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盗墓匠》 第一章 美人皮 1898年,恰逢战火连天,天下大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洛阳城城南中的一处米铺门前,正设摊施粥,求粥的队伍洋洋洒洒的排了老长。 站在摊子前施粥的是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每每有人接过粥碗,旁边都会有个年轻的小哥儿在求粥人的手臂内侧用印章盖上一个特殊的图徽。 此时的队伍中有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虽然一身褴褛,但模样却十分清秀,左眼下一颗泪痣更是衬的小脸越发惹人怜楚。她眨巴着眼睛仔细观察了许久,不大明白的扭过头去问身后的一个老婆子:“婆婆,这盖的是啥子东西,咋着喝口粥还要。。。。” 老婆子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胳膊道:“妮儿,你是头一回来吧,这年头别说浆面条儿了,能喝上口粥就不错了。这铺子是顾老爷家的,天天施粥给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人,这盖了章又有啥子关系,喂饱了肚子就中,我们这些人每个人胳膊上都有。”老婆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胳膊给妮儿看。 妮儿瞥了一眼图徽又摸摸自己蹩进去的肚皮,一阵阵米香味勾的她肚子咕咕直叫。她咽咽口水,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脏兮兮的胳膊,手执图章的小哥儿抬起眼皮,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下一秒,鲜红如血的图徽稳稳刻在了她的皮肤上。 城外三十里地,娘娘沟的一个土丘上。 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屁股坐在一把洛阳铲上,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旱烟,旁边半立着个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洞口,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弯刀。 “大伯,成哥和天哥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少年面露着急之色,这荒山野岭的,太阳又快要落山了。 中年人慢腾腾的撑着膝盖站起来,长长的旱烟管在鞋底敲了敲:“你个小兔崽子,天天吵吵个没完,完事儿了他们自然会出来。” “大伯,要不咱下去瞅瞅?” 话音刚落,中年人一记烟杆子敲到少年的头上:“你个小王八犊子,你是会咱们庶三门的手艺还是会嫡三门的秘术?你老实给我在上面呆着,别瞎突抡折腾,要不然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少年只好讪讪的折回到洞口边上,不再言语,只不时抬头看看太阳,心中盘算着时间。 半个多小时之后,洞里突然传来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地上露出洞口的一段绳子紧了紧,这绳子可是用了麻油浸过之后打成了金刚结的模样,每隔一段都系上了颗如绿豆般大小的铜铃。若是在地下的人遇到了什么危险,只要拼命摇动绳子,在地上的人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这是顾家特制的玩意儿。 少年此刻紧张的盯着洞口,身子一动不动,全身绷的紧紧的,像是一只上了弦的箭。一旁的中年人也收起了烟杆,脸色颇有些严肃的凝视着洞口,手也不知不觉的摸上了腰间別着的撅把子枪,只要洞里一有动静,下一秒子弹就能上了膛。 洞里窸窸窣窣的半晌,突然从里头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毫无预兆的一把紧紧掐住了少年的一只脚腕,一股强大的力量作势就要将他往洞口里拽,这把在场的一老一少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少年人反应极快,他猛地反握匕首,另一只脚使劲儿抵住洞口的四壁,借着空当就要向那洞口里砍去,指望能在第一时间砍下怪物的脑袋。 “哎呦喂,你小子这是干啥呢!”洞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吼,电光火石间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匕首。 少年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天。。。天哥?” “废话!还不拉我们上来,你个小兔崽子。”洞里的人又好气有好笑。 中年人也收起撅把子枪,赶过来一起拉绳子,不一会儿,从洞里出来两个少年人。 “天哥,你咋地受伤了?”少年像个娘们儿一样喋喋不休,眼泪水硬是在眶了转了几转,憋住了没掉下来。 有天看了一眼大哥有成,刚想开口安抚弟弟,就被大伯抢了话。 “臭小子,叫你别下去你他娘的就是不听,万一出了啥事,老子咋跟你爹交代?”中年人吹胡子瞪眼,作势就要打他。 “大伯大伯,别,恁看我这不是没事嘛。” “东西可取到了?” 有天点点头,从随身挂着的腰包里拿出一方晶莹剔透的密封玉匣递给中年人。许是那匣子中流动的液体的缘故,整个匣子透着些光亮,在潺潺的流动液体中浸泡着的赫然是一张还渗着血的美人皮,他颇为自豪的看着中年人,说话时连眉梢上都带着些得意:“大伯,这皮可是我亲手取下的,我可没让老哥帮忙。” 旁边年长一些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只瞪着他道:“你少鬼觉,下次我可不敢再带你下斗。” “啧啧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皮啊,你个小兔崽子,还真是不错,虽然是嫡三门的长子,可现在倒是把咱们庶三门的活儿都给揽了,还真是给你爹涨了脸了,也给咱们老顾家涨脸了。”大伯细细打量着盒中的人皮满意的点点头,又托起有天流血的手臂道:“怎么伤的?” “取皮的时候马虎瞪了。”说到此处,有天脸色突然一沉,从腰包里又摸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道:“我见那女尸手中握着这个,又瞧这图案有些。。。。。” 一旁的有成也是神色凝重,中年人见两人脸色都不好,忙伸手接过来细细过眼。那东西只手可握,而且形状很是奇特,看起来像是个玉佩一类给人把玩的小物什,虽然颜色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做工却十分上乘,上用金丝掐着只展翅的三青鸟,可又却不似一般画中所画的那般色泽亮丽体态轻盈让人观之可亲,而是冠羽高耸,面露古怪,一副凶狠之象,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扭曲压抑之感。他不由的翻来覆去瞧了许久,又对着光想看出些名堂来。谁知刚借着光,就看见原本黑漆漆的物什呈现出一种明艳的色彩,上面雕刻着的纹路立时顺联在了一起,他忍不住低声惊呼出来。没想到这只错金而成的三青鸟竟是一副地图,若不是找到窍门还真瞧不出来。 “爹,你可是瞧出什么了?”有成见父亲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忍不住出声问他。 此时暮色将至,这荒山野岭实在不宜久留,中年人打量着天色对三人道:“事关重大,咱们回去再说。” 正当四人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洞里传来一阵“吱呜吱呜”的声音,像是女人在轻声抽泣又像是动物在啃食骨头的声音。条件反射之下,四个人都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去,只见暮色朦胧之下,那洞口处竟卡着一张滴着绿色粘稠液体且没有面皮的人脸,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正空洞的瞪着面前的四个人。 第二章 上路 18年后,洛阳。 晚些时间,不知怎么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虽然有些魂不守舍,但仍强装着镇定像往常一般和父亲一起用了晚饭。父亲一直惦记着我妹妹冉妮子的病情,竟也没瞧出我有什么异样。 我妹妹冉妮子的脚踝已经开始长出点点芸豆般大小的黑斑,甚至扩散的很快,有的黑斑上还布满了晶莹透亮的水泡和黄白色的脓包,有的水泡涨的老大,有的则已经破裂,还汩汩的往外冒着浓稠的汁液,甚至连带着肌肉也有些腐烂和萎缩,严重的地方连骨头都能清晰可见,再这样下去怕是时日无多了。她的病在顾家并不稀奇,因为这正是我们家族的遗传病,顾氏一族不知为何,到了一定的年岁,身上就会开始长出某种黑斑并慢慢腐烂,导致原本的皮相再难以维持下去。 我借着父亲去看冉妮子的当口,脚底生烟的溜到了庶宗大哥顾捷候的房里。把正窝在书桌前狼吞虎咽扒饭碗的顾捷候吓了一跳,他瞪着眼道:“你小子吓死我了,走路的时候他娘的能不能出个声儿?” 我也没心思辩驳,只瞧他身后的书桌上堆了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见他这会子才吃饭,知道这自己这老哥怕是一个下午都耗在上面了,这会儿忍不住东拉西扯的打听着地图的进展。这张地图来自三爷爷亲手交给我们的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玉佩的东西,这玉佩上用金丝掐着一只展翅的三青鸟,虽然体态扭曲,面露凶相,但确确实实是一只三青鸟,顾捷候看了半天说这其实是一张地图。族里的长辈们不许父亲用那个的方法救冉妮子,说是那玩意儿精贵的很,冉妮子这么小就发病,用了不值当,所以现在这张地图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顾捷候三口两口将饭吃了个干干净净,顺手把碗扔到了桌上,站起身就着袖子随意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这事你小子还是别管了。” 我心里不自在了:上午还说叫我晚些时候过来,他娘的现在又叫我别管了? 顾捷候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拍拍我的肩膀道:“这事儿没我原本想的那么简单,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不行,这事关乎着冉妮子,我可不会让你独孤眼儿的下斗去。”我有些不高兴了,这不是小瞧自己吗? 顾捷候见我态度强硬,只好掐了烟头走到书桌子前叫我过去:“今儿后本儿我一直在研究这个,不叫你去是为你好,你小子咋地倔地跟头驴似的哩,这地下的世界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再说你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要遇上个粽子啥的,吓得尿了裤裆不说,白白送死也说不准。” “既然三爷爷把东西给了咱们两个人,断没有让你一个人去的道理。”我心里堵的慌,只抓着这点就是不肯撒手。 听了这话,他不怒反笑,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似的说:“中中中,我这次就带你下去见识见识,不过你小子到时候可别后悔。” 我一听他终于松了口,心下乐的没了边,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问:“你说的不简单到底是咋回事?” 顾捷候将自己临下来的地图递与我:“飞鸟跌穴,凤凰归巢,这应该是个大墓,值得一去。只不过。。。。。”顾捷候有些迟疑,他皱着眉头没再把话说下去。 “只不过啥?”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谁的墓。” 听他这么一说,我脸色顿时一变,这顾捷候从小就跟着他爹下斗,风水造诣极高,在家族里的名声也是响当当。常年累月下来,更是练就了一身眼看四方土的本领,只要他掸一眼,就能知晓这地儿有没有墓葬,是什么时候的墓葬。在家族人眼中,没有他下不去的斗,也没有他看不出的墓。 可这会子顾捷候瞧着我的脸色却有一种马失前蹄的挫败感,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道:“你他娘的这会儿要是想退出还来得及。” 我本就因为顾冉冉的事非去不可,再加上自己打小就对下斗有着浓厚的好奇和兴趣,就算面前现在摆着的是龙潭虎穴,我也舍不得放手:“难得你也有戳心儿的时候,那我还真是得去见识见识。” “中,有你小子这话就行。这几天你先拾掇拾掇,我这儿也有好多事要准备,走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顾捷候一拍双手,十分干脆,又低声叮嘱我:“万不可叫你爹他们瞧出点马脚来。” 我点点头,开了房门趁四下里无人,悄悄的溜了。 这一夜我睡的很不好,半梦半醒间好像瞧见自己床头处坐着一个跟冉妮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我刚想出声唤她,可她的脸却突然全部涨裂开来,里面不断的流出浓稠腥臭的绿色液体,无数沾满汁液的蛆虫从皮肤底下钻了出来,啃食着她的面部和眼球,两只眼球被啃食了一大半,只剩下黑黑的空洞,可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嘴巴微张,死死的盯着我一动不动,我吓的大叫,挣扎着醒过来之后只觉得精疲力竭。 好好的早饭吃的也是无滋无味,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摸了根儿烟蹲在顾捷候房门外的廊下,也不知道心底到底在瞎琢磨什么。 顾捷候恰巧从屋里出来,他也没想到这么大早的我就已经蹲在他房门口了,惊的他原本还在系裤带的手就是一抖,差点没把裤衩子给拽掉下来。 他瞪着眼睛走过来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你小子一大早在这儿弄啥咧,他娘的吓老子一跳。” 我这会子心底有事,哪还有半点防备?当下就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只听得顾捷候在背后哈哈大笑。我气的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就要打他。 顾捷候不光是个猴儿精的人,身手也是跟猴儿一般敏捷,当下就躲了过去,一个闪身人早已到了院子门口了,他咧着嘴得意的笑道:“想逮我?哼,你猴爷我这名声可不是白叫的,今儿没工夫陪你瞎折腾,猴爷我要出去办正事去了。” 我一听他要出去门,眼睛顿时一亮,忙上前东拉西扯的问顾捷候有没有啥要帮忙的。 顾捷候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当下哈哈大笑:“你在家呆着,猫着你老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那你好歹告诉我你今儿出去干啥吧?”我不死心,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顾捷候被我缠的实在没法子,只好东张西望,见四下里无人,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投石问路去呗,咱们从三爷爷那儿拿来的地图总不能拿给我爹和你爹看吧。” “靠谱吗?” 顾捷候白了我一眼:“你小子别问了,安生搁家里呆着。” “哎哎哎,到底是谁?” 顾捷候一把狠狠打掉那只挽着自己仍肯不死心的手,嘴里啐道:“城南说书人,江湖百晓生。” 五天后的清晨,我跟顾猴儿(这是我私底下对顾捷候的称呼)趁着天刚蒙蒙亮,直接翻了墙头撒腿儿就往洛阳城里跑。城南烟铺子门口,早有另外的两人等着了。其中一个我见过几次,是一直跟在顾猴儿身边的庶宗旁支的一个大哥,可能是因为块头比较大,所以看起来笨笨的。另一个人书生模样,看不出年纪,青蓝色棉布长衫,手中一把折扇,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我此行完全就是跟着顾猴儿屁股后头,从置办装备到打点随行人员我压根儿就没能插得上手,既然他事先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只客客气气的与两人打了个招呼,不再说话。 我们四人趁着天色还早,直接骑马从相反的方向出了城。 一路上只有这个书生模样的人口若悬河吵吵个没完,顾猴儿和庶宗的大哥都默不作声,我也只好憋着。虽然我对这个咋咋呼呼的书生没什么好感,但对自己旁支家的大哥却恰恰相反,在家族里的时候,见惯了大部分人对我阿谀奉承处处陪着笑脸的样子,这种做派到是新鲜。 我们一行人一直在赶路,顾猴儿他们都不怎么说话,旅途十分的乏味颠簸,我屁股在马上都被颠成了四瓣儿。我本就不如顾捷候壮实,又从小养在家族里,从没吃过这种舟车劳顿的苦,但见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我也只好一直咬牙强忍着也不出声,打算死扛到底,总不能才开始就叫别人看不起。 走了将近两天一夜,中途还换了几次马车,我们终于连夜到达了长沙边境处的一座小县城。 长沙城有将近三千年的历史了,城名不变城址不变,在历史上并不多见。汉代的时候,这儿曾经是个南方的诸侯国,当时的汉天子十分的看中长沙国,这诸侯国历时将近200多年,在位的王帝有14个之多,旧墓从山体中隐去,新墓又遍覆其上,墓多了,吃这行饭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战乱的时候很多人吃不饱饭,为此很多人就去墓葬里挖黄泥土,这种黄泥土又叫“糯米泥”,“糯米泥”是黄泥中的上品,在市场上能卖得个好价钱。不过这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能挖到一些随葬品,有的卖给古董商,换的小钱比这泥巴要多上好几倍。很多人见有利可图,干脆直接下去盗墓,渐渐的,这土夫子也就成了盗墓贼的代名词。 也不知这书生模样的人到底姓字名谁,只在路上的时候听顾猴儿叫过他几声“挂爷”。他见此时咱们已进入长沙的地界,回过头来轻声嘱咐:“九门提督的名声可不是传着玩的,咱们如今在他们的地盘上,一切都需低调行事,最好不要惊扰了长沙九门的人。” 我们只能点点头,虽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眼下实在不宜多问。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一行人都乔装打扮成药材商人先住进了县城边一个村子里农户家里,打算从长计议。 这农户家里只剩老夫妻两个带着个小孙女拉扯日子,顾猴儿打小就走南闯北的,瞎扯淡以及跟别人套近乎的本事那可不是盖的。只说我们一行四个人是外地来的药材商人,第一次出门跑生意,人生地不熟的,想在这儿借住几天。 老大妈是个热心肠的女人,见我们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什么坏人,年纪看起来也都和自己小孙女差不多大,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我们住下。还把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宰了炖了,算是给几个人压压惊,把顾猴儿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干脆留下来做了这家倒插门儿的孙女婿,这几日风餐露宿的,哪里还有什么老母鸡汤吃。 看着顾猴儿眼睛从头到尾都黏在那屋小孙女身上,就差没流哈喇子的样子,我实在是没绷住,趁着老大妈做饭的功夫,拽着他就出了屋子。 “你瞅你那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咱家里头的规矩啊,难不成你想害死那姑娘?”我死死拉着他,瞧着后面没人跟出来,压低了嗓子道。 顾猴儿勒勒裤腰带,看起来有些懊恼:“是是是,不敢忘,更何况还有你这个下一任族长在,我哪里敢造次,我不过是瞧着她那脸皮不错,养在这山里丫头的脸上可惜了,若是能取下给了冉妮子。。。。” “那还不是违反了家规?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我最担心的还是下一步的计划。 他见四下里无人,拍拍胸脯:“你小子甭瞎操心了,进村之前我就细细打量过这儿的地形。”他手指着面前的群山,眼睛滴溜一转:“这墓地讲究是风水,你瞧这儿山的走势屈曲蜿蜒,不仅藏风聚气而且还避免直通,正面恰巧能挡住煞气,恰是个南面为立,北面为朝的形势。依我看,这墓就在这山中,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办法确定这墓具体的位置,晚些时候咱们还得进山里去探探。” “这山里艰险难行,咱们又不认识路,是不是得找个村民带带路?”我心中还是有些担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到最后没下成斗,还把自己活活饿死在深山老林里。 “你他娘的瞎操心,好好跟我后头就成。”顾捷候直接白眼儿一翻,转身就回屋子里去了。 山里人家朴实,待客十分热情,我们四个人光就着一锅子腊肉炖白菜就就干了半坛子老大妈自己酿的土酒,顾猴儿又啃了半只鸡,这才打了个饱嗝儿心满意足的搓了搓油腻腻的手。 顾猴儿带着的本家旁支大哥叫顾锁柱,小名儿“桩子”,庶宗的男娃都是在地下讨日子,家里一般都会给取个贱名儿,好养活。桩子见顾猴儿陪老农户喝的差不多到位了,两人眼神稍稍交汇,桩子便举着酒杯对着老农户咧着嘴笑道:“老爷子,我们初来乍到的,这吃饱了饭想出去转转,不知道恁们这村子里哪儿能去哩?” 老农户眯着眼睛笑着摇摇头:“咱们村里头小的很咯,莫啥子能去的地方。” 顾猴儿眼睛一转,指了指外头远处的山头:“咱们想进山里转转去。” 老农户一听我们几个人要去山里,脸色微微一变:“那山里头可去不得哩。” “这山里头有老虎不成?怎么还去不得哩?”我明知故问,就是要套这老农户的话。 老农户突然放低了声音,可能是真的非常恐惧,说话时连带着音调都有些颤抖:“我告诉你们,这山里头啊,有恶鬼。” 第三章 古怪的亭子 我们四个人眼神一晃,顿时心中大喜:看来这事儿有戏了。 “哎呦喂,老爷子,恁哄了不是。我这人吧打小就爱听鬼故事,要不恁给咱们说说?”顾猴儿是个人精,他表面上摆出一副我不信的样子,继续拿话试探他。 老农户是个倔脾气,见顾猴儿不相信他,猛吸了一口手里长长的烟管,精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里透出些惧怕的光芒。 老妈子一见这架势,忙张罗着自己的孙女一起进了里屋,外边就只剩了我们五个大老爷们儿。 之后,老农户就进入了冗长的回忆之中,他的神色一直都非常的不好,连带着我们几个人听的也是脸色微变。虽然他说的断断续续十分的散乱,但我还是差不多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四十多年前,那时候老农户还是个伢子,村子里有一个猎户叫做根贵,大家都叫他老根儿,这人生的特别魁梧壮实,箭法又准,打猎从不空手而归。老农户就经常跟着老根儿进山去打打野味,好能给弟妹们填饱肚子见见荤腥。 那时候山里有时会有土匪,有一次老根儿带着老农户为了躲避土匪,走的偏些远些,待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迷了路。老根儿平时都会记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了,两个人见此时天色已晚,只能先找地方凑合一晚,第二天再找出路。 一大一小穿过一片树林子,见不远处有个野湖,就打算晚上就在这歇脚了。说来也奇怪,这湖明明是个死湖,但却十分的清澈。夕阳倒影在湖面上,美的不得了,两个人一时之间也都看呆了。直到太阳落了山,这才发现饥肠辘辘,一天下来还没怎么吃东西。老根儿只好升了堆火,幸好皮麓子里还有一只白天打的野兔。两人直接剥了皮和内脏,也没用水洗,直接就着火烤上了。狼吞虎咽的吃完兔子肉,两人就上了树,打算将就一晚上等明天天亮。 山里的夜特别凉,好在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还能撑的住,别的倒是不怕,就怕遇到熊瞎子和毒长虫。老根儿头枕着猎刀,半睁着眼睡的十分浅,一有声响儿他立马就能激灵过来。 老农户此时已经睡着了,老根儿毕竟在山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经验总是要多的多,他压根儿就没能睡着,睁开眼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心里头一直毛毛的平静不下来,但他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夜越来越深了,月亮的影子也倒影在湖面上,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老根儿突然反应过来,他心中顿时暗道不好,此时又不是寒冬腊月,怎么这林子里没有听见半点虫鸣声,甚至连周围的空气也像是被凝固了一样,一丝的风都没有。他连忙握紧手中的猎刀,轻轻摇醒身边的老农户。 老农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想出声,就被老根儿从后边捂住了嘴,此时的月亮正好升到了天空正中的位置。 突然那湖中心的位置开始咕噜咕噜的往外冒泡,老农户睁大了眼睛躲在树干后头,不敢出声。老根儿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手握猎刀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月光照射下来,湖面此时像面镜子似的,亮的直晃人眼。光线越来越强,慢慢把整个湖都笼罩在其中,远远看去像是半个光球。老根儿和老农户此时都只能用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缝眯着眼睛向外看。突然,那光球啵的散裂开来,原本刺眼的光居然变成了一阵黑色的浓雾,湖面也不再向外冒泡,而是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雾气渐渐由浓转淡,光影中,老根儿和老农户两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雾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多个穿着红肚兜的孩童,个个都扎着羊角辫,人手提着一个红灯笼,光着脚在湖面上来回奔跑玩耍。 老根儿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脸,却发现一切都是真的。他暗道:哎呦喂,这不是见了鬼了吗?且不说这些娃子大半夜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光是赤脚在湖面上奔跑就不合常理啊,难不成是淹死的娃娃现在成了水鬼? 两个人大屁也不敢出一个,只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些娃娃可别发现了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这些穿着红肚兜的娃娃丝毫没有要离去的迹象,而是越玩越开心,甚至其中一个提着小灯笼渐渐的往岸边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站在岸边的娃娃像是察觉了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盯向他们俩藏身的地方,老农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轻轻的又往树干后面猫了猫身子,大气也不敢喘,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灯笼娃娃,心里早已经把七十二路神仙给拜了遍。 突然,那娃娃嘴里发出了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咯咯咯”声,它抬起了小脚,作势就要上岸。谁知它脚掌刚一着地,腿就像是树枝一样咔嚓整个折断了,除了掉下来的半只脚,其余全部跌进了水里,原本手里提着的红灯笼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丛林里,恰巧停在了老农户和老根儿藏身的树干下。它坐在水里愣了半晌,好像想要上前捡起那半只脚,可那断了腿的半截面里突然钻出来一条又粗又长的东西,像是一条小蛇,但很快老农户就知道那不是黑蛇,因为那玩意儿越钻越多,一窝一窝的密密麻麻,盘曲在截面处,疯狂的从身体里向外蠕动,有些竟然硬生生的从完好无损的皮肤下钻了出来,动来动去的像是鼓着的小帐篷,它身后的娃娃们突然好像注意到了这一切,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一阵恐怖的“咯咯咯咯咯”声又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像是在交流什么。下一秒,所有的娃娃突然像换了个脸似的面露狰狞,下巴颏硬生生的全部裂开了,一直拉到耳朵下面,露出两排尖锐丑陋的牙齿,紧接着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瞬间将那岸边坐着的娃娃撕扯抢食了个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老农户蹲在树上看着眼前诡异之极的画面,害怕的就要窒息了,他头脑里面一片空白,冷汗几乎已经把他的衣服湿透了。 这时候已经快要过子时,没过一会儿天空的月亮就移了位,原本那些穿着红肚兜的娃娃突然一下全跳到水里消失不见了。 老农户吓的是一身冷汗睡意全无,靠着树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老根儿也是惊魂未定,他握着猎刀的手不仅攥的通红,连手板心上也全是汗。 两人硬是扛到了天亮,赶不及的就下了树,老根儿壮着胆子想要上前去探个明白,没走两步就瞧见草丛里囫囵图的躺着个吊着线的人头,正是昨晚那断脚的娃娃丢失的红灯笼,两人吓的头也不敢回,脚底生风的找了路回村子里去了。 那晚的事两个人谁也没跟别人提及半个字。 谁知又过了几年,村子里天天下大雨,一连下了十几天。地里能吃的都泡烂了,村子里的人都只有到山里寻些吃的。有一天夜里,大家伙都睡的呼呼作响,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好几声巨响,起先都以为是打雷声,后来听着不对劲,家家户户都点了火披衣起来瞧瞧究竟是咋回事。 这声音响了几下就没了,众人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有老农户和老根儿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那声音分明就是从死湖的方向传来的。 第二天,两人吃了午饭,趁着日头最高的时候悄悄往死湖的方向去了。都说正午的时候阳气最足,两人心底也有了底气,脚程赶着就到了他们几年前晚上烤兔子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太靠前,只远远的躲在树后往湖边张望,原本清澈的湖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那湖里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半截古怪的亭子。 说实话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亭子能有什么古怪的,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方式,觉得古怪的地方应该是为什么湖中会凭空出现了半截亭子。除非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忽略了这个问题,而是更直观的把注意力放在了亭子本身上。 很明显顾猴儿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看着老农户纳闷道:“什么个稀罕玩意儿?一个破亭子能有啥古怪的?难不成还能吃人?” 老农户猛吸了一大口烟,然后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又恐惧的表情说道:“那亭子不是一般的亭子,是个黑漆漆的铜亭。只露了半截在水面上,上面也不知道画着的是啥子图案,让人看了就怪瘆得慌,再说这荒山野岭的,没人会去那儿,又有谁会在那儿歇脚哩?”说到这儿,他突然眯起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来回瞧了好些遍,那亭子根本就没得入口哩。” 老农户说的这番话是咱们始料未及的,吓得我是背后一凉,就连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挂爷也是脸色一变。 “这种亭子我听庶宗的老一辈的人提起过,这叫阴亭。一般的亭子都是用来供人休息或是避雨乘凉用的,所以四周基本上都是通的,即使四周设有美人靠,也会空出入口和出口来。这阴亭却恰恰相反,亭子的四周都会封的非常严实,根本就没有出入口,中间应该是用来藏尸骨,之前也只听说过石头砌的阴亭,铜亭倒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这确实是个稀罕物了。”顾猴儿想了一会儿伸手当着众人的面比划了几下。 老农户一听这话,立马放下旱烟管,警惕的看着桌子周围的我们道:“你们到底是么子人?” 我一看老农户这架势就知道坏了,顾猴儿的一番话让咱们大家伙露了馅儿,我实在没忍住狠狠瞪了顾猴儿一眼,这话什么时候说不好,偏这个时候装大尾巴狼。 “老爷子,我们真的都是好人。”我无比恳切的想要赢得老农户的信任,从头到脚完全就是一副进步青年的模样。 “戳八子,你们几个伢子应该是来倒斗的吧。”老农户朝地上磕了磕旱烟管,此时已看透了一切。 顾猴儿见身份败露忍不住嘿嘿一笑,也懒得再继续隐瞒下去,只三言两语的说明白几个人的来意,希望能让老农户给大家伙带个路,钱方面绝对不会亏了他。 老农户叹了一口气,神色颇有些无奈:“天下雨吃不饱,村子里有的人就进山找吃的,可是自从那怪响之后,去的人最后都没有能回来的。前些天,从外面来了一伙人说是上面派下来搞什么勘查矿山的,也是要去你们去的那个地方。叫了老根儿的儿子带路不说,到现在都还没能见着那群人回来,说不定就已经被鬼抓走了。我家里就老婆子带着小孙女,我实在是没办法去啊。” 顾捷候一把抓住他着急的问道:“你说前几天有人进山去了?走了多久了?” “走了。。。走了有两三天吧。” 我也懒得废话了,直接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根小黄鱼放到老农户的面前比了比手势,看着老农户笑着说:“老爷子,您就给行个方便吧。您只要把我们带到那林子就成,后面的路我们自己走,回头您也别说见过我们一行人,这样您方便咱们也方便,您看成不成?” 老农户被眼前的小黄鱼粘住了眼,我瞧着像有戏的样子,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的好话,他这才抬起头迟疑的问:“只到树林子就让我回来?” 我们四个人都点点头,眼神无比的真诚。 老农户挣扎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咬着牙答应了。 我们一行人吃了饭就回屋商量明日出发的事。 我实在不明白顾猴儿带着这个挂爷的用意,这人油嘴滑舌不说,看起来还十分文弱。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这次出来是办正事,又不是游山玩水来了,万一在墓下遇到点儿什么事,带他不是个累赘吗?但这话当着众人的面又没法说,我只能咽着口气装什么事都没有。 顾猴儿将地图铺在桌上,举着盏老式煤油灯,探究了半天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如果我推算不错的话,老农户说的地方正是这鸟眼睛的地方。” 挂爷坐在旁边细看了看,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抓了抓脑袋,实在不想做个闷在鼓里的人,忍不住问道:“搞了半天你能看出这到底是谁的墓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墓主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顾猴儿转过头和挂爷对视一眼,两人不知用眼神交流了什么,只见挂爷难得多说了几句话:“不过能看出时代来,这墓应该是汉朝时候的,墓主的身份想来不简单,按理推算的话,至少是个诸侯王。” 我本就看不上他,眼下更不买他的账,直接两手一摊问他:“你为啥就这么肯定?” “你不会瞧这图案吗?人间既不能相见,唯望在蓬莱仙山可见。三青鸟是凤凰的前身,西汉时候的人崇尚长生不老的神仙世界,虽然凤鸟随着时代要求而变化,但是还是保留一些原本的味道。”挂爷一边比划着图案,一边耐心的解释:“这鸟纹冠羽高耸,成‘s’型,颈身曲线特征十分明显,一看就是汉代的东西。” 第四章 鬼脸 我张张嘴,脸上有些臊得慌,心想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也没再跟他辩驳。 桩子见一时之间我们都不说话了,他看着地下堆着的几大包行李,有些为难:“猴爷,咱们明儿进山带着这么多行李怕是不好赶路啊。” 顾猴儿倒是不当回事,他呵呵一笑:“咱们只管带些要紧的东西就成,明天先去看看,既然有人抢在咱们前面下去,那正好替咱们先探探底。” 挂爷也附和道:“汉墓一般都是直上直下,要不就是西高东低,西宽东窄的跟个土窑洞似的,明日轻装上阵,先去探探虚实,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回来从长计议。” 我跟和桩子都点点头,当下几个人就开始拾掇行李。 洛阳铲是一定要带的,这铲子装上富有韧性的木杆后,可打入地下十几米。咱们带的这把铲子跟外头的还不怎么一样,是顾猴儿从一个姓李的村民那儿偷学来的,偷学回来之后又自己改良了一下,用起来特别的顺手。我和顾猴儿皆随身带了个白帘裹着的工具包,里面皆是一些薄如蝉翼的弯刀和各种稀奇古怪的耙子镊子之类的小器械,他后腰还挂着一个蒙的严严实实的小布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墓下光线不好,几个人包里又各装了个老式的振文牌手电筒。他平日腰间的匕首是不离身的,出门前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几把德国制的毛瑟手枪,这种枪可以连发,不仅携带方便十分轻巧,威力也是不容小觑,这都是些稀罕物,估计顾猴儿这小子也不知是托了外宗的什么人才搞到的。除去这个,还向老猎户借了把前膛枪,桩子常年跟着他自然会开枪,两人把枪跟子弹都分分了全部塞进了包里,其他的剩下的都是一些绳索、罗盘、探针、糯米、火折子之类的东西。 夜里我和顾猴儿睡里面一屋,桩子和挂爷睡外面一屋。 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咕噜从被窝里爬起来摸出支烟点上,一旁的顾猴儿早就呼噜打的震天响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接一脚就踹顾猴儿屁股上,吓得他一个激灵就坐起来大骂:“他娘的,谁敢暗算猴爷?” 我瞅着他胸前那堆抖了几抖的肥肉,忍不住哈哈大笑:“人家的肉都长屁股上了,你倒是出奇的来个与众不同。” 顾猴儿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坐这儿干啥呢?我这叫胸肌,你小子懂个屁!” 我把烟头扔到地上踩了踩,又靠着墙边听着屋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才坐下来低声说:“我不是庶宗的人,但是至少庶宗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点的。咱顾家可从来都是自己家下斗,哪里有外人掺和进来的道理。” “顾沙南,你大半夜不睡觉就为这个?”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我。 “你可别忘了族规,到时候出了事可就难办了。你可不是外宗的人,按理说是不能接触外人的,现在且不说你一路都带着他,关键是还要带他一起下斗,到时候咱们怎么行事?”我越说越激动:“你知道他底细吗?这次咱们可是偷跑出来的,要是不小心泄露了家族的秘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小子可真是个信球,我要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他娘的会找一个外人一起下斗?”顾猴儿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这会儿气直翻白眼儿,作势就要上来揍我。 “就算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行!之前在路上我就一直想说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一时之间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两人一言不合扭打在一起,虽说是打起来了,但动静却十分的小,屋外沉睡的人都不曾察觉的到。 顾猴儿此时被我箍的死死的,他不怒反笑,说话也十分吃力:“我倒是忘记咱们下一任族长从小就擅长体术了,今日一见,还真是大开眼见。” 我不想把事情闹僵,手下一松,不再说一句话,反过身就在床上躺下了。 “沙南子,此事我心中有数,家族的规矩是断不敢忘,眼下咱们救冉妮子要紧。”顾猴儿也躺下来,见我真的生气了,想服个软。 我此时想到是自己远在洛阳的妹子,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嗯了一声算是给这插曲结案陈了词。 几日的奔波赶路把我们累的够呛,第二天难得睡了个饱觉,日上三竿了才醒。不赶巧,一早就开始下起了雨。几个人就着咸菜随意啃了几个窝头,又带了些水和干粮就跟着老农户进山去了。 山里本来路就不好走,加上下雨,更是潮湿泥泞,原本一两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走了将近小半天。几个人好不容易进了树林子,老农户就不肯继续往前走了,只说那湖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还希望各位行行好放他回去。 顾猴儿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他又从兜里掏出几个银元给了老农户叫他回去的路上当心些。老农户千恩万谢就差没磕几个头,又说了一大堆保佑吉祥的话就转身消失在树林子中。 “猴爷,咱们现在怎么办?”桩子一边打量着地形一边问道。 顾猴儿勒紧裤腰带,只说再往前走走,又一遍遍叮嘱我们要跟好了别走着走着走丢了。 这树林子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儿竟然会有这么地方。与其说是树林,倒不如说像是密集的雨林。基本上全是厚实的树冠,根本就透不进什么阳光,加上几乎一整天都在下雨,这儿十分的闷热,体力消耗的非常快,半天下来我们已经十分的疲惫。顾猴儿打开随身带的罗盘,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这块表跟了他很多年,是他第一次下斗的时候,他父亲送的,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咱们继续往前走一段,然后找个地方歇歇脚,这雨下的真他娘的邪门儿。”顾猴儿说完就砍开前面茂盛的树枝藤蔓,继续在前面打头阵。我和挂爷走中间,桩子垫后。 此时我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林子里不仅毒虫多,还到处长着青苔,一个不留神就会栽到泥坑里去。挂爷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走的是气喘连连,就要去了半条命,他这人还特别招蚊子,身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基本上没被少咬,这林子中的蚊子比起外边的还要毒上好几倍,咬的他是又疼又痒苦不堪言。 我看看地上的泥坑提议道要不和点地上的稀泥巴涂在身上暴露的地方,话一出就被顾猴儿制止了。他只说了一句这雨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毒虫和蚂蝗,你在泥坑里取泥巴涂身上不是找死吗? 挂爷吓得舀了泥巴的手在衣服上来回搓了好几十遍,他开始抱怨为什么蚊子就叮自己,其他三个人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 顾猴儿的脸色难得有些阴霾,他头也没回声音十分冷淡:“我倒是希望能像你一样被蚊子咬。” 挂爷也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只尴尬的扯扯脸皮子难得的不再说话。 几个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就发现前面不远处透出些光亮,像是到头了。大家伙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也顾不上疲累,忙加快了脚步赶上去查看。这就像是一群人在沙漠中走了很久,终于看见到了绿洲。可恰恰相反的是,眼前的景象并没有让众人如想象中的那么欣喜,反而却是一种巨大的错愕,一时之间都呆若木鸡。 我缓缓的转过头,看着顾猴儿不确定的问:“湖呢?” 眼前的空地上只有一个巨大的地坑,也不知道有多深。地坑的一角,露出了半截黑漆漆的亭子。更奇怪的是,这周围的大树没有一颗是直立的,所有的树干全部都是七扭八拐,匍地盘旋。 顾猴儿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邪门儿的事情,按理说这就是老农户他们当年见鬼的地方。可是这湖去哪儿了?难不成还会自己长腿跑了? “这地上怎么这么多脚印?”我环顾了一下地上,眼尖儿的瞧见地上的脚印,一下子叫了出来。 “猴爷,我这也是。”桩子蹲在一颗大树下:“真是出奇了,咱们来的路上怎么没瞧见有脚印?” 顾猴儿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下说这些脚印杂乱无章,这些人当时应该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些脚印看起来至少有两天了,应该就是老农户口中说的勘探队。 挂爷看不懂这些,他这会子又累的吃不消,整个人呼呲呼呲的往树上一靠,这树上全是藤蔓,恰恰好能把他兜住。 顾猴儿瞧见急的大叫,忙让桩子上前去把他拉开了。他指着挂爷背后的藤蔓说这玩意儿叫铁兰,别看松软像布一样,一下雨上面全是恙螨,靠上去的时候不觉得,其实背后早就被恙螨吸干了。 挂爷听了以后吓的脸色苍白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出来,桩子赶忙让他脱下衣服替他检查后背。还好,这人精儿穿了个皮褂子在里面衬底,就胳膊处被咬了几口,起了几个红色的水泡。桩子也不敢挑破,丛林里面,一点芝麻粒儿大的伤口往往就能要了人的命,所以就只拿了些药膏给他抹上。 顾猴儿让大家站着不要动,自己从鞋帮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猫着腰往地坑的方向探查。大约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回来了。 “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好奇的指着远处的地坑问他。 顾猴儿摇摇头说地坑边只有刚刚看见的那种脚印,而且更多更乱。亭子埋在坑里面,他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看不见下面,也不知到底埋的有多深。不过这坑里散发出一种特别难闻的气味,呛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话音刚落,草丛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的“咯哒咯哒咯哒”的怪笑声,一张巨大的黄褐色鬼脸从丛林后的地坑里面慢慢爬了出来。 第五章 洞 突如其来的鬼脸吓的我两眼发直连嘴皮子也变得不利索了:“现在我我。。。知道地上为什么那么多脚。。。脚印了。” 桩子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拉起我对着顾猴儿大叫:“快跑!” 顾猴儿下意识的就回过头去看,眼前的东西顿时吓得他头皮发紧,脑子里瞬间“嗡”的一声,紧贴在他背后的是一张巨大的黄褐色鬼脸,嘴就像是凸出来的又尖又细的三角形,里面好像盘着一条长蛇,上面布满了倒刺,口中的腥臭之气把人熏了个半死,两只血红色细长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眼前的猎物,他吓得一个趔趄,连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本能的就是撒了腿没命的往前直奔,只觉得自己再坑洞边上闻见的那股味道此刻正没命的追着自己。 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别看体型很大,但动作十分敏捷。一时之间几个人狼狈的到处逃窜,桩子一边跑,一边从腰间拿出别着的手枪就要开枪打它,可惜奔跑中准头不行,几次都没能命中。这可把眼前的庞然大物激怒了,它抬起爪子,对着桩子的方向怒吼一声,口水中的尸臭味简直就是一阵腥风血雨,然后又弓起腰身猛地朝着桩子一跃就要扑杀他。别看桩子块头大,但其实非常灵活,一个侧身就地打滚恰好躲过了这东西的利爪。 这怪物见自己几次都没能讨着好,眼下已经把桩子视为眼中钉。不过它非常聪明,不在一味的进攻,而是和桩子死死僵持着,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这倒是给了我们其他几个人喘口气的机会,挂爷整个人已经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连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顾猴儿眼瞧着桩子正吃力的和这东西僵持,急的脸色通红。突然,我想起几人在来的路上遇见的一处沼泽地,心里立刻有了主意。我嘱咐挂爷不要乱走,又对着桩子的方向大喊叫他去沼泽地,果然立刻吸引了这黄脸怪物的注意力,立刻要扑过来。 顾猴儿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对桩子使了个眼色,脚底生风的就带着黄脸怪物向沼泽地的方向跑去。桩子紧随其后,我跟个拖油瓶一样跑在最后,桩子不愧是摸爬滚打的人,脚程渐渐超过了顾猴儿,先一步到了沼泽地旁,猫着腰就上了旁边的一颗大树,手下也没闲着,取出背包里的绳索三下两下就着粗壮的树干打了个半结。 不远处我跟顾猴儿两个人玩命的带着怪物逛花园儿,顾猴儿累的扯着嗓子大叫:“桩子,你他娘的好了没,老子我要跑不动了!” 桩子手下跟生了风一样,嘴里喘着粗气累的不轻。他放下绳子,对着我们的方向喊道:“猴爷,成了!” 顾猴儿此时正和黄脸怪物周旋着,一听桩子的信号,跟抱了颗救命稻草一样,对我使了个眼色叫我上树,自己钓着怪物就朝桩子的方向跑过去。 桩子将半截绳子捆在自己腰上,另外半截拿在手中绕了三道,眼睛紧紧盯着树下的沼泽地。 顾猴儿此时已是精疲力竭,他眼尖着已经瞧见了树上的桩子和落下的绳子,整个人使出最后吃奶的那点力气纵身一跃拼命去够掉下来的半截绳子,那怪物哪里会让自己眼中的猎物溜走,忙弓起背也是使出全力一跳,血盆大口就朝顾猴儿的屁股袭来。桩子抓紧时机拼命的向上拉绳子,顾猴儿单脚反勾住绳索,一只手攥紧绳子,一只手摸出腰间別着的枪把子整个人背过身来,对着那口中就是连开数十枪。 怪物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口中顿时鲜血狂流,疼的它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去,正好落在了泥潭之中。它挣扎想要爬出来,但是却越陷越深,张牙舞爪看起来特别痛苦,可没过多久就扑腾着没了动静,整个泥潭突然变成了红色。 我眼瞧着顾猴儿和桩子两个人坐在树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千钧一发之际,如果顾猴儿没能抓住绳子,那么现在在底下泡着的可就不是这怪物了。 我们也不多话,收了绳子直接下了树,在泥潭前汇合。顾猴儿蹲在旁边细细瞧了半天,然后指着那红色的泥潭道:“就这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玩意儿,这怪物的里面怕是已经被吃空。” 桩子拍拍他的肩膀,闷不吭声的背着行李往回走。 我们回来的时候,挂爷正在举着壶往嘴里灌水,刚刚跑的太猛,导致他现在都没缓过来。 经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又累又饿,找了个地儿坐下来草草吃了点东西,也不敢生火,怕气味再引来什么别的东西,只把带的干粮就着水咽了下去。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害的我猴爷差点儿就要变成豆腐脑儿了。”顾猴儿骂道。 我此时半点也笑不出来,低着头啃着干巴巴的馒头也不想说话。 一边的挂爷终于活了过来,他颤巍巍的喝了口水对众人说:“这东西我在书上见过,叫蜜狗子。这玩意儿性情凶狠,喜欢吃甜的东西和腐肉,一般就跟狐狸差不多大,今天这只难道成精了,体型都快赶上人熊了。你再瞧它那血红的眼睛,一看就没少吃人肉。” “你也说了这东西吃腐肉,如果我推算不错的话,刚刚那个地坑应该是个殉葬坑。这怪物身上的尸臭应该就是在那里面沾上的。”顾猴儿神色不太好,他原本以为这墓没那么复杂,不过瞧着那地坑的规模,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猴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桩子担心我们带的装备和干粮不够,加上体力消耗的太快,眼下可不是个好兆头。 “把东西都拿出来整理一下,看看我们还剩多少东西。”顾猴儿也不废话,什么事都得根据自身的情况来定。 我和桩子都开始拾掇起来,挂爷闲着没事,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权当是消食了。 我瞧着他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十分的懊恼,后悔昨晚没跟顾捷候据理力争由着他带上了这么个拖油瓶,家里人都说我性子清冷,不说话时自带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结界,桩子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在背后轻声安慰我:“七爷,眼下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啥事过后再说也不迟。” 七爷并不是因为我在家中排行老七,而是因我生在七月里,家族里逢人都喜欢唤我一声顾七月或者顾七爷,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 我勒紧背包点点头,不再往挂爷的方向瞪他,正当我们几个人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挂爷的大叫:“啊。。。。。” 我本就烦他,听他突然大叫,被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骂他,就发现原本挂爷站的地方空空如也,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几个人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 桩子警惕的摸上匕首,看着我们轻声说:“该不会又来了个什么鬼东西吧?” 顾猴儿也不确定,他对桩子比了一个手势,桩子立刻会意过来。小心翼翼的猫着腰往挂爷消失的地方走过去,他在草丛里查探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突然,地上的一堆杂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收起匕首,摸出枪把子,谨慎的弓着身子靠过去查看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对身后叫到:“七爷,猴爷,这儿他娘的有个洞。” 知道不是什么怪物,我跟顾猴儿都稍稍舒了一口气,他也不废话,直接三步两步穿了过去蹲在洞口边,只掸了一眼,脸上就露出十分惊奇的表情。我跟在他屁股后头,也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洞有什么能让他变了脸色的能力。 我咽了口吐沫,也在他旁边蹲下来:“这洞有什么问题吗?该不会又是什么怪物的老巢吧。” 顾猴儿瞪了我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在洞口边缘摸了摸,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说:“要不怎么说隔行如隔山呢,你嫡宗的那套手艺我不懂,咱们庶宗在地下的那套你也一窍不通。”他紧紧盯着那洞口,手下也没闲,一直在比划,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光彩:“这分明是个盗洞,啧啧啧,都说南派只善于看风水、闻气味,没想到他们连这盗洞打的也不赖嘛,这下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功夫了。” 顾猴儿的话我听的一头雾水,还真是应了他刚刚的那句隔行如隔山。家里规矩严,不是自己这一宗的事情,不允许多问。 桩子这小子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呵呵一笑:“七爷,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咱们在长沙,天高皇帝远的,族长还能对你用家法不成?” “桩子说的对,你小子有什么话就问,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女人。咱们还得赶紧下去找挂爷,没太多时间在这儿耽误功夫。”顾猴儿站起身来,从背包里取出火折子和绳索,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沉吟了半晌还是问道:“你说的南派到底是什么?还有之前挂爷说的什么九门?” 顾猴儿一边指挥桩子扣绳索,一边笑着说:“你小子问的这叫什么问题,这民间盗墓分两大派,一个是北方派,善于用洛阳铲,精于打盗洞;一个是南方派,善于看风水、闻气味。据说南派有些厉害的土夫子能闻出地下埋着的古董的气味,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咱们顾家的庶宗是属于哪一派?” 顾猴儿抬起头想了一会儿,说:“咱们哪一派都不属于,土夫子倒斗都是求财,咱们所求之物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他摸了摸下巴又道:“若是硬要分的话,咱们应该是北派。” 我点点头,刚想开口问别的问题,那边桩子突然喊道:“猴爷,成了。”只见他拍拍手,将绳子的另一端垒在洞口边上。 顾猴儿点点头,往洞口里丢了个火折子,火光虽然微弱,但大致还是能瞧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样子,火光的尽头,一个扭曲怪异的影子突然窜进了我们的视线。 第六章 甬道 “怎么有个鬼影?”桩子突然问道。 我也瞧见了,心底顿时有些发怵。 顾猴儿看了半天道:“好像是挂爷。”他也不废话,直接用脚将绳子踹进洞里,这绳子与一般外面卖的不大一样,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像是用麻油浸过,还系上了颗如绿豆般大小的铜铃。顾猴儿接着又取了一小节钢管绕在绳子上,这管子是中空的,十分轻便。他两脚蹬着洞口,望着我和桩子说:“我打头,沙南子在中间,桩子你垫后。下去了以后所有事都得听我的,不该碰的东西别碰,特别是你,沙南子。”顾猴儿用手指指我,语气也有加重了几分。 我摸摸鼻子,心想你小子这不是让我没脸吗。不过眼下也不是置气的时候,只好胡乱的点点头。 顾猴儿脚一蹬,卷着钢管慢慢消失在洞口。我和桩子一切准备就绪,蹲在洞边等着顾猴儿的信号。大约过了半分钟,洞口里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桩子舒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七爷,下面安全,你先下去,我在后面掩护你。” 我点点头,学着顾猴儿的样子,卷着钢管有些吃力的慢慢往下滑。这洞口太窄了,只能刚刚好一个人通过。我从来没在这么黑暗狭窄的地方呆过,只觉得时间过的无比漫长,心里也砰砰砰直跳。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敦实,到底儿了,桩子紧跟其后,也安全着地。 地上多了好几支火折子,光线也比之前要亮堂很多。顾猴儿正蹲在地上查看挂爷的伤势。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死是活还真是难说了。我走上前去,借着火光打量挂爷的脸色。顾猴儿给他喂了点水,没过一会儿,他尽然悠悠转醒了。 桩子一见,笑道:“这小子属猫的,命可真大。” 顾猴儿也舒了一口气,对桩子说:“给他顺顺气,别让他死了。”他自己则从地上拿起一支火折子,四处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既不想看着挂爷,也不想无事可做,干脆跟在顾猴儿屁股后头。 这儿看起来好像是个墓道,周围都是整块整块的石板,也看不到头。现在挂爷还没完全恢复意识,顾猴儿也不敢走的太远,眼下这种情况,最怕人全都走散了。我们瞧了半天,只能无功而返。 此时的挂爷已经完全醒了,正靠在墙上小口喘着粗气。顾猴儿一屁股坐在挂爷面前问他还能不能继续往前走。 挂爷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这人精掉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只是关节地方擦破了点儿皮。 顾猴儿指了指周围的墙壁说:“真是怪了,这石板上连个字都没有,更别说壁画了。” 挂爷一听,连忙挣扎着站起来扒在墙上来回打量,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他咦了一声说按照汉人的习惯,这甬道的两侧一般都会有壁画和文字,更何况这是个大墓,不应该啊。 地下的事我插不上嘴,只能安静的呆在旁边听着。 桩子举着火折子指了指一前一后的甬道问:“猴爷,咱们下面往哪里走?” 顾猴儿咂着嘴从口袋里掏出地图,借着葳蕤的火光瞧了一会儿,指着上面的某一处道:“如果我推算不错的话,咱们现在应该在这鸟脖子的地方。这甬道里面黑不溜秋的,不宜久留,桩子,将火折子都熄了,把手电筒拿出来咱们赶紧离开这儿。”他将腰间別着的手电筒打开含在嘴里,又熄了火折子指了指桩子身后的方向。 手电筒的光自然要比火折子的光照的远,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能看见这条墓道的尽头。手电筒的光,最终被黑暗包裹,像是一滴干净的水落到墨池中立刻被稀释了一样。 顾猴儿皱起眉头,神色不是太好。难得沉默的探着头走在前头,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紧跟在后头,气氛一时之间格外压抑。 顾猴儿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黑暗中总会感觉时间过的非常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了下来,条件反射下我直接一个踉跄就撞到了他背上。 “怎么不走了?”我探出头看了看前方,这不是还没有到头吗? 顾猴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沙南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俩经常去后山钻的那个山洞?” 我当然记得,顾猴儿说的那个山洞直接穿山而过,连通了前山和后山。小时候没地方玩闹,家规又十分的严,不是外宗的人不许出山到镇子上去,所以大多数的孩子都是靠着山洞去后山上逮蚱蜢捉野兔度过了颇有些索然无味的童年。那个山洞我和顾猴儿经常去,里面不似想象中的那般阴森潮湿,就是一条大通道,甚至后来还被特意修整过,现在已经成了族中众人去后山的必经之路。不过顾猴儿此时突然提起那个山洞干什么? “从前山穿过山洞到后山,我们最长一次走了十分钟。”顾猴儿这会儿声音有些颤抖:“咱们现在已经走了将近一刻钟了,难不成这甬道还能比一座山还长不成?” 桩子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虑:“难道是。。。鬼打墙?” 此话一出,把我们其他的三个人吓得够呛,挂爷腿一软差点就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我及时一把拽住了这小子。他哆哆嗦嗦的紧挨着我,就差没直接挂我身上:“猴。。。猴爷,这玩笑。。。笑。。。可开不得。。。。” “这个时候了老子哪有闲心开玩笑!”顾猴儿有些烦躁,语气也变得不好:“这地方他娘的怎么这么邪门儿!” 我借着光细细观察了一下四周说这儿比刚刚我们来的地方更黑,就像是一团黑色的浓雾,原本手电筒的光还能照到三四米开外,现在只能照亮我们脚前方巴掌大的地方,应该不是桩子说的鬼打墙。 顾猴儿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这地方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光线的传导还是有区别的。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是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桩子手按在腰间的枪把上,警惕的打量四周。 顾猴儿看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这着实让我有些吃惊,我又转过头去看向桩子,没想到这小子也正看着我等我表态。 “要不咱们再往前走一段看看?这地方古古怪怪的,黑的让人瘆得慌,况且又这么窄,只有前后一条通道,万一有什么事跑都跑不了,实在不宜久留。”黑暗总是能激发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让我一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天知道我多想立马离开这个什么都看不见的鬼地方。 顾猴儿从怀里掏出罗盘看了几眼,说:“就听沙南子的,咱们再往前走一段,不过你们都跟紧了,这地方越来越黑,很容易就会走散。” 桩子哎了一声,小心的走在最后,挂爷干脆就跟个树懒一样,紧紧抱着我也不撒手,勒的我差点喘不上气。 黑暗中谁都没再说话,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走了没一会儿,桩子突然停下来轻声道:“猴爷,我总感觉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咱们。” 挂爷一听吓的脸都白了,直接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嘴皮子哆嗦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冷汗直冒。顾猴儿停下脚步细细听了一会儿,可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我们四个人的呼吸声。 “桩子,把手电关掉,大家都摒住呼吸不要出声。”顾猴儿思忖了一会儿关掉了手电。 桩子也毫不犹豫的跟着照做,周围的光亮一下子消失了,我们又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大家都捂着鼻子摒住气息动也不敢动。这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煎熬,后背的衣服几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可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我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挂爷这孙子浑身上下哆嗦个没完,像是装了个电动小马达似的,他紧紧挨着我,哆嗦的我也是头皮微微发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们以为之前不过是桩子太敏感,顾猴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刚准备直起身子站起来,背后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 第七章 檐龙点墨 一时之间,我们几个人全部僵住了。 这声音似有似无,慢慢从远处向我们这里移动。我压根儿就顾不上粘在我身上的挂爷,整个神经都绷的像是拉满的弓弦,那咔哒咔哒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无数只甲虫一起爬行时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我脑补了无数声音来源的画面,只觉得胃里翻涌,汗毛倒竖。 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我们几个人全都紧紧靠着彼此,顾猴儿非常镇定,这么多年,地下的场面他也没少见。此刻,他突然伸手在我背后写了个三字,他写的是:上廊顶。我立刻会意过来,赶忙知会挂爷和桩子。 顾猴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个窜身就直接从两侧的墙壁直接游到了廊顶之上接应我跟挂爷,桩子在下面托着我们,自己随后也游了上来。我好歹还有些臂力能支撑的住,挂爷就不行了,他一直哆哆嗦嗦个没完,桩子只得和顾猴儿两个人用手和腿死死勒住他,他这才勉强贴在廊顶上,要不然早掉下去了。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还是顾猴儿刚刚游上廊顶的身法,我曾经听父亲和三爷爷提起,说顾家庶宗有一门秘技,叫做檐龙点墨,檐龙就是我们俗称的壁虎,据说百里挑一的高手能像壁虎一样悠闲自如的倒吸在墙壁之上,要练成这门秘技,需在墙壁下的同一高度支起七根柱子,习者排除杂念用意志上提全身,吸附在墙壁上,而木棍下面堆放着荆棘,一旦跌落,身体就会被扎出血,若成此功,需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所见。 我们几个人死死的贴在廊顶上不敢出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足足持续了将近两三分钟,已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脚底不远处的地方,我的心里一片灰暗,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不知最终等待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两只胳膊、腿和腰腹部又疼又涨,脸上的汗水跟雨似的,整个人就快要到达极限了。 突然,那声音居然消失了,周围恢复原本的死寂。又过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顾猴儿气坏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掏出腰间别着的手电,凌空一个翻身就落了地,真的是电光火石间,手电的光直射声音消失的方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手,心里大为赞叹,都说顾捷候是这一辈庶宗中最有天赋的人,果然不假,要是一般人怕是下了廊顶连站都站不稳。不过此刻的情势却不容我多想,没了顾猴儿的支撑,桩子一个人根本就托不住挂爷,我也已经到了极限,三个人在廊顶上根本就呆不住。 顾猴儿在底下咦了一声,叫我们下来,看来是没什么危险。 桩子下来之后两手通红,脸上有些不好看,刚刚在上面的时候,挂爷这小子几次差点连累我们一起摔下去,所以桩子语气也不怎么客气:“挂爷,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其实还挺沉的,有人说吃死人肉身子会变重,你他娘的该不会是吃死人肉长大的吧。” 挂爷腆着袖子擦擦汗,倒是很识趣:“桩爷,您海量,就别跟我开这个玩笑了,谁没事会吃死人肉啊。” 我忙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这时候还能吵吵个没完心也是真大了,我转过去看向前面的顾猴儿问他:“你刚刚咦什么?” 话刚说完,咔哒咔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跟桩子顿时都变了脸色,条件反射下,他手立马按在了自己的刀上,挂爷指着声音响起的地方,刚想说话就被桩子一把捂住了嘴巴。 顾猴儿站在原地没动,借着微弱光,我看见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石墙正缓缓向我们几个人移动,那咔哒咔哒的声音正从墙里不断的传出来,没过一会儿就停住不动了。 “我的娘哎,猴爷,这墙到底是啥玩意儿。”桩子也看见了,这墙上模模糊糊的像是画着什么,他松开挂爷走到顾猴儿旁边,灯光昏暗不大能看的清楚,他凑上前就要伸手去摸那面墙。 顾猴儿急的大叫,上去就猛地一把扇开桩子的手:“别摸,你小子跟我下了那么多年的斗他娘的都下到娘胎里去了?” 桩子被他打的一时没缓过神来,顾猴儿指了指墙面道:“你小子给我好好闻闻这是什么味儿!” 桩子不敢多话,稍稍倾身往前凑了凑,顾猴儿在后面紧紧拽着他后背的衣服,怕他一不留神就栽到墙上去了。 “我滴娘哎,怎么是这个味儿。”桩子一闻,脸色顿时一变,赶不及的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也凑上前去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油腻臭味直冲我的脑门:“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捂着鼻子躲到旁边问道。 挂爷也想上去闻闻,被顾猴儿结结实实的拦住了,他叼着手电照向墙壁:“瞧没瞧见外面那层薄薄的东西?那是蜡,里面封着的石头上撒了层磷粉。这蜡非常的薄,咱们手上有血气,你刚刚要是碰上去了,这玩意儿立马就会化开,里面的磷粉露出来遇到了空气立刻就会烧起来,到时候咱们谁都跑不掉。” “这墓主人心思真是歹毒的啊,先是让咱们不明不白的在黑暗中走了那么久,以此来耗掉咱们的耐心,然后又在墙上装神弄鬼引诱别人上前去看好让闯入的人引火自焚,这他娘的简直就炕饼的铁板啊。”我咧咧嘴,只觉得背后生寒,刚刚差一点就万劫不复了。 顾猴儿翻了个白眼,让我们几个人都离那堵墙远远的,他一把背起行李加快了往前的脚步。我们跟在他后头也不敢懈怠,万一被后面的墙追上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难怪这甬道两旁没有地灯,就等着我们好奇凑上去看了。”桩子对刚刚的事很是懊恼,一边走路一边抱怨。 “其实也不怪你小子,这地下光线昏暗,不是所有的人都看的清那层蜡。幸好拿的是手电,要是换了火折子。。。。。”顾猴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桩子接过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慰大家伙:“现在咱们只要离那堵墙远远的不就成了,说不定前面就是出口,它也追不上咱们了。” “围师必阙,恐怕墓主人是不会轻易的让我们走出这甬道的。”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虽然此时不应该说些负面的话,但是有心理准备总比没有的好。 我话刚说完,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顾猴儿停下了脚步好像在低着头掐表,直到声音消失了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又嘱咐我们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一个闪身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哎呦喂,我的娘哎,这猴爷不会是丢下我们自己跑了吧。”挂爷在旁边跟只苍蝇一样吵吵个没完,气的桩子恨不得上前封了他的嘴。 我本就看不惯他那做派,眼下见他又无端的猜忌顾猴儿,忍不住冷笑一声:“都说什么样的人看什么样的东西,心里有佛看到的自然都是佛;心里装着的都是小人行径自然看别人也都是宵小之辈。” 挂爷没料到我会如此直白,他本就一副书生模样不占武力,眼下气红了眼就要上来跟我理论。 开玩笑,我顾沙南从小到大谁见了我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叫声七爷,难道我还会怕他这个破书生?桩子见了,急的在中间直跳脚,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顾猴儿突然从黑暗里出来了。 灯光映了他的半边神色非常的不好,我一看就知道坏了,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龙潭虎穴等着咱们呢,挂爷和桩子也都看见了,这两人估计是没胆子开口问,全都没说话。 顾猴儿走到我面前一拍肩膀,嘴角似有一抹苦笑:“你小子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第八章 日晷八卦阵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拉住他,等他先开口。 谁知道顾猴儿把背包往地上一扔,直接坐了下来。我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妙,从来没见过顾猴儿这副样子:“到底咋回事,你好歹说句话啊。” 顾猴儿活动活动胳膊肘,指了指他刚刚来的地方:“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咱们现在正在一个非常巨大的圆形墓道里,那前面不到五十步的地方也有一堵墙,咱们就快要变成大饼咯。” 挂爷倒吸了一口气,慌慌张张的跑到顾猴儿身边坐下:“哎呦喂,猴爷,这这这。。。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顾猴儿明显很不耐烦,他一把甩开挂爷抱着他胳膊的手:“老子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大罗神仙。” 我看着四周,心中非常疑惑。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下斗,但是按常理来说,墓主人设置机关是想让闯入的人有来无回,如果这真的是个死局,那别人怎么可能进的了这甬道里,别忘了我们刚刚可是强行打了个盗洞从上面下来的,而不是从墓里闯进这个甬道,如果进不来这地方,那这个机关设置的又有何用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顾猴儿看了我一眼,脸色有所好转:“没看出来,你小子第一次下墓还能有这见识。” 我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冉妮子,谁他妈跟你来这鬼地方:“这样呆着也不是个事,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碰碰运气。”说完我打起精神照着手电,上下来回摸索想把周围的墙壁看出点名堂来,可是除了巨大的石块,这上面什么也没有,想找出点蛛丝马迹来确实是难于登天。桩子估计是被我这副执着的样子感染了,也上前来和我一起查看四周。 可惜了,过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我叹了口气,心里十分沮丧,难不成今天要死在这鬼地方了吗?想到这儿,我一屁股坐了下来,手电筒也“咯噔”一下扔到了手边的地上,光源因为晃动来回波动了几下后终于停住了。我耷拉着脑袋,转过头去想看看顾猴儿的表情,谁知眼光却扫到了他手腕上的手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想法突然窜进了我的脑子里。我顾不上起身,连拖带爬的捡起手电筒照向墙壁与地面相接处的排水道,果然,这儿每隔一段相同的距离,就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凹槽,看起来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我兴奋的恨不得大叫,赶忙侧身挥着灯光叫他们过来。 顾猴儿“噌”的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大步跃到我面前问:“你小子发现什么了,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我指着凹槽问他:“你看这是什么?” “一块缺了口的墙角。” 顾猴儿说的一本正经,我当时一口老血差点没吐他脸上。 “你说这像不像古人用的日晷上的刻度?再看这些凹槽,十分规律,而且距离长短也一模一样。” 顾猴儿咦了一声,瞬间领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身处的石阵就是个巨大的日晷,可是日晷只有一根晷针,咱们现在这儿却有两面墙。” 挂爷突然插了进来:“哎,原来如此。其实古人还有一种计时的仪器叫做月晷,日月相重,是为白昼黑夜。” 桩子半信半疑的问道:“这个你也懂?那刚刚怎么不见你提起?” 挂爷哂笑了几下说:“一时没想起来,真是见笑了。还真是多亏了七爷,您可真是好眼力。”他一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转过来对我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挑大拇哥。 桩子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咧,突然用劲一拍挂爷的肩膀道:“既然挂爷你瞧出来了,那咱们眼下该怎么出去?” “你的马屁还是留着出去再拍吧。”顾猴儿也不想浪费时间。 这时候挂爷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着顾猴儿问道:“猴爷,可否借你的罗盘一看。” 顾猴儿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只一言不发的将罗盘从腰间解下来扔给他。挂爷拿了罗盘在四周来回转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也不晓得在盘算什么,不过跟之前相比,倒是让人看着顺眼了许多。他此刻的反应让我十分好奇,我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晷阵分为二十四小格,每三格为一方位,各对应八卦的乾西北、坤西南、兑西七、巽东南、艮东北、震东三、离南九和坎北一。入口为三乃为震卦,二坎相重渊深不测是为休,八艮为土多伏吟,三七相对为震兑,百事不利;三九相对为震离,盛衰无常,恐有隐忧;三二相对为震兑,震上坤下万物新畅出师大吉。”挂爷突然笑了起来,指着后面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道:“不会有错,那儿正是出口。” 桩子仍旧半信半疑,但眼下又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他看向顾猴儿,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顾猴儿拍拍屁股站起来,直接一拎挂爷后脖的领子,表情竟然有些欣慰:“走吧,挂爷。” 我和桩子跟在他们两个后头,可眼前的这面过道的旁的墙壁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而且此处离那个会喷火的墙太近了,随时随地都能碾压我们。 顾猴儿趴在墙壁上来回摸索,一会儿用手敲敲,一会儿用脚踢踢,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更要命的是咔哒咔哒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喷火的墙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我急的像火上的蚂蚱,直接上脚对着墙就是一通乱踹,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堵会喷火墙眼看着就快要贴上我们了,桩子整个就急红了眼,他摸了摸脖子,卯足了劲猛地向前一揣,也不知道踹了什么地方,面前的石壁突然整个变空了,而那面会喷火的墙擦着我的半边袖子就要碾压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趴在墙上毫无防备的我们一下子全部栽进了面前的黑暗之中,。 第九章 瑶姬指路 恍惚间只听见巨大的水声,激的我耳膜都有些疼,一阵强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提醒我胳膊肘和屁股上的剧痛不是假的。我睁开眼一看,是自己落到远处地上的手电发出的光。 桩子也摔的不轻,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一一确认我们是否安全,顾猴儿一向身手不错,这小子反应极快,估计没什么事,顶多就是擦破点皮。挂爷就惨了,直接脸着了地,差点没把门牙磕掉。他刚想破口大骂,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借着桩子的手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估计和挂爷差不了多少。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非常空旷的幽谷,四周都有明显开凿过的痕迹,我们现在所站立的地方是个凸出来的小型平台,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样的平台竟然有八个之多。看来这八个平台之后,应该都有一个像我们刚刚经历过的狭长的机关墓道,让进来的人九死一生。我放眼望去,每个小型平台的尽头,皆有一座木质的吊桥通向幽谷中央立着的一处巨大石柱,石柱上面好像还雕刻着什么,只不过雾气蒸腾,一时之间很难看清楚。我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看个明白,桩子怕我有危险,就跟在我身后拽着我。我小心翼翼的趴在峭壁边往下看,每座吊桥之下的绝险之处竟然都有一道小型的瀑布,少说也有二十多米,八条银龙沿着峭立的岩壁飞泻而下,溅起千朵银花,巨大的落差使得周围水汽横生。更难的是这幽谷似是由八片花瓣包裹住的花朵一般,顶上竟然是空的,月光正好照射进来,水汽弥漫不散与之交融,让人生出一种幻境之感。 顾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身旁的,他眯着眼睛注视着幽谷中央也没说话。 桩子看起来非常兴奋,但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猴爷,这该不会就是传言中的九龙罩玉莲吧?” “你小子眼睛长屁股上去了?你自己数数这瀑布有九条吗?”顾猴儿直接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咧嘴嘿嘿一笑:“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这格局太像了,简直就是李逵和李鬼啊。” 