计划，副驾驶的车门就被周桐给拉开了。周桐坐上车边系安全带边低着头问宋清：“我们去哪个观星台，这个时候人会很多吧？” 本市的观星台有两个，分别在南郊和北郊，因为江季新区占据了市区中心最好的地段之一，所以从江季新区到南郊或者到北郊的距离基本是一样的，都不算远，开车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宋清并不意外周桐会有这么一问，因为今天即使还在周内，想要浪漫一把的小情侣也能让两个地方的观星台排起长队，照这种情形来看，两处的观星台其实都不太适合周桐和宋清去。除非他俩想登上明天热搜榜和娱乐版新闻头条，标题都不用想，“小鲜肉夜会前影后”、“后起之秀与影后夜半幽会”、“影后退圈的秘密”……博眼球的标题一抓一大把。 要真这样，齐玫会疯的。 “不告诉你，但我保证我们去的观星台不会排长队，而且是看星星绝佳的好地方。” 宋清卖了个关子，语气却透着笃定，他眼睛直视着前方没有转头看周桐，可他能猜到周桐此刻的神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肯定装满了好奇和惊讶，但她又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只好又往满溢着好奇和惊讶的眼睛里再塞进去几分不甘心。宋清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被周桐的可爱迷的无法自拔。 如宋清所想，周桐心里猫抓似的好奇极了，但她又不好意思问出来，怕有意隐瞒是宋清特意准备的惊喜，自己没眼色的执着得到答案反而破坏了宋清的心意。 夜幕降临，可能老天爷也特意帮忙，今天的夜空里肉眼可见星辰漫天，是个看星星的好日子。周桐连上车载蓝牙，挑了一首适合深夜听的纯音乐，两个人就着夜色听着歌一路疾驰，直到播放完第三首纯音乐，宋清踩下刹车说道：“到地方了。” 无名可起18 宋清带周桐来的，既不是南郊的观星台，也不是北郊的观星台。只见他们面前矗立着的，是一栋无法一眼判断出多少层的大厦。 “这是？” “这是云顶大厦。” “……我知道！”周桐没好气的说道，随即哭笑不得的补充：“我好歹也是本地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云顶大厦。我的意思是，怎么来云顶大厦了，难不成我们要在云顶大厦里面看星星？！” 宋清笑着拉过周桐的手，没吱声，只拉着她作势要往云顶大厦里走。见宋清只顾往前走不理人，周桐无奈的跟上脚步，她边跟着宋清特意放慢的步伐边摇了摇被宋清拉着的手，问道：“这么明目张胆的牵手，被偷拍了怎么办？” “那就只好公开了，”宋清低沉的嗓音乘着夜风钻进了周桐的耳朵里，不等周桐说话，他又继续笑着说道：“不过玫姐应该会疯的，她可能连话都不愿意再跟我们说了。” “那是你，”周桐反驳：“她只会不理你的，而且会疯的可不一定只她一个，我应该也会，我可是你们工作室的大股东，小心让我赔了拿你抵债。” “好啊。” 宋清浑不在意周桐的威胁，回头隐在帽檐底下的眼眸似有星辰闪烁，他环顾四周，才又开口：“虽然我很乐意被抵给你，但比较让人遗憾的是，今天应该不会让你跟玫姐疯了。” 说完，宋清示意周桐看一看周围，云顶大厦里倒是亮着灯恍如白昼，可周围却空无一人。云顶大厦四周无遮无挡，没有能供人藏身的视线盲区，也就不存在有被偷拍的风险。而且他们这趟来云顶大厦属于心血来潮，除了必须了解艺人行踪的经纪人，别人一概不清楚两个人的计划，也没有粉丝有心思这个时候来盯梢。 “确实挺空的。” 周桐承认道。进了大厦，宋清带周桐直奔还在运行的电梯。周桐心有疑问，却知道即使现在她问了出来，宋清也不一定会给她答疑解惑，索性跟着宋清走，反正他不会把她给卖掉。直到进了电梯，周桐才留意这栋大厦居然有六十层，难怪起名叫“云顶”呢，六十层的高度可不就直插云顶了。 既然这栋大厦离天这么近，周桐理解了宋清为什么带她来这里看星星。确实是个适合看星星的好地方，只不过他们没有观星台的专业设备，看星星难不成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用眼睛看么？ “叮”的一声，六十层到了。 “电梯不能直接到达顶层，这栋大厦其实有六十一层，我们还要再走一层楼梯。” 宋清说话间已经和周桐面对面站定，他询问的看向周桐，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周桐好笑的接上宋清的话：“都到六十层了，不再继续上楼，总不能再坐电梯下去。” 宋清笑起来，他牵着周桐的手一直没放开，得了周桐的回答，直接用力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带周桐一起踏上通往真正顶层的楼梯。 “你怎么会对云顶大厦的结构这么熟悉？” “你记得小马哥给我接过一个综艺么？电台综艺。” 宋清提醒道，周桐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的问：“橘猫和树洞吗？不过我好像记不清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了，电台节目是在这里录制？” “嗯。我来过几次，是按合同要求提前进行试录，试录没问题，跟小马哥一起把合同签订了。因为这个工作是签工作室之前小马哥就谈好的，我问玫姐，玫姐建议先签这个合同之后再跟工作室签合同。” 周桐点点头，知道齐玫让宋清先签综艺合同的意思，这是让宋清拿全部的工资呢。如果先签工作室再接工作，虽然有工作室盯着做后盾让对方不敢乱来，但最后的分成会有工作室一部分。毕竟齐玫的工作室虽说是她组建起来的，可是工作室背后的投资方不止有周桐和齐玫两个人，即使周桐注资占比比较大，做决定也不能就她和齐玫两个人说了算。赶在签工作室之前把接的通告合同签好，这样宋清就能得到几乎全部的通告费了。 宋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对齐玫也是心生感激的。清楚齐玫不会在工作上坑他，他就可以全然信任齐玫，将工作的决定权全权交给齐玫，自己和马志文只需要安心听从安排，很是省事省心。 “到了。” 宋清低头看着周桐，两个人的眼睛都藏在帽檐下，视线相接，四目相对，周桐奇异的感受到宋清没有宣之于口的想法。 “你是不是给我准备惊喜了？” 离目的地只隔一扇门，宋清也无所谓暴露不暴露了，他坦然的点点头，总算松了口：“有惊喜，也有专门看星星的设备，告白那天没有的，今天全部补上。” “怎么搞得这么隆重啊……” 听着像抱怨，实际上周桐的开心正一簇一簇的争相冒出来，心口更像浇了蜜一般甜滋滋的。明明告白才过去一天，今天上午宋清又来家里找了她，两个人算是从告白那天起就形影不离，他到底哪儿来的时间准备了这么多事，又是惊喜又是专业设备，应该还提前跟云顶大厦沟通过……周桐感觉到一种叫感动的情绪正从胸口聚集，此刻她即将看到的，赤裸裸的全都是宋清对她的重视，全都是看得见的沉沉心意。 “我还是想给到你应该享受到的仪式感，这样我们的恋爱才算正式开始。昨天还是太仓促了，只想着尽快跟你表明我的心意，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莫须有的误解。” 宋清边说着，边牵着周桐的手一起使劲，把隔在他们眼前的门给推开了。 入目皆是星光。 周桐惊喜的睁大眼睛，不自觉的用空着的手捂住了嘴，唯恐不经意间让惊叹从嘴里跑出去，吓到这如梦如幻的一幕。 用如梦如幻来形容周桐看到的其实并不形象，可周桐一时之间想不出更贴切的词，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无论用什么词都太过贫乏太过单调，都不足以将她心里的万分之一的震撼表达出来。 六十一层因为不常对外开放过的原因，干净又空旷，没有什么物品也没摆放什么器具。顶层的空间很大，而此刻，四周的防护栏上被宋清布置了满满的云朵和气球，像雾一般轻盈的云朵们看上去飘逸极了，似乎起了风就能立即随着风飘走。今夜本来就有星星，广袤的夜空上稀疏的白点和宋清用仪器投射出来的光点相映成趣，就像把星星的影子全部搬到了地面上，整个空间没了明显的天与地的分界线，周桐整个人都被沉在了真真假假的星辰中，伸手便是白点，触手便是光影。 “还有这个，”宋清留给周桐了足够的时间欣赏眼前的景象，他看了眼手机，发现他掐好的时间快到了，于是牵着她往观星设备的位置走。“重头戏在这里呢。” “重头戏？星星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周桐疑惑的冲宋清一挑眉，以为这繁多的光亮就已经是宋清带她看的星星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精彩的重头戏。 宋清也不多说，伸手耐心细致的帮她调试好寻星镜和目镜，然后扶着周桐的双肩，把她带到观测镜头前面轻轻耳语：“看。” 一片璀璨。 这才是真正的星海。周桐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美”这个字已经不适合形容周桐眼里的世界了。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重头戏。” 周桐喃喃自语，显而易见迷失在了浩瀚的星海里。周桐一直看着镜头里的那片瑰丽，看不够似的眼睛一眨都不眨，而宋清则眼睛注视着周桐，好像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那片壮丽景象，竟然比不上眼前看星星的人。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算是在谈恋爱了，但我还是想跟你重新告白。” 宋清眼里的温柔恨不得将周桐就地溺毙，语气也跟夜风一样轻柔和缓。周桐闻言把眼睛从镜头面前移开，抬头跟宋清视线齐平，她紧闭着嘴不出声，千言万语却都凝聚在了眼神里。 “周桐，我特别喜欢你，我想跟你谈一场能够一直走到婚姻殿堂的恋爱。” “是和对方的名字一起写上红本本儿的那种吗？” “是。” “是把婚姻关系从单身未婚改成已婚的那种吗？” “是。” “是要拍摄婚纱照，亲朋好友都来给我们送祝福，即使吵架也只能分床睡，不能动不动把分手离婚挂嘴边的那种吗？” “是。” 周桐越问笑容越大，宋清也跟着浅浅的笑起来，可眼神里依旧留有抹不去的认真。 “那我们两个就认认真真的谈恋爱，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走向爱情的坟墓吧。如果对方是你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接受未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可以容忍有另一个人来瓜分我原本能够独享的时间空间，让我毫不畏惧的挽着我爸的胳膊，满怀期待的穿着婚纱和你交换戒指致谢来宾，然后在和你一起组建的小家庭里度过余生。” 周桐身上一暖，鼻尖嗅到了清冷松木的淡香，这是来自宋清身上的味道。周桐把脸往宋清怀里埋了埋，用力的张开手臂拥住宋清宽阔的肩膀。夜里是有些冷的，尤其还是六十多层的楼顶，可周桐和宋清奇异的并没有感觉到冷，“有情饮水饱”，直到现在，两个人才真切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本来还有蛋糕的。” 宋清的声音在周桐的头顶不远处响起，周桐的脸贴着宋清柔软的卫衣，眷恋卫衣上香暖的触感舍不得离开。她的声音困在暖乎乎的卫衣里显得闷声闷气，像在撒娇：“蛋糕？那蛋糕呢？” “……” “嗯？” 没听到宋清的回答，周桐疑惑的往上抬了抬脸，却见宋清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周桐越发觉得好奇，连忙追问：“怎么啦？蛋糕去哪里了？” “……没做好，就没带过来，放在了酒店房间的冰箱里，现在大概小马哥正帮忙解决着……” “？” 周桐愣了一瞬，接着突然把自己的脸重新埋进宋清怀里，似乎想要借此掩饰住自己没忍住的笑。感受到胸腔传来的微微颤动，宋清无奈的揉了揉周桐细软的头发，无语片刻，轻声说道：“别藏啦我知道你在笑，笑就笑吧，做饭的技能点亮了，蛋糕暂时还不行，我觉得这种事可能需要点运气，等我们恋爱一周年，我应该就能做出个像样的蛋糕来了。” 宋清宠溺的语气毫不遮掩，周桐羞红了耳朵，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的往宋清心口又捅了一刀：“一周年怕是不太行，时间放宽到三周年吧，说不定能吃上你亲手做的蛋糕，可以自选款式吗？” 三周年……小看谁呢？宋清轻蹙眉头，恼羞成怒的腾出手捏了捏怀里周桐白嫩的小脸，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能自选款式，做什么样我说了算。” “…万恶的大男子主义，”周桐小声嘟囔，“怎么办，我有点后悔答应跟你在一起了，连周年蛋糕的款式都不能选我喜欢的，简直太过分了。” “你嘟囔什么呢？” 宋清低头想仔细听清周桐含糊不清的话，但周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从宋清怀里钻出来，似模似样的“哼”了一声，反倒把宋清给哼笑了。 “说嘛，刚才那么小声，是不是偷着说我什么坏话呢？”宋清把人重新拉进怀里：“别乱跑，夜里风大又凉，省的冻着你。” “我说我后悔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宋清同学，连蛋糕款式都不肯顺我的意，你比小气鬼还小气鬼~”周桐自己在宋清怀里调整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说出的话显然只是跟宋清借着抱怨说笑闹着玩，并不是真心。“快说，允不允许我自选蛋糕的款式？” 宋清这回没多想，许是周桐的回应给了他底气，敏感多疑的那一面从他身上慢慢淡去，言行举止间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患得患失。 “不许。”宋清把周桐搂得更紧了一些，半真半假的威胁道：“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今天既然在这里答应了跟我谈恋爱，以后想分手可没那么容易。” “哎~”只听周桐叹了个一波三折得气，戏瘾上来，二话不说就率先入了戏：“臣妾命好苦啊陛下，事不如人愿还道是寻常，岂能料到事事皆不如人愿，臣妾心灰意冷，不如陛下赐臣妾三尺白绫，命臣妾自行了断吧！” “胡说八道。” 宋清原本还想着陪周桐闹一闹过过戏瘾也没什么，没成想这人居然不知道避讳，出口的话越说越不吉利。他正了神色，轻轻打了一下周桐的手掌做教训，嘴里还念念有词。周桐好奇，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清，原来宋清嘴里竟然翻来覆去念叨的只有一句：“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听着宋清封建迷信一样幼稚的话，周桐心软得一塌糊涂，嘴边的嘲笑被滚烫的情意化成了蜜，胜过万千句蜜语甜言。 无名可起19 “嗯，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是我太不小心了。” 周桐认真的跟着宋清重复了几遍，换来宋清欣慰又带了几分奇怪的目光。周桐被宋清看的有些绷不住，神情略微不自然的解释：“看我干嘛，这不是看你这么念叨，我也跟着念几遍嘛。” “没，就觉得挺稀奇，你不像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不嘲笑我封建迷信就是好的。” 不得不说，宋清的确对周桐了解甚深，连周桐什么反应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周桐微微一讪，把真正跟着他一起“封建迷信”的原因借开玩笑般的语气说了出来：“看你心太诚，比我还在意我自己，我当然要领情。以后你要是也无意间说了什么话，我也是要帮你这样念叨几句的，所以这回也算提前预习了省的到时候念错。” “胡说八道…” 宋清忍俊不禁，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不少，他喜欢周桐细软头发的触感，于是拿手继续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以便再感受一次那凉津津顺滑的感觉。 “下楼吧？起风了，再待下去我怕你会感冒。” 宋清低头问怀里的周桐，夜里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周桐在w市刚病了一场，宋清担心她身体弱还没完全恢复，感冒再次席卷而来的几率会变大。真要生了病，自己担心自责还是小事，周桐难受却是大事。 周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宋清怀里乖顺的点点头，这是答应他下楼回去了。两个人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虽然灯光明亮，但还是没有什么人，宋清惦记着周桐病好没多久的身体，到车上先打开了暖风。“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重脚轻或者哪里不舒服？” “没，”周桐系上安全带，在暖风把手脚吹的暖乎乎的舒适里宽宋清的心：“我病好了，今天穿的又挺多，不用太担心，倒是你，外套一直没拉上敞着怀，是不是被冷风给吹着了？” “也没有。” 宋清摸了摸周桐的额头，又握了握她已经变暖的手，见她神情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这才放下心。他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揶揄的看了周桐一眼，紧跟着说道：“我怀里有个稀世珍宝，帮我把寒风都给挡住了，一丝都没吹着我。” 稀世珍宝·周桐默不作声的红了脸，在副驾驶座上也不搭话，全当宋清刚才什么都没说。见周桐似是害羞，宋清没再继续调侃，眼角眉梢里却都染上了笑意，他神情从始至终都是轻松愉悦的，更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愈加叫人移不开视线。 周桐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色相给迷住的一天，她见多了圈子里各式各样的俊和美，所以第一眼被宋清吸引住的并不是他出众的样貌，而是他随口玩笑也能当正事认真对待的态度。可在后来的相处里，不管是在外人面前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宋清，还是同事前温和有加礼貌疏离的宋清，又或者只有她才能见到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宋清，他的样子在周桐眼里越发清晰深刻起来，即使在茫茫人海里，周桐也有信心能一眼认出宋清的脸。 真好，这么帅的男孩子被我给遇到了，周桐心里美滋滋，脸上也自然的带出个愉悦的笑。 有人欢喜有人愁。 马志文挂掉电话，越发想念起许久没见过面的女朋友，嘴里的蛋糕也越发不是滋味。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酒店房间里，想起刚才电话里女朋友的殷殷嘱托，心里一时之间苍凉无比。 “宋清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憋着不说出来，虽然他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有时候还不如傻一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你可得帮我把这个弟弟照顾好啊，我俩即使不是亲生的姐弟，我拿他也早就当亲弟弟看待了…” 马志文郁闷的撑着下巴，觉得自己女朋友对自己发小实在是了解有限，他盯着面前桌子上吃到一半的蛋糕，食欲全无。原因无他，这个蛋糕太难吃了… “幸好这崽子没把蛋糕给影后带过去，否则影后还能不能跟她谈恋爱都还是未知数呢！” 马志文面露痛苦之色，对桌子上放着的另外小半块蛋糕心生恐惧之意。 其实宋清做的蛋糕，外形看起来是很不错的。那是一个四寸的名副其实的“小”蛋糕，一看就是练手用的。底色是周桐喜欢的紫色，侧面有用奶油裱出的细小花纹，小蛋糕的表面还有宋清拿巧克力酱和白色奶油勾勒出的简单图案。单看样子，不少人都会觉得这是个一定很好吃的精致漂亮的小“美味”。 如果隐藏在奶油下的蛋糕胚没有被宋清烤糊，如果宋清肯在蛋糕的制作过程中多放些糖，如果蛋糕没有因水量不足使其吃起来发硬发干导致口感不好……这个外表看起来足够优秀的小蛋糕，不会出乎意料的让人难以下咽。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这句话来形容这块蛋糕实在贴切。 “哎…”马志文“独守空闺”，寂寞如雪的叹了口气，他喃喃自语片刻，像是在偷偷反驳自家女朋友的话：“你这个弟弟，的确看起来冷心冷情，跟块天然去雕饰的大冰疙瘩似的，不过那都是没遇上影后。”随即马志文想起宋清跟周桐相处时的情形，过来人般好笑的摇摇头：“遇上喜欢的人了，千年寒冰也能摇身一变成了夏日暖阳，看以后怎么惊呆你们全家人下巴~” 马志文嘿嘿一笑，又看了桌子上的小半块蛋糕，本着“被糟蹋了的粮食也是粮食，不能随意浪费”的原则，狠狠心咬咬牙，闭着眼宛如战士慷慨赴义般把蛋糕送进嘴里，胡乱嚼几口便两三口咽下肚。 夜还剩了一小截，贪恋自由的人也陆续归了家，整座城市即将陷入香甜的睡梦中，宋清和周桐也不例外。宋清把周桐送回家，自己驾车回了酒店，在酒店房间外的走廊里，遇见了因为吃撑而来回溜达散步消食的马志文。 “你这是？现在流行起深夜散步这种新型养生方式了？” “……滚。” 马志文赏了宋清一个白眼，语气里满是嫌弃：“还不是你那个遭瘟的小蛋糕，简直人憎狗厌的难吃！” “那你还吃撑了？” 马志文被宋清怼的无语凝噎了一瞬，真诚建议道：“说真的，听哥一句劝，别把做蛋糕的手艺带到影后面前，特别不利于你良好形象的保持。” 宋清点点头，心平气和的承认自己做小蛋糕实在没天分。他沉吟几秒，就在马志文自觉消食的差不多了，准备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宋清试探着开了口：“我打算等三周年的时候再做一个小蛋糕，用来庆祝我们顺利度过的三周年，这期间的试吃任务，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请小马哥……？” “求求你做个人吧宋清。” 马志文绝望的低声道，怕半夜三更有其他艺人在休息，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练习归练习，我绝不反对，但失败的作品请你自己享用谢谢，只要别再让我从你手里尝到你亲手做的蛋糕，我们就还能维持岌岌可危的发小情谊，不然……”马志文言尽于此，对着宋清扯了外套一角做出割掉的手势，然后干脆利落的把宋清一个人扔在走廊，自己转身回了房间。 瞧着马志文带了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宋清苦笑一声，也回了房间。罢了，还是先睡觉，等以后再做了蛋糕，到时候再找有缘人试吃也不晚。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什么新奇但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跟已经习惯了的日常生活一样，日升日落便成了新的明天。回来以后，周桐光是调整从w市养成的行为习惯和状态，就花了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厚外套彻底换成了棉外套，单薄的短袖长衫也都已经穿不住了。而宋清和周桐也像普通的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时常一起吃个饭，窝在江季新区看个电影对个戏，甚至有时候还和齐玫马志文一起玩个剧本杀，偶尔不用去看弟弟的庄裕琳和闲下来的杨夏也会加入进来。四人本升级成多人本，更热闹也更烧脑，几个人像聚众吸猫薄荷的猫咪团体，欲罢不能的同时总是想着休息，对工作也难免懈怠了几分。不过好在这段时间众人的工作都比较轻松，所以没出什么差错也算好运气。 周桐和宋清注定不能像其他小情侣一般肆意的出门约会，他们经常见面的地点除了宋清的公寓，齐玫的工作室，还有周桐住的江季新区了。江季新区的安保做的特别优秀，自从江季新区的物业和执勤保安联合抵御了一波波缠人的记者狗仔们，还没有给江季新区的业主们造成生活困扰以后，江季新区的名声便在艺人圈子和富人圈子里大了起来。有权有钱有势有名气，这四个里哪怕只占一个，都会对居住的环境极尽挑剔，江季新区背后的开发商和其他有远见的谋利者们很快便找准了定位与商机，对有需求者投其所好，加大了各家物业和执勤安保的重视和管理力度。而江季新区这个热饽饽的出售价格，也仗着自身热度没降便水涨船高。 不过这些目前对周桐和宋清都没什么影响，反倒在助力两个人的约会方面成了一等功臣，别说娱记狗仔们在严苛的物业管理下进都进不来，怕就连一些“无孔不入”的私生也只能对着江季新区的大门哀叹不已。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江季新区是块厚实的镶金铁板，火烧不熔锤砸不动，慢慢便自动自觉的放弃了对江季新区的探究。再加上周桐和宋清都不是喜欢出门的人，两个人都相比较电影院更喜欢在家里看电影，条件创造条件，似乎连老天爷都愿意出面制造机会帮周桐和宋清一把。 “你俩这运气真是没得说，但凡换一对艺人搞地下恋情，早该被娱记狗仔围追堵截翻个底朝天了。”齐玫穿着高领毛衣半躺在沙发上闲适的翻杂志，“不过《温雅》这一两年的编辑是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拿脚选的人么，怎么净是刊登这种货色？” 齐玫哗啦哗啦的把手里最新一期的《温雅》翻完，往桌子上随意一扔，眉头皱紧的程度恨不得夹死一只蚊子。周桐本来正在微信上和宋清聊天，对齐玫少有的激烈言辞感到稀奇，便好奇的将无辜遭殃的杂志拿过来，翻了翻，找到了被齐玫诟病抨击过的男艺人。可能跟宋清天天见面的关系，她的眼睛一直享受着宋清俊美样貌的滋养，这猛一看见杂志上的男艺人，周桐顿觉眼睛僵直了片刻，对自己好奇心旺盛的悔恨迅速漫上心头，迫切的想借宋清洗洗眼。 用尖嘴猴腮已经不能够形容那位男艺人的尊容了，廉价整容医院割出来的欧式大双眼皮都比那位男艺人脸上的双眼皮好看点，不知是眼皮上距离远得出奇的两道褶儿红肿未消，还是化妆师“鬼斧神工”的化妆技术堪称一绝，总之内页写真上出来的效果，活像那男艺人被人往眼睛上狠狠揍了两拳。不光是奇特的双眼皮，男艺人高得恨不能直插云霄的山根，也给周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清的山根有他那么高么？” 周桐细细回忆着，可没能等她回忆出个二四六来，齐玫就打断她笃定的说道：“正常人都没这么高的山根，写真上的这男的山根应该是去欧美的整容医院给做的，没给他按亚洲人的标准做，也可能是他自己不晓得什么畸形审美，特意要求山根做的越高越好，最后要么做脱了出了反效果，要么他自己觉得还挺帅……” 齐玫说到这里，话一停，神色略微有点怪异。她忍了又忍，结果还是没忍住，一言难尽道：“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碰上个技术不精的整容医院，他应该算倒了大霉，挺可怜的，但把填充物取出来恢复个把月多少能好一些。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他指定脑子或者眼神有点问题。” “《温雅》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也是我纳闷的。” 穿着柔软珊瑚绒睡裙的周桐和半躺着的齐玫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和不解。周桐这一两年的不怎么看杂志，所以并不了解目前杂志写真时尚圈这块儿的状况，但齐玫身在娱乐圈，又有自身的喜爱和多年培养下来的眼界做加持，所以她对这块儿了解的虽说不是内行，也不能当外行看。 无名可起20 “绝了。” “怎么？” 周桐问齐玫，齐玫把手机搜索界面给她看。 “我看不清。”边说着，周桐边把手机拿了过来。她困惑的看了半晌，转头不确定的往杂志内页写真的照片上一撇，问齐玫：“手机上的人是谁？” “你不是看出来了么，”齐玫幸灾乐祸的用下巴往摊开的杂志的方向隔空一指，神情再明显不过。“是杂志上那小鲜肉啊~” “！” 周桐的震惊简直就快要突破天际，心里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齐玫看着好笑，安慰她：“别那么惊讶，虽然我也被粉丝们精湛的p图技术给吓一跳，但说实话，这是很常见的事，他粉丝把他p的还不算过分。” 这叫安慰？周桐眼神里的控诉如实传达给了齐玫，齐玫无奈摊了摊手，耐心继续跟她解释：“早在前几年就兴这一套了，你不上网只拍戏，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不了解罢了。” “那我该不会……？” “不会不会，”周桐一张嘴齐玫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我的审美还是在线的好吗，我跟大粉和站姐都沟通过，跟着拍照可以，发网上去也可以，但咱们不兴p图这么狠的，也就只给你加个滤镜之类的，状态不好上妆不服帖的时候，顶多再来个磨皮。” 周桐松了口气，她实在没法想象哪天网上无意间看见张图片，跟原图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照片上明明不是自己的脸，却对应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不排斥给照片美化、抱着想要让自己在别人眼里看上去更好看，而给原照片精心修饰的小小虚荣心，但她对于把自己照片p的和本人判若两人，明知粉丝这样做却不加以阻拦约束，有意欺瞒别人的行为不能理解。 齐玫话锋一转，想起什么似的眉眼带笑，又夸起了周桐：“你之前的站姐大粉，说给你拍照很是省心省事，别家可能得徒手瘦脸瘦颈外加精修一条龙，咱家磨个皮都算难得的大工程。我有一回看见别家站姐把她家的小明星发在微博，跟完完全全换了一张脸似的，结果那家站姐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新鲜出炉的生图，我都惊呆了，我又不是没见过那小姑娘，跟站姐发的“小仙女儿”根本是两个物种。那小姑娘不是丑，狭长眼睛五官英气，给人感觉酷酷的，完全可以不精修保留特点，往飒的方向上靠，很能圈一批粉。每个人的审美不同，这种英气的酷其实很招人喜欢，可站姐硬生生把人整成了能上天的物种。我知道圈子里都是这种风气，女的美若天仙男的俊美无双，完全无视自家艺人长相特点。我害怕咱家站姐大粉也这样随大流，就跟咱家的站姐大粉们联系，说不需要使劲往美这个方向p，不要精修，越原生态越自然越好，哪怕有时候照片拍出来有些小瑕疵，无伤大雅就可以，毕竟你本来长得就好看，圈子里美女如云，我们别追求更好看非得艳压群芳，原图反而更显灵气。幸好你的粉丝不疯且审美在线，能认同我说的话，否则你当初退圈的时候，还会有其他声音冒出来往你身上扣脏水桶。” “你倒是深谋远虑，你的想法甚得我心呐！别的不说，至少让我远离了因为图片与本人严重不符而被群嘲的命运。” 周桐心有戚戚焉，越发不能理解经纪人甚至艺人本人授意站姐把自己p的爹妈不认的行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五官也是继承了父母的血脉基因延续而成，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好看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胆敢给“好看”这个词下了定义？ “过于拘泥于样貌，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在意别人的目光，实际上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无关紧要，跳出样貌美与不美带来的桎梏，活得就更能随心所欲一些。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相信这一点，不要想着改变别人的同时也不要让别人影响到自己。”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豁达，”齐玫半躺改为坐直，“纠结在别人的目光里，才是更多人如今的现状。” “所以才更应该坚定的相信自己的重要性啊，”周桐幽幽叹气，往沙发靠垫上一仰，慢吞吞的说道：“自信一点，我活到现在，越来越觉得内在的有趣比容易衰败的容貌更讨人喜欢了。” “嗯，认同你的话，就像这位小鲜肉。” 齐玫指了指杂志上内页上的男艺人，接着说：“他其实在唱歌方面特别有天赋，可他的经纪公司给他的定位居然是演唱双栖，现在唱歌挣得不如拍戏多，他经纪人给他接了个角色，演的一塌糊涂，找路边的流浪狗给块肉骨头，都比他演得好。” “是嘛！可惜了，被你夸唱歌方面有天赋的人很少，但那些人里坚持唱下去的，现在都成了难得的大牌实力唱将。所以《温雅》的主编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为什么专门给他拍摄了内页写真？” 绕了一圈又绕回《温雅》选人失误上面，齐玫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主编清奇的脑回路。如果这个男艺人是凭借发布新专辑或者演唱新单曲，被选入内页拍摄写真，倒也还说得过去。可偏偏附上的介绍，是那个他演的稀烂的电视剧配角，这就很奇怪了，这种行为无异于在粉丝与粉丝之间引战，毕竟听齐玫说，这期杂志内页写真定的原本是位实力演员的。 “唔……”拿回手机的齐玫皱着眉浏览《温雅》官博的评论，不出意料的说道：“最新一期拍摄花絮放出来了，评论里骂声一片。” “原本选定的演员是哪个？” “我不清楚，等我看一眼粉丝的粉籍，”齐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不多会儿便回答周桐：“哦，是他，俞江宁。” “俞江宁…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挺熟悉？” 见周桐果真想不起来俞江宁是哪位，齐玫无语的笑出声：“是《八月星河》的男主之一啊！演苏祁的那个演员！正在跟你家小男朋友搭戏的俞江宁！我真是服了你的记忆力，就算我没怎么提过俞江宁这个名字，宋清总不可能跟你聊天完全避开剧组吧？就算他也一次没跟你提到过俞江宁，前段时间他们剧组闹腾的厉害的女演员编造自己被霸凌那事儿，你不是也看到过么。” “啊……”经齐玫的提醒，周桐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拍手说道：“对！宋清跟我提过俞江宁这个人的，他说他是我俩的cp粉，而且在剧组跟他关系很好。” 说着，周桐又懊恼不已：“我怎么给忘了呢！” “因为你心里全都是宋清吧，所以视其他人为过眼云烟~” “哪有…” 被调侃的周桐脸一红，羞恼的瞪了齐玫一眼，不过笑得意味深长的齐玫并不在意，只顾继续划手机看微博评论。周桐本不想在意这些事情，但既然涉及到了俞江宁，又记起宋清不止一次说过跟他关系很好，便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手机微博，翻到了《温雅》最新微博的评论里扫了几眼。 入目一片污言秽语，跟她和齐玫猜的一样。 《温雅》创刊时间比较早，杂志内容涉及时装、美容、健康、娱乐和艺术等受众面比较广的几个领域，在国际和国内都享有比较高的知名度。《温雅》一向主打“高奢高格调”、“非大众化”，而且得益于主编的好眼光及出色的预判能力，杂志自创刊以来，几乎一直处于时尚潮流的前沿，艺人和艺人的粉丝都以能登上《温雅》封面甚至出现在内页为荣。 大牌杂志跟明星艺人合作提前透露消息，这种事屡见不鲜，所以俞江宁的大粉得知俞江宁被选入登上《温雅》内页时，兴奋激动那是必然的，甚至有不少粉丝在杂志预售期间就预定了很可观的数目，向杂志证明自家艺人粉丝的购买力。 预售结束付清尾款，几天后杂志到手，粉丝们满怀期待的拆开包装袋，激动着心颤抖着手打开热腾腾新鲜出炉的最新一期杂志时，待看到内页和封面哪个都不是自家艺人，之前有多高兴被驴后就有多气愤。什么意思，跟大粉透底漏出消息说登上杂志内页了的是你们杂志方，结果我们把销量提上去让你们杂志方脸上有光，内页却不是我家艺人？这不是摆明了看粉丝好骗驴一把么？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蹭销量欺负人么！ 于是，被驴了的俞江宁粉丝们联合在一起，把《温雅》官博给屠了，评论区里全都是俞江宁粉丝们在团建。但等高凌——登上内页却被周桐和齐玫质疑主编选人不行的小鲜肉，他的粉丝后知后觉发现自家艺人登上《温雅》内页以后，见了俞江宁粉丝像“恶势力”一般屠评论区的做法，自然有看不过眼的粉丝跑去理论：杂志驴你们那是杂志的事，跟我们家高凌什么关系？还请骂人骂对人，别把高凌扯进来。 可俞江宁的粉丝们经历了大喜大悲且“人财两失”，都是一肚子的火气，怎么还能个个保持理智。说好的内页写真没了，预售期间定金不退损失巨大，再加上谁知道你们高凌那边是不是跟杂志方蛇鼠一窝互相勾结，就等着扯俞江宁的旗子然后蹭一波白给的销量？因此双方粉丝没人能静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对话，和平共处更是想都不用想。 “宋清，俞江宁在你身边吗？你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让他留意《温雅》杂志官博底下的评论区？在不知内情的路人眼里，粉丝发言就代表了艺人本人，言论过激，很容易对艺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提醒他和他的经纪人加以约束，哪怕他是吃亏的那一方。” “他在我身边摸鱼玩手机呢，怎么了？《温雅》不是杂志吗？” 即使正在剧组里参加由岑靖安发起的会议，宋清也回信息回得很快，显而易见，开会期间摸鱼的并不止人家俞江宁一个。不过得亏宋清也在摸鱼，周桐才能借宋清来提醒俞江宁，以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场面失控。 “他经纪人应该能掌握事情动向吧，你让俞江宁不要在这个时候多嘴发声。” 周桐本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宋清和俞江宁，但无意间看到又成半躺的状态刷手机的齐玫，便以为所有的经纪人都像齐玫一样时刻跑在舆论的前头，就转而提醒宋清让俞江宁别一时气恼不管不顾的说什么。 大多数人在愤怒的时候总会逻辑混乱口不择言，因此酿成失误的也大有人在。周桐的提醒是好心且必要的，宋清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担心俞江宁会气急上头做点什么，到时候反倒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宋清给周桐发了个小熊敬礼的表情包，表示知道了，趁岑靖安跟投资方低声说话的时候，把和周桐这几分钟里的聊天记录给俞江宁看。 “《温雅》？那不是杂志吗？” 俞江宁看到了周影后托宋清转达的叮嘱，在心领了影后的好意之后，他疑惑的悄声问宋清。宋清摇摇头，拿回手机打开微博，跟周桐一样浏览起了《温雅》官博的评论区。这一看，宋清便看出了一身冷汗，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此时的评论区里，不知是被哪家粉丝给爆出来的料，已经扯上俞江宁进组是因为被潜规则这样自由心证的谣言。爆料者称俞江宁拍摄电视剧实属被潜，不然没理由放弃冲奖的电影男主不演，反而选择岑靖安试水的处女作电视剧。爆料的人编的真真假假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宋清前不久从俞江宁嘴里知道了完整的事情经过，怕是连他都能给糊弄过去。 可想而知不知情的圈外人。三人成虎，谎言说一百遍都能变成真的，更何况这爆料者的谣言里的确有几分真。俞江宁进组有私心是真的，毫无理由的主动放弃电影男主也是真的，被他放弃的电影创作班底是奔着得奖而筹备也是真的。 开拍前岑靖安通过经纪人转达的要求还犹言在耳，“不允许剧组演员出现任何影响到剧组正常拍摄的绯闻和不利舆论，如果演员不良影响过大，视为违约，该演员解除合同离开剧组并向剧组赔付违约金。” 宋清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俞江宁，知道他同样也看到了评论区被顶到前排的爆料。 不远处正跟投资方低声说话的岑靖安话音停顿了一会儿，似有所感的抬眼往俞江宁的方向望过来。 无名可起21 “我记得宋清跟我说过，刚进组的时候岑靖安通过经纪人给演员们说明，不允许剧组演员们出现负面舆论，不然直接按违约，不光要赔付违约金，而且还要离开剧组。” 齐玫听到周桐的话，微微惊讶的看过来。她签宋清的时候正是很多事都挤一起、让她忙得恨不能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时候，马志文可能跟她提过一嘴，但她觉得宋清不会出现什么负面舆论这种东西，哪怕出现了她也能第一时间压下去，所以就没有当一回事，听的也不怎么仔细。这回听周桐说起了详细的处理方式，饶是跟着周桐进过不少剧组，听过不少导演们的奇葩要求的齐玫，也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有时候舆论这种东西，是人云亦云才起来的啊，可能演员本人没什么错处，但造谣的人下了功夫传谣的人又添油加醋，最后经纪人或者背后的公司一时手忙脚乱甚至不作为，给了造谣者可乘之机，负面舆论占据上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样也要把罪责归到演员头上吗？” “嗯，岑靖安的处事风格就是这样的，他不会管你有什么难处或者你是不是被冤枉，只要给他带来了不利影响，他就会把账全部算到你头上。所以宋清跟我说岑靖安转达了这个规定以后，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因为他啊，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利己主义。” “……”齐玫没有出声的骂了句脏话，良久，一撇嘴叹息道：“可惜了俞江宁这个孩子，他真的是个在演戏上很有天赋的可塑之才。”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一连夸了两个人有天赋，一个是高凌唱歌有天赋，一个是俞江宁演戏有天赋。” 周桐饶有兴致的挑起眉，笑意盈盈的看着齐玫，好奇的问道。她其实是帮着转移话题，让齐玫不要继续在俞江宁以后会怎么样的问题上多想。从齐玫说出“演员没错”这句话时，周桐就知道齐玫脑子里想到了什么，齐玫想起了她当时退圈时候的情形。被连环套套住拖进了污水里，背后的公司不作为反而要推齐小恬上位，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已经让齐玫压的力不从心，好友们的支持反倒被别有用心的网友当做靶子深挖过往的黑历史，真正陷入孤立无援。她选择退圈虽然属于被逼无奈，但实际上她本身已经对这个圈子失望透顶产生了极度厌恶的倦怠，所以时至今日并不算有多意难平。 可是对齐玫来说，这些似乎并不是容易忘掉的往事。齐玫一开始安慰自己也安慰周桐，说更想做其他工作，实际上却并没有接触她说喜欢的其他工作的意思，尽管齐玫嘴上把经纪人这份工作批的一无是处，心里却还是更想要回归经纪人这个职业的。因此，没有成功把周桐从舆论里解救出来，没有成功把周桐身上的污水洗清，没有正大光明的给周桐正名，这都是齐玫心里永远解不开的死结，永远郁结于心的疙瘩。 所以齐玫知道俞江宁的事情以后，难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情吧。 齐玫把俞江宁带入了她，同样是演员，同样在演戏方面展现出难得的天赋，同样陷入不可控的舆论风暴，又同样受制于人。齐玫将岑靖安放到了前东家背后的股东们的位置，不可避免的怨恨上了极有可能让俞江宁退出拍摄，并且赔付违约金的岑靖安。 “诶，玫姐，”等看清齐玫的脸色比她想象中好看一些，周桐才放心的松了口气问道：“跟我讲讲宋清未来的规划？我有点好奇你对宋清的安排。”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还不是因为怕你固执的纠结在俞江宁身上不放，但周桐绝不会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只好随口胡诌的振振有词：“你看你这话问的，宋清是我男朋友嘛！女朋友关心一下男朋友的未来发展，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别人关心正常，你关心就不正常，签约都结束这么久了，现在想起来问男朋友的未来规划？”齐玫嫌弃的冲周桐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不信任坦坦荡荡给周桐看，不过话虽这么说，齐玫还是妥协的将最近一两年对宋清的安排给周桐说了一遍。“还有个事情，你俩谈恋爱总不可能一直搞地下恋情，尤其听你俩意思，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周桐点点头，不解齐玫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个。齐玫把头底下枕着的靠垫调整了一下位置，感觉舒服了不少，才继续说：“工作室呢，其实一直做了准备，两手准备，一个是你俩不小心被发现了，被突然爆出来…” “不会的。” 齐玫话说到一半，就被周桐笃定的语气给打断。 “干嘛？你对不会曝光恋情这么有信心？谁给你的自信，你不知道现在狗仔嗅觉多敏锐？而且宋清肯定会红起来的，人红是非多，等他有了私生粉，你就知道私生粉的厉害了。真的，她们会告诉你，你的私生粉的温和好说话都是特例，真正的私生粉……” 齐玫没再继续说，只给周桐了一个微笑，让她自己体会其中的含义。 “不是…哎呀，反正，不到合适的时机我俩的恋情不会曝光的，真的你相信我。” 齐玫搞不懂周桐究竟在卖什么关子，撇开这些不谈，齐玫狐疑的盯着周桐说道：“随你怎么保证，工作室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突然被爆出来的那一手准备，我就祈祷你真的有广大神通，别让我们的第一手准备有用得着的时候。另一个就顺其自然，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也就是你俩即使公开恋情了，也不会对你俩中的任意一方造成太大的影响，工作室会制造契机让你俩好好公开。这样节奏就掌控在我们手里了，让我和工作室其他工作人员都比较有安全感。” “放心吧，会让你们都比较有安全感的。” 周桐笑嘻嘻的拍着胸脯跟齐玫保证，齐玫看着周桐弯成月牙一样漂亮的眼睛，心神也不自觉跟着放松了许多，脑子里不再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只顾好自家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别人家的事，就交给别人家的负责人处理吧。 别人家的负责人已经面沉如水的来剧组好一会儿了。剧组还没重新开机，此时除了刚才参加会议的几个主演和导演副导以及投资人以外，没剩下多少人留在学校里。 “菁姐…” 俞江宁小小声的喊了许菁，却没敢继续说话。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比一开始粉丝们之间争吵，上升了一个等级不止。谁也不知道单单一个《温雅》的内页写真，居然不光挑起了两家粉丝们之间的争执不休，还引到了俞江宁身上让他陷入了如今的境地。 “这里没外人，我就把俞江宁进组的真实原因直说了，也算给剧组和大老板一个交代。”许菁理也不理俞江宁，不顾他眼神里的哀求和惶恐不安，环视了周围或站或坐的岑靖安、副导、宋清和投资人，正要开口，一直在岑靖安身边站着的投资人举手示意：“我对你们的秘密没有任何兴趣，拍戏的事全权交给靖安，我只负责庸俗的往里面砸钱。” 说完，他扶了扶金丝眼镜，优雅的跟岑靖安低声说了几句话，岑靖安一点头，他便风度翩翩的离开了剧组。 “阿鸢不管这些，有什么事你说就行，毕竟这是我的剧组，不光你们不喜欢惹火上身，我更不希望留着身上绑了定时炸弹的人来担任我这部剧的主演。” 岑靖安冷冰冰的话彻底击溃了俞江宁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他忍无可忍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似乎希望借此动作，让自己待会被“当众行刑”的时候看起来不至于太难堪。宋清心有不忍，他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也更能理解岑靖安的话对俞江宁的伤害有多大。他想要避开这样的场面，只不过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借口，岑靖安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堵住了宋清的后路：“宋老师也是主演之一，所以只好耽误你一点时间，避免以后类似的事情再次出现。” 宋清面色一僵，心说，类似的事情不会出现的，我有女朋友，你也认识，叫周桐。但他好歹保留了一些理智，并没有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把岑靖安给怼回去。 许菁见围观的人少了一个，不由得暗自庆幸。说到底她家俞江宁进组的原因并不是值得大肆宣扬的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不是给剧组带来了不良影响，不跟剧组说清事由说不过去，她更希望关起门来自己默默解决。现在这种情况也算可以了，导演副导再加上宋清，也勉强算是家丑没外扬吧。 “俞江宁之前的确已经跟另一位导演定下了男主的角色，是部明说过准备冲奖的电影。这个事情我想岑导应该是知道的，我就不多做赘述了。”岑靖安点点头，表示同意许菁的说法，许菁还是没往俞江宁的方向看，果断的继续说：“他铁了心想进岑导的剧组，又是赔付违约金辞演电影男主又是拜托蔡老又是降低片酬的，为的就是能在岑导的剧组出演角色，要不是他得到的消息晚导致大部分角色已经确定了，他不会在未确定的苏祁这个角色上动脑筋。要是当时没确定下来的角色是个只有几个镜头的路人，我想这傻子也会毛遂自荐。” 许菁深深看着岑靖安，眼睛似乎想把木头一样反应迟钝的岑靖安给盯出朵花儿来，她也心疼痴痴傻傻的俞江宁，那是她带了这么多年像自家亲儿子一样的艺人，俞江宁的位置在她心里，跟自家亲人没什么两样。可话说到这个地步，岑靖安看上去还是没有听懂。许菁终于转头看了一眼神情麻木，心如死灰的俞江宁，心如刀绞的也跟着抽痛起来，她惨然一笑，声音低哑的问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岑导？那个傻子是为了你，为了拍你执导的戏才进你的剧组啊！整整五年，他从看你拍的电影对你一见钟情到现在，已经喜欢你整整五年了！” 一记闷雷在教室外炸开，像炸在了教室里三个人的耳边。宋清只知道俞江宁是喜欢岑靖安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喜欢了这么久，他不自觉的看向岑靖安。外面的天猛的阴了起来，教室里没有提前开灯，岑靖安坐在角落里，脸上的神情被阴影遮的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除了不时传来的几声闷雷，教室里没有人说话，静悄悄的仿佛并没有人在。宋清不合时宜的想起周桐，心里不由自主的带出来了一点甜，足够抚慰他现在混乱纷扰的思绪。他觉得庆幸，庆幸他的等待如今得偿所愿。虽然这时候的一切正面情绪的出现，都会给人带来或多或少的负罪感——俞江宁正处于极度的难过和恐慌里，他即使无法与好友感同身受，也不该自己独自轻松。 宋清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他并不擅长处理这些问题和这种情绪，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岑靖安既然已经提前发了话，他作为演员，也只能照做。俞江宁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忧，宋清看了几眼，语言的安慰是无力的，他轻轻拍了拍俞江宁的肩膀，觉得此刻最重要的，是先把俞江宁目前的困境解决掉，而不是在俞江宁已经十分难堪的想要逃避的情况下，继续讨要一个说法般的纠结于俞江宁在这段未知的感情里卑微了多少年。 “先跟《温雅》联系吧，”宋清一开口，所有的目光都直直的盯住了他，这是宋清希望的，只要没人再把或好奇或探究或悲悯的目光投给本就承受不住的俞江宁，就都好说。“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温雅》透露消息给大粉，又转而选了其他人登内页才引起的矛盾吗？” “这个好解决，我已经跟公司沟通过，他们会出面跟《温雅》方面洽谈，后续的事情该谁出面道歉谁出面道歉，说明也会在官博里发布置顶。” 许菁调整状态非常快，现在已经看不出她刚才短暂的失态过。“变脸”和“情绪管理”似乎是经纪人们的专属技能，自诩专业的许菁也不例外。她意识到宋清的解围是俞江宁此刻最需要的，于是她一边自责于自己的一时不察，一边跟宋清悄声道谢。 俞江宁的情绪还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他在等岑靖安的反应，他像个等待凌迟处死还是刑满释放的罪犯，而岑靖安便是宣布最终结果的法官。 无名可起22 “岑导，”许菁转向角落里像被冻住似的岑靖安，问出她最关心也最在意的问题：“我们这边会尽可能的把舆论控制住，俞江宁，能不能继续留在剧组？” 话音刚落，俞江宁和宋清一起看向岑靖安，就连一直没插话不出声的副导也没忍住，向岑靖安的位置投出了好奇的眼神。 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俞江宁的负面舆论已经波及到了剧组，影响到了剧组正常的拍摄，今天上午还有一波狗仔来学校附近蹲守，希望能得到点消息或者拍到些似是而非的照片，能让他们添油加醋一番发出来赚热度。可俞江宁毕竟又有点不一样，他演技好，拍摄进行到现在，几乎没有长时间ng过，他对角色的领悟和共情能力也很棒，如果把俞江宁踢出去，之前相中的卢凡不一定还有档期，“苏祁”这个角色重拍是小事，找不到比俞江宁和卢凡更合适演“苏祁”这个角色的人是大事。 况且，副导看着角落里仍然未出声的岑靖安在心底叹了口气，现在隔在俞江宁和他之间的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以后怎么继续相处也是个问题。这种事要放在他身上…副导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从身上冒出来，反正他是想都不敢想的，还相处？一个喜欢了你整整五年如今还继续喜欢着你的人，整天在你跟前晃悠，你能保证维持住平常心？可能岑靖安这个本就不平常的人能做到吧，也可能连岑靖安也做不到，但大多数凡夫俗子肯定很难以平常心来对待这种情况。 “这个问题，” 岑靖安出声了！ 在场其余几个人不由自主都将视线放在岑靖安的位置，屏息凝神的想要听清岑靖安接下来的回答。 “这个问题难道合同上写得不清楚吗？需要我在这里再重复一遍合同内容？” 冷若冰霜的声音毫无感情的砸在了其余几个人的心上，俞江宁心底里最后一丝希冀也如燃烧微弱的烛火，被强劲的寒风一吹，噗的一声熄灭了。他面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像一个无知无觉了无生气的假人。 许菁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似乎岑靖安的冷心冷情超出了她对人类的认知，强自镇定却仍能看出她颤抖的手泄露出她的焦躁不安。她以为凭借俞江宁卑微的暗恋，能换来岑靖安对他哪怕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这样或许看在这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上，岑靖安能破例让俞江宁继续留在剧组里完成后续的拍摄任务。现在看来，她属实低估了岑靖安的无情程度，所有的温和儒雅全都是假象，只要危及到了他的利益，不论是谁，他都会现出本来的面目毫不留情的把人抛弃割舍。 但俞江宁不行，许菁想，我不能让俞江宁成为被抛弃割舍掉的那个人。许菁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应对办法，岑靖安从角落中的阴影里走出来，面色如常的扫过许菁和俞江宁，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略过了宋清，落在副导身上：“跟卢凡工作室联系，看他有没有…” “你还记不记得！” 未出口的“档期”两个字被许菁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岑靖安轻蹙着眉头瞥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许菁，问道：“什么？” “你记不记得，之前有女演员污蔑你对她职场霸凌！” 话一出口，宋清还以为许菁要向岑靖安讨要当时欠下的人情，毕竟那个时候他们以为岑靖安没留后手，一个个热血沸腾的上微博帮他说了话。那样不计后果的冲动，让马志文和许菁都差点急火攻心的准备后事。如果岑靖安还记着这份情谊，如果他愿意用这份情谊抵扣俞江宁这回的负面舆论，说不定是能行的，岑靖安不是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 果然，正准备吩咐副导联系卢凡工作室的岑靖安，闻言神情松动了一瞬，他没再出声，像在思考是否留下俞江宁。宋清紧张的心脏都跳快了半拍，他情不自禁的冲俞江宁安抚般的笑了笑，俞江宁的脸色也明显好看了一些，至少比刚才面如死灰的样子看上去有了点生气。 这样一来一往，岑靖安不用继续欠着俞江宁的人情，俞江宁也不需要赔付违约金并且离开剧组。一笔勾销，以后相处就算不能和往常一样自如，至少能轻松自在一些。无论怎么想，宋清都觉得就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他神情放松下来，问题解决，他也有了跟周桐联系的心情，借着没缓过去的庆幸，他想跟周桐聊聊天，说些零散的琐事也是好的。 但谁也没防备变故突生。 旁观者诸如宋清副导，把岑靖安神情的松动看得清楚，他们知道岑靖安已经决定采纳用欠的人情抵扣这次的负面舆论得办法，留俞江宁在剧组继续拍摄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当局者的许菁却被岑靖安久不应声给激得愈发心灰意冷，她以为祭出之前欠的人情，能让岑靖安同意换俞江宁留下，但岑靖安一直没有反应，这不就是觉得那份人情不值得弥补他的损失么，这不还是表明，岑靖安执意想让俞江宁离开他的剧组么！再加上，岑靖安知道了俞江宁的心意，他会更加觉得俞江宁是个定时炸弹了吧！ 既然如此……许菁暗恨岑靖安的铁石心肠，咬牙道：“岑导无情也别怪我无义，”俞江宁和宋清都没反应过来，再阻止便晚了。“关于俞江宁的谣言本就半真不假，既然爆料人有俞江宁接那部电影时签下的合同复印件，又对俞江宁看起来了解颇深，我们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认一部分，把另一部分推到岑导身上也没什么，反正岑导没想着留俞江宁继续在剧组，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倒不如……” “菁姐！” 俞江宁脸色煞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岑导明明露出了同意他留下的态度，许菁还要挑另一条撕破脸皮的路。宋清也没料到会生出这样糟糕的变故，他连和置顶的周桐的对话框都还没点开，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许菁怎么会脑子不清醒的说出那些话。 这下可就真的糟糕了。 宋清手心直冒汗，连带着俞江宁的那份恨不得一起紧张出来。但显然，俞江宁不光紧张，他心里一时什么念头都没有，只知道呆呆愣愣的看着许菁，慌了神也失了语。 “哎呀！你这是干嘛呀！！” 副导连忙出来打圆场，要说不希望换人里面，他也能勉勉强强算一个，毕竟再去沟通再去选人甚至万一再来个组织面试，岂不是要他再折腾进去半条命？！ “岑导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也想留下俞老师的！你这…你可千万别误会了岑导的好意！” 副导急得也顾不得岑靖安就在旁边，冲许菁挤眉弄眼的示意她有点眼色服个软，最好能立刻马上道个歉。宋清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有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就没必要搞得太难堪，放着好走的路不走，反而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这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许姐快人快语，”岑靖安忽然笑起来，他像是一点儿也没把许菁刚才的威胁当一回事，此刻他眉眼舒展开，带上了文人雅士特有的清贵风范。副导见他这副模样，绝望的把眼睛一闭，居然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破罐子破摔？以后没再见面的机会？”岑靖安慢条斯理的重复着许菁的话，不以为意道：“别说只把一部分推到我头上，你就算把全部谣言都推我头上又怎么样？我怕你么？你一个小小经纪人在这里跟我放大话比人脉？是真觉得我拍了电视剧就落魄了，赶紧过来踩一脚啊？！” “不……” 没让许菁继续把话说完，岑靖安向她逼近几步，明明脸上没有任何怒意，许菁却分明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岑靖安笑着，眼神像看幼稚园里拿着塑料铲子耀武扬威的小朋友，笑意晏晏的表情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你家俞江宁拿过一个最佳男主角了是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什么打算，但我个人觉得，他的演艺生涯里，只有一个最佳男主角就够了。多了反而不美也没什么必要，你说是不是？” 映在岑靖安黑亮的瞳孔中的是许菁惊恐的面容，她今天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刚才试图出言威胁逼迫岑靖安做决定。 岑靖安是谁？他是这个圈子里最年少有为的天才导演，他是从没被明面上的绯闻纠缠过的传奇的存在，他是有头有脸的娱记手中的笔杆，也是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高层们的座上宾。 否则能排满一整面墙的大大小小的奖杯是白拿的？否则他执导的电影怎么从来没见有人胆敢砸钱说塞人就塞人？怎么那么多导演就他事多规矩苛刻还没人敢反驳？怎么进组没几天试图跟他倚老卖老的老戏骨谭欣，慢慢的说不见了人影就不见了人影也没人追究？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岑靖安其实还是很好说话很温和的人。 许菁这才知道她错得究竟有多离谱，她只看到了岑靖安偶尔露出的坏脾气，她只当岑靖安是个有点才华的电视剧新秀导演，她只觉得岑靖安是仗着有才气才脾气不好…实际人家有所依仗，人家做什么都能兜得住自己的底，人家有资本有权利随心所欲。 她完完全全自作主张的断送了俞江宁的演艺生涯，她把自己拿亲弟弟亲儿子疼的俞江宁给害惨了… 即使没有一夜白头，宋清觉得许菁也离奔溃不远了。他有些不忍直视许菁布满绝望的脸，更不愿意去看整场闹剧中最无辜的俞江宁的神情。他收起手机，觉得实在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不过这回他依旧没走成……“宋老师，”岑靖安叫住宋清，他依然带着笑意的眼睛与宋清四目相对，“我还有些事情跟宋老师说，能不能帮我清个场儿？” 岑靖安正对着宋清没动，他的眼神也没从宋清身上移开，话却是对着副导说的。副导把还欲说什么的许菁和俞江宁带离教室，偌大的教室里很快就剩下宋清和岑靖安两个人。 “岑导有什么想说的话，直说就可以了。” “嗯，刚才主演之一的俞江宁深陷负面舆论，影响到了剧组的正常拍摄，狗仔蹲守并且试图混进学校里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我听小马哥说过。” “他没说的是，就刚才，还有一波伪装成工作人员的狗仔和娱记顺藤摸瓜，摸到了我们的第二拍摄场地小巷子里去了，拍摄了照片好像还有视频，把我们准备花絮用的路透给拍了个精光，包括我们放在那里的设备。” “……” 这个宋清还真没听说。提前暴露场地设备，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相当于把精心准备的惊喜提前打开暴露了出去，不光后面不能再吸引观众提高他们对剧的期待值，而且很容易被营销号们看图说话误导原着粉和粉丝。 “我单独留下宋老师的理由很简单，剧组只有两位主演，一位已经出了事，招来了一波又一波惹人烦的苍蝇，我不希望另一位主演在后续拍摄里继续出事。” “我不会……” “别急着跟我下保证，”岑靖安低头叼了根烟，自下而上的斜斜瞥了宋清一眼，继续补充道：“据我所知，你跟周桐正在谈恋爱？” “……对。” 听见宋清敞快的承认了，岑靖安点烟的手一顿，长又密的睫毛覆盖住眼珠，让人猜不透他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岑靖安点了两次才把烟给点着，他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那股子浊气，声音有些低哑：“我就是问一问，你俩注意保密，如果暴露了，提前给我说一声。” “……好。” 给你说又能怎么样呢？宋清猜不出岑靖安的想法，是帮忙打点娱记狗仔？还是提前准备“程闻”的备选演员？宋清虽然有把握不会让无孔不入的娱记狗仔们嗅到他和周桐的恋情，但他知道就算他跟岑靖安做出了保证，岑靖安也不一定相信他的话，不如不说，顺利拍完剩下的戏份比什么话都令人信服。 “对于俞江宁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许久没再出声，两个人即将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岑靖安转头问了宋清这么一句。宋清被岑靖安问的猝不及防，直接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有情可原。” 说都说了，宋清不介意再多说一些。他正了神色，认真的跟竟然停下脚步似乎愿意听他继续说的岑靖安说道：“喜欢这种感情是不可控的，跟身份性别都没关系，如果能坦然面对这种感情，就不能算做某件事的干扰条件。许菁姐刚才也是慌了神，口不择言，但不管是被造谣深陷舆论风波还是许菁姐的一时冲动，都跟俞江宁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且还是我们这部剧，''苏祁''最好的演员人选。” 无名可起23 “其实不用听我说，岑导心里也已经有决定了不是嘛，您这样问我只不过想听一听是不是有其他不同的选择。” 宋清敏锐的察觉到岑靖安变化的神情，试探着开口，但他似乎猜对了。 “在我看来，岑导的决定是正确的，”宋清接着说道，他直视着岑靖安突然锐利的目光，毫无惧意。“我没有机会跟卢凡老师合作过，但我看过不少卢凡老师主演的电视剧和电影。演员是可塑性极强的一份职业，卢凡老师自然也是一位合格的演员。如果新的苏祁让卢凡老师来演，也许他的确能演出苏祁的少年感，但他不一定能演出只有俞江宁老师才能演出的那股劲头。跟俞江宁老师对戏，我总是能被他带进角色里。也可能是我作为演员的经验不够吧，在我眼里，俞江宁老师是个很能让对方快速入戏的演员，他不是在演苏祁，他让人觉得他本人就是苏祁。岑导的眼光果然是非常好的。” 边为俞江宁偷摸着说好话，还边瞅准机会给他戴高帽，岑靖安看着眼前被周桐选中的宋清，心里隐隐约约冒出的一丝妒忌，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眼光好不好他自己不能多做评价，宋清也不能评，不过他知道周桐的眼光倒是一直没有差过。岑靖安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宋清，在他挑剔的目光下，结合这段时间的相处，岑靖安摸着良心勉强多给宋清打高了几分。 “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岑靖安笑道，因为宋清真的和周桐谈起了恋爱而对宋清心有不忿，又因为一番话下来，对他某些印象发生了改变的岑靖安挑眉笑道：“俞江宁的人没问题，我是放心他人品的，性格演技都是上乘，但架不住他有个拖后腿的经纪人。” “菁姐其实…” 岑靖安一抬手，制止住了宋清继续试图给许菁说好话的行为，“适可而止吧宋清，你帮着俞江宁说话我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确实没惹到我，反而让我的拍摄进行的十分顺利。可许菁不一样。” “她……她人不坏……” “我知道啊，”岑靖安好笑的看了一眼宋清，似乎在为他说出这么个显而易见的理由感到惊讶，“她要是坏心肠的人，也不会因为心疼俞江宁跟我对上。” 宋清没再搭话，因为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导演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岑靖安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不需要宋清提问，自己便痛快的给出答案：“许菁再好，她惹到我了，谁给她的勇气和自信威胁我？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经纪人，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宋清没想到岑靖安居然这么幼稚，或者不能说幼稚，确实喜怒无常的不能用常理来分析他的所思所想。他忍住自己差一点脱口而出的笑，劝慰的说：“菁姐只是太过担心俞江宁老师了，她怕俞老师真的被您给踢出剧组，陪不赔付违约金应该不是他们在意的事，比赔付违约金更重要的，是……是您的态度！” 话到嘴边，宋清硬是强行给它拐了个弯儿，拐到了岑靖安身上。谁知道俞江宁和许菁他们更重要的是什么，但对他们更重要的不管是什么，此刻都必须变成岑靖安，必须跟岑靖安扯上关系。宋清的心突突直跳，在当事人面前现编谎话还不能被发现，这实在太考验一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了。 岑靖安也被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搞懵了，他静静地看着宋清，似乎对新话题产生了兴趣。宋清在心里暗暗深呼吸了几个来回，他莫名觉得，俞江宁留不留得下来，好像全在他这回硬扯上岑靖安后，能不能让他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了。 在逼人的注视下，宋清面色如常的开口：“岑导，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卑微的。” 