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挡不住》 第一章 初见 养父的葬礼之上,苏眠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苏敛,这是养父唯一的孩子,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苏眠七岁到的苏家,那时苏敛已经被送往国外,那一去十多年,中间从未回来过。虽说这很奇怪,可事实就是这样,也很少听养父母提起在外的儿子。 长身长腿的苏敛往她身边一迈,立刻成了葬礼上的焦点。合体的黑色西装,胸别白花,一张冷脸颜值颇高。似乎需要瞻仰的是他,而不是躺在骨灰盒里的那个老人。 苏眠淡淡的撤回目光,没有别人那么多的探究和好奇。 大同之下的小异,苏敛敏快的捕捉,微微侧头,只看到她后颈暴露的如白瓷娃娃一样的皮肤。泛着头顶明晃晃的水晶灯,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苏敛冷冷的收回视线,唇角勾着无法辨别的弧度。 一个气场高冷的男人。 葬礼似乎因为他的到来,变的异常的压抑沉重,全程的默哀,连那些或假或真的悲戚都压低了声。 整个过程,苏眠身边的这个男人平淡得连多余的叹息都没有。只不言不语的站着,莫名其妙的牵制着全场参加葬礼的人谁都没好意思先走。全陪着干站。 差不多的时候,还是苏家有份量的三叔站出来说了话。“行了,大家辛苦了,都散了吧。” 苏眠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气氛一松,所有人都似乎着急着撤离出自己这片低气压一射之地。 苏眠全程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不动如山,其实心里也一直在打鼓,总觉莫名的有点慌。见人都开始走动了,浑身一松,正也要走时。身边森冷冷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不打算和我打声招呼?” 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意识到时,苏眠全身顿时跟过电一样,稀里哗啦的抖了一抖。抬头去辩证这种感觉时,他已经转过身去面对了大堂里吊唁的人群。无波平静的声音凉飕飕的传开。 “谢谢各位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我叫苏敛,目前公司的一切事宜已转由我来接手。公司当下的一些变动,我希望各位最好现在就知道。” 所有人都把表情纠结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安静得掉跟针都能听到,那些目光都看着他。不管是什么样的公事,选在这样一个哀悼亲人的场地和时间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但苏敛显然有备而来,先是让律师出示了宣读老爷子的遗嘱。苏敛作为苏清远唯一的血脉,公司继承给他是毫无质疑的,任何人对他在行使权这件事上无法挑刺。 律师的话音刚落,又有人抱着一堆文件袋分发到了在场每个高层股东的手里。 所有人都在低头忙着拆袋子的时候,苏敛扔下一句:“有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理论。”便离开了。 苏眠不知道那些袋子里都有些什么,只知道走的时候,有人在欢喜有人在愁。与苏三叔擦身而过时,听见苏三叔一句笑骂:“臭小子,真有种……” 苏眠怎么分析,都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赞叹。 远去的身后,有人将手里的袋子愤愤的砸在地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老子不同意!” 苏眠后来才听说了苏敛在上任之前大换血的杀伐手段。 苏眠回苏宅时快要中午了,下了车一抬眼便看到苏敛在门外站着,两手插在口袋,领带松了,大敞着领口,姿势闲散不羁又透着冷漠。她上台阶的脚步不由得缓了一缓。 苏眠对望之下,还没想好该称呼他什么好。苏敛的桃花眼已经冷冷的扫过她道:“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苏眠微怔,他能有什么话跟自己说。 客厅里,养母也在,一脸哀色沉沉。 苏敛的脚步停在客厅正中央,微微回头,命令的对苏眠道:“上楼去收拾你的东西,搬过去和我住。” 苏眠听见了下巴齐齐跌碎的声音,自己的,和养母的。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反对也是自己的和养母的。 苏敛回身,目光缓缓扫过来。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您的同意。”这句是给苏母的。 “至于你,还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现在的苏家我说了算,包括你。”这句是给苏眠的。 每句的不容置喙,每句的绝对命令,全都是令人无法忽略的逼迫感。十足古代专横的皇帝,顺者昌,逆着亡。 这种绝对的气场,苏眠瞬间回到了葬礼之上站在他身边的感觉。想着三叔明骂暗赞的那句,不由得心里紧张。没出息的,连反抗都不敢。 养母极力阻拦,苏三叔也来了,苏敛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给带走了。 复式的小高层,相当复古的欧式风格建筑,典型的红褐色墙身、三角斜顶、高挑的落地拱窗。色调稳重处处可见精致的建筑,就是苏敛的住处。 苏眠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外,执拗的不肯进,如果苏敛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晒臭在太阳底下也不会进去。 玄关处换了拖鞋,苏敛从冰箱里倒出来一杯冰饮。从容的走到落地窗前,翘首看着外边站着热得冒傻气的姑娘。 九月的骄阳,格外毒辣,烤得苏眠肉香四溢,油脂化水哗哗。 苏敛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色,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终于挨不住的倒下去。 这场无声的对持,以苏眠的完败告终。 接下来的日子,苏敛更将她拿捏得分毫不让。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所有的反抗渐渐被土崩瓦解,一次又一次,她领教了什么叫反抗无用。 久了,苏眠果然学乖了。 大约就是这样,所以才在他日后的得寸进尺,攻城掠地时,连那声不愿意的话都懒得说出口。对于苏敛那种要什么就一定要到手的人来说,别人意愿与否,他才不关心。 说了也是白费口舌,苏眠索性不提。 第二章 三年之后 苏眠赤着脚从旋转楼梯下来,波浪一样的长长卷发如海草一样随着她步子的跃动在双肩上弹跳。吊带款的波希米亚风长裙在她脚下曳动如蝴蝶的双翼。没有化妆的脸蛋,甜美得诱人。 眉眼间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苏敛将她养得日益不可方物起来。 苏眠去冷藏室取了82的拉菲,倒上满满一杯,牛嚼牡丹一样的当水灌下。透视高脚杯底的明亮,阳光在对面大敞着窗帘的落地窗上盈盈舞着微尘。 这样的盛夏,一如三年之前。 苏眠走到落地窗前,倚窗靠着,微微出神着从前的事。手里的酒杯微微一晃,红酒便荡出红宝石的光泽。站久了,晒得头晕眼花起来。 “看什么那么好看。”苏敛忽然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身后。 苏眠指着窗外某个方向道:“喏,我在回味当年被晒晕在那里的感觉。” 苏敛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瞟了一眼嘴欠:“好汉不提当年勇。” 苏眠以为苏敛是在暗讽自己这个当年被晒中暑的勇士,当即尖牙利齿的回击,“我就是想逞匹夫之勇怎么了,还能杀个落花流水也不一定。” 苏敛一听之下便知道她误会了,拿过她手里的红酒一口饮尽,索性顺着她误解道:“想杀我落花流水,你还早了一百年。” 诚然,这就是事实,要不然也不会什么事都是他说的算。 苏眠不服气的轻轻切一声,甩着一头波浪长发扫过苏眠的脸上,不想再搭理她。因为跟她靠的太近,苏眠甩头别过去脑袋了,却还有几丝头发流连的挂在苏敛的鼻子上。 苏敛轻轻的拿下来,顺手一个摸头杀,她的发质很软,所以他特别喜欢对她有这个动作。温了声道:“晚上公司的周年聚会,你准备准备,下午我让唐叔来接你。” 苏眠不耐烦的甩开脑袋上的手,“不去,我又不是你们公司员工瞎凑什么热闹。还有啊,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姜聘婷小姐可是睁大眼睛看着了。你再跟我这里出双入对的不合适吧,被准嫂子看到了可是要打翻醋坛子的。” 姜聘婷,姜氏财团的千金。和苏敛认识于一场再商业化不过的酒会,酒会上两人的相视一笑,让那天的八卦媒体纷纷嗅到了才子佳人将组cp的芬芳。隔天娱乐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全童话一样美好的画面,他们对酒邀杯,他们并肩而立,他们耳语谈笑。总之,都是优美到了极点的场景,配上暧昧的文字。 姜聘婷和苏敛就这么被八卦媒体炒得一片大热,热着热着,就传出了姜苏两家联姻的消息。 消息传着传着似乎就变成了真的。 事实究竟是怎样,媒体乐此不疲的炒了这几年,可细究起来都只是些捕风捉影之说。 但是!这也不表示就是假的。 到今天,苏敛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要假戏真做,苏眠也看蒙圈了。 可……苏敛这天杀的入戏三分的把她睡了要算哪门子事! “让你去就去。”苏敛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下令。 苏眠跳起来,立刻捂住脸作怪道:“完了完了,要是碰到准嫂子那怎么办?我一紧张,就容易露馅。最后你们联姻黄了,到那时候可别怪我,” 苏敛的脸黑成了花岗岩,冷冷的桃花眼底隐刃一股要把她暴打一顿的冲动。 下午四点的时候,苏眠还在午睡中,压根没有想起床的迹象,苏敛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轰炸了过来,她不管不顾的睡得死去活来。吵烦躁了,直接把手机关了继续睡。 期间,唐叔在外面优哉游哉的等了一小时了。屋里的二小姐和少爷的关系他是心知肚明的,少爷宝贝得紧,二小姐平时好说话,但睡觉这个事例外。吵了二小姐的清梦,给少爷没好脸,少爷又少不得找自己不愉快。 唐叔可不愿意干这种不讨好的事,由着苏眠在里头睡,苏敛的电话一个又一个打到他手里。唐叔客客气气的回复一道又一道:“少爷,二小姐没醒。” 半个小时后,苏敛亲自直接杀回来挖人。 床上没人,被子掀着,倒是一片血红色格外醒目。苏敛脸色一沉,甩手进了卫生间,果然看见了趴在马桶盖上,按着肚子痛经痛得死去活来的苏眠。 苏眠见了他,白着一张脸惨兮兮的乐:“大姨夫驾到,不是我的错。” 苏敛的目光扫过扔在地上拆封了的卫生棉袋子顿了一顿,脸色“duang”的沉到了底。弯腰把地上疼要死要活的人抱起来,咻的扔回床上,甩给苏眠酷酷的背影,“给你二十分钟换好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苏眠痛得死去活来的表情陡的一滞,反应过来,抓起一枕头朝门口扔去:“霸王!” 老娘要做别姬! 苏眠磨磨蹭蹭的收拾妥当下了楼,苏敛从沙发里起身,掠过她今天的打扮,满意的扯了扯嘴角:“上车。” 外面,唐叔早拉开着车门在等他们了。 “嘭”,汽车门关上。 苏眠愤怒:“诶,我哪里演得不好了,我都被虐了十几年了,就是假装也能入木三分。你不会是诈我吧!” 苏敛的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敲,偏头无情戏谑道:“诈你显得我段位低,是你的习惯曝露了你的破绽。从前的每一次,经期的第一天你都只会用固定的那个牌子,今天不是。可见你打算蒙我的时候紧张得连习惯都错乱了。” 苏眠想哭晕在厕所。 苏敛补枪:“但演得很好,下次再接再厉。” 前边开车的唐叔,全程选择性耳背,不合适的悄悄偷笑。 苏眠心累,再也不想多看苏敛这丫一眼。闭上眼睛靠在车窗养神,耳边是苏敛轻快的声调:“唐叔,开慢点。” “好的少爷。”唐叔应着,脸上笑意更浓。 世间一物降一物,高冷又无所顾忌惯了的少爷也只有对上二小姐时才是特别的。 第三章 姜聘婷 车子稳稳的停下在豪天帝都的酒店门口,马上前来的接待小哥一左一右的将车门开了,苏敛苏眠一前一后的下车。 苏眠整了整裙子,抬头看向嵌在酒店上方的大石钟,短针正指六点。 不早不晚,他们来的堪堪好。 苏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胳膊肘曲这,等着她挽过来。 苏眠没动作,看着他停了两秒,歪着脑袋问:“你确定?” 苏敛不以为然反问:“你很介意?” 苏眠甜丝丝一笑,大大方方挽上去道:“鬼才介意。” 短短的哑谜,两个人其实说的都是姜聘婷。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作为被所有人看好的联姻cp,姜聘婷是一定会来的。 进了会场,苏眠果然一眼捕捉到了姜聘婷的所在。 姜聘婷在人群里游曳着,活脱脱的闪光点。一身高贵优雅的蓝紫色碎钻拖地裙,完美的勾勒出女人独有的玲珑身段。下一刻,一个微微的侧身,背后低到腰处的剪裁更是欲遮还掩的小心机。姜聘婷本来长得就好,再加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姐都从小会打扮,小脸红唇着,眸光一动,全都是风情。 苏眠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哦,这踏马小清新的一身,跟人家没法比。 苏敛总是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微微侧身,大庭广众之下捏了捏苏眠有些丧气的脸:“男人的眼睛都不是吃素的,别觉得她那样好,你想被视(煎)?” 呸,苏眠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头,姜聘婷已经看见他们了,腰肢款款的走来。站到苏敛身边时,十二分自然的挽过苏敛另一边胳膊打趣苏眠道:“你哥到这里就归我啦,小丫头自己先找东西吃去。” “好说好说,那就交给聘婷你姐啦。结束后还给我就行,我得靠我哥把我捎带回去呢。”苏眠弯着两眼,从善如流的应付。 姜聘婷往苏敛身上靠了靠,笑出声音道:“可以啊你,跟着你哥一个屋檐下住着还拿你哥当司机,这待遇都赶过我了。行了,我跟你哥还要去见些客人,食品区在二楼,上去吧。” “你们去忙。” 苏敛一把捉过她从臂弯里滑出去的手嘱咐道:“别吃太多冷的东西。”苏眠装痛经的事,倒是提醒了她的生理期就在这几天。 “知道啦,妈。”苏眠一跺脚,走了。 苏敛被她那一声妈喊得一脸的五彩缤纷。 姜聘婷的目光追随着上楼的身影,挺随后的提了一句:“小眠,也该交男朋友了吧。” 苏敛这个腹黑不高兴听了,默默一大步跨出去,拽得挂在手臂上的姜聘婷差点一个趔趄。 苏眠上了二楼,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鸡尾酒,伏在栏杆处,低眼看着楼下大厅里频频瓒动的人头。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啊,这么无聊的场合,都不知道苏敛非让她来干什么。 楼下被她吐槽的苏敛正带着姜聘婷游走在各大来捧场的商权名流之间。黑色的西装,长身玉立,在人群里耀眼而出众。举手投足,一言一笑更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进退之间,取舍之度,早被他娴熟于胸。 苏眠无聊的看着他换过一茬又一茬人堆,举过一次又一次的酒杯。撇嘴,都不知道和苏敛这种高冷生物有什么好说的,偏偏那些人就是与他相谈甚欢。姜聘婷全程在他身边表现得宜,肯定又被关爱什么好事将近了。 这一对啊,果真是配! 看久了,连苏眠自己都忍不住这么想。 喝了一肚子的酒水果汁后,苏眠去了洗手间释放内存。 翻出手机看时间,发现还早着了。 找点事情做吧! 出去洗了个手,又找了个间重新钻进去,马桶盖翻下来,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不多大功夫,已经杀得如火如荼了。半个小时……又过了半个小时。苏眠留意到时间的时候,吓得boss的最后一击都顾不上匆匆提着裙子出去了。 完了完了,这么久不见人,苏敛的又该冷自己一脸了。 急急忙忙间和人撞了满怀。手里抓着的手机撞掉在地上,屏幕亮着,她的角色站在那,干等被boss捶死。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苏眠边道歉,边去捡自己的手机。 可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拿过她的手机,在屏幕上点点弹弹几指。苏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又把的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一嗓子好听的流水溅玉音:“这样就行了。” 苏眠接过来一看,卧槽,爆了个蛋! 系统刷出一行大而醒目的红字提示,她获得了全服限量的圣级战宠,阳春白雪。 呵呵,这都什么运气! 这个手游的限量是真限量的啊,每个服才十只,有人虐遍全服boss都没出。居然能这样给她捡漏。 苏眠从匪夷所思里抬头去看白让自己捡漏的男人,一瞬间又是意外。 如果苏敛是高高在岭的难以企及,这位就是诗经·卫风·淇奥里说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壁。 很温柔的男人,难怪能有那么温润的声音。 苏眠不免多看了两眼,忽然眨着眼说:“你买彩票的吗?我觉得你今天可以试试。” 那个男人一愣,居然说:“好啊。要一起去吗?” 苏眠大愣:“不行,我不能去,你去吧。” 她还跟个陌生男人跑出去磨叽时间,苏敛知道了能直接灭了她。 “哦。”男人温柔的眼睛里居然流露了一点失望。 这一刹那,苏眠居然觉得自己有罪了,忙解释:“不是,我有急事,很急的事,你去吧,拜拜。”她匆匆的跑开,粉色的长裙飘开如天边逸动的流云。 苏眠走远了,这个男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边沁着微笑,拿出拨出一通电话道:“姐,我到了。” 第四章 插曲 苏眠刚一出现就被苏敛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 “洗手间。” “要一个小时?” “打游戏!”苏眠没好气的回。 苏敛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自己消失一下下,他就抓着打探,他自己消失十天半个月的没一句话的时候,自己怎么没逮着他问东问西。 大约有些激动,所以苏眠的声音有点大,弄得旁边的人都往他们看。 她是谁,这几年在苏敛的努力曝光下,都知道她是苏家的养女,他苏总的妹妹!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形成那样不争又令人揣测的事实! 如果不是有个姜聘婷的存在,苏眠怀疑自己的脊梁骨已经给人戳断了,而内里她就做了这么招人戳脊梁骨的事。外人面前,他们继续是好一对伪兄妹! 旁边有人开了的玩笑道:“苏总太紧张啦,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是你女朋友的。” 这其中的调侃多半无心恶意,但苏眠听得耳朵里还是一刺。不漏声色的将情绪隐藏了,见姜聘婷正在附近,气冲冲的过去一脸委屈:“娉婷姐,我哥神烦,什么都要管。你快点把他收了,他就没闲工夫管我了。” 兄妹间的小吵嘴的严辞,惹得旁边人一阵哄笑。 姜聘婷自然是要替苏敛说话的,“你哥是担心你,你还嫌你哥烦。等你交男朋友了,有人管了,你哥保证才懒得管你。” 苏眠撅嘴,正要说什么,目光扫及门口一个张望的身影忽然俏皮的一皱鼻子,声调上扬的一哼道:“谁说我没人管了,我有男朋友的。” 苏敛以为她闹性子,没想到苏眠居然飞奔了出去,雀跃的投入了一个男人的怀里,更有大大的拥抱。 苏敛的脸当场绿了。 姜聘婷看清苏眠拥抱的那个人时,更是一脸诡异。 被她抱着的那个男人正是给她爆了宠物蛋的那位,苏眠快速吃过豆腐,飞快放快他,两眼害羞的惊喜说:“过来,带你见我哥哥和准嫂子。”飞快眨两眼,帅哥懂我套路没? 苏眠牵上一脸看上去不知道是呆掉了还是傻掉了,反正就是没怎么反应的帅哥,往苏敛那边走去。 她这么做,就是心情不爽!想胡闹!让苏敛每次都叫她来这种无聊的场合!再叫她来,她还胡闹,闹得他算了为止! 在苏敛阴森的注视下,苏眠抬手指了指旁边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我、的、男朋友。”这么几个字说得她有点气短。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姜聘婷忽然“噗!”的一笑,便听到她说。“阿泽,你居然跟小眠认识?” 然后叫阿泽的就爽快的“嗯”了!还夸苏眠道:“姐,小眠特别可爱。” 苏眠闻到了自己身上皮焦肉嫩的味道。苏敛的脸已经没法看了,自带制冷效果扩散,气势摄入之下,周边的人立刻自觉的退避三合。 姜聘婷笑了半天打住了,挽着苏敛道:“看来就你们不认识了,苏敛,他就是我的弟弟,姜秦泽。” 吼,她今天这是什么运气,随便抓一个居然就是姜聘婷的弟弟。苏眠内心的绝望顿时如滔滔江水奔腾起来,完了,苏敛回去得扒她一层皮了。 “你好。” “幸会。” 两个男人的手交握,一个是三伏天里的冷冻库,一个是天寒地冻天的暖阳。截然不同的气质,两种个性的极致,观望过去居然有种不分伯仲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臭小子,这次回国不会为了小眠吧。”姜聘婷打趣着姜秦泽,不明就里的她看得出是真的很为弟弟开心。 “我和小眠是玩手游认识的。”姜秦泽巧妙的避过问题的重点回答道。 苏眠心里的江水此刻已奔成了大海,可不就是这样,游戏里的宠物蛋还热乎着呢…… 幸好苏敛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可能现场版暴走,但幕后版的暴走……苏眠光想想已经没勇气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了,虽然他一句多余话都没讲,但他素来擅长无声似有声的给人施压。 苏眠一想横竖是个死,索性作死到底,笑出一脸无畏道:“聘婷姐,你和我哥继续周旋,我带阿泽出去走走。” 姜聘婷自然是喜欢的,忙叮嘱姜秦泽道:“晚上不安全,随便转转了早些送小眠回去,姐姐明天再给你安排接风宴。” 姜秦泽极淡雅一笑:“姐姐放心。” 走的时候,苏眠没敢回头看苏敛。 出了酒店,外面是不输里面灯红酒绿的火树银花的街景,霓虹灯亮过了天上的星星,来往的车流拉着尾灯划过满地的流星,呼啸而过。 苏眠漫无目的走着,姜秦泽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她现在的背影很安静,没了第一面那时的俏皮和在里面时的活泼,披着一身夜色行走,拉长在地上的影子脆弱而又坚强。 “啊,抱歉抱歉,我真的没想好这附近有什么好逛的。”她忽然停下来转身说着,两瞳清亮,无辜的朝姜秦泽眨动。 姜秦泽被她有意思得笑了出来,极为绅士的提议道:“那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我们可以去吃东西。找个可以看街景的位置,边吃边看还很安全,不怕有人抢。吃好了,我送你回家。” 苏眠一拍即合,正中下怀的捂了嘴笑道:“这个我知道,有个海景酒店里面的东西好吃,风景还好看。开车了吗?我带你去。”正好晚上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光喝的几杯果汁早就空腹了。 姜秦泽:恭敬不如从命。 到了地方,苏眠举着叉子感叹:“这才是吃饭嘛,那种场合能吃什么。没音乐,没风景,全都是拉皮条的,嘴皮子光磨话去了,哪里有功夫吃饭。”她指着玻璃窗外遥遥在远的风景,渔船上的那些星星点点道:“你看那些模模糊糊小点小点的灯光,是海上的渔船,是不是要可爱多了。” 姜秦泽顺着她指的看过去,却先看到了玻璃上她的样子。旗袍领粉色长裙,蕾丝大阔袖,长发简单编着,右耳朵上方别着一枚精致的水晶发夹。脸上淡淡妆容,正与相宜。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模样都是甜的。 姜秦泽不会知道自己怎么会走神,苏眠拿着手在他眼前晃着,喊着“姜秦泽,姜秦泽……” “抱歉,想了些事情。”回过神来,他毫不避讳的承认,又刷了苏眠一波好感度。 苏眠摇摇头,想着也要解释下拉他去冒充男朋友这个事。虽然整件事对他说并没什么影响,但让他白白被误会一场也是不好的。 虽说没忽悠到苏敛那个人精,可姜娉婷起码就当真了。 苏眠踌蹴着正要开口,姜秦泽却先声问她道:“你和他不是亲兄妹?” 第五章 再见 “七岁那年,我被收养进了苏家,改名换姓后,成了现在的苏家二小姐。苏敛是苏家一本正经的少爷,三年前回的国,那年养父过世。养母生性喜静,所以我搬出去和他住在了一起,直到现在。”苏眠无波平静的说着,仿佛是与自己无关的事。这一套统一对外说辞,她早已能脱口而出。 三年前,养母和三叔极力反对的那一幕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就在苏敛带走她后的几个月里,一切忽然就变得还顺理成章起来。养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先还三天两头出面要把自己过继过去的三叔,突然也消停了。 苏敛那时候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苏眠一直很好奇。 此刻,姜秦泽也同好奇的想看透她满脸无所谓的背后还有什么,只是这个姑娘的眼睛太干净,她看着你说话的时候,你不会去怀疑她说的那些。 姜秦泽收回目光,低下头切这盘子里的东西,“那他对你好吗?” “很好。”苏眠不可置否的点头,除了越来越看不懂他的用心。 “那你了?和聘婷姐不是从小一起长大?”随口转移开话题,姜秦泽了然她不愿意多谈。 他便温和的笑着说起了她问的事,“原本是和姐姐一起的,后来爷爷身体不好出国疗养,我陪着过去了。姐姐便独自一人留在国内打理家里的公司。” 姜聘婷一看就是女强人来着,但苏眠没想到她强得有些离谱,姜家公司的规模不算小,居然里外都是她一介女流在运作。 啧啧,这么一说出来,姜聘婷就的确够资格站去有着“商场怪才”之称的苏敛身边了,也难怪姜苏两家的联姻被炒得经久不息。 放眼整个a市的名流千金,恐怕也没几个能敌与她。 苏眠忽然想到说:“那你爸妈也都在国外吗?” 姜秦泽疑惑道:“你不知道?” 苏眠有些愣,听他的语气,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只见姜秦泽停顿了几秒说:“七年前,我爸妈因为飞机失事双双过世了。我爷爷就我爸爸一个独子,蒙受重击之下最后也还是病了。当时的情况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爷爷就将大我七岁的姐姐培养了起来,公司就这样教到了姐姐手里。” “抱歉,我不知道……”以为自己揭了人家伤疤的苏眠立刻乖巧道歉。 温柔的姜秦泽当然不会介意,倒劝她别在意。 其实这些消息早在苏敛开始和姜聘婷炒八卦的时候,报纸上就报道过了,只是苏眠从来不去关注。 挖道个这么沉闷的话题,苏眠有心活跃些气氛。蓦地举了手里的鳕鱼肉送到姜秦泽的餐盘里,弯眼一笑:“吃吧,我没动过的,也剔过刺了。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才送你鱼吃的,我家猫都没这个待遇。” 姜秦泽:“喵~”。 苏眠:“……”长得温柔的原来只是脸么? 苏眠又闷不吭声的切了块牛排过去,幽幽的说:“我哥都没这个待遇。” 姜秦泽:“咩~” 苏眠瞪眼:“为什么要学羊叫?” 姜秦泽说:“感动的时候不是应该叫一个人的名字吗?绵羊不就是这么叫的吗?” 苏眠认真憋笑:“拜托,我不是绵羊的绵。孟浩然的《春晓》,第一句‘春眠不觉晓’里的那个眠。哎,你怎么会觉得是绵羊的绵,棉花的棉也同音啊。” 姜秦泽小幽怨的看她:“我不知道棉花怎么叫啊。” 哈哈哈哈~ 一桌子憋不住的笑。 这真的是个长着温柔脸的大活宝。 此一笑的欢愉之后,两个人才发现彼此之间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打游戏是肯定的,两个人也是因此结缘了。在聊的时候果不出苏眠所料,姜秦泽和自己玩着同一款手游,在同一个区,甚至是同一个职业,难怪他当时捡起手机就能啪啪的手动技能。 再就是喝茶,苏眠是被养父影响,而姜秦泽是天生的爱好,且煮得一手好茶。 就在楼下的茶室里,苏眠和他盘膝对坐,烹茶对饮。壶口倾泻的碧水,在氤氲茶烟里袅袅生香,常喝的祁红从来没喝出过这次的滋味。 所以相交如故,所以相谈盛欢。 时间不早了,姜秦泽将苏眠送了回去。道别的时候,苏眠说:“有机会再一起喝茶,下次试试我的手艺。” 姜秦泽回国有些私事,只待这一两天就走了,处于确实聊得来,所以苏眠有此邀约。 姜秦泽停在路灯之下,侧着身子,微微的一笑,整个人润得如白玉生烟。 “再见。” 苏眠摆摆手,转身,一溜烟的不见。 姜秦泽又站了一阵才回到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低头发现苏眠的钱包落在自己车上,不知道为什么的一笑。 因为回来的时间算晚了,苏眠有些心虚,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发现玄关的灯亮着,苏敛已经回来啦?那怎么大灯都不开。 顺手按亮了客厅,换下拖鞋,一路把餐厅灯,楼梯灯,卫生间灯通通按亮了再上楼。这是苏眠的习惯,她并不怕黑,只是喜欢把灯光全部亮着的感觉。 上了二楼,苏眠发现苏敛房间的灯亮着。不会就睡了吧?酒会上自己胡闹了那么一场,不打算收拾自己了? 苏眠轻手轻脚的过去,门居然虚掩着,手悄悄的握在门把手上,推开的刹那,房间里溢出了女人的一声喘息。 灯光下,男女相叠的身体,姜聘婷气喘得一脸通红,推着压在身上的苏敛。见了苏眠冒出来的脑袋,忙求救:“小眠,快帮我扶下你哥。今天喝得有点多,可能醉了。” 苏眠没发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好几拍,反应过来,连忙哦哦着声的过去,扯住苏敛的胳膊又拉又拽,终于把姜聘婷给解救出来了。 “聘婷姐,真是抱歉,明天一定让我哥给你赔礼道歉,买衣服逛街看电影,随你。”苏眠一边代替道歉,一边把扶在手里摇晃的苏敛稳住了放倒在床上。 姜聘婷整理这自己的衣服,看着七手八脚给苏敛脱鞋子,搬腿的苏眠。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道:“我听说你哥不喜欢用佣人,今天,需要我留下来帮忙照顾吗?” 苏眠扒了苏敛脚上最后一个袜子往后一甩,扯了被子往外套都没脱的苏敛身上一搭,拍拍手道:“就这样了,不用管他。” 姜聘婷被她大大咧咧的搞得一怔,总觉得这两兄妹处出了恋人的即视感。 送走了姜聘婷,苏眠看着楼上回想,似乎还没见苏敛喝成这样过,敢半夜耍酒疯的,直接拿枕头捂死他丫! 苏眠正豪迈的想着,楼上“啪”的打翻了什么。 第六章 腹黑先生 苏眠蹬蹬的上楼,进了苏敛房间里一看。刚才还醉得人事不醒的这厮居然奇迹般的清醒的坐在床边,开始有条不紊在脱外套,松领带,取手表。床头灯掉在地上,估计就是楼下听到的“啪”的那声。 苏眠过去捡起床头灯,发现灯罩摔裂了一道小口,顺手扔到了垃圾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都醒了还要发个脾气。”苏敛有强迫症,平时吃穿用度的东西不完美了是绝对不会继续用的,哪怕一点点瑕疵也不行。 苏敛“啪”的把手表扔到床头柜上,冷冷的指挥起苏眠:“拖鞋。” 苏眠速速捧上拖鞋。 “我要洗澡。” 苏眠稀里哗啦的给他放满了一缸水。换洗的衣服,洗浴用品,一道准备齐全。省得他颐指气使。 忙完一圈出来,苏眠甩着手上的水珠到他面前道:“去洗吧,水温已经调试好了。” 看着完全没有自觉来扶自己的苏眠,苏敛的桃花眼一眯,飕飕射出两把冷箭:“扶我进去。” 苏眠扁扁嘴,心说你不是醒来了嘛,干嘛还要人扶,可手又还是不由自主的扶他了。也不知道扶他又哪里不对了,少爷脾气来了,冲她冷言冷语的刺道:“怎么,伺候别人就尽心尽力的,伺候我就不愿意了?” 苏眠抿着嘴,不跟他争,这种时候和他对呛,无异于找死。 见苏眠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苏敛火气还就压不住了,“对着他有说有笑,对着我就没一个字好说!”他猛然一个起身的动作,苏眠就猝不及防的被他按翻在床上。 苏敛压制着怒火的样子像愤怒的困兽,对上苏眠惶然而无辜的双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命令:“苏眠,说话!” 苏眠揣度着这个半跪在自己上方的男人的心思,最后老实的道:“说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想听什么我说什么,你觉得我敷衍你。我什么都不说,你觉得我漠视你,我想的什么说什么,你不喜欢听。你教我,我该怎么做。” 这就是和他的日常,很多时候,连说句话也要先深思熟虑了。惹了他不快,苏敛从不吝啬给自己几分颜色。不像和姜秦泽相处时的轻松,她甚至没办法和苏敛好好的说一句话。 苏敛一点也不喜欢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眉眼微动,全是戏谑:“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教教你。” 他突然的俯身下去,火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的瞬间,一股力度压在了她的唇上。苏眠焦躁的去推他,但是她的力量相对于他的压制,根本蚍蜉撼树。唇齿间全是是他过渡的淡淡红酒芳香。 就在苏眠害怕得快死,以为他又要像那次发疯得遇神杀神,与魔屠魔一样时,他放开了她,耳边上一声冷嗤。“像这样你是不是就像求我别碰过你,所以下次再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应该直接求我不要为难你。懂吗?” 他转身留给她残酷的背影,没多久,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苏眠委屈的眼泪也跟那开闸的水一样哗哗的滑出来,生生的忍这别哭出声,爬起来,落荒而逃也要逃回自己房间再哭。 正要进自己房间,苏眠听到楼下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又怎么会敲到门口来,多半被挡在别墅院门外才是。 就这么点时间,多半是去而复返的姜聘婷。 苏眠连忙收敛好情绪下了楼,临开门前,去楼下的洗手间,鞠了一捧水打湿了自己的脸,这样就没有哭过的痕迹了。 打开门,门外却站着姜秦泽。 苏眠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走?对了,碰到聘婷姐了吧。” 姜秦泽“嗯”了一声,将手上的钱包递了她道:“你的钱包掉我车上了。” 苏眠接过,“谢谢。” 姜秦泽礼貌再别道:“小眠,晚安。”见她满脸水珠,几丝头发凌乱的黏在额前,想着她大约正要卸妆才成的这副模样。极自然的伸手将那几丝乱发扯出来服帖的顺去她的耳后。 “晚安。”苏眠匆匆的说过关上了门,也顾不得不礼貌。 挡在一门之隔外,姜秦泽的眼睛里微微着情绪的变化。 苏眠回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楼上,见没人才放心。拖着脚步进了自己房间,往床上一倒。也不想哭了,脑子里开始一片纷乱起来。 自己被跟踪了?对吧,不然他怎么会什么都知道。他又为什么要让人跟着自己…… 当所有的问题会回到一个点时,那也是苏眠最想不通的问题。 他仅那一次的碰过了她,事后却选择遗忘似的继续占着她,宠着她……却不曾再碰过她。她惶然很长一段时间后安慰自己,成年人嘛,一夜情很正常。她愿意选择忽视,他竟然又跳出来不允许她无视。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都有了姜聘婷了,又还要不断的招惹她。 他不许她任何的未来,却一味的霸占着,对她好。 苏敛洗完澡出来去看她,她已经在被子上睡着了。蜷着纤纤身姿,脑袋埋在摆在脸边的双手间,酒会那身衣服都没换。显得委屈又受伤。 苏敛半推着门,在门外站了许久。 第二天醒来,苏眠拱开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会多出来一条的薄被,昏头昏脑着去洗了个澡。到了楼下,苏敛就在楼下坐着。苏眠下楼梯的步子一滞,昨天才被他羞辱了一顿,现在一点也不想见他!调转步子正要回去,苏敛在楼下淡淡的命令,“下来,陪我吃早餐。” 苏眠痛恨自己的骨气总是违心的不见,闷闷不下去了,一路把脚上的拖鞋在地上嗒嗒得烦躁得响。 苏敛皱上眉头,放了手里的工作,看了她一眼道:“唐叔,二小姐不喜欢穿鞋,叫人把房子里全铺上地毯。” 苏眠满屋子扫了一眼,喊鬼了,哪里有什么唐叔。刚吐槽完,唐叔居然幽灵一样的从自己后面冒出来了,手里还端着砂锅粥。 应了苏敛一声,又笑呵呵道:“少爷,二小姐,早饭可以吃了。” 唐叔是苏敛身边的老人,当年随同出国,如今又随同回来。若说别墅里苏敛允许个谁来打扰的话,大约也只有唐叔了。今天早餐的海鲜粥,便是出自唐叔之手。 落了坐,苏敛动手把她的那份也添上。苏眠心里别扭的不喜欢,自己跑到厨房里多拿了一个碗,添上满满的一碗,端到别的地方正要坐下。 只听得勺子磕到碗边的清脆一响,苏敛不急不缓的声音徐徐迫之道:“苏眠。” 苏眠端着那碗粥,好半天了回身,鼻子里一哼:“平时都是唐叔照顾我,我就不能献个殷勤让唐叔和我们一起吃了饭。你以为现在还是封建社会,主子吃饭,下人得看着,还得守着!唐叔照顾你挺多年了吧,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在意,我在意在意还不行!” 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唐叔,坐!” 感受到自己要被炮灰的唐叔表示很惶恐,忙说:“老唐谢谢二小姐的一番心意。” 苏眠立刻刺转枪头,甩苏敛一脸的脾气道:“是不是你不同意,我就做任何事的权利都没有了!” 苏敛有些头痛,苏眠夹枪带棒的闹半天,含沙射影说的可不就是自己。说自己是封建主义的****皇帝并且无情无义。 苏敛道:“既然二小姐有心借花献佛,唐叔,请坐吧。” 唐叔很担忧。 苏眠没得闹了,往苏敛身边一坐,一顿饭吃得心烦气闷。半道上没个好脾气的丢出句:“你今天怎么还不去上班!” 这口气,明明就是赶苏敛。 唐叔总觉得这碗粥喝得她老寒腿都要犯了。 苏敛道:“休息,今天带你去游乐场。” 苏眠一肚子的气瞬间憋不住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哄哄就行了?我不去!” 苏敛便说:“那行,你不去,我就让唐叔代替你去坐海盗船,上云霄飞车,进鬼屋。” 唐叔哎哟一声,炮灰得疼…… 第七章 上有巧工 苏敛绝对是说道做得出的! 炮灰了唐叔一把年纪了还去玩那么刺激的项目,苏眠怎么能忍心。气得眼珠子疼的恨恨磨牙:“去,我去行吗!”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反杀。 唐叔内心的小剧场是老泪纵横。 苏敛满意了,敲了敲桌子边,“坐下,吃饭。” 怒起的苏眠败得溃不成军的只剩顺从。 因为是去游乐场,苏眠上楼换了套轻便的衣服。木耳短袖白上衣,七分水洗蓝牛仔裤,脚上小白鞋一双。头发松松的绑成双马尾,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多余装饰。 真真的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清纯得还像个小姑娘。 苏敛抄手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到了,吹了个痞里痞气的口哨。苏眠狠狠瞪他,眸光忽的一转,现学他的,撅嘴对丢了个口哨出去。 你会,难道我不会! 何况苏敛这厮本来颜值就不错,一身合体的便装更是加分。这会儿雅痞雅痞的,脸上少了几分生人勿近,一时间竟然不觉得那么可恶了。调戏调戏,来而不往非礼也。 唐叔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互动,在一旁提醒道:“少爷,车子准备好了。” 苏敛似乎被调戏得心情大好,伸手接过唐叔手里的车钥匙道:“放您假,今天二小姐就跟我混了。” 唐叔立刻,“好好好。”看着苏眠:“二小姐玩得开心。” 到了游乐场,大概是礼拜天的原因,今天的人超级多。人跟人摩肩擦踵的过,正好又赶上游乐场举办的风车节,触目可见之处,哪哪都是风车的布景装饰。没满十二的小孩子还可以凭票领取一个超大的风车造型糖果。 苏眠身边过去一个把小孩子扛在肩头的爸爸,萌萌哒的小姑娘手里也捧着一个,舍不得拆包装的正假装舔啊舔的吃到了。小脸上夸张的享受着,似乎还真给她甜到了。 感受着人群里喧嚣热闹,苏眠似乎也不怎么生苏敛气了,忙把自己看到的那个萌萌的小姑娘指给苏敛看到:“你注意看她的表情,超会演的,好有意思。” 苏敛扫过去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duang的泼冷水。“有意思也不是你生的,看什么看。” 