挂爷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两眼里直放光,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他一左一右拉着顾猴儿和我的胳膊,差点没兴奋的跳起来:“猴爷,七爷,这真是妙啊妙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孙子一路上就跟个说书的似的,这会儿又像是羊癫疯发作。我胳膊本来就疼的要命,现在被他一拉,更是疼的我呲牙咧嘴。我一把扯开自己的胳膊,语气也有几分恼火:“挂爷,您能不一惊一乍的吗?那您说说这到底妙在哪里啊?” 他一反常态,也没跟我计较,而是指着周围来回比划:“猴爷说的对,你们瞧,这地方前有望,后有靠,是一块极佳的风水宝穴啊,葬在这里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贵,咱们发财了发财了。” 我一听这话不对啊,咱们顾家规矩极严,不该取的东西绝对不会取,顾猴儿这是在玩火啊。我一把把他拉到后面,压低了嗓子说:“怎么回事,挂爷说什么发财了?你这是要弃家规于不顾啊?” 顾猴儿瞪了我一眼:“我说你小子怎么那么死脑筋,他求财,咱们求别的,这又不算犯了家规,眼下你先给我闭嘴。” 我被他一句话气了半死,刚想开口反击他,这小子却一把挥开我的手大声叫桩子和挂爷过来。 “你们看,这格局看起来确实像是九龙罩玉莲,但这瀑布高度太低,根本就罩不住山谷,水量也不够大,而且还少了一条,根本就够不成九龙罩玉莲的格局。”顾猴儿瞪了桩子,说:“平时叫你小子多听多看,都当耳旁风了,这种格局在风水上叫做瑶姬指路,一般来说,这种格局虽然不比九龙罩玉莲,但也使极为难得的,能使灵气聚而不散保尸身不腐,里面葬的也都是身份显贵的女子。” “瑶姬指路?”桩子挠挠头,应该是第一次听说。 我看挂爷满脸我很懂的样子,忍不住想揶揄他一下:“挂爷,看来顾猴儿刚刚说的这个您又知道了。” “七爷,你可算是小瞧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靠着江湖百晓生的招牌吃饭的。”挂爷说到此处更是眉飞色舞。 江湖百晓生?我突然想起走之前顾猴儿神秘兮兮要投石问路的城南说书人,原来这个挂爷就是,难怪一路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桩子听他吹嘘,明显有些不耐烦,他干脆转过头问顾猴儿:“猴爷,啥叫瑶姬指路?这个瑶姬又是谁?” “《巫山县志》里面记载,瑶姬乃是南方天帝炎帝之女,授以大禹法宝助他治水,能为人和行船指点方向和航路。”顾猴儿一指那巨大的石柱:“瑶姬善水,这里所有的水流都汇聚到一点,那正是灵气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这儿这么高,两边都是湿滑的峭壁,我们怎么下去?况且还不知道这水里头有没有东西。”我对这个地方还是心有余悸的,刚刚在墓道里差点变成烤肉,现在又要来下饺子,简直就是跌到水深火热之中了。 顾猴儿笑道:“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呦道:“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这墓主人是个诸侯王吗?怎么又跑出个女的了?” “你小子废什么话,是个女的不是更好,说不定还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女呢,这回冉妮子有救了。”顾猴儿见我唠唠叨叨,上来对着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打的我差点没岔了气,我发誓,在顾家也就我爹跟他两个人敢对我动手了。 “把东西都带好。“顾猴儿一边吆喝,一边从包里拿出绳索走到吊桥边。他反手将两股绳子头尾相连打了结,又在空中晃了几圈,直接向前一丢,绳子轻轻松松的就落到了对面的桥头上。这桥少说也有三四十米长,顾猴儿却毫不改色,挂爷看的是叹为观止,马屁直流。 顾猴儿也没功夫理他,他一边像蛇一样挥动绳子,一边开始慢慢往回收,我们其实都有些紧张,就怕这桥上有什么猫腻,不过最终什么事都没发生。 顾猴儿卷起绳子,一只脚踏上吊桥使劲踩了踩,虽然摇摇晃晃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勉强还能算的上是结实。顾猴儿回头对我们打了个手势叫我们跟上,他则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开路。 说实话,我紧张的要命,这吊桥本来就摇摇晃晃,加上水汽蒸腾不散,更是湿滑难行,挂爷这小子还紧紧拽着我,更是雪上加霜。我只能连拖带爬,挪着跟娘们儿似的小碎步,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再加上大家的步调不一致,走到中间时吊桥更是晃的格外厉害,我浑身直冒冷汗,也不敢往下看湍急的水流,只恨不得自己长了双翅膀能立刻飞过去。 好不容易惊恐万分的走到了尽头,可心里还在咚咚直跳,挂爷这小子因为腿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说到底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便从包里拿出水壶递给他,刚刚在墓道里要不是多亏他,我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挂爷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大,对我扯出个难看的笑,算是感谢。 刚刚在平台上感受不到,此刻只觉得水汽浓的像是下起了大雾一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顾猴儿他们得不打开手电观察四周。老一辈的人都说大雾之中多怪事,我们也不敢分散开来,顾猴儿把刚刚卷起来的绳子给我们一一扎在腰间,四个人这会儿完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打着手电没过一会儿突然指着正中央的地方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看来还真是被小爷我给猜中了,这石柱是空心的。” 桩子也不知道蹲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干什么,一直没说话的他突然叫道:“猴爷,七爷,这儿好像有一条台阶。” 我们赶忙凑上前顺着光线照射的地方看过去,一条极窄的石阶像腾蛇一样一圈一圈的攀附缠绕在整个石柱上,延伸到雾气里,消失不见了。 第十章 浮尸 顾猴儿掂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这台阶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古怪,只是不知道什么石头筑成的,看起来有点像是白玉,每节台阶都是光滑平整的没有半点凸起之处,再加上水汽横生,更是十分湿滑难行。旁边也没有扶手,极为陡峭,只有窄窄的一条过道,仅能容得下一人通过,如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下面的水潭之中,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开凿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我们大家都不敢说话,就怕一不小心分了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不过这柱子好像十分的稳固,应该是深深的插在水潭之中,即使我们四个人同时走在上面,也没有半分的摇晃和倾斜,说实话,虽然我不恐高,但是还是第一次身处这绝高绝险之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惊肉跳。挂爷在上头的时候就已经吓的变了脸色,现在更是魂不附体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害怕这小子一脚没踩稳,直接把我推下去。 这地方越往下走越潮湿,瀑布落下时溅起的水花甚至就像是涨潮时候的浪涛,一个接一个的向我们脚下的石阶袭来,渐渐就快要接近水面了,连站稳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行走了,我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可能是常年养成的习惯,我总是会格外注意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东西,虽然落差使得水面翻涌,激起了无数白色的泡沫,但借着手电的光我仍然依稀瞧见了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游过去了。我把这事告诉了顾猴儿,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水里的动静。这时我们的脚刚刚好贴近水面,下面已经无路可走了,若是想继续前进只能下水游过去。可是水里的东西,让我们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那影子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我们没办法看清楚它的真实面目。 顾猴儿和桩子为了保险都把子弹上了膛,我打着手电给他们俩照亮。挂爷这小子有些后知后觉,估计是还没从腿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大喘气,显然他还没看见水里的东西。桩子想要拉起他,但是被顾猴儿打了个手势阻止了。 突然,那影子好像发现了我们,慢慢朝我们站立的石阶移动过来,我心里暗道不好,手也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别着的弯刀,目光一动不动的跟着它游走。 可惜水汽翻腾,又有许多白色的泡沫,很快我们就失去了它的踪迹。顾猴儿懊恼极了,真恨不得跳下水去跟它大战三百回合,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们三个人只能瞪大眼睛的看着脚下的水面,防止它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将我们拖下去。 正当我们三个人忐忑不安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在我背后响起,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没把拿着手电丢出去。 顾猴儿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极快,直接把我向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手电的白光直射叫声的来源。 居然又是挂爷,这小子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整个人不断往柱壁挪动,可能是腿使不上劲,所以挪了半天屁股还是在原地不动。他指着台阶边的水面,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估计是吓的不轻。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大概会先被自己人吓死。说实话,挂爷这一来二去的我也恼火了,我一把拉开这孙子,在他刚刚坐着的台阶边蹲下,打着手电贴着水面往下看。桩子在后面用绳子勒住我的腰,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就能拉住我。 水里黑黑的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瞧见边缘的地方长着些奇特的水草,大概是因为水流的关系,这些玩意儿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头发一样缠绕在一起,十分的恶心。我挥着手电,想要看的更清楚些,突然那水草丛里闪过一道寒光,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直冲我的脑门儿,天旋地转间,我下意识的将手电对准寒光处想要看个明白,一张扭曲发白的人脸,突然悄无声息的贴到了水面上,两只泛白凸出的眼球,正怨毒的瞪着我。 四目相瞪间,吓的我全身汗毛倒竖,一时之间失去了本能的反应,还好桩子眼疾手快,我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离开水面稳稳的贴在柱子壁上了。 挂爷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大叫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顾猴儿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他,然后走到台阶边。说实话,此时此刻我在心里给他竖起了个大拇指,这一脚踢的太漂亮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相比我们而言很快就镇静下来了。我拍拍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后,也凑了上去。 这具浮尸已经被水泡的皮骼肿胀,发白变形了。整张脸扭曲涨大,看上去就像个快要炸开的气球一样,半边嘴唇缺失露出了牙齿,长长的舌尖耷拉在一边,更要命的是拜水流冲击所赐,嘴角呈现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的样子,两只凸出来的眼球里泛着怨毒的光芒,让人一见全身毛孔紧缩不寒而栗。 桩子也慌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水中的鬼东西说:“这他娘的该不会是水鬼拦路吧。” 顾猴儿有些不高兴,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放屁,你小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桩子摸摸脖子,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不再说话。 我探过头细细看了一会儿:“你们看,这浮尸身上穿的是麻布短褂,这打扮一看就是干苦力的伙计。”虽然衣服已经变形了,但是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 “他娘的,白白浪费了张脸皮。这应该是先我们一步进来的人。”顾猴儿看了看四周,希望能找出些门路来:“刚刚在墓道里面没有看见他们的尸体,说明这伙人应该已经出了墓道和我们一样到了这里。” “可是为何这里只有一具尸体?总不至于进来的就他一个人吧。”桩子有些不解,道理上也确实说不通:“难不成其他的人发现这里走不通又重新进去墓道了?” “不可能。”顾猴儿非常笃定:“墓道里面九死一生,谁会没事回去找不痛快?况且刚刚出来时候我检查过,那墓道是个只出不进的地方。这里一定有什么地方可以下去,咱们再仔细的找找看。” 桩子哎了一声,打着手电开始四处查看,顾猴儿则一言不发的在柱子壁上摸来摸去。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上面又没镀金,你摸来摸去的干什么?” “既然水里没路可走,那就只能在这柱子上动手脚了。” 顾猴儿的一番话让我恍然大悟,刚刚下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瞥了一眼中央空心的部分,如果说还有路可以走的话,那就只能是柱子里面的。很快,顾猴儿就发现了一扇门大小的洞口,就在转弯处的柱壁上,离水面有一定的距离。原本我们都以为无路可走了,其实水下还埋了几节台阶正好能转过弯去看见那扇小门,恰巧和我们刚刚站着的地方面对面。里面非常的黑,一眼看不到头,只有螺旋的台阶一层一层的绕在柱壁上,而且空气非常的干燥,和外面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挂爷这小子还没醒过来,桩子只能吃力的背着他猫着身子向下,我真害怕这台阶一下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而碎成齑粉。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终于下到了台阶的尽头。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为了节省电源,桩子打了好几个火折子扔到长明灯里,这才照亮了整个石室。这个石室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我抬眼向前望去,火光中,赫然半跪着两个年轻的女子,面容姣好鲜活如生。只不过在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射下,面部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简直就是似笑非笑望着来者,让人恶寒透骨。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还好顾猴儿在后面顶住了我。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顾猴儿揪着我后腰的皮带,打量着四周,语气里也有些不满。 我指了指面前的跪着的女尸,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消化。 顾猴儿轻蔑的瞥了我一眼,指了指四周,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在这个正方形的石室里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竟然皆半跪坐着两具女尸。 每两具女尸的身后,一条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黑暗甬道,正张开嘴,等着我们鸟入樊笼。 第十一章 美人俑 美人俑 “哎呦喂,我的娘哎,怎么又是个分叉口。”桩子摸摸后脑勺,明显对眼前的四条岔道十分的不满。 “而且这么这么小的空间里居然放了这么多具女尸,咱们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了。”说实话,身处在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十分压抑,可是转念一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顾猴儿,你看这些女尸都栩栩如生,难得的是面容姣好,没有半分缺损。” 顾猴儿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但是关键问题上却很能把的住,他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十分的冷静:“你说的事行不通。”他指着其中一具女尸道:“这玩意儿叫做美人俑,一般都是挑选十二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当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在头顶和脚底各打几个洞,然后往里面灌水银,等水银代替了血液在全身流遍,能使皮肤生嫩如鲜,保尸身万年不腐。有的地方称这种人俑叫掌灯童子,不过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子还真是少见。” 顾猴儿的一番话让我跟桩子一阵唏嘘,他有些嫌弃的看着我俩又道:“所以你说的根本行不通,这玩意儿的皮肤里全是水银,即使将脸皮完好无损的取下了也没用。” 我咂咂嘴道:“那就别管这些美人俑了,咱们能不能先出去再说,这个地方怪瘆人的,要是这玩意儿突然动了。。。。。” “对,对对猴爷,我也是这么觉得。”桩子忙附和:“只不过这里这么多条道,咱们到底走哪条?” 顾猴儿瞥了一眼地上还闭着眼睛的挂爷,脸色有些不好看,嘴里也不知道暗暗骂了一句什么,只瞧见他从口袋里拿出罗盘,对着周围的方位扫了几遍嘀咕道:“楼殿之上水泉生,水还落处两边迎,八四成笼纵为险,罗星枕水悬一边。”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走这条道,请吧二位爷。”顿了顿又嘱咐说:“这里邪门的很,也不知道放这么多人俑干啥用,你们过来的时候千万当心,别碰到这些人俑,万一起了尸,咱们吃不了得兜着走。” 我闻言打起手电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经过两具人俑时更是缩着屁股憋着气慢慢猫了过去,桩子叹了口气,认命的扛起挂爷跟在后头,我在里面接应他,费了好大劲才将挂爷这小子弄了进来。桩子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儿栽到人俑上,幸好他眼疾手快扒住了过道两边的墙壁,一个翻墙跐了进来。我们都被他吓的不轻,他自己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紧张有些眼花,侧边跪着的那具人俑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我眼皮顿时突的一跳,一阵恶寒从背后升起。我忙把这事告诉了他们两个,顾猴儿半信半疑的凑到边上看了几眼,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当是我眼花,安慰了几句就上前打头阵去了。 顾猴儿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上面的时候留下了阴影,我跟桩子也不敢多话,只能一直闷着头往前走,中途挂爷终于醒了。估计他以为自己被那浮尸拖下了水,所以也没反应过来,伸手就死死掐着桩子的脖子上去就要咬他,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气势。桩子气的一甩手就把他扔到了地下,直接把这小子摔了个狗吃屎。 顾猴儿对后面打了个手势,大致的意思就是别闹了,桩子也懒得计较,他拍拍手直接跨过躺在地上的挂爷,跟了上来。 因为挂爷能自己下地走了,我们的速度比之前明显快了许多。又走了大概十分钟不到,我们终于到头了,眼前是一扇巨大的白色石门,具体说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倒是有些像我们下来时经过的那棵柱子。 顾猴儿和桩子使出吃奶的劲才把门推开,几束光线一下子照进去,虽然不是特别亮堂,但也能看个大概。 “这里面居然没有棺材。”挂爷突然叫了起来:“怎么这么多坛子?” 我们的手电之前用了有好一阵子,这会儿电源不是特别充足,光线自然要暗一些,不过两把合并在一起还能凑合着用用。我顺着挂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三面靠着墙的地方垒着好多只坛子,这坛子不大,有点像是家里用来腌咸菜的,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石室四周的墙壁上全是壁画,这壁画颜色鲜红如血,十分艳丽,不过光线暗,距离远,我们一时也看不清楚到底画了什么内容。 “没有棺椁,看来应该是个耳室。”顾猴儿一边说一边关掉手电走到墙壁前面打亮了火折子。 挂爷看到那些坛子两眼直冒绿光大呼要发财了,整个人就跟掉进钱眼儿里一样压根儿顾不上桩子的告诫,兴冲冲的走上前去想要研究那些坛子里到底放了什么金银财宝。 我想拦着他可惜晚了一步,这小子已经凑到坛子面前了,坛子好像很重,他呼呲呼呲的想要把其中一个搬下来,动作像极了滚着粪球儿的蜣螂虫。 我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说:“挂爷,您就省省劲吧,看这坛子的大小,说不定里面是腌的酸菜或者泡的萝卜呢。” 桩子疑惑的问道:“七爷,古代大户人家还吃这个?” 这小子真不识逗,我拍拍桩子的肩膀,他这才会意过来。 挂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坛子弄下来,他苦着一张脸道:“桩爷,您力气大,能不能帮我搭把手?” 桩子转过头去本想问顾猴儿,谁知后者背对着他聚精会神的看着壁画,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们。桩子叹了一口气,只好走上前去将坛子搬了一个下来说:“这里面好像有液体,没准真是腌酸菜。” 我打着手电扫过去,这坛口封的很严实,好像是一层厚厚的蜡。按理来说古代一般都习惯用泥巴封坛,蜡还是比较少见的。桩子拔出匕首沿着坛口划开封蜡,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顿时在周围弥散开来,我差点没吐出来,只觉得空气十分的辣眼睛。 “我的娘哎,这什么味儿。”顾猴儿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盯着坛子里的东西想要看个清楚。 这墓主人口味很重啊,谁没事会在墓里放这种变质了的“泡菜”。虽然这气味十分感人,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想要凑过去看个究竟。 桩子用匕首伸进去搅了搅,坛子里面的液体十分的粘稠,像极了咱们平日里吃的鸡蛋清,只不过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一种诡异的褐绿色,坛底有许多块状的东西,有点像是整块的萝卜。只是隔着液体,不大能辨别的出来。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该不会真的是萝卜吧。”桩子咂咂嘴,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顾猴儿蹲在旁边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是活人的心肝。” 话音刚落,桩子吓得脸色大变,手下一抖,坛子“咣当”一下砸到地上碎成稀巴烂,里面的汁液四溅,底部塞的满满当当的“萝卜”也滚了出来,我们瞬间被浓重的腥臭味包围了。 挂爷整个人跳了起来,死死勒着顾猴儿的脖子吓得话也说不出来。我借着光看过去,粘液包裹间,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心肝,已经被泡的发白涨大,上面附着的血管根根清晰可见,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张牙舞爪十分丑陋,周围还牵扯着许多褐绿色颗粒絮状物,看的我头皮发紧,一阵剧烈的呕意排山倒海而来。桩子用刀挑起几丝絮状物想看清楚包裹着的颗粒状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惜光线不好,这东西颜色又很深,根本没办法辨识。 “猴爷,你怎么知道是里面装的啥?”桩子恶心的甩了甩匕首,低声骂了一句晦气,脚下毫不留情的连踹倒了好多只坛子。 顾猴儿颇有些嫌弃的推开挂爷,打着火折子走到墙边上说:“这壁画上都画着呢。” 顺着他的话,我们不由自主的都往墙上看去,一副色彩绚丽,形态诡异的画卷映入我们的视线之中。 第十二章 不老药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面前的这副壁画,上面的人物扭曲变形,十分鲜活,仿佛就在我们眼前搭台唱戏一般,加上色彩极其艳丽夸张,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反而显得更加阴森森的,让人有一种脚底生凉的感觉。 上面记述的应该就是墓主人生平发生的一些事,不过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片段,看的我云里雾里的,但经顾猴儿一解说,我还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这面壁画要和其他几面结合起来看,说完就用手一边比划一边跟我们解释壁画的内容。 原来,这是诸侯广昭王王后的墓穴。汉朝人都信奉长生不老的神仙世界,这个广昭王和自己的王后也不例外。岁月流逝,佳人易老,这个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青春和美貌,用尽了一切方法却不得其宗。有一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南方的仙山里来了一位九天仙子,这位仙子自称被王后的诚心所感动,特意下凡来为她指点迷津,但是作为交换,她要取走王后一样的东西。王后欣然答应,仙子便将保住青春和美貌的方法告诉了她,并嘱咐她一定要信守承诺,七七四十九日后自己便会来取王后承诺的东西,望她不要反悔。 “呦,这仙子还真是不做亏本的买卖啊?你快看看壁画上面有没有记载她说的方法到底是啥?”我有些好奇,催促着顾猴儿赶紧说下去。 他皱着眉头打了我一巴掌道:“你小子急啥,我这不正看着呢吗?”话一说完,又指着壁画开始解说。 这个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秘密的去搜集城中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还派人建造一间地下密室。她在密室里用了仙子告诉她的方法,果然整个人光彩熠熠,容貌更胜从前。王后大喜,沉迷于此法不可自拔。可惜时间转眼而过,很快就要到王后和仙子约定的时日了,这天夜里,仙子果然准时出现在王后的梦中,她先是称赞了王后的美貌,紧接着就提出了两人之前约定之物,原来这仙子要取走之物不是别的,正是王后余下的寿命。王后哪容得她这般放肆,当即撕破了脸,吩咐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当场将仙子一刀杀了,剜出她的心肝奉献给王后。王后当即就吃下了仙子的心肝,发现美人的心肝比女婴的心肝要更加有效。于是她又派人秘密搜罗城中美貌的女子,城中没有就去城外寻找,甚至连自己家的姬妾奴婢都不放过。有一天,王后突然对诸侯王说,自己常年服用人心维持青春,怕地府的小鬼会来捉拿自己,必须找一处地方密炼,九九八十一日之后就能羽化登仙。诸侯王一听,立刻命人在这儿给她建造了一处地宫,指望她羽化登仙后能来接自己一同去过长生不老的神仙生活。 壁画上的色彩十分夸张,尤其是王后服食活人心肝,用鲜血沐浴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大为震撼。 “我的娘哎,这这这吃活人心肝。。。这么变态?”桩子十分感慨,这完全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所以这坛子里的心肝都是她的陪葬,好让她到阴间继续青春不老?”我摸摸鼻子看着地上滚出来的“萝卜”只觉得背后生凉:“那得杀多少婴儿和美女?” 顾猴儿叹了一口气,也是感慨良多:“吃活人心肝是否能保青春不老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会消化不良天打雷劈。” 挂爷突然接过话头,语气间有些故弄玄虚:“民间有传说九尾狐为了保住青春美貌,连食一百多颗人心的,估计这梦中的仙子要不就是狐妖,要不就是王后瞎编杜撰的。” 挂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不通了,不过确确实实有这样的传说存在。据说唐武宗得到洛书的启示,曾命道士用童男童女的心肝来炼丹,将一颗童男心和一颗童女心煮熟,用内里的汤合药,每次只能合一丸,服下五百丸就能羽化登仙,长生不老。 “估计前面就是主墓室了,这里相对安全一些,咱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顾猴儿拿出干粮分给大家,说实话,虽然我肚子很饿,但听了刚刚的一番话,顿时让人胆汁反流没了胃口。加上这儿气味独特感人,桩子和挂爷也是难以下咽。 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勉强凑合着塞了些干粮在肚子里纯粹是为了维持体力,就算现在给我燕窝鱼翅我都吃不下。 顾猴儿又拿出地图,细细对了一下地形。就在这个时候,挂爷突然哎呦一声,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他气呼呼的想要摸自己的后脖子,奈何手短只能转头死死盯着离自己最近的桩子道:“桩爷,你没事干嘛戳我。” “放屁,你他娘的别瞎说。”桩子立刻矢口否认,他正在擦他那把匕首,确实没空开这种玩笑。 “哎呦喂,我脖子后面跟针扎的一样,桩爷,您快帮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挂爷手怎么也够不到后面,急的直叫。 桩子打着手电凑到他脖子后面,刚掸一眼,脸色顿时大变。坐在他们对面的我跟顾猴儿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桩子已经手握弯刀,动作奇快,他大叫一声让挂爷忍住,声还未落,手下已经连挥好几刀,硬生生的从肉里剜出好几个炮仗似的东西。挂爷声泪俱下,疼的哭爹喊娘,我顺着光看过去,他背后有几处已经被咬掉了几块肉,坑坑洼洼的正汩汩往外冒血。 “我的亲娘哎,这这这。。。。”顾猴儿眼睛都直了,他呼的一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对着桩子大叫:“x他妈的,是带尸毒的夹板子,这玩意儿会往耳朵里钻!” 我脑子嗡的一声,头皮发紧已经来不及反应,原本散落一地的褐绿色絮状物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似是想要往外挣脱,这会子支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帐篷,紧接着,我就看到帐篷里面钻出了一只接一只的黑黝黝的像炮仗似的东西,前赴后继铺天盖地朝我们爬过来还伴随着让人汗毛倒竖的“咯吱咯吱“声。 桩子反应还算灵敏,嘴里大喝一声手下快刀已过了几茬,直接把挂爷的外套给脱了下来,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炮仗似的虫子,他一把背起快要昏死过去的挂爷,脚尖一垫跳离了刚刚坐着的地方,那儿瞬间就被虫子淹没了,顾猴儿见我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使劲一拽我的胳膊大叫道:“跑啊!” 我手电也没拿,直接就撒了腿跟在顾猴儿屁股后头没命的往前跑,脑子里全是刚刚恐怖的画面,桩子在后面气愤的大叫:“谁他娘的没事把夹板子养在坛子里,这墓主人心眼儿真他娘的够毒的,居然要把我们喂虫子,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夹板子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蠼螋,因为这玩意儿通体黑色,尾巴上有个夹子,所以我们那儿都管它叫夹板子。这东西本来体型很小,可是这坛子里的却体型巨大,每个都有炮仗花大小,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而且通体黑中透着一层青光,两只大夹子跟蟹螯似的张牙舞爪。估计是常年养在尸毒里,修炼成精了。 我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桩子,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记抱怨两声,不过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没了手电我们只能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也不知道七拐八转的跑了多久,我实在是气喘吁吁双腿发软跑不动了,整个人都撑在墙上想要寻找一个着力点,周围很安静,那个恐怖的“咯吱“声也消失不见了。 我伸手往旁边想拍拍顾猴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敢情这小子还有闲情逸致跟我玩距离产生美?我有些不耐烦的叫唤他:“顾猴儿,后面没声儿了,不用站那么远吧。” 回应我的除了回音就是一片寂静,我心里顿时有点儿慌:“别闹了,你小子说句话啊。桩子,挂爷。”我又叫唤了几声,可还是一片寂静。 一阵眩晕立即向我袭来,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难道在途中走散了?我强撑着精神有些发抖的脱下背包在里面翻了半天,谢天谢地,还有根火折子。 随着火光燃起来,我清楚的看见,满墙壁画的石室里,空空荡荡,除了靠着墙壁排列着许多诡异的箱子,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第十三章 眼睛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眼下这种情况,恐惧和焦躁是大忌中的大忌。从小父亲就教导我遇到事情不能自乱阵脚,只有临危不惧胆大心细才能在困境之中立于不败之地。我深吸一口气,想要以此来缓解微微发抖的双腿,脑中也渐渐恢复了清明,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火折子燃烧的时间有限,唯一的手电筒又丢在了夹板子堆里,要是继续磨蹭下去,很可能前面就要摸黑前进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眼前满墙的鲜红色壁画在葳蕤的烛火下显得更加诡异,扭曲的人像和夸张的色彩晃的我心里直发毛,半点也看不进去上面说了什么。我一边退到墙边上,一边盘算着下面到底怎么走。是回去找顾猴儿他们,还是先从这里出去找到主墓室,反正他们最终要去的也是那儿。权衡再三,我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回头风险太大,找不找的到顾猴儿他们还是一说,万一又碰上什么惹不起的姑奶奶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儿,我猫起身子,“跐溜”一下绕过那些箱子窜出了石室。我原本以为自己又会陷入无止尽的甬道或是诡异至极的石室中,可是现实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在我走出石室穿过一条刻满奇怪符文的走廊后看到的场景。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平地,就像是操场那样,上有一座石桥似的阶梯向空中延伸出去,有可能连通了此边和外边。但因为光线不足加上有一层薄雾,后半部分的阶梯被完全笼罩其中,使得我暂时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但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接近平地外围的地方立着的那些长的姑且可以称之为“树“的东西。这些“树”不高,差不多比我长出半个身子,但是却十分的粗壮,每颗差不多要三四个人合抱才能围起来,通体呈现一种诡异的苍白但又像玻璃那样晶莹剔透,枝杈也非常短,跟蜗牛的触角一样,与粗壮的“树”身完全不协调,上面缱绻交错的垂下些带刺的艳红色枝条,我睁大眼睛盯着看了好半天才辨别出这些枝条原来是树的叶子,每根差不多都有小拇指那么宽,颜色艳红刺目,跟快要滴出血似的,大部分都深深的扎进了土里不知去向,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个头发披散下来的女子一样,若是反过来,我肯定以为面前的是无数个吊死鬼。这白身红发的人型树已经够诡异了,更要命的是那“树”身上,密密麻麻的长着无数只青色的眼睛正一动不动死死的注视着我。 一时之间,我僵在原地不敢妄动,我们俩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两两相对之下,我的背后一阵恶寒,因为我发现不只是离我最近的这颗“树”上长着无数只青色的眼睛,只要在我视线范围之内的每棵“树”,都正死死的盯着我。 妈的,你能想象自己被一群树团团围住还死死盯着你看的场景吗?饶是我定力再强也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当即屁股一紧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他娘的还不如那个甬道呢,眼下“树”长了眼睛不说,还死死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差没开口邀请我去它们家坐坐喝杯茶,顺便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了。 顾猴儿曾经打趣过挂爷,说地下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成了精的,遇到降不住的大爷可以试试跪下求饶,他这个说法是引申于当人在山林中遇到老虎时该怎么办,据说只要跪下喊爹就能捡回一条命。为什么?因为虎毒不食子啊。虽然我知道他这是扯淡,但条件反射下我还是僵硬的扯扯嘴角,只可惜半天也没能给“树”大爷们挤出个笑来,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间接保全了顾家的颜面。 就这么对峙了大约几分钟,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挪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小腿,视线半点也不敢移开这些诡异的人型树,其实,在内心深处的我是个十分惧怕和敬畏树的人,因为我相信树木是有灵性的,而且它们有些阴气特别重。所以栽树是一门学问,老人们常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虽然这种人型树我是第一次见,但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所以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不过刚刚我挪动小腿的时候它们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只要不靠近它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如果我要继续往前走的话,就必须穿过它们才能到达桥上。 火折子已经快要烧完了,眼下的情况不容我继续磨蹭下去,但此时此刻,我的两个腿却往前迈不开半步,说实话,这一刻我打从心眼儿里有些瞧不起自己。我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纷杂的思绪让我没办法好好的思考下去。我想起了病床上的冉妮子,她还在苦苦的支撑着等我回去救她;我又想起了严厉的父亲,他对我饱含了所有的期望让我担起顾家的重担。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咬咬牙,把心向外一横,抬起腿就打算向前走,大不了横竖就是个死。电光火石间,我手中的火折子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在迸出了最后一点火花后终于熄灭了,我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没了光源,对我来说意味着前方很可能是雪上加霜、死路一条,我右眼皮像是也察觉到了眼下这种的困境,竟然很自觉的“突突突”跳了好几下,就在我欲哭无泪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冷冰冰的手突然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慢慢搭上了我的肩膀。 第十四章 舌头 此时黑暗中的这种恐惧简直没办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我小腿肚子当下就是猛地一抽,整个头皮仿佛都要炸开了,这后面的到底他娘的是人是鬼?在我们老家,人们常说人的身上,头肩各有三把火,所以鬼搭肩莫回首,邪魔妖道绕你走。我摒住呼吸也不敢出声,手慢慢的按到了腰间别着的弯刀上,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还是装神弄鬼,我打算来个出其不意,找个机会一举削下它的脑袋。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十几秒,我瞅准时机借着它猛地想要把我往后拽的当口,一把抽出弯刀双腿使劲蹬地准备翻身狠狠给它一击,没想到电光火石间突然面前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一时之间把我们两个给怔住了。却没想到对方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用极低的声音说:“别出声,跟我来。” 我一听居然是个大活人,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没多想,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他闪进了旁边的一条沟道里,这儿视线比较开阔,借着对方手里的手电光线可以远远的看到平地之上发生的情况。 原来在阶梯延伸的尽头,竟然是一个悬在半空中的巨大高台,四周薄雾缭绕,让人有仿佛置身于仙宫幻境之中的错觉。我正纳闷古人是怎么建造出这玩意儿的时候,突然瞥见了薄雾掩盖之下原来是有座巨大的石雕将这高台托举到半空之中,大概是因为藏在雾气里的关系,不易被人发现所以瞧着像是天宫似的。不过这石雕却十分的诡异,我细细看了半天只觉得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我脑中灵光突然一闪,那不正是小药瓶上画着的三青鸟吗?形态不仅古怪扭曲,而且一派凶狠阴骘之象,四只皆背靠背屁股相对,单脚站立,脖颈高伸,双翅微张,似有腾空之意。而高台之上的四个方向各立着一座高大的石柱门,上面好像雕刻着什么花纹,只是距离太远又有雾气,一时看不太清楚。四门相围,之中放着一只巨大的博山炉,这炉真的是太大了,炉顶都藏在半空中的云雾里,我虽然暂时搞不明白炉子的用意,但从这里的摆设看来,此处分明是座祭台。 我是跟着顾猴儿第一次下斗,虽然有很多东西没见过,但是这古人祭祀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古代的祭祀是一种带有等级之分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可以从中区分谁是权贵谁是庶人。而鼎,又是祭祀时的一种极为重要礼器,所以一直都有“天子之制十二鼎,诸侯之制为九鼎,七、五鼎乃卿大夫,士用三鼎或一鼎”的说法。而这博山炉只是民间最常见的焚香器具,你见谁家宗室祠堂门口放博山炉了吗? 我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只胳膊,这才想起来旁边还蹲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心下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手也悄悄握紧弯刀,以防这人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我本想开口质问他是何人,谁知刚张开嘴,就被他死死捂住了口说不出半个字来,他利落的关掉手电筒,附到我耳边说:“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黑暗中,我还来不及反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讲的好像是长沙的土话,可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大能听懂,估计都是些行话。 这两个人打着手电,从对面的薄雾里一下子穿了出来,好巧不巧的站在了高台上,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不过折腾了半天也未得其果。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估计是火气太旺也没多想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炉脚上。另一个人一瞧顿时变了脸色,大骂着叫他赶紧从炉脚上起来,奈何对方对此不以为然压根儿就无动于衷,没成想到最后两个人竟然动手打了起来。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那炉内突然悄无声息的探出好几条红色的舌头,趁着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硬生生的将两个人死死缠住,舌头上长着细长的倒刺,扎的两个人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鲜血直流,两个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尖叫,就被猛地拖入了炉内。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产生了错觉。 周围又重新归于死寂,只留下两只手电躺在地上,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事不是臆想。此刻我的背后湿透了,心里就和打鼓似的静不下来,若不是刚刚这人拉住了我,要走上高台被拖进炉内下落不明的人可就是我了。我看着眼前的平地上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笼罩着的薄雾明显变浓了很多,光线也不大能从对面透过来就像是一张密织的网,罩住了整个平地。我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旁的人突然一把拽住了我嘱咐我掩住口鼻,接着大叫道:“快走,这雾有毒。” 我也来不及多想,只觉得此人三番五次救我应该值得信赖,便直接跟在他屁股后头想先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回去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个心眼儿,不仅记了路,而且在每个分支口的地方都随手画了个族徽的标记。一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前面这人图谋不轨,我好知道怎么跑路,二来是希望顾猴儿他们能看见,知道该怎么走能找到我。 我们兜兜转转走了没多远,确定毒雾没有跟过来,这才靠在墙上喘口气。对方顺势打了个火折子点亮了旁边的长明灯,而我则摸到腰间想拿出水壶解解渴,不成想竟然摸了个空,我懊恼的一瞧裤腰带上別着水壶的绳子就剩一头了,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看来这壶是掉在半路上了,后面还有这么长的路,没了水源该如何是好?我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心下开始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递来一个皮囊袋:“给,喝我的吧。”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火光中,一个女子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 第十五章 红晚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我从诧异中缓过神来,本想着谢绝对方的好意,但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只好咳嗽了一声,轻声道了谢,接过水壶也不敢多饮,只装模作样的凑到口边润了润嘴唇。 谁知我的动作一眼就被对方看穿了,她也不恼,只冷淡的抢过水壶饮了一口,然后靠着墙边坐了下来看着我说:“你和那个老头是一伙的?” 这话把我问住了,老头?在我看来顾猴儿确实长的着急了一点,不过要是说成是老头倒也有些牵强了。想到这儿我摇摇头,也找了一处靠近门口的墙边坐下来。 对方没有再说话,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们俩就这么干坐着。可是眼下我不想把时间耗在这里,但是凭我一个人要找到主墓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只好借着火光细细瞅了几眼对面坐着的女子,希望能从她身上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 想到这儿,我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对方的回答倒是十分直接:“我原本以为你是老头手下的人,挟持了你好歹手里能有个筹码。” 这话我一听心里就凉一大半,合着搞了半天我居然是个人质,真枉我一片冰心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恼火:“那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说谎呢?” “你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老头是不会带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地人下斗的。”话说完她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一番,我只依稀听见了第三批人这几个字。 说话是一门学问,见什么人得说什么话,眼下对方的来历我并不清楚,更何况在危机四伏的古墓之中,说话更是要三分真七分假,睁眼说瞎话作为一个要成为族长王的男人来说更是一项必备的技能:“你说的那个老头之前我们撞见过,结果发生了点儿意外,我们的人被他们故意冲散了,没想到遇见了你,救了我一命,还未谢过姑娘,敢问芳名?” 对方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在辨别话里的可信度,不过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我们就先结伴而行,直至找到各自的队伍再说。”她抬起头来望向我,两只眼睛如繁星般晶亮:“我叫红晚。” “顾七。”出门在外,困境之中,哪能轻易报出真名儿,不过这顾七二字也不算撒谎就是了。 “顾七?”她沉吟了一番也不知信没信,只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们是来。。。?” 我一听她这话的苗头就暗道不好,忙截住了下半句问道:“红晚姑娘,你可知刚刚那祭台上摆放着的为何是博山炉?” 红晚有些诧异,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道:“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水的深浅就敢往里淌。” 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心里暗道这小娘们儿嘴还真厉害。 红晚看出了我的囧境,咳嗽了一声解释说这博山炉远没有我想象中的这么简单。博山炉一般上有盖,盖高而尖,呈山型,其间镂空,因雕有海上三座仙山之一的博山而得名,下有羽人捧炉,借此增添“仙气”。而这个墓主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以活人肉身精血作为“香料”放于炉内献祭炼化,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顺利的羽化升仙。 “你是说刚刚的那阵毒雾就是仙气,这未免也太扯蛋了吧,说是直接送我们上西天还差不多。”这事搁谁谁都不会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红晚摇了摇头,神色不是太好:“这墓室非常大,而且邪门儿的很,我也说不上来。你刚刚瞧没瞧见祭台上的四扇柱门?那应该就是道家所说的天门、地户、人门和鬼路,也不知道墓主人建来是做什么的。而且传说这个昭后生前有千万张面孔,大部分时候都遮面纱示人,只要是偷窥过她面纱下容颜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到路再说。” 她这一番话顿时激起了我的兴趣:“应该是古人夸大其词了吧,一个人怎么会有千万张面孔呢?再说,这个什么昭后穷其一生就是为了追求长生和不老,怎会甘心天天蒙面示人,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我的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的红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我。 我挠挠头,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一个石室,里面的壁画上昭后就没有带什么面纱。” 红晚问道:“你看的可是记录着昭后服食心肝的壁画?” “你也看到了?” 红晚压低了声音道:“那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不知道水深水浅的人。这个昭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目的,她取的其实是少女身上最嫩的皮肤。” 话说到这儿,我眼皮猛地一跳,这路数跟顾家有点儿像啊。我琢磨着想更进一步了解些实情,于是又追问了红晚几句,奈何她说自己也只知道这么多了,接着又收拾好东西转过身催促我赶紧开路。 借着她转身的那一刹,我分明瞧见她腰间別着一只棕色的短棍,虽外表平平无奇,但却一眼就吸引住了我,直觉告诉我这是个稀罕物。 第十六章 断头路 说实话,我心里没什么底。尤其是现在跟着这个小娘们儿屁股后头,都说漂亮的女人会骗人,万一她要是觊觎我的美色将我带进某个死胡同里然后把我先奸后杀,我顾沙南的一世英名可就要毁在这个邪门儿的墓里了。所以我一刻也不敢放松,时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而红晚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谨慎,我一直在后面观察她,这女人迈步如猫行,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十分的沉稳,整个人含胸拔背,腰眼竖挺松柔,一看就是会些功夫的,而且身手应该还不赖。不过最让我疑惑的是,这一路过来她基本都上都沿着边,反而空着中间这么大的路不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规矩,再加上她走的十分自信,但却没见她拿出什么指路的地图一类东西,心里难免开始打鼓了。 我一时没忍住,在后面轻轻唤了她一声:“红姑娘,你识得路?咱们。。。。。” 红晚头也不回,突然嘘了一声打断我的话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这话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我虽心里猛地一跳,却仍强装镇定,细细辨别她说的声音,可周围静的连根儿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我有些狐疑道:“是不是你太紧张了?” 红晚扶着额鬓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话,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堵墙,彻底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颇有些懊恼的拿手电筒晃了晃墙面,提心吊胆的走了半天居然还是条断头路。我们刚刚为了避开祭台,特意从石室相反的方向而行,打算往腹地前进,本想找到主墓室,没想到最后又陷入了死局。红晚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堵墙,确定没有异样后,她附耳贴在墙面上听了许久,而后向我招招手道:“顾七,你来听听。” 我也不知道这小娘们儿到底听到了什么,只好倾身过去蹲在地上,半只耳朵贴着墙面。对面十分的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声响。我心里忍不住暗道:难不成是她故弄玄虚?想到这儿我憋着火刚要站起来问她,突然对面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声音非常弱,似有似无。我的汗毛立刻就炸开了,真是冤家路窄,难不成又是那些可恶的夹板子?还是说我们又回到了那幅满墙壁画和满地夹板子的石室隔壁了? 红晚见我神色有异,忙出声询问。我便向她草草讲述了之前一伙人被夹板子围攻的事,又道出了自己刚刚的疑虑。红晚听后摇摇头说之前那些夹板子是被养在坛子里的,只要不受到外界的刺激,应该不会主动爬出来攻击人。况且我们一直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应该不会是那间石室的隔壁。再者,这声响听起来也不像是虫子爬行的声音,倒像是某种水流的声音。 我一听她这话,说的确实颇有几分道理。故又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果然像是水流的声音。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刚刚在水面瞧见浮尸的情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难道说我们此刻在水下的石室中吗?但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从水流的声音来看,这并不是瀑布倾泻而下时发出的激荡声,相反却十分平缓微弱。 我曾经听顾猴儿说过,古人喜欢在墓室中放一缸水,寓意“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此法可以留住地气,所以有水并不奇怪,可按着瑶姬指路的路数,这瀑布飞流而下,积水成潭,却又不增不减,想来是有一条暗河隐藏其中。如果顺着暗河的流向而行,说不定能夠找到路出去。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红晚,她点点头道:“眼下咱们还是得找条路绕出去,见不到暗河,啥都是白说。” 她这番话着实让我心里颇有微词:这说的不都是他娘的废话嘛,你刚刚要是能找到路,咱们还能走到这断头路上?不过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人,我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只胡乱的点点头想要站起身来。谁成想蹲的时间太久,一时间脚麻的没法站稳,整个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咚”的倒在了侧面的墙壁上,这一下撞的可不轻,两眼冒直金星。 红晚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要来扶我。此刻我疼的是呲牙咧嘴,两只手想撑着站起来,可惜使不上劲,手电筒也在地上打了个骨碌,眼瞧着光亮的地方却突然飞起好多灰尘伴着头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细微声响后,竟然有几个小石子砸到了我的脑袋上。 难道说。。。。想到这儿我也顾不上疼,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想看个究竟,于是一把抢过地上的电筒向头顶照去,出乎意料的是:一个黑漆漆却又不知通向何处的洞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第十七章 阴阳脸 我们俩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头顶上竟然暗藏玄机,红晚诧异的咦了一声,借着亮凑上前来一探究竟。这个洞大致呈圆形,非常狭窄,勉强能容下一个匍伏着的成人,而且洞口周围凿迹凌乱,有明显被破坏过的痕迹,现在已看不出最初的模样了。 红晚踮着脚伸手摸了摸洞口的四壁说她也不是很确定,看着有些像嵌道,不过这位置却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按现在的模样来看,说不定是建造墓室的工匠留下的逃生路,当然也有可能是古代的盗墓贼打的盗洞,都有些年头了,说不定是通向主墓室的,虽然几率不大,但好歹有条路走,总比困在这里好。 这也算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不过这里面黑漆漆的,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想退出来是不可能的,风险似乎太大了点。我把这个疑虑告诉了红晚,她踩着我的腿举着手电向里照了照看了好一会儿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下咱们也别无选择了。这个洞里好像有风吹过来,说明空气是流通的,我们既然要顺着暗河走,就必须要先离开这里。” 她的一番话也确实在理,我不再多话,静下心来整了整背包,反吊在胸前,牙齿紧叼着手电准备打头阵。虽然我心里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女人,但怎么说别人刚刚也救了我,总不能跟个怂包一样叫个女人开路吧。 想到这儿我深吸一口气,踩着红晚的膝盖借点高度,双手反够着洞口,一个倒挂金钩翻身伏进了洞里,然后伸手接应红晚上来,她也不磨叽,灵活的抓着我的手跟着后面就翻进来了。大概是因为水流的关系,这里要比底下潮湿些,我们听着流水声的方向,最终决定从右边出去。不过这里面真的是太窄了,我整个人几乎就贴在洞壁上,束手束脚十分的吃力。有好几次都被凸出来的石块勾住了衣服,没一会儿功夫下来就腰酸牙疼的厉害,红晚要比我好些,她还能时不时地轻声问我几句,我口中衔着手电也说不出话,只能哼哼几声算是回应。 身体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状况后我爬的要比刚开始快些,当然,还有迫切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心情。红晚刚开始还能说上几句,现在则喘着气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我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这通道原本只是平行着地面,可是往后却慢慢的有了些坡度,我们明显是在开始向上爬,这可真累得够呛,但又不敢停下来休息,只得咬着牙关向前。就在这个时候,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沙沙沙沙”的声响,我顿时一个激灵僵在了原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手里已经下意识的祭出弯刀。红晚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提醒我,看来她也听见了。我放慢速度,关掉手电筒,朝着那“沙沙”声爬过去,可惜那声音响了一次之后,就彻底的消失在黑暗中了。就在我以为刚刚不过是幻觉的时候,一阵寒风带着金属锐利的气息迎面而来,又快又稳又狠,直直砍向我的脖子。多年来的本能一下被激发,手里的弯刀早已快过了脑中的思想,刀锋变刀背牢牢的挡在了脖子前,和对面滑过的利器相碰撞,在黑暗中发出“铛”的巨响,对方似乎吃力不轻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我当时就是一愣,这声音。。。。我一边压住心中的狂喜,一边迟疑的轻声问道:“顾猴儿?” 对方也是一愣,一把撤开匕叫到:“沙南子?他娘的是你小子吗?”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和顾猴儿撞见了,我大喜过望,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他在前面生拉硬拽终于把我们拖上了坡子,上面空间极大,和下面形成巨大的反差,刚刚我脑子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觉得前面的人怎么能转过身来还有空间挥匕首,原来是这样。 我们三个人坐在上面相对开阔的地方,顾猴儿点了支火折子。我把刚刚遇到的祭台和红晚的事大致的跟他说了一下,又见他是孤身一人,就问了桩子和挂爷的行踪。 他说原来他们三个人在逃窜的途中发现我不见了,就想回头去找我。谁知挂爷这小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红了眼,面色发青不说嘴里还流涎不止,整个人神志不清像是鬼上身一样,逮谁就要咬谁。桩子离的最近,自然成了他的第一目标,本来墓里岔路就多,顾猴儿追着追着就给跟丢了,后来摸索着发现了这条通道就进来了,听到声响还以为是粽子,没想到遇见了我。 顾猴儿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吃饭洗澡睡觉一样简单。可他身上衣服褴褛,面露倦色,想来刚刚肯定也遭遇了什么艰难的事。 不过人多自然底气就足些,我们稍稍说了几句话后,打算先出了这个通道。顾猴儿依然打头阵,红晚在中间,我在最后。这里空间明显要宽敞些,我们爬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头。顾猴儿先爬了出去,在外面接应我们。我拽着他的手最后爬出了洞口后,这才看清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原来这个洞最终通向的是一个走道。 这个走道不是特别的宽,但却特别的引人注目。两旁的墙壁上不仅画满了壁画,而且地上似用白玉错金铺就,一直通往前方一扇巨大的白玉石门。 走道两边墙上长长的壁画也十分古怪,和先前我们在石室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该怎么形容这种反差呢,如果说之前看到的壁画是浓墨重彩颜色绚丽,那这儿的壁画就是寡淡压抑。而且所画的内容也是截然不同,差不多可以分成四小块来看。其中反复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手脚奇长,始终带着一副非常诡异的面具,看着竟然还有那么点儿眼熟,这人先是恭敬的跪在昭后的脚下,手里捧着个四方的盒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紧接着就变成他一只手执着一把弯刀,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站在头颅堆积成的祭台上好像在举行什么重要的仪式。第三副画的是献祭时,把少女幼童心肝剜出后将尸体头颅割下,其余残躯丢入巨大的博山炉中焚烧,过程惨不忍睹,令人发指。最后一副画的是昭后缓缓踏上一座桥,这桥周围云雾蒸腾,仙气缭绕,尽头被云彩掩盖。其上立着许多鸾姿凤态的仙人,个个鸿衣羽裳仙风道骨,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仙人前恭谨的跪着一个人,此人气质清逸,半边脸风姿俊逸让人见之忘俗,然而另外半边脸却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干枯发黑沟壑纵横。看的我是瞠目结舌,先不说这壁画描绘的是王后羽化登仙的场景,就跪着的那人而言,这世间还真有这种相貌的怪人?之前我曾听爷爷辈的老人提起过,一直以为是闲人杜撰出来的,没想到几千年前,竟真的出现过。 一般来说,壁画都是记录墓主人生前发生过的事情,这个人能反复的出现在壁画上,肯定是大有来头?不过,这人带的面具让我觉得十分眼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最后一副壁画上没有他,但是直觉告诉我,那个阴阳脸的人就是那个带着面具的人。 我想回过头问问顾猴儿,谁知他跟红晚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我忙勒紧背包追了上去,还没走几步,脚下突然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连带着一阵血腥气夹杂着淡淡的药味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幸好顾猴儿眼疾手快扶住了我,可我心却一下就拎了起来,因为刚刚这股这药味太熟悉了,借着手电的光我向脚底下看去,居然是桩子! 第十八章 万象仙宫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顾猴儿忙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给他喂了点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发现都只是些皮肉伤而已,应该是暂时晕了过去,大家伙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桩子就醒了。见到我们他也是喜出望外,顾猴儿问他刚刚是怎么回事,他也只说和大家走散了以后,他就带着挂爷想要先找到主墓室,这样自然能和我们汇合,没想到挂爷中了尸毒,到最后神志不清追着他咬,他本想一枪崩了那小子,没想到半路遇到个奇怪的地方,半天都没能绕出去,两个人在迷宫里玩了好半会儿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里面出来,本以为能安安静静的找出路,谁知又撞上另一伙人作势就要杀他,最后还是挂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间接救了他的命。等他东窜西窜发现没人跟着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到了这里,可惜刚要坐下来歇一会儿,谁知道竟脱力晕了过去。 我拍拍桩子的肩膀问:“那挂爷他。。。。。?” 桩子叹了口气道:“死了,被他们砍了头。” 我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本我们还很烦他,谁知紧要关头竟是他救了桩子一命。 顾猴儿脸色很不好,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了挂爷,咱们开棺可就要费上很多功夫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顾猴儿带他下墓的原因,原来这小子知道开棺的方法,作为交换,顾猴儿得带他下墓摸些宝贝。桩子闻言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红晚突然出声道:“你们不知道这墓里的深浅居然就敢下来。”语毕她转向桩子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伙人中是不是有一个老头?” 桩子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红晚一见突然冷笑一声:“你们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们抢了先,咱们先进主墓室再说。” 我跟顾猴儿都不知道红晚为何突然咬牙切齿,不过她说的有道理。 桩子自己能走,这倒是省了很多事。我们四个人慢慢蹭了过去,只见白玉石门上用篆书刻着四个大字,左右各一副门联,笔画繁杂,字体飘逸潇洒,颇有种仙尘之气。门两旁各立着一个奇怪的动物,张牙舞爪似是踩着云头就要腾翔而去。 红晚低声问道:“这字一个也不识得,写的到底是什么?而且这两个脚踩祥云的怪兽是什么?” 篆书倒是难不倒我,我细细看了一遍,手指着字道:“上面这四个字分别是万象仙宫,左右两边的是‘浮生若梦空归处,众妙难寻云中仙’。”看到这儿我忍不住啧嘴:“这门联写的倒是很有意思。” 桩子凑到我旁边问:“七爷,这门联可是有什么说法?” 我用灯光晃了晃两边的字解释道:“唐代李白曾作《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其中就提到过‘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浮生若梦其实是道家的一种哲学,指的是人生短暂,如虚幻的梦境一般;众妙则是出自《道德经》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句。若是把这些连在一起看的话意思就是说人生短暂,如梦境般虚幻,即使瞰破万事万物的法则也难以找寻到成为仙人的办法。”说到这儿,我回过头来对大家伙使了个眼色:“看来这个昭后折腾了这么久,最终是没能羽化飞升,咱们算是没白来。” 我话音刚落,就接收到来自红晚的注目礼,她饶有兴趣的重新来回打量我:“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学问的,真人不露相,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要不你再给大家伙解释下这两个怪兽又是个什么来头?” 墓里的东西这还真不是我的强项,我打着哈哈有些不好意思道:“下面这个怪兽嘛我也不太清楚,顾猴儿你可晓得?”我转过头问他。 顾猴儿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熊。” 红晚有些诧异:“熊?从未听说过有人把崇拜这种又懒又笨重的动物,这是怎么回事。” “不,恰恰相反,汉朝国力强盛,他们认为熊凶猛且有力量,与当时人的尚武精神密切相连。”我指着两块兽石像道。 “可这毕竟是女子的墓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红晚迟疑了一下道:“难不成这里面是合葬?” “别瞎猜了,咱们进去一看就知道了。”我对她这没完没了的问题实在头疼,眼见才能为实。 红晚不好意思的背过手去点了点头,为了掩饰尴尬转开了话题:“那咱们怎么才能进去?” “应该是有机关的,大家伙找找看。”顾猴儿对着门细细看了半天道。 桩子估计是找的不耐烦了,他一挥手从包里抄出铲子指着门道:“他娘的,要不咱撬开得了。” 顾猴儿气的一巴掌就拍他后脑勺上了:“你小子这点耐心都没了?你瞧没瞧见这石门,里面是中空的,上面这些黑斑估计就是把水银注入其中蒸发成气体,时间久了冷热一遇就形成结晶附着在上面,你刚刚要是用铲子撬开,万一把门上砸了个洞,汞蒸气泄露出来,咱们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桩子搓搓手,收起铲子一言不发的找机关去了。红晚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顾猴儿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识趣的捂着嘴跑到我身后轻声问:“顾七,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看了她一眼,指着门前的两个兽石道:“我总觉得这两只熊有问题,这门少说也有百斤之重,汉人又崇尚力量,咱们有了力量才能开门,你们说机关会不会设在这熊身上?” 桩子蹲在其中一座兽石旁道:“可是我刚刚上下都看过了,这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顾猴儿突然一拍脑袋,走到另一座兽石旁,直接将手伸进了熊石的血盆大口之中。果不其然,他剑眉一挑,嘴角上扬,似是抓到什么东西,又转头对桩子使了个眼色。桩子立刻会意过来,学着他的样子,两人涨红了脸,卯足了劲,拼了命的往外拉,只听见“咯噔咯噔”几下声响后,我们面前的门终于发出一声阴冷的“咯吱”声,一道缝隙慢慢在大伙眼前打开了。 第十九章 阎王道 殿门开启后,我们贴在门外两边的墙壁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没有机关暗器后,顾猴儿对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咱们可以进去了。 里面阴森森的,半分仙气的都没有,说是到了地下十八层我还信,硬要说是仙宫恐怕难以服众。顾猴儿打着光走在最前头探路,这里面真的是太黑了,加上手电筒已经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电源充足,能见度已不超过十步。 不过在黑暗中,人的听力会显著增强,变得比平时更加灵敏。这其实是一种功能的代偿,这就是为什么总是有人说瞎子的耳朵特别好,因为视觉丧失后,其他功能会力求弥补丧失的能力,所以听觉的潜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挖掘。此时此刻,我能清晰的听见有水从我头顶上缓缓流过。 虽然手电筒的光源有些微弱,但几把交错照在一起还能稍稍看出殿里大致的模样。门后是空空的,只有满墙的壁画,看的人眼花缭乱。往前走是几节台阶,台阶下是一道石像路,离我们最近的是一对从未见过的异兽,青面獠牙,高大狞恶,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的不舒服,而且石像身上居然还穿着奇怪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斗篷披风一类,后面依次是其余八对兽石,只不过这些石像我们一个都不识得。其实石像神路并不稀奇,明朝也有此种墓葬的方式,不过一般是以狮子、獬豸、骆驼、大象等动物作为护陵的神兽,而我们眼前这些奇怪的石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加上这殿中十分的阴森黑暗,虽有光源的照射,但只能大致照出石像的一半轮廓,反而平添了几分诡异。 这殿中本来就不大,被八对石像一占就更小了,想要从这里去到后殿的路只有穿过这些石像中间的神道,这条神道的地上铺着一块又一块的方砖,每一块方砖上三五连线,成图各不相同,这还不算什么,更奇特的是这些方砖拼在一起恰巧是一只展翅高飞的三青鸟。 顾猴儿蹲下来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深吸了口气。我一把拉住他,忍不住低声问道:“这石像和地砖有些古怪,你有把握吗?咱们就这么走上前会不会出问题?” 顾猴儿指着那地砖,语气颇为笃定:“你们看,这砖面有什么不一样?” 这还不简单,我随口回答道:“黑红相间,当然是颜色不一样,而且图案也不一样。” “再仔细看看。”顾猴儿闻言又指了指砖块说。 还有?我们三个人只好又低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红晚边看边向后退了几步,又在手上来回比划了几下,突然她低声惊呼道:“除了颜色不同,这些地砖好像全部是凸起来的。” “你为什么说这些地砖是凸起来的?”桩子突然问道,他显然是没能看出点所以然来。 “其实这是个障眼法,一开始咱们看这个砖块只觉得是颜色不对,却看不出它是凸起的,那是因为咱们是以周围的石像作为参照物。如果咱们以刚刚的台阶下的地面作为参照物,你们再看看,是不是就不一样了?”红晚解释道。 我跟桩子一看,还确实是这样。 顾猴儿又补充说这殿中漆黑一片,不设半盏灯火,只怕为的就是让进来的人难以发现。这些砖块凸起,颜色不一,恰好是设置机关的地方。踩空就不说了,少不得暗器齐发;万一将其中凸起的砖块踩碎,里面很有可能是剧毒的液体。若是我们只发现颜色不对,只怕此时是死都不能死的干净利落。 “这个哪里是神道,分明是阎王道。”桩子挠挠头,看着眼前的路问顾猴儿:“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没想到顾猴儿转过头看着红晚说:“红姑娘,你可有办法?” 他这举动我跟桩子都没料到,然而更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红晚居然点点头说她以前曾听当家的提过这种机关,这是以洛书的阴阳五行八卦术对应天上的星斗之象。想来应该问题不大,便自告奋勇的整理好背包想要带路,我们还没答应呢,她又从身后抽出了那根棕色的短棍。紧接着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那短棍在空中发出几声“咔哒”的响声后,居然变成了一只与她眉毛差不多高的长棍。 桩子看的眼都直了,他用胳膊肘捣捣我低声问道:“七爷,这女的是啥来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要是啥都知道,这会子还需要一个女人带路?桩子见我没回答,只好咧咧嘴就当自己放了个屁。 红晚一起准备就绪,回头对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一定要紧紧跟着她的脚步走,千万别踏错一块砖,此时此刻大家伙的脑袋是别在一根裤腰带上的。 为了照顾我跟受伤的桩子,所以这次由顾猴儿垫后。红晚在前面,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破解这些机关的,走了半条路下来竟也平安无事。 眼见着就快要走到头了,可红晚却停住了。她转过头用手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红色砖块,和此时她站立的这块黑色的相距甚远,怕是过不去了。 我有些说不出的沮丧,难道这是天意?谁知红晚指了指自己摇摇头,然后又指了指我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手势让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是说她不过去让我们过去,还是她过去我们不要过去? 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红晚突然撑着长棍,在空中轻轻侧翻了个身,就在我们以为她要落在别的砖块上时,她手上动作奇快,我还没看清,那长棍已经稳稳的落在红色砖块上,借着棍杆弯曲反弹的力道,将自己稳稳的送到了路的尽头。 她这套动作挥洒自如,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看的我是叹为观止,一时呆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亏的红晚在对面催促我们。 眼下桩子受了伤,怕是很难跃过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一商量,最后决定先让桩子踩着我的肩膀翻墙过去,然后由红晚在对面接应他。桩子一开始死也不肯,一个劲的说是自己拖累的大家,气的顾猴儿没忍住,噼里啪啦把他骂了一顿,这才乖乖的先过去了。 此刻只剩我和顾猴儿两个人站在这条阎王道上,我本想由我垫后,让顾猴儿先过去,这小子却不肯,我拗不过他,只能先过去了。 顾猴儿见我们都安全了,这才勒勒裤腰带,想法子准备过来。虽然顾猴儿在这一辈的庶宗里算的上是手艺最好的人,甚至可以和家族里传说的二爷爷切磋切磋,但我还是十分担心,这么远的距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猴儿倒是很淡定,他先是像风筝一样纵身跃起,脚点着黑砖又是一个腾空,整个人四肢弯曲朝前,竟是跃过了大半地面,可是没想到惯性消耗十分快,他整个人就要从半空落下,脚马上快要踩到不该踩的地方了,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红晚眼疾手快,撑着长棍直接就要送到顾猴儿的脚下,可惜晚了一步,顾猴儿的半只脚不偏不倚的点到了地砖上,霎时间,两边的石像中嗖的射出了根根绿光闪闪的长针,尾端竟然还有倒刺,幸好顾猴儿反应快,他借着红晚的长棍在空中翻了两翻,奈何还要躲避暗器根本顾不上怎么着地了,最后一个不留神,直接摔倒了地上滚成一团,好在人总算是过来了,真是命大。 我们几个人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顾猴儿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撑着地慢慢站起来,指了指前方的短廊,想要打头阵,可惜脚步还有些虚浮。我一把拉住了他,嘱咐红晚看着他,然后走到前面举着电筒探路去了。 这条短廊看似平平无奇,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越往里走,光线越亮。