没想到宋清会以这样的开头开始话题，岑靖安索性倚在教室门口的门框上不走了，他不走，宋清肯定也不能走。岑靖安倚着门框不挪地方，宋清只好将就着往第一排的课桌上一靠，勉强撑住身体和岑靖安面对面。 “岑导，您肯定也喜欢过某个人或者对某个人动心过，”第一句说顺了，后面的话紧跟着便出来了：“如果是两情相悦还好，最磨人的就是经年累月的暗恋，没有希望，不能期待，看不到结果和未来。俞江宁暗恋着您，暗恋了五年，这五年里他大概把您的作品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也应该没有错过您任何一场采访，他既然演员出道了，那后来的几年应该也会尽力找机会想加入进您的剧组，可能苏祁并不是他全力以赴争取的第一个角色，但却是他争取成功了的第一个角色。” 越说宋清就越发觉得能够跟俞江宁共情，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他费心编造了，与其说他在说俞江宁的心路历程，倒不如说他在透过俞江宁带入了他自己。 “可能您平时没注意，或者注意到了也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宋清看岑靖安听的认真，心里竟然得到了些安慰。“俞江宁是我们剧组里最听您话的人，不是说其他人不听话的意思，而是他尤其听，把您说的话奉为金科玉律。没他的戏份他就在酒店里待着，哪里也不去，只要当天有他的戏份，他永远是第一个到剧组的，究竟到的有多早……有一回我的经纪人小马哥，他有事四点多就出门了，等办完事回酒店，到酒店门口才一摸口袋发现房卡忘了带出来。他想着那天有我的戏，便打算去剧组等我，他本来想买早点等我到剧组以后吃的，结果发现学校门口的早点摊都还没支起来。可连早点摊都没支起来的时间，小马哥居然在被当作我们休息室的教室里看到了俞江宁，当时还把小马哥给吓一跳，他跟我说，黑乎乎的教室里突然有人跟他打招呼，吓得他差点心脏病突发原地去世。” 宋清说到这里笑了笑，只不过那淡淡的笑意还没到达眼底便倏地散了。岑靖安默不作声的把玩着手里的一根烟，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听了这些心里在想什么。宋清叹了口气，把徘徊在心里的最后几句话也说完了：“应该不止那一回，您问副导或者总是来得最早的场务，就能知道我没有撒谎。哦还有，有几次我以为他迟到了，实际上他只是来到以后又因为一些事折回去。” “什么事？” “您是不是膝盖不太好？前几年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很厉害是吗？” 岑靖安心里隐隐生出了个模糊的念头，他点点头，只听宋清声音清晰在他耳边响起如擂鼓阵阵：“副导给您的那个充电式护膝，那其实是俞江宁给您的，他特意托了副导又不让副导说，之前几次，是他偷偷去副导那里给副导替换用的发热片，这样您那副护膝发热的效果才会更好。” 原来俞江宁竟然默默地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做了那么多…… “岑导，”宋清把岑靖安溜走的神唤了回来，“我知道您一时可能没办法面对这么沉重的情谊，我说这些也只是希望您了解，菁姐和俞江宁相处那么久，连我这个外人只看到他开拍以来做的事情后便憋不住跟您讲，遑论在他身边陪伴他那么多年的菁姐。菁姐对俞江宁的情谊跟家人之间没什么两样，所以她比我们这些旁观者对待俞江宁有关的事，更加敏感更如惊弓之鸟。” “你这是绕了一圈又回到给许菁说情上去了。” 岑靖安的语气听起来分辨不出喜怒，宋清不好做判断，只能静观其变。 “明天重新开机，第一场戏别给我迟到。” 岑靖安拿手指隔空冲宋清点了点，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宋清神色一凛，郑重的点点头应了，等他还想问俞江宁的事情岑靖安究竟什么打算时，岑靖安却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果断步履生风的离开了耽搁许久的教室。 宋清低垂了眼，心知自己已经尽可能的做了目前来看他能做的所有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几下，宋清打开微信，按下接听键后，紧跟着他满身的颓然褪去，像被人往身体里打进了一针强效振奋剂。 “怎么样？你朋友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周桐干净的嗓音从听筒里清楚的传出来，宋清不自觉眼里蕴满了笑意，身心也放松下来。 “嗯，如果菁姐能妥善处理好俞江宁的负面舆论，至少不再让这些舆论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我想应该就没问题了。岑导比我想象中好说话一些，虽然确实有时候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或者他某些念头有点……不大成熟稳重……” “幼稚？” “……嗯。” 宋清听到周桐在手机那头轻轻的笑起来，一时对自己的词不达意感到无奈。他纵容着周桐笑了一会儿，之后才又把许菁威胁岑靖安的事情跟她说了。 “桐桐，你说岑导会介意菁姐的冒犯吗？他该不会真的就此针对俞江宁了吧？” “本来我觉得会，但你不是说把俞江宁的所作所为都给岑靖安说了嘛，那我觉得岑靖安应该不会再针对俞江宁了。其实岑靖安脾气确实臭了点，深交的话会发现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好相处，可他心也挺软的。” 宋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正在打电话，周桐看不到他的动作，他又“嗯”了几声表示听懂了。 “据我多年来的了解，岑靖安是个非常矛盾的完美利己主义。” “嗯？” 周桐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齐玫责怪的瞪她一眼，嫌她放杯子的声音太大会把正在通话的宋清吓一跳。毕竟他们的通话周桐放了外音，而杯子与桌面的接触发出的动静，正好被放在桌子上挨着杯子的手机听筒接收了个彻底。 “刚才什么声音？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吗？” 顾不上自己的疑问，宋清连声问周桐有没有事，伤没伤到手。 “没事没事，玫姐在我这儿，我就把我们俩的通话放外音了，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她也能第一时间帮着参谋参谋。我没控制住力度，放杯子的声音大了一点，你耳朵还好吧？” “我耳朵没关系，没事就好，玫姐好。” 宋清跟齐玫打了招呼，又想起自己被打断的疑问，继续道：“什么是矛盾的完美利己主义？” “你听她说呢，这个名字是她自己瞎编的。” 齐玫懒洋洋带着调侃的声音传进宋清的耳朵里，引得宋清不自觉的一笑，他在周桐说出这么一长串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顾及着女朋友的面子没拆穿罢了。 “你懂什么！” 周桐恼羞成怒的声音没什么气势的响起，接着又调转枪口对上宋清：“你还听不听我说？” “听，你说吧。” 宋清噙着笑往楼下停着的商务车的方向走，语气安抚宠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利己主义总该听说过吧？” “嗯，指只顾自己利益，不顾及他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思想……” “好了，停止，知道就行，不用给我背书，我是你女朋友不是你的主考官。”周桐瞪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的齐玫，接着解释：“岑靖安就是这种人。” “我能看得出来，”宋清接口说道：“他表现得很明显，只要不涉及触碰到他的利益，他会很乐意跟你展现出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好说话也很让人有想要亲近的感觉。” “嗯，你能看出来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剧组没什么事，所以你会被岑靖安表现出的容易相处的假象给蒙骗。” 周桐松了口气，庆幸宋清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她才不愿意跟纯良无辜的小白兔谈恋爱，傻傻呆呆的被人给骗了还觉得对方是好人，心甘情愿帮别人数卖了他才挣到的钱。 “那其他就没什么好跟你交代的啦！我本来还准备了长篇大论，怕你一门心思的觉得岑靖安是个简单无害的大好人，到时候万一你跟他的利益有碰撞，他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知道的，”宋清已经走到楼下了，他拉开商务车的车门，马志文已经在后排等了他一会儿。“虽然你起名字很有天分，但以后不要再起了，我刚才听到你起的名字还以为遇到了陌生的知识点，正担心在你面前露怯呢。” 宋清哄周桐很有一套，这是他们谈了大半个月的恋爱才让他摸索出来的心得，宋清很是乐在其中。 “……好吧，”周桐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答应的很爽快。“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做？我听见你拉车门的声音了。” “嗯，有事情。” “什么事啊？” 周桐疑惑的看向齐玫，她不记得宋清还有什么通告行程要走。 “最重要的事，去见你。” 无名可起24 坐上车，马志文见宋清挂了电话，他已经打听到了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也早知岑靖安通过他转述的规矩，终究难掩好奇，问道：“俞江宁真的会被岑导踢出剧组吗？那以后跟你搭戏的人岂不就变成卢凡了？” “你消息有点闭塞哦，”宋清调侃马志文，但一想到刚才他和岑靖安的谈话只有他们两个在场，马志文不知道后续情况也情有可原。“再说跟卢凡老师搭戏怎么了？之前他还帮忙接了贾导新电影的男主，算是给我们解了燃眉之急，就算贾导有意放我们一马，如果卢凡老师不愿意出演，最后会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呢。” “嗯嗯，我记得。” 马志文点头，可能跟俞江宁相处久了，他还是觉得有礼貌对所有人都温温柔柔的俞江宁更好。或许俞江宁已经是他熟悉的人他才这么觉得吧，所以马志文还是执着于希望得到“俞江宁会留下来”的答案。 “岑导应该会让俞江宁留下来，”宋清看得出马志文在想什么，索性先帮他安了心。“岑导是个只要不影响到他做的事情，就什么都好说的导演，虽然许菁姐最后说的有些过分，但我想岑导也反过来威胁她了，而且看样子岑导对威胁的效果很满意，那他就不会再把许菁姐之前的威胁当一回事。既然许菁姐对他构不成什么负面影响，再加上还欠了俞江宁一个人情，一抵一还两不相欠，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就好，现在就看俞江宁的负面舆论压不压得下来了对吧，至少专心战斗的同时不用分心有后顾之忧了。许菁也真是，再着急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啊，岑导是什么身份地位，他能怕得了一个经纪人说出的话么？” 宋清也跟着叹了口气。许菁的做法他不多做评价，毕竟他不是俞江宁更不是许菁，不能完全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他们所想。就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许菁既情有可原也过于冒进。 “哦对了，”马志文这才想起来有事情找他，忙吩咐司机小刘往共青路上开，接着又说了个地址。“有个代言，是玫姐给你接的，突然改成了今天拍摄。” “今天？！” 宋清一脸诧异，他刚才还打算着去江季新区呢！ “这不是巧了么，玫姐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准备去你姐单位接她下班呢！” 见不成周桐，宋清不可避免的郁闷起来，他闭了嘴连话都不想多说，只安安静静的任周身不停释放低气压，他摸出来手机跟周桐发信息，收到回复后又闭上眼假寐。马志文也无法，只心想，随着玫姐的加入和工作的增多，宋清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忙，这样临时鸽周影后的次数也会成倍的增长。未来这对小情侣会怎么样，马志文难免对宋清和周桐的发展产生了担心。 江季新区。 “他有工作啊，”齐玫见周桐挂了电话一脸兴奋，不得已冲她泼了盆冷水给她降温，“是我亲自跟马志文说的，有一个新代言的拍摄临时改到了今天。” “啊？” 周桐愣了神，她明显还沉浸在那句甜蜜的“去见你”里面，见齐玫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周桐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她看了眼手机，发现宋清并没有给她发临时有事的信息，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期待，或许摄影师突然拉肚子只能又改了时间却没跟齐玫说？或许…没等她或许完，周桐拿在手里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她打开，果然是宋清发来的爽约告知。 郁闷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周桐看完了宋清发来的信息。看得出来宋清也因突如其来的工作对她感到歉意，字里行间的遗憾和不开心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小孩子般赌气幼稚的语气，让原本也心情不好的周桐不自觉笑了起来。她耐心的回复宋清，不光语气里没有抱怨，反而安慰起了他。 等周桐回复完信息，齐玫才略带诧异的转向她：“被人给鸽了你也不生气？怎么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那也没办法啊……”周桐无可奈何的对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齐玫说：“他是艺人嘛，人家付他这么高的工资，他尽职尽责的工作是正常的。而且如果我没退圈，别说他鸽我，谁鸽谁还不一定呢。” “你倒是想得开。” “不想开难道还要生气？” 周桐笑着说完，自顾自的从沙发另一侧拿出平板，看样子准备追个剧打发时间了。齐玫看她自得其乐的样子，欣慰的同时又难免有些担忧，她斟酌语气，想给周桐提前打个预防针。 “怎么？”齐玫还没斟酌好，周桐就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有话就说好啦，你干嘛这副表情？” 还不是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才纠结，齐玫在心里吐槽，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再不顾忌的开口：“别怪我没提前给你说啊，我手头有不少给宋清的好资源，已经谈妥了，就等着宋清空出来的时间安排。” “这是好事啊，谁还嫌挣得钱多啊。” “你先别傻不愣登的高兴，”齐玫瞪她一眼补充道：“要赶的行程越来越多，连睡个囫囵觉的时间都很少，你觉得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还多么？” “……” 见周桐低头沉默不语，知道她这是听懂了“工作繁忙”背后隐藏的含义。 “而且宋清是演员，别说到处跟着剧组飞，真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连信号都没有，别说见面这么奢侈的机会，怕是连视频通话甚至微信信息都不能发，一失联就是一两个星期或者一两个月，你接受不接受得了？” 齐玫必须把什么话都跟周桐说明白，她不希望周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突然迎来宋清不得已的冷淡。原本齐玫以为宋清忙起来还得有段时间，其实等拍完《八月星河》，差不多就到了宋清关注度爆发、工作呈几何增长的阶段了。所以现在借着新代言提前，宋清放周桐鸽子的机会，齐玫也不得不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最糟糕的情况，全部给周桐说清楚，以免未来两个人因为这种事发生争执。 “你跟我说这些，其实没什么必要。”周桐缓过来，用手把垂下来遮挡视线的头发往后一顺，冲齐玫毫无负担的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演员工作起来有多忙，其实宋清现在就该忙起来了，不然你岂不是自己折了自己的招牌？” 齐玫毕竟是名副其实的金牌经纪人，手头有大把人脉雄厚资源的大经纪，如果宋清在她手下都没能得到迅速的提升和发展，要么是齐玫不尽心，要么是宋清实在烂泥扶不上墙。这两者肯定都不是，齐玫尽心尽力，宋清也是踏实肯努力的天赋型艺人，两者相加，宋清行程多起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虽然在圈子里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却也见过不少因为工作忙导致总也见不到，最后越来越没话说佳偶成怨隅的同事。”周桐一番话说下来，齐玫这才发现是自己多操心了。“不过你提醒的很及时，有些道理自己心里知道的再清楚，理性和感性总是会打架的。就像刚刚宋清把我给鸽了，我明知他就该以事业为重，鸽我是迫不得已，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我还是有一瞬间感到难过和失望。以后这种失落感还会经常出现，我如果不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也会慢慢的和之前我见过的几对因为工作繁忙不欢而散的恋人一样，有了心结和隔阂，情侣之间分手就是必然。” “你能这么深明大义，我觉得再多的开导在你面前都成了废话。但我很感谢也很欣慰你能让我准备的长篇大论变成一箩筐的废话，心态上的调整看你自己了，别的我也不多说，希望你俩能走到最后吧！我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以后再给我生个宝宝玩儿。” 周桐脸一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严肃的话题，能被齐玫拐到未来八字没一撇的事上去，她半真半假的拿手边的靠垫朝齐玫身上砸过去，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怎么，你这职业还带继承的么，把我带出来再把宋清带出来，以后还等着把我俩的宝宝带出来不成？” “昂！你不就是童星出道登顶三金影后？你的优良基因加上宋清的优良基因，再生个强强联合的宝宝同样童星出道走你走过的路，多有纪念意义！” 越说越不像话，眼看着再放任齐玫说下去，未来宝宝的职业规划都被齐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周桐赶紧出声打断：“可以了，停止。” 齐玫一笑，没再继续说，可心里却没能立刻停止想象。她是不婚主义，三十多快四十了，脑子里依旧没有半点谈恋爱结婚的想法，她乐得自在，对现在单身想干嘛干嘛没有束缚的生活十分享受，抛弃结婚生子，年龄仿佛都不再成为做任何事的限制条件。有的人成为不婚主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喜欢小孩，齐玫并不是，她还算比较喜欢小孩的类型，软软呼呼、乖巧可爱又干净聪明的小朋友还是蛮招人喜欢的，但喜欢小孩并不能成为她动摇不恋不婚念头的理由。以后就指着周桐的小孩过了，齐玫心想，她隐隐约约的对周桐眼里遥不可及的未来产生了些许期待。 今天宋清和周桐到底还是没能见上面。宋清本想着完成新代言的拍摄任务，能空出一些时间去江季新区见周桐一面，哪怕就静静地待在她身边几分钟，什么都不做看她几眼，也能算给被疲累耗尽电量的自己充充电。可遗憾的是，世间事不如人意才是常态，新代言拍摄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 庄裕琳尽职尽责的跟在马志文身后，按照惯例给拍摄期间辛苦工作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们，分发了新鲜的果切和买回来的现做的零食点心。上了车，宋清闭着眼揉了揉快要笑僵的脸，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驱散困倦，又恢复成生人勿近的状态，清清冷冷的气质也自动归位。 “别去影后那里了，”马志文关上车门，忍不住苦口婆心劝说：“这么晚了，你明天还有拍摄任务，重新开机的第一场戏，你要是表现得不好，岑导估计会很生气。” 车里静悄悄的，除了马志文以外没人说话，宋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僵持着。马志文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宋清没把情绪带进工作里，新代言拍摄能顺顺利利的完成，这让马志文轻松不少。他知道宋清的性格，分得清轻重缓急认真对待工作，是宋清最大的优点。所以马志文才会选择继续劝他，因为他知道，就算宋清再不高兴，也会以工作为主，十有八九会同意回酒店，但凡事总有个万一，他只是确保这个“万一”不会发生在宋清的身上。 “再说，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开车到江季新区也得两点多，影后肯定早就睡着了，你俩不是在拍摄休息的时候聊天了么，她是不是跟你说过''晚安''了？” “……你怎么知道……” 还我怎么知道，当然是我火眼金睛看出来的。拍摄休息一共有三次，第一次第二次都有聊天，可第二次休息就已经晚上十一点多，第三次休息就没再聊天了，不聊天肯定不是不想聊啊，也绝对不可能吵架，要是吵架不可能还这么淡定。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人家影后撑不住困意，说了晚安要睡觉了。但这些分析即使是正确的，马志文也不会跟宋清说，宋清现在心情正不好呢，这样抽丝剥茧的分析听起来难免有炫耀的嫌疑，宋清正因为见不着周桐浑身不舒坦，这种炫耀无疑是火上浇油，马志文又不蠢。 宋清没在意马志文的回答，他仿佛累极了，只顺从马志文的心意说了句“回酒店”，就躺在柔软的座椅上闭上了眼。司机小刘体贴的尽可能把车开的又快又稳，漆黑的商务车在不剩几辆的主干道上飞驰而过，只余下明亮的路灯见证了车内几人的疲惫。 夜更深了，下午的几声雷到底还是起了作用，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终于忍耐不住，派出小雨点先是试探着滴下几滴充当先锋，见无人在意，后续的雨滴大军哗啦啦的从天空落下，干燥的地面不出几分钟就积起了水洼。等宋清一行人到达酒店各自回了房间，中雨已经彻底转成了大雨，而宋清他们就在这天然的催眠曲里，安然入睡了。 无名可起25 被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洗涤过的街道看上去焕然一新，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清新的树木混杂泥土的清香。温度降得更厉害了，宋清在马志文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换上了厚卫衣和棉衣外套。 走出酒店大门，迎面吹来的冷风扑面一激，宋清还残留几分的睡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马志文见状，笑着说：“怎么样，这温度不是闹着玩的吧？让你换厚卫衣你还不愿意换，再穿个薄卫衣绝对冻得你还得感冒一回。” 马志文说话间，就已经隐隐有白色的气体从他嘴里冒出来，可见温度的确降了不少。宋清没反驳马志文的话，只低着头坐上了开着门的商务车。“这么冷，你要愿意在外面站着，就站着吧。” “我傻吗？” 说话间，马志文也一矮身钻进了车里，看人都到齐了，迅速的关上车门。 “不知道今天跟你对戏的人换了没有，”马志文即使得了宋清的肯定回答依旧心里惴惴不安，他用没话找话来掩饰自己的担忧，“我昨天又去微博看了一眼，发现舆论还没被完全压得下去，还有不少营销号在那里造谣生事。” “俞江宁太优秀了，他红的太快又太久，有人看不过眼想借着机会把他拉下去吧。” 宋清大清早懒得说话，但不跟马志文对话让他一个人说完到剧组的路，他又不忍心，只好冷着一张脸陪着他说。有人和他对话，马志文高兴极了，话也变得更多，俨然停不住嘴的节奏。 “哎你说，”马志文神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心里的猜测羞愧说出口似的，对上宋清狐疑的眼神，马志文一摆手：“算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出来显得我境界有点低。” 宋清被马志文给逗得一乐，隐隐约约猜到了马志文刚才的未尽之言。娱乐圈里不存在不透风的墙也不存在打探不出来的消息，如果卢凡那边有意向出演苏祁这个角色的话，在俞江宁被负面舆论缠身的时候添一把柴加一把火，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原本岑靖安的确更偏向于选择卢凡。宋清没跟卢凡有过过多的接触，对他这个人也没有多少了解，所以跟马志文一样，他也只是猜测。当然，希望俞江宁从《八月星河》里退出来的人也不止卢凡一个，所有试镜过苏祁角色，如今见到俞江宁身陷囫囵的人都有可能踩他一脚。说不定俞江宁从剧组退出后，他们的机会就来了呢。 圈子里僧多粥少，谁有了好资源，就是无形中踹翻了别人吃饭的碗，俞江宁的苏祁是这样，如果今时今景身陷囫囵的人是他，他的程闻说不定也难保。 “多想无用，到剧组就知道换没换人了。” 宋清说完，马志文点点头也没再吱声，只在心里祈祷着到了剧组俞江宁还在。从酒店到小巷子的路本就不远，车上宋清和马志文没说几句，就已经到了地方。 “下车吧，”宋清下了车，见马志文还在车上闭着眼念念有词不觉好笑，他回头环顾四周，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才笑着继续说道：“帮你看了，俞江宁还在。” “真的？！” 马志文嘴里也不念叨了，他迫不及待的下了车，等也看到俞江宁的身影后，总算松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 俞江宁也发现了宋清，他走过来好奇的问道，宋清无视马志文向他传递过来的“别说”的眼神，毫无负担的把马志文卖了个一干二净。 “我家经纪人小马哥，特别特别喜欢你，从昨天就在不停的给你祈祷让你留下，就刚才，我听着他好像把四方神灵全拜了个遍，希望今天能在片场看到你。观音菩萨到如来佛祖，好像还有耶稣上帝？” “没有耶稣上帝！” 马志文面红耳赤的打断宋清的话，没好气的嘟囔：“我只信我们国家的神仙，洋鬼子们信的那些我才不拜！” 还挺爱国，宋清和俞江宁相视一笑，对马志文的行为没做评价。 “谢谢你小马哥，”俞江宁认真的跟马志文道谢，“我其实在酒店也挺慌的，就怕接到通知说明天不用来了。菁姐给岑导发了不少短信打了不少电话，但都没什么回应，今天一早跟副导打的电话，副导说没让走就过来，我就过来了。” “做得好。” 宋清拍了拍俞江宁的肩膀鼓励道，副导的意思很多时候就是岑导的意思，既然副导说了“没让走就过来”，说不定就是岑导让俞江宁留下的暗示。如果俞江宁提前走了，或者干脆没给副导打电话，说不定苏祁这个角色真就得换人了。 总之，岑靖安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明白。 “来了，”宋清刚和俞江宁在“爷爷的房间”站定，就见刚还讨论着的岑靖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岑导什么意思吧。” 但岑靖安并没有多看俞江宁一眼，仿佛他来就是正常现象，并不值得多说什么。宋清和俞江宁看岑靖安的反应俱是摸不着头脑，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什么情况”的疑惑。岑靖安跟个没事人似的像往常一样轮流给他俩讲戏，好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不光俞江宁一个人，连宋清也听得心不在焉。 “怎么？” 岑靖安看出来两个人的心神都不在状态，皱着眉不耐烦的看着两个人出声问道：“不想演？不想演就回去，别在我剧组待着浪费时间。” 宋清被岑靖安极为凌厉的眼风一扫，神色一凛，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专心致志的把岑靖安刚才讲的带入自己的心境，把自己重新沉进了程闻的角色里。俞江宁也被凶的不敢再想东想西，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打包一扔，快速让自己换成了苏祁。 见两个人还算有眼色，岑靖安冷冷一哼，继续接着刚才断掉的话讲了起来。 岑靖安讲完了戏，摄影组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各自准备好了，场记打板，新的一场戏开始拍摄。 苏祁和程闻都参加了高考，紧张忙碌的一个小时恨不得掰开当两个小时用的生活已经过去，教室里的倒计时停留在“零”上面也没人再去管。黑板上还留着临考前一天班主任写上去的注意事项，红色粉笔来回描画的横线醒目的表达出班主任当时的心情。书桌上的课本都乱糟糟的堆在桌洞里，他们教室的那一层没被当高考考场征用，楼梯口扯着黄色拦截线，不准学生随意上楼。 苏祁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早在考第一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后面几场考下来心态没崩也算尽力了。他在爷爷房间的床上坐着，高考倒计时的那段时间，他索性把东西都搬进了爷爷的房间，算是自欺欺人的骗自己爷爷还陪伴着他，陪伴他最后冲刺陪伴他进入考场。尘埃落定，苏祁准备把这个老房子给卖掉，等选好了大学，直接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定居再也不回来。正收拾着东西，苏祁听见些微声响，他本以为是邻居家来了客人声音传到了他这里，但他没想到，今天居然却是他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 苏祁声音冷淡的质问踏进他家大门的程闻，到底还是年龄小，再勉力压制，心里的气恼还是没能完全压制住。程闻从苏祁的语气里听出自己仍旧不被欢迎，他也不想跟苏祁说话，只把手一伸，苏祁迟疑了一会儿，见程闻依旧伸着胳膊维持手掌握拳的姿势没有动，才犹犹豫豫的伸手出来。 苏祁掌心一坠，发觉伸出的手心里多了个被温度染的温热的玉吊坠。程闻见东西已经物归原主，不发一言的立刻转身走出了苏祁家大门。苏祁愣愣对着消失不见的身影出了一会儿神，反应迟钝般把变凉了的玉坠收起来，脸上的神情茫然中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楚，又过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该继续收拾东西，于是也转身回了房间。 “卡！” 岑靖安把俞江宁和宋清叫过来说两个人的问题：“首先苏祁见到程闻，心里应该还是愤恨到恨不能再跟他打一架，程闻也知道，只不过程闻心里情绪比苏祁更复杂，他既怨苏祁不明事理不分青红皂白，又因为苏爷爷对他的好后悔跟苏祁打架，还没能代替苏爷爷继续陪伴苏祁。” “我的情绪应该再饱满一些。” 宋清明白了岑靖安的意思，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情绪的确有些过于简单，只想着普通男孩子之间打架之后的不服气，还有事情过去以后的些许释然。岑靖安对宋清的回答还算满意，他点点头，只让宋清自己把握，转头再去说俞江宁。 宋清自己酝酿情绪。停机了小半个月，对演员入戏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半个月之前宋清和俞江宁正好拍完高考前的戏份，激烈的冲突层出不穷，一场接一场，情绪自然就饱满了，累得不行倒也乐在其中。如果紧跟着就顺着拍下去，他们今天的戏份不会拍到一半就被喊停，但突发事件谁也没办法，到现在宋清都不清楚电视剧主题曲的演唱者到底换没换人，也不知道岑靖安重新开机是妥协了还是有了更强有力的后盾。不过他的身份就只是个演员，把戏拍好是他全部该操心的事情。 情绪装备完毕的宋清重新站在门口，向镜头示意自己没问题后就等着打板。因为离得远，宋清只看到屋里俞江宁和岑靖安依然在说些什么，可能被岑靖安训了，或者岑靖安说的话不那么好听，俞江宁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灰败的脸色将俞江宁糟糕的状态暴露了个彻底，岑靖安从屋里出来，示意摄影组和场记暂时停三分钟，宋清满头雾水看向同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工作人员们，只好从善如流的从门口往屋里走，想安慰一下可能被岑靖安训的俞江宁。 “你还好吗？” 宋清从屋里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俞江宁，想借这杯水让他缓和一下情绪。岑靖安力求真实，所以小巷子里的这个房子，不光布置的和原着里描写的一模一样，而且为了拍摄出来有不虚假的正常生活气息，饰演苏爷爷的那位老戏骨没有住酒店，打报告自请一直在这个小房子里住着。桌子上托盘里保温壶里的水是今天一大早“苏爷爷”烧好的，现在倒出来就能直接喝。 俞江宁捧着宋清递过去的那杯水，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好受了不少。他注视着杯子里还冒着热气的水，半晌开口道：“岑导刚才跟我说了几句话。” “嗯，什么话？是训你了么？” 宋清理所当然的以为岑靖安说话严厉了些，才导致俞江宁心情低落，毕竟他对岑靖安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岑靖安的一言一行都会在他心里放大数倍吧。 “怎么会，”俞江宁笑着否认了宋清的猜测，又跟宋清解释：“岑导训人一般都是对方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都是正常的，说重话也没问题。他跟我说的话，和我们正在拍的这场戏没关系。” “啊，”宋清一愣，有点意外岑靖安竟然会在工作期间和演员聊其他事情，“那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别让他说的话影响到你的情绪……” “岑导拒绝了我的告白。” 宋清没说完的话和俞江宁斟酌说出的话相重叠，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安静下来，呼吸声历历可辨。俞江宁的那双桃花眼里染上清晰可见的难过，宋清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好在俞江宁似乎也并不需要宋清的安慰，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刻意语气里带了几分轻松的说道：“也没什么，仔细算起来的话我也不算被拒绝。我只是重新提起了昨天的话题，岑导说他希望他的剧组里不会出现拍着拍着谁和谁谈起了恋爱这种事，顺带他也跟我提了一句，他以前喜欢女生，以后还是会喜欢女生，说我喜欢了五年是我的事，在他看来，还是尽早断了这份喜欢最好。” 其实这样的话说出来，已经不需要告白，就和告白被拒绝差不多了。宋清还没想好安慰的话，副导就进来通知他们两个准备开拍。俞江宁点头应了一声，示意宋清也快些入戏，两个人尽快调整各自的情绪状态，在场记打板的脆响中，开始了第二次拍摄。 无名可起26 第二次拍摄也不能尽如人意。 岑靖安的眉头还没有喊“停”就已经皱起来了，只不过沉浸在拍摄里的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副导在旁边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吭的一动不动，心里却为接下来要面对暴风骤雨的两位主演哀悼。 “你俩的演技互相比着一日千里的退步是吧？”岑靖安的声音冷若冰霜，听在人耳朵里仿佛都像带了冰碴子一样，刮得人生疼。“宋清，我都不知道程闻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娘儿们？不然最后转身离开的那个眼神你做什么缠缠绵绵？我们这是青春校园剧，不是什么伤痛耽美文！” 宋清的脸腾的红了。他无意识的把现实中对俞江宁的同情过多的带进了戏里，俞江宁很聪明，猜到了宋清大概率受到他开拍前给他倾诉的影响，心里万分愧疚，正准备帮宋清说什么，还没开口，岑靖安的炮火就更猛烈的冲向了他。 “还有我们的俞江宁老师，”岑靖安把“老师”两个字咬的很重，带了几分讥诮的意味，俞江宁的心一沉，知道自己的问题也非常大。“不知道的以为您白纸一张，什么拍摄经验都没有呢！第一遍拍摄结束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你的问题，苏祁高考失利，再加上看到程闻的那一刻残留的气恼死灰复燃，他看向程闻的眼睛里应该羞恼悲愤都有！你睁着双死鱼眼做什么？！想吃鱼下午让你助理点个够！” 岑靖安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没想到两位被他寄予厚望的主演，居然重新开机的第一场戏就拍的这么不顺。诚然，重新开机距离上次拍摄过去的时间不算短，戏感减少消失都算正常。但这并不能成为重拍屡次不过的理由，至少在岑靖安这里不能算正当理由。 “不休息，继续拍。” 岑靖安冷着脸没给众人惊讶的时间，转身坐回监视器面前，场记小跑着过来打板，“啪”的又一声脆响，第三次重新拍摄开始了。片场里气氛十分凝重，除了演员们拍戏说台词，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工作人员们做什么都蹑手蹑脚，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岑导霉头。 宋清不是一次批评就灰心丧气的人，他反而在岑靖安的严厉打击里越挫越勇，这回的拍摄他自己就能明显感觉得到比上次表现得好。俞江宁到底是被选中冲击奖项的演员，他也没因为岑靖安说的话发挥失常，反而尽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和眼神，知错就改，且改的还挺让人满意。尽管两位主演都觉得发挥比上一场戏好很多，但是岑靖安依然喊了“停”。 “再来，各部门准备。” 随着打板声音再次响起，宋清和俞江宁趁着还在状态，继续调整情绪，尤其宋清，他牢记着岑靖安给他指出的问题，尽量规避错误发生。俞江宁也同样尽心尽力，他的演技经过了无数位严厉的导演的数次磨炼，此刻经验丰富的优势便显了出来。 “卡！过！” 第四遍拍摄结束，岑靖安的一声“过”听在宋清和俞江宁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之音，他俩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在场的工作人员也轻松了些，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变大了一点。宋清招来庄裕琳，吩咐她给工作人员们准备些热饮和甜点，他自己又另外把岑导和副导的那份单独准备出来。 “你需不需要吃些东西？热饮和甜点，我正好一起点出来。”宋清问坐在椅子上的俞江宁，俞江宁谢绝了宋清的好意，只让他自己点自己的就好。“你今天过来吃饭了么？” 宋清不放心。他看俞江宁的脸色不太好，担心这场戏从一大早就拍拍到现在，如果俞江宁早上过来的时候没吃东西，就相当于一整天没进食了，胃或许受不了。 俞江宁摇摇头，“没有，但是我不饿。”他手里拿着助理给他准备的温水，边小口的喝着边坚定的拒绝宋清给他点外卖的询问。宋清想了想，觉得俞江宁是因为这两天事情堆积在一起，受情绪影响，才吃不下去食物。可是接下来还有要补拍的戏，是运动比赛，苏祁和程闻两个人为班级得荣誉的戏份。前段时间室外操场学校有用处暂时没法出借给剧组，这几天趁着学校不用室外操场，岑靖安就准备把之前运动会的戏份挪到今天补拍。 “一会儿有运动会的戏份，我是接力跑和篮球赛，你是八百米和篮球赛，你确定不吃东西待会儿能支撑得了高强度的消耗吗？如果再拍摄不顺利，岑导应该还会生气吧。” 宋清是真的担心俞江宁会在拍摄的时候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不管怎么说，天大的事面前，身体的健康也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总有种预感，如果俞江宁因为体力不支给拍摄造成影响，岑靖安会毫不留情的发脾气。 俞江宁的神情因为宋清提到岑靖安而有些动摇，宋清没忽略俞江宁松动的表情，继续劝说道：“好歹吃一些，哪怕不吃正餐吃点甜点垫一垫，表现得好了，拍摄顺顺利利一次就过，岑导肯定也轻松。毕竟我们停机了半个多月，怕是后面要赶戏份岑导压力不小呢。” “好吧，”俞江宁终于松口，他无奈的冲宋清一笑，自嘲道：“我还比你大几岁，竟然被你苦口婆心的劝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你宋清。” “客气什么？”宋清把手机伸到俞江宁面前，示意他自己选：“想吃什么就加购物车，我一起下单送过来。” “好。” 这次休息的时候比较长，因为工作人员不光要在室外操场布置运动会的条幅，还要贴合原着，选一些学生帮着穿上按照原着里定制的校服充当群演。有下课没什么事做的学生自告奋勇过来报名，也有不少趁着上体育课过来想当群演的学生，岑导吩咐副导询问过班主任和学生本人的意见后，把来报名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等一会儿进行挑选分配角色和任务。 “年轻真好啊，我上学的时候也是运动会得奖最多的主力军。” “是吗？”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已经跟着工作人员回到了学校，正站在操场旁边看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们叽叽喳喳聊天。“我记得你擅长踢足球？” “对。” “但篮球打的也挺好啊。”宋清好奇道，他还记得之前他们在室内篮球场拍摄的时候，虽然不会真的全力打完一整场，但从一些动作和投篮命中率，不难发现俞江宁篮球打的也还不错。“如果没打过篮球的话，说明你打篮球很有天赋。” “真没打过，”俞江宁没想到能得到宋清这么高的赞誉，他肉眼可见的情绪好了不少。俞江宁跟宋清实事求是道：“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打过，我看过原着，知道苏祁在打篮球方面很有天赋，所以趁着还没进组开拍，就提前约了教练让教练指导了几场。一直到我们拍打篮球的那场戏，我都没真的跟人家正经实战过，那场戏应该是我第一次不是练手指导，而是正儿八经的打篮球赛，虽然只有半场。” 谈到这些，俞江宁的那双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似乎光是回忆，就能感受到他心里对那场酣畅淋漓打篮球赛的喜悦。宋清见他情绪好转了许多，也放下心，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儿学生们领完剧里的校服，三两结伴飞奔去更衣室的背影，又摸出手机，点开了和周桐的对话框。 “在干什么？” “刚做完一套题，正准备用平板追个剧，刚打开平板，你的信息就过来了。” 周桐回复信息回复的很快，光是想象，宋清就能猜得到周桐现在在家里的状态。之前的薄睡衣现在已经穿不住了，即使房间里暖气充足，到底还是跟夏天时候的温度不一样，所以周桐肯定穿着毛绒绒看起来就很软很舒服的秋冬睡衣，盘着腿坐在床上或者瘫在沙发上，用小毛毯盖住光着的脚，头发懒懒散散的用发卡盘起来，高兴的打开平板追剧。 “我猜得到。” “？你猜得到什么？” “猜得到你现在的状态，等我几分钟。” 宋清忍不住回到被当休息室的教室里，拿了纸和笔，随笔勾勒出了他脑子里的周桐。寥寥几笔，一个卡通版可爱又机灵的周桐被宋清画在了纸上。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身体，卡通版的周桐正在用她短短小小的细胳膊抱着平板追剧。宋清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周桐已经在微信里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在问宋清让她等什么，还给他说的几分钟一分钟一分钟的倒计时。宋清被周桐可爱的行为逗得眉眼俱是温润的笑意，他快速的把“作品”拍好发给周桐，没一会儿，就见周桐发来了一个小熊惊讶的表情包。 “怎么？不觉得这个小人儿特别像你么？又可爱又机灵。” 宋清以为周桐不喜欢他画的这个卡通人物，忙帮着给卡通版的周桐说好话。 “我只是在惊讶你竟然还有画卡通画这项技能！” 见周桐的重点偏到了不知哪里去，宋清眼角眉梢的笑意又加深了许多。可能是担心文字没办法完整传达出心里的惊喜，周桐特意又发来了好几个小熊惊讶、小熊捂嘴和小熊鼓掌的表情包，满屏幕憨态可掬的小熊们跟宋清的笑声撞了个满怀，虽然不知道周桐心里的惊喜究竟有多少，但宋清觉得他绝对是将周桐的惊喜完整的接收到了。 “这个卡通画也太可爱了！” 周桐的重点终于在偏离正确方向一圈后自动找了回来，宋清宠溺的叹了口气。他从小就喜欢把各种人物画成卡通版，简单又好玩，性格再复杂再阴暗的人物变成了卡通版以后，看上去都比原型更容易讨人喜欢。只不过因为卡通画画得好而夸奖宋清的人不多，尤其像周桐这么疯狂表达内心喜爱的，更是只有周桐这么一个。宋清心里的欢喜像吃了生长剂的树苗，倏地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只给你画专属于你的卡通画。” “好啊！以后只给我画吧！给别人画的那么可爱，我会吃醋的。” 周桐的回复略微带了点娇嗔的孩子气，但在宋清眼里却只觉得她可爱。 “宋老师！副导说主演可以准备了。” 庄裕琳小跑着过来敲门转达副导的话。宋清答应着，给周桐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去拍戏”，就把手机锁了屏，起身往操场走去。 “热饮和甜点给工作人员们送去了吗？” “送去了，全部送完还剩下了两份。” 宋清点点头，没再多问，想了想又说道：“你和小马哥也记得吃些东西，随意点什么都可以，点完把钱数告诉我，我给你们发红包。” “好嘞！之前您就说过啦！谢谢宋老师！” 庄裕琳没跟宋清客气，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已经喜欢上这份虽然忙碌但很有趣的工作了。需要她照顾的艺人宋清性格好不多事，带她的经纪人小马哥又尽心尽力，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她。工作室的老板齐玫又雷厉风行办事效率高，更难得的是齐玫真的比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贴心很多，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心软又亲切。庄裕琳突然有些后悔合同签的年数少，该签她个十年八年的才对！ 宋清并不知道身边的庄裕琳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还没走到操场只看到了操场的影子，就被冲上来的学生拦住了：“宋清！你是饰演程闻的宋清对吧！我是《八月星河》的原着粉！虽然我们只在官博上看到了图片和拍摄花絮，但是你真的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小可爱程闻！” 小可爱……宋清被原着粉们的称呼雷了一瞬，可是看到他们脸上都是认同称赞的表情，宋清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他双手合十感谢过这群青春年少的原着粉们的认同和称赞，表面上看起来神情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实际上耳朵已经背叛了主人，悄悄的红了。有粉丝留意到了这一细节，拿出手机悄悄的拍了照片，准备放了学回家打开微博发到网上去。 “宋清宋清！能让我们给你拍个照吗？” “合影行不行？能不能再给签个名！我本子和笔都准备好了！” 眼看着学生们越围越多，拍摄的时间又快到了，庄裕琳不得不站出来不好意思的说明情况。学生们本就是兴之所至，班主任们也都跟他们说过不允许凑热闹或者打扰剧组拍摄。因此，学生们即使是没拿到签名，也没有特别失落失望，只通情达理的放宋清他们离开。 宋清一再感谢着同学们的喜欢和支持，直到和俞江宁见到面还觉得心潮澎湃。 无名可起27 “怎么了？” 俞江宁见宋清面色有些不同寻常，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宋清的确遇到了些事，如果刚才那些学生们的真挚喜欢算的话。宋清将刚才遇到学生们以及学生们对他表达喜爱的事告诉了俞江宁，俞江宁心中了然：“你配得上这份喜欢，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宋清，你在拍戏上面很有天赋，只不过我们是同事，说出来的话你会当平时的客套，不会有太大的实感。” 说着，俞江宁像个大哥哥一样鼓励的拍了拍宋清的手臂，说：“宋清，幸好有这些学生们带给你信心和夸赞，你确实未来可期。这还只是开了个头，以后当你跨入更广阔的天地，你会受到更大的称赞和更多的认同。” 宋清讷讷不能言语，他拍戏经验并不丰富，说到底从小角色上拍下来，一直到今年，才陆续出演了有分量的角色。先是周导的《炽尧天下》里面讨人喜欢的男三号小师弟，然后是岑导的这部《八月星河》里面的男二，实际上也算双男主之一。在拍小师弟的时候，一个是剧并不是原着改编，再一个虽然现在已经拍摄完成，但还没有定下来开播日期，所以正面反响还并没有出现。而《八月星河》正在拍摄中，却因为题材大众，又是在学校里进行拍摄，还翻拍自十有八九都看过的大火原着小说，所以有不少原着粉丝闻讯而来，满意而归，更有今天这些既是原着粉，又是拍摄地的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一步当面向宋清表达了对宋清饰演的程闻的肯定和称赞。 这是宋清演艺生涯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的真实所见，让宋清怎能不心潮澎湃。他突然有种迫切的想要跟周桐分享喜悦的心情，可幸亏他理智尚存，知道马上就要拍摄新的戏份，只好暂且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调整好情绪和状态，提前进入了角色。俞江宁看到宋清这么快让自己入了戏，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敬佩，在这么大的情绪冲击下还能尽量保持镇定，还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单就这份意志，也担得起“未来可期”这四个字。俞江宁为宋清高兴，自己也不甘示弱的迅速进入角色。 岑靖安过来的时候，宋清和俞江宁的状态已经调整到程闻和苏祁该有的状态里，岑靖安点点头，虽说他没亲口说满意和表示满意的只言片语，但情绪显而易见变得好了许多。他坐到显示器跟前，示意场记可以打板了，伴随着“啪”的一声熟悉的脆响，“运动会”的戏份拍摄开始。 苏祁和程闻在班委的苦苦哀求下，一个报了八百米和篮球，另一个报了接力跑和篮球。“你能行吗跑八百？之后还有篮球赛，篮球赛才是大头，要不然趁着班委还没把名单递上去，改成和我一样的接力赛好了。”程闻见苏祁架不住班委的忽悠在八百米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立时着急道。 “没事，”苏祁冲程闻一笑，不怎么在意的说：“难得高三还能参加最后一次运动会，参加完这次运动会，以后怕是连体育课都要停了。” 程闻听明白了苏祁的意思，这是说趁着还没高考倒计时，这次的运动会就是他们最后一次放肆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机会了。等开始高考倒计时，所有的副科都要给高考这座大山让步，别说体育课，篮球赛应该也会把高三准高考生从名单里剔除掉。但听明白是听明白，程闻对八百米这么耗体力的项目还是心有余悸，还待要劝说，班委拿着名单一溜烟的跑出了教室，往行政楼的方向去了。 苏祁冲程闻好笑的一耸肩，半是无奈的说：“没办法了，班委把名单送去班主任那里，别改了，这是天意。” “屁的天意，还不都怪你磨磨蹭蹭。” 程闻嘟囔着，和好脾气笑着的苏祁勾肩搭背的往操场走去。 操场上运动会的红色条幅已经架了起来，各班挤挤攘攘热热闹闹的在自己班的方队里站着。运动会还没开始，热烈的气氛早就升腾了起来。苏祁和程闻在他们班的方阵里前后挨着站，他们站的那一排都是运动会上有项目、即将上场的运动员。 “哎，”程闻拍了一下前面苏祁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听说我们后面的篮球赛是跟十三班打，上次他们班比分落后我们班，憋着一股劲想超我们呢。” “想就想呗，”苏祁笑起来，语气却掩饰不住的带了几分嘲讽：“输不起，这回的篮球赛继续让他们留有幻想吧。你可别拖后腿~” “开玩笑吧你！”程闻假意锤了苏祁一拳，没带半分力气，“该我好意提醒你别拖后腿，我只是个接力赛，你可是八百米！” “又来了，我跑两个八百米都没问题，也就你体力不行跑不了就以为别人也跑不了……” “停！” 岑靖安一摆手，宋清和俞江宁恢复规矩的站姿，面面相觑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跟你们没问题，”岑靖安先出言宽慰两个人，然后转头看向副导和站在副导后面的编剧，神情严肃的说：“台词太繁琐，做一下减法删改一点。” 宋清和俞江宁听到不是他们的问题就先松了口气，两个人找了椅子坐下，等围在岑靖安周围的编剧们定下最终台词。 “其实背台词的时候，我就觉得运动会这一场程闻和苏祁的话有点多。” 俞江宁悄悄跟宋清说道。他演过很多场戏，读过背过很多个精彩绝伦的本子，所以他对这次戏份里的台词是有发言权的。过多无意义的对话只会让观众对观看的剧产生疲劳感，会想要快进甚至跳过，对剧情没有什么帮助的废话能减少还是应该减少。岑靖安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拍摄过程中紧急叫停，现场更改删减台词。 “估计还得等一会儿，”俞江宁见围在岑靖安周围的编剧们迟迟没有散开的意思，低声说道：“编剧们集思广益是好事，但人多了点子多了难免意见不统一产生争执，等定下的台词到我们手里，应该还要有一会儿。” 俞江宁判断的没错，等宋清他们拿到新台词，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重新背台词重新拍摄，对第二遍出来的效果岑靖安显而易见的满意了不少。 “等会儿宋清老师的接力跑是实打实跑完，宋清老师体力怎么样没问题吗？”岑靖安把接下来拍摄的重点跟宋清和俞江宁说了一遍，停下来问宋清。“接力赛争取尽可能一次就过，这样体力消耗的也不会太厉害。” “没问题的，”宋清点点头答应道，一百米接力赛跑，只要其他人不出大问题，他是没问题的。“我会跑的尽量快一些。” 岑靖安没再多说，转而跟俞江宁确认道：“俞江宁老师是参加的八百米，当然不会跑全程，不过开头一百米和最后冲刺的一百米是少不了的，拍摄片段里得有。俞江宁老师要辛苦一些，身体能受得了吗？” “嗯，可以的。” 俞江宁同样也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反倒是岑靖安见俞江宁答应的爽快，多少有些担忧，他再次跟俞江宁确认道：“不是一共加起来两百米，中间可能还会有五十到一百米的特写镜头，最后的冲刺得第一是一定会拍进去的，所以有可能会反复拍摄选择最好的片段。俞老师确定没问题？需不需要提前休息一下或者做些热身运动？” “没问题的岑导，”俞江宁知道岑靖安的反复确认是好意，他对岑靖安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再做保证时语气里便不自觉带出了些骄傲和自信：“我一直坚持健身和有氧运动，几百米的拍摄还是可以的，您放心吧。” 岑靖安听他这么说，只好暂时放下心来，他希望运动会的拍摄能在今天全部完成，这样后面拍摄的进度就不需要太赶。岑靖安习惯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所以总是会在计划里预先留出用来推敲重拍的空余，可是经过了之前半个月的停工，他预先留出来的时间就被挤压消磨殆尽，只能接下来的拍摄尽可能的顺利，才符合预期的设想。 “都没问题了的话，那我们三分钟后就开拍。” 岑靖安继续坐回显示器前，他聚精会神的盯住显示器中展现出来的画面，认真严肃的态度让摄影组也不禁严阵以待起来。 “你真的没问题？” 不是宋清不相信俞江宁强调了多次的话，实在是俞江宁的状态和体格，看上去都不像能几百米来回折腾的样子。宋清从进周导的剧组就开始有意识跟着健身教练进行运动和健身，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任何间断，是真正的不惧重拍几次的接力赛。可再看瘦弱的俞江宁，俞江宁甚至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吃了半块蛋糕，哦还喝了几口奶茶。 “我真的！真的没问题！” 俞江宁看上去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郁闷的看了眼确实比自己高，也确实比自己强壮了那么一点的宋清，再三保证：“我只是看起来瘦弱，显得没有力气罢了。其实我就是骨架小，肌肉含量还是很可观的！而且我真的一直在健身，今天吃的少也不会对接下来的拍摄有任何影响！” “好吧。” 宋清见再质疑下去俞江宁可能真的会生气，于是妥协道。临到开始拍摄，摄影组也换上了能跟着跑的摄影师后，宋清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实在不行跟我换也是可以的。” “我真的行！！！” 和俞江宁愤怒的低吼声一起响起来的，是场记打板的脆响。 随着发令枪“嘭”的一声，程闻前面的运动员飞一般冲向前方，被场外分不清来源的热烈的“加油”声感染，宋清也不由得心跳加速，仿佛他并没有在拍戏，而是真真正正的参加着高中时期班级运动会，真真正正的为所属班级争得荣誉。 紧握着接力棒的运动员已经奔向了宋清，宋清摆好冲刺的架势做好准备，刚一接手接力棒，宋清便不由自主的加速向前跑去。他感觉自己的肾上腺激素在往上飙升，手和脚不再属于自己，宋清的眼里只剩下对面做好准备抓接力棒的运动员。这一刻，宋清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程闻还是正在拍戏的宋清，这一瞬间，他管不了是否还在拍戏，摄影师能否跟得上他的速度，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赢！ 把接力棒交到下一棒运动员的手中，宋清惯性使然又向前跑了十几米才停下脚步。他顾不得寻找摄影师的镜头，也暂时将跟他搭戏的俞江宁抛在脑后，只和其他同学一起挤着往前看，想知道他们班有没有赢得这次的接力赛。一声尖锐的哨响，周围的运动员们全都情不自禁的欢呼雀跃起来，我们赢了？宋清这么想着，也被漫延开来的兴奋的情绪传染，不顾形象的跟着一起欢呼起来。 哪怕他们已经认定小组接力赛夺得了第一，哪怕他们已经提前小小的庆祝过接力赛的胜利，但裁判仍然在算分未能直接宣布名次，宋清的心跟着周围的运动员们一起紧张不安。结果很快公布出来，他们没有看错，乌龙也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宋清……不对，程闻在的班级得到了小组接力赛的第一名。 直到回到班级所在的方阵，宋清还意犹未尽的回味着来自胜利的喜悦。努力后得到回报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岑靖安喊“过”的声音宋清都没能听见，还是堂堂导演亲自走过来提醒，宋清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拍戏。 “非常自然非常好。”连说了两个非常，岑靖安对上一场戏的满意毋庸赘述。能不自然么，宋清不好意思的想，在感染力这么强的氛围里他都忘了还在拍戏了，完完全全的本色出演。岑靖安没理会宋清什么想法念头，对着俞江宁说道：“下一场戏直接就是八百米跑，其他项目的比赛我们会做好剪辑，八百米的前一百米和最后一百米的状态是很不一样的，俞老师要特别注意一下，及时调整。” 俞江宁答应着，换好衣服就去一边做拉伸动作。宋清重新进入角色，作为对苏祁跑八百米既担心又焦虑的程闻，不光不停的给苏祁加油打气，还时不时叨叨几句“实在不行就别管了退下来”、“别忘了后面还有咱的篮球赛呢！”类似于这样的泄气话。苏祁被程闻一张不知道“停止”为何物的嘴给叨叨烦了，满腔为班级夺第一的热血似乎也被程闻的泄气话给灌凉了半截，他嫌弃的把程闻往别处一推，找好了自己的跑道做出准备的姿势。 无名可起28 随着发令枪响，各个跑道早已准备好的运动员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往前奔跑，苏祁也不例外。程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原因无他，苏祁一开始就拼尽全力跑的很快。 “你！” 程闻想让苏祁跑慢一点，以免后面加速的时候体力不支。这可是八百米，又不是一百米接力赛，一百米一开始冲刺就完了，八百米一上来就跑那么快做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程闻又强行把剩下的话都给吞了下去，苏祁既然选择了这种跑法，一定有他的目的吧，自己还是不要影响他了。程闻这么想着，目光里却仍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担忧，他的眼睛就只追随着苏祁一个人的背影，苏祁每超一个人，他也跟着神情激动。 “卡！过！” 岑靖安拿着大喇叭冲已经跑出将近两百米的俞江宁喊，这一百米的拍摄俞江宁显然没有按照先慢后快的跑法来，但岑靖安却似乎并没有觉得不满意。他注视着从二百米远处往回小跑着过来的俞江宁，饶有兴致的问他：“怎么想着一开始就加速跑的？虽然我没有参加过这种跑步的比赛，但像八百米这种长距离赛跑，不应该是先保留体力最后的时候再加速冲刺吗？” 听见岑靖安的问题，俞江宁见他神情丝毫没有愠怒，便有些羞愧的回答道：“我看了几遍原着，原着这里对苏祁怎么跑八百米最后得第一的地方，并没有花大篇幅描写而是一笔带过，可是我分析过苏祁这个人，他自尊心强，而且自己给自己定的目标很高，属于严于律己的那种类型。让这种类型的人跑八百米，可能不会按照寻常的跑法，他想为班级拿下八百米的第一，我们有上帝视角知道他能拿下第一，但他不知道，所以在他运动能力发达并且体力一直很不错的情况下，他可能会选择一直加速跑跑完八百米全程。” 说完，俞江宁大概不习惯岑靖安这么“含情脉脉”的视线，不自觉的微微侧了侧头。不知道是不是加速跑的后遗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跳的快了。 岑靖安赞同的点头承认俞江宁对苏祁的看法，他向来有错批评满意表扬，因此对俞江宁，他也没有吝啬夸赞的话：“分析的很好，看得出来俞老师对苏祁这个角色很用心的揣摩了，这部剧有俞老师来做苏祁的饰演者，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岑靖安顿了顿，话题又回到拍摄上：“一会儿进行最后冲刺阶段的拍摄时，俞老师的状态和神情还是要有一些调整，苏祁到底不是机器人，八百米确实耗体力，他再强也会多少跟前面的几百米有表情和神态的变化。” “明白。” 俞江宁应声道，岑靖安给宋清和俞江宁留下了两三分钟的休息时间，宋清也没多说，只冲俞江宁比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带了些鼓励和钦佩。俞江宁回他一个笑，对刚才自己擅自更改苏祁的跑法还有些后怕，这是岑靖安明事理，原着也的确没有写清苏祁跑八百米到底是怎么跑的，这才没让他被训斥。如果换另一个自我意识强的导演，俞江宁还真不一定能逃过被训的下场。 “走吧。” 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都没有休息太久，一是怕休息久了没了拍戏时的状态，另一个便是看天色时候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 冬天的天色暗的早，不过刚五点，远处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亮起来的路灯。岑靖安原本想着俞江宁的八百米能够在今天拍完，这样运动会的戏份也算补拍完成了。可他忽略了一个致命问题，冬天的白天太短了，天黑的快，导致他们的时间也相应缩水不少。《八月星河》的夜戏很少，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可岑靖安并不打算往里面另外再多加夜戏。出于无奈，岑靖安只得要求摄影组和场务把大灯架起来，尽可能人工制造出和白天相差无几的光亮，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能撑过八百米最后冲刺的片段拍摄完成最好。 “岑导，我们可以拍了。” 俞江宁和宋清一起向岑靖安示意准备完成，俞江宁更是忙里偷闲快速做了几组高抬腿，营造出跑了五六百米的状态。岑靖安看了一眼轻微有些气喘吁吁的俞江宁，判断他的情绪和状态都调整好了，点了头，让他们上场。 “灯光到底模拟不了太阳光，最好一次就过，压力肯定有，希望你们尽力而为。” 岑靖安少见的没有一味向宋清和俞江宁施加压力，听起来让人惊讶，“人情味”这种东西岑靖安居然也有。但是不得不说，偶尔一次的柔情蜜意，给宋清和俞江宁带来的动力更加强劲。不管是宋清饰演的程闻，还是俞江宁饰演的苏祁，最后关键性八百米夺冠的一幕，俞江宁完成的非常出色，一次就过，没让这场戏继续往后拖一天。 宋清和俞江宁直到岑靖安喊出宛如天籁的“过”，都还忘我的沉浸在夺冠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喜悦里。俞江宁也终于感受到上一场戏里宋清接力赛赢了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受，这次他也亲身经历了。他们和群演们一起不分彼此的庆祝胜利，跟了全程的摄影师似乎也很上头，不管拍摄的素材以后用不用得上，把他们的欢欣雀跃尽兴的拍了个遍。要不是手里还操控着摄像机，岑靖安觉得连摄影师都恨不能一起冲进人堆里疯笑疯叫。这样的场面实在太具有感染力了，岑靖安想，他打算把这些拍下来的素材剪进拍摄花絮里，在官博上当福利进行发布。他和同样在显示屏后围观的副导一起露出笑容，心情随着演员们高昂的情绪一阵阵激荡。 “给演员群演们订些食物，订好的，多订一点，还有那些学生们也有份，记好忌口，算我请客，犒劳犒劳他们的辛苦。”岑靖安低声跟副导说道，他又看了一眼仿佛不知疲倦还在笑闹着的人群，继续补充了一句：“通知两位主演，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完收工。” 副导答应着，边在心里疑惑今天岑导竟然这么好说话，边拿出手机订餐。等宋清和俞江宁从愉悦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后，才想起问来叫演员们吃饭的副导戏结束没有。实际上不用问，他们也差不多知道这场戏肯定过了，不然岑导不会有闲情逸致容许他们“浪费时间”，再问一遍不过求个安心罢了。 “补拍的运动会的戏份算是结束啦，特别圆满，岑导特别高兴的决定今天餐食升级！”没等宋清和俞江宁高兴，副导又紧跟着扔出另一个惊喜：“还有一场小戏，岑导说拍完就能收工啦！” “哇！”俞江宁率先开心的惊呼出声，他和同样面露喜色的宋清相视一笑，都对接下来的戏份有些迫不及待。关于副导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俞江宁看起来尤其开心：“如果顺利的话，今天说不定能提前收工下班，我家小猫生宝宝，我还因为陪不了它略微有点失落呢！” “你还养了猫？” 副导嘴快，问出了宋清同样想问的问题。 “嗯，”提到自家的小猫，俞江宁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他像个急于跟别人分享宝宝的新手爸妈，对小猫的喜爱溢于言表。“我家的小猫是只银渐层，特别可爱，原本是我家小区的流浪猫，不知道被哪家主人给遗弃了，下雨天淋成一团可怜巴巴的让人看了心疼。我给它搭了个能遮风挡雨的小窝，又喂了一段时间，发现一直没有人收养或者领回去，我就决定自己养，带它去做了检查打了疫苗，现在健健康康的跟我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不光黏人脾气也特别好，从来不乱咬人，爪子痒了就去抓纸抓板，懂事的不祸害家里的那些家具。” 不知怎么，宋清仿佛在俞江宁脸上看到了父爱的光辉。副导俨然被俞江宁的描述说动，对小猫很是心生向往，他情不自禁怂恿道：“不然哪天你把小猫带来剧组吧！岑导也挺喜欢猫的，我知道他家其实也养了一只猫，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是吗！” 不光是宋清，连俞江宁也一脸意想不到的表情，为了证实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副导摸出手机给宋清和俞江宁展示：“这是我有事情去岑导家里找他时偷拍的，你们看过就忘哈，”说着，副导手指一顿，找到了相册里偷拍的几张岑靖安家里的小猫照片，语气里不乏几丝洋洋自得的说：“喏，幸好还没删。” 只见副导手机的屏幕上，一只布偶猫正懒洋洋的看着镜头，它半歪着头，圆溜溜的一双蓝眼睛里满是疑惑，似乎在好奇对着它的是个什么新奇玩意儿。 “可爱吧？！” 副导边说边往后滑动照片，布偶猫的各个形态都展现在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好像惊呆了的两位堂堂电视剧主演的眼前。“没想到岑导养的居然是只布偶！”俞江宁体贴的说出了宋清的心声。 “布偶？是猫的品种吗？我不懂猫都有哪些品种，听名字还挺可爱的。” 宋清点头认同：“猫也和名字一样可爱，小小的一只，一只手好像都能抱得过来。” “这个我倒不清楚了，我没敢下手抱，不过确实挺小的，现在应该会长大一点吧。” 副导迟疑道，他没养过猫，对猫的生长过程并不清楚。不过养过猫也不一定能分得清所有猫咪的生活习性和生长特点，只会对养过的品种称得上了解而已。但副导不清楚，有人清楚，俞江宁不负众望的开了口：“看样子应该刚出生也就两三个月大，它的毛色还没有发生明显变化，从照片里可以看出这只布偶像只普通的小白猫。” 宋清和副导一起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照片里的小猫果然跟俞江宁说的一样。岑导养的这只布偶猫通身雪白，像是一点儿杂色也没有。宋清也在刷微博的时候刷到过某位萌宠博主家养的布偶猫的图片，通身都是白色的布偶猫不能肯定的说没有，但他确实目前没有见到过。他见到过的图片里，布偶猫们一只只十分优雅漂亮，蓬松的尾巴和自带的“围脖”，尤其蓝色溜圆的大眼睛简直迷人极了。