苏眠牙尖嘴利的回击,“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典型的嫉妒,有本事你生一个出来看看。” 苏敛呛得一噎,拉上她手往游乐场里面钻道:“跟好我,走散了,我不介意去广播室里找女儿。” 苏眠:“……” 你妹! 姜秦泽这次回国是来拜祭父母的,因为这天就是姜家姐弟父母的忌日。所以一早,姜聘婷就和姜秦泽开车到了墓地。合葬着姜家父母的墓碑前,姜聘婷一身黑色的裙装,弯腰将花束摆放了下去。美丽的脸蛋上平平静静,一旁的姜秦泽脸上倒有些淡淡思伤。 诚然,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好好的继续活下去。太多的悲哀对于在商场打拼过的姜聘婷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的意义。姜秦泽不同,小时候被晚得贵子的父母呵护着,失去父母后又祖父保住在身后,有个姐姐替他挡了本该他承担的责任。 不同境遇造不同的人,所以姜秦泽的心会要柔软得多。 在墓碑前沉默的站了片刻后,姜聘婷拿起墨镜带上,“阿泽,走了。” 姜秦泽却忽然道:“姐,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抽个时间去看看他吧。” 姜聘婷正要走的脚步一顿,隔了半晌,才道:“好,我有时间就过去。” 姜秦泽点点头便不在说什么,其实爷爷的身体已经每况日下,他回国之前主治医生就告诫他了情况的不乐观。他很想让姜聘婷这次就随他过去见一见爷爷,不想她多年后回想起来空留“树欲止而风不静,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可他说不口那么勉强人的话。 当年父母过世后,爷爷主持的那些事,伤了姐姐的心。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有些事不是过了,伤害就不在了,有些疤不是结起来了,就不会再痛了。要不然姐姐也不会,这多年一次也不肯去探望过爷爷。 姜秦泽今天下午就要回去,已经定了机票。 车子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而下,一路上葱翠笼阴,山壁深绿。姜聘婷娴熟的转着手里的方向盘转过一个有些急的弯道,见副驾驶上的弟弟没什么精神便打趣道:“不打算多玩几天和小眠培养培养感情?” 姜秦泽一笑如实道,“不了,小眠和我其实就是普通的朋友。” “普通的朋友!”姜聘婷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普通朋友能拿自己盘子里的东西给你吃?你平时也接受普通朋友送过来的食物?你们两都笑成那样了,难道不是见面开心的?小眠那小丫头我可是知道的,跟她哥一个样,外人面前高冷得很。你们真是普通朋友?普通的吃完了还要再喝个茶?难道是你们见面以后觉得不合适,友好分手啦?” 姜聘婷兀自揣测着,姜秦泽却在意话里的重点,“姐,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拜托,我们就在你们斜后方隔着的几桌,不过中间拉了面镂空木雕屏风。你背对着肯定没注意,小眠有些心粗,八成也没注意。”姜聘婷解释道:“昨天临时又有个小饭局,所以到了那里。” 姜秦泽温柔的眉毛有点哭笑不得了,难怪……可昨晚给她送钱包的时候,她眼睛红红的是怎么。 姜秦泽若有所思后道:“姐,小眠是不是很怕她哥哥?” “哦,看吧,还说你们是普通朋友,明明就这么关心她。” “姐……” 姜秦泽有点尴尬起来,也觉得自己这问得还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眠,是春眠不觉晓的眠……苏眠。回忆着苏眠这般说的时候,姜秦泽的心其实被撞到了,故,关心则乱。 手机哇哇哇的响了起来,姜秦泽看着车窗出神了。 姜聘婷侧头见自家弟弟一脸神游天外的状态,没好气笑道:“嘿,亲爱的弟弟,你的手机响了。” “哦,抱歉。” 是美国那边来的电话,姜秦泽连忙接起,电话那头是爷爷的主治医生的声音,只一刻,姜秦泽的脸色跌到了谷底。 游乐场那边,苏眠已经给苏敛虐得头晕目眩,两腿都发软。 苏敛那丫拖她去坐海盗船,还带她坐最后面,那个要翻过去的高度,苏眠在上面尖叫得要死要死。全程死死搂着苏敛的脖子,恨不得脑袋都给他掰下来当球踢。 下来后,嗓子都喊冒烟了,灌了半瓶水后,苏眠打死也不跟再跟他玩项目了。 苏敛看着手脚发软吊在自己身上的某人,眼睛坏气直冒道:“我都陪你玩旋转木马了,你怎么就不能陪我玩。” 苏眠气愤,“旋转木马你害怕吗?海盗船我怕!” 苏敛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傲娇,“我都给你抱了,你还怕什么怕!” “我怕,我怕,我就是怕!”苏眠耍赖道:“我不玩了,我要回去。” 进来的时候,因为两个人就玩什么项目起了争议,所以商量好苏敛陪了她玩一个她喜欢的,苏眠旧的同陪他玩一个他喜欢的。 但苏敛这混蛋耍诈!争的时候,她说玩木马的时候,他就要玩竹蜻蜓!那玩竹蜻蜓吧,他头摇水上飞车!然后又是攀岩!又是这个那个!没一个能统一起来的。 苏眠是见他说出来想玩的都不是什么危险项目,才跟他那么商量的。 哪知道刚陪自己坐完旋转木马,苏敛混蛋的就转重口味了! 一个海盗船就够她喝一壶了,鬼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什么爱好,苏眠当然要明智的耍赖。 苏敛显然不打算放过她,意味深长一“哦”,“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按照我们先说好的,玩到下午回去。要么,直接陪我玩完接下来的这个项目提早回家。你看着办。” 苏眠一把抓了他手上的表看,马上要十一点了。“十二点算下午吗?” “不算。” “你接下来什么项目?” 苏敛咧了满口白牙一晃,苏敛顿时一种会死会死的感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第八章 弄错日子 苏敛嘴皮子一碰,说:“蹦极。” 苏眠转身就走,再强人所难也不是这么个搞法,分明是他个人恶趣。可这一次的身后,却没有以往那样的命令般的喝止和威胁。 吃错药啦? 苏眠大步冲出去的步子小了下来,最后停住,转身。隔着人群,她看着他,他也很冷静的看着她。没有发脾气的迹象,但一脸深沉得渗人。 他在想什么,苏眠无法揣度。两个人似乎莫名其妙的僵持住了,都站在那里,她不过去,他也不过来。 四周不息的人流,不息的笑声,不息的尖叫。忽然然成了淡化远去的背景,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他们静对的风景。 盘山公路上,一声刺耳的急刹,一辆红色的车子危险的撞向了路边的护栏。护栏之外是陡峭的山体,幸好有惊无险,撞上护栏的反冲力使得那辆车子甩了个尾最后停住了。 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了一股橡胶味,跟车在后面的司机赶紧靠边停车了去敲他们的车门。车门缓降,姜秦泽的脸露了出来。主驾上,姜聘婷一脸呆若木鸡。 敲车窗的好心人看着他们道:“两位没事吧?” “谢谢,我们没事。”姜秦泽看顾过姜聘婷过礼貌道:“麻烦帮我们叫122。” “好的好的。” 车窗升起来,姜秦泽将姜聘婷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轻轻的转过她双肩道:“姐,爷爷等不了了,和我回去看看他吧。” 姜秦泽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免提,主治医生开口的第一句话的话,抱歉,恐怕你们得有所准备了。同时听到的姜聘婷,正拨转着方向盘的手忽的一乱,这才有刚才惊险的一幕。幸好速度不快,不然真的冲飞出去了也说不好。 耳朵里还在嗡嗡的姜聘婷,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眼皮子看着自己的弟弟,很久之后红了眼眶。 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的位置时,a市的繁华便可往下窥见一斑。 苏敛问她:“还害怕吗?” 苏眠沉默后摇头,的确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随后苏敛给她灌了一剂鸡汤。 “害怕是你还不够真正的绝望,当有一天你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害怕。你只会一步步去谋划接下来的每一步,绝不是转身离开或者视而不见。因为那是本能,和求生一样的本能。” 苏眠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可细想之下发现根本就没道理。人的本能才是趋利避害,谁也不会明知前无路偏向绝境里闯,那才叫找死。 待她迟迟明白了,也承认了,那的确算得碗好鸡汤的时候,才惊觉那碗鸡汤里撒了厚重的砒霜。 彼时,她已中毒太深。 难得苏敛今天太有空,所以还是带她玩到了下午,基本玩翻了她感兴趣了。密室逃脱玩通关,老板双手奉上惊喜大奖。一脸苦瓜的送客:两位,快走,下次别来。 只是蹦极,苏眠最后都没敢尝试。 许是太累,回去的路上,歪在副驾驶上直接睡着了。 苏敛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把车停了,任由她先睡。晚饭就在外面吃了,他很介意昨天苏敛给他意外的男人夹菜,还是她自己盘子里的。 冷气调低了些,苏敛把车上备用的薄毯搭在她身上。此刻正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绚烂如织锦,挡在茶色的车窗镜外依然夺目。苏敛将车窗半落了,那些仿佛溶了金子的霞光钻进来,贴上苏眠歪歪睡去的脸上,映得白肤如瓷。 那年在葬礼上一见,也是这般细皮嫩肉的模样,三年过去了,她似乎都没怎么变。 苏敛凑过去看她零毛孔的肌肤,险些忍不住亲上去了。 这天晚上这顿晚饭,可就吃得苏眠心累,苏敛抢她盘子里的她忍了,但他还把咬过一口的东西给她,这个就不能忍了。太不卫生了! 一顿饭,吃得苏眠想掀桌子。 国内夜半阑珊时,国外正是烈日当照。 一下飞机,姜聘婷和姜秦泽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火急火燎的去了加护病房,姜家爷爷正好转醒。 病床上白鬓苍苍的老人,在看姜聘婷时,稍嫌呆滞了目光猛的亮了起来。伸了手,缓缓的要举起来,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透出来:“聘婷啊~我的孙女儿啊……” 姜聘婷捂住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姜秦泽知道这个时候的爷爷不能太激动,忙推了姜聘婷出去整理情绪,回身来到床边,接过姜家爷爷的手温柔的握着道:“姐姐来看您了,您激动吧。不过也别太激动,万一激动过去了,您可就听不到姐姐要跟您说的话了。那孙子只能每年写在纸上烧给您去看了。对了,还得提前托梦我别忘了老花镜。不然您拿了,也看不清,还得托别人念。别人念对念错,您也不晓得,还是自己看着放心对吧。” 姜秦泽插科打诨这么一把,姜家爷爷的情绪还真的淡定了下来,氧气罩下的呼吸平稳了许多。微弱着声骂了一句:“混蛋小子,你爸还不敢指望着我死了。” 姜秦泽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小子混蛋,看在孙子把姐姐带过来的份上,爷爷您这次可得绕过我。” 姜家爷爷呵呵一笑,“绕你还不容易,带个孙媳妇我见着了好说。” 正好姜聘婷重新进来,听见了这一句,重新补过妆的脸上不冷不热一笑:“您老可得撑着,这小子还真给您找着孙媳妇了。这回没带过来,想见,您老撑着到下回。” “姐,别说了。”姜秦泽阻拦,他知道姜聘婷说的是谁。 但晚了,姜家爷爷已经叫孙女儿刀子嘴这一割,割得神抖擞起来,居然挣扎着想坐起来。搞得两姐弟好一顿安抚,姜家爷爷开始来来回回念叨一句:孙媳妇儿……孙媳妇儿…… 苍老的脸上,激动出了喜色。 姜聘婷大约觉得这兴奋剂还不够,拿出手机哗哗的划拉出一张照片,往姜家爷爷眼前一亮道:“您老看好了,这就是您孙媳妇儿,这姑娘叫苏眠,想见着本人,您可得多活些日子了。”屏幕上放大的正是苏眠的照片,照片里的姑娘盘腿坐在瑜伽垫上笑得俏皮又可爱。 “姐……”姜秦泽都无奈了。可伸头看到苏眠那样笑的样子,他的眉眼也忍不住含了笑。 姜家爷爷心电监护器上的波浪一直在大起大落,终于惊得了自动警报,哗啦啦来了一大波医护人员。一言不合把他们赶了出去。 姜家爷爷还在那卖力沙哑的喊:“都回来……” 医护人员一针镇定,把卖力的爷爷给扎翻了事。 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姜聘婷脸色不太好的沉默的坐着。姜秦泽打破沉默道:“姐,爷爷见了你很高兴。你不知道,爷爷自知身体好不了了,他越来越念着你。总说些当年的事,我……” “够了,别说了。”姜聘婷忽然暴躁的打断,起身冷冷道:“行了,我来也来了,人也见了。既然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去了,公司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处理。你在这里也照顾好自己,爷爷现在知道你有了女朋友更加会撑着的,走了。” 姜聘婷的关心显得疏离而淡漠,在见到姜老还能好好的睁开眼后,当时在国内那种听到坏消息几欲崩溃的内心和听到老人呼唤一刹那的真情流露似乎又被尘封了回去。 当年她摔下话说,死也不会原谅…… 姜聘婷的背影远远的模糊在了姜秦泽目送的视线里,影影绰绰。远到记忆里,远到那时候,父母还俱在,他有一个经商天赋惊人而要强的姐姐,父母皆引以为傲。 可是只有爷爷摇着头说,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第九章 苏宅家宴 姜秦泽一开始就不想那么骗爷爷,但没想到爷爷却当真了。 没几天,姜聘婷下了晚班回家,掩映的黑夜里见自家门外居然蹲着一个人影,吓得她差点要报警时。那个人影蹿高起来叫了她一声,“姐……” “阿泽?”姜聘婷心头松下一口气过去道:“怎么回事?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姜秦泽并无解释的“嗯”了一声,“爷爷在闹绝食,拒绝治疗。” “what!”姜聘婷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弟弟不像开玩笑,开了门,没好气道:“想干什么?倚老卖老的玩任性?” 跟在身后进门的姜秦泽沉闷了片刻道:“爷爷想见小眠。” 姜聘婷明白过来,身心疲惫的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空了才好笑道:“所以把你威胁了过来?真以为还是我们家那个时候,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小眠可是别人家的人,他想,也要别人同意。”夹枪带棒的扫了一通,姜聘婷停了停又问:“阿泽,你给姐姐一句实话,你跟小眠真的没什么?或者你对小眠真的没什么?” 姜秦泽是她的弟弟,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这个做姐姐的或多或少了解。如果和苏眠真的没什么,就算事前是自己在爷爷面前乱说了一顿,他也一定会找机会说清楚,绝对不会任由爷爷胡闹到现在。 姜秦泽面上的表情微微的僵硬,忽然听到窗外沙沙下起的雨声。他转过头去看,浅浅的笑,顾左右而言他了道:“姐,下雨了。” 不过一场微雨,却凉了a市燥热了半夏的空气。 第二日,照旧灼热难挡。 一热起来,苏眠就哪里也不想去,只肯窝在空调房里楼上楼下的晃。上午追追剧,吃完午饭睡睡觉,多半能一觉睡到苏敛下班回家再挖她起来吃晚饭,到了晚上,照睡不误。 苏眠真怀疑自己要睡死在这个夏天里。 不过美人也的确是睡出来的,苏眠的皮肤就超级好。细皮嫩肉完了还要白里透红,近观之,简直q滑爽口得叫人发指。描个眉,抿个唇,就说自己化妆了。 刚开始的时候,苏敛也被她忽悠过好几回。 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更将女人的带妆默同于一种礼貌,所有来的女嘉宾都妆面精致的出场,苏眠那一脸敷衍的妆点一亮相,妥妥是去拉仇恨的。那几次里,她就被某位千金不屑的讽刺过:“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到底是野生的。 虽然苏眠当场留还击回去了,但也明白了一件事,枪打出头鸟。越是好,就越要懂得收敛着好。 因为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尤其女人又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攀比点。你长得比我好我不跟你玩,你皮肤比我好我不跟你,你嫁得比我好我也不跟你玩…… 所以苏眠也一直不怎么喜欢和苏敛去出席那些场合,偏偏苏敛还就喜欢什么时候都要带上她,他的cp搭档倒被他晾成了道风景。 下午又不知道是几点了,苏眠只知道一睁开眼就看到苏敛站在了床头,抬手就是一套衣服朝她扔了过来。 苏眠坐起来打眼一看就提不起精神了,抱着被子哀嚎遍野:“怎么又来啊,这次又是哪里的场子?求你找聘婷姐去行吗?” 苏敛道:“回老宅,马上起来。” “回老宅……干什么?”苏眠一时间怔住疑惑。 自从将苏眠带她出来后,她过去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苏敛自己也很少回苏家老宅。逢年过节的偶尔露个面,大多的时候就派人送些东西过去。由此可见,苏敛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好,现在那偌大的房子里就只住着苏母了。 苏眠去得少,一也是因为和养母的关系十几年里都是不温不火的有些尴尬,二则是……苏敛似乎并不高兴她过去。仅有的那几次,每次她前脚到,苏敛后脚就叫人把她给带着了。 搞了几回这样的,苏眠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了,每次苏母端上的茶都没凉,她人都走了,怎么说都是不礼貌的。后来,索性就不怎么去了。 像这一次,苏敛不仅自己去还把她带上,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千真万确是要是回老宅那边,苏眠也不再怠慢了,麻利的收拾打扮。期间也问了苏敛过去是什么事,苏敛一个眼神都没理她。直到上了车,苏敛才说是养母生日,准备了家宴叫他们都过去。 苏眠扶着车门,一脑袋乌鸦飞过,这日子她居然和忘了,真是把脑子睡坏了。怪到苏敛头上道:“你怎么不早说,生日礼物准备了吗?” 苏敛更绝:“忘了。” 苏眠就…… 过去的路上,苏敛的脸阴沉了一路。苏眠在一旁看着他,要说什么又闭嘴了。自己和养母的关系尚且只那么浓恰,她又有什么资格劝他要热情一些。 而且,她有预感,这次去必定不只是生日家宴这么简单。 苏敛将车子停在距离老宅外百来米的一块坪上,解下安全带的一刹那,苏眠居然发觉自己有点紧张。 “苏敛。” 她下意识的抬头忽然叫了出来,声音软软的有些害怕。 站在车外的苏敛弯腰下来看她,似乎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情绪,露了个全程阴沉脸一来的第一丝笑意道:“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样。” 苏眠撇撇嘴,嚣张,可同时的安下了心。 往老宅进去的方向是扑满青石板路的前花园小径,弯弯绕绕,四通八达在造景植物丛里,所以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入老宅。 这样趣味的设计,是当年苏父的想法,也是那些年苏眠的乐趣。她研究过所有路的不同走法最终会通到哪里,因为生活过太久,就是离开了这几年,现在她一样能闭着眼回忆起来。 苏敛选取最短路径的在前边走着,苏眠忽然在身后拉住他手道,“苏敛,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到。” 苏敛才不屑于做这么幼稚的事,反手将她一把抓住道:“别乱跑,跟着我进去。” 苏眠被拉得跟了他的脚步,嘴巴上却在碎碎念道:“以前这里最繁华的时候很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宅门大院,佣人成群,车水马龙,就连我一个这样的养小姐都有专车的司机和保姆。” “养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喝茶,钓钓鱼。有一次,他带我去溪边玩,钓了好多鱼,我好奇的闹着要就地吃烤鱼。后来,火生起来了,鱼也烤熟了,但因为没有调料其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味道。鱼肉倒是很嫩,但真的很腥,然后我就。”苏眠发出一个吐舌头的声音。 “苏敛,其实一个愿意认同孩子好奇心的父亲差不到哪里去,你可以不这么为,但我代替你感受过,我知道。就是因为我占据过曾经本该属于你的家人,所以,我在刚被你欺负得欲哭无泪的那段日子里,一直以为是你的报复。是不是很……”苏眠无法形容出苏敛听到这些的感受。 苏敛停下来,背对她,“你不过是想告诉我老爷子人不错,又都死了,我应该对剩下的那位好点才对?” 苏眠默以为是。 苏敛陡的转口冷笑:“苏眠,你记着,永远的收好你天真的自以为是。人的好坏没有谁写在脸上,别太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 噗,苏眠喷出一口老血,这是什么神转折。她一秒钟就变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苏敛这个混蛋,好心当成驴肝肺!再也懒得管他的事了! 第十章 柳真真 两兄妹双双露面时,大厅里已经聚了不少的来客。苏敛扫过一眼,都是些本家相熟的面孔,不过来的可不少。这场合怎么看都不是家宴了,倒更像一场家庭聚会。 苏敛目色微沉了,将苏眠径直带到了正等着的三叔跟前。 苏眠乖巧叫人,“三叔。” 苏敛张口就是哑谜,“三叔,您的意思?”考虑到苏母不冷不热的性情,这么一屋子的热闹多半是三叔的安排。 苏三叔不可置否一笑,“今天你妈生日,你小子收着点性子,别瞎闹。”拨眼看了看苏眠,又道:“过去吧,你妈等你们老半天了。” 苏敛推了一把苏眠道:“先过去。” 苏眠从善如流的的转身,打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那作为今天主角的苏母。一身精致的苏绣旗袍,头发精致的盘起来,五十多岁的脸上虽难免了一些皱纹,但保养得宜并没有让她太有沧桑。苏家小姑的女儿柳真真正伴在旁边,挽着手臂亲亲热热的和表姨妈坐着说笑。 苏眠过去了,柳真真立刻细着嗓子:“哟,小眠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了。没表哥提醒你,给忘了吧。” 柳真真一见了苏眠说话就这个德行,话里绵针,捧高踩低!赤裸裸的都是嫉妒。因为她也有个哥哥,却没有像苏敛表哥那么多金男神还对苏眠特别特别好。 苏眠懒得跟她说,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养母,嘴甜道:“阿姨,生日快乐,祝您永远18岁。” 柳真真轻轻一“切”,马屁精。 苏母刚接过去盒子,凭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劈手夺过去,把那盒子打开来看了一眼合上,“啪”的甩回给了苏眠。 苏敛道:“抱歉,太忙,忘了给您准备礼物。” 苏母尴尬的笑了笑,倒也不怎么介怀的和气道。“没事,来了就行。”两母子间的对话客套又生疏。 苏眠抓着那个盒子在一边,那才叫一脸纯尴尬,苏敛这厮又抽哪门子疯,她准备的礼物难道就不行吗!盒子里是一个玉镯子,虽然不是什么奇葩极品,但也是缅甸老玉的上品好嘛! 混他个蛋! 苏眠顶着一脸不自在,在心里把苏敛吐槽了半死。 柳真真看戏不嫌乱,顺了顺裙子仪态万千状的起身,自顾自的去拿苏眠手里的东西道:“小眠送的什么给表姨妈呀,表哥要这么嫌弃?” 苏敛一眼透心凉过去,柳真真立刻将剩下还没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翘起兰花指,拿起盒子的玉镯,注意到挂在玉镯上吊牌,噗嗤一笑。 “瑯轩坊的?真的假的?瑯轩坊的东西可不容易得。市面上不直接流通,一般是在拍卖行挂出消息,带底价起拍。这个镯子的竞拍底价我记得是30w,对了,不巧我那天就在,小眠那天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30w底价?还现场拍卖!拜托!编得跟真的一样。 额~~~虽然瑯轩坊的东西的确是这么个卖法,但这个镯子她根本就没挂出去过信息好嘛,她哪里这么能扯的。苏眠心里累,柳真真这个蠢货,都不好意思拆穿她。 苏眠就是瑯轩坊幕后的老板,每一次的新品都是出自她手的设计,细到用材选料,她都亲自过目。苏眠走的是脱离市场大范围需求的路线,以新奇制胜,再加上独一无二的噱头,经过高大上的运作包装。经营了两年倒也小小玩起了些名气。 苏眠拿回柳真真手里的东西,道:“人不识货,自然货不识人,所以表姐看不到我很正常啊。” 字面理解,柳真真既不识货,还目中无人。 睁眼瞎! 围观的三叔轻轻咳了一声,这个辣嘴的丫头。 明白过来的柳真真气哼哼往苏母身边一拱,委委屈屈的喊,“表~姨妈~,你看啊,小眠一点也不尊敬我这个姐姐。” 苏眠故意叫板,看向苏敛,一脸小冤枉的撅嘴小声道:“哥~我没有。”那一声“哥~”,喊得尾声荡出旖旎,如拉丝的巧克力甜软细腻。 苏敛凉声,“干得漂亮。” 苏眠无语,这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柳真真气得无言以对。 苏母笑笑着,打起了圆场。“好啦还好啦,又不是小孩子,都多大人了还闹。” 苏眠借坡下驴的冲着没占到半点便宜的柳真真呲牙咧嘴一笑:“表姐,真生气啦?” 怄得柳真真生生逼出一个“那怎么可能的”笑。开玩笑,她还能输给苏眠这个养小姐的气量! 苏眠将那个玉镯重新送到养母面前道:“阿姨,这个镯子是我和哥哥亲自去玉山采的原石,哥哥再请瑯轩坊的老板做出来的。哥哥先不想给您,是因为我们在玉山采石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哥哥是怕不吉利。因为一行有一行的信奉和忌讳,不过小眠倒是觉得这和信佛信耶稣是一样的道理。信则有,不信则无,信也得心诚才灵。我和哥哥希望您没病没灾到长命百岁。玉尤其养人,阿姨您就放心拿着吧。” 不得不说苏眠这番话说得是很有水平的,大大方方的不遮不掩,的确夺人好感。她把苏敛放在这番孝心的重头戏里,不喧宾夺主,也捎带出了自己的心意,不落人口舌。 苏母微怔的接过镯子,表情有些僵硬的诧异。在自己和丈夫身边时,这个养女虽也乖巧嘴甜,却心思简透,从来不懂把话说得这么滴水不漏。到自己儿子身边几年,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啊…… 苏母戴上了镯子,淡淡笑意不达眼底。 一边看着的苏三叔的表情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清的意味。 二楼的走廊,一个男人弯腰撑在扶杆上,他同样将刚才的一切尽收了眼底,一双内敛的目光透着深重的城府。 柳路言,柳真真的哥哥是也。一个沉稳而攻于心计的男人。 柳路言下了楼,和苏敛见面打了招呼张嘴说的就是公事。“市政的招标项目,你打算拿下?我听说这次有好几家都志在必得,你有什么特别的计划?” 苏敛只道:“静观其变。” 柳路言便没再问下去了,苏敛这么说,多半是胸有成竹了。转头看到苏眠和柳真真坐到一处去了,笑了道:“这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刚吵完嘴又能坐一起说话。” 苏敛扫眼过去,苏眠正和独自生着闷气柳真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苏敛默默嫌弃苏眠,这个女人就不懂记仇…… 第十一章 邀约 “行了,还气了,多大点事啊,谁让你每次见我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有多难听说多难听。我能任着你欺负吗?又不是傻的。” 柳真真没好气一哼,“你有表哥撑腰,怎么说都行。表哥还帮着你虐我,你心里其实都高兴死了吧。” 苏眠扯扯嘴角,“就虐你,我都不打算跟你掐,你要巴巴的往我跟前凑,不虐你虐谁。” “你!”柳真真被她堵得个无言以对。 苏眠见呛得她差不多了,又道:“我可是打算过几天让哥哥带我去瑯轩坊老板手里磨一些私货,你再生我气,可就不带上你了啊。” 柳真真一听,当场脾气只剩三分,半信半疑的冲着苏眠道:“真的啊?不会是刷我开心吧。” 苏眠猛点头,“就是让你开心啊,你去不去啊。” “去,我傻才不去。”柳真真长眉一挑,彻底转气为开心。 “是是是,你柳大小姐怎么可能傻。” 苏眠大大成全她大小姐的玻璃心,柳真真假装不高兴的瞪她。 苏眠惬意的半眯眼浑不在意,她和柳真真,真没什么好计较的。一不图和她表姐妹情深,又不求她将来有一天能倾囊相助。和她交往,完全是生活里有这么一剂调味品。 也因为柳真真这个人本心并不坏,所以也就有了一来二往。 漂亮的三层大蛋糕由餐车缓缓推上,所有人都开始聚拢过去,自发把苏母围在中间。柳真真拉着苏眠往里面挤,挤到最前面,不留神一脚踩在旁边的柳路言脚上。 苏眠赶紧“抱歉抱歉。”,收脚收得正急,后面不知谁给她撞一下,跌跌撞撞冲出去几步,苏眠眼看就要一脸扎进餐车上的蛋糕。 腰间倏然圈上一股沉稳有力的力量,将她拉得往回一带,砰的撞上背后的胸膛。脚下乱乱的,咔,又一脚踩在别人脚上。 苏眠回头,看见又是柳路言,一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挺无辜道:“表哥,不好意思踩了你两脚。” 柳路言笑笑着扶稳她松开道:“人多,小心些别挤到了。” 苏眠礼貌道了谢。 靠柳真真站着一些,就听得柳真真酸酸的揶揄,“我哥和表哥的妹控体只对你发作啊,我哥平时可没见这么关心过我,我可是他亲妹妹。” 苏眠狠狠一眼瞪过去,张口型,“闭嘴!”柳真真这个脑子缺根弦的,本来没什么的事儿,给她一张嘴就变味。 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苏敛了,苏眠在人堆里扫了一眼没发现他。 客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蜡烛的灯光柔和的攒动。 柳真真挺激动的道:“表姨妈快许愿,我们给您唱生日歌。” 有她的带动,大家都一起的唱了起来。 苏母笑着一起,看得出真挺开心。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苏眠是知道一些的。从前养父在时,养母就会在生日这天守着一桌子菜等养父回来,但养父总是很难等到。后来养父不在了,苏敛回来了,养母又改成了等儿子。苏敛就更难盼了…… 这还真是该了他们两父子的。 客厅灯光重新亮起来,苏母拿起刀子要去切蛋糕,一旁的柳路言的要去代劳,苏眠眼疾手快的拦下,示意他让苏母自己动手。 养母会喜欢的。 果然,苏母从头到尾的忙得不亦乐乎。平常不冷不热的人,这会儿难得的笑没下脸。也许她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人多热闹,只是丈夫儿子都没和她这么热闹过,所以索性不指望了吧。 人的性情,最后总是会折服于现实的。这一点,恐怕再没人比苏眠更清楚了。 柳路言看向苏眠的目光,带上些许深意。 苏眠端着蛋糕找了一圈苏敛还是没见到,正好转到三叔附近。 “三叔,怎么没见到哥哥?” “应该是忙去了。”三叔似乎知道什么,却没明说。 苏眠没再问,听三叔的意思,应该是出什么紧急的事了。不过是什么紧急事,要紧到连自己妈的生日场合都要早退。虽然两母子关系并不融洽,苏眠却不以为苏敛那么高冷傲娇的一个人,会用这样不屑的方式下养母的脸面。他只会要么就不来。 等大家都围着长桌子坐下了,长桌另一头留给苏敛的座位空空如也,苏眠不禁要想究竟是什么事。想着想着,算了,少吃咸鱼淡操心,省得到头又倒被他狗咬吕洞宾。 苏眠晃晃脑袋,居然看到了,三叔和养母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苏三叔站了起身,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桌子,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后缓缓开口道:“今天邀请大家来,一是给大嫂庆生热闹热闹,二就我个人还有件事,想趁着这个机会交待出去,也算了了所托。”在一团轻松的饭桌上,三叔却莫名严肃得诡异。 二婶家的小孙子四岁多,小小年纪却长得鬼灵精怪的,见一帮大人都不吭声了,他倒奶声奶气的代表发言:“三爷爷,是藏了个三奶奶吗?男人在外面有几个女人不想交待是正常的。” 三叔一噎。 噗! 苏眠喝到口的饮料呛到了,现在的小屁孩都这么逆天? 二婶“哎哟”一声抱过小孙子,捏小家伙小嘴,假装很生气道:“小祖宗诶,小嘴儿拿来吃饭,话别乱说。” 小祖宗还不服气,噘着嘴一哼:“没乱说,爷爷和别人家的爷爷说的。” 估计是二叔带着小孙子出门溜的时候,碰到熟人唠嗑几句,给这小子听去了,居然记住了这就学话出来了。 二婶没好气一瞪二叔,二叔咳了咳忙掩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嘴都不带把门的,老三,你赶紧说你的。再让我孙子抢了话头,造你的遥。” 一桌子人顿时笑歪不少。 三叔这下哐哐的拍起桌子,只差没喊肃静了,不过三叔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就是块很好的镇堂木,大家都正经了回来,等着三叔究竟要说什么。 苏三叔的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向苏眠,苏眠心里一动,三叔为什么看自己?难道这个事和自己有关? 猛然想起这之前,苏敛见三叔的那第一句。没来由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了起来。 第十二章 柳真真的梦想 “我手中掌握的苏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里,有百分之五的所有权人为苏眠。”三叔此话一出,炸得一屋子死一样的寂静。 也许是三叔站起来说话之前和养母的那一个眼神的交流,让苏眠看见了,心里隐隐佐证了自己的揣测。此刻她作为消息核心点的本人,反应倒来得比别人淡淡。微微的惊讶之后,她更关心三叔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三叔继续道:“这是大哥生前就准备给苏眠的嫁妆,暂且由我来保管了而已。现在苏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苏敛这小子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也老了,不想再参与公司太多事了。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手里该交的交出来,以后也好过几天清闲日子。股权的交接会派律师公证,也省了苏眠以后遭一些不必要的揣测。” 苏眠心里一软。的确,三叔选择这样的方式,将对突然要继承一笔遗产的自己来说,会要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苏氏偌大个集团,百分之五,就足够这里有好些人眼红了。苏眠虽然没进集团,了解不了这背后上不来台面的事,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更何况平日里,苏敛对她并不太避讳这些。 “不会吧!表姨夫出手也太阔绰了!苏眠一个养女给点钱就算了,怎么还给股份呢,给也太多了吧!”柳真真岔岔不平嚷开,话糙理不糙,其他人未必不是也这么认为。 苏眠看着她眼珠子痛,张口就来也是没谁了……说她是天性纯真好了,还是天生真蠢好,脑子短跟弦似的,真怀疑她是怎么长大的。 大家都是心思明白人,餐桌之上的对话一时间活络了过来。 “不错啊小眠,一下子变小富婆了。” 这算调侃的,还有直接打探起口风的。 “小眠啊,有没有男朋友啊?没有的话,有好男孩子就给你留着咯,可别不好意思的。” 苏眠抿着嘴干笑不语,让大家觉得她已经在大惊大喜之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只要这样的反应是最合适的,太冷静 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太激动,显得苏家对她这些年不够宽厚。不管别人内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她的,至少她自己表现得没给别人话说。 “咳咳!”三叔咳了几声,示意安静了他还有话说。 “不过这股权转过去后也不是立即生效。”三叔将目光落在苏眠脸上,顿了顿才道:“你结婚后才能生效,这也是你养父的意思。” 苏眠点点头,她并不是很在意生效的前提,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有时候,天降横财,未必见得就是好事。 她不过这么一分神,几个苏家的姑婶们居然开始讨论起她适合什么类型的男朋友了。 “找阳光高大点的好,看着就舒服。” “错啦,看着舒服有什么用,男人还是要用着舒服,贴心的才行。” “哟哟,这样的你们就知道好呐,小眠这么好一姑娘,得找更好一百倍的!” 饭桌上一时吵吵闹闹,三叔都被吵得头昏坐回去了。在座的还没找男朋友的适婚女青年其实还有个柳真真,大约没有加持百分之五股份的祝福技能,姑婶们谁也没梢上她讨论一把。 柳真真的玻璃心被大大刺激了,再一次说话不过脑。“既然小眠这么好,你们干嘛还打算肥水流外人田,都介绍自己家里人得了。” 一片戛然而止的安静,柳真真赢得10086个赞,她这个建议可谓正中人家下怀。苏眠是苏清远的养女,谁不知道的,真当他们这笔账还不会算,只是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苏眠扑过去掐死柳真真的心都有,闭嘴吧大姐,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苏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显得有些推波助澜了道:“真真这话倒也没错,光我们苏家,就的确有好几个不错的。若将来和苏眠成了,更是亲上加亲。论放心,也还是自己家的人好。” 柳真真见自己一时嘴快的话,连表姨妈都认同,立刻想到了柳路言,忙道:“对啊,我觉得我哥就不错。” 柳路言明显的尴尬了,苏眠快哭死在饭桌上了,柳真真你二大爷的! 话风突转,不少合着这种心思的目光纷纷朝苏眠看去。三叔这会儿抄着手看热闹,明显是放任她陷入这养的啼笑皆非里。 苏眠一脸愣怔着,心里想的却是三叔究竟的意思是什么?眼睛看过那个空空的坐位,如果他在,必然会替自己挡下吧。 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会依赖苏敛的。 苏眠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站起来,在纷纷乱的声音里,默了默道:“三叔,苏眠有个不情之请,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暂且还请三叔继续代为管理了。苏眠不怎么懂事,万一拿着这些股份出了什么乱子,怎么对不起养父的一番爱护。再间接让三叔辜负了养父所托,苏眠这辈子都要于心不安。三叔,您就答应了吧,小眠请您喝酒泡吧。” 这一半正经一半俏皮的话,说得三叔也是一笑。“你这丫头,三叔给你保管这些年可没收你一分钱保管费,还拿三叔使上了是吧。”不过苏眠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万一出点茬子,自己可的确对不住大哥。 苏眠这丫头现在行啊,跟着大侄子没白混,知道说话拐弯抹角找重点了。 “不敢不敢,小眠这不是相信三叔嘛。”苏眠适时撒娇。 三叔可是老姜,哪里那么好糊弄。“还想放在三叔这里是打算还赖着你哥住?你哥也得娶妻生子了,老照顾着你哪里成。你这丫头手脚麻利点,找个男朋友别太挑剔也别太磨蹭。三叔就再给你收一些时候,找个时间,先跟律师交接了。” “谢谢三叔。”苏眠悄悄松了口气。 三叔大手一挥,“行了,开饭。” 苏眠坐回去,低下了眼。三叔话里那些隐晦的意思,让她的心情跟着有些乱。一开始,原本她就没想赖着苏敛,是苏敛不放她离开。可是到了后来…… 呼~算了,不想,一想都头疼。 直到整个饭局结束,苏敛都没有再出现,居然也没人问一声。 第十三章 耳光 再好的宴也会要散,陆陆续续走空的客厅空敞了又重新寂寞起来。最后只剩下,柳真真兄妹和苏眠,但柳真真和柳路言也马上要走了。 “苏眠,我们走啦,别忘记你答应我的活动。”柳真真拎起包包,下巴抬得骄傲的提醒道。 “没问题的,柳大小姐。”苏眠转向柳路言,客气的叮嘱了一声,“表哥,路上注意安全。” 柳路言点点头,“走了。” 柳真真走得有点不舍,古怪的回了两回头,被柳路言直接拽走了。 苏眠心里累,柳真真这货又搞什么鬼。 到了外面走远了,柳真真甩开柳路言道:“柳路言,你没看到表哥不在,你怎么不送送苏眠?” 见惯了苏小姑在家对丈夫的颐指气使,使得柳真真长大后并不太懂得尊重自己的哥哥,或者说,是男人……导致她的恋爱总是开始不了多久就撒手没了。 柳路言笑了起来:“你的那点小九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自己找不痛快蠢到苏敛跟前去,苏眠要甩了你不过他一句话的事。