原本周围漆黑一片,即使是照着手电也不能看到全部的轮廓,可是现在我竟能瞧见短廊大致的样子了,到最后,光线越来越亮,连手电筒也成了多余。 我关掉手电加快脚步走出了短廊,眼前的场景让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句“我x”。 第二十章 中邪 此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身处的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之中,我们脚下所站立的地方就像是被刀深深斜劈开来一样,成为两块遥相眺望的平台。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我们此刻就站在靠近断崖边缘处的一块比较小的平台上,阴风从下往上嗖嗖的直窜。因为山谷顶端是空的,月光可以正好照下来,所以才特别的亮。 我下意识的探着脑袋想要走到边缘去看看对面的情形,就在我要踏出脚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的砸到我右边的脸上,我眼前顿时就是一黑,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水里一样,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依稀能感觉到旁边有人在不停的摇唤我,似乎还有人使劲的掐着我,我十分困惑,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紧接着右半边的脸慢慢开始疼起来,整个人十分的难受,就像是你累了很久好不容易躺下睡了没一会儿被人硬生生叫起来似的。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大,眼前也越来越清晰,我一下子睁大眼睛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下,顾猴儿正跨坐在我腰上似乎要抽我大嘴巴子,红晚跟桩子一左一右死死的按着我的胳膊,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一时之间,我还没缓过神来。 顾猴儿先是瞪大了眼睛看了我几下,然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从我身上站起来,紧接着反手就是一记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拍的我七荤八素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到地上,幸好红晚及时拉住了我。 “他娘的,你小子刚刚跟中了邪似的,在后面怎么叫你都不听,撒了腿往前直跑不说,拉你半天都没拉动,嘴里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念叨什么,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棺椁,还一个劲儿的要往上贴。”顾猴儿气的抬起脚就要踹我,好在桩子眼疾手快挡在我面前拉住了顾猴儿。 这话说的我就有些不明就里了,我们明明在断崖上,哪里来的棺椁?我摸着后脑勺撑着红晚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环顾四周,然后我就懵了:“这他娘的是什么地方?断崖呢?断崖去哪儿了?我们不是在。。。。” 原本在我看见的断崖和月光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我眼前的地方似乎是个内殿。我们几个人正站在内殿和短廊的交接处,四周的墙壁上全是壁画,奇怪的是上面画的一切竟都是反过来的,下部是天空,绘以仙鹤祥云和日月星辰;上部是山川大地,构图浑然一体,色彩明艳焕丽,但看的人却头昏眼花十分吃力。殿中的四个角落里各摆着一座体型巨大,形态扭曲的石质灯奴,看起来就像是它们支撑起了整座内殿。殿顶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铸造而成,虽然坑坑洼洼但却十分的剔透,而且光彩熠熠,更为难得的是,与角落里的四个灯奴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殿顶中央由红、白、黑三色绘成十八瓣莲花图案,其周围又绘有九颗星星,星星之外由许多的红色小点组成,之间有线相连,看起来颇有些眼熟。莲花中央是一只金乌模样的图腾,发出的光照下来,恰好将内殿正中高台上摆放着的一具棺椁笼罩其中,连带着能看清整个内殿的轮廓和模样。 顾猴儿啊了一声,用手推了推我,看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怪物:“我说你小子是不是。。。。” 我被他这么一推,瞬间醒悟过来,刚刚我看到的那些断崖的画面全部都是幻觉。这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大家伙都没事,就唯独我一个人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就在我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原本站在我旁边拉着我的红晚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牙关紧闭两眼外翻浑身抽搐。 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好在顾猴儿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大跨步冲过来就要扼住红晚的下巴,估计是怕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谁知还没等顾猴儿碰到她,红晚突然发出一声阴厉的怪叫,闪电似的窜到了角落里,并且以一种扭曲诡异的姿势爬在地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原本手中的长棍也被她扔到了旁边。我恰巧站的离她最近,又跟她面对面,被她两只空洞的眼睛盯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要命的是,她这会儿正冲着我阴笑,嘴里还不断的发出一种奇怪的“呼哧”声。看她这样子,分明就是厉鬼上身了。我本来想拔腿就跑,但是顾猴儿正好站在红晚的背后对我使眼色。差不多就是叫我别动,他从后面先把红晚打晕了再说。 我心中暗道:妈的,这小子分明就是那我当炮灰,好吸引火力。不过骂归骂,我还是得配合他,所以我硬撑着不敢动。 顾猴儿这小子也不知道在腰间的白包里找什么玩意儿,越急越慌,半天也没找到,问题是红晚居然开始慢慢朝我这边爬过来,我清楚的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死老鼠的味儿,熏得我气都喘不上来。我急的要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来,脑子里转的飞快,只见一声“呵呸”,红晚突然在离我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猫着身子掉转方向停住了。 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顺着她掉转的方向望过去,桩子这小子正抹着嘴巴,见红晚突然转向了他,他又是一声“呵呸”,一口吐沫毫不犹豫的吐到了红晚身上。 我当时都惊呆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这下可算是彻底惹恼了红晚,她嘴里发出一阵尖厉的冷笑:“咯咯咯。。。。”,整个人就像是四脚蛇一样动作极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直直窜了过去。 我来不及提醒桩子,直接一个骨碌滚到角落里捡起那根长棍想把红晚打晕了再说。好在桩子反应极快,他本来身手不差,但奈何受了伤,行动起来不似之前那么敏捷,只能跟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他涨红着脸,嘴里念念叨叨很不高兴:“妈的,是谁说吐沫能辟邪的,竟他娘的扯淡!” 我拿着长棍跟在后面,找机会下手,但是红晚的动作太快了,虽然我感觉有几次击中了她,但是都是擦边而过成效颇微,这反而让她有了戒心,她爬在门口的那个灯奴上不再冒然攻击我们,而是把眼神转向了站在殿门口还在包里翻东西的顾猴儿。 我心下暗道不好,顾猴儿这小子跟着了魔似的,注意力全在包里,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红晚盯上了。她在上面突然弓起身子准备一跃而下,而此时只有我离顾猴儿是最近的,桩子在我们俩后面根本就来不及过来帮忙。我本能的纵身前跃,卯足了劲将手中的长棍在空中挥了三百六十度来了飞龙在天,好巧不巧的击在了她的胳膊上,直接打断了红晚从上而下的攻势,冷不丁的摔到了地上。 她闷哼一声,但却没停止攻击,双脚借力蹬地,一个反转直直扑向近在咫尺的顾猴儿。我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学着她的样子猛地向前扑去,一招长棍锁喉,将她死死的擒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猴儿突然从包里摸出个东西,他动作极快,正好掐准了红晚挣扎咆哮的时机,在我还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儿,他已经干脆利落的把东西塞进了红晚的嘴里。 红晚顿时就泄了气,整个人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原本反抗我时的那股巨大的力气,也瞬间消失了。我累的够呛,见她终于不折腾了,就踉跄着松开手站起来,想要绕到前面看个究竟。顾猴儿谨慎的拉住了我不让我凑太近,我只能蹲下来眯着眼观望。 只见红晚垂着头,嘴里不断往外冒着黑乎乎的粘稠液体。没过一会儿,她就像是散了架一样直接倒在了地上,原本紧闭的嘴巴微张,“咕噜”一下掉出个东西。 我凑过去一瞧,是个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玄武。 顾猴儿一边让桩子把红晚挪到墙边上,一边走过来隔着衣服捡起这东西。知道我满肚子疑问,于是解释说:“这是临出门的时候三爷爷给我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到底刚刚是怎么回事?”我可没有闲心听他又说书又显摆。 顾猴儿脸色有些不好,语气有颇为愤慨:“一开始是你,然后是红晚,难道这墓室里面有鬼上身不成。”他说完又把黑色的玄武石刻摆到我眼前道:“你可别小看这个东西,这块玳瑁可是辟邪不可多得的极品。要不是我眼尖儿求了三爷爷一个晚上,你小子就等着吃香火吧!” 我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刚刚要不是我及时扣住了红晚,你小子现在能在我面前哔哔?说了半天都说不出重点,还不如我自己推敲。不过这个玳瑁确实是个好东西,所谓的玳瑁,是南海里生长的一种海龟,寿命可达百千年,其壳花纹满布,颜色美丽,乃其精血凝固而成,相传是辟邪的宝物。古时候的大户人家都以其为饰,可保鬼邪绕道。一般来说颜色越深越好,顾猴儿手上拿的这只,颜色发黑,光照下有透明血丝状盘曲其中,正是传说中的纯血玳瑁。 这么个稀罕物,我自然想凑近了再仔细瞧瞧,没想到桩子却突然在我们后面惊呼一声,我抬头看到甚至连顾猴儿也开始显得紧张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从脚底直直窜到我的脑门儿里,我慢慢回过身,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不知道何时,原本严严实实的棺椁外层居然自己打开了。 第二十一章 惊魂 桩子当时就有些慌了,他踩着步子慢慢靠过来在我俩耳边轻声道:“猴爷,七爷,到底是这地方忒邪门儿了还是我眼花啊?” 顾猴儿没回答他,反而有些不确定的问我道:“沙南子,你还记不记得刚刚咱们进来的时候这棺椁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他这一问把我也问住了,我刚刚看的时候明明是严严实实的,可是眼下这儿是个所见亦非实的地方,我若是回答顾猴儿是开的,那该如何解释咱们几个人刚刚那活见了鬼的表情,难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反过来,如果我回答是关的,那此时这棺椁却自己打开了,难不成这墓室里是有鬼作祟吗? 我们三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的,但谁也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两个字。 “现在什么个情况咱们三谁也说不准,都把招子放亮点,把家伙抄起来,千万别慌。”我一边安慰他们,一边把刀死死攥在手里面。顾猴儿紧挨着我,手上的毛瑟枪已经“咔哒”一声上了膛。滑稽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枪口应该指向哪里,只能这么尴尬的端在半空中,桩子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七爷。”桩子背靠着小声的喊我,手下端着的猎枪一刻也不敢放松:“咱们就在这儿死磕到底吗?” “今儿这墓里的美人皮我顾七是取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话刚说完,顾猴儿腾出手一个毛栗子“嚯“的就敲到我头顶上:“放你娘的屁,咱现在是该求神拜佛,你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完了他又用胳膊肘捣捣我道:“别慌,我们先上前看看,我就不信这个什么昭后还能自己打开棺材坐起来。” 听了他的话,于是我们三个人跟三只仓鼠似的背靠背慢腾腾的挪到了殿中心那口棺椁边上,我们三个人里顾猴儿胆子最大,他挥挥枪叫我们站着别动,自己凑上前去想一探究竟,我只好跟桩子在后面警戒。 没想到顾猴儿却突然咦了一声,我不明就里的在后面用棍子戳戳他,他头也不回,而是打了个让我们上前的手势。 我跟桩子赶忙凑上去,眼前的棺椁里面竟然还有一层,棺盖好好的盖着,只是没有了最外面的一层。 我细瞧了半晌,这里面的棺盖颜色十分鲜艳,外髹朱漆,还用了青绿、黄白、赤褐等明亮的颜色,描绘的是双鹿腾云、双凤穿壁以及各路神仙、云气迷离的神仙洞府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层?”桩子问道。 “这不奇怪,在古代,棺椁是表示死者身份和等级的,周代的时候曾经规定天子棺椁四重,亲身的称椑,第二重叫地也,第三重称属,第四重为大棺。虽然这个昭后身份还不够格,但时有逾制者也不奇怪。”我一边惊叹于古代精美绝伦的绘画技艺和绚烂的场景构图,一边给桩子解释道。 “行了,先把这层打开再说。”顾猴儿对桩子挥了挥手,两人默契十足的撬开了里面这层棺盖。若不其然,这东西跟外宗兄弟从老毛子那儿带来的套娃似的,又是一层在等着我们。 与之前不同的是,里面这层竟是以黑漆为底,云纹为饰,构成了一个以神仙、神怪为主的奇幻仙境。 顾猴儿有点不耐烦了:“这他娘的还有完没完。” 我一把拉住他道:“行了,还有这最后一层,里面就是内棺了。” 顾猴儿听了这话也不好发作,默默的跟桩子两个人打开了第三层。最里面一层刚被打开,我就震住了,内里居然是具青铜棺。棺盖上的雕刻依旧是神鹿腾云的神仙做派,只是正中的位置有个凹槽,旁边裹蜷着八只神态不一的鸾鸟,看起来像是浮雕一样,十分逼真。 顾猴儿自打瞧见这个东西,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甚至连桩子的神色也十分不好,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有话说话,有事说事,别把我一个人蒙鼓里。”我是豁出去了,至少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吧。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顾猴儿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青铜棺,看起来十分紧张。 “什么话?” “青铜棺,窨子棺,八字不硬莫近前。” 顾猴儿话音刚落,先前那冰冷阴厉的笑声突然又响了起来,“咯咯咯咯咯咯咯”。 我们顿时虎躯一震,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面前的那具青铜棺,这笑声似乎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桩子立时就炸了毛,手上的猎枪对着棺材板就是一枪,一时之间火星四溅,木屑乱飞,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跟顾猴儿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他,万幸的是只射穿了外面的梓木棺,没有伤到自己人,要是角度恰巧不对射到了青铜棺上反弹回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桩子终于恢复了理智,手一脱力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而原先那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桩子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突然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睛里满是惊恐,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指向我的背后。 我不明就里,转过头看着顾猴儿,他的表情跟桩子如出一辙。我心下一沉,知道大事不好。果不其然,一股死老鼠的味道从我耳朵边上慢慢传过来。我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被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一般,整个人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 虽然我不知道趴在我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肯定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顾猴儿摆摆左手叫我噤声不要动,又对我压了压眼皮子,右手不知道溜进口袋里去摸什么了。 从小到大的默契不是说着玩的,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就在我耳边的死老鼠味越来越重的千钧之际,顾猴儿猛地抽出右手,一把糯米腾空飞来,直射我耳边。我瞅准了时机,整个人往地下一缩,恰巧避开了糯米攻势。几乎同时桩子抬手就是一枪,我感觉子弹擦着我的耳朵就过去了,只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稍纵即逝,有什么东西似风一样呼啸一下消失在对面的墙角里。 顾猴儿和桩子呆呆望着墙角,我壮着胆子站起来,周围空空如也。人往往对看不见的东西有无尽的恐惧,此时连顾猴儿的额头上都冒着汗珠。 我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咧起嘴巴用唇语问他:“到底。。。刚刚的。。。刚刚那是什么?” 顾猴儿咽了口吐沫,看着我缓缓用唇语回道:“这里面。。。有鬼。” 第二十二章 开棺 他话一出,我的腿不争气的跟着哆嗦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们三个人抱成团,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点来,眼下交流全靠手势和唇语,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把自己的声带落在家里了,真的是十分荒唐。 经过刚刚的闹腾,墓室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估计是顾猴儿的那把糯米稍稍起了点作用,但是君子报仇都十年不晚,我看这鬼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说不准这会儿正在什么地方盯着我们。 桩子架着枪表情十分严峻,他用唇语问道:“刚刚七爷的幻觉和红姑娘的异象肯定跟这鬼脱不了干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好?” 顾猴儿指了指眼前的青铜棺道:“开棺。” 我知道顾猴儿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墓室里统共就我们四个人外加一口棺材里躺着的死人,若真是里面躺着的捣鬼,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我跟桩子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顾猴儿走到棺材前,盯着那凹槽看了一会儿,却没动手。 我跟桩子一左一右的站着警戒,见他半晌没动静,我急的要命。 “快点儿啊,你干杵着有啥用?”我真是分眼乏术,又要看周围又要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开这玩意儿有讲究,你看这面上的八只鸾鸟蜷曲留下的凹槽。这叫八鸾锁星棺,开棺必须是要按照星象的排列顺序,我他娘的不会啊,要不怎么会请挂爷同行。”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吐他脸上,敢情说了半天都等于是放屁。 桩子原本还想说两句,最后硬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我气的骂他:“搞了半天你是浪得虚名,还号称是顾家庶宗这辈最厉害的人。我呸,我告诉你啊顾猴儿,不会也要会,这厉鬼奶奶可是不等人的。” 顾猴儿这个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脸面不能不要,一听我这话,整个人“噌”的一下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看着我道:“我只听挂爷提过两三句,说是八鸾锁星,九曜二隐。” “什么是九曜二隐?”桩子转过头来问道。 这两个人以往到底是怎么在墓底来去自如的?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解释道:“九曜是北斗七星及其两颗辅星,也叫做九执。相传分别是金、木、水、火、土、羲和、望舒、计都和罗睺九位星君,分别主宰人间的吉凶祸福。” 桩子听得连连赞叹:“七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竟比猴爷还厉害。” 顾猴儿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天天呆在屋里就晓得看书,整个一闷骚,知道这么多事也不奇怪。” 我懒得同他辩驳,只觉得那凹槽的形状越看越眼熟,我捣捣顾猴儿问他有没有见过,他也回答我说第一眼看也觉得似曾相识。 桩子突然道:“像不像那块玉佩的形状?” 我跟顾猴儿恍然大悟,他赶不及的从怀里掏出来凑到凹槽前比划了几下,没想到那玉佩竟真是开棺的钥匙,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墙边昏睡着的红晚却突然悠悠转醒。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疲惫,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我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扶她过来,顾猴儿却在后面一把拉住了我,表情有些不可描述的微妙:“刚刚差点被这娘们儿害死,要是这鬼又上她身,你第一个就跑不了。” “你胡说什么?”我犹豫了一下,一把推开他,小跑着把红晚从墙边抱了过来,谁知刚上来顾猴儿就扔了把糯米怼她。红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十分茫然,但显然她有些不快。 顾猴儿见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才闭了嘴,只是一双贼眼不停的找机会打量红晚。 我虽略知些星象之说,但都是些唬人的皮毛玩意。我们四个人里,还得红晚才称得上是专家,从刚刚石像路那里就能看的出来。 我也来不及跟她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就指着她先找出开棺的办法再说。 红晚叫我们先把那玉佩放到凹槽内,然后抬头看着顶部的那幅莲花星象图说开棺的秘密其实都在那里面,随后我按照她说的顺序依次转动了八只鸾鸟。我们三个人都紧张极了,桩子早已端着枪,枪口死死的对着棺材口,顾猴儿更夸张,左手拿着个黑驴蹄子,右手拾着一把糯米,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青铜棺。而红晚因为极度体力不支又昏睡了过去。 几下金属摩擦的“咔哒咔哒”声响后,周围又回归于一片平静,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几个人因为太过错愕而呆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难道是顺序错了?”顾猴儿迟疑的看着我问道。 “不可能,我就是按照红晚说的顺序来的。” “会不会是那娘们儿搞错了?我看把她摇醒了咱们再试一次。”顾猴儿连珠炮似的盯着我问,搞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突然,桩子在旁边插了一句,他两眼发直,声音有些颤抖:“七爷,猴爷,我看咱们没机会试了。” 我冷不丁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心中顿时大骇,若不是两只手及时扶住了梓木,怕是就要栽到红晚身上去了。 那墙角的灯奴上,竟悄无声息的趴着一个长发垂腰,宽袖裙袍的白衣女子。没有手,没有脚,就像是壁画似的晃晃荡荡的贴在墙面上。两只全是眼白的鬼眼,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鲜红的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似乎是注意到我们发现了她,竟突然咧开了嘴角冲着我们阴笑,连带着周围的脸皮都起了一层褶皱。 顾猴儿想都没想,手里的黑驴蹄子夹着劲风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冲着那女鬼就飞了过去,他口中还大叫道:“他娘的,叫你装神弄鬼,吃老子一棍!” 黑驴蹄子专克粽子恶鬼,可惜顾猴儿距她太远,准头不行,最后晃晃悠悠的“啪”一下砸到了灯奴上。 我操,这他娘的就尴尬了,顾猴儿顿时就傻了眼,好在桩子反应够快,抬手就连补几枪,准头还不错,打的那东西黑绿汁四溅,嗖的一下就从墙角窜了出来,跌在了地上。她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突然从嘴里射出几根漆黑细长的舌鞭,朝着我们破空而来。 此时此刻,要不是顾猴儿猛地一推我,我根本不可能恰好躲过了其中的一只舌鞭。顾猴儿轮着枪身,反手对着那女粽子嘴里就是一枪,顿时黑汁迸裂,喷的到处都是。 我心中一阵极爽,真是解恨! 可那东西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速度极快,闪电一般的从地上“噌”的就来到顾猴儿的面前,一下就把他撞飞了。顾猴儿被猛地撞到了墙上,在空中转了两圈直直掉了下来,疼的眼睛都红了。 桩子大叫一声,抄着家伙就想跟她硬干。我赶忙拾起顾猴儿掉在地上的手枪,想助桩子一臂之力,虽然我不会开枪,但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可是这玩意就像卡住了一样,无论我怎么使劲扣扳机,它都一动不动。 顾猴儿瞧见了气的大叫:“你小子一怂一怂的日枪呢!快去把红晚那娘们叫醒开棺!老子一把火先烧了她的尸身!” 他话刚落地,一条腥臭难闻的舌鞭突然一把捆住了我的脚腕,直接把我拉到空中吊了个个儿。顾猴儿和桩子苦于与其他舌鞭纠缠,根本就没办法抽身帮我。我被毫不留情的重重砸到墙上,咕噜一下滚到了红晚旁边,一股血气顿时从下往上翻涌,疼的我眼泪都出来了,我一抬眼恰好就能看见壁画上画着的笑嘻嘻的人,仿佛在嘲笑我一样,气的我更是气血不接。 那边顾猴儿一个闪身,矫捷的脱下外袍缠成一条,翻出怀里的火折子就点着了,恰好挡住了舌鞭要向我袭来的攻势。他头也不回大叫着:“沙南子,别愣着,快啊,这火少不了多久。” 我撑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剧痛,连说话都十分困难,但瞧着那东西似乎很怕火,我顿时又有了斗志。 可红晚气若游丝,无论我怎么叫她,她都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趋势,我急的恨不得上去抽她俩耳刮子。 顾猴儿和桩子那儿形势刻不容缓,这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想到这儿,我努力平静下来,彻底放弃了叫醒红晚的想法,而是在脑子里默默回想刚刚开棺的顺序。我又试了一遍,还是不对。我真的是头皮都要炸了,心情十分复杂。 此刻的脑子里竟全是壁画上那些嘲笑我的面孔,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窜了进来,我反身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倒着的壁画,然后竟鬼使神差的试了一遍自己心中所想的顺序,在钥匙一百八十度的转动后,眼前这具青铜棺发出一声沉闷的“咯噔”,八只鸾鸟齐齐向后散开,露出了里面原本被包裹着的棺盖。 顾猴儿他们显然也听见了这金属摩擦的声音,他挥着“火把”已经和桩子两个人把那鬼东西逼到了墙角里。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桩子瞅准了时机溜了过来。我俩一前一后呼哧呼哧的刚要把棺盖打开,顾猴儿突然叫道:“沙南子别开棺!蜡烛!蜡烛还没点!” 第二十三章 镜宫6319291 他的话刚落地,我们将将好把棺盖打开一角,终究是马后的炮,慢了一步。 我跟桩子向棺内看去,里面竟然是空的!且不说没有尸身,就连陪葬品都见不着影子。 我顿时就慌了,冲着顾猴儿叫道:“妈的,见了鬼了,这棺材里面是空的!” 那边顾猴儿已经顶不住了,他手上的火苗就快要跟星火一般委婉,我把心一横,三下两下扯开自己的外套,就势缠在红晚的长棍顶端打了个死结,踩着桩子的肩膀攀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座灯奴上,古人喜用人鱼膏为烛,那灯座里必定是有燃料的。果不其然,那棉布浸了膏脂后重量加重了不少,我提下来的时候有些吃力。直接一个大滚翻到了棺材旁边。 我根本来不及喘气,手往怀里一摸,竟真的还剩下根火折子,直接干脆利落的一把点上了。那火“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谢天谢地,这膏脂不是假货。 我忙爬起来跑到顾猴儿边上将他护在身后,那鬼东西本来见顾猴儿手上的火光快灭了,有反扑之势。可这会儿又忌讳我手上的火把,不敢往前。 我咽了口吐沫轻声问顾猴儿:“咱们无路可退了,怎么办?” 顾猴儿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儿,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道:“你刚刚怎么开棺的?” “我把红晚说的顺序反过来试了一遍。” 顾猴儿听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桩子突然叫道:“这棺材的侧边有个旋钮。” 就在这个时候,那受了伤了女粽子突然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嘴里的几道舌鞭不停的蠕动,我心中本就有些急躁,不想趁着我们几个人商量的时候被她钻了空子,恶狠狠的从上面朝我身后扑下来。她力气出奇的大,来势又快又猛,嘴里死老鼠般的恶臭熏得我头晕眼花,看来是要跟我们玉石俱焚了。我背后就是顾猴儿,前面就是壁画,自是不敢托大,一个跃身刹车,心中早已起了杀意。即使你做鬼都不放过我们,老子就让你先死!于是就着火把,从那粽子背后狠狠的塞了进去。那上面本来就有膏脂,瞬间就窜起一条火龙将那粽子包裹起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顿时在殿中弥漫开来。 我跟顾猴儿赶忙逃了出来,正当我们俩想喘口气时,却听见那火光中发出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尖笑:“嘿嘿嘿嘿。。。。咯咯咯咯咯。。。。。” 我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吓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只见那女尸抬起头,阴冷怨毒的盯着我们,带着热浪凌厉凶狠的向我们这儿窜过来,看来是死也要拉我们几个当垫背。 可是这殿中就这么点地方,根本没有地方躲,若是出去,必定要经过那该死的石像路,且不说我们过不过的去,若是她踩中了机关,我们的下场一样是个死。 顾猴儿气的大骂:“奶奶的,死还要拖着你猴爷,一脸便秘样!”他一边跑一边对着我们大叫:“你们快躲进棺材里!给我留个位!” 桩子立马就反应过来,抱起红晚就扔了进去,我紧随其后还不忘顺手摘了凹槽里的玉佩,三个人跟叠罗汉似的等着顾猴儿。只听见顾猴儿一边大叫,一边缩了进来。那女尸哪容得下这口气,死扒着棺材缝就要进来。我跟桩子使了吃奶的劲也合不上棺盖,顾猴儿当机立断,蹬着两只脚借力打算死撑到底,本来里面空间就非常小,他这么一干,我们三个都快被他和背包压扁了。 黑暗中,只听见外面“咯咯咯咯咯”的声响。 我们都快要到极限了,就在这个时候,顾猴儿像是踏空了什么东西,蹬边儿的左脚突然一滑,好巧不巧直接踹到了我的嘴里。痛的我提起脚就要蹬他,没想到身下却突然一空,原本沉重、压抑的感觉一下子全消失了。光线由暗转亮,我感觉到自己正在下坠。周围没有任何着力点,好在桩子反应快,我踩着他的手借力,在落地的时候打了个滚。顾猴儿随后也掉了下来,他身手好,自然安全着陆。 我站起来,打量了下四周。此时此刻我真的是满肚子的疑惑,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应该是个连接此间外间的暗门,而这里竟是一间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墓室。 我拽了拽顾猴儿的袖子:“这是怎么回事?” 顾猴儿扎紧裤腰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才是真正的墓室。” “那刚刚那间?” “是个幌子,就像是镜子一样,造出一模一样的两间墓室,让那些摸金校尉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顾猴儿一边啧啧称叹一边又道:“若不是我们命大,早就死在那恶鬼手下了,哪儿还能找到这个地方?这棺材还真他娘的没白躺,这个叫什么来着?叫置什么生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叹了口气,替他接上了。 顾猴儿指着壁画和殿顶又道:“其实也不全然相同,你看这墙上的壁画,规规矩矩的,也不像之前那样倒过来。你再看头顶,那星图的位置是不是也反过来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确实如此。他拍拍我的肩膀,叫桩子把红晚挪到墙边上,然后又让我靠边儿站随时看着红晚别让她醒过来。 我知道他这是要开棺了,忙从怀里掏出玉佩丢给他,这里的事我可真帮不上什么忙,只远远的站着力求不打扰他。 一切就位后,顾猴儿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摸出只火折子放到旁边,又将腰间那个蒙的严严实实小布包解下。 里面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最上面的是一色天水碧杆画笔,一共八支,按大小依次插于黑色笔帘之中,外扣一只银色雕花小皿;中间是两支燃过的白色蜡烛和三只深红色镂空花状燃香;最下面的是一把黑柄雕花的匕首和一面木制面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顾猴儿的面具,在顾家,凡是嫡宗和庶宗的人,都有一面属于自己的面具,老一辈的人把这个叫做代面。代面根据家族里的身份等级,由不同的木材制作而成,且图案花纹也不一样。顾猴儿的这面,是楠木所制,左半边脸颊上是一连串的飞鸟文,右边则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双首飞隼。顾家素来有一面二笔三刀的说法,代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东西按尺寸制成后,需在曼珠沙华花汁中浸透,再以某种独特的漆料作纹作画,带上后可以隔绝血气,无论神鬼,也识不得你的真面目。 这也是顾家的真面目,沧海桑田,只存在于传说和戏文中的一类族群:画皮师,庶宗行话叫做“挑脸子”的。顾家人凭一方画笔,一柄弯刀,一张面皮,可为人重塑筋骨易容改貌,多少代庶宗的人为了这一方面皮游走在荒坟野冢之间,因其所作所为有损阴德,自然不敢将真面目示于墓主。 顾猴儿不言不语,已经将身上的背包全部卸下。他动作很快,我知道他是想速战速决,谨防有变。 桩子在四角的每个灯奴上交叉各系了两根绳子,这绳子看起来很粗,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顾猴儿趁着空当将包里的蜡烛取出一只,就着墓室的东南角点了,那火苗颤颤悠悠,很快燃了起来。 外面三层棺盖被依次打开后,顾猴儿才转过来看我,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顺序是西南二、南九、北一。。。。”我下意识的报着数,突然意识到不对,该忙改口道:“等下,不对,现在是真的墓室,顺序应该还是正过来。西北六、东三、北一、南九、西南二、南九、北一。” 话刚落地,只听见一声“咔哒”,那棺盖终于缓缓打开了。 第二十四章 画皮点墨 顾猴儿先是神色凝重的转头看了看东南角的蜡烛,见没什么异样,恭恭敬敬对着棺材拜了三拜,然后取出手套和代面扣上。这在庶宗行话里叫做扣首,意思就是要把脸遮上,让墓主搞不清楚谁是来挑脸子的。 我其实内心十分的紧张和雀跃,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呆在角落里。我探了探红晚的鼻息,见她应该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于是壮着胆子挪到桩子身后,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截绳子,绳子在空中的交叉点打了个形状奇特的结,另一端是系在顾猴儿身上的。 我也不敢太往前去,只踮着脚往棺材里眺望。 只见那棺中平卧着一具被玉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尸,脸上还带着一柄玉制的鸾鸟面具。且不说那面具做工如何的精巧,光是这玉面的水头和光泽都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极品中的极品。 但是最让我惊叹的是她身上穿的玉衣殓服,汉代人十分的迷信,他们相信玉能夠保持尸骨不朽,更是把玉作为一种高贵的礼器以此显示身份的尊贵。所以汉代的皇帝和贵族是穿“玉衣”入葬的,玉衣又叫匣,按等级分金缕、银缕和铜缕。制作殓服的工匠们用金银铜丝将一块块的玉片编缀起来,以保护墓主的尸体以图不朽。但书中记载的大部分都与铠甲一般无二,很少听说将玉衣和玉面分开来的。 我心中虽有疑惑,但眼下不是发问的时候。看来这个就是想要长生不老、羽化升仙的残暴昭后了,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照壁画来说应该还是个美女呢。 顾猴儿对桩子挥了挥手,将那一帘画笔和弯刀捆在腰间,手握着黑驴蹄子,蹬着棺材板一个翻身踩着就上了棺顶。桩子在后面收紧绳子,将剩下的一段在之前交叉的绳子上绕了一圈,最后系在了墙角的灯奴上。 桩子看起来非常的忙,刚把手里的绳子系紧,又从背包里掏出另外一节绳子,这绳子明显要比之前的粗很多,而且比较短。他三下两下将一端反折,然后裹着两节绳子绕了八圈,最后将绳头穿过去,两边一拉紧。这一套动作下来看的我两眼发直,乖乖隆地咚,这他娘的是要上吊啊。 果不其然,桩子将打成圈的那端扔给顾猴儿,自己手上的那端照例丢过了半空中的绳索。顾猴儿小心翼翼的把绳圈套进女尸的脖子上,桩子见一切妥当,仍是收紧绳子将另一端反系在对角线的那座灯奴上。绳子本来就不长,一收紧,直接吊住女尸的脖子,看起来十分的别扭。 桩子说这么做是怕中途有什么变故,可以立时将活人和尸体分开了,若是真的起了尸,也能拖延点时间将尸体的头颅割下来,算是保命了。我看着满屋被绕的跟蜘蛛网似的绳索,唏嘘不止,心底更加希望见识见识这个昭后长得什么天仙似的模样。 顾猴儿十分谨慎,他望了望角落里的蜡烛,见烛火仍没什么变化,嘴里才念叨说:“到底是美人还是丑八怪,今天就让小爷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他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拿开昭后脸上的面具,另一只手随时准备请女尸吃红烧黑驴蹄子。 下一秒,昭后的脸缓缓出现在我们眼中。她双目紧闭,鬓发蓬松,青螺蛾眉,樱桃小口,面容娇艳,我见犹怜,仿佛只是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我见顾猴儿整个人魔怔了似的呆在那儿,心里暗道不好:这小子该不会看上这个什么王后了,想讨她做老婆吧。我一着急,忙拽住了连在他腰上的那根绳子来回晃荡,希望他能有点反应。也不知道是我手劲儿大了点儿还是他踩着棺材两边横板的脚没站稳,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进棺材里。 顾猴儿回过神来转头就骂我,虽然声音很小,而且扣着代面,但我知道他十分生气:“你瞎添什么乱,没看见我正在跟恶势力作斗争?” “我只看见你就快要被这女尸策反了!” “放屁,你给老子看好绳子,有什么不对你就使劲儿拉。” 我应了一声不再跟他吵嘴,因为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所以我和桩子调了个个儿,他站的地方看的比较清楚。 “桩子,点香。” 桩子闻言将包里的那只合香点燃置于棺前。一缕碧色的烟气立时缓缓升腾起来,散开后如细雾一般笼罩在棺椁周围。 顾猴儿从腰间摸出一只画笔,将别在笔帘上的银色小皿取下。那里面装的东西黑乎乎的,像墨汁一样。顾猴儿将画笔的尖端放到小皿中蘸了蘸,猫着腰,凑到女尸跟前,画笔在手中转了三百六十度,笔尖直取女尸的眉心,一滴“墨汁”稳稳的点了上去,随后竟渗进去了,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开始消失,那女尸就像是冰融化了一样,顿时全身就软了下来,原本被她捧在胸前的一个木质盒子,顺势咕噜一下滚到了边上。 我心中连连赞叹,顾猴儿这点墨的功夫真不是说着玩的。别看轻轻松松一下了事,要想点好墨,涉及的可是方方面面。且不说这棺材板狭窄不易站稳考验的是脚下的功夫,手上取墨点墨也是半点马虎不得。墨要不多不少,位置要不偏不倚,考验的正是手道和眼力。若是这“墨汁”多出一分流到别处,那整张脸皮可就都废了。试问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有几个人能做到。 顾猴儿不敢懈怠,他将画笔插回笔帘,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双手合十不知道默念了什么。然后手下劲风一过,刀锋直接在女尸的额头、耳际、下颌各留下一个小切口。 这着实让我想到了农家杀猪的情景,农村里杀猪都是要剥皮的,为了剥的完整,要在其四肢割四个小口子,用嘴往里面吹气,直到把猪吹的鼓鼓的跟气球一样。 当然,顾猴儿肯定是不会往这里面吹气的。尸体一沾到血气立马就会起尸,这王后要是醒过来发现我们几个觊觎她的美貌,要将她视之珍宝的脸皮取下,估计得掏了我们三个人的心肝祭天。不过听说这个广昭王生平就喜欢“生割剥人”,没想到千百年后有这么一天,同样的命运会在自己的王后身上再次上演,咱们今天也算是为古代的劳苦大众报仇了。 顾猴儿手下动作奇快,但其实特别的辛苦,因为要将肉和皮分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肉和皮被分开后,流出许多黑绿色的粘稠液体,十分恶心。他一边注意着手下的动作,一边不时用余光打量地上合香的燃烧情况。 在合香燃尽前顾猴儿必须将皮完好取下放入装满特殊液体的玉匣之中,否则取下的皮不仅会氧化萎缩,更有可能引发尸变带来灾祸。此时此刻燃香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但顾猴儿似乎却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第二十五章 大麻烦 顾猴儿踮着一只脚,看起来十分的吃力。 而且他手下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看上去十分的犹豫和懊恼。更关键的是,他的手摸上了腰间的第八支画笔。 顾家庶宗下墓有个规矩,叫做一杆二垫三坠花,四纵五撑六雕瓦,七星之上难为业,八枢数下易有煞。这意思就是说,挑脸子的时候用的第一支笔叫扛杆子,是挑大梁的;用第二支时叫垫陷,是告诉用笔之人从这一步开始往后而言既是铺垫,也是沦陷;第三支笔是一个分水岭,意思是技艺高超的人到这一步就为止了,如花的皮相就算是完整的取下来了,所以叫坠花;四纵是说此时只能纵手一搏,五撑即为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六雕瓦是指眼下的境地,就犹如雕刻屋顶上的瓦片那般艰苦;到了第七只笔,基本上是很难成事了,如果不幸用到第八支,那后面就非常容易发生灾祸。 我知道事情可能正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但我却不能离开绳子半步,而且“挑脸子”开始后必须是由一个人独立完成,若是两人同挑一张,很容易出现薄厚不一的情况,如此这般便是白白浪费了。 顾猴儿估计也是躁的不行,他气的大骂:“熊货玩意儿!老子今天还就跟你杠上了!” 我忙问他道:“到底咋回事,都说你挑脸子不出三,这会儿都第八支了!” 顾猴儿十分苦恼:“我哪知道,这皮就像是豆腐似的,一块跟一块纹理不同,就像是用胶水拼合在一起似的,要不是我手快,早他娘的破洞了。” 听了他这话,我心里反而更疑惑了,明明刚刚看的时候十分完整,怎么会有胶水拼合的感觉呢?况且谁的脸皮会是拼起来的,这样也太不合常理了。 “顾猴儿!你再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虽然我真的不想催促他,可是棺前的合香就快要燃尽了。 顾猴儿心里憋着火,看了一眼旁边的合香后愤愤的长叹一声。 都说当人的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候,能爆发出巨大的潜能,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下个瞬间,他刀下就像是生花一样,寒光闪闪,上下翻飞。速度既快又稳,没有一丝停顿,没有一缕懈怠,更没有反复回头描画的动作,让人感觉即使此刻他闭了眼,也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我紧张的脑门上的汗珠不争气的往下直掉,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顾猴儿的动作。棺前的升起的香雾开始渐渐变淡,猩红褪黑的火苗预示着它即将熄灭的宿命。 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 就在烛火那一点火光由红转黑的最后一秒,顾猴儿突然抬起头来大叫一道:“桩子,开匣!” 桩子动作十分的快,几乎就在同时,玉匣已经递到顾猴儿的面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细腻剔透的皮相浸在了玉匣之中。 这时候合香将将好熄灭,一切对我来说都发生的太快了。 顾猴儿长松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桃木钉深深钉进女尸的眉心之中,然后才棺材上跳下来。他一边取下代面,一边注视着桩子说:“小心着点儿放好,这东西可是差点儿搭上咱们哥三儿性命才得来的。” 桩子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他将玉匣装进一个皮袋子中笑着说:“猴爷放心,这熟麂子皮特别软,而且不滑手,那边有很多人都用这玩意盘玉,玉匣外面套上这个再放进包里肯定万无一失。” 顾猴儿点点头,又看向我道:“你别站那儿了,把绳子松了过来封棺。” 我哎了一声,刚解了绳子准备过去,桩子突然抬头说:“这女尸邪的很,万一变成个千年大粽子怎么办?咱们要不干脆连棺材一并给她烧了,省的再祸害别人。” 我一听他这话,心里就有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本来咱们干的这事就挺损阴德,现在还要毁尸焚棺,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我转过头去看顾猴儿准备怎么说,万万没想到他却点头说好。 顾猴儿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当下就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打算燎了这个吸血仙尸的老窝。我赶忙一把拽住了他:“咱们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你现在放火,且不说这女尸烧起来的烟雾有没有问题,万一点着了整个大殿,咱们可就全要变烤猪了。” 顾猴儿愣了一下,然后猥琐的笑道:“你是想留下来给无脸女尸采阳补阴还是变烤猪?” 他这问题问完,我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怎么回答都不是。而后边,桩子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上前焚尸了。 我想冲过去拦住他,但顾猴儿却突然挡在我的面前,而且看我的眼神十分奇怪:“你小子怎么老是跟我唱反调,难不成又是被刚刚变了鬼的婊子上了身了?” 我被他呛的一时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觉得顾猴儿斜着眼瞟我,笑的鬼气森森的,看上去更像是他被附了身。我生来性子冷,不喜与人开这种生死关头的玩笑,遂一把推开他想叫住桩子。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却传来“哐哐哐哐”几下石板摩擦的声响,只见暗门处突然从上掉下个身形瘦弱的汉子,还伴随着失重时恐慌的尖叫。 他头朝下,手上还拿着一只手电筒,嘴巴张的老大,双目紧闭,一口黄牙。 更要命的是他即将落下的地方,恰恰正是棺椁的上方,我急的大叫道:“不好,不能让他掉进棺材里,要是碰到那个女尸咱们就完蛋了!” 桩子离的最近,他想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袖,可惜晚了一步。 那人“砰”的一声直接一个泰山压顶掉进了棺材里,两瓣香肠嘴好巧不巧亲上看女尸的樱桃小口,场面一时间有些无法控制。 我真是捏了一把汗在手里,心中早已把四海八荒七十二路神仙拜了遍,只求老头保佑让这小子赶紧下来,可那人居然还后知后觉,慢悠悠的从棺内坐起来然后揉着自己的嘴嘀嘀咕咕好像在抱怨,显然他还没注意到自己屁股下躺着的女尸。 我原本以为是这人胆子跟耗子似的不敢睁眼,后来我发现其实真的不怪他,他的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难怪他娘的眼神不好。我刚想开口骂他,顾猴儿却在旁边一把拉住了我,连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旁边。他指了指殿顶,示意我把嘴闭上。 我顺着上头望去,暗门里竟又陆陆续续下来好几个人。领头的是个胖子,脸上的肉堆的就像是“面团”一样,有些肉兜不住就往脖子下“溜”,导致脖子看起来又粗又短,像一层一层叠起来似的,两只眼睛还透着凶光,一边胳膊处露出些看不太清楚的纹身。他后面还跟几个中年模样的人,都穿着粗布短褂,跟我们之前在瀑布那里见到的浮尸着装差不多。 然而,最吸引我注意的是队尾下来的一个老头子。这老头并不似同龄人一般老态龙钟,相反腰板挺的十分直,看起来格外英朗,尤其是一双寒目,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对方似的。 他站在众人中间,对那胖子打了个手势。于是那胖子三下两下走到棺材前把那瘦子跟拎小鸡儿似的从里面拎了出来。 看到这儿,我们三个很自觉的慢慢退后挪到大门边上,与这些不速之客保持距离。我低声对着桩子耳语道:“这是不是就是刚刚要杀你的人?” 桩子的手早就端着枪了随时准备伺候这伙人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些人提醒我们道:“没错,刚刚要杀我的就是他们。七爷、猴爷,咱们现在怎么办?是跟他们硬干一场还是。。。。”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他们发现尸体有什么异样,万一从中窥视到顾家的秘密,那我、顾猴儿还有桩子,我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 然而我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因为更大的麻烦让我们无暇顾及这些猜疑。 远处那无脸女尸突然挣扎着从棺内缓缓坐了起来,我们谁都没发现,墙角边的那只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第二十六章 狭路相逢 那女尸身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厚厚的白毛,我远远瞧着她这会儿正从内棺里挣扎着往外想爬出来,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恐怖又可笑的无脸母猴。 原本她眉心钉着的那颗桃木钉也腐化了,还不停的往外渗着黑绿色的液体,看起来已经失去了作用,这一切的一切应该就是刚刚那孙子亲了女尸,过了血气造成的。 刚下来的这伙人估计也是没想到自己个儿会摊上这么个事,几个中年人立刻就变了脸色,除了老头,唯独那个胖子看起来十分的镇静。他从旁边一个人那儿“唰”的一下抢过一架步枪,对着那白毛粽子的肩膀抬手就是一枪,顿时黑汁四溅,恶心至极。要说那枪威力可真是不一般,打的白毛粽子直接又跌回了棺内,半天都没能再起来。 那胖子一不做二不休,对后头几个中年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忙护着老头站到墙角里,自己抄着一根工兵铲就冲了上去。我看着他那股子狠劲儿,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角儿。我忙转过头对看戏的顾猴儿说:“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帮忙?” 顾猴儿听了这话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我道:“你脑子是不是丢家里没带出来?他们惹的祸凭什么咱们给擦屁股。” “一码归一码,他们死了咱们还能活?” 顾猴儿冷笑一声道:“咱们不报桩子和挂爷的仇就不错,他们要是死光了正好没人找咱们麻烦。” 他这歪理说的清新脱俗,确实没毛病。我转过头去看桩子,这货居然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真不愧是顾猴儿带出来的人。 一时间,我们这儿倒是十分安逸,而对面却是水深火热。 那白毛粽子像是成了精似的突然力气奇大无比,她丝毫不给胖子喘息的机会,卡着胖子的脖子就想上去咬他。我原本以为胖子身形上不占优势,没想到他却十分灵活,手中挥着工兵铲就朝白毛粽子头上抡去,另一只手像蛇一样缠上了粽子掐着自己的胳膊,脚下顺势借着墙壁向上一顶,翻身一个倒挂金钩,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施压在粽子身上。只听见“咔哒”一声,胖子已稳稳落地站在粽子背后,连带着把白毛粽子的那只胳膊拧到后面变了形。 这身法真是不由的让人赞叹。 白毛粽子疼的哀嚎连连,刚刚那一番缠斗彻底惹恼了她。她也顾不上什么章法,对着胖子大吼大叫,又是一番恶斗。胖子被她的穷追猛打的攻势压制住了,渐渐落了下风,连连向地上吐了好几口血沫子,身上也好几处挂了彩。 我看的心中十分忐忑,真恨不得自己冲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顾猴儿瞧见我脸上的颜色,皮笑肉不笑道:“顾大族长,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也懒得接他的话茬,只见胖子血气上头,青筋暴起,一脚踹在粽子的心窝处,让她摔了个狗吃屎,趁对方还没缓过劲来,手中的工兵铲猛地插向其脖颈,估计是想直接砍下她的头。可惜这粽子身上十分坚韧,铲头只没进去了四分之一。胖子急的额上汗直流,可无论怎么使劲儿都没用。 两方僵持之下,那粽子嘴里突然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声音,两只眼睛变得血红,伸手就要去抓胖子,赤裸裸的反扑之意。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呆在角落里的老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粽子旁,“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周体暗红的长刀,一把就砍断了粽子的两只手。在我还没能反应过来,胖子几乎同时就把工兵铲从粽子的头顶直直插了进去。 这白毛粽子立时就变成了根儿肉串,扑通一下倒在地上,黑绿色的粘稠液体溅了一地。 我瞧着眼前的这幕,愣是没说出话来。且不说那老头岁数都能当我爷爷了,就凭刚刚剁手的那一下,我就知道我们几个人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胖子神色阴郁,晃悠晃悠的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咱们刚刚杵这儿这么久都不跑,是不是傻?现在想走都他娘的走不了了。 胖子拿枪指着我们,强迫我们蹲下来。那边的角落里也过来了几个人,一把将我们按在地上。 老头走过来打量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说话。直到那个瘦子从内棺捧出一个木质的盒子递到他面前,他打开看了看才对着胖子说:“大肥,下手痛快些,别让小娃娃们遭罪。” 我被扣着手根本没办法反抗,但是要让我死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想都别想。我咳嗽了一声大叫道:“这位爷,您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那老头不为所动,眯起眼根本就不理我。 胖子那边已经开了保险,随时都会开枪打死我们。 我心底凉了一大半,卯着吃奶的劲本能的想要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忒大了点。 就在这个时候,顾猴儿突然冷冷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个佩刀的主人竟是个滥杀无辜的小人。”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撞倒了旁边扣住自己的人,手下已摸上腰间的弯刀甩了出去,直射老头的面门。因为动作太大,他背包里的东西全掉了出来,散了一地。 这一刀自是伤不了老头,为的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好让我们有时机挣脱。桩子最是眼疾手快,一个打滚就够到了眼面前的两杆枪,还顺势扔了一杆给我。 经过这么一闹,形势又是一另番对峙的局面。 我凑到顾猴儿耳边低声问:“咱们跟他们大干一场?” 顾猴儿咬牙切齿,并不说话,两只眼睛涨的通红,我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此时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老头朝着地上扫了几眼后,突然脸色微变,随后他又抬头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眼,然后对胖子说:“大肥,把枪收起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些长沙腔调,还有一丝不怎么能察觉的洛阳口音。刚刚因为在生死关头,所以我没能听出来。 这个叫大肥的胖子闻言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咧咧嘴把枪别到腰带上,走到老头旁边。 他们这么一来,弄的我们三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伙人要玩什么花样。 难道是良心发现要放过我们? 顾猴儿本就很不服气,他冷哼一声,用力瞪了两眼大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地上散的到处都是的东西收到背包里。 老头难得笑了笑,给大肥使了个眼色道:“把这三个娃娃带上。” 他话音刚落,我就觉得后脑勺突然被重击了一下,两眼一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顾家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土坯的房顶,身上的被褥和饭菜的香味让我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我撑着胳膊肘想坐起来,可惜浑身酸痛,尤其是后脑勺,一转头就疼的嗷嗷直叫。 突然就有人挑了帘子进来,我眯起眼睛一瞧,是顾猴儿。 “醒了?”他端着碗咸菜稀饭,就着碗边就喝了起来。 我摸摸鼻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们不是在墓里头吗。” 顾猴儿哈哈大笑:“你小子傻了吧,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行了,赶紧下床吃点儿东西。” 我咬着牙下了床活动活动筋骨,这才觉得稍微好了些。外头,桩子正坐在土灶前烧火,见我出来了忙从锅里舀了一碗稀粥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这不是我们之前住的那老农户家吗?这时才真的安下心来。 顾猴儿说老农户带着他婆娘和小孙女下地去了,所以这会儿就我们仨在。 我听听一笑,突然又想起了被打晕之前的事,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们说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顾猴儿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好说,原以为他定是要我们几个的命,没想到最后不仅没杀我们还把我们带出了墓室,真是摸不透。” 我越想越觉得此人十分神秘,变拉着顾猴儿的胳膊又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他那把佩刀,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顾猴儿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是特别肯定,我听三爷爷说有一把古刀通体赤红,相传是上古时期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时余下的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黄帝怕其刀意太强,欲用轩辕剑毁之,没想到这个刀化作一只红色云雀消失了。后来听说被汉武帝得到,然后赐给了东方朔。”他把碗递给桩子又添了几勺稀饭继续道:“当然,这都是传说,具体是不是那把刀还不能确定。” 他这番话并未解开我的疑惑,相反,我觉得更多的谜团塞满了我的脑子。 顾猴儿不再多话,招呼我赶紧把粥吃了。我捧着粥碗吃了没几口,突然想起了红晚。因开口有些急,一时没注意被滚烫的粥烫了嘴皮子,疼的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顾猴儿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挨得我很近,眼神十分猥琐:“哎呦喂,下墓之前有人千叮咛万嘱咐家规家规,没想到顾大族长,你自己个儿却在百姓群中隐藏的很深嘛。” “有话说话,有事说事,别阴阳怪气上纲上线的。”我直起身子,一把拍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咸猪手。 顾猴儿也不废话,只道红晚给我留了话便回长沙城了,她虽然此次未能完成当家的布下的任务,但认识了我们几个也算是意外收获,希望有缘还能再见。 我嘴上噢了一声,可听着心里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怕被顾猴儿瞧出什么端倪,便就着碗埋头吃粥,不再说话。 如我所想,顾猴儿真的是先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我没什么不对劲才去给桩子换了绷带,又将东西收拾好,我们便打道回了洛阳。 因为大家伙多多少少都受了点儿伤,所以就没再骑马,而是雇了辆马车,一路上身子倒舒服了许多,可内心的忐忑却是怎么都无法打消的。 果不其然,出了洛阳城,进了山口子后,便有许多人拿着扫帚等着我们几个了。 我原本以为那些老古董会揪住这次的事不放,让我在族人面前难堪。没想到父亲只是罚我在祠堂前跪了三天三夜不许吃饭,这可真是开了恩了。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跟顾猴儿跑出了山想要到镇上去玩,被抓住了后硬是挨了二十板子把屁股打开了花,这还不止,我记得那天好像还下雨,挨完板子的我又被迫跪在祠堂前抄了100遍家规才算了事。 从祠堂领完罚出来的傍晚我去看了冉妮子,她的病情恶化的很快,浑身上下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腐化,此时就算重新为她画一张新皮也无济于事了。 可她却十分的懂事乐观,一直为我着想,还嘱咐我不要再下墓冒险。我看着她躺在床上疾不可为的痛苦模样,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只好憋着眼泪出去了。 这天夜里,父亲难得找我谈了一次话。话里话外皆是旁敲侧击问我们此行的具体情况。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是太好,所以我不敢说的太详细,就捡了些无关紧要的含糊过去。 父亲自是不信的,但见我口风如此紧,便不再多问,只看着我说了一句你这模样和做派还真像你已经死去的二爷爷。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接话,父亲就丢下我转身离开了。 我脑子里一直反复琢磨着父亲刚刚那句话,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眼下更深露重,一个人竟在原地站了很久,望望四周更觉得百无聊赖,又不想那么早就睡下,索性直接晃到了顾猴儿的房里找他说话。 我进门的时候顾猴儿正在散气,听不明白?通俗点说就是洗毛笔。他面前放着个盛着水的小盆,盆子的内里是镀了金的,他将八只画笔一一搁在里头,又从手边的玉瓶内倒出一粒赤色的丸子扔进盆中。那药丸一接触到水,立刻就融化开来,一边冒泡翻涌,一边呲呲作响,没一会儿就形彻底消失不见了。原本沾在八只笔头上的黑绿色液体,开始缓缓缭绕开来,似是一股烟雾萦绕在水中。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大错特错,散气最是磨人。如果只是像洗毛笔一般将脏东西洗净,那就不叫散气了。除去以上这些步骤,还需将画笔连同金盆一起至于空旷的地方隔上一夜,为的就是散尽笔尖上的墓者的气息。 顾猴儿小心翼翼的将盆挪到门外头的院子中放好后,这才抬起头来招呼我。 我见他终于完事了这才开口道:“你还是将那盆挪到廊下去吧,万一夜里下雨,可就白用功了。” 顾猴儿摇摇头道:“廊下怕气散的不干净,万一人来人往的踢翻了怎么办?” 我也懒得辩驳,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为此事而来。 顾猴儿应该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从房内拎了两把椅子搁到廊前,自己从口袋里摸出只烟点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我说:“生死有命,你还是看开些的好,咱们顾家本来就短命,你为之奈何?” 我慢慢挪到椅子上,也不知道下面该接什么话好。 他见我郁郁寡欢,也叹了口气,一时间我俩谁也没再说话。 最后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玉匣子还在我这儿没给你,你等着,我进去拿。” 我哎了一声,他转头回房去了。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房内传来顾猴儿几声叫骂,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起身进去一探究竟。 这小子一只手拎着背包,一只手抓着后脑勺样子十分苦恼,他见我进来焦急的问道:“沙南子,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族牌?” 我愣了一下道:“你自己的族牌当然是你自己拿着的,我怎么可能会看见?” 顾猴儿急的抓耳挠腮,他指着背包道:“我的族牌不见了。” “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我眼皮一跳,心里暗道不好。 族牌是族中众人身份的凭证,每个人都拥有一枚,上面刻着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十分的重要。如果不幸被外人拾得,那后果不堪设想。 顾猴儿又将背包来回翻了一遍,还是没有。他哭丧着脸道:“我原本是挂在身上的,但是在墓下的时候不方便,所以我就放背包里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回想了一下遇到他后的情景,似乎只有在主墓室的时候他才动了背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被扣起来的时候,你背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顾猴儿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难道真的事那个时候?不应该啊。” 我安慰他说:“掉在墓里没什么大碍,那地方几百年都不会有人进去,别担心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重新刻一块。” 顾猴儿虽然有些不痛快,但还是点点头,伸手将旁边桌上的玉匣递给我。 我又跟他扯了些有的没的,见这小子眼皮都打架了,这才从他房里退出来,像父亲的书房走去。 第二十八章 密室 书房里的密室中,藏着顾家最大的秘密。红木书桌下是一条长而幽暗的走廊,里面阴风阵阵、潮湿阴暗,让人进去之后不免背脊生凉。我举着一盏葳蕤的油灯,提着半边长衫,悄无声息从细长的走廊中一晃而过。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丝楠木门,门边各立着一座连盏铜灯,每个盏盘上都堆积着如冰块般大小的夜明石。这些夜明石发出的幽绿色光,映的整个走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大门上的盏盘我已转动过千万次,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下一秒,突如其来的“咯吱”声在细长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原本沉重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丝阴冷的气息突然从门内窜了出来,像是要将人的三魂六魄也一起卷走一般。 门内是一间如足球场大小般的密室,密室中灯火十分昏暗,不过借着微弱的光,大致正好能将密室的摆设勾勒出来。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处池子,那池中积着许多液体,呈现一种透明的红色,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异香。池子周围以石阶环绕为基上放着一张雕刻的十分精致白玉床,这玩意儿可稀罕了,世面上这么大的一张白玉床那可是不多见的,不过外头的白玉大多呈现一种羊脂白或是白中透黄,而这张却呈现出一丝一丝诡异的黑褐色絮状条纹。 我打量下周围后面无表情的提着油灯,缓缓走到一处纱帘之后,顾家历代族长的排位皆供奉于此处。牌位前横供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红柄雕花金刀,两侧立着万年不灭的长明灯。 我将油灯放下从旁取了三支香就着灯火点燃,对着牌位恭恭敬敬的三拜,缓缓将三支香插入香炉之中。原本阴冷空旷的密室,因为几缕香火终于有些人气儿了。青烟袅袅,再抬起头来时又细细打量了一遍两旁已经瞧过千万次的对联:画皮难画美人骨,求生难求不老翁。 这地方冷的很,我不喜多呆,于是便转过身去,恰好背对着大门。在我眼面前是一个高大的檀香木柜,最上面一层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都是些许久没用的样子,全积了层灰。下头两层放的皆是些锐器,有大小不一薄如蝉翼的弯刀,也有长短粗细不一的小锤子,还有些像毒蛇獠牙一般尖锐的钩子,更有好多叫不上名儿的东西了,都锃亮如镜子般冷气森森。 我目不斜视的缓缓走过这柜子旁边,在另一处更高更大的柜子前停下。这柜子高约5米,长约20多米,其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大约能容纳下一个孩童平躺时般大小的抽屉,数量之多足足有百十来个。每个抽屉上,皆挂着一把人面蝙蝠的金色小锁,远远瞧去,倒像是西洋大夫诊所停尸房里的停尸柜一般。这柜子给人的印象也十分的不好,当我进入这间密室时,无论站在房间里任何地方,总会感觉这柜子里像是有好多双眼睛在背后紧紧盯着你的窃窃私语一般,让人脚底生寒森冷难测。 但说实话,我其实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就是心底总有些不舒服。我敛住思绪转身绕到池子边,在池壁上摸了一会儿,随着“吧嗒”一声,从红色的池底缓缓升上来一个锈迹斑斑的盒子。盒子中,是一把把小而精致的金色钥匙。 我取了钥匙转身走到一处抽屉前停下,因对这柜中之物十分的厌恶所以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将柜子打开了。里面静静的躺着个晶莹剔透的玉匣子。匣子中盛着清澈的液体,颜色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我凝视匣子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百转千回,如做了某种重大决定一般,缓缓开启那玉匣子。一股刺鼻的异香随着匣子的开打而弥散开来,匣子里咕咕的开始从下面冒上很多气泡,气泡越冒越多,突然毫无预兆的从气泡中猛地浮上来一张肤色苍白的美人脸,原本的两只眼睛处应该是美目盼兮,可现在只剩下两个大大的空洞,随着液体的摇晃,美人皮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一脸似笑非笑样子,让人见了心底顿时生出一层白毛。 我凝视那皮相许久,最终还是默默的盒上了匣盖。又将手中从顾猴儿处拿来的玉匣一并放入抽屉之中。 山里本来就安静,晚上更是黑的要比镇上厉害。我提着盏烛火,从密室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父亲的书房摆放的颇有章法,我绕了一圈想寻本书今夜读读,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想睡着谈何容易。父亲平日里最喜欢看些史书游记,还有一小部分奇闻异录,都是些孤本。 小时候父亲不许我看这些孤本,说小孩子就应该读读诗词歌赋和四书五经,所以这些书都是被锁起来的。往日我都听话的很,可今天心里有团火往外直窜,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想都没想直接摸出一根银耳针将那锁撬开了。 里面的书都垒的整整齐齐的,我一眼扫过去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唯独最里头塞着一个盒子,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且没上锁,我有些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于是拿过来想打开来一瞧究竟。 原本以为能翻出什么宝贝来,没想到还是一本书。那书十分的旧,而且没有名字,纸页泛黄不说还透着一股子霉味,呛的我猝不及防咳嗽了好几下。书本边缘处蜷在一起微微向上翻起,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压住了。 我托着盒子走到书桌前坐下,打算翻开来好好赏读一番。让我大失所望的是里面记载的都是顾家的一切事情。最重要的是晦涩难懂,甚至有的整篇都是飞鸟文。我百无聊赖的往后翻了好久,只觉得把时间浪费在这儿真是愚蠢,还不如去酒窖中寻壶美酒来的痛快。 但奈何我是个强迫症的主,某件事开始后,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否则心里就跟团着个疙瘩似的十分难过。于是我加快手下的动作,想翻完了事。 没想到却不小心翻到了个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基本上都是用汉字记述了许多离奇古怪的事情,涉及到了顾家的方方面面。有的事情我曾听父亲和三爷爷说起过,有的则是第一次看见。 书中记载了一小段历史,说顾家曾历代效忠于皇室,因为所作所为不能给常人知道,所以就打着炼丹长生的幌子以此掩盖家族的真实身份,这在皇室中也是最高的秘密。 因为在朝廷中独一无二颇受皇室的恩宠,且有炼丹师这层身份的掩盖,顾家做事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谨慎,越来越没顾及,手段也越来越下作,肮脏的事情倒是一件都没少做。 可能是因果报应,顾家突然在某一天遭遇了一件大事,至于这件大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书上没说,只是寥寥的用了“那件事”三个字一笔带过,关于其原因、时间和内容都没有只字片语。 这边我虽然看的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暂时压下疑惑,继续一字不落的细细读下去。 经历了这件事情后,顾家剩下的只有寥寥不到几十人了。看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发生了那件事,给顾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应该是触及了皇室的某个痛点。 我本想再后面的记载中找到些线索,奈何往后记载的都是顾家人逃出来后发生的事情,没什么特别之处。 最后两页是一张空白页和一张地图,其中一页只留了一个角,像是被什么人撕去了,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有些模糊,但勉强还能看出来是山的某一角。我觉得有些蹊跷,便将纸对着光仔细瞧了半天,没想到那空白页在烛光下竟显出些毫无规律排列的飞鸟文。 第二十九章 意外再起 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三步两步走到门前对外张望了一会儿,确认四下无人,又把门掩结实了这才回到书桌前仔细端详。 从外观上来说这页纸平平无奇,要不是我好奇心重,非对着光把玩,估计就是到死也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 飞鸟文对于顾家来说并不陌生,无论是从代面上的刻纹还是这本书前半部分的记载来说。可不幸的是,在顾家真正懂得飞鸟文的人那可谓是凤毛麟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没能很好的传承下来。然而幸运的是,我是其中之一。能看懂飞鸟文是成为族长的必修课,也就是说只要是顾家历代的族长,都跟飞鸟文是很熟识的老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飞鸟文的修习并不是从小就开始的,反而是一个人在成年后被认定为继承人时。所以,我虽然能看的懂,但是懂得不多,只能简单的识得个大概。 做贼心虚自是不敢在书房里逗留太久,于是我找了张纸悉数将其誊抄下来,打算带回去慢慢研究,又恐被父亲发现我擅自乱翻他的东西,所以毁尸灭迹做的很是精细。 回屋后我都没合上眼,默默的窝在床上将这些飞鸟文悉数译了出来,本以为会有什么大的发现,结果竟然是一堆乱码,完全看不出上面说了什么。 我又沮丧又懊恼,翻来覆去整宿都没睡着。等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把抄译下来的东西揣在怀里,趁着四下还没什么人,一溜烟的进了顾猴儿的房里。 要不说我俩是兄弟呢,这小子也是一宿没睡,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缩在一堆书里,也不晓得在找什么东西。 结果他说他昨晚睡到半夜,突然想起了小时候三爷爷跟他说过的一件事,情形跟我们在墓里遇到的几处十分相似,他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我一把将他拽了出来,又拿出怀里的那张纸递给他道:“先别管那些了,你瞧瞧这个是什么?” 顾猴儿不情不愿的接过来眈了一眼,表情十分的不屑:“什么破玩意儿,一堆乱码,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我正等着他骂完后半句,谁想峰回路转,突然间,他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纸,情绪有些激动:“你小子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看顾猴儿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赌对了,这是个大有来头的东西。我将房门掩实,把我昨晚在书房看到的东西大概的跟他透了个底。 顾猴儿也没想到我胆子那么大,他指着纸上的那堆乱码说这东西其实就是古人爱玩的一种文字游戏,需要特定的规律来拆分或者组合这些字,然后就能得到特定的某条信息。 “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不就是洋人的什么摩斯码吗?” 顾猴儿斜着眼瞥了我一下十分惊讶:“洋人的玩意儿你也懂?” “我也就是听外宗的几个兄弟提过。”我哈哈一笑,立刻转开了话题:“那你看看上面记载的是什么?” 顾猴儿走到窗下,借着光亮写写画画搞了半天,然后抬起头长吁一声:“你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这样的便宜总是让你捡到。”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稀里糊涂的凑上前去看他到底写了什么。没想到那上面乱七八糟的,全散在各处,顾猴儿见我一脸茫然,便提笔将那些散落的点一一连接起来道:“这样能看明白了吧。” 我抬眼向上看去,纸上赫然跃立着几座连绵的大山。这下我可傻了眼了,顾猴儿说这分明是个记载着墓穴位置的地图,而且能被记录下来肯定还不小。但是上面并没有明确的地理方位,只有这几座山作为参照物。 我咽了口吐沫,话在嘴边滚了两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顾猴儿,这东西既然记载在咱们家的书上,肯定和顾家是脱不了干系的。对了,你还记不记的咱们在墓里看见的那副壁画上画的戴面具的人?我左思右想,总觉得那面具跟你挑脸子时的扣得带面很像。”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有那么点儿相似。”顾猴儿想了一会儿,又咧着嘴冲我做鬼脸:“你该不会是想去探探吧?” 我点点头,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虽然咱们救不了冉妮子,但是我们顾家还有这么多人活着。难道你忍心看他们也在这种宿命里面死的不明不白吗?你可别忘了除去他们,你我也是姓顾的。” 顾猴儿盯着我并没接话,他此时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让我根本没办法摸清他的想法。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既然这东西是我找到的,那就是天意。虽然我们暂时还不知道顾家几千年前遭遇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我们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总会查出些端倪来。” 顾猴儿沉默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对抗整个家族的历史?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人能解开这个谜团,就凭你一己之力,是不是过于痴心妄想了?” “我还有你和桩子。” 顾猴儿先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他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一般:“你去收拾收拾,我来通知桩子,咱们过几天出发。” 四天后,我们一行三人偷偷的上了开往郑州的火车。 顾猴儿说这地方有可能是在绥远,去那儿会比较的麻烦,一会儿还得从郑州转车去北平,最后从北平到绥远,而且还只有这么一条相对比较方便快捷的路。 他说的这些我都不是太清楚,加上呆在车上的时间太久,所以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也只是跟桩子他们聊聊后面的行程。硬是这么过了将近三十多个小时,我们到达了绥远。 绥远在清朝为归绥道,是隶属山西省管辖。结果前几年,袁世凯这不要脸的家伙得了权势就兴风作浪,干脆将其分出了山西,与兴和道建立绥远特别区。要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我都不信,吃饱了没事就会瞎折腾底下的老百姓。 这里在战国时代有一部分是赵国的疆土,除去连绵的山脉就是广阔的草原。顾猴儿来之前翻阅了很多资料对比,才发觉这山脉看起来像是阴山山脉的某一段。不过阴山的走向还横跨到河北的西北部,绵延1200多公里,可以说是黄河流域的北部界限。顾猴儿并不能确定地图上的这段到底是在哪里,所以我们只能碰碰运气,靠天吃饭。 