而且无一例外，它们的毛色都不是单一的雪白，有的白里掺杂些灰棕，有的白里掺杂些深褐色，这些掺进来的颜色对它们的颜值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让它们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 像是猜到了宋清和副导未说出口的疑问，俞江宁解释道：“一般四个月以后，布偶猫的毛色才会慢慢的发生变化，副导见它的时候它最大也就三个月，现在如果再看它的话，不光身形会变大许多，毛也更加丰盈厚实，最明显的是，它耳朵和其他部位的毛色会出现常见的浅棕深棕灰棕或者深褐色。” 俞江宁话音刚落，宋清和副导便一同露出一脸的钦佩之色，仿佛双双化身为小学生重新回到了课堂上，俞江宁就是正认真上课传授知识的老师。俞江宁接收到两个人传递过来的眼神，后知后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快速的转移话题：“休息时间快过了，快点吃饭吧都要饿死了！” 宋清没拆穿俞江宁转移话题的行为，他跟在副导身后，和俞江宁一起在保温箱里各自拿了用餐盒装好的晚饭。闻到浓郁的米香，看到餐盒里炸的外酥里嫩的鸡腿，还有颜色鲜亮的蔬菜，宋清和俞江宁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想也能想得到，一大早早饭没吃几口就到小巷子里拍戏，一拍拍一天不说，吃上晚饭前的最后一场戏还是格外消耗体力的“体育项目”。几百米跑下来，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再加上被拿到冠军的喜悦冲昏了头，交感神经活动亢进，使得他们暂时食欲减退，感觉不到饥饿。等激动兴奋的劲儿慢慢过去，再看到香喷喷的饭菜，就当真是“饿时吃糠甜如蜜”。 更何况，本来剧组的餐食就很不错，味道更和“吃糠咽菜”有如云泥之别。 “还有别的菜品呢，你们怎么没拿？我看着给你们挑了几样，不知道合不合你俩胃口。” 副导一手端一个餐盒，他身后还跟着庄裕琳和俞江宁的助理，助理们也人手一个餐盒。“您这是''几样''吗？！您该不会把菜品都给我们端过来了吧！”宋清和俞江宁连忙起身，迎上给他们添菜的三位天使的化身，把新添的六样菜放在了桌子上。 无名可起29 “这不是听说你俩没去领其他菜嘛，所以就给你俩拿来了，毕竟运动会的戏份你们两个可是实打实的跑了几百米，体力消耗严重，得好好补补！” 副导笑着说道。宋清和俞江宁见这么大一张桌子，瞬间就被三个人新拿过来的六道菜给铺的满满当当，邀请副导和两位助理坐下一起吃。“一起吧，光我俩也吃不完，省的浪费。”俞江宁率先发出邀请，宋清深以为然道：“确实太多了，一起吃还热闹点。” “那我就不再跑一趟拿我的那份了。” 副导乐呵呵的也没多推辞，直接搬了凳子往旁边一坐，剩下庄裕琳和俞江宁的助理也没好意思再拒绝，各自另去拿了米饭搬了椅子坐边儿上。 “您没拿米饭？需要我帮您拿几个馒头吗？” 俞江宁见副导拆开筷子一副准备吃菜的样子，以为副导是懒得再去拿饭或者不爱吃米爱吃面食，于是出言问道。 “不用不用，”副导伸手把已经站起身的俞江宁一把拉下去，又挥手冲宋清摆了摆示意不用专门给他留饭。“人老了，什么病都找上门儿了，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忌口吃东西也没节制，到现在这个岁数，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都来了。我这儿有我老婆在家蒸好的粗粮馒头，刚用微波炉叮了一下，我就吃那个。” 话音刚落，场务帮着把放在保温饭盒里的粗粮馒头给副导送了过来，宋清和俞江宁这才安下心动起了筷子。 宋清和俞江宁吃饭的时候都不习惯滔滔不绝，两位助理又不好意思多嘴多说什么，只剩下副导一个人，即使想找点话题聊起来，见一个两个都只顾着吃饭，也就扑灭了心里想要聊天的小火苗儿，从善如流的专心夹菜。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吃饭几乎零交流的方式，让五个人吃饭的速度都不知不觉变快了不少。等五个人放下筷子，两位助理先一步把桌子收拾完，离岑靖安留下的休息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这是咱们极少数里的其中一场夜戏吧？” 俞江宁不确定的问宋清，宋清正端着保温杯喝水，腾不出嘴巴回答，闻言没说话但点头“嗯”了一声充当回应。 “正说呢，”副导见两个助理小姑娘都走了，拿出一根烟点着吸了几口继续说：“这部戏夜戏本来就不多，今天我没记错的话，拍的应该是苏祁和程闻各自在不同的大学里做的不同的事。把这一场单独提出来今天拍，一个是岑导觉得你俩确实辛苦了，另一个反正天也黑下来了，天时地利不用白不用，就索性拍了吧。” 宋清和俞江宁都笑起来，觉得副导“不用白不用”的说法很符合岑靖安的处事原则。只要是有利于拍摄进程的，白天正常拍，入夜赶夜戏。体恤演员拍摄辛苦之类的，就当是客套话听一听便罢了，不能走心。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设身处地来想，岑靖安的做法其实非常正确。他是全剧组说一不二做决定的导演，首要考虑的就是准时杀青，还得对每场戏的拍摄负责，不光不拖延还要保质保量。 所以宋清虽然知道了岑靖安为人并不和善，甚至性格令人捉摸不定，有些事得做法也偶尔出乎别人意料，有些不近人情。但宋清还是不觉得岑靖安多难以接近，既不打算跟他有除却工作之外的更深的交集，也不会拍摄结束故意远离，避他如蛇蝎。俞江宁更不会，他对岑靖安自带多层数滤镜，滤镜厚到哪怕岑靖安没有一念之差留俞江宁在剧组继续拍摄，他也不会对岑靖安有丝毫怨怼。 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在副导离开之后又对了会儿戏，其实说是对戏，更不如说俞江宁在传授给宋清更多的拍戏经验，尽心尽力的指导他一些演技方面的问题。很快庄裕琳过来提醒宋清和俞江宁即将开始拍摄。 宋清在俞江宁对他的一对一教学下，对不少细节性的问题的处理有了新的想法，让他有种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宋清对俞江宁心怀感激，他自认在拍戏过程中积累演戏经验已经是很宝贵的了，在拍摄期间能遇到有经验的前辈且能得到前辈传授经验，更是极其难得。而宋清却非常幸运，虽说前几年着实度过的艰难，可今年他加入的剧组的导演都是不糊弄、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十分苛刻的类型，这让他心生庆幸，更何况还交到了彼此真心相待，对他帮助良多的朋友。 这些机遇看起来随手一抓一大把，实际上难遇得很。 每天徘徊在影视城寻求拍戏机会、渴望通过一个角色出人头地的大有人在。在这些人里，确实撞大运因为一个角色一炮而红的演员也有，可往往，不少人已经踏入了对剧本有选择余地的行列，因为合作的导演对拍摄得过且过，态度十分敷衍将就，以至于演员本人的发展便被播出来的烂剧所局限，消耗人气，裹足不前。他们或许只是运气不佳摊上了那种不负责的导演，也可能是自己贪图享乐，不愿意在更严格的导演手下吃苦受累，最终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宋清现在有齐玫的工作室做强有力的后盾，身边的马志文又被齐玫视为可培养的种子选手，不遗余力的倾囊相授，独当一面的一天指日可待。再加上庄裕琳这个小姑娘年龄小却靠谱有分寸，能当好生活助理事事妥帖细致，还能利用自己出色优异的信息技术帮助齐玫破获谜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在宋清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照比前几年身边只有一个马志文的凄惨景象，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厚积薄发，前路已经铺好，就等宋清稳稳当当的踏上去，一路走到底自是阳光大道。 宋清不肯辜负身边所有人的帮助和期待，他深吸一口气，为今天最后一场戏的拍摄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一场戏分了ab组。因为原着里的苏祁和程闻，一个发挥失常将将沾上了大学的边儿，无从选择的考进了一所极普通的大学。另一个则超常发挥，不光傲人的总成绩给了他选择学校的权利，还顺心顺意的留在当地读了一所当地的重点大学。 岑靖安斟酌后跟了a组拍宋清饰演的程闻，把副导调去了b组跟俞江宁饰演的苏祁。他这样分配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宋清和俞江宁相比较来说，宋清没有丰富的拍戏经验，也没有更游刃有余的调整状态的意识，而且最重要的，岑靖安认为宋清有再进步的空间。他想要用更加严苛的标准来要求宋清，挖掘出他身上所有的潜力，让宋清在演戏方面的天赋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俞江宁就不需要他像对宋清那样操心。俞江宁对每场戏完成的标准自己就定的很高，并且每场戏也确实能够发挥完美的超出预期。副导的专业性是没问题的，把b组俞江宁的拍摄任务全权交给副导来负责，岑靖安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清和俞江宁就此分开。 岑靖安带着宋清他们一行人坐上了车，拐过小巷子向着主干道出发。司机师傅看样子显然是认识地方的，他带着一车人顺畅无比的七拐八拐，没过几分钟就开进了大学城里。宋清居住的这所城市发展一直处于领先位置，大学城里三四所大学紧挨着，其中有三所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牌重点大学。宋清不知道岑靖安的人脉究竟有多广，居然还能攀上某重点大学的关系。司机师傅把车停稳，看这架势，宋清猜测第三处拍摄地点多半就是在某个大学校园了。 不出宋清所料，岑靖安带着宋清和身后跟着的a组摄影人员，连带着摄影器材，以及其他杂七杂八被工作人员轻拿轻放小心对待的物具，在大门口出示证件和拍摄许可后，浩浩荡荡的迈进了重点大学的校门。这个时间，学生们早就吃过晚饭，上晚自习的乖乖在教室或图书馆里学习，不上晚自习的要么蹲在宿舍里打游戏看书，要么拉着男女朋友在操场有一圈没一圈的牵手散步，嘴里小声说着仿佛永远说不完的浓情蜜意。反正，仍然走在校园道路上的学生很少，小部分学生就算看到岑靖安宋清他们扛着设备在校园里乱转，也并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像是把他们这群人当成了学校摄影专业出来完成作业的学生。就是好奇，有夜色的好心遮挡，在看不清人脸的情况下，个别学生也只匆匆扫一眼就回了头，似乎多看他们一眼就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一样。 得益于此，宋清他们很快找到了几乎没学生的地方安营扎寨。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岑靖安把宋清喊到一边，给他讲接下来拍摄的内容。 “你就像个大学生一样到处溜溜达达就行，我们前面不到一百米就是图书馆，这里需要拍一个你进去的身影。我们在这所大学里并不会逗留太久，今天拍几个镜头明天白天再拍几个镜头，程闻的大学就过去了，苏祁和程闻的大学生活并不会在剧里进行过多讲述。” 宋清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他放松了心情，在脑海中回忆这两三年在a大他是怎么度过的。宋清把程闻的大学校园背景自动设置成了a大，而在此时此刻，宋清就是程闻，程闻就是宋清，他们一起走在a大校园的道路上。 程闻小时候就跟着父母来过这所大学，那时候他还小，因为这所重点大学在当地特别有名，所以程闻的父母就萌生出带孩子逛一逛重点大学的念头。提前感受一下重点大学里的学习氛围，说不定以后就能真的考上重点大学了。虽然程父程母对程闻的未来抱着“只要顺顺利利身心健康的长大成人就行”的佛系心态，但看到重点大学的校门，他们也不能免俗的在一直以来的想法后面另外补了一条——如果儿子将来能考上重点大学就更好了。 如今，程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真的考上了重点大学，还是小时候程父程母带他来过的学校，不光程父程母欣喜若狂，就连程闻自己也很开心。压在头顶的高考结束，他三年的高中生活也画上了潦草的句号，程闻像放下了一身重担，终于得到了能够轻松喘息的机会。逃离了高考前的兵荒马乱，程闻喜欢上了大学里自在不少的生活。 程闻惬意的走在校园里，他的舍友去打篮球了，他拒绝了舍友的邀请，打算去图书馆复习，准备一鼓作气的把大学六级给考下来。不知怎么，他高中的时候是特别爱打篮球的，自从和苏祁决裂后，上了大学交到的朋友喊他再去操场打篮球，他总是提不起兴趣，十回里得有八回都是拒绝的。但朋友们依旧对喊上他一起打篮球的做法孜孜不倦，仿佛再多喊几次他就能答应一样。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冬天总是一样冷。程闻把身上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让棉衣外套的领子正好竖起来挡住他的脖子，让他脖子那块脆弱的皮肤免受寒风的无情摧残。即使棉衣外套有帽子，程闻也不愿意伸出窝在口袋里的手把帽子戴上，程闻的审美不允许他这么不顾形象的戴上帽子扮蠢，在少年心里，温度和风度相比，显然温度更重要。 即使寒风吹的人恨不得骨头缝里都掺上凉气，程闻修长的身影依旧昂首挺胸，自带一股不容人忽视的精气神儿。程闻的样貌和被优渥家境养出来的气质，让他在大学校园里很受人欢迎，这不，只是从宿舍到图书馆短短几十米的路上，程闻就收获了同样去图书馆的女生的好感。 程闻……不，是宋清，宋清眼看着就要走进学校图书馆大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姑娘，像只小兔子一样突然蹦出来，倒是没把宋清吓一跳，小姑娘接下来说的话却把他给结结实实吓住了。 “同学，你是大几的？哪个专业哪个院系的？你能给我你的微信号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吗？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想追你当我男朋友！” 小姑娘实在大胆，她应该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显而易见这姑娘并没发现宋清正在拍戏，她的出现打断了拍摄不说，说出的话也让围观的工作人员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啊同学，”宋清有礼貌的跟这位热情的小姑娘道歉，又接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只是来学校拍摄，并不长留在这里。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不好意思。” 无名可起30 “啊？！你在拍戏？！你是演员啊！” 小姑娘一愣，第一反应却是宋清在跟她开玩笑，可见宋清的神情并不似作假，她才知道自己出了个大糗。小姑娘明显慌了神，她紧张兮兮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周围确实有几位扶着设备跟在宋清身后多角度拍摄的摄影师，旁边还有几个打扮一看就不像学生的人严阵以待，小姑娘觉得那应该是拍戏时跟着的工作人员。 “哎呀，”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们是摄影专业的同学为了交作业拍摄视频或者照片，实在对不起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拍摄了？” 小姑娘双手合十不停向宋清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没等宋清多说什么，也没给工作人员们反应的机会，一溜烟便逃之夭夭，和前几分钟告白时的勇敢简直伯仲之间。岑靖安走到一半，见事情没有严重到需要他出面解决的地步，就又退回了监视器跟前。宋清摸不清是全部重来还是只重拍走到图书馆前，被刚才的小姑娘打断的那一小部分，于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边重新调整情绪边等岑靖安下达指令。 “留着刚才的片段当播出后的花絮，宋清老师往后退，我们不用全部重拍，只重拍从第二个和第三个路灯中间往图书馆走的那部分就可以，辛苦我们宋清老师再调整一下情绪状态。来，各部门准备！” 宋清按照岑靖安的要求往回退了几步。路灯昏黄的灯光从宋清头顶投射下来，像是给他披了一件带着金色光芒的外套，非人为的打光让宋清的脸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的英俊，棱角分明的侧脸被利刃削过似的，把跟着的几个工作人员看得目不转睛。 岑靖安在监视器前看到自己安排的站位得到的效果，满意的示意摄影组跟上宋清，尽可能的抓取所有宋清能让观众心动的镜头。而宋清对这些毫不知情，他已经再次成为了立志尽快考过六级的程闻。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程闻把手放在图书馆玻璃大门的门把上，略微用力的推门而进，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后的拐角处。 “卡！过了。” 图书馆里的宋清因为玻璃门的良好隔音效果，并没有听到岑靖安喊“过”的声音。他耐心的在拐角处等了一会儿，估摸着现在出去应该没问题了，刚一探身，就跟来寻他的庄裕琳遇上。庄裕琳微微吓到似的一愣，紧跟着笑道：“宋老师，岑导说这场戏过了，可以收工坐车回酒店了。” 能回酒店宋清自然高兴，他眼神带笑，心情愉快的跟在庄裕琳身后出了图书馆的大门。等工作人员们整理器材设备的过程中，宋清忍不住摸出手机打开了跟周桐的对话框。 “睡了吗？我刚收工，准备回酒店了！” 没立刻收到周桐的回复，宋清看了眼时间，发现刚过八点，想着周桐不会这么快睡觉，自顾自的捡着拍运动会那场戏时的趣事又给她发了几条。等宋清坐上回酒店的车时，周桐的回复也跟着来了，宋清忙把手机亮度调到最暗，在不影响车里其他人的前提下，悄悄和周桐聊起了天。 “在干嘛？” “跟齐玫琢磨董瑞峰会不会有其他幺蛾子呢~” “？这是什么意思？是出什么事了吗？” 宋清下意识的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不禁提心吊胆的返回桌面打开微博，想看看是不是他光顾着拍戏，没留意董瑞峰又搞了什么事情出来。只不过他微博的开屏广告还没看完，周桐的回复就过来了。 “没事没事，是齐玫通过其他途径了解到，你们这部剧的主题曲的演唱者，定下来是穗芝了。董瑞峰不是想推魏婧唱主题曲么，他的如意算盘落空，肯定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想跟齐玫猜猜看有没有可能预判他的阴谋诡计。” 虽然宋清知道这种事肯定预判不了，她们不是董瑞峰本人，又对董瑞峰没有百分之百的了解，怎么会得知他的想法呢。但宋清还是扬起嘴角，为周桐有想“保护”他的心意而心中熨帖。他没有往她们头上泼冷水，可是没等他发过去鼓励她们的话，周桐倒是率先发来了一条信息，内容很有自知之明。 “我俩也知道即使预判也预判不出来什么，毕竟我俩谁也不叫董瑞峰。哎，可能这么说有点显得没有用，还是要叮嘱你，万事小心，谁知道董瑞峰脑袋里都装着什么，齐玫这里有各种突发事情的备案，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其他就都是小事。” “好，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去危险的地方，也不随意跟看上去危险的陌生人讲话。” 宋清发了一个小熊憨态可掬的比划着ok手势的表情包，对周桐提的什么要求都只管全部答应，然后认真记在心里。周桐被宋清的回复逗得一乐，觉得他俩突然像智力退化的小朋友，于是也礼尚往来的回给他一个同款小熊连连点头的表情包。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司机师傅把车一路开到了酒店门口，直到下车，宋清跟着众人互相道谢回到房间，手机还嗡嗡震动个不停。要不是电梯里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宋清怕是连坐电梯那一点时间也要拿来回复周桐的信息。 刷卡进房间，宋清头也不抬的按下房间灯的开关，坐到床边上仍然双手打字飞快的和周桐说话，等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宋清把语音电话给周桐打了过去。 这回周桐接的很快。 “怎么，嫌打字太累了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宋清这才发觉自己特别想念这道熟悉的声音，更加想念声音的主人。思念冲破牢笼，顷刻间便让宋清溃不成军。 “嗯，更想听听你的声音。” 宋清贪婪的听着周桐干净的声音，舍不得说话打断它。 “那现在听到啦？今天收工怎么这么晚？冬天天黑得快，你们应该提前收工才对呀？还是夜戏很多？” “不是，夜戏很少，今天补拍了之前没拍的运动会的戏份，拍完天差不多黑了，索性就把其中一场夜戏也拍出来。” “哦，”周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岑靖安这是准备开始赶戏了啊，停工的半个月果然还是有些影响的。” 宋清认同周桐的话，他换了个坐姿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继续跟周桐说：“肯定有影响吧，感觉岑导是一个做事情很有自己的规划的类型，这部剧的拍摄进度他肯定也大致想好了，可能留出了处理突发事件的时间，结果没防备突发事件会导致停工这么久。” “确实，”周桐赞同的同时欣慰宋清看人的眼光很准。他总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让他即使在圈子里还算半个新人，也依靠着这份敏锐判断出对方的性格做事特点，让他不至于突然陷入被动。“我跟岑靖安挺熟的，早些年就拍过他执导的电影，算对他比较了解。就像你说的一样，他对自己做的事和未来要做的事都在心里有一个非常清晰明确的规划，也会预先留出遇到意外的情况和备选方案。这次大概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我听玫姐说岑靖安这回都不惜出面拜托了他的至交好友，比他大几岁，是他的校友也是你们这部剧的投资人。岑靖安可是轻易不拜托别人的人，他很怕欠别人人情。” “我好像见过，”周桐这么一提起来，宋清便有了印象：“重新开机的那次会议上，那位投资人好像就在场，我听着岑导喊他''阿鸢''。” “嗯，那就是了。” 周桐确认道，她为宋清感到切实的高兴，宋清红起来的确指日可待。岑靖安出了名的重视自己执导的作品，再加上他居然愿意为了不让别人插手主题曲的演唱，特意出面寻求好友的帮助，这也足够说明了岑靖安对《八月星河》的格外重视。 负责任的导演，优秀强大的演员阵容，还有有质量的作品，明年的爆剧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剩下的时间里好好拍摄，多跟着俞江宁积累一些拍戏的经验，岑导也是个很靠谱的老师，有关于演戏方面不懂的问题，问他是很明智的选择。”周桐语气认真的说道，停顿几秒，又跟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啦，请教我也是没有问题的！我很乐意为我们宋清老师答疑解惑~” 宋清轻笑出声，随后他语气里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郑重：“桐桐的优秀不输于他们任意一位。” 周桐害羞的捂住脸，对宋清的直白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亮晶晶的笑意，胸腔里也都是被甜蜜浸泡完全的柔软。 “时候不早啦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拍戏，记得让庄裕琳或者马志文给你买早点，早上要吃一些东西的，不然拍戏忙起来说不定会错过吃饭的点儿，对胃不好。” “放心吧，”听着周桐絮絮叨叨的担忧，宋清没敢说今天他早饭就只吃了一点，导致中午没吃饭饿过了劲儿晚饭吃的多，胃里还有些不太舒服。“你在家也是，要按时吃东西，别说了我，自己反倒把自己饿出了问题。” 宋清想起来周桐的一些饮食习惯，也不能说是饮食习惯，纯粹是懒，懒得做饭懒得收拾。他轻蹙着眉头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能怕麻烦就饿了榨果蔬汁喝光图省事，果蔬汁方便是方便，但到底不能当饭吃管饱，饮食还是应该均衡。” 说到这里，宋清开始因为周桐这个坏毛病发愁。之前拍戏岑导会留出不少演员休息的时间，宋清总是趁着休息给周桐订外卖，让送餐员按照预定的时间送过去。现在休息的时间虽说不是没有，可照比之前却是减少了许多。而且有时候到饭点了，戏还没拍完，就要等这一条戏过了再吃饭，饭点的不确定让宋清没办法按时给周桐像之前那样订饭。宋清叹了口气，愁的眉头一直紧锁着无法舒展。 听到宋清的轻声叹息，还没挂电话的周桐心里酸酸胀胀的。诚然她自己的确没把“按时吃饭”当回事儿，经常饿了便敷衍的榨一杯果蔬汁代替，不光是因为懒得做饭懒得收拾，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没有消耗体力的事情，每天在家连两千步都走不了，实在不值当的讲究荤素搭配的做顿饭。但是她不想让宋清为她操心，每天拍戏就已经够费心费力的了，自己就不要成为他多余的负累。 “哎呀，”周桐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宋清的注意力顿时被周桐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认真的听她说道：“你别担心我，每天拍戏就够忙的了，我不想拖你后腿，让你拍戏之余还要因为我分心。我会认真吃饭的，虽然一天三顿饭的吃肯定不能做到，但至少如果我以后再感觉到饿，不拿果蔬汁将就，最起码也要有一荤一素。” 宋清一直皱着的眉总算是舒展开，他无奈的一笑，眼底一片似水温柔。周桐的善解人意总是让他在已经深爱她的基础上，还能感觉更爱她多一些，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得很，宋清自第一次品尝便上瘾一般欲罢不能。 两个人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多才挂电话，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聊的能聊这么久。大概所有热恋中的情侣都会有这么一种感觉，跟对方这里一句那里一句的聊天时，时间总是跟上了发条似的转的飞快。明明觉得没聊什么，就算回忆也回忆不出来多少真正有营养价值的话，可即使零零散散的废话一大堆，两个人说起来也津津有味。一个反复听过无数遍的冷笑话，也能让彼此双方乐得哈哈大笑。 只要是你，哪怕只是看到你发的信息，只听到你的声音，无聊都能变成有趣。这是一种魔法，只在相爱的人之间才生效。 跟平常一般无二的夜景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今天的夜空像某位粗心的画家打翻了蓝与黑的颜料桶，第一眼蓝的发黑，第二眼又让人怀疑是黑的发蓝。夜空中空荡荡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街道上的路灯还尽职尽责的扮演守护者的角色，给尘世间寒冷的冬夜里归家的人带来零星的温暖。 花里的六星级酒店的顶层豪华套房，一个美得不似真人的女孩子仿佛累极，半靠在靠垫上眉眼温顺的垂着。在她旁边躺着一位中年男士，呼噜震天响，一条壮硕的胳膊隔着被子紧搂着女孩子的腰，睡得人事不知。 壹 又是一连几天的拍摄，宋清和周桐的相处就在每天宋清收工后回到酒店房间，有时候语音通话，有时候视频通话里飞快度过。 《八月星河》从只穿单薄外套的秋拍到出门必须裹紧羽绒服的深冬，眼见着过年和立春相继向他们走来，剧组的拍摄任务也更加密集紧凑。 “今天是不是就该拍我们各自在公司的戏份了？” 俞江宁和宋清确认道，宋清坐在他旁边，“小太阳”在两个人不远处发光发热，尽力帮两个人驱赶寒冬刺骨的冷。“嗯，而且还是分ab组拍摄，估计明后天就能拍我们在公司联合举办的酒会里重逢的戏份了。”宋清说着，忍不住又把长长的羽绒服外套裹紧了一些。 “小太阳”的威力并不大，主要还是剧组所在的拍摄场地实在地方大。这是岑导找人在西郊某处空地上临时搭建出来的“公司”，a组在这个“公司”的一楼拍摄，b组就在“公司”的二楼拍摄。虽说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听上去有敷衍之嫌，但实际上这栋三层楼在演员们刚进组的那天就开始建造了，等剧组拍摄完毕从这栋楼里撤出来，这栋楼就会被某个真正的公司接收。完美的“二次利用”，岑靖安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这栋楼一楼和二楼装修风格完全不同，如果有人去了一楼再去二楼，或者去了二楼再去一楼便会发现，没人能够想象得到这是同一栋楼的其中两层。 此时，宋清和俞江宁都聚在一楼的前台位置，这里也是剧组人最多的地方。大家都妄图在没暖气中央空调是摆设的情况下，借用众人聚集在一起的零星暖意来抵御无孔不入的冷风。可惜很遗憾，效果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好，该冷还是冷，看谁哆嗦得狠罢了。 两位主演和导演无疑是剧组的重中之重，所以工作人员们将取暖设备尽可能的都围在了宋清、俞江宁和岑靖安的身边。他们三个也没矫情，毕竟一会开始拍摄，厚实的羽绒服外套要脱下来，只穿着裹在外套里面得体的西装进行拍摄。宋清和俞江宁的西装外套款式颜色都不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薄。原着里虽然没有写清准确的季节，但正儿八经的公司里都是有中央空调的，退一万步讲，谁见过电视剧里公司的职员们穿着笨重的厚羽绒服工作？原本岑靖安倒是想定做羊毛西装外套，可鉴于宋清和俞江宁暂时都还只是公司刚入职没多久的小职员，一身羊毛西装过于扎眼，便还是随大流的和群演们统一服装，都穿着薄西装一起进行拍摄。 “你俩需不需要各自再贴几片暖贴？” 即将开拍，岑靖安怕宋清和俞江宁在镜头前不自觉哆嗦，因此贴心的问了一句。宋清已经将厚羽绒服脱了下来，马志文拿着羽绒服摸了摸宋清的腰侧，同样询问的眼神看向宋清。宋清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已经在腰的位置前后都贴上了暖贴，现在正热乎着。” 俞江宁似乎特别怕冷，他跟宋清一样都在腰的位置的前后分别贴上了暖贴，又另外拿了两贴让一个男助理帮着贴在了肩膀的两侧。岑靖安多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等俞江宁贴好整理好，摄像机镜头看不出两个人暖贴的形状，便开始新一场戏的拍摄。 有暖贴的加持，宋清和俞江宁都面色如常的进入了角色。妆发造型师已经提前给两个人各自更改了发型和面部妆容，宋清的眉型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修的眉峰更锐利了些，加上头发全部往后耙梳，削弱了宋清身上的少年感，增加了不少被社会打磨出的锋韧气质。而俞江宁的变化比较多，他饰演的苏祁在高中时期虽然整个人相对沉默，气质更偏向沉着稳重，但专属于少年人的生机与活力，还是能隐隐约约从他身上显现出来。到了最后高考阶段，俞江宁就做过一次妆发的调整，显得整个人明显看出精神气儿不再那么足。经历了人生中的重大突变，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至亲，又遭遇了至交好友的背叛，接连不断的打击让他不得不把身体里最后的一点生气给扔掉，颓废和丧气已经从他眉眼处露出了苗头。高考的不如意导致苏祁错过本该进入重点大学学习的机会，前几年的苏祁根本就没能从打击中完全缓过神来，最后临近毕业实习，才从梦中突然惊醒般的他一改往日的得过且过，精气神儿便再次从他身上慢慢复生。只不过这次的精气神儿跟少年时期到底是不一样了，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苏祁甩掉以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真正的重获新生。 一瞬间的改变是突然又不是突然，俞江宁将苏祁赋予了有血有肉的真实模样，也有一部分归功于妆发造型师的神奇双手。此刻的俞江宁，眉型改回了最初的样子，又与一开始并不完全一样。眉峰依旧是锋利的，但眉梢更高一些，显得有精神。他的发型跟宋清一样往后耙梳，但仍留了几缕在额前，短短的并不遮眼，带了几分人物性格本身的沉静，又比学生时显得阳光了一些。 西装本来就给人感觉沉稳，宋清和俞江宁看上去都徒然增加了几岁，气质更显成熟。岑靖安还是跟宋清，他的视线追随着宋清的身影凝聚在显示器上，不时轻蹙着眉头跟旁边的副导轻声说几句，又不时舒展眉心却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对宋清的表现满意还是不满意。 第一次拍摄中途被岑靖安出声喊了“卡”，没有过。马志文忙不迭把厚羽绒服重新给宋清裹上，直到宋清手里又被马志文塞进了拧开盖的保温杯，保温杯里的水从敞开的杯口处冒出热气，岑靖安才一瞥宋清身边的马志文，回转视线指出宋清的问题。 “你目前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是职场新人，按道理应该对周围并不熟悉的工作环境持有畏惧的态度，对周围的同事们，也是抱有敬畏的心态的。但是呢，你的家庭是相对富裕的家庭，优渥的生长环境让你对一些小事并不是特别在乎，学生时代的好人缘，让你也对一些事没有那么斤斤计较。所以你的心理状态应该是双重的，既有对职场生活的小心谨慎，又不由自主的对某一些小事会露出不甚在意的神情。” 宋清听懂了，而且他看过剧本后跟岑靖安的想法一样，也一直试图让自己按照岑靖安的说法来处理和调整情绪情感。但他显而易见的失败了，不然这次的拍摄也不会被叫停。 “有什么问题？” 岑靖安看出了宋清神情中的忧愁不安，疑惑的问道。宋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不成直接说自己听得懂岑靖安的意思，却不知道该怎么演么？导演指出了问题，怎么演出满意的效果，这应该是演员要做的事情，总不能让导演亲身示范一遍吧？！那要演员有什么用。可宋清不愿意因为自己领悟能力弱，反而一次次不过，最后耽误大家的时间，耽搁拍摄进度。而且前几天周桐的话也不由得浮现在他脑海，宋清咬咬牙，还没开口，脸上先露出一抹羞愧。 岑靖安这个时候耐心反而好了不少，相处这么久，他也算了解了宋清的性格，知道宋清不是轻易示弱的人。既然他犹豫，肯定是有问题正纠结该怎么开口求助。 “岑导，对不起，我能听得懂您说的意思，但我感觉我可能没办法一下子就反馈出来，我的情绪总不能达到饱和的理想状态，您能多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调整么？” 岑靖安正在心里猜测宋清会因为什么事情需要帮助，没防备他突然开了口。岑靖安见宋清神情还能看出残留的一丝羞愧，但令人欣慰的是，此时他脸上的坦荡比羞愧多得多。这是岑靖安乐于见到的，也是他愤怒源头的灭火器。 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不经过磨炼就演什么像什么，再有天赋的演员在出演一个没有接触过的角色的时候，也会陷入重复拍摄的情况。每一个角色的完美塑造，背后都经过了演员无数次对微小细节的不断打磨不停锤炼。有问题就大大方方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人无完人，宋清的做法无疑正中岑靖安心目中的正确选项。更何况，相比演员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想要解决，总好过有问题不说死要面子的拖累剧组。 “这没什么，”岑靖安的和颜悦色显然超出了宋清的预料，只听岑靖安继续说道：“给你半个小时，你可以让你经纪人带你去观察一下街上来去匆匆的白领，如果可以，最好去公司观察新进职员的表现，我想这样你应该更有所收获。” 半小时！宋清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半小时是多么珍贵的时间！从拍摄里硬生生扣出半个小时去做看上去无意义的事情，这居然是一位正在赶拍摄进度的导演做出的决定。 但在岑靖安看来，这半个小时如果能换来宋清的顺利拍摄，却是再划算不过的了。一次完整的拍摄动辄几个小时，如果宋清一直没办法找到最好的拍摄状态，消耗的可不就是仅仅半个小时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程闻在职场的戏份并不算少，该交代的全部出演交代给观众们，至少还要拍摄一个星期，倒不如用这半个小时换一个一劳永逸。 岑靖安说完便没再搭理他，转而向副导吩咐这半个小时的拍摄内容，应该会换成专门拍摄其他演员的戏份或者群演的镜头。宋清赶紧让马志文开车带他去江季新区，江季新区附近是大公司最为密集的地方。江季新区的位置得天独厚，附近的大型公司和大型商场集中，交通便利，如果说观察，自然江季新区是最好的选择。 从坐上车，宋清就放心的把开车的任务交给司机小刘，他没管马志文在旁边做什么，自己迫不及待的将视线投向窗外，隔着换成单向可视玻璃的车窗看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判断行人里有没有在公司上班的职员非常简单，今天剧组要求主演到达片场的时间比较早，因为要讲戏要对戏要改妆发，所以现在车上宋清观察着的，十个行人里有六七个都是赶着打卡上班的普通公司职员。 再一个，公司上班的职员们的穿衣风格也与众不同。大部分都是得体的工装，不穿工装的也都打扮时尚。衣服还是普通的衣服，可总有一些独具匠心在里面。这种感觉只能自己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宋清仔细分辨着，脸上就差写上两个字——用心。 小刘似乎也知道突然去江季新区这件事很着急，他把车开得又快又稳，但再快到达也还是用了十来分钟。马志文知道他们这回来的目的，他不用宋清多说，下了车直接将宋清带到了登云大厦一楼，然后在那里见到了很久没见的周桐和齐玫。 ！？宋清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大厅软凳上的周桐，他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和紧跟着喷薄欲出的想念，第二反应才是对周桐出现在这里的疑惑。周桐自然也看到了他，或者说周桐和齐玫根本就是来这里专门等他的。 戴着棒球帽和一次性口罩的周桐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她很怕冷，即使在中央空调正常运作的登云大厦里，她依旧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周桐又瘦了不少，宋清看得分明，她白净的小脸儿被一次性口罩遮得密不透风，柔软的长卷发披散下来，海藻般盖在宽大的米白色摇粒绒外套上，牛仔裤包裹住的细长双腿，瘦的怕是跟竹竿儿是失散多年跨物种的亲姐妹。看来她是真的怕冷，羊皮小短靴把脚脖子遮的分毫不露，冷风除非变异学会自己主动转弯，否则谁也不能让她的脚脖子受了凉。 周桐睁着她那双极漂亮的眼睛自下而上的望着宋清，她的眼里含了笑，让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人忍不住也想跟着她笑起来。宋清就没忍住笑了出来，幸好他也戴着一次性口罩，否则有人好端端突然笑起来这种事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不用多说，让两个人能像牛郎织女似的鹊桥相见的那个好心的鹊桥，除了马志文应该也没别人了。宋清头一次不知该夸马志文有眼色还是该嫌他没有眼色，即使马志文善解人意，知道他的确非常想念周桐，也对这次能见到周桐激动欣喜的恨不能撂摊子放剧组鸽子，让剧组今天半开天窗。可他心里残留的一丝理智还执着的试图提醒他，现在还在工作，岑靖安给的这半小时不是用来和女朋友见面的，宋清心里不可避免的犹豫起来。 贰 “别纠结啦，”齐玫像是猜到了宋清心里渐渐倾斜的那杆秤歪到了哪里，不得不出手帮他正过来：“我们来是正事。” 宋清见周桐一边是齐玫，另一边的软凳上有一瓶可以放在面前矮桌上的豆奶，于是他便顺着周桐的意思坐在了周桐对面。宋清明白周桐不把豆奶放矮桌，反而放并不平稳的软凳上的理由，这是周桐在保护他。登云大厦里人来人往，上班打卡的职员们虽步履匆匆，却不能保证里面没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人异士，分开坐是为了万一有不是谣言的“谣言”传出来的时候，双方还能以“朋友有事出来见面”当借口，一言以蔽之。挨着坐反而不好找借口，异性朋友之间本就该保持距离，挨得那么近不就等于将话头送到人家手上，让人家随意尽情的发挥想象？周桐不喜欢做瓜田李下的事情，所以必要的情况下，也连带着尽量不给无关人员发挥想象的空间。她是习惯成自然，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自作主张的忽略了宋清的感受，周桐连忙抬头看了已经坐下的宋清一眼，正巧宋清也正把视线向她投了过来，四目相对，周桐从宋清的眼睛里看到了浅浅的笑和深深的温柔纵容。这样的眼神仿佛是在正大光明的告诉她，你怎么做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没问题也没关系。 周桐领会到了宋清眼神里的含义，低着头短促的笑了起来。 “咳，”齐玫见马志文对宋清的视线恨不得黏在周桐身上的样子敢怒不敢言，好心的帮他转移起宋清的注意力：“小马刚才跟我们说了你拍摄遇到的问题，也提到了岑靖安给出的''最好去公司看一看''的建议，桐桐正好有一位女性朋友，姓李，她们的关系一直非常好，那位李小姐家里是做生意的，李小姐自己呢则攒了一笔钱开起了公司。李小姐她很有商业头脑，所以公司越开越大，现在登云大厦的整栋楼都是她名下的产业，同样也是她公司的根据地。” 马志文把嘴无意识张大，他愣愣的问道：“我没听错的话，这个登云大厦就是影后的朋友——那位李小姐名下的？！这整栋楼，都属于她一个人？！” “是的。”齐玫没理解马志文震惊的点在哪里，也确实，齐玫在圈子里待了太久，见过太多动辄拥有几栋楼还哭穷的大佬，所以李小姐拥有的“区区”一栋楼还没能让她震惊到面部管理失控。齐玫把重点抛出来：“于私，桐桐是一个拍戏很有经验、拿到的多项奖项都不掺水的三金影后，她作为你的爱人，有义务在演戏方面传授给你经验，指导你演技帮你一把。于公呢，我是你工作室的老板，我既然有能力，就应该在你遇到问题的时候把我认识的周桐牵线搭桥给你，再利用我和周桐之间的关系，借周桐在那位李小姐那边的面子，让你免费观察李小姐公司里的职员工作。” 宋清和马志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喜讯给砸中，没等他们如释重负，齐玫紧接着又送上来一个惊喜：“顺带提一嘴，今天也是宋清运气好，李小姐公司招聘的新职员马上报道入职，里面有一个男孩子不光名校毕业，而且听说那男孩子的父亲是李小姐分公司的总经理。” 宋清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也就是说，有一个''程闻''的原型在这里工作？！” “可以这么理解。” 齐玫点点头应声道，她在听李小姐说的时候就觉得宋清的运气简直太好了，瞌睡有人送枕头。宋清正要再说什么，以他的位置正好看到一楼大厅考勤打卡的地方，有一个年轻人正斜挎着单肩包手里拿着一罐饮料，把脖子上挂着的职员卡往刷考勤卡的机器上放。宋清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年轻人身上，全心全意的观察着那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那个年轻人明明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也没有在衣着打扮上跟其他职员有太大的不同，可是直觉告诉宋清，这个年轻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刚才齐玫提到的是“程闻原型”的男孩子。 齐玫和周桐的位置背对着几乎大厅里所有的人，所以她们除非侧过身，不然看不到都有哪些人进来了大厅。不过宋清的神情变化太明显，周桐和齐玫看他一眼，就知道或许宋清已经发现他最有观察价值的人出现了。 齐玫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片刻后跟宋清轻声说：“李小姐找了个借口，让新一批入职的人员在大厅暂留十分钟。还有，那个男孩子姓氏很特别，名字是三个字。” 宋清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他再次将视线放到刚才刷考勤卡的年轻人身上。只见那年轻人刷完考勤卡，打算着往电梯方向走的脚步一顿，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他的手机。看了一会儿，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手机环顾了大厅一圈，视线和宋清交错，落在了宋清他们附近的几个空着的软凳上。年轻人没再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反而转身朝着宋清他们的方向走来。 齐玫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顶帽子递给宋清，在年轻人还没走到他们这边的时候轻声说道：“把帽子戴上，不然视线太明显，会被别人发现的。” 宋清听话的接过帽子，反手往头上一戴，帽檐遮住了宋清窥视的目光，没人发觉登云大厦里进来了一个“偷窥者”。马志文和齐玫一同向着矮桌倾身，矮桌的桌面放着一张纸，纸上是齐玫等他们无聊时随手画的画。齐玫和马志文各自拿着手机刷微博，在外人看来，他们这边却是一副两个人认真思考，另外两个人交谈着什么事的情景。 年轻人走到宋清他们附近，挑了个软凳坐下。宋清视线紧紧盯着年轻人坐下时的方向，在内心祈祷希望年轻人选一个能面对他而不是背对他的位置。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宋清。年轻人一开始背对着宋清坐着，似乎软凳不太舒服或者不太满意自己坐的位置，年轻人又站起身，另外选择了一个面对着宋清的位置重新坐了下去，这一坐就没再更改，老老实实的在软凳上等待着什么。 宋清已经确定，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名校毕业，父亲是分公司总经理的少年了。宋清稍微往前探了探身，把眼睛眯起来，看清了年轻人身上挂着的考勤卡，考勤卡上有年轻人的一寸照和名字。“荣思辰是吗……”宋清喃喃自语，声音轻的连旁边坐着的马志文都没听清。 “你留意一个人，主要留意这个人的神态，还有他在一个尚且不熟悉的环境中的自然反应。” 周桐的声音轻轻传进宋清的耳朵里，宋清神情一震，按照周桐的话观察起了荣思辰。荣思辰坐姿很放松，即使在一个尚且还没熟悉起来的环境里，他整体看上去也是放松的。这种放松并不刻意，应该是常年处于优越的成长环境下带给他的底气，让他并不畏惧“陌生”。但荣思辰的坐姿并不是懒懒散散、毫无形象的，相反，他坐姿称得上端正，他的轻松自在是能被人感觉出来的，而不是通过夸张的肢体动作表现出来。 荣思辰的眼睛没有到处乱转乱看，而是习惯性的固定在某几处地方。如果不是哪里突然有声音吸引他的注意，想必他不会轻易转移自己的视线。宋清只觉得从荣思辰身上感受到的，是通过特别留意了细枝末节才能体现出的怡然自得。短短十分钟很快过去，荣思辰再次看了一眼手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又向电梯处走去。 “这一趟来的有用处吗？” 等宋清的眼神再次回到周桐身上，齐玫问宋清。其实不用问，齐玫和周桐都已经从宋清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餍足，想必这回他的收获颇丰。不出两人意料，宋清的回答也证实了她们的猜测没有错：“我知道''程闻''该怎么演了，这回多亏了桐桐和玫姐！” 宋清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像困扰了许久如鲠在喉的难题终于迎刃而解，繁杂的思绪总算缕清了尽头在哪儿。程闻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更加立体鲜明，这种像是由荣思辰做了引子而引出的、突然迸发出的灵感，促使宋清想要尽快赶回剧组进行第二次拍摄。他迫不及待的想将困在他内心深处苏醒的程闻的灵魂注入拍摄里，好好让他享受难得的自由。 “快回剧组吧，”周桐一眼看出宋清心里在想什么。她能理解那种灵感突然来了的感觉，人物角色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急于借饰演者的身体表达出来，这种感觉听起来玄而又玄，可周桐是明白的，她相信此时此刻宋清也同样接触到了这种奇妙。“岑靖安给你的时间肯定没有太长，让小刘哥开车慢一点，你们别着急。” 宋清歉意的看了周桐一眼，却没出声，他很想好好感谢周桐和齐玫，也想多跟周桐待一会儿。可是不行，这回他的理智在他脑海中是占上风的，工作最重要，先把工作完成再谈别的。宋清知道周桐不会介意，因为周桐自己就是一位以工作为重、责任心强的优秀的演出工作者。 “对了，”四个人相继走出登云大厦的大门，迎着暖融融的驱散严寒的太阳，周桐叫住宋清，特意又补充了几句：“塑造和完善一个人物形象的时候，编剧和作者通常会以增加细节描写的做法来实现，演员在拍戏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做。突出细节，肢体语言和神态上的细微表情的良好演绎，都会给一个角色加分不少。” “我知道了。” 宋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把周桐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坐上了回剧组的商务车。 “什么感受？” 陪周桐往回走的路上，齐玫调侃周桐，半是好奇半是玩笑的询问她。周桐释然一笑，并没有任何恼怒的神情，语气也十分自然：“还算不错。宋清把工作的位置放在我前面，我挺开心的，他如果留下来或者磨蹭着露出跟我多待一会儿的神情，我可能反倒对他有看法，对他的感情应该也会重新审视。” “？这么严重吗？” “当然。”周桐毫不犹豫的回答齐玫，她语气坚定的继续道：“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应该的，谈恋爱什么时候不可以谈？工作才是第一位的。而且宋清本就是在岑靖安特意允许的情况下出来的，岑靖安允许他出来是让他提高演技，不是让他见女朋友。再说，艺人是高薪工作者，我们国内艺人属于所有职业里最容易挣钱的职业之一吧，拿着那么多钱却不好好做事，说得过去么？” “还是你，理智如你。”齐玫敬佩的摇摇头，对周桐极正的三观叹服不已。“可毕竟你俩在谈恋爱，你拿你的高标准来要求男朋友，小心时间久了，男朋友会厌倦生出反抗心理哦。” 齐玫好心提醒周桐。周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把齐玫的警告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未来，过了好久，两个人都走回了江季新区的大门，齐玫都要忘记自己警告过的话时，周桐才开口极其严肃的跟齐玫说道：“如果以后我和宋清会因为你警告过的问题产生矛盾，我会及时止损。原则问题出现了分歧，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对方的想法，硬拖着将就着过不会再有什么意义，早点放过彼此也是解脱。” 齐玫惊愕的停住脚步，周桐没防备，又往前走了几步见身边没了齐玫的身影，才转身纳闷的望着没继续走的她。 “怎么了？” 周桐不理解齐玫为什么突然站住脚，她摘了帽子，无遮无挡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你还问我？” 齐玫惊奇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令人震惊的话的周桐，感到荒谬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也有点理所当然。 “不是，”齐玫心里渐渐成型了一个疑问，她见两个人已经进了江季新区的大门，周围也没什么人经过，索性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你是喜欢宋清的没错吧？你没因为什么狗血的理由才跟他谈恋爱吧？” “没有啊！”周桐啼笑皆非的看着齐玫，“你怎么问得出来这样的问题？！” “主要是你''分手就分手，没什么大不了''这种态度太明显，我以为你对宋清没有太深的感情……当然现在你俩谈的时间短，有感情也不深厚。” 周桐听了齐玫的解释，无可奈何的笑起来，齐玫同样无奈的看了笑着的她一眼，心道周桐果然还是小孩儿心性，摇着头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叁 周桐笑够了，伸手擦去居然笑出来的一点眼泪，脸上还残留着没收起来的笑容，眼神里却满是认真的重新开口说道：“可能吧，我俩确实认识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年或者一年多一点？反正不到两年。” 齐玫点点头，纳闷周桐怎么想起来说这个。没等她纳闷完，只听周桐继续说：“但是玫姐，不管你相不相信，即使我们两个现在因为某些不可调节的矛盾分手了，我也会为这段短暂的恋情茶饭不思，说不定还会颓废一段时间。丧失对生活的信心应该不至于，可是我了解我自己，我将会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从失去宋清的难过中走出来。他会成为我心底里谁也没办法治愈触碰的伤口，我会记得他很久很久。” 听着周桐说出的话，齐玫有些不寒而栗。因为她知道，以她对周桐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而积累的了解来看，周桐的确会出现像她说的那样的情况。周桐不喜欢在说话上故意夸大其词，所以她说出口的话一定是经过反复推敲思考后，确保出口即事实才肯说的。 她一定很喜欢宋清，齐玫不由自主的想，尽管这两个人互相认识的时间连两年都不到，可是有句话用来形容周桐对宋清的感情最恰当不过：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的人一直到老都互相不了解，有的人却在一见面就像彼此寻找了很久的故人。 “那……” “是想问我，既然我这么喜欢宋清，怎么还不能为了宋清更改自己的原则？一旦我们之间的原则问题产生了分歧，我宁愿选择去守护原则也不迁就他？” 齐玫没说话却点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没有想明白。其实齐玫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但总也拼凑不出清晰的脉络。就像得到了一副拼图里的零星几个碎片，任她怎么努力，也不能将碎片正确的拼凑在一起组成完整的拼图。 周桐笑了笑：“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跟你解释，我的某些观念和原则是很早很早就形成了的，他的肯定也是。你听过这么一个说法吗？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底线，这条底线有可能更改，但是假如你的底线一退再退，那你还是你吗？我觉得这句话应该能解答你的疑问。观念啊、原则啊、三观啊这些东西，不是不能够改变，可是如果改变了，我的是非不再是我认为的是与非，我自然也不能算我认识的我了。宋清也是。既然我们都不再是我们，未来怎么还能继续走下去呢？” “……我已经被你绕迷糊了，但很神奇，我居然也算是听懂了。” 齐玫哭笑不得的把自己的头发往后一捋，她往前走了几步跟周桐一同继续往周桐家走去，边走边说道：“也别想没发生的事了，宋清现在不是还没有跟你产生不可修复的分歧么，也有可能以后都不会，是我杞人忧天。” 周桐笑笑没说话，齐玫以为她不信，坚定急切的说：“真的，我觉得宋清真的很喜欢你，比我们想象的都更加更加喜欢。” “我知道。” 周桐眼里的笑意更深，她就带着眼里深深的笑意笃定的说：“他的喜欢，能被我感觉得到。” 坐在往剧组赶的商务车上的宋清，对周桐和齐玫之间的谈话丝毫不知情。许是归心似箭，明明司机小刘把车开得比来时的速度还快了一点，宋清却总觉得速度慢了不少路程也变长了一些。但这只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要不是有宋清一脸凝重的坐在身边，马志文铁定要求小刘把速度放慢一点了。 回到剧组，宋清理所当然的超过了半小时的时限，不是来回路上占的时间长，而是观察荣思辰的时候超出了点时间。但岑靖安看宋清一脸有所得的神情，责备怪罪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忽略掉曾有过的时间限制，岑靖安让妆发重新给宋清整理了一下妆发造型，期间，宋清还向岑靖安借了能够别在西装外套口袋上的细链装饰。 “你说这个？” 岑靖安把自己挂在外套口袋上的银色的细链子摘下来，拿在手里和宋清确认。 “嗯，”宋清点点头又问了岑靖安一个奇怪的问题：“您这个挂饰贵吗？” ？岑靖安饶有兴致的挑起眉看着宋清，他没有问宋清为什么对一条细链子的价格感到好奇，反而戏谑的回答道：“看对贵这个字的理解吧，这条细链子是某国际大牌设计师逝世前的作品，有市无价。” 那就行了，宋清心想。他淡然的点点头，再次向岑靖安借这条细链子：“我不会弄丢它的，能把这个细链子借给我吗？” “是借给你，还是借给''程闻''？” 岑靖安的话音刚落，宋清就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岑靖安这么快就给看了出来。既然看出了他借链子的意图，宋清也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借给''程闻''，岑导火眼金睛。” 岑靖安愉快的舒展眉眼笑了起来，他把细链子亲手给宋清别在西装外套的外口袋上，对宋清出去半个多小时得到的收获起了久违的好奇心。他迫不及待的想让宋清进入拍摄，验收他放给宋清半个多小时的成果。 “可以了岑导。” 妆发退后，向一旁的岑靖安示意。岑靖安应了一声，跟宋清确认道：“拍摄继续，没问题吗？” “没问题。” 宋清在妆发造型师帮他整理发型服装的时候，就已经让自己重新进入角色了。有观察荣思辰的十几分钟做基础，再加上周桐给他的建议，宋清这回进入角色时又快又顺利。 “来！各部门准备！” 场记打板，宋清站在“公司”属于自己的工位前，把面前的一堆要复印的材料整理好，拿着往复印机的位置走去。 这次拍摄，岑靖安虽仍冷淡着一张脸不辨喜怒，但副导却敏锐的从岑靖安身上嗅到了满意的味道。 俞江宁的拍摄暂时完成，副导挥手让俞江宁休息，两个人便来到了宋清这边，静静地各自找了个位置围观宋清的拍摄。宋清这次的进步无疑是巨大的，细链子给程闻这个角色加分不少，给人的感觉更细节也更立体，让人对程闻突然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宋清的演技虽略显稚嫩，但在这么多天的历练和岑导的严格要求下，不能说演技上有了一日千里的飞跃，角色演绎的越发游刃有余这是有目共睹的。岑靖安一开始对宋清的要求是九十分，其实这个分数对宋清这种没有过多拍戏经验去支撑的新人演员来说，是比较困难达到的。可是，岑靖安在宋清拍摄运动会的戏份之后，对他的要求就提高到了一百分。如今，岑靖安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显示器里宋清的出色表现，擅长挖掘演员潜力的他觉得对宋清的要求还能再苛刻一些，分数也能继续相应的往上提一提。 “过！” 岑靖安满意的一拍手，觉得自己给出去的这三十分钟实在太值得了，就像花出去十块钱却买回来一块稀世珍宝，宋清给他带来的惊喜让他喜不自胜。宋清出戏又变慢了一些，即使他听到岑靖安喊“过”的声音，他也有些对自己的戏份那么快结束有些意犹未尽。宋清总算体会到了为什么有些演员那么热爱演戏，不光是能够演绎出不同角色的各色人生，代替剧本里的人物品尝一遍不曾经历过的酸甜苦辣，而且还能在演绎角色中感受到与众不同的乐趣。这是这个角色赋予饰演者的独一无二的趣味，也是角色本身给予饰演者的赞赏。 宋清至此转变了对演员这份职业的观点，也改变了对拍戏的最初看法。他因为周桐逐梦演艺圈，初心是周桐，哪怕周桐退圈，他的重心也还在她身上。此刻，宋清对这份职业又多添了一份自己的热爱进去，他真正的喜欢上了拍戏，新增了一份对角色的责任感。 “特别棒！” 俞江宁轻轻的拍了拍宋清的肩膀温声鼓励道，他没想到宋清能把程闻初入公司的心理状态把握的这么好。看宋清拍戏的时候，俞江宁完全没有把宋清和程闻割裂开，仿佛宋清不见了，拍戏的那个人就是从原着里走出来的程闻。俞江宁有些自惭形秽，宋清出道虽说已经四年多快五年，但他如果按真正开始拍戏算正式出道的话，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俞江宁想起他拍戏一年多时的情景，他自认同时期的他比不上现在的宋清，俞江宁心里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能得到岑靖安和俞江宁的双重认可，宋清的内心是很开心的，但他没有将情绪过于外露出来，一个是他不是外向的性格，再一个将情绪如实表现在脸上，在这个圈子里实在有些危险。只不过此时，熟悉宋清的人都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好心情，尽管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 挺好，喜怒不形于色，岑靖安心想，并不觉得宋清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他们这个剧组可以说是祥和一片其乐融融，岑靖安将之前落下的戏赶完，现在基本已经让进度重新回归到他的计划里，每一天的拍摄都能进行的有条不紊。主演们一个比一个争气，其他演员们完成拍摄的质量也非常高，岑靖安和副导都放下心，眼看着杀青在即，连带着食欲都好了不少。 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跟岑靖安的剧组氛围完全相反的，是远在广博市的陆导的剧组。 陆导早在一年前就相中了一个本子，他喜欢本子里写的故事，想把它拍出来。原本陆导是有看上的女主人选的，可是接触后，人家经纪人回复过来说演员没有档期，陆导心中没有备选，所以只能让助理发布了女主的试镜。岂料，试镜还没正式开始，陆导便先迎来了一尊大佛。 董瑞峰带着最近风头正盛的魏婧找上了他。 董瑞峰宴请的手笔很大，光是罗曼尼康帝就准备了三瓶，开了一瓶，剩下的两瓶就摆在桌子上散发着昂贵金钱的味道。不光罗曼尼康帝，还有其他名酒陆导自认眼拙没怎么见过好东西，一时间也认不太出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顿饭一掷千金吃出了天价。魏婧也是真的美，虽然跟精修照片上还是有所差别，不过长相还是在圈子里属于中等偏上的，尤其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为她加分不少。 两位男士一位女士，陆导的这顿饭享受到了双重“美味”，从董瑞峰为他订好的位于花里的顶层豪华套房里出来的当天，魏婧就成了陆导新剧板上钉钉的女主角。甭管新剧中女主的设定是否跟魏婧的性格气质相符，在颜值当道雷剧横行的现今，陆导认为自己的这个剧还是有望坐上收视王座的。至于女主角魏婧，陆导食髓知味的想，观众对美人的忍耐度总会更高一些吧。即使有听到他新剧女主定下来是魏婧的消息后，专程给他打电话让他再考虑考虑的好友，并且为了增加可信度，说在镇海市拍摄过一部都市爱情剧，发誓从此对魏婧敬而远之什么的，陆导也都当耳旁风，听过就算，并没有往心里去。 就因为忽略了好友的肺腑之言前车之鉴，陆导为新剧的拍摄埋下了隐患。 陆导的新剧叫《琉璃》，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深受校园暴力的女孩子在成长中治愈伤痛，最后治愈别人的故事。《琉璃》的开机仪式在广博市举行，离岑靖安他们相距甚远。《琉璃》晚了《八月星河》三个多月开机，在没有岑靖安精益求精的严苛标准的前提下，本该拍摄完成杀青的《琉璃》，现在跟《八月星河》的拍摄进度持平。 多耗一日，剧组燃烧的经费就成倍增加，陆导最近愁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觉得自己连白头发都多长出来好几根！他怀疑他都要得创伤后应激障碍了，也就是更多人熟悉的简写——ptsd。助理只要跟他提起“魏”这个字，他都条件反射性的头疼胃疼哪里都疼，哪怕同音不同字都听不得，一听就疼，比治病的特效药都管用。 “陆导！” “又怎么了？” 看到自家助理脸上那副熟悉的表情，陆导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抽抽着出现疼的苗头了。果然还是不能在背后说人，说谁来谁，还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魏……那位又跟咱们的男主角呛起来了！”助理好险的差点把“魏婧”两个字脱口而出，余光触到导演的脸色，果断迅速有眼色的机智改口，免了自家导演再犯一次头疼。虽然听到她报告的这个消息，或许头更疼也说不定。“两位老师已经动上手了，我过来的时候就不只是争吵互怼了……” 陆导眼睛一闭，顿时心下一片凄凉。 肆 《琉璃》里的女主角就叫冯琉璃，她出生在一个勉强能温饱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工厂工人，那时候的工厂待遇并不算好，活儿干得多钱挣得少。因为家里没存什么闲钱，父母又因为忙于生计顾不上照看她，所以冯琉璃一年四季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学校里开家长会或者举行什么活动，她的父母也总是不见人影。小学里的一群小崽子们大多都听老师的话，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冯琉璃的运气挺不错，分班的时候分到了一个负责任又有爱心的好老师。 冯琉璃的小学过得还可以。虽然总有个别小坏蛋瞒着老师偷偷欺负她，课间故意推她一把或者在她走路的时候伸腿绊她一脚，可也正是有老师耳提面命的要求同学们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加上冯琉璃没太把偶尔的欺负记在心里，所以她还挺喜欢上学，也不觉得自己跟其他小姑娘们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 出现问题的时间点，是冯琉璃小学升入初中以后。冯琉璃的家乡是个四线城市里连名儿都不怎么被人听过的小县城，那个时候九年义务教育都还没完全普及，不收学费但还交着课本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资源落后信息落后，连初中都得到处托关系才上得了县里的好初中，不然就只能随便找个初中将就着上。冯琉璃的父母没有能把冯琉璃送到县里好初中的本事，所以冯琉璃落到了一个普通初中，唯一的优点就是离家近。 没成年的小孩子们能坏到什么程度？冯琉璃在开学不到一个月就领教过了。 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敏锐的可怕，他们天生就能从人群中挑出里面的“异类”，仿佛生来就知道怎么聚集小团体，怎么利用一些手段对付被他们称为“异类”的冯琉璃。冯琉璃的格格不入，终于在初中被凸显了出来，然后遭到了迟来已久的敌对和排斥。冯琉璃的好运似乎被她在小学给用完了，初中的孩子们已经知道分辨美和丑，虚荣心和两面派被他们玩儿的得心应手。 冯琉璃班里的女孩子们早早打了耳洞，往耳垂上挂上亮晶晶的耳饰，她们变着花样儿的弱化校服的存在，尽可能用不停折腾自己的头发、偷偷涂颜色淡的口红、拿以各种理由和借口从父母那里榨取的零花钱这样的行为，来标榜自己不知所谓的个性和成熟。在她们小团体的眼里，她们就是最时尚最具魅力的姑娘。而穿着改了又改仍旧不合身且俗套的外套，背着从小学就一直背着的破旧书包，头发永远在脑后单一的扎个马尾，穿的鞋子不光全都是地摊货，还从来没干净整洁过。这样的冯琉璃简直就是班里最显眼的存在，尤其这个邋里邋遢的女孩子学习成绩还不好，不招老师喜欢。 一开始还只是个别女生往冯琉璃桌子上丢废纸，慢慢的知道冯琉璃受了欺负也不吱声，家里父母还不管事，一个两个胆子便都大了起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冯琉璃已经成了班里公认的“出气筒”、“垃圾箱”，不管是谁，心情不好了都能去她那里给她找点事儿做。如果冯琉璃长了一副好样貌就好了，至少会有英雄情节的男孩子们出面站出来拦一拦，可惜冯琉璃长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也许还没长开，冯琉璃并没有因为长相受到优待。 整个初中，冯琉璃都是在毫无缘由的嘲笑和突如其来的辱骂中度过。她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是湿哒哒的，区别在于有时候湿的狠有时候湿的轻罢了，她的课本和作业本永远不会在她书包里老实待着，教室最后面的垃圾桶或者学校操场后面的大垃圾箱，成了她课本和作业的归属地。冯琉璃向年长的班主任寻求过帮助，可每当班主任教训过那些欺负她的同学以后，她受到欺负场所会更加隐蔽，受欺负的程度也更变本加厉，甚至有一次还出现了流血事件。恶魔们似乎很喜欢冯琉璃身上出现鲜艳的红，冯琉璃露出的痛苦表情像是也能取悦她们。长此以往，冯琉璃就歇了向老师寻求帮助的心思，慢慢的也开始对上学感到恐惧。 默默忍受的冯琉璃借埋头学习抵御无孔不入的惧意，当幸运女神再一次眷顾她时，考进本县最好的高中的冯琉璃把逐渐向退学方向倾斜的天平，往继续上学的托盘里加了沉重的砝码。新的开始表示着新的希望，冯琉璃学着把自己收拾干净，没有新衣服新鞋子不要紧，整洁就好，包太旧了也没事，重新买了便宜的布袋子装书也能凑合。新高中离冯琉璃的家有点远，但所幸有直达学校门口的公交车，入学第一天，冯琉璃焕然一新的怀揣着期待迈进新教室的门。 高中的新同学好像都挺好相处的，冯琉璃心想。她将教室里坐着的所有同学都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初中的那些熟悉的面孔，这才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知识改变命运，被改变命运的冯琉璃的精气神儿，都随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变得好了不少。 但命运这种东西，很喜欢跟人开玩笑。开学不过两个星期，冯琉璃还没完全适应不被随时欺负的生活呢，两个转学生的到来，再次让冯琉璃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因无他，其中一个转学生冯琉璃认识，何止是认识，那个正对着她巧笑倩兮的女孩子，是初中欺负她最凶的人，她脑子里似乎装了个“百宝箱”，所有阴损恶毒的点子都是她想出来，然后号召她的伙伴们实施在冯琉璃身上的。