要是因为你,让我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影响。柳真真,我可不会认你是我妹妹,懂吗?” 柳路言是有野心的,但他不屑说给柳真真这只燕雀听。 柳真真一愣,被撕破的骄傲让她不可控制的回呛,“柳路言,你什么意思,自己比不上表哥,我就要跟着你比不上苏眠!” 柳路言冷笑:“比?你连自知自明都没有,还想谈比的资格?有时间多拿你的脑子想问题。你在他们兄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柳路言,别太过分!” 客厅里,苏眠和养母相对而坐。 苏母从手腕上退下那个玉镯子放到苏眠面前道:“拿回去吧。小敛那孩子和你叔叔一样,大活人不在意,在意一些念想。你们那天去采原石,究竟发生什么事?” 苏眠前半句还没听懂,苏母后半句就转了话题。 苏眠以为苏母是担心不吉利所以要退回玉镯,忙顺着话题解释道:“其实也没怎么重要的事,就是那天我和哥哥进了玉山后,正好碰上在爆破。一块石头从玉山上滚下来,砸到了一个工人,工人的肩膀砸得骨折见了血。不过后来工人没事,石头就是现在这个手镯的原石。阿姨是不是介意……” 如果苏母的确是介意这点,那她下次再准备个别的补偿过来。 苏母却摇头道:“阿姨还没有封建到那个地步,你的心意阿姨。我让你拿回去,是因为小敛想要。” “阿姨……”苏眠有些无措,也不好实话说苏敛压根 不想要,这个镯子自打磨完工送到她手里后,苏敛也只看过一回就没问起了。 养母为什么就觉得是苏敛那厮想要了。 苏眠坚持不过,只得悻悻的收了起来。 气氛稍嫌尴尬起来,苏眠正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的好,苏母说累了。 苏眠顺水流舟的起身了道:“阿姨,那小眠就先回去了,您忙了一晚上,早点休息了。” 苏母道:“去吧,小敛派了车子在外面等你。” 苏眠一愣。 老宅外,唐叔果然等在了那里。见了苏眠,弯腰开了车门:“二小姐,少爷在家等你。” 苏眠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满脑子里想的却是苏母在她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一路上精疲力尽,苏眠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以前没有苏敛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在苏家如此举步维艰过,可自从多了一个苏敛,很多事都开始不一样了。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变得像今天三叔说的那样,苏家已经不适合自己再单纯的继续下去了。 婚姻成了接下去她将最多去面对的事,不管苏家给她看的是本家人还是外家人,总之有那笔嫁妆在,这个事情就随便不了。 而且,她也许会嫁给任何人,却唯独不会是苏敛。 回到别墅了,苏眠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进去了。苏敛二大爷一样的翘着脚分明在等她。 苏眠坐过去,将那个镯子给苏敛了道:“阿姨退回来了,说你想要,那你就拿着吧。” 苏敛看都不一看眼道:“她不收,是因为你撒谎,她知道了。” “我……”苏眠反应过来道:“我不说出来才是对的,说了,只会让阿姨对我们的关系更多心,没必要。” 所谓撒谎,她没说的,就是玉山那件事的后半部分。 当时的矿工的确是没事了,但她和苏敛却出事了。 缅甸翡翠产地多集中在没开发的原始森林、崇山峻岭,人烟稀少、还有豺狼出没。在大山深处,往往走上一日不见阳光,茫茫林海没有老道的采玉人走带路,根本就走不出来。 而之前带他们进去的不巧就是那个受伤的矿工,因为伤势的问题,提前被转出去,而那天苏敛和苏眠还要在玉山逗留。 等他们把事情办好了要走了才发现,没有人可以带他们出去了。几个知道进出的,那天不巧都轮换出了那片矿区。轮换进来的人最少要两三天之后才能到。 停留两三天是不可能的,苏敛手头有多少事且不说,那个地方也没有可以让他们停留两三天的条件。坐都没个干净地方,其它更加别说。 最主要是,对苏眠来说非常不安全!矿山上全是男人,都是一出来就是整个工作季才回去。 苏敛把苏眠带过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欠考虑了,水嫩嫩的一个姑娘往那里一站,招的都是如狼似虎,绿幽幽的目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凭着当年在国外训练过的野外生存技巧,所以苏敛当即就决定带苏眠走。 但这个万一还是来了。 因为是深山老林,车子是没办法进去的,他们必须先徒步出来,才能上了小路转大路上去开车。 再加上他们打算离开的时间也不好,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如果有个熟悉的人带着,要在彻底黑天前出林子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情况并不容许过多犹豫的情况,苏敛果断的拉上苏眠就钻进去了深林里。没有防身工具,苏敛掰断了一截笔直的硬木枝,去了叶子,比在手里像刷刷两下像击剑。照明工具是不通信号手的手机。 然而,在他们出发十几分钟后,他们被尾随了。 目标不言而喻是苏眠。 第十四章 开奔驰的都是有钱人 苏敛一对七,还要顾着苏眠。 那些矿工常年干体力活,就是赤手空拳,也绝对不能小看了他们,何况还有几个带着铁锹。他们的身手也很灵活,因为玉山开采并不全是像这样地面上炸矿,有时候是挖洞子。就像挖水井那样挖进去,搭着架子爬上爬下,所以身手上也有一定优势。 当时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苏眠还能冒一身冷汗。 苏敛用领带把她的手绑在他的手腕上,因为苏敛知道她一脱手就会没了。人生地不熟的深山老林,他还没那么蛮目的自信。 而苏眠对他而言,是绝对不可被伤害的存在。 那天他就说了:“苏眠,如果我不死,这些人就一个也别想跑。如我要死了,我会先让你死在我怀里。” 苏眠当时的脑袋除了害怕就是紧绷的戒备,苏敛那句话在那一刹没有任何的意味。等事情了却了,那些不经意流露的信息已经被她错失了。 人在重大的危机之前,会唤醒心里沉睡的情感,苏敛在当时就是。苏眠错过了,就一直也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了什么,因为苏敛不会再给她看到任何的端倪。 但那天苏眠却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心有灵犀,原来她和苏敛居然还能有那样的默契。 被苏敛紧紧牵着的手,似乎能通达他心里的所想。苏敛在攻击那些玉山矿工的时候,她便帮着留意苏敛注意不到的死角。她每准确的报出一个点钟的方位,苏眠手里的那根硬木枝就跟毒蛇一样的游出来了,直击那些人的面上。 木枝上有坚硬的短刺,挨上一棍子,脸上就要破皮见血,有几个还被他一击迎面戳中了眼睛。吃痛得直往后退,他手底熟练的路数,一招接一招的刷出来。苏眠事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击剑玩得杠杠滴好。 手上的功夫好,他脚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每踢出去的一脚,苏眠都能听到挨脚那人身体上骨头断裂的声响。苏敛那天大开了杀戒,七个人真的如他所说,一个都没跑的,全被他伤筋动骨的放倒了一地。 后来死里逃生的出了老林,回到落脚的酒店,苏敛脱下衣服后再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没好到哪里去。肋骨也断了一根,毕竟拖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苏眠,那些往他身上招呼的铁锹不是全都能躲得开的。 那天,苏眠哭了,不知道是心疼他的伤,还是因为自己的手,被领带死死的勒着手腕上一阵阵的发疼。他没放开过她的手……直到,苏眠安静的躺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回到a市后,苏敛和姜聘婷的关系就更进一步了。苏敛闭口不再提的事,苏眠也不会不识趣。但她开始越来越烦躁苏敛对她的关心管束。 两个人一言不合就要闹矛盾的情况多了起来,苏眠此刻回想着,只觉得身心俱疲。她也不想再关心苏母为什么知道她撒谎了,更不想过问,苏敛为什么要提前走了。现在,她只想回房睡觉。 睡觉而已。 “我困了,你早点休息。”苏眠起身上楼,忽然她停在旋转楼梯那,微微侧首,道:“苏敛,你妈让我转告你,作茧自缚不会有任何结果?。”这句话,便是苏母临走前叫住苏眠说的那句。 苏眠无心再猜测这样的哑谜,今天一顿晚饭的时间她已经应对得够多了。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洗了澡,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 苏敛一个人在客厅坐到了半夜。 他解读得了那句哑谜,却解决了不了那样的答案。对于苏眠,他的确是作茧自缚。 同样独坐半夜的还有个姜秦泽,只不过苏敛坐客厅,他在卧室。 卧室的床上,丢着厚厚一一叠撒开的资料。一旁的文件袋上,赫然某家相亲机构的logo。 这是几个小时间前,姜聘婷丢给他的。 “这里有一百个姑娘的资料,你挑挑拣拣,看有合适的明天安排你们见面。见面后合适的你带过去给老爷子见了。” 八错,姜秦泽明天要去给姜爷爷相孙媳妇儿了,虽然他也不想作这个秀,但爷爷只怕不肯放过他。至于孙媳妇儿突然货不对版了这个事儿……就只能在有总比没有的这方面突破了。 这也是姜聘婷的看法。 姜秦泽白净的手指挑过几页扫了一眼,忽然目光停在手指夹缝里的那张上。 第二天苏眠还没醒,就接到了姜聘婷的电话。 “喂,哪位。”苏眠迷迷糊糊的接腔。 姜聘婷在那头听到她还睡醒的口气,啧啧,“苏二小姐,都十一点了还没起,给你哥省粮食呢,又早中午并一顿。出来吧,中午我请你吃饭。” 苏眠还瞌睡得紧,吃饭远没瞌睡重要,便含含糊糊的回,“聘婷姐,咱约晚上行吗?我也给你节约粮食,中饭就免了,晚上吧。我快困死了~~” 姜聘婷那头没声儿了,苏眠还以为手机被自己的脸按得挂掉了,正要扔了手机继续睡。姜聘婷声音沉沉的传出来了道:“小眠,阿泽回国了,正在和人相亲。” 苏眠脑袋里慢半拍的,“好。”姜秦泽相亲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姜聘婷叹气,料到苏眠也想不通这点,只好道:“那些女孩子都长得有几分像你,出来吧,老地方见。” 所谓老地方,就是苏敛老是带她去当电灯泡的地方。 苏眠的瞌睡到底还是醒了。 姜秦泽这是…… 胡乱塞了两口面包,苏眠蹬了高跟鞋就出门,唐叔送她到了华雅兰亭里面的一家咖啡厅。 侍应生殷勤的为她拉开门,苏眠一进去就看到了靠窗户边坐着的姜聘婷。 姜聘婷也看到她了,朝她招招手示意。 苏眠坐下来,端过姜聘婷预先替她点好的咖啡喝了一口道:“聘婷姐,什么情况啊?” 姜聘婷看了看手表道:“想不想去看看阿泽,他就在楼上。” 苏眠抿抿嘴唇上的泡沫奶花,漫不经心的道:“聘婷姐,是不是我也给拿出去当了回挡箭牌之类的?就跟那天我一样,为了不想我哥管我太多,临时抓一个人说我有男朋友……这样子的……” 话不用说全,姜聘婷明白的。 姜聘婷果然一愣,笑了笑道:“你也知道阿泽陪着爷爷在国外疗养,我父母都不在,弟弟的终身大事自然最操心不过爷爷了。老人现在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不过,小眠,当时是我自作主张的让爷爷知道了你,抱歉。” 。姜聘婷先把姜秦泽摘干净了,不让苏眠在这件事上对弟弟产生误会。姜聘婷先把姜秦泽摘干净了,不让苏眠在这件事上对弟弟产生误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特别希望苏眠真的能有个男朋友。 一大早,看到姜秦泽让自己去安排的那些女孩子,姜聘婷就想叹气。一个个都不约而同的有几分像苏眠,那干嘛不直接找正主。 跟他这么提议,姜秦泽居然说,不关苏眠的事,不把她扯进来。 姜聘婷当时就翻白眼,傻弟弟喂,你这言不由衷的也太明显了吧。 姜聘婷现在想的就是能不能把苏眠和弟弟凑成一对了…… 这么做,关心的成份有,可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私心为己的成份更多吧。 第十五章 如何不嫉妒 考虑到要让苏三叔和苏母也同时参与进来玩,所以游戏不能太年轻人专属,又不能太无聊,得带有点小趣味。 姜聘婷道:“蒙眼敲西瓜吧,比较适合我们情况的沙滩游戏。体力上不会太累,又考验默契。我们有六个人正好能分两组,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分组。比比看谁的队伍默契度最高!” 提议一致性通过。 苏敛难得积极的发表了意见:“人有点少,再叫两个人过来。抽签分队会比较公平。” 他一说,姜秦泽也赞同道:“这样就会避免相互放水,我们现在六个人不管怎么抽签,都会出现有一组是最近关系的分组,相应另外四个人就在对应组。不管怎么交叉搭配,一定会有种情况,兄妹比,或者是叔叔阿姨。” 苏眠一笑,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就拿自己和苏敛打比方,自己输,自己有放水的嫌疑,自己赢,苏敛有放水的嫌疑。也许真没放水,但人的主观意识总喜欢先入为,玩起来也的确没什么意思。只要再加两个人进来,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到时候四队,即便放水也横竖只有一队的可能,剩下的三队还得好好来一场。 所以再加谁呢? 姜聘婷道:“要不就在附近找两个人?” 然而,苏敛臭毛病的说他反对。 就在这时,苏眠的手机响了,她拿出一看是柳真真。妈呀,这算不算瞌睡遇到了枕。 她朝几个人比了个ok的姿势,意思是有人了。她一接通电话,柳真真就在那头笑死了道:“在哪?出来玩呗!姐带你看一只貌美如花的大帅比!” 瞧着成语用得,貌美如花都来了,看来是真帅。柳真真此刻心花怒放成菊花了都。 苏眠顺着话道:“好啊,那你带过来。我现在在沙湾海滩这里玩,三叔他们也在。” 柳真真一听果然追问:“三叔也在?那些他们还有谁?” 苏眠便告诉她现在都那些人,准备干嘛,叮嘱她道:“记得把你那只大帅比带过来。就这样,快来就是了。” 某咖啡厅里,柳真真刚挂了电话,某只去洗手的大帅比就坐回了她对面。 大帅比重要,苏眠那里的热闹也必须要凑到。她也懒得磨叽,开门见山的问大帅比道:“我现在要去我表妹那里一趟,他们在海湾沙滩那边,薛少有没有兴致一起去?” 大帅比是她刚认识的,柳真真今天才从自家妈手里被放出来。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来喝杯咖啡,谁知道天砸一只大帅比搭讪。其实也才聊了几句,暂且只套路到了他的称呼。 薛少。 薛少在听柳真真提到表妹二字时,妖冶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放在桌子上的拳头不知道怎么就拽紧了,他道:“柳小姐的表妹?叫什么?” 柳真真一愣,还是道:“苏眠,薛少难不成认识?” “认识?”薛少不明所以的冷哼道:“错不了,就看她认不认识我了。走吧!”大帅比起身,话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柳真真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偷给苏眠发了条信息,问她认不认识薛少,苏眠回了她一串问号。 柳真真就纳闷了,那薛少干嘛说错不了? 而大帅比此刻的内心场景台词却是怒火中烧!苏眠,敢放本少爷鸽子,给本少爷等着! …… 等着柳真真带朋友来的空隙,苏眠去捡海螺了。 细沙很软,清润的海水一遍遍冲刷上她的脚背,挠得脚丫子里痒痒的,她轻轻的好笑。 苏敛接了通电话接得人都不见了。棕榈树下的几张躺椅上,姜家姐弟在陪着二老。 姜聘婷一直和苏母小声的聊天,苏母旁边的三叔闭着眼在小憩,她的旁边则是姜秦泽。 姜秦泽弯着腰坐在那里很少说话,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大海翻浪,沙滩上到处是尖叫打闹的人群,唯有那道背影最安静,最唯美。 长裙黑发,海风鼓动的香槟色纱裙,画面飘飘欲飞。他挪开视线,又不由自主的看回来。 忽的,他被轻轻的碰了一下,一个粉色的杯子横到他面前。 姜聘婷闪着目光说:“你拿这个过去给小眠装她捡的海螺。” 姜秦泽眼不自在的看了看别处,小半天,才伸手去接那个杯子。 他过去了。 方芸见人都去玩了,姜聘婷却在陪着自己,很有些过意不去道:“姜小姐也一起去玩吧,不用围着我们两把老骨头转了,这里有你三叔陪着坐着就行。” 姜聘婷摆了摆手有些惆怅起来:“我这个弟弟可笨了,不提点提点他,他可不知道主动去认识女孩子。”她状似无心的的这么一说,方芸少不得要问到几句姜秦泽。 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得方芸心里生了什么想法。“你这个弟弟倒是不错。”她笑说道:“前些时候啊,我也是替小眠瞎操心了一把,也不知道怎么用了。你们现在的孩子啊,当父母的可是捉摸不透你们。” 姜聘婷便敏锐了听出来了,她显得有些惊讶道:“是小眠吗?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孩子这么得您另眼相看。” 这年纪越大的人果然都容易受人哄,方芸高兴之下提道:“姓薛,也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他们家不做生意,是部队里的。那孩子的父亲听说是个司令,至于是个正的副的我倒没过细问。这官大官小,钱多钱少其实都不是最重要,苏家养得起她。主要是两个孩子间情投意合的,你说是不是?” “没错……”姜聘婷有些分神起来。 a市、姓薛、司令,这几点综合起来,姜聘婷只知道有一个人。薛锦章,a五区的军区司令。 官,小不了。 她不由得看向在海沙里心无旁骛淘着海螺的人,自己的傻弟弟就那么在旁边看着就够了…… 各人不同命,有些东西真的是天生注定的,有时候你只能接受。苏眠的命大约太好,她身边的人不断给她最好的去选择,而自己要的最好却只能不停的争取,还或可未必。 所以……要怎么才可以不嫉妒。 第十六章 可遇不可求的便便 苏眠翻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巫骨螺,个头偏大,外表棘剌,螺釉洁白光滑像是打磨过的汉白玉。摸在手指上全是细腻的触感。 苏眠放下一只手里提着的裙子,弯了腰,仔细的清理起里面的泥沙。层层折折的纱裙展开在海水里,远远的看,蓝海水里像是盛开了香槟色的陆莲。 惊讶迷人。 姜秦泽一直沉默得不像话。他什么都不说,苏眠便也不说。他站他的,她忙她的。 互不相干,可他一直在看她,她也看见了他。像是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中间了一样,等待着谁的打破。 苏眠洗干净了女巫骨螺,拿起对着太阳照了一圈。螺釉在白亮亮的阳光下散发一圈圈温润的光泽。 她忽地将女巫骨螺递向他,“你有没有举得螺釉在太阳底下散发的光泽很像你的人。温和如玉,云暖生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姜秦泽一怔,没想到她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这么的夸赞。这是诗经里的话,他读过。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半天没反应,苏眠好笑起来:“别愣了,接住,这个送给你。”她脱手一抛,被他轻而易举的拿下。 “谢谢……”姜秦泽举在手里,温和一笑。 苏眠沉沉压在心底的那口气忽然就呼了出来,果然,像他这么安静温和的男人,你无法因为他有个那样的姐姐就跟着讨厌得他起来。 苏眠继续趟在海水里往前找,但和他说起话来道:“我还以为你回国是不打算走的,毕竟你姐姐在,姜家也在。以后都还是要走吗?” 姜秦泽一同往前走着道:“这次是因为一些我自己生意上的事,所以在这边多待了一些时间。至于以后,暂时还没有回国定居的打算。” “你自己的生意?你不是和你姐姐一起打理的姜家的公司?”苏眠有些意外道。 “嗯。我在国外毕业后,机缘巧合之下就留在那边了。” “那也挺好,不用被……你姐、管着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所以你想去哪?” 苏眠一愣,回味过来是自己说破相了,捂了捂脸不太好意思说:“还没想好,只是有点想出去走走。”一阵忽然大起来的海风卷过,她头上的帽子猛被掀飞出去,落在了海面上。姜秦泽要下水去帮她捡,苏眠忙拦住他,扭头看了看海面道:“涨潮了。” 潮涨,浪急起来,帽子被卷着送到别的地方。 “先上来。”姜秦泽伸手拉她。潮涨得很急,一下子就涨到了姜秦泽站脚的地方。苏眠回头一看,笑着叫起来“快跑!”,拎了裙子,和姜秦泽在海潮里狂奔,脆脆的笑声如银铃般荡漾过追赶的海潮。海风肆意,拉扯她的长发张牙舞爪的扫过她身后一些的姜秦泽的鼻尖。 他便闻到,心头一醉。 两个人都湿了半身的上岸,不得不去酒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过来。等他们一前一后回来时,柳真真也已经带着她那大帅比朋友跟着到了,苏敛也不知道从了那里冒了出来。 大帅比果然如柳真真形容的那样,貌美如花……花好月圆……圆周运动……如果非要概括,就是这个男人完全是围着“气死女人,掰弯男人”的核心长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没天理了……怪不得柳真真在电话那头仰天长笑得几乎走火入魔。 方芸一见薛刚,先是一诧。 就在柳真真头一个把人介绍给苏眠,苏眠却一脸“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的反应后。方芸忍不住怪异的看向了苏三叔, “这……”当时相亲的事上,方芸是让苏怀远打听了给拿了意见的,自己自然也见了照片。苏怀远点了头,方芸才回了那头牌桌子太太的信。 上****她还说见过了,可她的样子哪里是见过的,分明没见过才是。苏怀远也点了点下巴,示意方芸稍安勿躁。 同样疑惑的还有柳真真、姜聘婷。姜秦泽无处知晓,薛刚则是压了心气。一旁的苏敛,事不关己。 苏眠虽说不明就里,可也感觉到气氛怪异,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三叔到底是老姜,大约猜到点什么,看了眼苏敛,笑了道:“人齐了,游戏就开始吧。” 柳真真忙说:“三叔,都还没介绍你们呢!” 三叔一挥手,“别介绍了,谁还能不认识了谁。瞧你们这磨磨唧唧的,就你们这群孩子事儿多。” 柳真真瞥了眼姜秦泽,这不就真不认识嘛…… 三叔发了话,大家就开始抽签。 抽签结果是苏敛、苏眠、方芸、柳真真一队,姜聘婷、姜秦泽、三叔、薛刚一组。 结果薛刚不服,要重抽,指名道姓非要跟苏眠一队不可。 苏眠就纳闷了,“薛刚,两队都是一样的,你干嘛非和我一队?” 薛刚一听她还这么说话就来气,不见自己就罢了,还故意当作不认识自己!顿时吊梢眼尾一扬,“什么干嘛和你一队?不明白我是看上你了?” 一圈人瞬间被他大言不惭的雷了个里焦外嫩。 苏眠心有讪然:“……别这么客气,你看上我哪里了,我改。” 薛刚往死里怼她,“好啊,你慢慢改,你全身上下我都喜欢。” “哼……”苏眠懒得跟他争,“就按抽签的安排来,你玩就玩,不玩一边坐着去。” 苏眠也很不客气了,见状,柳真真忙打圆场道:“这样吧,玩一轮重抽一次签。ok?” 人是她带过来的,总不好闹得太不好看。既然这么说了,这点面子自然要给的。 游戏开始。 沙滩上画了大圆作为游戏区域,西瓜在区域内可以随便摆,游戏者蒙上眼睛转几圈,然后按照周围人的提示打西瓜,打到了算是胜利。 对了,还缺群演,扮演捣蛋的。不差别对待两组进行捣蛋,所以只有自己组的小伙伴才会给正确提示,当然,前提是声量能压过捣蛋的群演们,要听得到才行。 群众不难找,有热闹大家自然是愿意凑。很快,呼啦了一大帮人。 未免误伤,棒子头上扎了圈海绵。 第一个回合,苏敛和姜秦泽比。 第十七章 选择狗带 姜秦泽已经开始随着提示的声音判定移动的时候,苏敛拿着棒子站那还一步没挪。 柳真真趁着捣蛋的声音回落时,突然猛扯了嗓子喊,“姜秦泽,左边三点钟方向!” 她话都没落,紧跟着五点!八点!向后转的误导声就一浪高过一浪了。 薛刚好办法,拼着自己脸好,朝女群演们放电,又比“嘘”的手势。导致女群演门集体罢工,捣蛋的声音咻的一弱。柳真真趁机给姜秦泽各种提示。两人配合之下,姜秦泽一步步朝目标靠近。 小的拼命叫,两老负责乐。 苏敛这边,苏母负责乐去了。姜聘婷又放不开,只好苏眠上蹿下跳。她一声一声的叫他“哥哥”。 她和苏敛一起生活,鼎沸的人声里,她的声音在他听来最具辨识度的。凭着她的喊声,他虽然还没有动一步,但已经调整对了站立的方位。 一声声的“哥哥”,在他耳朵里,仿佛隔了千重山万重水,飘飘渺渺的翻山越水而来。 苏敛不动则已,一动便准确无误的朝方西瓜的区域大步走过去,不论这时耳边的误导声有多震耳发聩,他都不受干扰的确定向前。 姜秦泽也挨着摆西瓜的地方很近了。 苏眠喊不动了,双手交握在胸前祈祷状,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两个人的动作。 柳真真尚且垂死挣扎,破着嗓子喊了一声,“姜秦泽,动手呀!” 忽然两个人同时动作,所有的声音一时俱静。 清脆的“喀嚓”声下,两个人同时摘下眼罩,才发现平手了。他们是一左一右的站在西瓜两边,同时挥动的木棒,以对击打的姿势,同时敲碎了西瓜。 人群里欢呼,“太神奇了,居然同步耶!” 苏眠欢快的来到苏敛跟前,在姜聘婷也过来之前,快速和他咬了句耳朵,“等会儿我就指望你了,我要赢薛刚!” 因为比赛的分配,她和薛刚比。 人群前,薛刚看着在咬耳朵的坏女人,嘴角挑起颠倒众生的笑意。他找到柳真真道:“等轮到我的时候,你想办法把你的表哥支走,gi这季的新款包随你挑。” 柳真真眯了眯眼,看了眼飘在天边的蓝天白云道:“有这么想赢她的话,那你是真看上小眠了……” 男人都希望自己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是英雄,如果你开始想得到她的仰慕,想将她折服……那么,任何时候的输赢在那个时刻都姜变得重要。 可是要支开苏敛……她选择狗带。 第二场,姜聘婷和柳真真比。 姜聘婷平时女老总的架子端久了不容易放下来,被人蒙着眼睛转了几圈后,才开始有点状态。 柳真真架势很豪,抡着棒子满地敲的找点。不管别人怎么喊,她都是敲自己的,有几棒子敲偏了,砸到靠得太近游客的脚。 这和敲在沙地上的手感完全是不同的,知道自己敲到边了,立马180°转身朝前摸索。这样看上去毫无章法,实际上有大智慧,因为人群是围着一个圈的。不管刚才是敲到了哪个方向的游客的脚,她只要确定这个点回头,都是朝游戏画定的区域过去的。再范围内调整,砸到西瓜也是比较块的。 两个美女比赛,捣蛋的男游客显然就划水了。声音比起刚才苏敛他们比小不知多少去了。 姜聘婷也很懂利用自己的魅力,不和柳真真那样的一通乱敲乱打,反而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样直接指点着地方发问。 “是这边吗?”“这边吗?”“这里?” 然后根据男游客们回答的分贝高低,形成自己的判断。她指对时,男士们的分贝总会格外的高点。 是以,她比柳真真更快的移动到了西瓜边。 但最后却是柳真真逆袭赢了。苏眠这组便平一场,输一场。 第三场搞笑局。 三叔和苏母对上,不但没人捣蛋,大家都热心的告诉西瓜在哪。 方芸几个圈转下来就晕得差不多了,三叔都在别人指点下踢到西瓜了,方芸才回过来神。 两老场地上都相互招呼上了。 “你在哪呀?” “西瓜这里。” “西瓜在哪呀?” “我这里。” “这你又在那啊?” “西瓜这里。” …… 循环的对话,戳爆一圈人的笑点,两位叔叔阿姨太可乐。 敲西瓜的棍子变成了方芸手里摸索的拐杖,找西瓜的目标替换成了找三叔。乐着乐着钻出来个姑娘,牵起方芸的棍子,甩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腔,“这位姨,俺这就带您去那嘎达找俺叔哈!” 瞬间又乐歪了一批人。 终于轮到压轴局了,苏眠和薛刚才一站出去。有人都就地吆喝起“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 看个热闹都能看成这般嗨,也蛮醉人了。然而更醉人的还在后头…… 有颜虽说是挺任性的。 但姑娘们啊,不带你们这么搞的,游戏还没开始呢!哪有直接把西瓜抱给薛刚的!还不只抱一个,把苏眠这边的也抱走了。 那等会敲什么呀! 西瓜总算被放回去重新开始,苏眠这路又乱了。上来个壮汉直接把苏眠一个公主抱直接放在了西瓜跟前! 做庄的那位大叔快急了,叉着腰嚷:“还玩不玩,玩不玩拉!让他们两个好生比,你们这些人还要不要赢钱的啦。我今天可是吃饭的钱都搭进去呢。” 人群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道:“让他们两个来盲比,我们谁都别说话,出声的人赌注自动算给庄家。谁先摸到西瓜算谁赢,大家看行不行?” 没有声音,难度就大大提高,似乎更有意思了。 柳真真朝薛刚过去眼神,你看,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帮不上你。同样,苏眠也别指望苏敛。 各凭本事! 薛刚似笑非笑的看向苏眠,海风拂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日光下,他的皮肤甚至比苏眠还要白。左耳上那只碧玺蓝的耳钉,在阳光照射下,光泽粼粼,与泛满碎光的沙湾大海相得益彰。 他微微抬着下颌,完美的弧度,无可挑剔。 “苏眠,我们再打个赌吧,如果我赢了,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如果我输了,就当今天我们没见过。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为什么要跟你赌?苏眠心里在问,说出口的是毫无所谓的“随便”,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 第十八章 又出状况 开始了,转过去圈之后。 薛刚迈起步子,前进倒退的就在那几步间来回走去,看得人直纳闷,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总有些犀利的目光,留意到他脚下,他留在沙地上的脚印越走越重叠起来。 通过人体感官代入分析的还原计算,这是一组精妙而且复杂的计算。在前前后后不断重复的步伐里,推演并算出每一步跨步的平均值,并在后期用身体控制这个数值。 就像抛硬币定论,次数越多,硬币正面朝上的次数和反面朝上的次数越接近。他越重复得多,那些忽大忽小的数据就会越被控在一个范围内。 他只要确定了自己脚步的跨距,清楚自己转了几个圈,一个圈又转了几个步子。那就能通过计算,回到转圈之前的那个点。有了方位,大脑中再模拟出闭眼前的环境成像,顺着去摸。所谓顺藤摸瓜,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在走,苏眠也在走,嘴角有点坏坏的翘起,伸着双手朝薛刚的方向摸过去了。瞧着那架势,不像是冲着摸西瓜去的,而是冲着摸薛刚去的。 苏敛见之,眉头都要拧一起打架了,住一个屋檐下三年,真没想到她性子里还有这样一面,不单活波了还调皮了。 还以为,她单一的只有自己面前的那张面孔。小清高,带点不屑,不屑与你争吵,不屑与你计较。一边反骨,一边被屈服。 就在薛刚准备一气呵成过去的时候,手臂上猛然被她伸手打了一下。薛刚身形一顿,“谁?” “是我。”苏眠的话尾音里勾了点小得意。 “你想干什么?”薛刚不是很明白道。 围观的群众表示也不懂,都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苏眠深吸了口气,道:“也没想干嘛,就是来……讨个嫌的,你想赢?大概不可能了。” “口气不小,那我倒要看你拦不拦得住我。”薛刚说着往旁边一个闪身。 苏眠一瞬间跟上,挡在他前面。 薛刚不管怎么躲着她,他只要一动,她立马如影随形的跟上。薛刚用假跑的动作也骗不了她。来来回回了,他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她,薛刚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告诉你。” 看热闹的皆是惊奇宝宝了一脸,一般人蒙着眼睛,能把方向感觉对就不错了。像她能这么精准的跟上,真的是不可能。何况薛刚还有假动作,即便不蒙着眼,多半还有上当的。 所以,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姜秦泽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没穿鞋的脚上。 玄乎奇乎了还不够,更有悬念感的是,他们两个就停在目标附近。 西瓜在他们几步之遥的脚边…… 薛刚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我猜……”他故意说着,倏的一跳,直接跳到了西瓜边,弯腰就摸。苏眠反应也不慢,冲上去照着他一抓,没料想他是弯着腰的。她抓了空,脚下一绊,直直撞上薛刚。 她冲过来的力气不小,薛刚不防,两个人直接甩成了一团。人群里顿时一片倒抽凉气声。 苏眠难能不知道自己摔了,而且还好死不死的摔在了某个人身上呢!她条件反射的要迫不及待的想爬起来,可结果越乱。 慌乱里,她亲到了薛刚,唇上倏然触到的柔软。她一瞬间怔住,却清楚的感受到脸上扫过他的那股呼吸,陡然停住,继而绵长了起来。他似乎,想更贴近。 苏眠反应过来,像触电了一样,一下子就往后弹开了。揭了蒙眼的眼罩,什么都没想,一耳光甩到了薛刚脸上。他唇角潋滟的笑意还来不及褪去,已然僵住。 人群哗然。 是她撞到的他,她却打了他,她一瞬间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鄙夷看在都看着自己。苏眠吓到了不知道怎么办,惊慌失措,她回头,一眼看见苏敛朝自己跑了过来。 就是这个常把自己欺负得半死的人,此刻,却让她觉得从所未有的安心。 她愣愣的等着他靠近了,苏敛一把将她捞起来扣进了怀里,不再让任何人窥视她吓坏的模样。 游戏的人群眼见之下,都知趣的散了。很快这一片地方,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薛刚愤怒的扔开眼罩,白皙的左脸上红着一片,可想苏眠那一巴掌的力气不轻。姜秦泽伸手想拉他一把,薛刚冷着眸子拍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转身走开。 负气的背影,发泄似的踢起一脚沙子。他那样的人,几时会想过,有一天会被某个放了自己鸽子还假装不熟自己的坏女人甩一耳光这么难堪。 他在远远的地方停下来,抽起了烟。 苏眠靠在苏敛的胸前埋着头,身体微微在发抖,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对,她知道是自己的不对…… 苏敛一直那样把她紧紧的藏在怀里,他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的胆小。却默默承受了自己的脾气那么久。 “小芸,上去吧。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三叔沉默了道。 姜秦泽也和姜聘婷走开了。 走远了,姜聘婷回头,眸子里受伤而嫉恨,他对她为什么要那么的不一样!他毫不犹豫的拥她在怀里庇护,却从来吝啬于多看自己一眼。 如果没有苏眠,这些温情是不是都属于自己了…… 姜聘婷无声无息的握紧了手,坚硬的指甲掐入手心,一寸寸疼了她的心脏。 人都走开了,苏敛轻轻的拍了拍苏眠的背,示意她没关系了。 苏眠从他怀里离开,一双杏眼秋水的眸子抬起来,里面盈盈泛着雾气,显然被吓得不轻。 “谢谢……”耳侧,浪卷海潮依旧。 苏敛转过身去,不再维护她道:“去跟他道歉。” “好。”苏眠小声应着,低了头,转身就走。身后,又听他问。“为什么生气?” 苏眠偏了偏头,沉默。 良久后,她说:“没什么,我过去了。” 苏敛的心里,隐隐就有些不愉快了。他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眼。 第十九章 对质 “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苏眠放轻的声音,很是诚恳。 薛刚没得个好脸色给她,一扭头,“不接受!” 苏眠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隔了半天,“哦”了一声,也就没了下文。 薛刚拧着个脖子还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的,如此,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开,别来烦我! 苏眠抿了抿唇,扭头就走。 薛刚一听她真的就这么走了,顿时眼珠子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一把过去,拽了她,往自己面前一带!后槽牙都磨痛了道:“你这个女人怎么!”愤怒得已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这个坏女人! “你不是嫌我烦你?我走了,你又拉我做什么。”苏眠淡然自若的收回自己的手。 他很生气,她当然看得出。可自己已经道歉了,他不接受,总不能求着他接受。 被她这么一说,薛刚觉得自己不只是很火,还很烦躁。他知道自己生气什么,想知道的,只要问出口就什么都清楚了。可面前的人一双其秋水杏眼看着自己,无辜得生厌,凭什么她就能假装得这么淡定,而自己要这么的不淡定! 他纠结得太明显,苏眠想忽略都不行,不由想到他说的赌约,忽地莞尔,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道:“我想起来了,比赛是你赢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薛刚一怔,没想到她主动提起,快烧到头发丝的火焰顿时就灭到了脚底。他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别去,抬手拨了拨覆盖在额前的碎发,分明了剑眉若裁,眉长入鬓。 苏眠离他这么近,华丽的被惊艳到。 这张脸真的无一处不是完美到极致。高挺的鼻梁,樱色薄唇。皮肤干净透亮到没有一点杂质,纤长卷翘的睫毛下,一双墨眸宛若世间最璀璨的宝石。邪魅的吊梢眼儿狭长尾翘,有没有表情,那都是一张带着唯美cg元素的脸。更何况他是活生生的,你只剩叹为观止。 颜值上等,目测身材也副天生的好衣架,估计随便扯一块桌布挂在他身上,那也是新颖脱俗。 一个男人,能长成这样……简直是催人泪下…… 他挺开门见山的道:“为什么一开始要装作没认出我?” 苏眠觉得奇怪,“抱歉,我没有装作没认出你,我是真的认不出你。薛刚,我们之前并没见过。” “对,你是到了又走了。可即便这样,你也应该认得出我。”薛刚逐渐的提醒。 苏眠的脑子里猛然反应过来,诧异的看向薛刚:“你不会……”正好就是那天的相亲对象吧,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柳真真来之前会有那么一问,以及在相互认识的时候大家的表情都那么怪怪的了。“所以,你跟真真不是偶遇,而是刻意偶遇?” “这是重点吗?重点应该是你为什么会认不出我!”薛刚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苏眠回到他关注的重点道:“我们都没见上,你让我去哪里认得出你?” 薛刚见她理所当然得不像作假,一转念,竟有些扭捏了起来:“你……袋子里,放了我的相片……真的没看见?”他怀疑的看着她。 居然还有这么一茬,苏眠总算明白他的火冒三丈了,可她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他说的这个袋子。自己还是突然被苏敛通知了,给塞出去相亲的呢。 所以…… “抱歉,我当时……真的没有留意。”她只好再次道歉,默默的背了这个锅,反正是不能老实交代就对了。 也不知道苏敛是忙得忘记了还是故意的,苏眠闷心里揣测。 话说开了,薛刚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她,可还有件事,他不肯憋在心里,索性都说了道:“那天,我知道你来了,和姜秦泽走了。”他说着去看她。 她低了低眼眸,给了他一个抱歉,再无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不过是不想服从那样的安排罢了。 薛刚竟恨得她想跳脚,他哪里要她的抱歉,他只在乎她怎么说而已。他忽然叹气,“小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那口气,俨然是伤了的旧时之交。 苏眠愣了愣,不知道这话从哪里说起。 七岁那年她到的苏家,在这之前她不过孤儿院里长着的孩子,哪里去认识薛刚这样的高干子弟。七岁之后,她更记事,生活里实实在在的没有个叫薛刚的人。直到今天,才初初开始。 猛的被薛刚抽了一阵风,只听他委屈兮兮的叫她。“小眠……” 苏眠听得眼皮子一顿乱跳,她有点hold不住此人的路数道:“我先过去了,你请便。” 薛刚便追上去,“不行,我跟你一起。” 叫苏怀远远远见着了,一呵,“看来是和好了。” 方芸却满脸担忧,“你说这两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见……”因着身边人多,余下的话她也不好就这么问出来。 姜聘婷听着,将目光落到了背对众人的苏敛身上。 苏敛你在看吧,在看着他们对吧…… 她的眼里,落满阴霾。 不巧又叫苏怀远都看了去,他缓缓起了身,招呼上方芸道:“走,我们找别处去溜溜去,晚些就先回去了。