顾猴儿脑子转的还是比较快的,他先是在县城里拦住了几个贩野味的山民,说是特地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想再带些回去给家里的婆娘娃娃尝尝,愿意出高价,问贩子还有没有多的。 那几个小贩哪里能想那么远,只觉得自己今天遇上了财神爷,在这乱世能多赚几个钱家去何乐而不为呢。 顾猴儿诓人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最后几个人一来二去的聊熟络了,热情的要领我们几个上家里去,说是第二天去山里现打了给我们带着走。 当我坐在这几个小贩的驴车后头时,差点没憋出内伤。真是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啊。 当天晚上我们就住进了其中一户人家,一行人稍稍吃了点东西,顾猴儿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领我们回来的这贩子是个毛头小子,叫凉娃,他在县城里叫卖的野鸡野兔都是他自己打回来的。说是早些年自己爹摔到山沟里摔死了,他娘一看这个样子随后就改嫁了别人。他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把这个小孙子拉扯大,结果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桩子唏嘘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吧。” 顾猴儿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娘又没死,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桩子撇撇嘴,没趣儿的走到旁边去了。 顾猴儿跟他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磨的对方彻底没了戒心,才将怀里的地图拿出来问凉娃:“你可认得这个地方?” 凉娃看了一眼就咧着嘴笑道:“这地方老熟,咱这儿管它叫岔耙子沟,俺们打猎的时候常去,在老远老深的山沟里呢。” “那么深的地方你一个人去打猎,该不是跟我们吹牛吧?”我倒是有些不信了。 “嘿,你们城里人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山鸡野兔子要比别处的稍微大些,虽然走的深点儿远了点儿,但是能卖个好价钱。”凉娃笑起来很憨,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顾猴儿眼珠子转了转,拍着凉娃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可不信,你这娃子还这么点儿大,路都没能走多少,还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打猎?跟哥哥们说实话吧,不丢人。” 我憋着笑,知道顾猴儿是在激他,像凉娃这样身世坎坷的孩子,在大部分人中是非常缺乏自信的,如果正面跟他说我们要去这个地方,势必会引起他的戒心,但是只要表现出不太相信他的样子,他就会因为要急于证明和表现自己,咬上顾猴儿抛下的鱼钩。 果不其然,凉娃涨红了一张脸,因为急躁甚至连话都说结巴了:“你你不不不相信信的话,明明天一一早我我我带你们们去。” 顾猴儿半推半就,表现的十分嫌弃和无奈:“我们才不去那个鬼地方呢,万一到时候你个小娃子牛皮吹炸了,那这脸得往哪儿搁呦。” 凉娃见他这样,急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死活都要带我们去见识下。顾猴儿最后十分不情愿的答应了,还一直强调是凉娃逼我们几个去的。 我看着他挤眉弄眼得意的眼神,忽然觉得下一任族长的位置应该由他来坐。 第三十章 进山 第二天中午,我们就跟着凉娃进了山。 其实也算不上是进山,因为在这之前,我们走了很长一段的山间小路,幸好是跟隔壁的大婶子家借了辆驴车,不然脚都要磨烂了。 这段路程十分枯燥,我们在路上也不知道颠了多久,只觉得屁股都快不跟自己姓顾的时候,凉娃突然停了下来,说是后面驴车进不去了,得下来步行。 我抬眼望过去,我的天,这里山势连绵不断,古木参天,白桦葱笼,松柏如涛。 凉娃说我们要去的岔耙子沟就在那里面。 我们三个人对眼前壮观的景象都移不开眼,尤其是顾猴儿,凉娃见他眼睛都直了,一边帮我们提东西,一边眉飞色舞十分得意的说:“顾大哥,这回俺没骗你吧。” 顾猴儿表现出十分欣慰的样子,将凉娃从头到脚表扬了一番。 我虽然对顾猴儿这种哄骗小孩子的行为不齿,但眼下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能找到一个有经验又愿意带路而且还这么单纯的向导了。 桩子这次出来话不太多,冷着脸跟我把东西都从驴车上卸下来,我问了他好几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小子都跟闷葫芦似得含糊过去了。 所以进了山后,基本上都是顾猴儿和凉娃在说话。 凉娃说这山叫乌拉山,“乌拉”在蒙语里就是山的意思,他爷爷曾说过乌拉山是阴山山脉的一部分,上头好像还有古时候留下来的一小段用石头高高垒起来的城墙。 他说的阴山我倒是不陌生,唐代诗人王昌龄曾作《出塞二首》: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其中提到的就是这座阴山,不过他说的城墙倒是让我想了一会儿,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长城。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实行了一个叫“胡服骑射”的政策,从此实力大增,不仅夺取了河南,甚至还占据了整个阴山以南的广大地区。但为了巩固已得疆域,公元前229年,赵国在乌拉山一线筑长城、城堡和屯田,这才有了现在他说的这些残垣断壁。凉娃从小就在山里长大,估计也没人教他这石墙到底是什么。 顾猴儿拿出望远镜不时的向远处看看,路还没走多远呢,就问了不下十几遍到了没有。 凉娃非常有经验,他带我们走的路基本上都是最好走的地方,他见顾猴儿这么急切,只当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有些焦虑,便干脆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透了个底,说是得翻过那座崖才看到岔耙子沟,快的话咱们明天中午就能到。 我跟顾猴儿的脸当时就绿了,照凉娃这么说,咱们还得在山里过夜?上次在树林里的阴影,到现在都挥之不去,更别提让我们几个人呆上一晚了。 桩子也不太愿意,我们三个纯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凉娃自然是不晓得我们之前的遭遇,他咧着嘴,两个脸巴子上的农村红十分的显眼:“几位大哥们,你们就把心放到肚瓜里头,有我在,保管你们晚上睡的舒舒服服的。” 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就是顾猴儿还偶尔用洛阳话抱怨两三句,凉娃也听不懂,所以到后面说的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就这样走走歇歇差不多一直到了天灰,气温明显就降了下来。凉娃说夜里山上可能会有狼,所以不敢摸黑赶路,想找个地方让大家先休息一晚。但是顾猴儿坚持要往前再多走一点,说这样相对能节省些时间,其实我知道他是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所以能多走一点就多走一点。 凉娃拗不过他,只能又拿起柴刀去前面带路了。这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可是照进来的月光却十分的微弱,天色也特别的暗。两旁树丛里的景致全部都融入了黑暗中,加上有冷冷的山风在吹,我的心里一直毛毛的,真是欲哭也无泪。看来诗中描写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景致都是骗人的。 凉娃走的很快,我听见他在前头一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我猜八成是在抱怨我们这么晚还要赶路。我不敢掉以轻心,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放到走在我前面的顾猴儿身上,因为我害怕自己稍一走神,他们人就迅速走没了。 大约又走了差不多10分钟,凉娃回过头来问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往前走,如果再往前走他也很难辨别方向了。 顾猴儿叹了一口气只好妥协。于是凉娃找了一处背靠山壁的陡坡让大家休息,桩子破天荒的问了一句:“这地方这么开阔,还漏风,为啥不带我们找个山洞?” 凉娃正忙着生火,一听桩子的话,他抬头冲我们咧嘴一笑:“要不说几位大哥是城里来的老爷呢,晚上住山洞可是会要人命的。这里头有多深咱不知道,运气好的赶上个蛇窝,运气不好的说不定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这洞里住的不止咱们几个,我们正好成了送上门的早饭。” 他说的话倒是句句在理,尤其凉娃常年在山里活动,懂得肯定比我们多。 桩子估计是跟我想的差不多,所以也没再发牢骚。 凉娃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于是安慰我们道:“几位大哥别担心,我出门前特意带了几张皮子,一会儿裹上就不冷了。别看这地方两面透风,可咱背后有靠山啊,不怕野兽来侵袭。而且我们坐的这平台下面又是个陡坡,一会儿我在前头林子里设几个陷阱,那些狼啊之类的东西就上不来了。”这话彻底给我们三个吃了颗定心丸,特别是在火生升起来之后。 等凉娃从前头林子里回来,顾猴儿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和几块肉干在火上烤烤分给大家伙,又烧了点热水就这么吃了。我真的是又累又饿,连干粮掉在手上的渣子都舔的不剩,可仍觉得肚子还有些空,但又不好意思多吃,因为后面还不知道要走多久。顾猴儿看我这样也不说话,将自己手里剩下的干粮又掰了大半块递给我,神情跟动作和小时候的一般无二。 小时候我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是先让着我。等我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他会将自己手里的再分我一半,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大家伙吃饱喝足后,凉娃往火堆里添了几把柴。我们裹上他带的皮子,烤着火,只觉得十分的困顿。 我挨着顾猴儿很快就两眼一抹黑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夜无话。 第三十一章 岔耙子沟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的时候,桩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顾猴儿不知道去了哪儿,凉娃也不见了人影。 我揉了揉眼睛,掀开裹着的皮子想活动下发麻的手脚。 “七爷,你醒了。”桩子一张大脸往我面前一凑,咧着嘴递过来一个水壶。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噜咕噜漱了漱,要是平时我肯定吐出去了,但为了节省水源,我还是直接咕嘟一下咽到肚子里:“顾猴儿他们人呢?” 桩子笑道:“猴儿爷他们去前面探探。” 正说着他们两个人就从前面回来了,顾猴儿看起来十分的兴奋,我猜是我们离岔耙子沟不远了。果不其然,吃早饭的时候,顾猴儿说咱们中午之前就能到那儿。 这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匆匆吃了点东西,将营地的痕迹消灭干净后,七拐八拐的又上路了。 这一路披荆斩棘,越往前走越荒凉,有的草长的甚至比人还高。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凑到顾猴儿耳朵边上小声的说:“我怎么眼瞅着这架势不对啊,该不会是黑吃黑想谋财害命吧。” 顾猴儿瞪了我一眼:“瞎扯淡,人小伙子要谋财害命早趁你昨晚睡着后把你杀了,还让你活到今天?” 我一听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心底还是半信半疑,于是一路上都在后头悄悄观察凉娃。可他一直在前面跟顾猴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难道真的是我疑神疑鬼了? 我深吸一口气,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俩到底聊了什么。结果两个人说的都是一些山里的事,顾猴儿这个人精还趁机问了很多关于岔耙子沟的事。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没想到听到最后竟然忘记了自己要盯着凉娃的事。 凉娃说那岔耙子沟传说是神农氏在遍尝百草时曾路过此地,因为被山间的景色所吸引,回去时竟忘记了随身携带的耙子,沧海桑田,没想到最后却化作了大山。当然,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已经无法判断,很有可能是这里的人杜撰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其实说白了就是好几座岩山堆积在一起形成的,看起来就像是我们自己家里锄地用的耙子钩一样,所以才叫它岔耙子沟。那几座岩山之间有一个很深的鸿沟,具体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早年他们村子里有几个人去过那儿,结果就回来了一个,没想到最后还疯了,整天胡言乱语的。所以大家都说那地方邪性,可是那地方的野鸡野兔长的都比别的地方个大。为了生计,他实在没办法,这才壮着胆子去了那儿几次。不过他每次都只敢在外围活动,绝对不会靠近那几座岩山。 凉娃说的很邪乎,我就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墓的,咱们此行绝对错不了。 于是我们几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一路赶着很快就走出了草海,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他说的那几座岩山,看上去真的和图上画的一模一样。 那几座岩山的形状非常有趣,如凉娃说的那般,一头跟耙齿一样从后面分割出来的十分整齐。而另一头汇聚在一起时,恰巧又变成了一整座山。远远看过去,像一只鸟的形状,真是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们都迫不及待的想上前去瞧瞧,可凉娃说那边非常危险,不让我们靠近。顾猴儿怎会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于是连哄带骗的说只上前看上一眼就走,让桩子在后面拽住凉娃,自己跑过去一探究竟。 然后很快,顾猴儿就吹了暗哨示意我们过去。凉娃怎么也拦不住我跟桩子,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桩子是个实在人,见凉娃阻三挠四的没忍住,一发狠直接把他扔到了地上说:“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先回去,再啰嗦老子揍你。” 凉娃眼睛里包着泪,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拍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元丢给他,然后跟桩子背起行李往顾猴儿那儿走。谁想凉娃竟然擦擦眼泪,默默的跟了上来。 我有些奇怪,便转头问他为什么。谁知这娃子颇有些委屈的说是他带我们来这儿的,怎么说也得把我们几个人安全带出去,不然佛祖会怪罪的。 这话把我逗乐了,好小子,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实人,原本心里对他的那些疑虑也瞬间彻底打消了。 我们过去的时候,顾猴儿正站在那道沟子的旁边。见我们过来了,忙招呼我们跟桩子上前来看。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下去,嚯,我的天,这里头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到底,即使现在是正午,也没有一丝阳光穿进去。顾猴儿从包里拿出颗照明弹丢了下去,有了光亮,我们瞬间就能看清楚底下的大致模样。原来这里头并不是深不见底,只是因为之前没有亮光,所以才会误以为是个鸿沟。其实下头是个地势低洼的平台,上面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十分难下脚。 顾猴儿考虑再三,决定咱们先在上面吃点东西再下去。于是我们四个人坐在离沟子不远处一个的地方生火吃饭。 顾猴儿破天荒的把从家里带的酸菜就着肉干一起煮了,又烤了干粮让我们粘着汤吃,我的娘哎,那香味馋的我口水直流。桩子则从口袋里掏出几颗香菇说是刚刚在路上看见了,就顺手摘了几个,说让顾猴儿放进汤里提提鲜。 顾猴儿犹豫了一下,只说了一句话:“这玩意儿还说不准是不是尸菌长出来的呢。” 桩子闻言瞬间就绿了脸,将原本当宝似得香菇扔了老远。我可等不及看他俩磨蹭,肉汤一滚,就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比昨晚吃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我们四个人很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顾猴儿甚至连最后一点儿菜汤都没放过。 我们吃饱了以后就商量要下去的事情,意外的是一旁的凉娃一声不吭,十分安静。 我忍不住问他:“你咋地不唱反调了?” 凉娃抬起眼,目光飞速的从桩子脸上掠过,有些后怕的说:“我。。。我怕桩子哥揍我。” 桩子脸没绷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小子好好的我能揍你吗?” 凉娃躲在我身后,不敢看他。我龇了桩子一声,让他去给顾猴儿帮忙去了。 没过多久,一切准备就绪,他们把绳子绑在了一块非常大的岩石上,顾猴儿又支起了一根火把,说他先下去看看,顺便好一一接应着我们。 他安全着陆后吹了个暗哨,于是我们挨个顺着绳子滑到下面去。 下面不仅黑暗,而且十分的冷,阴森森的,让人感觉十分不吉利。而且也不知道是哪里在滴水,啪嗒啪嗒的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更要命的是脚下有一层十分湿滑的青苔,我一个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在这青苔很厚实,屁股疼倒是不疼,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咯得慌。我下意识的伸手摸过去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腐烂的人手。 第三十二章 内奸 我当时脑子就是一嗡,下意识的将那只湿哒哒的人手扔了老远,抖抖嘴皮子想说话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的龇牙咧嘴眼泪直流,我也分不清此时的眼泪究竟是被吓出来的还是被痛出来的,用顾猴儿的话来说就是模样十分滑稽,好在桩子十分贴心的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顾猴儿胆子一向很大,他举着火把凑过去盯着那手看了半天道:“看上去至少是死了十几年了,如果不是盗墓贼估计就是周边的山民。”语毕他抬起火把,不再过多的关注那只手,而是将目光移向了眼前的半个山洞。 为什么说是半个呢?因为这洞只有上头的一部分露在外头,剩下的全埋在平台下面,导致我们只能蹲下来研究。露出来的部分有明显开凿过的痕迹,四周是几块巨大的石板堆砌起来的,十分的周整讲究,石板上头似乎还刻着些什么东西,但因为年代久远,难免被附着着的很多青苔和藤蔓掩盖了。桩子吃力的用刀刮开几处,里面刻着的东西一下就露了出来,我拍拍屁股眯眼一瞧,是一只怪鸟。 我低声骂了一句:“日你个仙人板板的,怎么又是这只鸟。” 顾猴儿在前面一下子就听到了,他回过头来,指着那鸟道:“你小子眼睛瞎了?这个跟那个能一样吗?” 我听了他这话,很不服气的又抬头望了一眼,没想到还真如他所说有着天壤之别。刚刚我一看是鸟,所以就没细瞧,下意识的心底就有些抵触情绪,所以才以为两者是一样的。可这会儿掌眼细细一瞅,方知顾猴儿是没白骂我。上面这几只怪鸟十分的简单抽象,与其说的鸟,不如说是鸟头蛇身龙爪的怪物,且九首十颈一身,十分的诡异。要不是我小时候曾经在一本书中见到过,有些浅薄的印象,断然是不可能认出来的。这东西是传说中的“鬼车”,又叫九头鸟,是楚人崇拜的图腾。它长有十个脖子、九个头,据说它的第十个头是被周公旦命令猎师射掉的,那个没有头的脖子不断地滴出血,古人认为如果九头鸟飞过,要吹灭灯火、放狗把它赶走,否则九头鸟会吸走小孩子的魂气,至于事实是否真如传闻所说,那就不得而知了。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我们真的来对地方了,里面必定是有着一座古墓,而且应该还是座楚墓。 不过这洞里十分的黑,就算现在是正中午,太阳也一点都照不下来,况且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深。我们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多带几只火把进去看看。一来是可以照明,二来还能有点烟火气,再者万一里面有蝙蝠或者猛兽之类的东西,也能让它们不敢近我们的身。 顾猴儿遇到危险时随机应变的能力非常强,所以依旧是他在前面打头阵,我本想跟在他后头协助他,但奈何这次回了洛阳也没能练好枪法,只学了点简单瞄准射击,准头上还欠点儿火候,这颇有些骑虎难下。没想到凉娃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常年打猎,枪法那是没的说,若是我们不嫌弃他,就让他试试。 本来凉娃出来的时候自己就随身带了把土猎枪,桩子见他合作的态度十分积极,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凉娃第二个进,我第三个,他自己垫后。 我一直走在凉娃后头,之前心底那股怀疑突然慢慢的又升起了些苗头。凉娃这小子真的是有些不对劲,自从我们从上面下来后,他不仅不问我们为什么要进洞,而且还一反常态十分配合的加入我们。就算他是迫于桩子的淫威,那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人在上面等着我们,但现在给我的感觉反而是他为了要下到这儿,所以才带我们来这个地方。我又不由的回想起刚刚他看到那只人手时的情景,他一开始看着那只手的样子十分的悲伤,楞了一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因为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想到这儿,我放慢脚步等桩子上前,在他手心板里写了几个字:小心凉娃。他明显一愣,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猴儿见我们俩在后头磨蹭没跟上来,连叫了好几声。我见不能与桩子再多说什么,忙跟上大部队的脚步。之前因为注意力在凉娃身上,所以根本没功夫打量这个山洞。这里面其实非常的空旷,导致我们说话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回音。除此之外就是十分的潮湿,可能是因为地势低洼,所以雨水会顺着流进来的缘故,我们脚下的泥地有一股恶臭,而且脚踩上去鞋底就会带起很多泥巴,结果导致两只脚越来越重,走的十分的吃力,于是我们几个人在原地站着歇了一会儿。 顾猴儿的性兴致倒是十分的高,他说他嗅到了前方有古墓的味道。 他的这番话瞬间让我想起了在昭后宫里碰见的那个白衣女尸身上的那股死老鼠味,我强忍着恶心骂他:“滚你的蛋,你怎么跟娘们儿一样屁话这么多?”在我们说话这段期间,我下意识的去看凉娃的反应。这小子在顾猴儿提到古墓两个字的时候表情一点儿都不惊讶,不仅不惊讶相反还十分的冷静,仿佛早就知道了我们底细一般。 我在心底暗骂,这小子果然有问题,肯定是想害我们。 我当下就对桩子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反应过来,借着说话的时机从背后搭着凉娃的肩膀,趁着对方没有戒备,一下就卸了他的枪,凉娃脸色一变跳起来就要反抗,被我直接一脚踹到了地上。 顾猴儿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我跟桩子两个人搞什么名堂,但他知道我们这么做肯定事出有因,所以抱着胳膊冷眼看着。 我看着凉娃冷笑道:“你小子戏演得不错,可惜这会儿穿帮了,说!你到底是谁?!” 凉娃听我这么一说眼圈立刻就红了,连说话声都带着哭腔:“大大大哥。。。我。。。我是凉娃啊。” “好啊,嘴还挺硬,那我问你,你带我们来这儿到底有什么阴谋?” “啊?不不。。。不是你们自己要。。。要来的吗? “放你娘的屁!”我气的直接拿枪指着他的头,心中已起了杀意:“刚刚你大哥说到古墓,怎的你一点都不好奇?好像早就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你要是不说实话,老子一枪毙了你!” 顾猴儿听到这儿终于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随后他也凑了上来,我们几个像包汤圆一样将凉娃团团围在中间。 可惜他嘴真硬,怎么都撬不开来,我正犹豫到底要拿他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如我帮你毙了他。”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手一抖,差点儿把枪扔到了地上。借着火光,我看见黑暗中走出来好些人,他们手中都拿着枪,我们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上都不占优势。 凉娃一看见这些人,立马麻溜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到他们之中去了。 我气的大骂:“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有问题,这下不打自招了吧。”其实我心中很没底,不知道这些人是谋财还是害命,只能把内心的忐忑不安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娃子年纪轻轻,火气倒不小。”那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我总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于是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没想到竟然是他! 第三十三章 圈套 声音的主人正是我们之前在昭后墓里遇见的那个老头。 顾猴儿是个很会卖乖的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使使眼色叫我们都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后对着那老头嘿嘿一笑:“原来是您老人家,咱们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老头明显很吃他卖乖讨巧的这一套,他接过旁边胖子递来的烟杆儿吸了一口道:“还是你这娃娃识相,你就不担心我叫人宰了你们几个?” 我瞧着他手里的那烟杆儿一阵唏嘘。要知道在过去,烟杆儿最难找的就是“杆”,一般铜烟杆是最为普遍的,但是因为太重,所以还是选竹的最多,但竹子也是分等级的,这里面以楠竹为上品,荆竹次之,斑竹又次之,水竹一类根本上不了级别。而且这竹节要越密越好,且要饱满圆滑,不宜过于凸出,也不能凹陷下去。他这一只的杆恰恰是楠竹的,而烟嘴处嵌的则是一块水头十足的翡翠。曾有诗云“翡翠烟嘴玉石斗,斑妃竹杆镶金银”,把烟杆描述得极为豪华,没想到今天还真的能瞧到,真是开眼了。 这老头上次是一把通体赤红的古刀,今天又来一只贵气逼人的烟杆儿,还真是来者不善呐。 顾猴儿的注意力也在老头手中的烟杆子上,他咽了口吐沫突然想起还有正事,便笑呵呵的回道:“既然您老有心安排人领我们过来,且又在这么冷的地方等了我们这么久,不如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之前在墓里救了我们几个,我顾猴儿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自是要报答您的。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儿这么巧,甭管是天上地下,火里水里,只要您一句话,我绝没一句废话。再说了,就冲您上回救了咱们那会儿,我就知道您是个襟怀坦荡,德厚流光的长辈,要不怎么身后会有那么多人追随呢。想来自然是不可能刁难我们这几个小辈的,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顾猴儿的这番话说的很是巧妙,先是表明了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拍拍马屁给老头扣上顶高帽子,然后再将他一军,直接挑明你要是当众杀了我,不仅是做为长辈不要脸,而且在你自己的手下面前估计也不好做人,天长日久的为了保全自身的性命,到最后肯定也不会再跟着他这种滥杀无辜、心狠手辣的老大了。 老头先是上下打量了顾猴儿几眼,随后怪笑一声道:“洛阳顾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小娃子的嘴怪到厉害的。我倒是要看看,一会儿遇上个千年大粽子,你的嘴还是不是能这么伶牙俐齿。”说完就让胖子缴了我们的械,还让我们跟上他们的队伍。 他刚刚这话着实让我们三个吓了一跳,顾猴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十分警觉的盯着老头看了很久,然后小声的用洛阳话跟我和桩子嘀咕:“咱们的底细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居然连我们老家在洛阳都知道。” “他这么了解我们的行程动向,我怀疑咱们从上次出了墓开始,就被这老头的人监视起来了。”我这个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往往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太焦虑,相反我更想知道他大费周章的骗我们来这儿到底是为的什么。 顾猴儿使了眼色叫我跟桩子随机应变,可眼下我们被看管的像铁桶一样,跑是肯定跑不掉了。想到这儿,我就十分愤恨的看向凉娃,恨不得将他的背心盯出个窟窿来,都怪这小子! 凉娃本来走在前面,估计是接受到我的如剑般锋利的目光,突然回头对我咧嘴报以愧疚的一笑。我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就避开了他的视线,后来才反应过来凭什么是我不好意思!错的又不是我! 就在我如此纠结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下来了。 我越过前面人的肩膀看过去,原来是前方遇到了一个岔路。这路岔的很有意思,两边的两条各向一左一右拐了直直的90度,中间的那条则直不笼统的朝前延伸出去。我本以为在选路上会耽搁一段时间,谁知的那老头十分干脆,只扫了一眼就指左边那条岔道说走这条。 我心中顿时十分忐忑,这样是不是太他吗的草率了,好歹也拿个罗盘看看再说吧。更要命的是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我只能认命,咬咬牙慢吞吞的跟在后头。而在我后面的那个大个头嫌我走的慢,不时的就推我两把,搞的我非常火,忍不住回头瞪了他好几次。这人半边脸巴子上长着颗又黑又大的痣,我刚刚听他们的人就叫他大痣。他见我总是瞪他,推我的力气越发的大,如此一来二去的,暗地里的劲儿一分没少较。 我们拐进左边那条道后,里面特别的黑而且还不怎么敞亮,让人觉得十分的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注视着我们似得。领头的胖子大肥虽然一直打着手电,但灯光仍不能一眼就照到头。我借着光看了看左右两边,全是古砖,上面窝成一个半圆形的棚顶,合起来正好是个十分简陋的过道。 此时的地面也不像我们刚刚进来时候的那种泥地,我小声的问了下顾猴儿是为何,没想到被前面的老头听到了。老头说这原本的地上铺的就是这种石板,只不过因为这里地势低洼,雨水从沟里不断冲刷下来,自然而然就会堆积许多的泥沙,时间一久,有的地方就容易泥泞难走。但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离一开始的入口有很远的距离,水流到不了这里,自然就不会有泥沙覆盖。 老头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没想到他懂得还挺多。关键是还十分耐心的给我们解释这种颇有些无聊的问题,这下更让我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我跟顾猴儿对视一眼,看来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不再开口说话,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周边的环境上。 这里的棚顶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高上很多,因为大肥的手电光照上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半。我想了想,后面肯定得找机会是要脱身的,可我们的枪械和光源都在他们那儿。于是我壮着胆子跟老头说能不能给我一把手电筒,要不然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脚下,万一绊倒了队伍里的兄弟就不好了。 我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老头居然同意了。 于是我乐滋滋的从大痣手里接过一个手电筒,对顾猴儿使了个眼色,他眨眨眼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图。 这过道很长,走的甚是乏味。此时的我倒是想起小时候父亲给我说过一个故事:春秋末期,齐国大夫晏子出使楚国,楚王知道晏子身材矮小,在大门的旁边开一个五尺高的小洞请晏子进去,结果反被晏子羞辱。最后整个故事引申出一个成语叫做自取其辱,如今在这楚墓里,我倒是愈发的想看看楚人能有多高多能耐,因而对棚顶十分的好奇,想看看它究竟能高到哪儿去。于是想也没想,开了电源就像上面照去。刚抬起头,突然就看见棚顶上正对着我的石板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孩儿正趴在上面,两只巨大的黑色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 第三十四章 顾猴儿死了 我当时吓的整个人呆若木鸡,连腿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走路了,这导致大痣直接一下从后面撞了上来,不过这一撞把我彻底撞醒了,但嘴皮子根本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大叫道:“我操,有鬼!”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的转过来看着我,我手指着头顶的那个小孩儿,刚想说话,大痣突然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感觉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冻结了,因为那小孩儿脸上全是白毛,两只眼睛奇大,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脸,而且黑乎乎的,没有一丁点儿眼白。它似乎并不怕我们,见我们发现了它,还来回晃了晃脑袋,然后尖尖的嘴里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嘿嘿嘿。。。。呵呵呵”的婴儿笑声。 紧接着,它竟然慢慢的从棚顶顺着墙壁爬下来了,可能是外面的红色袍子太大了,导致根本就看不见它的手跟脚,所以感觉上它是飘下来的。吓的我背后的汗不停的往外冒,我、顾猴儿还有桩子我们三个人手上连屁都没有,万一这老头拿我们趟雷喂这鬼小孩儿,那可真的是gameover了。 这老头是个笑面虎,我怕他们真会那么做,遂反手紧紧的拽住了身后的大痣,就算要死我也得拉上个垫背的。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的右脚边一紧,好像有人在后面拽了我一下,我本来以为是顾猴儿给我的脱身暗号,结果发现这小子正和大肥两人一人端着一架m1916自动步枪对着那墙上的鬼东西,我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他哪里来的枪,下意识的就想回过头去确认到底是谁在搞恶作剧。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我脚边竟然又冒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小孩儿,它趴在那儿,从红色的袍子里伸出两只畸形的爪子挠我,我没有眼花,也不是夸张,真的是爪子,三长一短四个趾头,上面的黑色指甲盖因为太长,所以一圈一圈的卷了起来,十分锋利。 我头皮发紧,撑着大痣的胳膊,抬起左脚就想先踹晕它,结果空间太小,一下右脚绊到了左脚,连带着大痣两个人直接摔到了地上,中途还恰巧撞到了顾猴儿,结果他扳机没把好,“砰”的一下就开枪了,他一开枪连带着大肥也下意识的开了枪。一连串的子弹从枪里射了出来,顿时把墙上那东西打了个稀巴烂。烂肉混合着黑色的液体溅的满墙都是,一股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墙上,根本没有人看见我脚下还有一只。它似乎被枪声吓坏了,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速度很快。 我忍着痛挣开大痣对顾猴儿叫道:“妈的,这角落里还有一只!” 顾猴儿和大肥几乎同时对着角落里就开枪了,可惜那东西逃得很快,跐溜一下就跳上了棚顶消失在黑暗里了。 我一把抢过旁边一个矮个子的手电筒,两把并在一起形成一束比较强的光柱照向棚顶,想把那东西找出来。只见它缩在墙壁和棚顶衔接的最高处,更要命的是居然还不止一只,我也说不清楚具体有多少,可能有十多只。见有光向它们照过去,突然嘶叫一声,一下子从嘴里喷出许多黑色的汁液,大痣靠的最近,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两个眼睛发直,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躲闪,结果被洒了一脸,顿时滋啦一声从脸和头皮上冒起许多黑烟,他甚至还来不及叫出声,就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那个矮子想也不想就上前去要把大痣拖过来,被老头大喝一声:“不想死就别碰他!先脱身再说!” 那群鬼东西见自己刚刚占了上风,现下又开始骚动起来,仗着人多开始朝我们这里逼近,甚至有好几只冲下来站在大痣的尸体上咬肉吃,还没咬几下哗呲一下就给开了膛,心肝肠子流了一地。矮子应该是平日里跟他感情不错,立刻就红了眼,嘴里骂的十分难听,但却不敢上前。 桩子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搞了一把枪出来,他们扛枪的三个人聚在一起将我们其余的几个人围在中间,这过道本来就小,中间除了我跟老头,还有另外两个他的伙计,实在挤得够呛。尤其是那矮个子的,一个劲的往我身上贴。 那些红袍怪物一直在高处,而且动作很快,有时候直接俯冲下来就能咬到我们,幸好顾猴儿他们一直在端着枪,下来一只就打的他们稀巴烂。一会儿功夫下来,角落里只剩下四只了。它们不再在贸然向前,而是伺机出动。 我们暂时可以松半口气,可问题是,顾猴儿、桩子和大肥眼下都只剩下一发子弹了。若是在保证每个人都命中的情况下,那还差一发。而且根本来不及换子弹,况且剩下的枪全部都在大痣的背包里,他此刻躺的离我们有一段距离,而且恰巧上方就是那些红袍怪物聚集的地方。 大肥回过头来问老头:“天叔,咱们怎么办?” 原来这老头叫天叔。 天叔盯着那几只东西,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把火皮蛋拿出来。” 我还在想火皮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见大肥从腰间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黑球,然后叫桩子护送我们先走,说他们到时候自有办法脱身。那群鬼东西见我们开始往后退,也开始慢慢逼近,但它们十分的聪明,全部都分散开了行动,大肥一看气的大骂。 此时我们退进了一间石室,离他跟顾猴儿已经有一定距离了,我现在看不见他们的人,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本来有一只想从旁边的墙上趁机窜过来咬我们,被顾猴儿抬手一枪给爆了头,后面的一看也不敢在贸然上前来追我们。 我心中十分的焦急,一直在责怪自己不应该把顾猴儿留在那儿,又将七十二路神仙念了个遍,期望他们能保佑顾猴儿平安回来。 正当我六神无主的时候,只听前面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隆声,还伴随着热浪和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可等了半天死活不见他们二人从黑暗里出来。我心下一沉,顿时就如一盆凉水浇顶,眼睛酸涨的生疼,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快炸开了。我下意识的就想冲过去看看,结果被那老头一把拽住了,桩子也十分的难过,他对我摇摇头,也叫我不要过去。 我脑子一嗡,火气上涌,根本就顾不上形象,想都没想甩开他的手就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要是顾猴儿还有气就算了,要是他死了,老子跟你没完!” 旁边那个矮子见我出言不逊,上来就要揍我,被我一脚就踹到了地上。他捂住心窝子坐在地下半天都没能起的来,我一把抽出原先藏在脚脖子里的匕首,冲上去恨不得将那老头大卸八块,结果被凉娃从后面扣住了。我气的失去理智,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后脑勺对着凉娃的脸就是猛的一下,他虽疼的哎呦了一声可仍没放开我,我借机一个金蝉脱壳翻了三百六十度,然后额头对着他的的脑门又是一下,直接把他给撞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看着那老头冷笑一声:“今天我就取你狗命给顾猴儿报仇,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说完就挥着匕首一跃而起,誓要跟他同归于尽。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了:“我一猜就知道你小子在骂天骂娘,浑身上下哪还有点儿该有的样子。” 我的手顿时就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僵硬的回过头去。只见顾猴儿跟大肥两人拖着个大包,相互搀扶着靠在墙上,他嘴角挂着血,衣服也有些破破烂烂,上面血迹斑斑,明显是受了重伤。 我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桩子上前去接过背包,将顾猴儿慢慢扶过来。他走到我旁边,胳膊一下就把我抡了进去,颇有些抱歉的对老头说:“老爷子,真是让您见笑了,我这个弟弟从小跟着我屁股后头长大的。刚刚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老头望着我们半天没说话,一时之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第三十五章 第93节台阶 我本以为老头就算不杀我也要叫人打我一顿泄愤,谁曾想他突然说了一句让众人都摸不清头脑的话:“这娃子刚刚的模样,倒是跟我弟弟当年一样。”然后他就转身让剩下的几个伙计给大肥包扎伤口去了。 顾猴儿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人家高抬贵手,我们也不便再问,只能见好就收,于是他按着我的头连同自己一起朝着老头的方向鞠了一躬。天叔摆摆手,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了。 他们那边人在给大肥清伤口的时候,桩子也麻利的给顾猴儿简单包扎了一下,又喂他吃了颗补气血的药。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他们那边连同老头现在就剩下四个人了,而且大部分的装备在我们手上。我本以为顾猴儿会趁机和对方谈条件,结果没想到他跟大肥居然成了患难之交。现在大家在一个石室里呆着,气氛十分的微妙。 这个石室特别的简陋,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说空间还很小,而且连墙壁都是土砌的。我跟顾猴儿还有桩子三个人坐在靠门的地方,他们一伙人则占据了角落的位置。 老头说暂时在原地休整一番再上路。那矮子嘴闲不住,一边喝水一边问他:“二爷,您说刚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一听不对啊,之前大肥不是叫他天叔吗?然而更奇怪的是顾猴儿,他听到那矮子如此称呼老头后,明显浑身一震,两只眼睛定定的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老头皱着眉头说这其实是一种怪鸟,叫瞿魂。书中曾经有记载,说这种鸟长着人一样的脸,脑袋上还有白毛,加上体型又小,所以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孩儿。它那两只眼睛是很有来头的,若是一直盯着它的眼睛看,就会被吸走三魂七魄。没了三魂七魄的人,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死后阎王爷也不收,是不能过奈何桥转世投胎的。而且瞿魂的寿命非常的长,据传可以活千年之久,我们之前遇到的,很有可能就是被人养在墓里的。这东西别看个头不大,但是性情十分的凶狠,不然大痣也不会死的如此的惨。然后他又嘱咐了几句说这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后面路还长,大家都把招子放亮一点,别搭上自己的命。 众人都哎了一声,收整收整准备上路。 出了石室往前走了没多久,我就感觉温度明显下降了许多,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连我们说话都往外直喷白色的雾气。因为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我穿的还算比较单薄的,这下可惨了去了,冻的牙齿直打颤不说,连憋了半天的尿好像都在肚子里结了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龇牙咧嘴,不停的哈气搓手。 凉娃把之前宿营的时候盖的皮子分给我们三个人披着,我本来不想领这小子的情,但顾猴儿却很不客气的说这是他欠我们的,不要白不要。我一想是这么个理,于是也不再推脱,而是心安理得的接过来披在肩膀上,果然顿时暖和了许多。 这个时候大肥在前面抱怨道:“奶奶的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还结冰了?没听说这是个雪山啊。” 我一听,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原来在我们前面是一个缓坡,但再细细一看,其实是由一节一节的台阶组成的,上面全都覆了层薄厚不一的冰,导致看上去凹凸不平,走起来恐怕要费些气力。关键是这台阶特别的窄,如果是我的脚踩上去,估计只能容得下后脚跟。这样让人十分头疼,因为着力点不够大,很容易一脚呲下去。 顾猴儿挤到前面拿我的手电筒往前照了一下,根本就没不看到头,加上又黑又森冷,其实对我们而言,更考验的个人的心理素质而非身体素质。他估计心底还是有些发怵,所以又退了回来站在队伍的中间。 大肥举着手电小心翼翼的踏了一只脚上去试试,就听见咯吱咯吱冰裂开的声音。他的脚根本就没办法站稳,跐溜一下“砰”的坐到了地上,差点摔的他尾巴骨都要断了。 老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前面的人不出事,也难保后面的人脚不滑,中途只要是一个人出了问题,在他前面的人全跑不了,都得摔个头破血流,再加上我们目前还不是这台阶下面是什么情况。 话刚说完他眼睛就瞄上了我们三个肩上披着的皮子。这皮子里面有些糙,外面全是毛,除了用来保暖实在不知道还能用来做什么。 谁知他让我们把皮子照着自己脚的大小割开来,每人都把脚底下面包的严严实实的。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加大脚底和地面的摩擦力,暂时起到一个防滑的作用。虽然这么做非常冷,但为了能继续往下走,我还是忍了。 有了特质的鞋垫,下去的路确实要顺畅一些,不过因为台阶太窄不能全部踩满,所以我们都是小心翼翼的侧着身扶着墙边走。这着实跟螃蟹差不了了多少,十分的可笑。加上周围又很黑,所以我们走的特别慢,桩子在我前面还不时的转头嘱咐我小心些。 一段距离下来,我浑身都是汗,只觉得肌肉酸痛,十分疲倦,于是便停在原地撑着墙想喘两口气。我后面就是顾猴儿,他见我站在原地没动,干脆也停下来等我。然后就被走在他后面的老头给嗤笑了一顿,我当时就有些不服气,直接甩了一句你行你上啊。 没想到这老头掸了我一眼,我手没来的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让了一块空当给他,自己则靠在了右边的墙面上,紧接着老头就一言不发的从旁边跨过了我们,直接窜到前面去了。他走的十分稳,根本就没用手扶墙,速度还很快,脸不红气不喘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然后我就听到了大肥从黑暗里传来的声音:“这下边是一块空地,你们数着点儿台阶,我在墙上都做了记号,不多不少一共92节。” 因为这个走道是弯曲的,所以光线照过去并不能照的很远,大概只能看见脚前那巴掌大的地儿,这下光源反而成了一种拖累,还不如摸黑数数前进。我听他声音很近,遂摸在墙上看看了,正好是第69节。于是招呼顾猴儿赶紧下去。原本走在我们后面的人全都下去了,这会儿就剩我们两个人在磨蹭。我知道顾猴儿是因为担心我,不然不会拉在队尾而且刚刚还被老头嘲笑。 不过那个老头刚刚走路的模样确实是让人拍案叫绝,顾猴儿说这人脚下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树桩一样扎住了根,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这让我对老头的身份更加充满了好奇,不知不觉中,我俩聊着聊着就快下到尽头了。我心里一边数着台阶,一边对前面喊道:“桩子,快来扶我们一把,脚真他娘的痛。” 可前方回应我们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回头捣捣顾猴儿,他倒是不以为然:“可能是没听到吧,或者到前面探路去了,等下去揍他娘的。” 我咽了口吐沫,使劲的点点头。桩子这小子这回出来就有些闷,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等会儿下去要好好的批评他。 我心中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的扶着墙蹭下去。 89,90,91,92。 数到这里我如释重负,站在台阶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准备马上跟大部队汇合,可是顾猴儿却有些不耐烦的问我干吗停下来。 我说我们已经下来了啊,正好92节台阶不多不少。 顾猴儿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指着前面的地面说出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你小子是不是眼花了,你看看前面的这个是什么。” 我借着光向地上望过去,黑暗中多出的一节台阶正静静的看着我们。 第三十六章 顺势而下 我真的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所以我站在原地没说话。 顾猴儿用手电筒晃了一下我的脸,发现我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了。 小时候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台阶是个很有讲究的东西。人一般习惯走步是左右左,考虑到休息的问题,所以一般不会设计的太长。按照踏步数量和风水的要求,阳宅必须是奇数,偶数则为阴宅,所以刚刚大肥才在前面喊总共有92节台阶。现如今多出了这么一节,不应该啊。 顾猴儿此时格外的冷静,他看着那节台阶说:“咱们顺着路下来,按理说不可能跟大伙走散的。难道在这么窄的地方还能有条岔路不成?” 在一个人处于极度恐慌的时候,另一个人说出的话至关重要。他没把这事归结于遇到了鬼,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就听到顾猴儿突然咦了一声问道:“你刚刚不是一直扶着左边的墙走吗?什么时候换到右边了?” 我愣了一下,细细回想了之前下来的情景,然后不太确定的说:“好像就是刚刚我们俩停下来跟老头说话的时候。” 顾猴儿叹了一口气,说咱们肯定是因为就着右边走所以和大部队走岔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过道里有一左一右两条路?”我瞬间反应过来。 顾猴儿点点头,说这在墓室中并不奇怪, 于是我们下到了第93节台阶上,很快,黑暗中又冒出了第94节台阶。走到第94节,又冒出了第95节,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死循环一样。出于内心的恐慌,我站在原地不敢再往下了。 顾猴儿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停在这儿早晚得被冻死,你看这台阶上的冰更厚了。你是想冻死还是想饿死?”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跟顾猴儿身上就带了一些装备,吃的东西全在桩子那儿,不过好在刚刚在上面休息的时候,我们趁机分了两把枪随身带着。于是乎我们俩又重新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下去看看比较好。因为我们并不知道路是从哪里岔开的,况且这里面这么黑,即使返回往上走,也不一定能找的到正确的路。 他从包里翻出跟绳子让我系在腰上,说是在后面牵着我能防止二次走丢,我感觉这样子有点儿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上哪里怪。 这地方越往下走越冷,简直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死的,我冻的咬牙切齿,连白气都哈不出来。脚下也没了知觉一样,此刻完全凭着一股精神气在走。顾猴儿抱怨这次出去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涮羊肉再配上二两白酒,否则真是对不起咱们这会儿遭的罪。 他一直反复在我耳边念叨,我本就又冷又饿,脑子里一想起那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只觉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悲剧往往都是这么发生的,只因我的魂都被羊肉勾走了,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脚下。也不知怎么的,左脚一绊右脚,整个人向前一崴,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顺着楼梯咕隆一声栽了下去。这一摔可真是要了命了,我躺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像是积了一口气似得忍不住的就要皱眉头,可这一皱连带额角那里钻心的痛,我心里一凉,估计八成是破相了。就在我强忍不爽想侧过身子坐起来,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直接在我眼前一晃,噗呲一下给我的脸来了个二次伤害。 他吗的,这玩意居然是顾猴儿的屁股。我想都没想,对着他坐在我脸上的屁股就是一拳头,锤的他哎呦一声跳了起来,可仍觉得不解恨,都说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是一屁股坐在我脸上。想到这儿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见他在我不远的地方揉着屁股要骂我,便冲着他站的地方就要扑过去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哎呦我草,你小子别。。。。。”顾猴儿见我来者不善,一把趁势架住了我的胳膊:“这事不能怪我,老子还他娘的没跟你算账呢!要不是你摔下去,我能坐到你脸上?” 我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但面子上扔有些挂不住,刚想来强词夺理一番,没想到顾猴儿突然惊呼了一声:“沙南子,你快看,我们居然下来了!” 我一开始以为又是这小子的缓兵之计,但很快我反应过来,周围是有光的,所以我刚刚才能看的见顾猴儿站的准确方位找他算账。我撑着他的胳膊,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块空地,后面恰恰是我们滚下来的台阶,前面是一条走廊。周围全是厚厚的冰壁,冰壁里面不知道封存了什么东西,透出些十分微弱的绿光,看起来有点儿瘆人。 我跟他背靠背转了一圈,一人架着把m1916打算去走廊里看看。顾猴儿习惯性的想打头阵被我给拦住了,我解释说:“你在后面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好跑。” 他一开始不肯,最后没拗过我。 我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端着枪。这走廊不长,但是两边冰壁里的东西却看的人心里有些发毛。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冰层很厚,而且十分毛糙,跟毛玻璃似得透光度不好,所以只能大概看到许多绿色的絮状物,一丝一缕的缠绕在一起,每隔一段距离就串个巨大的球形物体,里面不知道蜷缩的是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的让人有一种置身盘丝洞的错觉。我用手电筒照过去,离我最近的一个绿球仿佛是感知到了亮光,里面蜷着的东西竟然像受惊了似得动了两下。 我跟顾猴儿吓了一跳,好在还不忘赶忙移开了手电筒。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活着!”我禁不住唏嘘道。 顾猴儿嘟囔了一句:“这他娘的不会是蜘蛛精吧。” 我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真的是蜘蛛精,那还不得把你吃干抹尽连骨头都不剩!” 顾猴儿嘿嘿一笑,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不敢大意,见快要走出廊道,忽然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便微微偏头问顾猴儿:“我说猴儿,你刚刚为什么对那个老头的态度跟之前有点儿不太一样?” 顾猴儿支吾了一下,最后拿话来闷我:“那毕竟是长辈,好歹得恭敬些。” “你小子是不是有事瞒我?”我太了解顾猴儿了,听了他这话,心下就凉了一半:“咱俩可是亲兄弟,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顾猴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说完他直接跃过我走到前面去了,三步两步出了过道。 我知道他不想说的事,谁都没办撬开他的嘴,于是不再多问,忙追上去跟着出了冰道。却见顾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了根火折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我跃过他的肩膀向顺着火光前看过去,一个身着大红色曲裾深衣的女子,正透过厚厚的冰层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们。 第三十七章 芙蓉焰扉 我头皮发紧,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红衣女子被冻在一块巨大的玄冰中,而这块玄冰又恰恰好充当了一扇门,直接死死的封住了门口。我想着呆在冰块里的“东西”应该是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的,遂更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便探头想走近些看看对面,可惜黑漆漆的一片,不大能看清楚那边的情形。 顾猴儿见我从后面跟上来了,小声的附在我耳边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不你给留下当姑爷?” 我当时就没忍住,气的骂他:“放屁,那明明是你老婆,我看是舍不得你要你留下呢!” 顾猴儿咧咧嘴,没说话直接向后退了几步。我立刻明白过来,好男不跟女斗,此路不通爷走别处。于是我们来来回回在这块回廊找了半天,结果连个老鼠洞都没有。我瞧着他那失望至极的表情,忍不住揶揄道:“看来你只能跪下来求求你老婆放咱们过去了。” 顾猴儿瞪了我一眼,脸色不太好看。他指着那冰中的女子道:“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摇摇头,用手电筒晃了晃那女子的脸。可能是因为光影的变化,我感觉那女子原本古水无波的眼睛突然顾盼生辉,柔婉中带着几丝狡黠,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亲近她,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从脚底升起来,甚至连手也开始变得不听话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她那边挪。 就在这个时候,顾猴儿对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掌,我一怔,瞬间像醒过来一般。 这会儿我开始有点儿明白顾猴儿刚刚咬牙切齿的意思了,这女人很有问题。 顾猴儿颇有些欣慰的拍拍我的肩膀道:“你小子长进了不少,换了以前怕是半天都回不神来。” 我张了张嘴,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复又转过头刻意避开那女子的眼睛,只在她脖子以下扫视,刚刚只是乍一看,并没有细瞧。此刻在灯光的反射下,她大红色曲裾深衣的周旁,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像是某种液体,可我并不太敢确定。 于是我侧了半边脑袋问顾猴儿:“这东西可有什么来头?” 顾猴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这叫做芙蓉焰扉,是个相当邪门的东西。因为楚人尚巫,所以弄出这么个东西也不奇怪。这里面的女子就是芙蓉,一般是由巫师挑选出七、八岁面容姣好的女孩后,将她们养在神坛底下的黑暗中,每日只喂给狐狸的眼睛和心脏,一直到她们十五六岁的时候才能重见天日。据说她们睁开眼时可看透人心,甚至能控制对方的意识。 我听的唏嘘不已,忍不住插嘴说这不就是戏本子里说的狐狸精的迷魂术吗? 顾猴儿瞪了我一眼,怪我打断了他。我撇撇嘴,让他继续。于是他没好气的拧了我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这些女孩睁开眼后活不了多久,有些幸运的会成为巫女,但大部分都被活活的泡在药液中然后冻死在冰块里了。最后再一层一层的加固外面的冰层,将它切割成大门的形状跟尺寸,嵌在墓室里,恰好就是一处难以绕过的屏障。 “那就不能把冰凿开吗?” “你小子真是天真,你看到那芙蓉周围散着的青色吗?正是她生前泡的药物所致,且不说这冰层有多厚,只要你凿开其中一块,里面的药物遇到了空气,立马就会喷射出来,将周围的一切烧的连灰都不剩,正是因为如此,这东西才叫做芙蓉焰扉!” 听他说完这番话,我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瞧芙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我捣捣顾猴儿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刚刚不是说她能看穿人心吗?你说她知道咱们想过去吗?” 顾猴儿望着我的样子明显咯噔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的说:“我他吗的真想掐死你。”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不过看他瞪着我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赶忙识趣的岔开了话题:“那咱们怎么过去?这里又没别的路,而且还不能凿冰。” 顾猴儿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指着芙蓉焰扉外面厚厚的冰层说:“我们可以在边角的地方各凿一个小孔,将整扇芙蓉焰扉与四周衔接的地方分开来,最后打滑上下处,咱们就能将它转到侧面移开一个口子穿过去了。” 他这个想法理论上是不错,但凿冰这件事的发展走向不是人为能随意控制的。若是下手轻了,怕是连个印痕都凿不出来,若是下手重了,恰巧碰到冰层脆弱的地方,就会直接连通里边外边一起裂开,到时候咱们可真的就是芙蓉花下死,变成烤乳猪了。 顾猴儿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他干脆两手一摊,叫我拿办法。 我左思右想也没能找出个好办法,便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来,干脆同意了顾猴儿的方案。不过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我俩好好合计了一番,最后决定由我来凿冰。 小时候,我们两个常常会跟着三爷爷去后山的小湖里冰钓。顾猴儿性子比较闲不住,没我稳,所以一般凿冰洞的事情都是落在我的头上。 凿冰洞可是个很有讲究的活儿,一般都是用专门凿冰的冰镩,开洞时需斜着镩冰,这样不仅速度快而且不震手,如果垂直凿冰,冰薄一点时会立刻向四周放射碎裂开来,冰厚时则一镩一个白点,有的人家冬天凿冰储存时,还会往冰上倒生姜汁,其实原理都差不多。 不过我们眼下除了两把匕首,啥都没有,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叹了口气,掂着两把匕首,想先找个突破口。因为怕冰层下面的连接处凿开后,上面的会吃不住重量直接摔下来碎到地上,所以我一脚踩着顾猴儿的肩膀,一脚踏着旁边恰好突出来的一块冰岩,打算先从上面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刚刚在下面的时候,我觉得里头的这只芙蓉是高傲的俯视着我跟顾猴儿,现在我所站的地方跟她在同一水平线,虽然没有面对面,但却给我一种她正斜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盯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弄的我心里发毛,手也有些不听使唤。 顾猴儿看我半天不动手,于是在下面一个劲的叮嘱我别分神别分神,尤其是别去看芙蓉的眼睛。我强忍着恐惧,将其中的一把匕首沿着冰扉和墙壁的衔接处凿开一条小小的凹槽,然后将刀锋顶在上面,借着另一把匕首的刀柄点点的往里敲,我也不敢太用劲,就怕一下用力过猛将整个门角敲裂,所以只能循序渐进,十几分钟下来,才勉强把刀身送进去一半。 顾猴儿虽然只分摊了我半个人的重量,但还是累的不行。我听见他在下面呼呼呼的直喘气,心中一急,手下的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把刀身一下给全敲了进去,连带着表面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当时就吓蒙了,整个人僵在半空中不敢动。 顾猴儿急的大骂:“你小子能不能看着点儿!老子还没娶媳妇儿呢,可不想给她陪葬!” “我这不是怕你累!” “你别管我,我能撑的住,你干好你的事就行!”顾猴儿说完,原本扶着我脚腕的两只手又添了几分力道。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而是小心翼翼的将角落里的冰层凿出一个三角形来,因为匕首深深卡在里面,所以将冰块取下十分的方便。我对顾猴儿吹了个哨儿,手下不敢怠慢一分一毫,将那三角形的冰块缓缓抽出来扔到了地上。 因为有了经验,所以动作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如法炮制将另一边门角上也开了个口子。等我从上面下来的时候,顾猴儿已是满脸是汗,整个人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 我让他靠到旁边去休息,自己则趴在地上准备卸掉下面的两个角。 地上特别的凉,我两只膝盖在地上跪久了,只觉得疼的要命。但我怕在这里面时间呆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我强忍着难受没有停下来休息,不过手下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因为一直要镩冰,所以我的虎口被震的发麻,看上去通红一片。我没敢跟顾猴儿说,咬着牙硬撑着。 整个冰室里从头到尾就充斥着“咣咣咣咣”的声音,我一边凿冰,一边还要小心看着里面的这只芙蓉,半天下来,眼睛也疼的要命,整个人自然松懈了不少。顾猴儿看出了我的疲累,想过来接替我,被我拦住了,他拗不过我只好在旁边给我打着亮。 又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最后一块冰角也被稳稳的卸了下来,现在只要将底部衔接在一起的冰缝凿开,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我稳稳了心神,全神贯注的凿着冰缝,就在我刚凿完最后一下刚想抽出匕首的时候,突然觉得脖子一扭,整个人像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牵引一般,鬼使神差的就想抬头去看冰中的那只芙蓉。 顾猴儿应该是发觉了我的异样,但一切都晚了,此时的我已经不偏不倚的对上了芙蓉的那张巴掌大的脸,她嘴边挂着一丝狞笑,原本古水无波的眼睛已眯成了两道细缝,正阴冷怨毒的盯视着我。 第三十八章 乱斗 我背后一凉,心下顿时暗道不好。这芙蓉还真是厉害,竟能控制别人的行为动作,我趁着自己尚还有点意识,屁股在地上往后挪了几步,想离她远一些。可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向冰扉上拽,我怎么也挣脱不开,等再往前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只芙蓉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活生生的凭空从坚厚的冰层里出来了,一边掐着细长的指甲,一边往我这里走过来。 我大声叫着顾猴儿的名字却没听到他半点回应,定睛一瞧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人倒在了芙蓉身后的地上,整个脖子都细长尖利的指甲被割断了,血往外汩汩直流。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已死了一大半,只觉得整个人掉入了寒冬腊月的河水中,一口气没接上来,却顶出了半口血沫子。 那芙蓉面无表情的舔着指甲一步一步向我这边走过来,两只眼睛如同青黑色的无底洞,没有一点眼白,死死盯着我看,她离我越来越近,可我腿就是不争气的使不上劲,想跑都跑不动,慌忙中我一把抄起旁边的m1916对着她就是一枪,结果因为后坐力太大,居然没端稳,一下打歪了。芙蓉受了惊吓,顿时恼羞成怒,猛的就要扑过来,她那袖子在我面前一甩,上面粘着的药物滑过了我的眼睛,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此刻再开第二枪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倒转枪头,撑着枪托对着她的腹部直直捣了过去。她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向后一仰跌到了地上,我听着这叫声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趁机一把将她按到地上,用枪管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叫道:“妈的,老子让你给顾猴儿陪葬!”说着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又加重了几分。 在此紧要关头,一阵哭泣声突然从我手底下传来,我十分迷惑,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看东西特别模糊,等再眯起眼仔细一瞧时,发现被我死死勒着的居然是我的小妹顾冉冉。 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出来哀求我。我心一拎,根本来不及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手下的力道和架势便自动松开了,扔了枪就想赶紧去扶她起来。 却没想到她趁着我扶她的当口,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绊倒在地,然后一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一手拾起地上刚刚凿下来的三角冰块,对着我的头就是哐当一下。砸的我浑身一震,直翻白眼,猛的咳出一口血来。 恍惚中,我听见有人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我浑身上下一点劲都没有,眼皮子上像是挂着千斤重的石头,根本就抬不起来。可奇怪的是我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甚至能感觉到全身每个部位传来的剧痛,尤其是额头和脸上,火辣辣的直钻心。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几分钟,直到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寒的气息猛的冲着我的脑门就要扑过来的时候,我一惊,瞬间便清醒了。发现自己正被顾猴儿压在地上,他手里举着块寒冰,好像是要砸我的脸。我一怔,妈的,顾猴儿不是死了吗? 不过情急之下根本容不得我细想,我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大叫道:“你这个婊子变了鬼还想来害老子!以为做个顾猴儿的模样我就能被你糊弄了?!”说完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我本就起了杀心,手下的劲道更是没了轻重,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当下疼的就往后一仰,抱着肚子滚到旁边去了。 我冷笑一声,一不做二不休捡起地上的m1916就上了膛。 顾猴儿看着我这架势,急的大叫:“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奈何他缩在地上没法动弹,还连吐了好几口血沫子。 我拿枪指着他的头道:“你不是忒有本事的嘛,一会儿变成顾猴儿的模样,一会儿变成我小妹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啊,有本事你这会儿再变个我爹给小爷瞧瞧!” 对方听完我这话,摆出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捂着肚子有些吃力的用洛阳话说:“顾沙南!老子是你大哥顾捷侯!你擅自溜出家跟我下墓,被这女粽子勾了魂,你老爹在家等着给你屁股开花哩!” 他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从头到尾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冷笑一声,盯着他手一指远处道:“没想到你做鬼也这么蠢,我大哥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呢!” 对方气急败坏,喘着粗气叫道:“他娘的!你小子才死了呢!你自己看看地上有什么!” 我刚刚只是凭着记忆中的方位下意识的随便一指,并没有细看。听他这么一说,我往前方掸了一眼,地上空空如也,除了厚厚的冰面,连个鬼影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顾猴儿的尸体了。 我顿时就慌了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亲眼瞧见他被割断了脖子,难道这又是芙蓉的迷魂术?想到这儿,我猛的抬起头向冰扉里望去,那只芙蓉正好好的封在里面,两只眼睛像无底洞一般盯着我,嘴角还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我脑子里顿时就“嗡”的一下,原来都是她搞的鬼! 下一秒,我的两只手好像又开始不受控制了。我想叫顾猴儿,可嗓子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似的,一点儿声都发不出来,只听见顾猴儿在旁边大叫让我别看芙蓉的眼睛。然后一个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推翻在地,我的头嘣咚一下撞到了地上,疼的整个人瞬间醒了过来。 我扶着额头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余光瞥见顾猴儿倒在我旁边伤的不轻,应该都是拜我所赐。他见我神智恢复了清明,咧着嘴骂了我半天,说我刚刚差点儿没把他掐死。又见我从头到尾认真听着,没回一句嘴,便收了火气,叫我扶他起来。 刚刚的一番乱斗导致我们的东西散了一地,连手电筒也摔坏了。我收拾好后见顾猴儿强忍着痛从地上捡起了匕首,又往身上割下两块布条叫我把眼睛蒙上。说是防止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又被这女粽子算计。 于是背靠着冰扉的一侧将布条蒙上眼睛,这事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所以才打算以背后对敌,说白了就是借助身体后仰的力量将这扇芙蓉焰扉推出个口子来。 我们俩一手抵着墙壁,一手撑着冰面,两只后脚跟蹬着地面,卯足劲向后发力。可那冰扉实在太重,两个人累的要死不说,半天下来才出了一道蚊子大小的细缝。我有些失望,因为之前我曾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特意打磨了周边和地面衔接的地方。顾猴儿捣捣我,叫我别泄气,于是我俩又向后推了好久。这次要稍微好一些,可能是因为顾猴儿找到了窍门,没一会儿我就感觉到对面传来了几丝阴冷的风。 第三十九章 故地重游 顾猴儿伸手探了探,说刚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侧着身的人。我心下大喜,终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顾猴儿比我瘦,他侧着身子先穿了过去,我将包从缝里塞给他,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收腹提臀,两只胳膊紧紧夹在身侧,一点一点的挤进了那狭小黑暗的缝隙中。 我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被塞进了罐头里似的,十分压抑,而且周围总有冰渣咯着我,甚至还勾住了我的衣服,我不敢用劲,怕自己一扯就会把冰屑扯掉下来,顾猴儿见我如此磨蹭,在外边急的要命。因为这冰扉的四周都没了依靠,随时都可能会站不稳摔到地上。我们多耽搁一分钟,就是多增加了一分危险。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不幸的是我被卡在了中间,还是真是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缝。我斜着眼睛给顾猴儿报信,他忍不住骂道:“活该!叫你小子中午的时候吃那么多!” 我真是欲哭无泪,其实并不是我胖,而是因为胸肌太扎实,正正好卡在了缝隙中间的位置,我往肚子里吸了好几次气想把胸廓往里收收,结果吸了一鼻子的冰碴子,森冷的寒气直冲我脑门儿,搞的我苦不堪言。 最后,在我反复调试了十几遍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佳的角度,这才十分吃力的从冰缝中穿了出来,不过背后的衣服却撕了一个大口子。 顾猴儿一见我出来,容不得我喘上半口气,拽着我就往前方的黑暗里跑。他手上不知何时打了根火折子,火苗颤颤悠悠,十分的微弱。我本想借着光看看四周,没想到背后却传来几声清晰的冰裂声,咯吱咯吱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而出。 这声音响起来后,我吓的背后全是汗,根本就不敢回头看,拽着顾猴儿就没命的往前奔,估计我爹揍我的时候,我都没跑这么快过。 顾猴儿一边跑一边教训我:“你凿冰的时候到底靠不靠谱啊,该不会是那婆娘看上你了不给你走吧!” 我气的大骂:“放屁!你要是看上她了那你留下!” 我俩正说着话,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连带着脚下的地都震了三震。我跟顾猴儿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那扇芙蓉焰扉已倒在地上碎成了十七八块,原本被冰封住的那只芙蓉也狼狈的瘫倒在冰块之中,身上的大红色曲裾深衣皱巴巴的黏在一起,还向半空中放射出星星点点的青色光芒。 我不由的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就在我们准备转身要跑的那一刹那,她身上突然窜起一道巨大的青色火柱,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直直的向我们扑过来。 幸亏顾猴儿反应快,他一把熄掉火折子,拽住我的胳膊扯着我就拼了命的往前跑,跟抽陀螺似的。后面那股鬼火越窜越近,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我后脑勺燎没了,整个人背后又干又烫,而且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我没忍住,边跑边回了个头,只见那鬼火仿佛一只诡异的绿手,从后面以极快的速度窜了上来,誓要将我们两个人拖进死亡的深渊。我急的大叫:“我x!猴儿!快!快!快!马上就要烧上来了!” 顾猴儿闻言,卯足了全身的劲儿,拽着我就往旁边的一个岔道跳了进去。等我俩背后刚贴上墙壁,那股鬼火直直从我们旁边呼啸而去,真的是惊心动魄,千钧一发。 我们靠在墙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那股鬼火熄灭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缓和了情绪后,顾猴儿从怀里摸出之前吹熄的那只火折子点亮,然后细细检查了下我的伤势,发现之前额角上的伤口又裂开来了,于是简单的做了下处理。 我一边疼的直嘶嘴,一边趁机打量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个非常短的过道,往前延伸出去没多远,两边的墙壁上还有几幅壁画。画中是一位女子,侧立面右,长袍曳地,两手合掌祈祷,立于怪鸟之背。怪鸟脚下是十一个穿着羽衣带着面具,手执七星竹根的少女,个个小蛮腰大长腿的,有的跪在地上朝拜,有的翩翩起舞,更夸张的是还有人将身体扭成个“∞”的形状,看上去好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活动。 顾猴儿说照这幅壁画来看的话,前面很可能不是祭台就是殉葬坑,叫我跟紧他一起去里面看看。于是我俩一前一后慢慢猫了过去。里面一开始很黑,但越往里走就越亮堂,我指的亮堂并不是像白天又或是开了灯那样,而是恰好有微弱的光能让我们看清四周的模样。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一看顾猴儿把火折子吹熄了,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很快就走出了这个狭窄的过道,但是眼前的一切让我再一次怀疑自己眼睛和脑袋。 怀疑眼睛是因为我觉得我看到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怀疑我的脑袋是因为我们看的东西不是眼睛决定的,而是脑子决定的。巨大的恐慌瞬间将我包围了,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希望能把自己从幻境中打醒。结果发现并没有什么卵用,于是我再接再厉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顾猴儿估计被我吓呆了,不知道我发什么神经,赶忙冲上来制止我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十分迷茫,不太确定的看着他说:“完了,我好像又中邪了。” 他整个人咯噔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中邪了,你小子可别没事吓我啊。” 我指着眼前的山谷都快哭出来了:“这他吗的跟我当初刚进昭后宫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又鬼上身了?” 顾猴儿听了我这话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没看错,咱们现在确实是在一座山谷中。” 我瞪着他,半信半疑。但顾猴儿十分坚定的表情,不像是诓我的,这么一来瞬间给我吃了颗定心丸。于是我草草的跟他说了下当时在昭后宫内看见的幻境,顾猴儿听后满脸震惊,因为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消化。 其实我自己也是十分吃惊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现象。 顾猴儿也懒得继续深究,因为就算我们两个人坐在这儿想到死,也不可能想出答案来,于是他凑到崖壁上想更直观的看一看底下的情况。 我也比较好奇,记得当时我正要往下看时,被顾猴儿一巴掌给打醒了,所以我跟着顾猴儿挪到了崖边。 月光笼罩下,崖底看的一清二楚。 下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数不清的白骨,全是人头和残肢,白蒙蒙的一片十分吓人。