冯琉璃就是她做实验的小白鼠，冯琉璃锥心的痛苦和无用的挣扎就是她无聊生活中的调味料。四目相对，冯琉璃的手脚开始发凉颤抖，明明窗外是盛夏骄阳，她却仿佛置身于腊月寒冬。 另一个转校生是男孩子，名字冯琉璃没有听清，她被旧识带来的恐惧淹没了五感，连课都是浑浑噩噩度过的。而她也并不知道，这个跟着噩梦一起转来的男孩子，会成为她未来生命中唯一的光亮、温暖和救赎。 《琉璃》的故事性很强，对演员的演技要求不算太苛刻，因此陆导很放心的用上了两个新人来当主演。女主是带资进组的魏婧，男主则是陆导亲自选的合他眼缘的冯郡野。可陆导实打实的没想到，本以为找来了两个新人演员，整个剧组能唯他马首是瞻，拍摄会顺顺利利的进行到杀青。可万万没想到，这哪是新人演员，这分明是两个见面杀红眼的仇人！ “魏婧和冯郡野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过节？为什么搞成了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 陆导边用大拇指按压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边问旁边不敢围观对骂现场的助理。助理对此也一脑门问号，心里的疑惑跟自家导演相比只多不少。 “陆导，您都不知道，您觉得我能知道吗？我也查过了，得到的消息都是两人之间互不相识，连交集都没有，哪里会有过节？” 小助理的话其实在陆导的预料之内，陆导自诩是娱乐圈少有的信息整合的万事通，很多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心里有数。唯独魏婧和冯郡野，他不是没事先调查过两个人的身份背景，魏婧一个被金主包养的小情儿出身，靠着董瑞峰这棵大树才得了几个还算过得去的资源。而冯郡野则是说唱歌手出身，凭着一身假才气和一张真俊脸签约了一家娱乐公司，发行的第一张专辑靠收割一茬一茬新鲜韭菜粉丝，销量还不错，让他自己和他背后的公司都赚的盆满钵满，皆大欢喜。两个人确实没什么交集，各自主攻的领域不同，他选魏婧还有点私心私欲，选冯郡野当男主却属实没任何外界因素，只是他个人的心血来潮。指不定这俩人在剧组开机仪式上都是第一次见面，那谈何对对方那么大敌意呢？！陆导百思不得其解，无奈起身去看两个人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的同时，心里盘算着该找个借口再狠敲董瑞峰一笔投资。 “干什么呢！” 一声重呵，把岑靖安身边的副导吓了一跳。他暂时顾不得惊讶这么严厉的声音竟然是岑靖安发出来的，先顺着岑靖安凶狠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的徘徊在人群外围。他身体反应比眼睛快，抢先将被岑靖安他们发现正准备跑的人给抓住。安保人员在那人左右一边一个，紧抓着那人的衣服不许他挣扎逃跑，把人带到跟前一看，居然是个偷拍的狗仔。 “你在这儿守了多久了？” 岑靖安抢过狗仔手里的小型摄像机，边翻着相机里的照片边问仍在扭动身体试图逃跑的狗仔。 “……” 见狗仔不说话，岑靖安仔细打量着被抓住的矮个子男人…或者说少年，不赞同的摇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年龄不大，十六还是十七？没到十八吧？” “这么小？！”副导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语气严厉的斥责：“你怎么回事！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人学偷拍？！你这个年纪不应该还在上学吗？你家里知道你不努力学习到处乱跑乱玩吗！” “你懂个屁！” “嘿你这小兔……” 岑靖安手一挥，把副导口中没说出来的话给截了回去。小狗仔见逃跑的希望渺茫，破罐子破摔的停止挣扎，他眼神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岑靖安，似乎知道他才是这群人里说话管用的“头儿”。岑靖安毫不畏惧这小孩儿的眼神，他就在这小狗仔的瞪视下慢条斯理的把他偷拍到的照片给删除，欺负小孩子上瘾般删完特意冲小狗仔扬了扬手里的摄像机，颇有些耀武扬威幸灾乐祸的意思。 小狗仔气的快要吐血，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他才十六岁，常年的营养不良让他瘦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两个不算魁梧的保安都反抗不了。岑靖安逗小孩儿逗得尽兴了，才一本正经的问他：“你偷拍的这些，都是我们剧组不允许泄露的机密，如果我们报警，虽然你还没满十八岁，但还是要被警察抓进去拘留的。你是想我不报警问你什么回答什么，还是想我直接报警让警察来问你？” 岑靖安仗着小狗仔年龄小多半不懂法律，假话掺着真话恐吓了这小狗仔一通，见小狗仔被他吓得面色微微变了，才心平气和的等着这小孩儿做决定。 “……有屁就放。” 这是不让报警的意思？岑靖安猜到了小狗仔的选择，但这小孩子说话太难听了，于是岑靖安冷着一张脸道：“如果你不会好好说话，那需要我教你么？” 要面前这人来“教”，估计又得被这人抓住把柄了，小狗仔心里掂量了掂量，捏着鼻子不情愿的选择好好说话：“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岑靖安哼笑一声，示意安保人员把小孩儿放了，副导怕这小孩儿又趁机逃跑，往那小孩儿身边靠了靠。这么一对比，这小孩儿的个头的确挺矮，才将将到本就不高的副导的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 “……王广博。” “今年多大？” “快十七……” “十六岁？那你是不上学了还是上着学偷溜出来的？” “我还有一个月就十七！”叫王广博的小狗仔抗议的大喊，对岑靖安私自把他真实年龄说出来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我不上学了。” 王广博的声音低了几度，好像对中途辍学并不那么乐意。 岑靖安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面前低着头、只露出头顶的一个旋儿的王广博，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手里拿着的这个小型摄像机可不便宜，凭你自己单靠省吃俭用多少年也攒不出来买这台摄像机的钱。说吧，到底是谁给你的这台摄像机？让你偷拍我们剧组拍戏的照片和片场布置有什么目的？” 岑靖安删除的那堆照片里，大部分都是小孩儿偷偷拍的《八月星河》从开机到现在，所有不允许向外流出的场景布置和主演拍戏的片段。照片内容非常详细，详细到剧组的所有筹备明眼人打眼一看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剧组拍摄需要严格保密这是最基本的，尤其像《八月星河》这部从筹备到开拍一直关注度期待值都很高的电视剧。岑靖安在拍摄小巷子里的戏份，和现在“公司”的戏份时，直接就要求安保人员把拍摄现场周围给封了，目的就是为了严禁外人出入，保证拍摄隐私。一部剧从准备、拍摄到最后的宣传，都花费了大量金钱，而这些会因为一个镜头的曝光泄露，使得全剧组工作人员甚至连带着主演们拍摄期间的努力，都全部付诸东流。 岑靖安和副导都知道如果照片曝光出去的严重后果，迟来的后怕让两个人大冷天后背沁出了一身的汗。 伍 对于这个价格不菲的小型摄像机的来源，王广博半句实话不肯透露，他自认精明的给岑靖安和身旁的副导编瞎话：“没有什么人让我做这些事，我是看网上说这样拍照来钱快，才想着拍出来把照片卖出去的。” “……” “真的，”瞧着围住他的两个颇有气势的男人不发一言，王广博觉得额头隐隐约约在往外冒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这个机子其实没那么贵，我多打几份工攒攒钱还是能买到二手的。你们见过的好东西多，应该也不怎么接触二手货，这个机子原价多少钱我不清楚，就听说拍出来的照片质量特别好才想着买的，质量好的照片能卖出去更好的价钱，也不算亏，其实二手的倒是也花了我不少积蓄呢！” 王广博说了不少话，再加上多少有些担心谎言被拆穿的紧张，心跳的越来越快。眼前的两尊大佛还是不出声，王广博被岑靖安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心头直发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发觉自己已经焦灼的口干舌燥了。 岑靖安眉毛一挑，实在是没想到，这孩子胆子大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装疯卖呆的糊弄人。他这时候反倒不着急拆穿王广博的谎言，横竖人已经抓到了，照片也让他给彻彻底底删干净，危机暂时解除，岑靖安生出了些看小丑演出的闲情逸致。副导脸还沉着，见眼前这小兔崽子还在胡扯八扯一个劲，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往上冒：“你给我扯什么谎呢？这摄像机要是个二手货你给我把它生吞下去！你皮痒了是吧猪油糊了心的还敢糊弄我，不见棺材不落泪非逼着我打报警电话？！” 王广博被副导怒火攻心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他怕极了两个人没了耐性把他送警察局里去，却还死扛着就是不说实话：“大哥，大哥你先别急着生气，我说实话，我这回真不骗人，绝对不撒谎了。” 岑靖安眼睛斜斜的自上而下的瞟了王广博一眼，盘算着他又要扯出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谎话，心里居然隐约有了一点猜电影情节般的期待。副导打眼一瞧瞧见岑靖安的神情，就知道自家这位岑姓领导心里估计正憋着什么坏呢，副导脸色依旧沉着，心里却畅快了一些。入行多年，见惯了圈子里的明争暗斗和糟践真心的人和事儿，副导早早便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他尽可能凡事独善其身的同时，也打扫干净了心脏角落里最后的一丝柔软。 身边这小崽子虽然年纪小，在他刚听到岑靖安说破这小崽子的年龄时，他也曾经生出过一点恻隐之心，但这飘飘忽忽风一吹就散的恻隐之心建立的前提，是那个叫王广博的小崽子偷拍的照片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不是岑靖安口中的早有预谋。没利益牵扯，这生出来的恻隐之心尚且摇摇欲坠，有了利益牵扯，剧组还差点因为这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儿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副导恨不能将王广博给大卸八块以消心头之恨。别说恻隐之心了，副导就差拿他那颗金刚之心把王广博的头给砸个稀巴烂。 “说吧那就。” 岑靖安懒懒的一开口，王广博就忙不迭的接上了话：“其实这个摄像机确实不是二手的，你们眼睛看得准，话说得也没错，我攒多久的钱也买不起这台摄像机，哪怕等这个摄像机变成个二手货。” “那这摄像机谁给你的？让你拍那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 “……谁也没给我，”王广博似乎害怕极了，他低着头，小小的身形恨不得缩成个球儿埋进土里。“是我偷的。” 要不是现在不是在拍戏，岑靖安都要给这小孩儿的精湛演技鼓掌了。 “你这……？！” “十万块钱。” 跟副导一同出声的，是岑靖安凉凉的跟淬了冰似的回答。 “什……什么？” 王广博猛的一愣，不知道岑靖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者他自己没想听明白。岑靖安这个时候的耐心似乎变得无穷无尽，他好整以暇的说了个牌子，然后示意王广博往他手上看。“这个摄像机，抹去零头十万块钱。”岑靖安满意的看见王广博神情变了又变，火上浇油的又添了一句：“我的这个剧组，从开始拍摄到现在，各项费用加起来估计已经花了上千万，你觉得我会不会在乎这个区区十万块钱的摄像机？” 不会，王广博在心里暗道。但他咬着牙不松口，祈祷事情不要往他猜测的最坏的情况发展。但幸运女神显然不会站在做坏事的人的身边，岑靖安接下来的话让王广博的心狠狠一坠，像是冻进了零下四十度的冰库里。 只见王广博跟前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容貌俊美的男人笑意盈盈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残忍的让人惊讶：“我不会在乎这十万块钱，还不够我一天拍摄的成本费。反正里面的照片被我全删干净了，这个小型摄像机虽然功能齐全画质完美，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如果我把这个摄像机砸了，砸到稀碎的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维修的价值，然后让你带着一堆废弃破烂去交差，你背后的大老板会什么表情？他会不会开心的把尾款转给你？还是会给你其他''奖励''？” 王广博冷汗刷的从后背冒了出来，他不知道眼前的魔鬼怎么猜到他手里已经拿到预付款，只等交还摄像机和摄像机里拍到的照片，足够他未来两三年吃穿不愁的尾款就能到账。这个俊美的男人仿佛有能看透人心的特异功能，王广博脸色青白，知道自己陷入了最糟糕的境地。别说他真的带了一堆废弃垃圾回去，哪怕摄像机完好，没有能交差的照片，说不定那个把摄像机给他、壮硕油腻的男人也绝对轻饶不了他。“奖励”？还真可能会有其他额外的“奖励”，王广博见识过吩咐他做事的男人的手段，把差事搞砸了，等待他的将会是前一个人那样缺胳膊少腿的下场吧！ 王广博打了个寒噤，沉浸在凄惨未来的思绪根本没发现周围又过来了几个人，直到陌生的声音响起把他从混乱的情绪中唤醒。 “岑…导演。”宋清老远就看见了这边三个人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担忧的往岑靖安他们站立的方向走来，怕摸不清状况冒冒失失暴露了什么，宋清还特意把“岑导”两个字在脱口的一刹那换成了“导演”。不过岑靖安丝毫不惧罢了，他强大的自信和能力让他行事自在且随意。 “来，逮住个偷拍的。” 岑靖安言简意赅的跟宋清说明状况，宋清不免有些震惊，眼前这个正小心翼翼偷摸打量他的人，分明是个年龄还小的少年。“是这个小孩儿？”宋清跟岑靖安确认道，“看年龄应该不大，家里给的零花钱不够花吗？” “谁知道呢，年纪不大撒起谎来倒是顺顺溜溜，要不是他做的事太过分我都想给他个角色演一演，说不定还是个拍戏的可塑之才呢！” 岑靖安轻哼一声，把话题又绕回王广博身上：“我刚才的想法怎么样？挺有创意的吧？” “……” “怎么？又准备当哑巴还是又要编什么谎出来，我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再嘴里没句实话，咱们直接叫警察来判断，我相信人民警察的公平公正。当然在这之前，”岑靖安为了避免王广博宁愿被“拘”也不说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只得再吓一吓他：“在这之前，我会先把这台摄像机砸成碎片的。” 王广博眼里最后一点希冀也熄灭了，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面容俊美的岑靖安，又分别施舍了点眼光给他旁边的副导和刚过来几分钟的宋清，片刻后他露出原来那张丧气愤世的脸，语气也透着股穷途末路的泄气：“你们还是仔细想想到底得罪谁了吧，他办事挺凶的，又凶又狠。我一直都通过我自己的门路接私活儿给人家拍照片，然后拿拍到的照片卖钱。我讲信用，手里不留底片，在我们这一行里还算好评比较多，应该是因为口口相传所以他们才找上了我。” 听这语气，好像好评多让王广博觉得还挺自豪？听着的三个人一同在心里无语片刻，忽略掉王广博不由自主翘起来的尾巴，岑靖安认真思索起可能得罪过的人。没有提示根本无从下手，岑靖安试着捋了几遍，发现“没有提示”这一点简直太过分，毕竟这位大佬有意无意得罪过的人，真要排的话，估计能排出一个加强连…… “不行，小王，你再好好想想找你的那人到底叫什么，实在不知道全名，想起来个姓也行。” 岑靖安蹙着眉，头一回用正儿八经的温和语气跟王广博说话。王广博吃软不吃硬，听见了给他留下深深的负面印象的岑靖安的好腔好调，王广博登时像打了鸡血一般点头，绞尽脑汁的回忆起“大生意”找上门来的那天，就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不打算轻易放过。 王广博正抽丝剥茧的思考，视线无意间从岑靖安手里还拎着的小型摄像机上一掠而过，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模模糊糊的重点。那摄像机不是壮硕油腻的中年男人亲自给他的，中年男人把摄像机随手递给了他身边的跟班，再由跟班小心谨慎的双手把摄像机传给了他。他当时以为这么小的摄像机大概跟自己那些用惯了的相机差不多重，岂料他太过大意，险些将小却重的昂贵宝贝给失手砸地上。那跟班的脸色顿时吓得变了几变，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好像是说了一句“不要紧”还是说的“没什么”…王广博没记太清，但印象中这贵重物件中年男人好似并没有当回事。倒是那跟班后来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好像说了句什么…… 岑靖安宋清他们见王广博费劲的回想，谁都没出声打断他的思路或催促答案，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寄希望于这个单薄瘦弱又矮小的少年身上。 幸运之神大概也钟情于知错就改的人，也就一两秒，岑靖安就瞧见王广博高兴的一拍手，脸上如释重负的露出来了个得意的笑。他像是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眼睛里像装进了一片银河，亮晶晶的星光将他的眼神点缀的发光发亮。 “姓董！那个中年人姓董，我记起来了，我走之前那个跟班凑近让我拍照的中年人身边说了句话，说的什么我来不及听，只听见了半句称呼，董老板。那个跟班喊那人喊董老板！” “董”这个姓氏刚一出现，岑靖安和宋清皆变了脸色。副导眼睛一眯，心里咯噔一下，他先是看了看用手指来回抚摸下巴的岑靖安，又看了看不知什么原因神色不虞的宋清，自作主张的把王广博带走，想着带着少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此一时彼一时，刚才还恨的王广博牙痒痒的副导，见王广博还知道将功补过，心里的滔天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担心起王广博饿不饿了。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猜也能猜得到，只顾着守着剧组瞅准机会偷拍了，哪里能顾得上让自己填饱肚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等王广博吃完饭，再听岑导做什么决定吧。 这么想着，副导把手往王广博肩膀上一揽：“走吧小崽，守了我们不短的时间了吧，吃过东西没？饿了没？先跟我吃点东西去。” 王广博本来想问岑靖安到底还打不打算报警抓他，但一天下来只吃了半块面包的肚子许是听到了揽着他的人的话，适时的“咕噜”了几声，把正准备严词拒绝吃东西邀请的王广博臊的面红耳赤，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副导见状往揽着他的胳膊上使了点劲，从善如流的把人给带去吃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就走远了。 “岑导，”宋清把手背在身后暗暗握紧，该来的总会来，他暗自深呼吸了几下，觉得有了把实情全盘托出的勇气，继续开口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您说起过，是关于早些时候我跟董瑞峰先生的冲突，我觉得现在您有知情的权利。” 岑靖安倏地把目光定在宋清的脸上，他神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宋清以为的气愤，幽深的眼眸无波无澜像个无底洞，宋清觉得自己就要被这无底洞给吸进去。 “说说看。” 许久，岑靖安平静的声音才低低的响起，宋清定了定神，弱化周桐的存在，将当初和齐小恬共同出演电影自己却辞演的事告诉了岑靖安。 陆 “能详细跟我说说你辞演的事儿么？” 岑靖安拿出一根烟，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点燃，伴着浓郁纯净的香气，宋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是贾导的一个电影，”宋清早就知道原本那部电影的女主定的是周桐，是齐小恬半路截了胡。他把心里的郁卒压下去，尽量声音平静的重新叙述：“女主角后来改成了齐小恬，一开始接到男主剧本的时候我和小马哥都以为是意外，后来到了剧组才发现，不是意外，是某些原因让齐小恬干扰了贾导的选角。” “某些原因……”岑靖安喃喃自语般重复了一遍宋清用过的词，嗤笑一声没说话，示意宋清继续。他听着宋清的话，心里却对宋清绅士的做法感到不屑。宋清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温和外套着一层疏离的壳子，但为人处世方面极有分寸，从不肯在背后用过分的语言说别人的不是。即使诸如齐小恬这类人，他竟也能按耐住心里的不舒服，用词用句都堪称彬彬有礼，画蛇添足的给讨论到的人留一点体面。 “所以我征求过小马哥的意见以后，就单独找到贾导，提出了辞演男主的角色。” 岑靖安点点头，过了片刻又问道：“贾导没有难为你，直接就把你放走了？违约金不用赔？” “……不算难为，”宋清想了想斟酌着回答：“我的任性给剧组添了麻烦，所以另外找一位合贾导心意的男主过来，并不能算难为。反而贾导没让我赔付违约金，我对此很感激。” “找的谁？” “……卢凡老师。” 岑靖安一挑眉，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诚然，像宋清说的那样，贾导提出的要求何止不算难为新人，简直像是专门放宋清一马。这个老狐狸，岑靖安想，人老了心也变软了么，还是他早就发现了宋清是块温润璞玉，老早就卖他个人情？不光不需要赔付违约金，还给他和卢凡用这个法子牵线搭桥？卢凡可是影帝级别的人物，贾导的电影配得上他，无论谁邀约他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答应，这个邀约的机会就这么轻易的被贾导慷慨的给了宋清。 岑靖安沉吟不语，宋清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成一团。如今《八月星河》里程闻的拍摄已经进行了一多半，按理说换人实在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可岑靖安是个脑思维构造不同于常人的另类，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你这么说出来，不怕我因为你把董瑞峰勾来，让整个剧组陷入危险的境地，从而把你从剧组里踢出去另外找别人吗？你和俞江宁不愧是一对儿好朋友，他前些天刚挑战了我的底线，你也来试试？” 岑靖安脸上笑容温雅，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宋清心一紧，硬着头皮回答道：“合同上也写了，遇到事情不得欺瞒剧组。我虽然不知道董瑞峰有什么计划，但他的计划明显针对我，我知道他的性格睚眦必报，所以我不能瞒着剧组，不然剧组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只会不清不楚的继续被我连累。” 岑靖安又不说话了。他视线从头到脚巡视了宋清一个来回，也不知道巡视出了点什么，眼底终于浮现出了几分笑意。他把手一抬，冲着某个僻静又挡风的地方一指，示意宋清跟他过去。宋清不知道岑靖安想做什么，抬脚跟他去了他手指着的地方。 宋清刚在岑靖安身后站定，视线越过岑靖安的背影，突然发现面前距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有一扇上了锁的门。宋清来不及惊讶，就看见岑靖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绳系着的钥匙，宋清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个猜想，还没成型，接着就被岑靖安的动作肯定了他的猜想。 岑靖安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连头也没回，却出声解释起带他来这儿的目的：“我们剧组有固定的群演你知道吧，固定的群演都是和我们长期合作，知根知底的。最近因为拍摄进行到后期，群演不够，没办法，只能又对外临时招进来几个群演。人多眼杂，有什么事还是找个相对方便又隐蔽的地方说，更保险。” 说着，宋清跟在岑靖安身后踏进了从没来过的小房间。宋清原本做好了扑面而来呛人的灰尘的心理准备，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小房间出奇的干净整洁，仿佛一直有专人进行打扫。岑靖安没有忽视宋清一开始想遮住口鼻的手，他一张嘴就是嘲笑：“你以为我会选一个被陈年的灰尘寄居的房间？我灰尘过敏，怎么可能选个让我不舒服的地方。” 我又不知道您灰尘过敏……宋清暗自在心里腹诽，对您无事不知的人在拍摄场地揣摩剧本呢！岑靖安并不知道身后宋清丰富的心理活动，他指了指亮堂的小房间里放置的几把椅子，意思是让宋清随意挑随便坐。等宋清坐好，岑靖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震惊不已。 “你还不够格让董瑞峰特意做计划针对。”岑靖安斜斜的瞥了面露疑惑的宋清一眼，继续说：“董瑞峰这个人小肚鸡肠，城府深心眼儿又多的让人犯密集恐惧症。你陈年烂谷子的事儿顶多在他心里记一分，百分选手在这里呢！” 岑靖安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带着嘲弄和肆意，仿佛对董瑞峰的刻意针对不仅不以为意，还十分的看不上。“不说齐小恬这个人在董瑞峰心里占不了什么分量，单说他现在身边有个比齐小恬强一万倍的魏婧，对你的针对就不如对我的针对来的强烈。” 宋清恍然，他忘记了换主题曲演唱者的那回事，不过听岑靖安话里透露出的意思，主题曲的演唱者应该还是穗芝。紧跟着，岑靖安就像宋清肚子里的蛔虫，肯定了他的猜想：“我的剧当然我做主，也就董瑞峰拿魏婧当个摇钱树看，我可对她一点儿看不上眼。主题曲的演唱还是定的穗芝，没让董瑞峰把魏婧推上来，这个梁子指定是要结的。” 宋清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尽管岑靖安把责任都揽到他那里，可宋清还是没把自己从董瑞峰“复仇”名单里给摘出来。不是他太看得起自己的分量，实在是董瑞峰的确就是岑靖安说的那种人，心眼小报复心又强，绝对不能过早的自己给自己安心。 “那我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应对的办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宋清不抱希望的试探着问，本以为岑靖安会给他一个和齐玫一样的回答，谁知，岑靖安嘴角一扯带着坏笑的说道：“有啊，既然知道对方不怀好意，那就先下手为强嘛。” “？！” 宋清惊讶的睁大眼睛，岑靖安却没再继续围绕“该怎么样先下手为强”说下去，转而叮嘱起宋清：“董瑞峰肯定不会寄希望于王广博这一个小孩儿身上，他肯定还有其他计划，你和俞江宁通个气儿，彼此都更加小心谨慎一些，一直到拍摄结束，都要提防哪天突然爆出来不利于你们的负面消息。尤其你和俞江宁两个人，不管拍摄结束与否，绝对不能涉及到红线问题。” 宋清认真的点头应了一声，红线问题绝不能碰，这是一条不止存于圈子里的高压线，遵纪守法做合格公民，这是不论什么身份多大年龄都要铭记在心的事情。宋清心里有数，但此刻，他还想再问岑靖安一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 岑靖安看出了宋清的犹豫，好笑的问：“还有什么问题？索性一起问出来吧。” 被看出来的宋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浅浅的用笑掩饰住自己的担心，说道：“王广博那个小孩儿，岑导还准备把他送去警察那里吗？还是把他放回去？” 这两种选择对王广博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可宋清站在岑靖安的立场上想了想，觉得王广博确实险些酿成大祸，以岑靖安的古怪性格，不原谅他也挺正常。不过退一万步讲，哪怕把这小孩儿交给警察来管教长点教训，也好过把他放回去交根本没完成的差，还不知道董瑞峰会怎么对待他呢。 “你怎么这么关心那小孩儿？他可是差点让整个剧组的心血毁于一旦。你和俞江宁你们好几个月的付出差点被他搞得付诸东流，问这个问题，你是想给那小孩儿求情？让我交给警察叔叔，不要故意放他回去交差是吗？” 宋清被岑靖安不留情面的语气说中了心思，也好脾气的没有反驳或辩解，他温和的态度让岑靖安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仿佛顺了他的意和不顺他的意都不能让他产生怨怼，岑靖安无趣的熄了故意激怒他的念头，没精打采的透露：“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那小孩儿，你不用多管闲事，拍好你的戏就行了。” 说完，岑靖安也没管宋清什么表情和反应，径直走出了小房间的门。 副导正给刚出现在岑靖安和宋清口中的王广博剥栗子，王广博面前已经有两个空盘子了，此时他正小口迅速的喝着面前的一碗热腾腾的汤。副导不时抬眼看一下正喝汤的王广博，每次看的时候还伴随着一句“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这样类似的话，副导在短短半个小时里重复了无数遍。从“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一直到“慢点喝，小心烫”，再到“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副导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复读机，还是个只能反反复复叨叨这么三句话的智障复读机。 不过被叨叨的人听着也没嫌他烦，倒是挺神奇的。王广博的吃饭速度奇快无比，要不是盒饭是副导亲自给他端来的，打死他也没法相信这小孩儿居然这么能吃，吃的还又多又快。副导担心王广博饿过了劲儿，第一份盒饭特意从保温箱里选了个看上去分量比较少的，特意给女工作人员准备的盒饭。王广博看到那个盒饭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神，但他没说什么，打开盖子拿了筷子，三两口就把第一份还热着的盒饭给吃完了。副导看着干干净净的餐盒，嘴里的那句“吃慢一点省的胃不舒服”都没能有机会说出来。 “我还能吃一盒吗……” “……能。” 副导看着不知怎么有点可怜巴巴的王广博，第二份盒饭特意给他挑了个分量最多的。给王广博拿过去的路上，还又从相熟的工作人员那里不客气的顺了一袋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吃吧，你吃慢一点，省的饿了很久猛一进食，胃来不及消化太多让你不舒服。” 这回副导留了个心眼，把盒饭递给王广博的时候，先把叮嘱给说了出来。但没有用，副导看得出王广博这孩子已经尽量在控制吃饭的速度了，可还是跟吃第一份盒饭的时候的速度不相上下。怕吃饭速度太快导致积食，副导只得隔一会儿就叮嘱一句，隔一会儿就再叮嘱一句，硬生生把自己说成了个人形复读机。 吃完了两份盒饭，又把汤给喝完的王广博吃着副导给剥的几个栗子，迟疑的将徘徊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谢谢”给说出了口。“嗐，”副导一笑，无所谓的语气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摆了摆手，平平无奇的脸看上去和蔼可亲。副导端着这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跟王广博闲聊：“我看你的年龄还小，整天给这人代拍给那人代拍的，也到底不是长久维持生活的办法。”见王广博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反感的表情，副导又语重心长的继续问道：“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如果有一技之长，或许可以考虑做其他的事情。你现在的学历是高中毕业吗？” 王广博听见副导的问题，有点不好意思，半晌后他才回答：“没想好以后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高中学习也不好，没考上大学也没有钱复读，就一个高中学历，好点的工作人家也看不上我。” 副导沉思了一会儿，他把又剥好了一小堆的栗子往王广博手边一推，说了句“你等等”，便低头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通。王广博不知道副导在干什么，倒是被他闲聊时的几句话说动了心思。确实代拍干不长久，这份工作其实挺危险也挺招人烦的，如果哪天再碰到什么“董老板”“王老板”“张老板”的让他做点什么，他又什么都不懂，就不一定还能像今天这么好运了。在王广博看来，能吃顿热饭且吃的饱饱的，就是天大的福分。 有什么事还能比踏踏实实的吃顿热饭重要呢？ 柒 副导的手还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打字，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非要把事情说的特别详细才行。王广博猜了一圈觉得都不对，便小小的自作多情一番，把副导打字快的原因归到了他身上。他这回倒是猜对了，副导的确是在给王广博寻出路。 副导先是问了岑靖安对王广博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岑靖安对副导没像对宋清，很是果断的回了副导三个字——“没计划”。那这样就好办了，副导心想，既然岑靖安不准备把王广博这孩子交给警方或者董瑞峰，那副导就能自己安排了。他跟他一个很多年的好友联系，朋友回复消息很快，副导将王广博的情况说的很清楚，朋友停了几秒，又回复来了一条信息。副导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最后抬眼盯住了对面的王广博。 王广博浑然不知自己被热心的副导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犹自筛选着未来的工作，可他翻来覆去脑子都要想炸了，也只能想到去各种店里打工。这种一眼能看到头，没什么趣味可言的生活王广博并不太甘心，他又不愿意重新回到给人代拍那一行去。 “笃笃”两下，王广博应着副导用食指敲在桌面上的脆响，抬起了头。 “你跟我来，”副导起身招呼着王广博，走向屋里的一个角落。那个角落里坐着许多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旁边有个平整的大桌子，大桌子上放着很多相机。副导跟其中一个人轻声说了几句，那人看了王广博一眼，动作麻利的从桌子上拿了一台相机。 “可得小心一点，相机不贵，但摔了碰了我也心疼。” “放心吧，他也是玩过挺多种相机的人，心里有数。” 他？王广博一头雾水的听着副导跟借相机给副导的人的对话，心里不禁纳闷。“他”指的是谁？王广博想，难不成他们在说我吗？可我没玩过多少种相机呀。而且那都是他吃饭的物件，从来都跟供祖宗一样供着它们，哪里敢“玩”。 不过很快，王广博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副导和那个“管相机”的人，谈论的就是他。 “给，”副导把刚借来的相机往王广博手里一塞，说道：“这个相机里面很干净，性能虽然比不上你之前手里拿的那个十万块钱的，但普通的照个相也还行。你到处走走随便拍一拍，记着，爱惜着点用这个相机，也别乱拍我们剧组的拍摄场地里的布置，最好也别拍人，拍完拿给我看一看。” 这不能拍那不能拍，要求提了一大堆居然还让“到处、随便的拍一拍”？王广博差点就把副导的话给怼回去，可他看在两份盒饭和亲手给他剥了一小堆栗子的份儿上，没好意思吱声。他捏着鼻子轻轻“嗯”了一声，默默地将事儿多的副导提的一大堆要求记在了心里。 王广博拿着相机慢慢走出了副导的视线范围，副导好像心很大的也不担心这孩子拿了相机就跑，只看了几眼王广博离开的方向，转身回了“公司”里。外面太冷了，副导只不过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感觉冻得手脚开始发凉。 宋清和俞江宁已经拍摄完第二场戏，岑靖安手一挥准备收工。副导跟在岑靖安身后，岑靖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视线在演员们和工作人员周围巡视了一圈，疑惑的问身后的副导：“那个小孩儿呢？” 副导没吱声，因为他一直跟在岑靖安身边，并不知道王广博拿着相机去了哪里。岑靖安没听到副导的回答，不禁好奇的挑了挑眉，语气也难掩惊讶：“你该不会也不知道那小孩儿的去向吧？你问我对他有没有打算的时候，是想把他放走？” “不是，”这回副导吱声了，他无奈的一摊手，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话没说完，岑靖安的视线越过副导，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副导留意到岑靖安不同寻常的眼神，跟着转身一瞧，看到了王广博。 王广博的手冻得通红，却依然把手里的相机拿的很稳。他一边嫌弃副导是个事儿精，一边又记住了副导跟他说过的话，他远离片场继续往西走，那是一片僻静到不怎么有人经过的地方。他在那里拍了很多照片，从来都是拍各种明星各种拍摄花絮的他，居然被没有人只有景的静给治愈了。王广博爱上了相机里的景色，他不愿意再继续拍人了。 “对不起，”王广博想起来时间的时候还是暗下来的天色给他提的醒，他怕借给他相机的人着急，也怕给他热饭和甜糯的糖炒栗子的人误会，这一路都是跑过来的。“我忘了时间了，我没走，我只是在附近转了转拍东西。” 说着，王广博把相机交还给副导，他一路跑过来，气儿都还没喘匀，手里的相机被他抱在怀里一点儿没磕碰。见副导低头看起来手里的相机，他又带点紧张的连忙解释道：“相机我也保护的很好，没有磕到碰到，你可以还给那个人了。” 副导看着面前的少年通红的脸和手，听着他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不知怎么想的，心里猛的一柔软，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少年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嗯，我相信你能把相机保护好，也相信你不会自己偷偷不打招呼就走，你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我知道。” 岑靖安亲眼看到了这么温情的场面，竟然少见的没出声嘲讽或者泼冷水，闭着嘴安安静静的等两个人想起回屋里暖和一会儿。天色变暗，太阳落山，最后的温暖似乎也被结束值班的太阳给一并带走，温度又降了几度，寒风嗖嗖的往还在外面站着的三个人身上刮。岑靖安冷的实在受不了，他忍无可忍的开口煞风景道：“你俩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再说？马上就能回酒店，酒店里多暖和，非得在外面受着冻才能说话？” “啊……”副导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出门时要风度不要温度，结果现在被寒风教做人，恨不得冻得哆嗦起来形象全无的岑靖安，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胆子和勇气，伸手一条胳膊揽住一个，把岑靖安和王广博都带进了屋里：“让你穿得那么少连棉衣都不穿，现在冷了吧，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天，怎么能只穿件毛呢外套呢？” “这不是毛呢外套，你可真是个土老帽儿，这是羊绒的，看起来薄其实很暖和……” “那有羽绒服暖和吗？我看见您刚才冷的都要哆嗦了，我不仅不冷还挺热。” 岑靖安在辩无可辩的事实面前无话可说，他看了一眼副导身上臃肿没型没款的羽绒服，觉得眼睛受到了成吨的伤害。“您就是嫌羽绒服丑才不穿的，可是羊绒外套它再暖和，也顶不住长时间待户外的寒风呀，到底还是没羽绒服有用。”副导最后给了岑靖安一个暴击，嘿嘿笑着，在岑靖安面色难看到手痒的时候，拉着王广博去给还在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们帮忙去了。 “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多爱心，果然人越老心就会变得越软吗？”岑靖安自言自语道，被屋里的暖意激的打了个冷颤，见司机颠颠儿的跑过来，把脑袋里让人不寒而栗的猜测甩开，跟在司机后面往车上走去。 宋清和俞江宁都先一步跟着车回了酒店，俞江宁有事比宋清还要先走一步。司机小刘安安稳稳的开着车，马志文觑着宋清的脸色，疑惑的问他：“有什么事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有些事，”宋清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让董瑞峰给搅得这好一会儿都心神不宁。“今天剧组里进来了一个小孩儿，是偷拍片场的布置被岑导和副导给抓住的。” “代拍？”马志文睁大眼睛一猜一个准，他紧跟着问道：“拍的内容呢？泄露出去了？” “这倒没有，岑导抢到了他的摄像机，把里面拍的照片都给删了。” 马志文“哦”了一声，逮住了人那不就结了么，随导演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他不明白为什么宋清看起来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神色。应该是还有一些事吧，马志文在心里暗道，他静静地等宋清再开口，也不催促，极有耐心。 车快要开到酒店，九十多秒的红灯绊住了他们回酒店的脚步。车里一阵静谧，只听得到三个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红灯还剩三十秒，宋清终于再次张嘴说道：“这个代拍，是收了董瑞峰的钱才专门来剧组偷拍的，他偷拍的照片内容有我和俞江宁演戏时候的场景，有片场很多需要所有人保密的布置，也有很多不能被曝光的细节……很多很多，如果他拍的内容泄露出去，我们整个剧组的心血都等于付之一炬，所有被曝光的细节都要推翻重拍，我们的进度会退后到至少一个月之前。” “董瑞峰……”听到了久违的名字，马志文焦躁的揉了把脸，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急不可耐的追问宋清：“董瑞峰这是冲着你来的吗？这把针对剧组是不是算一个小小的威胁？下一把真正冲着的就是你了？” “应该不是。”宋清手一压，马志文神奇的觉得自己被这个手势和宋清清冷的嗓音，赶走了冒上头来的急躁。“岑导说，这一回应该是冲着他来的，也算冲着整个剧组。” “冲岑导？” 马志文明显不是很明白宋清的意思，难不成岑靖安一个堂堂大导演，也跟董瑞峰个地痞流氓老无赖扯上了关系？见马志文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宋清叹了口气，发现人类的忘性有时候真的很大。宋清出声提醒马志文：“我不是说过来着，《八月星河》的主题曲演唱定的穗芝，董瑞峰想推魏婧去唱，应该借机还想炒一把我们两个人的绯闻，岑导没允许中间给拦下了，坚持请来了帮手还是用穗芝，董瑞峰没把魏婧给推上去，这不，两个人的梁子就结下来了么。” 马志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来之前宋清的确提到过主题曲演唱者换人的风波。他不禁感叹：“董瑞峰真的是谁的梁子都能给结一结，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就算了，岑导和周影后那种大咖也敢争着过不去，他胆子倒是挺大，也不怕以后翻了车。” “他不怕，”宋清低垂着眼，显得神情看上去刀削般凌厉，他的下颌线一半隐在黑暗里，只留出另一半，不见了少年的阳光活力。他沉着声音开了口：“他太自大了，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没人能阻挡他往前疾走的步伐，他以为他用钱堆出了一步一个脚印，却连番在桐桐和岑导身上相继栽了跟头。” “这种仇恨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刻骨铭心呢？” 马志文不由自主的想起其实宋清也算得罪过董瑞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辞演虽然听上去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可到底也是驳了董瑞峰的面子，谁知道董瑞峰会不会因为面子问题想起来这一茬，再特意针对宋清？明明外面寒风呼呼的夹着冰碴子到处刮，马志文后背上的汗却一层一层不间断的往外冒。 “还是小心为好，董瑞峰像个不定时炸弹，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哪里突然炸起来。哪怕他最后觉得我不值得被针对，不做特意针对我的计划了，但桐桐的那份也得算到我身上。”宋清这么说着，看了马志文一眼，算是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表示即使他自己安全了，也不能眼看着周桐出事而独善其身。马志文被宋清这一眼看的一激灵，深深的把话记在心里，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车已经开到了酒店门口，车上的宋清等人却没有下车。司机小刘把车往前开了开，不至于堵住后面来的车，然后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说话时间。 “我们现在算不算是跟岑导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马志文难得有心情调笑了一句，继续说：“说不定岑导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我们能跟他取取经吗？依着葫芦画个瓢，应该也能行得通吧？” “正要跟你说，”宋清抬眼又看了看马志文，在马志文不解的目光下说道：“我把辞演间接得罪董瑞峰的事告诉岑导了，他倒没打算把祸事顺手给推到我身上。” “？！话虽这么说，可你也太大胆了……等过会儿你去跟玫姐主动坦白，我不汇报这个事。” 宋清见马志文耷拉着一张算不上赞同的脸，点点头应了。 捌 冬天昼短夜长，宋清被马志文从被窝里喊醒的时候，还以为仍然是深夜。他迷迷糊糊的抱怨：“怎么这么早……” “还早呢，”马志文穿戴整齐的站在宋清床边，准备他再不起就掀他被子。“都七点了，昨晚到底也没能给玫姐打过去电话，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提醒你，一定得把昨天你把辞演那事儿给岑导说的消息告诉玫姐，不然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都说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那么多人加起来，怎么也能顶得上两个诸葛亮了。” 宋清被马志文一大早就发作的唐僧念经给念的头疼，本来起床气就没消的难受劲儿，让马志文不停歇的说了这么一通，向着更讨人嫌的趋势迈进。眼见宋清的脸色越发寒意冻人，马志文的眼色总算从隔壁跑回了他身上，果断消停的闭了嘴。 “今天的戏份比较轻松，应该能提前收工下班，我等收了工直接去江季新区，我听说玫姐这段时间都跟桐桐住一起？” “嗯，”马志文先是惜字如金的应了他一声，然后憋不住话一般继续说起来：“玫姐新工作室正在进行装修的最后阶段，她家离新工作室远，玫姐懒得每天开车去新工作室那边监工，索性搬去跟影后住一段时间，影后家住的江季新区离新工作室比较近，虽然也要开车，但一个红绿灯就能到，省时省事交通也便利。” 宋清打开卫生间的门，叼着牙刷面无表情的看了马志文一眼，十分费解当年稳重话少的小马哥去了哪里。不过短短几年，遇事冷静踏实少言的小马哥，被岁月洗礼成了如今这副话痨的模样。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不光是把杀猪刀，还是个照妖镜，将马志文隐藏在正常人皮下多年的话痨精原形现了出来。 “不用解释那么多，”宋清漱清嘴里的牙膏沫儿，腾出嘴来抽空点评道：“倒是条理清晰原因明确，值得表扬。可是小马哥，玫姐住桐桐那里我并不紧张，也不会吃醋，所以你不需要用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目光看我。” 马志文好奇试探的眼神被宋清给点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他欲盖弥彰的嘿嘿笑着解释了几句，宋清却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透露出明确的拒绝，误打误撞的认清了自己在马志文心里“醋王”的形象。虽然这个形象对他来说并不冤枉，但宋清多少还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挂不住归挂不住，以后还乱不乱吃飞醋，这个另说。 “走吧，小刘哥应该在车里等我们了。” 见宋清把自己收拾好了，马志文随手拎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保温饭盒，落后宋清一步的走出房间。 “你提的是什么？” 宋清在刷牙的时候就想问马志文这个问题了，无奈现在才想起来问。 “哦这个，”马志文脸上诡异的一笑，笑的宋清有种想把问题重新塞回肚子里的冲动。“这是你姐一大早给我送来的爱心早餐，哎，都说了那么辛苦以后不用提前起床做早餐，还给我送过来，真是拿她没办法，你姐实在是太爱我了。” 宋清瘫着一张脸，后悔自己嘴快好奇心太重，才在一大清早被喂一嘴狗粮。他寻思着现在把耳朵捂上还来不来得及，寻思了几秒，没再听到身旁马志文的有意炫耀，犯懒，熄了抬手捂耳朵的心思。马志文一直到上了车，都还在不停的看手机回消息，宋清看了他几回，以为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不禁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安排？” “哦，不是，”马志文使点劲关上车门，才略微有些不情不愿的打开保温盒，说：“你姐让我把早饭跟你一起分享，说带的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马志文的爱心早餐被强制分享的怨气，如有实质的向宋清扑面而来，宋清摆了摆手，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马志文就往他手里塞进来一个干净的保温盒。“吃吧，羡慕你这种有姐姐的人，虽然不是亲姐姐吧，但她还是很疼你的。”马志文边说边一口咬掉半个流沙包，奶香味瞬间弥漫在宋清的鼻尖，被勾起肚子里馋虫的他拒绝的话也不打算再说了，倒是先问了问开车的小刘吃早饭了没，得到肯定的回答才拿了个勺子喝起了粥。 路上短短十几分钟，宋清和马志文两个人已经吃饱了。有了热腾腾的早饭打底，宋清和马志文两个人连下了车，都没怎么觉得外面又降了温度的天气有多冷。看样子冬天还是得吃点带热乎气的食物，对抵御严寒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 俞江宁还是雷打不动第一个率先到的剧组，随着宋清走进一楼“公司”大门，和俞江宁打过招呼，副导和岑靖安才在后面接二连三的姗姗来迟。宋清和俞江宁正交流着今天要拍的戏份，跟在副导身后的那个身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副导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孩儿，就是昨天被岑导逮住的代拍？他怎么又跟着来剧组了？” 对俞江宁问出来的疑问，宋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很纳闷王广博怎么还没离开，看副导的样子，似乎还准备今天让他再在剧组待一天？他犹犹豫豫着和俞江宁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不明所以的困惑。 王广博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视线的焦点，他独自捧着副导半路停车给他买来的烤蜜薯吃得正香，顾不得注意周围向他投来的若有似无的各异眼神。剧组是个发达的消息网，不管哪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事，没一会儿全剧组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昨天逮住代拍的事岑靖安并没有刻意隐瞒，因此大部分人看到陌生的王广博，就都大致猜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有疑惑的人不止宋清和俞江宁，其他人也有，只不过并不说出口罢了，眼神里的好奇和探究快要将剧组整个淹没，副导对此更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一会儿得催一催老友的回复了，副导心想。他自顾自的在身前建立了一道屏蔽墙，把那些多余的视线都挡在墙外视而不见。 “你吃过早饭了没有？我这儿还有个奶黄流沙包，干净还热着，你吃不吃？” 宋清疑心俞江宁来得这么早又没留出吃早饭的时间，趁着还没开始拍，问身边的俞江宁。俞江宁的确没有吃早饭，但他不喜欢甜味馅儿的包子，尤其奶黄流沙包，听名字就觉得娘唧唧的，便摇头拒绝了宋清的好意。其实宋清也不是很喜欢甜包子，所以一共就两个奶黄流沙包，他只闻着马志文吃的时候露出的香味儿，吃了一个，另一个没动，剩在了保温盒里。 “两位老师，”副导笑眯眯的过来提醒道：“也别纠结奶黄味的包子了，咱们马上开拍，岑导留了三分钟的准备时间，三分钟之后开始拍摄。” “好。” 宋清和俞江宁应声道。这回两个人还是各拍各的，俞江宁今天的这场戏里有一幕是被上司没事儿找事故意刁难，他提前去二楼跟饰演上司的老戏骨去对戏。宋清今天的戏份比较简单，从善如流的跟着开场会，随经理汇报工作，再完成经理布置的任务，像记流水账一般很快就能结束。他的重头戏的拍摄在明天，所以预计今天提前收工，岑靖安还特意提醒了宋清早点回酒店休息，最好能再做做关于明天拍摄的功课。 “流水账”似的拍摄宋清也认真对待，不过拍起来还是比之前拍摄显而易见的轻松很多，整体的氛围比较自然，连围观的工作人员们也都没有再像前几天一样紧绷着一张张脸，还有心情互相小声说些话。这场戏毫无悬念的顺利被岑靖安喊了“过”，宋清也就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今天的拍摄。 “明天是重头戏，今天放你提前收工下班，别乱跑乱玩，给明天的戏做点功课，早点睡，明天带着好状态过来。” “好的岑导，”宋清点了点头答应着，想起收工后要去的地方，斟酌的问道：“岑导还需要留在剧组里吗？” “看情况吧，”岑靖安没把话给说死，疑惑的反问：“有什么事？” 宋清见马志文在一边疯狂示意他让他把岑靖安“拐走”，宋清神色不太自然的说：“是这样，如果您不需要继续留在剧组，能不能请您跟我去一个地方？关于被董瑞峰针对的应对措施……” 岑靖安饶有兴致的挑起眉，似乎没有想到宋清会因为这个而邀请他。宋清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无奈的将视线投向马志文，马志文看了一眼手机，向宋清比划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 这是宋清跟马志文提前在车里说过的，既然跟岑靖安“同是天涯沦落人”，马志文提议趁机会把岑靖安邀请到齐玫的工作室，一起讨论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个主动出击的好办法，转守为攻。毕竟董瑞峰的计划一个接一个，跟赶不走的苍蝇似的十分让人厌烦，齐玫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她更希望作为攻击的一方却苦于没有什么好计划。听宋清说岑靖安似乎做出了准备，便想着能不能让岑靖安分享出来，他们可以借鉴借鉴。 “我看你视线一直越过我看我身后，”岑靖安突然一回头，正巧和冲着宋清挤眉弄眼的马志文看了个对眼。岑靖安一笑，用行动表示了自己没猜错。“来吧马志文经纪，我觉得相比较宋清老师，您好像更愿意掌握发言权？” “咳…没有没有……”马志文被逮了个正着，见避无可避，只好摆着手硬着头皮走上前，和岑靖安宋清面对面站定。马志文讪讪道：“是这样的岑导，关于董瑞峰针对咱们剧组的事，宋清昨天跟我聊天的时候提到了，我们也不敢肯定的说董瑞峰以后就放过宋清。不把宋清当回事儿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我就拜托宋清，看能不能让他邀请您，跟着我们去齐玫姐的工作室略微一坐……” “行啊。” 岑靖安答应的特别爽快，爽快到马志文和宋清一同愣了愣神。还是马志文反应快，连忙一拍手就要把岑靖安往他们的车上带。宋清回了神，虽然摸不清头脑，但也知道这是邀请成功了，便跟着一起坐上了车。 岑靖安理所当然坐到了宋清身边的位置，直到车都开了起来，马志文也跟齐玫汇报起邀请成功的好消息，宋清还是有点意外。岑靖安侧了侧头，神情莫测的看了一眼宋清，轻轻嗤笑一声：“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吧，我见你对我答应马经纪的邀请还挺吃惊的？” “是有点，”宋清没想到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忙亡羊补牢的掩饰了一下，才又继续说：“确实有一点吃惊，以为您会拒绝呢。” 本来岑靖安确实想拒绝，只不过马志文提到了齐玫工作室。单凭马志文和宋清他们两个，是绝对请不动岑靖安“移驾”的，他宁愿待在不怎么暖和的剧组回顾一下之前的拍摄内容。但也是马志文运气有点好，不经意把齐玫给带了出来，连带着岑靖安就想起了周桐。自从两个人重新有了联系不到一天，后来工作忙起来，再加上彼此之间都有无法忽视的隔阂，两个人的交流几乎为零。岑靖安倒也不是非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来不可说的心思和期待强行实现，只不过，他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宋清，有点耻于将原因说出口。诚然宋清的确是个英俊帅气又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可他觉得自己也还算不错啊…… 宋清将岑靖安去齐玫工作室的消息告诉了周桐，他知道周桐和岑靖安是认识的，这一点周桐并没有在言语中隐瞒过。要说完全不介意周桐有异性朋友，宋清自认为做不到。他对周桐总有一种隐秘的阴暗的占有欲，尤其在宋清心里觉得周桐哪里都好，所以他希望周桐永远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但是这样不行，周桐是独立的人。而且周桐大方坦荡的态度也向他证明，她并不认为有隐藏和岑靖安之间关系的必要，也就是说，不管岑靖安对周桐有什么心思，周桐对岑靖安都是当朋友来看的。 周桐回复信息很快，宋清看了一眼，觉得略微有些不对味儿的情绪被周桐简单的一句话给抚平了。 “虽然我也很想为你们出谋划策一番，但你需要的话，我完全可以回避，跟凑热闹相比较，我觉得男朋友的心情对我来说更重要。” 有周桐这句话就够了，宋清眼带笑意的回了两个字“不用”。 玖 “？真不用吗？” “真不用。” 宋清这下不光眼角带笑，连唇角也不动声色的向上扬起了些许弧度。确实不用回避，宋清心想，谈恋爱的目的并不是互相把对方拴在身边。每个人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也都有对方自己的朋友交际圈。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整日因为对方没有给予足够的信任而患得患失，最终失去自我和自由，那就不是一段能称之为爱情的恋爱。周桐既然将信任给了他，宋清觉得自己也要将信任交给周桐才行。 再说，现在周桐正儿八经的男朋友的名字是“宋清”，即使这个事实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岑靖安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们大概再有五分钟就能到工作室了。” 宋清照旧向周桐汇报他们的行程，周桐没再回信息，直到他们到了工作室楼下，宋清才看到周桐三分钟前回复的一个“ok”的表情包。 “你这一路上都不停的在手机上打字，跟周桐聊天？” 岑靖安仿佛十分好奇宋清的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没错过宋清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不过宋清只在一瞬间的愕然后便恢复了笑容，他毫不避讳的点点头，回答道：“嗯，跟她汇报一下行程，久违的能好好见一次面，有点过于兴奋，让岑导见笑了。” 宋清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没有岑靖安想象中的炫耀，也没有被别人发现的不好意思，仿佛此刻在他旁边、一会儿即将和自己女朋友见面的岑靖安就只是个普通的男性。有那么十几秒，岑靖安恍然觉得自己像被宋清给默默地怼了，可是看宋清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情，再结合宋清一直以来显露的品行，岑靖安又觉得是自己多思多疑，胡想八想罢了。 岑靖安他们到达的工作室，是齐玫一开始创建的旧工作室，新工作室还在装修不便待客，只能让司机小刘把人给接到了这里。旧工作室因为一直有人固定时间打扫，所以看上去非常干净整洁，只不过由于齐玫等人不常在这里办公，这里也算半闲置了，因此整洁的有点过分，缺少人气。就连中央空调都还是齐玫提前半小时打开的，断电已久的冰箱里没有纯净水，干净的像刚被人洗劫一空，招待客人的饮用水和几瓶饮料，也多亏了周桐从家里带来友情赞助。 岑靖安眼见着周桐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在看到宋清的刹那间亮的惊人，仿佛漆黑的夜幕突然当空洒进了一盆星星，周桐眼里令人惊艳的璀璨只为眼前的宋清。岑靖安有些黯然神伤，手里被齐玫塞进来一罐不合口味的饮料都不自知。 “玫姐，岑导不怎么喜欢葡萄味的饮料，我跟他换一下吧。” 宋清悄声跟齐玫说道，把自己手里的桃子口味的饮料换到了岑靖安的手里。这个细节被回过神来的岑靖安看进了眼里，类似喜欢吃葡萄却不喜欢葡萄味的东西，尤其讨厌葡萄味的饮料，不爱吃桃子却对桃子味的饮料糖果欲罢不能，诸如此类的小癖好，岑靖安知道连自己身边跟了好几年的生活助理都还会偶尔搞混，面前相处了不过五六个月的宋清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这个人表现出的细心和体贴总是润物细无声的，岑靖安心想，模模糊糊的好像有点明白周桐选择宋清的理由是什么了。 “是这样的，”齐玫将岑靖安安排进会客厅，暖和起来的温度让岑靖安的手脚渐渐变热，连带着他脸上的神情也舒展了一些。“我们和董瑞峰之前有一些过节，可以确定的是，董瑞峰一定会针对我们做出某些举动对我们进行污名化和构陷。请岑导来的目的，也是我们希望能从岑导这里得到一些信息，让我们可以不那么被动的等着坐以待毙。” 齐玫快人快语，她也不拐弯抹角的提前客套几句，直接就将目的说了出来。马志文暗暗为齐玫捏了一把汗，他也是和岑靖安有过接触的，自然也清楚岑靖安的性格某方面更倾向于吃软不吃硬。但马志文的担心属实不必要，因为齐玫的有话直说，恰好就正对了岑靖安的胃口。主要还是人，岑靖安想，但凡换个人说话这么不客气，他早就撂摊子走人了，怎么可能还有这闲工夫待着继续听？许是外面的温度实在太低，岑靖安刚缓过来身上的暖和劲儿，对外面寒冬的余威还有些畏惧。岑靖安把这个借口也归结为安心坐着没起身离开的理由，他喝了一口手里的桃子饮料，重新露出脸上的轻佻神色。 “我也很想将我的计划分享给你啊玫姐，但就怕到时候分享也是白分享，你们应该不会从我提前打算做的计划里借鉴到有用的东西。” “方便说一下吗？” 马志文以为岑靖安不愿意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才拿刚才的话做借口来搪塞。可齐玫听了岑靖安的话，却皱起了眉，显然跟马志文想的并不一样，她轻声提问。见齐玫似有所悟，敏锐的直觉当的起“金牌经纪人”的称号，于是岑靖安无奈的接着说：“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老好人，顶多算是个勉强能不触碰红线遵纪守法的公民，所以我的手段实在登不上什么台面。既然董瑞峰有脏手段在先，我自然也有相应的手段回应他。我避过他的阴谋诡计是我本事大，他避不避得过我的小计谋，看他聪不聪明了。” “洗耳恭听。” “偷税漏税。” “？！” 齐玫惊讶的睁大眼睛，岑靖安嘴角噙着一抹笑，毫不避违的将那四个字吐出来。见马志文还在一旁摸不清头绪一脸迷茫，便打算好心的帮齐玫训练一下这个不算蠢的经纪人，他继续解释道：“董瑞峰是个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最怕什么？” 见岑靖安的视线直接了当的向他望过来，马志文一激灵，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挣不着钱？” “嗯，说得也算不错，倒是反应挺快的，”岑靖安像老师表扬积极举手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一样，不走心的夸了一番，又纠正道：“准确来说的话，做生意最怕的是赔钱。关于赔钱的说法，生意人的理解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缴税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这是不可否认的，也是正常该做的。可董瑞峰却不是把钱放口袋里还愿意往外掏的人，缴税纳税他不擅长，他偷税漏税的法子光我知道的就多得是。” “你准备？” “捅出来啊，”岑靖安无所谓的笑起来，邪里邪气的模样却惊人的俊美，岑靖安一点儿也不在意屋里这么多人对他什么看法，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将话讲清说透：“找个机会为国家除害。董瑞峰可是块不小的肥肉，他这么多年吞下去的不该他吞的钱，再买个大型企业说不定都买得起。正巧我有朋友在一家知名律所，他们律所的对家正好给董瑞峰解决法律问题。” 齐玫听到这里就已经全部明白岑靖安的打算了，这一下可是够狠的，董瑞峰不仅性格上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还是个实实在在贪得无厌的硕鼠。让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再给吐出来，何止是给他一刀让他不痛快，简直跟要他命没什么两样。岑靖安这个法子，也只有岑靖安有能力有胆量做得出来。齐玫总算知道岑靖安之前为什么说他的法子“分享也是白分享”了，的确，岑靖安有自信孤身一人没什么可抓的错处，齐玫却不行。她的工作室处于刚起步的阶段，水至清则无鱼，齐玫和周桐能问心无愧，却不能担保工作室里其他股东问心无愧。尤其工作室虽然目前只有宋清一个艺人，可是以后得工作室肯定还需要吸纳其他艺人加入，她不能不对艺人员工们负责，更不能将他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懂了，还是岑导有魄力。”齐玫真心实意的夸道，连周桐都不禁看了岑靖安一眼，暗道这个人似乎从骨子里就是放荡不羁的。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束缚他困住他，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不能做”三个字根本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岑导来这里一趟算是白来了，招待不周还请岑导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 此时齐玫再不懂宋清和马志文能把人邀请过来是因为什么，就显得过于迟钝了。这一群人里，有分量请得动岑靖安的，好像就只有一个人。齐玫看了待在不远处的周桐一眼，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触摸到了真相，又觉得即使是真相也实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有的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清楚的。 把岑靖安送上车，齐玫转身回了工作室。中央空调运作的非常顺畅，室温升起来，周桐已经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从宋清手里接过了一罐打开的果汁。 齐玫依旧坐回了刚才坐的位置上，紧跟着，周桐也过来找了个位置坐，宋清和马志文同样看得出齐玫有话说，也围着坐了过来。几个人自发在齐玫周围坐了一圈，齐玫面色凝重的开口：“刚才岑导说的那个办法，我认为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行的。” 周桐第一个没有异议的点头同意，气氛多少有些郁滞，她语气轻快的开口有意调节道：“别都瘫着脸那么严肃嘛，事情还没有到很坏的地步，岑靖安那个办法我们虽然不能用，但多少还是能借鉴一下里面的精髓。” “什么精髓？” 马志文好奇道，宋清也跟着抬头看过来。周桐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想卖个关子，没防备齐玫直接拆穿了她的话术：“你是想说，找董瑞峰身上其他软肋？” “好无趣啊你玫姐，”周桐垮起脸来，不无郁闷的冲齐玫翻了个白眼，间接的承认了齐玫的话。“董瑞峰像只无时无刻不在花丛中留恋的大扑棱蛾子，一天离了娇娇嫩嫩的花朵就活不下去，他的突破口应该很好找。岑靖安找到了他商业领域的缺口，我们可以试着找找他人品上的缺口吧？” “倒是个可以尝试的点，”齐玫先夸了夸周桐，没计较周桐大逆不道的给她的那个白眼，语气温柔的夸奖道：“不愧是我们脑子好用的周小狐狸。” “喂！” 