叫他们这帮年轻人留这里先闹腾着,吵吵闹闹的,我瞧着头疼。” 方芸一想可不是,这小半天的真是一出一出的。她哪里搞得懂,干脆的和三叔一起走了。姜聘婷说陪着先溜溜,苏怀远摆手道:“用不着陪,有手有脚的能走能看,我们两个老的还能说个畅快话。你就别跟了,留着吧。” 柳真真猛的提上自己的东西道:“三叔,我跟你们一起。” 苏怀远道:“你也留着吧,难得热闹。” 柳真真心道,三叔这意思是有热闹看啊,那感情好,有热闹不凑王八蛋。 苏眠和薛刚过来了,见一个个情绪都不太好,给柳真真递了个眼神过去道:“三叔他们呢?” 柳真真做得通红指甲的纤纤玉手,一拂,“受不了我们这里的热闹,先回去了。大家还玩吗?不玩姐姐可撤了。” 苏眠扫过一眼,都这样的气氛了,谁还有什么心情玩。正打算去和苏敛说了也回去算了,姜聘婷却快她一步到了苏敛面前道:“难得大家的出来了,就好好玩这一天吧,我叫人把酒店订了。等会儿一起吃午饭,下午时间自行安排。晚上我们沙滩烧烤怎么样?烧一堆篝火,喝喝酒,聊聊天,闲散闲散。” 没有多特别的意义,胜在听起来还惬意,大家就照这么办了。 第二十章 契机 原本和方芸提前离开了的苏怀远,此刻却行踪莫测的和苏敛碰在了一起。 “你小子,你老实告诉三叔一句,那天拿给我瞧的那张画儿,是不是小眠在那东西里头发现的?”苏怀远手里夹着根没点的烟,不自觉的朝手边的烟灰缸桥磕了磕。 “三叔知道金里面藏了图案的事?”苏敛并没有正面回答关于苏眠的事,也不问苏怀远是怎么察觉的。因为重点是,刚才的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这个关键前提,苏怀远是不可能察觉到苏眠身体的特别,从而联系到图案的事上。 苏怀远偏卖了关子,提都不提,他扶着围椅把手起了身,只道:“上次我让你去见老a,他回我说不肯见你,当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苏怀远说着停顿了下来,面上的神情隐隐的想入了神,过了片刻,他继续道:“这次,你把小眠一起带过去,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接应你们。见着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至于他肯告诉你多少,三叔就不打这个包票了。” 苏敛的眸子冷沉了道:“三叔让我带上小眠又是什么用意?” 苏怀远看向远方的眼神暗了暗,背起手,道:“这么久了你可有别的突破口?你不觉得小眠这孩子,就是你的契机?” 苏敛恍如当头一棒,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疯狂的挣脱出来,难道苏家收养苏眠是因为……可如果这样!自己的父亲要如何在当年做到如今的未卜先知! 这里根本说不通! 还有,即便苏清远一开始在收养苏眠时就知道她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若真的是对苏眠养有所用,他就不会把苏眠的秘密隐瞒了所有人,甚至带到了棺材里都不说。 这是相悖论的,而且苏清远究竟清楚与否,已经没办法知道了。还有,苏眠又是否早就知道自己…… 苏敛想到那天客厅里,她拉着自己的手指描摹过那些花纹时,脸上古怪诧异的神情。 而三叔会察觉到,完全基于有个前提。否则一般人是不会往这个方面想的。 沙地上,她光着脚对薛刚进行追挡,那么精准的位置,其中的奥秘和她的手一样。她的知觉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敏锐度。踩踏下限的沙地,流经她脚底的皮肤,打开了另一双感知的眼窗。 如果是这样,那她变成他的契机,也只能用无巧不成书来形容了。 苏敛在围椅里坐着,眉目深深,陷入了沉思。他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还是事情原本就很简单。 二楼,餐座雅座,除了苏敛,所有人都到齐了,有的没的在聊着天。菜已经点好,只等他来便开始上菜。 茶水续了两轮,话说的差不多,也已经十二点半了,苏敛还没有来。大家都有点饿了。 柳真真早餐没吃,更饿得快前胸贴后背,给苏敛打了几轮电话都没人接。手机一甩,朝苏眠道:“你来。” 姜聘婷见了,叫了人过来说上菜,她道:“我上去叫吧,菜来了你们先吃。”她说着起了身。 尴尬的是,苏眠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接通了。苏敛在那头“喂”了一声,苏眠没有搭腔,姜聘婷已经走到门口了。她这里一说话,柳真真肯定会不嫌热闹的把姜聘婷喊回来,便显得姜聘婷自作多情了一样。 都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姜聘婷的心意。 苏敛在那头又淡淡来了一句:“说话。” 苏眠朝门口看了看,确定姜聘婷走远了,才出声道:“哥,我们这里派出人去请你下来吃饭了,没有八抬大轿。但您赏个脸,快点儿的,菜来了,我们可先吃了。”她说了句俏皮腔,挂了电话。 一旁柳真真又灌了口水,有气没力的道:“苏小眠,你好面子啊。姐姐打过去几个都没人接,你一打,表哥就接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打,我都饿死了。” 这话原本是没什么歧义,可在薛刚听来,却有些古怪的扎耳朵。他曲指一弹面前的碗,碗面“嗡”的一响,他直勾勾的盯了苏眠笑道:“小眠,你们平时的关系很好?” “很好,还不错。”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官方得很娴熟。看来没少被人问起,两人毕竟不是亲兄妹,又在一个屋檐下,人嘛,总是止不住一颗太极八卦的心。 柳真真跟着就“啧”了一声,冲苏眠悄悄咬耳朵说:“表哥那要叫不错,柳路言怎么就没上天呢。” 苏眠朝对面的四只好奇的眼睛,皮笑肉不笑了两声,不动神色的在桌子下拐了柳真真一脚,她是怕别人智商都没带出门吧! 姜秦泽不显山漏水她说不好,薛刚表现的智商可低不了。咬耳朵的小伎俩简直太小儿科,果然,薛刚跟着一笑。 姜秦泽是厚道,憋着没笑! 柳真真还朝她努嘴,意思是别人又听不到。 苏眠真想以头抢地。 吃过午饭后,各自便回了房间。 苏眠刚把头发打湿,就听到有人敲门。她只好扯了毛巾包了擦着去开门。 门外苏敛。 苏眠道:“有事吗?”毛巾里的头发在湿哒哒的掉水,全打在门口法兰绒的地垫上。 苏敛指了指打湿掉的肩膀道:“收拾好了,到我房间去一趟。” 苏眠一愣,结结巴巴起来:“什么……什么事、要到你,房间去说。现在不能说吗?” 苏敛抽了抽嘴角,“不能,给你二十分钟过来。”说罢,扬长而去。 稍后点,当苏敛看到门外站着的穿着雪纺半长袖,七分长裤,一脸纠结表情的苏眠时,忍不住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胡思乱想什么了你,包成这样不热?” 苏眠脸色微潮,“热点好,避嫌。” 苏敛听了,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进来坐。” 他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她在后面带上门,在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坐了。接了水道:“说吧,什么事?” 苏眠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好紧张,忙的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嘎达”的听见门反上锁声。 她扭头一看,嘴里的水“噗!”的一喷。 第二十一章 摸摸哒 他将扎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拉了出来,一手解起衬衣扣子。胸前风光大敞,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朝苏眠走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之下,苏眠凌乱得找不着北,将坐在椅子里的身体竖得笔直笔直,僵硬得她脊背难受。手里的杯子抓得紧紧,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某人。 他敢有什么……出格的…… 她就泼他! 苏敛瞥见她憋得一阵白一阵青的小脸,挑了邪气的眸子一笑,将脱下的衬衫顺手甩到身后的大床上。然后,稳稳妥妥的停在了她面前。 苏眠的脸色顿时轰的一炸,两颊似染了桃花胭脂滴了血,两枚杏眼含俏含嗔的瞪着他,闷愤娇羞的模样,好不惹人心动。 苏敛带笑的眸子却忽然凉了冷色,他微微偏过去头的侧脸悄悄冷漠下来,他回头,眼色沉沉,豪无半点情欲。 苏眠这一望,猛的如临头泼了一盆冰水。脸上的燥热,还有胸腔里快要失律的跳动忽然都平静了下来。 先如万马过川,此刻万籁俱寂。她有些想嘲笑自己,肩,倏然耸了下来。她低下头,将一直紧卧的杯子放到了手边的桌上,她才发觉手指都用力得泛酸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错开眼前的人道:“说吧,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总不是让我来看你身材的吧。” “起来,手给我。” 苏眠从善如流的起身,递手,偏着头不看他。忽然他把自己的手按到了他的胸口上。 苏眠正要一挣,忽地脸上一变,她猛的回头,眼神里不可思议。 苏敛见之,心下一默,她果然可以。 “你……”苏眠简直不能相信的刚一张嘴。 苏敛却示意她道:“闭上眼睛,别说话。能不能感觉到更多?” 闭眼,是为了不干扰,苏眠的手敏锐得像心电监护仪,指尖上跳动的波段自行在脑海里形成了心电图。而且交叠了两种!这简直……。 一个心脏,只能生成一种心率波段。 但她为什么会在苏敛的身体里感觉到了两个不同的心率波段,一个在常值范围,但另一个明显的伴有心率紊乱。 苏敛难道有两个心脏?! 那个不太正常的心跳……此刻她的脑子里没有其它杂念,只有他的心跳,她的手一寸一寸按着他的胸腔往他右边身体移动过去。停在第五,第六肋间。 苏眠缓缓睁开眼道:“就在这里。”她疑惑的看着苏敛,“人怎么会有两个心脏?而且正常人的心脏在左第四五肋间。你这个……这不科学。” “难道你这样就科学?”苏敛说着,转过背去。 “别动,你背上有东西。”苏眠眼尖的发现,他右肩胛下缘沾着一粒稍大些的纽扣电池似的金属物。她拿下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苏敛拿起床上的衬衣穿上,道:“体外脉冲起搏器,你刚才感觉到的不正常的心率,其实是这块东西发出的脉冲波。里面的微型芯片,模拟了人体心脏的原理。所以你以为我有两个心脏。”一般人,绝不会有她这样的以为。 “你……就是想看看我有多不科学?”苏眠一阵无语,刚才真是唬到她了,还以为他心脏出毛病了呢。真是,干嘛担心他…… 苏眠捏着那一粒东西在手心握了握,可她并没有刚才的感觉。她不由问道:“这个拿下来就关掉了吗?” 苏敛点点头道:“一旦脱离事先设定的体征数据,芯片会进入休眠状态。” 苏眠汗颜,这高科技得逆天啊。 苏敛把她手里的东西收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苏敛带着她,开车跟着导航七拐八弯的停在了一片河滩外。苏眠下了车,落脚踩着的都是石头,她穿的高跟鞋一下子陷进了石头缝里。这方圆十里附近不见人烟,可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却是条敞阔的马路。 “我们来这里干嘛?”苏眠不解道。 “见一个人。”话音刚落,一只木船在河面上出现在他视线里。 苏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到嘴边的话忽然又停住了。 苏敛朝来船的方向过去,苏眠马上跟上,可她的鞋子在这种地方非常不好走路,一步三崴,麻烦得要死。索性把鞋子提在手上,刚走一脚,就被碎石尖扎了。 “啊……”疼得她一收脚,抬起脚一看,果然扎出血了。 苏敛留意到,回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鞋蹲下了,道:“上来,我背你。” 苏眠一怔,笑起来,戳戳他的背道:“这么好,那我不客气了。”她趴到他背上,说:“苏敛,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苏敛惜字如金道:“问。” 苏眠却沉默了,像是没想好怎么说,又像是不想说了。她悄悄的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了,以后再说。” 苏敛被她调了顿口味,也没介意。 等船过来了,撑船的老汉问也不问的让他们上了船,小木船没有遮棚,苏眠和苏敛在船头坐着,听老汉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给他们唱歌儿。 苏眠捂脸,朝苏敛小声道:“完了,要晒成木炭了。晚上烧烤的碳料可就现成了。” 苏敛笑了笑,问她道:“脚还疼吗?” “不疼了。”苏眠摇摇头。即便还有,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轻易矫情。河面波光嶙峋,她伏在船沿边,伸手到晒得发热的河水里搅动道:“都到这里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来做什么了。” 苏眠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谁知道他一把将她拉得坐正了,少有的耐烦道:“这个人是三叔让我带你来见的,叫老a。他似乎知道不少有关新月商会的事。上次我要见他,被他回绝了。这次三叔让我带上你,说是能见到他。至于原因,恐怕和你画下来的那些图案有关。毕竟,除了你,谁也没发现过那上面的图案。见到了,他应该会问起你,你告诉他就行了,其它的,你别担心。” 苏眠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下的发现,会将苏敛的事扯出这些干系。不觉得有些头皮发紧道:“你说的这个新月商该不会是……什么邪教之类吧?” 第二十二章 她才是目标 “他们是挺邪,不过不是什么邪教,而是一个特殊人才的组织。特殊,就是像你这样,有着常人不具备的能力。人才,是他们同时还拥有超常的智商。走私军火,悬赏人头的事他们都做。十五年前,军方核基地爆炸一事,都怀疑是他们的手笔。但因为证据不足,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苏敛说着,忽然起身,朝撑着船篙正唱得欢的老汉道:“请问,你还想带我们在这河上转多久?” 老汉撑篙的动作随之一顿,歌声戛然而止。 苏眠猛的反应过来,蹭的站起来道:“老a?!”她看向苏敛,他是怎么发现的? 老汉嘿的一笑,将压在头上用草席编制斗笠的取了下来,在船那头一屁股坐下。眯着眼角的皱纹看了看苏眠,又看了看苏敛,摆手道:“都坐,坐着说。” 他将竹篙往水面扑了扑,船跟着就拐起弯,船尾渐渐调到了前头,在河岸边一颗大垂柳下停住。 柳荫遮盖,再加上悄悄起了风,顿时凉爽了许多。 见苏眠晒得满脸通红,老a教她扯一片河里长得比巴掌大,但说不出名堂的叶子擦脸,说比打广告的面膜还好用。 苏眠半信半疑,探出身子,在清得连水草根茎都依稀可辨的水里抓了一片,刚一拎出水,那叶子就软巴巴的粘到了一起。触之,居然有种蚕丝的手感。再理开了,对着阳光一照,薄透如蚕翼,经络细纹全都一清二楚。水润润的,还不往下滴水,戳出洞洞,果然能当面膜用。 苏眠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有意思的水草,古怪的和苏敛道:“不会真的能用吧?” 老a从船头里摸出跟烟杆,拿手里在船帮子上磕了磕,“肯定能用,试试,好用着。” “那我试试?”苏眠眼神征求了苏敛,留出鼻子呼吸的地方,将叶子往脸上一盖。 妈呀,还真是透心凉,心飞扬。脸上的火辣,秒秒钟褪下去了,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在喝水。苏眠顿时觉得没留眼睛是明智的,闭着眼正好一起享受了。 就是怕吓到两个大男人,毕竟贴着一脸绿。她还开玩笑问苏敛,“我的脸是不是很可怕?” 苏敛发现刚捞出来的翠绿,贴到她脸上后变成了嫩绿,逐渐淡绿,继而白透起来。她闭着眼睛惬意的模样,慢慢清晰了。嘴角翘着,活泼可爱。 苏敛不昧良心的说:“不可怕,很可爱。” 苏眠偷笑,嘴角翘得更高,眉飞色舞。 苏敛被她这样子惹得心头一阵愉快,然后就见她像坐不稳似的,摇摇晃晃,歪歪倒倒,“哗啦”,倒在他双腿上。 苏敛忙接住她,把她往自己的身上抱了抱。对面的老a正吧嗒着烟,见状,斜过去一眼,嗯了一声道:“睡了?行了,问吧。你小子挺淡定。” 苏眠敷脸的这种水草叫生梦草,在水里时质地硬挺,一离水就跟漂洗的床单一样粘成一团,并且散发一种无色无味的物质。人闻了会昏睡些时间,但无其他毒害,所以苏眠看着看着就东倒西歪了。 苏敛以前读书时,曾在图书馆里翻见过,很有些印象。所以当苏眠倒下来的时候,不过是意料之中。 老a这么撺掇苏眠,想必是接下来的话不愿意让她知道。苏敛便默允许了。 苏眠一直从他腿上往下滑,他不得不得把脚踩在前面的木板上,可又高了些,苏眠还是往下掉。他只好把她扶着坐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肩。 她脸上的那片叶子早已经挥发挥发掉了,露出她原本的脸,流淌婉转。 苏敛的下巴蹭过她的头顶,将一枚穿过柳叶枝的光斑,承在了眼尾,迷离了他桃花眼下的光影。 苏敛问起了拜帖的事。“拜帖你了解多少?” “不多,刚刚够你想知道的。”老a边说着,把脸上的胡子眉毛撕下来,头发扒了,脸上的老年斑捧一把水一擦,皱纹都掉了,都特么是假的! 除去伪装的老a,其实是个帅帅的大叔,呲着一口白牙明晃晃一笑。苏敛想一脚把他踹到河里去。 拉着自己和苏眠在大太阳底下晒就算了,五音不全还好意思歌唱,还唱戏文歌!嚎得太难听了,踹飞他才好! 苏眠当时听了半天,还问他老汉唱的是哪里的方言调子。 “……!!” 当眼见老a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从摸出把梳子来,苏敛的脸刷的黑了。“你还有多久?” 老a把梳子打了水,将脑门上的头发梳得往后挂住,露出他的光亮大额头,满意了道:“你看你急什么,才夸你淡定。” 苏敛的脸又黑了一度。 老a还挺乐,指了指他怀里的苏眠道:“你不把她带过来,我还不见你呢。知道为什么吗?”忽的,他变得正经了起来。“因为她才是他们的目标,你不是。我也想见见她。” “什么意思?”苏敛的眼神悄然一厉。 “还不明白吗?拜帖是饵,他们在找那个能吃懂这个饵的人。你不是,懂的人是她,自然她才是他们的目标。她今年有23了吧,七岁到的你们苏家,十五年了,他们差不多也该找到她了。” 苏敛渐渐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新月商会这些年一直在撒饵,来试探是不是他们要的目标。如果不是呢?他们又是怎么确定他们试饵的目标?” “不是,当然要收网,人死饵回收。三年前,东大跳楼死了的机电工程博导,就是你的上一个目标。至于他们怎么确定试饵目标,你去查查你这上一个的上一个自然会清楚。听说那个博导差点就破译出了上面的图案。当然,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会死。” “因为他们找上的人都太聪明,多少能查到些蛛丝马迹。而那个图案的背后,一定是他们很重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 老a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猜出来。不愧是苏老狐狸一窝的,这脑袋不是一般好用。他抬手刮了刮下巴上的胡茬,“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今天肯定没命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当然,也是因为我欠你三叔一个人情。” “那为什么不在我第一次找你的时候就还了这个人情?” 第二十三章 再欠个人情 老a的神情随之变得晦涩难懂起来,他从裤兜口面摸出烟兀自抽了起来,帅气的大叔分分钟有了沧桑感,他在云吞雾绕里半闭了眼道:“我不想单纯的因为你们苏家的事冒险,所以我拒绝了。我今天见你,除了还你三叔的旧情,今天我想再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只要是你或者她。”他指到他肩头沉沉睡着的苏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义无反顾。我这个人情,你苏少爷想好要不要给。”口气纯天然欠揍,不像是要欠人情的,倒像是给别人人情的,还是我看得起你才给你欠我人情的机会哦~~~ 苏敛伸手将苏眠的脑袋的扶正了些,“你想欠,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你欠了还不起。” 苏敛不打算愉快的给出这个人情,老a要的肯定是苏家能办到的,而老a能应允的却未必是他将来想要的。如果是不等价交换,那得先看老a这个人值不值得去结交。 老a并不急着要他的回复,把还剩半截的烟狠狠摁灭在船帮上道:“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这里找我。想不好也无妨,不过往后新月商会的事,你们苏家的面子一概不卖。” 这并非要挟,而恰好是老a能打动到苏敛的地方。即便老a只能提供情报的帮助,那也能省了很多麻烦了。 苏敛现在的处境,可以说进退维谷。新月商会的人一旦找到苏眠,他这个试饵的目标就会被暗中清除。 但他绝不会答应,不只自己的命,还有苏眠,他要保的,穷途末路也要保住。 老a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竹篙,将船划出了柳树荫下,火辣辣的太阳猛的照下来,苏敛将肩上苏眠的脸拨得往自己颈边靠了靠。这样她的脸往里埋着,能晒到的就少了。 老a见了,打起浑腔扯淡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别不是打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吧。这丫头长得确实还不错,我看好你们,你们不是住一起吗?睡过了没有,没睡赶紧睡,早晚……” “啪!”一坨生梦草咻的飞过来,老a骤然闭嘴,躲避不及,糊了一脸。立马把手里竹竿一扔,屏气,蹲船头上赶紧捧水洗脸。 这要是中招了,可没人把他搂怀里睡! 洗的干干净了,坐回头,朝苏敛比中指道:“你小子还能不能厚道点了?” 苏敛恶狠狠的回他:“不能!” 老a一脸无趣,重新撑起竹篙,把他们送到了岸。 苏敛抱着苏眠放到后座上睡,一路上回去,车子开得四平八稳。等他们太平太稳的赶回沙湾那边,天色已经黑成一片了。 苏眠才堪堪睡醒,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车里黑乎乎的一团,半天也不见她说话。 苏敛伸手豁地开了车顶灯,光一下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捂了脸,靠到前面的椅背上。才睡醒的声音闷闷懒懒的说:“苏敛,我头疼。” “睡太久了,下车去活动活动。” 苏眠便摸着车门下了,靠在车子边,一阵头重脚轻直犯晕。正好人一歪,从车里下来的苏敛忙一伸手托住,熟练的让她靠着自己的肩缓缓。 苏眠想起上一次和他抢遥控的时候,无意靠过他肩上,当时记得好舒服。现在又能靠上了,她忍不住笑出来说:“苏敛,你的肩,下次还要再借我用。” 他没有说话,默默抱起了手臂。他的肩端起来了些,苏眠的脑袋便跟着往上蹭了蹭,在他下巴旁气息痒痒的说话道:“对了,那片叶子了,是不是在我脸上干成了一片纸膜……” “没有,被风吹掉了……” 路灯下,他微微挑开些下巴,一双桃花眼少了往日的冷清,多了几分涟漪。 “阿泽,你那里找到……”姜聘婷着急的声音在远远看到依靠在苏敛肩头的苏眠两人时,戛然而止。冷却下来的,似乎还有血液的声音。 大家都在担心的找他们的时候,她看到了什么……怎么可以让自己看到! 姜聘婷嫉妒得恨不得撕开自己的胸口,捧了那颗心给苏敛看! 苏敛你怎么可以…… 即便他不接受自己,也不可以拿苏眠来羞辱自己!任何女人,她姜聘婷都可以趾高气昂的接受拿来被比!但,绝对不可以是苏眠! 女人的直觉,太可怕,往往又那么准…… 贴在耳边的手机里,姜秦泽连着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姜聘婷的眼里,有嫉妒,有愤怒,最后都逐渐冷静成破坏的欲望。 她平静的走过去,招呼了道:“你们两个跑去哪里了,大家都在找你们。苏敛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小眠你也是,怎么手机都不带?”她只是在担心着,好似没看到苏眠从苏敛肩头猛的离开的那一刹那。 苏眠忙讪讪解释,“我和哥哥出去了一趟,手机,我是忘记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眼角余光瞥见苏敛,发现他冷着个脸,没点好样子。 又怎么了……刚才不好好好的。苏眠默默嘀咕。还有姜聘婷,她居然没有不高兴…… 该不高兴的没有不高兴,不该不高兴的不高兴了…… 有点意思。 另那头,姜秦泽还以为姜聘婷出了什么事,雷急火急的找过来,发现姐姐已经找到他们了。 他小跑过去道:“姐,你怎么……”电话里不说话? 姜聘婷不等他说完,笑着打断道:“既然人来齐,我们就先过去吧。叫柳小姐和薛刚别找了,直接过去。” 姜秦泽点点头,没再问。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 苏眠道:“我来给真真打吧,我有她电话。”刚一说完,才想起自己压根没带手机。顿时囧得快方了,只好示意姜秦泽继续。 这记心……莫该被狗叼了…… 姜秦泽一点都不介意道:“正好,我没有柳小姐的电话。你记得的话你先来打给她。”说着把手机递给了苏眠。 “没问题,那你有薛刚电话吗?我不知道他的……” “他的有,来找你们的时候,我们正好碰上了,交换过电话。” 苏眠接了手机,边和姜秦泽说着,走在了前面。留了苏敛和姜聘婷慢慢走在了后面。 忽然见,前面的两个人一起跑开了。苏敛的表情一丝不悦,耐不住烦的快步起来。 第二十四章 掀翻酒店要人 柳真真在电话里说…… 苏小眠,你要是再出现,薛刚这个疯子就要把酒店的屋顶给掀了! 苏眠的内心一万匹草泥马踩过,我去……什么个情况?!和姜秦泽一路小跑了往酒店过去。 酒店大堂,薛刚在大发脾气,前台上的一些小摆设和指示牌扫翻了一地。大堂经理苦哈哈着一张胖脸赔礼道歉得跟孙子样。 “……是我们酒店的责任,绝不是推诿,还请薛先生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少他妈给我来这一套,人给我找出来,我跟你了!” 薛刚整个人暴躁得要起跳。 边上围着不少人在观望,大堂沙发上,柳真真挂了电话,翘着腿坐着,一门心思的看戏。 真好奇,等会儿苏眠来了,会有什么感触呀。 这个薛刚也是,脾气这么按不住…… 苏眠不见了,那也是和苏敛一起不见的,她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心。那可是某人的雷区,谁吃撑了踩个试试! 虽说当时天也完全黑了,又联系不上……可在她看来,就是不觉得有什么。 苏敛肯定不能把苏眠卖了就是了,欺负欺负倒是有可能,还绝不可能是别人! 柳真真就想起那次一起在酒吧里玩,苏眠被几个痞子纠缠,动手泼了其中一个。自己抡瓶子上去就砸……等苏敛过去了收拾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自己也一并被收拾了。关了半个月禁闭不说,还被断了两个月经济,搞得她不得不出去跑了两个月生活。想起那段起早贪黑的日子,现在都累得想喘气。 所以,柳真真看清了苏敛的雷区,更忌惮他。不过表哥这雷区也够雷的,怎么着也不该是苏眠吧…… 正撑着下巴看着,旋转门里忽然跑出来两个人,定睛一看,还能有谁? 柳真真立刻来精神了,朝薛刚“欸”道:“薛大公子,快瞧瞧,我们家小眠可回来了。” 闻薛刚浑身的暴躁一瞬间被治愈了,他缓缓转过去,看见小喘而来的苏眠,眉目里的神情反佛落了千斤重担。 大堂经理一听管他要的人终于出现子,顿时激动得眼泡子都红了,一个大步要迎上去激动致辞。被薛刚从后一伸手,拖了衣领,往旁边一推。 将还来不及说话的苏眠狠狠的抱在了怀里。 看热闹的,纷纷被塞了把猝不及防,还搞不清状况的狗粮。 姜秦泽的眼神闪了闪,默默转身,离开了大堂。 柳真真看到他走到了外面,停了停,才离开。 嘿~苏眠这桃花要么不开,一开是要一双嘛……? “薛刚,你先放开放开,有什么事好好说。”被抱得不撒手,还推不动的苏眠有点急了。 柳真真忙过去解围道:“哎哎哎,差不多就得了啊。大庭广众的你好意思,小眠可没你那么好意思。” 薛刚才不甘不愿的撒手,拉了一张臭脸,转过去不理人了。 苏眠扯了扯嘴角看见地上的狼藉,只好问柳真真道:“真真,这里怎么回事?” 闹成这个场面…… “还不是为了找你。”柳真真道:“你和表哥不见了,我说没事,他非要找你,我们大家只好一起找找。找不到,他就来查监控。说来也巧,就你们不见的那个时间点,酒店的监控系统全面故障……这不,他人就在这里跳脚了。”说着,可怜的看了一眼大堂经理。 “我……”瞄了一眼拿背对着自己的薛刚,苏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不到自己连相亲都不去见他的面,他竟然还关心自己,居然以为自己失踪了…… 苏眠顿时哭笑不得,可心里多少是暖暖的。见大堂经理一直在旁边摩拳擦掌的伸着脖子着急,这个尾就她来收吧。 苏眠过去道:“你是这里的经理吧。很抱歉,我和我的朋友让你们麻烦了,这里损害的物品我来赔偿,你列个清单送到我房间去就好。”事情因自己而起,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 胖经理一见她这个客气,连忙摆手急道:“不了不了,这点东西不是什么损耗。我们酒店方确实也存在过失,那个监控它、故障得真、太不是时候了!不过这绝不常有,绝不是隐患,还请苏小姐在薛先生那里美言几句。我们酒店为了以表诚意,几位今晚的住宿全免。” 薛刚在监控室发飙的时候,胖经理就被上头交待过话,不妥妥的摆平今天的事,他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一个苏家,一个姜家,一个司令家。这几个人的背景,酒店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所以胖经理摩拳擦掌不是要打人,而是太诚惶诚恐的缘故。 见苏眠有些没反应过来,胖经理又巴巴的问:“苏小姐您看……今天的事……”说着,把眼光递到了依旧别扭着一张脸生闷气的薛刚身上。 还非得薛刚表个态?这家伙是干嘛了? 苏眠想着,招呼上柳真真,推了推薛刚道:“我们去烧烤吧,不和经理说了,我们才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呢。走!” 她弯弯眼一笑,薛刚就觉得自己什么别扭也没有了,神清气爽地扭头就走。 大堂经理抹着额头的汗,一脸劫后余生相。 对了,姜秦泽呢?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眠猛的想起他来,正要回头去看。 柳真真一把拉住她,拖出旋转门道:“别看了,人家识趣的很,早走了。给你和薛刚腾地儿呢,所以你和薛刚到底什么情况?老实给姐交代。” “现在不方便,晚上到我房间来,我给你交待。”苏眠小声回道。 前边,听见她们嘀嘀咕咕的薛刚猛的回头,“你们两是不是说我坏话!?” 苏眠顺杆子爬道:“对呀,说你怎么那么凶!” “我哪里凶了,我是着急你!” “姐姐都不着急,你着急个屁啊!” “小眠,别跟你表姐一起,她太粗鲁了……” “姐姐才不粗鲁,一不粗,二不鲁……” 柳真真随口就是内涵段子,听得薛刚连忙去捂苏眠的耳朵,“快别听,你表姐就是个女流氓!” “谁听懂了谁流氓。” “薛刚你放开我的耳朵!” “不放,不放,你跟我走一起才放……” 三个人又闹又笑,朝着沙滩过去,其它的三个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跟着又搞笑了,万事俱备,可没人会烤…… 第二十五章 二逼青年欢乐多 苏眠围着烧烤台溜达了一圈,忍不住一笑道:“别人烧烤带嘴,我们烧烤还得带师傅。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吃货,光吃还不记得自己不会做。真难为我们这个组织了,一个两个的,分得清葱和草就不错了。现在怎么办?”她征求起意见,习惯性的朝苏敛先看过去。 苏敛逗逼了一把道:“现场招聘一个。” 薛刚接上道:“租一个一次性的。” “你当租充气娃娃呢,有一次性的?”柳真真哈哈大笑之下,原形毕露。完全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妥,继续仰天大笑。 几个男人表情一窘,姜聘婷都不好意思了。 苏敛一把眼刀子刷过去,柳真真立刻明白过来,不笑了。 我忍! 苏眠顺手拿了两瓶,挂在烧烤架旁边格子里放的调料研究,石盐和精盐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多想的就接了柳真真的话道:“充气娃娃也没有一次性的吧?” “哈哈哈哈~”柳真真彻底忍不住爆笑。眼见苏敛的脸都要不好了,生怕又踩了他雷区,站得离他远远了,憋笑憋得说话都带颤抖音道:“我去,去、给你们借师傅。你们,都……等着。”说着,哈哈哈着跑开了。 苏眠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有那么好笑吗?”说着扫过其他人的表情,苏敛冷着脸,姜家姐弟不看她,薛刚在脸红?道:“你脸红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没什么,你别看我。” 苏眠不解,“干嘛不能看……” 薛刚的内心是咆哮的,再继续被她这么不明所以的盯着看下去,他都想支小帐篷了~~~~~不好,洪荒之力有点不好控制了…… 薛刚气死了道:“都说了叫你离柳真真那个女人远点!”赶紧面朝大海,深呼吸深呼吸,不然要丢脸。 苏敛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不好看来形容了,简直是刮了锅底灰……秒秒钟给个了苏眠一记,凶残的!闭嘴的眼神! 苏眠内伤,又怎么了……自己又没笑。 十几分钟后,柳真真身后哗啦啦的领着一班壮汉过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听她说话,先介绍身后的壮汉部队道:“这几位是航生生物的员工,他们公司今天正好也在这里进行聚餐活动。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人少,不如和他们去拼个组织怎么样?我们共享他们的厨师,这里的东西一并拿过去,不用浪费了,人多还热闹!” “我同意。” 苏眠第一个举手,其他人自然也乐得如此。 柳真真一个响指,壮汉们立刻抬架子的抬架子,搬酒水的搬酒水,其他人自发清点好食材,浩浩荡荡的一趟水的弄过去了。 不仅多了吃的,更有清一色俊男美女的加入,围着篝火的人群瞬间就嗨爆棚了。尤其薛刚的出现,引起一阵女高音尖叫鬼叫。 夜幕渐深,酒已过三巡。 吃饱喝足的开始找别的乐子,扎堆打牌的,唱歌说笑的,真心话、大冒险……各种明堂层出不穷。不爱凑那个热闹的就在一旁看着乐。 柳真真早已打入敌人内部,和一群爷们划拳喝酒嗨得只听到她尖叫,没看到她人在哪。 海风微咸,一阵阵送过来凉意,拂过棕榈树沙沙作响,拂过这些惬意而放肆叫嚣的灵魂。夜空万丈,几颗淡星点缀,一轮圆月明亮如洗,清辉洒泻。 苏眠在等着拿烧烤,负责烧烤的是一个很腼腆的大男孩,不怎么爱说话。听说才进的公司不久,难怪会被分配来站烧烤架子,不过,他烧烤的手艺真是很棒的。 大家吃过了,都嚷着要他烤,这么一来他面前排队的人就多了。还有两个负责烤的,口味其实还不错,偏重,只是相比之下略有些相形见绌了。 苏眠自然是等他的了。 他忽然递给苏眠一个刚烤好的玉米棒,说话秀秀气气道:“你先拿着这个吃,其它的还要等一阵才好。” “哇,谢谢,我不急,你慢慢烤。”苏眠接过去咬上一口,赞道:“你做饭肯定也很好吃吧,将来谁要是嫁给你可就有口福了。”玉米粒 烤得饱满清甜,苏眠又吃掉一口,满足的晃了晃手里的玉米棒,笑道:“先替你未来的女朋友一饱口福啦。” 苏眠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低了头,一心翻着手里的烤串。 “成逸,别害羞啊,搭讪女生不能这样。” 他旁边的起哄笑着他。 “你们一看都是老油条了,好意思笑话人家。”苏眠替他说话道。 “成逸,你看,人家女孩子在替你说话耶!快找人家要电话呀。” 那成逸啊了一声,抬头看了苏眠一眼,飞快又低下去脑袋了。火红的碳火映照得他脸上红红的,也可能是害羞的。 苏眠知道自己再替他说话呀,旁边两根老油条可得更起哄了。便道:“成逸,你烤好了叫我下吧,我先去我朋友那边。我叫苏眠,等下你这么喊我就好了。先过去啦,谢谢玉米棒。” 因为玉米棒,成逸又被身边的两根老油条调侃了。还模仿起女孩子嗲嗲的说:“干嘛给她玉米不给我啦,成逸你讨厌死了,快给我来一根啦……” 精神病人思维广,二逼青年们欢乐多!!! 苏眠拿着玉米回来,在苏敛旁边的空位上坐下道:“烤的东西还没好,要等会才能拿。” 薛刚道:“没好,那你怎么的玉米怎来的?” “充话费送的。”苏眠逗了他,举到苏敛面前又道:“很好吃,要不要试试?” 苏敛正准备接,苏眠又把手收回去,“哦,我忘记了,我咬过了的。” 居然一本正经的调戏自己……苏敛有种要把她按在地上打屁股的冲动! 薛刚很有些吃味道:“你怎么不问我,我不介意。” 苏眠抽了抽嘴角,“不够,不问你。要吃自己去拿。” 就在这时,成逸在就叫苏眠端东西了,薛刚顺坡下驴的起了身道:“自己拿就自己拿,稀罕你的破玉米。” 苏眠反而哈哈大笑,“破玉米也不给你。”一颗玉米沾在她嘴角,苏敛很自然的伸手替她拿了下来。 薛刚转身,正好看到见他的亲近,手里带出去的啤酒罐,猛的捏瘪了,愤然砸在沙地上。 第二十六章 喝醉酒的女人真阔怕 见姜秦泽目含微微讶异的看着自己,苏眠有些无奈了,这该怎么说呢……她和苏敛之间便是这样,好的时候,他就这样的有些离谱,然而他差劲的时候,简直恶劣得要死要死! 这样的举动,在她理解来是无法解释的正常,而在别人眼里则不能理解。因为即便姜秦泽姜聘婷这样的亲姐弟做来,也或多或少怪异,何况不是亲兄妹的两人之间。 姜聘婷在对面低遮了眼帘,似根本没留意到他们。 表面上好像没什么,等薛刚端着东西过来了,苏眠却总觉得,气氛还是和刚才不一样了。顿时兴致缺缺,大家也不怎么说话了。 苏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下,扯了纸擦了手道:“我去叫真真,看她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苏敛道:“去吧,吃完了,回酒店。明天一早走。” 听到苏敛这样说,姜聘婷也对姜秦泽道:“你也早点去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姐你也早点休息。” 姜聘婷点了点头,姜秦泽起身就走了。剩下了的三人里,薛刚跟着起身去找寻柳真真的苏眠了。 剩下了苏敛和姜聘婷。 相坐无言,姜聘婷抬起来的眼睛里有黑夜掩映不了的失望。她开了罐酒,猛灌自己喝下大半道:“苏敛,我爱慕你,仰望你……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没有。”苏敛的声音回答,认真得没有一丝感情。 姜聘婷无法去看他,难以接受这样的“没有”。她难受得别开了脸,无法把自己的脆弱摆在他眼睛下,又无法不难过。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果敢的女人,在爱情面前怯弱得不堪一击。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好,要让苏敛这么的喜欢不起来。 可她又不是真的不知道。好与不好,如果无关爱情,又有什么好不好。 不好的是,她无关了他的爱情。 她回过了头,看着他淡淡笑了道:“那你会喜欢上我吗?不会,对吗?”其实何必问,不过是往心口添一把软刀子罢了。 姜聘婷直直的望进了苏敛的眼里,那里,一点也没有自己的影子。她笑得有些泛苦,“我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大家都说我们是……的时候就明确的告诉我?”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组织着措辞。好让自己的不甘心,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不会显得那么的狼狈。 “谣言止于智者。” 苏敛无情的得没有一点点情绪的波动。 可他会的,她见过的,有好几次,就在今天……他拥抱惊慌失措的苏眠,他让苏眠枕在他肩头聊天,他替她拿走嘴角的玉米……只不过这些所有,都不属于自己而已。 姜聘婷的心脏仿佛被一把钢针一起刺了下去,疼得她想流泪。她只好仰头,将剩下的半罐啤酒都灌进了嗓子里。她抬手背抹去唇边的痕迹,继续笑着说:“所以,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智者,想当然的看明白得一切。那她呢?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我是说苏眠……你是不是爱上她了……和薛刚一样,或者还有我那个傻弟弟……你们全都要栽在她的手上。苏敛,你告诉我,她到底有哪里好?” 