而正中央的地上,一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树,正用它千万只青色的眼睛盯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第四十章 千眼白觋 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又见到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祖宗,而且比我之前见到的要大上许多粗上许多。 顾猴儿是第一次见到,他看的目瞪口呆十分错愕,导致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这。。。这是是什么东。。。东西?” 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叫什么,所以没办法跟他解释。就告诉他这祖宗邪性的很,不能靠近。 顾猴儿毕竟是看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镇静下来说他猜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个殉葬坑。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没过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道:“沙南子,你看上面这月亮,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我不明就里的朝月亮的方向看过去,后者正好好的挂在天空中,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猴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小子眼睛被屎糊住了,这月亮上没有蟾宫折桂玉兔捣药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瞬间领悟过来。我们眼前的月亮上,没有任何的阴影图案,就像是一个光溜溜的球,毫无瑕疵。 “这是怎么回事?” 顾猴儿眯着眼在空中看了好久才道:“这恐怕是墓主人自己造出来的天空和月亮,甚至可能连这个山谷的模样也是人为开凿出来的。” “不会吧,她耗费如此大的人力和物力就为了这么个地方?没道理啊!” 顾猴儿白了我一眼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楚国有一个独特的传统,就是只在夜晚的时候祭祀。” 其实他说的这些并非我不知道,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想。 父亲曾跟我说过这个典故:说是楚国人的祖先通过若嗌占卜,迁徙到了一个叫做夷屯的地方还盖了一间房子,楚人相当的迷信,所以大功告成后就要祭祀来告慰神灵,但是因为没有可以举行祭祀仪式的东西,于是他就偷了邻居鄀人的牛,为了不被对方发现,只好在半夜举行祭祀仪式,没想到这次祭祀后非常的灵验,于是从此以后,楚人就开始夜晚祭祀,最终成了楚国的独特传统。 就在我出神的的当口,我感觉对面的山崖上不停的有束光一直在晃我的脸。我有些恼火,于是便遮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向光束来源的方向望去过,没想到竟然是和我们走散的桩子跟那个老头! 他们俩伏在崖壁上一块凸起的小平台上,使劲的向我们这边招手。 顾猴儿也发现了他们,他刚想开口叫桩子,那个老头神色十分焦急,立刻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顾猴儿只能瞪着眼睛,哈着嘴巴,硬生生的将声音卡在了喉咙管里,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不过老头刚刚的动作瞬间让我明白了这地方有很大的问题,于是我十分识趣的拉着顾猴儿往后退了好几步,对面的两个人看见我们这样,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桩子打了个手势叫我们过去。 可该如何到对面与他们会合却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我们两个没有长翅膀,自然不可能飞过去。于是我刚准备打了个手势告诉桩子他们,谁承想他先拿手电晃了一下我的脸,然后将光束移向了我身后的某一处。我跟顾猴儿转过头向后头看去,在我们身后的顶头处,有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栈道的落脚地,如一条长虫一层一层的盘曲在崖壁之上,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顾猴儿身形灵敏,他踩着我的肩膀先爬了上去,见没什么危险,然后才接应我上去。 开始的时候这上面还能走走,往后真的是越来越窄了,我整个人最后几乎是贴着崖壁的,为了不掉下去,两只手只能不断的寻找崖壁上凸起的棱石抓紧,脚也渐渐分成了外八字,这样下来才勉强能站稳。更要命的是因为有些地方松动,脚底不断的会有窸窸窣窣的石块掉下去。我也不敢往下看,咬着牙跟在顾猴儿身后,连喘气都只敢喘六分,就怕吸气吸的太饱,被一下子顶下去。 这周围的棱石还特别的锋利,一开始还好,到后面接连割破了我的手心跟半边脸,好在没过多久我们就到达了桩子他们所在的那个小平台。 我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使出最后几分吃奶的力气,拽着桩子的胳膊,终于爬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桩子细细查看了下,见我只是脱力,便喂了我几口水,又将手心等处的伤痕包扎了,方才安心下来。他安顿好我后,见对面坐着的顾猴儿神色不是太好,脖子也有青淤,忙出口相询,又追问我们怎的看起来这般狼狈。他这话一出,我脸上顿时噌的一下跟火烧似的,结果顾猴儿只是轻描淡写的含糊了过去,只字未提我揍他掐他的事。 刚刚在对面时候因为逆光,所以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原来这个平台后面有一个类似龛洞可以容身的地方。我们几个人缩了进去,空间虽然比较狭小,但挤在一起非常有安全感。 顾猴儿屁股刚坐下来,就忍不住问桩子怎么会在这地方。 桩子先看了一眼坐在最里面的老头,然后才开口道:他们下了台阶后就一直在前面的空地等我们,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我跟顾猴儿下来。桩子急的就要上去寻我们,没想到之前在过道里遇见的瞿魂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在慌忙的躲避和逃窜中,这群家伙彻底打乱了大家伙本来的计划。大肥为了保护老头先走,所以跑前面冲锋陷阵去了,最后等停下来的时候,只剩下桩子跟老头两个人了。 等他们听天由命的走出一个过道后,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殉葬坑的最底部,后来沿着这些棱石栈道才慢慢爬了上来,结果刚到中间就看到了我跟顾猴儿两个人从另一边出来了。 我点点头,看来他们这一路过来也是十分的坎坷。我默默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老头刚刚让我们噤声时焦急的神态,便问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突然问出了一句让我十分震惊的话:“你是顾茗的儿子?” 我当时就目瞪口呆的盯着他,半张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心里早已百转千回沧海桑田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爹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顾家?他到底是什么人? 顾猴儿比我还震惊,他噌的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猛砰的一下撞到了头,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咽了口吐沫,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这么久以来的疑惑。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知道我对你们并无恶意。”老头说话的时候故意往里面缩了缩,将自己的表情顺利掩盖在黑暗之中:“刚刚不让你们大声说话,是因为下头的这颗千眼白觋。”他十分轻巧的就岔开了话题。 我想继续追问,却被顾猴儿一把拦住了,他抬起头,疑惑的问道:“千眼白觋?” 第四十一章 常羲玄晶盖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千眼白觋这四个字,虽然之前在昭后宫里见过,但是却并不知晓它的名字。眼下见这老头给我们科普,自然两只耳朵支的跟个兔子似的。 老头先卖了个关子,见我们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才叹了一口气说这千眼白觋是楚国的巫师为了祭拜东皇太一所培育出来的一种人不人,树不树的东西。其实也并不能算是他们培育出来的,因为这种东西早在西汉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他们只是更进一步的驯化和利用它。具体是怎么个培育法,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咱们也不必深究,但肯定是十分血腥下作的。 这东西是个非常邪性的活物,它可以通过声音感知周围的一切,如果我们刚刚大声的叫喊,树上那些暗红色的枝条就会像魔爪似的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将人卷住,而且越缠越紧,让你根本就脱不了身。那枝条上面全部都是倒刺,在把你扎的鲜血直流的同时,会分泌出一种粘性非常强的胶汁,这种胶汁会扩大腐烂你的伤口,加速血液的渗出,消化你的皮肉,直到你变成一具可怜的白骨。然后它会将吸收的养分,从千百只眼睛中释放出一种雾气,接触了这种雾气后,会使人产生幻觉,说白了就是楚巫祭祀时用以沟通神灵的致幻剂。 我听的心惊肉跳的,都说楚人好巫,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桩子缩在门口听的也是连连啧嘴,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东皇太一到底是谁,竟能让楚人用这种残忍的邪术来祭拜他。 老头张开嘴,话都到边上了突然一转语锋问我:“娃子,你说说看呢。” 我心说你这是故意在考我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顾家到底有何渊源,但既然你知道我爹,我总不能丢了我爹的脸:“东皇太一是《九歌》中所描写的天帝,它的本体是扶桑树上一只三足金乌,也是楚国先祖祭拜的天神。传说他是洪荒时代妖族的首领,乃妖族第一战神,所持法宝为东皇钟。他有一个弟弟叫做帝俊,掌管洛河图书,后来二人在与十二祖巫大战中和巫族首领同归于尽,从此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娃子知道的还不少。”老头十分的欣慰。 他的这个表情我真没弄明白,遂盯着他看了半天。其实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特别的苍老,看上去也就大概40岁左右的样子,只是头发已经灰白,给人一种历经世事、十分沧桑的感觉,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我只好识趣的放弃了。 “原来是妖怪啊,难怪路数这么邪门儿。”桩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顾猴儿打了他一下让他闭嘴,又转过来对着老头道:“天叔,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难以置信顾猴儿竟然这样称呼他,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藏着事,但眼下不是细论的时候。于是我也学着顾猴儿的样子,笑着问老头:“您老见多识广,肯定是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儿的吧。” 天叔明显因为顾猴儿对他的称呼咯噔了一下,但随后很快就用几声咳嗽掩盖了过去,告诉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爬到最高的地方,将头顶的这块常羲玄晶盖打碎,方才能出去。 “常羲玄晶盖?”我忍不住凑到天叔面前问道。 谁承想顾猴儿在这儿当口一把将我推开道:“要是把这块玄晶盖打碎了,那下面的这颗千眼白觋会不会。。。。” 天叔一下就打断了顾猴儿的疑虑:“这个你不必担心。万物相生相克,要是没有这玄晶盖封顶,千眼白觋的枝条早就冲破束缚爬的满墓室都是了。我们进来时的走廊透露出的微光正是玄晶反射所致,所以才能好好的将它困在这里千百年。玄晶盖碎了以后正好会掉下去压在这颗千眼白觋的身上震住它,咱们就可以趁此时脱身。”他又转头看看我,解释道:“这常羲玄晶盖是楚人造出来颠倒日夜的小玩意儿罢了,并不稀奇。” 他这番话说的没毛病,但却让我瞬间想起了昭后墓里的情景,那儿的千眼白觋周围可是没有玄晶的。天叔一下就看出了我的疑虑,他解释说那是因为所有的枝条都被结实的束缚在那座巨大的博山炉内了,所以才有了我看见的血红色舌头。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既然下面有路可走,心里也总算是有了底。于是我们四个人合计了一下,又坐着稍微吃了点干粮。我真的是饿坏了,三下两下就吃了个干干净净。顾猴儿则因为内伤,吃起东西来有些费力,所以干脆将就的胡乱吃了几口,把剩下的都给了我。 我颇有些内疚,于是接过来泡在水里泡软了些,又喂他吃了点。顾猴儿虽然只比我大四岁,但待我却特别老成,甚至比我爹待我要好。天叔一直在旁边不停的瞧着我们,搞的我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 等大家吃饱喝足后,我们慢慢爬出了龛洞,绕着那一圈一圈的棱石栈道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越到上面越高越险,但是有了天叔打头阵,我们踩着他的脚印相对要轻松许多。我心里暗暗赞叹,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本事。 很快,我们就到了崖壁和常羲玄晶盖衔接的地方。我一只手就能碰到头顶,原本挂在空中的那只“月亮”此刻看来更是光彩熠熠。天叔指着衔接处的那道黑色的阴角线说那儿相对来说会比较薄弱,于是接过桩子递给他的枪杆子,对着那边角的地方就是一枪。 没想到那玄晶盖却十分的结实,一枪下去正正好把子弹卡在了中间。这就很尴尬了,天叔估计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对着那儿又补了一枪,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玄晶盖顿时四分五裂开了一个口子,原本嵌在空中的月亮因为失去的支撑,“啪嗒”一下掉下去摔了个粉碎,我们顿时就陷入了一个相当糟糕的境地。 玄晶盖当中嵌的这颗月亮,是照亮周围的光源,虽然不够亮堂,但勉强能看见四周,现在它摔了个稀巴烂,我们完全就变成了瞎子。更要命的是,这东西摔成碎块和粉末后,星星点点的粘在下头的那些尸骨和眼睛上,我们从高处望下去,完全就是一派幽冥鬼府的画面,无数只发着绿光的鬼眼从下面冷冷的仰视着我们四个人。 我被这一幕吓的两腿直哆嗦,差点没站稳。好在顾猴儿已经跟着天叔爬了上去,紧急关头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要不然我肯定是要摔下去喂这些祖宗了。我卯着吃奶的劲拉着顾猴儿的胳膊爬了上去,整个人汗流浃背跟只王八似得底朝天躺在地上喘粗气。 桩子很快也爬了上来,他跪在洞口,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白的像张纸,特别吓人。顾猴儿打着火折子想将他搀过来,却意外的发现一根红色的触手正在他的腹部来回蠕动。 第四十二章 秘密 那只红色的触手十分恶心,上面湿湿黏黏的分泌着气味难闻的液体,还有将桩子往下拖拽的势头。我急的要命,一个鲤鱼打挺忙上去将他死死抱住,可那鬼东西的劲太大了,连带着我都要被拖下去。顾猴儿大骂了一声,一把从腰间摸出匕首,刀锋狠狠的在那暗红色触手上连割数刀,最后猛的一下直接把它斩断了。 断面处霎时喷出许多暗红色的粘液,还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我跟桩子因为脱力,咕噜一下滚到了洞口的边缘,整个人脸朝地,瞬间就要滚下去了。幸好天叔跟顾猴儿眼疾手快,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了我的裤腰,将我们慢慢拉了上来。 真的是绝处逢生,刚刚差点就赔上了自己的小命。我刚想开口叫顾猴儿看看桩子的伤势,谁知他一把背起桩子大叫道:“快走!那千眼白觋又过来了。” 我真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回头看了一眼玄晶盖裂开的洞口,里面已经钻出了好几条暗红色的鬼手,像蛇一样交缠蠕动在一起,上面的倒刺还不断的往外渗着腥臭的粘液,我吓得“噌”的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忍着腹部的剧痛跟着他们没命的往前跑。 天叔打着手电在前面开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头的,尽带我们七拐八绕走些磕磕盼盼的地方。 等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跑到了哪儿。 天叔说那千眼白觋的触手没那么长,应该是不会再追上来了。顾猴儿闻言立马将桩子放在地上,细细检查他的伤势。借着光我看到桩子伤的着实不轻,他的整个腹部被贯穿了,还留了半截恶心的触手。顾猴儿用刀将它挑开,没想到上面的倒刺扎的十分紧,一下竟带出了半截肠子。 桩子此时面如金纸,已经昏死过去,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过去搭把手,结果腹部的剧痛又添了几分,像是有一把刀子使命的绞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禁不住哎呦一声,一口气没接上来,整个人扑通一下砸在了地上。 恍惚中,我看见顾猴儿冲我这儿跑过来。但我神识有些昏沉,只感觉好像有人喂我吃了什么东西,然后头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半靠在一块三角形的挡土墙上。我撑着地面想坐直些,没想到刚一动弹,腹部立刻像是刀扎似的,疼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伸手一摸,好像肚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怪不得我觉得勒得慌。 我试着喘了几口气,然后一点一点的撑起来,看见桩子靠在旁边似乎睡着了,不过他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顾猴儿在不远的地方跟天叔两个人嘀嘀咕咕,发现我突然醒了,便走过来又喂我喝了几口水。还开玩笑说我的命可真是够硬的,被桩子身上的触手扎破了腹部还能跑这么远的路。幸好没伤到内脏,只是些皮外伤。我一回忆,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当时抱住桩子后会觉得肚子跟针扎了似的,但因为逃命要紧,所以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又问了问桩子的情况,没想到顾猴儿欲言又止,我心里立刻就有数,便不再说话,只靠着墙想再休息了一会儿。 顾猴儿不时的会过来探探桩子的鼻息,为了方便照看我们,他干脆跟天叔两个人挪到了我们旁边。 我本来极累极困,但顾猴儿却一直很兴奋的在和天叔聊些有的没的,搞得我睡意全无,脑子里也越来越清醒,索性闭目养神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番冗长的对话中,顾猴儿反复提起了一个叫做娘娘沟的地方,他十分坚持的想知道天叔到底有没有去过那儿。 不过天叔给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这让顾猴儿十分的失望。 娘娘沟这个地方我听三爷爷提起过一次,那儿在洛阳城外的一个山洼子里,差不多得有个三十几里地,不过我没有去过。他反复提起这个地方并不让我感到奇怪,相反他颇有些歇斯底里的态度却让我有些摸不清头脑。 于是我偷偷的眯了条眼缝,想看看顾猴儿到底搞什么鬼。 谁承想,他不知道跟天叔咬了什么耳朵,后者突然难得的变了脸色。更让我诧异的是顾猴儿居然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朝着天叔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我瞬间舌桥不下,觉得自己根本就装不下去了,恨不得立刻跳起来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飞机。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父亲从小就教育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虽然我这回没忍住,但我是光明正大的坐在这儿听的,本质上来说还是有所不同的,若是我此刻跳起来质问顾猴儿,怕是会令他十分难堪。 于是我继续躺在那儿装死,从眼缝中看见他们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顾猴儿整个人显得特别兴奋,比他娘的过年还要高兴。 我心里像是有千百只猫爪在挠,无论如何再也装不下去了。扮着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哎呦了一声。 他们俩警觉的朝我这儿看了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 我看着顾猴儿的侧脸,心里一阵冷笑:老子从小跟你光着腚的兄弟交情,你竟然为了个不知道来历的老头瞒着我。成,既然眼下拼演技的时候到了,你跟我演戏,我就配合你! 于是我皱着眉头,说伤口太疼睡不踏实。 天叔闻言从腰间解下那根烟杆递给我,说这东西劲儿大,可以止疼,让我抽上两口。 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赶鸭上架,我只好接过来嘬了几口,这烟丝的味道十分的重口,带着微微的辛辣让人觉得壮而有劲。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几口抽下来,腹部的痛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我稍稍喘了口气,将烟杆递给天叔,然后问出了下墓之前心里就已经存在的疑问:“天叔,这里到底是谁的墓?” 天叔嘬了一口烟嘴,缓缓道:“我就猜到了,要是我不说,你们这三个娃娃也不可能知道,这楚国公主乣戈的墓。” 第四十三章 千面乣戈 天叔提起这个墓主人的名字后,我倒是十分的好奇。历史上的公主确实不少,但是能留下名字的却不多。因为在古代,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说的难听些就是男人的附属品,所以名字不见经传。一般能名留后世的,不是“权倾一时”就是“祸国殃民”,但乣戈这个名字我从未在史书上见到过,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天叔看了我们两个人一眼,就知道我俩陷入了更加困惑的境地。就在我跟顾猴儿睁大眼睛等着他给我们说道说道的时候,他却突然问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们知道狐假虎威这个成语吗?” 我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然后猛地点点头,谁还能没听过这个? 天叔又问:“那你们知道这个典故说的是谁吗?” 顾猴儿瞬间就傻了眼,他呆呆的转过头看向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答案。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他小时候打架捣蛋,坏事一件没少干,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你要说怎么吃怎么玩怎么下斗,那可是个专家,可要是一看见书本纸墨,立马准怂。 我叹了一口气,往天叔面前凑了凑:“您指的可是楚宣王?” “不错,正是他。” 天叔这么一说我更纳闷了:“可这又关楚宣王什么事儿?” “小娃子咋这点耐心都没有?”天叔掸了我一眼,随后向我们简略的讲述了这个墓主人的故事。 天叔说这个乣戈正是楚宣王在位时的大巫,据说她是巫神转世,能驱鬼驭神,知晓未来之事。她将自己的皮相交换给东皇神后,换得无边的法力,所以每每示于人前时,总是以不同的脸孔,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真正的模样。楚宣王虽倚重她,却十分担心自己的王位受到威胁。 公元前354年,魏国以10万大军进攻赵国,顺势就包围了邯郸。赵国立即向楚、齐两国求援,于是楚宣王派景舍领兵救赵。楚宣王见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听信了手下觋师的谗言,将乣戈封为了公主,随军千里奔袭解救赵国。公元前353年,赵国都城邯郸在坚守一年后被魏军攻克,乣戈想回到楚国却遭到拒绝,最后被人陷害,含恨惨死在乱军之中。与她随行保护的侍者,将其葬在了邯郸城外。乣戈死后,楚宣王日夜惶惶不得安眠,怕乣戈转世连通巫神报复自己,于是他便偷偷的派人将乣戈的尸骨起出,寻了一处地方修了一座陵墓,名为安葬她,实则是困住她,让她既不能破墓而出,也不能投胎转世。 顾猴儿听的直咂舌,他说怪不得之前在上面的时候,他就觉得此处的风水有些不对劲,原是是这缘故。 我也没想到楚宣王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不过处在他这个位置的人,难免会有些疑神疑鬼,哪怕有些不好的苗头也是要扼杀在襁褓中的,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宋朝初年的时候,南唐后主李煜曾对赵匡胤奴颜婢膝,以求苟延残喘。可是赵匡胤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发兵进攻南唐,李煜便派人去质问赵匡胤,赵匡胤厉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在看来这句话正好应了这乣戈公主的下场。 “我看这墓室里处处都透着古怪,难道也是楚宣王特意安排的?”顾猴儿问道。 “是,也不是。”天叔嘬了一口烟屁股,望着顾猴儿问他:“你难道没看出来这墓里有二次开凿的痕迹?” 顾猴儿应该是真没看出来,他有些郁闷的摇摇头,等着天叔赐教。 “你这娃子还是差点火候。”天叔用烟缸敲了下他的头说他刚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石板上的刻痕和这些土墙根本就不是出自同一批人之手。有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时间匆忙,所以开凿的十分简陋,甚至可以用敷衍了事四个字来形容,但有的地方却相对来说要新一些、精致一些。 天叔这么一提醒,我想着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为何要二次开凿?难道就不怕扰了墓主人的休息?这样可是犯了大忌讳的。 于是我转而问顾猴儿,想从他那儿得到答案。 顾猴儿说他也不清楚,不过后一批人的目的肯定是冲着乣戈公主去的,说不定就是先前将她安葬在邯郸城外的侍者。 “猴娃子说的没错,他们这么一进来,使得整体的格局又是一变。两局相冲相衡,反而让这儿成了一块极好的养尸地。”天叔补充道。 “那我们下面该怎么走?” 天叔微微一笑,用烟杆头在地上随意画了几笔,竟将整个墓室的大概轮廓画了出来,他一边指着地上一边道:“楚墓一般都是土坑竖穴,而且拥有台阶和长斜坡道。咱们进来的时候沿着台阶一直下到了墓穴的最底层,现在只要继续往上走,就能找到主墓室。” “事不宜迟,咱们要不现在就开路?”我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谁知天叔摇了摇头道:“沙娃子,别急,地上这小哥伤的极重,等他气息稍稍平稳了些再走也不迟。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我脸上一臊,也不知道他喊得到底是沙娃子还是傻娃子,遂闭上嘴不再说话。 顾猴儿又探了探桩子的鼻息,见他呼吸不仅微弱,还断断续续的,更是不敢轻易挪动他。我瞥了一眼,他肚子处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好像是擦了什么药膏,气味十分特别。 我问顾猴儿桩子到底伤的重不重,他犹豫了半天才说老天保佑,这触手贯穿的地方恰巧避开了重要内脏,只带出了一小段肠子,已经做了紧急处理,还顺便将伤口简陋的缝上了,但是失血太多,能不能撑的过去就要看桩子自己了。 我竟不知在我晕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尤其是他说到缝合伤口的时候我更是目瞪口呆,我从没听说过顾猴儿还有绣花的本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都是天叔出的马,这次跟天叔出来,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顾猴儿的对天叔恭顺崇拜的态度更加让我好奇他真正的身份,但我知道顾猴儿暂时是不会告诉我的,于是我又跟他说了些有的没的想套他的话,结果都被这小子三言两语的带过了。 差不多又过了十几分钟,桩子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稳了些,大家便准备上路。 我捂着肚子扶着墙站起来,结果没想到手中抓着的一块凸起的土块“吧嗒”一下被我整个掰了下来,还窸窸窣窣的扬起一阵土尘,毫无防备的掉进了我的眼睛里,还呛的我直咳嗽。 就在我想骂它爹娘的时候,顾猴儿突然凑过来咦了一声,然后在我耳边轻声道:“这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影子 我揉了揉眼睛,朝顾猴儿出声的地方望去。原本的那块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挡土墙竟然被我掰出了个洞,里面黑漆漆的。 天叔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拿着手电筒往里一照,眼睛就挨上了洞口。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脸色明显一变。 我不由的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不会又惹来了个什么祖宗吧。 天叔对着洞口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始徒手掰断周围的土墙块。我本以为土墙夯的十分结实,没想到却意外的松散,没过一会儿就被天叔凿出了个大洞。他嘴里叼着手电先爬了过去,然后招呼我们跟上。 顾猴儿因为要背桩子,所以全部的行李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先把行李扔进了大洞,然后才猴着洞壁吃力的爬了出去,这么一耽搁,便落在了队伍的末尾。 我一落地就背起包快步跟了上去,这里面似乎是个大殿,殿中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面盘各绕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龙,形态不一,栩栩如生,好似立刻就要腾云驾雾从柱子上飞出来似的。柱基处也并不是寻常的圆形或四方形模样,而是一颗颗表情痛苦不堪的人头,被死死的压在柱身之下,形成了一个个看似浑然天成的石基。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将人的头颅割下来放在这儿,可细细一瞧,原来是用石像雕刻后涂上了某种染料。做工竟如此逼真,已然到了鱼目混珠的境界了。 本来这些石像是没什么可怕的,但周围静的出奇,让人难免汗毛孔直竖。 除去这九根柱子,大殿里面其实十分的空旷,并没有什么别的摆设。只有正中央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水池,池里的液体早就已经干涸了,看不出原先到底盛放的是何物,若是凑近了些瞧,就会闻到一股腥臭腐烂的气味。池子的四角又分别向外延伸出一条细长的沟渠,一直通到大殿的各个角落里,由此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图案。 顾猴儿说这看起来倒像是某种祭祀的套路,不过这大殿内却不见任何祭祀用的器物,着实有点儿奇怪。 再往前走没多远,一面墙彻底挡住了我们的脚步,看来是走到头了。顾猴儿有些懊恼,说这里面居然是条死路,真是惋惜大家伙白白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天叔让顾猴儿先把桩子放下来,然后自己打着手电在大殿里来来回回不知道在找什么,不过据我估计,八成是在找出去的路。我看他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心底竟然生出一种不由的想去信任和依赖他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就吓了一跳。为了克制这种想法,我开始打量四周,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大殿保存的还算完好,虽然没有任何摆设,看起来有些寒碜,但是从用料和技艺上来看,都要比我们刚刚经过的石室好上许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四周的墙壁。土砌的墙壁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牢靠,从我们刚刚过来的方式就可见一斑。而且上面的壁画也特别的小家子气,先不说这壁画的内容,就色彩而言,它基本上已经褪的一干二净了,有的甚至都看不清上面到底画了些什么。 我曾一度怀疑这墙会随时塌下来砸死人。 天叔很快就在最里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从我们这儿拿了把匕首,然后贴着墙壁的某处开始慢慢的用刀刮,刀锋所到之处带下许多尘土,没过一会儿竟然露出了一道细缝,整体看上去似乎是一间密室的暗门。 这门嵌的十分精巧,门缝间用青石膏混着泥土填匀,与整个墙壁浑然一体,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天叔说这种门一般是有暗锁的,他让我们靠后些,自己在门上捣鼓了一会儿突然赞叹道:“没想到这扇不起眼的小门竟然还结合了天宝八卦连环锁。”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于是便出声问天叔什么是天宝八卦连环锁。 天叔说这是一种古代的暗锁机关,将八种不同的锁芯结合在一起,然后分别对应八卦的八个不同方位。要开此锁十分的复杂费神,当你绞尽脑汁打开一道锁,然后再去攻克下一道锁时,前面已经打开的锁就会自动关闭,如此连锁反复,直到把人逼疯。只有同时把握住所有的环节,才能一举攻克这个缠人的东西。 我跟顾猴儿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天宝八卦连环锁,所以自然是插不上手跟嘴的,于是特别老实的呆在后头看着天叔大显身手。 天叔先是在门上试敲了几下,然后也不晓得他在手上掐算了些什么,再敲时里面竟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听来像是齿轮转动磨合的声音,没过一会,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咔嚓”,一丝腐烂腥臭的气息从门缝里传来了出来。 天叔对我们打了个手势,然后贴在旁边的墙壁上伸手缓缓推开暗门,顾猴儿有些紧张的盯着门口,手里早就已经架着上了膛的m1916。 我们本来还以为里面窜出个千年大粽之类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天叔见一切无恙,然后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暗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不知道有多长,看起来十分压抑,而且气味特别的不好闻。我们将桩子安置在暗门旁边,然后三个人捂着鼻子猫了进去。 脚下真的不是太好走,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踩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又或是被什么东西绊一下,后来实在沉不住气,从顾猴儿那儿拿了根火折子点上,往地下一照。硬生生吓了我一跳,我的娘哎!全是残肢断臂,可能是因为这地方长久不通风,密封性相对来说很好,所以有的残肢组织保存的还很完整,难怪里头腐气如此之重了。 我念了句阿弥陀佛,心道这墓主人还真是会玩花样,说到底不过是官僚主义害死人啊,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填在这里。 因为身处如此压抑的过道,搞得我现在精神十分紧张,顾猴儿不时的回过头来确保我跟在他屁股后头,他见我神色一直都不太好,想说两句话安慰我。就在他嘴里蹦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天叔突然“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前面,复而对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瞪大眼睛,借着火光朝前面看过去,一个黑色扭曲的影子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第四十五章 千尸阵 那影子十分的瘆人。两只手奇长,胳膊肘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在一起,而且肩膀之上却看不见头颅,脖子处只留下三分一的部分。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低着头的缘故,但细细一瞧,脖子处却呈现一种锯齿状轮廓,像是生生被掰断了头似的。 我头皮发麻,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好在顾猴儿了解我,先一步捂着了我的嘴巴。 天叔此刻不是一般的冷静,他晃了晃电筒,手里的匕首照着影子的方向就飞了过去,听声音应该是直直的扎进了影子主人的身体。 可前方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的声音,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天叔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朝着边上就快速挪了过去,定睛一瞧才松一口气。然后我跟顾猴儿也看到了影子的主人,原来是一具已经干枯的残尸,因为灯下黑,所以我们没能看见正主,只瞧见了墙壁上的影子。天叔刚刚那一刀正好扎在他心口的地方,看的我唏嘘不已,他这吃饭的手艺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天叔毫不留情的拔下匕首,然后一脚将那具装神弄鬼的残尸踹到一边,干脆利落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顾猴儿对我使了个眼色,叫我跟上。于是我们三个人又往前摸索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终于走出了这个狭窄的过道。 这个过道通往一个石室,石室不大,里面盘曲着几条粗壮的锁链,上面锈迹斑斑,尾端皆扣在地上的一块正方形石板上。 天叔让顾猴儿去把桩子挪进来,自己却盯着石板看了许久,然后招呼我搭把手,跟他一起把石板挪起来。这石板少说也有百十来斤,加上锁着的铁链更是不得了,好在天叔从包里拿出根撬棍卡进了缝隙里面,他腰板儿一挺,嘴里低吼一声,手压着撬棍的另一头,只听“嘎嘣”一声,石板就翘起了一大块。我赶忙上去用肩膀顶着,天叔趁机把撬棍卡在了中间,两两一撑,稳稳当当。 我趴在边缘处往下瞧,里面是一道十分陡峭的石阶,看起来通往一个桥面。我想再往前看看,但是奈何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一半,其余的都被石板挡住了。 我嘴里不由的抱怨了几句,天叔听到后一把将我拎了起来,也不知是要打我还是要骂我,就在这个时候,顾猴儿背着桩子从黑暗里出来了。桩子脸色发白,意外的是他已经醒了。虽然还没有劲说话,但是这确实是个好兆头。天叔又喂他吃了一粒红色的药丸,也不知道是火光的作用还是什么,我感觉桩子的脸色明显稍稍好了一些。 眼下少了后顾之忧,我们的底气又回来了些。 于是一行人便小心翼翼下到了石阶上,脚下的石阶很稳,四周的石壁上并没有什么青苔,但却微微透露出些莹弱的绿光,看上去也不是石壁原本该有的颜色,不知是何缘故。 我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刚想开口请教天叔,谁知前方的路突然开阔了起来,没几步就下到了引桥上。 引桥是桥身连接两边的一个小型平台。天叔对着上方拉了一枚信号弹,“跐溜砰”一声,伴着冷冷的红光,将我们所处的地方大差不差的显现了出来。 我整个人都懵了,哈着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桥身左右两边各是个大坑,坑里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数不清的干尸,一个挨着一个,甚至有的还交缠在一起,数量多到像是要去赶庙会,简直就是个万人坑。 不过他们的表情却没有那么欢喜,而是压根儿就没有脸,鼻子眼睛跟嘴巴都腐化的还剩下几个大洞,以及两排冷森森的牙齿,面目难辨,一看就是死的十分蹊跷。 “我的天,咱们这是进了粽子窝了?”顾猴儿惊叹道。 天叔眯起了眼,走到我们旁边道:“这还真是赶上他们开大会了。” “天叔,您说咱们要是走到桥中间,会不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天叔觑了我一眼道:“你个呆子,这桥不是给活人走的。” 我面上不露声色,心里不由的反驳道:这么条大路不是给活人走的难不成还是给死人走的? 谁知天叔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然后盯着我的眼睛很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我背后的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整个人不寒而栗。 “既然桥不能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顾猴儿问道。 天叔难得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咱们只能从旁边的坑壁上爬过去了。” 这个办法是个不得已的办法,而且实用性真的不高。眼下桩子受了重伤,我们过去都已经相当困难了,更别说还要在干尸大军周围占点儿便宜,所以我跟顾猴儿都对这个馊主意抱有百分之一万的怀疑。 奈何天叔摆摆手,叫我们只管跟着他走。 于是我们几个人早早找了几块布蒙住口鼻,然后在崖边打了根绳,顺着崖壁一直趟到了下面。即使有了简易口罩的遮掩,可我仍觉得四周的腐气扑面而来,不过只是气味恶心,并没有出现什么身体上的不适。 其实这个坑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许多,差不多得有个十几米,下面也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么窄,有一道细长的排水沟正好给我们容身。 我站的地方离那些面目狰狞的干尸很近,远远望过去黑蒙蒙的一片。而且这些干尸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其实也不能算是跪着,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好一点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大腿和小腿只剩腘窝处的一点肌肉组织相连,其余都被截开,大腿棒子骨那儿似乎是对着骨头里钻了个洞,下面插着一根深埋地下的棍子,看上去就像是把人跟羊肉串一样插在地上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我心里一阵发毛,这古人的殉葬习俗还真是残忍不堪,也不知道墓主人搞这么大阵仗为的是什么。 这时候,顾猴儿突然咦了一声,道:“这些殉葬品的脸怎么都看着上面,搞的像是要迎接什么东西似的。” 他不说我还没注意到,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果真如此,难怪刚刚我们在引桥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每具干尸的面部,现在却只能看到个空空的后脑勺。而且从他们诡异的姿势来看,似乎是在跪拜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难道是乣戈公主? 可是刚刚看过那殿中的九条黑龙后,一切又都变得晦涩不定了。 就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从远处的引桥传了过来。 今天早晨的一章更新迟了,小七跟大家说声抱歉。现在补上~~~ 第四十六章 金头将军 这声音似有似无,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带着几分空灵,分明是个女声在浅浅吟唱,细细再听时,只觉得神识缥缈,欲罢不能。 就在这个时候,坑洞里密密麻麻的黑影居然像是瞬间活过来一般,一个个咔嚓咔嚓的转动了摇摇欲坠的脖子,齐齐朝向对面引桥的黑暗里,说实话我真害怕它们劲道没控制好,把头甩下来。 我草,我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些干尸不是都死透了吗?怎么突然又做起了颈椎运动,难不成下一秒还要来捏个脚吗? 一旁的顾猴儿已经白了脸,看他的样子不是吓呆了就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叔猛的给了顾猴儿一个毛栗子,用蚊子叫的声音道:“正主要来了,千万别出声,快躲起来!” 我一听正主两个字,立马来了兴趣,忍不住想多问一句,结果被顾猴儿一下子拉进了排水沟里蹲着,还打了个叫我闭嘴的手势。 紧接着我们把光源全部放低,躲在排水沟的埂子上偷偷往对面看。 黑暗中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的雾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踏上空中的那座土桥朝我们缓缓走过来。很快,一丝亮光冲破了雾气,我清晰的看见光影中竟然是一个提灯的少女,那丝亮光正是从她手中的灯盏里发出来的。 看见她,我的脑海里只能闪过两个字:尤物。而且是天生的尤物,尤物中的尤物。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眼珠子夺眶而出贴到她身上去。但是看着看着我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她脸色惨白,朱唇似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关键是深衣拖地,根本就看不见脚,整个人以一种极慢极诡异的速度一点一点的从对面飘过来。待走的近了些,更是吓的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开始我只以为她提着一盏油灯,另一只手是缩在宽大的深衣水袖中,但其实并不如此。而是手里捧着一颗黄金的人头,将其严严实实的遮在了衣袖里,仿佛是怕它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我壮着胆子眯眼细细辨认了一番,这颗金头从外观上来看,似乎是个武将的扮相。头发后梳,上端扎束,眉毛是个上扬的立刀状,鼻梁挺直,双唇紧闭。两只眼睛处各嵌了两颗绿色的松石,似有流光闪过,栩栩如生,让人视之生寒。 我们三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这几分钟过的真是煎熬,我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的,只盼望这个正主赶紧走完时装秀,千万千万别发现我们。 老天保佑,这位姑奶奶终于要经过我们了,我紧张的额汗往下直滴,整个人又往下缩了缩,只露出半个头。此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见她离我们越来越近,便死命按住了自己的嘴,怕一时不察尖叫出来。 没想到最后顾得了上面没顾得了下面,刚刚在冰窖里憋的那半泡尿也不知怎的,突然猛烈的向我袭来,加上眼前这么毛骨悚然的情景,无论如何也提不住气了。 我憋的满脸通红,整个人直打哆嗦,好在她并没有发现我们,而是径直走进黑暗里,连同歌声一起消失了。 我顿时如释重负,连忙打着手势告诉天叔跟顾猴儿我的膀胱快炸了,恨不得现在就解了裤腰带释放我体内的洪荒之力。 天叔一把拦住了我,叫我再忍忍,因为尿液气味太重,且这个地方的具体情况仍然不太明郎,还是等出了这千尸阵再说。 我真是叫苦不迭,只能胡乱的点点头,硬撑着跟在他们后面。 天叔带着我们沿着中间的小道来回穿梭,我的姥姥哎,那些古怪的干尸就近在咫尺,个个仰面朝天看起来像是尊雕塑,不过我真的害怕它们会突然转动脖子跳起来张开嘴咬我一口,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都没的救。 我估计天叔是怕在下面呆久了人会出问题,所以他后面明显加快了脚步,我们跟在他身后累的气喘连连。差不多走了5分钟左右,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排水沟。 地上顾猴儿的脚印十分清晰,因为他背着桩子,自然踩的就深一些。旁边还有几块我们裁下来的碎布头。 顾猴儿喘着气,揉了揉胸口,然后看着天叔小声道:“咱。。。们是不。。。是被困住了?” 我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埋怨道:“天叔,您刚刚可是信誓旦旦说能成,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咋办?” 天叔没接话,而是抬起头看了看我们来时站的那块引桥。他不动声色三下两下爬了上去,然后打着手电对着上头的一块土墙来回晃了几下,没想到竟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洞。 这个洞不大,因为崖顶很黑,所以我们之前都没有发现。我回想了一下,一拍脑袋叫道:“这个不是刚刚那提灯粽子消失的地方吗?” 顾猴儿闻言也附和道:“是啊,之前看她一眨眼就消失了,估计八成是进了那里面。”说完他又凑到天叔后头小声道:“天叔,这儿尸气聚集,咱们又半天都没能走出去,怕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上去看看?” 天叔是个明白人,顾猴儿的话一下就说出了他的心思。只不过要上到那个洞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洞里有没有大粽子还又是另外一说。 天叔不言不语,将手电筒咬在口中,双脚蹬着崖壁凸出的棱石,速度极快,三下两下就游上了洞口,两手一撑,直接倒翻了进去。 我看的眼睛都直了,这身法干净利落,真是绝了,顾猴儿跟他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等等!我为什么会认为和顾猴儿相比?是因为身法一致啊。 这个念头一出,我眼皮突的一跳。天叔怎么会顾家庶宗的秘技檐龙呢?这不可能啊,难道是巧合?可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就在我无比纠结苦恼的时候,一根绳索抛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顾猴儿已经把桩子钓了上去,这根绳索正是原本捆在桩子腰间的。 顾猴儿在上头不停的催促我,于是我赶忙敛了心神,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上面的视野十分的开阔,正正好能清楚的看见对面。灯光一晃,黑暗里的某个地方还闪闪发光。 我特别好奇,于是想借天叔的手电筒看个明白。 谁知天叔一把推开我的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跟顾猴儿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十分茫然的看向他。 天叔咳嗽了一声,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两个娃娃有没有听说过金头将军?” 第四十七章 猜想 “金头将军?”我跟顾猴儿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还真的是没有听说过,古往今来谁能长个金头啊?那还不早被人卸下来换钱去了。我晓得天叔是真的见多识广,既然他提起了,就表示他肯定知道:“天叔,您给我们说说吧,您到底看出什么了?这个金头将军又是谁?” 大概是要说的东西有点多,所以天叔顿了一下才道这个金头将军并不是真的长了一个金头,相传他是楚国一位无比英勇的将军,不仅所向披靡,而且战功累累。但是却因为一次捕风捉影的军事政变被楚王误杀了。等到真相大白后,楚王十分感叹惋惜,追悔莫及,为了弥补过失,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楚王便赐给将军一个金头,随尸身一起下葬。 天叔的这番话彻底把我说懵了,我脑子跟打了结似的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所以。。。这儿其实并不是什么乣戈公主的墓,而是葬的这个传说中的金头将军?” 天叔摇摇头说:“你这娃子脑子咋地这般不灵光,此处就是乣戈公主的墓!” 他这么一提醒,我霎时恍然大悟:“您是说这乣戈公主的墓里还葬了一个金头将军?” 天叔点点头:“不错。” 顾猴儿一怔道:“不可能啊,这墓中竟然还葬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岂不是鸠占鹊巢吗?” 虽然顾猴儿说出了我的疑虑,但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恐怕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来解释这件事。 天叔摆摆手,说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想:“恐怕,建这个乣戈墓背后的原因,就是让这个曾经的大巫为金头将军守墓。但是对外宣称是乣戈自己的墓,这样一来,谁也找不到那颗价值连城的金头。” 天叔的这个猜想虽然十分的大胆,但是听上去还蛮像那么回事。这样也正好能解释的通为何刚刚殿内有九条黑龙。 说实话,我最关心的还是刚刚听到的那一阵惑人心神的低吟,还有活见了的女鬼。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慌,血气上撞。之前在昭后墓里,怪事没少见,今天居然又被刷新了三观,看来等老了以后说不定还能茶余饭后给小辈们说上一段。 天叔稍稍思量了一下,便打定主意进入洞窟深处,按他的话来说,好歹也要弄明白这个女粽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的心里直叹气,天叔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于是天叔举着手电当先,我们几个人紧紧跟在后面,因为不知道前面到底通往哪里,途中会不会遇到那个提灯的祖宗,所以众人都十分的小心谨慎,速度上难免就慢了下来。 这个洞从外面看,像是个存放东西或是摆放雕塑的龛洞,但里面其实非常的长,而且十分的干燥,走了一段下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的水分像是被蒸发干了样的,但是却并不炎热,而是像北方冬天时候的干冷,但和之前我们在冰窖里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这里面的道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这个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据天叔的推测,这地方十有八九会通往主墓室,但具体棺材里躺的是谁,那就得眼见为实了。 顾猴儿十分邪恶的猜想了一下,说不准这将军艳福不浅,一棺葬两人。 他这玩笑开的有点过,不过眼下却能很好的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所以天叔也没骂他。 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后,我明显发觉周围的岩石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了。里面全是云母,有的地方还露出了一簇一簇的晶石之花,灯光一照过去,亮的有些晃人的眼睛。 看来这条隧道挖的十分高超,竟能压住岩精,实属不易。古人有些手艺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估计放到今天,我们都比不上。 我正想的入神,没想到忽见前方竟然出了洞窟,眼前立刻就变得开阔起来。但是此刻我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波平似镜,幽蓝深邃。水面露出一根一根的树干,上面光秃秃的没有枝杈和叶子,导致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岩柱。 天叔大致看了一会儿说这里面应该不是人工开凿的,看上去倒像是地震滑坡后形成的一个山谷,山谷里面常年雨水聚集,形成了这个湖区。沧海桑田,最终又被埋在了山下。这些楚人发现了这个地方,然后打了一通隧道通过来,恰好形成了一处养气的宝地。 我们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的路都倒此为止了,也就是说这地方只能进,但是没地方出。眼下我们要么原路返回,去跟那些诡异的干尸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只能坐在这儿干等。 天叔倒不这么认为,他蹲在湖边上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试了试水温,说这水异常的冷,是个冰湖。 他这么一套动作下来,我立马就明白天叔的意思了:他要下水。 但是桩子的伤口是不能沾水的,而且他还没有醒。 现实问题摆在眼前,四下衡量之后,天叔最终决定由我跟着他一起下水去看看,顾猴儿留在上面照顾桩子。 我一开始顶不理解这个决定的,但天叔说我枪法还是嫩了些,万一在上面遇到点什么情况,别说保护桩子,连自己都未必能保护的了,到头来说不定还要拖后腿。但是我刀法要比顾猴儿好,跟他一起下水,能帮的上忙。 这话纯属打一巴掌赏一颗甜枣,我支吾了一下,又用眼神询问顾猴儿,没想到后者朝我点了点头,叫我别担心,只管跟着天叔下去。 我心里暗骂一声,顾猴儿这小子已经彻底投靠天叔了,万一天叔在水底下把我给闷了,没准他还能在岸边上拍手叫好。什么刀法比顾猴儿好,全是套路!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刀法比顾猴儿好的?我可从来没有在天叔面前耍过刀子。 我一边想着,一边把上衣脱了准备下水。天叔嫌我跟个娘们儿一样磨蹭,一个劲的催促我。 好在顾猴儿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了我好多句,又将他自己的那把御用的匕首给我绑到脚脖子上。 下去之前,天叔说咱们这次没带任何下水的东西,所以只能反复上来换气,加上湖水冰冷刺骨,若是在水下有什么不对,千万别犹豫,保命要紧。 我听他这话还倒像是句人话,心里总算舒服了些,于是牙齿死咬着自己的刀片,跟着天叔扑通一下跳进了湖里。 湖水森冷刺骨,那种冷只往骨子里钻,我憋着气强忍寒冷,努力向天叔游过去。 我本来以为下面就是一个差不多十多米深的漏斗形湖底,但出乎意外的是底下的空间要比我想象中的大上几十倍。更震撼的是那些插在水中的树干,在湖面之下竟然“倒立生长”,树枝不仅没有腐烂,而且还形成了垂条,成片成片的漂浮在水中,如无数只细长的鬼手,远远望去似一个个幽灵。安静的,森冷的看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番外篇:弄鬼掉猴(上) 顾捷候出生的那一年,是洛阳城有史以来最潮湿的一年。他娘生他的时候本是难产,硬是折腾了一天一夜都没出来。当时大雨连下了整整七天,把后山的湖差点都给淹了。这么一来,导致山里的野猴子没了东西吃,只能齐齐来顾家的粮仓和厨房里偷东西。结果没想到有一只金色的小猴子不慎闯进了他娘的寝室,四只眼睛一对望,直接把他娘给吓晕了过去,然后这小子就呱呱落地了。 他爹见自己儿子跟猴子有缘,于是才给他起了这么样的一个名儿。 他出生后的抓周酒上,他爹将匕首、算盘和铲头放在他面前,本盼着他能选了匕首,以后能过继到嫡宗门下,没准以后还能在族里排上个名头,好给自己挣挣脸。结果没想到顾捷候什么都没选,而是吧嗒吧嗒的对着堂上坐着的族长伸出了手。 那时候顾家在位的族长是他的二爷爷,那在家族里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身绝活无人能超越。众人见他与二爷爷如此亲近,也是大吃一惊。私下里甚至还说没准顾家的下一任接班族长非顾捷候莫属了。 那个时候的顾家风平浪静,日子过的很是逍遥。 两岁的他已经会咿咿呀呀的说话了,但是路走的却有些磕磕绊绊。几乎每一天,他都要扒拉着二爷爷的门槛偷偷朝里头看。有时二爷爷在看书,有时二爷爷在练字,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斗蛐蛐儿,拉胡琴。见他来了,总是要抱上一抱,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糖果之类的小玩意儿逗逗他。 不过好景不长,谁曾想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竟然在一次下墓行动中,被乱石砸死了,最后连尸骨都没能抢出来,真是天妒英才。 从那时候开始,顾捷候就彻底改了性子,他原本是个老成内敛的娃娃,整日跟着二爷爷识字拉曲,在桌子前能一动不动的坐上一天,最后竟变成了个混世小魔王。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过继到嫡宗的,他爹气这儿子不争气,于是放弃了最初的念头,开始慢慢教他下斗的事情。 他那个年纪,本是应该被捧在手心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但是他却只能每日在练功的杆子上一呆就是一整天,身上磨出了血也不吭声。小小年纪手上的茧子竟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多还要厚。 他娘心疼他,便把一股子气撒到了他爹身上。骂他爹心这么狠,日子没法再过下去了。 于是他爹又把气撒到他身上,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往后对他更加苛刻。 他从头到尾都是笑嘻嘻的,一句话也没跟别人提起过,只某一日被顾茗知晓了,便将他叫去房里询问了一番。 顾捷候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脸认真的说他想学好了本事,以后长大了将二爷爷带回家来。 顾茗那时刚继任族长不久,也算是临危受命。他见这孩子这般小,却说出了大人都未必能说出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从此对顾捷候更加上了心。私下里又将他爹请过来,委婉的提了一提,他爹这才对他打骂少了些。 那十几年,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一开始因为年纪太小,吃了很多的苦,渐渐的才好起来。他爹带他下墓,他总是一句废话都没有,慢慢的竟从中找到了乐趣。 近十岁那年,他娘得病去了世。他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他能成龙成凤,平乐安康。他跪在灵前三天三夜,最后趁着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打鸣,自己独身一人穿了装备,一匹快马直奔郊外。 等他再回来时,一身的黄土满手的血,捧着个玉匣供在他娘坟前,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事立时在族中众人里传开来,一时间名声大噪。 他爹望着自己儿子这般出息,心里突然却不是滋味。更有些质疑自己以往对他是否真的太过苛责了。 可彼时的顾捷候却并未觉得快慰,他甚至有些开始憎恨顾家,若不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遗传病,他娘也不会死。于是他在行事作风上,更加随心所欲,在家族里更是横着走。 顾茗也不管他,就任着他的性子来,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顾茗不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些什么了。 顾捷候平日里不下墓的时候,不是带着自己的弟弟顾沙南到处乱窜,就是窝在房里拉二胡。都说三年笛子五年箫,一把二胡拉断腰。 只要是听过他拉胡琴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这也是唯一一个顾捷候爱好中比较高雅的项目了,其他的不是捣蛋就是抽大烟,这习惯估计都是跟二爷爷学的。 有时候逢着下雨的晚上,他还会陪顾茗打上几圈麻将,但基本上都是输多赢少。不是不敢赢,而是真的打的不好。你要说二八杠推牌九,那他可是行家。 二爷爷去世的第十三个年头,恰逢上祭日,他拎了几壶酒在祠堂前坐了半宿。直到酒瓶子全空了,这才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卧室了。 番外:弄鬼掉猴(中) 又匆匆过了些时日,他便要到了继掌庶宗的时候了。 顾家的规矩千千万,其中一条不成文的说的就是新人执掌一宗时,须得拿出些压箱底的手艺,震一震往日里的那些老辈和族人,如此才能立的住脚,顺便堵住下头一些人的嘴。 挑脸子这活儿本就不易,这道规矩更是难上加难,是以没有哪个敢马虎,做事做的很是小心谨慎。 要过这道坎,都需得掉层皮,顾捷候他爹为了这事都愁白了头。 顾茗有时候会叫他去书房谈话,时不时的就要提点他两句,里外说的不过都是些家规和道理。他以往总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听过之后也就忘了,却不想没过多久竟被牵扯进一件大事之中。 那时候正天下大乱,恰逢袁世凯又和外国人签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把大半个中国搞的鸡飞狗跳。洛阳城许多人吃不饱,于是顾茗和外宗的宗长商量着在城里多增加了几个施粥的铺子。顾家背地里干的勾当都是有损阴德的,差不多也只有这样才能勉慰自己的良心。顾捷候又是个闲不住的主,他无视非外宗族人不得擅自出山进城的家规,大摇大摆的溜到了洛阳城内。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的人吃不饱饭,有钱的人却富得流油。 人一有钱就喜欢作糟,那城里有户人家姓陆,是个世代经营粮食的家族。这一代的夫人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全家人都给捧成了宝贝金疙瘩。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本来也就是消遣消遣,结果最后竟然嫌玩的不够劲儿,仗着自己的家世,在外面的河边上的茶摊子设了个赌命赢钱的局。 这局够狠够毒,赌的是摘花鼓。十个花鼓一个银元,谁快算谁赢。 顾捷候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从茶摊边儿过的时候,见那肥头油面的胖墩儿如此草菅人命,却无人敢管,自然是要上前耍一耍他二大爷的威风。 那胖墩儿摆了摊子后,就一直无人敢上前掺合一脚,更别提报官抓人了。 照他的话来说:你小子活腻歪了敢报官?老子的舅舅就是这洛阳城最大的官! 顾捷候自然是不信这个邪的,他瞅着那胖墩儿一身的肥肉,心里的厌恶更添了几分。于是他压着帽子蒙了脸不动声色的上前踢馆,誓要给胖墩儿点颜色看看。 胖墩儿连摆了一个月的局,见终于有人敢和他叫板,对方又是个精瘦蒙面,穿着寒酸的少侠,脸上不免显出几分不屑和鄙夷,只道是哪里来了个乡巴佬,没点儿眼力见,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四目相对,一路火花带闪电。 顾捷候坐在坐在小马扎上,十分嚣张,他解下腰间自己一直佩着的匕首,挑衅说这局玩的不够大,这么小儿科的局也好意思招摇过市的摆出来。 胖墩儿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见有人敢抬价跟他叫板,于是冷笑一声,讥讽这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顾捷候不怒反笑,只喝着茶十分淡定的问他敢不敢加码,输的人输条命,那才够刺激。 旁边围观的人早已看不惯胖墩儿由来已久,见今天有人敢上去教训他出口恶气,就算输了也不是输自己的命,自然是帮着顾捷候抬码起哄。 胖墩儿哪会想到自己被逼上了梁山,若是不允了他,只怕是日后在洛阳城颜面扫地。于是他粗着脖子红着脸,强逞威风,应了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全是些让人听了发笑的狠话。不过他倒是十分的聪明,并不自己动手。而是从自己随行的家奴里挑了一个人出来,那人一看就阴沉沉的,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不过在顾捷候眼里,估计压根儿连对方的眉毛眼睛都没看清。他望着河边被人贩子捆来的好些个少女,心里清楚自己是救不了她们的,但若是能在这局中杀了对面坐着的胖墩儿,倒是能一了百了,省下后面的许多事。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跟对面的家奴较上了劲。 要知道顾捷候可是玩着匕首长大的人,对方即使再厉害,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别看顾捷候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可要是心狠起来,估计连阎王爷都得让他三分。他知道这些少女今天必须得死,他也知道他这么做是彻底的严重的违背了家规,这事如果被他爹被族里的老古董们知道,别说庶宗掌宗的位置,估计连小命都得赔上七八分。 但他已下定了决心,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许多年后,总会有人在茶余饭后说书摊子提起当年河边茶摊的那场赌局。 据说血染了河水,河面上串了全是女人头,其中还有个面团似的男人头,在众多花鼓中十分的显眼,似乎是被硬掰下来的,两个眼睛瞪得老大,一看就是死不瞑目,这直接导致一连很多天都没人敢在河里洗菜淘米打水。 第四十八章 墓中墓 我的水性虽然不错,但还是没有天叔好。加上湖水实在刺骨,氧气消耗的就更快了,此时此刻胸腔中的气已所剩无几,于是我对天叔打了个手势,浮上去准备换口气。 顾猴儿在岸边发现了我,我眼前感觉有人影一晃,已被拉了上来。他问我道:“你怎么样?下面是个什么情况?” 我喘了几口粗气说:“一言难尽,下面的空间非常大,密密麻麻的全是触手。最里面好像有个巨大的黑影,不过我没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间,天叔也从水里浮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一把抹去脸上的水,说下面似乎有些东西。 顾猴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搓搓手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去一瞧。 天叔叫顾猴儿把背包里的铲头跟绳索抛下来,估计一会儿能用的上。 于是我们两个背着装备又一返身再次潜了下去。因为有了之前的一点经验,我憋气时间相对要久了一些,身体也没一开始那么僵硬了。 天叔手里的电筒电量已经没有刚下来的时候充足了,加上水底黑漆漆的,灯光根本就没有办法照的太远,我们游了一会儿后天叔突然在前面回头对我打了个手势,我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水底的深处,好像几个黑影,看上去非常的怪异,一时间让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天叔打着亮在前面引路,我顺着他的游向跟了上去,很快就来到了影子周围不远处的地方。 好家伙,原来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黑影是四座巨大的人形石像。 这些石像跟我以往见过的不太一样,棱角分明,脑袋巨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磨的,看上去感觉有点儿畸形,此外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武器。而且他们排列的顺序非常的规律,看上去并不像是把石像直接沉到水底,反而像是为了某件事情特意在水下建造似的。 我刚刚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应该就是这四颗畸形的大头,难怪不好辨认。 水下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能开口说话,一切交流全得靠手势,讲究的是默契二字。天叔盯着几个石像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后,突然一怔,看样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我靠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天叔用光细细晃了晃这些石像的脸,然后打手势说这几个石像的神态有些不对劲。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没有在意,但经他这么一提醒,果不其然。 这个四个石像神色十分凝重,不苟言笑,而且眼睛瞪的奇大,视线都齐齐汇聚在脚下的同一个地方,看上去很像是在守护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难不成这里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打着手势问天叔。 天叔点点头,然后朝他们中间游了过去。我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经到了底。 光一照亮,就能看的清楚底下大致的模样。下面全是一些黑漆漆的水藻,说来也是奇怪,在这么低的水温里,竟然还有植物生长,一丝一丝的像是女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十分的恶心。尤其是我们一游动后,带着周围的水流波动,更是特别诡异。 天叔探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挥手叫我过去。我忙游过去凑近了一看,石像的脚下竟然有一个洞口。因为周围全是水藻,所以被掩盖的十分严实,要不是走进了看,谁都发现不了。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刚刚还在苦于无路可走,没想到还能有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我特别激动,居然忘了此刻是在水下,脑子一抽猛的吸了一口气,瞬间呛了一鼻子冰水。肺里立刻条件反射的想把液体排出来,所以扑哧扑哧就要往外咳嗽。这可要了命了,咳嗽一张嘴又会往里灌水,如此恶性循环,命不久矣。 恍惚中有一人拉了我一把,下一瞬间整个人已经脱离了水面。我睁大眼睛,原来是天叔把我带了出来,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然后叫顾猴儿把我拖了上去。 我们坐在岸边顺了会儿气,我脑子也恢复的清明,就是肺里和鼻腔疼的厉害。 顾猴儿借着空隙问了问天叔怎么回事,天叔说他也搞不明白,说不定是我羊癫疯发作了。 我躺在岸边上,有气无力,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天叔指了指水下道:“这底下有个洞口,周围还有石像保护,应该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 “那你们咋地不进去看看反而上来了?”顾猴儿有些不解。 他话音刚落,天叔“哧“了一声,随后目光来回在我身上一扫而过:“下面形式不明朗,洞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暂时都不清楚,冒然进去恐有危险。”然后他顿了顿又道:“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把家伙事带齐全了些再去不迟。” 于是我们又休整了一会儿,这次顾猴儿把枪杆子也给我们带上了,外头用油纸严严实实的裹了一层,看上去特别的不靠谱。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要先他娘的拆包装! 我耷拉着耳朵,跟在天叔后面,又一次的潜了下去。 这个洞周围很不规则,凹凸不平,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人为开凿出来的,里面黑漆嘛唔还挺瘆人。我们吃力的往里游了差不多十几米,仍没见到头,不免有点心浮气躁起来。 我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洞道,心里十分担心自己的气撑不了那么久。 好在我的担忧是多余的,我们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垂直的转折口,一浮上去竟然是几节台阶,前面全是砌的严严实实的墓墙,门口一左一右的位置,各站着一个人面鹿角的怪物,身形高大,外形诡谲。无论是从风格来看,还是从技艺来看,和我们途经的墓室完全不同,没想到这里面竟然真的有个墓中墓! 因为太吃惊了,所以我都没发现自己此刻已经在本能的呼吸了。 我刚想出声跟天叔说话,他却突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在我背后写道:“别抬头,上面有问题。” 第四十九章 这是什么鬼! 天叔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的心猛的一拎。他拐着我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我们的两条腿又回到了湖水里。 可好奇心仍然驱使我情不自禁的向上看,这个决定让我后来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在石门檐之上,有几条粗大的链条固定住一左一右的两尊镇墓石像,链条表面锈迹斑斑。正中的位置上嵌了一颗巨大的会发光的“蛋”。原谅我真的想不到除了“蛋”,还有什么别的形容词,来描述我看到的那颗绿色的东西。 这颗蛋跟我之前在盘丝洞里看到的一样,但是之前因为有冰层的阻挡,自然不会有此刻看的这么清楚这么直观。 它的外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类似薄膜一样的保护层,上面虽然坑坑洼洼的,但总体还算完整。薄膜里面是绿色的发光液体,看上去十分的粘稠,最关键的是在液体之中,缠绕着四通八达的红色毛细血管,看上去密密麻麻像是一张丑陋的蜘蛛网。这些蜘蛛网最后汇聚在一起,连接在中央的漂浮着的一个物体上。 因为蜘蛛网实在太密,加上我沉在水里面,只露出了半个头,所以很难看清里面漂浮着的物体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对天叔打了个手势,告诉他我想凑近些看个明白。 天叔点点头,叫我当心些。 谁知我刚往前扑腾的两下,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后拽。 我余光一瞧,天叔在我旁边并没有伸手。 我的娘哎,不会又这么背吧!我在心底忍不住呐喊,手已摸上了腰间的快刀。 谁知背后这主很熟悉我的套路,他抢先一步按住了我的刀柄,同时一下捂住了我的嘴巴,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突然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别叫,是我!” 这声音十分的熟悉,我回头一看,居然是跟我们走岔了的大肥。 天叔也意外极了,不过他见大肥平安无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们三个人坐在台阶上,大肥言简意赅的跟我和天叔说了一下他过来时候的遭遇。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门檐上那颗绿色的“蛋”,说他在玩意身上没少吃苦头。 天叔见他提起了话头,便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印象当中,大肥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硬汉,无论什么时候,二话不说都是干,在他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恐惧两个字。但此刻他的表情却有点像是见了鬼似的,还外加一点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后怕。 大肥说他在过道跟大家伙分开之后,经过了一面巨大的冰墙,墙里面就封着我们看到的这颗绿色的蛋。当然体积上要比这个大许多,密密麻麻的,让人根本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他知道在墓底下不能有太强的好奇心,所以看看也就过了。谁知道刚转身还没往前走两步,就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连地都震了三震。等他扶着冰墙好不容易站稳了以后,才发现不远处的一截冰面竟然裂开了。里面脱下来几丝绿色的絮状物,软塌塌的垂在地上,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藤蔓之类的东西,所以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把掉了一地的东西给拾起来好继续上路,谁知的就是他蹲下来捡东西的须臾工夫,差点把自己的命赔给阎王爷。 他捡东西的时候,袖口上不小心沾到了藤蔓。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东西怎么也弄不掉,而且越扯越多,随着他的走动,不断的从冰缝里冒出来。他想拿刀割断,结果根本没用,反而把刀身上惹了一股子骚。 他嘴里气的大骂,叫嚣有本事来干场硬仗,搞这名堂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过气话喊了也是白搭,这地方除了鬼,还有谁会理他? 被逼无奈之下,他想着既然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掉在绿藤中间的东西他也不要了,背起包撒腿就往前面跑。 他满心的注意力都在绿藤上,所以根本就发现在冰缝里面,绿色的“蛋”越积越多,全都堆在了一起,巨大的压力使得缝隙也开始逐渐变大,导致绿蛋势有破冰而出的趋势。 本来原地呆着的话可能还没这么一出戏,结果眼下他这么一跑,只听见咯吱咯吱的冰裂声不断从后面传来。 最后终于哗呲一下,如绿色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第五十章 你是鬼 话至此处,大肥却突然停住了。【零↑九△小↓說△網】 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说话说一半的,他这么一搞,我心里跟猫抓似的,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些“蛋”里到底养着何方神圣。 “哎呦喂,你倒是快说啊,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儿。”我催促他道。 大肥喘了口气,眼睛看着我跟天叔刚准备开口说话,突然水底下一阵波动,顷刻功夫就翻涌起巨大的浪潮,将我们打的措手不及,头晕眼花。 为此我又喝了好几口冰冷的湖水,真的是透心凉心飞扬。 紧急关头,大肥眼疾手快,一把拉起我,我们三个人死死抱在一起,硬是挣扎着上了台阶里面的平台。 大肥心有余悸,问道:“二爷,这水里头不会有东西吧。” 天叔摆摆手,拧了拧袖口道:“水这么冷,还能有什么活物。就算有,也早就冻死了。” 我很同意天叔的说法,但水下刚刚冒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还是一件坏事。 天叔应该是预料到了什么,他连忙招呼大肥小心的将石门推开,中间还特意避开了那颗绿色的蛋。 这块石门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结实,大肥右手劲大,推的时候推裂了一块不说,还在上面留下了手印儿。 他接过天叔手中的灯往门缝里照了照,没想到对面瞬间就有一股昏黄的光线反射回来,彻底把内部照亮。 我们都吃了一惊,这里头到底有何玄机? 大肥又把门往里推了几分,这下我们能完完全全的看清里头的状况了。 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墓道,两边的石壁上光秃秃的,跟气派的墓道完全不协调。 我架着枪,小心翼翼的跟在天叔后头往里走。【零↑九△小↓說△網】很快我们就发现了照亮墓道的玄机。 原来在墓道尽头处即将转弯的地方,有一整面铜镜。 这面铜镜被嵌在墙里,十分的严实契合,如果不是因为凑近了用光照着看,黑暗之中谁也发现不了。 远古的时候,人们以水照面,待铜器发明后,以铜盆盛水鉴形照影。其实铜镜最早的时候是商代用来祭祀的礼器,到了春秋战国的时候,也只有王室和权贵才能享用。我以前也只是见过把玩在手中或是放在女子梳妆台上那般大小的镜子,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这么巨大的,真是世所罕见,拍案叫绝。 当然震惊我们的还不止这些,如此这般的铜镜在后面的墓道里竟多达十几面之多,它们恰巧形成相互反射的对角,只要有一点点光源,就能立刻照亮所有地方。 天叔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镜道。因为一般来说古代确实是有用镜赠予殓者的习惯,这叫用镜殉葬,取其炤幽冥的意思,后来也成了一种风气。 