周桐气哼哼的瞪视齐玫，换来了齐玫一个明显愉悦的大笑。 “小狐狸很可爱，”宋清悄悄的在周桐耳边安抚她：“小狐狸漂亮又可爱，很适合桐桐。” 周桐的心随着宋清说出的话一软，突然发现“小狐狸”这个她原本抵触的词，确实带上了点可爱的气质。哄完女朋友，宋清的神色认真了些，他皱眉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如果说从董瑞峰人品上找缺口的话，是不是指他交往过的齐小恬魏婧等人？” “嗯，”齐玫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又说：“肯定不光齐小恬和魏婧两个，这只是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会有，我们可以慢慢耐心的找出来。董瑞峰不会是专心专情只对一个人的人，以他的劣根性，反而会将魏婧她们当做带来利益进行交易的物品，或者可以分享的礼物。” 周桐被齐玫这番话恶心的皱了皱眉头，宋清适时拧开了瓶纯净水递给了她。关切的目光直到周桐因为不舒服而紧皱的眉心，轻微重新舒展开才消失，宋清依旧认真的听着齐玫说的话，俨然刚才的小动作从未发生过。什么是细致入微的体贴和温柔，这就是了，马志文围观了这一幕心想，要是宋清想真心对一个人好，甭说周影后，恐怕没人能招架得住。 “玫姐，在齐小恬逐渐失势以后和魏婧上位之前，我有印象董瑞峰身边还跟了一位小姑娘，有媒体报道过，但董瑞峰方面应该很快察觉到，施加压力删除了。这个需要查一下吗？我有当时报道出来那个新闻的媒体的联系方式。” “如果你能联系得上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我们没有具体做出来的计划，但是大致方向已经确定，就找董瑞峰人品上的突破口，假如他对我们不怀好意，我们也有所准备不会处于被动的被攻击状态。” 齐玫赞叹的看了马志文一眼，眼神里暗含的鼓励让马志文心潮澎湃，他将毫无保留教授他经验的齐玫当“师父”，被尊敬的“师父”夸奖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讨论的这一会儿也不算全无收获吧，”齐玫无奈的扶了扶额角，想起还有一对儿许久没好好见过面的小情侣。“宋清去桐桐那里吃顿饭再走，我跟小马和小刘一起出去吃。” 说完，齐玫就准备开车带马志文和司机小刘下馆子，临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了一句：“哦对了我忘了说，最后提醒一下，宋清你还有戏要拍，明天的戏听说是很重要的戏份，提前拍摄，别回去太晚知道吧？” “好的玫姐，我心里有数。” 宋清感激的冲齐玫一笑，和周桐的手在桌子底下十指相扣。 拾 工作室里空旷了很多，中央空调还在制暖，齐玫带着马志文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周桐，临走要记得把中央空调关掉。周桐和宋清坐的位置又挨近了一点，他们两个的手还牵着没有放开。谁也不舍得先放手，即使拿水喝的姿势并不是特别优雅方便。 周桐先笑出声，她边笑边摇了摇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说：“我们都要成连体婴了，不是刚见过面嘛？” “那次不算，”宋清和周桐心有灵犀，不需要周桐提示，宋清就知道周桐说的见面，指的是在登云大厦观察新职员的那半小时。“那怎么能算见面呢，都没能好好看一看你的脸。” 宋清声音有点低，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点委屈，听的周桐颇有些哭笑不得。 “干嘛啊，说归说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呢？” 周桐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落下来过，她一向最讨厌男生示弱，连接戏都尽量避开带有示弱戏份的男主的本子。可真是奇了怪了，同样的语气和表情，宋清做起来却一点儿也没能引起周桐的反感，她不光不觉得反感，居然还觉得眼前的宋清特别可爱。夭寿，周桐心想，我肯定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个人了。 宋清不知道周桐心里在经历怎样的一番巨变，他听到周桐开玩笑似的说他撒娇，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从心里冒出来一点点羞耻。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对着恋人“撒娇”的一天，他以为自己即使谈了恋爱，也会是不善言辞，时刻保持形象的类型。实际上，宋清暗暗回味刚才自己被周桐定义为“撒娇”的行为，觉得还挺接受度良好的。 “没有撒娇，”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宋清笑着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们一会儿回家吃什么？” “回家？” 周桐不自觉跟着宋清重复了一遍这个听起来就觉得温暖的词，她特别喜欢宋清的“不见外”，这样会让她有种他们都认定了彼此是对方的唯一的幸福感。 “嗯，回家吃。”宋清微妙的捕捉到了周桐的点，于是语气温柔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成功把可爱极了的女朋友逗得耳朵尖泛红，宋清心里软乎乎的继续征求她的意见：“你想叫外卖把饭菜送到家，还是想吃我做的饭？” “你准备做什么吃？！” 周桐一听能吃到宋清的大厨手艺，高兴的眼睛像突然按下开关的灯泡，噌的一下子亮起来。宋清忍俊不禁的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周桐的鼻子，心里暗道：小馋猫。 “回家看一看，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不接受点菜也不能挑食。” 宋清知道周桐这也不喜欢吃那也不喜欢吃的挑食的坏毛病，只得提前语带威胁的警告她。周桐一时想不起来齐玫上次往冰箱里塞的新鲜蔬果都有什么了，就连齐玫上一次往冰箱里“补货”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可是现在这些肯定都不能给宋清说，她可是答应过宋清尽量保证膳食搭配合理饮食的，但因为有齐玫的纵容，周桐这段时间都没能好好遵守和宋清的约定。 都怪齐玫，她就是史书里描写的“祸国妖姬”，周桐不负责任的把锅一股脑推给齐玫，心安理得的装起了一问三不知。 很快宋清的车停在了江季新区独栋别墅前，周桐从从容容的下了车，在边上等宋清一起进家。屋里的四季恒温系统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着，没有一点儿懈怠。周桐去楼上换好家居服，踩着毛绒绒的棉拖下楼的时候，正好跟面无表情堵在楼梯口的宋清四目相对。 ？ 周桐一头雾水的呆愣几秒，不明白怎么路上还甜甜蜜蜜的人，回来以后说变脸就变脸。她正准备问宋清出了什么事，猛然想起宋清一进门先去的地方是厨房…… “……” “没有要跟我解释的？” 有，周桐在心里暗自回答，她想过宋清会发现冰箱里的食材并不丰富或者新鲜，也早在路上就想好要把锅推给齐玫，宋清问到的话就齐玫背锅。可是她没想到宋清竟然发现的那么早！她连心理铺垫都还没做完呢，至少得等她组织好语言嘛……周桐低着头，不太好意思面对宋清的视线，都答应人家的事却没有做到，出尔反尔周桐觉得实在有些丢脸。 “嗯？”见周桐只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宋清伸手捏了捏周桐的脸，借着轻轻的力道让周桐抬起头来。“给我个解释？” “玫姐不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嘛，”周桐艰难的想着借口，之前引以为傲的反应迅速思维敏捷，此刻全都不见了踪影。“对不起，我这几天都是跟着玫姐一起吃外卖的，并没有好好在家里做饭。” 周桐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指望着编借口，索性在宋清面前向他实话实说全盘托出。说到底宋清担心她饮食不规律犯懒不注意肠胃健康，还是为了她好，冲担心自己的人撒谎，这事儿太混账，太说不过去，周桐做不出来。 宋清原本在见到冰箱里空无一物而产生的十分怒气，听见周桐态度良好的认错，就先去了五分，剩下的五分好像也在慢悠悠的溜走边缘试探。没办法，宋清对着周桐总是狠不下心生不起来气。但是宋清还不想让周桐知道自己这么快就消气了，不光太没面子，重要的是容易给周桐造成“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负面影响。 “我打开冰箱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已经干瘪的不能吃了的洋葱。” 宋清语气平静的说着自己打开冰箱时看到的景象，而周桐自动自觉的脑补出了宋清隐藏在平静语气下的愤怒。“那一小个的干瘪的洋葱也不算食物了，这跟冰箱里干干净净空无一物没什么区别。你跟玫姐每天只吃外卖吗？都什么时间点外卖吃？” “……也不是每天都点，”周桐底气不足的说。可是的确不是每天都点外卖，一个星期吃外卖的天数占上个四五六天吧……“偶尔也会出去吃。” 宋清怎么可能听不出周桐话里的心虚，他想狠狠的敲一下面前周桐低垂着的头，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但是最终还是没舍得，只放轻了力度，拿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周桐挨了这一下，拿手摸了摸被弹的地方，没敢吱声。 “还没说呢，一天吃几顿？都什么时间吃饭？” 唉，周桐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暗自崩溃，终于还是问到这个修罗场问题了。宋清最在意的就是她有没有规律饮食，哪怕她犯懒不愿意做饭吃，哪怕她每顿都点外卖，他也希望她按时吃饭别糊弄，别糟蹋自己的胃。可这样简单温柔的好意她都没能做到，周桐伸手拉了拉宋清的衣袖，继续认真的道歉：“对不起，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按时吃饭……” 宋清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不知对周桐如何是好的无奈。良久他才组织好语言开口：“小马哥之前带过一个艺人，运气不错，参演过的一个重要戏份的角色爆了，火出了圈，接了一个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综艺节目的固定嘉宾的机会。因为还要继续拍戏和定期录制节目，她的饮食慢慢开始不规律起来。我知道圈子里的艺人大多都有这样的习惯，忙起来就顾不上好好吃饭，应付完就行了，还有绝大部分艺人要保持形象，所以吃的很少，甚至不少采用的都是不健康但瘦的快的法子。” 周桐静静地听着，虽然她不知道宋清说这些他们都清楚的事实做什么，但她没打断宋清的叙述，因为她隐隐有种预感，宋清真正想说的话，应该还在后面。果然，宋清再开口，说出的事让周桐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小马哥还在她身边的时候还常监督她饮食，提醒她吃东西，小马哥其实是个暖男，他挺细心的，总是默不作声的提前做好很多事。小马哥不带她以后，据说她的新经纪人有能力也有人脉，帮助她跨进更广阔的天地的同时，却忽视了她的身体健康。上个月，小马哥收到的消息，那位艺人得了胃癌。” 胃癌……周桐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因为她周围也有年纪轻轻得了胃癌的同事。饮食不规律并不是绝对导致胃癌的罪魁祸首，但却在里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排除掉遗传因素，常年的饮食不规律会大大增加得胃癌的可能性。周桐明白宋清说这些的目的了，她体会到了宋清的用心良苦。周桐终于把头抬起来，她还没说出口的保证在触碰到宋清的眼神时，变得怎么也无法再轻易说出口。 宋清的眼神里是沉重的担忧和恐惧，他在害怕，他害怕同样不饿不吃、想起来吃一点想不起来就不吃饭的周桐，也会在未来某一天被疾病找上。周桐放开抓着宋清袖子的手，改为和宋清两手相握。宋清的指尖泛着淡淡凉意，那是被得胃癌的艺人激起来的后怕。 “对不起，”周桐看着宋清的眼睛认真的再次重复，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遍遍的道歉。“对不起宋清，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和好意。” “我们改掉这个坏习惯吧，”宋清回握住周桐柔若无骨的手，心里的恐惧还是一阵接一阵的冒上来。天知道当他听到马志文满脸遗憾的说起那位艺人时，他心里有多担心害怕，那是发生在他身边的真人真事，比新闻报道的别人的事更加让人胆战心惊。“我们以后规律饮食吧好不好？不饿可以少吃一点，不要等饿透了再吃，也不要饿了就随便吃几口糊弄过去，好不好？” “好。” 宋清看着面前诚恳乖巧应答的周桐的眼睛，责备的话半句也说不出来，他揉了揉周桐细软的触感很好的头发，恢复到之前温和的神情问道：“只能点外卖啦，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剧组最近和一家私房菜合作，他们家的菜还挺干净卫生的，口味也可以，要不要试试？” 周桐点点头，附近几家的外卖她都吃腻了，宋清提到的新的私房菜正好能让她换换口味。宋清点了菜说清了送过来的位置，两个人找了一部没看过的电影边看边等菜送来。 “那个胃癌的艺人……” 周桐怀里抱着抱枕，身子靠在宋清身上，感受着宋清胸腔里心脏稳定的跳动的声音，轻声问道。 “嗯？” 宋清的声音低沉，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周桐，犹豫了几秒才回答她说：“上个月去世了。检查出来的时候情况就不太乐观，积极治疗也没有太大效果。” “啊……” 周桐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前段时间齐玫倒是提过一嘴有艺人得病去世的消息，因为听名字她不怎么熟悉，所以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齐玫当时提到的得病去世的艺人，应该就是他们现在说的胃癌的那位了。 周桐没再说话，看起来像是在认真的看电影，可实际上电影里的台词对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还是有些怕的，周桐想，听齐玫提过的零星词句中她能知道，胃癌去世的那位姑娘年龄并不大，这样一条拥有着无限可能、似锦前程的生命，就这么遗憾可惜的消逝了。像一朵开的正盛正艳的花儿，被暴风雨摧残殆尽。 宋清握着周桐的手紧了紧，源源不断的暖意从这只清瘦的手中向周桐不停传递过去。再忘记也没什么，宋清心想，他作为男朋友，有义务和责任提醒他的女朋友到时间就要去吃饭，关心她吃了什么。周桐想不到的他应该提前想到，她犯懒他就多说一点多做一点。 感受到宋清的手传递来的舒适温度，周桐心安定了一些，恐惧也不再徘徊在胸口。她有意将话题转移到别处，也正好想起来还有正事要问，便抬头问宋清：“你明天的戏份很重？” “嗯？” “明天拍摄哪场戏？” “是提前拍摄，拍和苏祁再次相遇的戏份。就是书里那场几个公司举行酒会，程闻和苏祁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相视惊觉过往皆如过眼云烟。其实说提前拍摄也不算提前，我和俞江宁剩下未拍摄的戏份不多，我俩都快杀青了。” “啊？这就大结局了！” 宋清看周桐惊讶的样子，好笑的问：“怎么？本来就拍摄了不短的时间了，快杀青不好吗？” 周桐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她故弄玄虚的朝宋清伸出手指慢慢左右摇了摇，接着狡黠的弯起眼睛笑起来：“总得给我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呀，好迎接你即将爆红的人气~” 宋清不以为意的笑着，只当周桐是夸张，并没有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没名字1 宋清和周桐的晚饭吃的十分满足。宋清吃惯了剧组特供，也没觉得有什么，跟周桐一起吃，熟悉的味道吃在嘴里觉出了点不同，换了个厨师一样变得更好吃了。周桐倒是第一回吃剧组特供，新奇之余觉得味道也不错，很合口味。但相比味道，周桐看着放在自己碗里被仔仔细细挑好了刺的鱼肉，在手边温度正好入口的汤盅，跟前盘子里剥好的大虾，这种幸福感哪怕只是普通的大排档里随手炒出来的菜，也一定是幸福的滋味。 宋清拿纸巾擦干净剥虾的手，又拿起筷子夹了些绿叶菜放进周桐的盘子里，见周桐面前的食物都变成了可以直接入口的状态，才顾上自己。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等以后哪天你不给我剥虾剃鱼刺了，我就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不会的，”宋清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语调说道：“尊贵的公主陛下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臣愿侍奉终身。” 周桐被宋清怪异的腔调说的微微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曾出演过的一部电影里的角色。是个矫情的不行的事儿精臆想症患者，而宋清，把他自己代入了另一个臆想症患者的守护者的角色里，还原封不动的说出了那个角色中二又羞耻的台词！ 那么一句羞耻度爆棚的台词从宋清嘴里说出来，而且还应用在了回答她的问题上，竟然出乎意料的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周桐哭笑不得的双手捂住脸，被宋清突如其来的“回忆杀”搞了个措手不及。饶是周桐再想象力丰富也还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她无语的问面前笑的一脸温柔的宋清：“你怎么连这部电影也想得起来？如果我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这应该是我高中时候拍的戏，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初中还是小学？！” 宋清笑容一僵，脸上的温柔险些就地消散，他无奈的屈指敲了敲周桐的额头：“没那么小，我已经上初中了，而且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多了解她吗？你所有的影视剧我都看过，很多影视剧里的台词你说上一句，我可以准确无误的接着说下一句。要试试吗？” “不不不，”周桐连连摇头，拒绝了这个无需判断的社死现场。她语气带上了点因为意想不到而产生的恼羞成怒：“简直太羞耻了！不要让我回忆我小时候演过的那些影视剧，我会尴尬到就地用脚给你抠出个两室一厅。” “哪有那么夸张！”宋清笑的见牙不见眼，这种放谁身上都自动变傻的表情，也真是难为了宋清的高颜值，他无可挑剔的五官愣是没让大笑损伤自己一丝一毫的清隽。宋清就这么顶着他那张自动让怒火远离的帅气的脸，带着未散去的笑意望着周桐，说出的话自带深情：“不用羞耻，你出演的每个角色都很出彩，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就像我一眼在人群里发现了你，珍贵的美玉不会蒙尘。” 周桐捂着脸的手没放下来，用手遮挡住的，除了羞红的略微有点发烫的脸之外，还有藏满了笑意的眼睛。 江季新区的真情侣相处的其乐融融，和谐的不得了。镇海市还在拍摄中的假情侣却装也装不好，像一点就要炸的两只火药桶。 “停！” 陆导第三次喊出这个字，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隐隐的怒火。他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盯住说是情侣，实在更像一对仇人的魏婧和冯郡野，不知道心里翻腾着的那股火该往哪处发。 “魏婧的表情再柔和一点，冯郡野不是你的仇人，他是你生命里出现的救赎！你要满怀感激和喜悦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仰慕，情绪再饱满一点可以吗？！”说完魏婧，陆导又调转枪头突突冯郡野：“男子汉大丈夫，不管你跟魏婧你俩到底有什么误会或者敌对情绪，现在在拍摄中，你把那些多余的情感给我收一收！选中了你你就得端好做演员的态度，剧本里怎么写你就给我怎么拍！听明白了没有？！” 魏婧和冯郡野各自挨了陆导一顿炮火，心里虽然都还有那么点不服气，但两个人都一声不吭，捏着鼻子摆出了一副和和睦睦的安逸表情。 原本他们应该先拍学生时期的冯琉璃，可冯琉璃的扮演者魏婧不愿意穿那些因为剧情需要，看起来脏兮兮的校服，也演不出来学生时期冯琉璃畏畏缩缩、时刻小心谨慎的懦弱感。陆导无奈之下，只得把后面成年后步入社会的冯琉璃的戏份提前，演员还在剧组，剧组还在一天一天的烧钱，总不能拍不下去学生时期就不拍了。有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即使陆导不知道魏婧演不了学生时期的戏份最后能不能得到解决，后面的戏份也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下拍。 “该挑个吉利点的日子举行开机仪式的，还有那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该死的兔子！” 陆导暗骂，俨然把剧组自开机以来一直的不顺利，全都归咎到了开机的日子不吉利，以及把供桌上的贡品打翻的兔子身上。不知道如果兔子有神智，会不会被这天降一口大锅的无妄之灾逼得击鼓鸣冤。 “导演！”魏婧娇滴滴的声音似嗔似怨的响起，美人撒娇是陆导乐意见到的，可美人一天到晚的撒娇就有点让人无福消受了。魏婧才不管陆导消不消受得了，她精致的柳叶眉一竖，顾盼生姿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和埋怨，她就这么望着陆导继续说：“琴姐说过了，让我在剧组里好好听陆导的话认真拍戏，我也想啊，可是有人实在让人倒胃口，人家接不了他的戏啊~” 被撒娇的陆导还没说话，被称作“某人”的冯郡野先呛声把魏婧怼了回去：“到底谁倒胃口某只蠢猪心里没数是吧？不愧是猪头猪脑，果然蠢得要死，连这么简单的戏都接不住还演员？简直丢演员这两个字的脸，让人笑掉大牙！” “你什么意思冯郡野？”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你个……！” “停停停！！” 陆导忍无可忍的一挥手，连大喇叭都打开了。“说话归说话，我们不能人身攻击的啊！” “这么说，陆导也觉得魏婧老师可以跟我话里的猪…某只小动物对号入座喽？” 冯郡野话音刚落，魏婧的视线直直转向陆导，盯得陆导心里直发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调节矛盾充当和事佬，居然被错认成驴肝肺？！这个导演当的实在毫无威严可讲，陆导心里哇凉一片，烦了，一起毁灭吧。 “收工。” 陆导的大喇叭似乎体贴陆导的心累，应景的哀鸣一声，果断迅速的熄了音。 小助理面露惊愕，她没管身后两位主演同样错愕的表情，快步跟上转身离开的陆导的身影：“陆导陆导，咱们今天不拍啦？咱开机到现在这么多天，统共就拍了六场半的戏，能用的好像就只有五场……” “不，”陆导严肃的转头纠正小助理的话，语气里不难听出无法言喻的悲伤：“能用的戏份就只有四场半，其他的……”话没说完，陆导忍无可忍的叹了口气，强忍心酸的神情让小助理也不禁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不该不听老友的话一意孤行，”陆导无比想用一台时光机穿越到选角的那天，狠狠扇拍板做下让魏婧当女主角的决定的自己两巴掌，再拿笔把魏婧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让小助理发布海选女主角的试镜通告。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陆导再一次紧紧捏住自己的眉心提神，跟小助理说道：“联系一下董瑞峰，董瑞峰没时间就联系魏婧经纪人琴姐，让他俩不管哪个都过来一趟。” “好的陆导，”小助理边听边记在心里，她好奇的问了一句：“让他们过来干什么呀？” “监督魏婧拍戏啊！”陆导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小助理一眼，疑心她才是那只愚蠢的猪。“董瑞峰或者琴姐肯定有一个能治得了魏婧，我管不了她总有人能管吧？那就把能管的人叫过来！我还就不信了，董瑞峰往我这部剧里投了那么多钱，他舍得让我这部剧拍不下去？！” 小助理眼睛一亮，敬佩认同的连连点头，心道陆导想的果然是个好办法，恶人自有恶人磨，魏婧身边也缺个能磨她的恶人！可她光顾着被一时的敬佩冲昏了头，忘记她敬佩着的陆导怎么早没想到这个精妙绝伦的法子。无非就是太过自负罢了，以为自己能管得住魏婧，实际上，没有金刚钻休想揽魏婧这个瓷器活儿。 小助理得令立马联系“恶人”去了，剩下的陆导回了房车里，他没真想收工下班不干了，即使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他也得留一会儿把未来几天的拍摄计划做出来。到底是他相中的本子，他不想被两个烦人精给毁在手里。 照魏婧的难缠程度，这部剧在董瑞峰或者琴姐来之前，铁定进行不下去。既然如此，陆导坐在房车的座椅上，皱着眉深思，他拿着笔在本子上画了几笔，又停顿了一会儿添了几个字，接着，陆导拿出手机拨通了小助理的电话。 魏婧坐在椅子上等助理来给她卸妆。镇海市还没有太冷，也就将将穿住棉衣的程度，但有魏婧这个带资进组的“千金小姐”在，片场还是财大气粗的开了四个空调，整个片场四面漏风居然也能温暖如春。 身娇肉贵的魏婧嫌四个空调同时开着吹的人皮肤干，又让其中一个助理买了加湿器放在她身边的小矮桌上。魏婧就在五星酒店般的片场闭着眼，享受着助理卸妆的贵宾级待遇。 “这部剧是我第一部戏，我不想太找事儿让这部剧拍不下去。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你也别来招惹我。” 冯郡野路过魏婧，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继续往前走，却被魏婧给叫住了。“谁先招惹谁？！”魏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躺椅上直起身，吓得没任何防备的助理连忙收手，怕正在给她卸妆的手指戳到这小姑奶奶娇嫩的皮肤。“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什么事？我有什么事怕被你说？！” 冯郡野停下脚步转过身，直面魏婧气的瞪得大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提示她：“整容，小太妹，胖的像猪。” 说完，冯郡野带着邪气把嘴角向上一扯，悠闲的反问：“还需要我再多说几个词吗？” 魏婧气的脸通红，本不该燥热的温度里硬是出了一身汗，她没想到冯郡野真的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情，董瑞峰不是让琴姐都打点过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胆敢拿那些陈年旧账跑来威胁她？！魏婧神色惊疑不定，一直以来她跟冯郡野不对付其实是为了试探，在开机仪式上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冯郡野看她的眼神不对。她自从进了娱乐圈，见到的男艺人不说全部，至少十个里有五六个看她的眼神都是她熟悉的欣赏爱慕，这让她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又十分引以为傲。 冯郡野却不一样，他的眼神她也很熟悉，里面是常出现在她初中时期的厌恶，但是怎么可能？这种眼神她好几年都不曾见到过了，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从别人眼里看到这种情绪，好像她不是矜贵美艳的魏婧，而是一只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臭虫！等开机仪式结束后的聚餐，她特意找到了和冯郡野独处的机会，可冯郡野不光对她的出现展现出明显的抗拒，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知道你这张修补了又修补的皮下是什么鬼样子，所以离我远一点别靠近我。” 冯郡野再次重复了一遍他遇到魏婧时说的第一句话，满意的看到魏婧脸上出现惊惧的表情。然后他接着说道：“所以，这下你应该相信我真的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吧？别再一次次挑战我对你的忍耐度，真把我惹烦了，看我们俩到底谁更难过一点？” 跟初见时一模一样的话再次传入魏婧的耳朵，和她心底一直埋着的噩梦相重叠。魏婧压下胸口不停翻腾的慌张恐惧，不动声色的向冯郡野露出了个还算完美的笑：“你没证据，别想着拿小把戏就能哄骗我威胁我，一个没根基没依仗的小歌手，还敢学别人威胁？还是先把牙长好再想着咬人吧，不然让人笑掉大牙的人就成了你个小崽子了。” 魏婧只在心里掂量了几秒就决定相信董瑞峰的能力，他既然保证让琴姐处理好了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一定处理好了。冯郡野可能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些什么，就听风就是雨的跑来威胁她，怕是指望从她这里拿点什么好处罢了。魏婧自我安慰着，脸上的笑容里的底气更足了一点。 没名字2 看着魏婧志得意满的笑，冯郡野脸色一僵，眼神也微微变了。他的确没什么证据，他只是从发小那里知道的关于魏婧的消息。冯郡野的发小和魏婧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最后又读了同一个大学，听说冯郡野要跟魏婧搭戏的时候，还神色犹豫的不知该不该告诉他魏婧以前那些糟糕的过往。直到他跟个白痴一样，整天对着魏婧的照片不停犯花痴，发小才看不下去将魏婧初中高中做下的事情告诉了他。冯郡野在发小跟他聊过以后，就对魏婧的那些不可置信的过往相信了一大半，究其原因，还是自己那个发小实在是个正派极了的人，他从不轻易在别人背后说其他人的坏话，对待周围的人从来坦诚相待，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这八个字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连不得已告诉他魏婧的过往为人，发小也是用词极为委婉，且尽可能的不断强调是初高中发生的事，现在说不准已经改过自新了。发小是出于好意才告诉他这些的，他知道，毕竟当时看到女主角是魏婧的时候，他可以说足足疯了快一个星期，发小看到他的状态，担心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的陷进去吃了亏，也是情有可原。 期待和幻想破灭给冯郡野造成的打击有多大，只有冯郡野本人知道。知道和魏婧搭戏以后有多开心惊喜，对魏婧的失望厌恶就有多刻骨。这也导致他在开机仪式见到魏婧时表情管理没做到位，让魏婧提早察觉，还试图以美貌做通行证和他交谈。 魏婧说他没有证据，这句话还真说对了，可从魏婧的一系列的激烈反应来看，发小说的也的确是真实的。冯郡野从一开始信了发小六分，到现在变成了深信不疑。 “没证据又怎么样？” 冯郡野认真的反问，魏婧被冯郡野突然严肃的神情一唬，不知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反而愣神了几秒。 “没证据就不能曝光你吗？现在曝光艺人需要大把切实的证据吗？” 见魏婧没能立刻反应，冯郡野乘胜追击再次反问。也许是冯郡野突然不明原因的底气十足吓住了魏婧，也许魏婧怀疑他另有后手，总而言之，魏婧直到冯郡野转身离开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魏老师……？” 助理拿沾满了卸妆油的手轻轻往魏婧眼前晃了晃，将将把魏婧丢了的魂儿给唤了回来。 “干什么！把你恶心吧啦的鸡爪子拿的离我远一点！” 魏婧怒视着助理，无名火起的莫名其妙。小助理被毫无道理的训斥了一顿，心里委屈又气愤。就多余对她有一星半点的担心，小助理心想，把别人招惹起来的火气发在无关的人身上，小助理边任劳任怨的给她继续卸妆边想，小心遭到德不配位的报应！ 魏婧闭着眼，还是因为冯郡野的话神思不属。她是相信董瑞峰和琴姐的能力的，她有钱，所以用钱改变了自己的样貌身材，得到了金钱带来的诸多好处，是个荒唐的金钱万能论主义者。而董瑞峰的财富比她多得多得多，相应的，能做成更多的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不然她怎么得到的出道机会？怎么拿到的演员身份？怎么享受到的众星捧月的待遇？又是怎么拿着了别人出道几年都难以触及到的好剧本女主角？与其说是董瑞峰带给她的这些，倒不如说是董瑞峰的钱带给她了这些。那么，同理，无所不能的钱财会处理不了她那些让人想起来就生厌的过往吗？这个问题在魏婧眼里实在简单的可笑，一定处理得了，冯郡野不过是死撑罢了。魏婧自己安慰自己，她强行忽略心里那一丝冒出来的不安，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名叫“安全”的堡垒。错误的思想导致魏婧没能及早捕捉到危险的讯号，自大自负的何止董瑞峰一个人？从某些角度来说，魏婧和董瑞峰能混在一起，也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常见到诸如“一夜暴富”、“一夜白头”这类的词，虽然这种词夸张的意味比较多，但也能间接说明一个道理，世间的惊喜和意外总是突然造访，没道理的敲开你的门，兜头冲你泼下的是金币还是刀子，这就全凭运气了。漫漫长夜，能做的事实在不少。瞬息之间便能改变一些事，更何况冬日昼短夜长。有多少消息趁着夜色降临到世界各处，引起的是大海啸还是小波浪？有的消息需要时间让其发酵，有的则不需要，夜间的红眼航班坐的多是心神不定的人，这些人里大多又都装了迫在眉睫的事。 琴姐便是红眼航班里的乘客中的一员。 琴姐略微有些变化，她的头发剪的利索又干练，往造型师口袋里扔了大把钱，换来了一个只打眼一看就昂贵的发型。当然，更多人打眼一看，只觉得这位女士精致又冷酷，是个实打实的都市女强人，倒是误打误撞的合了琴姐改变造型的初衷。 “跟丁瑜说让她随后跟过来，机票报销，再交代小桑让她打起精神看好姓魏的，我落地之前别让她再给我惹出一丁点麻烦。” 冷冰冰的语气里带的狠厉，把琴姐身边想要提醒她手机调飞行模式的空姐给唬的没敢吱声，好不容易等这位都市女强人发完了语音信息，空姐才弱弱的开口：“这…这位女士，飞机马上起飞，请您将手机设置成……” “调完了。” 琴姐把设置成飞行模式的手机举起来给空姐一看，打断了空姐嘴里没说完的话。 “哦哦，好的，那么有其他需要请按铃。” 空姐说完，强行挤出来一个跟平时无异的得体大方的微笑，转身离开提醒其他还在玩手机的乘客去了。最好一直别按铃！空姐边往前走边在心里想，我可不想有机会再跟这女的打照面，太恐怖了！ 琴姐对空姐祈祷的诉求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对空姐的想法有丝毫反应，她只对十三分钟前董瑞峰亲自打来的那通电话在意。董瑞峰可能正跟哪个甜心宝贝亲亲热热，被打扰的怒气顺着听筒摧残她的耳朵，受到摧残的琴姐果断买了红眼航班的机票，打算一落地就把董瑞峰对她的摧残原原本本的还给魏婧。这个罪魁祸首简直是她见过最不消停的“花儿”，董瑞峰的百花园里，连前一朵花和前前一朵花都没那么能惹事，这朵注定花期长不了的魏婧，照她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矫情态度，离衰败也不远了。 论对董瑞峰的了解，从他白手起家就跟着他一跟跟了十几年的琴姐称第二，没人胆敢在她面前称第一。每当董瑞峰对身边的花儿新鲜感过了，他就会将准备随时丢弃的花儿当做礼物送给其他人分享。爱是自私的，哪怕董瑞峰那种廉价的爱也多少带些自私和占有欲。当他不再爱某朵花儿，只能独享的占有欲便不见了踪影。可怜已经被分享出去的魏婧还没领悟到这一点，一个人最可怜的就是即将被当做垃圾丢掉而不自知，还自顾自的以为自己是最珍贵最宝贝的一个而沾沾自喜，毫不在意的一次次挑战背后靠山的底线。又不是彼此情深义重的真情侣，指望对方有多少能经得起大肆挥霍的爱意和纵容呢？只有蠢笨如魏婧，才敢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长久的依靠在董瑞峰身上，以为凭借自己的魅力能使得对方的珍惜源源不断，实际大错特错。所有的不劳而获和走捷径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样简单的道理，魏婧却不知道。 就这智商，能进a大也多亏家里有个肯大手笔往补习班里砸钱的父母。琴姐拿出镜子照了照她即使半夜，也依旧精致无瑕的妆容，艳红的嘴唇一勾，露出了个残忍的微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魏婧啊魏婧，你就可劲儿的蹦跶，这都深冬了，就这么蹦跶到死期来临吧。 “啪”的一声，琴姐把手掌般大小的化妆镜一合，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琴姐拿出包里放着的策划案，从从容容的拿出签字笔，在其中几页左上角写着“魏婧”两个字的位置，随心所欲的把那两个字涂抹成一团黑色污渍，留出空儿来，给下一朵娇嫩的花儿。 镇海市的六星级酒店的某间豪华套房里，床上穿着真丝睡衣，枕着价格六位数床品的女孩儿，正在床头静音的加湿器的陪伴下睡得正香。她丝毫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在黑色签字笔的涂改下，走向黑暗的未知。魏婧单纯的以为明早起床，自己面临的最大的困扰就是怎么给冯郡野使绊子，以后怎么再找借口拒绝那些因剧情需要脏兮兮的衣服，怎么阻止造型师摘下她头上四位数的发卡换上一块钱俩的地摊货。 有些时候，无知的确是一种福分，但这种福分，并不全是命运带来的眷顾。 跟镇海市的天同步亮起来的城市里，宋清已经坐上了去剧组的商务车。马志文昨晚不到十点就把人从江季新区接回了酒店，宋清虽然临走还有些眷恋不舍，但到底能顾全大局，明白还是拍戏重要，没到酒店就自行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你跟影后你俩，暂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吧？” 马志文仔细留意着宋清的神情问道。听见马志文的话，宋清轻轻蹙眉，疑惑不解的看向大自己几岁的发小，不明白他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志文把一直浏览着的手机界面展现给宋清看，宋清把马志文的手往后推了推，才看清界面上大大的标题：爆！当红小花奉子成婚！粉丝震惊评论一秒过万！ “评论区一秒过万，那微博这回没崩？” “重点是微博崩没崩吗？！” 见宋清似乎没抓住重点，马志文抓狂的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激动的险些将手机怼到宋清脸上。宋清好脾气的笑了笑，耳朵尖可疑的泛起了一点儿红。马志文火眼金睛注意到了，顿时比被爆出奉子成婚的当红小花的粉丝还震惊，哆嗦着手指头指着宋清的耳朵，声音都差点儿劈掉：“你！你耳朵红什么红！你该不会……？！！” “没有！想什么呢你别瞎说！” 宋清这下耳朵全红了，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把指着他耳朵的马志文的手拂开，仿佛马志文的臆想对他纯洁的恋情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那你为什么耳朵红了，你不是没抓住重点吗？” “我又不是小学生，好歹为了高考做过那么多篇的阅读理解，怎么会真抓不住你想表达的重点？” 马志文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写满了对宋清理解能力的不信任，宋清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明白在马志文心里究竟对自己还有多少误解。他只得把话说清楚：“你的重点是当红小花奉子成婚，对吗？” 马志文这才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你知道奉子成婚的意思吧？没结婚就先怀了孕，虽然最后两个人打算结婚，但到底男方还是有点不为女方的事业着想。你……？” “我跟桐桐还没到那一步，而且结婚之前，也不会到那一步的。” 宋清说完这番话，连脖子都羞红了。可是不直接把话说清楚，他疑心马志文又要追问什么其他让人羞耻的问题，倒不如一次性把他的嘴给堵住。果然，见宋清回答的清晰明了，马志文松了口气，他多嘴解释了一句：“我这也是担心嘛，毕竟你喜欢影后那么多年，我怕你终于追到了影后，情难自禁……不过你能这样说就最好啦！我也就放心了。” 宋清赏了马志文一个白眼，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害羞。幸好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片场，宋清和司机小刘道了谢，跟在马志文身后走进现在熟悉了的“公司”。 “今天是重头戏，”俞江宁已经换好了赞助商提供的西装，剪裁大方得体，款式还不老套。这就是岑靖安导演人脉强大的好处，一个电视剧，居然拉来了国际上数一数二的大牌来赞助主演服装，设计师手笔的西装果然对得起价格后面多出来的一长串的零。“岑导特意叫人把服装空运过来了，快去换上你的那一身，你那一身跟我这身的款式不一样，我还等着看呢。” 宋清好笑的点点头，正好导演助理来叫宋清去换衣服，宋清便跟俞江宁说了声，跟在小助理身后往更衣间走去。 没名字3 换好衣服出来的宋清让众人眼前一亮，这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宋清高挑的个头完全把衣服撑了起来，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挺拔。这身西装是丝绒料子的，身材稍微有些瑕疵，就很容易出现这里皱成一团那里不平整的情况。 也就是宋清。略微有些收腰的地方顺着衣服的褶皱，自然的带出了弧度，笔直的大长腿被西装裤包裹，形成一条直线正正好好的落在脚踝。宽肩细腰长腿，饶是自认身材管理比较到位的俞江宁，在宋清面前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 “特别帅！”俞江宁伸出大拇指夸奖道，接着又用带了一丢丢嫉妒羡慕的语气问宋清：“快跟我说说你平时用的健身器材，或者直接把你的健身教练推给我。” “没那么夸张，”宋清谦虚的摸了摸鼻子，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平时用到的健身方法和训练的类型，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俞江宁，连带着饮食习惯和注意事项。“我的教练跟我说保持身材这件事情，三分靠练七分靠吃，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吃东西倒是一直按照他推荐的搭配来吃。不容易饿是真的，效果因人而异吧。” “肯定有效果！” 俞江宁轻拍了下宋清的肩，小声说道：“从一开始围读剧本到现在快拍摄结束，你的变化真的特别特别大，你自己可能不容易发现，但我们都看得分明。” “是吗？” 宋清确实对俞江宁说的变化没怎么察觉得到，再一个马志文也没有表现出异常，他就以为自己没多少变化。 “真的，”俞江宁神情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会儿，语气委婉的形容道：“这么说吧，一开始你刚进组的时候，我还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么像正在上高中顶多刚考上大学的学生，说实话，我当时还问过菁姐，问你是不是刚考上大学的大一新生。不论是状态，还是你的形象，都跟学校里文学社或者话剧社的新干事很像，倒是演程闻很适合。” “现在呢？”宋清哭笑不得的收下俞江宁不知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话，追问他：“现在我给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成年人。” “？” “不是说你身上的少年感完全消失了，至少没有那么强烈，这其实是好事，说明以后你可以驾驭的角色范围更广了。相比刚进组时候的你，现在的你让人觉得更成熟了一点，也让人觉得比较踏实。是个稳重，能放心交代事情给你的状态。” 宋清松了口气，这也是他希望通过健身达到的效果。从决定转变自己“弟弟”的形象，一开始还是因为不想让周桐总不自觉把他当“弟弟”看，后来两个人顺利的谈起了恋爱，他也没有停下健身的脚步，还是有规律的作息饮食，再按照教练制定的训练计划进行锻炼。虽说在圈子里，具备“少年感”的男性艺人很吃香，但相应的，能驾驭的角色也因为自身的形象有所限制。 “你看，周围全都是不由自主视线往你身上瞟的女孩子。”俞江宁揶揄道，怕宋清不自在，他又多解释了几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看美好的事物，这是人之常情，就像平时男孩子也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们喜欢多看几眼帅气的男孩子，也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宋清无奈的笑着回答，“我不介意有人看我，就是有一点不习惯。” “你得慢慢习惯。”俞江宁语重心长的宽慰宋清：“凭你出色的样貌和演戏上的天赋，成为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演员指日可待，你以后会面对越来越多的镜头，越来越密集的视线，也要面对更多的工作和未来跟在你身后的粉丝。除了更加谨言慎行以外，还得学会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 这是真正交心的朋友才会说出来的话，宋清听着耳边俞江宁的嘱咐，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能遇到优秀的导演，能和优秀的同事搭戏，还能交到真心的朋友，这是圈子里难能可贵的缘分。 “演员就位！” 岑靖安今天拿了个大喇叭，随着短促的一声啸叫，岑靖安轻微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 “这让我觉得今天的这场戏是杀青戏。” 俞江宁好笑的调侃了一句，仗着岑靖安这时候没看他们这边，俞江宁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岑靖安的身上。宋清把这一幕看的清楚，在心底为朋友遗憾的叹了口气。“确实很像，这阵仗，还有新加进来的专业设备和片场布置。” 宋清环顾四周，因为是公司联合举办的酒会，人数上肯定不会太少。岑靖安舍得提高剧的质量，他大手笔的把一直空置着的三楼，完完全全的布置成了个正儿八经的酒会。据说连桌子上摆放的酒，都是从他在法国的酒庄里找专人空运过来的，上到主演西装国际大牌设计师手笔量身定制，下到连镜头都是一闪而过的群演的服装，也沾了光穿得都是国际大牌赞助商提供的经典款。这场戏开拍前最累的不是演员，也不是副导和岑靖安，最累的是只能用跑代替走的助理们，和妆发造型师们。 岑靖安可能对他的作品有种变态般的精益求精，他要求出现在镜头里的不论男士女士，发型妆容都要精致，不可以出现两三个完全相同发型的女士，也不允许男士各个大背头油光发亮。不过岑靖安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他知道今天参与拍摄的演员比平时多两三倍，于是特意又紧急从团队里，把放假状态的妆发造型师调来了三个，有了帮手，即使造型师们依旧忙得不可开交，也多少算减轻了少部分压力。 岑靖安收拢人心很有一套，他深知有动力才能把工作做好，便提前放话出来，这场重头戏顺利拍摄通过，全剧组包机去泰国玩儿上个四天三夜，主演三万其他人两万的购物报销额度。有如此动力的加持下，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全部跟打了鸡血似的神情亢奋，连带着宋清和俞江宁也不可避免的对拍摄更上心了些。 “两位主演请注意，五分钟后开始拍摄。” 岑靖安拿着大喇叭没什么正形儿的坐在导演椅上，和副导悄声说着话。俞江宁的视线依旧紧紧盯着岑靖安，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一个身影。 宋清最后熟悉了一遍台词，见俞江宁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往岑靖安身上停留一会儿，便忍不住犹豫着问他：“也快杀青了，应该也就再拍最后一个星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宋清是想要问俞江宁以后对岑靖安有什么打算，聪明如俞江宁，轻易就听出了宋清话里暗藏的意思，他笑了笑，笑容里居然带着几分洒脱。俞江宁就着这几分洒脱说：“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目前没有什么打算。大概率，还是会跟没拍《八月星河》之前一样，接其他的本子，从一个剧组辗转到另一个剧组，不停的替剧里的角色活一遭然后得过且过的过自己的生活。” 宋清从俞江宁看似洒脱的话里听出来一点不甘心，作为朋友，他想劝俞江宁不如算了，这样的坚持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岑靖安跟周桐不一样，俞江宁和他也本质上不尽相同。岑靖安是谈过恋爱的，而且对方也都是女孩子，所以岑靖安大概率是没办法接受俞江宁的。那再坚持下去有什么用呢？只不过让自己徒增伤心罢了。可宋清又觉得或许不能这样劝俞江宁，感情这种事，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自己的心说了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没资格站在俞江宁的立场上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让他放弃。 “你如果觉得累，或者想出来吃饭喝酒，可以随时联系我。” 宋清认真的向他保证，接着又说道：“哪怕深更半夜，你突然心烦需要有人做你的听众，也可以放心的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过去陪着你。可能我安慰人不太在行，但我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听众，既然相识一场，我们还互相交换了彼此的秘密，就是朋友了。” 俞江宁听完宋清真诚的话，静静地看了宋清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宋清的好意。他状似可惜的感叹道：“要是我提前一见倾心的人是你就好了，我可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陷入沼泽般辗转反侧，被多余的情意所负累。” “……还是别了吧，”宋清一脸为难的表示：“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叫周桐。我们感情很好的，至少这辈子我没打算和我女朋友分开。” 俞江宁哈哈大笑，他故作羞恼的锤了宋清一拳，没真正的用上多少力道，显而易见的只是跟他开玩笑。 两个人相视一笑，俞江宁也暂时抛开难解的心结，一心一意的只关注起眼前的拍摄。“走吧，拍摄要开始了，别让岑导等的发脾气。” 宋清站起身，跟俞江宁两个人朝早已布置完毕的拍摄片场走去。 主演就位。有可能比预期提前杀青的岑靖安非常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岑靖安也不例外，他现在光是见到宋清和俞江宁，这两个促使拍摄能够提前保质保量完成的功臣，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拍电视剧就是这个样子，能提前杀青就等于节省大把时间和金钱，尤其对岑靖安这种喜欢后期再反复推敲细节的人来说，能够比预期早杀青更是值得开香槟庆祝的事。 “我们这场重头戏不需要太有压力，本来这就是整部剧里最重要的戏份之一，我们争取三遍以内拍过好不好？” “好的岑导。” “岑导我们尽力。” 随着场记打板，宋清和俞江宁进入拍摄状态。片场演员们按照提前说好的位置各就各位，工作人员们各司其职，整场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并不是所有剧组都像岑靖安他们剧组那么和谐，镇海市其他剧组不知道拍摄现场的氛围怎么样，但能够肯定的是，陆导的剧组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陆导，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主演进行拍摄，先拍摄配角的戏是什么意思？难道主角的戏份还没配角的戏份重要？！” 魏婧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来片场好好进行今天的拍摄，她在车上被助理小桑用好话哄了一路，好不容易勉强同意如果今天造型师再往她头上戴几块钱的发卡，她不会态度强硬的拒绝。可一下保姆车，导演助理过来说的话却让魏婧噌的火冒三丈。 “今天没有主演的戏份，主演什么时候过来拍摄另行通知。”魏婧复述了一遍导演助理的话，横眉冷竖的满脸戾气，对着陆导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拿个狗屁不通的助理就能搪塞我？没门儿！我可是带资进组的，变着法儿的不让我拍摄到时候可别怪我撤资！” 陆导脸色铁青。他和魏婧的周围围了好一圈子人，工作人员虽然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想躲得远远的唯恐殃及池鱼，可不行，配角的戏份已经开拍了，他们各自都有任务在身，擅离工作岗位是万万不能行的。陆导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没料到魏婧竟然胆敢面皮都不要的和他对质，陆导气的简直想联系安保人员，让安保人员把魏婧这个扰乱现场拍摄的泼妇给丢出去。但大庭广众之下，魏婧不要脸皮，他不能不要。 “魏婧，这是基于拍摄需要才调整的拍摄顺序，你不要胡乱猜忌妨碍拍摄，先回去吧，有你的拍摄任务会有人通知……” 陆导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婧怒不可遏的声音给打断：“你少拿冠冕堂皇的话来唬我！你这种人我见得可多了，需要钱的时候上赶着什么都行什么都好，钱一到手，就过河拆桥做小人！” 魏婧因为气愤脸涨得通红，小桑在旁边使劲拉她也拉不动，她只管自己把火发出来舒坦了，才愿意停住嘴。见陆导不想再跟她有任何交谈，魏婧拦住陆导准备转身离开的脚步，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戏份给削弱，把这女的的戏份提上来代替我？！你是不是把她也……” “住口！” 终于在紧要关头赶到的琴姐怒斥一声，态度强硬的打断了魏婧没说出口的话，魏婧惊惧的听见琴姐的声音，硬生生把“睡了”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 没名字4 “你刚才想说什么？” 琴姐已经把魏婧强行带进了来时的保姆车里。其实根本用不着强行，魏婧听见琴姐的声音，腿脚先被吓软了。原先跟陆导对质的气势不知跑去了哪里，魏婧此时又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又软又轻。只不过跟在魏婧身边的人都不会再轻信这个变脸跟玩儿似的小姑娘了。 “……我没想说什么……” 魏婧怯生生的答道。她实在是后悔刚才居然在琴姐面前露出真面目来，谁不知道琴姐是董瑞峰身边的老人儿，在董瑞峰跟前，琴姐说的话才是最有分量的。曾经有一位跟着董瑞峰的女孩子不信邪，自作聪明的在董瑞峰面前给琴姐使绊子吹耳旁风，结果本来都到手的好资源高端代言，全被董瑞峰给收了回去，董瑞峰不光收回了那姑娘的好资源和代言，连人都给雪藏了。听说前几年那姑娘退圈用攒的钱开了家小店，生意不景气，早早地就关门大吉了。 有那姑娘做探路石，后来的几个女孩子都不敢跟琴姐对着干，就是装，也得在琴姐面前装的乖乖巧巧的。 谁知道日理万机的琴姐怎么突然有空来了镇海市？魏婧心里一阵后怕，她疑心琴姐来镇海市是跟她有关，却怎么也想不到具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不追究你到底想说什么，但你的嘴最好有个把门儿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掂量清楚再张嘴。谨言慎行，这样对你和董先生都好。” “我知道了琴姐，”魏婧乖乖的点头答应，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不禁开口问道：“琴姐怎么有空来镇海市？是出差？还是有什么事要处理？” 要处理你，琴姐淡淡的瞥了面前坐着的魏婧一眼，对这姑娘的蠢实在是叹为观止。要是今天她下飞机再晚点，到剧组没那么及时，等从魏婧嘴里说出来那两个字，不光是魏婧这个蠢货要遭殃，连带着她估计都要跟着吃挂落。办事不力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以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背上这个罪名，更不愿意在董瑞峰手里留下这个把柄。 “没什么事，看你在剧组待的怎么样。” “啊？”魏婧没防备琴姐说出这个理由，她很快反应过来：“我在剧组待的挺好的，谢谢琴姐关心，我适应的很快的。” “那就行，那我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既然你适应的不错，想必镇海市还是挺适合散心居住的。” 听见琴姐的话，魏婧脸色顿时一僵。她恨不能马上坐时光机穿越回一分钟之前，可劲儿的跟琴姐吐槽镇海市的交通有多差，市民们的素质有多糟糕，连住的酒店里的水水质都不好，搞得煮出来的水喝起来都有股怪味儿。总之，她要使劲抹黑镇海市，让琴姐一秒钟都待不住坐飞机快点飞走才好。可惜世界上并不存在时光机这种东西，而且琴姐如果想留下，她用一百种借口让琴姐走，琴姐也能编出一百零一种借口借故留下。 肯定是陆导打电话给董瑞峰或者琴姐告状了。魏婧心想，她的脑子总算学会了自己思考，猜到了琴姐留下来的真正理由。 魏婧冲着琴姐讪笑几声，在心里把告黑状的陆导给狠狠地骂了一顿。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琴姐轻轻瞟了魏婧一眼，觉得魏婧的脑回路实在让人费解。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居然往别人身上推过错。她皱着眉继续道：“不管是骂陆导还是嫌我在这里待的久，建议你在骂完出过气以后，认认真真当着全剧组的面儿，跟陆导道个歉。” “道歉？！” 魏婧失声叫道，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似乎琴姐刚才轻飘飘的那句话是根刺，狠狠地把她给刺了个对穿。琴姐平静的抬头，跟魏婧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给陆导道歉？！我做错什么了我要给他道歉？分明是他不讲信用在前，他就是打着把我的戏份全加给那个配角的想法，才把我的拍摄顺序往后调的！” “你做对什么了？！” 琴姐不留情的低声训斥，她没想到魏婧到现在竟然还真的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眼看着连她都要顺带埋怨上：“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我问你？开机多久了？你和冯郡野两个人又拍成了多少场戏？一天天的往里面砸的不是你的钱不心疼？那我需不需要当着你的面儿打电话给董老板，问问他砸钱听空响儿的心疼不疼啊？！” 魏婧一时哑口无言，却是万万不敢也不能让琴姐真的给董瑞峰打电话的。可她还不死心的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那我……” “闭嘴！” 琴姐眼睛一瞪，魏婧的话便自动消声。 “你在剧组跟冯郡野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以为我不知道，以为远在天边的董老板不知道是么？” “董先生……” “知道的以为你俩有什么仇什么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借仇怨创造机会打情骂俏呢……” “血口喷人！怎么可能！” 这个魏婧是一定得给自己辩白的，事关自己未来的前程和荣华富贵，她绝不能将这个问题不清不楚的留给董瑞峰，任由他猜测。这盆脏水绝不能泼在她头上！ “琴姐，您这是听谁说的？这绝对是往我身上泼脏水！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啊！我跟冯郡野真的就是互相看不过眼的死敌，我俩绝对不可能……” 琴姐摆摆手，打住了魏婧喋喋不休的争辩。“可以了，”琴姐没理会魏婧因为惊惧而微张的嘴。“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主要是你们两个人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剧组正常的拍摄，如果拍摄进行不下去，往剧组里填的钱像投进了个无底洞，董老板觉得不对劲往你和冯郡野身上想，你们没有什么也是有什么。你懂吗？” 不会的，魏婧心想，肯定要先有人在董瑞峰跟前嚼了舌根，董瑞峰才会误会她和冯郡野的关系。太离谱了，魏婧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一层一层冒个没完，可这又全是因为她耽误拍摄造成的。自食恶果，魏婧总算听明白了琴姐的话和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去道歉，”魏婧迫不及待的说道：“我这就去跟陆导道歉，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我跟陆导保证，绝对不会出现再耽误拍摄的情况。” “别急，”琴姐这时候反倒又拦住了她，见魏婧终于有了最基本的智商，她慢悠悠的又问：“听说你在剧组里很挑剔？魏婧啊，有戏可拍就已经是很多人做梦都想得来的好运气了，别那么多事情，几块钱的地摊货怎么了？脏兮兮的衣服穿一会儿又能怎么样？剧情需要嘛，你没办法接受吗？” 魏婧心砰砰直跳，她不假思索的连忙摇头，没等她说话，琴姐又半真半假的威胁说：“你不想要这个角色，可是有不少人等着捡你的漏儿呢，你舍得把这个机会扔给别人吗？有的机会实在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啊……” “不是的琴姐！”魏婧慌张的打断琴姐的话，她急急忙忙的表忠心道：“我很珍惜这个角色，我很热爱这份工作，我不嫌弃的，我一点儿都不挑剔！真的琴姐，我非常愿意为艺术奉献自己！衣服不脏，地摊货也不廉价，我都能接受。” “求求你琴姐，”魏婧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这回她是真的觉得慌了，她能想象得到如果失去了这次的拍摄机会，以后或许真的不会再有什么剧本来找她了，更不可能再得到出演女主的机会。以色待人必不能长久，她通过长达四年多的修修补补得到的盛世美颜，终究会被更美的人比过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不是毫无道理的。“琴姐求求你，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会特别特别珍惜，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好意。我想拍戏，我想好好把这部戏拍好，求您了。” 琴姐的手段魏婧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她知道，她见识过，所以才更加惶恐惧怕。董瑞峰对她的施舍还能持续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最长还能长得过三个月么？她从大学就已经跟在董瑞峰身边不短的时间了，听说董瑞峰身边跟着的女孩子，最长也没长过两年，她不敢说自己是特别的，她没法赌。所以能求助的，只剩下一个琴姐。魏婧眼神里全是哀哀切切的祈求，俨然将琴姐真心实意的当成了暂时的救世主。 “你的机会你自己把握，我也管不了你多久啊，”琴姐无所谓的捋了捋垂在眉梢的头发，将它们顺着鬓角捋到脑后。“不是给过你机会了吗魏婧，知道陆导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么？” 魏婧迟疑犹豫着摇摇头，她确实想不出来。她现在脑子里混沌一片，只顾着为有可能永久失去工作而不安担忧，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 琴姐也很理解的点点头，宽容体贴的给她答疑解惑：“你刚才说得对，陆导的确有把配角的戏份加上来代替你的想法。陆导昨天让你们收工以后，给董老板和我分别打了电话报备这个事情，据我所知，董老板是同意了的。” 魏婧的脸色登时沉了下去，难看的让人无法直视。说不清是过河拆桥让女配踩着她上位的陆导更过分，还是这么早便喜新厌旧，捧新人讨新人欢心的董瑞峰更让她觉得恶心。也许两个人激怒魏婧的程度不相上下，都为魏婧此时此刻气到浑身不可抑制发抖的情况，贡献了一份力。 “还有一件事你说错了，”琴姐才不理会魏婧气成了什么模样，她红唇微启，眼里的笑带着恶意的幸灾乐祸：“那个女配，是董老板新看中的花儿，正喜欢得很，不舍得和陆导分享。你刚才如果嘴再快那么一点，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要不是脸上还有精致的妆容撑着，魏婧血色褪尽的唇会告诉琴姐她究竟有多意想不到。即使有玫红的唇釉撑着，不知是不是错觉，琴姐仍觉得魏婧的唇色变得淡了点。 “董老板对你其实也算仁至义尽了，本想着借你让宋清甚至宋清背后的齐玫吃点苦头，结果不知是宋清他们运气太好有上天庇护，还是你运气太差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一次两次使的绊子都没能成，新人或许能带来新期待也说不定。好好珍惜你这部剧吧，主角还是你的，但你也别太贪心，就把她当配角好好演吧。” 琴姐丢下这么句话，头也不回的下了保姆车，准备跟自己新接手的“花儿”坦白惊喜去了。 有人突如其来迎接好运，有人遭遇噩耗备受打击，也有人如有神助拍摄接连顺利。 “好！过了！！” 岑靖安难掩兴奋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恨不得立刻冲到两位主演身边，给宋清和俞江宁一人一个吻！一共六条拍摄内容，目前拍摄了三条，每条都是一次过，顺利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宋清和俞江宁也觉得今天的状态格外好，说句听起来有点可怕的话，两人就像分别被“程闻”和“苏祁”附身一般，听到宛如天籁的“过”都仍有些意犹未尽。 “演员喝口水准备一下，妆造过来稍微整理一下服装造型，趁着状态没散，我们抓紧趁热打铁拍第四条！” 宋清和俞江宁一个喝着水一个正被化妆师补唇釉颜色，腾不出嘴来说话，不约而同比划了个“ok”的手势。岑靖安一点头，磨合小半年的默契油然而生。 “第四条程闻和苏祁就要在酒会上见面了，程闻已经被几位其他公司合伙人灌了几杯酒，苏祁也难免应酬喝了不少，但你俩都没到喝醉到走路摇晃的地步，只注意眼神。” 岑靖安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边说：“微醺，眼神不要太过于清明，情绪上有一个过渡。你们两个见到的那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然后再生出来百感交集，尤其苏祁，对程闻的恨意原来早就在日久天长里消散的无迹可寻，你要最后带一点茫然若失。” 岑靖安认真的给宋清和俞江宁讲戏，两位主演像小学生一样摆出同款认真的表情在听。“可以情绪更加饱满一点，这个没关系，本来就是喝了些酒的情况下，所以情绪总是会被放大化。”岑靖安把握成拳的手放开，无意识的动作勾的俞江宁的视线，不合时宜的落在岑靖安手上几秒，随即又快速收回。 “两位主演，如果因为剧情和情绪的酝酿，可以喝点酒助助兴。” 岑靖安下巴代替手指往桌子上一点，干净的高脚杯旁边放着一瓶正醒着的红酒，示意有需要自取。 没名字5 即使岑靖安提出可以为了拍摄喝一点红酒，可宋清和俞江宁还是谢绝了导演的好意。岑靖安见状并没有说什么，选择权被他交在了宋清他们手上，不喝酒也能让情绪状态调整到最佳的话，那不喝酒便是最好了。 “准备好了吗？” 岑靖安坐回了导演椅，手里拿着大喇叭问道，见宋清和俞江宁相继做出“可以了”的手势，场记打板新一条戏开拍。 程闻被常合作的几个公司老总推杯换盏的灌了几杯，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他果断的停住手，换了一杯蜂蜜水打算缓一缓要上头的酒劲儿。可他倚着长桌半天，不见酒劲儿缓下去，反而让本就微醺的状态又“醺”了点儿，便打算回去找点醒酒药吃一吃。酒会才进行到一半，这时候离开显然是非常不合适的，程闻记得他搭在椅背的西装外套里面，随身准备了几片醒酒药应急，就转身往自己座位的方向走。 这个酒会规模很大，因为由程闻所在的公司为牵头公司之一，哪怕为着面子好看，也布置的十分精心，准备的十分盛大。程闻他们公司在业内名声很好，与非常多的知名公司都有业务上的往来，因此发出去的邀请函的公司代表几乎全部应邀前来，酒会无疑成了一个扩展人脉、联络感情、畅谈合作的绝佳场所。 随处可见的三五成群，让程闻不得不走路更加小心一点，让自己看上去礼貌疏离的同时也不缺乏亲和力。 苏祁是跟着公司代表过来参加酒会的，作为陪着的下属，苏祁有眼色的替代表挡了几回酒，理所当然的有些酒劲上涌。他公司的代表是个好说话体贴下属的好老板，见苏祁懂事卖力，便让他去找一同前来的助理拿点醒酒药吃。苏祁也的确不太能撑得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刚才最后一杯香槟下肚之后，就将将达到了喝醉的那个度。 不吃醒酒药肯定是不行的，离酒会结束还有段时间，后面的酒肯定不能全让代表一个人喝。苏祁揉了揉太阳穴，希望借这个动作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时间更长一点，至少等他找到助理拿到醒酒药。 