苏敛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拿了她手里的空罐子道:“你喝醉了,早点去休息吧。” “我没醉,我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我现在清醒得全世界好像只剩我一个人。”她说着,顺手又拿起一罐开了,再抛了一罐给苏敛道:“你放心,我不可能纠缠你。男人的心就和女人的脸一样,再怎么折腾都留不住。可是我希望你今天陪我一醉方休,是我爱着你,而你不爱我的一点点诉求。过了今晚,我不再爱你,不等着你。怎么样?能答应吗?不对,还有件事,我万一要是喝醉了,你可要抗都把我抗回房间去,可不能把我扔这里不管了。” 她歪着头一笑,笑容在沙滩的灯火下,撕心裂肺的绚烂。 苏眠在人堆里扒出来喝得都快飘忽起来的柳真真,还不肯走,还在那六六呀,哥两好。 一大群男人,已经喝断片的大半,口齿都不清了,嘴里还直冒荤段子。糜糜烂烂,不堪入耳。苏眠今天就是拖也要把她拖走! 见苏眠那么费力的拽着柳真真,柳真真还借着酒劲倒把苏眠往人堆里拽,薛刚简直看不下去了。上去一把将苏眠拉出来,没好气道:“你管她干嘛,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愿意喝是她的事。你跟我走。” 苏眠甩了他的手,来脾气了道:“她是我表姐,更是我姐们,我不管她,看着她便宜这群酒鬼吗?你不帮忙闪开,别添乱!” 转眼看见烧烤台那边的沉逸,苏眠推来一把薛刚道:“帮我看着她点,我去叫人来帮忙。” 薛刚不想要苏眠生自己气,冲进酒气熏天的人堆里,抓了柳真真死拖活拽了出来。 柳真真那个磨人,没喝酒之前还只说说内涵话,喝了酒后简直是个色胆包天的女妖精!一挨到薛刚边,极尽挑逗之能,薛刚都不敢近了扶她,只敢抓着她一只手腕拽起。 柳真真居然还认得人的,笑得花枝乱颤,“薛少不会没有碰过女人吧,不如……姐姐教你?想要什么体位,姐姐就教你什么体位,保证你一学即会。” 柳真真本身就长得偏媚,一张红唇,动起来就是诱惑。又是喝了酒,妖起来,更没几个男人挡得住。 薛刚果断的撒手,柳真真软得跟没骨头一样的摔在了沙子上。苏眠正好带着沉逸过来看见了,没好脾气的瞪了薛刚一眼道:“多扶一下又不能怎么你,让开,我叫人来了,不麻烦你。” “不是,你……算了,懒得解释。”薛刚退到一旁,谁挨谁知道。 “成逸,麻烦你了。”苏眠道:“帮我送到酒店。” 成逸羞赧的点了点头,过去扶起了柳真真,苏眠架着她走另一边。薛刚跟在后面。 她本来想喊苏敛帮忙的,在看了好几次,他和姜聘婷喝酒喝得似乎停不下来的架势下,才转而找的成逸。 结果就出事了。 第二十七章 没有别人就是他 隔天早上醒来,苏眠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扛不住上边的脑袋了,一个没力气,一个太昏沉。在床边呆坐了好久,才起身去拉窗帘。外面日头高照,没十点估计也有九点多,居然没一个人来叫自己的门。 苏敛不是说一大早就走的麽?难不成也和姜聘婷喝多了…… 昏昏然然着,拖着步子去洗漱,淡淡化上些妆,满脸的无精打采总算在镜子里瞧着精神了起来。 换好衣服,拿上该拿的,苏眠开了门出去,将退房的牌子挂到了门外的把手上。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房务人员来收拾房间退房了。 隔壁房间门依然紧闭,苏眠估摸着柳真真昨晚喝成那样,这会儿只怕还没起。 她过去敲门道:“真真,起床了。” 没人应,苏眠重了些又敲了一道。 “真真……” “真真?” 苏眠正准备放弃时,门忽然从里拉开了。一股强烈的冷气扑外面而来,凉得苏眠往后面退了退。 跟着柳真真一条光光的大长腿就迈在了门边,拉着哈欠,一脸酒醉初醒的样子,一头枣红色的长卷乱乱的落在肩头。苏眠这才注意了,她身上懒散半挂着的赫然是一件男人的衬衣。 她歪歪的靠在门边,锁骨斜露小香肩,内衣都还没穿的……衬衣又不够长,衣摆堪堪能遮到她大腿根,黑色的小(裤)裤露边得很明显。这个香艳……幸亏敲门的不是外人。 苏眠推着她进去道:“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了再开门?你不也不怕走光呀?”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道:“你怎么穿了件男式衬衫?我记得我昨天临走的时候,明明给你换的是条睡裙……” 洗手间里忽然传出来一阵冲水的声音,苏眠耳尖的听见,诧异道:“有谁在里面吗?”只见,柳真真迷着眼对自己笑,苏眠顿时觉的自己要不好了。不敢相信了道:“我和成逸送你回房的时候明明没有别人……” “对,没有别人,就是他。”柳真真哑然笑道,顺手从桌子上拧了瓶矿泉水,递给已经处于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苏眠。 昨晚成逸明明在和她送了柳真真回房后就离开了,怎么他又会回来了?谁来给他开的门?自己离开的时候可是把门关好的!柳真真当时又醉得不省人事,总不能爬起来给他开门吧! 苏眠简直要想破脑袋!? 柳真真倒挺淡定道:“别这么惊讶,是我放他进来的。一大清早,他来还我耳环,说昨天扶我的时候,我耳环挂他衬衣上了。” “然后你们?”苏眠指了指她那一身打扮,隐隐不忍猜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是男人,我是女人,能有点什么事?不就是那点事。”柳真真一耸肩,半边肩都掉出来了。 她的话说得荷尔蒙气十足,可也是很多男人女人在一起的写实。哪来那么多高尚,哪来那么多节操。柳下惠坐怀不乱,不是无能就是gay。玩笑话得有些病态,可病得又挺正常。都见怪不怪了,谁还自以为是的仗着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这样的事。 但私心里,苏眠真的不希望柳真真这样。好几次她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不要这样,这样不好……然后呢?怎么不好?苏眠觉得自己答不上来。既然没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好咯?可哪里好了,明明就不好……问题又绕回去了,依然要说不上来。 “真真……”苏眠觉得哪怕说不上来这次也要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又有些偃旗息鼓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话?别吞吞吐吐的,直说。”柳真真看出她的纠结。 苏眠默默叹了口气道:“你先收拾了吧,我下去等你。我们一起坐哥哥的车回去,找个地方我们再坐坐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下成逸出来,只怕多少有些尴尬。 这话不知道哪里不对,柳真真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她在床边坐下,翘了翘腿道:“我晚点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改天吧,我们坐坐。” 苏眠感受她话里的情绪,忽地一愣,缓了缓,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出去带上了门。 她突然这样……难道是猜到了自己要说什么?可苏眠很清楚,柳真真不是那玻璃心的人,以她我行我素的性子只怕争都懒得跟你争。猜,这么费劲不讨好的事,她向来是不上心。 那能是什么事呢…… 苏眠默默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楼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给苏敛打电话问问他在哪,跑下来干什么。 忙翻了手机出来拨了苏敛的电话,电话马上被接了,苏眠正狐疑苏敛今天接电话怎么这么快时。那头,却传来了姜聘婷压得低低的声音。 苏眠的耳朵里,顿时响成了一片茫然。 怎么会是姜聘婷…… 她懵了的听着那头姜聘婷问:“喂,是小眠吗?”跟着是戛然而止挂断的嘟嘟声。 苏眠险些捧不住手机,脑袋里想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好慌。慌慌张张的冲回电梯,最后,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停在了苏敛的门外。却举不起手来,去敲他的门,这关自己什么事……即便姜聘婷和他在一起又怎么样,和自己有关系吗? 可胸腔里跳动的,为什么这么慌和难受……像塞了一大团的棉花在那里。堵得她好想生自己的气! 苏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她烦躁得不知所以然,在他门前团团转起来。 忽然,砰的一声摔门声! 苏眠被惊了一跳,转过头去。斜对面姜聘婷的房里,走出来一脸盛怒难消的苏敛。 他们看见了彼此,时间在这一刹那仿佛凝住,他那双盛怒的桃花眼,在触上她下意识躲闪的目光时,转而冷冽成霜。 “站在这里干什么,下去等。”苏敛毫不在意的撞开挡在门口的人,进去了,狠狠在她面前将门摔上。 随着这又一摔门声,苏眠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所有慌的,乱的,拥堵的,生气的……通通都安静了。包裹回了平静的蛋壳,原本这个蛋壳差点就裂了。 好……她下去等。 苏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身正要走。忽然听见身后,姜聘婷在道…… 第二十八章 被举报盗窃设计 她说:“苏眠,你就不意外你哥哥为什么会从我房间里出去?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不意外,不知道。我这么回答,你满意吗?”苏眠不想理会她的咄咄逼人,头也不回的走开。 姜聘婷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声音大了许多道:“苏眠,你该离开他了,他原本就不是你哥哥。你这样,比我当时又好多少,名不正,言不顺。你真的以为没人说闲话!”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苏眠抬眸,看着电梯璧厢上照出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狼狈的逃离?姜聘婷不过拿几句话刺激人,自己又何必在意。她闭了眼,缓慢的深呼吸,将纷杂的情绪逐渐沉淀。 其实她真该回头去看姜聘婷一眼,究竟是谁在狼狈,好好看清她脖子上的掐痕…… 姜聘婷骗了苏敛,说什么一醉方休,却偷偷的动了手脚,换了这一夜。苏敛离奇愤怒得差点掐死她,可她觉得值了。要不然怎么办,苏敛不爱她,她只好惯用着手段去得到想得到的,尽量的不留遗憾。 但有些欲望就像毒药,没有浅尝辄止一说,一旦碰过了便会念念不忘。所以在苏敛恨不得捏死她的时候,姜聘婷就发现了,她想要更多,多到苏敛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她! 要记住一个人,不只是爱,还可以是恨…… 苏眠闷闷的,刚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没几分钟,昨晚的大堂经理就殷勤的出现了。客气得不得了的一上来就问:“苏小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需求?” 苏眠困惑道:“不是已经退房了?我没有别的需求,只是在这里坐坐。” 经理听她这么一说就放心了,招呼前台道:“给苏小姐送点茶水和小点心来。” 苏眠忙说不用,可前台的某个姑娘飞一样的跑开了。 好吧…… “谢谢。”苏眠只好道谢。 “苏小姐不用客气,那您坐着,我去忙了。”经理面含微笑的转身,临走前,去敲了敲前台台子,意思是让她们继续眼力见儿点。 原来苏眠一出现,前台的几个姑娘一眼就认出了她,立马就报告了经理,所以经理才会后脚就赶着来了。昨晚有人因为她把酒店闹出不小动静的事儿,酒店已经上下皆知,她们可不捅这个篓子。 可苏眠现在哪里有心情吃东西,送过来的东西看都没看。等苏敛从电梯里出来了,她径直站了出去。低着眼眸,打算默默跟上。 苏敛扫见桌上的那些东西,停了停,问她道:“想去哪里吃?” 苏眠抬眸道:“你问的是早饭还是午饭?” “随便。” 可在苏眠想来,去哪里吃饭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吃饭都不重要。她现在只想回自己的床上,蒙头再睡上一觉。 等睡醒来,也许就好了。便觉得有些控制不住的疲惫起来道:“苏敛,我哪儿也不想去。我想回家。” 闻言,苏敛的神情微微一荡,是复杂的,说不清的意味。 苏敛便真的送她回了别墅。 一路无言。 一进屋,苏眠就不管不顾的回了房,衣服都懒得换了往床上一倒,将眼一闭。 全身上下,在这一刻似乎连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累。渐渐的,真叫她睡过去了。 这一觉,昏天暗地。她跌进绵延的梦境,相关的,无关的,完整的,破碎的片段,好像怎么也做不完。 她想着醒过来就好了,可怎么也醒不过来。 苏敛很晚的时候才回来,披了一身月色的清冷。唐叔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道:“少爷,二小姐睡了很久了……你看要不要叫下来吃点东西。” 苏敛的眉头拧了拧,是自己走之前,吩咐唐叔不必叫她,却没想到她会睡这么久。 她的房间没锁,苏敛开了一盏壁灯。昏黄朦胧的灯光照亮了床上侧身睡着的身影。一头青丝散在枕上,两手在头脸边,脸埋得有些向下。苏敛站在她床边,都有些看不清她的样子。 …… 她是被惊醒的,惊醒在汤媛锲而不舍的电话轰炸之下。 苏眠猛的睁眼,呼吸在一瞬间似乎要被掐断一样难以为继,看清了眼前的真实,依然一阵心悸。 房间里拉着窗帘暗暗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身上多了空调被,贴在皮肤上棉柔轻软。手机在包里铃声大作,苏眠去拿,发现腿在发软。 她接起来,汤媛在那头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才道:“苏总,有人在网上举报我们琅轩坊设计盗窃。拍卖行那边更把我们上个星期递交的审拍通过的资料给退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苏眠意外道:“琅轩坊所有的设计都是我的原创,哪里来的盗窃!” 难道有人恶作剧?不,这是要吃官司的,再恶作剧也不会分不清个轻重。 也不可能是什么误会,玩笑。那么,只能是有人故意诬陷了! 本以为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了,看来还更不好了。 “苏总,方便的话你最好过来一趟。”汤媛道。 “好,我马上过去。” 苏眠挂了电话,匆匆去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下了楼。唐叔一见她,便道:“二小姐,快来吃点东西。一大早就给你熬好了粥,只等着你起了。” 苏眠一惊,自己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这也是……没谁了。 不过她现在可没工夫吃早饭,苏眠催促了唐叔道:“唐叔,麻烦你现在先送我出去趟,早饭我晚点回来吃。” 她不会开车,只好劳烦唐叔送一趟了。 唐叔一听,立刻唠叨起来。“一大早这是要去哪啊?再急也吃点东西再走吧。你可从昨天回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苏眠边在玄关那换着鞋道:“那您随便帮我带点能在车上吃的,会所那边出了点情况,我现在要马上过去一趟。” 唐叔便不说了,这一点上,二小姐和少爷似的,一有工作上的事就谁也劝不住。连忙把准备好的早餐拿食盒利索装了给她提上,脱了身上的围兜,找来自己那辆老爷车的钥匙。 唐叔开车很注意安全,自然是不能和苏敛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相比的。苏眠也不急了,急着这一会儿也不顶什么用,索性在车上不紧不慢的吃光了带来的东西。 几十个小时没吃东西,果然还是饿的。 送到了地方,苏眠让唐叔先回去了。她一出现,汤媛便拿着大屏的平板电脑送到了她的手里。 上面有打开着页面,汤媛递过去去道:“苏总你看。” 第二十九章 真金白银的诽谤 怎么只是一个扒帖?苏眠本以为是哪家同行的正式发声斥责。 一阵浏览下来,帖主也算煞费苦心了。居然把琅轩坊挂出来拍卖过的东西通通给否证了。还拿着自己的设计做了些细节上的小变动,反而黄口白牙说成盗图,和那些被改动过的所谓帖主原货对比。帖子一项项的,说得有板有眼,有一些作品的灵感衍生,还真叫他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特意贴了图做证明。 帖图大半都带着disy的水标,这是个专业的珠宝设计人员才会去注册的高级成品图展览网站,里面展示的都是名家设计参赛过的作品,也是这行一个灵感借鉴场所。 所以网站方为了保障每位挂出作品的设计师的权益,防止盗用。注册的会员每人每年都要缴纳一笔不小的诚信保障金。 啧啧,帖主这真金白银的倒打一耙的水准,真是要难为死一众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了。 帖子底下骂声四起。 汤媛第一时间在琅轩坊的官网上发布了法律追责声明,所以会所这边暂时还没接到客户的质疑电话。 苏眠把平板交还给汤媛道:“起诉吧,让律师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诉讼程序。敢拿我的东西来黑我,我还真是很好奇这个帖主了。找到人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想见见。”此刻的苏眠还只是单纯的好奇,根本没想过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拍卖行那边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过去跑一趟。” “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律师。”汤媛道:“苏总,拍卖行早上退回来的申请,我是不是现在就重新递交?” “递交吧。” 拍卖行方面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怎么能说风就是雨。自己和他们拍卖行合作这么久,信誉几何,他们不清楚?!事情究竟几分真假想来也该有数吧,这反应也太过敏了…… 思及此,苏眠便问起汤媛道:“驳回申请之前,拍卖行方面就没人打电话来先和你沟通?” “没有。”汤媛肯定道:“他们直接用快递退回来的消息。” 苏眠一愣,这么说,从一开始到现在是连通电话都没有?这也太不合乎情理了! 拍卖行什么个情况?! 苏眠决定马上过去一趟,可刚上车,汤媛又打电话来让她回公司?。 苏眠又回去,汤媛依然拿着个平板等着她,只是这一次的神情要比之前凝重多了。 “怎么了,汤媛?”苏眠道。 “在这里。” 汤媛放大拍卖行资讯一栏的一则信息给她看,拍卖行居然对琅轩坊进行了永不合作的通告! 都还没彻底弄明白怎么一回事,拍卖方就摆出这种姿态,完全是在推波助澜! 以往合作愉快,这态度也转变得太莫名其妙了! 苏眠撑在办公桌边,一时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拍卖行如此。既然想不明白,那只好开门见山的去问了。 “行了,我先去见见宋方正,一切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宋方正是宏辉文化集团的老板,琅轩坊合作的拍卖行就是他的产业之一。她又交待道:“抓紧时间把发帖的这个人找出来,你带律师先过去,想办法问出来谁让他这么做的。”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手整件事。能左右到拍卖行方面,这绝不可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设计师可以做到的事。如果不是默默无闻,又何必藏头藏尾的只发个帖子,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告了! 汤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处,风行雷厉的将事情安排下来。不多久,律师敲定,只等另边将帖主的信息发过来了。 等着的空档,会所的电话从一响起就没停过,无一例外都是买过琅轩坊产品的顾客。汤媛忙于解释,接电话接到喉咙冒烟。 这就是苏眠为什么要去见宋方正的原因了,拍卖行如此草率的盖棺定论,比起小小的扒帖,对琅轩坊的负面影响可以说立竿见影。 也不怪那些客户会着急着质问,琅轩坊的东西实在是卖得不便宜,百万起价,上千万的生意也是有的。谁也不希望自己花大价钱当了冤大头。 当初苏眠接到苏敛和苏怀远送的公司时是很忐忑的,她知道自己没有经商方面的天分,也对管理公司和员工不感兴趣。 她更喜欢一心一意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比如珠宝玉石,她喜欢它们握在手心的手感。五花八门的材质,良莠不齐的品质,她都能靠手眼一一辨别。然后可劲儿的折腾,各种脑洞大开的折腾。曾经把紫色的玻璃饮料瓶切割打磨了,群镶在围着两圈真钻的铂金戒托上,戴出去以假乱真。 定制了仿真小猫,用猫眼石装饰了眼睛,带去宠物店买猫粮。说没带钱,抵两只猫眼睛吧。在怀里抠得仿真小猫喵喵直叫直扭,握着两颗眼珠只递出去,吓得宠物店的女员工差点哭了。 苏敛就说她,你还能这么调皮?果然不适合做老板,那就改成你个人的工作室吧。你设计点有意思的东西,我来帮你卖,你就当给自己打工了。 苏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改了会所,别出心裁的精心装修了一番。但会所里鲜少接待客户,因为来过的客户总有人,一眼就看中她摆在这里的几件得意自留之作。软磨硬泡的想买走。 她可不舍得。 她第一次把几件成品拿给苏敛看过,苏敛第二天就给她注册了琅轩坊这个品牌专利。一开始的几件成品拆毁,在国外找了纯手工制造传统的珠宝匠家合作重铸。所以当那批高质量,高工艺水准的首饰拿到手的时候,苏敛告诉她有些东西注定可以卖个有价无市。 即便有,也是价高者得。 再加上苏眠这只是个爱好兴趣,不求名气和财气,所以出新的速度很慢。慢工出细活,她的设计新颖胆大,每款又只出一件,再加上乘的品质。居然真如苏敛所言,有价无市,渐渐便有了些名气。 就冲这么硬性的条件,苏眠觉得,即便自己不问上门,拍卖行也不该随便相信一个扒帖。当然,现在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了…… 宋方正似乎早料到苏眠会来兴师问罪,她刚一出现,就有人领着她去见了。 第三十章 白跑一趟 “苏小姐,请。” 宋方正办公室的门大敞,俨然已等她多时。既然是请了,苏眠便大刀阔马的进去了。 宋方正一见,立马从办公桌后起身,对她伸手示意道:“来来来,苏小姐请坐!” “宋总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苏眠真不是好不客气的在对面坐下,宋方正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意外。她倒是一点不怯场!寻思起什么,笑起来客套道:“苏小姐,我们这是第一次见?” 苏眠看了眼宋方正那张老奸巨猾,两面三刀的脸,客套都懒得和他客套道:“题外话宋总就不用客气了,我今天来,想必宋总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我琅轩坊可不背任何莫名其妙的黑锅,倒是宋总也太迫不及待了些。永不合作这种话可不是随口的小事,所以,我来找宋总要个明白。我琅轩坊的东西究竟是品质有问题,还是您也相信设计盗窃这种无稽之谈。这早不揭发,晚不揭发,偏偏要等到我琅轩坊都风生水起了才来揭发。宋总说说,这……人,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她轻轻巧巧的这一问,宋方正的脸差点要挂不住了。 苏眠在说他缺心眼,他哪还会听不出! 这股张狂感,让宋方正想起苏家还有个更张狂的少爷。他不知道是寻思起什么,脸上的神情闪了闪,居然没发火。 毕竟他也有五十几岁了,苏眠如此不敬他这个长辈,他完全可以甩这个脸! 可他没有,还挺自觉道:“看来,苏小姐对我老宋是意见不浅啊。” 有意见就对了!宋方正这么趁火打劫,首先就不道德! 其次,第一眼见宋方正的感觉就不好,精明不是错,但让人觉得你眉毛一动都是算计,必须好感不起来……一脸弥勒笑,小小的豆子眯得却惊悚,看着你就像看猎物一样。头发都脱到脑门顶了,剩下稀稀拉拉的头发倒抹得油光发亮……实在不想多做评价。 宋方正狡猾得很,她都这么开门见山了,他还要打太极。感觉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等汤媛那边的消息。 苏眠便不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糟蹋心情了,直截了当的起了身,也摆明自己的态度道:“既然和宋总说不到正题上,那我就当宋总给不了我一句明白话,没关系,我琅轩坊也将永不再合作宋总的拍卖行。” 没想到,宋方正还嘿的一笑,擦着手掌颇为惋惜道:“自然,那是自然的。拍卖行赔了苏小姐这么个大主顾,我老宋这次可亏惨咯。” 问到脸上了都没说,偏自己要走了,倒来这么句话里话。不就那么点意思嘛,苏眠可不领这个情。 转头就走,宋方正在后头叫她道:“苏小姐,我送送你。” 苏眠头也不回道:“不必了,宋总留步。” 等她一走,宋方就拿了办公室的电话,不知道给谁打过去了。不再堆笑,表情凶狠起来。 苏眠走到路边等车,边找汤媛问情况,手机里响了好一阵那头才接。汤媛的声音传过来,微微沙哑。“抱歉苏总,刚才在接客户的电话。我这边帖主的情况已经查明了,我现在就和张律师碰面,马上过去一趟。” “辛苦了,这件事你抓紧点。宋方正这边是白跑了,帖主那里让张律师想点办法。随时给我电话。”苏眠嘱咐道。“对了,我们售后维护的客户一共有多少?” 汤媛道:“一共38位,琅轩坊至今共拍卖过62件饰品,每一次拍卖的物品和所得客户的名单都建了文档,方便查阅。苏总您是需要吗?稍后发邮件给您?” “对,你发给我。客户这边我来处理,你先去忙手头的事。” “好的,苏总。” 很快苏眠的手机邮箱就提示有了新邮件。 苏眠拿着手机,没管邮件,给端木萋萋打了通电话。 端木萋萋很快接了她的电话,传来很轻快的声音。 “喂,小眠。” 苏眠道:“七七,我现在想去你家,方便吗?” “方便呀,还打什么电话,你随时过来就是了。” 苏眠的心情蓦的好起来,刚才见过宋方正的不痛快一扫而空。“得再管我两顿饭,午饭晚饭我决定都在你家蹭了。堂哥呢?在家吗?” “蹭饭好说,阿毓正在给子懿洗澡呢。小调皮非要喂蒜苗吃罐头,糊得自己一身都是。你找他有事?要不要我叫他接电话。”她说着,往浴室那边过去。 苏眠听见她拖得鞋子响,忙道:“你别去了,小心地滑。我就是问一声,没什么事要找堂哥。那我先过去吧,我们见面了说,就这样,么么哒。” “么么哒。” 端木萋萋正好走到了浴室门口,苏毓听到了,回头眯眼道:“跟谁么么哒!” 这个吃醋鬼! 端木萋萋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笑道:“小眠要来,老公,中午去哪里吃?” “你想出去吃?不行!你这么大肚子,万一给人撞了怎么办,医生都说了要你少去人多的地方。”苏毓一口拒绝,抓起在澡盆里小手小脚撩着水咯咯直笑的小盆友。拿浴巾一抱,出了浴室。 端木萋萋不甘心的挺了挺肚子,“才五个月,哪里大了。我应该适当的运动,生的时候才会顺利呢!你就看在小眠来陪我的份上,让我出去走走吧,我都快闷死了。” 苏毓严肃的盯住,她那怀得过低的肚子道:“亲爱的大宝贝,我也想放你出去溜达溜达,可咱家的小蜗牛忒不给力,爬了几个月了都没爬上来一些。乖乖呆家,想吃什么老公给你做!” 忽略掉老婆小幽怨的眼神,苏毓凑脸亲上一嘴,端木萋萋立刻无奈得好甜蜜。 小子懿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像听得懂似的,冲端木萋萋牙牙学语道:“蜗牛乖~~~” 两夫妻相视一笑,逗着小子懿进房间穿衣服去了。 苏眠到的时候,苏毓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听到客厅的动静,立马出来转了一趟,朝苏眠道:“晚上就留这里吃饭,下午正好陪陪你嫂子,你看她,怀个孕容易嘛!” 端木萋萋配合的朝苏眠眨眨眼,一脸开心得跟过年一样。 “知道她不容易,你还让她一个两个的生!”苏眠一句话,直接把苏毓噎回厨房炒菜去了。 第三十一章 是不是吵架了 苏眠蹲下来,摸摸了小子懿的脑袋,从包里拿了个玩具给他。 小子懿得了玩具,立刻就低头专注的摆弄起来。 端木萋萋在一旁教道:“子懿,接受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说谢谢姑姑。” 小子懿仰起可爱的小脸,看看自己的妈妈,又看看面前的姑姑,姑姑的眼睛很温柔。他忽然咧着小嘴笑了,蹭了一小步上去,连带着手里的玩具抱住了苏眠的脖子,口齿还不怎么清的叫着:“咕咕,咕咕……” 小子懿叫得人心都要化成糖了,可苏眠一脸如临大敌。苏子懿这一抱上去,苏眠立马就僵掉了。让小子懿抱了半天,憋了一句,“好啦,去玩玩具吧,姑姑知道了。” 端木萋萋在旁边噗嗤一笑,拍拍儿子小脑瓜道:“去玩吧,让妈妈和姑姑来说话。” 小子懿乖乖的“嗯”了一声,爬到地垫上的玩具堆里去了。 苏眠如释重负的朝端木萋萋一撇嘴,不是她不喜欢他们家子懿,而是她很怵小孩。 听过怕蛇、怕蟑螂,怕猫怕狗的,头一次听说怕小孩的。 新鲜! 但苏眠就有这么新鲜,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怵小孩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有的。 所以苏子懿刚从产房里抱出来,大家都争着要抱时,唯独她躲得远远的。端木萋萋坐月子,有时候医院里她能一天跑好几趟,就是不沾小孩子的边。那时候端木萋萋才知道她居然怕小盆友……新鲜得也是没谁了。 话说着就到了这上面,端木萋萋道:“小眠,你以后结婚了,自己有小孩了怎么办?哭了,饿了,你都不去抱抱吗?那小孩子以后可能就不跟你亲了哦。” “就像我哥和阿姨一样吗?”端木萋萋一说,她立刻就想到了上去。 “不……”端木萋萋一想苏敛的情况,可不就是,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众所周知。苏敛从小就被送出国,父母皆不在身边长大,等他回国已经是父亲过世的时候,剩下的母亲,他并不亲近。 “萋萋,你说当初叔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送走,反倒领养我在身边?”苏眠随口的和端木萋萋说起。 端木萋萋两手一摊,“这我哪里去知道,你应该问大伯母才是。大伯不在了,只有她最清楚方面的事了。儿子不能养在身边,恐怕当年大伯母很不好过。说不定大伯就是看她难受,所以才收养你的,至于为什么要送走你哥,肯定是某种迫不得已的原因。要不然谁肯把自己孩子送走,养别人家孩子啊。” 或许吧……这没根没据的事说起来,好像怎么都对。 再加上闲聊,苏眠也就没多去想。两个人又说了会话,苏毓捧了碗炖得奶白飘香的鱼汤出来摆桌叫吃饭了。 “饭前要洗手咯,子懿。” 端木萋萋带小朋友去洗手了,苏眠便帮着端饭菜去了。 苏毓的厨艺很不错,四菜一汤,做得色香味俱佳,搭配还挺讲究。难怪能把端木萋萋养得白白净净了,还没在孕期里横长出肥肉。 尤其那道碧绿鳜鱼汤,苏眠一连喝了好几碗。正吃着,就在一个小区的二叔提着保温壶过来了,得二婶的吩咐,雷打不动过来送汤的。 清炖的鸡汤,一点油花都没飘,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一起炖过的,汤入口清甜香滑。 苏眠一不留神,就见端木萋萋给她盛了一大碗出来。这一大碗灌下去,再塞一粒米进肚的地方都没有了,苏眠撑到半死。 吃过午饭,小子懿被二叔家的保姆抱过去睡午觉了,端木萋萋拉着苏眠在院子里溜达消食。蒜苗一路尾随,跟在苏眠脚边,随时等着苏眠手里赏它一块鸡肉干。 见端木萋萋开始打哈欠了,苏眠也催她去休息。 端木萋萋抹着打哈欠憋出的眼泪,可怜兮兮的道:“那你下午别走,就在我家吃晚饭!我被阿毓看着,你和真真又那么忙,我好不容易盼来你们谁,可得好好再陪我一下午。” 苏眠宽她心道:“放心吧,我本来就这个打算,而且还想今天在这里睡一晚呢。” “真的啊!你可别骗我!”端木萋萋一听苏眠还想在这里住,登时开心得瞌睡都少了一半。大叫道:“把真真也叫过来!晚上我们三个睡!上次没约成,结果只有你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再把她叫出来。整个晚上都属于我们了!” 苏眠赞同:“这个可以有。” 柳真真是三个人里面的欢乐膨化剂,有她在的场子,从来冷不了。而且,苏眠还惦记那天早上的的事…… 端木萋萋兴奋得不行,把苏眠手里的鸡肉干拿过去都赏了蒜苗,挽了苏眠就往屋里拖道:“走走走,我们去给真真打电话!” 可惜柳真真的电话一直无人接,端木萋萋很有些失望。 苏毓从房间里出来,耳朵上挂着无线耳机,看了眼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对苏眠道:“你哥刚才来电话,让我告诉你,今晚不回去,你就不用回了。” 端木萋萋一愣,没懂道:“你哥……什么意思?” 苏毓挑起眉,“意思就是小眠今晚不能在这里住。” 端木萋萋惊悚了,一把搂住苏眠的胳膊道:“不是……我们才在外面说起,你哥怎么就知道了?” 苏眠也觉得奇怪,但心情更多的有点小性子起了道:“那就不回了,阿毓哥你转告他,我……” “你想怎么样。”苏敛冷八度的声音赫然出现在门口。 苏眠扭头一见,脸上的表情顿时五彩缤纷。 刚才在院子里溜达的时候。她们两都没注意就在院门口站着的苏敛,那么兴奋的说话,他想不听到都不容易。 蒜苗那个吃货倒是注意到了,可惜满狗脑袋里都是鸡肉干!不想汪。 苏眠收回视线,淡定不理苏敛,拉端木萋萋起身道:“你不是困了吗?我送你回房间。” 被无视的某人的冷脸刷的就黑了。 苏毓在一旁摸着下巴,狭促的想笑,这个状况怎么有点看不懂啊。 端木萋萋眨巴眨眼正想说,不去。她得跟苏敛说,今晚要留苏眠陪自己呢!可见苏眠在朝自己使眼色,便不情不愿的拉了个哈欠,和苏眠去卧室了。 稍后些,端木萋萋觉出点不对道:“小眠,你是不是和你哥吵架了?” 第三十二章 无风不起浪 苏眠看到摆在飘窗上的电脑,自动忽略端木萋萋问话道:“电脑借我用用。” “你用。”端木萋萋反应道:“哎,你别打岔,问你话呢。” 苏眠已经开上电脑了,眼皮子都不抬道:“我先把客户那边一些事处理了。你先睡,起来了再说。” 话又给她拐过去了,端木萋萋就越觉得,果然是吵架了…… 苏毓悄悄推门时,端木萋萋已经睡了。他在门口朝苏眠笔了一顿手势,指指床上睡着的人。意思是他要出去一趟,让她帮着照顾着点他家的大肚婆。 苏眠坐在飘窗上,膝盖上顶着笔记本,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跟着,她从飘窗口,看见了苏毓是和苏敛一起出去的。 苏敛在上车之前,甚似有意无意的朝她那里看了一眼。苏眠觉得自己那一下,心都莫名其妙的跳乱了。 稍晚些,汤媛的电话打了过来,直奔重点:“苏总,他要见了你才肯说。” 苏眠释然,这背后,果然无风不起浪。 见面的地方约在星巴克。 靠窗的一张四人位上,汤媛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抬头,从大面的落地窗上朝外望。 一辆蓝色的的士缓缓停住在视线,后车门打开,只见苏眠从里面下来了。 汤媛立马起身,朝身边坐着的张律师点了点头道:“老板过来了,请稍等。”同时朝对面坐着的,一个圆脸胡渣带着眼睛的中年男人也点头示意了。 他就是那个帖主,但对汤媛的示意毫无反应。 汤媛迎出去,才注意到苏眠还领了个孕妇过来了。她也没多大惊小怪,上去打了招呼,对苏眠交待起情况道:“马俊,三十四岁,是同行,现在在一家珠宝公司做高级设计师。帖子的事他承认是他做的,也承认有人让他这么做的,但那个人是谁,他不见你不肯说,只好让苏总你跑一趟了。” 苏眠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端木萋萋跟着一起进去。先郑重警告了端木萋萋同志:“必须坐着老实等我,我把事情一处理了就陪你逛街。你可别多久不出来就跟放羊一样的,一个人到处溜达,要是被堂哥知道了,有我们好果子吃的。再下回,你哭着求我也不搭理你了。” 敢把苏毓家带球的大宝贝这麽牵出来,苏眠觉得自己也是活腻歪了。 “知道知道。”端木萋萋偷笑,忙保证。 苏眠这才放心的带着她进去了,另外安排了她在斜对角的位置上坐。 没来由的,苏眠发现自己的眼皮子跳得厉害。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两个一起跳要怎么说! 默默收回在端木萋萋身上的目光,看向马俊。马俊看上去很憔悴,一头青丝掺杂白发不说,满脸神情煎熬,还面色无光。镜片后的眼神略嫌空洞,没什么起伏的情绪,他瞟来自己一眼,水波不兴。 整个人看上去透着腐朽之气,嗅来是淡淡的绝望。 苏眠端起面前的咖啡,垂眸喝了一口,缓了缓才道:“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条件。” 马俊一改先前麻木不仁的表情,很是一愣。 苏眠抿了抿唇,重复,“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个近乎失去生机的人,若有执着,必然是求的转机。所以这个诽谤了自己的男人,到底想用那个答案从自己这里换走点什么呢?难道他觉得告诉自己是了,自己就不告他了吗? 琅轩坊的乱子可就等着告了他,洗白白了。 马俊的感觉里,仿佛对面那双杏眼已经将自己看得透透的了。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声音不是很大道:“我来……是想求苏小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你看起来,人挺清楚嘛!怎么诽谤我的时候,就不清楚了?”苏眠不是很明白的看他,“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我就不说了,总不能因为你主动承认,再求我一句,这口黑锅我就自己背了吧。我的损失怎么办?” 马俊立刻激动的否认起来,“不是,你听我说……” “好,你说。”苏眠倒是好奇他还能有什么说法。 马俊的肩忽然垮下去,摘了脸上的眼睛放在身旁,弯了腰,脸埋进撑在双膝上的手掌里。他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隔了一阵,才抬起头,没有戴眼镜的样子看上去人要温和平静许多。 他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起来。 “……她找上我……哦,苏小姐应该也认识。就是姜氏财团的姜总,我在电视上见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 “姜聘婷?”苏眠忍不住要确认。 “对,就是她。”马俊点头道:“她给我看了琅轩坊所有的拍卖过的东西,出十万块,让我在同行圈子里污蔑你是抄袭……我先没肯。你们琅轩坊的名气我也听说过,我也知道,我一旦那么做,就会构成诽谤。你们也一定会找上我……” 马俊拿手抹了一把脸后,近视的双眼看上去更不聚焦了,也变得痛苦起来。 他继续道:“我不能不做,如果我不收那些钱,我女儿在重症监护室里就撑不到今天了。十万块对你们有钱人来说你算什么,可却能救我女儿的命。我没办法……女儿病了以后,我老婆就不堪忍受的丢下孩子跑了……我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工作,精力严重透支,状态也很差。连着好几月没完成业绩了,公司已经决定……月底辞退我了。苏小姐……我知道这不是理由……我求你了。” 他忽然扑通跪下,苏眠都被他吓了一跳。 站在苏眠一旁的汤媛立马过去扶他,如果叫好事的人拍到了,说苏家仗势欺人,到时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马先生,请起来吧。有什么事坐着说。”汤媛劝道。 马俊摇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在意不了了。他用满身的痛苦在挣扎,他总是迫不得已的那一个。 汤媛有些犯难的看向苏眠。 见马俊执意不起,都引得店里的客人三三两两的伸着脖子朝这里望。苏眠的脸色也不看了道:“马俊,如果你执意见我,跪我。就只是为了让我可怜你而放过你,恐怕你要失望了。知道你这是干什么吗?你在利用别人的善良,来为你的错误买单!而你还理所当然。抱歉,我的善良很贵,没办法泛滥。你想找人买单,那你应该去找她,毕竟和你做交易的人是她,不是我。” 苏眠忽然眸光凝转,赫然站起身来道:“马俊!是她教你的!” 第三十三章 挟持 马俊低着的脑袋更低了,间接的承认,这让苏眠顿时就火了!气笑了道:“她姜总都教你道德绑架了,那她真挺善良,干脆直接给你钱好了,怎么还要你来泼我脏水。诽谤罪也要坐牢的,是她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你想跪就继续跪。张律师,诉讼的事就有牢你费心了。” 这马俊看着也像个明白人,怎么这都去信! 苏眠不想再多说,抽身就要走。 马俊猛的抬头,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上彻底慌了。他跪着到过道上拦住她,一脑袋磕下去道:“苏小姐,我求你了,就这一次,我马俊以后做牛做马还你这个恩情。” 他这动静闹得有点大。 