无独有偶,我记得外宗兄弟曾经带给我的一本书里提到外国曾经在几千年前有一个国家叫古埃及,他们十分崇拜镜子的魔力,在重视亡灵的古埃及人眼中,镜子是必不可少的陪葬品。他们会将镜子放置在死者的头部、胸部、手中或者两膝之间。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很害怕镜子这种东西的,尤其是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墓室之中。 不过天叔却安慰我说没事,咱们身上阳气重,加在一起就是一把火。 我对他的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心里总是有点儿不舒服,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个走道弯弯绕绕的,每隔十米左右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拐弯,每个拐弯的地方总会有一面镜墙,虽然从头到尾只有这么一条墓道,但却感觉像个迷宫似的。 大肥走在最后,一直不言不语的,搞得我不得不时时回头确认他跟上了我们。 眼瞅着前方似乎就要到头了,我心里终于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咱们终于出来了。大肥也是如释重负,他站在我身后,扶着墙壁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看他这样我不由的乐了,没想到他这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居然也害怕镜子。 等等!为什么我要用个“也”字? 我甩甩头,抛开这个念头,准备开口打趣他,这个时候,天叔却突然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旁边。 天叔的力气十分的大,我因为没有防备,所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到了地上。我心想这老爷子又发什么疯,谁知抬头一看发现天叔的脸色很不好。 他脸色冰冷,指着最后一面铜镜用不带任何温度的声调对大肥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头脑发懵,不知道天叔唱的是哪一出,遂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结果整个人瞬间就僵硬了。 因为镜子里,只有我和天叔的影子。 第五十一章 人皮蛊 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鬼是没有实体的,所以在镜子里根本就显不出影子。 可大肥就活生生的站在我们面前,有血有肉的,怎么会是鬼? 天叔不愧是块老姜,他一把抢过我挎在身上的m1916,咔哒一下就把子弹上了膛,枪口牢牢的瞄准了大肥的眉心。 天叔的这一举动让大肥明显一愣,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一脸跳进黄河洗不清的表情,嘴皮子哆嗦了几下:“二。。。二爷,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本来是不相信天叔的,但看大肥那一脸窝囊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人跟我印象中的硬汉联系在一起。 天叔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冷笑一声,道:“你这鬼东西,披了张人皮刚刚竟没能瞧出你来。” 我正惊诧天叔说的话,下意识的就要去看大肥的眼睛。 因为当一个人想拼命掩饰某件事情的时候,他的面目表情可以作假,但是眼睛里的情绪却是无法掩藏的。 果不其然,我抬眼看他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看我们。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狡黠,更多的则是说不上来的阴险和怨毒。加上脸上所有的横肉都紧紧堆在一起,顿时凶相毕露。 天叔一见如此,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了,于是当机立断的扣下扳机,“砰”就开了枪。 我本以为这子弹穿着大肥的眉心就过去,没想到子弹头刚擦到皮肤,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看到的这一切,因为连我都怀疑自己此刻有着一双假眼睛。 大肥在那一瞬间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就陷了进去,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突然瘪掉了似的,从里面流出了好多腥臭的绿色粘液,最后只剩一层皱巴巴的人皮瘫在地上。子弹因为没有了着力点,所以“砰”的一下射到了镜面上,将巨大的铜镜打的粉碎。 那一刻工夫,我根本就忘记了躲闪,脑海里反复闪过蛇蜕二字。好在天叔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拽离了原地。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正贴着天叔一脸惊魂未定。 天叔则眯眼盯了好半会儿地上,应该是在辨认什么。我也不敢说话,过来好半天,才见天叔松了口气道:“果然不是大肥。” “天叔,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嘴皮子哆嗦了两下,终于还是憋出了句话来。 天叔瞅了一眼被镜片割的四分五裂的人皮,叹了一口气说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东西,以前曾听个江湖道士说起过,此番叫做人皮蛊。 相传在楚地,有两大邪术,一是巫术,一是蛊术。巫蛊巫蛊,本是一家,自然不可能分开。只不过是因为楚国的巫术太过浓郁,所以掩盖了蛊术的风采,这就导致了人们只知楚国巫术,苗疆蛊术的说法。 楚人相信在众多的感觉中,触觉对人的意义最为重大,所以皮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于是巫师将殉葬品眼部、嘴巴和头顶的皮肤取下,以某种方式拼接融合在一起后,施以巫蛊之术,养在特定的血肉环境之中让其缓慢生长。 等到里面的蛊成熟之后,将其取出,施放到人体内,蚀骨剜肉后可以假乱真,让张三变成李四。甚至连容貌和声音上都不会有任何差别。 据说此法是当年楚国的某位夫人,因不想给大王殉葬,便求巫师偷偷造出了这么个恶毒的法子,让自己手下的宫女,化作自己的样子,又将舌头割去,不能言语,白白把命赔上。 但是此法却有一个天大的缺陷,就是蛊虫非常的难养,也非常的难控制,维持时间更是不会特别长。所以时间一久,就会被识破。 我看着天叔,震惊的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古人真是会玩。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苗疆的一种蛊术叫做换皮蛊。施蛊之人将对方和自己的皮完整的剥下后,施上蛊虫,然后互换。可摇身一变,顶替对方。 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已经无从考究了,不过我觉得八成是缪谈。这世上又有谁能完好无损的剥下自己的皮? 不过这两种蛊术之间确实有很多共通之处的,说到底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等等! 刚刚天叔说需要将蛊虫放到人体内,这人又不是大肥,那这人是谁? 我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人就是在冰湖上面等着的顾猴儿和桩子。 第五十二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下意识的就想转身原路返回。【零↑九△小↓說△網】 天叔一把抓住了我:“你要干什么?” “顾猴儿他们在上面,我必须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事。”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什么老幼尊卑了,一下子将天叔的手甩开,推了他的半边胳膊就要走。 我不知他竟这般不经推,一下子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不说,最后抵在墙上咳出了半口血来。 这可把我吓坏了,心想自己这力道也不大啊。一边想着一边就上去扶他。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 当我刚抬起天叔的胳膊,瞬间就僵在了原地,因为一只冷冰冰的东西毫无预兆的顶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你这娃子,江湖经验还是差点儿。”天叔冷笑一声,将我肩上的m1916卸下,用力顶着我的脑袋叫我往前走:“上头的人你自不用担心,若真是出了事,你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了。从现在起,你若是不乖乖听话,就别怪我就砍断你的右手手筋。【零↑九△小↓說△網】” 我在心里气得大骂:这人翻书比翻脸还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知道在顾家,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了手,你怎么摸匕首?更别谈画皮挑脸子了。 “别推我,我自己走!”我晓得自己眼下是跑不掉了,于是乖乖的往前走。 出了铜镜走道,是一间汉白玉石室。 石室不大,但是却造的十分精致,里面摆放的东西一应俱全,看上去很像古人喝茶待客的前厅。 两边为四张座椅,上座上摆放着一张青铜镶宝石的大座,角落里还立着刀架和铠甲。看上去十分的肃杀,是武将的一贯风格。 看来,这地方是金头将军墓,还真错不了了。 这前厅八成是金头将军生前商谈军国大事的地方,因为楚人对墓室的建造非常有讲究,在“似死如生”的要求下,墓室一般都会极力模仿死者生前的居室模样。 天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火折子把长明灯点上,光一下就把周围全部照亮了。之前因为太黑,我还真没注意到墙上的壁画。 不过说实话,我对壁画这种东西非常感兴趣,因为它传递出很多的信息。 当然,我特指的是叙事的壁画,恰如我们眼前看到的这几幅。 因为有过之前下墓的经验,所以我勉勉强强也能看懂个大概。这壁画的颜色十分的鲜艳,像一幅地毯似的,一气呵成。 “这应该是金头将军和别国之间战争的场景。”天叔神采飞扬,忍不住嘀咕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上面硝烟弥漫,箭矢纷飞,战争的场景十分的惨烈。 万军之中有一个骑马覆面的人特别的显眼,应该就是金头将军本人了。他脚下踏着众多的尸骸,提着马头威风凛凛。 其实说实话,我对楚国的历史并不是特别的了解,所以这到底记录的是哪场战争也不得而知。历史,终究是会被时间掩盖住真相,过多的探究也毫无意义。 我们也就是看过且过,知道这墓主人曾经经历过这些事,但并不能为此撩拨动我的心弦。 可是很快,我就啪啪啪打脸了,因为角落里的一副壁画彻底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是也是一副叙事壁画,虽然色彩上有所欠缺,不过上面说的内容却足够让人震惊。 壁画里面描绘的是一场宫廷政变。 这个金头将军屡战屡胜,为楚国打下了汗马功劳。楚王因为怕其功高震主,且又不想背上个残害忠良的名声,于是就派大巫乣戈以巫蛊之术杀之。 谁知乣戈早知金头将军的威名,借着巫蛊之术一来二去跟后者产生了些许情愫。竟无意间将楚王的打算全盘托出。金头将军闻之大怒,遂半夜与手下人密谋,逼宫造反求条活路。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恰恰是中了楚王的计谋。他原本就忌惮乣戈,于是趁此机会来了个将计就计,想不声不响的把两个心腹大患一网打尽。 宫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故事的结尾自然是血洗大殿,斩杀了这个战功累累的将军。 当然,做戏还是得做全套。 当时恰逢有场战事,楚王便派心腹偷偷将金头将军的尸首随大军运往关外,打算做出个战死沙场的假象,并让乣戈一同跟随。 乣戈随恨楚王入骨,但事实确实是金头将军逼宫在先。她只得咽下这口气,另做打算。 天不遂人愿,没想到最后自己也死在了战场上。 还亏的是她的属下,将尸体带了出来随意找了处地方埋了。 再后来,楚王因为做了亏心事,日夜不得安睡,于是找了个高人,给选了这么个地方,布了个歹毒的阵法困住两个人的尸身,这才算完事。 都说在朝在位者心狠手辣,没想到竟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也是,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 想到这儿,我将目光投向了天叔。没想到天叔正巧也在看我,他对我打了个手势,我顺着看过去,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影子。 第五十三章 人吓人,吓死人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之前经历的太多了,就像打了预防针免疫了一样,甚至从心底升起点小雀跃:不管来者是人是鬼,我终于不用单独和天叔呆在一起了。 若是人那自是好的没话说,若是鬼也不赖。趁此机会我正好坐山观虎斗,让这大粽子替我狠狠出口恶气。 所以我故意装作十分紧张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挪到天叔的背后。 天叔竟然没起疑心,看来我这个怂包的形象很是深入他的心。 他将我拦到角落里,顺手将刚刚缴走的那只枪还给了我。 我心里是又开心又气愤。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我端着枪,死死盯着那影子,一副我要跟你干到底的好孩子形象。 说起来,那影子还真是要人命,它先是颤颤悠悠的晃动了几下,然后居然嗖的一下就消失了。更重要的是周围空空如也,除了我跟天叔两个大活人,连只苍蝇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粽子了。就在我们以为是一场虚惊的时候,它竟然又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角落里。 并且是以一种极度怪异的姿势在行走。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猴子走路,四肢着地,两只胳膊一摇一摆,十分的夸张。加上光影的折射,简直就像是被打断了手脚的动物在地上匍匐攀爬似的。 天叔也愣住了,他扣着扳机的手指头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停住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天叔都没谱的事情,这下可真是糟了。 角落里的影子不断周而复始的出现和消失,而且越来越短,我知道这影子的主人恐怕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天叔更是神色凝重,我不敢懈怠,整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早就忘记了什么私人恩怨,以及刚刚坐山观虎斗的荒唐想法。 很快,外边的镜廊里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的,走的很不稳。 我登时就是一个激灵,这脚步声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于是我下意识的就要冲出去看个究竟,但天叔猛的一下扣住了我的手腕,虽怒目圆睁却仍刻意降低了嗓门:“搞什么!你这娃子不要命了!” 我欣喜若狂,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忙一把甩开他道:“是顾猴儿他们!绝对是!他的脚步声我不可能听错!” 果不其然,就在我们两人拉扯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外边晃了进来,背上还驮着个汉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头发都在滴着水,一看就是刚从湖里面出来的。 他见到我,两只眼睛噌的一亮:“哎呦喂,老子终于见到你们了,快快快,快来搭把手!” 我笑骂了一声:“你还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本以为天叔会阻拦我,没想到他也嘿嘿一笑,突然从腰间解下捆着的手电筒,然后头一转,凑到顾猴儿的面前,就在我们都以为他是真的要帮忙的时候,天叔突然毫无防备的把手电筒的强光直射顾猴儿的瞳孔。 后者立刻痛苦的哎呦一声,整个人一崴,桩子也从他背上摔了下来,咕噜咕噜滚了几下撞到了墙角边。 顾猴儿根本就顾不上桩子,两只手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半天都没站得起来。 我气的上去就拽住了天叔的手腕骂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想到天叔满不在乎,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定的关掉手电别回腰间,然后看着顾猴儿问道:“你们两个娃子是怎么下来的?” 这时候顾猴儿已经能稍微睁开眼睛了,不过眼角发红,还不停的往外流泪。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天叔的问题,反而先是挪到墙边探了探桩子的鼻息。见后者没什么大碍,这才擦擦眼泪道:“我在上面半天都没见你们上来换气,就知道底下肯定是有墓室,本来想直接下去,但是桩子又不能换气。正愁没注意,没想到水里头飘上来个皮子,于是我扎了个气袋,又用皮子裹着桩子的伤口,拖着他就下来了。” “你。。。不会吹的。。。是那张人皮吧?”他说完话的这一刻,我的舌头都打结了。 顾猴儿张着嘴,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吓得我嗖的一下就窜到了天叔的背后,支棱了半天才道:“天叔,现在怎么办?” 顾猴儿完全没搞明白状况,他见我突然跟他保持距离,嘴里骂道:“你小子搞什么鬼!”说完就要卷袖口上来揍我。 “别担心,我刚刚看过了,猴娃没中蛊。”天叔一把拦住了他,开口打消我的疑虑:“一般中蛊之人面目青黄,双瞳之间有白色丝线状物质。” “所以天叔你刚刚才用手电筒去照顾猴儿的眼睛,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天叔刚刚的用意:“不过,咱们为什么能看到顾猴儿他们的影子呢?” “其实很简单。”天叔指着门口檐顶上的某一处,刚准备解释给我们听,突然身后黑暗的后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五十四章 这棺,不好过! 顾猴儿神色顿时就是一变,二话不说蹑手蹑脚的走到角落里将桩子背了起来,然后站定了等我们。【零↑九△小↓說△網】 天叔估计跟他想到一处去了,于是回头对我打了个前进的手势。我本来心底还有些犯嘀咕,但又想着有这两人在,无论出什么事,在他们面前都是四两拨千金的,遂放宽了心,跟着他们向后殿走去。 通往后殿必须穿过一条短廊。 不知怎么回事,这条短廊修建的有点不尽人意。墙上且不说没有壁画,就连面儿都没抹平,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十分的寒碜。里头还黑漆漆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几个,给人的感觉特别的不好。 很快,我们就发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短廊两边的墙壁上根本抹的就不是什么土坯,而是用人头一颗一颗的垒起来,然后掺着泥浆浇筑封起来的,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墙体松垮,年月腐蚀所造成的,而是人脸部的皮肤被剥去后,留下的筋肉腐烂氧化,导致人体组织的身体结构凹陷被凸显了出来,比如眼窝、鼻骨等等,加之与周围的泥浆混合,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猴儿看的两眼发直,忍不住低声惊呼:“我的娘哎,用人头筑墙,还真是大手笔啊!” 他这话着实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自然头也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零↑九△小↓說△網】 幸好短廊够短,我的鸡皮疙瘩终于找到了地方安放。 出去之后就是后殿。 殿堂非常的深,手电筒的光没办法照到头。天叔草草看了一眼视线范围内的景象说这地方建的虽然有些仓促,不过看起来还蛮有章法的。 都说隔行如隔山,我这个外行人除了觉得这里空空荡荡很瘆人以外,半点没看出来章法何在。不过我也不敢多嘴,安静的听着就行。 再往里走走,两边突然多了好几盏坐地烛台。形状十分的古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天叔取出火折子凑到里面点上,昏黄的光芒立刻驱散了浓沉的黑暗。 火光中,整个后殿的轮廓恰好被勾勒了出来。只见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呈“八”字型放着两口巨大的棺椁,通体漆黑,一模一样。 “八”字窄的那头是对着我们的,而开口的那头正对着不远处的墙壁,墙壁上有一个落地的龛洞。里面跪坐着一具年轻的女尸,红色深衣遮地,梳云掠月,双眼紧闭,仙姿玉貌,玉手放在双膝之上,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盒子,恰恰正是我们在引桥上看见的提灯女子,传说中的守墓大巫乣戈了。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呸呸呸!说错了,什么老乡,是老熟人!这还真是冤家路窄,眼泪汪汪啊。 然后我就发现明显想要眼泪汪汪的不止我一个人,顾猴儿盯着看了半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只默默的咽了口吐沫,甚至连天叔看见老熟人后的脸色也不太好。 纵观全局后,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小子这回摊上事了! 顾猴儿这下没了主意,他轻轻的将桩子放到地上,对天叔道:“咱们这回还真是耗子走进猫窝了,这东西好像是窨子棺。叔儿,现在该怎么办?” 天叔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棺,恐怕不好过啊。” 天叔的神情让我跟顾猴儿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没有想到连天叔都没了主意和底气。 我搓搓手对天叔道:“这墓室也太诡异了,感觉那女尸就在监视我们一样,这姑奶奶要是突然诈尸,咱们能来的及跑吗?” 顾猴儿一把打断了我,气鼓鼓的低声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小子能不能说句中听的好话!” 我心说这还不是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吗,万一真有点儿什么事,也好做打算啊。 天叔没有理睬我们,而是踮着脚,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匕首,往棺椁的地方摸了过去。我跟顾猴儿一瞧,只能二话不说紧紧的跟了上去。 刚刚在远处看的不清楚,我还以为这棺椁的最外层是层黑漆,没想到凑近了一看,竟然是不是木质的,而是铜的,这居然又是一具青铜棺!。 我心道:真是他娘的冤家路窄,怕什么他还就来什么。 其实铜发黑并不稀奇,因为把铜放在火力烧过之后取出来,只要接触到氧气,表面就会被氧化,从而形成特有的黑色。 天叔从包里取出几只手套分给我们带上,这种邪门儿的地方最怕在死物上沾染血气。 顾猴儿轻轻摸了一下左边那具棺椁的棺面,也不知道是积了层灰还是这东西根本不耐摸,竟然被摸掉了一层皮,手到之处显现出一些红色的花纹来。 天叔也发现了,他凑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上面一层黑色的物质抚去,椁面上立刻散发出一种金属独有的光芒,特别是中间的位置上,印有一个红色的图案。我冷眼看过去,只觉得十分熟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上面的图案竟然是一双红色的脚印。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着那图案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草!有粽子! 天叔应该是意识到了我的想法,他指着那双脚印颇有些嫌弃道:“大惊小怪的,这是楚人特有的丧葬习俗。一般是由逝者的后人在棺椁上踩脚印,以此表示对逝者的怀念。” “这金头将军还有后人啊?”顾猴儿咦了一声,又道:“按照楚王的性格,怎么也得斩草除根吧,我看说不定旁边这具葬的就是他儿子。” 天叔没理睬他,话锋一转,当头就泼了一盆冷水:“咱们有大麻烦了。” “天叔,您可别吓我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金头将军当时被砍了头,恐怕尸身下葬时都不完整。其实楚王大可以用谋反的名字当众治他死罪,可为何偷偷摸摸的杀了他还要秘密送往关外的战场呢?除非那个时候的金头将军已经出现了尸变的情况,楚王不得已,只能如此。” “可是一个人刚死,怎么会尸变呢?” “那就要问她了。”天叔手一指龛洞,直接道出了他的想法。 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乣戈是什么人,那可是楚国当时的大巫啊,又擅长巫蛊之术。说不定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金头将军的身体内施放了某种蛊虫,没想到最后给玩脱了。 可这也说不通啊,他们两个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发现原本在旁边昏睡的桩子,不知道何时醒了。 他毫无血色的嘴皮子哆嗦了半天,似乎是十分着急想跟我们说话。 我有些不明就里,以为是他见到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刚准备开口问他感觉如何,没想到一阵阴风突然从背后刮了过来,原本殿内燃着的所有烛火,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第五十五章 竟然是个小白脸 这个瞬间我差点“哦”的一声尖叫出来,幸好天叔反应特别快,紧跟着就打亮了火折子。 颤颤巍巍的火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珍贵。 我们环顾了一下四周,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桩子,又昏了过去。 天叔毕竟是老江湖了,他从包里拿出根蜡烛,又对顾猴儿使了个眼色。顾猴儿瞬间就明白了,他接过来,二话不说拿着罗盘到东南角点蜡烛去了。 很快,那根蜡烛的烛光亮了起来,而且烧了一会儿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顾猴儿凑到我跟天叔中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道:“会不会是我们几个神经过敏?” “小心驶得万年船。”天叔神色凝重,很显然他并没有彻底的放下心来。 我应着他的要求,一直留意着烛火。 天叔则带着顾猴儿细细的打量起两具铜棺,看样子是要准备开棺了。 不过眼下的困难确实不小,两具棺椁中,不知哪一个才真的。据天叔说,古人为了防止盗墓贼,很喜欢设个疑冢。 当然,也有可能如顾猴儿所说,其中一个真的葬的是金头将军的儿子。 不过这好像也不太符合常理,从来没听说过老子跟儿子葬在同一个墓室的,若是夫妻的话还能理解。 “我的天,这里怎么还有一串红手印?”顾猴儿突然咬牙切齿的小声惊呼道。 我闻声凑上去一瞧,所见之处顿时让我大惊失色。 我原本以为顾猴儿说的是棺椁上有红色手印的图案,就像椁面上的脚印一样,但事实远远不止如此。 在棺椁左侧的椁身面,有一连串孩童手掌大小的手印,一直向底部延伸到了地面上。看上去十分的新鲜,像是刚刚印上去没多久似的。 “妈的,怎么这里也有?”顾猴儿指着棺底的另一边道。 “你可别吓我啊。”他的话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忙绕过去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那掌印斑斑点点的,似一簇簇带血的梅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的诡异。更关键的是,这一连串的掌印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但最终都汇聚在一处,指向了墓室远处的龛洞里。 我心里一拎,鬼使神差的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天叔。【零↑九△小↓說△網】 天叔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恐怕不简单,他眯着眼看了龛洞半晌后,突然朝那里走了过去。 我越过棺椁看过去,天叔竟然在龛洞面前蹲了下来。因为我站在侧边的位置,所以能清楚的看见天叔的动作和表情。 他先是盯着女尸手中的木盒看了一会儿,愁眉不展的似乎在思考什么。看的出来,他十分想拿走这个木盒,但是迫于女尸的淫威,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也是,这女尸邪门的很,先不说体内有没有种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光是这皮肤和衣服上,怕就没少下功夫。想从她手里拿走东西,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更何况是能被捧在手里一起随葬的东西,肯定对她来说十分的重要。 说实话,我虽然跟天叔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苦恼严肃的样子。但很快,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一改刚刚颓废的样子,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先是看了一眼墙角的蜡烛,然后默默的从包里翻出一把工兵铲和一个爪子似的东西,这东西我没见过,有点儿像是放大了的人手,顾猴儿说这东西叫探阴爪,一般都开过光,有时候摸金校尉开棺会用到,因为这玩意儿辟邪。 顾猴儿说的头头是道,但很快他就吹不下去了。因为天叔压根儿就没拿这玩意儿开棺,而是用它做了一件让我们大跌眼镜的事情。 没错,他信心满满的选定了左边的那具铜棺,然后在棺角边各刨了四个三角形的坑。这里的地面远没有看上的那么结实,加上有锋利的探阴爪,掘起土来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跟顾猴儿两个人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架势完全摸不透啊,难不成天叔是想挖坑生火做饭? 顾猴儿想上去搭把手,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所以干脆尴尬的站在旁边。 过了好半天,天叔才抬起头来问道:“沙娃子,蜡烛如何了?” 我瞅了一眼,告诉他火苗燃的极稳。 天叔闻言将探阴爪扔给顾猴儿嘱咐他开棺。自己则一溜烟小跑到背包旁边,从顾猴儿的包里摸出了他平日里随身带着的那个小白包。 我暗道不好,但又不敢声张,只两眼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天叔驾轻就熟,从包里快速取出两盘合香,一分为四,分别小心的置于四个三角形洞坑里。 顾猴儿用探阴爪刮掉了棺盖外面的那层封泥,但他并没有立刻打开沉重的棺盖,而是停下来等待天叔的下一步指示,两人配合的竟然十分默契。 天叔艺高人胆大,就手点了四支合香,跟顾猴儿一道启开了沉重的棺盖,但他们不敢开的太大,只将棺盖斜过来,小小的露了对角线的两个口子。 合香缭绕的烟雾很快顺着开口弥漫了进去,我们等了一会儿,直到香体燃到还剩一半,天叔跟顾猴儿才将棺盖彻底启开。 只见棺中躺着一个男子,头戴高冠,冠带系于颌下,衣襟盘曲,大袖袍服,透玉覆面,神态自若,气宇轩昂,看上去不似武将,到像是个小白脸。 就在我跟顾猴儿惊叹这尸体保存的如此完好时,天叔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东南角的蜡烛。 我也回头望过去,蜡烛毫无异样。 就在我心里松了口气,慢慢转头回来的时候,视线突然扫到了龛洞里的那具女尸。 她不知何时,把眼睛睁开了。 第五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的心脏“咚”的一下就停跳了,顾猴儿下意识的就去捡脚边的枪,天叔一手支着工兵铲,一手打开电筒举高想要照那女尸的面部。 这个龛洞因为相对外墙而言挖的比较深,所以铜灯的光线根本没办法照到最里面。我们只能勉强看到女尸的脸部和手,再往里就是一片漆黑。 顾猴儿轻手轻脚的把枪端起来上了膛,我们几个人全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这具女尸也就是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们,除此之外,后面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说不定她只是眼睛闭累了想睁开缓和缓和呢? “来。。。者。。。不。。。善。。。啊。。。”顾猴儿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是咬牙切齿,虽然声音小到基本上听不见,但说话的力气上却丝毫没减半分。 我们三个人现在还不知道那女尸到底想干什么,顾猴儿扯扯嘴巴子又对我缓缓道:“看…样…子…这…婆…娘…八…成…是…看…上…你…了。” 我气的当下就用唇语反击他:“他妈的!分明是怕你看上她男人了,要找你要人呢! 天叔对我们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八“字形棺椁的两边。我跟顾猴儿瞬间领悟了过来,一人端着支枪打算从左右包抄。 为了谨慎起见,顾猴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黑驴蹄子架上枪杆子上,看见有这个东西在,我的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 我按照天叔指定的路线慢慢的挪到了龛洞侧边不远处的地方,脚边就是顾猴儿刚刚点然的蜡烛。 说也奇怪,这女尸都睁眼了,可脚侧蜡烛的火苗却烧的极稳,半点也没有要灭的迹象。 我也不敢出声,眼睛虽然瞄准了女尸的眉心,但是端着枪的手却越抖越厉害,又害怕一脚不小心把蜡烛给踢翻了,总之就是整个人都无所适从。 我知道天叔不敢在此时叫我们贸然开枪,敌不动我不动,万一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我们等了差不多有两三分钟,可仍不见天叔下命令。我的眼花手酸,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忍不住就扭头去看天叔到底在搞什么,谁知却无意间看到那启了棺盖的金角铜棺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蹲着一只不请自来的褐色虎斑大野猫。 我眼皮突突直跳心里暗道不好,以前曾听三爷爷说起过,在墓里碰到野猫是件特别晦气的事情,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天叔此刻站在棺椁的前面,自然是看不到后头的情形的。我急的是团团转,但也不敢叫出声,只能挤眉弄眼的向天叔传递信息。 天叔不愧是老江湖,他立刻就会意了过来,整个人当下就挺着腰板稳如一颗松树,十分镇静的扭头去看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野猫突然弓起了身子,向棺里张望,似乎是被眼前的小白脸给迷住了,喵呜喵呜了几声,摆出一副随时都会扑进去的架势。 天叔大惊,脸色陡然变得十分的难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可如何是好? 我端着枪的手十分的尴尬,若是此刻开枪,那猫血势必会溅在小白脸的身上,尸体一碰到血气,立马就会尸变;若是不开枪,那褐色虎斑大野猫跳进棺内碰到小白脸,一样会起尸。妈的,真是怎么选都不对! 时间不等人,情势更不等人。大野猫失了耐心,眼瞅着就要弓身跳进棺内,电光火石间,天叔突然将手中探阴爪的绳索猛的腾空扔了出去,劲风在空中呜了三响,力道凌厉之极,瞬间将那大野猫像砸核桃一样给挥到了墙上,砸的它顿时脑浆和血液四溅,皮肉尽碎,瘫成了一团肉泥。 我跟顾猴儿在后面都看傻了,甚至有几滴血溅到我脸上,我都没功夫擦掉。说实话,我们两个谁也没想到天叔竟如此厉害,刚刚挥鞭的那一下简直就是堪比百步穿杨。看的我恨不得跳起来拍手叫好,但是转眼看看大野猫的难看的死相,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激灵了一下,天叔下手可真不是一般的狠,其实按理说可不必取它的性命,将它打残了就行,可是天叔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手下留情。想到这儿,我脑海里突然又闪现出刚刚在过道里天叔用枪指着我的样子,以及对顾猴儿他们视如草芥的态度。 所以说,天叔的目的达到后,我们的下场又会是怎样? 可惜此刻不容我多想,因为我眼尖的发现自己脚边上的那根原本烧的十分平稳的蜡烛突然扑哧扑哧的几下,火苗倾斜的十分厉害,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回头再看一眼那女尸,她脸上和手上居然正在慢慢的长出一层细细的白毛。我的心立刻就悬到了嗓子眼,这是天要亡我顾家啊。 我终于忍不住情绪,大叫了一声:“哎呦我操,这姑奶奶怎么好好的变猴子了!咱们可没惹她啊!” 顾猴儿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就你小子多嘴,这儿本就是块养尸地,出个僵尸本根本就不奇怪。加上刚刚八成是那虎斑大野猫的血溅过来了,正好给这姑奶奶点了灯!这下可好了,柴进没来,倒是来了个孙二娘,真是日他仙人板板的!” 我一听到养尸地三个字就头疼,之前在挂爷那儿没少听他显摆学问。他说这个风水阴宅讲究就是两个字“穴气”,即墓穴的地气。一般来说有什么“养尸地”、“阴煞地”、“养蛊地”等等,其中以“养尸地”最为危险和恐怖。 将尸体埋入这样的穴地中,因为土质的酸碱度极度不平衡,因为细菌和虫蚁都无法存活生长,这就导致尸体哪怕在此处埋上几百年几千年,肌肉组织和毛发都不会腐坏。如果恰好又让此尸吸收了日月精华,生灵阳气,那绝对就会变成僵尸。尸体身上有细细白毛的叫做“白凶”,有黑毛的则叫做“黑凶”。传说还有绿毛跟红毛的,不过似乎没有人真的见到过,要是真见到的,估计也没几个活着命出来的。 我心里急得要命,额上出了涔涔的汗,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了,对着顾猴儿大叫道:“你不是有黑驴蹄子吗?!快招呼她啊!” 这孙子愣了一下,眼神环顾四周找了半天才发现黑驴蹄子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大野猫尸体的旁边,上面全沾着血。 这他妈的就十分要命了,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被他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猴儿尴尬的咧咧嘴,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 天叔估计也是被他气疯了,用长沙话狠狠的骂了一句,可惜没听明白他骂的是什么意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手中架着猎枪,只能跟她硬碰硬,斗上一斗了。 只见那女尸突然张开了嘴,一股浓重的黑色尸气从她口中吐了出来。我心想完了,要是被这尸气熏到,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好在天叔眼疾手快,立刻从包里拿出特制的布巾想分给我们。要不怎么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呢,好巧不巧,那包里偏偏就只有两条布巾。天叔必定是要自己带一条的,如此一来,我跟顾猴儿两个人势必有一个人要死在这尸气之下了。 果不其然,天叔二话不说自己就很不客气的先把口鼻严严实实的捂住了,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将他浑身上下骂了遍,还不忘顺带问候了下他的祖宗十八代。 眼瞅着那女尸随时会窜过来,顾猴儿也不罗嗦,直接将布巾一把扔给我,嘱咐我带上,然后他一个懒驴打滚翻到了之前天叔拆开的那个白色小布包旁,右手钓伸一钩,干脆利落的将最下层小心摆放着的代面取了出来,一下子就扣到了脸上。那地方离女尸极近,顾猴儿自是不会多呆哪怕一秒钟,拿到东西后他翻身就要走。 谁知就在此时,那女尸突然两臂一挥,细白的绒毛覆盖住了她的整张脸,早已不见倾国倾城的容貌,她噌的一下想跳起来,没想到“啪”的一下狠狠的撞在了头顶的龛洞壁顶上,估计是她来势太猛,力气太大,这一下反而直接把自己撞晕在原地,半天都没了反应。 我知道生死关头不该玩笑,但我真的是没忍住,当时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顾猴儿趁着这个当口,咕噜一下窜了回来,真是好险! 我们三个人抄着家伙,严阵以待。 那女尸吃了个闷亏,很快就吸取了教训,她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像一只猫一样弓着身子从龛洞里跳了出来,动作奇快,来势如风,直直朝着我们的面门处扑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人鬼情未了? 她的动作真的是太快了,导致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两条腿也失去了使唤,竟僵在原地半步动弹不得。【零↑九△小↓說△網】千钧一发之际,顾猴儿抄起工兵铲,飞起一手,像打羽毛球似的狠狠的拍向女尸的头,女尸顿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怪叫声,让人听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虽然刚刚那铲子阻挡了女尸的攻势,但顾猴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震的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一扑股挨到了地上,手腕撑地的时候不小心又刮到了铲头刃,“刺啦”被割破了一个口子。 女尸白白挨了一锅铲子,只在地上哀嚎了一会儿,随即恶狠狠的把眼睛盯向了顾猴儿。她“噌”的伸出利爪,像一只青蛙一样朝他扑了过去。顾猴儿正疼的龇牙咧嘴呢,下意识的就挥起工兵铲去格挡,这下可糟了,他这个动作把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女尸的面前。女尸一挥手,铲子就跟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滑了个优美的弧线后,消失在角落中了。 天叔大骂了一句我草,然后架着m1916对着那女尸的后脑勺就是突突一梭子,直接把对方给打懵了,呆在原地半天没了下一步攻势。其实白毛粽子的皮是十分坚硬的,一般刀枪不入,水火不进。我们当然不会轻易的就相信自己刚刚的那几枪能干掉眼前的这个祖宗。【零↑九△小↓說△網】不过见对方突然僵在了原地,我们还是特别诧异的。 我抬手想再补上几枪,结果却被天叔的一个眼神拦住了,他朝着女尸的方向努努嘴。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朝那边看去,她好像并不想伤害顾猴儿,反而可以说是在上下打量顾猴儿,嘴里还不断的发出“咯咯咯咯咯咯”的声音。 顾猴儿也懵了,他呆呆的坐在原地不敢造次,一只手挡着脸,一只手撑着地。他原本是想把受了伤的那只手腕藏在后面的,估计是因为脑子已经不做主了,居然把顺序搞反了。 女尸凑到他跟前,与他面对面贴的十分近,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僵持了大概一分钟,我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再继续下去不死也得疯。 于是也顾不上天叔的阻拦了,手悄悄的摸上了匕首,蹑着脚偷偷的绕到女尸的背后,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背后给她心窝子来上一刀。 但我真的是太高估自己的手劲和刀片的锋利程度了,她的皮就像一块钢板似的,刀锋把背后的深衣割了一个大洞,却半点也没能在皮肤上留下一丝印痕。 我这一下是打草惊蛇直接把对方惹恼了,女尸转身一挥手,尖锐的指甲直插我的脑袋,幸好我反应快,整个人往下一蹲就势朝前打了个滚,咕噜一下就到了顾猴儿的旁边,我们俩多年的默契不是盖的,两个人趁女尸还没回身,对着她的后腰飞起两脚,直接把她给踹到了前方的地上。 女尸深衣拖地,十分的累赘,倒地的过程中裙角扯到了其中一具的棺材角,再加上本来就后衣就给我开了个口子,这下好了,“滋啦“一下直接给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来个香艳的芙蓉出浴。 只可惜背后都是白毛,顿时让人有些倒胃口。 这个念头一出,我就吓了一跳,我顾沙南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看女尸裸体的地步了? 遂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然后抛开了这个念头,搀着顾猴儿从地上站起来。 余光不自觉的瞄到女尸的后背,不由的心神一荡,虽说此刻她后背上全是白毛,但这腰肢还真是细软,让人想入非非。 而且白毛之间,好像藏着什么图案,看上去十分的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刚想问天叔和顾猴儿知不知道她后背上的名堂,谁知那女尸身体里像上了发条一样,慢慢吞吞的从地上又爬了起来,还真是阴魂不散。因为有衣服缠绕,她起来的有些吃力,最后竟然干脆用蛮力把深衣撕了个一干二净,如此豪放看的我们几个人都呆了。 她转过身,两只眼睛阴森森的盯着我跟天叔,嘴里咕噜咕噜的发出一阵像水烧开了似的声音。 天叔额上顿时出了一头大汗,低声对我们道:“不好,这祖宗好像在召唤什么东西。” “前有狼,后有虎,咱们怎么办?”我不停的环顾四周,整个人绷得像是弦上的弓箭。 “咱们没的选择,先下手为强,干脆直接砸烂她的脑袋,让这小祖宗叫不出声儿!”天叔起了杀心,两只眼睛一眯,说出的话冷到没有温度。 他说干就干,手中抄着工兵铲当做了标枪,瞄着女尸的脑袋就飞了过去。尴尬的是,铲头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似的,发出“嘣咚”一声闷响,掉到了地上,压根儿就没什么卵用。 好在这把飞来横铲暂时打断了女尸口中发出的声音,但是却如同火上浇油,直接点燃了她的怒火。她发出一声吼叫,追着我们,估计誓要把我们几个人撕碎。 但奇怪的是,她的目标中却没有顾猴儿。 我又累又气,对着顾猴儿骂道:“他妈的,这祖宗果然是看上你这个小白脸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顾猴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难得没跟我回嘴,而是找空子想对付女尸,帮我们脱困。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要是有顾猴儿挡在我们前面,那女尸就会离的稍远一些,或是想办法从侧边袭击我们,总之就是要避开顾猴儿。一开始我以为是她害怕顾猴儿,但很快我就发现,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保护。 一个千年女粽子保护一个大活人,听上去更像是小说里人鬼情未了的桥段了,如此一来,直接坐实了顾猴儿跟她的奸情。 这下直接把我惹发飙了,我掉转枪头,端着枪托瞅准机会对着女尸的天灵盖就狠狠往下砸,结果力道没控制好,反倒把自己给震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没站稳,后脑勺一下撞到了铜棺的金角。 这下磕的着实不轻,因为我脑子里顿时就响起嗡嗡声,随后强烈的刺痛向我袭来,伴随着液体往下流动的感觉,整个人扶着棺边半天没能站起来,我心里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怕是被棺角开了瓢儿了。 女尸吃了刚刚那一记,恨恨的丢下天叔朝我袭来,但此时我已丧失了行动能力,靠在棺边无法动弹,心中一片瓦凉,只想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来我顾沙南今天是难逃此劫了。 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谁知她竟然停在了我的面前。一张长满白毛的脸几乎就要贴上我的脸,一双古水无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还上下来回嗅了嗅我身上的气味,似乎十分的疑惑。 我秉着呼吸不敢动,短短的几十秒犹如过了几百年那么长。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却突然慢慢抽身离开了我旁边,然后转头毫不犹豫的朝天叔扑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人面青牛 她这个猝不及防的转身,让在场的三个人大吃一惊。【零↑九△小↓說△網】 我跟顾猴儿吃惊的原因当然是一样的,但是天叔却多了一条来不及反应女尸的攻势。所以他破天荒的十分狼狈的在墓室里四处逃窜。 顾猴儿本想过去帮忙,但奈何担心我的伤势,干脆撇下天叔过来给我包扎伤口。 这下可正合我心意,刚刚在墓道里,他拿枪指着我耀武扬威的样子跟现在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竟然开始无比感激这位女尸祖宗给我出了口恶气。 天叔见我们撒手不管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气的直跳脚:“你们两个小王八犊子,我要是死了,你们知道怎么活着出去吗?” 我转念一想,也是。做人留分面,日后好想见。更何况之前他跟顾猴儿两个人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故事。 “你说为什么这祖宗刚刚不要我的命?”我强忍着头晕问顾猴儿:“还有之前你也是,前一秒还想杀了你,后一秒又要保护你?” “难不成真的是看上咱俩了?”顾猴儿犹豫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 我真是服了他了,这种理由还真说的出口。我推了推他,让他赶紧去给天叔帮忙,然后自己一个人靠在青铜棺板上慢慢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连一丝细节都没敢放过。【零↑九△小↓說△網】 如果说前后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那都是在我跟顾猴儿受伤之后。而且女尸也没有去攻击昏睡中的桩子,并且桩子也受了很重的伤。 难道是因为受伤所以才怜惜我们? 不,不可能!我立马甩甩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无数的可能性充斥在我的脑海里,简直成了一锅浆糊,搞的我头痛欲裂,加上后脑勺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和青铜的锈味混合在一起,直往我鼻子里钻,差点没忍住要把胆汁给吐出来。 等等!是血! 我和顾猴儿受伤以后都留了血,难道这祖宗怕血? 眼下的情绪容不得我细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对着天叔大叫道:“快,快把手指头割破!这女尸怕血!” “放你娘的屁!你见过哪个僵尸怕人血的!”天叔当即就骂道,他被追的气喘吁吁的,很明显快撑不住了。 这老头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倔,我被他一句话噎的直翻白眼:“信不信随你吧!” 天叔估计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挣扎了几秒钟,借着顾猴儿掩护他的间隙,一把抽出匕首往自己个儿手指头上就是一刀,面不改色心不跳,连牙都没咬,仿佛这一刀割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说到底还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零↑九△小↓說△網】 果不其然,那女尸闻到血气,真的停在了原地。 原本鄙视我的天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抖出一句没头脑的话来:“难道老子身体里流的是他吗的黑狗血吗?” 这话我还真没法接,头一回见到大老爷们儿变相骂自己是狗的。 天叔站在原地喘着气,但看从他的眼睛里能看的出来,他并没有完全把心放到肚子里。虽然还不明白这女尸为什么惧怕活人的血气,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应该速战速决。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上去差不多有两个人,一个走的十分的稳,一个脚步有些虚浮。 顾猴儿打灯一照,居然是天叔另外两个伙计。我多少有些印象,那个瘦子就是在石道里靠在我旁边的那个,另外一个人属于大众脸,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们两个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激斗才到这里的,见到天叔在这儿,脸上立刻如释重负笑了出来。可眼睛瞄到我们三个人中间站着的那具裸尸,立刻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铁青。 女尸似乎察觉到有新的活人进入到了她的领地,嘴里又开始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感觉下一秒随时会扑过去。 天叔急的朝着两人大叫道:“快放血!” 那两个傻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天叔发了话,就只能照做,于是便哆哆嗦嗦的抽出腰间别着的刀子。其中那个瘦子因为太过紧张,居然把刀子掉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咣当”撞击声。 我们眼前的这个姑奶奶显然被这声吸引了,她舔了舔自己的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地上跃到半空中,一下就跳到了瘦子面前,三下两下就把他的脑袋捏了个粉碎,整个人被撕成了好几块,场面十分的血腥恐怖。 另一个大众脸吓的不轻,他惨叫一声,完全不听我们的话,扔了匕首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殿想要逃命去了。还连带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很明显是尿裤子了。 这下就更糟了,人的尿液气味十分的重,很容易引来一些东西。女尸跟着他后头就追了出去,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走道中。 我们三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顾猴儿白了脸,指着地上瘦子的尸体道:“这…这怎么解释?”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女尸真的是惧怕人血,那为什么她还会去撕碎瘦子的身体,让血液四溅呢?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我吞了口吐沫,脑中突然抓住了某一点碎片,随即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于是我看着天叔跟顾猴儿问道:“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那女尸背后有个图案?” “好像是有,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这有什么的?”顾猴儿不解的问。 “你们知不知道在古代,大家都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不会在身上留下印记,只有少部分少数民族的人会将自己崇拜的图腾纹刻在身上,以此祈求神灵的庇佑。但中原人是不会那么做的,唯一这么做的只有古代的‘五刑’之一的墨刑,这种刑罚在商代就有了,其方法就是在人身上刺纹或刺字,作为一种永久不褪的人格侮辱符号。” “可是那女尸身上的图案看上去不像是刑罚,没人会把这么复杂的图案作为刑罚吧。”顾猴儿有点儿不耐烦的打断我。 “这就是我想说的,这个图案并不是什么刑罚,最重要的是我见过。” “什么!你见过?”天叔和顾猴儿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早就猜到了他们俩的反应,正如我自己知道时候一样:“没错,而且可以说跟顾猴儿也很有关系。” “怎么又扯上我了?” “因为这个图案,就是顾家每个女孩儿背后特有的刺青图案——人面青牛。” 第五十九章 惊天往事 “人面青牛?” “对,我曾经在冉冉的背后看到过。【零↑九△小↓說△網】”我边说边细细打量天叔和顾猴儿的面部表情,很显然,他们一时半会儿很难消化这个信息。 “你的意思是说,这具女尸也是顾家人?论资排辈的话,没准还是咱们的老祖宗?”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咱们顾家人的血液不同于旁人,有很强的腐蚀性和特殊的气味。我猜刚刚那个女尸就是凭这个,才没伤害我们。”我目光转向天叔,抛砖一般都是为了引玉,我眯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道:“我跟顾猴儿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顾家人,那么天叔你呢?你何德何能安坐于此?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和我们顾家有何渊源?” 我连珠炮似的扯出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就把天叔给震住了。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余光瞥向了旁边的顾猴儿,应该是在交流。 看来这两个人果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都说劝将不如激将,我咳咳嗓子,话锋一转:“其实这些事说与不说都无可厚非,只不过若是哪一天不小心将此事传了出去,倒显得咱们顾家缩手缩脚,连自己的名号都不敢报,好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枉费了老祖宗的一片心意,说到底不过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是个东西,三四辈子的老脸怕是也顾不上咯。【零↑九△小↓說△網】” 像身处天叔这种位置的人,一般来说,金钱和女人都已经无法轻易的让他动摇。他们看中的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名声,敢做就要敢当,这是最基本的一条,否则如何服众。 意料之中,天叔徐徐的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这娃子,精明劲儿跟你爹一模一样,估计你小子心里早就猜到了几分。” 我见天叔终于松了口,忙撑起来朝他鞠了一躬道:“还请您赐教。” 天叔朝顾猴儿摆了摆手,让他扶我坐下,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十分震惊的话:“我本命叫做顾有天,是你们三爷爷顾有章的二哥。” 其实我早就猜到这人和顾家渊源颇深,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家族传说中的那个人。 “可你…你不是死在墓里了吗?”我目瞪口呆,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抛出了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天叔看了我一眼,表情十分的凝重:“没错,在顾家,我确实已经死了。” 顾猴儿凑到他面前,有些难以抑制的哽咽:“二爷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回来的人都说你被乱石砸死在墓中了?” “既然你们两个娃子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且以后一个是继掌庶宗的人,一个是顾家的龙头,那我就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告诉你们。【零↑九△小↓說△網】其实当年,我是故意诈死,为的就是做给那班人看的。” “那班人?”我跟顾猴儿异口同声的问道。 天叔点点头,紧接着就进入了冗长的往事回忆之中了。 这件事情要从他们在娘娘坟的一个墓中说起。 那应该是1898年的事情了,他们在洛阳城外一个叫做娘娘坟的地方寻到了一处古墓。那个时候的天叔还很年轻,是被当做嫡宗嫡子来培养的,但是他却对分经定穴有莫大的兴趣,所以硬是死缠烂打的跟着庶宗的大哥一起去,说是要开开眼。 本来这一趟十分的顺利,没想到却扯出了一个家族的大秘密。 他们在墓中发现了一个青鸟玉匙,就是我们之前在昭后墓中用来开棺的那个钥匙。 两人将此物带出后,交给了当时庶宗的宗主,也就是二爷爷的大哥的父亲。本以为他会以此组织家族性的探墓活动,谁知竟无意间撞破了庶宗不为人知的残忍勾当:养皮易皮。 何为养皮易皮? 养皮易皮是说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圈养起来,每天给水给饭的让他饿不死。等到圈养的人脸上的肉丰腴起来,把皮肤撑的紧绷绷的,再每日喂给他们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在顾家叫做奁靥膏,无色无味,掺在水里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喝了掺了奁靥膏的清水或是米粥,皮肤会变得格外的剔透细腻,但其实是因为药物中的某种成分腐蚀了皮肤下的肌肉,分解了血液,使得脸皮和肉能更好的分离开来。待到需要换皮时,直接从活人脸上取下即可。其过程十分的残忍和血腥,所以这件事在顾家是明令禁止的。如果一旦发现有人胆敢这么做,那是要剁手剜眼的。 发现这件事情后,二爷爷就开始悄悄的私下里调查。很快他就发现,此事并不是他想象的这么简单。因为这其实牵扯颇广,甚至连外宗和嫡宗都有人参与进来。 外宗的人趁着天下大乱,饿浮遍野,于是便借着米铺施粥的幌子,大肆的招揽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和乞丐。每日用热腾腾的大米粥喂养这一群可怜的毫不知情的人,所有来领粥的人身上都要盖上一个特殊的印记,只要是盖上这个印记,那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他们被偷偷的监视起来却不自知,一直到死恐怕都没闹明白为何而死。再加上他们这些人身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就算死了也没人关心在意,所以外宗行事到后来更有些肆无忌惮了。 二爷爷知道自己陷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局中,更关键的是他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出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幕后黑手,相反的,他偷偷调查这件事的事情却被对方洞悉了。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即使那时候他已经贵为顾家的龙头。 表面上很平静很风光,实则暗潮汹涌。 二爷爷是个精明的人,既然对方要致自己于死地,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于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做掌眼的龙头,带了一伙儿人找了一处邪门儿的墓穴,名义上是说要解开家族的秘密,为族人除去这个该死的遗传病,但真实的目的却是为了让大家伙亲眼看到他的死状。 同行的人中当然是被安插了眼线的,但他们不知二爷爷早已备好了后路,见他被乱石埋了,也懒得去检查尸体,转身就回去复命了。 二爷爷做事十分的谨慎,他不敢立刻出来,而是在墓中呆了三天三夜。但正是因为在墓中呆的时间太长,吸进了些有毒的气体,导致他也开始慢慢的出现顾家遗传病的征兆,真是有得必有失。 至此之后,他便离开了洛阳,隐姓埋名在长沙落了脚。一边关注着顾家的动向,一边找人下墓想解开家族的秘密,给自己治病,没想到竟又碰到了我们两人,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六十章 新发现 天叔,哦不,二爷爷把这些事详详细细的对我们两个人说了一遍,听我的从头到尾都胆战心惊的。 我从来不知道顾家竟还有这么一桩秘辛,按二爷爷的话来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私下关注着顾家的一举一动,那就说明这个幕后黑手至今还活着。眼下我跟顾猴儿又得知了这个秘密,恐怕将来某一天很可能会大难临头。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二爷爷拍拍裤子,朝小白脸躺着的铜棺挪了过去。 他背对着我们,此刻应该是看不到我跟顾猴儿的。 我沉吟了一下,一把拉住想要跟上去帮忙的顾猴儿,对他打了手势。 顾猴儿看到后明显咯噔了一下,因为从小到大,只有遇到什么不明或者危险的情况,我才会跟他打手语交流,看他的样子,显然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说:“二爷爷的故事你信了几分?” 顾猴儿摸了摸鼻子道:“差不多百分之八九十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本来很担心顾猴儿因为再次见到二爷爷会头昏脑热,但见他问出了后面一句话,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小子还没完全被糊住:“你小时候不是见过他?他长的跟现在像不像?” “你这么一问,我也不敢肯定了。毕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好,这点咱们先放放,你说为什么外宗的人要养皮呢?他们取下的皮都去了哪里?别忘了,咱家密室里的柜子可就只剩下一匣美人皮了,要不然咱们之前也不会冒险去探昭后墓。这前后一联系,逻辑完全不通啊。” 顾猴儿点点头,他刚想打手语,二爷爷突然回过头来,幸好我反应快,一把拉住了顾猴儿的手,假装体力不支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 “你们两个娃子在后头磨蹭什么,快过来。”二爷爷对我们两个招招手,看上去好像并未起什么疑心。 我扶着顾猴儿,一瘸一拐的挪到棺边。 刚刚太过仓促,并未细看。 现在掸眼,发现这具尸体有些蹊跷。 尸体脖子处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刀痕,十分的平整,应该是被人一刀就把脖子给砍断了,死后再小心的拼凑起来。胸口的地方比身体周遭要鼓出一小截,里头似乎塞着什么特别的东西。顾猴儿试了一下,从外面直接伸手去够有些吃力,大概是腰间的束带系的十分的紧,将其死死卡住了的缘故。【零↑九△小↓說△網】 二爷爷不愧是艺高人胆大,他推开顾猴儿先是跪在地上对那铜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一个翻身跃到棺上,伸手就要去解小白脸穿在最外头的殓服。也不知道是殓服套的非常紧还是二爷爷的动作太大,竟然一拉之下把小白脸的头和身体分了家,二爷爷估计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愣愣的看着身下叫道糟糕! 没了身体的衔接,一颗头颅自然是撑不稳的,直接晃晃悠悠的滚到了棺边,原本上头扣着的玉覆面也掉了下来。 我跟顾猴儿两个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且不说咱们今天闯进了老祖宗的坟头里,刚刚还跟她大打出手,这已经是大逆不道,现在又把老祖宗的老情人弄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欺师灭祖,天理不容啊! 二爷爷面具表情十分的纠结,他咬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匕首割断外头殓服上系着的腰带,省的费事费力了。 我跟顾猴儿看的面面相觑,二爷爷的行事作风果然是与众不同。我趁着他在棺上的间隙,偷偷的在顾猴儿的背后写了几个字,我写的是:谨防有诈,虚与委蛇。 顾猴儿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和我对视了一眼,看来他默认了我的想法。 很快,殓服就被割开了,二爷爷弓着身子,一手扯开殓服,一手伸进去摸,不一会儿,从里头取出个物什。 我凑上前去一瞧,是个圆形的东西,外面还用帛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个稀罕物。 天叔翻身下来,走到铜盏处借着光将帛书打开来,原来里面包着的是一面蟠螭纹镜,上有四道绳纹,绳纹间有一圈铭文环绕,我只能识得个大概:“大…什么贵,千…万….。” 二爷爷瞅了我一眼,道:“还不错,起码能认得几个字,不算给顾茗丢脸。这上头刻着的字是‘大乐富贵,千秋万岁’。” 我脸上一红,心里很不服气,没事总提我爹干什么! 顾猴儿接过铜镜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问道:“这镜子有什么稀奇的?他竟这么宝贝放在胸前?” 天叔摇摇头,展开手中的那块帛书道:“猴娃儿还是嫩了些,宝贝的不是这面铜镜,而是我手中的这块帛书。” “帛书?” 我跟顾猴儿一听,连忙凑了上去,这块帛书不大,但是却十分的精美。 帛书的四角用青红白黑四色描绘了一种奇异的树木,说奇异是因为我好像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中间是四行楚篆,有的字我不认得。这并不奇怪,因为我们现在所看的篆书基本上都是小篆,小篆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由宰相李斯发明的,其目的是为了统一文字,所以小篆又叫秦篆,和楚篆还是有所区别的。 四行文字周围又绘了九个怪异的神像,姿态各异,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帛书中跳出来似的。 正当我啧啧惊叹的时候,顾猴儿突然指着其中的一个神像道:“这个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原来他说的是一个人面鸟身的怪物,长着三只禽类的爪子,浑身都是羽毛,十分的怪异。 “这到底是人还是鸟?”我忍不住问道。 二爷爷闻言不紧不慢的回答说:“这神像叫做东君。” 第六十一章 危机 他一说东君两个字,我立刻就懂了。 东君,就是传说中的太阳神,是楚国崇拜的神灵之一。屈原曾在《九歌?东君》中提到过。 “由此推测的话,那剩下的八个应该就是东皇、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湘君、湘夫人、河伯以及山鬼了。”我顺着图案的走向问道。 二爷爷难得赞许的点点头:“不错,这些都是楚人信奉的神灵。”他又指了指中间的四行楚篆道:“这楚篆晦涩难懂,等我们出去了以后在细细研究吧。” 二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他的面部表情。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中间的字,可其中却并未流露出半分疑惑不解的目光来。 一丝隐隐不安的情绪从我心底缓缓升起来。 “二爷爷,你此次究竟为了什么才下到这墓中?”顾猴儿突然没头没脑的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我们三个人无非是无意间看到了这儿的地图,本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情来这儿碰碰运气,若是查到些线索更好,若是查不到也不可惜,只当多走两步路,多长些见识罢了。 但是二爷爷不同,他可是有备而来,况且像他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这墓中,一定有他非来不可的理由。 二爷爷不言不语,将帛书小心的揣进怀里,仿佛并没有听到顾猴儿的问题。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进来两个人,把我们吓了一跳。 定睛一瞧,原来是之前跟我们走散的凉娃和“死”了的大肥。 他们两个人也不和我们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二爷爷的身后,面色十分的严肃,手中都还拿着家伙事,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跟顾猴儿。 我一瞅这架势,整个人顿时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浑身的血液都结了冰。再看二爷爷的表情,他似乎早就知道大肥没死,这两个人就像是他安排好了似的,什么时候上什么台,什么时候唱什么戏。 “二爷爷,您看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先出去再作打算?”我真佩服我自己还能磕磕巴巴的装着傻把这出戏唱下去。 二爷爷突然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说:“是要从长计议,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后头的凉娃和大肥突然冲了上来,对着我跟顾猴儿的腿窝子就是狠狠的两锤子,疼的我直吸凉气,下半身顿时完全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心里暗道,这腿八成是折了。 紧接着,我们被捆住双手,口中塞上布条,齐齐扔进了那具金角铜棺中,期间顾猴儿一言未发,只是一直定定的看着二爷爷,直到棺盖被盖上,巨大的黑暗向我们袭来。【零↑九△小↓說△網】 我最后看见的,是凉娃的眼睛,他巴扎巴扎的对我眨了三下后,偷偷的从缝隙里塞进来一枚小小的刀片,然后在缝隙处卡了一块极小的石头,眼中却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我听见大肥问了一句:“这地上的壮汉怎么办?”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翻天不成?”二爷爷冷漠的声音顿了顿又道:“让他自生自灭,带上东西咱们走。” 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很快归于死静。 身下的腥臭味充斥在我们两个人的鼻中,冰冷的尸体一直咯着我的屁股。顾猴儿没有叫,他安静的呆在旁边,看来这事对他打击很大。看来要是想脱困,眼下只能靠我自己一人了。 我知道越是面临绝境,越要保持头脑冷静。我喘着粗气,想以此来缓解腿部的疼痛,但是只要张口呼吸,就会被臭气熏晕。而且一想到旁边有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在黑暗中看着我们,我就背后发寒,鸡皮疙瘩往外直冒。 我稳住心神大概回想了一下刚刚凉娃丢下刀片的地方,然后朝那儿摸了过去。与其说是摸,不如说是蹭,因为双手被反绑,所以行动起来很是头疼。 好在他扔的地方贴着边儿,我很快就拿到刀片,一点一点来回磨动。 我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只晓得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绳子终于被割断了。 顾猴儿还是一言不发,我推了推他,他像根木头似的毫无反应。 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三下两下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琢磨着该怎么出去。凉娃刚刚在缝隙处塞了一块小石头,所以外头有一丝光能照进来,如果我手中要是有铁棍子之类的东西,就能把棺盖撬开爬出去了。 可是棺材里头怎么可能会有铁棍啊?我叹了一口气,失望的耷拉下两只胳膊,竟意外的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圆柱型物体。 我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自己碰到了老祖宗的老情人的胳膊,但是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这种冰冷和尸体的冰冷不同,触手久了有些温热,而且十分的滑润。我顺势摸了下去,心中顿时大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没错,这东西正是金头将军随身的佩剑。我反复摩挲了几下,应该是把玉柄青铜剑。 我将那剑锋对准石子的方向斜插了进去,本以为会十分吃力才能撬动棺板,没想到结果却轻轻的一别就开了。 明亮的光线一下就照了进来,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条件反射下就眯起了眼,模糊中我看到棺外好像站着一个人。 居然是桩子! 他脸色苍白,撑在棺檐上,两只手还搭在棺盖边,见到我也是楞了一下,随即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太….太好了。” 我忍着腿痛爬出棺材,又跟桩子两个人吃力的将顾猴儿连拖带拽的拉了出来。 “桩子,你什么时候醒的?” 桩子靠在棺边,断断续续的说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开口叫我们,因为他发现这个老头有些不对劲,所以干脆就装晕,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这老东西果然有问题。 桩子难得机智了一回,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拍拍他的肩膀,夸了他半天,这回要不是他,估计我跟顾猴儿就要永远留在这儿陪老祖宗咯。 想到顾猴儿,我收起心神转过去看他,谁知他不晓得侧着头在往棺内看着什么。我顺着视线望过去,碎尸的腰下好像垫着什么东西,估计是我们刚刚爬出棺材的时候带动了尸体,这才显露出一角来。 我吃力的撑着棺材板站起来,伸手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火光中,一面一模一样的蟠螭纹镜裹着范旧的帛书赫然出现在我们三个人眼前。 第六十二章 回家 “这….这…..”桩子看着我手里的东西瞬间结巴了。 我自己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能先将那面铜镜小心的揣到怀中,然后展开了底下的帛书。 这张跟之前二爷爷手里拿着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中间的四行楚篆。 看着帛书,我心里有了计较。眼下老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请我们喝茶,所以还是先出了这古墓再做打算。 顾猴儿勉强还能走,就像丢了半条魂似的。我们将东西收拾好,然后架着桩子跌跌撞撞的出了古墓。 路上我一直反复的咀嚼二爷爷口中的故事以及在墓中发生的种种。我觉得自己似乎突然被推倒的一个巨大的疑团中,这些星星点点的蛛丝马迹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我黏住,让我动弹不得,越是挣扎沾上的东西就越多。 车里,我们把身上和腿上的伤口稍微做了点简单的处理。我还好,凉娃下手的时候明显是留情了,只一拳打到了我的麻筋上,让我暂时不能走路而已。但顾猴儿就不行了,他的腿窝肿的跟馒头似的,很可能已经伤到了骨头,刚刚走路的时候也基本上是挂在那儿,亏他还把大肥当做生死之交的朋友呢。 不过好在他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现在稍稍恢复了一点,至少肯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此事对他打击非常之大,于是我只能安慰他说没准这个人是个冒牌的二爷爷,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来诓我们哥几个呢。 顾猴儿摇了摇头,说他偶然间看到了二爷爷背后的家族刺青,而且他记得很清楚,二爷爷当年跟他说过,他当年刺青的时候,老师傅前一天晚上喝多了酒,所以下手的时候有几个地方刺错了,所以他背后的家族刺青跟别人的有些不太一样。人的容貌会因为年纪的增长而变化,但是刺青这种死物是不会变的,因此绝对是他不会有错。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这话根本没法接啊。 索性干脆将他一人晾在旁边,转身去看看桩子。 桩子的精神比之前要好很多,但腹部的伤口还是比较糟糕,所以我们日夜兼程赶回了洛阳。 归家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牌坊门口旁立着的那颗老榕树。门口来回放哨的小家伙们见我们回来了,赶忙搭手将我们三个人抬回了大宅。 父亲请了族里有名的大夫给顾猴儿和桩子治伤,又问了我许多关于此行的事情。我知道有了先前昭后墓的事情,此刻再瞒也瞒不过去,遂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我们在墓中遇见的那个自称是我们二爷爷的人。 父亲听后阴沉的脸,嘱咐我切不可将遇见此人的事情张扬出去,然后心事重重的就出去了。看他这般姿态,我突然有些后悔将这事告诉他,平白增添了一分烦恼和危险。 后面的几天,我白天就去顾猴儿那儿看看他的伤势,晚上就躲在父亲的书房里翻阅各种顾家的史料书籍,整个人就像入了魔似的。 可惜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我说给顾猴儿听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只将药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道:“既然此事如此隐秘,肯定不会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我点点头,不过我偏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趁着四下里无人,将捂在兜里的铜镜并帛书拿了出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有这东西在,我估摸着二爷爷恐怕还会来找我们,咱俩合计合计下面该怎么办?” 顾猴儿瞥了一眼我手里的东西,突然一拍脑袋:“你还记不记得第一面铜镜,后来我看完之后,好像顺手就揣到怀里去了。” “你….你是说….”我咽了口吐沫,十分不确定的问道:“那面铜镜也在咱们手里?” 顾猴儿也不多话,指着后面书桌道:“我怕被我爹他们看见,所以回来的时候偷偷塞到书桌里去了。”说着就指挥我去翻他的抽屉,我拉开来一看,白色的纸张下面确实压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我们将两面镜子放在一处细细看了半天,顾猴儿突然说:“沙南子,你看这镜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本来我还没注意到,但他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好像和普通的镜子有些不太一样。 一般来说,古代墓葬中,为了防止盗墓贼,水银自然而然成了一种必要的防盗手段。铜镜作为陪葬物,上面必有水银染遍。所以从墓中带出来的铜镜由高到低大致可分为四种:黑漆背、银背、铅背和青绿。 银背是说铜镜原本的质地晶莹,又先被水银沾染,时间久了,水银沁入镜骨中,使得其正面呈现出十分亮白的颜色;但是如果先被血水污染,然后才受到水银的沾染,年代久远颜色滞暗,就成了铅背;当然,上面两种说的是铜质相对来说比较好的情况下,如果这面铜镜的铜质本来就不怎么样,还有半水银半青绿朱砂堆砌,又先被血肉污染,日子久了,就会酿出青绿。如果把上面说的铅背埋在土里几千年,它的颜色会慢慢的发生变化,由铅灰色变成纯黑,所以叫做黑漆背。 我们手中的这两柄恰恰是黑漆背。 所以问题就来了,我们当时是从碎尸的怀中和腰下发现了这两样东西,并不是从土里带出来的,何以这两面铜镜会是这种颜色? 我本以为顾猴儿会夸我观察细致,没想到他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位小祖宗,遂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等他开口。 顾猴儿摸索着铜镜的边缘处道:“战国时候的铜镜延续的是西周的传统,一般来说都是圆形的,虽然方形的也有,但十分的稀少。这面铜镜明明是圆形,但边缘的地方却凹凸不平。”他指着其中一面的一角又道:“这里还缺了一块,但缺口十分的圆滑,应该不是人为损坏造成的,看上去倒像是特意做成这样似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猴儿突然又道:“你再把帛书拿给我看看。” 我乖乖的将帛书递了过去,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后,脸色顿时大变。 第六十三章 猜想 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我的眼里,此刻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我就知道恐怕这里头的文章还不小。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用胳膊捣捣他道。 谁知顾猴儿突然将帛书叠起来,看着我问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出发前,你和我说顾家历史上发生的那件大事?你觉得那件事和咱们在墓中看到了壁画有没有联系?” 这个问题我其实有想过,但真的不太好回答,于是我反问他道:“你怎么看?” 顾猴儿慢吞吞的挪下床,扶着桌檐就着茶壶喝了一大口才道:“如果从表面分析来看,两者压根就毫无逻辑可言。