同时从酒会的两个方向往中间位置走的程闻和苏祁，在即将到达彼此的目的地之前，戏剧性的相遇了。 是程闻先看到的苏祁，紧接着像是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苏祁一抬头，也看到了跟他相距不到五米的程闻。 一时间，酒会的喧嚣热闹全都消失不见，偌大的会场里，仿佛就只剩下了站立不动的程闻和苏祁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谁也没想要先说话，程闻静静地看着苏祁，就像苏祁面色平静的看着程闻。四目相对，过往如云烟。 程闻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所遇到故人，四五年未见，苏祁早已不复少年模样，面前的苏祁穿着得体的西装，打着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领带，袖口上的一对袖扣是某个国际品牌，看上去，完全长成大人模样的苏祁过得还不错。程闻仔细打量着苏祁，心里多少有些隐秘的安慰。 在程闻打量苏祁的时候，苏祁同样也在打量着程闻。程闻的家庭环境一直不错，可能家庭方面对他的事业有一定的助力，现在的程闻比学生时期多了为人处世方面的平稳圆滑。如今在公司的程闻应该成长很快，否则像联合酒会这样重要的场合，公司不会随便让一个普通职员出席。过得好就行，苏祁在心里暗道，后又自嘲的想，好歹程闻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又有可以充当后盾的父母助力，过得不好才奇怪。 两个相隔四五年没见的旧友相逢的猝不及防，苏祁和程闻心里都没什么准备。苏祁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存在心里以为会永远铭记的怨恨，早就在繁忙的工作和经年累月的平凡日常中，渐渐变淡，直到消失的无踪无影。他甚至对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程闻，生出了一些久违的想念。 不愧是旧友故交，程闻的情绪不比苏祁简单多少。他也同样心潮起伏，可能喝了酒的关系，情绪被自然的更加放大，程闻觉得如果自己的眼神有温度，整个会场都会因为他变得如处夏日骄阳。他想跟苏祁问声好，问他这几年都在哪里工作，过得怎么样？即使亲眼所见自行判断过苏祁生活大概还不错，可他更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随意往马路牙子上一坐，亲耳听苏祁说他过得很好，这几年或许平淡或许有波澜的经历过往。 但他动了动嘴，终究还是没有将心里徘徊了又徘徊的念头给讲出来。他不知道苏祁心里是不是跟他一样，脑海中只剩下篮球赛运动会做实验那些愉快的记忆，他担心苏祁仍在怨恨他和他父母当初的无意背叛。 苏祁和程闻都觉得酒劲似乎又往上冒了，他们只互相给对方露出了个礼貌的微笑，也不知谁先抬起的脚，两个人就这么毫无交集的路过对方，不发一言的回去了各自的座位。苏祁找到了正小口吃着甜点的助理，成功拿到了解酒药，他就着温水吃下去，等放下杯子再环顾四周的时候，程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而程闻也拿到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并成功从口袋里摸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解酒药，他去找了个干净杯子倒了点凉水，快速将解酒药咽下去。 苏祁和程闻一站一坐，在同一个会场彼此看不见对方的位置，静静地等待解酒药发挥作用。两人不约而同的把刚才复杂的情绪和激荡的心情，粗暴毫无道理的归结为酒精影响，将无辜的酒劲儿，当成让自己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失态的罪魁祸首。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吧，这一面见过之后，便是彻底的陌生人了。苏祁和程闻心头不禁同时涌上来几分空荡荡的难过，像是不小心踩空一个台阶，没摔倒，心脏却由于惊吓漏跳了一拍，可能要过上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年少的情谊真挚又热烈，简单又勇敢，一场篮球赛就能换来一颗真诚相待的心。可惜时间能够治愈伤口和裂痕，却不能弥补彼此之间互相缺席的那几年。苏祁和程闻终于还是走散在了人力不可抵挡的时光里，然后在各自的未来散发微弱的光芒。 酒会还在继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一切惊喜、担忧、误会甚至争吵，都被巨大会场里的璀璨所掩盖包容。整个会场的灯光把偌大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让人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也不觉时间飞逝之感。而外面的夜色已经深了，星河里缀满了繁多的亮白光点，沉默着围观人间的离合悲欢。 “卡！过！” 岑靖安等宋清和俞江宁情不自禁露出他满意的神情，心满意足的喊了“过”。“这条保留，重新布置一下会场，明天再拍一条对比一下。” 对拍摄呈现效果要求极为严苛的岑靖安说完，工作人员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得亏两位主演发挥超常，不然等待他们的就不是明天的一条，而是无上限的更多条。要知道，岑靖安一开始的打算可是暂定拍三条，然后选择其中最好的一条剪进去。这下只拍明天一条这场戏就能结束，不仅演员轻松一些，工作人员们的压力也少了许多。 跟工作人员们发自内心的喜悦不同，宋清和俞江宁都还没能从戏里出来，情绪和神情都有一点落寞和肉眼可见的惆怅。没办法，重头戏的后劲儿太大了，这回就连从来出戏都比宋清快的俞江宁，也难免有些入戏深了点。岑靖安理解的先挥手让场务带人重新布置会场，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只不由得将动作放得更轻，说话声音也不禁小了很多。 还是俞江宁先出戏，他双手随意的呼噜了下脸，毫不在意脸上被这一蹭给蹭花的清淡妆容。他是拍戏经验丰富的“老”演员了，也自认拍过情绪更加深刻复杂的戏，可从来没有哪一部，像《八月星河》一样带给他这样强烈的失落感。可能是导演是岑靖安，也可能这部剧拍摄周期太长，更可能他在这部戏里收获到了和剧里相同又不尽相同的友谊。俞江宁看了一眼身边表情茫然若失的宋清，长时间的相处让他知道宋清这是快出戏了，相比经历过无数场杀青戏的俞江宁，跟白纸一样的宋清，显然出戏后会受到更强烈的情感冲击。 俞江宁向小心翼翼陪在一边的助理招招手，不成想这一招，竟招来了两个助理。一个是他的生活助理，另一个则是同样陪在一边的宋清的助理庄裕琳。俞江宁面露无奈的一笑，倒是伤感的情绪又被冲淡了不少，他悄悄嘱咐了几句，庄裕琳接到任务便转身离开了。 宋清眼神恢复清明，但伴随着理智回笼的，还有隐隐约约的一层难过。他看向在他身边没离开的俞江宁，半晌叹了口气说：“没想到重头戏的威力这么大，我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 俞江宁感同身受的点头认同宋清的话，他没多安慰，只做出了倾听者的姿态。这也正是宋清此刻最需要的，他不想得到安慰，因为这对他来说目前并没有什么用处，倒是更想说些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有多舍不得''程闻''，可能是因为之前并没有出演过太多角色，没有太多应对和角色分别的经验，我总是想继续拍，继续再拍一个月再拍两个月这样的念头，一直从脑子里疯狂钻出来。” 宋清说完忍不住笑了笑，又继续说：“不过要是一直拍个没完，估计岑导要疯吧？” “不光岑导会疯，副导摄像和打光，都会疯的。” 俞江宁笑着接话，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我也不舍得，不光不舍得角色，也不舍得跟岑导…跟你们分开。” “我以为你会比我强一些，”宋清体贴的装作没听到俞江宁刚才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怕来来回回有工作人员经过会听到，于是转移话题道：“原来即使经历很多次分别，也不会习惯分别。你之前是怎么脱离角色的，能教教我吗？” “可以啊。”俞江宁接收到宋清的好意，顺其自然的回答：“我以前杀青以后，会特意留出来一个星期到两个星期的空闲时间，不接任何工作，只跟家人待在一起，找个城市去旅行，或者就在家里跟猫一起玩儿。” 宋清点点头，觉得自己可以借鉴这个办法。 “或者还有一种能更快帮助你脱离角色的更极端的法子，”俞江宁恶作剧一般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不停的工作，让你的生活被工作塞的满满当当，一点儿空闲的时间都找不出来，这样你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便跟角色分离开啦。” “要不是我们确实在讨论关于角色的问题，我还以为……”宋清说着便住了嘴，他狐疑的盯了俞江宁一眼，怀疑这种极端的办法俞江宁用过，不然就是正打算用。“你该不会把解决其他问题的办法，搬到了这里吧？” 不怪宋清多心，实在是俞江宁说的办法仔细一想，太像治愈失恋的法子了。宋清把自己带入进俞江宁，又给岑靖安腾出个位置，想一想拍摄全部结束以后，他让菁姐接足够将生活填满的工作，这个通告完紧跟着就下一个通告，恨不得今天飞到另一个城市，明天接着就从另一个城市飞到再下一个城市，没有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连睡觉都得硬生生挤出来用碎片时间去填满……这样一段时间过去，还会想起岑靖安吗？宋清不知道俞江宁会不会，但他设身处地的将岑靖安换成周桐，觉得即使还会想起，也不会那么频繁。顶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会因为那个难以忘怀的人，产生迟钝绵密的痛，不会疼得很厉害，但余韵绵长。 “本来有这个打算的，”俞江宁适时说道，接着话锋一转，又戏谑着说：“不过现在这个打算已经从我的计划里删除了，因为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让我想喝酒想聊天的时候找他，他可以陪我。” 宋清一愣，随即神情转忧为喜的一拍手：“太好了！你可一定要记得你说的话，把''用工作填满生活''这个自虐行为删的干干净净！别说以后得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算真是你想的那样糟糕的情况，也不能浪费生命在一个又一个行程通告上。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世界上有那么多美食，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那么多让人觉得人间值得的美景，不去尝一尝玩一玩看一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对。” 俞江宁和宋清相视一笑，不知不觉将沉重的氛围赶得一点不剩。 没名字6 “对了，”俞江宁往宋清跟前凑近了一点，用几乎是气音轻声耳语道：“有个惊喜在你助理那里，等她回来，别太感谢我。” 说完，俞江宁冲宋清狡黠的眨了眨眼，站起身，跟在自己助理身后往外走去。 宋清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自家助理庄裕琳悄悄从门口探了个头出来，脸上可疑的带了点将说不说的犹豫。 “怎么了？” 宋清好奇的问庄裕琳，被俞江宁临走前的故作神秘勾的好奇心翻腾不休。庄裕琳见宋清周围没什么人，连忙快速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手机往宋清耳旁一递。宋清愣神片刻，还没说话，就听见手机听筒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庄裕琳呀？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桐桐？” “宋清？！” 宋清脸上又惊又喜，终于知道俞江宁嘱咐庄裕琳去干什么了，原来让周桐来陪伴他就是他们计划的惊喜。说实话，宋清的确很喜欢这份惊喜，他还挺想在这个时候听到周桐的声音的，说什么都好，哪怕只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只要是周桐说的，就自带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够抚慰宋清的一切负面情绪。 “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会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 周桐从宋清惊讶的语气里猜到了大概，却不清楚需要她的电话的事情的细节。 “我今天拍完了这场戏里的重头戏，虽然明天还有一条二选一的预备戏份，但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啊对，我想起来了，”周桐好像在电话那头拍了一下手，接着语气难掩愉悦：“恭喜你呀！距离杀青一步之遥！真正的演员宋清，祝贺你！！” 被周桐语气里的喜悦感染，宋清脸上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眼里盛满了温暖的笑意。 庄裕琳在旁边看着，心里啧啧称奇。这大概就是谈恋爱最好的状态了，情绪低落的一个人只要跟另一个人说话，就变魔术似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好像那些不好的情绪状态遇到了洪水猛兽，飞也似的逃跑了。原来周影后就是宋清不开心时的克星，有周影后这个宋清专属小太阳在，宋清岂不是永远都不会跟阴霾的状态再有联系了？ 庄裕琳留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的做好防守工作。而宋清和周桐还在降低音量的聊着天，宋清心里最后残余下的伤感，也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里被周桐及时驱逐了出去。 镇海市的剧组的气氛，却是另一副完全不同的情形。 “小桑，你说周围那些人是不是都在讨论我？她们是不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是不是在笑话我自作自受，从主角变成了配角……” “不是的，”被称作“小桑”的助理苍白的安慰道，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周围的工作人员们，的确是在小声的议论着她身边失了势的魏婧。“魏婧姐你别多想，你认真的把工作完成，说不定琴姐一高兴就重新把主角让你演了呢。” 一听就假的话却奇迹般的给魏婧带来了虚无缥缈的安慰，像一剂强心针打进去，魏婧状态变好了一点。她就像一个即将掉下悬崖的旅行者，手里只抓着一根绳子，在她看来这条绳子能救命，实际上这条绳子已经不堪重负，承受不住多少重量。 “陆导什么时候喊我准备拍摄啊小桑？”魏婧眼神里满是急切的问身边的助理，可一个小小的助理怎么会知道大导演的想法？魏婧很快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但她又实在无人可问，没有人理她，就连琴姐来一趟剧组，也只往配角……现在的女主那边跑。“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魏瑶。”小桑不知道魏婧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既然以后还要在同一个剧组，名字肯定迟早也会被魏婧给知道的，所以小桑就只当魏婧只是单纯的忘性大，又将算踩着魏婧上位的魏瑶的名字重复了一遍。“魏婧姐，你别胡思乱想，陆导没有叫我们准备，我就带你先回车上吧？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有戏份的时候才能更好的进行拍摄呀。” 听了小桑的话，老实乖顺了很久的魏婧却又一反常态的开始不配合。 “魏瑶……”魏婧单独念叨着这个名字，神情是让人形容不上来的阴郁，把小桑吓得心惶惶然惴惴不安。“魏瑶……居然跟我八百年前还是一家。”魏婧说完，阴冷如毒蛇的目光直直射向魏瑶拍戏的方向。即使没有看到人，小桑觉得那些怨毒已如附骨之疽，深深烙在了魏瑶的身上。 “魏婧姐，我们去车上等着导演叫吧。” 小桑站起身，恨不能不管不顾的伸手把魏婧给拉上车。她的合同还在董瑞峰的公司，到底还是得听琴姐的差遣，不可能让魏婧随心所欲的做什么事。之前魏婧惹得剧组鸡飞狗跳，琴姐已经把过错怪到了她身上，这回琴姐特意交代过让她看好魏婧，如果魏婧依旧在她眼皮子底下闯了祸，她自己的责任肯定连带着逃不掉。这一瞬间，小桑甚至恨起了魏婧，你要发疯随便你发疯，可是总不能拖着人下水，你不要工作了无所谓，总得别让你身边的人跟在吃挂落啊！ 真真是个害人精！小桑心里暗骂，脸上依然陪着笑的轻言细语的哄着，试图让魏婧听她的话，跟她去车里。 “我不去。” 魏婧板着脸面无表情说完，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正在用行为向小桑解释什么叫“我不去”。 “那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法子呀！”小桑心一沉，车里比活动范围广的外面安全，车里的空间狭小，魏婧做点什么她能及时阻拦制止，要是在外面……更何况外面还有个魏瑶正在拍戏。思及此，小桑再次劝道：“魏婧姐，你还有演员这个身份，以后还得继续拍戏，你可不能让别人看你的笑话，我们去车里，她们见不着人，不就能闭上嘴了吗？” 魏婧神情动摇了一瞬，不过只一瞬，紧跟着，魏婧好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就是坐着一动不动，还坚定不移的摆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小桑被她险些气了个倒仰，再开口劝时，声音里便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些不耐烦。 “魏婧姐，你在这里干坐着等有什么意义？你不是主角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陆导故意晾着你不让你继续拍摄，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闹得太过。”小桑不顾魏婧冲她瞪视的目光，继续说：“犯了错就要勇于承担后果，你跟冯郡野老师两个人浪费剧组时间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天吗？没人能永远纵容你，就连父母对子女的耐心都有一个限度，更何况连爱人都算不上的董老板和陆导演。” 小桑神色十分平静，她说出的话却宛如利剑，句句都往魏婧的心上扎。小桑自然对魏婧的那些登不上台面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是生活助理，魏婧做了什么她都要了解清楚，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好啊，”魏婧脸上露出了个阴气森森的笑，像是气极了也像是怨恨极了，嘴里说出的话既难听又尖锐：“好你个小妇养的，敢情在这里等着给我一刀呢？！就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只能伺候人的下等人！” 小桑的脸被说的红一阵白一阵的，连耳朵带脖子都赤红一片，这是被魏婧的脏话半气半羞的。自从小桑大学毕业，就进入了董瑞峰的公司，在琴姐手下工作，她虽然见到的多知道的多，可她并没有被圈子里的潜规则给同化，她老实本分期望有份诚挚的感情，连恋爱都没谈过，平时和人相处更是连脏话不说一句。被魏婧指着鼻子骂，这还是她跟过那么多艺人以来，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魏婧姐，你也不用把火气撒在我身上，我的工资不需要你给，我的保险不需要你来交，都是走公司的账，说句不好听的，于情于理我都是该给公司该给琴姐卖命，哪里又轮得到你对我动辄辱骂？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同生为人，我们同样为了工作生活挣钱，谁也不比谁尊贵到哪里去。但我拿钱拿的问心无愧，魏婧老师，你这钱拿的问心无愧吗？” 平时总温声细语没什么脾气的小桑突然发难，魏婧愣了神，不知道她哪里吃的熊心豹子胆。但愤怒的同时，她又有一丝手足无措的不安从心里冒出来。原因无他，她身边就只有一个小桑还愿意待着陪着她了，只是不知道真心多一点还是责任多一点。 可惜，真让魏婧拉下脸来道个歉，她又确实做不到。发难抬杠她擅长，服软道歉没人教过她，她更不会去做。 “问心无愧？”魏婧借冷笑掩饰自己略微的无措，她故作不在意的回道：“进了这个圈子，生出想往上爬的心思的时候，良心这种东西就早扔了个彻底。你问我是不是问心无愧，我连良心都丢了，你这话问的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知道魏婧这个人没什么底线，小桑还是被魏婧将厚颜无耻的话说的堂堂正正的本事给惊呆了。她张了张嘴，实在无话可说，把嘴闭上，自顾自的做起了其他的事情，不愿意再跟魏婧说话了。 魏婧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她失了力气，闭上眼睛然后往椅子背上一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心里生出来的大片迷茫。她像迷失在了迷雾中，走来走去只能原地打转，看不清出口在哪里，甚至连通往出口的路都找不到。 “卡，过了！” 陆导头一回顺顺当当完成了早该完成的拍摄，他难掩兴奋的冲魏瑶和冯郡野两个人笑，夸赞的话毫不吝惜的倾情大放送。魏瑶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头发被路边摊上一块钱五个的纯黑发绳松松的扎成个马尾，几缕碎头发不听话的垂在她脸侧，却反衬的年轻漂亮的一张脸更添一抹生动。 “还是多亏陆导讲戏，否则我一个没什么拍戏经验的新人演员，不屡次ng拖累大家就是万幸了。” 魏瑶带着甜津津的笑容向陆导和周围的工作人员分别鞠躬，连带着还跟身边的冯郡野道了谢。 谁会不喜欢漂亮嘴甜又会做人不摆架子的艺人？尤其前一个人是魏婧，在这样的比较下，哪怕魏瑶只是个普普通通安安分分能演戏的人，也能让人眼前一亮，没有压力的松一口气。 魏瑶的女主让众人一个赛一个的满意，不管魏瑶的乖巧懂事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实性格，在陆导的眼里，只要不耽误拍摄，魏瑶就是合格的好演员。他自己尚且不足，也就不再高要求高标准的要求其他人了。 魏婧待着的角落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就连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从这里经过慢慢的也懒得再往魏婧身上看一眼。魏婧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心存侥幸，最后彻底失望，这一系列的心态转变她只用了一个下午。开始的时候，魏婧还想着该怎么给魏瑶使绊子，怎么用各种手段去报复董瑞峰和琴姐，后来，她就想着或许帮董瑞峰给宋清制造麻烦，能让她重新获得董瑞峰的信赖和看重，能让她的前途重新获得光明，再后来，她便什么也不想了。魏婧家里有钱，但那些钱并不足够让她和董瑞峰抗衡，只不过是以卵击石的愚勇。她也想不到好法子去攻击宋清，宋清本人太干净了，泼脏水扣帽子这种行为，恐怕脏水还没沾到宋清身上，魏婧自己先被反击，落得一身腥。何况她自己身上都还有一堆把柄等着被人抓呢，如果翻车得不偿失。魏婧从没这样绝望的心如死灰过，她把脑子放空，试图回忆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种种美好，居然一丝丝也回忆不出来。何其可悲，魏婧悲哀的捂住双眼，觉得她整个人生都是一个大写的“悔”。 魏婧已经被残忍的现实打击的无欲无求了，八百年前的本家人却好像没有打算放过她。魏婧自己知道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也不再被董瑞峰放在眼里，美丽的皮相再也无用，在魏瑶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琴姐，魏婧在这里我到底还是心里不安，我怕她哪天再有翻身的机会，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崭新的保姆车上，得到休息一会儿拍下一场戏的魏瑶神情恳切的望着琴姐，嘴里说出的话并没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没名字7 听到魏瑶话的琴姐神情微微一顿，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她不禁反问道：“我该夸你未雨绸缪还是该夸你心狠手辣呢？”琴姐脸上笑意未减，看上去十分真心实意。 “谢谢琴姐。现在网上有句话我觉得说的特别对，叫''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用在现在这个情况也非常适合。魏婧是个不可控的因素，我踩着她上位，而琴姐想必跟她也不太和睦。” 其实用“不太和睦”来形容琴姐和魏婧的关系，实在有些过于客气了。两个人岂止是不和睦，经过之前的交谈，琴姐和魏婧之间简直能用“势同水火”来形容。魏瑶有信心琴姐能跟她站在一起，毕竟此时的琴姐别无选择，她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你倒是好眼力，”琴姐这下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坦坦荡荡的直视魏瑶的眼睛，从那双还算清澈的眼睛里，她看到了面前这个年轻姑娘燃烧的欲望和野心。“你有什么想法吗？既然话都说出来了，肯定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如说说看？” “老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不然哪天吹来阵邪风，这没除根的野草春风吹又生，可不好办了。” “怎么除这个根？” 魏瑶看着面前永远妆容精致的琴姐，心里暗骂她心机深沉阴险狡诈。需要回答的是她魏瑶，出主意的是她魏瑶，到最后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被推出来的人也绝对是她魏瑶。分明琴姐也一定会出力，可背锅的人却只有她一个。但对此魏瑶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想要寻求琴姐这个同盟的助力，只能这样忍耐。 “魏婧的热度还在，她的代言和一些小角色也都还在，要想彻底断了她复燃的可能性，就只能想办法让她退圈。我想了几个法子，发现只有一个，我们可以试试。” 琴姐静静地听着，没有对魏瑶话里的“我们”表示出异议。魏瑶见琴姐对她的试探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异常反应，心里多少舒坦了些，语气也更温和。她将计划对琴姐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一点儿也不担心琴姐会做出背叛或有什么背后捅刀的行为。这倒不是她盲目自信，实际上她做好了万全准备。现在她开着口的背包里，就有一只正在录音的录音笔，而且在正对着她们俩的座椅上，有一个正对着她们两个…或者说大部分对准了琴姐的、伪装成小熊玩偶的眼睛的摄像头。这些都是魏瑶的依仗，它们正为了保住魏瑶的后路，勤勤恳恳的工作着。 两个人在保姆车里谈了很久才下来，陆导派来的导演助理已经准备开口喊人了。“魏瑶老师，您可算是出来了，陆导问可以进行拍摄下场戏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魏瑶露出亲和力满分的笑，感染力强到连周围的人也不自觉的脸上跟着浮现出笑容来。“我现在就能跟您过去，但您能稍微一等吗？我想问一下妆发老师需不需要改一下或者调整一下发型妆容。” “改？” 导演助理听到这个字条件反射的心跳加速，她茫然无措的往周围看，试图寻找一个能帮她稳住的人选。不过没等她的视线聚焦好，一道声音安抚住了她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别担心，魏瑶只是询问一下妆发造型师的意见，她没想着自行更改发型。” 琴姐说完，又紧跟着多说了几句算彻底稳住了导演助理的心：“放心吧，魏瑶事儿不多，她上一场戏不是拍的挺顺利的嘛，魏瑶之前还跟我说来着，说她很乐意为了艺术奉献终身，要是为了拍戏需要，让她下着大雨在泥地里滚上几圈都没问题。” 说完，琴姐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魏瑶，魏瑶接收到琴姐的别有深意的视线，一点就通的附和着，神情激动的同时还带了一点心思被人道破的羞涩，让一旁看着她自由发挥的琴姐，都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感叹：魏瑶果然是个适合演戏的好苗子。 “那就好那就好，”听过不下一筐子明里暗里不同意思的话的小助理松了口气，显然明白了琴姐表达的意思。这是在暗示她魏瑶跟魏婧不一样，既不会随意对发型造型指点江山，更不会嫌弃因剧情需要而穿的脏衣服和戴的廉价发饰。“那魏瑶老师可以稍微晚点再来片场，我先去跟陆导说一声，说咱们魏瑶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妆造老师需要给魏瑶老师的妆容做一下小调整，所以稍微晚点过来拍摄。” “实在是辛苦了，”琴姐对这个时候极有眼色的导演小助理十分满意，她笑容满面的上前几步，自来熟的和小助理并肩前行，边走边解释自己来的另外目的：“董老板也对因为错误选角，导致耽误拍摄进度落后感到非常抱歉，所以特意在我出发前嘱咐我，让我一定亲口把歉意带到。要不是董老板实在是太忙了，他肯定不会只让我一个人过来的。” 确实太忙了，琴姐边说边在心里想。忙着陪甜心宝贝吃饭看电影拍写真，忙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不务正业。琴姐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和小助理一起来到了陆导身前。 “呦，”陆导看到琴姐，没说话先笑道：“怎么琴姐也过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哪里还值当的跑一趟呢。” “要跑的，”琴姐摆了摆手，把姿态适当放低：“董老板因为耽误了陆导的拍摄，心里觉得十分的过意不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把歉意完整的替他转达给陆导。” “别那么客气，这不现在都走上正轨了嘛，我还得多感谢琴姐和董老板的大度明事理，换人算是换对了。” 琴姐这回没接话，但脸上的笑变得更大了一些。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董瑞峰放进去的一张支票。琴姐将信封不动声色的塞进陆导手里，动作坚定不容拒绝，陆导假模假样的推拒了几次，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边说着“董老板实在太客气了”，边把装着支票的信封收了起来。琴姐见状粲然一笑，陆导也心情极为愉悦的跟着笑起来。 做好了董瑞峰交代给她的全部任务，琴姐心里轻松了很多，连带着脚步都更轻快了点。果然，压力没有了，整个人从身到心从里到外都是愉快闲适的，她都恨不得直接坐飞机飞回去，这里在她的雷厉风行下终于一切顺利，哪里还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不过琴姐终究还是没敢托大，熄了立刻买机票飞回去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坐上了回酒店的车。 风暴来临前，所有的危险都隐藏在平静下，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实际上，假象到底还是假象，危险总是来的迅猛又让人措不及防。 时间总是溜的很快，一个白天一个夜晚很快过去，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不知疲倦的重复着每天的“值白班”的工作。岑靖安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连好几天早上起床都没有起床气，让在剧组总是大清早就心惊胆战的副导，精神世界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岑导，咱们今天再拍一条酒会的内容吗？等拍完，我们差不多就能拍演员们的杀青戏了。” “嗯，”岑靖安端着一杯热咖啡随声应道，但显而易见没把这件事放心里，因为他转而问了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前几天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既然剧组的拍摄要开始陆续杀青了，咱们跟董瑞峰的恩怨也要及时杀青才行。” “放心吧岑导，”副导心领神会的点头，立马想起来岑靖安说的是什么事。“现在就只待东风了。” 岑靖安点点头，脸上不知是因为咖啡的醇香还是因为别的，露出了个颇为享受的意味深长的笑。 “让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提前做准备吧，我们等会开始拍摄，这条戏我怕他俩因为昨天拍的顺利，就过于放松，你给说一下。” “好嘞没问题。”副导显然也有这样的担心，其实他的担心是正常的。就像考试，如果有两次考试机会，只计入考的最好的那次为最终成绩，在第一次考试就顺利考到了最高分以后，第二次的考试难免就不会太放在心上了。“我会委婉的提醒一下两位主演的。” 正说着，宋清和俞江宁也先后到了，副导眼尖，立即跟岑靖安说了声，便往宋清和俞江宁的方向走去。 宋清昨晚睡得早，主要跟周桐提前通了电话，所以心里没留什么心结。今早他一来到剧组，俞江宁就发现了宋清的好情绪，不由得出声调侃：“对昨天的惊喜有什么评价吗？今天的你看起来容光焕发，肯定睡了个好觉吧？” 宋清听见俞江宁的玩笑，紧跟着就想起了昨天和周桐聊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要不是手机都要没电了，他们说不准还能继续接着往下聊。谁也不舍得挂电话，而且明明刚见面不久，两个人却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一样，完全陷入了忘我的境地。宋清虽然不大习惯这样的调侃，但接受度却不错，他略微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小声说：“特别喜欢这个惊喜，睡得也特别好。” 俞江宁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真人版甜甜的偶像剧，知道宋清和周桐谈恋爱，只是给两个人创造聊天的机会，他自己就能获得巨大的心理满足。连看到其中一方想起对方时露出与众不同的甜蜜笑容，他也能跟着不由自主的露出同样的笑容。 完蛋了，俞江宁心想，他这个样的状态，不正跟小区里或者路边等公交车的老人家们一样么，看到小情侣就会觉得美好，就能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两位主演，”听到来自副导的声音，宋清和俞江宁一起抬头看向他们走来的副导，“虽然一会儿要拍的这条戏昨天已经大获成功，但是今天也请各位别太放松。”副导笑呵呵的说完，见宋清和俞江宁都没有丝毫反感的表情，知道两个人的为人，于是没什么压力的继续道：“咱就当成第一回拍摄，别把今天的这条当二选一的备选，全力以赴，可以吗？” “没问题的，”俞江宁和宋清笑着回道，他们当然不会介意，况且原本他们就打算把今天的这条戏当第一条来拍。“我俩都能明白您的意思，不会有任何懈怠的，您放心。” “那可太好了。”副导冲两个人抱了抱拳，感叹着多说了几句：“幸好岑导选了您二位做主演，沟通起来方便又爽快。我和岑导性格都比较直接，有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得更温和委婉。岑导那个性格比我还更差一点，我俩认识太多年，他本意不坏，有的时候他就是对演员更严格，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有更大的潜力，你们别介意，尤其快杀青的时候，他会更敏感一些，还希望两位老师多多包涵，如果觉得哪句话说的不太好听也别多想。” 副导这是跟他们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了，宋清和俞江宁觉得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其实这小半年的相处下来，岑靖安和副导，宋清和俞江宁他们之间，都互相了解了个差不多，至少性格如何他们都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很多时候他们沟通都比较畅快，尤其宋清和俞江宁对待工作，都不是喜欢弄虚作假得过且过的性格，所以更是和态度严谨、对演员和拍摄追求精益求精的岑靖安一拍即合。 “我该感谢您和岑导，”以真诚换真诚，宋清无不感激的说：“我是一个新人演员，您和岑导也都知道我的演艺经历，能拿得出手的最大的角色，只是贾导电影里一个目击证人的小配角，一共就只有三句台词。我试镜的时候，才刚进周导的剧组，出演一个对当时的我来说最大的角色，男三号。岑导和您愿意把''程闻''这么重要的角色给我，我其实进组前紧张的整夜没睡着觉。” 也不怕别人笑话，宋清坦诚的把自己的心剖开，大大方方的给别人看。俞江宁多少有些受触动，他想起了自己拍第一个主角时候的场景，青涩的自己和紧张的心情都还历历在目。副导摆了摆手，示意宋清不必妄自菲薄，他认真的拍了拍宋清的肩，语气郑重道：“不光是我们几个，实际上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你的潜力是无限的，你在演戏这一行是有天赋的。从一开始岑导对你的期待值只有及格，或许以他的高标准高要求，在他心里会把你需要达到的分数提到了七十。可是后面，他对你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严苛，他不是在为难你，是发现了你的进步，他认为你有更大的让人期待的空间。” 俞江宁在一旁也认同的不停点头，神情里满是赞许和肯定。 “宋清，我在这一行十几年，看过不少人和事，我自认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俞老师的优秀自是不必多说，你，未来也肯定可期。” 没名字8 离剧组拍摄又过了一周，除了魏婧，其他人似乎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每天充实又忙碌，剧组里的不论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全都恨不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把一分钟分两半儿当两分钟来用。 除了魏婧。 陆导明显抽时间和主演们提前沟通过，他开始赶拍摄进度了。剧组一日忙过一日，最无所事事的莫过于魏婧。魏婧心里急躁得很，陆导一直没让人通知她准备拍摄，崭新的新剧本在她的手里都快要翻烂了。每一句台词她都有信心记得滚瓜烂熟，绝不会出现拍摄接连ng的情况，更不会发生拖累拍摄进度的事情。可陆导似乎完全忘记剧组里还有“魏婧”这个人的存在，更遑论分配拍摄任务。 “小桑，你能不能再去帮我问问陆导，什么时候有我的戏份？我可以配合两位主演的进度，随便挑哪一场戏我都能拍。” 魏婧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低声下气的哀求助理了，也许是次数太多，她已经记不清了。一开始她还觉得求助于一个小小的助理，心里十分过不去自己自尊心的那道坎儿，但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现在的魏婧，已经能够毫无负担的祈求哀求，必要时更屈辱的事她也能眼不眨一下的完成，只要能换来拍戏的机会。 但小桑的态度却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她一直做好身为一个艺人助理该做的事，魏婧让她去问陆导，她见不到陆导的人，便退而求其次的问了陆导的助理，得到的答复却从未有什么变化：等通知吧。 小桑当然不会把简单的四个字添油加醋加工成夸张的话，所以她每次回给魏婧的答案，也同样是四个字：让等通知。 只不过遗憾的是，小桑知道自己答案的真实性，魏婧却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她好像觉得小桑因为那次态度强硬的反抗，就从此对她心怀叵测，可惜不是。小桑从那次反击后，就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不管魏婧态度恶劣语气尖酸刻薄，还是温言软语说一箩筐的好话，小桑都没再因为这个生过气动过怒。好像那天的针锋相对只是昙花一现，并没有在小桑的生活里引起什么波澜。 “小桑，你给我说实话，你就算之前没帮我问过也没什么，我不怪你，你这次真的，真的去帮我问一问导演可以吗？陆导不见我，我只能拜托你，恐怕除了我他谁都愿意见的。” “魏婧姐，”小桑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魏婧的服软而感到得意洋洋。她也没跟魏婧解释魏婧对她的误会，只神情平淡的说道：“我会再找机会争取亲自见到陆导，可是魏婧姐，陆导并不是只单单不见你。” “怎么可能！”魏婧反驳，但刹那间她又迅速看了小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刚才她不自觉又习惯性的加重了语气，小桑该不会觉得被冒犯生气了吧，魏婧惴惴不安的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小桑一生气就不帮她问或者问的不那么尽心，于是果断道歉：“对不起啊小桑，我刚才有点冲动，但那个语气绝对不是对着你，你千万别介意。” 小桑神情有些微妙，像是怜悯魏婧如今的境地，又像是对魏婧显而易见的命运感到同情和惋惜。魏婧本能的对小桑的神情觉得心里不舒服，可她没有再因为敏感而发脾气，只垂目低头，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不定小桑这回就能带来她迫切盼望着的好消息，今天就有她的戏份。 在心里叹了口气的小桑心软了一些，她正准备开口安慰安慰魏婧让她别太担心，还没开口，手机嗡嗡的响起，把她没说出口的话堵回了嗓子眼儿里。 来电显示是“琴姐”。 小桑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没防备，魏婧自然也看到了是谁打来的电话。魏婧的眼顿时睁大了，她又是记恨着琴姐的心狠手辣，又是疑惑琴姐这时候打电话来的目的，以至于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显露在脸上，让魏婧的表情看上去有那么一瞬的狰狞可怕。 “……在这里接，行不行？就在这里接电话好不好？” 魏婧神情恳切的反复求着助理小桑，小桑面露不忍，同意了。 “琴姐，”饶是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听到小桑的称呼，魏婧还是握紧了拳，心里的恨意掀起巨浪翻江倒海。小桑看了魏婧一眼没说什么，只继续听琴姐在电话那头语气急切的吩咐着什么，直到……“您说什么？！” 小桑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引得魏婧唰的将目光盯过来。她眼里的疑惑不安浓郁的仿佛就要化作实体挣脱而出，小桑却顾不上魏婧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专心听着琴姐的话，试图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半晌后，小桑挂掉电话，被琴姐塞了一脑袋的庞大信息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魏婧就迫不及待的追问出了什么事。 “你倒是说呀！”魏婧被好像神游天外的小桑激的不管不顾发起了脾气，“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我有关？你倒是给我个准话让我心里踏实踏实！” “……你……”小桑只开口说了这一个字，便有些说不下去了。魏婧的心咚咚直跳，越跳越快，跳的她不得不张嘴呼吸才勉强让胸腔里好受一些。她太紧张了，魏婧觉得她现在已经听不得任何对她来说更坏的消息，她满眼希冀的望着面前的小桑，希望她说出口的，是久违的好消息。“我不知道对你来说算不算好消息，事情有两件，其中一件你自己上网就能搜得到，不过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另一件，舆论刚起就被压了下去，目前网上爆不出来，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压得住……” “我上网搜？还要我做好心理准备？”魏婧面色惨白，冷汗不由自主的从背上冒了一层又一层，手抖得甚至都要拿不稳手机。“不会更糟糕了，对吧？我现在得处境已经这么恶劣了，怎么会有比现在……” 后半句自我安慰的话，在魏婧看到微博热搜的时候，就自动咽了回去。饶是自认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魏婧那颗盼望着否极泰来的心，哐的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稀烂的模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魏婧想把手机狠狠地砸在墙上泄愤，她想将周围所有入眼的东西都给破坏个稀巴烂，可她才刚扬起手，就被小桑瞥来的意味不明的一眼给定住了。 “最近爆红的流量小花魏婧，突然被爆带资进组，脾气性格与镜头前所呈现出的样子极为不符。” “你重复这些做什么……” “更有知情者透露，魏婧早年在学校完全是个''魔鬼''、''恶霸''、''小太妹''，并且整容上瘾……” “闭嘴！” 魏婧尖叫着打断小桑复述微博爆料的内容，她慌乱无措，嘴唇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不停瑟瑟发抖。小桑脸上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了，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语气里添了些同情：“魏婧姐，微博上更多的爆料信息用词用句比我复述的更加难听，我只挑出了几个语言比较温和的营销号的内容……” “所以！我在问你你现在重复这些内容有什么用！？你是在嘲笑我吗？和背后想要整我的人一起往我身上泼脏水，狠狠地踩我一脚？！” “魏婧姐，这不是泼脏水，这是事实啊……” 魏婧话音猛的一顿，她还想反驳什么，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确找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来反驳。微博上那些营销号说的是事实没错，甚至可笑的是，营销号们或许是想借用词夸张来夸大她的“罪行”，可是即使他们耗尽心血编辑出来的那一条条微博，内容也比不上她做的事千分之一的恶。魏婧一时摸不准自己该感谢营销号们……或者说操控营销号的人，“美化”了她做的事，还是该怪他们把她做过的事摊在了阳光下。于是，想不出反驳的话的魏婧，就这么哑口无言的沉默起来。 “我跟着复述那些微博的内容给你听，并不是想借机嘲笑你，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谁会把你做过的事情知道的那么详细呢？如果你摸不清背后究竟是谁希望你过得不好，或许这会是一个符合逻辑的思路也说不准。” “……我能想到几个人，也就只有那几个，我还不至于笨到连这都需要人提醒。”魏婧声音低沉语气难掩悲愤的说完，想起她这个助理说过，她这个助理是归公司管理，要听也是听公司的吩咐做事。而公司是董瑞峰的，下指令的人又是说一不二的琴姐……尽管小桑说那些话的时候正情绪激动，且是在被她激怒的情况下脱口而出，可魏婧心里仍不得劲儿。人一旦落入或知道自己即将落入最糟糕的境地，胆子反而会变大，魏婧就是如此。之前她有求于小桑所以对她温言软语的迎合，唯恐小桑生气。哪怕她现在仍有可能有求于小桑，却显露了她的本性。“你不会也在我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吧？” 魏婧眼里的恨意那么明显，明显到即使对魏婧不由生出几分同情的小桑，此刻也毫不留情将刚露了个头的同情的小火苗给按灭了。 做错了事就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人，实在是不值得浪费一丁点的同情。小桑的神情微微冷了下来，语气也跟之前有所不同：“既然魏婧姐对在背后操控的人选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但除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提醒，还有一句劝告我想跟魏婧姐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觉得这句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了，但不少人听进去说出来却做不到，最终自作自受，实在是太让人遗憾了。” “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对我说教了？！” 魏婧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助理在幸灾乐祸，越发肯定了小桑也势必在抹黑她的事上出了一份力。尤其还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她进行说教？她从学生时期就不肯乖乖的听老师的话了，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一个小小的助理对她做什么指手画脚？小桑不欲与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魏婧多做交谈，准备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去！你又要去哪里告我的状？！你可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坏东西啊小桑，亏我前几天还给你好脸色，就当我瞎了眼！但现在你哪里都不能走，谁知道你会再编排我什么？！” “我不编排……” “我不信！” 魏婧和小桑无声的对峙，一个满面怒容，另一个虽看上去没什么气势，但隐约也能见到眉间的郁结狠戾。刚才琴姐打电话过来，说了一共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魏婧的爆料，魏瑶对魏婧的女主早有觊觎之心，早早地做好了把魏婧拉下来的准备。但魏瑶没打算那么早就把魏婧踩下去，是魏婧的脾气性格做了推手，导致董瑞峰对魏婧彻底厌弃。于是计划改不上变化，尤其当这个变化是魏瑶乐于看到的，她便顺水推舟，把魏婧的把柄一股脑的抛出去，买热搜请水军，成功把魏婧送上了绝路。琴姐在电话里叮嘱小桑，说丁瑜已经在镇海市待了几天，今天应该就会过来，让她和丁瑜好好交接工作，然后跟着她坐飞机回总公司。 回总公司处理的，就是第二件事了。 不知是谁，将董瑞峰的财务问题透给了相关部门，像董瑞峰的这种大企业，税务问题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就是一本烂账，能做文章的地方多的数不胜数。而且董瑞峰又实在贪婪得很，吃进去的钱他就不准备吐出来，尤其不准备吐给该接收的地方。这不，有人人脉比董瑞峰强，相关部门态度强硬的突击来查，一查就查出来了不少之前被藏起来的猫腻。 董瑞峰几乎被掏空，公司也处于持续亏损的状态，琴姐打电话交代她的第二件事，就是尽快交接工作，趁着热搜压着，抓紧时间跟她回总公司处理解决问题。 可此时此刻小桑被魏婧给困在了房间里，颇有“你敢走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小桑无语极了，在她看来，魏婧这个事属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她至少还有之前工作攒下来的钱能让她即使走到退圈那一步，也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生。她这边才算得上大事，关闭分公司裁员减少开销，无数人因为董瑞峰种下的恶因替他承担恶果，这还只是最好的情况，最糟糕的是公司负债累累破产，董瑞峰直接进去，那烂摊子收拾起来，才算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 小桑和琴姐她们头上顶着的一片天，怕是要变了。 没名字9 魏婧还在执着于小桑有没有跟在她们背后捅她一刀，小桑却被她烦的恨不得拿块布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你有完没完，我还有事情要出去，你把门打开。” 这个房间的门可以用钥匙在里面反锁，但要开锁，也只能用钥匙来开。小桑已经后悔起自己死活把魏婧劝进酒店房间的事情了，这简直是她做出的所有决策中最错误的决定，没有之一。这家酒店主打的是安全，安全第一，因此酒店房间的特色就是入住不光有房卡，还给每位入住的房客提供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是用来反锁酒店房间的门的，前台不保留，一个房间只此一把。 安全个屁，小桑气急败坏的在心里骂道，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心脏足够强大的小桑，现在深深感觉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到家。这破钥匙让魏婧占据了全部主导权，像签订不平等条约一样，魏婧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做什么，而小桑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魏婧宰割。嗡嗡的来电提示又在房间里响起，琴姐见小桑久久未给出回应，急不可耐的打来了第二通电话。 “接呀，”这回轮到魏婧幸灾乐祸了，她笑意盈盈的给小桑不断讲鬼故事：“你猜琴姐会不会生气？琴姐真正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呢，她会骂人吗？会打人吗？哦不对，她就算会打人想打你也不行，她进不来，你出不去，无解。” 小桑现在手里拿着的手机，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接也不是，横竖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倒不如痛快的挨了。她咬咬牙，准备迎接琴姐的怒火：“琴姐实在对不起，我被困在……” 不知道那头琴姐说了什么，只见小桑如遭雷劈的僵立在原地，神情震惊不已，她就以这副模样过了半晌，连对面什么时候挂了电话都没反应过来。魏婧咂摸出了点儿不对劲，她狐疑的盯住小桑，语气不容拒绝的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你说话呀！光站在那儿发呆有什么用？！” “我……”小桑回过神，理智渐渐回笼，她想起刚才电话里琴姐说的话，觉得现在就算是再处心积虑的瞒着魏婧，魏婧早晚也会自己知道，倒不如全盘托出。毕竟这事如今闹得实在太大了，靠瞒是绝不可能瞒得住的，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嗓子：“董瑞峰……董老板，被抓了……” “……被抓了？” 魏婧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听错了小桑说的话，她不禁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次，谁？谁被抓了？” “董老板，董瑞峰，董瑞峰因财务问题和……和涉嫌……杀人，被抓了。” 这下不光小桑，连魏婧也又惊又惧的张大嘴，迟迟没敢出声。 “怎……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人呢？” 过了许久魏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知道董瑞峰钱多，知道董瑞峰人脉广，知道董瑞峰贪婪又心狠手辣，是个十足十的小人。如果有人对她说董瑞峰试探挑战法律的底线，做了一些违法犯罪的勾当，她可能会相信，但如果有人说董瑞峰犯的罪是杀了人，她是万万不肯信的。 “绝对不可能，”魏婧色厉内荏的强调：“你说他偷税漏税，说他千百种不好，都是正常的，我都能拍手附和几句。但是杀…这种事太严重了，董瑞峰惜命，他不会干这种平白把自己给折进去的事的。” “这是事实，你也看到了是琴姐给我打来的电话，她是那种喜欢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人吗？” 魏婧被小桑反驳的再一次哑口无言。“不过，琴姐说董瑞峰是过失杀人，并不是蓄意。”小桑眉心紧紧皱着，心脏仍因为知道这么个惊天的消息，砰砰跳的速度很快。 “无意的？” 魏婧疑惑道，又觉得确实说得通，只有无意才能解释得了董瑞峰为什么会背上这么吓人的罪名。魏婧好奇的问小桑：“那董瑞峰失手杀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而同一时间…… “王广博？” 副导疑惑的看向岑靖安，不知道岑靖安突然提到那个孩子是有什么事情。岑靖安面色犹豫，仿佛有些艰难的才下定决心问他：“你现在有那个孩子的消息吗？他前段时间离开剧组，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知道啊！” “你知道？！” “昂！” 副导理所当然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副导又带着满足的笑说：“说起来那个孩子还挺有灵性的，我之前借给他了个相机，让他出去随便拍一拍周围的景。我的本意是看他在摄影摄像方面有没有什么天赋，我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开工作室，收入算得上非常不错，我想着要是我朋友能收留这小孩儿，让他不挨饿受冻，还有个能填饱肚子的工作，那就最好不过了。所以我把那小孩拍的作品发给了我朋友，我朋友对王广博很感兴趣，让我问他愿不愿意去我朋友的工作室。” “那，现在王广博还在你朋友的工作室工作？”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一开始王广博是去我朋友工作室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应该在吧，不然他还能去哪儿？” “还是给你朋友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我这里有个很糟糕的消息。” 岑靖安神情有些严肃，副导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依岑靖安所言，拿出手机给他那位朋友打去了电话，幸好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前一段时间不是给你介绍了个小孩儿过去么，叫王广博的，他还在你那里么？方便他接个……” “什么？！” 副导话没说完就被那位朋友给打断，接着听了对方说的话，副导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岑靖安的视线随着一紧，冲着副导抬眼看了过去。 “好好，再联系，好。” 副导挂了电话，犹豫又不解的跟岑靖安说：“王广博一开始确实是过去他那里了，可能挺喜欢摄影摄像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这小孩待的还挺开心的。但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请假，说要请三天的假出去一趟，我朋友知道王广博的情况，就多嘴问了一句，这小孩儿说是以前认识的人来找他，他得跟过去做个了断，才能安安心心的继续他以后的生活。可昨天就是第三天了，王广博没回工作室，我朋友正要给我打电话，我倒是先把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 “岑导，”副导心里不踏实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像是胸腔里卡了一块儿石头，硌人又堵的不行，连呼吸都好似变得有些困难。“我怎么听着王广博这孩子说的话，这么不对劲儿呢？他以前认识谁啊？要是以前关系好的，总不能用''跟过去做个了断''这么不吉利的话吧？听着怎么像……” “赴鸿门宴”这四个字副导没有说得出来，因为确实听着有些不可思议，现在法治社会，听起来跟江湖人士决斗一样的话，副导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合时宜。但是如果仔细一想，其实也不算突兀。王广博最高学历是高中，后来一直私下里自己“接活儿”，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有或多或少的规矩。王广博接人家的代拍，对方出钱他出力，没拍上没拍好就拿不着钱，这实际也算无形的一种契约精神，直到他接了董瑞峰要求的代拍…… “董瑞峰！” 副导双眼猛的睁大，灵光一闪的拍手叫道。他求证似的望着岑靖安，像是希望从岑靖安嘴里盼出些让人心生安慰的话。 只可惜…… “董瑞峰这个人斤斤计较，别人得罪了他，哪怕只无意间的，他也一定得报复回去。从周桐开始，周桐拒绝了他的龌龊念头，他就通过齐小恬设计给周桐泼脏水，是导致周桐退圈的罪魁祸首之一。接着是宋清，但宋清并不算真正的得罪了他，完全是无意间，董瑞峰还是试图把宋清给拉下来，想要让宋清吃些教训。然后是我，我拒绝了董瑞峰让魏婧唱主题曲的要求，他就找王广博做代拍，想要曝光我们剧组的场地布置和演员拍摄，编排加人为的舆论引导，让我们的剧未播先臭。” 副导越听越惊心，越听越觉得王广博处境不妙。连副导自己也没发现，他再出声时，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那王广博……” “……这也是我想要给你说的消息……” 冥冥之中，副导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岑靖安就在副导的注视下，说出了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董瑞峰被抓了，不光是因为偷税漏税补不上大窟窿，最主要的是他涉嫌杀人，过失致死。死的人是王广博，死于三天前。” 今天的风似乎格外冷，副导被厚实的羽绒服包裹着，太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副导却仍觉得手脚冰凉，他冷的都要浑身颤抖起来。 王广博那个小孩儿，脾气特别臭，话也不会好好说，总是抿着嘴脸上永远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特别欠揍。可也正是这个脾气不好的小孩儿，内心特别容易满足。一顿热腾腾的饱饭、几个剥好的糖炒栗子、一张能睡个好觉的床，就能换来这个臭脾气小孩儿的信赖。副导说的话王广博从来都认真听然后放在心上，不让他拍人拍片场，他就拿了相机去拍风景。手被寒风吹的通红冰凉，也把相机保护的好好的没摔着碰着，就因为把相机借给副导的那个摄影组的人说了句“要爱惜着点”。 那个别人给一分好意他就记十分的王广博，在即将迎来属于他的好日子的时候，却永远推不开那扇写了未来的门了。 “怎么会……” 副导以为自己不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难过，可通红的眼眶倒诚实的替他做出了表达。岑靖安把手放在副导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似乎想借此给副导一些力量，让他心里的悲伤快点消散。王广博和他们的交集并不深，不过到底算是认识的人，听见这样的噩耗大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该哀叹被命运薄待的半大少年，还是该愤恨董瑞峰的无心之失？意外总是降临的令人猝不及防，剧组的气氛无可避免的变得有些凝滞。 “今天先暂停拍摄吧，”岑靖安跟还没完全调整过来情绪的副导商量道，“我们的时间比较充足，而且毕竟是认识的人出了事，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太好，于情于理还是逝者为大，等打听出来那孩子的墓地位置，一起都去献束花吧。” “嗯，”副导点点头答应着，又忍不住问道：“岑导，能打听出来那孩子是怎么……能确定董瑞峰不是故意的吗？” “这个还是能确定的。” 岑靖安不意外副导心里有这样的疑问，毕竟他在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怀疑过董瑞峰究竟是不是失手。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董瑞峰的确没有杀人的胆子，王广博确实是运气太背了。 就在王广博接到电话出门的那天下午，董瑞峰跟着当初和王广博接触的下属，一起去了约好的咖啡店见面。董瑞峰正被来公司突击检查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有关部门态度强硬的要求他尽快补上这些年偷税漏税的漏洞，可是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时间他哪里能拿的出补漏洞的钱？而且就算有钱，他也不舍得把钱全扔漏洞里……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了王广博身上。只要王广博把他交代的事情出色的完成了，他就能通过那些到手的照片和视频，跟岑靖安做交易，狠狠地讹一笔不小的数目，用讹来的填补漏洞，他就不觉得心疼了。到时候他还要把那些照片和视频曝光，让岑靖安的电视剧还没播出就砸在他手里，让他知道跟他董瑞峰作对的下场。 可是王广博见到董瑞峰的第一句话，却是愿意把预付的订金给他退回去，这单他不做了。董瑞峰一听就火了，王广博的私自毁约让他算盘落空的愤怒，加上连日来的不顺心一起爆发，滔天的怒火让董瑞峰的力气不自觉变大，他连他自己做了什么都没意识到，直到点完单回来的下属失声惊呼，董瑞峰才回过神，但王广博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从后脑勺的位置不停的涌出来浓稠的鲜血，让董瑞峰心跳如擂鼓，手脚冰凉。没等救护车呜哇呜哇的赶到，这不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孩子已经没了气。 没名字10 “……董瑞峰会怎么样？” “不知道，”岑靖安没把话给说死，毕竟对董瑞峰怎么判这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但能肯定的是，董瑞峰的人生算完了，想要东山再起找别人的麻烦，应该是做不到了。” “他活该。” 副导恶狠狠地说，岑靖安没有制止，反而认同的点点头：“世人皆有命数，但无论谁都逃不开一个因果报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董瑞峰种的全是恶因，最后得到的岂能是善果？但凡他多做善事给自己积累福报，也不至于落个这样的结局。” “他如果是愿意做善事积累福报的人，前不会有偷税漏税，后不会有指使王广博代拍，也就不会有失手推一把就使得王广博后脑勺着地的事，更不会背上''杀人''的罪名。” “是啊，一环扣一环，世界上的事总是相连的，就像撒一个谎要靠无数个谎来圆，做了一件恶，就在行恶的路上越走越远，自然离监狱也就越来越近了。” 岑靖安和副导又感慨了好一会儿，直到心里那股郁结之气散的差不多了，才收住话语。 “那个小孩儿，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近亲属还在世吗？” “他父母在他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跟着他舅舅一家生活，但高考失利后，他不好意思再继续住在舅舅家，于是自己出来到处打工挣钱，后来做起了帮别人代拍。有时候挣得多了，他会留出生活费给舅舅家寄过去一点儿，有时候没挣够生活费，就紧巴巴的过日子。他身边没什么好朋友，也没有比舅舅一家更亲的亲人，警察应该已经通知了他舅舅一家，现在应该把尸体认领回去了。” “他舅舅一家对他怎么样？” “……还算一般吧，肯定不可能和自家孩子一样亲。而且因为他舅舅家生活也挺困难的，所以实际上养他的那几年，他舅舅也是慢慢将他当成了个丢不了的累赘，他后来给他舅舅一家寄钱，也是在还养了他那几年的恩情。” “正常，”岑靖安目光悠悠飘向远方，“本来养自己的孩子都吃力的家庭，为了顾全面子，明知是负担的情况下咬牙收养了过世的姐姐家的孩子，尤其这个孩子还处于长身体的年龄。有句老话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也不是没道理的，男孩子本就比女孩子吃得多，青春期长身体的男孩子消耗大饿得也快，多一个人并不是多增加一副碗筷那么简单的事。王广博肯定也察觉到了舅舅一家的难处，所以才选择高考失利不复读，出来打工挣钱这条路。” “这孩子……” “给他舅舅一家一些钱吧，我们跟那孩子也算相识一场，就当帮他全了还舅舅家恩情的情谊，让他安安心心的离开吧。” 副导也正有此意，被岑靖安率先提出来，副导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惊讶。他跟岑靖安认识很多年了，虽然通过多年的了解知道岑靖安这个人并不坏，只是有时候不近人情一些，但岑靖安的确有些冷心冷情，这个副导心知肚明。可这样一个一直冷心肠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仅仅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主动提出照料和帮助，心肠软的像变了一个人，副导就多少有些觉得诧异。 “怎么了？” “没……觉得你好像变得有些有人情味儿了。” “……那不然我把你看错了的人情味儿收回去？” “不不不，挺好的，有人情味儿挺好的。” 副导连忙摆手，也不敢再多嘴多舌，生怕岑靖安真把那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人情味儿给收回去。现在的岑靖安很好，跟以前相比变化很大，也比以前好相处了很多。这样的变化，副导是很乐意看到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要先学着像个跟大多人一样的“正常人”才行，才能生活的更加不费劲。岑靖安以前也很好，但在别人眼里却显得不伦不类格格不入，副导当然希望岑靖安能过得顺从本心无拘无束，但这样的岑靖安无疑会受到来自别人无端的攻击和伤害，副导不想岑靖安受人非议，于是他希望岑靖安能被更多的人接受认可，而岑靖安的改变就是融入社会的第一步。 有的时候，顺从和适当的改变并不是低头和屈服，而是为了自己变得更好。这个世界当然有很多的不讲道理，也有很多让人讨厌的规则桎梏，但它们也有它们存在的意义，我们不能改变它们，就要为了避免横冲直撞的受伤，适当的改变自己。一根竹子宁折不弯，这种品质值得称赞，但要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于原则和底线，我们做宁折不弯的竹子没有半点问题，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失为一种风度。 王广博的事情成了一道悲伤的插曲，在岑靖安剧组人们的心里留下了一层浅浅的印记。能够被人记得，也不算枉来这世上一遭吧，副导心想，报应昭昭，他和岑靖安都会看好判罚流程，不会让董瑞峰耍心眼逃脱应得的惩罚。 而镇海市的气氛显然没那么悲伤。 魏婧不知是幸运女神终于来眷顾她，还是不幸再次降临到她的头上，她一时居然分辨不出董瑞峰失势对她是利是弊。如果她还是董瑞峰愿意捧着的小情人儿，那董瑞峰的失势对她造成的一定是毁灭性打击，可她现在不是了呀，她正被董瑞峰往悬崖底下摔呢，正摔着摔到一半，摔她的人不见了，她不赶紧往上爬就是脑子有坑！ “如今董瑞峰失了势，你和琴姐还有那个魏瑶，岂不是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 “天意啊！这可真是痛快！怎么着，让营销号继续黑我的钱也拿不出来了吧？你们还能有心思管我的死活吗，比我处境更糟糕的不是董瑞峰吗？！” 小桑心累的看着魏婧，再一次觉得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极了。她绝对没有任何嘲笑她的意思，只不过想要纠正她的话：“魏婧姐，该给营销号的钱提前已经结清了，而且找营销号的人也不是董老板，是魏瑶老师。严格来说，可能也有琴姐，董老板只不过是让魏瑶老师出演女主，把你的角色揽了过来而已。” “……怎么可能？！” “真的是这样，我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毕竟待会儿我和琴姐都要离开镇海市，镇海市的分公司势必要关闭，我们要回总公司去处理事情。” “也就是说，你们都暂时顾不上剧组这边的事了？” 魏婧毫不掩饰自己想要趁着她们离开搞事情的心思，小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扶着额头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算了，搞事情就搞事情吧，她们也的确没有闲情逸致再来剧组监督拍摄了。陆导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选角两次都选了不安分有野心的人。 “不是暂时，应该以后也顾不上这边的拍摄了。” 主要还是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谁还会听失了势的人的话呢？尤其董老板给陆导钱的时候还是私下里偷偷给的，但凡他能再未雨绸缪一点，放到明面儿上，这钱或许还能收回来救救急，私底下人家陆导又不傻，怎么会认收了钱呢！ “给！钥匙！快走吧，接你班的人是谁？这么说来，该不会直接让我自生自灭，连个助理也舍不得给我吧？” 助理还真有，小桑不知该哀叹丁瑜的命运，还是该祝贺魏婧的好运气，让丁瑜来到了正想搞事情的她的身边。丁瑜在操控舆论这方面可谓是十分娴熟，阴谋诡计让她玩儿的透透的。毕竟丁瑜的上一任跟的艺人，堂堂三金影后，退圈的事件里不也有她的身影么。 “一会儿你就见到了……” 小桑拿了开门的钥匙，刚一打开门，正和准备敲门的拖着行李箱的丁瑜四目相对。小桑露出个无奈的笑，转头冲着魏婧说：“来了，你的新助理。” 说完，小桑侧了侧身，露出她身后丁瑜的身影。她看到魏婧的眼神由厌恶转惊叹，又由惊叹转成惊喜的一系列变化，不发一言的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这烂摊子她总算能摆脱了，她宁愿面对百废待兴的公司，处理繁杂到恨不得分裂两个头才处理得过来的信息，也不愿意再待在整天想搞事的女明星们身边，看她们闲的没事勾心斗角。 “好久不见啊丁瑜。” “魏婧姐。” “别这么见外，丁瑜。明人不说暗话，董瑞峰如今失势，以后估计也很难再翻天了，你跟着我，我手里还有之前攒下来的钱，亏待不了你，我不要求你对我有多忠心耿耿重情重义，只要不像对周桐周影后那样，狠狠地在背后算计捅刀子就够了，合作吗？” “……好。” 丁瑜眉心紧紧的皱着，心里因为听到周桐的名字，正一抽一抽的疼。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她一脚把自己踩到了如今的境地，也是自作自受，所有的侮辱谩骂冷言冷语她都必须忍着。即使在午夜梦回之际，她总能想起跟在周桐身边的那些快乐时光，那种惬意和放松，以后再也没机会遇到了。就让她一个人在泥沼里发烂发臭，最后同流合污成与泥沼没什么两样的烂泥，潦草度过余生。 “你有什么打算。” “董瑞峰失了势，墙倒众人推太正常了，我不也跟着踩一脚实在是说不过去。哦还有那个魏瑶，你想办法搜集一下魏瑶所有黑历史，整合在一起，我们找个机会，连带着董瑞峰的那些腌脏事都一股脑的给爆出去。” “我怎么……” “别跟我说你没人脉没途径，我知道你当初为齐小恬办事不全都是靠她提供信息，你有你自己的人脉网和途径，那不都是你跟着齐玫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么，齐玫是个好老师，我相信你也是个好学生。” 丁瑜看着魏婧狠戾的神色，在心里默默的咽下冒出头的愤怒。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尽管她很不愿意用齐玫教会她的东西用在非正途上，可到底还是用了，不仅用那些人脉网做不对的事，还调转枪头将伤害对准了教会她那些的人。现在再假惺惺的妄图守住早就没了的底线，太迟了。 “我知道了……” “去吧，别整天胡思乱想。你都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以后也不可能再往正路上拐，倒不如继续安安稳稳的走你现在的路，好歹吃穿不愁的维持生活。” 丁瑜胡乱的点点头，转身准备把行李放进隔壁房间。还没出房间门，魏婧又叫住了丁瑜：“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齐玫又收了一个徒弟，她比你强一点，正儿八经的高材生，信息技术这一块很是不错，好像周影后跟齐玫都挺喜欢她的。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断了最后关于以前的那点念想，你以前和她们关系再好，现在再念着想着她们，都没有一点用，人家恨你恨得牙痒痒呢。” “我没想着怎么样。” “最好是，我这不是怕你背叛成瘾，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么，像你这样的，我不多个心眼防着点，很难心里踏实。” 丁瑜没继续说什么，转身给魏婧关上门，面无表情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导的剧组还在正常拍摄过程中，他们接收到消息要晚一些，就是天大的事，也得排在拍摄结束以后。魏瑶刚结束一场戏，她甜甜的和工作人员们道了谢，回到休息室的椅子上坐下，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和眼皮。生活助理看到魏瑶这个样子，有点担心：“怎么了？头疼的话我帮你按一下？” “不了，”魏瑶强撑起一个笑脸拒绝了助理的好意，“我总觉得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可能最近压力大没有休息好吧，我这就闭着眼睛眯一会儿，陆导喊的时候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好嘞，魏瑶姐放心吧，我会及时提醒你的。这是减噪耳塞，你戴上耳塞会更舒服一些。” 魏瑶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没拆封的耳塞，在外界噪音确实减少了很多的情况下，闭上了眼睛。 生活助理没有过来提醒魏瑶进行拍摄，她是被减噪耳塞也没能挡住的嘈杂人声给吵醒的。魏瑶多少有些起床气，尤其她本来休息的好好的，精神头正要养回来，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吵，她心里要多烦躁有多烦躁。 “怎么了？” 魏瑶身边来回走动的人增多了不少，而且各个神色匆匆。魏瑶看的心惊，连忙想拉住其中一个问问情况，结果没拉住，心里更加没有谱了。未知总是带给人恐惧，魏瑶如今就成了恐惧的俘虏，再加上不知怎么回事，眯了一会儿后，她眼皮跳的反而更欢了，魏瑶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直到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生活助理。 大结局1 生活助理似乎被谁给拉住了正说着什么，魏瑶疑惑的看过去，准备把自己的生活助理喊过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她有所行动，陆导已经先一步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陆导……” “魏瑶，现在网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你有没有跟琴姐她们联系？” “网上？” “怎么？你没上网？” “我还没来得及……我这就看这就看！” 魏瑶知道这是大事不好了，连陆导都亲自过问的事情，肯定和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有关。周围的工作人员们都顾不上拍摄，有的听了陆导的指使收拾设备，有的不由得驻足站在魏瑶不远处，想听听看网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陆导！” 冯郡野连妆都顾不上卸掉，步履匆匆神色焦急的过来喊陆导，但他并未说有什么事，而是直接将手里的手机屏幕展示给陆导看。 “这是什么？！” 陆导定晴一看，却是他熟悉的酒店豪华套房，**着上身把魏婧拥抱在怀里的那个人他也熟悉，正是他自己！这样的视频怎么会流露出来？！陆导来不及惊惧，冯郡野接下来的话立时把他打入第十八层地狱：“……还有别的……” 陆导急不可耐的将冯郡野手里的手机一把夺过来。他用手指轻轻往下一划，不同的酒店房间，同样的豪华布置，或华丽或有特色的大床上，裸露着身体的男性有的是陆导，有的是董瑞峰，而女性的脸有不少也是大家熟悉的，有以清纯天真着称的女歌手，有刚出道就有好资源的新人演员，还有选秀节目里令人惊讶得到了出道位的女爱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回激起的不仅仅是千层浪，得是万层浪，那石头可能也是块巨型岩石！ 而“巨型岩石”本石，此刻正坐在酒店房间里，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的手指甲涂指甲油呢。 “你这是要干什么，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让不少无辜的人受到牵累受人嘲讽，这是你的目的？你不是说只报复董瑞峰和魏瑶吗？可你现在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做……” “闭嘴。” 魏婧耐心的给自己涂完左手的小拇指，抬头看着丁瑜，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无视了丁瑜眼里的不理解。 “……” 丁瑜没想到自己查到的信息居然被魏婧拿来这么用，实际上魏婧并不是只把希望寄托在她能查到什么东西上，魏婧似乎早有准备，她手里有不知哪里来的董瑞峰和其他小姑娘们在一起的视频，就像她曝光在网上的那些一样。 “我改变主意了，我准备退出娱乐圈了，但是退出娱乐圈之前，我得把董瑞峰搞臭，让他彻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光是董瑞峰，我还要让所有得罪过我的人，认识到得罪我是个错误，我要把那些龌龊事全部曝光出来，让那些粉丝们好好看看，自己瞎了眼喜欢的追捧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疯了？而且你如果手里一直有这些视频，为什么还会被琴姐和董瑞峰拿捏？” 丁瑜还是不明白魏婧此时的做法，她既然有这样的杀伤性王牌在手里，为什么被琴姐夺去女主角的时候不拿出来威胁，为什么在董瑞峰要放弃她的时候还慌张惧怕……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现在只不过想痛打落水狗，怎么做能让我痛快我就怎么来，要你管？！” 魏婧不以为意的把丁瑜给怼了回去，可实际上她只是不愿意告诉丁瑜真相。事实上，她是从小桑那里偷来的那些视频。从小魏婧的观察能力就是一流的，幸好长大以后这项能力没被她当垃圾丢掉，她早就留意到小桑随身携带着一个小布袋子，从来不离手，连睡觉也要放在床头上，像是小布袋子里装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她把小桑锁进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小桑不由自主的摸了自己的外套口袋好几次，这样谨慎小心的动作，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所以趁着小桑不留神，她借着小桑站着她坐着的有利姿势，在不被小桑察觉的情况下，把小桑外套口袋里的小布袋子给偷了出来。 幸运女神到底还是站在了魏婧的那一边，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即使在室内，因为急着走，小桑并没有把外套随手脱掉。在小桑离开酒店，丁瑜也去了她自己的房间，魏婧便把小布袋子里装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小的u盘，怪不得小布袋子看上去小小的薄薄的，装不了什么东西，但装下一个小小的u盘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个32g的u盘里，就是小桑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被魏婧放去网上的视频。 这些事情魏婧当然不想告诉丁瑜，毕竟用的手段不是特别光明磊落，她还有用得着丁瑜的地方，给丁瑜留下一个“魏婧这个人还是有点能力”的印象，有利无弊。 “而且，”魏婧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丁瑜一眼，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然后就真的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她边笑边说：“丁瑜，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无辜？那些人哪里无辜了？什么是无辜？她们为走捷径无所不用其极，一个个的跟古代后宫里的妃子一样，争着把董瑞峰当皇上供着，而且还不想董瑞峰雨露均沾，只想董瑞峰能专宠自己。我和魏瑶不就是例子么，不论我俩谁得势，都会想把失势的那一方给踩得更加翻不了身。” 魏婧顶着丁瑜一副不理解的表情继续说道：“你说，我和魏瑶我们两个能有什么血海深仇？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值得她老早的便谋划着把我给拉下去？不过是看董瑞峰给了我好资源，不过是见我被董瑞峰厌弃，想再给我补一脚，让我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罢了。但如果我们两个彼此调换，我也会像她这么对我一样的对她，所以也算理解她了。” “……” 简直就是疯人说疯话，丁瑜默默腹诽。本来她已经不愿意再理她了，可看在两个人现在成了合作的关系，以后怕是还少不了彼此之间的联系，所以丁瑜还是出于好心的告诫了她一句：“现在你把那么多人都给暴露了出来，小心有人查到是你在搞鬼，到时候你就成了众矢之的了，恐怕会有人想要暗地报复。” “……我不怕，不会那么轻易查到我身上，你别忘了，那个u盘里的视频里，我也露脸了，说起来我也是被曝光的受害者啊。而且我现在已经被负面舆论缠身，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哪里能顾得上再拉别人下水呢？” 这倒也是，丁瑜不由自主的被魏婧给说服了。没想到原本魏婧的糟糕处境如今居然成了她最好的挡箭牌，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先把魏婧给排除，同样是“受害者”，“受害者”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泥沼里呢？可没人会猜到，早就待在泥沼里的人，是不怕让自己陷得更深一点的，这就是俗称的“虱子多了不怕痒”。 玩了这么一出“灯下黑”，魏婧似乎耗尽了身体里的电量，外面正因为她的小小举动热闹非凡，她却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准备睡上一觉。“你先回你房间吧，等我睡醒了再说别的。” 还有心思睡觉，看来是真的没把这严重的后果放心上，丁瑜无奈的转身，顺手给魏婧带上了房间的门。 相比镇海市的热闹，岑靖安那边好不容易才将凝重的情绪给缓过去。等众人都调整好了工作时的状态，离杀青已经越来越近了。 先杀青的是几位配角演员，等岑靖安喊完他们在这个剧组里的最后一声“过”，配角演员们便顺利杀青了。岑靖安给下戏的配角演员们一人包了个红包，也没多说什么祝福的话，他们默契的没把离别的情绪搞上来，却仍然有不少感情细腻的工作人员红了眼眶。 宋清和俞江宁站在一起，看到这一幕也颇为感慨。相比较俞江宁来说，宋清的触动更深一点，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长时间的相处然后分别。“到我杀青的时候，我觉得我大概率也会心里很难受，很舍不得跟大家分开吧。”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聚有散也会有重逢。” 俞江宁回答道，他心里的情绪更复杂一点，因为有岑靖安这个因素在，他对《八月星河》这个剧组的感情不仅仅只限于同事，这个剧组带给他的意义还有得偿所愿和无休止的单恋。 “后天就是你的杀青戏了吧，正好是周五，要不要有仪式感的来一场杀青宴？吃完饭去唱歌吗？” 岑靖安不知什么时候从宋清他们背后过来，朝宋清问道。俞江宁也好奇的看向宋清，看似平静如常的等待他的回答，实际早已心跳如擂鼓。 “啊，好啊，”宋清觉得俞江宁或许想要跟岑靖安有一些非工作场合的时间，于是善解人意的和岑靖安开玩笑：“岑导一起的话，我们觉得才更有意思，岑导赏光一起吃完饭去唱歌吧？” “我？领导在场你们不觉得别扭放不开吗？” “不会，岑导一起吧，人多更热闹一点。” “行，只要你们不觉得别扭，那我这边就没有问题。” 岑靖安说完，正好副导招手似乎有事找他，他便慢慢悠悠的走了回去。等岑靖安走远了，宋清听到俞江宁轻轻对他道了声谢，看来俞江宁猜到了宋清的用意，宋清回了他一个“明白”的眼神，一切不可说自在不言中。 宋清有种回到了高中时代帮朋友追女孩子的感觉。年少的感情冲动又真挚，勇敢且热烈，朋友们之间如果其中一个有了心仪喜欢的女孩子，其他朋友便会在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不动声色的给两个人创造在一起的机会。上放学路上遇到了朋友喜欢的女孩子，也会留意那女孩子在做什么，甚至记下女孩子回家的路线，等哪天放学晚了天又黑的早，好能找到机会护送女孩子回家。 “对了，你杀青的时候周影后会不会偷偷过来探你的班？我怎么觉得你俩自从谈了以后，反而探班的次数变少了？是刻意为了避嫌吗？” “这倒不是，”宋清否认道：“桐桐马上进行初试，紧要关头我不希望她分心，连玫姐都减少了去找她的次数，让她自己在家安心复习。” “啊考研，”俞江宁经过宋清的提醒才想起来，随即他又有点震惊的问道：“周影后真的要考研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是退圈没想好要做什么才找的托词，俞江宁心想。主要谁会想到这么高大上的事情啊，继续学习！考研！俞江宁自认上学的时候是个学渣，大学顺利毕业以后就仿佛终于脱离了苦海，打死也没冒出过继续学习提升自己的念头。影后就是影后，不愧是摘得三金桂冠的人，这个思想境界不是一般人轻易能达到的。 这就是差别吧，俞江宁叹了口气，对本就钦佩的影后又多了一层偶像滤镜。 俞江宁这副颇有些感悟的样子逗笑了宋清，他也不清楚俞江宁这是突然怎么了，感觉下一秒眼前这人就要通透悟道皈依我佛。“你怎么回事？难道之前跟你说桐桐要准备考研，你是当开玩笑呐？” 桐桐……俞江宁不知道该先吐槽宋清话里的哪一个槽点，他决定先忽略过于亲密的称呼，毕竟人家两个人现在是情侣，情侣之前称呼上甜蜜亲近也没什么。“当然当开玩笑来听啊，”俞江宁坦率承认：“一般退圈的艺人都会选择开店开公司吧，只有影后比较思路清奇，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吧，竟然想要去读研究生。不过，影后打算考个在职研究生还是全日制研究生？” “全日制。” 宋清说完，不出意料的看到俞江宁又一次惊讶的瞪大眼睛，颇为好笑的纠正：“而且桐桐也的确像你说的跟大多数人一样，只不过她倒是没有开公司，给玫姐的工作室投了资金算入股。” “全日制，这是真的要回归校园了。长得漂亮家境好还有钱……宋清啊，有几句话我觉得作为朋友应该提醒你一下，校园里啊，真的有很多青春帅气的小弟弟，他们一个个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你可得把影后看牢了。我之前有幸在颁奖礼上见过影后几面，真的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我心里装着人，作为男人，我肯定会喜欢影后那样的女孩子。” …… 宋清被俞江宁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的脸一僵，突然萌生出把周桐给藏起来的想法。他心里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不由得触动了安置在脑海警报器上的那根弦。 大结局2 宋清魂不守舍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收工，幸好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需要拍摄，只是补拍几个之前没拍到或者出现问题的镜头。否则不光岑靖安会生气发火，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收工以后的宋清回到了商务车里，他边等还有些事情没办完的马志文，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桐的电话。等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宋清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患得患失了，竟然因为俞江宁一句类似开玩笑的话，他就被扰的一天心神不宁。但是他实在想听一听周桐的声音，哪怕聊些有的没的也行。太缠人了，宋清在心里唾弃自己，又舍不得把电话挂断。 “怎么啦？收工了吗？” “嗯，”听到周桐的声音，宋清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不少。“你在做什么，突然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复习了？” “没复习，”周桐闻言轻轻笑起来，她声音里带了几分羞愧，可能是因为偷懒正好被宋清给抓了个现行。“这几天的热闹事儿太多了，我正让玫姐给我梳理分析呢~” “嗯？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是不是光顾着拍戏了啊？” “这几天补拍镜头准备杀青，确实没顾得上刷手机，小马哥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可能怕凑热闹影响我拍戏吧。” 宋清哭笑不得的回答，这几天他和俞江宁……不对，是他们整个剧组过得都跟山顶洞人似的，有没有网已经没有区别了，反正也忙到没时间刷手机。 “所以到底都有什么事呀，我今天收工早，也给我补补课？” “现在确实挺早，这样，你明天有没有重要的戏份？没有的话让小刘哥开车到江季新区来吧，感觉好几天没见面了，有点想你。” 宋清头一回听周桐说出这么直白的话，一时分不清是胸腔里放起了烟花还是脑海里掀起了巨浪。他只觉得自己高兴极了，也不能单单只用高兴来形容，繁复的情绪相互缠绕着，让他居然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此刻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都未免单调，正巧马志文这时候上了车，宋清便借拍在马志文肩膀上的饱含喜悦的一巴掌，表达了内心无法言喻的激动。 “干嘛？！” 马志文被这天降一巴掌给打的有些懵，他满目狐疑的看向神情异常的宋清，怀疑这年轻人吃错了什么东西。 “没。” 宋清冲着马志文一敷衍，跟电话里的周桐说：“没有重要的戏份要拍了，我快杀青了，只等着补拍几个之前有问题或者岑导不满意的镜头，周五拍杀青戏。” “行，那你让小刘哥开车过来江季新区吧，我们可以一起听玫姐给我们分析一波现在的趋势。” 宋清听着周桐话里对玫姐的调侃，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他情难自禁的，冲着电话里的周桐又紧跟着说了一句“我也很想你”，听到周桐笑起来的声音，才挂了电话。 马志文被迫在车里被宋清和周桐塞了一把狗粮，目瞪口呆的恍惚着，迟迟回不过神。这也太凶残了吧？！马志文怒视宋清，同样见不到女朋友，为什么这人还能在他跟前秀恩爱，而自己的女朋友……马志文给女朋友拨了个电话过去，没接，挂掉了。马志文叹了口气，心里更荒凉了，自己的女朋友竟然不接自己的电话！ “这是去哪里？” 马志文心累的问宋清，不等宋清回答，前面开车的小刘乐呵呵的回他：“去江季新区。” 宋清冲马志文笑起来。马志文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有的人即将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而他女朋友却连他的电话都不接。马志文郁闷的不吭声了，只低头给自家女朋友发短信，试图从自家女朋友那里得到几分安慰。 “小马哥，最近是不是发生了挺多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这不是看你忙么，本来打算等热闹完那一阵儿，你也忙完，再一股脑的打包好全告诉你的，结果我看着这热闹劲儿还得持续几天。怎么了？你自己提前刷微博了？” “没，”宋清摆了摆手，他阻止了马志文想告诉他的话，说道：“别跟我说，桐桐等我一起听玫姐分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呢，我跟桐桐保持信息同步。” “……”还保持信息同步，马志文觉得狗粮已经吃撑了。他有点纳闷，他敏锐的发觉今天的宋清的状态有一点点奇怪，好像对周桐太黏了，或者说对周桐的依赖有些强？也可能是错觉，马志文心想，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剧组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异常，宋清拍戏的状态也挺对，还提前收工了。马志文感觉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于是打消了心头的猜测。 不料，等红绿灯的时候，宋清反而主动挑起了话题：“小马哥，你和我堂姐你们两个，会不会有担心对方被其他异性追求的时候？你会有什么反应？” “嗯？一般都是你姐被她单位隔壁的同事追求，我没被追求过。” “我知道，我就是问的我姐，所以你是什么反应？” ……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侮辱是怎么回事？马志文无语片刻，不停给自己洗脑是自己想得太多，洗脑完毕才回答他：“也没什么反应，主要我很信任你姐，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不会因为身边出现了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就抛弃我。” “那是什么给了你，我姐不会因为更优秀的人而抛弃你的自信呢？” “你这熊孩子说话怎么回事？” 马志文洗脑不下去了，他就是觉得宋清在用语言侮辱他。宋清无辜的回视马志文，神情充满了突然被质问的疑惑。他正在思考怎么把自己心里担忧着的问题问出来，没防备马志文的突然发难。 “……算了，”马志文看清宋清的眼神，明白是自己的玻璃心过于敏感，只好搪塞过去，立刻转移话题道：“也不是自信，就是对你姐的信任，还有对我们感情的信任。我和你姐谈的时间挺长了，对彼此了解的也挺深，怎么说呢，我们俩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就是有话可说，互相陪伴。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跟你姐肯定今天离得再远也要赶到彼此身边，和对方在一起度过末日。” 宋清听了马志文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紧跟着沉默不语。马志文对宋清的态度感到有一点稀奇，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种问题？跟影后有矛盾了？” 不能吧，马志文刚问完就先自我否定，要是跟影后的关系出现了矛盾，刚才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儿那么自然的发狗粮啊。果然，宋清摇摇头否认了马志文的猜测，他犹豫不决，似乎有话但难以启齿。马志文静静地等着，终于，在车重新启动的时候，宋清便开了口：“在剧组的时候，俞哥提醒了我一件事，他估计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跟开玩笑似的，但我总放在心里。” “什么事？和影后有关系？” “嗯，”宋清点点头说：“要是桐桐考研去读研究生，她一定会在学校里遇到更优秀的人，青春帅气的学长或学弟比比皆是，以桐桐的亮眼夺目……” “你是在担心，周影后有可能在读研期间被频繁追求？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是吗？” “对。说句不好听的话，烈女怕缠郎，桐桐可能会拒绝那些人的追求，可是毕竟在同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相处久了，我担心我和桐桐会变得有一天突然没了话可说，关系慢慢疏远。我毕竟没有也跟着一起考研，以后的共同话题变得越来越少，两个人之间越来越聊不下去那可怎么办？” 在马志文看来，宋清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这跟异地恋也没差别。宋清以后的工作越来越多，不可能单独留出来太多时间专门和周桐见面。而周桐呢，认真学习跟着导师做课题，她也有自己要忙的学业和工作，两个人的时间肯定总是要错开，时间一久，连话都说的少了，怎么再维持这段感情呢。 可这样类似泼冷水的行为马志文干不出来，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宋清和周桐这俩人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就算现在横在两个人之间有一条看似难以跨越的鸿沟，但办法总比困难多，马志文抱着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乐观心态，开口开导起了宋清：“你也别想的太悲观，凡事都往好的地方想一想，你应该是比较了解周影后的对吧，周影后的为人，她的性格，你都能做到心里有数。那你觉得她会做出因为别人疏远你的行为吗？” “肯定不会。” “我觉得吧，在你和周影后的这段感情里，不光只有你在努力在为这段感情忧心，周影后肯定也跟你是同样的心情。我虽然没你了解周影后了解的深，可是从仅有的浅层了解来看，周影后是个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负责的人，那她对待感情也一定更加谨慎认真，你只不过是当局者迷，陷进感情里所以一时没办法客观的看待问题。” 马志文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纠结了一会儿：“而且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该不该说的我还是说了吧。” “……你在打什么哑谜？” “是这样，我倒也不是怀疑周影后的能力，主要，正常情况下，人家考研都精心准备很久，一年两年的用在学习上都是随处可见的，周影后这才满打满算的从秋天到冬天也就三四个月，你确定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她能一次就过？” 宋清微微一愣，显然也是被马志文给问住了。他居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在他心里，周桐就是无所不能的，不到三十加冕三金影后，说考研还没考，宋清就已经想到她考上以后的读研生活了，压根就没把第一回没考上的可能性给考虑在内。 “我觉得吧，这不管干什么事都别太满，可能人家影后都没想着一把就过呢，你倒好，先把人家读研期间学长学弟撬墙角的事都给提前安排上了，是不是进度有点过于快了？” 宋清被马志文说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过确实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清心里的大石头咔嚓碎了一半，只剩另一半还险险的悬在心头。可是他心里的忧虑却也实打实的小了很多。 说话间，司机小刘已经把商务车开到了江季新区里，熟悉的独栋别墅前，马志文见停车位上已经停好了齐玫的车，他就让小刘提前下班把商务车开回去，等一会儿他们跟着齐玫的车走就行。 大门打开，周桐悄咪咪的探了个头出来，一见到宋清，漂亮的眼睛就立时笑弯成月牙儿，看的宋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笑起来。马志文眼睛一疼，他条件反射的摸了摸吃撑了的肚子，手里推着嘴上催着宋清赶紧进门。 屋里齐玫显然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她盘着腿毫不见外的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毯子，见宋清和马志文进门也没站起来，就坐着招了招手算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齐玫能这么随意，马志文自觉自己可不能这样，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恭恭敬敬的和齐玫问好，连带着宋清也一起尊敬有礼貌。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感觉见外了不少？你俩也来沙发这边随意坐吧，桐桐就等着宋清来呢。” “好吃好喝也堵不上你的嘴，我没过来就先听见你败坏我了。” 周桐端了两杯清茶从厨房跟着过来，听见齐玫提到她的名字，不客气的呛声怼了回去。齐玫早就习惯和周桐的相处模式，也没再呛回去，好脾气的笑着招呼马志文，让宋清和周桐挨着坐。等来的人都安稳坐好了，齐玫才开始说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先是宋清可以安心了，董瑞峰这么一进去，再出来且恢复以前的势力基本上不可能，他自己尚且顾不上，更不会有闲心再给别人使绊子，所以连带着我们在董瑞峰那里都是安全的。” “没想到岑靖安算是间接帮我们解决了个大麻烦。” “嗯，这叫什么来着，蝴蝶扇一扇翅膀，引起一场海啸？” 马志文接话道，但在座的几个人都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最后还是齐玫试探着猜测：“你是想说蝴蝶效应？” “昂！就差不多这么个意思。” “……总之，凡事皆有定数和变数，董瑞峰这个人我们可以把他的威胁给踢掉了。” 齐玫体贴的给小徒弟留了些面子，转移话题到其他地方。 大结局3 说完董瑞峰，齐玫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其他人认真听接下来的话。 “有一个人我们可能需要额外注意一下，”齐玫说着，目光在三个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继续道：“魏婧已经失控了，我感觉她有种鱼死网破的意思。一开始董瑞峰没出事前是想要把魏婧丢弃的，董瑞峰打算扶上来的人叫魏瑶。” “魏瑶？魏瑶跟魏婧有什么关系吗？” 也不怪周桐有这个反应，实在是这两个人的名字太像了，而且好巧不巧的，魏瑶是要踩着魏婧拿到好资源，取代魏婧的位置。这种情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姐妹反目、为了男人争抢财富的戏码。 “你想太多了，以前演戏太多拍戏拍傻了吧？” 齐玫不客气的怼了她一句，竟是把之前没报的仇留到了现在。她继续解释：“魏瑶和魏婧没有任何血缘亲属关系，就只是名字相像而已不用多想。不过天意弄人，魏婧的女主角刚换给魏瑶，董瑞峰那边就出了事，没了董瑞峰，魏瑶和那些跟董瑞峰切身利益相关的人失去了保护罩，而魏婧却等于没了束缚桎梏，行事有些毫无顾忌。” “怎么说？报复心太重？” “何止是重，简直使出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颇有些得不偿失。” “这话怎么说？” 齐玫转身从沙发角落的位置翻出了她的包，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写了东西的纸。接着，齐玫把那张纸放桌子上，给周桐宋清他们展示。 “你们瞧，庄裕琳根据网上散播视频的原始地址进行追踪，追踪到发布视频的地址在镇海市的一个酒店房间，后来根据入住信息和多方查验，我们确定了那个房间入住的人是魏婧。” “……啊？” 不止马志文，就连宋清和周桐也不禁有些诧异，那些视频他们是知道的，后来网上展开净网封号封杀劣迹艺人等一系列举动，也是把那些人的演艺生涯的路给堵死，基本算断了她们继续逐梦娱乐圈的念想。可被封杀的劣迹艺人的名单里面，魏婧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啊。她这是什么操作，自己发视频然后让自己被封杀？ “对。”齐玫点点头肯定了周桐他们的猜想，“你们想的没错，魏婧发的视频，把她自己的也给发了出来，导致自己也被封杀。” “可是，会不会是误点？魏婧发之前不会自己先检查一遍么，说不定没想到自己的视频也在里面，手一快，就给发了出去，就像微博手滑点赞一样。” “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是魏婧似乎有所准备，她在视频发出去以后就注册了一家公司。” “反应这么快？！” “是，如果是没想到自己也在视频里误发的话，没理由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手忙脚乱的为自己找后路才对。可是看她的反应，像是后路已经找到了。” 魏婧的这一系列的举动，很难不让周桐联想到一个可能性，她试探着开口问道：“会不会魏婧也想退圈？不然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注册公司做什么？如果想要继续待在圈子里，没理由第一反应是注册公司而不是找关系疏通吧？” 齐玫跟周桐猜想的一样，她也第一反应便是注册公司的举动有问题。她点点头，跟周桐对视一眼说道：“如果她准备退圈，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一个举止疯狂的人待在娱乐圈，不一定是件好事，这从她无差别攻击发视频就能看得出来。” “魏婧的性格有些极端。” 宋清委婉的透露，他回忆着学生时期对魏婧为数不多的记忆，努力更加客观的评价这个女孩儿。除了一些跟他有关的、实在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宋清对魏婧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也因此没办法说出更多关于她的性格特点。 “嗯，”齐玫应声，如果魏婧真的退圈，她怎么样都不重要了。现在还有另一件事，齐玫抬头看向宋清：“你还有一个电台综艺别忘了，应该快开始了，那边已经给我递来通知，你准备准备？” “行。” 宋清答应道，他并不紧张，已经面试过也试播过，前段时间还录播过一期试水。在听到马志文说反响还可以的时候，他早就猜到电台方这几天应该就会给齐玫递通知。 只不过提起电台综艺节目的正式录制，宋清往身边周桐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和也往他这里看的周桐对视。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猜到了彼此的心思，默契又自以为隐蔽的笑了起来。他们都想起来了当时在云顶大厦顶层，宋清给周桐制造的一片星海，还有现在想起来也依旧甜蜜的浪漫。 宋清带着周桐看星星，就是在电台综艺节目录制的云顶大厦。 “真的你俩，即使没外人在也收敛点行吗？今天的晚饭我吃的够饱了，不想再被塞狗粮。” 齐玫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小情侣，说出了马志文的心声。马志文面带感激的望着齐玫，天知道他想这么说已经很久了！ “哎呀，我们俩都那么久没见面了，以后宋清忙起来肯定又要很久才见一次，多担待吧。” 周桐半是害羞半是娇嗔的跟齐玫抱怨，连带着旁边的马志文也收到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也是，马志文很快心软了，这对小情侣还能像现在一样相处的时间不长了，趁还有时间，想多撒撒狗粮就撒，想多秀一秀恩爱也没什么。马志文假咳几声，别过脸算是默认了周桐和宋清的行为，做出了妥协。 “那又怎么了？”说这话的人是齐玫，齐玫挑着眉疑惑的看向周桐问道：“这跟你在他俩没来之前跟我说的话可不一样啊。” “嘘！” “……什么话？” 马志文难忍好奇，自知没有眼色的问道。齐玫见宋清看上去也十分好奇，有心让宋清知道周桐的想法，便不顾周桐的阻拦说道：“你俩没来之前，我跟周桐有过一次比较深刻真挚的谈话。桐桐倒是很识大体明事理，对未来和你的交往做好了很多打算。” 齐玫冲宋清一抬下巴，示意说的是他。宋清神色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认真了一些，他感觉到自己连心跳似乎都更快了。与此同时，马志文在车上对他说的话也被他突然想起来，“不光你在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周影后也在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努力”，宋清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期待，齐玫的声音也再次配合的响起来：“桐桐说你以后工作肯定会越来越忙，想再抽空见面的机会也势必会减少，而她虽然今年的考研不打算一次就上岸，可考研这件事她是认真的，最迟后年，她肯定是要去读研究生的。” “我来说吧。” 周桐打断齐玫的复述，强行压下被齐玫拆台的不好意思，看了看宋清，强忍羞耻的说：“这种事被别人说出来，我不在还好，我既然在这里，光听只觉得更羞耻，倒不如我自己再说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宋清伸手牵住周桐的手，似乎想借这个动作告诉周桐，说心里话并不羞耻。周桐反手握住包裹自己的那只大手，摇了摇，表示自己收到了他传递的信号。 “宋清，以后你会更忙，我也会有自己的事，等明年或者后年考上研究生，我会重返校园，见面也会更加不容易。我身边的很多例子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恋人之间慢慢无话可说是走向分手的第一步，联系变少，对话变少，见面变少……更何况我们彼此身边都会层出不穷一茬接一茬的优秀的人，那些人比你年轻比你帅气，那些人比我年轻比我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也会更向往美好的人。当我们之间出现了裂痕和隔阂，那些人便会带着新鲜感横空直入，成为我们走向分开的导火索。” 宋清一直神情认真严肃的听着周桐说，周桐把未来他们会遇到的问题抽丝剥茧的展示出来，快准狠的直面残酷的可能性。明明听上去让人黯然神伤的话，宋清却不合时宜的觉得这样冷静分析的周桐有种特别的美感。宋清知道现在地点场景都不对，但他还是不可自拔的再次陷入周桐不自知的魅力中。 “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长，我是指我单方面和你认识的时候。” 周桐严谨的纠正自己的话，她当然知道对宋清来说，她已经是他心里最熟悉最了解的人了。 “嗯，在你还不知道宋清是谁的时候，我就已经单恋你很多年了。” 宋清说起这些话来一点儿也不觉得脸红害羞，他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态度，让齐玫和马志文作为旁观者居然也没了丝毫不自在。握着周桐的手紧了紧，是宋清正转头看着她。周桐感受到从舌尖传来甜津津的滋味，那是心头因为宋清的话产生的甜蜜。 “这些其实都不可怕，”宋清一改在车上的担忧焦虑，变成了坚实可靠的后盾角色。可能是确认了周桐对他们之间感情的在意，感受到了周桐对他的在意，宋清反而心平静踏实了下来。“虽然你认识我的时间短了点，但我认识你的时间很长啊，有些感情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消失，可是也有更多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像陈年的酒，越酿越醇香。” 宋清从未感觉自己的目标和未来像此刻一样清晰，他对和有周桐的未来看的分明。宋清的语气坚定且极度抚慰人心：“工作再满行程再多，碎片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端看用碎片时间做什么。我们见面的次数会减少，减少却不代表一点都没有，你好好学习，我能挤得出时间去找你去看你。” 说着，宋清又将视线投向马志文和齐玫，被突然注视着的马志文和齐玫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宋清调转话头让他们敏锐的第六感成了真：“况且我记得小马哥和玫姐说过，等我的事业逐步稳定，我是可以公开恋情的。是不是玫姐？小马哥？” “……” 被问到的齐玫和马志文面面相觑，不明白明明是小情侣之间的对话，怎么莫名其妙的扯到了他们身上。可是话都问出来了，不光只宋清看着，连宋清身边的周桐也眼巴巴的等着他们的一个答案，四道目光里透出的相同的希冀渴望，让齐玫和马志文硬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嗯。” 齐玫含糊的应了声，又赶紧强调：“是事业稳定以后！别想着现在就给我搞事情，这两年是你的事业上升期，待播的剧还没播，综艺也还没正式的官宣你的加入，还有排队等着你的新资源和代言，今年明年就公布恋情绝对不行！” “好。” 宋清笑起来，心情显然因为齐玫的话愉悦了不少。齐玫的松口在宋清意料之内也是意料之外，他知道齐玫不会限制他谈恋爱，尤其齐玫把周桐当宝贝疙瘩一样疼，她绝对不会舍得周桐一直被宋清藏在暗处。但什么时候才算事业稳定，宋清说了不算，这个只能由齐玫和马志文来判断。现在齐玫的判断已经出来了，这两年不行，后年说不定就能公开，这已经是宋清心里能想到的最好的时间范围了。 周桐也很高兴，她一直不赞同甚至不近人情的阻挠宋清想公开恋情的念头，不是因为不想承认宋清的身份，她只是不希望宋清的事业还没起来，就先被乱七八糟的猜测给堆满。周桐退圈不满一年，到现在都还有一些营销号不死心的想借她的行为举动大做文章，周桐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也不愿意连累宋清给喜欢他的粉丝，留下一个借三金影后的名气和资源“吃软饭”的形象。她珍视宋清，珍惜宋清未丰的羽翼和作为演员的演戏天赋。 但实际上，她也希望能正大光明的和宋清公开关系。不用只在家里或者私人影院约会，不用避着别人的目光，不用再担心会被狗仔跟踪然后编造不实信息夸大其词。她虽然被诸多像“童星出道”、“娱乐圈颜值天花板”、“三金影后”、“超一线演员”等光环围绕，可真谈起恋爱来，她也是个需要七情六欲的普通女孩子，哪个女孩子在恋爱里不想要独一份的偏爱和毫不犹豫的承认呢？她只不过一直体谅宋清的处境才强忍着罢了。 齐玫的话就像一句定心丸，比什么承诺都能让宋清和周桐安心。 “双向奔赴比单方面付出更有意义，你不用太累。” 周桐眼睛亮晶晶的直视宋清的眼眸，不用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结局4 宋清杀青的那天，连剧组上方的天空都作美的万里无云，晴朗的仿佛随手一截都能做电脑桌面的壁纸。 杀青戏是岑靖安特意安排的，是原着里程闻在大学毕业答辩完毕后，最后一次走在大学校园里，感受脱离学生身份，从象牙塔里迈进社会之前的最后一天。这场戏很好拍，没什么台词，几乎全部都是内心戏。要是放在一开始，岑靖安可能还会掂量掂量宋清到底能不能一次就过，但半年多的戏都顺利拍下来了，被磨砺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开始绽放光芒的美玉，如今一个区区内心戏，宋清当然不在话下。岑靖安对宋清的盲目自信，是宋清用这半年多日益精进的精湛演技给他的，而宋清在岑靖安心里的评分标准，也正式提高到了史无前例的满分及格。 “宋清，重新把服装造型调整回大学生时期，心里什么感受？” 副导亲自端着个摄像机边问正穿外套的宋清，边笑眯眯的记录。 大概是准备留作花絮用，宋清深谙剧组的套路，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或者别扭，经历了大半年的被摄像机镜头环绕，宋清早就练就了视摄像机为无物的本领。他神色轻松自然的回答，看起来像是真的仅仅在回答副导的问题，丝毫不显做作。 “还好吧，也没感觉自己心态变年轻，反而有点感叹。” “感叹什么呢？” “感叹自己的学生时代也跟程闻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吧。时间有时候确实过得挺快的，什么都还没做呢，一眨眼就过完了。” “喜欢程闻吗？演程闻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某些地方和程闻很相像？” 宋清有点无语副导居然问出了这么毫无新意的问题，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副导，副导却回了他一个同样无奈的表情。看样子提问题的人并不仅仅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啊，大概有哪家的采访也一起过来凑热闹了。烂大街的问题，宋清回答的也认认真真，一点儿也看不出任何敷衍。 “喜欢。从第一眼看到原着里的程闻，就非常喜欢，试镜之前就想着如果能有幸出演他就太好了。现在得偿所愿了，觉得幸运的同时也特别感谢给我出演程闻这个角色的机会两位导演。其实有些地方确实和程闻蛮像的，程闻热爱运动，尤其喜欢打篮球，我高中的时候就是校篮球队的成员，也跟着篮球队出市出省的打过比赛，拿到了几项荣誉。” “那性格方面呢？” “性格方面有像的地方也有不太像的地方吧。程闻是个很外向开朗的人，他喜欢交朋友，做事情随心随意不拘小节，我性格不是很活泼外向，我现实生活里反而对人有些疏离冷淡，虽然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不会主动像程闻那样广交朋友。我和程闻像的地方，可能是对人对事都比较执着，程闻决定做什么事就特别用心，再难最后也能坚持完成。” 副导显然对宋清的有问必答很是满意，他笑的见牙不见眼，手倒是很稳的一直将摄像机端的纹丝不动，想必拍出来的效果也会不令人失望。 “最后一个问题，”副导挤眉弄眼的朝宋清示意，宋清纵容着给镜头一个笑，点头表示没问题。“如果书里的角色也有自己的小世界，你愿意给程闻说几句话吗？” 程闻的小世界……宋清愣了愣神，随即舒展了笑容：“程闻，这一路走来，你慢慢成长，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大人。世界很有趣，希望你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享受这个世界带来的乐趣，祝你得偿所愿一切顺利。” 副导收敛了笑容，认真的将镜头定格在宋清真挚的面容上，同样从心底里泛起了一丝感叹和不舍。 《八月星河》一拍就拍摄了大半年，从一开始导演和演员们困难的磨合，到后来默契的一个眼神就知道戏要怎么拍，该用什么情绪导演需要什么感情。人与人之间熟悉起来需要多久？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他们朝夕相处了将近两个整季节，情谊已经酿成了能出窑的老酒，绵长醇厚，回味无穷。提起分别，说不难过是假的，更何况副导已然将宋清当成了朋友，没有利益牵扯，比同事更纯粹的朋友。他自告奋勇的端了摄像机，领了给宋清拍摄花絮的任务，就是想再多和宋清待一会儿，把分别的情绪慢慢疏散开，不至于在杀青宴上忍不住情绪崩溃。 可能别人不了解副导，岑靖安却是最了解他的，副导看上去淡漠着一副冷心肠，实际相处起来却刀子嘴豆腐心。副导其实是个感性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离别。所以当副导想要领摄影师的拍摄任务的时候，岑靖安连犹豫也不曾，直接就同意了。 见副导开始收摄像机，宋清这才把心里的问题问出口：“这次的拍摄是要留着剪进花絮里吗？我们剧组是不是接受了采访请求？”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倒是敏锐得很。” 副导并不意外宋清能问出这个问题，以他的聪明劲儿，发现有媒体接触剧组很正常。“是那个问你和程闻哪里像的问题暴露的？” “对。”宋清承认，那个问题不像是副导或者岑靖安会问的问题类型，倒是更像一般的采访那样比较常见。“因为您和岑导知道我和程闻并不像，所以大概率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如果我没有临时发挥好，可能拍出来的效果就不尽如人意。剪进花絮的镜头肯定最好保持原滋原味，以岑导的性格，可能这次的问答一刀都不剪，那再提那个问题就有些冒险了。” 岑靖安喜欢精益求精，即使一个小小的拍摄花絮，他也肯定要求保真保质保量，回答不好导致拍摄效果不理想这种错误，岑靖安不太可能会犯，那就只能是有采访加进来了。这么一通分析下来，副导对宋清的欣赏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年头，像宋清这般有眼色有智商，且言行举止有分寸的艺人不多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熊猫级别的稀有品种，需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走吧，跟我去找岑导开始杀青戏的拍摄。” “好。” 宋清的最后一场戏，随着熟悉的场记打板，开拍了。 程闻漫步在校园里，眼神里全都是对这四年时光的深刻眷恋和依赖。等交了学生证，拉着行李箱走出学校大门的一刹那，他就要进入复杂叵测的社会了。程闻路过篮球场，篮球场上全都是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新面孔，他们还有仿佛挥霍不完的年少轻狂，精力充沛到每进一球都振臂欢呼，连程闻都不由得受到感染，眉目舒展的笑起来。也不知道食堂大爷大娘们的厨艺好一些没有，食堂二楼的热干面味道一绝，一楼最右边窗口的大爷盛菜总是满满当当的一大勺，绝对不会手抖。但是一楼最左边的馄饨就不那么好吃了，汤很鲜，馄饨却个个见不到肉馅儿。 以后会怎么样呢，社会生活会不会比他想象的更让人难以适应？程闻心里既期待又担心，恐惧里还带着一点兴奋。新身份的转变是猝不及防又是理所当然的，程闻眼眸里微微发亮，承载着的是未来的星河灿烂，萤火漫天。 “过了！宋清老师正式杀青！” 随着岑靖安在大喇叭里的声音响起，早就抱着大捧鲜花等在一边的马志文和周围庆祝的工作人员们一起蜂拥而上，俞江宁也被挤到了宋清身边，挤都挤了，俞江宁对被挤这一点并不介意，反而笑着对宋清道恭喜。剧组史无前例的热闹起来，宋清作为第一个杀青的主演之一，自然担任起了整个剧组松一口气的重任。压力骤减，剧组上下全都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意。 “宋清老师！” 场务推着早就订好的蛋糕被周围人护着慢慢过来，雪白的鲜奶奶油的蛋糕上面用果酱写了四个字“杀青快乐”。蛋糕的样式很简单，只几朵同样用奶油画的开的热烈的向日葵，寓意着向阳而生，侧面还有零散着的几朵乒乓菊，表示剧组成员们之间相处幸福美满。岑靖安把刀递给宋清，示意杀青的主演来切第一刀，宋清切完，又大又不失精致的蛋糕很快便被工作人员们瓜分完毕。 “岑导，咱们收工吗？不然定好的菜馆的菜都要凉了。” 副导胆大包天的作为代表挺身而出，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岑靖安手一挥：“收工！转移阵地去杀青宴！” 岑靖安话音刚落，紧跟着就是一片欢呼，大家各司其职，动作麻利又迅速，由各组组长带队集体包车向着私家菜馆出发。一路上欢声笑语，俞江宁和助理坐的是宋清的商务车，车厢里同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非凡，因为都是自己人，宋清也没避讳，和俞江宁一起坐在了最后一排，跟周桐开了视频，终于把俞江宁正式作为朋友介绍给了周桐认识。 从手机屏幕里见到周桐的那一刻，俞江宁就疯了，他本就是周桐的事业粉，更是宋清和周桐最早最珍贵的第一批cp粉。俞江宁激动的脸通红，还有什么是比粉的cp是真的，且cp主动给粉丝发糖作为粉丝福利更令人疯狂的事？俞江宁不清楚别的cp粉什么情况，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高峰。 这不比拼死拼活绞尽脑汁拿影帝更让人轻松愉快？ “影后影后！你真的打算考研究生吗？还是全日制的，考上了就得重新去上学的那种？！” 尽管已经从宋清口中得到过确认了，俞江宁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口问一遍。 “对啊，宋清没跟你讲吗？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俞江宁动作夸张的睁大眼睛捂住心口，语气里充满了敬佩：“这境界高的，果然影后就是影后，学无止境啊。” 周桐被俞江宁给逗得直乐，宋清没怎么说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周桐，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无声胜有声。 “我们快到了，我先去参加杀青宴，等吃完饭，再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吃饭。” “知道啦。” 周桐乖巧的摆摆手，又跟俞江宁说了再见，才挂掉电话。自从宋清做了按时提醒周桐吃饭的决定以后，一天三次，准时准点，不管宋清在干什么，总会要么自己要么让马志文，通过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发微信的方式，花样提醒周桐吃饭。周桐被这么提醒着，深觉自己都快要养成按时按点吃饭的习惯了。好在宋清对她的饮食上的要求并不苛刻，荤素搭配，不吃细粮可以用少部分粗粮代替，晚上不饿不想吃饭的话，也可以只吃根黄瓜吃个西红柿。这么吃下来，即使一天三顿饭顿顿不落，周桐在保持健康的前提下，体重不仅没有上升，居然还有稳步下降的趋势。 果然，饮食合理才是减肥的最佳途径，健康最重要，能保持健康的减肥，才是值得提倡和最终有效的减肥。 宋清和俞江宁一行人到了私家菜馆，副导和岑靖安已经先一步到了。这家私家菜馆很有名气，主张健康和美味缺一不可，并且私密性很强。虽说剧组杀青宴，用不着对媒体过多保密，但既然选到了这家私家菜馆，就也既来之则安之。 订桌的负责人将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分成了十桌，整个二楼都被他们包下了。坐不齐倒没有关系，就怕出现人多坐不开的情况，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情况，记好人数预计能坐八桌的，岑靖安就拍板直接定下了十桌。其中两桌在最里面的包厢，包厢和包厢之间用了一堵墙隔开，算是一间大房间分成了两个小房间，中间充当隔断的那堵墙有一扇门，可以随心意打开或者不打开，全凭客人做主。岑靖安和副导连带着宋清和俞江宁，他们是一定要坐在最里面的包厢里其中一桌上的，因为岑靖安把上次拍酒会那场戏没用完的、从酒庄直接空运过来的红酒也给带来了，副导怕岑靖安万一喝多了说点什么，索性让宋清和俞江宁的助理们坐在了隔壁的那一桌。这下，最里面的两桌都坐上了真正的自己人，中间墙上的那扇门关不关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就把门打开吧？” 岑靖安亲自开着红酒，头也不抬的冲宋清说：“宋老师，搭个手把门给打开吧。” “好。” 宋清答应着，走向那扇门，拿出钥匙把门给打开了。 “惊不惊喜！” 熟悉的声音横冲直撞的撞进宋清的耳朵，他睁大眼，又惊又喜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嘴里一时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结局5 站在宋清面前的人是周桐！ 巨大的喜悦争先恐后的从宋清心里接连不断的涌上来，一波接一波似乎永不停歇。宋清笑的见牙不见眼，马志文等围观的人都有些不忍直视，并且从宋清此时的状态上发现了一个新的认知：原来再帅的一张脸，也会出现憨的表情。 “可以了可以了，”马志文实在不忍心宋清再跟个傻子一样，连忙出声道：“知道你高兴，别傻站在那里了，就算你不坐，周影后不用坐下呀？” “啊对。” 宋清自打见到周桐，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此刻被马志文一提醒，如梦初醒般拉着周桐的手就要把她带到椅子上。竟然连平时不动声色的谦让也顾不得了，还是周桐拉了他一把，跟岑靖安和副导歉意道：“不好意思，宋清情绪有点激动没留意其他，岑导和副导先坐。” “啊不好意思，”宋清没放开牵住周桐的那只手，用空着的那只手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鼻子，神色有点后知后觉的羞愧。“我……一时没注意，不好意思岑导副导。” “这有什么，”岑靖安不在意的摆摆手，又跟周桐神色自然的开玩笑：“你被那些糟粕文化荼毒得不轻啊？我这里不兴那一套，没什么好忌讳的。” “那也是礼多人不怪。” 周桐笑着回。看着周桐脸上得体的笑，岑靖安恍惚间以为跟她又回到了以前亲近的时候，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岑靖安很快调整好心态，人还是要往前面看，现在周桐身边有了宋清，他也不能继续耽溺于过往。 “坐吧，大家随便坐随便坐，坐下人家好上菜，不饿吗？我都要饿死了！” 副导适时插话，又继续跟宋清揶揄道：“怎么样这个惊喜？满不满意？告诉你，我们瞒着你准备这个惊喜可费了老劲了，你刚杀青我们就给周桐老师打电话了。” “对，我在前面听着你跟影后视频我都要吓死了，全程捏着一把汗生怕影后露马脚。” “那个时候你就在这里了？” 马志文一提，宋清想起来还在车上跟周桐视过频，神色讶然的问道。 “不，你跟我视频的时候我也还在往这里来的车上，玫姐开车带着我来的，她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再过来。你没发现我没让你看到我的脸以外的多余的背景吗？我是怕你发现异常。” 宋清回想了一会儿，的确是这样。视频里的周桐离手机镜头比平时近得多，他只顾着盯着周桐的脸看，没想太多，才忽视了这么大的信息。 “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女朋友在身边更开心吧。” 俞江宁也加入到调侃宋清的大部队，笑意盈盈的冲着宋清和周桐两个人乐呵呵：“宋清，你后面还有一档综艺对吧，电台综艺？什么时候去录制？” “后天吧，”正好齐玫也从门口进来，马志文便跟齐玫确认道：“玫姐，宋清去录制那个电台综艺，是后天对吧。” “对。” 齐玫应声回答，边说边向宋清伸手一递，是一个精心包装着的礼物盒子。“杀青快乐。”齐玫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收着吧，真正的礼物在桐桐那里呢，待会儿她替我拿给你。” 宋清双手接过齐玫的礼物，就算齐玫说不贵重，他也会郑重的对待这份心意。等把礼物放好，宋清才转头好奇的问周桐：“怎么还有真正的礼物？是什么？怎么还搞得那么神秘呀？” “昂，秘密当然不能轻易说出来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说着，周桐竟真的没再理会宋清不断飘来的眼神，神色如常的吃起饭来。别说，负责订桌的人选的这家私家菜馆，做的菜口味的确很不错，选择的菜品也很用心的规避掉了大多数人容易过敏的食物，饭菜美味可口，一时间包厢里只听得见筷勺碰撞的轻响。 跟其他人酒足饭饱后露出的心满意足不同，宋清这顿饭吃的可算是食不知味。虽说这顿饭是庆祝他杀青的杀青宴，但他只顾着猜测齐玫提到的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连周桐因为味道鲜美而多喝的一碗汤都没尝出来味道咸淡。周桐似乎看透了宋清的好奇心，她偏偏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宋清强忍好奇的模样好笑又可爱。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好奇心还这么重呢？ 这个问题宋清也正在自己问自己。可是好奇心怎么会是轻易能被控制的？尤其那份神秘的礼物特意由周桐来给，单就意义便与其他所有他收到过的礼物都不同。 好不容易挨完杀青宴，宋清一想到原本计划着吃完饭还要再去唱歌，眼前便是一黑，险些把拒绝脱口而出。当时提出吃完饭再去唱歌的人就是他，他也是好心，想创造机会让岑靖安私底下和俞江宁多相处一段时间。谁知，这下竟然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好在幸运女神总是在关键时刻眷顾他，岑靖安实在不胜酒力，区区几瓶红酒，后劲儿大到居然把岑靖安和副导，都给撂倒在了私家菜馆的大门口。私家菜馆门口车来车往，宋清他们几个看着倒地不起嘴里嘟嘟囔囔的岑靖安和副导，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最终还是周桐一语惊醒梦中人：“都别愣着，其他人想去唱歌的照样去唱歌，该点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之后留好小票通过玫姐找我报销。我和宋清还有俞江宁老师都是很好的朋友，连带着俞江宁老师过几天的杀青庆祝，今天就一起提前请出来，大家玩儿的开心一点。” 周桐把其他工作人员和演员们赶去唱歌，又让庄裕琳跟玫姐和组长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处理完这些事以后，周桐回头一看，私家菜馆门口还没走的人，除了两个醉鬼以及她和宋清以外，就只剩下马志文俞江宁和齐玫。 “小马把副导扶上我的车，开我的车把他给送回酒店，我带着岑靖安坐车后排……” “玫姐，”俞江宁打断了齐玫有条不紊的指挥，不知怎么，他看上去有点紧张。等齐玫疑惑的看向俞江宁，他才喉结滚动，仿佛试图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下去。不过显而易见，他失败了：“玫姐，小马哥一个人顾不了副导和岑导两个人，您是女性，对付醉酒的男性应该也会多少有些吃力。我来负责岑导吧，我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我也同为男性，更方便一些。” 听到俞江宁这么说，齐玫先是松了口气，她本就想支使俞江宁来着，可人家不是他带的艺人，所以刚才不好直接开口。现在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了，齐玫很是乐意将喝醉的岑靖安交给他。 “行，那就拜托你了，你是跟宋清一起坐车来的吧？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用接送宋清的车送岑导回酒店。” “没关系，我其实也喝了一点红酒，只不过我酒量还可以，没有什么感觉。我联系我这边的司机师傅过来吧，你们有事先走，我没有问题的。”俞江宁说完，又跟宋清歉意道：“本来说好去唱歌的，结果我是没法去了，杀青快乐，以后找机会给你补上。” “没事没事，”宋清正盘算着怎么开口追问周桐那份神秘礼物，所以并没有觉得没去唱歌有什么遗憾的。况且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俞江宁这不正跟岑靖安独处呢。