店里,好多人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呀,看那里……那个男的给她跪了……” “这不是欺负人嘛!什么事也没得让人跪的道理啊!” “切!没看她左公关,右护卫的,有钱人嘛,就喜欢耍这个叼……” …… 苏眠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猛的朝最后那道声音看过去,眸子里的冷意森森,让某个人自觉的闭紧了嘴巴。 被说成左公关,右护卫的汤媛和张律师也很尴尬。 张律师转过去,对所有议论的声音真诚的告诫道:“本人律师,可以很郑重的告诉各位,每位公民,公平,公正的享有言论自由权。但不包括言行不当而诋毁他人声誉,诽谤的行为。” 所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拉! 汤媛对张律师的及时维护,忍不住挑了挑眉,表情赞赞。 苏眠是不会跟马俊僵持的,绕开他,去另一边叫端木萋萋。这会儿功夫,端木萋萋居然趴在桌上瞌睡上了。苏眠也是无语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非得跟出来,未必冷桌子比床还能舒服。 要不是怄的这一肚子气,苏眠还真打算由她再睡一会儿,但现在她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遂,叫醒了她。 端木萋萋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事情就办完啦?”不经意往右手边一看,扫见地上跪了个人,顿时瞌睡都醒了,忙看苏眠道:“小眠,这是怎么……” 苏眠不想解释,头疼的皱了皱眉,去拉端木萋萋手道:“别管了,我们……” “走”字还没出口,忽然地上的那道人影猛的蹿起来,她眼前一花,只听得端木萋萋一声尖叫。 苏眠定睛一看,瞬间心惊肉跳起来! 马俊不知道哪里来的刀,赫然劫持了端木萋萋!原本就熬得通红的双眼,此刻更红得骇人,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端木萋萋感受到脖子上笔着的一刃冰凉,本能的去护着肚子,脸色早已一片恐慌。 这一闹,原本那些说嘴的客人,立刻惊慌失措的作鸟兽散。星巴克的员工见状,立马要报警。 汤媛冲过去,一巴掌打掉店员手里的话筒,厉声警告道:“别报警!马上把客人疏散,别让人围在这里。”现在的情况报警,围观都只会更刺激挟持者。 果然,马俊留意到了,跟疯了一样的喊道:“报警啊!老子不怕了!不求你了,我女儿活不了,我也去死,这个女人也别想活!”手里的力道跟着就往端木萋萋的脖子上一重。 端木萋萋吓得再次尖叫起来! 苏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慌了神,端木萋萋一尖叫,她几乎就失控的跟着叫起来:“没有人报警!马俊,把刀放下!” 喊完,苏眠就后悔了。场面忽然混乱成这样,自己更不能慌……情绪是最恐怖的传染。越害怕,越紧张,脑袋就越会乱。自己害怕,萋萋也会更害怕,马俊也会跟着觉得穷途末日。 自己必须要让马俊觉得还有希望,对,要让他有希望……给他根救命稻草,他才会有顾忌! 如果端木萋萋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冷静点,再冷静点…… 苏眠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慌,不可以慌。并尝试着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感受,因害怕而起的颤栗,涔涔冒汗的手心,紊乱急促的呼吸……她一一的去抚平,将恐惧锁起来,沉入平静…… 明明是一触即发的紧迫时,苏眠却站在那诡异的沉默了,目光似在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像被放空。她整个人泰然得不像话,一脸的平静淡漠。 空气,时间,仿佛在她周身逐渐凝固,黑沉得像一口黑洞,无声却能随时吞噬一切。 四周静悄悄的了,一点杂声都没有。 马俊的内心,被这种宁静折磨出恐慌,恐慌在心底无数倍放大。他既凶狠又惶惶的盯着苏眠,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可他知道自己干什么了。 自己挟持人了! 他感到一阵一阵的害怕,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打湿到眼皮子上,掉进眼睛里,让他看不清眼前。他拼命的眨动眼睛,也不敢拿手去蹭掉眼睛上的汗水。抓着刀的手一直一直在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沉默站着的那个女人身上。威胁着端木萋萋的刀口偏离开些许,他竟然都没有发觉。 时间在诡谲的气氛里一点一滴流失,静到一朵花开,一声喘息都变得声动。 苏眠越冷静,马俊越焦躁慌。他终于被逼得崩溃!嘶吼起来,犹如困兽! 端木萋萋吓得脸跟纸片一样白,两只手恨不得把肚子全部捂严实了。泪眼婆娑的闭了眼,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苏眠的眸光为之一动,点漆的眸子终于有了反应。 “马俊。”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而徐徐图之。 “你挟持的是我堂嫂,我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姑姑。你为了你女儿,我为了我侄儿或者侄女,我们来谈笔交易怎么样?你把人放了,我给你女儿治病。” 她没有太快递马俊这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太早,这个多疑的男人,一定不信。所以她一直在等,等马俊心里的恐慌堆积成山,等他濒临绝望的边缘。 可即便这样,他也未必信。 果然,他神情狰狞道:“你当老子傻吗?我会相信你有这么好心!” “不信,那你就尽管动手。我保证,你动不到我堂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跟毫毛。而你,我也保证。让你在医院里眼睁睁的看着你女儿死在你怀里后,再让你生不如死。随便你选。只要你可以不管你女儿了,那我们就赌把大的。就赌,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苏眠的威胁是实质的,冷冷的眸光扫在马俊脸上犹如响亮的耳光。但她的话却掺了水分,她哪里有什么办法保证端木萋萋和她肚子的孩子,不过是兵不厌诈。 如果马俊一开始找上自己,就已经在赌了。那现在,她和马俊的赌盘拨动了,她也在赌他了…… 第三十四章 受伤 不管他信不信自己会救她女儿,这根稻草给他了,他势必会抓着, 必然就不会轻举妄动! 希望是陷入绝望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的东西。就像黑暗里的那一丝曙光,你绝不会停止追赶。 汤媛和张律师在一旁听出冷汗,哪有人这么谈判的,马俊手里劫持的可是孕妇,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 可再看马俊的脸上,居然破裂出几分犹豫。竟然有用?! 张律师和汤媛相互看了一眼,都看不懂苏眠这什么套路。 见马俊的注意力都被苏眠牵制了,汤媛悄悄给张律师递了个眼色,报警。 他们的小动作,马俊并没有留意到,此刻他的脑子里交锋的全是苏眠刚才的话。几分犹豫色一闪而逝。 赌?叫他拿什么赌! 女儿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自己又挟持了人……如果之前只是告一个诽谤,现在的性质已经完全不同。 警察能放过自己吗?!这些人真能放过自己吗! 既然谁都不肯放过自己,那女儿怎么办!谁来告诉他,自己的女儿要怎么! 他猛的扫过眼前的几个人,张律师揣在裤兜里操作手机的动作差点被捕捉到。 惊出一身冷汗。 马俊忽然腾换了手臂,裹挟了端木萋萋往后退了退,气氛顿时焦灼起来。 苏眠跟着眉色一动,“马俊,你以为你带着一个孕妇能跑得了?” 马俊摇摇头,刀指苏眠道:“我不会跑,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我也跑不了。但要我放人也没那么容易。你和那个姓姜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真以为我随便就会信你?” 姜聘婷要是知道自己撺掇过来的人惹出了这个大的乱子,不知道想没想好给苏家的交待! 既然事情的源头在她……苏眠忽然心头一动,明快了口吻道:“马俊,你把人放了。我跟你说的话不仅算数,而且我再给你指条生路!让你有机会继续照顾你女儿。” 马俊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暗淡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端木萋萋在他手里难受的哼了一声。苏眠听见了,眸子一紧,不能再任由他拖下去了。 苏眠立刻逼视马俊道:“你以为你还有得犹豫?马俊,你只能相信我!就给你一分钟。一分钟之后,你还没放人,你马上就会知道,我的话半句没假!张律师,麻烦你开始记时。汤媛,准备通知120。” 她神情里的笃定,毋庸置疑。让马俊马上慌了神,如果之前他还可以犹豫,现在连犹豫的机会都没了,他只能选择! 马俊的神情眼见着就萎了,可他的眼神里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时间过去了半分钟,最后十秒的时候,张律师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见到马俊仍然没有松动,苏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其他人,也是睁着眼,屏息以待。 “五、四、三……” “哐当”一声,最后两秒,马俊手里的刀子猛的掉在他脚边。他一屁股摔坐到地上,颓然自语起来,“我没有选择,没有办法,没有退路……我没办法……” 苏眠的心脏陡然回到了胸腔,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 不止她,还有汤媛,张律师,以及躲在远远地方注视着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在这刹那松了口气。 知道没有威胁了的端木萋萋也缓缓睁开眼,看向苏眠,泪如雨下。“小眠……我肚子疼……” 不用苏眠说,汤媛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端木萋萋立马扶了出去。苏眠用眼神示意她,送端木萋萋到医院。 苏眠现在不敢说话,刚才太紧张了,导致她现在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栗。一说话声音都会跟着颤,不能说,不能将自己的心虚暴露给马俊看,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刚才是诈他。那会让激怒马俊,重新危险起来。 苏眠默默深呼吸,刚将自己稳住。 地上颓然坐着的马俊,念念叨叨的,猛然激动抬起头来,用恶鬼索命一般的眼神瞪向苏眠道:“可如果你骗了我,我女儿就死定了!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他眼底绝望而疯狂,因为刚才放掉的人,他觉得那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马俊抓了刀子重新站起来,而汤媛扶着端木萋萋才走了没多远。 外间,更忽地警鸣大作! 马俊的理智在这刺耳的一瞬间,被碾压成了齑粉,飞灰湮灭。 他愤怒了!如亡命之徒朝端木萋萋他们跑过去。 “你们报警了!你们这群骗子,都应该死!” 汤媛反应过来,一扭头,马俊手里的刀已经如离弦箭一般直刺过来了。避无可避了已经,汤媛本能的一动,挡在端木萋萋身后。 “呲!” 空气里只有皮开肉绽的这一声。 万物寂静。 汤媛大口的喘着气,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疼痛感。猛的感觉到背后的不对,回头一看…… 汤媛一声慌叫。 鲜血淋漓,猩红的颜色将苏眠的左肩染如泼画,摇曳的腥气,如开满彼岸的曼珠沙华。 电光石火间刺穿的疼痛,她只庆幸伤到的不是旁人。 端木萋萋看见之下,原本惊吓过的心脏再受这刺激,直接昏了过去。汤媛手忙脚乱,扶了端木萋萋就顾不得苏眠。 马俊丢了魂了,一滴滴绽放在地上的血珠子将他敲打得面如死灰…… 一窝蜂的人忽然涌进了新巴克,吵闹成一片,喊着120还有多久到。两个警察冲出来,三两下把马俊扭了。马俊就跟木头人一样随便他们推搡。 苏眠听到身后传来的苏毓焦急的声音,她难过的动了动眉头,“对不起,阿毓哥……” 好冷、好疼…… 身体里流出的血变成冰渣子一样的裹扎在皮肤上,橱窗外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暖,她微微侧首看去,渐渐迷起来的眸子里透着无比渴望。 苏眠晃了晃,恍惚的感觉自己站在了悬崖边,崖风烈烈,轰然将自己推下了深涯。 她赫然看见了苏敛,就站在崖边,那张从来都是冷漠的脸,竟然乱七八糟的扭曲成了心疼万分…… 第三十五章 神秘的那边 苏眠砰然一落,落在了她以为是幻觉里出现的苏敛怀里。 苏敛抱着她,将她狠狠的贴在自己怀里。她肩上的血,染了他衣袖,更染了他胸腔的熊熊怒火。 周遭的吵闹,变成无声并放缓画面的模糊背景。只有他们在无限清晰的放大。苏眠任由他抱在怀里,闭着眼,卷翘的睫毛上都铺满安静。苏敛两眸冰冷的桃花眼底,无波而动。动起来的是杀意,他不看任何人,可旁人却将他的漫天肃杀看得清楚。 谁也不敢近他一尺之内。 带队的警察将这里的画面传回警局内,等待指示。 因为是苏家,能拉动整个a市人均gdp的苏家。市长都得给几分薄面的来头,分局庙小,可得罪不起这尊大佛。 坐镇在画面前的董长明一脸自认倒霉的晦气,这苏家二小姐特特的跑来他地盘上出个事,真是想躲都躲不过啊。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弹开一条绿色路径,路径上救护车的标志在移动,距离出事的星巴克只有几百米距离。 可董长明还是觉得慢了,当即对身后的小警员有些发火道:“不是让你们第一时间通知120就过去人开路,怎么还晚点!办事能不能有点积极的,都等着你们刷微博才发现出事,黄花菜都凉了!今天巡警的是哪一组!” 在张律师顺利报警之前,外面看热闹的就把事情发布微博了,并且@这里的分局官博。后面才接到报警,还是无人说话的现场混乱直播版。 小警员有些替同志们憋屈,小声道:“局长,这也不能怪他们……几条街都得巡呢,谁知道哪里会出事。总不能未卜先知吧……” 嘿,还顶嘴,知不知道这趟子事一出,今年警局的评估得够呛了!董长明知道自己是有点乱撒火,可也是心急。评估不过事小,要是…… 顿时脸一板,唬道:“张晓!是不是觉得理由能顶天了!还不过去现场协助,回头再收拾你小子。” 张晓便灰溜溜摸着鼻子走了。 出事的星巴克,一台救护车缓缓离开,是苏毓带着端木萋萋。 而另一台救护车旁,被警察拉着警戒线围出了一大片空间。一个清冷如神诋的男人,怀里抱着受了伤的女人,却在和另一个男人……聊天?至少看上去的就是这样。 张晓晚些就到了,刚一靠过去,就被自己人拦了。 “别过去。” 张晓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看那边的聊天进行中道:“什么情况?怎么不送人先上医院,干什么呢?” 拦他的摇头道:“谁知道。这是董局的意思,让我们好好配合就行。” 张晓一愣,这叫什么事儿。 镜头拉近,苏敛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苏眠,正和他在说话的是老a。 “……听我的没错,你把人交给他们,新月商会的人还得再找她找一段时间。如果你现在就这么送到医院,他们用不了多久会知道。到时候,你不止保不住她,你自己也有危险。你清楚他们的目标。但如果她在那边,对你和她来说,目前就是双重保障。” 老a的话不容易懂。第一个他们是谁,那边又是哪里?还不能就这么把苏眠送到医院……可,苏敛很清楚。 好理解的是双重保障,按照之前说的,只要新月商会的人没找到苏眠,他们就不会对苏敛动手。 苏敛利用中间这段缓冲的时间,让事情发生些什么样的变化,谁也说不好。 如果不是今天突发的情况,苏敛自然有办法藏好苏眠,但现在却不得不主动的找上那边。 私心里,苏敛并不愿意,这就像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别人看一样。有时候,答应帮你的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对手。 最重要,是不希望苏眠卷入进来。 苏敛聚拢的眉峰显得心思沉沉,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老a耸肩道:“你看着办。” 苏敛陷入片刻的沉默,眸光深沉的不见一点星光。忽地,他上前了一个脚步,将怀里呵护的人小心翼翼的交到了老a手里。叮嘱他道:“什么时候她醒了,告诉我,我去接她。” 老a以为他是担心苏眠有去无回,立刻保证道:“你放心,既然我叫你把人送过去,我就有办法把人给你弄回来。”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把人送过去后,你来找我。” “行行行,我这自作多情您了,回见回见。” 老a调侃着,把苏眠抱上车,让她在救护床上躺好。先用护床上安全带将她的身体固定住了。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蓝色的小注射瓶,手脚麻利的找到救护车上的注射器,熟稔将那些药注射进苏眠的胳膊。带了消毒的手套,按住她伤的位置,稍微一用力,将苏眠肩上的刀拔了下来。伤处口竟然没有流血,老a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再做任何处理,跳下了车,关了后面的车门。 本以为苏敛会在一旁等着问自己,刚才给苏眠注射的什么。哪知,车旁已经没有苏敛的影子了。张望了望,只见苏敛的车缓缓从另一侧离开。 老a暗叹,这个男人真的不可小看。冷静到可怕,非常清楚自己的所处,懂得自己的取舍。还有点冷血到无情的意思,那些不懂情长的人,通常不会有软肋。比常人看得远,站得就更高。 还以为他对车上的丫头不一样,可这么一看,似乎又没有什么不一样。 难怪苏家这几年在他手上,早已不通往日可语。 因为他够狠够果断。 这也是老a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早在昨天他就和苏敛一起过来a市了。 苏敛和新月商会的那盘棋已经蓄势而发,他需要老a这个重要的马前卒。 对,不是待发,而是已经动了。 有件事苏敛没告诉任何人,就是那天公司的晚宴上,他之所以追出去,是因为拜帖他在拿上手看的时候。一个红色的激光字母忽然落至,又倏地消失。 他不会看错。 over……结束。 苏敛如果还不能发现拜帖上的东西,那等于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虽然不知道他们以什么断定,但新月商会要收网了。 对他们来说游戏要结束,而对苏敛来说才刚刚开始,任人刀俎,怎么可能! 第三十六章 一封信 老a开着救护车经过一个垃圾桶时,把那把沾着血迹的刀子甩了进去,张晓看见了道:“欸,先生,那是证物!” 老a乐道:“什么证物,就一把水果刀。” 生活总有些不公平原则,如果说苏敛有那个心要怎么了马俊,往嚣张的论,不过是费些招呼的事。 马俊固然伤了苏眠,却不是始作俑者。清理祸害的源头,才是他的风格。 但判决还没盖棺定论,马俊却自杀了。 这天,受理案件法院的法院长和董长明,亲自去给苏敛送撤销案件决定书,做个交代。 苏敛接手里翻了翻,法院长立即道:“是按照一般故意伤害罪的标准立的案,并没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意思是,苏家不好随便打发,但法院也要避免些无中生有的事。既然苏家的律师只是正常提起诉讼,他们法院就不会擅自去做些手脚。马俊自杀的事,就完全是他自个儿的事。 但,话得说清了。 谁让马俊自杀之前,有一审判决不服提起上述过这么一茬事。 法院长来的意思,苏敛懂了。不知道董长明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苏敛把判决书推还给回去道:“两位来之前,张律师已经把情况说明了,案件撤销,我没有异议。若没什么问题,苏某还有会议,先失陪了。” 苏敛点了点下颌示意,起了身。 他不是没看见,法院长旁边坐着的董长明一脸神色的“”欲言又止。但,这并不在他的关心范畴之内。 老a在办的那件事,才是他心里的牵挂。或许还有一件。 半个月过去了,苏眠还没醒。饶是谁也想不到,并不是致命伤的一刀居然让她昏睡了半个月。那边的情况很特殊,他无法直接见到她。得到的回复仅限于只言片语,还很谨慎,几乎不太给什么太有明确性的话。 苏敛完全有理由怀疑那边是不是扣着人不给。不过老a的判断分析是,苏眠的确是还没醒。 苏敛问过老a苏眠为什么会这样,老a表示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他不是医生,他擅长的是读取情报。 从一个人说的话,用的表情,做的小动作,甚至声音的高低……任何那些在普通看来无法具备识别性的元素里,他可以提取到许多许多的相关信息。并且自带钛合金狗眼,读心术修炼得也是炉火纯青。 所以老a说苏眠没醒,便一定是没醒。除非他有意要帮着那边瞒着苏敛,但他没理由这么做,至少现在不会…… 既不关心,便不浪费时间。苏敛按下内线,很快,身姿清丽的秘书端着官方微笑出现了会客室门口。 “苏总。”她叫了一声,目不斜视的等候指示。 苏敛抓起桌上的手机道:“通知下去,会议取消。你去送送董局和法院长。上午的行程另外安排,我现在出去一趟。”就在刚才,老a给他发了点东西过来,他必须马上过去一趟。 “好的苏总。”秘书微微俯了俯身,转头去请董长生和法院长。 董长明见苏敛转口就更改了行程,想着,恐怕下次要再见着只怕就不容易了。不再犹豫了道:“苏总,有件事我想替马俊见见苏二小姐。不知道方便不放方便。” 听到和苏眠有关,苏敛停了停道:“我妹妹现在不方便见客,不知道董局是指的什么事?” 苏眠到现在都没醒的事,被苏敛捂得严严实实。除了老a,三叔,甚至连苏毓都不知情。董长明就更加不知道了,只以为这苏二小姐还在哪家医院休养,但是哪家医院却又不清楚。不然就会直接找到苏眠那里。 董长明拿出一份皱巴巴的信递给苏敛道:“马俊自杀时,他手里就拿着这个了。” 苏敛直接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纸,写着一句话,求苏眠救他的女儿。纸张的折痕深深,有些起毛,是被反复打开看了,又折起的原因。这封信一定早就被写好了,看来马俊是早有自杀的念头。 但一定还有什么是难以言说的吧…… 不然那唯一一句话的末尾,怎么会留那些密密细细的笔芯点墨的痕迹。他想说的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起。挟持人,伤人,他也清楚自己面临的后果。 明明一开始的出发点是为了救生病的女儿,却反将自己至于牢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是人心太贪。 可在马俊兵荒马乱过后的内心里,他是相信着苏眠的。 在苏眠说,马俊,你把人放了。我跟你说的话不仅算数,而且我再给你指条生路让你有机会继续照顾你女儿时,马俊就相信她了。 苏眠忽然明亮的眸光,一瞬间明快的语气,饱含着由内心而冲发出来的希冀。是动人的,当时在他的耳朵里欢欢作响,他能明确的读到她眼神里,不遮掩的“我也希望你好的”的信息。 他明明可以去相信,却败在无法自信之下。越害怕失去就越怕失去。马俊不信自己的判断,最终将自己逼入绝地。 在被抓后,清醒过来的马俊,始终在等着苏眠。他无比执着的相信苏眠会去见他,会救他女儿……因为他开始在坚持当时那一刻的直觉。 他不是要逃避责任,只要能知道女儿得救了,他会好好去服刑。并不想去死,他更想活着出狱,到那一天,能继续陪着女儿。 可苏眠一直没有出现,马俊那颗不够顽强自信的心脏里的信念开始逐渐动摇,一审不服而上诉,是为了要引得苏眠注意。 可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刀,让苏眠至今没醒。他终于在希望里等成了绝望,他已经好几天没听到女儿的消息了。 马俊再也等不下去,就在今天一早,值勤的狱警发现他自杀了。 是不是这样……这封信,就会到苏二小姐的面前了。 作为父亲,即使绝望死去,也无法放弃的病中的女儿…… 董长明动容的是,马俊死时,胡子拉碴的脸上堆满的悲拗不舍的神情。早已冷却的温度之下,悲伤逆流成河。 所以他来见苏敛,想见一见苏眠,如果能亲手把马俊的信给她。也算是,慰与亡灵。 苏敛随手,却将那信封丢进了垃圾桶,董长明于心不忍提醒道:“苏总,这件事是不是让苏小姐也知晓一下。” 第三十七章 缺陷 “董局可能还是太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有钱人的慈善,最终都变成了生意。可怜算什么,连基本的筹码都不是。更不可能当成免死金牌。” 苏敛的话有些重,这件事他不会去管,也不会让苏眠去管。 董长明默默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了法院长一眼,对方也轻轻摇头,表示这件事无望。苏家愿意帮是情意重,不帮也是正常。谁让马俊不止劫持了苏家的孕妇,还伤了苏家的人呢…… 再可怜,也着实不能当成犯法的借口。欸,回头再想办法给小姑娘组织一次募捐吧。 苏敛一走,董长明两人也都不再多停留,后脚跟着出了会客室。 走着走着,董长明猛然想起来,来的正事儿给搞忘了! “快快快,叫住你们苏总,有急事儿。”董长明忙让秘书去打电话。 秘书不慌不忙的拿卡刷开总裁专用电梯道:“董局从这里走,苏总刚下的电梯,您应该能追上。我这边也去通知苏总。” “好好好。那我这就先走了。”董长明匆匆和大院长打了招呼,钻进了电梯。 紧赶慢赶的追下去,还是让苏敛的车子眼睁睁的在眼皮子底下走远了。 方才跑得急,董长明撑住膝盖,一阵好喘。 忽然耳旁滴滴了两声喇叭,抬头一看,苏敛的车子又倒退着回来了。 董长明一个深呼吸,直接把气给喘匀了,直起了身。 苏敛从车子里下来,一手搭在打开的车门上道:“董局说有急事?” 秘书在电话里如是说。 董长明开门见山入正题,“马俊刺伤苏小姐的那把水果刀,被我的人带回了局里。就在前几天,阴差阳错的被鉴证科的人来取另外一件案子的物证明时,给一道带走了。昨天鉴证科那边出了结果,说跟案子丝毫对不上,就问我们这把刀从哪里来的。” 董长明第一眼没想起来,张晓正好经过,一眼认出。问了情况,说鉴证科的搞错了。这刀子是他从垃圾桶带回去的另一个伤人案的工具。 “……鉴证科的同志再三追问,那上面的血迹是不是真的伤了人留下的。我当时挺奇怪,就问了一嘴……” 有风吹来,董长明的话猛的停在这里。他看了眼天空,深秋后的穹顶不再刺眼的亮,而有点发灰。好像是风把地上的灰尘都扬到了天顶,再多一点,恐怕要下雨了。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不该提的。可他已经说了开头,对面男人的眼神,一点不打算放过他。 马路边的香樟树茂密散发出樟脑丸的味道,乘着秋风冷,直往呼吸里钻。淡香清凉,提神醒脑,似乎在提醒董长明注意他接下来说的。 “有烟吗?”他摸过了全身的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烟。 他需要抽口烟,缓一缓。 苏敛从车后尾箱拿出一条上等好烟,整条的抛了过去。 董长明显得有些性急的拆了,给苏敛也让了一跟。 吞云吐雾里,董长明动了动脚,皮鞋后跟踩上地面青朱两色地砖的拼缝上,那拼缝线就是此刻他内心的楚河汉界。 从警几十年的直觉,不是白练就的。 虽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把沾了苏眠血迹的刀子肯定不会错。鉴定科的说…… 董长明想着,不由在风里晃了个摆子。 苏敛见着,十足配合道:“天这么冷,不如董局上了车,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 苏敛一拉车门,车内智能人工语音识相的报起来。苏总,上午好。现在时间,十点四十分,气温,十二…… “闭嘴。”苏敛收拾了小智能,聒噪得跟谁不知道他刚才睁眼说瞎话了似的。 后坐上的董长明,觉得有意思的一笑。常听闻苏家的这位,如何手段,如何冷血。今日得以接触,似乎也不尽然…… 苏敛这一去,就耽搁去了几个小时。哪管老a的望眼欲穿呐。 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开灯的一间屋子里。电脑屏幕的光,照着老a的身影,来回在电脑和座椅之间切换。或走、或站,或坐,可坐不了两分钟。 他只要一看电脑上的那些东西,人就没办法淡定,必须魂不守舍的转悠起来才舒服。不时骂几句苏敛,死哪里去了,还不来! 叫他也看看这些东西,跟着自己一起不淡定摇摆,不,应该不淡定的是他。自己不淡定个毛线! 但自己真是被刺激坏了,肚子好饿……苏敛你他妈快来! 老a两巴掌拍到桌上,命令自己,坐! 屁股刚贴椅子,“砰”的踹门声,惊得他立刻弹起老高。 他先只看见踹歪的门,怒气槽秒满。待逆光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怒气槽秒空。再看见门口那人手里拎着的一大包东西后,登时笑成一盘向日葵。如果苏敛的脸能比他这屋里稍微亮堂些,老a觉得自己能通体舒畅得抖出瓜子来。 毕竟派给人家一个大老板去排队买肯德基这种良心活,没被直接打死,只是踹歪扇门,简直是太给面子了有木有。 老a热情的迎着苏敛手里的袋子过去道:“快快快,给我。差点要饿死了。算你小子有良心,没枉费我这几天替你累死累活。”两手残暴的横撕开袋子,一股粘黏的油炸香散开,丝毫没洗手的觉悟,拿起里面的东西就吃。 看得门口站着的苏敛,眉头直皱。 他倒嫌弃起苏敛身上有味道,凑上去闻了闻,“消毒水?你去医院干什么,去见你家宝贝妹妹啦?” “别挡路。”苏敛不客气的拨开他,直接进了屋子。 他去见了马俊的女儿。心脏病,躺在医院,七八岁的模样,瘦瘦小小。已经安排了更好的医院在准备转院。 董长明问他为什么又答应了。 苏敛什么也没说。 一路进去,脚下不时踩了东西。苏敛忍无可忍的去开了窗帘,只见满屋子的凌乱不堪。一地书籍资料散乱,屋中间的纸箱更堆得进去的路都没有了。 人不挡路,还有书箱子挡路。真好奇,老a刚才是怎么一路顺溜出来的,居然没摔个四脚朝天,或着狗啃泥。 反观老a,脸面干净,浑身整齐。一手举着鸡腿,啃得风流倜傥。 见苏敛朝自己看,老a摆手道:“看我干什么,去看电脑,有得你好看。” 第三十八章 惊悚了 电脑上打开着一副,画面磨损且陈旧的人物图像。 画的是一个清朝旗头扮相的女人,微微侧着身,端坐在图像里,五官已经不能太能清楚辨认。但画师笔下的天家贵胄之气依稀还在。 老a抱着炸鸡桶来到苏敛身后,伸着脖子问道:“有没有觉得在哪里见过?” 清朝…… 就算从最后的溥仪算起来,距离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时间了。而画像上尚能辨认的图章,却是盖的道光年间的戳。一百多年还多了去了。叫苏敛去哪里见。 苏敛滚动着手底鼠标滑轮,拖动画布到脸面道:“说重点。” “这张不认识,后面还有,往下翻。你肯定会认识。”老a非常笃定道。 画面揭过去一张,还是一样的画像,不过开始变清晰起来,显然是现在的技术修复过了。 再下翻,画像修复得越接近原画,苏敛停在第三张的眸光变了变。第四张的图像更填充了颜色,画上女子分明就鲜艳了起来。两叶弯弯柳眉,杏眼灵动,菱唇嫣红,勾出着淡淡巧笑。 苏敛的眼神一瞬间凝固。 画上人的眉眼,像极苏眠。 老a欣赏着苏敛的表情,满满的成就感。咬得鸡腿骨嘎嘣嘎嘣作响,嘚瑟道:“吃惊吧,这还不算什么的,我再给你看点东西,你随意感受感受。” 老a说着,放下手里的炸鸡桶,哪知苏敛起手就接了,给扔进了垃圾桶。 老a一脸懵逼,“苏大总裁,贫民还没吃完呢。” 苏敛头也不抬道:“你吃得太吵。” “那你就给我扔了!”老a一脸痛不欲生,“你吃骨头不用牙咬?” 苏敛一脸无语,抬头道:“吃肉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咬骨头。” 你是狗咩?! 老a一阵无言以对,默默蹲到那几口大箱子边上翻东找西去了。 苏敛知道他肯定是还没吃饱,看了眼被自己扔掉的炸鸡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要不你捡起来再吃?我就当没看见。”反正都在食品桶子里没脏…… 老a激动的回头,破口大骂。“扔了劳资的,又加劳资捡。我艹你大爷!” 苏敛动了动脸皮子道:“晚上请你吃饭。” 老a斜着眼看他,“吃鱼翅,还是燕窝?能不能打包啊。劳资吃饭呼噜。你他妈要掀桌子,提前吭个声。” 苏敛的表情再次抽了抽。 房间里本来挺莫名诡异的气氛,叫老a这逗逼一搅和,顿时轻松了许多。 只见他从几个纸箱里扒拉出一套完整的《全清野史》,堆在一起。足足垒了一米多高。 老a招呼苏敛道:“你过来,给你看点惊悚的东西。” “有多惊悚?”苏敛过去,至上而下的扫过那摞书。提示道:“由下往上第八本。清宣道光帝,爱新觉罗·旻宁。清皇入关第六位皇帝。算上没入关前的头两位,所以录在第八本。” “你这么清楚,那你看看这一段。”老a抽出书,从做了备注的目录找进去,翻开那一页递给苏敛道:“这虽然只是个野史,不过有些东西出现得太巧合,就不好说清了。” 苏敛才放松的神经,不由得又一绷,老a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看什么野史,必然是出于什么,而且他说太巧合……这话就更有些深意了。 这里说的是道光二十年,后十年的事。鸦片战争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旻宁在这后十年苟安姑息,得过且过。原本社会就积重难返,再加上皇帝的不作为,内忧外患的后遗症更严重了。 严重到不得不有点动作表示这个皇帝还活着的时候,道光帝用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策略,打动了一批能为自己所用的人。赏金银珠宝,赏亭台楼阁,赏美人佳丽。 赏出去最搞档次的是一位公主,名字叫人联想,眠瑾。 正史记录载册的道光帝女儿,只有十位。但这位眠瑾公主并不在册。地下的文字臆测是说,皇家觉得这位公主被“赏”出去,而不是嫁出去,有辱皇家威严,故除名皇册。所以该是十一位的。 受赏的那位自然就不可能是驸马。 得了眠瑾那位,叫宋襄。出生身没做详细,但详细了宋襄其人,说他文武双全,貌似潘安。 苏敛看到这里,大概能明白老a的意思,眠瑾就是画像和苏眠七八分像的女人。但这个宋襄又是什么关联? 貌似潘安,文武双全…… 苏敛细细咀嚼这些字眼,貌似潘安的,倒的确认识一个。 薛刚。 还有文武双全呢?主要薛刚姓薛,又不姓宋。 该死!苏敛忽地暗骂自己,怎么会想到他身上去。荒唐! 但他在看过图像,再联系这段野史,关键是老a说的话,暗示性太强。 “你是不是还查到什么了。”苏敛猛地合上书本,冷刀子一把把的刷向老a:“别卖关子了,长话短说。” “那好,我就直说了。”老a坐回到电脑面前。把桌面的图像回到最开始有些模糊的第一张。同比像素放大了画像上皓腕外露的那一截。老a点给苏敛看道:“你仔细看这里,这是什么?总该不陌生吧。” 这位公主细细一截的手腕上,一根编织的手绳打了绺子,绺子上串着一颗颗的小物件。 像一颗颗弯着尾巴的水滴,半边太极图!画师画得极为细致,最显眼那颗物件上的花纹都画了。 和苏眠在拜帖上描下的花纹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是,苏眠画的只有一半花纹,而这里是满花纹。 饶是苏敛再镇静的一个人,也惊讶了。如果照浅表的逻辑论证,这简直匪夷所思……新月商会和这个公主有关,苏眠和这个公主有关,等于,苏眠和新月商会有关……难道这才是新月商会要找她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能摸到那些图案。目标,也就不只是字表意思…… 苏敛的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来很多东西,而那些冒出来的所有的前提,是要推测的这一基础事实成立。 “公主真有其人?”苏敛看向老a,不可置信。 “说不好,我暂时还没有查到很多的资料。”老a在脑子里,仔细的理了理这些天查过的和公主相关的文字,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这位公主存在过。 但,老a紧跟着说的一句话,让苏敛的心猛地一沉。 第三十九章 不能更巧 老a说,宋襄却未必不是真的。 他有些玩味对苏敛道:“你肯定猜不到我是怎么查的?给你个提示。薛司令家。” 苏敛神色展动,“你查苏眠了?” 老a一脸理所当然,“不然你觉得我要从哪里下手。” “但和薛家有什么关系,从她查到薛家,你怎么想的?”苏敛不能理解。 他转身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坐下,一条腿架上另一条腿,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俨然洗耳恭听的架势。 “看你这个样子,八成是不知道。”老a一笑,在苏敛旁边坐下,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方高脚小茶桌。他舒服的把自己靠进椅子了,才道:“你妹妹是不是和薛锦章的儿子安排过相亲?你就没感觉,薛刚那小子对你家那妹妹紧要得过分?你们去见我的那天,晚上他是不是闹着管酒店要人了?那架势,比你这个当哥的还上心。知道什么原因吗?因为你们家三叔和薛锦章是几十年的老交道!” 这也查得太事无巨细了……最主要这话尾真心拐得苏敛一脸血。 即便苏怀远和薛锦章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那又关苏眠什么事,苏眠七岁才到的苏家,就算苏怀远后来带她去薛家串门子了……这倒是有可能两家的小孩子就认识。可从苏眠当时见到薛刚的反应看,真不像从前认得的样子。 好像问题就来了。 首先,苏眠和薛刚究竟之前认不认识?其次,既然苏三叔和薛家的关系那么好,如果是打算把苏眠介绍给薛刚,为什么不直接通过苏怀远,而要舍近求远的绕到方芸手里。方芸还是从牌桌子上受人介绍的。纵然和薛锦章只是苏怀远的个人交情,也完全不用这么迂回曲折。 但有种情况也许能解释,那就是苏怀远这些年和薛锦章完全的断了联系。彼此之间不知情。 但这又是要说明什么…… “老a,我三叔这些年和薛锦章是不是没什么来往?”苏敛先把这个问题求证了。 “不是没什么,是完全没有。老朋友在同一个地方住着却不见面,不觉得奇怪?”老a话头一转回到最开始道:“我之所以会顺着你妹妹查到薛刚,在你刚才看的那本野史里,后一页上详细的写了宋襄的容貌描绘。你看了过会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把薛刚和宋襄对号入座。我觉得有点意思,就继续往下查了查。无意发现了你三叔和薛锦章的同窗交情,两人当年似乎感情颇好。” “这就更有点意思了,我就顺道查了查薛家的根底,简直玄了。薛家的族谱已经传到了第七代,也就是薛刚这一代。倒算回去,按照一代人25到30年一发展,大概能有六到八代。七正好在这范围之内,四舍五入,求个整数,他们薛家的老祖宗正好起在道光年间。跟那副画的时间不谋而合。不仅这样,而且他家老祖宗,姓宋。宋言玉,字襄。巧,不能更巧。” 老a感叹着,继续道:“四代之前,薛家族谱还姓宋。直到薛刚曾祖父那一辈,出了双生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母姓薛,也就是现在薛家这一支。宋家那一支当时就没了。他们家似乎挺邪,这么多年都是一脉单传。一个女儿都没有,全是儿子。好不容易开两枝,还死一个。你说是不是有点邪?”说起这事来,老a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一脸匪夷所思。 邪? 这让苏敛的思绪为之一顿,想起董长明上午说的那些话。苏眠也挺邪的……他甚至都怀疑新月商会只不过是这摸不清的“邪门”里的引子。好像就是要为了要引出现在的这些事。 自从发觉苏眠异于常人后,许多事开始变得不可以用常理来推置。 苏眠究竟带动了一团怎样的迷雾?苏敛越发觉得,苏家收养苏眠绝不是偶然。 让老a来查花纹一事,原本是为了早点化解苏眠的危机。让她在新月商会的人察觉之前,彻底将她隔离出去。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苏敛沉思着,一手的食指在扶手上规律的敲击。 老a也是想法纷纷,过了片刻,笑道:“你们苏家,比一般人家可有趣。” 苏敛敲着的手指忽的停住,自动过滤掉老a的调侃,问他道:“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历史是过去的,要去论证本就捕风捉影的东西,简直难上加难。 老a窝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向下滑了滑,长手长脚的敞了,想了一阵道:“你别着急,这事儿我来想办法。”完全否证或者完全证明,此宋襄是不是彼宋襄。 老a的弦外之音,是这个可能性很大。他大概还查到了些什么,但不确定的东西。 如果是,苏眠不是和薛家又有关系?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在布这个局?是为了什么。 一切扑朔迷离,越来越看不懂,现在唯一的线头,也只能顺着这么理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 苏敛放下腿,起身道:“起来。去帮我查查董长明和他一个叫张晓的下属,还有,他们鉴证科的法医。” 老a歪在椅子里不动,懒洋洋说话。