她作为大巫,根本不允许婚嫁,更何况如此年轻就去世了,咱们顾家若真是她的后人,那根本就说不通。可是她凭血气这个印记,不伤害我们,说明她对这种味道有非常特殊的羁绊。” “你忘记她背后的刺青了?” 顾猴儿闻言叹了口气道:“也是,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可是….”顿了顿他又嘀咕道:“一个刺青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或许是巧合呢?” 我抬起头打断顾猴儿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或许咱们的血液中有某种令她害怕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内心是非常无奈的。顾家人的血液要比普通人的血液稠上数倍,而且带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有点像铁锈被强酸腐蚀后的那种味儿,使得一般的东西不敢靠近,所以之前我们在树林里的时候,蚊子只叮挂爷一人。 “你意思是说咱们老祖宗自己玩蛊玩儿脱了不说,结果还害惨了子孙后代?” 他的这句话像一壶冷水从我头顶上浇下来似的,瞬间提醒了我,我拽着他又准备去够茶壶的胳膊道:“咱们不妨假设一下你说的这个可能性,蛊毒不解,自然会代代相传。【零↑九△小↓說△網】而且一般中蛊之人,死状都十分蹊跷惨烈,不是恰恰跟咱们的老毛病不谋而合吗?” 顾猴儿愣了一下,呆呆的望着我点点头,然后冒出了一句更让人头疼的话:“按这个逻辑的话,那解蛊的线索岂不还在墓中?” 这个瞬间,只觉得万箭穿心。 我吸着凉气,半天没能接上一句话。此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好不容易走回家的浪人,结果发现居然把家门钥匙丢在上一个停留的地方。 不对!等等! 我脑子一下转了过来,现在不管那个在墓中自称是我们二爷爷的人到底是真是假,但他是顾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当然,我们这一切的假设都是建立在我们已经承认是乣戈后人的基础上。二爷爷千辛万苦的下到墓中,如果说墓中真的有什么能够救命的蛛丝马迹,他何必又只带着一张帛书出来呢?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难道说他也不知道?可是纵观整个过程下来,他给我的感觉分明是在墓室中摆了局等着我们自己跳进去,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顾猴儿,他思索了一会儿道:“或许他从头到尾,真的只是为了这张帛书。” “这帛书上到底写的是什么?”越是看不懂,所以才越好奇。 顾猴儿将帛书递给我,一脸高深莫测:“这上面的字我也看不懂,咱们估计得去请教三爷爷了。不过……..”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说。”我心里像是被猫抓似的,忙不迭的催促他。 “咱们不用多想,我敢肯定,不用过多久,二爷爷他主动就会来找我们。”他往床上一躺,伸着懒腰补充道:“到时候你还怕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还相信他?”敢情搞了半天这小子一点教训都没吸取,还要一个劲的往上粘。我气的对着他的狗腿就是一脚,让你小子不长记性。 他疼的龇牙咧嘴,一根手指头指着我,嘴还挺狠:“吗的,你给老子等着!” 我知道多说无益,将帛书往怀里一揣,转身出了屋子。 出来后我并没有立刻回自己房中,反而鬼使神差的溜到了三爷爷屋子的窗廊下,但此刻夜已深了,我也没好意思敲门打扰他老人家休息。 黑灯瞎火的,于是自己一个人蹲在台阶上抽了根儿烟。 周围特别安静,黑暗中就我烟头冒着个火星,差点把巡夜的人给吓死。 我也懒得继续作妖,干脆拍拍屁股回房睡觉了。 但我并不知道,其实这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六十四章 悬案 没错,我的妹妹顾冉冉死了。 尸体不翼而飞。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昏昏沉沉的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视线模糊的十分厉害,听到进来的小厮火急火燎的汇报消息,我一个跟头直接栽倒了地上。 他吓得跑过来扶我,被我气的一把推开,厉声质问道:“昨个儿晚上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报!” 这小厮唤作小豆子,是外宗早年特意选进来服侍我的人。平日里我待他很是温和,算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哆嗦了一下,抖抖霍霍的带着哭腔道:“昨晚上我来回话了,可敲了半天门您都没开。后来族长来了,说大小姐去了这事第二天再回禀您也不迟。” 我胸中一阵气闷,强撑着昏沉的头脑站起来,匆匆扯了一件外衫就赶紧奔赴大堂。 意料之中,我的父亲顾茗坐在上位,两旁全是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古董们。顾猴儿也在,这我倒不意外,他毕竟是将要执掌庶宗的人,场面上还是要说得过去的。 父亲见我来了,让我找地方坐下。我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顾猴儿的旁边。【零↑九△小↓說△網】 他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了一句:“冉妮子去了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你节哀吧。” 本来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十分的悲痛,但碍于我的身份,我不能表现出来。这会儿他突然好言安慰,不知怎地顿时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咕噜一下滚出几颗眼泪来。我怕人瞧见,赶忙用手遮住了眼睛,闷声闷气的点点头。 “这事儿邪门儿的厉害,我看还是按下消息的好。” “老梗头,恁这话俺们就不爱听了。这事分明是有人在后头搞鬼,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 “……………” 整个大堂闹哄哄的,几茬人差点没吵起来。我头晕的要命,心里更是难受,结果直接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父亲赶忙叫人把我扶进了内室,顾猴儿随后也跟着进来了。 我靠着塌上,喝了口水,才觉得稍微好一点。 父亲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见我脸色不那么难看了,才道:“行了,眼下最没用的就是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零↑九△小↓說△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收拾收拾情绪,过了半天才问道。 父亲并没有立刻回答我,他接过底下人递上来的大烟抽了一口,然后屏退下人后才道:“这事确实十分的蹊跷。天刚亮,下头人来报,说是冉冉不好了。等我过去的时候一看,已经断了气,原本服侍她的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爹,你刚刚说原本服侍冉冉的丫头失踪了?那怎么会有人发现她不好了呢?这前后根本就说不通啊。” “来报的小厮说是巡夜的时候看见冉冉房间的门半开着,他就叫了守夜的婆子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下才发现冉冉快不行了。” “是这样吗?”我虽半信半疑,但仍强压下疑惑,催促父亲继续说下去。 “说来也奇怪,我顺路去你那儿想叫你上你一起,结果昨晚不知怎的,怎么叫你都不醒。我记得素日里你都是浅眠的,有什么动静知道的一清二楚。” 顾猴儿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给他们俩一个合理的回答。 其实我自己也十分的困惑,我锤了锤胀痛的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爹,你还是说说冉冉的事情吧。” 父亲见我不想多提,也没勉强,抽了口大烟又道:“我到冉冉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断了气了。那个时候不好惊动阖族上下,于是我让人给冉冉收拾了一下,又派人通知外宗的人准备下葬的事情,结果天刚刚露了点儿亮,下头收拾的婆子突然慌慌张张的来报说是尸体不见了。” “他们不是一直陪在旁边吗?” 父亲摇了摇头:“这是第二个疑点,婆子说她只是转身出去与门外头的人换了盆水,再回首的时候,床上就空了。期间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而已,甚至可能还没有那么久。” 顾猴儿啧了几声道:“这下可麻烦了,尸体不见了本就邪乎,若是不及时火化下葬,怕是要引起尸变。” 他的这番话提醒了我,顾家确实是有这么个规矩。一般不是寿终正寝的人,是不能以全尸土葬的,因为死状奇特,怕死后会引发什么可怕的尸变带来灾难又或是将家族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凡是因病而故的人,一律死活用火烧为灰烬,这也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会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犹豫了一下问道。 顾猴儿立刻就否定了我的想法:“那他图什么啊?所有事情总得有个理由吧,这么做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给自己身上惹一身骚。” 父亲摆摆手叫我们不要争执,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必有隐情,你们光凭自己的臆断能有什么意义?” 顾猴儿难得乖巧的点点头,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我就知道他又准备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他先是十分谨慎的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确定没人后,压低嗓子小声的说:“茗叔,我有个主意。” “哦?”父亲眼皮一抬,端着大烟杆的手朝他努了努。 “您明面上先将此事压下,若是风浪太大,反而找不到真神了。”他又凑近了几分继续道:“此事不如就交给我跟沙南子,我们俩等风波过去后,在私下里探探,我总觉得顾家表面上很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要不说这人猴精猴精的,他的这个法子我也举双手赞同。 顾猴儿见父亲没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喜滋滋的刚要继续往下说,父亲突然脸色一变,手一挥轻声道:“嘘,有人。” 第六十五章 祸福相依 父亲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和一阵颇有些熟悉的磁音:“茗哥,你在里头吗?” 说话间,门就从外被推开了,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猴儿特机灵,猛的伸手一推就把我推倒在塌上,他自己又装出一副病歪歪的样子靠在旁边,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我刚到前厅就听说沙南子病了,这是怎么了?”来人声音洪亮,磁性十足,由远及近。 我半眯着眼,只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哎,小猴子怎么也跟霜打得茄子似的?”他倒是很自来熟,屁股往我们塌边上一挨,伸手就要去抓顾猴儿的腕子。 我心道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近乎套的让我甘拜下风。 “苛叔,您这一见人就把脉的习惯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顾猴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伸着手腕子。 苛叔?我脑子里快速的搜索着这个名字。 噢!对!我想起来了,这人是外宗的掌宗:顾苛。 我只见过他几次,也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或是家族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平日里基本上是看不到的。顾猴儿就不一样了,他也没什么管束,经常往外宗跑,自然要熟络些。 “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注意休息就行。”苛叔放开顾猴儿的手腕,一转向突然一把抓起我的手腕。 他三指切在我的寸口处把了半晌,脸色忽明忽暗。 父亲被他这个样子弄的高度紧张:“怎么样?” 苛叔并未回答,而是闭上眼又把了半晌,然后才睁开眼看着我,十分严肃的道:“沙南子,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骨子里隐隐的有些痛?”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细细想来,好似真的有这种情况发生,尤其是在夜里更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在阴冷的墓穴中沾了太多的尸气,所以弄出了个关节炎之类的毛病,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但此刻看来,事实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苛叔掀开我长衫的袍脚,卷起我的裤管。 不知何时,脚踝处长了一圈密密麻麻的星星点点的瘢痕,乍一看还以为是细小的黑痣。 父亲凑上来一见,脸色顿时大变。 我有点摸不清头脑,又转过去问苛叔:“我腿上原来没有这些个东西的,真是奇怪了。” 苛叔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道:“真是天要亡我顾家哎,作孽作孽。” 顾猴儿跟我两个人对视一眼,见面前的两个老的又是叹气又是抹泪的,一副好像我快要死的样子,心里着实憋屈的要命。 我撑着塌上的小茶桌坐起来,看着苛叔道:“苛叔,您倒是说句明白话啊,至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话音刚落,父亲一个巴掌就抽了过来,顿时把我拍的七荤八素,他厉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瞎说什么死不死的。” 父亲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咽了口吐沫,往角落里缩了缩,谄媚的做了个把嘴缝起来的动作。别看我表面上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恐怕,我不大好了。 苛叔站起身,对父亲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交待了我们几句,然后就出去了。 屋里就剩我跟顾猴儿两个人。 他屁股挪啊挪,挪到我旁边问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老爷子怪怪的?” 我苦笑一声,心中一片悲凉:“顾猴儿,我怕是真的不好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知道冉冉的事你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释怀,但日子还总得过下去,别一副山崩地裂、世界末日的样子。” 我知道他没听明白我的话,遂干脆压下不再提及此事。 晚间,我正在屋里看书,父亲突然推门进来了,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是个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丫头,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灵动。她端着托盘安静乖巧的站在门口,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吸引我不停的往她那儿看。 “我叫小厨房给你炖了补品,你大病还没好,要多注意身体。”父亲一边坐下,一边指挥那丫头将补品端到我眼前。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炖官燕。心下顿时有些嫌弃,女人吃这个就算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吃这个干什么? 我抬头刚想反抗,就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爱”的目光,瞬间就把牢骚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丫头很善解人意,对着我微微抿嘴一笑,将银色的小勺递了过来。她皮肤特别白嫩,手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每天干粗活儿的主。 我靠,我干什么要注意人家姑娘干不干活。我甩甩头,压下心中的一簇火苗,将碗中的官燕一饮而尽。 味道怪怪的,虽然炖的十分香甜,但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我心里有计较,不愿多想,更不愿揭穿父亲的苦心。遂装作没事人,直夸这补品炖的好。 父亲一指那丫头:“是元曼炖了好几个时辰的功劳。” 原来她叫元曼,名字好是好,就是看着眼生。 “爹,既然补品也喝了,我还真有些困了,一会儿洗了脚我就睡了。”我看父亲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只好搬出我要休息了这个理由来。 谁知父亲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他站起身来道:“你腿脚还没好,以后元曼这丫头就留在房里伺候你的生活起居。”话一说完,立刻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这是要干什么? 我愣愣的坐在床上,屋里只剩下我们孤男寡女两个人,这….好像不太好吧。 “那个…..”我咳嗽一声,对着面前忙活着打水给我洗澡的丫头说:“元曼,那个….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真不用人伺候,我自己来就行…..你看夜深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元曼跪在床边上卷着我的裤管,对着我扑哧一笑,两边的酒窝特别可爱:“少爷,洗脚吧。” “哎…..哎…..你干嘛!” “少爷…...你别乱动啊…..” “哎呦喂…….妈呀……你解我衣服干什么…..” “少爷您别害怕….我也是……也是第一次…….” “别别别….你摸哪里……元曼….曼…..你灭灯干什么!!” “嘘.......” “啊!!!………….” 第六十六章 摘花鼓 早晨我出房门的时候,太阳特别的好。【零↑九△小↓說△網】 小豆子来回我话的时候,我正准备往前厅去。 他神色慌张,一溜小跑,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少….少爷,老爷说….说出事了。”小豆子抖抖索索,见着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本来就因为昨晚的事心里堵着口气,当下就推开他,废话不多说直奔前厅而去。 门口聚了很多人,吵吵闹闹跟鸭子堂似的。我挤了一身的汗才从人群中的缝隙里钻到前面去,没想到父亲、苛叔还有顾猴儿跟他爹都在。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父亲闻言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直到我感觉自己被他的眼神烧出一个窟窿来之后,他才道:“你看地上是什么。” 我顺着人群吵吵的地方看过去,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远处台阶上,横躺着数具少女裸露的尸体,且全部都没有头颅。地上血痕四溅,场面十分的**血腥。加上此刻阳光大好,温度又回升的厉害,尸臭的味道铺天盖地,熏的人简直昏昏作呕。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擦了下额上的汗珠,捏着鼻子垫着脚尖凑到前面去查看尸体。 这些无头尸体的死因都差不多,从伤口来看,应该是生前被人硬生生的将头给掰下来了,而不是刀斧所为,因为断掉的脖子处呈现一种参差不齐的锯齿状,这是因为受力不均和组织分离时间的不同。 “沙南子,说说你的想法。”苛叔让人打发散了围观的人群,等周围只剩下我们5个人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 该来的总得来,我先远远的瞄了一眼顾猴儿,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看上去….有点儿像是…..摘….摘花鼓。” 顾猴儿听到这三个字后,脸色微变,浑身一震。 他的这个表现,恰恰是给我的猜想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看来我料中了。 顾猴儿他爹抬头望了望天,什么话都没说,把烟杆子往脚底板磕了几下,接着转身就走了。 这下就尴尬了,顾猴儿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父亲打破了僵局,他沉声唤道:“小猴子,这次你是真的闯祸了。” 我们三个人全部看着他,他屁股一崴,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这事,真的是说来话长了,我曾略有耳闻。 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顾家的规矩很严,不是外宗的人是不准进洛阳城与普通人有所往来的。可偏偏顾猴儿本身就是个不遵规矩,闲不住的少爷。他平日在家族中跟螃蟹似的横着走,一概条令全当放屁,直接就准备溜进城里的烟馆找乐子去了。 谁曾想撞上一件祸事。 城里有户人家姓陆,是个世代经营粮食的家族。这一代的夫人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全家人都给捧成了宝贝金疙瘩。他天天不想着如何继承家业,发扬光大,就知道喝花酒玩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本来也就是拿钱消遣消遣,结果最后竟然嫌玩的不够劲儿,仗着自己的家世,在外面的河边上的茶摊子设了个赌命赢钱的局。 这局够狠够毒,赌的是摘花鼓。十个花鼓一个银元,谁快算谁赢。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顾猴儿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从茶摊边儿过的时候,见那肥头油面的胖墩儿如此草菅人命,却无人敢管,自然是要上前耍一耍他二大爷的威风。 那胖墩儿摆了摊子后,就一直无人敢上前掺合一脚,更别提报官抓人了。 照他的话来说:你小子活腻歪了敢报官?老子的舅舅就是这洛阳城最大的官! 顾猴儿自然是不信这个邪的,他瞅着那胖墩儿一身的肥肉,心里的厌恶更添了几分,只想着怎么这年头披着人皮的猪这么多,要是能扒了他的皮挂在洛阳城头,岂不快哉? 于是他压着帽子蒙了脸不动声色的上前踢馆,誓要给胖墩儿点颜色看看。 胖墩儿连摆了一个月的局,见终于有人敢和他叫板,本来很高兴,但见对方居然是个精瘦蒙面,穿着寒酸的少侠,脸上不免显出几分不屑和鄙夷,只道是哪里来了个乡巴佬,没点儿眼力见,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顾猴儿坐在坐在小马扎上,十分嚣张,他解下腰间自己一直佩着的匕首,挑衅说这局玩的不够大,这么小儿科的局也好意思招摇过市的摆出来,若是玩不起,不如回家躲起来别出门丢人。 胖墩儿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见有人敢抬价跟他叫板,于是冷笑一声,讥讽这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顾猴儿不怒反笑,只喝着茶十分淡定的问他敢不敢加码,输的人输条命,那才够刺激。 旁边围观的人早已看不惯胖墩儿由来已久,见今天有人敢上去教训他出口恶气,就算输了也不是输自己的命,自然是帮着顾猴儿抬码起哄。 胖墩儿哪会想到自己被逼上了梁山,若是不允了他,只怕是日后在洛阳城颜面扫地。于是他粗着脖子红着脸,强逞威风,应了下来,其实心里打起了嘀咕。 但他也不好意思表露,只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壮胆壮势,可惜全是些让人听了发笑的狠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不过他倒是十分的聪明,并不自己动手。而是从自己随行的家奴里挑了一个人出来,据说是个好手。 那人一看就阴沉沉的,脸色蜡黄,眼窝深凹,脑袋一点儿小,感觉都快缩到肩胛骨里去了,虎口上的茧子不是一般的厚,绝对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不过在顾猴儿眼里,估计压根儿连对方的眉毛眼睛都没看清。他望着河边被人贩子捆来的好些个少女,心里清楚自己今天是救不了她们的,但若是能在这局中杀了对面坐着的胖墩儿,倒是能一了百了,少了个恶棍,能省下后面的许多事。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跟对面的家奴较上了劲。 最后,他在杀了一干少女之后,直接取了那胖墩儿的狗命。 这事当时在洛阳城闹的很大,但是因为顾猴儿蒙着面,又溜的快,那户人家并没有逮住他,加上外宗的人不着痕迹的插手扫尾,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所以此事到最后竟成了一桩悬案。 但是眼下旧案被以相同的手法翻了出来不说,还堂而皇之的扔到了家门口,到底是报复还是挑衅? 想到这儿,我只觉得心中像挂了千斤石头般沉重。心中有事,脚下就不听使唤了,本想过去宽慰下顾猴儿,谁知被眼前的一具尸体绊了一脚,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要往前栽下去,力道之大连带着那具尸体都被翻了个面。 幸好苛叔及时过来拉住了我,我气的刚想大骂,突然听的他在旁边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 第六十七章 推理 父亲跟顾猴儿也被苛叔的这一声疑惑给吸引了过来。 我站稳后回过头去看,那具被带翻过来半边的无头女尸背后,好像被人用刀刻了什么东西。 “来,搭把手。”苛叔对顾猴儿挥挥手,两个人合力将女尸整个翻了面。 女尸一侧过来,我就清楚的看到她背上的名堂了。 是一个字:主。 写的有些生硬,笔画不是特别连贯,看上去要么就是写的十分匆忙,要么就是…….. “小猴子,把其他的尸体都翻过来。”苛叔一边交待他,一边细细看了下女尸背上的字又道:“茗哥,看来这人为了掩盖字迹,特意用左手来刻写,恐怕不好查啊。” 苛叔的话,正是我心中的想法。 “这人本来以为这么做天衣无缝,但是他刻意避开字迹怕我们认出来,说明此人一定隐藏在顾家。这一点反而露出了马脚,也不算太坏。”我跟顾猴儿翻开最后一具尸体,站着喘了口气道。 “沙南子说的有道理。”父亲点点头。 “主,头,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顾猴儿抱怨道。 我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这点儿耐心都没有:“看仔细了,连起来是冤有头,债….有……主……..”后面的几个字让我念的胆战心惊的,难道这真的是来复仇的? 可此事都时隔这么久了,更何况当年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内情。怎么反而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来讨债呢? 而且地点还知道的那么清楚,顾家行事向来隐蔽,山下每日都有安排人巡视,外人根本就不可能上的来。 就算是内部作案,那他又是如何避开这么多眼线,将六具尸体抬上山来呢?这一上一下一个来回少说要走将近一个钟头,若是如此算起来,总共要花掉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而且中间还不能停歇。且不说在天亮之前能不能搬完,难道他体力能有如此之好?这些女尸每个少说得有八九十斤,他竟都不用停下来休息吗? 我心里有些忌惮,不过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你怎么能肯定他是将尸体抬上山的,说不定这些少女是自己走上来的呢。”顾猴儿立刻就反驳了我的想法。 我默默的叹了口气,瞬间想到了一句话:常与同行争高下,不公傻瓜论短长。 这人精明的时候比猴儿还精,笨的时候吧能把你气死。 他知道我不说话是嫌弃他了,遂叫嚣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的好哥哥哎,这些少女深更半夜在树林里走,难免会弄出些许的动静来。而且白日里山路就不好走,夜里更是难行,他一个人带六个人上山风险实在太大,万一其中有人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那他不就功亏一篑了?”我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耐着性子解释道。 “沙南子说的有理,此人如此煞费心机,怕是来者不善呐。”父亲拍着苛叔的肩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疲惫。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苛叔顺着他的话,也叹了口气。 “沙南子小猴子,你们先让人去把这些尸体收拾了,就这么放在这里总归不太体面。”父亲朝我们挥了挥手,我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苛叔说,不过是找了个理由打发我们两个晚辈罢了。 顾猴儿这点还是通透的,他哎了一声,拍拍屁股灰,跟着我走了。 我吩咐小豆子找人下去把事情办妥后,准备回房休息,没想到顾猴儿一把拽住了我,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我知道这小子又有名堂了,于是不动声色的跟着他一路去了烟房。 说是烟房,其实就是他屋子旁边的一间小厢房,本来是堆东西的地方,结果硬生生的给他改成了抽大烟的地方。里头除了罗汉床,还放着一张八仙桌,没事儿了给他消遣二八杠推牌九用的。 他进了门就往塌上隐几而卧,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我。 我本来以为又是什么他不知从哪处淘换来的小东西在我面前显摆,所以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只扫了一眼,好像是个竹片。 他见我并未接过去,突然有些焦急,催促道:“你小子,快点。” 我漫不经心的拿过来掌眼一看,只见竹片上写了四个字:明辰聊见。 “这是什么意思?”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还是没弄明白。 顾猴儿十分鄙视的看着我道:“说你是书呆子你还不信。这上面的意思是说明天辰时约我们在戏台那儿见面。” 他这么一解释,我再一对照,瞬间就领悟过来了。 明就是明天,辰就是辰时,聊是戏台,见是见面。 有一个成语叫做五花八门,原来指的是古代兵法中的“五花阵”和“八门阵”,后来就把它比喻成各行各业的简称。五花自不必说,八门则为“巾、皮、彩、挂、平、团、调、聊”,其中的聊就是指高台唱戏的。 “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顾猴儿搓搓手,确定四下无人后,小声道:“今天早晨,我在自己房门口的地上发现的。” “看来,他终于急不可耐的找上门了。”我跟顾猴儿对视一眼,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第六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跟顾猴儿两个人偷偷溜下了山。 因为昨天的事情动静闹的实在太大,所以巡逻的人比平日里要多上许多。我跟顾猴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飞出重围。 神秘人约我们去的戏台子是清朝时候留下来的。与其说是戏台子,不如说是戏楼更为贴切。虽不是特别大,但建的很有风格,是个坐南朝北的三层楼高的小角楼。四角立柱,看客们可以四面看戏。舞台布置的要相对简单一些,但是在屋脊、门窗、屏风等细节上,却十分的华丽,大多是繁缛的雕刻和彩绘。除此之外,还设有茶房包厢,很是贴心。 我们两个前脚刚一进门,立刻就有人将我们迎了进去,一路领着到了三楼角落里包厢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推门进去了。 门内自不用多说,当然就是在墓中算计我们三个人的好爷爷。 我一看,呦呵,这位爷容光焕发,正靠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旁边的八仙桌上摆了一水的吃食,什么包子油条豆腐脑,香气扑鼻,勾的我肚子里的馋虫直蹦跶。 他见我们进来了,挥挥手道:“途经洛阳,来看看你们两个娃子伤势好点儿没,来,先把早点吃了,特意给你们准备的。” 我看他那悠哉的样子,又想到我们遭受的苦难,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揣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道:“这我们可不敢吃,您要是心里头一不高兴,没准我们兄弟俩又要去阎王爷那儿打个转儿了。” 他睨了我一眼,没有接话,气氛突然变的尴尬起来。 顾猴儿活动了一下胳膊肘,大摇大摆的往桌子前一坐,搓搓手直接捏了根儿油条就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道:“沙南子,你放心,他这会儿才舍不得杀我们两个呢。若是我们死在了这儿,谁来告诉他他此时此刻想知道的事情呢?” “说的也是,真是难为老爷子了,一大早还要给我们两个晚辈准备早点。”我忍住笑,晃晃悠悠的走到桌前吃了起来。 说实话,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大早就赶着下山了,不要说吃食了,就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于是我俩二话不说,先干掉了桌上一大半的早点,聊的热火朝天,天南海北的。直到桌子上所有的盘子、碗儿都底朝天了,这才擦擦嘴,摸摸肚子。 顾猴儿打了个饱嗝儿,叼着根儿牙签道:“您老这次大费周章的把我们兄弟俩请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我们死了没有吧。【零↑九△小↓說△網】” 二爷爷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我这个做长辈的关心晚辈怎么难道有错吗?” 脸皮真够厚的,我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您还是拉倒吧,要不是拜您所赐,我们兄弟也不会落的那个下场。要不怎么说咱顾家祖坟烧高香了呢,天无绝人之路,竟然给我们活着出来了。不知道您老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怕鬼压床呢?” “你这个小崽子。”二爷爷用手指指我,然后眯着眼睛道:“我看猴儿娃的精神倒是不错,一点都没被那六具无头女尸给影响。” 顾猴儿听了这话,明显一震,端着茶碗的手停在了空中。就在我以为他闭口不言的时候,他突然放下茶碗,转头看着二爷爷十分认真的问道:“那些尸体是你的杰作?” 二爷爷闻言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颇有一种故弄玄虚的味道:“你还别说…此事….我还真的知道点内情。” 顾猴儿“哦”了一声,并未往下接话。 我知道再呆下去没有多大的意义,即使他此次是冲着帛书来的,我们也不可能拱手相让,遂开口道:“家里事务繁忙,您要是没别的要说的,我们兄弟俩就先告辞了。”说完拉起顾猴儿转身就要走。 二爷爷闷哼一声,也不上前来阻拦,只淡淡的道:“你们两个就不想知道藏在顾家的内鬼到底是谁吗?” 这话一出,我跟顾猴儿立刻就抬不动腿了。他见我们停了下来,拍拍桌子道:“这就对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急,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此时我们已占了下风,不得已只得转身坐下。 顾猴儿苦笑一声:“我们知道您这次为的是那张帛书而来,实话告诉您吧,那东西已经上交顾家了,不在我们兄弟二人手上。” 二爷爷摆摆手,表示他暂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不谈这个那谈什么?”我有些错愕的问他。 二爷爷表情很坚决:“这次,我是找你们兄弟三个人一起去探个墓。” 他一说要找我们下墓,我顿时眼皮一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您是说要杀我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这话直接就踏出了嘴。 二爷爷哈哈一笑,道:“上次的事,我是有苦衷的。既然你们两个大难不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总像个娘儿似的翻旧账,说出去难道不怕丢人吗?” 我气的当下就要反驳他,结果被顾猴儿一把拦住了,他犹豫了一下道:“您老抬爱,我们自然是不敢请辞的,但奈何家中恰逢多事之秋,实在是没法儿脱身,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二爷爷并不放弃,他从袖管里头掏出个绢子似的东西放到我们面前,沉声道:“这次真的是有你们非去不可的理由,你们暂不必多问,这是上半部分的帛书,交由你二人保管,这诚意可不是随口说说哄人玩儿的。” 他的这个举动倒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完全搞不明白这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忍不住转过头看顾猴儿的反应,果然,他犹豫了。 我心里顿时没了底,这事怕是不简单,我们若是真的跟着他去,能不能有命回来都成问题。想到这儿,我清了清嗓子,撩开长衫,卷起裤管道:“这次真的是让您老白跑一趟了,我这模样,怕是命不久矣了。” 顾猴儿和二爷爷瞪大眼睛看着我脚腕处又长大了的黑斑,气氛一时之间降到了冰点。 第六十九章 博弈 顾猴儿指着我脚踝处星星点点的黑斑,啊了半天,终于啊出句话来:“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这黑痣变多变大了,是我的错觉吗?” 二爷爷一把推开他,扣着我的脚腕子看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这两天骨子里的隐痛加深了?” 我点点头,装作十分无辜的样子问道:“您看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二爷爷瞪着眼睛,一巴掌拍到我的后脑勺上,呵斥道:“你这娃子怎么没心没肺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怀中,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看他的表情在拿到东西之后明显犹豫了一下,想来是个十分稀罕的东西。 “二爷爷,您别忙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强求。”我按住了他揣在怀里的手,表情非常坚决。 他听到我的话之后,貌似默默的松了口气,我心里忍不住还是骂道:你这个老狐狸! 顾猴儿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蹲在我旁边,嘴里骂骂咧咧的,没掉眼泪,就是鼻子有点红。 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顾猴儿瞪了我一眼叫我闭嘴,然后扭头问二爷爷说:“您有什么办法吗?之前在墓里您不是说之前也犯过病,后来怎么就没事了?” 二爷爷唉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瞅着我们两个小家伙道:“这正是我此次来找你们的原因。” 他顿了顿又道:“当日我在一墓中身中尸毒,引出了家族沉疴,真真是九死一生,谁料想机缘巧合之下,我竟偶得了唯一的一颗神奇丹药,我见自己命不久矣,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搏上一搏,遂开口服下。没想到此丹药效极强,不仅扼住我体内的尸毒,竟还消退了我皮肤上的黑斑。” “天底下竟有如此灵丹妙药?”顾猴儿半信半疑:“那丹药放在墓中千百年,难道就没变质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总感觉二爷爷吹牛不打草稿。 “我就知道你小子要抬杠。”二爷爷点起烟杆子扣扣桌面,好像早就把我们两个的心思看穿了:“那丹药自不是普通的东西,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金衣。金子不容易氧化,有了它的保护,再加上墓中空气干燥,里面的药物自然不容易变质腐坏。” “我的娘哎,那东西难不成是太上老君葫芦里的金丹?”我忍不住唏嘘道。【零↑九△小↓說△網】 二爷爷笑道:“没准儿的事。” “可是,这跟您一定要找我们下墓有什么关系?”顾猴儿更关心眼下实在的问题,对于听故事,他兴趣不大。 “本来是有别的原因,但此时此刻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应该就是沙娃子的病了。”二爷爷嘬了一口烟嘴,又道:“我有把握,我们要去的墓中,必有此丹药。” 他眯着眼盯住顾猴儿的脸,将出了最后一军:“沙娃子的生死,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顾猴儿一冲动,下意识的就要说好,结果被我先一步捂住了口鼻,我看着二爷爷道:“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别忘了,您老可是曾经把我们钉死在棺材里的。” 二爷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屋里随后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十分的微妙。 最后,还是顾猴儿先打破了沉默,他屁股挪到椅子上,语气非常坚决:“我一个人跟你去。” 我刚想臭骂他,结果二爷爷抢先一步道:“不行,必须是你们两个一起去。” “沙南子如今伤势蔓延的这般快,你让他如何下到那阴冷的墓穴里去。”顾猴儿据理力争。 “就是因为如今他已经这般光景了,所以才更要与我们同行。这样能省掉一来一回在路上耽搁掉的时间,难道你就不想他第一时间服下丹药?” 巧舌如簧,我知道他这是想法设法的下套给我们钻,偏偏顾猴儿又是个死心眼儿。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争论的好不热闹,完全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我就这么憋屈的翘着二郎腿坐着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演,插不上半句嘴。 差不多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吧,我喝水喝的都尿急了,这两位祖宗终于停了下来。 一人霸占着一只杯子,咕噜咕噜直往肚子里灌水。 “您二位商量好了吗?”我慢慢悠悠的抛出一句话,其实心里的火苗直往上窜。 ……………… 回答我的是无边的寂静。 我涨红着脸抬头一看,好家伙,两个人从嘴炮改成眼神的厮杀了。 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胜负。 搞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硬拽着两个人坐下,自己隔在他们中间。 “两位大爷,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心情?”我深吸一口气,夹在中间做起了和事老:“这事儿呢,不是这么个论到法。二爷爷有二爷爷的考虑,顾猴儿有顾猴儿的考虑。但是,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你什么意见!”他们两个人瞪着眼睛看着我,异口同声道。 这话让我怎么接?说什么势必都要得罪另一方,我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扇了两个耳光,他妈的,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挖坑跳。 但有些事必须得面对,我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比较坚决:“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话刚落地,二爷爷立刻如释重负,喜笑颜开的拍着我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是咱顾家的好男儿!” “我说你小……..” 顾猴儿立刻就跳起来了,吵吵着像要炸开似的,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最担心的不是墓下复杂的情况和吸血吃肉的粽子,在这个世道中,人心往往要比前者可怕的多。 我笑眯眯的望向搭着我肩膀的二爷爷,心中暗道:看你这次耍什么花招! 第七十章 六颗人头 一锤定音后,我们三个人又聊了一些关于下墓的事情。 前期准备的东西不需要我们插手,关于队伍,二爷爷说他已经召集好人手了,说不准里头还有我跟顾猴儿的老熟人。 他说老熟人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和眼神明显有点意味深长,搞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问了一声,但二爷爷并未透露点别的信息,只叫我们不必在意女尸案,回去养好身体等他的通知。 因为是溜出来的,所以我跟顾猴儿也不敢多呆,更不敢闲逛,压低帽檐避着人群打马出城回了山里。 路上,我们俩聊了聊刚刚在戏楼里发生的事情。 正巧说着,经过山腰间的那片竹海,座下的马突然嘶叫起来。 顾猴儿立刻就翻身下马安抚它,另一只手警觉的摸上了腰间别着的匕首。 他朝我看了一眼,用唇语对我说:“林子里….有东西。” 我一边将马栓在竹杆上,一边朝顾猴儿靠了过去。 我们下山的时候,天还没亮,为了赶时间,所以抄了条近路。现在回去,要避开巡逻的人,因此才选了这条远路。 这条远路平日里没有人走,特别的荒凉,走起来要相对费劲一些,没想到今天一走就要出事的样子。 顾猴儿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朝着竹林里慢慢靠了过去,林中十分的安静,并不像有隐藏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可是马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受惊,里头肯定有名堂。 又往里走了没几步,我突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似有似无,一直来回萦绕在我的鼻尖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股子血腥味?”我用唇语对顾猴儿道。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居然也点了点头说他也闻到了。 我们俩朝着气味飘来的地方又走了差不多两三分钟的路,期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还掺杂着浓烈的尸臭味,简直就是煎熬。 “你看。”顾猴儿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边的地上提醒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长的好好的竹林,竟然空出了一小块地。 空地周围的一圈竹子被人齐齐砍断了,断面十分的光滑,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那股血腥味就是从这块空地下面传来的。 “沙南子,你看这土,明显是被人挖开后又填上了的,上头的土层还是湿润的,说明刚动过不久。”顾猴儿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松软的泥巴道。 “你闻这味儿,我敢打赌,下头埋的肯定是尸体。”我捂着鼻子,备受煎熬。 顾猴儿回过头来道:“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到这儿抛尸的肯定都是熟悉周围环境的,咱们找个东西给他挖开看看。” “你的意思是说,是附近的人干的?”我一边四处找些枝条竹竿准备开挖。 “应该错不了,而且….”他顿了顿补充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我们刚刚一竹竿子铲下去,带上来的泥土全部都是渗着血的红色泥土。 顾猴儿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他催促我动作快点儿,于是我俩哼哧哼哧的埋头苦干,因为工具不顺手,所以挖了半天也没挖到下面。 顾猴儿气恼的将竹竿子狠狠往泥巴里一戳,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脸色一变,晃了晃手里的竹竿子道:“沙南子,快过来,我感觉好像戳到什么东西了,硬邦邦的。” 我一听,像是有戏的样子,忙不迭的跑到他旁边开挖。 有了目标就好挖多了,不一会儿,竟然从里面挖出来一颗人头。 我跟顾猴儿对视一眼,就着挖出人头的地方继续往下挖,没想到陆陆续续的又挖出了5个之多。 六颗人头堆在地上,有的被虫子啃食的已经面目全非了,但通过别的特征来看,应该都是女性,这场面一度十分的诡异。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侧过身问顾猴儿:“这该不会就是….?” “你猜的没错,这应该就是那六具裸尸的头了。” “你说这人费尽心思的把尸体抛在家门口,又煞费苦心的把头埋在这儿到底为了什么?”这下我是真看不懂此人的行事风格了,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要是我的话,我会直接把摘下来的花鼓扔在门口,不仅省事省力,而且相对来说更有震慑力。 这样偷偷摸摸的,反而更加容易暴露自己,白白增加了风险。 可偏偏这个始作俑者选择了这条吃力不讨好的的方式。 “可能他有病吧。”顾猴儿最后只能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我哭笑不得。 “现在怎么办?咱们是回去叫人来处理,还是咱哥儿俩再给原封不动的埋上?” 顾猴儿抬头望了望天,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埋上。 “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下雨,泥土被冲刷,肯定会露出里面埋着的东西来。我觉得那个凶手应该是不想让我们发现这些花鼓,所以才埋在此处。等这雨一下,他说不定会偷偷的过来确认有没有被雨水冲出痕迹。”顾猴儿一边说一边填土:“咱们把这埋好了,等晚上来个守株待兔,看看他到底是谁!” 这方法着实不错。 于是我们两个傻子又不着痕迹的把土填好,又在附近做了个标记,便牵着马回家去了。 要不说凑巧二字呢,我们刚刚踏进家门,大雨哗的一下跟倒下来似的。 等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哥俩悄悄的潜进了竹林。 可惜左等也没人,右等也没人。 我忍不住开始有点儿怀疑顾猴儿的推理了,这不靠谱啊。 “我看咱们回去算了。”我小声道。 “再等等。”顾猴儿看了看天道。 我蹲在那儿真是浑身不耐烦,刚想开口抱怨一下,却瞧见远处的林子中突然钻进来一个身影。 第七十一章 守株待兔 那个影子鬼鬼祟祟的,不时往周围张望,应该是在确认有没有被人发现。 因为光线暗,我们又不能打灯,所以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晃来晃去,直奔埋尸的空地。 他在空地边上逗留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顾猴儿一着急,就忍不住想往前凑。 我们只好又往前挪了差不多三四步的距离,这个时候,我感觉空气里原本弥漫着的腥臭味更浓了。可是,我们依然是睁眼瞎,顾猴儿忍不住还要上前,我捂着口鼻,拽着他的上衣,摇摇头示意不可,再往前就暴露了。 顾猴儿这人拧的不行,抬脚就要上前,结果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噌”的一下把他拽进了草丛里。动作极快,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瞪大眼睛看过去,来人居然是苛叔! 他朝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前方的空地。 我转眼望过去,那个鬼祟的身影不知何时竟然凭空消失了。 顾猴儿一把挣开苛叔,就地一个鲤鱼打挺窜到空地边上去了。我紧跟其后,想看个究竟。 顾猴儿从怀里摸出跟火折子点上,火苗很快就燃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将周围照亮。 原本埋着六颗人头的空地被掘开了一个大坑,里面的尸首不翼而飞。周边的土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脚印,而且大小不一,看上去十分的怪异。 苛叔不知道何时也跟了过来,他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会儿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只看见一个人的影子,怎么此处竟会有两种脚印呢?” 顾猴儿失望的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突然抬起头道:“苛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苛叔望了望周围,招呼我们道:“天又要下雨了,咱们先回家再说。” 于是我们两个人跟着苛叔一路去他房里。 因为苛叔是外宗,常年不住在本家,所以安排房间的时候,要稍微幽静偏远一些。虽然地理位置上有些不尽人意,但是屋内的摆设都是拿的上台面的。更何况此刻,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说话谈事不被人打扰的地儿了。 苛叔进屋后,闭口不谈刚刚的事情,而是从角落边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包袱来放在桌上。 打开来一看,里面全是把玩的小东西。 他对着我们哥儿俩一挑眉道:“这都是眼下洛阳城里头最流行的小东西,我特意吩咐下头人给你们两个置办的。” 顾猴儿常年在外奔波的人,这些个东西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他连碰都没碰,手撑着台面,翘起二郎腿道:“苛叔,您还没说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了。” “要不说你小子叫猴子呢,性子真是猴急。”苛叔坐下来倒了杯茶后,才慢慢悠悠的解释道:“你们两个人行事与平日里有所不同,我当时见你们在屋里的时候,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事。于是我叫了人偷偷跟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当然,这都是经过沙南子的老爹同意的。一来呢是怕你们出事,二来呢是怕你们惹事。” 他这话一出,顿时把我跟顾猴儿吓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苛叔已经知道二爷爷的存在了?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觉得可能性并不太大,这个时候切忌自乱阵脚,万一他是诈我们的话呢?我们要是真的扛不住说了,那不正中对方的下怀吗? “苛叔,您这话骗骗三岁小孩子还可以,对我们哥儿俩还真差点火候儿。”我敲着桌子,决定先把他绕晕了再说:“您说您找人跟着我们,他一来一回的通风报信至少需要两个钟头,时间上可说不通。” 苛叔哈哈一笑,道:“鬼精鬼精的,行吧,其实是你们两个人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养的那只蒙眼貂闻到你们两个人身上沾着的尸臭味。我由此推断你们可能在下山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事,于是便吩咐人留意了一下你们的动向。” “蒙眼貂?” “是啊,我养了很久了,它对尸臭味非常敏感。” “能不能给我瞧瞧?”我顿时来了兴趣,之前曾听人提起过,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苛叔摇摇头,神秘兮兮的说:“它可是我的宝贝,不能轻易示人。” 我撇撇嘴,真是没劲。 苛叔哈哈一笑,拍拍我的肩膀道:“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你们两个人到底去那鬼地方干什么了?” 我闻言先是跟顾猴儿对视一眼,他不着痕迹的点点后,我才将下午在空地挖到人头的时候说给苛叔听。 苛叔听后就陷入了沉默,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顾猴儿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出声问道:“苛叔,这事您怎么看?” 苛叔沉吟了一下才道:“此事还真是非同小可,看来是顾家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高。” 听了这话,顾猴儿忍不住抱怨道:“刚刚要不是您拦着我,我早就上去活捉那小子了。” “说你糊涂你还真是糊涂?”苛叔一巴掌拍到顾猴儿的后脑勺上:“黑灯瞎火的不说,更别提能不能抓到他了,此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来去自如,说明他对地形了若指掌。你若是上去硬碰硬,没准再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苛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一想到让此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了,就十分的憋屈。 “你之前不是说他是来确认尸首会不会被人发现的吗?为何我们过去后那六颗人头全都不翼而飞了?难不成他都带着走了?”我此时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 “不乏这种可能。”苛叔喝了一口茶又道:“但是,他这么做费力不说,还容易再次暴露。” “你说这人到底图什么?” “刺激?成就感?” “说不准是他有病。” “行了,这么没头脑的瞎猜能有什么用?”苛叔一下打断正在意淫的我们道:“先说说你们之前看见的人头,确定是女人的吗?” “那肯定错不了,长发不能作为判断标准,所以我们特意又看了下其他的体征。”顾猴儿絮絮叨叨的跟个仵作似的道:“这六颗人头虽然有的已经腐烂,但是脸部的线条还勉强能看的清,都是圆润秀气而非硬朗,而且没有胡茬儿。” 苛叔听后不言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总觉得此事和冉冉尸体失踪一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却抓不住半点有用的信息,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迷雾之中。 没人说话,屋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差不多过了有十分钟的样子,苛叔突然抬起头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又要出去下墓?” 我眼皮顿时一跳,刚要下意识的否认,苛叔却挥挥手打断我说:“你们两个小子在我面前还嫩点,此事我不会跟你们父亲说。眼下知道竹林空地藏尸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们暂且不要宣扬,安心的下墓就行,查明真相这件事就交给我。” “可是…….” 我刚要反驳,顾猴儿却突然拉住了我道:“我们当然听您的。”说完他望了望屋外又道:“天色已深,都累了一天了,我跟沙南子就先回房休息了。” 苛叔点点头,摆摆手示意我们可以滚了。 我有些不明就里,但是还是稀里糊涂的跟着顾猴儿走了。 这时候天又下起了雨,我们一路小跑出了院子。我见四下无人了,终于忍不住要开口问他。 谁知顾猴儿抢先一步压低了嗓音凑到我耳边上道:“苛叔有问题。” 第七十二章 故人重逢 第二天清晨,我还窝在床上,顾猴儿就来敲门了。 我被他吵的实在睡不下去了,只得披了件衣服起床给他开门。 他一脸神秘兮兮的站在门外也不进来,只催促我快点穿好衣服跟他走。 看这样子,应该是二爷爷来信了。 我匆匆忙忙带了件衣服,又拿了随身的布包,跟着他溜出了山。 山门口停了辆马车,旁边还拴着几匹马。 我眯眼一瞧,还真他娘的是熟人。 站在马匹旁边说着话的两个人正是二爷爷和大肥,再远一点站着的是个头戴道巾,身着道袍的人,脚蹬一双云头双脸鞋,颇有一种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味道。 二爷爷见我们两个人远远的来了,连忙招呼我们上马,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说实话,他在此处等我们,着实吓了我一跳。这山门口经常会有人巡视,万一被发现了,少不得被盘问一番,万一被有心人认出来,那可就真的是游戏结束了。 我们并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往相反的方向出了郊外。 这个时候马车里突然有人出声唤我,我一听这声儿很熟悉,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回头一瞧,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正盯着我。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红晚! 那一刻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幸好顾猴儿及时拉住了我,他挑挑眉毛,眼里尽是打趣和暧昧的意味。 我懒得理他,放慢速度跟马车同步,转头问红晚道:“你怎么在这里?” 红晚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道:“是老头特意去戏班子里找到我,说你这里出了大麻烦,希望我能不计前嫌过来帮你。”说到此处,她低下头轻声道:“所以我就过来了。” 我顿时就有一种被桃花砸了一脸的感觉,春天啊春天。 “那个….让姑娘费心了…..这可让我如何报答?”我执着马鞭向她拱拱手。 顾猴儿在旁边很会见缝插针的拖长音调:“那只能以身相许了………” 红晚啐了他一口,红着脸放下帘子不再说话。 顾猴儿也不恼,他嘿嘿一笑,倾过半边身子小声道:“我听说你爹在你房里塞了个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懒得同他再说半句,而是打马上前溜到二爷爷旁边。 二爷爷见我上来了,有些诧异:“后面有妖精要吃了你?” 我知道他是在打趣我,于是哈哈一笑,转开话题问道:“二爷爷,您这次就带我们几个下墓?人手是不是太少了点?” 他摇摇手说他自由安排。 于是我们一行人北上至清化后,在清化改坐火车经太原远赴东北。我真的不理解二爷爷的决定,如果要坐火车,干什么不直接在洛阳上车,而是千里迢迢赶到清化,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我提出这个疑问后,二爷爷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反而搞的我有点尴尬不是滋味。 虽然顺利的搭上了火车,但是这趟行程着实累的人吃不消,尤其是吃喝拉撒睡,行动厕卧走全在火车上,我感觉自己都快成一个废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我们终于抵达了东北的一个小县城。 我完全就是懵逼的状态下了车,去哪儿也不该去东北啊。 如果是按照帛书上的提示,那楚国应该是在最下面的南方,燕国才是最北边才对。 顾猴儿拍拍我,叫我别多问,只管跟着二爷爷走就行。 我们一行人到了县城后,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接应我们,看来这就是二爷爷剩下的马仔了。于是大家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似乎并不着急着手下墓的事情。 眼下虽然才十月中旬,但东北已经开始下雪了,冷的不得了。 我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来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所以带的无非就是件秋天穿的褂子和长衫。不得已,只能跟顾猴儿两个人溜到街上各买了件大袄子换上。 虽然暖和了点,但是咯得慌,十分的不舒服。 等我们回到小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吃中饭的时候了。 我们俩没选择跟二爷爷他们一桌,而是转身走到红晚一个人坐的那桌坐下。 菜上来之前聊了些有的没的,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儿,口水差点没滴下来。 东北人实在,上来的全是大盆菜。一个烧羊肉,一个杀猪菜,还有一个酸菜炖粉条。因为暂时不启程,所以顾猴儿又叫了一斤白酒,说什么故人重逢是喜事,应当喝上一杯。 红晚架不住他劝酒,硬是喝了二两,剩下的酒都由我跟顾猴儿分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忍不住出声问红晚:“你不是说你们老班主管的严,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红晚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她撅着嘴小声道:“老班住带着少班主出门去了不在家,我给门上的姐姐留了字条,说是家里的爹娘想我了,所以回去瞧瞧。” “你还有爹娘?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顾猴儿有点儿诧异,酒一多说话就不注意。 红晚撑着额头道:“是我的养父母,不是亲生的爹娘。我是被捡回去的,后来他们又把我卖给了戏班子。” 没想到她的身世竟然这么凄凉,听到这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说道:“红姑娘,以后你要是有事就找我跟顾猴儿帮忙,千万别客气。” 顾猴儿也连连附和,还对着我挤眉弄眼的,说起话来的语气也有些怪味:“都这么熟了,你还叫红姑娘是不是见外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酒足饭饱思***遂在桌下狠狠揣了他一脚。谁知红晚突然一拍我肩膀,舔了舔红唇道:“顾猴儿说的没错,顾七,你以后叫我小碗儿吧,我爹娘都这么叫我。”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红晚那声勾魂的小碗儿,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不耐烦。 她再欲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只跌跌撞撞的回了房,往床上一栽,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送疫钱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屋里就我一人儿。 于是我洗了把脸,裹紧棉袄下了楼。顾猴儿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门口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红晚在说笑,难得的是大肥也在。 他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黏在红晚的身上,处处献着殷勤,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顾猴儿发青的脸色。 也是,谁能给打断了自己腿的人好脸色看? 不过大肥可不在意这些,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看来我报仇的机会来了。 于是我一瘸一拐的挪到他们身后,抱怨道:“这东北的天气太冷了,我的腿伤还没好全,真是要命。”说完一屁股坐在顾猴儿和红晚中间,面露痛苦之色。 顾猴儿立刻就会意过来,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瓜子,哎呦了一声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腿有点儿疼了,我的娘哎。” 红晚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别吓我啊,好好的怎么突然腿疼呢,还有顾七说的腿伤是怎么回事?上次分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她话一出,大肥立刻就僵住了,我看出这孙子想走,于是先声夺人:“多亏了上次大肥兄弟的照顾,他完全是出于好心想帮我一把,谁知过来帮了一下,就把我们兄弟二人的腿帮断了,硬是在床上修养了一个多月才能走路。” 大肥尴尬的哈哈一笑:“误会兄弟,绝对是误会。” 顾猴儿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把我们腿敲断后扔进棺材里封死也是误会了?” 他话刚落地,红晚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指着大肥厉声质问道:“你竟然把他们扔到棺材里封死?” 大肥涨红了脸,怎么解释都不对,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消失了。 我趁热打铁,使出最后一击必杀:“这胖子心眼儿坏的很,我刚刚在后面看他一直色迷迷的盯着你,肯定是不安好心。都说相由心生,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红晚点点头,又问了我们腿伤的情况。我怕她没完没了,于是提议晚饭前大家去街上逛逛。 红晚跟顾猴儿都说好,于是我们三个人出了门。 这个小城不大,但是还挺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我们一路逛逛吃吃,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回去的时候,经过一家卖蜜饯的铺子,红晚吵着说想吃胭脂果,我跟顾猴儿拗不过她,于是给了钱让她自己进去,我们在门口等她。 就在等她的这会儿工夫,余光突然撇到了路上一个引人注意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红包,就是过年长辈发压岁钱的那种,外面用一根白色的麻绳绑了几道,看上去特别扎眼。 天上掉馅饼这事我可是不相信的,偏偏这时候杀出个二呆子程咬金。 没错,就是刚刚溜掉的大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山里红,估计八成是不死心,想给红晚显摆。 他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小红包,想都没想就踩了上去,然后谨慎的四下里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才放心的蹲下身子,顺势把脚下踩的那个小红包捡了起来。 动作之快,我跟顾猴儿都来不及提醒他。 “什么东西你都捡?”顾猴儿憋不住了,骂道。 大肥不以为然,而且十分得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看是你没我动作快,这会儿气不过吧。”边说边把白色的麻绳拆开,里面放着几张钞票,数额不大,而且裹了几样很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缕头发,一张红纸,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香灰。 他也没闹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干脆把其他的东西全扔了,只留了几张钞票揣兜里,然后兴冲冲的等着红晚出来。 我跟顾猴儿对视了一眼,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但我们提醒大肥,他未必会听,就像刚刚那样,没准还以为是我们挤兑他,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没看见,等红晚出来就一道顺路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跟顾猴儿下楼吃早点的时候,听小二说跟我们一起来的一位胖哥昨晚闹腾了一夜,可把他们累坏了。 我眼皮一跳,心下暗道:妈的,就知道要出事。 果不其然,小二诉苦似的说那位胖哥不知怎么回事,从后半夜开始就头痛欲裂,全身汗湿的像雨淋过一样,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且高烧不退,怎么叫他都没用。 “难道是撞邪了?”我转过头问顾猴儿。 顾猴儿思索了一下,狠狠咬了口油条,叫我别想那么多,自己管好自己就成。 “这位小哥儿真是通透人,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小二拍了马屁,嘿嘿一笑,端着空盘子转身要走。 他这话一听我就知道这人知道点什么,于是赶忙拉住他,敲敲桌子从兜里摸出个银元来。 小二开始不敢接,半推半就之下,他滴溜溜的看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这才把钱收下,凑到我们跟前说:“依我看,这八成是撞邪了。” “可是他昨天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去别的地方,怎么我们都没事?” 小二想了一会儿问道:“几位爷昨天可有没有捡过什么东西?” “那胖哥捡了个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钱,高兴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哎呦喂。”小二一拍脑袋:“这可了不得了。” “怎么说?” “我曾经听我奶奶说起过,这个啊,叫做送疫钱。” 我跟顾猴儿都是第一次听说,好奇心促使我们催促小二继续往下说。 “这个送疫钱是个卑鄙缺德的事,都是得了重病的人家扔出来的,捡到之后要双倍放上钱,再扔出去,不能花。” “这小子真是活该,提醒了他,他不领情不说,还反咬我们一口,现在这样了,真是解气。”顾猴儿一边让小二退下,一边跟我抱怨道。 “什么事这么解气?”顾猴儿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在我们两个人背后响起。 第七十四章 意外收获 我们下意识的回头望过去,果不其然是二爷爷。 顾猴儿咽下最后一口油条,搓搓油汪汪的手嘿嘿一笑:“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村口有条咬人的狗早上起来一看快断气了,大家都拍手叫好,说终于出了口恶气。” 二爷爷是个多精明的人啊,他一下就听出了顾猴儿话里的弦外之音,但却并不戳破,而是坐下来要了碗儿豆腐脑,就着油条就划拉吃上了。 直到碗儿见了底,他才掏出帕子擦擦嘴,眼睛瞟着楼上道:“本来打算今儿一早收拾好上路的,结果大肥这小子竟然给我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顾猴儿叼着牙签儿,嘴里振振有词的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番话完全不顾二爷爷的老脸,趁着二爷爷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又道:“咱们此行完全是为了沙南子的病,被他这么一耽搁,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能担当的起吗?” 我点点头,心中的愤懑之情一下就被点燃了。 二爷爷叹了口气,道:“今天是一定不行的了,不过我已经拜托扶摇子大师出手化解,且看看明天情况如何吧。” 扶摇子?这名号也不知他能不能担得起,之前在山门口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看上去不过是个文文弱弱的人而已。 要知道扶摇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历史上的扶摇子是个出生在宋朝的道士,真名叫做陈抟,自号“扶摇子”,传说陈抟的身世十分的奇异。有一年一个渔夫在湖中打渔,可惜前几网都一无所获,他饥饿难忍,心想若是这一网再不捞上点东西来,只能活活饿死了。没想到这一网下去后特别的沉,提上来一瞧居然是一团紫色的肉球。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不管是什么都先吃饱了再说。于是便生火烧水做饭,谁曾想那锅水才刚刚烧热,突然听到巨雷震响,把他吓的裤子都尿湿了,再一看,那球不知道何时裂开了,从里面爬出个婴儿,这便是陈抟了。 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当然不高,但是有些事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成真的了。 “二爷爷,您这次下墓带个道士,难不成是要去捉鬼?”顾猴儿最讨厌这些装神弄鬼、骗吃骗喝的神棍了,所以语气里自然带些不满和嫌弃。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二爷爷还卖起关子了。 我们知道从他嘴里是探听不出什么了,于是找了个借口溜到街上去了。 昨天出来的时候,顾猴儿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一家小赌馆,不大,应该就是给那些干苦力的汉子没事玩上一手。 这可对了他的胃口了,火急火燎的拽着我就钻那狗洞子里去了。 我不太会玩,所以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纯属陪着他找乐子。 顾猴儿玩的也不大,就是推牌九看谁大,坐他对面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傻乎乎的,特别轴。 两个人几局下来,被顾猴儿赢的差点没把裤子输了。旁边人都劝他回去算了,今儿运气不在他这儿,可这小子偏偏不听。三下两下脱了棉袄子往旁边一扔,大有不赢不走的气势。 顾猴儿嘿嘿一笑,对着那汉子道:“愿赌服输,您这样到时候可是难做人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赌品见人品,俺可不是那种人,再来!”他擦擦额上的汗,摸着牌九道。 顾猴儿瞥了他一眼,道:“哎呦喂,这下可就不好办了,您这是要死磕到底啊,可关键是您还有什么能输的,我可是概不赊账啊。” 汉子急了,他嘴皮子动了半天,颤颤巍巍的说:“我押上我婆娘!” 周围人一听就知道他疯了,出来赌钱居然能把老婆给押上,于是大家伙纷纷指责他。不过这样的人在赌场里倒是司空见惯的,有钱押钱,没钱押房子,没房子押老婆,没老婆押老娘。 顾猴儿此刻更看不起他了:“你的女人我可不要,你要是没有值钱的东西,那就赶紧滚,别挡了小爷我的财路。玩的起就玩,玩不起就赶紧回去,丢人现眼的亏你还是个爷们儿,我呸!” 四周的人纷纷附和,那汉子顿时骑虎难下,涨红着一张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顾猴儿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走,谁知那汉子突然一把抓住了他,似乎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道:“我还有一样宝贝。” 顾猴儿听到宝贝两个字,眼睛顿时一亮,但他仍是不露声色的道:“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说是宝贝?先拿出来给小爷我验货,否则免谈。” 众人也都来了精神,连带着周围几桌的人都聚了过来,原本嘈杂的小赌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汉子犹豫再三,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个比茶盏大小的杯子。 顾猴儿的眼睛一下就被黏住了,当然我也是。 乖乖隆地咚,这东西可不得了。 那汉子见我们一直盯着那玩意儿,脸上颇有些得意:“咱们就赌这一把,若是输了这个归你,若是你输了,你刚刚赢我的钱我要十倍,外家磕头叫我一声爷爷。” 顾猴儿摆摆手,道:“这东西我还没过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拿个赝品来糊弄我。” “怎么会是赝品,这可是我亲手在…….”汉子脱口而出,没想到这次倒是机灵了,关键时刻突然停住了。他双手捂住那宝贝,挣扎了一下,最后递到顾猴儿面前:“真金不怕火炼。” “哎呦喂,我可不傻,您这直接递过来,万一脱了手赖我身上可怎么办。” 这话倒是不假,所以古玩行都有个规矩,那就是货不过手。 这是为了防止有的人碰瓷,到时候说什么都说不清。 顾猴儿指了指桌子,那汉子会意过来,将宝贝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 我跟顾猴儿立马就凑了上去,刚刚太远看的并不是很清楚。眼下如此近的距离,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是一个半透明的白玉盏,四角各雕有双龙戏珠,外围一圈也是姿态各异,叱咤翻腾的蛟龙。加在一起,刚刚好九条。 这的确是个稀世珍宝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搞来的。 顾猴儿跟我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他心中有了打算。 于是他站起来,咳嗽了两声道:“成,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就按你说的办。” 汉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一局定胜负。 那汉子一番牌九,居然是个一对,他挑挑眉看着顾猴儿,眼中尽是挑衅。 顾猴儿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单手一翻,没想到开出来的竟然是双天至尊。他毫不客气的抢过那只九龙玉盏,道:“这东西可就归我了。” 汉子顿时面如死灰,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第七十五章 线索 顾猴儿并不啰嗦,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将赢来的钱全部赏给了赌档的掌柜,也算是初来乍到求个薄面,能安安稳稳的走出这儿。 掌柜的是个精干的老头,他先是斜眼看了我们半天,愣是看到我们心里直发毛的时候,他突然哈哈一笑,伸手将顾猴儿摆在台面上的钱全部挪到袖子里,拍拍桌子说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云云,叫我们放心,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 顾猴儿一听,也咧着嘴笑,寒暄了几句然后高高兴兴的拉着我出去了。 我们并没有立刻回住的旅馆,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面摊坐了下来。 顾猴儿四处打量,见真的没人跟着我们,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只玉盏细细把玩。 “这玩意儿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像清朝的东西?”我忍不住凑上去问道。 顾猴儿睨了我一眼,笑道:“你墓虽然下的不多,没想到眼光却这么好。” 我本来听他夸我,心里头还挺美滋滋的,可是一瞧他那表情,我就知道这话是在损我呢。 我有些不服气,指着玉盏外围的龙纹道:“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东西叫做九龙玉杯。” 顾猴儿闻言双眉一挑,哦了一声,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这九龙玉杯是由白玉制成的稀世珍宝,因为四角各雕刻有双龙戏珠,且把手也是一条龙,所以故名九龙玉杯。如果将杯内盛满玉酒,立即就会见有九条翻腾的蛟龙,但其实是因为白玉是半透明之状,所以才能显现,使九条龙活灵活现。【零↑九△小↓說△網】 康熙年间,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杨香武曾经三次潜入皇宫盗此玉杯而未得,更增加了九龙玉杯的名气。所以江湖中的人物无不以获取此杯为最大的荣耀。康熙帝驾崩以后,九龙玉杯作为康熙心爱之物随葬景陵。尽管各色人物都垂涎三尺,但清皇陵戒备森严,九龙玉杯在康熙陵墓中才得以保存。 我眉飞色舞的说完这些,等着顾猴儿啪啪啪打脸。 谁知这小子把我呛的够呛,他转了转玉盏道:“第一,这是茶盏不是杯子;第二,这个玉盏没有把手;第三,你小子只有眼睛,没有脑子。” 我气的刚要发作,没想到老板突然端了两碗面条上来,顾猴儿眼疾手快,将东西顺手塞进怀中,然后搓搓筷子就着碗吃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叹了口气,也认命的郁闷的吃面条。 “咱们怎么不回旅馆吃,非得到这鬼地方来。”我看看周围黑漆漆的,一副鬼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心里就有点毛,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那掌柜的见钱眼开反悔了怎么办。 顾猴儿吸着面条,嘴里含含糊糊的也说不清楚:“洞…….