虽然准确来说，是跟喝醉了的岑靖安独处……“喝醉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蛮不讲理，你小心一点，应付不来就给我打电话。” “应付得过来，你快去看你那个神秘的礼物吧！” 被俞江宁好心调侃了一句，宋清终于找到话头，顺理成章的接着俞江宁的话问周桐：“我那个礼物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啊？” 宋清的表情有点像是要撒娇的委屈，他声音本就低沉，这么刻意小声的说话，周桐的耳朵登时就酥了一半。她半是嗔怪的瞪了宋清一眼，嫌他像小孩儿搁不住东西似的太心急。 “走吧，玫姐开车送我们回江季新区，礼物在家里等着你呢！” 周桐说完，看到宋清闻言立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点，也跟着他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她和宋清还有齐玫跟俞江宁挥手告别，等坐上司机小刘另外开来的车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周桐看见注视着岑靖安的俞江宁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晃而过，那眼神单就演员对导演来讲，有些过于深情了。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桐没说什么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神色自然的关上车门，动作没有丝毫凝滞。 开车的小刘和前排的齐玫，以及坐在她旁边的宋清都没留意她这边，所以也没发现只从周桐那个角度才能看得到的不同寻常的情谊。 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个秘密或大或小，或能被世人接受或不能被大多数人包容，但每个人仍有隐藏自己内心秘密的权利。 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了，冬天的天黑的也早，路灯已经在寒风里矗立着亮了许久。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的顺着主干道奔向各个方向，每辆车承载着车上的各异心思奔向自己的最终归途。 江季新区里的别墅群一如既往的安逸平静，每栋别墅里的房间几乎都亮着灯，拿捏好分寸感的同时又给冰冷的夜色添了几分温馨。没过一会儿，周桐家的独栋别墅里也亮起了灯。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顺便帮我倒杯温水可以吗？那家私家菜馆的菜好吃是好吃，就是有几道菜干巴巴的让人嗓子里不太舒服。” “好。” 宋清帮周桐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干净的杯子，又从客厅的桌子上的保温壶里倒水出来。知道周桐嗓子不舒服，宋清想了想，又转身回到厨房，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就多了几片干百合，将从厨房储物柜里拿出来的干百合瓣，轻轻放进了冒着淡淡热气的水杯里。 周桐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手是背在身后的。宋清留意到这个小细节，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没有别人在，宋清的状态比在杀青宴上更自在得多。 “到底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到现在还瞒着我？” “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周桐卖关子：“是你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小小的心愿。” “心愿？” “对。但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提过后把它又给忘掉了。” 宋清若有所思的回忆起跟周桐说过的心愿，他们相处的时候聊到彼此的愿望的机会并不多，宋清印象最深的，一个是两个人看电影看到男主穿越时光帮女主实现了一直未实现的愿望，周桐便随口问他有没有什么没实现过的愿望。还有一个就是在云顶大厦告白以后，宋清开车送周桐回家的路上，正听着播放器里放的歌，宋清突发奇想的问周桐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周桐不答反问，问他有没有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那两次他都是怎么说的呢？宋清冥思苦想，终于从回溯时光的间隙里，翻到了他曾宣之于口的两个答案。 其实那两个答案可以合成同一个事。宋清狐疑的看向周桐，不知是在思索那件事情得以实现的可能性，还是在揣摩周桐说的话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哎呀，”宋清还没吱声，周桐反而自己先等不及了，她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手里的几页薄薄的纸加了透明的塑料封皮，看上去有些正式。“就这个啊，我记得你提到过一件事，说想要跟我一起站上颁奖典礼的领奖台，想要跟我一同享受荣耀加身的喜悦。” “！那这就是？！” 宋清的眼睛因为过于震惊，不由自主的睁大了。周桐示意宋清把手里的制作方案接过去，宋清觉得手里薄薄的几页纸，重若千钧。 “虽然我退圈了，以后也确实没什么办法以演员的身份实现你的愿望，但我可以用另一种身份来帮你完成这个愿望。” 说着，周桐又示意宋清翻开制作方案，跟他解释：“这是我这大半年创作的作品，跟玫姐看过，也让周导过了眼，周导准备由他的编剧团队进行润色，翻拍成电影。” 没办法以演员的身份和他一起站上领奖台，那就以创作者的身份与他一起共享荣耀吧。周桐的想法很简单，付诸行动这四个字听起来很容易，实际做起来却比想象中困难得多。而周桐，凭借着一腔孤勇认真的践行默默地付出，最后将这份热腾腾的心意和实现宋清愿望的机会，一同交到了他的手里。宋清不知怎么回事，眼眶又酸又涨，心里却是高兴的。他握紧手里的满满真心，俯身给了周桐一个深深地拥抱。 大结局6 周桐是有文字功底的，她写的是一个志怪小说。一个妖怪误打误撞的变成了人，是非不分善恶不懂的过了几年。后来有一个教书先生收养了这个妖怪变的儿童，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怎么好好的生活，自如的应对生活琐事。 妖怪慢慢长大，心智开窍，聪明又乖巧，长成了一个俊俏的半大少年，性格也和刚变成人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教书先生越来越老，他催促着已经长大的少年去参加科考，盼着他考取功名，以后有大出息。 少年一向就最听教书先生说的话，虽然担心教书先生日益衰老的身体，但他到底是个妖怪，心里对普通人的生老病死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于是，少年收拾好了教书先生给他装好的行李和吃食，在教书先生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踏上了去参加科考的路。 古时候，通信极为不方便，一封信一来一回在路上耽搁半个月一个月，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少年倒是经常往家里寄信，关心教书先生的身体怎么忙，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吃，教邻居家的小孩读书识字有没有生气……快到了参加科考的京都，少年才拿到教书先生给他的第一封回信。教书先生的字一直都是苍劲有力的，文人墨客写字自带风骨，教书先生自然也是写了一手好字的。回信说教书先生一切都很好，饭也正常吃，觉也正常睡，隔壁的小孩虽然很淘气，没有他小时候那么乖巧省心又聪明，但总也不算太愚笨，还有教一教的必要。最后，教书先生在回信的末尾，又再次期盼道：望尔一切顺利，定要榜上有名。 少年住的是来京赶考的学子们都会住的客栈，便宜又相对交通便利，隔壁挨着茶馆，有什么事也能及时打听出来。除了吃饭睡觉，少年一直在温书复习，他把教书先生对他的期盼全都记在心里，像迫切想要实现老父亲愿望的孩子，立誓一定考个功名回去，让教书先生高兴的合不拢嘴。 少年在客栈住着的时候，还交到了一个朋友。同样也是来京赶考的学子，同样家里对他也寄予了厚望，两个人学问相当，说话处事间也彼此投趣，于是倾盖如故，做什么也都一起。眼见考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原本还有玩心的学子们也都收了心，一时间客栈仿佛都冷清了不少，实际是学子们专注于各自复习，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于出门享乐。 少年沉溺于做人的乐趣里，也的确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妖。要不是一天半夜，他在照常温书复习的时候，从窗户里飞进来一只受伤了的百灵鸟，要不是他在尽力救治的过程中，听到百灵鸟识破了他的妖身口吐人言，少年肯定还会自欺欺人的度过这短短的普通人的一生。 百灵鸟是因为受伤过重才化形本体，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又见救治他的也是个披着人皮的妖，觉得稀奇的同时，又觉得有趣。百灵鸟修炼的时间不长，变成人身也是个半大孩子，看上去比少年还要小个几岁，因为同样俊美，看上去更像是少年的弟弟。百灵鸟贪图化作人身品尝到的人世间乐趣，对科考十分不以为意，他是个没规矩未受到教化的妖，觉得少年一心想考取功名、让父亲般的教书先生以他为荣的做法傻透了。但他不能理解少年的做法，却对少年的出手救治心生感激，所以一直留在少年身边。 百灵鸟孩子心性，经常一跑出去就是大半天不回来，少年和朋友也都习以为常，只专心复习，不做他想。 可是谁也没防备，就在考试的前一天，异变突生。 有妖，自然就会有下山收妖的道士。道士早就留意到京都的妖气浓郁，下山一路追踪，却是只追踪到了一只小小的百灵鸟。百灵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他到底是个妖，只要是妖，现在不做坏事以后也必定作恶多端为祸一方。道士深觉自己身上担子重，出手准备将未来潜在的“大魔头”给收服，没成想技术不精，重伤了百灵鸟却还是让他给逃脱了。 百灵鸟跌跌撞撞的赶到客栈的时候，少年正和朋友在房间里讨论时事。房间的门一开，鲜血满身的一只百灵鸟居然口吐人言，艰难的让少年快跑。朋友登时受惊吓了一大跳，后来反应过来，忍着惊惧想要救治百灵鸟，百灵鸟却因为伤到要害咽了气。少年无奈之下，向朋友坦白了自己妖的身份，又向朋友坦言了自己参加考试的目的。少年的这位朋友侠肝义胆，居然并不害怕眼前自称是妖的少年，考虑到百灵鸟的拼死报信，先是对道士善恶不分的行径感到荒唐，又担心少年的安危，陪着他一起连夜换了一家客栈，不论怎样，都要先撑过考试才是。 如果一件事有发生的概率，那么这件事肯定会发生。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灵不灵验还另说，放在少年身上，却是让人无语的灵验。少年和朋友出门参加考试，一个道士装扮的人出手拦下了少年。朋友一看，这指定是有狗鼻子的道士闻着味儿找来了。他仗着自己是个普通人，想跟同样是普通人的道士谈条件，放从未做过坏事的少年先去参加考试，圆了教书先生的心愿。道士如果好说话，就不会将百灵鸟重伤致死了。 道士猝不及防的出手想要将少年收服，少年虽然被教书先生当孩子养育多年，但到底是妖，与生俱来的杀敌能力比普通人不知强了多少倍。他惦记着教书先生的话，不欲与道士多纠缠，也不愿意伤害区区普通人的性命，所以出招看似狠厉，实际雷声大雨点小，朋友看得出来，果断拖住道士，让少年自去考试。 少年心心念念的考试终究还是没考成，道士认定是妖必除，缠着少年对收服他势在必得。 “最后呢？” 宋清一口气看完了周桐的这个故事，没看到结尾，心里多少有些被吊着不上不下的恼人，他情不自禁的追问周桐：“怎么没有最后的结局呢？是还没有写出来吗？” 当然写出来了，不然也没办法从齐玫和周导那里得到通过的双认证。只不过……“写出来了，但是估计要改。” “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少年虽然天生妖力强大，但他做人太久，知是非明善恶，失去了妖的恶的那一面，自然对道士下不去狠手。但道士对于除妖的意念太强，用上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将少年给收服了。教书先生其实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只留着一口气想等少年荣耀加身风光还乡，最后再看他一眼。其实有没有荣耀也没什么关系，年迈的教书先生只是想再看算是自己孩子的少年一眼，但少年已经被道士给收进了捉妖袋里化成了灰烬。” “……是个悲剧啊……” 宋清听着，心里不自觉的为少年觉得有些难过。 “嗯，最后是少年在客栈备考时结识的那个朋友，抓了一捧香灰放在坛子里，回到了少年的家乡去看教书先生。但临到少年的家，隔着矮墙，那个朋友看到教书先生始终注视着院门的目光，又看到他时日无多，便临时改变了心意，特意换了一身看上去极有身份的服饰，装作京都来的信使，告诉教书先生少年已经在京都顺利任职。虽然任职的官品不高，但因为刚任职，事务繁忙，所以腾不出时间回来，少年特意指派了他过来代为看望。教书先生也不知信没信这番说辞，却在当天夜里安详的闭了眼。那个朋友代少年好好安葬了教书先生，这才重新回了京都。” 宋清安静的听周桐说完了原本的结局，心里五味杂陈的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周桐拍过太多部风格各异的影视剧，对剧本这一块拿捏很准，这个故事拍出来一定会很吸引人。但是说实话，宋清不是很喜欢这样悲情的结尾，他甚至光是看初稿，就已经代入了少年，对那个不讲道理的道士恨了起来。 “这个少年也太惨了，明明他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做过最坏的事就是没被教书先生收养时偷的几个包子，故意把下了学堂的小童给绊倒。教书先生收养他后，他做的更多的反而是好事善事，用妖力帮走夜路被尾随的女子赶走醉酒的恶徒，帮邻居家高热不退的小孩去采悬崖上的药材，甚至为了教书先生的一个心愿，尽心尽力的和普通人一样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寒窗苦读近十载，赶赴考场想要争一个荣耀回来。少年那么用心努力的生活，换来的却是道士说收就收的糟糕命运。还有百灵鸟，也没犯过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也要被道士给收服，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所以周导把原本的结局给改了呀，说太惨了，太同情少年了，想要给他一个好一点的结局。虽说少年是妖，但妖也有好妖和恶妖，人尚且分好坏，妖自然也不能一棍子都打死。” 宋清眼睛兴奋的亮起来，他继续道：“那周导要给少年一个什么样的结局？顺利考取功名了吗？” “不知道，但会隐晦的跟观众表明少年会生活的很好吧。” 宋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剧本内容没定下来，改上好几遍都是很正常的事。周桐写出来的还只是初稿，周导的编剧团会对内容和细节推敲更改最起码三四遍，才能定下来最终剧本的定稿。拍摄也是按照定稿来拍，人物选角也是按照定稿里的人物设定来选。 “这份礼物，就是送给你真正的杀青礼啦！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满意的？” “当然满意。” 宋清笑着和周桐开玩笑：“我算不算明目张胆的靠裙带关系，拿到了冲奖的电影男主？” “怎么啦？不想靠这个裙带关系吗？” “不是，”宋清没有一点犹豫的否认道：“我巴不得，反正玫姐给我找剧本资源也是找，你这样把机会直接放到我面前，玫姐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而且你是工作室背后的股东，我是工作室的艺人，你给我资源和玫姐给我资源，不是一样的么？” 周桐被宋清有理有据的话给逗笑了，她亲了亲宋清的高眉骨，换来宋清温柔的回吻。 “再说，抛开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不谈，最重要的，我们是正在恋爱的关系呀，这个资源，更是意义不同的。别人怎么看都没所谓，我对你有没有所求，所求的是什么，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周桐认同的点头，宋清是不是因为贪图她能带来的好资源才跟她在一起，她自己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如果真贪图她能给的人脉和资源，她还没退圈的时候，宋清就有大把的机会制造话题和噱头，更有周桐留下的数不清的空当留给他让他钻。可是没有任何虚情假意，在和宋清的相处里，周桐看到的是赤诚真心，是坦坦荡荡的情意和真挚的情感。 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和那个人相处，宋清是经得起周桐相处的人，他怀里揣着的也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剔透水晶心，给周桐的永远是纯净无暇，没有一丝丝代表算计和谋划的乌烟瘴气。 “等这部电影拍摄完毕上映拿了奖，我就能作为创作者，和你一起站上领奖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彻底被圈子遗忘，再出现也不会带给你负面的热度和影响，而你，我相信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不惧人质疑的实力派演员。” 周桐拿手轻轻抚摸宋清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在心里感叹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骨相皮相都是完美的，让人痴迷的。 “好。到时候我也要给你一个礼物。我希望我能快点成为合格优秀的演员，让担得起名誉荣耀和赞美的那一天早点到来。这样才不会让你等太久，才能快点给你那份礼物和惊喜。” “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吗？” 周桐其实心里隐隐猜到了宋清说的是什么，但她没有点破扫了两个人的兴致。“该把小马哥叫回来了吧，我记得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回酒店的，叫代驾有点冒险。” 宋清给马志文打电话，马志文很快给了回应，正巧他就在往江季新区来的路上。毕竟时间也比较晚了，这几天的还有电台综艺节目的录制，休养生息调整状态才是宋清最该做的。 “早点睡，我再抽空过来。” 大结局7 被马志文接到的宋清，坐在车上还在想剧本里的故事情节。马志文从后视镜里看到宋清一直皱着的眉头，还以为宋清跟周桐两个人闹了别扭。 “怎么啦？怎么看上去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吗？” “……不然是我吗？” 听到马志文无奈的反问，宋清后知后觉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表情，正巧和后视镜里瞥向他的马志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我没不高兴，桐桐给我了一个剧本，我在想本子里的内容。” “剧本？杀青礼物吗？” “嗯，是桐桐自己写的故事，是不是特别厉害特别有才？” 马志文认同的点头，这也不怪宋清要炫耀，周桐能带给人的惊喜实在太多了。相处之后才发现，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宝藏女孩，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能带给你的惊喜是什么，似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齐玫把周桐给宋清准备的礼物，其实是用大半年的时间，构思创作好的一部准备改编成电影的志怪小说告诉他时，马志文都惊呆了。这礼物也太高级太用心了，这样一个毕业于国内排名前三的大学的学霸、当演员的时候拿到了三金影后、有投资眼光还能写小说的有才有貌的女人，即使是作为宋清的发小，马志文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自家发小属实有点高攀了。 不过彼此喜欢这回事不是这么算的，马志文将跑了题的思绪绕回来，专注于剧本的问题上：“那个小说既然准备翻拍成电影，肯定有一些内容需要调整和改动，负责主要改编的还是原作者周影后吗？还是接了这部改编的导演的编剧团队？” “周导接的，桐桐交给我的是已经改了一遍拿掉了结尾的第一稿。” “周导啊！” 马志文肉眼可见的神情激动起来。周导可是导演界的大能人，拿奖虽然不多，但拿到的奖项个个都是含金量特别高又极不容易拿到的奖项。周导接了周影后的本子，这不就说明，这部电影就是冲着得奖去的了么！ “这也太好了！周导拍电视剧的时候的标准跟电影有点不一样，拍电影的周导才是真正的大师级别的导演！你的爆红之路已经铺好了宋清！今年可真正是个诸事皆顺的好年，两部电视剧保质保量，还有个电台综艺拓宽受众群体，过不了多久，你的首部大荧屏的男主也要来了。” 宋清被马志文激动的情绪给感染，也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不过显然，他高兴期待的原因跟马志文的不是同一个。早日事业有成，然后趋于稳定以后，他就能早一点跟周桐光明正大的手牵手漫步在阳光下。哪怕遇上两个人都很忙没有错开的时间的时候，他也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堂堂正正去看她，而她也能趁着休息，以女朋友的身份来剧组探班和他见面。 光是想一想那些场景，宋清的笑容就止不住，心情也愉悦的不得了。 “啊不过，”马志文发觉还有一个问题没得到宋清的解答，便继续追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想剧本的内容，也能想出一脸的不高兴呢。” “……我真的没有不高兴，”宋清无奈道：“我就只是不太理解有一些情节，这么说也不对，情节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有一些引申到现实生活里的道理不太能想得开。” “什么情况？” “人分好坏，妖也分好恶，人尚且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妖就不能有这样的机会吗？” “……你这问题的跨度也太大了点吧？” “所以就是这么一想嘛，桐桐也觉得剧本里设定一个完完全全的坏道长，这么的不分善恶是非，有点过于悲观了，他的性格不改变，这个剧本的结局就没办法往好的地方改。” 马志文还没有看剧本，所以他没办法附和宋清的话，但宋清说的也算言简意赅，马志文多少还能听懂一点。酒店房间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现在马志文开车把宋清带来的，是宋清一直住着的小公寓的楼下。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连这种问题都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你就不用纠结于道长是好是坏，妖怪是好是恶了。再说了，妖怪今天不作恶明天不作恶，但谁能保证它以后都不作恶呢？连我们普通人生活在这个满是压力的世界上，都要防备着哪一天身边的同事承受不住压力挥刀砍人，更何况是妖？性格这种东西受情绪影响挺大的，以后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你就把琢磨人物性格和故事结局的事，交给专业人士来操心，你一个演员，只负责尽职尽责的演好戏，呈现出最好的作品给观众就好了。” 马志文误打误撞的一番话倒是点透了宋清，他思绪一片清明，打结的地方已经被这番话给解开，眉心也舒展了。 “确实。”宋清伸手拍了拍马志文的肩膀道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要不是你把我给点醒，我今天指定要失眠了。” “可不能失眠。” 马志文听了宋清开玩笑似的话反而端正了神色，他语气里满是认真和严肃：“我忘了告诉你，电台综艺的正式录制改到了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接你，你早点睡，让自己有个好状态。” “……你敢不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再晚一点告诉我？！” “……我这不是……可不能再晚一点，否则玫姐要劈了我的。” 宋清狠狠瞪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马志文，心想，光怕玫姐，你就不怕我先劈了你。但心里想的这话宋清到底没说出来，他转身往公寓里走，脑子里只想着明天的录制和今晚快点睡个好觉，竟是把那些胡思乱想给驱赶的一点儿不剩。 眼见着宋清走进了公寓，等了不到一分钟，宋清住的房间的灯亮了起来。马志文这才转身钻进了车的驾驶座，把车开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第二天的电台综艺录制如约而至，跟最开始的预想不同，新一季的正式录制改变很大，不光换了导演团队，主持和嘉宾也大换血。 “我们这个电台综艺的名字其实挺拗口的，”新导演姓李，是个做综艺的老手，也是很多收视率极低的综艺的“妙手神医”，听说光是她救回来的综艺节目，从低收视率到创收视第一的综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宋清这回的确走了大运气，收视平平的综艺大换血，新一季的录制刚换上他，就遇到了综艺界的李导。此时李导正带着宋清往录播室里走，她边走边说：“所以我们改了一个新的名字，以后这个电台综艺就叫''树洞''。” “倒是很贴切，毕竟我知道这个电台综艺，主要就是叙述投稿来的人的故事，跟承接保守秘密的树洞很像。” “没错，”宋清的说法显然跟李导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几句话正对李导的胃口，让李导高兴之余又生出了点和宋清相见恨晚的忘年交之感。“我就是这么想的，树洞这个名字多好记，还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节目的主旨。” 到了录播室，李导又跟宋清解释道：“我还做主换了主持，应该是你熟悉的人吧，不过因为换人很仓促，所以你事先应该不知道。” “？是谁……” 宋清刚想问李导自己的搭档是谁，就见录播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进来的人让宋清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 “俞江宁老师。” “俞江宁？！” 宋清又惊又喜的声音和李导的声音重叠，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和同样哈哈笑起来的俞江宁紧紧的拥抱了一下。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了？你能来当电台主持我就不行吗？” 宋清白了他一眼，杀青宴上的一幕被他突然回想起来：“我说你怎么昨天问我什么时候综艺录制，原来你昨天就知道了吗？！” “对。” 俞江宁笑着承认道，他跟李导问了好，又跟宋清解释：“今天岑导给我放了假，让我调整一下状态和情绪准备明天的杀青戏。李导知道我的情况，所以特意调整了电台录制的时间，由明天紧急改成了今天上午，上午录制完以后，下午我就回酒店调整状态。” 说完，俞江宁再次跟李导道了谢，李导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既然两位老师关系特别好，那我们准备一下开始录制吧？早点顺利的录制结束，俞江宁老师好能早一点回酒店为明天的重头戏做准备。” 宋清点点头，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在来的路上他就听马志文说过，今天的录制连他原本定下的搭档也换了，但还不知道换的是谁。这句话搞得宋清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唯恐会因为和新搭档磨合不默契影响节目的录制。看到新搭档是俞江宁，宋清的心就放下了，他和俞江宁一起在剧组拍摄了这么久，早就彼此给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下一句话要说什么，实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没有了负担，真正轻装上阵的宋清状态特别好，连带着影响到身旁第一次参与录制的俞江宁，心情也自在轻松很多。 李导在录播室外指挥，宋清和俞江宁一个嗓音低沉，一个声音清澈，倒是奇异的搭在一起，听在人耳朵里分外和谐。李导一直没让停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一对新主持的组合特别满意。 “小马，你知道你家宋清的剧要开播了么，怎么也没见你和宋清的微博有什么动静？” 这回陪俞江宁来的人是经纪人许菁，她和马志文一起等在录播室外面，此刻许菁正满脸疑惑的悄声问身边的马志文。 马志文同样一脸茫然，他张皇失措的问许菁：“什么剧？《八月星河》不是还没全体杀青么？” 许菁拼命克制住自己才没冲马志文翻白眼，一个经纪人当成马志文这样，也实在难为了宋清还能有那么好的资源。 “《炽尧天下》啊，周导主导的剧啊，宋清不是在里面演了一个男三吗？人设很讨喜的小师弟？周导方面没跟你联系让你转发微博帮着宣传吗？这部剧已经上星和各个平台签约即将同步播出了。” “啊？！” 马志文这才想起来宋清还参演过这部剧，他心里一咯噔，急得汗都冒了出来。他连忙打开手机，发现手机提示音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手误调成了免打扰模式，不光接收不到信息，而且自动屏蔽了陌生来电和短信。许菁见他手忙脚乱冷汗频出的样子，也不自觉的跟着着急起来：“你先登录宋清的微博账号转发周导的微博，然后复制粘贴我微信发给你的话，转发开播通知的那条微博。” 许菁见马志文连手都在抖，于心不忍的安慰他：“你别急，越急越容易出错，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切错了号搞砸了事，稳住，冷静一点。” “好。谢谢菁姐。” 马志文强迫自己做深呼吸，觉得手不再抖，也没回复那些叮叮咚咚涌进来的信息提示音，稳稳的切换着微博账号，打算登录宋清的微博。就这么自觉头脑清醒了些的马志文，到底还是切错了账号，差一点登录上宋清的小号。不过幸好马志文没有来得及发布什么东西，他再次切成对的账号，却发现宋清的微博好像刚刚被人登录过，而且该转发的都转发完了。 “嗯？” 许菁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情况，她好奇道：“现在这年头还有田螺姑娘做帮着转发微博的事吗？” 许菁和马志文一起浏览了一遍宋清的微博，发现他的微博的确把该转的都转发了，而且揣摩着宋清的语气，搭配了几句让人挑不出错的话跟着一起转发。 “是不是宋清自己发的？” “不是，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忙的头昏脑涨，没理由记得这些连我都忘记的事……啊！”马志文脑子里灵光一闪，他顾不得许菁向他投来的好奇的目光，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喂玫姐，宋清的微博是您帮着……谢谢玫姐，我的错我的错我给忙昏头了，扣奖金应该的……我不会再犯了。” 短短几句对话，虽然没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菁却已经猜到了这个帮着收尾的“田螺姑娘”是谁了，竟然是齐玫。许菁在心里暗暗咋舌，对宋清背后依靠的强大有了进一步认识。别人不知道，同为经纪人的许菁却知道“齐玫”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是让顶流也艳羡眼馋的优质资源，是强大的人脉圈和关系网。 宋清走得不仅仅是花路，更是直达峰顶的璀璨红毯。 大结局8 马志文没管许菁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觉得庆幸，幸好齐玫的及时出手补救了他工作上的失误，不然只怕害得宋清给周导留下一个不负责任、没有合约精神的印象。尤其宋清之后还要跟周导合作一部要冲奖的电影，他差一点就拖了宋清的后腿！ 松口气的同时，马志文再一次郑重的跟许菁道了谢。虽然即使没有许菁的提醒，齐玫也会给马志文补上他工作上的漏洞，但谁也没有义务帮助谁，尤其宋清的发展以后多少会给俞江宁造成阻碍，许菁在肯定能想到这一层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好心的提醒了马志文，这样的做法和行为本身就值得钦佩。许菁摆了摆手，她本来就热衷于替俞江宁广结善缘，在知道宋清背后站的是齐玫，而且看样子齐玫是真的打算尽心带宋清以后，她更是不后悔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用一句对她们这边造成不了任何损失的提醒，换宋清那边记心里的感激，这笔买卖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许菁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实意，她透过马志文看到的，是未来有可能从宋清甚至齐玫身上得到帮助的机会。在变幻莫测的娱乐圈，谁也不能说谁一定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走到底，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句话在娱乐圈最适合不过。有人脉不一定能切实得到帮助和支援，但没有人脉，是肯定不能得到援助的机会的。 许菁心里的算盘正打的哗哗作响时，录播室里宋清和俞江宁的录制已经告一段落了。李导满面笑容的和宋清他们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建议下半段的录制需要添些什么进去，或者哪里做一些调整。宋清和俞江宁神情认真的听着，间或随着李导的话点点头，看那情形，俨然像两个俊美的优等高中生聆听班主任的教诲。 “拍下来拍下来，”许菁边提醒马志文，边率先拿出手机点开了相机。“这种认真工作的场景，拍好看一点，后期再调调色加个滤镜，发在微博上就是生活日常，像这种不经意的自然流露，粉丝很喜欢的。” 马志文似有所悟，在遗憾自己脑袋瓜子不亮堂，错过了那么多宋清的日常的同时，赶紧抓住角度调整构图，拍了几张以宋清为主的照片保存。 “谢谢你啊菁姐，我都没想到过这一点，果然还是女孩子比较细心细致。” “哪有，经验所得而已。你以后多留意，宋清以后的曝光率会越来越高，粉丝对他日常生活照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多，不光是写真啊赶通告啊日常啊这类照片，还可以拍点小视频，粉丝们很吃这一套的，会让她们觉得自己和偶像的距离变得近了。不过我说的这些，玫姐肯定也会慢慢的教给你的，我其实是多说了。” “没有没有！”马志文连忙摆手说道：“玫姐教是玫姐教，您能先说给我这些已经很让我觉得感激了。” “别客气，”许菁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宋清跟我们俞江宁关系好，他们是朋友，我们肯定也不可能针锋相对，跟着他们呗，也算是朋友了，朋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 马志文被许菁一番话说的连连点头。他在经纪人这一块跟许菁相比还是晚辈，经纪人之间明争暗斗太常见了，所以前辈愿意传授经验给晚辈这是很难得的，许菁的这份好意他得知情，不光知情，还得好好记在心里。 说话间，宋清和俞江宁朝他们走了过来，录制了一个多小时，也该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因为电台节目，虽然没有那些需要跑跳玩游戏互动的环节，但一直坐着讲述听众们寄来的故事，再或冷静的分析给意见建议，或轻声安慰疏导开导，费嗓子又费脑细胞，也算变相的一种消耗。 “树洞”这档电台节目，一开始没被李导大改之前，是只有声音不露脸的。现在李导来了，打着“不能浪费宋清和俞江宁两位老师的好样貌”的旗号，和宋清和俞江宁商量着架两架摄像机，不光让听众们听到两个人苏到人难以自拔的声音，还要让拿到独家签约的平台，让观众们能看到宋清和俞江宁英俊帅气的脸。 “不露脸这不是暴殄天物嘛！尤其是宋清老师，你长了那么帅的一张脸，不让人看到简直就是在剥夺颜狗们的快乐！”李导见宋清还是无动于衷，使出了杀手锏：“而且，宋清老师肯定有喜欢的人吧？就算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也会有吧？艺人的工作本来就忙，生活也没什么隐私可言，露脸的话，不就能让喜欢的人看到了？这不就解了人家女孩子的相思之愁了？” 宋清神情微微一变，他被李导的这番话说的有些意动，他先是戒备的看了李导一眼，李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她向宋清表明“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是不知道”的意思。看到这里，宋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禁顺着李导的话思考起她建议的可能性。一季的录制大概要三个月，节目定下来是每周三平台和卫视同时播出。按照李导的说法，如果宋清和周桐腾不出时间来见面，至少每个星期三不光能在手机或电视里听到他的声音，还能看到他的样子。 是划算的，宋清心想，只是不知道俞江宁是什么想法。 宋清把目光转向俞江宁，他没说到底接不接受李导的建议，把选择权留给了俞江宁。李导正打算用劝宋清的话术再劝俞江宁，但俞江宁没有给李导这个机会，直接便同意了架两台摄像机露脸的要求。 “李导说的有道理，”俞江宁揶揄的看了宋清一眼，说：“虽然我们现在都还没有喜欢的人，经纪人也都暂时不允许我们有，但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世界上的事瞬息万变，更何况三个月不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呢。” “俞江宁老师通透。”李导称赞道，她继续看向宋清：“怎么样宋清老师，你的想法是？” “那就露脸吧。” “好嘞！宋清老师也是个说话痛快的人，那我们下半场的录制就架摄像机了。放心，一定把两位老师的英俊帅气都拍的一清二楚。” 宋清和俞江宁笑着应声，他们跟各自的经纪人说了露脸的事，马志文和许菁都没有反对的意思，看起来对两个人的颜值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下半场的录制马上又继续，宋清和俞江宁坐回了录播室里，两台摄像机已经被一左一右的给架了起来，存在感并不强，倒是很容易被宋清和俞江宁忽略掉。录制渐入佳境，等下半场也全部录制完毕，连中午吃饭的点儿都还没过。 “把两位老师的餐食也给订出来了，吃过饭再走吧？”李导招呼着宋清他们，从善如流的往宋清二人手里一人塞了双筷子，接着她又转头冲马志文和许菁招呼：“一起吃一起吃，都别客气，快坐下吧。” 许菁原本都要拉开门了，闻言住了手，又见俞江宁已经拿了筷子坐了下来，她便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起吃。宋清和俞江宁到底还是吃过饭才离开云顶大厦，两个人在楼下就各自坐上了各自的车，道别后一南一北的一个回公寓另一个回酒店。 果然，坐上车宋清才知道《炽尧天下》要播出的事，他听马志文说了一遍惊心动魄的经过后，同样跟着松了口气，后怕道：“幸好这回有菁姐的提醒，还有玫姐的收尾…” “是啊……” 宋清和马志文四目相对，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怎么会想着把勿扰模式打开呢？竟然还把信息电话都给屏蔽了……” “我也不知道啊！哎，就跟失了智一样，我拿出手机以后我自己都懵了，周导和他助理，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打了好几通电话。” “那后来你又给人家打回去解释了没有？需要我解释几句吗？” “不用不用，玫姐收拾烂摊子是一把好手，我打过去的时候人家周导还关切的问我病好点没有……” “啊……” 宋清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马志文倒是绷了几秒，随后也跟着笑起来，边笑边自嘲：“可不是病了么，要不是脑子犯轴，怎么能办出来这么糊涂的事儿呢！” “那《炽尧天下》什么时候播出啊？” “下周，卫视平台同步播出，播出的时候我会记得提醒你看。后天你还得跟着去周导的剧组出席个发布会，算是播出前的宣传。” “好。” 时间过得很快，宋清自打从岑靖安的剧组杀青后，就一直没能真的闲下来。先是电台的录制，接着坐飞机去临市宣传《炽尧天下》的开播，再后面还有代言的拍摄写真的拍摄，甚至还有一家很有名气的杂志的采访。宋清像被通告这个鞭子抽的转个不停的陀螺，偶尔歇下来的时候，看到《八月星河》的微信群里发的信息，他恍惚间还以为杀青那天还在昨天，实际却是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 “开播了开播了！” 马志文正在陪着宋清去参加俞江宁杀青宴的路上，误打误撞，俞江宁成了《八月星河》剧组最后一个杀青的演员。岑靖安特意在微信群里艾特了宋清，紧跟着还有副导俞江宁等人接连出现召唤他，宋清特意让马志文空出来了今天的行程空当儿，就为了赴俞江宁杀青宴的这个约。 “这就到了，你怎么这么急？” 宋清给俞江宁发完语音，才转头问马志文：“什么开播？《炽尧天下》开播了？” “对啊！看吗？” 马志文已经把耳机插进了手机的耳机孔里，他边说边递给宋清一个耳机，示意他戴上一起看。 条件有限，马志文只能仗着尊贵的会员身份把画质调成蓝光，以示对自家艺人的支持。 “周导出品果然名不虚传，出来的效果杠杠的，而且特效也不让人觉得廉价，花了大价钱吧？倒是挺有意境的。” 马志文连片头都没跳过，直到第一集播完一半才诚恳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宋清认同的点点头，不是因为这部剧他也参演了角色，平心而论，仙侠剧确实很难保质保量的拿到好口碑，幸好周导不是愿意糊弄的性格，剧组拉的赞助也十分给力，该砸钱的地方看得出周导是狠心砸了的，出来的效果至少能吊打其他大半的仙侠剧。而且很难得的是，这部剧的剧情不拖沓，周导没有一味的追求快，而是扣演员的演技，服化道十分出彩，女主颖涵的头饰服饰精致极了，不光颖涵，剧里其他女演员们的发饰发型也都不是单一的。宋清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到引灵山上的剧组时，剧组的女演员们永远都是最早到的，而且直到男演员们换好了服装，女演员们的发型发饰才捣鼓好。 周导的用心不光演员们能切身的感觉到，一同感受到的还有此刻跟宋清他们一起，在网上观看第一集的观众们。 “打开弹幕吧，看看他们的评价怎么样。” 马志文听宋清的，把弹幕位置和数量设置好，打开了弹幕。足足五六秒，马志文的手机屏幕都处于卡顿的状态，弹幕实在太多了。 “……这反响也太热烈了吧…” 马志文捧着手机，直到屏幕上的弹幕恢复正常，他和宋清还认真逐条看过去。 “只有周导的仙侠剧不会让我产生快进的冲动。” “终于看到一部服化道都用心的剧了。” “剧情好像也不错，一集怎么这么快！” 马志文挑着满屏的弹幕随机念了几条，无一例外都是好评。 “这里这里！”马志文突然语气激动道：“小师弟的扮演者是哪位小哥哥，颜值好高，演技也不尬！宋清！这是夸你呢！” “知道啦，我看到了。” 宋清也忍不住笑着回答，被肯定的喜悦从心里冒出来，让他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比平时软了几分。有他出现的镜头里，接二连三刷出来的都是真挚的夸奖和称赞，偶尔有质疑他镜头多的，也被其他人有理有据的反驳了回去。宋清打开手机上的微博，登录了他的大号，发现后台的私信已经满了，就连他的粉丝数也激增了两三万，并且有不停往上继续增加的趋势。 “哇……宋清，你这颗蒙尘的宝珠终于被大家发现了！” 不过马志文的感叹宋清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被一个铁粉给吸引了。那个铁粉正卖力的向新关注的粉丝们安利他出演过的角色，并且在那位铁粉的微博里，有不少专门剪辑了他角色的合集的微博。而这个铁粉的头像，不知怎么宋清觉得有点眼熟，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掌里托着一颗小星星，星星的光芒衬得那只手越发白净漂亮。 宋清心猛的一跳，他好像猜出了这位铁粉是谁。 大结局9 一个名字慢慢的浮现在宋清的心头，让他的心尖儿变得滚烫，让他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一个笑起来的弧度。 “你也挺高兴的对吧，”马志文回头看见宋清的笑，理解的开玩笑调侃：“努力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熬出头了。” “嗯，挺高兴的。” 宋清注视着微博里那个熟悉的头像说道，然后宋清登出大号，换成小号搜索铁粉的微博名字，点上了关注。 俞江宁的杀青宴和之前宋清的杀青宴一样热闹。俞江宁是《八月星河》剧组里最大的“咖”，但他一丁点儿架子也没有，对所有人都笑呵呵的，谁跟他打招呼他都会跟人家回应，因此在剧组里的人缘非常好。宋清的到来让大家迎来一个小高潮，热烈的欢迎声和熟悉的朋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岑靖安作为剧组的“老大”，险些控不住场。 “来来来，正好咱们两大主演都在场，一起拍个合照，给你俩单独拍完，咱们整个剧组再来拍个几张大合影留念。” 副导招呼着宋清和俞江宁，让两个人站在中间，他拿着摄像机做摄影指导抓好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一起一起！” 副导把摄像机架起来，等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一窝蜂的挤过来，乐呵呵的设置好了自动拍摄时间，完成了留念的大合影。 一顿杀青宴吃的众人很是尽兴又不舍，临到分别，有几个感性的演员和与演员们相处比较多的工作人员，还微微红了眼眶。所有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心里本就有的不舍，再有了酒精的加持，心头对离别的难过不自觉变得更多。“哎呀别哭呀，”一个编剧小姐姐红着眼眶揶揄另一个已经掉下泪的小姐姐，颇有些五十步笑百步的意味。“又不是以后再也没有合作的机会了，干嘛搞得那么悲情。” “就是，”副导为了避免悲观情绪扩散，转移话题到宋清身上：“宋清的新剧开播了，大家都捧个人场贡献一下收视率，毕竟我们剧组出来的，排面必须有！” “是《炽尧天下》对吧！我看了我看了！小师弟太讨人喜欢了！” “那问题来了，是宋清更讨人喜欢，还是小师弟更讨人喜欢？” “这种挑事儿的问题一律概不回答！” 一番吵吵闹闹的对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那一点还没聚起来的悲伤立时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等以后再有合适的本子，宋清老师可要留一个机会给我们啊。” 岑靖安笑着拍宋清的肩膀，换来宋清一个肯定的眼神和回答：“当然岑导，我这里一直都给您留一个位置，您有事说一声就行。”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送宋清回公寓的时候，宋清不可避免的喝了些酒，现在酒劲儿慢慢泛上来，让宋清的眼神变得多少有些迷离。 “还好吗？需不需要我陪着你待一夜？” 马志文心里有点担心宋清的情况。以前宋清倒也不是没有当着他的面儿喝醉过，可那毕竟过了不短的时间，再来一回，马志文作为他的经纪人，更作为比他年长几岁的发小，担心是免不了的。 “没事，小马哥，”宋清神智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里，也知道自己没有夸张到需要人陪的地步。“小马哥你回去吧，我听到你跟我姐说要去找她了，你抓紧时间去约会，我没问题。” “你这熊孩子……” 马志文被戳破心思多少有点尴尬，见宋清果然没事，就放心的去赴约了。 宋清确实没问题，他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心里装的全是在车上看到的那个铁粉的微博头像，心尖儿徘徊的都是那个他念一万遍也不嫌烦的名字。 “桐桐。” “你喝酒啦？” “桐桐……” “喝醉啦？” “桐桐~” “……干嘛呀，你在家里吗还是在外面？” “我在家里的沙发上。我在跟你打电话。” 我知道你在跟我打电话……周桐哭笑不得的躺在床上，准备往脸上敷的面膜也撂在了一边。听宋清的声音怕是酒劲儿上来的不轻，周桐无奈的问他：“要不要让小马哥把你送来我这边，你一个人在家里能行吗？” “我可以的，不要打扰小马哥的约会。” “……” 周桐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空的红酒杯，那是她刚刚才放上去的，几分钟前那个红酒杯里还盛了小半杯的红酒。算了，暂且相信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吧，周桐心里想着，把话题又转到了宋清身上：“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就是突然觉得，我怎么那么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是怎么回事？原来喝醉酒的宋清居然这么可爱。周桐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的荡漾开来，她有心哄着宋清多说几句：“突然发现很爱我吗？” “嗯，对，也不对，是今天发现的，比以前更爱你，但要比以后稍微少一点。” “为什么要比以后稍微的少一点呢？” “因为以后我会更爱你，以后的以后会更更爱你。” “你今天这不是喝的酒，是吃的蜜吧？” 周桐被连番的甜言蜜语的迅猛攻势打的溃不成军，她扶额感叹敌不过醉酒的宋清的嘴，却实在是好奇因为什么引发了宋清这种情况。 “你今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听别人说了什么？” 是马志文还是齐玫又去充当他俩的恋爱助攻了？还是说宋清发现了他们之前相处时的小细节，后知后觉的在酒精的刺激下，被迟来的贴心给感动到了？ “嗯。发现了。” 果然？周桐好奇道：“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你的微博账号。” ……？！这个走向好像有点不大对啊……周桐被宋清的不按套路出牌给懵了一瞬，紧接着她便条件反射的否认：“不会吧，应该是你看错了吧？我不玩微博的，你怎么会发现我的微博账号呢？” “就是你。” 宋清斩钉截铁的肯定道：“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为什么啊？” “因为我认识你的手，也知道你手里捧的那颗星星的意义。” 周桐一讪，反而有点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回忆着自己选的微博头像，发现的确是自己疏忽大意。那是她的手，手里捧着星星，是她和宋清一起去看星星回来才换上的头像。 宋清的酒劲似乎要过去：“怎么不说话了？” “都被你拆穿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嘛……” 周桐有点不好意思，她回忆起自己微博里发的那些内容，简直更不好意思了，恨不得立马把电话挂断。她一想到在微博里放飞自我给宋清疯狂打call，一想到自己剪辑的那些关于宋清的角色集锦，一想到自己和那些小迷妹们没什么区别的行为举动，周桐无话可说，只想着快点挂断电话，再来两道雷把她和宋清一起给劈晕，醒来谁也不记得关于微博的这件事才好。 宋清低沉的笑声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可能因为通话的关系，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入耳却格外的好听。周桐没好气的回他：“你在笑什么？是在嘲笑我的迷妹行为吗？” “当然不是，我觉得你可爱还来不及，怎么会嘲笑你。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想再多爱你一点，再亲近你一点。” 周桐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蜜罐子被打翻一般甜。 两个人挂电话的时候，宋清已经扛不住困意睡着了，有体内残留的酒精加持，宋清睡得很香。但即使在睡梦中，宋清的手仍紧紧握着手机不放，连通话挂断也没有按。最后还是周桐判断宋清睡着了，笑着把正在通话中的电话给挂断了。 新的一天如约而至，往后的几天宋清照样忙碌，除了电台每周三的录制，周导的编剧团队已经把周桐的本子改好了，宋清加入周导的电影拍摄团队也就这几天的事。 《炽尧天下》的播出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主演们，这部剧最大的受益人可以说是宋清。他的小师弟人设的确讨喜，宋清的演技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再有帅气俊俏的那张脸的加持，宋清的粉丝数仍持续攀升，短短一个多星期，光是新增加的粉丝数目就突破了十万大关。 岑靖安的《八月星河》似乎也正紧锣密鼓的为上星走流程，他在电影行业吃香，在电视剧行业好像也还不错。不知道岑靖安是怎么安排的，在微信群里看到岑靖安发的消息时，宋清有点回不过神。 “我去，岑导和副导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啊！手段也是真的厉害，居然刚拍完才两个月就能播出了，还是卫视网络平台同步……” 《八月星河》下个月播出的消息马志文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反应比宋清直接得多，一时间车里只听到马志文自己一个人的大嗓门。 “这对你可是好事！《炽尧天下》正在播，等过不了多久《八月星河》也要播，你这是要霸屏的节奏啊！” “嗯，感觉我的运气真的是挺好的。” 宋清温柔的一笑，笑的马志文平白有点难过：“也该好了，之前那四年你过得有多难，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到如今，也是时候轮到你翻身一把了。” “再提以前做什么？”宋清好笑的看了马志文一眼：“别把气氛搞得那么丧，谁的生活还能一直一帆风顺呢？都会有些挫折的。” 可你的挫折不是天灾，是人祸啊！马志文多少有些不忿，又怕再继续会触碰到宋清的伤口，不敢再说话。四年，四年能成就多少事多少人，而宋清被人恶意耽误处处碰壁的四年……哎，马志文在心里叹了口气，往事不可追，不能提。 “小马哥，周导那边是不是跟你确认过拍摄时间了？” “嗯，早上问的，说是应该要空出来三个月到四个月，为了保险起见，我跟玫姐打算把你四个月的时间空出来。”说着，马志文想什么来语气有点可惜的说：“岑导他们都打算着包机去泰国了，我们应该是赶不上了。” “觉得遗憾？” 宋清笑着问，马志文坦率的承认：“昂，当然遗憾了，我长那么大还没去过泰国呢，听说泰国小吃干净便宜又美味，遇上特别的水灯节还能看河灯花灯？” “我对出去玩的兴趣没有对进组拍戏的兴趣大，不过等这部电影拍完杀青，我会跟玫姐提一下，给你放个带薪假，带我姐你俩去泰国也行去别的国家也行，好好的玩上几天。” “真的吗？！” “当然了。” 宋清认真的承诺，的确，马志文陪了他那么久，从不被人看好得不到一点资源，到现在一步步男三号到结识了周桐齐玫，拿到之前想都想不到的好资源。宋清早就想要给马志文放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既是艺人对经纪人的大度奖励，更是朋友间深厚情谊的体贴。 “我可记下了，等你进了组我就挂个倒计时的牌子，你杀青的时候就是我带薪出国旅游的时候！” “好。” 商务车载着真挚的诺言驶向新的行程地点。 很快又是周三，宋清一大早就接到俞江宁的通风报信：“你来云顶大厦的时候穿得好看一点啊，打扮打扮，楼下有不少粉丝。” “你这么早就过去了？” 宋清疑惑的看了眼时间，离录制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他刚穿上衣服马志文的车都还没到。 “不是啊，是李导看到的，让助理通知咱俩，菁姐给我说的，小马哥没给你说吗？” 正说着，马志文的电话打了进来，宋清隐隐有种预感，果然，马志文打电话过来，说的正是云顶大厦楼下有很多粉丝蹲守这件事。 “说曹操曹操到，”宋清给马志文开门，笑着说：“俞江宁刚给我说完让我收拾的利索点，云顶大厦楼下有很多粉丝，你后脚就给我打电话了。” “真的巨多！” 马志文表情有点激动，他顾不上解释，把手机锁屏打开就往宋清面前怼，让他看李导的助理发给他的图片。马志文所言非虚，一点儿不夸张，说是“巨多”真的还就是“巨多”。李导的助理拍照片选了个迷之角度，却把楼下的状况拍了个一清二楚。只见照片上乌压压的全都是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云顶大厦有什么半价跳楼大甩卖的活动呢。人挨着人，粉丝们的手里还举着手幅和硬纸牌，看照片中扑面而来的火热气氛，感觉云顶大厦的周围，俨然成了个大型粉丝见面会现场。 大结局10 等俞江宁和宋清先后到了云顶大厦，从车上，宋清才发现场面比他想象的更壮观。 隔着车窗玻璃，宋清看到云顶大厦不远处，聚集了一波又一波的粉丝。当然还是俞江宁的粉丝数量居多，她们拿着简单写了俞江宁的名字的手幅，还有一些印了俞江宁照片的硬纸牌，可能因为俞江宁先到了云顶大厦，粉丝们已经闹腾过了一波，精力耗尽，现在她们正三三两两的坐在周围的地上，脸上没有了雀跃的期盼。 还有一部分粉丝，她们抱团聚在一起，脸上的神情依旧是盼望期待的，她们手里拿着的条幅上写了宋清的名字。宋清仔细辨认，看到他居然也有带照片的硬纸牌。俞江宁拍过的写真多，可宋清拍过的写真很少，所以能选出做硬纸牌的照片就连宋清都得费劲想一想，没想到粉丝反而比他厉害，她们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照片印了上去。 宋清转头低声吩咐了马志文几句，下车的时候便跟马志文兵分了两路。马志文前进的方向并不是云顶大厦，他临时由司机小刘护着下了车，应对一些比较激动的粉丝防着她们扑上来。 “是宋清！” 有眼尖的粉丝认出了宋清坐的商务车，随即，宋清从车上下来的身影，似乎也算给寒风中等候着他的粉丝打了一剂强心剂。粉丝们徒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恨不得掀翻屋顶的声音里混了无数声“宋清”、“录制顺利”……宋清这下耳朵辨认不出什么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热烈的场面，一时之间感动之余，竟有些不知所措。 司机小刘尽职尽责的充当着半个“经纪人”，带着宋清往云顶大厦楼里的方向走。 “宋清宋清！你演的小师弟太招人喜欢了！” “宋清！今天的录制一定要顺顺利利！” “我们期待你有其他的作品！” “你的《八月星河》什么时候开播啊！” “宋清！你长得真好看！！” 其他倒还没什么，宋清都一一回了谢谢，他双手合十的向被冻得够呛还依旧等着他的粉丝们鞠躬道谢，态度认真又诚恳，引得粉丝们尖叫连连。可当宋清听到粉丝的最后一句话，便实在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一笑，粉丝们显然更激动疯狂了，她们的尖叫声更大，宋清怀疑自己一瞬间都被这尖叫声激的出现了幻听。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 宋清笑着冲粉丝们挥手，临进云顶大厦的大门，他还不停向粉丝们反复鞠躬道谢，更是配合的迎着粉丝们带来的摄像机镜头，纵容着让粉丝们拍了很多照片。直到宋清的身影消失在云顶大厦楼里，粉丝们的声音才渐渐变小变弱。经过亲眼所见，宋清发觉自己的粉丝数量比他想象中多得多，他以为俞江宁的粉丝会占一多半，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粉丝人数居然隐隐和俞江宁的粉丝人数基本持平。 宋清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的高人气，神情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的多少有些恍惚。等到了录播室，对上俞江宁揶揄的目光，宋清才回过神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 “不用不好意思，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以后喜欢你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就是有点突然……” 宋清摸了摸鼻子，心态倒是很快调整好了。 “哦对，”俞江宁提醒宋清：“怎么说粉丝们也是在寒冬腊月里站着等了那么久，可以让小马哥帮着买一些热饮之类的分着发下去，能跟到这里来，也能算你第一批粉丝了吧，以后人更多了，发福利的机会就少了，毕竟每次点吃的喝的一发好几百个人，任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嗯，我在车上就让小马哥去帮忙买热饮了，现在应该已经分发出去了。” 果不其然，等宋清和俞江宁录制结束，宋清在车里刷微博的间隙里，看到不少粉丝在粉丝数目越来越多的超话里打卡，晒宋清拜托马志文给买了发下去的热饮。在超话里转完一圈出来，宋清习惯性的刷新微博，最先刷出来的却是考研报名的截止日期。宋清手指一顿，认真的点开内容看了下去。自从他知道周桐打算考研，就暗戳戳的关注了好几个考研的微博账号，想着能第一时间知道考研方面的信息，感觉仿佛和周桐同步备考一样。宋清记下来几个时间点和要点，然后退出微博，打算把这些信息给周桐从微信里发过去。 周桐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宋清无端觉得她像是正在玩手机…… “我记下来啦，玫姐担心我报名的时候把信息什么的填错，亲自过来在电脑上帮我报名呢。” “有玫姐我就不担心了。” 宋清松了口气，没有瞧不起周桐的意思，他跟玫姐想的一样，都怕这么重要的考试在报名这一步就被周桐给搞砸。诚然周桐是个优秀的演员，更是个靠谱的合伙人，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证明周桐在日常生活中也是个机智的姑娘。就像不少程序员计算机玩的很溜，编个代码轻轻松松，实际上简单做个蛋炒饭也会把厨房给炸掉。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人，女娲娘娘在造人这方面还是相对公平的。 宋清的回复显然无意间把周桐给气到了，周桐好一阵都没回复过来信息。宋清无奈的笑，哄了好几条才哄过来周桐一条转移话题的信息。 “听说了没，周导那边把电影拍摄周期和时间定下来了，应该这一两天的就会给小马哥沟通时间。” “这么快。” 宋清实打实的吃了一惊，他有预感也就这几天的，但昨天周导那边刚刚又改了一次本子的细节，按道理拍摄时间确定的时间还得再斟酌才对。 “嗯，是吧，我也觉得快，所以问周导来着，然后发觉周导这个人确实挺善解人意的。” “怎么说？” “他让我别告诉你，怕你知道他的好意以后拍摄有压力。” “是因为我吗？是想给《八月星河》腾出时间来吗？” 周桐的对话框上面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然后“正在输入”这四个字消失，代替这四个字的是周桐发来的一段话。 “可以这么说吧，周导知道你新剧《八月星河》的开播时间，他想留出时间来放你去给新剧开播做宣传，所以提前定下来他那边的时间以后，你可以根据定下来的时间让小马哥和岑靖安谈新剧开播的宣传时间。而且，周导拍电影是不喜欢主演中途出去的，这个你是知道的吧？周导说可以给你放宽，你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不可能完全一头扎进新剧组里一待待三四个月不顾其他工作，他说只要不在电影拍摄期间再去接另一部戏，其他都可以放松。” 宋清久久盯着周桐发来的那段话，心里感慨万千。周导已经把能为他想到的事全部事无巨细的想到了，这样一份来自长者的好意，宋清感激感动的同时，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周桐像是知道宋清在想什么，很快又发来一句话：“你心领了这份好意就行啦，报答的话，就尽全力认真完成拍摄吧！” 宋清重重点头，想到周桐看不到他的动作，随即打字承诺。 顺风顺水的日子里没有什么突生的波澜，初试理所当然的失败之后，周桐心态很好的接受失误，和父母一起度过了理应阖家团圆的春节。宋清虽然年前进了组，但他过年没在剧组度过，给马志文和庄裕琳放了假后，也回了家。宋清的父母对宋清一意孤行做演员这件事显然还有些心结没解开，但一是大过年的，不愿意找不痛快，二是宋清确实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当父母的也是想念宋清这个独生子。 父母的爱是包容的，在宋清过完年准备回剧组时，宋父宋母虽然仍有微词，但是到底还是叮嘱关切居多，听起来似乎对他做演员也不再反对的那么执着，态度松动了不少。这是好事，宋清在回剧组的车上想，以后一定也能越来越好，不论哪方面。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宋清这一年的收获是丰盛的。《炽尧天下》的顺利开播算是让宋清小小的火了一把，而《八月星河》的开播，则是将宋清送上了一架势头极猛的火箭炮，网络上一时全是“宋清”这两个字，他蹿红的速度比齐玫和马志文预想的更快。 随着宋清的爆火，他微博的粉丝突破一千万大关后，嫉妒眼红的产物——各种绯闻也争相想要抛头露面。可是没等对宋清不利的消息沾到宋清身上，齐玫和马志文携手早有预谋的将没燃起来的火苗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彻，他们俩愣是在宋清身前嵌了一块严丝合缝的保护屏障，任哪一方的妖魔鬼怪也别想钻空子败坏宋清。 宋清则不需要关心这些，他将全身心投入进新电影的拍摄中，一门心思的只想借这部电影再往上冲一把。拿奖，然后和周桐一起站上颁奖台，以后便能堂堂正正牵着周桐的手，走在阳光明媚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周桐和周导商量后，将电影名字改为《志怪集》，因为题材是志怪小说，他们就坦坦荡荡的沿用了题材名称，言简意赅的告诉观众这是部什么电影。周导想要将周桐的名字加进编剧里，周桐摆了摆手说没必要，她不愿意有一丁点抢宋清风头的行为，所以片头和片尾周导决定用周桐写这部小说时用到的笔名。 其实现在宋清的势头正盛，周桐希望退出大众的视线的目的也几乎达成，周桐的这层考虑也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功亏一篑。现在宋清的关注度高了不止一点，两个人的约会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见面的次数也随之降低了不少。 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现在科技发达，信息的传达更加便捷，宋清收工后便和周桐语音视频，平时有什么小事也竹筒里倒豆子一般全都说给周桐，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反而陈年老酒似的越酿越香。由此可见，感情的疏离和恋情的难以维系，并不能全部让“行程忙碌”来背锅。 自打过完年，春天好像就来的特别快，衣服随着温度的上升慢慢脱减变薄，没过多久，影视城的夏天随着《志怪集》的临近杀青，静悄悄的来了。宋清在剧组里到底还是待了四个月，《志怪集》的年代设定是古代架空，有些偏明朝。宋清的衣服层层叠叠，而且质量上仗着资金充足，财大气粗的一点折扣不打的用厚实撑起好质感，冬天还好，层数多暖和，但春天一过的温度就穿不住了。宋清很是难挨了一段时间，幸好杀青在即。 《志怪集》的杀青戏周导计划去一个偏远山村，环境跟剧本里描写的大结局“归隐山林”有些像。周导对宋清这四个月下来的表现特别满意，就差提前跟宋清预定下一场合作了。 “你现在的进步让我想起来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 周导拍着宋清的肩膀走出位于影视城的片场，片场外有很多宋清的粉丝在等，见到宋清出来，立刻难掩激动的惊呼出声。但几个女孩刚一出声，就被旁边的老粉拉了一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几个出声的女孩立刻点头闭了嘴，只睁着眼试图用眼神应援。周导看到这一幕，称赞宋清：“你的粉丝一直都很给你挣面儿，懂事又有礼貌，很不错。” 宋清与有荣焉的笑起来。等周导走后，他来到粉丝们面前，细心的关心女孩子们吃饭了没有，在这里等了多久，听到女孩子们一一回答后，宋清又把周导刚才夸她们的话学给她们听，听的女孩子们惊喜又兴奋，个个小脸儿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你们真的特别棒，但是以后别老是过来了，一个是有等着我出来的时间，还不如回家多跟父母朋友见见面，另一个，我要杀青了，以后的工作会很忙，你们等着也见不到我。” “我们知道，我们就是想见你而已啦，我们在外面蹲守会让你觉得有负担吗？” 女孩子中间有一个小姑娘疑惑的问宋清，她之前是另一个艺人的粉丝，她记得之前那个艺人很喜欢上下班有粉丝在外面等他，有粉丝在上下班的地点给他应援。怎么宋清这么特别，不喜欢这样撑场面的方式么？ “嗯，我觉得没必要非得面对面的见面，我是演员，以后也会拍很多影视剧，你们想见我，就看我的作品就好啦，也省的跟在外面被风吹被雨淋被太阳晒，你们都是女孩子呀，不是最爱美了么？” “我们更爱你！” 有几个粉丝大着胆子跟宋清开玩笑，宋清一笑，引得一大片女孩子心动惊呼的同时，说出的话却没笑容那么温柔：“不用爱我，还是爱我的作品吧，我会尽全力用优秀的作品回馈你们的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