“没事儿你查他们干什么?” 苏敛便把董长明今天过来说的话,又说了一道。 老a一拍额头,“怪我,我的疏忽。马上查,马上查。”说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回到电脑面前噼里啪啦的一顿敲,边道:“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苏敛走到窗边,站了站道:“有用。” “废话。”老a道:“就是问你怎么用?”话音刚落,他接着又道:“可以了,资料都调出来了,自己看。” 老a把显示器转到了苏敛那边,苏敛走近些看了看,道:“这个人可以用。把他的资料给我。” 老a循着看过去,苏敛视线里聚焦的是鉴定科的那位法医。 “行行行,我给你打印。”老a掰回屏幕,手脚麻利的把资料打了出来。 “对了,还有样东西。”桌角摆着的一堆文件袋里,他抽出个做了“宋”记号的牛皮纸袋,和刚才打印好的资料,一起装了递给苏敛。 第四十章 抄了老宋的窝 车库里,苏敛一直在车上坐着。车库不开灯,车顶灯也不打亮,没有音乐。黑漆漆里,车钥匙拔了扔在驾驶台上静悄悄。 他的一双眸子,却在这暗里,亮得分明,如深水静流。底下深深蕴藏旁人看不懂的思绪。 他是从苏怀远那儿回的,不知道受了苏三叔的什么刺激,已经一言不发很久了。 唐叔站在台阶上,伸着脖子朝车库那边探了好几回了,也没去惊动苏敛。他照顾苏敛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打扰。 唐叔回了屋里,抬头看了眼二楼黑灯瞎火的苏眠房间,默默叹了口气。 小姐半个月没在,这屋子里都快冷清得没点人气了。之前虽说也不是多热闹,可小姐在,少爷每天都至少在家吃一顿饭。三个人坐一桌,即便没话也气氛融融。 但这段时间以来,苏敛几乎没怎么在家,别说吃饭,回来得也晚了……唐叔常常两三天才见他一回人。 所以啊,一个家里头,不能没个女人……在唐叔心里,苏眠不仅是苏家的养小姐,还是这个宅子里的女人。这是少爷允许的。自己也许老了,但还没老糊涂,苏敛背地里对苏眠的纵容,他还看得明白。 唐叔摇了摇头,脚步沉沉的去拿了自己老爷车的钥匙准备回家了。他没和苏敛他们住在一起,这是唐叔自己的意思。 唐叔走了有一阵子后,苏敛才从车库里出来。修长的身影,披着盏盏玉兰花地灯的柔和光晕,背影清冷得不像话。他抬头看了眼房子里的,灯火通明。不是吩咐了唐叔最近都不用等夜?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刚才,好像看到苏眠的房间灯亮着。他再看,果然亮着。 他忽地,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推开门的同时,叫了声“唐叔?”。 但并没有声音应他。 不在? 他看了看楼上的那盏灯,故意把换鞋子的动静弄得很大。若她在,已经从房间里钻出来。站在栏杆那,看着他清浅一笑,道一声,“你回来了。” 他忽然怀念,他发现自己的怀念。愤怒的摔关上身后的门。 苏眠,有本事你永远别给我醒过来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那边,几个全副武装的医生同时闯进了苏眠的病房。 苏眠躺在病床上,皮肤雪一样新白,唇红而润,闭着眼的模样看着一点也不像昏睡了半个月的病人。气色反而是睡饱了才有的舒畅饱和。 其中一个医生,撑开苏眠的一只眼睛拿手电一照,苏眠的瞳孔受激一缩。“她快醒了,报告上去。” 负责报告的医生,按下耳朵里带着的微型通话器,走开了几步做口头报告。 剩下的各司其责,开始给苏眠在醒之前,做最后一次体征检测,完成后,从苏眠耳后拿下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她昏迷期间的所有数据都在这指甲盖里。 负责报告的医生过来道:“院长,上头说先转入特区,cr3别给停了,等过几天再转普区。” 先给苏眠照眼睛的就是院长,只见院长眉头皱了道:“cr3不在磁波场中使用,没任何效果。上头不知道?” “我刚才也说了,上面的意思不清楚。” 院长带着口罩的神情沉默片刻后,一挥手,带着几个医生悉数离开。等他们一走,病房的地板忽然整块地板缓慢的塌陷下去,一直往下,穿过一段最黑暗,直到再亮起来,苏眠神奇的出现在了另外的病房。 外面进来几个护士,将她推了,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过了这夜,迎来了第二天。 一大早的新闻,都在大肆跟踪报道,宏辉集团将在上午十点于东泰大酒店举行的并购签约仪式。据说,宋方正以不超过十个亿的成本,收购了本土老企业奇虎影业公司。 苏敛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一手里拿出了,昨天老a给他的标记着“宋”字样的纸皮袋里的文件。 打头的字样,竟然写着宏辉,细细一看,纸上条列清楚的表格里竟然是账务数据。 扎扎实实的二三十页之多。 苏敛飞快的一页页扫视过,脑子里自有计算。 宏辉的数据在前面还呈现整体平稳运营的状态,几家子公司的好些项目都在同期运营,投入巨大,短期内无法收益。所以数据翻下去,看着就出现了不可避免的总资产过负的问题。 这个关头,他竟又收购新公司,这账面上可看不出他还有钱了。只怕这次的并购,打的融资的主意。 大企业基本上是很少去大量预备闲置资金而不投入运作的。 继续,出现项目关停。 这也还算正常,做生意本来就有赚有亏,投入多大,风险就多大,宋方正就那一段时间的投资算起来可是有上百亿了。 撑不住关掉一两个小项目也在常理之中。 但一项接一项的关停下去,就不太正常了,就没有一个赚钱的项目?苏敛稍微放慢点速度,发现并不是,有些项目效益还挺可观。宋方正居然一把全停了。而且开始关子公司。 苏敛留意上时间,账目是三个月之前的。那这后面还有十几页都是什么? 一一看下去,账面亏损连连,拍卖行也在半个月前已转手。也就是他拍卖行刚跟苏眠撕了,宋方正就把它卖了。 宋方正手里,实际还在运转的只有一个公司了,他靠着发家起来的广媒大厦。 有猫腻的是,宋方正前期关掉的小公司,后期又上了帐。进账还不少,但都是空头帐。而公司总账上,却已经好久没有进项了,非但如此,账上原本的钱还一直在流失。没有对应的去向。整个广媒等于内部掏空了。 出钱无去向,进钱又不进账……所以钱呢? 苏敛稍稍过想,他直接把最后一页纸抽出来,上面有一个汇出境账户的流水明细。 难怪……宋方正这是有预谋的,只怕是要骗钱跑路的节奏了! 看来这次奇虎的收购案,就是他的最后一大手笔。 苏敛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手,通知秘书道:“准备一下,十点,东泰酒店。” 秘书那头一愣,“好的,苏总。”而,宏辉并没有对苏氏邀请。 但那又怎样。 宋方正敢黑他的人,他端了他! 第四十一章 揭露 十点,东泰酒店。 宋方正的收购签约仪式正式开始。会场的司仪一番简单扼要的开场白后,宋方正从长长铺到演讲台红毯的那头亮相,一路镁光灯猛闪下,意气风华的登台讲演。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慷慨激情的陈词后致气氛空前高涨。奇虎的法人代理人被邀上去,进行交接仪式。当众多媒体面,大笔一挥签下交接书。 顿时,场中掌声如雷。 双方共执交接书,握手,微笑,任由媒体拍照。 签约仪式后,宋方正趁热打铁的表达了下一步的计划。将斥重资把奇虎从旧型的传统影视企业,彻底转变成数字信息化的新型传媒影业。 新颖的蓝图构造理念,半遮半掩的透漏那么一丢丢,让去参加的各企业老总们听着甚是新鲜。 行业记者们踊跃的提问,大有一扒究竟的架势。老宋将神秘玩得很是有水准,让你知道,又不让你知道太多,看着你心痒痒。想知道吗?花钱,我让你进来看。 所以听得懂重点的,都知道宋方正在邀请融资了。 在场来的有不少融资机构的,不过宋方正这饼听起来有点大,他们怕自己的财力hold不住。多了,拿不出,少了,用不上。一时间都在相互观望状态。 就在这时,姜聘婷一身简单干练的白色长袖衬衫加黑色女西裤,脚踩一双大红色高跟鞋出现了。 不少媒体立刻调转镜头,对准姜聘婷。宋方正在台上伸手一笑,道:“姜总,欢迎。” 姜聘婷点点头示意,并没有太多和宋方正互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在场几家融资公司的人,一见a市数一数二的融资机构的姜氏财团都亲自来人了,顿时对宋方正的说的那块大饼有些垂涎起来。 不过,在姜家没有实打实的拿出钱来,他们肯定是不会轻举妄动。但姜聘婷的出现至少让他们动心了不少。 宋方正将自己的长篇大论控制在所有人的耐心范围之内,正要圆满的结束这次的交接仪式。 会厅入口,忽然一阵骚动。当所有人看清站在那的是苏氏集团的苏总时。场内的媒体顿时跟墙头草一样的集体倒戈过去,比起姜聘婷出现时的动静,这里简直是骚乱轰动。 跑商业媒体的谁不知道,在商业圈里,苏敛就跟那娱乐圈里的大红明星一样一样。随便往谁的场子里一蹿,那就是新闻,那就是隔天的素焦点材。 难道苏氏也有来分一杯羹的想法?!几家小融资公司面面相觑。苏家在地产业无人匹敌,就官方公布的总资产那已经是个天数,何况还有些没见光的,这要真横过来参一脚,还真没他们几家什么事儿。 这个情况搞得人黯然又兴奋。如果揣测是真的,有苏氏加姜家财团的助攻,宋方正这张饼只怕想啃上一口都难了。 但他们哪里知道,宋方正此刻的脑袋顶上飘的不是白云,是乌云! 宋方正端着脸上不显山漏水的笑迎过去道:“苏总,稀客。欢迎欢迎。”伸手道:“请。” 苏敛没动,西装笔挺的身影气势凌人,冷峻着一张面容,如高高在上的帝王审视着宋方正请的那只手。“不必,宋总的请,我苏某担待不起。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哪个说起都不好听。” 苏敛语出惊人,宋方正的脸一阵变幻莫测。媒体的狗鼻子顿时嗅到了大骨头的味道。 一杆话筒畏畏缩缩的递向苏敛,在隔着他的半空中停住。弱弱道:“可否请苏总解释一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敛无意的过直直看向自己的姜聘婷,建议道:“不如你们采访宋总,听听宋总怎么解释。” 那杆话筒猛一个掉头,差点捅到了宋方正脸上,问话的声音跟着中气十足起来道:“宋总,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下,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吗?” 人的眼睛要是能喷火,这记者肯定被宋方正烤熟了,语文肯定是体育老师教的。字面意思想是好话?这不是坑老宋嘛! 宋方正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苏敛今天这一来,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当时他也想过,苏家的人不好惹。但一想到苏眠只是个养小姐,再加上唾手可得的巨利就要得手,他便心动的犯险了。 宋方正头脑里快速分析着苏敛说的话里的信息,迅速冷静。俨然,苏敛是知道了自己的底,既然有备而来,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事情已经覆水难收的地步,他现在必须保证自己能顺利从这里脱身。剩下个空壳子的广媒,不要了也没关系。 宋方正打定主意,一把拨开面前的话筒,用上长辈的严肃口吻赶苏敛道:“小年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差不多是你爸爸的年纪,你这么含血喷人,恕我这里不欢迎,赶紧走!” “大家快看。” 有人眼尖的发现会,场里的多媒体屏开始自动播放出一些东西。 是几家大银行联合出具的对宏辉财务的最新审查报告。一个个大红的银行印章下盖着相同的审查结果,放大,明明白白的写着,持续亏损,不符合融资条件。 所有人看着,如被当头一棒,都猛的反应过来,宋方正今天这就在诈骗。 银行都不借钱给他了,他们的钱借出哪里可能有回!万一叫他骗到手了,他要是再跑了。换了底子不硬的金融机构,直接就被他害垮了! 场中的气氛明显的愤怒了,姜聘婷的脸色更加一变。然后,多媒体屏继续滚动出来的文件,让愤怒彻底喷发。 宋方正汇出境账户的明细弹开,原来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有跑路的安排了。手底下能变卖的早就没了,剩下为了掩人耳目的广媒大厦,也已经内里掏空。后期的不少进账,也是靠着广媒挂羊头卖狗肉,行骗来的钱通通汇入了那个境外账户。 今天来会场的人里,就有好几个是和广媒才签了合作的企业。顿时群情激愤。 宋方正要跑,被苏敛一脚踹了回去。 一群人按着一顿胖揍。 忙坏了场里的媒体,远远拍照的,混战里赶紧撤镜头的,一个镜头十几万,打坏了可吃不消。还有忙于拉架的。 第四十二章 古怪 身体是麻木的,手脚没有任何知觉,苏眠不知道自己睡了半个月之久。刚睁眼的那一会儿,她感觉眼前的世界都被揉坏了。看什么都不对,重影,混乱。线不成线,面不成面。家具墙壁都变成擀面杖下滚压的的面皮,薄软得都在抖荡。 直到她压在被子外的左手,无意识的弹动了一下中指。宛有一股细小的电流迅速钻进她皮肉血管里,搅动沉睡的血液,所有的知觉才逐渐复苏。 眼前的一切,撇去了荡漾的波纹。 苏眠动了动脖子,想看看受伤的肩膀怎么样了。视线却先落在脚那头,趴在床边睡着的人。 那人拿后脑勺对着她,压在手臂间的头发拱得凌乱。苏眠看不到他的脸,但可以肯定,这不是苏敛! 苏眠心头一囧,为什么非得是苏敛呢……可心里还是默默的给出了理由。 苏敛那么讲究的人,不会把头发睡得乱糟糟,把衬衣睡得皱巴巴,最主要不会这么随便的找地方的睡,而且用扑倒床边这样随意的姿势。 苏眠可以想象到,如果是苏敛,即便他真的要睡了,也会在椅子上坐着,撑脑袋酷酷的睡过去。 所以,他到底是谁呢? 苏眠轻轻的“喂”一声,那人没给反应,苏眠又拿脚踢了踢被子,那头的人还是兀自睡得很沉。 这得有多困,苏眠汗颜。 苏眠便不再叫他,继续去看受伤的肩膀,但病号服扣得严严实实。好像是左边,她伸手按了按,一点也不疼。难道记错了?是右边?又换了一只手去摸,也是一点不痛。 奇怪…… 当时好歹是挨了一刀吧,这家医院的技术有这么牛?一觉醒来,恢复得一点感觉也没有。 要是有人,立马跳出来告诉她睡了半个月这一事实,估计苏眠要懵逼,自己居然这么能睡! 苏眠的脑子里回到了那天的场景,也不知道马俊怎么样了,还有他女儿……对了,萋萋!她记得说她肚子疼。 想到这些,苏眠便躺不住了,揭了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多少有些好奇睡在这里的人,苏眠凑过去看,但他的脸完全埋在两条架起的手臂间,苏眠一点没看到他的样子。倒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 苏眠悄悄的带关门出去,迎面的走廊玻璃窗上,正午的阳光反射得她眼睛都睁不住。暖融融的温度落在许久没伸展的身上,无比的舒适惬意。 苏眠记起来,受伤时,冰冷的血液在皮肤蔓延的感受。如入冰窖。当时和现在也只隔着这样一层玻璃,却像身处了两个极端。 阳光沐浴她的背影。她的头发很长,披在蓝色竖条纹的病号服上,从长长的走廊渐远,淡得仿佛要融成一片虚影。 苏眠围着走廊绕了整整一大圈,神奇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可以下去的电梯,或者楼梯。 她在的特区是栋圆柱形建筑,她又在五十层高的位置,即便有楼梯,想想也会爬得腿软。 苏眠无语的想着,等会见到医院的人了,一定要好好夸夸他们医院的标新立异。 可她在外面溜达这一阵子了,走廊上一个人影也没出入过。苏眠都觉得奇怪,这是医院吗? 站了站,决定先回去把睡着的那个人叫醒问问。才走出去几步,苏眠猛地想起来,自己出来时,没注意房门号…… 真棒!苏眠默默给自己的点了个大大的赞。 “咚咚咚。” 打开门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两只眼窝在憔悴的脸上深陷,皮肤黯淡,没什么精神。不搭调的穿着粉蓝色的病护服,看着苏眠的样子一脸阴沉。 苏眠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开口道:“抱歉,请问怎么从这里下去?” “要下去,只能从你自己病房里的电梯走,每间病房都单独有电梯。”妇女不是很有耐心,但还是仔细解释了,说完就要关门。 苏眠忙拿手挡了下道:“不好意思,我能不能用一下你们的电梯。我……我忘记自己的房号了。” 苏眠这原因虽然是真实的,但听上去十分滑稽,可那个妇女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放她进去了。见苏眠在悄悄打量这里,那妇女默含警告道:“进来了,别乱看。” “抱歉,失礼了。”苏眠收回视线,低了低眸子,默默跟着妇女走。 妇女把她领到电梯那里,苏眠忙道:“谢谢。” 片刻里,听见一个老人沧桑沙哑的声音问起,“阿芳,是不是来客人了?” 阿芳应该就是这个妇女了吧,苏眠想着,门正缓缓合上。隐隐听见阿芳回道:“问个路的,走了。”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一个拄着拐杖,穿着黑色长袍子的老人从房间里出来。那个老人的眼睛只剩下空洞洞的两个眼眶,看上去甚是吓人。阿芳去扶他,老人提起拐杖敲到她伸过去的手上,很是生气起来道:“说多少次了,我看得见。” 出来电梯,就是楼下大堂。除了门口里外站着的四个不苟言笑穿着制服的保安。苏眠眼里再没有看到别的人,没有排队挂号的队伍,没有前台医导人员,诺大的空间空旷得可怕。四面的落地玻璃,将她笼在里面,像一个透明的牢笼。唯一的笼门,设置两道,还被保安把守。 苏眠只想到了一和词,“诡异”。 她站到中间一些的地方,环顾起这家医院,那几个保安跟没她这个人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外面的台阶上,忽然走上来一名年轻的男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苏眠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去。只见那名医生和护士进来前,都要先经过保安搜身安检。 这一步之后,三人在经过里外两张门的中间区域时,停了下来。 跟着,苏眠面前赫然弹出来三人的全息影像,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圈后停住。而站在那里的三个真人并未有任何动作。 影像里的三人,分别持各自佩戴的证件,手指一点,证件弹开基本信息框。姓名,性别,医院职务,所属科室。 看到他们所属科室那一栏时,苏眠的眼睛眨了眨,大脑里飞快闪过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随着虚拟影像人物动作的收回去,信息框也收了回去。一道立体环绕女声响起:扫描完毕,允许进入。 全息影像随之消失。 站着的那三人才走真正的进了门。 苏眠在消失的影像面前不知道在出神着什么,倏地,她转身,直接往门口闯过去。 第四十三章 你有哪次是认识我的! 里门的两个保安,毫不犹豫的拦下她。 苏眠的眉尾挑了挑,沉了神色道:“让开,我要出去。” “抱歉,没明确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左手面的保安拒绝得一点不含糊。 “不得擅自出入?”苏眠重复着,朝带着两个护士才走开几步远的男医生看过去,掷地有声道:“那百里医生就可以带人擅自出入?” 百里,百里雎,特科综合主任。两个护士是特高护。苏眠在看到他们证件信息的时候记了下来。 前面听见的人,脚下慢了慢,但并未停。戴了口罩的脸,露出的那双眼睛,眨动了。低低冷哼了一声。 那个保安一听苏眠这话,立刻不干了,这不是拐着弯说他们玩忽职守吗?严肃脸道:“百里医生带着护士是准许进入,你刚才也听到了!” “你说的是他们站那里出现的那个声音?明确的指令?”苏眠指了指两门中间的地方, 那保安不细思,叫苏眠的话顺得一带,斩钉截铁道:“对!” 把大门当成一点钟方向,距离他们不远,站在二点位置等电梯的白里雎,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下来。眉头跟着一皱,再次低道:“上当了,蠢货。” 两个护士这次听见了,莫名其妙相互一望,不知道百里雎在说谁。 保安那里,苏眠狡黠一笑:“所以我只要和他们一样通过就行了,麻烦让让。” 和苏眠说着话的那个保安脑子比较直,当即就放下了拦着的手,影响另一边保安差点跟着放了。正半撤回去的手臂,猛的又架起来,另这个保安脑子转弯得快些道:“对不住,我们不能放你出去。你是病人,不能和百里医生用一套准入系统。你的指令应该由院方下达。” 左边那个呆懵的,听自己同事这么一说,才恍然明白过来。苏眠从一开始就给他话里挖着坑的,引诱他跳。顿时恼羞得一张脸都涨红了。 再抬起的手,拦得高高。挺胸收腹,一副你休想从我这里出去的架势! 苏眠悄悄好笑,“我觉得,你们最好放我出去。”她歪了歪头,手指朝上方绕了一圈道:“这里的监控探头应该不少吧,你们两个,刚才差点就放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尤其是你!” 她故意咬重“特殊”两字,吓唬得左边的保安脸色一变。 接着虚张声势的敲边鼓道:“我觉得你们不适合这个岗位,特别的医院,特科的医生,特殊的病人。”她指了指自己,“所以,保安也该是特殊的。你们两个太普通。你们觉得我现在要是去找院长,说说你们的事,是不是比出去有趣。” 特科……长这么大,什么科都听过,还没听说有特科这么一科。苏眠很怀疑,是不是就是字面理解的特别特殊的意思。 这家医院太不像一家普通的医院。如果是有针对性,特别的病人群,这个特是不是好理解一些? 苏眠不确实。 所以她故意闯门禁,拦下来是意料之中,要出去是幌子。苏眠就是想知道自己猜的是或者不是。 受到苏眠的威胁,脑筋比较直的那个保安哽着脖子道:“一句话,打死我们也不放你出去。” 苏眠继续逗他们,“我才打不死你们,让你们两丢饭碗肯定没问题。” 另一个会说话点的道:“抱歉,丢饭碗,我们也不能犯这个错!” 笨笨的保安马上附和,“对!没错。” 苏眠不再逗他们,沉默下来,想确定的确定了,她脑子里已经在想别的事。 两个保安误以为她在想更坏的招儿来逼他们放行,一派如临大敌。 百里雎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去了,从电梯那慢慢过来了,在想得出神的苏眠身侧停住。沉着一把沙哑的声音道:“你为难他们没用。你想出去,没他们什么事。” 两保安顿时看百里雎跟救命恩人一样,毫不犹豫的敬礼,就是不知道百里医生的话管不管用。 苏眠慢半拍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百里雎道:“可我就是想出去,那你告诉我,关谁的事。” “找院长。”百里雎说完正要走。当他无意扫见,到从五点方向电梯里狂奔出的人时,看苏眠的目光变得别有意味。 “你和薛上校什么关系?” “薛上校?”苏眠奇怪,“我不认识什么薛上校。” 她刚落话音,一道怒气磅礴的声音在耳旁,轰的炸开。“薛上校不认识,薛刚认识吗!” 顿时炸得苏眠眼前开了花。 薛刚就站在她面前,身上的衬衣虽然不伏帖而皱着,额前还有几撮乱乱拱着的头发。但丝不影响他那张完美二次元脸的辨认度。一副恨不得撕了她吃了的样子。“你自己说,你有哪次是认识我的!” “你又没告诉我你是上校。”苏眠惊讶他的身份同时,一阵无语。 她忽的一脸恍然大悟,看向百里雎哭笑不得,“百里医生你也太小气了,我就是拿你说说话,你就要来看我这么大个笑话?” 百里雎在口罩下理所当然:“连个过路人都不放过,你也没见多大方,彼此彼此。”说罢,扬长而去。 “薛刚,你和百里雎认识?” 发脾气发到一半被晾了的薛上校,回她也不是,不回她也不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又无奈。气闷得只有拽了她往电梯里拖。“走,先跟我上去再说。” 电梯一上去,并不是出现在苏眠以为的病房里,而是在走道上。她眼前看到的,和这一刻之前的特殊古怪,大相径庭。病房依次圆列,中间大面积空出来的区域是人工造景的休闲区。假山流水,搭了花木架子,摆放了桌椅。书架报纸,还有自助的茶饮,来供人休憩。 很有生气,和大堂里诡异的安静形成强烈的对比。这个时候有不少病人在室外活动。打太极,下棋,聊天儿。一点也静悄悄…… 苏眠心里疑惑,怎么像串了两家医院似的。忍不住道:“薛刚,这里是哪里?” 身边没有回应,苏眠转头一看,薛刚已经停在一个房间前开门去了。 苏眠赶紧跟上去,她抬头看了看房门号,2707。和她敲过的那扇门不一样,那张门牌号上带了个“t”的字母。 “干什么你,还不进来。”薛刚见她在门外走神,叫她道。 苏眠走进去打量病房,只是一个大单间带独立的洗手间和茶水室。她连忙走到养着一朵郁金香的窗台边,固定的玻璃墙上开着推页窗,看出去只有头晕目眩的高度,根本没有任何的空间,就是很普通的医院病房。 那自己当时走出去包了一个大圆的走廊是哪里? 苏眠坐到床上,头绪乱得如麻。 薛刚正好端来杯白开水给她,她接过道:“薛刚,之前在我病床边趴着睡觉的是你吗?” 第四十四章 素质今天没带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照顾你?”薛刚小有不满道。 苏眠起身,把手里的白开水放到病床边的小立柜上。她近近的凑上他,脸差点靠近他脸,她只是想闻一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的确是他。 薛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叫她这一动,懵了一脸。 下一秒,苏眠的目光落向病床上睡皱过的床单和只揭了一个角的被子,也是她下床时候的样子。她之所以能肯定,和她平时起床的习惯有关,会把被子完全半揭过去。当时因为有人趴在床边上睡,所以苏眠清楚的记得自己只揭了一个角。 人没错,房间没错,苏眠循序回忆着当时的下一步。 “下了床,我想看清床边睡的是谁,但你趴着睡遮了脸,我没看到。然后我就没管你开门出去了。”苏眠走到窗台那边,手做了个开门的动作。她指着墙面对薛刚道:“外面是条走廊,有很高的玻璃窗。然后我想找电梯下去。我绕着走廊一直走,没找到电梯,也没发现楼梯。我又不记得病房号,也回头找不了你。我才敲的别人的房间,借的电梯……下楼……” 苏眠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她费解的看着薛刚道:“为什么现在没有了?那条走廊呢?” 薛刚过去,一巴掌贴到她额头道:“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了。你说你想到出到哪里去,再外面就跳楼了。你没什么想不开吧。” 苏眠拿下他的手,认真的,一字一顿道:“薛上校?” 薛刚被她叫得眼神一毛,“麻烦连名带姓叫我,谢谢。” 苏眠白他一眼道:“我只是想说明,我的记忆没混乱。我刚才说的,千真万确。” 薛刚一脸无语,“还说不混乱,你都叫我上校了。小眠,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是上校了?你不能因为我爸是军区司令,就认为我肯定也在部队,大小还当了官吧。怎么不直接说我是元帅,可比上校的官大。”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百里雎称呼你薛上校。”苏眠整个的表情都皱起来,坚持,“就在你下楼找我的时候。” “小眠你过来。”薛刚的表情变得有些担心,他不再急于和苏眠争辩。他拉她在床边坐下,单膝蹲下在她面前。这是个饱含宠溺的动作,如果不是对方在心里更重要,多半的时候,你更愿意居高临下。而不是薛刚这样仰头望她,整个人和风细雨。“你别着急,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苏眠却听得脸色一变,沉默了几许,道:“薛刚,你不信是你的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谢谢你照顾我。现在,我要出院。” 她要去找苏敛,有些事非常理能解释,相信有拜帖的事在前,苏敛会比薛刚更。 如果自己说的胡话,还有一个人能相信,只能是苏敛…… 苏眠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的相信着苏敛。 薛刚哄着她道:“等一等吧,让医生过来看看。没问题了,我马上带你出院。” 苏眠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你要是愿意,现在就送我走。你要是不愿意,借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要见我哥,然后,你可以走了。”她看过了,这里没有她任何的东西。马上出院,她就只能穿着身上这一套住院服走。 如果苏敛过来,还可以给她带换的衣服。 但苏眠感觉自己眼下很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按捺不住,多呆一分钟,都仿佛如坐针毡。说起话来,便没那么多顾虑。 薛刚绝美的眸子,渗出些复杂的情绪。他将目光,直达她眼底深藏的失望和不安。 她的失望,不是因为自己的不相信,而是面前的,不是她的相信。才会不安…… 薛刚密长的睫毛低下来,遮住狭长眼里的光。他起身道:“等我,我去抽跟烟。” 轻微的带关门声里,苏眠才知道刚才说的话有多过分,完全是过河拆桥的口吻。 苏眠一阵懊恼,双手捧脸,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去洗手间里,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好好冷静。 科学说,这个世界上没鬼,可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信也好,不信也罢,世界观不同而已。任何的匪夷所思都不可以被勉强。自己刚才却因为薛刚的不相信而恣意。 吸烟区的换气机故障,外面摆了块“正在维修”的告示牌。 薛刚熟视无睹的晃进去,找地方坐了就开始抽。烟味缭绕,有老头经过,瞄他一眼,教育道:“年轻人可别没素质。” 薛刚吐出口烟,一笑:“劳您操心,素质今天没带。” 他一根接一根,吸烟区里一片愁云惨雾。忽然有人和他一样坐了进去。薛刚打眼看了看,反应索然。来的人是百里雎。 百里雎摘了口罩,不再是医生。一声服帖在身的军服肩章上两杠四星,是大校的军衔。干净泛亮的黑色皮鞋,踏起一片地面的烟灰,飞上鞋面。 百里雎在薛刚对面坐下,伸手说:“给根烟。” 薛刚眼皮子都不抬道:“穿成这样就别在这里抽了,影响不好。” 百里雎收回手,言有所指道:“你知道就好。好好完成这次任务,对你之后升大校有好处。” 也就是说,薛刚真的是上校!而且目前正在执行任务。 薛刚显得不是很领情,抬起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快走。” 百里雎作为大校,军衔要比薛刚高一阶,却被上校赶着滚蛋。他丝毫不觉得伤自尊,起身就走。 又坐了近半个小时,薛刚才回苏眠的病房。他敲了敲门进去,苏眠正在用一次性纸杯给窗台上养的那朵郁金香小心的添着水。微微低着下巴的神情,悠然安好。薛刚没去打扰她。 窗明几净,可她比这时光还静谧。 苏眠没有回头,叫了进来的人一声,“薛刚。” 薛刚走到她身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眠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草味,不止一根吧……她把纸杯倒扣在窗台,看向他,淡含歉意的眸光清楚的写在他眼里。 “谢谢。”苏眠客气道,“还有,抱歉。之前对你说的话,我过分了。” 她的谢谢和抱歉,都针对分明。 薛刚道:“你不用道谢和道歉,我不在乎。苏眠,我没相信你,可你从头到尾也没需要我相信你。你也不会相信我,将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他的话,是苏眠无法体会的深意。 苏眠一怔,能重复的只有一句“抱歉”。 关于信任,是一开始不完美,便无法完美的存在。想要修复成完美,除非一次又一次的验证。时间经不起考验,人心又经得住多少次的验证。 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苏眠直接和薛刚走人。再碰到那两个保安,苏眠坚信那条走廊不是自己错觉的认为,又一次被诡异的反证了。 第四十五章 幼稚园毕业证亮出来看看! 薛刚留意到她的异样,道:“怎么了?” 苏眠道:“里面的两个保安换了。” 薛刚看过去,的确不是先前那两个了,他没觉得有什么,道:“医院的保安都是轮班制,现在中午,换班了也许。” 这么解释合情合理。 苏眠淡淡“嗯”了一声,眸子里却分明迷惑。她的感觉告诉她这里不对,但她说不上哪里不对。除了保安换了人,大堂的一切看上去并没什么二样。 “饿吗?我们去哪里吃饭。”薛刚和她说着,并肩走向门口。两个保安对他们熟视无睹。 这次没有人拦她。 走到两道玻璃门中间时,苏眠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向了大堂里。目光灼灼的盯着中间的空旷。 薛刚一脚跨出门,发现她没跟上,回头,发现她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 “小眠?” 苏眠回头,两眸迷雾遮掩了以往的清灵,她对他叫的反应,甚至都显得有点神色懵懂。 苏眠的意识已经在一座不知道究竟的迷宫里转了,她开始不确定自己己是不是醒着。为什么一会儿对了,一会儿又错了,看上去的种种,她分不清…… 她甚至都怀疑,面前的薛刚也不是真的。 她以为自己置身在幻觉,便毫无保留的将迷茫和无助摆在脸上。薛刚看得一阵心疼。 有一瞬间,他差点有一种把她从苏家抢回去的冲动。 上了车,两人聊开,苏眠才知道今夕何夕。自己居然睡了半个月,这是何等的能睡。 苏眠想起醒来时,他趴在床边睡得一头凌乱的样子,有点好奇道:“你经常来看我吗?” 苏眠不知道自己在昨晚之前还是不可被探视状态。 “怎么,有问题?”薛刚开着车,并没正面回答。 “那你有没有碰到其他人也在的场合?”苏眠有些心虚的掰起手指头,道:“比如,我朋友啊,萋萋和我堂哥你没见过,我表姐你认识吧。还有……我叔叔阿姨他们。” 说了这么多,唯独不提苏敛,可在她潜意识里,默默想知道的正是苏敛。 她虽拐弯抹角的说着,语气里谨小慎微的试探却不懂屏蔽。她的小心念变得透明。薛刚沉默的看向她,苏眠的眼神立刻像小贼,悄悄的溜了。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一串玛瑙挂饰,眼神随着那挂饰晃动,欲盖弥彰的滑来滑去。“说话,看我干嘛?” 薛刚按下车窗,顺手扯了那串玛瑙往车外一抛。苏眠看得一愣,默默看到他脸上,半天费解。“好好的,你扔了干什么。” 薛刚拉着脸,别过去不爽道:“我愿意!” 苏眠叫他噎得莫名其妙,也堵了他句,“又不是扔我的东西,我才懒得管你。” 薛刚那不爽就跟蘸了辣酱一样,车子猛的往路旁一拐,熄了火道:“下车,车不要了。” 苏眠顿时哭笑不得,挺不客气了道:“那你下车,车归我,你不要我要。” 苏眠暗暗腹诽,有颜任性,这话拿来说薛刚简直绝了。大男人这么别扭,说来脾气就有脾气,到底几岁他!幼稚园毕业证亮出来看看! 苏眠是不知道,其实每个男人都有点幼稚,而且还看人来。一般人面前,犯不出幼稚,丢不起脸。不一般人前,泼皮耍赖不要脸。 “行,给你。”薛刚咬牙切齿把车钥匙一拔,开车门就踩下去。苏眠见他当真了,一把拉住他,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不是不要了?车钥匙留下。” “我说不要车,又没说不要车钥匙!”薛刚那样子就和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得全身心认真! 见苏眠撑了下巴,看着自己不说话。脾气稍稍又伏帖了三分,可他已经一条腿踩在马路牙子上,上不上,下不下。 苏眠要是能哄他一句舒服的,他立马收腿,走人!可惜,他太高估苏眠的觉悟了。 苏眠小半天后,张嘴,却是吐槽他,“好小气。” 薛刚气得两条腿都踩去地上了,赶紧路边抽上根烟,求冷静。 苏眠闻着一阵一阵飘过来的烟味,反倒钻到他主驾驶的位置,坐在车门口,捧着膝盖,望他道:“别抽了,你今天已经抽了很多。” 薛刚瞪她,心情又“不是懒得管吗?” 苏眠嘟嘟嘴,笑道:“上来吧,我不这么说你了。” 薛刚顿时全身心舒坦了,把抽了一半烟的踩地上灭了。 苏眠以为他要上来,忙给他腾位置。薛刚伏在大开的车门上,一把按住她肩道:“别动,你就坐这里,我们说说话。”他刚抽了烟,味道很大,他猜她不喜欢,不想熏着她。 苏眠指了指他弯腰压在车门上的姿势,“还是坐着说吧。” 薛刚摇摇头,他看着苏眠的神情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说:“小眠,答应我。别让自己离不开他……苏敛不是你哥哥,苏家也不是你的归宿。” 曾几何时,姜聘婷说了同样意思的话,可那时候,她以为那不过是姜聘婷的所求不满。不屑一顾 当第二个人站出来这么说的时候,苏眠的呼吸狠狠的扼住。难道她真的在鸠占鹊巢了,还不自知了? 苏眠自问不是个容易被三年两语影响的人,直到薛刚送她回到苏敛的别墅前下车。那栋漂亮的房子,在眼里越近,她越觉得情怯时,她才发觉有些问题,一直没看不清的那人,是自己。 心境早已不同往日可语,当初的她,的确是心不甘情不愿。可现在,她渐渐在他身边安然成了习惯。而这种习惯不是薛刚来点破,她大概还不能明白。 一路上,她心里如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说不成话。一些事,慢慢回味起来,如旧家具上落的那层微层拂去了,露出了原色。 她看着苏敛从姜聘婷的房间出来,那一瞬间的心情回忆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才会在那天去了端木萋萋那里,她的潜意思里在回避苏敛,不回别墅,便不会见他。不见,便不会无所适从。 不知不觉,她开始享受起在他身边的安稳平静。习惯旦成,就不想更改。也害怕是失去。 苏眠用掉了最后的力气。踏上台阶,站在了门口。 擦着屋里的唐叔看见了她,顿时欢喜得眼睛都亮了。抹布都没放下的迎了上来,激动又高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二小姐,你可回来了,老头我盼呀……你等着,我这就通知少爷,打电话,我给少爷说去!” 苏眠叫住道:“唐叔,别打了。让哥哥忙吧。晚上回来就见到了。” 唐叔开心的“欸”了一声,才注意,苏眠的精神不是很好,并且身上还是一套医院的衣服。 想也不想,给苏敛打了电话。 第四十六章 喜欢算现账 姜聘婷把说话的地方,选在一家高级茶餐厅的露台上。藤椅,圆桌,暖阳,微风,不远长长一方池水在日光下跳动碎金的色泽。 深秋气爽的惬意,懒了人的骨头和心思,让人不知不觉的松懈。她很会挑地方。 生意场上谈判,讲究的天时地利人和,她也用在了和苏敛这次的谈话上。 她在他那里已经先失了人和,所以,这等于是场谈判。还很不利。 姜聘婷对面,苏敛低着头,专注的翻着手里的书。她说什么,仿佛根本没在听。 “苏敛?”姜聘婷无奈的叫了他一声。 苏敛被她吵得眉头一皱,把书合了,扔在面前的桌上。他抬头看向她,头顶着伸暖融融的温度,怎么就没晒进他冷漠的眼里。“宋方正的事,我帮不了你。人在警察局里,又不在我这里。你与其坐在这里和我磨嘴皮子,我倒建议你去找他的律师想办法。” 姜聘婷有些苦涩的一笑,“我不是为了宋方正,你知道。” “我不知道。”苏敛不打算绕过去。 姜聘婷不得不认输了一口气,道:“宋方正会怎么样,我和你一样不关心,但他会连累我姜家。他蓄谋集资诈骗的事,我并不知情,也没参与。但他借我姜家这股东风,已成事实。就像你当着媒体说的,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哪一个说起都不好听。” 她顿了顿,神情有些疲惫的焦头烂额起来。缓缓道:“最近姜家有些不太平。前几天还和hcb总部银行的业务上出现一些了冲突,他们怀疑姜家虚假注入资金……所以,姜家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有节外生枝。苏敛,放过宋方正好吗?让我缓过来这一阵,这之后,你想找我怎么秋后算账,我都毫无怨言。” 即便是在他手里脱一层皮,她都不会掉一颗泪,说一句委屈。只要是他,再多折磨,她都甘之如饴。 面前这个男人,是她所仰望的强大。她渴望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女人,别的女人做不到的,她可以。如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强者,就应该是自己这样的女人站在他身边。 正是因为姜聘婷这种强势的心里,所以她和苏敛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半点没提苏眠。也不觉得借宋方正来对付苏眠有什么不对,包括导致苏眠后来的受伤。 苏眠成了她靠近苏敛的绊脚石,她踢开她有错吗? 她放下姿态来求苏敛,服气的是苏敛的手段。苏敛看似只对付了宋方正,实际借力打力,狠狠把姜聘婷一顿收拾了。 苏敛随口在媒体前说的那么一句,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媒体的笔是刀,明天的报纸头条会写成怎样,姜聘婷还真不敢随便托大。 口诛笔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让苏敛放过宋方正,就是想让苏敛把明天的新闻压了,苏家在a市的影响力,毋庸置疑。 不是说她姜家就没实力,而是这件事如果由姜家去出面,就反而落人口实,显得做贼心虚了。 苏敛听出她的理直气壮,冷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算现账,不介意吧。”他说完,起身离去。 姜聘婷的脸色一沉,“蹭”得站起身,道:“苏敛,因为一个苏眠,你真的要把我姜家彻底得罪了?” 苏敛站住,微微侧转身,道:“往后,我苏家的人,我看谁再敢动。” 