淫……..” “我草,说人话!” 顾猴儿就着袖口一擦嘴道:“你是不是傻,我说等人!” “等人?等谁?” 顾猴儿刚要开口,突然朝我后面努努嘴。我回过头去一瞧,嘿呦喂,是刚刚那个把内裤都输光了的汉子。 他远远的就瞧见了我们哥儿俩,又不时的环顾四周,见没人跟踪自己,立马裹紧大袄子朝我们坐着的这边一路小跑过来。 顾猴儿吸溜了一下鼻涕,招呼老板再来一碗面条,然后站起来笑道:“哎呦,这不是刚刚的那位兄弟嘛,怎么这巧在这儿又碰上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 那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胳膊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三请四邀之后才勉强把屁股挨上了板凳。 但是他也不说话,一副苦大仇深,难言之隐的样子。 顾猴儿瞧他这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下立刻有了计较,他先是招呼汉子吃面,然后说我们哥儿俩不过是初来乍到,来这里做些小买卖某些生计。没想到今天竟能认识了这位深藏不露的兄弟,真是三生有幸。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能忙的一定不含糊。 那汉子三下两下划光了面条,将碗向前一推,然后擦擦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您二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顾猴儿咧嘴嘿嘿一笑,轻轻拍了拍胸脯凑到他面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们哥儿俩是铲地皮的。”顾猴儿边说边往汉子坐的板凳上挪了挪,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您刚刚出手的那只玉盏可是个稀罕货,不知道是从何处寻来的?若是再有别的,价钱上咱们好商量。” 汉子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但很快这种恐惧就被价钱两个字给掩埋了。他犹豫了一下,就在我们以为他要开口答应的时候,他竟然摇了摇头说没有了,只有这一只。 顾猴儿见他不为所动,叹了口气,装作十分可惜的样子道:“哎,这东西要是一出手,少说怎么也得卖上一百多个大洋。” 汉子顿时就一个激灵,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顾猴儿,样子十分滑稽。 顾猴儿又道:“您的来意我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不过愿赌服输,这玩意儿既然输给了我,就万万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他看着汉子面如死灰的样子补充道:“不过呢,我这人做买卖最讲义气二字,您要是再有别的,不妨拿出来给我们过过眼,价钱上绝对不亏待您。” 汉子唉声叹气,叨叨嘴皮子说:“俺…..俺是真的没了。” “那这东西您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呢?”我就看不惯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样子。 汉子一听我这么问,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我跟顾猴儿看他这怂样,顿时没了耐心,于是起身就要走。 那汉子一着急,赶忙拉住了我们,说话都带上几分结巴:“别….别别….我说。” 此时天上又开始下雪了,我其实是真没耐心继续呆着,但是顾猴儿却兴致高昂,他坐下来,叫老板沏了壶热茶,上份了瓜子。 这汉子说自己叫老焕,是个给人扛麻包做苦力的,当然也会顺带着做些别的事,只要给钱就行。 结果上个月,有户人家家里死了女儿,差一个抬棺材的。这事虽然晦气,但是给的价钱特别高。他一开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为了能吃饱饭,接下了这活儿。 说来也奇怪,他抬棺的时候,觉得棺材重的不得了的,根本不像是躺着一个女子的重量,而且从里面不停的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但是他也没多问,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抬完拿了钱赶紧回去洗个澡。 刚出门的时候还好,可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几个抬棺的汉子都累的直喘粗气,连叫吃不消想休息一下。 可是抬棺的时候,棺材是不能触碰到地面的,这是为了防止死者的灵魂落地。所以出殡的时候,要将棺材放在两张木凳上,亲人做了最后的拜别后,由四人抬起棺木两端的两根木杠,中间是不能停留的。 死者家里人不肯,慌急慌张的催促他们快点到下葬的地方。四个汉子只能咬咬牙,硬是一口气抬到了山中的一处地方把棺材埋了。 几个人饥肠辘辘,累的连路都不想走。他们四个人拿了钱后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山里过一夜休息一下,第二天天一亮走出发。 结果没想到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七十六章 抬棺匠的回忆(上) 这事说来十分的邪门。 傍晚的时候,他们远远的找了一处类似山洞的地方吃了点东西,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山里天黑的早,加上今天又干了这么吃力的活,所以没一会儿几个人就鼾声四起,找周公喝酒去了。 然而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靠在山洞的洞壁上睡觉,突然远远的从洞口处走来一个身影。 身姿曼妙,居然是个美女。 她身着红底锻绣金纹龙凤褂,头戴凤冠步摇,面色苍白,只两颊处用大红胭脂擦了两块,勉强看上去有了些血色。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老焕的面前蹲下,然后竟然低低的哭了起来。 老焕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大半夜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来个女子确实有点儿瘆人,他心里十分慌乱,不敢搭话。可那女人大屁股小蛮腰的,非常撩人,他至今都没能娶上个婆娘,不是嫌弃他穷就是狗眼看人低,没有女人拿正眼瞧过他。 想到这儿,他心中突然窜起一团邪火,忙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 这时女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 老焕见小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心痒难耐,也顾不得那么多忙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子说她是附近一处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撞破了嫂嫂的丑事,到头来被奸夫**所害,葬在山中的一处地方。可是她下葬的地方被恶毒的嫂嫂派人动了手脚,导致她魂魄不得安息。眼下希望老焕能够将她的尸骨起出来重新下葬,作为报答,棺中随葬的金银珠宝可随他取用。 老焕一听她说自己是鬼,顿时吓了一跳,但女子又说金银珠宝取之不尽,他又犹豫了起来,心里像猫抓似的直痒痒。 他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件事。要说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到头来还不是要饿死,反正横竖都是要死,不如做个饱死鬼死的痛快些。 女子也不啰嗦,说了自己下葬的地方后,从头上取下根金簪子递给他,说此物就作为定金,剩下的只管来棺材中取就好,无论多少都行,然后一摆袖子,消失了。 至此老焕这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时候天已经要蒙蒙亮了,他大汗淋漓,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原来是个梦。 他张张嘴伸了个懒腰,刚想再睡一会儿,结果突然发现手里居然攥着跟金簪子,恰恰是梦中的女鬼递给他的那根。 他顿时睡意全无,只觉得背后生凉,越想越害怕。 硬是等到第二天天亮,他将自己昨夜睡梦中的事讲给其他的三个人听,众人都是一阵唏嘘。他本是不想去的,但无奈拿了女鬼的东西,若是不去,怕那女鬼要来害他,所以想拉着众人一起,人多好办事,也能壮壮气势。 其中一个胖子不肯,他拍拍屁股说这事太邪门,死都不肯入伙,拿了自己该拿的钱先溜了。剩下的两个人见有人打退堂鼓,也犹豫了起来。 老焕没了法子,干脆一咬牙,从怀里掏出那根金簪子在两个人面前晃了晃。这两人的眼睛立刻就被黏住了,连连说只要有钱拿怎么都成。老焕本来是想独吞它的,但是又怕有钱没命花,更何况那女鬼说自己可以在她棺内想拿多少金银财宝都行,于是便将金簪子递给另外的两个人平分了。 一行三人就上了路,想着大白天的阳气重,能出什么事。于是脚程赶着就到了女鬼说定的地点,哎呦喂,这下可真把三个人给吓坏了。 原来女鬼说的地方,正是他们昨天抬了棺材下葬的地方。 这回可真是要了命了,新坟刚填,断没有第二天就掘开的理儿。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赌一赌。 于是寻了工具,将填好的土又重新挖开了。 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是,原本好好的埋在下面的大红色朱漆棺,竟然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只有一个黑黑的大洞,里面一节台阶不知道通向何处。 三个人面面相觑,顿时没了主意。 其中一个人抱怨说白白提心吊胆了不说,还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话里话外尽是责怪老焕,说他不靠谱啊,说他被猪油蒙了心啊之类的。 老焕气的直发抖,叫嚣道现在出了问题就往我身上推,刚刚你们听说有金银财宝的时候,跑的可是比兔子还快。 两个人知道自己不占理,撇撇嘴收起了怪话牢骚。 三个人就这么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有人都看着老焕,等他发话,到底是回家还是下去看看。 就在这个骑虎难下的时候,那黑黑的洞中突然窜出几阵阴风。 第七十七章 抬棺匠的回忆(中) 老焕说到这儿的时候,捏着茶杯子的手明显攥紧了,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 我知道故事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了,于是往前凑了凑,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老焕说他们在洞口犹豫了很久,后来其中一个人说这事情太邪门儿了,现在咱们既然已经拿了根金簪子,不如见好就收,回去算了。 但是另一个人却持反对意见,说是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不如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挖出什么宝贝来,那可就几辈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结果两个人因为看法不同,竟然在坑洞边上大吵了起来,老焕蹲在旁边也没了主意。 等到日头都上了正午,三个人还没整出个结论来。 老焕这会儿也饿了,他拿起铁锹提议说要不咱先把土给填回去,这么敞这也不是个办法。其他两个人也是饥肠辘辘,恨不得此刻能吃上碗香喷喷的面条,于是三个人咽着口水又哼哧哼哧的把土给填了回去。 老焕拍拍屁股,招呼两个人说不如咱们先回去把肚子填饱,剩下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就算你此刻要下去,可是里头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怎么说也得带了火把之类的东西再来吧。 另外两个人都说好,于是三个人约定好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后,匆匆找了路就回城里去了。 老焕回了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出去吃面条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他,搞的他心里毛毛的,以为是女鬼来报复他拿了东西不办事,连吃起东西来都没了味儿。 其实是那两个跟他一起抬棺材的伙计在监视他,这两个人怕老焕反悔,想一个人独吞财宝,所以一直悄悄的跟着他。 老焕好不容易吃完了面条,裹着袄子跑到酒铺里买了瓶烧刀子,然后又从家里翻出了一捆绳子,撕了一块烂麻布跟隔壁的婶子借了点儿油,扎了个简易的火把,顺便把平日里劈柴的斧子也别在了裤腰带上,连门都没锁,匆匆直奔约定的地点。 他所不锁门都无关紧要,反正家徒四壁,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那两个人早早的就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他了,也是都带着家伙事,准备的都还挺充分的,甚至其中一个人还带了水跟干粮。 三个人一见面,二话不多说,就往那埋棺的地方赶。 说来也奇怪,本来中午的时候太阳还照的直刺人眼睛,这会儿不知怎的躲进云层里去了,天变得阴沉沉的,感觉像是要下雨。 老焕心里嘀咕了几句,但迫于女鬼的淫威,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埋棺的地方。 他们早晨走的时候,为了省事,特意把铁锹之类的工具留在了草丛里。结果到那儿一看吓了一跳,三把铁锹不知何时全部插在土里,看上去就像是三炷香似的。 老焕知道里面肯定有古怪,都说礼多人不怪,估计鬼也吃这套儿,所以他先是跪下来对着铁锹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无非就是受姑奶奶所托,冤有头,债有主,出了事还请各路爷爷奶奶们高抬贵手,大鬼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来找他之类的云云。 其他两个人也慌忙跪下来连连磕头,场面一时十分滑稽。 众人行完礼后,先是把老焕身上带着的烧刀子分着喝了一大半,然才就着铁锹一点点的把土掘开,结果掘着掘着铁锹头似乎撞到了下面的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大家伙的心一下就拎了起来,其他两个人都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看向老焕问道:“不应该啊,咱们上午埋的时候啥东西也没有,难不成恰好挖到花岗石了?” 老焕摇摇头说这声音不是撞到石头的声音,他下到坑里,用手将上面的封土挖开,不一会儿里面赫然露出一截大红色的棺材来,在泥土里十分的扎眼。 老焕也愣住了,他抬头望了望上面的两个人,心里有些嘀咕,这还真他娘的邪门儿了。 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再给埋起来吧,于是他强装镇定,抡起铁锹招呼上面的人下来一起把棺材周围的封土挖开。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整个大红色的朱棺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是他们并没有急着将棺材起出来,而是商量该将这东西抬到哪里去下葬。 老焕又不懂风水,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能拿出个像样的主意。这个时候,另外两个人当中的瘦子说他听人家将这风水好不过是前有望,后有靠就成,最好能有点水,对于一般的大户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了。他正巧知道山里有个地方合适,而且离这儿不远,不如就那儿算了。 他旁边蹲着的大头也表示同意,其实他的心思全在棺材里的金银珠宝上,就算你此时说要抬到天涯海角,他估计也会说好。 老焕权衡了一下,最终答应了。 这事定下来之后,另一个问题就来了。是先将棺材抬过去再开棺取钱,还是现在就取。 瘦子跟大头都表示现在就取,只有老焕一个人反对。他害怕这两个人拿了钱之后翻脸不认人,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儿,到头来姑奶奶肯定饶不了他,他可不想白白背这个锅。 于是他骗两个人说女鬼跟他订下了约定,一定要将她安置好了以后才能开棺取钱,否则会不得好死之类的云云,吓得另外两个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于是三个人哼哧哼哧的将那具棺材抬了出来,也不敢落地,抬着就朝瘦子说的方向赶路。 老焕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早上的那个洞,正安安静静的望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没抬稳还是崴了脚,连带着另外两个人猛的摔向了旁边,棺材“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原本捆在上面的麻绳也断开了,最要命的是这一摔摔的很巧,直接把棺盖给磕掉了。 三个人吓得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前去。 最后你推我,我推你,把老焕给推了出去。他慢慢的挪到前面,极不情愿的眯着眼往棺材里看去,满满当当的金条并着红纸包成的一筒一筒的银元全散落在棺材里,可惜,尸体不翼而飞了。 但此刻,他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满眼只能看见一个钱字,连话都不会说了。 后面两人见此情景赶忙凑上来,一看见满棺材的钱,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大头立刻就要伸手去拿金条,瘦子连忙拽住了他,自己要抢第一个。 一时间两个人竟打了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刻薄的奸笑声,比夜猫子的哭声还瘆人。几个人一下子全部僵住了,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看。 可洞口周围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的声音只是大家伙的幻觉。 第七十八章 抬棺匠的回忆(下) 大头两只手在屁股上来回擦了好几下,踉跄着往后退了退,脸色苍白,躲在了一颗树后面,嘴里还哆哆嗦嗦道:“不….不会是….是有鬼吧……” 瘦子更是已经吓的跌到了地上,定睛一瞧,裤裆间湿漉漉的,一股子尿骚味瞬间弥散开来,显然是被吓破了胆,连自己小便失禁了都不知道。 老焕强壮镇定,他偷偷的摸上铁锹的把子护在胸前,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洞口。里面黑漆漆的,还不时传来一阵阵腐臭味。 可惜,那个尖利的笑声再也没有响起了。 就在大家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天上突然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雹子,几个人来不及反应,被砸了个鼻青脸肿,压根儿就没地方藏身。 再呆下去说不定脑袋瓜子都会被砸烂,老焕咬咬牙,把自己扎的那个简易火把点燃,招招手跟旁边的两人说:“咱们先进去躲躲,等雹子停了再出来。” 本来瘦子不肯,但迫于天上的雹子越下越大,最终还是跟着老焕和大头猫进了那个古怪的洞口。 里面是一节很长的楼梯,但并不是石阶,建的非常粗糙,更像是为了方便下去所以随意在土坯上一节一节敲出来的,高矮、宽度都不一样,走起来有点吃力。 三个人都猫进来后,躲在洞口边缘的地方不敢太往里面去。老焕跟大头的身形都比较大,缩在这儿很不舒服,坐不能坐,靠不能靠,连头都抬不起来。而且老焕总感觉屁股后面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咯着他,搞得他坐立不安,十分难受。 加上空间又小,他没法子只能反手伸到屁股底下去摸,貌似是一个有些圆润的、摸上去像是金属的东西,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是什么宝贝? 想到这儿,老焕赶忙捣捣旁边的瘦子,让他拿着火把,自己则撑着台阶一点一点的往下赖,整个人差不多匍匐在楼梯上后,借着光四处搜寻了一会儿,果然在刚刚自己坐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反光,颇有些晃眼,他凑近了一看,竟然是一块金子! 瘦子也看见了,他两眼放光,连手里抓着的火把也不想要了,下意识的就去扣那块金子。最终老焕抢先了一步,瘦子颇有些不甘心,但他也不好说什么,两只眼睛不停的往那块金币上瞄。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大头开口了,说是见着有份,这东西应该大家平分,你就这么独吞了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厚道了。 偏偏老焕是个面皮薄且一点就炸的爆竹性子,别人这么一激将,他立刻就脸红脖子粗,将那块金子交了出去,说他刚刚不过是想看个清楚罢了,怎么可能会自己一个人独占。 于是为了“公平起见”,这块金子暂由大头保管。他们又在洞口坐了一会儿,可惜外面的雹子却没有半点要停的兆头,他们坐的不耐烦了,竟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瘦子指了指大头怀里的金子提议说这里面肯定有宝贝,与其三个人耗在这儿发呆,不如下去寻寻看。 老焕嗤笑道这会儿到不怕下头有女鬼勾魂索命了,更何况等雹子挺了,三个人可以去棺材里拿银元和金子,干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瘦子撇撇嘴,眼睛滴溜溜一转又道这是天意,里面的是里面的,外面的是外面的,不是一回事,再说这送上门的金子不要那可是要遭雷劈的,三个人分一块金子说到底不如一人一块的好,咱们不贪心,再挖到两块就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大头也被他说动了,老焕最后扭不过两个人,握着柴刀在前头开路。于是三个人颤颤巍巍的朝着那楼梯的深处走去。 说到此处老焕的眼里全是悔恨,他喝了口茶,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如果当时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哪怕前面有金山银山等着他,他也绝对不会下去。 我对这种马后炮的言论一向反感,于是催促他不要岔开话题,赶紧说下去。 顾猴儿一把拉住我,吐掉嘴边的瓜子壳问他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下面遇见那个梦中的女鬼了?” 老焕一脸惊恐,下意识的反问顾猴儿:“你怎么知道?” 顾猴儿摆摆手,没接话,嘴里又嗑上了瓜子示意老焕继续往下说。 老焕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他们沿着楼梯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一扇门。这扇门是纯金的,上面还刻着许多古怪的花纹,看上去像字又不像字,在火光中晃的人都睁不开眼,大头跟瘦子两个人又蹦又跳的,高兴坏了,还说要把这门敲下来扛回家去,那就真的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老焕凑上前看了看道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纯金的,而是在外头涂上了一层金粉,里面应该是铜之类的金属,压根儿就不值钱。 瘦子和大头空欢喜一场,两个人失落的往门上一靠,只听“咯吱”一声,那扇金门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推开了一道缝。 众人皆吓了一跳,当时的两个人更是像猴子一样蹦了老远,老焕举着火把往里照了照,里面黑漆漆的,而且还有一股非常难闻的霉味不断的从缝隙内传了出来。 三个人一商量,决定既然来了,不妨进去看看。 瘦子说什么都不肯推门,没法子只能由他举着火把,老焕和大头一左一右把门推开了,门内的东西让三个人顿时忘记了呼吸。 第七十九章 下墓 老焕的回忆到此就结束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无论我们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说,只草草敷衍说这个玉杯就是从门里面带出来的,其余的半个字也不透露。 顾猴儿拿他没辙,思索了一下问道:“你说的那个瘦子和大头现在住在哪里?” 老焕一听这话,顿时呼吸急促,瞪大了双眼,露出一种十分惊恐的表情来。顾猴儿一下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掸掸手上的瓜子壳,从腰间解下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桌上,然后问出了一句更让老焕崩溃的话:“你愿不愿意带我们去那儿瞧瞧,价钱好商量!” 回到小旅馆,顾猴儿难得的洗了个澡,紧跟着和小二要了盘花生米和煎馒头片,然后嘱咐早点休息,自己则钻到了二爷爷和大肥的房间去了。 我知道这小子肯定又是有什么馊主意了,所以也懒的打理,草草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公鸡打鸣我才醒过来,下了楼发现大家伙都在,于是我叫小二端了碗豆腐脑,坐到二爷爷和顾猴儿那桌闷头吃起来,他们俩则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今天出发的路线。 下墓这种事我是真的插不上嘴,只管跟在后头走就成,省的别人说你半瓶水晃荡,我可不喜欢没事给自己添堵。 三下两下把豆腐脑划拉见了底,旅馆的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真的是老焕。 他蹲在门口,支吾了半天没进来。二爷爷招招手,让大肥给他端了一碗稀饭两根油条,他靠在门边上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顾猴儿帮着其他人把背包拾掇好,等老焕吃完早饭,我们就上路了。 老焕说的地方离这儿有很长的距离,算下来差不多走了将近四五个钟头。一开始还好,后来简直就是进了深山老林里面,而且之前下了雪,又冷又僵的。老焕说这山很少有人进来,一般穷人家死了人,会着人草草抬到这里找个地儿随便埋了,所以山里头阴气森森,说白了就跟乱葬岗似的,大家伙都觉得晦气的不行。 晦不晦气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一段路走下来累的我气喘吁吁,衣服里面全是汗,但是又不能脱,黏黏糊糊的搞的我心烦意乱,而且早上吃的豆腐脑,导致这会儿好几个人都尿意渐浓。 一行人憋不住了只好就地解决,冰天雪地的,个中滋味我就不提了,只听见老焕说了一句下车一泡尿,上车一冰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等我们到了老焕当时发现的地洞附近时,已经过了中午了。二爷爷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原地休整休整,吃点东西再下去。 大肥生了火,其实本来是可以随意吃点干粮果腹的,但是顾猴儿说这冰天雪地的,有团火烤一会儿也有助于增长士气,于是红晚煮了锅杂烩,不过就是野菜炖肉干,但大家伙吃的都特别香。 这个时候我才真真正正看清楚那个道士模样装扮的人,在此之前,他要不就是窝在房里不出来,要不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照他这样的长相,怕是丢在人堆里也很难找到了。 大概是因为挂爷的缘故,我跟顾猴儿都不怎么待见这种人,不是歧视,纯属个人观点。 谁曾想这厮竟然主动坐到我们旁边搭上了话,顾猴儿毕竟是在外面摸爬滚打过的人,即使再讨厌一个人,他也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于是两人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了。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这道士自称扶摇子,说的全是些牛鬼蛇神不着天际的话,亏的顾猴儿能敷衍的下去。 等众人吃饱喝足后,收拾了一下又上路了,这次走了差不多十分钟,队伍就停下来了。我跟红晚走在最后掉队了,只听见前面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大肥和老焕的声音。 大肥问他怎么不走了。 老焕说他之前来的好像就是这里,但是看起来又有点不一样,原本旁边的一颗树不晓得去哪里了。 大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这树不在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该不会是你迷路了找借口吧?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揍他。 老焕吓的抱着头连连诉苦道这树与别的不一样,是个枯死的大桩子,里面是中空的,所以他才能记得住。 结果话刚说完,他又立刻改口道就是这儿没错,他指了指地上的红漆碎木说这是他们之前抬棺的时候磕掉的。 二爷爷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后说老焕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他走上前去,在四周随意眈了几眼,又蹲下来用铲子在几处铲了几下后捏了几把泥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指着一处叫大肥他们开挖。 没过一会儿工夫,还真的挖出一个洞来。 老焕一见那洞,整个人吓的跟老鼠一样,跐溜一下蹿到了我身后,看来确确实实是这儿,不会有错了。 二爷爷此次带了差不多三四个伙计,再加上我们两个,队伍颇有些浩浩荡荡,只不过打头的从大肥换成了另外一个汉子,我听他们叫他老克头,这人生的很是魁梧壮实,一脸的凶相,让人不敢靠近,但是说起话来却十分温柔。 他等里头的气散的差不多了,打着手电前脚刚准备踏进去,后脚突然从洞里窜出个东西来。 第八十章 变故 那东西蹿的奇快,在我们脚下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 老克头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然后提着电筒就猫进去了。 这里面果然跟老焕说的差不多,台阶建的十分粗糙,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走起来吃力不说,还害我差点摔个跟头! 这段台阶往下走了差不多一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一块平地上,有的人脚步重,下来的时候带的空气中稀稀拉拉全是稀土灰尘,呛死个人。 老克头眉毛都皱成了包子褶,他一边掸着灰尘,一边举着手电筒往前凑了凑,立时眼前就闪过一道金光。 大家伙从指缝间瞪大眼睛看过去,居然真的是一座金门。 但是,没有一个人得意忘形的冲上去,所以人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等待二爷爷下一步的指示。只有老焕呆呆的看着门,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我按下烦躁,心里默默的赞叹了一下这帮人的意志力,然后站到边上去了。 因为这时候大肥带了其他的两个人上前准备将门推开。 我往那边打量了一眼,发现这门不是特别严实,中间好大一条缝隙,看上去像是掉了一块似的。 我想了想,觉得满肚子疑问,于是拍拍老焕的肩膀准备问问他,谁想到这货居然瞬间从地上“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跟失心疯似的苍蝇一样抱着头乱窜,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的老大,十分恐惧的看着自己四周,嘴里嘚啵嘚的没停,紧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尿骚味在空气中弥散。 大家伙也被他这举动搞懵了,二爷爷怕闹出大动静,赶忙让人逮住他,要命的是他这会儿力气奇大,老克头怎么也治不住他,反而越忙越乱。 大肥一发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包里拎出一把铁铲子,上去就要把老焕敲晕,说这时迟那时快,老焕发出一阵夜猫子般凄厉的惨叫声,然后竟然抢先一步,狠狠的拿脑袋撞上了那扇金门,只听“哐当”一声,顿时脑浆四溅,血肉横飞,老焕像一滩烂泥,直接从门上慢慢滑栽到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在灯光中无比的显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众人一跳,顾猴儿和我对视了一眼后,咽了口吐沫壮着胆子上前去戳戳老焕,见后者没有动静,他又招呼旁边的人过来将老焕翻了个面。 我的视线从人群中穿过去,只见老焕躺在地上,眼珠子瞪的老大,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恐,以及他嘴角那一抹诡异的微笑。 顾猴儿蹲在地上叹了口气,然后对二爷爷摇了摇头,看来老焕是真的死透了。 二爷爷颇有些嫌弃的捂着鼻子,指挥旁边的人赶紧将尸体抬走,然后又吩咐剩下的人继续将门推开,看来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眼下死了个人,就像是死了只小虫子一样轻松。 我将顾猴儿拉到旁边,低声道:“这地方也忒邪门儿了吧,这还没进去呢就先死了一个。” 顾猴儿也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道:“你这话还真说错了,老焕可是二进宫,这小子知道里面有什么,现在在这当口死了,真是他娘的不走运!不过看他吓成这样,无非就是遇到了什么机关之类故弄玄虚的东西,要真是大粽子,就凭这孙子的怂样,还能从阎王爷手里爬回来?” “那你怎么解释这门关上了,他们三个人慌忙之中逃跑,难不成还给墓主人关门?这也太可笑了吧!” 我这边话音刚落地,前面突然传来了大肥的声音:“二爷,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门卡死了,推不开啊。” “你是不是没吃饭,跟个娘们似的,连门都推不开?”顾猴儿一甩手,三步两步上前去推开大肥,然后又叫了几个人打算一起使劲。 这个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个道士,他嘴皮子动来动去,手上不停的在掐算,表情十分的凝重。我心里立刻就有了数,忙将想要上前凑热闹的红晚拉到身后,手很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推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几声清晰的“咔哒咔哒”声突然窜了出来,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似的。 顾猴儿他们也愣住了,不敢再往里推,况且这时候门缝正好已经开到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大小了。他赶紧对旁边的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全部往后退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谨慎的等了几分钟。见里头并没有什么动静,他才接过老克头手里的电筒,从门侧边摸了上去,我想要拦住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愣头青居然一言不发的打着电筒就从门缝中穿了进去,他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之中。 第八十一章 地底神庙 我怕他出什么意外,也不敢继续拿乔,跟着后面就钻了进去。 里面很安静,是一个宽阔的过道,不长,呈一种上窄下宽的梯形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机关,而且从建造的手艺看来,不像是中原的风格。 散射的灯光中顾猴儿正在不远处打量两边墙上的壁画,这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 顾猴儿见我进来了也没说话,只抽空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打量起壁画了。 我不知道这壁画有什么好看,遂凑上去想看个究竟。 谁知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柔婉的女声,在黑灯瞎火又十分安静的环境中顿时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红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后面进来了。 “你们两个别看壁画了,先看看那金门后面的东西。” 金门后面能有什么,难不成是金山吗? 我有些不以为然,手电筒往身后的位置一晃,我的妈哎,竟然是一具交横的尸体,死相惨烈,特别吓人。 顾猴儿也懵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我们揽在身后,自己照着手电筒慢慢挪上去,我们紧跟其后。 按照尸体腐烂的程度来看,至少得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眼眶已经变成了两个深渊黑洞,原本盛着的眼珠子不翼而飞,嘴巴张的老大,露出里面的一口黄牙,更关键的是尸体虽然倚在角落里,但四肢都呈现一种非常奇怪的扭曲状态,这就导致靠近门那一侧的上下肢全部卡在了下头的门缝里,而且明显有好几节已经被折断了。 看来刚刚推门时候的咔嚓声应该就是这个了,难为我们还以为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 红晚捏着鼻子道:“这地方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这么一具尸体?” “你看他的穿着,虽然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但这打扮到很像是个做苦力的伙计。”顾猴儿一边说一边用匕首挑开尸体胸前的一块相对完好的衣料,应该是想在确认下到底是不是麻布材质,谁想到竟然从里面咕噜一下掉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是一只金簪。 “难道是………?”我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行了,别看了。”顾猴儿一把打断我突然问道:“他们人怎么都没跟进来?” 话音刚落地,门缝里就钻进来一个人,是老克头。 紧接着,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全猫了进来。 我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看来这次我们还不算是完全当了个趟雷的。 二爷爷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尸骨,并未说什么,而是招呼我们往前走,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了过道两边的壁画上,使得我也不自觉的把目光移了上去。 这两边的壁画不仅风格与中原相异,而且内容记录的也十分奇怪,按照我的经验判断,不像是一个古墓中该有的壁画。 果然,等我们走到一半,二爷爷突然道:“咱们来的地方怕是不简单,这分明是座地下神庙。” 他说的斩钉截铁,让人不得不信。 不过神庙一般都是古代统治者为了巩固期统治地位而建造出来的,以列柱支撑穹顶,立于地面之上,从未听说过底下还会建什么神庙的,除非沧海桑田,神庙沉入地下,但照眼前这个神庙的完好程度来看,后者不太可能。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靺鞨族?” “没有,有什么说法吗?” “靺鞨族人擅长捕貂,你们看这壁画上,男人全都身穿兽皮、编发插羽为饰,在山间逐貂。” 二爷爷这么一解释,我才恍然大悟,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一群汉子围追一只老鼠,难怪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再看这一幅画。”二爷爷指着右边几个奇怪的人问道:“你们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更搞不明白了。画中的一个人姿势极其不雅,看上去像是在……解手!没错,就是解手,问题是他旁边围着几个小孩儿,居然伸手接尿来洗手洗脸!这口味可真不是一般的重,简直是变态啊! “这是靺鞨族的一种习俗,不论男女老少,应该是为了驱蚊驱虫。” 且不说这功用性实不实在,光是用尿洗脸就让人难以接受,怪道以前的中原人称北方的少数民族叫做蛮夷。不过这事虽然荒唐,但还真不稀奇。据说还有有一种灵丹妙药叫做“金汁”,何为金汁?金汁就是用童男的粪便做的药,据说有人高热不退,一喝就好。据说此方竟然还在记录在案,乃汪昂所著《本草备要》。 “这靺鞨族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从未听说过。”顾猴儿问道。 二爷爷一边领着我们继续向前走,一边道:“关于靺鞨的记载并不是特别多,在南北朝时称勿吉,隋唐时称靺鞨,起源于诸暨,满语的意思叫做森林,中间应该是经历了一系列的战争。不过历史的真相,现在都很难追溯了。” “哎,前面看样子是要进入内殿了。”红晚跟在我后面小声嘀咕道。 我点点头,让她小心的跟着我后面。 刚踏进内殿我就被震惊了,里面的规模要比我想象的大上很多倍。老克头打了根火折子把两侧角落里的铜灯点亮,这灯倒是很有意思,左右两边各列6座,底部依次分别是乌鸦、鱼、野猪、飞鹰、猛豹、鹿、蛙、狼、蟒蛇、柳枝、狐狸和猴子等12种动物,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最吸引大家注意的,还是四周墙上的壁画,犹如一幅绚丽的地毯,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惊天秘密。 第八十二章 最后一幅壁画 满墙的壁画在火光中颇为恢弘大气,看的我们是叹为观止,根本没有人再去注意不远处的神台。 靺鞨族虽然只是一个分支小族,但是从眼前的壁画色调和绘画的技艺来看,真的是不容小觑。不过更让我们惊讶的,还是里面记录的内容。红晚对眼前的壁画很感兴趣,她接过我手里的电筒,从靠着门边的地方开始看起来。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壁画上。只有红晚,一边看一边解释说根据记载,原来这座神庙供奉了一个法力无边的神灵,相传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他本是靺鞨族的一位王子,后来因为叛变被杀,他死后,靺鞨族灾难连连,于是新即位的首领,也就是这位王子的弟弟便派祭祀去向神灵请愿,得到的旨意是要平息亡魂的怒气,思虑再三之下,弟弟便凿山为哥哥建造了这座神庙用来存放他的尸骨。 “哎呦喂,这弟弟倒是挺有气度的嘛,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掘坟鞭尸了。”顾猴儿啧啧嘴道。 “你别插嘴,后面说了什么?”我急于知道后面的事情,自然没给顾猴儿好脸色看。 红晚叫我别急,她一边惊叹一边慢慢的往前挪到另一边壁画前,继续解释说神庙建成后,灾难果然就停止了,族人大喜过望。 然而当大家载歌载舞庆祝的这天夜里,神庙里却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原本去请愿的祭祀,竟然在看到了哥哥显灵的亡魂,亡魂说要祭祀奉献一个鲜活的生灵侍奉他,不然他就会降下灾难,全族人无一而终。 祭祀知道必须要除掉这个祸害,但奈何自己法力有限,于是便与亡灵虚与委蛇,谎称自己自愿做他的仆人侍奉他,其实是在体内藏下了不得了的咒术,最终拼尽性命将亡灵封印在了这座神庙之中。 “好老套的故事,这就结束了?”顾猴儿明显很不耐烦。 红晚刚想骂他,突然就收了声,两只眼睛盯在最后一幅壁画上像只呆掉的木鸡。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角落里的这最后一幅壁画顿时也让我怔住了。 这是一幅黑底壁画,颜色十分的浓重,上面用鲜红的颜色描绘了一个面部狰狞人鬼难辨的东西,似乎想从一个四方的盒子里挣脱出来,旁边是几个人,不过画的非常小,相对于盒子里的庞然大物来说,简直就是蝼蚁,也不知道是色彩描绘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旁边的这几个人被笼罩在一片红色中,看上去就像是倒在血泊般惨烈。 “这最后一幅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看不懂了。 “是预言。”一直没说话的扶摇子突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亡灵会将闯入的人全部杀掉。” “您也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老焕之前不就活着出去了?”我真的是特别烦这种神神叨叨的人。 “他现在已经死了。”扶摇子神色冰冷,说话不带半点感情,就像一座突然开口的雕塑。 红晚被他的样子吓的一个哆嗦跑到了我身后。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二爷爷为什么选择来了这儿,又或者说他为什么让老焕带路,难道真的这么巧?他原本要去的地方就是老焕之前来的地方?如果真的是,那他又是如何确定的呢?要知道当时老焕直接就回了家,后面的一切都是顾猴儿的转述,更何况老焕当时并没有说出他在金门后面看到的东西,这一切都太不合乎常理了。 我想了想,打算以不变应万变,要是二爷爷这个老匹夫又想阴我们,那我就先只能下手为强了。 “大师,您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破天荒的,二爷爷居然这个关口问扶摇子下一步该怎么走。 扶摇子手中掐算了半刻,刚想说话,红晚却突然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她手指着前方的神台,语气有些不确定。 此时此刻,我真的希望是我眼花了,因为火光尽头处的神台后面,那一面凸起的浮雕中,正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猛的操起家伙,非常自觉地开始慢慢往后退。 “不会是什么幺蛾子吧。”顾猴儿心有余悸。 妈的,我快被他气疯了,这个时候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真是无比谢谢他的乌鸦嘴,让我们又多了一次难忘的经历! 下一瞬间,一阵黑色的潮水从浮雕中倾涌而出,铺天盖地向我们猛烈袭来。 第八十三章 一群幺蛾子 我下意识一边往后退一边抄起手里的枪对着空中就是一阵突突,其实根本就没有准头,但是因为对方数量太多,反而没了脱靶一说,枪枪命中。 地上散落的全是尸体,我快速的眯眼瞧了一下,居然是一只只有手掌那么大的黑色飞蛾,身上还长着红色的条纹和粗壮的绒毛,胖硕的身躯在地上扑棱挣扎,还流出许多黑绿色汁液,十分的恶心。 这些飞蛾一开始受了惊吓,只在顶上盘旋,但渐渐的我们的火力就落了下风,因为就算我们几个同时开枪,也抵挡不住数以千计的飞蛾。它们开始寻找空当,俯身振翅袭来,速度非常之快。有两个伙计不察,竟然被扑过来的几只飞蛾咬掉了两块肉! 我的娘哎,这东西居然是吃肉的! “顾七!你看前面那墙上是不是有个大洞?”红晚突然叫道。 我朝前看去,黑蛾飞出的那面墙果然空了一个大洞,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何处。 可能是个蛾子窝,也可能是条出路。眼下必须要做出选择,如果继续这样耗下去,弹夹空了,一个都走不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不了进去先杀女的再杀男的,哦不不不,是擒贼先擒王,我咬咬牙,心一横,把枪塞进顾猴儿怀里,三下两下脱掉外面的袄子,借着火力掩护,咕噜一下滚到离我最近的烛台前,就着火就把袄子燎了,因为里面全是棉花,燃起来特别快。 我一边在空中挥舞袄子一边招呼他们:“快钻进去!我掩护你们!” 都说飞蛾扑火,但这些胖家伙却完全相反,他们很害怕火光,这反而更好了,留出了空间和时间让他们退了到黑洞处。 “沙南子,里面安全,快进来!” 我心里松了小半口气,慢慢僵持着退到洞口,回头一瞄,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袄子在洞口张起了一道屏护,此刻只留了右下角的一个缺口,正催我赶紧进去。 我手中的袄子燎的就剩最后大半管儿袖子了,空中的食肉黑蛾见火光溅灭,开始有要俯冲的迹象,此刻不能浪,我赶忙把最后的一点火光砸向空中,然后一个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着墙边呲进了缺口中。电光火石间,我的背后响起了一阵猛烈又可怕的撞击声。红晚一下把我拉到边上,里面空间相对来说比较小,不过有手电筒支着还算亮堂。 靠着前面坐的是老克头和顾猴儿,他们正死死的撑着袄子。大肥因为身躯太大,只能缩到最里头去了。原本的洞口被大袄子罩起来,四角用铲头全部卡进了洞壁里,中间用铲柄结结实实的架了个十字。 外面的扑棱声一直响个不停,跟打鼓似的,我能感觉到紧紧挨在我旁边的红晚正在瑟瑟发抖,不过也是难怪,这黑蛾子就是我看到了都通体生寒、鸡皮疙瘩直冒,更别说红晚一个女孩子家了。 好在这个声很快就过去了,应该找不到空隙进来就散了。老克头和顾猴儿两个人满脸大汗,手上的青筋暴起,掌心通红,双双面对面靠在洞壁上,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保险起见,我们没有立刻出去,也没有马上就把袄子拿下来,而是各自先把受伤的地方做了些简单的处理。 在此期间,大肥带着个电筒去更里面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能出去的路。 二爷爷看上去也有点疲惫,于是我大家伙都喝点了点儿水,缓和缓和紧张的情绪。趁着空当,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二爷爷,您是怎么知道老焕来的地方就是您要来的地方?” 二爷爷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憋了一路了想问。”他喝了一口水道:“这还得多亏了猴儿带回来的那只玉杯。” “那只玉杯?除了值钱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二爷爷点点头,下一秒竟然从怀里掏出了那只用皮革包裹着的玉杯,他手指摸索在杯口边缘,然后将其整个倒过来,让杯底朝上。 老克头支着电筒靠过来,光影中,原本平滑光洁的杯座底部上竟然映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图案,好像刚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这图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啊。”顾猴儿突然道。 英雄所见略同。 “没错,这图案在我们进来的那扇金门上也出现过。”二爷爷摸索着杯底道:“这个应该是只眼睛。” “可是之前您是怎么知道…….” “行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二爷爷将那块原本包在外面的皮革内里翻过来,上面居然写满了奇怪的符号,不对,应该是图画,其中反复出现了一个眼睛的图案,和玉杯以及金门上的一模一样。 “这……”竟然不是帛书?那我们之前在书房看见的帛书岂不是白搭了? 一时间,我实在摸不到这只老狐狸的套路。 “这看上去,倒像是本小人书。”一直没说话的红晚这个时候突然语出惊人。 “你能看的懂?”二爷爷十分激动,他一把抓住红晚,想知道她到底看出了什么名堂来。 红晚整个手臂都被他抓红了,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她指了指那块脏兮兮的皮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您…您先放开我,要不然….要不然我没办法看…..” 二爷爷特别高兴,他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红晚,然后像我们这边凑了凑,两只眼睛里像有星光闪烁。 红晚腼腆的别过头去,把注意力放在了皮革上,就在这个时候,黑漆漆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第八十四章 分道 随后一阵强光射来,原来是大肥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面部表情有些呆滞,显然因为来回走的很吃力还没能缓和过精神来。 “情况怎么样?”顾猴儿是个急性子。 “里面有….有好几条岔路,应该是可以….可以从这里出去。” 二爷爷对大肥的话显然比不上红晚手里的那张皮革,他并未发话,看来是想先知道上面到底说了什么。 这对我们三个人来说反而是多了一重机会,再者眼下外面的情况不明,恐迟则生变,我赶忙从地上拉起红晚,拦住要发火的二爷爷的说:“这外头的黑蛾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要是去而复返,袄子单薄肯定撑不了多久,咱们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这块皮革待会儿再看也不迟。” 旁边的伙计也都跟着劝起来,人都是惜命的动物,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把命送在这块小皮革上,那还不得亏死? 二爷爷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于是招呼人前面开路,不过他非常谨慎的收回了那张皮革,这着实让我有点儿寒心,这老狐狸防着我们三个呢! “顾七,你说这过道通向什么地方?”红晚和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边走边嘀咕道。 “你还记不记得刚刚壁画上的内容?”我转过头问她,不过她的眼睛一直就没离的开周围洞壁的凿痕。 “当然。” “那上面说弟弟为哥哥建了一座神庙,用于存放哥哥的尸骨。按理说这棺椁应该是供在神庙的大殿中,可是咱们刚刚只看到了神台,现在又在刻着貌似哥哥形象的浮雕后面出现了这么一个有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洞穴,我看八成是通往主墓室。” “顾七你看,这洞穴怎么凿的坑坑洼洼的,而且坑洞都特别的圆润规律,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红晚说着还用手摸了一下:“哎呀,怎么黏糊糊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入了我的脑海中:“这该不会是那些蛾子孵化的时候留下的吧?” 红晚一听这话,当时就吐了出来,还顺手往我身上擦了擦。 我的天!我他妈也跟着吐了出来。 前面的人因为我们两个的举动全都停了下来施以侧目,顾猴儿从前面走过来,一脸猥琐样:“速度够可以的啊,这都已经怀上了?” 我本来还在烦恼怎么把顾猴儿从前面叫到后面来,没想到这么一出闹剧顿时让问题迎刃而解。我也不辩驳,一把拉住了他。 顾猴儿贼精,他立刻就意识到我们有话要单独跟他说,他先是装模作样的给我顺顺气,然后摆摆手让前面的人继续走,说我们马上就跟上来。 等前面的人走的和我们三个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们才跟上。 “我感觉老头子有问题,从皮革一事来看他明显没把我们三个当成自己人,后面万一又拿我们趟雷怎么办?”我心里疑云重重。 “我看这事你太敏感了,不过是一张鬼画符的皮革,咱也不稀罕那玩意儿,你非要像个娘们儿似的那么较真干什么?” “他要是心里没鬼,干什么不肯把皮革给我们拿着。” “你他娘的是不是要找茬?” 就在我俩小声争执的不可开交时,一直没说话的红晚突然语出惊人:“你们都别吵了,其实….那张皮革上的内容我已经差不多记下来了。” “啊?!” “啊?!” 我跟顾猴儿因为太过惊讶,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这一叫把前面的人吓了一跳。 大肥直接就火了,拎着铲子就要过来敲我们仨。 红晚尴尬的挡在我俩前面小声道:“刚刚眼花了,不小心把石头看成了一只手,所以才没忍住。” 要不说大肥真是个色胚子,见红晚言语软糯,他不由心神一荡,屁话也没追究,只叫红晚小心跟在他后面,还说什么万一出了事,能第一时间保护她。 我呸! 队伍又向前走了没几分钟前面就停下了,透过人群瞧去,原来是眼前出现了大肥之前所说的两条岔路,一左一右。 众人都在等着二爷爷的抉择。这次他犹豫了一下,和旁边的扶摇子商量之后竟然觉得把队伍分开,一队人走左边,一队人走右边。 要知道,在古墓中,前路不明的情况下,分散人员可是大忌。顾猴儿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拿出罗盘对着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苦衷。 “怎么样?” “大事不妙。”顾猴儿“啪嗒”一下合上罗盘道:“罗盘失灵了。” 我一怔,刚要说话,却被红晚抢先一步:“看来咱们三个是要被分开了。” 红晚一语就道出了症结所在,二爷爷这个老狐狸肯定是不会让我们三个在一路的,但是他又需要红晚帮他解谜,所以红晚必定是要跟他走;除此之外,我们三人之中眼下身手最好的应该是顾猴儿了,所以他一定会让顾猴儿领另外一队,而我因为行动并不是那么方便,必然是跟着他,一来是我相对较弱好控制,二来是能把我捏在手里,不怕顾猴儿会跑,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果不其然,他让老克头将装备和干粮大致分分,然后叫顾猴儿带着大肥和另外的两个伙计走左边这条道,自己则带着我、红晚、扶摇子和老克头走右边这条道。 这其实是一场博弈,就看哪一队的人运气更好了。两条路中总有一个生门一个死门,分开走,不至于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境地。 顾猴儿背好行囊,拍拍我跟红晚的肩膀,一个闪身,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左边的黑暗之中。 第八十五章 两个故事 “老克头,前面开路。”二爷爷的手像树藤一样紧紧的绞在我的胳膊上不容我有点半反抗:“沙娃子,走吧!” 我拗不过他,相当于被拽进了右边的岔路中。 里面很黑,而且比我们刚刚走过来的地方要潮湿几分,甚至还有积水的小坑洼,这在北方是比较罕见的。北方因为湿度低,水汽少,所以都是干冷,很少会在冬天的时候见到这么多没有结冰的水洼。 而且这处岔路越往里走空间越大,两边和上面都是黑乎乎的一团,根本看不清楚,人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会变的异常敏感和恐惧,直觉会打败理智,然后占领头脑的高地。 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更关键的是此刻我的脚踝竟然很不争气的开始隐隐作痛,这绝对不是一好消息。 红晚见我面罩淡淡的黑气,赶忙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喂我吃下,我叫她不要声张此事,她虽不解却也点头答应了。 大伙又向前推进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后,队伍终于停下了。我和红晚走在最后,她扶着我慢慢走出这个洞道,我的眼睛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 我无法形容我此时所看到的场景,这是一个巨大的、壮观的、人工开凿出来的圆台形岩洞。周围的洞壁前摆放着一圈形态高大,神态各异的铜像,和我们在神庙中看到的12座铜像一模一样,每座铜像都被一根粗大的链条串联起来,一气呵成,但分开来又能单独存在。并且每座铜像的底座上都延伸出独立的链条通往岩洞中心的一个巨大水池,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个什么厉害的阵法。 然而最震撼我的应该还是对面洞壁上雕刻的那面凸起的人面像。 人面像的上半部分带着一柄异域风格的面具,只能瞧见露出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开的老大的嘴巴,给人一种他在对着池水咆哮的错觉。除此之外,旁边的洞壁上还刻着许多象形文字,密密麻麻,让人很不舒服。 “这…..这是个骗局!”扶摇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手下掐算了半天惊呼道。 “什么骗局?” “此处分明是个高明的阵法,应该是把什么东西困在那池中了。” “你是说…..原本壁画里说的厚葬变成了……?”二爷爷脸色微变,显然眼前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克头也有点儿发怵,他指着不远处的水池道:“二爷,如果下面被困着的东西真的如此邪门儿,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二爷爷沉吟了一会儿,转头问扶摇子道:“大师,您看呢?” 这太不像他的风格了,这已经不是下墓以来他第一次询问别人怎么办了,难道事情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吗。 红晚的脸色也不好看,我把她拉到旁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刚刚来的路上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红晚鬼觉得朝二爷爷的方向瞅了几眼,见他们正在商量怎么办,没工夫管我们,这才小声告诉我说她在来的路上就预感里面不对劲了。 “这你也能感觉到?”我顿时就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不可思议。 红晚粉拳轻捶了我一下,红着脸说其实是刚刚的那块皮革,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和我们之前在壁画中看到的情节很像,但是过程却有些大相径庭。 “怎么个不一样?” 红晚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无比郑重的道:“皮革上记载的那个死去的人,最后是被下一任的首领设计故意害死的!” 第八十六章 奇怪的图案 “啊?”真是突如其来,晴天霹雳。 红晚又把我朝后拉了拉,说二爷爷视如珍宝的皮革应该是块类似于血书陈情表一类的东西,上面记载的东西和壁画内容有八成相似,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的话,那这东西应该就是死者生前的绝笔,至于如何流传了下来,并且最后落入了二爷爷之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手记上到底说了什么?”我的胃口被吊了这么半天,心痒难耐,赶忙催促她。 可能是我们俩一直嘀嘀咕咕的,压根儿就没注意前面,二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旁边,正意犹未尽的听着我们的对话。 “哎,继续啊,怎么不说了。”他见我俩停了下来,一脸我很期待的表情质问道。 “二爷爷,您这偷偷摸摸听墙角的行为………” “放屁,老子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这儿听的!”他一把推开我,将红晚拉到边上道:“闺女,快说说这皮革上的到底写了什么?” 红晚看了一眼水池子,往后退了退,找了一块岩石坐下,然后叫二爷爷拿出那块皮革又细看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十分软糯,娓娓道来,让我们了解到了另一个相似的故事,因为她的语句断断续续的,加上人称的变化十分繁琐,所以我整理了一下代为转述。 皮革上说这确实是死者生前的绝笔。他本是部落首领的大儿子,有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弟弟,两人感情非常深厚。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都迈入了成年,不过两个孩子的性格却大相径庭,大的深沉内敛不爱说话,小的活泼聪慧人缘好。在一场和别的部落的战争中,老首领不幸牺牲了,首领的位置空了下来,本来应该由大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但奈何小儿子在部落中人气太高呼声太强,于是此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可是部落中一直群龙无首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小儿子主动找到自己的哥哥,说他愿意通过公平的比试来和哥哥较量,胜出的人可以继承父亲首领的位置。 于是两人秘密商定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偷取到部落中代代相传的圣物,谁就是赢家。这场较量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族中圣物除了部落首领外,所有擅自触碰偷取的人,一律处死。大儿子只当是个比试,想都没想就点头说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弟弟亲手设计的陷阱里。 夜里当他潜入藏宝的地方,正要得手的时候,没想到弟弟带着一干人等冲进来抓了他个现行,他有口难辩,被判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了,死去的人是不可能记述后面的事情的。 如果把壁画和手记结合起来看,毫无违和感。 “丫头,你是怎么能看的懂这文字的?”二爷爷微微一笑,眼里露出些精光。 红晚不急不躁的将皮革递还给他,也是微微一笑:“您心里攒着亮,这笼子带不着,我也不是什么大将。” 她话一出,就把二爷爷噎住了,不过这番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客气。听不懂?这是行话,意识就是说您心里头明白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没必要给我下套,我不是什么挑大梁的主。 一瞬间,我感觉火花四溅,赶忙岔开话题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二爷爷慢条斯理的将皮革揣好,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开棺!” “可是到现在为止,您都没告诉我们您到底找的是什么东西?”我指着水池着补充道:“如果是您之前说的药,那东西浸在水中千年,肯定早就烂掉了,您要是让我吃那玩意儿,还不如现在就开枪杀了我。” “你小子少给我怪话牢骚!”二爷爷狠狠的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瓜子,然后招呼老克头去准备东西,看样子对池中之物势在必得。 老克头在池边先摸索了一会儿,寻思是不是该用铲柄子打个桩,这样借力会更容易把里面的棺材吊起来。但是6座雕像合为一体,链条粗重,凭他一己之力这办法好像不太能行得通。 他对着我们的方向喊道:“二爷,这链子太粗,我一个人肯定是拽不动的。” 二爷爷让他退下,自己站在池边看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就突然叫老克头把手电筒给他。他把光对在每座铜像的上下中间位置,竟然有的地方有微弱的反光。 “拿块布来!”二爷爷头也不回的叫道。 这会儿上哪儿给他找布去?正当我准备割袍断义,哦不,割袍当抹布的时候,红晚已经走到他旁边递上了一块手帕。 二爷爷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后也没说话,就着手帕就在铜像上擦来擦去,擦了没两下,竟然露出了一块非常小的铜镜,真的特别小,只有拇指头那么大,不仔细看是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老克头如法炮制,跟红晚两人将剩余的5座铜像上的5面镜子全部清理了出来。 “二爷……..” 老克头刚开口就被二爷爷制止了,他低声叫我们把其余的光源全部关掉,自己则举着电筒慢慢在池边打转,似乎是在寻找某种角度。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几分钟,就在我们的耐心快要接近磨光的边缘时,一束刺眼的光线经过多次的来回反射,于水池上方缓缓显现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第八十七章 蚀霭玉髓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看见的这个奇怪的图案,大概就是六道光线交错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的样子,而且六个交点处恰好是外围铁链和内里铁链融合之处,真是不得不让人惊叹古代人民的智慧和手艺。 二爷爷一直举着电筒保持这个姿势,我感觉他和老克头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因为前者只咳嗽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后者已经抬枪对着池中的链条“砰砰砰”就是几发子弹,枪枪打在点上,干净利落,看的我两眼发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老克头的枪法,在光线如此微弱的情况下,他能有如此准头,真是深藏不露。 四溅的火花将我们几个硬生生的逼退到一边,可随后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个…..玩脱了?”我不确定的小声嘀咕道。 就在我话刚落地,池中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金属摩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池底来回转动盘旋,原本平静的池水也出现了异样,不知何时自下而上咕嘟咕嘟的冒出很多气泡,紧接着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其中搅动着,让池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池水越转越快,就在我们以为它要喷溢出来的时候,六条粗壮的铁链从池底一跃而起,水花四溅中一个庞然大物“嗖”的一下披波而出,稳稳的被吊在了空中。 我定睛一瞧,确在意料之中:一副锈迹斑斑的棺材,正不停的向池中淅淅沥沥的滴着水。 “天哪,这…….”老克头从后面走上前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多了一把手电,光束集中的照在棺材上,竟然反射出流光溢彩的花纹来,尤其是棺边四角嵌着的红色宝石,仿佛一颗血红色的眼珠,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人魂魄吸进去似的。 就在我恍惚之际,有人突然从后面推了我一把。 是扶摇子,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淡淡道:“这宝石乃不祥之物,切不可久视。” 我一听这小小的宝石竟然这么邪乎,顿时就有点半信半疑。 谁知二爷爷从对面踱步过来,附和道:“确实如此,为了找到它,可真是大费周章了。” “什么?搞了半天您是为这个而来?那您之前说的药是在骗…….”我火气噌的一下就窜上来了。 二爷爷倒是很淡定,他摆摆手打断我道:“要不说娃子还是年轻呢,这宝石是开棺的钥匙,若没有这宝石,咱们开不了棺,如何取到能治你病的东西呢?”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我差一点就信了。但是,我毕竟不是第一次被他诓的小毛孩子了,这老狐狸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又能一语道出宝石是开棺的钥匙,分明就是有鬼,不过眼下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按兵不动,走一步看一步了。 “杵在这儿干瞪眼,还不干活去!”二爷爷很不客气的吩咐红晚跟我去给老克头帮忙捆绳子,自己则和扶摇子站在一旁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我对红晚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我俩故意放慢手上的活,现在完全就是在磨时间,为的就是等顾猴儿能顺利的与我们汇合。 虽然我们来到了放棺材的地方,但现在还不能肯定我们走的就是生门,加上罗盘又被顾猴儿带走了,我跟红晚整个就成了睁眼瞎。 这棺材稳稳的悬在半空中,想开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想按照老办法来,把绳子系成两个稳定的三角形,另一头卡在中心位置,将开棺的人吊上去悬在空中。 这法子最直接简便,但也是最考验人的功夫。咱们这儿也就二爷爷能堪当此任,难不成他会亲自出马? 因为有红晚执棍游壁的功夫,绳子很快就扎好了,果不其然,二爷爷准备亲自上阵,他将另一头系在腰上,脚下一蹬,借着我们几个的拉力,眨眼的时间一下就顺着铁链上了棺顶,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让我不由的赞叹。 不过棺身因为突然有总量的增加,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还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险些把二爷爷摔了下来,好在他反应很快,迅速就找到了平衡点,已经着手开始摘取四角的宝石了。 我一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侧脸问扶摇子道:“您刚刚讲这石头特别邪乎,可是有什么说法?” 扶摇子微微一笑,理了理他那个飘飘若仙的衣袖道:“此物唤作蚀霭玉髓,相传是从一处神庙中偷出来的,这颗蚀霭玉髓原本嵌在一座神像的眼睛上,有一个贪财的僧侣悄悄将它取了下来,最后僧人离奇失踪,生死不明,没想到竟然是落入了靺鞨族人的手中。” “老克头,把铲子扔上来。”二爷爷憋着劲,看上去十分的不舒服,不过也是,换谁掉在上面能舒服的? 老克头不敢怠慢,忙在包里翻出一柄小铲,这铲子一看就是特制的,二爷爷窝上去十分顺手。他在努力保持平衡的情况下缓缓挪到棺角处,刚准备将蚀霭玉髓撬下来,没想到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番外 顾捷候出生的那一年,据说是洛阳城有史以来最潮湿的一年。他娘生他的时候本是难产,硬是折腾了一天一夜都没把他生出来。当时大雨连下了整整七天,把后山的湖差点都给淹了。这么一来,导致山里的野猴子没了东西吃,只能齐齐来顾家的粮仓和厨房里偷东西果腹。 结果没想到有一只金色的小猴子不慎闯进了他娘的寝室,人猴四只眼睛两两对望,直接把他娘给吓晕了过去,然后这小子就呱呱落地了。 他爹见自己儿子跟猴子有缘,于是才给他起了这么样的一个名儿。 他出生后的抓周酒上,他爹将匕首、算盘和铲头放在他面前,本盼着他能选了匕首,以后能过继到嫡宗门下,没准以后还能在族里排上个名头,好给自己挣挣脸。结果没想到顾捷候什么都没选,而是吧嗒吧嗒的对着堂上坐着的族长伸出了手。 那时候顾家在位的族长是他的二爷爷,那在家族里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身绝活无人能超越。众人见他与二爷爷如此亲近,也是大吃一惊。私下里甚至还说没准顾家的下一任接班族长非顾捷候莫属了。 那个时候的顾家风平浪静,日子过的很是逍遥。基本上是每一宗的人,干每一宗的事儿。没那么多破规矩,也没那么多怪事。 到了两岁的的时候,他已经会咿咿呀呀的说话了,但是路走的却有些磕磕绊绊。几乎每一天,他都要扒拉着二爷爷的门槛偷偷朝里头看。有时二爷爷在看书,有时二爷爷在练字,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斗蛐蛐儿,拉胡琴。见他来了,总是要抱上一抱,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糖果之类的小玩意儿逗逗他。 不过好景不长,谁曾想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竟然在一次下墓行动中,被掉下来的乱石砸死了,最后连尸骨都没能抢出来,真是天妒英才。 从那时候开始,顾捷候就彻底改了性子,他原本是个老成内敛的娃娃,整日跟着二爷爷识字拉曲,在桌子前能一动不动的坐上一天,最后竟变成了个混世小魔王。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过继到嫡宗的,他爹气这儿子不争气,于是放弃了最初的念头,开始慢慢教他下斗的事情。 他那个年纪,本是应该被捧在手心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但是他却只能每日在练功的杆子上一呆就是一整天,身上磨出了血也不吭声。小小年纪手上的茧子竟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多还要厚。 他娘心疼他,便把一股子气撒到了他爹身上。骂他爹心这么狠,日子没法再过下去了。 于是他爹又把气撒到他身上,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往后对他更加苛刻,如此循环往复,也没了个头。 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是笑嘻嘻的,一句话也没跟别人提起过,只某一日被顾茗知晓了,便将他叫去房里询问了一番。 顾捷候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脸认真的说他想学好了本事,以后长大了将二爷爷的尸骨带回家来。 顾茗那时刚继任族长不久,也算是临危受命。他见这孩子这般小,却说出了大人都未必能说出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从此对顾捷候更加上了心。私下里又将他爹请过来,委婉的提了一提,他爹这才对他打骂少了些。 那十几年,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一开始因为年纪太小,吃了很多的苦,渐渐的才好起来。他爹带他下墓,他总是一句废话都没有,自己慢慢的竟从中找到了乐趣。 近十岁那年,他娘得病去了世。 他娘是个典型的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自己唯一的这个宝贝疙瘩儿子能成龙成凤,平乐安康。他娘死的时候,他跪在灵前三天三夜,最后趁着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打鸣,自己独身一人穿了装备,一匹快马直奔郊外。 等他再回来时,一身的黄土满手的血,捧着个玉匣供在他娘坟前,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事立时在族中众人里传开来,一时间名声大噪。 他爹望着自己儿子这般出息,心里突然却不是滋味。更有些质疑自己以往对他是否真的太过苛责了。 因了这事,他在家族里是风光无限,连老一辈的人跟他说话都要客气三分。可彼时的顾捷候却并未觉得快慰,他甚至有些开始憎恨顾家,若不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遗传病,他娘也不会死。于是他在行事作风上,更加随心所欲,在家族里更是横着走。 顾茗也不管他,就任着他的性子来,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顾茗不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些什么了。只背地里躲着嚼几句舌根子,也不知是真的看不过眼他的作风,还是嫉妒眼红。 顾捷候平日里不下墓的时候,不是带着自己的弟弟顾沙南到处乱窜,就是窝在房里拉二胡。都说三年笛子五年箫,一把二胡拉断腰。在胡琴上下的功夫,也不是能作假的。 只要是听过他拉胡琴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这也是唯一一个顾捷候爱好中比较高雅的项目了,其他的不是捣蛋就是抽大烟,这习惯估计都是跟二爷爷学的。 有时候逢着下雨的晚上,他还会陪顾茗打上几圈麻将,但基本上都是输多赢少。不是不敢赢,而是真的打的不好。你要说二八杠推牌九,那他可是行家。 二爷爷去世的第十三个年头,恰逢上祭日,他拎了几壶酒在祠堂前坐了半宿。一瓶是给二爷爷的,其余都进了他的肚子里。一直到酒瓶子全空了,他这才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卧室了。 番外2 又匆匆过了些时日,他便要到了继掌庶宗的时候了。 顾家的规矩千千万,其中一条不成文的说的就是新人执掌一宗时,须得拿出些压箱底的手艺,震一震往日里的那些老辈和族人,如此才能立的住脚,顺便堵住下头一些人的嘴。 挑脸子这活儿本就不易,这道规矩更是难上加难,是以没有哪个敢马虎,做事做的很是小心谨慎。 要过这道坎,都需得掉层皮,顾捷候他爹为了这事都愁白了头。 顾茗有时候会叫他去书房谈话,时不时的就要提点他两句,里外说的不过都是些家规和道理。他以往总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听过之后也就忘了,却不想没过多久竟被牵扯进一件大事之中。 那时候正天下大乱,恰逢袁世凯又和外国人签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把大半个中国搞的鸡飞狗跳。洛阳城许多人吃不饱,于是顾茗和外宗的宗长商量着在城里多增加了几个施粥的铺子。顾家背地里干的勾当都是有损阴德的,差不多也只有这样才能勉慰自己的良心。顾捷候又是个闲不住的主,他无视非外宗族人不得擅自出山进城的家规,大摇大摆的溜到了洛阳城内。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的人吃不饱饭,有钱的人却富得流油。 人一有钱就喜欢闲的没事作糟,那城里有户人家姓陆,是个世代经营粮食的家族。这一代的夫人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全家人都给捧成了宝贝金疙瘩。他天天不想着如何继承家业,发扬光大,就知道喝花酒玩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本来也就是拿钱消遣消遣,结果最后竟然嫌玩的不够劲儿,仗着自己的家世,在外面的河边上的茶摊子设了个赌命赢钱的局。 这局够狠够毒,赌的是摘花鼓。十个花鼓一个银元,谁快算谁赢。 顾捷候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从茶摊边儿过的时候,见那肥头油面的胖墩儿如此草菅人命,却无人敢管,自然是要上前耍一耍他二大爷的威风。 那胖墩儿摆了摊子后,就一直无人敢上前掺合一脚,更别提报官抓人了。 照他的话来说:你小子活腻歪了敢报官?老子的舅舅就是这洛阳城最大的官! 顾捷候自然是不信这个邪的,他瞅着那胖墩儿一身的肥肉,心里的厌恶更添了几分,只想着怎么这年头披着人皮的猪这么多,要是能扒了他的皮挂在洛阳城头,岂不快哉? 于是他压着帽子蒙了脸不动声色的上前踢馆,誓要给胖墩儿点颜色看看。 胖墩儿连摆了一个月的局,见终于有人敢和他叫板,本来很高兴,但见对方居然是个精瘦蒙面,穿着寒酸的少侠,脸上不免显出几分不屑和鄙夷,只道是哪里来了个乡巴佬,没点儿眼力见,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四目相对,一路火花带闪电。 顾捷候坐在坐在小马扎上,十分嚣张,他解下腰间自己一直佩着的匕首,挑衅说这局玩的不够大,这么小儿科的局也好意思招摇过市的摆出来,若是玩不起,不如回家躲起来别出门丢人。 胖墩儿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见有人敢抬价跟他叫板,于是冷笑一声,讥讽这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顾捷候不怒反笑,只喝着茶十分淡定的问他敢不敢加码,输的人输条命,那才够刺激。 旁边围观的人早已看不惯胖墩儿由来已久,见今天有人敢上去教训他出口恶气,就算输了也不是输自己的命,自然是帮着顾捷候抬码起哄。 胖墩儿哪会想到自己被逼上了梁山,若是不允了他,只怕是日后在洛阳城颜面扫地。于是他粗着脖子红着脸,强逞威风,应了下来,其实心里打起了嘀咕。 但他也不好意思表露,只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壮胆壮势,可惜全是些让人听了发笑的狠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不过他倒是十分的聪明,并不自己动手。而是从自己随行的家奴里挑了一个人出来,据说是个好手。 那人一看就阴沉沉的,脸色蜡黄,眼窝深凹,脑袋一点儿小,感觉都快缩到肩胛骨里去了,虎口上的茧子不是一般的厚,绝对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不过在顾捷候眼里,估计压根儿连对方的眉毛眼睛都没看清。他望着河边被人贩子捆来的好些个少女,心里清楚自己今天是救不了她们的,但若是能在这局中杀了对面坐着的胖墩儿,倒是能一了百了,少了个恶棍,能省下后面的许多事。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跟对面的家奴较上了劲。 要知道顾捷候可是玩着匕首长大的人,按顾家人的说法是还没说话就先学会怎么拿匕首了,所以对方即使再厉害,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别看顾捷候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可要是心狠起来,估计连阎王爷都得让他三分。他知道这些少女今天必须得死,他也知道他这么做是彻底的严重的违背了家规,这事如果被他爹被族里的老古董们知道,别说庶宗掌宗的位置,估计连小命都得赔上七八分。 但他已下定了决心,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许多许多年以后,总会有人在茶余饭后或者说书摊子上提起当年河边茶摊的那场赌局。 据说血染了河水,河面上串了全是女人头,在这其中还有个面团似的男人头,在众多花鼓中十分的显眼,似乎是被硬掰下来的,两个眼睛瞪得老大,一看就是死不瞑目,见了的人都要做上好几天的噩梦。 这一战,甚至直接导致一连很多天都没人敢在河里洗菜淘米打水。 小孩子们也不敢下去游泳,怕那些冤死的花鼓做了水鬼,要找人索命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