他这么说,摆明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他不会管姜聘婷,虽然没明说是为了苏眠,但苏眠是他苏家人的意思够明白了。 姜聘婷不理解苏敛的突然翻脸,但宋方真的事迫在眉睫,再从别处下手,肯定没有从苏敛这里直接。她也没那么多时间。 姜聘婷在和苏敛从酒店离开时,警察也到了。宋方正这会儿肯定在警察局了。等明天宋方正蓄谋诈骗的事一曝光,宋方正那个老狐狸肯定咬都要咬下自己一块肉来。 原本就是她主动找上的宋方正,宋方帮着诋毁抹黑苏眠。她答应宋方正借她姜家的东风造势,她甚至亲自到场,谁知道底下会是个坑。 姜聘婷追上去,绝不能让苏敛就这么走了。 她拦下苏敛道:“帮我忙,你没兴趣,那我和你做个交易。想不想知道你上次收到的那张东西是什么?” 苏敛眸光倏的一深。 姜聘婷知道,他不会走了。 苏敛薄唇一张,桃花眼危险的眯了眯,警告她道:“最好是真的有趣。” 姜聘婷淡淡一笑,眸光里百般落寂。 …… 换了一身军装的薛刚,少了几分常服时的妖冶,多了几分凛然英气。剑眉入鬓,神色肃肃。但脾气似乎没好多少。 联合参谋部刚散会的会议室里,薛刚把头上的帽子摘了往宽大的会议桌上一甩,拉开手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没人在场,冲上手边坐着的联合部总参谋步秋明,没上没下道:“老头,你让百里雎加入了?” 步秋明正翻着会议记录,听到这不客气的声音,把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拉低了些,上翻着眼皮看他道:“怎么,你还不准了?见着啦?” 薛刚是他的最得意门生,也是最头疼门生。百里雎也是他的学生,比起薛刚的善于变通,百里雎性格要严谨刻板一些。 薛刚想起百里雎在医院给自己添堵的事,压着脾气生硬道:“见了。” 步秋明瞅他那样子,拿下老花镜摆桌上,道,“一见面又不对付?” 薛刚沉默,默认。 步秋明叹了口气,道:“我也懒得说了,但你小子,上任务可别我使性子。轻重缓急,自己心里有个数。” 薛刚一副不搭腔,不情愿说起百里雎。 步秋明便道:“行,不说你们两,你给我说说那姑娘。” 薛刚一愣,“哪个姑娘?” 步秋明就把脸一虎,“在人姑娘病房里守了一夜,这会儿给我装傻充愣?” 薛刚运了运神,猛的反应过来道:“老头,昨晚你是故意让我去医院,看见……” 看见了,被护士推着出来的苏眠。 所以没什么偶然的意外,是安排好的意外。 第四十七章 挖墙脚 直等到会议室大门打开,会议散了,薛刚才把保持了许久一动没动过的身体转动了。与会的人陆陆续续出来,薛锦章也参加了这次的会议。 薛锦章和三区总司令陆远低声交谈着什么走出来,没留意站在走廊上的薛刚。 薛刚倒是看见薛锦章了,但没上去打招呼,只是看了看。迈腿进了会议室,拉开把椅子,往步秋明对面一坐。 步秋明正整理着会议记录,听见对面的声响,掀起了眼皮子。打眼一瞧,就知道薛刚找自己来了。把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拉低了些,故意道:“有事?” “没事。就是来问问,您老想干什么?”薛刚从善如流的抛出问题。 此时的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步秋明收回视线,继续翻那笔记,道:“见过百里了?” “对。” 步秋明便道:“是你给我说说那姑娘的事儿,还是我给给你说说?” 薛刚琢磨着步秋明的话道:“老头,能不能不卖关子。” “行,那我跟你直说。”步秋明收拾起手里的东西摆在一旁,摘了眼镜道:“一个月前,我们军方联合境外警察端掉了一处黑火交易市场,这个市场的背后是十五年前被我们打击过的组织,新月商会。” 十五年前,军方“方舟”核基地爆炸一事,对外宣称是操作不当导致。为数不多知道些内情的人士也仅仅怀疑和当时被列入军方灰色组织的新月商会有关。 而当时真实的内幕是,军方在不久之后,就对新月商会秘密开火,进行了严厉打击。 由于主要人员全部逃匿,所以军方没能把他们连根拔除。随后,这个组织彻底销声匿迹。 直到这次的黑军火事件,军方才知道,他们没有消失,不过是猛兽沉睡。 薛刚想到自己紧急被外派到c市执行的任务,不由道:“多起官员绑架案也是他们做的?” 醒过来的猛兽,更具危险性。 那件事后,跟着在二级,三线城市出现了绑架市政官员的事。关一夜放人。第一个被绑架惊吓了一晚上的官员,只是在当地警察局报案。直到第二个,第三个出现……事发当地的警方才察觉事态严重,直接将这一情况报送军方。 现在,新月商会已经在军方名单上,升级成了代表危险,威胁的黑色组织。 步秋明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他们竟然活动到了国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但这和小……苏小姐有什么关系?”薛刚沉声道。 步秋明看薛刚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道:“这就是给你的任务了,尽快查清楚她和新月商会的关系。” 薛刚听得一脸天荒夜谈的表情。 …… 唐叔欢欢喜喜的在做午饭。苏眠回房间洗了澡,洗了头发,换上自己的衣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顺畅舒坦了。 站在镜子面前,用毛巾擦着头发的姑娘。娇眉杏眼,唇红肤白,两颊飘着两团桃花粉,俏美可人。不施粉黛的整张脸,嫩得如刚出水的豆腐,掐一把能出水。 她忽然把擦着头发的毛巾放在洗手台上,空出手,拉开两边的衣领。两边肩头,都皮细如脂,光滑得没半点痕迹。仿佛马俊那一刀根本没扎在自己身上一样。 “神奇。”苏眠冲着镜子里的自己道。 不说这疤,单那家医院也够神奇了。想想那些诡异,明明就在一栋大楼,居然能……变来变去…… 苏眠觉得自己词穷,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有点怀疑把这些说出来,苏敛能不能信了。 想到苏敛,想到薛刚说的话,苏眠顿时对苏敛说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披着半干的头发,苏眠下了楼。用客厅的电话给汤媛打了过去。 汤媛听到她的声音,在那头一顿,苏眠还以为她信号不好,喂了好几声。汤媛居然在那头半信半疑的,“苏总?” 苏眠轻声道:“汤媛,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还有健忘的毛病啊?” 汤媛忙说:“对不起,苏总。” 苏眠笑起来道:“拜托你别这么认真好吗?放松点。对了,马俊怎么样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距离那天,一晃都半个月了。” 听到苏眠问起马俊,汤媛很遗憾的告诉她,“苏总,马俊自杀了。” “自杀了?什么时候的事!”苏眠惊愕。她猜过马俊会坐牢,没想到他会自杀。猛的想起他当时的冲动,是为了在医院的女儿,忙问汤媛道:“他女儿怎么样了?” 汤媛道:“他女儿现在好很多了,我现在就在医院看小姑娘。”又道:“是大苏总给她转的院。” 苏眠在心里“哦”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有点意外,苏敛……的软心肠。不是说他这个人多坏,而是他生性比较凉薄,一般不会去嫉恶如仇,古道热肠。 挺……出乎意料。 她这里沉默了的片刻,听得汤媛道:“苏总,我该去上班了,没别的事,我们回头聊。” 苏眠反应道:“去会所啊,我都这么久没去了,你也不给自己放个假的吗?汤媛,你真是世纪好员工。放假吧,好好休息几天,休息好了你再回会所。” “苏总……”汤媛被她的大方为难住了。 “汤媛?”苏眠察觉道。 “……大苏总没给你说吗?会所已经关了。我现在在别的地方上班……” 苏眠顿时一头黑线。他怎么这样了!趁自己不在,端自己饭碗! 虽然苏家不缺她这口饭,但苏眠骨子里更独立,她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依赖在旁人身上。 会所她一定要重新开回来! 她忙对汤媛道:“汤媛,你现在在哪做?你回来,我开双倍薪水给你。你这么好的员工,我可不愿意拱手让人!” 汤媛在那边更为难了,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好。抬头,见苏敛恰好进了公司,对苏眠道:“苏总,你稍等,大苏总过来了,要不你和大苏总说说?” 跟着就听得那头走得一阵高跟鞋响。 苏眠先还没搞懂汤媛干嘛这么说话,等明白过来,恨不得一阵内流满面。 感情……汤媛是给苏敛挖走了! 这个人!真是……! 苏眠哭笑不得的把电话挂了。 汤媛迎上去,把手机递给苏敛道:“大苏总,苏总电话。” “谁?” 苏敛眸光一动,问着,已经把手机从汤媛手里接过去了。 甜美的人工台女声在耳边道: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苏敛的脸色自动调成了暗夜模式。 第四十八章 只要你说,我都信 苏敛注意到是别墅里的电话,拿自己手机打过去,那头磨蹭蹭才接。 不等那边“喂”,他先声夺人,“在哪?” “……在家啊。”苏眠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回了他这明知故问。 “等我。” 苏敛不多说的挂了电话,嘴角小小弧度的弯了弯,转身离开。 汤媛擦了擦眼睛,老板原来会笑啊,真是稀奇。 不仅仅是因为这十天半个月的相处,而是在她跟苏眠之前,就是苏敛手底下的一枚精英。 所以不是苏敛挖了她的墙角,而是苏敛主动挖了自己的墙角给她的会所用。只不过这些,苏眠不知道而已。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苏敛就到了家。 坐在沙发上的苏眠看见他,屁股下跟压了弹簧似乎的,“蹭”的就站起来了。迎面而来的人让她觉得微妙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心里小小的纠结,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日久成了习惯。 苏敛瞪着她,“招呼都不打,不认识了?” 苏眠囧得脸一红,憋了半天,叫了他一声“苏敛……”声音细细的,表情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苏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不甘情不愿,能不能好好叫。” 和之前一样,落落大方,理直气壮的不会了吗?! 苏眠郁闷,不想说话。她哪里心不甘情不愿了……明明是紧张的好嘛…… 真是要被薛刚那个鬼坑死了,搞得她对号入座得心态都放不好了,什么毛病的习惯!才没有的事! 自己是新世界独立自主的女性,挣得了零花钱,拧得开矿泉水瓶! 要是扛得了煤气罐就更霸气了…… 薛刚又不了解自己,自己真是头猪,为什么还就着了他的道,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苏眠暗自转过念头这么一想,顿时整个人都正常回来了。弯上眼睛,爽爽落落起来朝苏敛道:“吃饭!都等了你半天了。你再晚点,我就和唐叔先吃了。” 苏敛见她蓦然又神态如故了,心底也跟着说不清的放松下来。 吃饭的时候,苏敛道:“你自己回来的?” 苏眠听见他问自己话,一阵稀奇,他不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语的吗?忙道:“不是,是薛刚送我回来的。” 苏敛便抬着眼皮子探究的看着她。 苏眠解释道:“我看他正好在那里,我就让他送我了。” “他怎么会在你那里?”苏敛不爽道:“为什么不通知我。” 苏眠点点头说:“想过,怕你没时间。主要是我等不及,一分钟我都不想在那家医院待下去。” “怎么了?” 苏眠夹菜的筷子停顿在半路,她看向苏敛,眸色深深道:“我说了你信吗?” 下午去看端木萋萋的时候,苏眠也和她说起了医院的事来。 端木萋萋听完,无比感叹说:“睡半个月啊,哪个正常人刚一醒来不是睡懵的。你还满地溜达,没丢了你不错了。” 苏眠暗自感叹,那件事,果然只有苏敛才会信。回忆起饭桌上问他信不信的时候。苏敛的回答,在那一刻让她怦然心动。 对面的男人面容冷峻,没有温软柔情的眼神,却一字一身的告诉你:“只要你说,我都信。” 那一瞬间除了怦然的心跳,还有无比的安心。 微微的晃神,耳边端木萋萋的话已经切换到了薛刚的身上。 “哎,小眠,那个薛刚,有时间你带给我见见呗。”她两眼星星,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头头是道的分析说:“你就不觉得他对你有所企图?经常去看你不说,照顾你都在你病房睡着了,这绝对是对你有意思啊。” 苏眠意兴阑珊,“没想法。” “你是对他没想法啊,还是对谈恋爱没想法?”端木萋萋在沙发上翻得侧睡了,撑起脑袋,研究起苏眠默默思考的表情。 “想好了吗?”她笑她道。 苏眠歪了歪脑袋,光滑黑亮的一头长发,从后滑到脸旁。挡着她微微羞涩的一张脸,眼神露着些小雀跃的问:“谈……恋爱的感觉很好吗?” 端木萋萋“哦”的坏笑:“有人春心萌动了哟!” 两个人说着,说起了柳真真,都说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她了。 端木萋萋提议道:“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你和你哥说一声,我们把真真叫过来。要不然,我来下厨吧,庆祝你出院。” 苏眠送她个白眼道:“求放过。你这几个月出了一趟门,就能摊上事儿的体质,我怕地滑。要不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能内疚一辈子。” 端木萋萋脸上一闪惭愧,“如果不是我非要让我带出去,你也不用挨一刀住这么久的院,我还没能去看你。对不起,小眠。” 不过自从上次那么虚惊一场后,端木萋萋如今再不敢趁机就要闹着出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养胎,让苏毓反而轻松了不少。不然,隔天儿的就得哄着他家一门心思就想出门的姑奶奶。 晚上,柳真真没来,打她十几通电话都无人接通,苏眠和端木萋萋也就放弃了。 倒是苏敛来了,而且还和苏毓一起。 苏眠看见他们两一起进来的时候,想起上回也是看见他们一起出去……而且两人一进屋,就进了书房,关了门,搞得神神秘秘。 晚饭交给佣人在忙,苏眠和端木萋萋在外面看着电视。蒜苗突然绕到她们跟前了,萌着两只亮晶晶的狗眼睛,大尾巴摇摇。 端木萋萋起身,去抽屉里拿了包鸡肉零食放茶几上,蒜苗happy的叼着出去了。 苏眠留意道:“袋子没开吧?” “放心啦,它自己能开。” 隔了一会儿,蒜苗又回来了,蹲在先前端木萋萋给它拿零食的柜子上呜呜的小声叫。 那意思是还要。 “这才几分钟,你就吃完了?”端木萋萋刚在沙发上盘了个舒服的半卧姿,一点也不想起。“” “我来吧。”苏眠起身,又给蒜苗拿了一包。 蒜苗站起来就要叼,苏眠逗了它一下,蒜苗急得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苏眠眼神跟出去,门外竟然蹲着另外一只体型偏小的母金毛。老实巴交的,眼巴巴的看着蒜苗没拿到零食。 苏眠顿时笑道:“萋萋,快看,你们家蒜苗带女朋友回来了。” “我看看。”端木萋萋慢慢吞吞的下了沙发,看见了那只狗道:“毛色发亮,品相还挺好,这一看就是有人养的狗。欸,它怎么进来的,你哥他们进来院子门没关吗?”她看向苏眠。 “可能忘记了吧,我去看看。” 苏眠走进夜色里,一道贴在外墙边朝里看的人影,飞快的闪身离开。 第四十九章 我又不是他们家蒜苗 苏眠去看了,院门关了。在栅栏杆上发现挂着一小撮狗毛,看来,是从缝里钻过来的。 她进屋给端木萋萋说了,道:“你打算怎么办?” 端木萋萋正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苏毓和苏敛出来了。 端木萋萋立刻把问题抛给苏毓道:“老公,跑进来一只狗。应该是和主人走散。”一指乖乖趴在门口的金毛。 苏毓过去摸了摸那金毛,毛蹭在手心是干净的手感,不凑过去都能闻到狗身上香波的味道。 “错不了,是有主人的。” 苏敛在旁道:“既然有主人,通知物业,让他们去找就行了。” 别墅区不像商品房,动不动就几千户。更何况别墅的物业一般都有代步工具,一家一家的问,也花了他们多少时间。 “就这么办。”苏毓赞同道。 忽然那狗狗就自己起身,挤着栅栏又出去了。走一步三回头的,也知道回头什么。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怎么走了?”端木萋萋奇怪道。 苏眠摇头,表示她也不懂啊。 蒜苗倒是懂了什么,想追出去,奈何身材肥圆,挤不过去栅栏,在院门里急得团团转。 端木萋萋叫它,它也不回。 苏毓搂了她道:“别管它,这小子春天到了。走,我们吃饭去。” 端木萋萋撇嘴娇嗔,“春你个头啊,马上都冬天了好吗。” “谁说的冬天就不能变春天?”苏毓一本正经耍起流氓道:“乖,被窝一热,你老公立马春天给你看。” 当着旁人,端木萋萋被他流氓得变一大红脸。忙捂苏毓嘴道:“你你你……别什么话都说。小眠在呢……” 苏眠早就撇开眼睛不忍看了,假装自己不在。没听。表示不懂! 这对狗粮制造专业户……原谅她肠胃不好,消化不良。 “别理他们。”苏敛的声音低沉而清冷,偏偏话尾里没压住笑意,仿佛窥透了她的小正经,心里压根就明白着了。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何况身边还有个火车头女司机,常年口头上毒,只要不是太内涵的,真不想承认,都听得懂了。 苏眠都不好意思抬头去看苏敛,默默的转过背,对着所有人。脸上的温度开始升温,逐渐还烫了起来,她恨不得冲过去抱住蒜苗,借它那两个大耳朵扇扇风! 屋内灯光,暖暖的倾泻。照亮着门口的几人。逆着光,苏敛看着她的眉目,狭促又晦暗不明。 “小眠,走啦,进去吃饭了。”端木萋萋默默警告了苏毓,不得乱说了。招呼着苏眠。 苏眠“啊”了一声,推说:“你们先进去吧,我去把蒜苗叫进来。”说着往院子里走下去。 深呼吸,冷静,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有什么好害羞,他看穿就看穿,管他。 蒜苗看见她来,哼哼唧唧的用爪子挠门,示意她给打开门。 苏眠弯腰拍拍狗脑袋,道:“不能开门,万一你追丢了怎么办。走,和我进屋了。” 蒜苗似乎能懂她的意思,急得哼哼声更大,两后腿站起来,前爪趴在院门上,不放弃的刨。 苏眠不懂它这要闹哪样,皱了皱眉,放弃让它和自己回屋的念头,转身正要走 蒜苗在她眼皮子下“啪”的四脚朝天一倒,忧伤万分的拿眼神看她。像个人一样的,未语泪先流。 她回到屋里,其他三人都已经在餐桌边坐好,只等她进来就开饭了。 苏眠去洗了个手出来,在苏敛身边坐下了,缓缓道:“我说蒜苗哭了,有人信吗?” 苏毓正喝着酒,一口呛得直咳,打趣道:“媳妇儿跑了伤心的?” 端木萋萋忙说:“那我去给它拿点零食安慰安慰好了。” 苏眠拿起筷子,道:“不用了,我给它开了门出去找安慰了。” “……” 苏毓噗哈哈的笑。说着无心,听者内涵,找啪! 苏眠无语,哪里好笑了。 苏敛给苏眠推过去手边的汤,嫌弃苏毓道:“吃饭。” “还笑,快看看蒜苗跑哪里了。”端木萋萋娇嗔。 蒜苗脖子上的项圈,带了定位功能,苏毓拿手机一查,就知道它在哪里了。 红点点在地图上闪烁显示,蒜苗就在这附近。 苏毓宽慰道:“放心吧,蒜苗丢不了的,先吃饭,等会儿吃完了我陪你在外面走走,正好把它领回来。” 端木萋萋也没执着,安安生生的坐定了。四个人吃了这顿饭。饭间,苏敛苏毓偶尔讨论几句公事。 端木萋萋直往苏眠碗里夹菜,说她从医院出来都瘦了,要好好补补。 苏眠不忍拒绝她一番好意,又吃不下那么多。默默的看向苏敛。 苏敛心领神会的拒绝道:“别看我,我又不是他们家蒜苗,帮你解决不了。” 狗粮夫妇听闻哈哈大笑,想不到苏敛也会冷幽默。 气氛之下,苏眠小小调皮了一把,“求你了,就一个鸡腿。” 苏敛表情郁结得半死,还是把碗伸了过去。 一顿饭,差点没给端木萋萋那热情给撑死。 回到家,苏眠翻箱倒柜的找了健胃消食片出来,自己嚼了两片,问苏敛要不要。 苏敛摆手,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出来的时候,见她还在阳台站着,一时半刻也不像有进来的意思。便出声提醒她道:“不早了,回房去休息。” 苏眠把看着茫茫夜色的目光拉回,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望他如画的眉目道:“苏敛,我的会所,汤媛,我都要要回来。” 她想了很久该用怎样的一个开场白,当张嘴的这一刻,才发现不如开门见山。反正再多的兜兜转转,他也会一听了然。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干干脆脆,好过纠纠结结。不显得猥琐。 苏敛便是喜欢她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他招手,叫她进来坐,在他身边坐下。 桃花眼底都是笑意,“不先问问我为什么关了你的会所?” 苏眠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乖乖问道:“为什么?” “在我眼里,你的会所就是个有点意思的玩具城堡,你在里面自娱自乐,我当然不会管你。可你却被你的玩具伤了,这样的玩具我自然要收回。” 苏眠反驳道:“就算是玩具城堡,也是我花了心思的。我也不想有这次的意外,但这件事……”她抿了抿唇,想到苏敛和姜娉婷滚过床单的事实,后面的话就不想说了。 免得有挑拨离间的嫌疑。没来由的心塞,苏眠憋了一口气道:“那好,我不要了,随你便。” 第五十章 给个更大更好玩的玩具 “生气了?” “没有,没别的事我去睡了。”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死鸭子嘴硬。苏眠起身要走。 苏敛道:“别动,坐在这里好好听我说。” 苏眠心里顿时烦起来,不想听他说。还是走开道:“我困了,你慢慢坐。” 苏敛在她身后徐徐道:“苏眠,整件事看过去,的确是姜娉婷挑的事端。但她只是其次,你才是主要。你没有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手里的东西成为了别人伤你的利器。我收回你的会所,是不希望你在不懂得自保前,再次受伤。做生意这淌水太浑,里面的门门道道不是你凭着个人爱好就可以避开的。只要你在这个圈子里,就要接受这个圈子的规则,像姜娉婷这次对你动的手脚,可以说不值一提。能者居之,做生意的人没你想像的那么善良或者循规蹈矩。对我们来说,结果往往比过程更重要。听了这么,你还想有那么要你的玩具吗?” 苏眠停住身形,慢慢消化着他的话。苏敛不这么说,自己大概还理解不了商场如战场这句话的深刻,回头想想,真的是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总以为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和气生财的来往,就能相安无事下去。结果了,姜娉婷借宋方正的手轻而易举的就摆了自己一道。在利益这块试金石下,她这个不能在两相对比时,提供更大利益的老主顾立马被抛弃了。 该怪宋方正还是姜娉婷?还是怪她自己看不懂? “所以马俊就应该在你所谓的规则里丢了性命?她的女儿变成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你们也觉得理所当然?”苏眠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悄然的紧了,“或者,我也应该心安理得?”话有些自嘲起来,“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圣母,不然我也不会因为顾忌萋萋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急于逼着马俊弃械投降。一开始我答应他就好了,不和姜娉婷怄气,也不至于牵连了一条人命。规则无情,也不够善良,所以弱肉强食才是你们的法则。” 苏眠深深的沉下一口气,“如你所愿,我没那么想要我的玩具了。你担心我伤了自己,我也担心再伤了不想干的人。苏敛,谢谢你帮了马俊的女儿。我当时……”当时她的想法,是把姜娉婷拉出来,既然是她怂恿的马俊,那就让她为马俊的后果负责。因为挟持的是苏家的人,姜娉婷当时若知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会答应息事宁人。 她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显得虚伪。成了事后诸葛亮…… 苏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就在她耳边说着话,惊得她一颤。 “所以,从明天起,你跟在我身边,我教你怎么不伤到自己,又不伤到不想干的人。到时,我给你个更大更好的玩具,如何?” 他的声音意外的柔和,带着无尽的蛊惑。拂过她耳后的呼吸,痒入她心扉。 苏眠的脖子僵硬的梗着,紧张着,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他靠得太近。她能感觉自己的一边后背是挨在他身前的。 苏敛无视她僵直的身体,故意往她脸侧靠近了,吐息道:“苏眠,回答我。” 声音轻得像情人的低喃,婉转暧昧。苏眠无所适从的往楼梯上去了几个台阶,才凝着一脸表情转过身,没好气道:“我不去。没有会所,我大不了去找一份工作。” 苏敛的桃花眼一笑,反身靠在楼梯,两胳膊肘压着扶手道:“你觉得你挂着苏家二小姐的名头去找工作,谁敢要你?” 苏眠被他噎得做不得声,这倒是真的,除非自己改名换姓,改头换脸。不然哪个老板都觉得自己是供个尊神回来,而不是招了个员工过来。毕竟不看佛面还得看僧面不是。 “这样吧,你要是觉得自己笨,跟着我学不会。你待家里好了,我找人教你怎么做个贤妻良母,将来嫁谁,都是给我苏家长脸。” 苏敛一句话激上去,气得苏眠脸都红了。压不住的不淡定了,“你去嫁,我才不给你长脸!” “不给我长脸那就是想给我丢脸了?也行,不过这个脸只能在苏家丢。”苏敛徐徐诱之。 苏眠动气中,压根没注意他话里有话。两眸杏眼里,汪汪的都是情绪。看着苏敛,就是不说话。 苏敛适时的收敛,没把某些不经意的东西暴露成明显。 他收起闲适的姿势,淡然的上楼,经过她身边时,道:“想好,明早告诉我。” 苏眠听着他上楼的脚步声,回味过来,今天居然是选择题,以往都是服从必选题。不过b选项说了跟没说一样,她又不是恨嫁。 选择,变得显而易见。 折腾了一天,苏眠也困顿不已。回房洗漱好,往床上一躺,柔软的被角抓手心里摸摸捏捏。通明的水晶灯下,眼里看得着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一切,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令人身心皆安。 她留了一盏壁灯,光线将房间蒙了层薄纱,雾里看花的朦胧。 渐渐迷了人的眼,苏眠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去。眼睛闭着,意识似乎一直在起起伏伏,她在做梦。梦见朝阳初露的村庄,笼罩在弥漫的雾气里,炊烟四起。 她走在路上,听见孩子们的笑声,迎面的雾气里钻出来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从她身边经过。 路旁隔着一条窄窄的灌溉渠的另边,种着棉花田,有的棉桃没开,开了的棉球一团雪白蓬松上沾着露水,湿漉漉的晶莹剔透。 耳朵里鸡鸣狗叫,出早工的村民看见她这个陌生人还会打招呼,问她这么早要去哪?仿佛她原本就是这里的人。 苏眠在梦里讷讷不知如何回答,那些村名毫不在意的继续走开,她在梦里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所有的声音渐去,她也走到了一处石桥边,桥下流水湍急,狗的吠叫始终在耳边响着。 苏眠猛的惊醒,视线陡然间清明,她的意识从梦里挣扎出来发现,自己哪里也没去,还在床上睡觉。可耳朵里狗的叫声隐隐犹在,而且越发真实。 苏眠凝神仔细一听,好像的确是有狗在外面叫。 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狗? 苏眠狐疑的起床,打起窗帘朝外看去,楼下的喷泉台边还真的蹲着一只狗,一声一声的吠着。借着地灯的光线,苏眠定睛一看,这只狗不是……跑到过苏毓家的那只金毛吗? 第五十一章 过来坐,小仙女 深秋的夜晚微有些凉了,苏眠穿了件薄针织开衫在丝绸的睡裙外下了楼。别墅里的灯是自动感应的设计,她一路走下去,灯火一片大亮。 她打开门,那只金毛看见她立刻不叫了。摇着尾巴,走得很慢的低着脑袋往苏眠跟前去。精神好像不怎么好。 苏眠听见它上台阶的时候哼哼几声,一到她脚边,四腿一软的往地上躺倒,似乎过来的这点路,走得它精疲力尽了。 “蒜苗找你半天,你怎么跑我家了,你怎么过来的呀?”苏眠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自是无法回答,眼睛眯呀眯,尾巴有气无力的打个两下地。 苏眠起身,站台阶上朝外面看了看,夜深路静,除了这只夜半惊梦客,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苏眠转身回去,对那金毛道:“那你就要在我家住一晚好了,进来吧。” 金毛四腿挣了挣,费力的没从地上爬起来。苏眠这才主意到它肚子上被长毛遮住的伤口。 苏眠拨开毛仔细一看,人都要不好了。伤口,准确说应该是刀口,约一掌宽,黑色的缝合线均匀密致的绞合着红肿隆起的伤口,不难判断是新缝合的痕迹。 生病做手术了?这手术都做了怎么宠物医院也不给包扎妥当了。刚做完手术的狗……怎么会跑出来的?遗弃了?它主人不是苏毓那边别墅的吗?遗弃还要看风水啊……苏毓和苏敛这里隔着都半个a市了。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苏眠看了看时间,四点还不到,这个点儿要是把苏敛叫起来当雷锋…… 当苏敛的卧室门被敲开时,苏眠真心忐忑得不行。“苏敛……那个狗,它跑到我们家来了。” 苏敛还有点没醒,走廊灯刺得他直接闭着眼说话:“什么狗,哪来的狗?” “就是在苏毓家那条走丢的金毛啊,现在就在楼下……” 苏敛困道:“说重点。” 如果只是跑进来一条狗,苏眠还不至于要跑过来问他怎么办。再听她绕半天,肯定是有别的事。 苏眠招道:“是这样的,它的肚子上做了手术,但是伤口不知道为什么没包扎。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送它去宠物医院?” 苏敛听罢,睁了睁眼,睨见她惶恐又期盼的小眼神,唇角似有若无的勾出一笑,回床上躺去了。 苏眠撇撇嘴,失望。果然不能指望他。正准备走。 苏敛靠着枕头,拍拍床边叫她了。“过来坐,小仙女。” 他调侃着她,还让她去他床边坐。她才不去。 苏眠扭动着门把,道:“有话你说,我不进去。” 苏敛眉毛一竖:“今天你可真不够听话,让你坐着不动,你跑了。让你进来坐,你不坐。不如我们新帐旧账一起算了,再说狗的事?” 威胁得苏眠牙痒痒,磨着后槽牙在他床边坐下道:“快说。” 苏敛不急不慢,抬手,挑了她一卷头发在手指头上绕道:“家里的备用药箱里有碘酒,棉签,拿过去给它清洗伤口。人用的消炎药,碾碎成粉,洒在伤口上也有消炎的作用。等天亮了,你自动不会来求我。去吧。把门带上。” 他的手指脱开她的头发,顺手推了她一把。示意她离开。 苏眠对他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没有脾气。总算他没惜字如金,说了点有用的。 去找药的时候,苏眠发现药箱里备着各种各样的女生药。有的日期还不短,都快过期了。 别墅里就自己一个女的,自己又没痛经的毛病。准备这些,是他有还是唐叔有…… 噗!想多了。 苏眠不容易的翻出一盒阿奇霉素分散片,如法炮制准备妥。 苏眠捏着棉签的手,有点不敢往它肚子上狰狞的刀口伸。 先拍了拍狗脑袋道:“我给你消毒,我轻点,你别咬我啊。” 楼上,无心再睡的苏敛轻手轻脚的出站在了走廊上,墨眸深沉的看着楼下盘腿坐在地上的女子。她小心翼翼的舞着手里的棉棒,安静客厅里偶尔传上来她好言好语的好话。 “你别动……” “上药了。” “痛不痛?” 苏敛听着差点要失笑。晓得对狗这般,却不晓得变通在人身上。宁愿被为难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拿出女孩子的手段使使。哭一哭,小小闹一闹,撒撒娇,矫情点……别那么能抗,不要太讲道理,有委屈了就说,想要的伸手。有几个男人不需要这种“被需要”。 苏敛总是不着调的为难她,她可想过为什么? 苏眠把药粉抖得撒了它一肚皮,碘酒更是流得躺着地的那边的毛都湿透了。 没照料过这种情况,手脚略拙,起身去找抽纸,却看见了站那的苏敛。有些惊讶道:“你怎么不睡?” 苏敛下着楼道:“去拿一包干棉球过来。” 苏眠就去把整个药箱都搬个出来。 苏敛削了她一眼刀道:“干什么你。” 苏眠低低一笑:“感觉你挺懂的,反正你又不睡,你看还要怎样,剩下都交给你了。” 苏敛接过她递过来的棉球包,“把反正你又不睡这句去掉,再说一遍。” “为什么?” “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病句明白吗?我不睡就要来给你料理狗?神逻辑。”苏敛字字珠玑,抨击得苏眠无力还嘴。 老老实实的给他递棉球。 差不多的时候,苏眠伸手摸上那一块都被碘酒染成褐色的肚皮,看是不是干了。她摸着摸着,动作变成了轻轻的按,边按着,手一路往伤口附近去。 躺在地上原本一哼都不哼的金毛,猛的一个抬头,差点咬到她手。还好她手收得快。 苏敛看得紧张,一把抓了她手腕道:“碰到没有?” “没事。”苏眠伸开手给他看。“它不是要咬我,是我按疼了它。”苏眠神情变得凝重道:“我不确定我刚才按到了什么,我们去换衣服,现在就送它去宠物医院。” “你是说它肚子里有东西?”苏敛看向金毛肚皮上那道伤口的长度,忽地想到了什么。一个收力,捏得苏眠手腕一疼,道:“先说说看。” 苏眠挣回自己的手,道:“我只摸到一个硬硬的角,但……”那个硬角物的厚度,再结合刀口的长度,苏眠联想到了某样东西。 苏敛的反应,似乎验证着她的猜测,他应该和她想到了一处。 第五十二章 被跟踪? 没有耽搁的去了宠物医院,光片显示,金毛肚子里的确有东西,一块金属片。 苏眠和苏敛对眼一瞧,自然知道那块金属是片是什么。新月商会的拜帖! 一个小时候后拜帖盛在一盆清水里让医生端了出来,苏眠迎了上去。 医生摘掉手套,拿镊子夹出来,道:“就这东西。狗是你们的吗?” 苏眠摇头,并没做过多的解释。 医生也没再多追问,出于职业的感触,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的有些人啊……尽干些畜牲不如的事。往狗肚子里缝这些,怎么不给自己肚子里缝一块……” 苏眠也疑惑新月商会为什么要折腾一条狗?她看了看医院墙上的石英钟表,苏敛接了电话出去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怕他不会说。 苏眠示意医生道:“这块东西麻烦拿个袋子给我装一下。狗应该要放在这里住院吧,您给算下一共多少钱?” “你们付钱?等狗的主人来了再给吧,狗就先放这里。”医生连着镊子和金闪闪的拜帖一起扔回水盆,闪避着眼神道。 苏眠不傻不瞎,当然知道医生是对盆里那块金子动了心思。想借着主人的借口,私底下好揣进自己的口袋。苏眠心里对他的尊敬感顿时荡然无存。 “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但我还是劝医生你收我的钱更安全。有时候横的不一定是财,也许是祸,横财变横祸,谁也不知道的事。”苏眠话中暗合警告,不由得让医生的脸色尴尬一变。 勉强的呵呵了两声掩饰道:“哪里由命发横财,我这不是怕你们便宜了狗主人吗。你们要垫,我还求之不得。”忙领着苏眠去收银台,“刷卡呢还是付现?手术费两千,住三天护理费,一千八,一共三千八。深更半夜的生意,我就不多说了。”唬得他都没敢喊高价。 苏眠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多刷了“辛苦费”。嘱咐他多照料一些,便和苏敛走了。 医生瞪眼入账的辛苦费,心情无比美丽的溜达去手术室里看财神狗去了。 车子在回别墅的方向行驶。苏眠把那块拜帖拿出来仔细看道:“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苏敛没搭话,心无旁鹜的开着车,他的脑袋里却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专心。 之前他接的那通电话是老a打过来的……关于他和姜聘婷谈的那笔交易。 姜聘婷究竟知道些什么!苏敛让老a去见了姜聘婷。 老a在电话里说,他跟着姜聘婷去了姜家后,姜聘婷交个他一本旧本子,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正正楷楷的硬笔字整齐漂亮。 老a带走,发现拿到手里的这本小记是有关新月商会拜帖的研究。有很多的图文说明。 第一页就是画的拜帖的立体图案。旁边有简单的数据简述。 成分:999金。重:200g。长宽厚:190mm*128mm*0.46mm 依次翻下去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图案,旁边标写同上。每张图附有日期但没写年份,第一张四月十六,第二张隔了七个月的差距,第三张则在三个月半月后。 很明显,这本笔记的主人也接触过新月商会的拜帖。 文字开始出现得多的一段是笔记的中间部分。但只是相关的日记,一些揣测的想法,和日常随笔,没有太多的价值。直到跳过这些。从一页大写着“无奇不有”四字的感慨开始。后面的东西就值得仔细看了。 多达几十页的图画,拜帖上的图案,描摹了一张又一张。从一开始十来页一模一样都是竖着画的图,到出现横着画,斜着画。最后图案脱离了框,只有单独提出来的纹路,呈各种角度的画法。 说那些图案是纹路,因为看上去就是一堆毫无逻辑走向的流畅线条。 在笔记后半部分的图画是各种纹路的组成拼凑,组合图案里,用了不同的颜色笔代表每一块上的图案,拼凑得最多的时候有五个颜色的纹路。 五个颜色,是老a回过头去看文字部分才知道笔记的主人后面又收到两块。 组合有点像迷宫拼图。但因为缺少的块太多,并不能看明白最后拼凑的组合都是些什么。 但肯定是能拼凑出什么,或者笔记主人已经拼凑出了什么,可惜的是,笔记的最后部分完全被撕走了。从撕毁的痕迹上看,很可能是笔记主人。残余在订装线里的纸边磨损得起了纸毛,订装本子的白线变了黑线,证明这个笔记被撕坏后还常拿出来看。 笔记主人当时到底拼出了什么? 老a给苏敛打电话让苏敛把苏眠之前画的图案都拿给他。他首先要确定拜帖上的图案是一致的,其次让苏敛去问问笔记本的来头。 必须得苏敛去问,姜聘婷给老a笔记本的时候,就发话了,有任何问题让苏敛问她。 没完没了的节奏…… 老a还不知道苏敛刚收到了第六块拜帖,而苏眠就和他一起。知道后,非常惊诧,那边就这么让苏眠回了? 接踵而来的问题,既然苏敛既然能收到第六块。是不是还有第七块,第八块……新月商会的拜帖到底有多少块?也就是说笔记后面撕掉的可能还不是完整的? 如果拿到所有的拜帖,究竟能拼出什么? 扑面而来的问题让苏敛的车开得有点走神,差点撞到了路中间的隔离栏上。 猛的转动方向盘,打得太急,一个大甩尾,直接成了逆向行驶。 一辆红色的越野,从对面疾驰而来,呼啸着从他们车旁擦过。 苏眠一阵惊魂,心跳扑通扑通。苏敛淡定的快速路中掉头,回到车道。 “没事吧。”见她吓到了。 “我没事。”苏眠有些内疚道:“是不是没睡好?” “不关你的事。” 苏眠:“……” 苏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有歧义的话,他是想说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可因为不习惯解释,他并没有和她解释。 苏眠没再说话,大概是误会了。 苏敛忽地将平缓的车速飙升起来,两侧的路灯不再一盏一盏的后退。连成两道光带,如流星疾坠。 苏眠在飞速倒退的光影里,怀疑苏敛把车开成了飞机。尽量的让身体贴着椅背。 苏敛的视线落在后视镜里,那辆原本超着他们车过去的大红越野,居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第五十三章 拿屁股对着我什么意思 车子疾驰如飞,后边的那辆红色越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咬着他们。 两百米外有高架的入口指示,苏敛冷眸微眯,在距离入口只有几米的时候,猛的一个左转,车身从右侧车道几乎甩横出去,漂移到高架入口。方向盘在他手底飞快调整,回正。车头眼见要和高架护栏猛烈的亲密kiss! 坐在副驾驶上的苏眠,一颗心惊险得快飞出胸膛。下一瞬,眼直直的看着车和栏杆拉开了安全距离。 他们身后那辆红色越野似乎料想不及苏敛的变数,如果突兀的切换车道跟上去就显得不言而喻。最后直行离去。 苏敛注意到,逐渐放慢下车速。眼尾余光里,身旁的人紧紧咬着唇,白着张小脸,眼神多惊惶却不曾听她叫出来一声。 “这都吓不到你?刚才要是冲出去了你叫不叫?”苏敛颇为寻味道。对刚才被跟踪的事只字不提。 苏眠顺理成章的就以为他刚才玩这么段特技,是为了吓吓自己,顿时不想搭理他。按下车窗,天边呈现着紫青色,最后的昏暗,天,快亮了。 风卷动沉沉的夜幕,吹起她长发如飞。苏眠单手撑在窗边,下巴的弧度微微扬起一股傲劲。刚才哪里是不怕,不过是不想把心底的害怕叫喊出来扩大。 她记不得是谁说的,害怕是只纸老虎,你压着它,它就只会那么大,如果你放开它,它就会把你吃掉。 眠瑾,别怕…… 苏眠的脑子里忽然就蹦出来这么一句,是看过的哪本小说里的人物吗? 苏眠想了想没记起来,却对突然想到的这个名字很有感,不由自主,自言自语的念出口,“眠瑾,眠瑾……” 苏敛听见她的碎碎念,手底一滑,一头撞上了内护栏。 “砰!” …… 红色的越野没有跟上高架桥后,进了一个加油站。24小时服务在线的加油站员工偷偷打着哈欠出来,带上工作手套,自主的去打开了油箱盖。 见车主没有下车,也没有降下车窗的意思,过去咚咚的敲了敲车窗玻璃。“您好?” 车内有人低沉着嗓音说话。“七爷,路上车少,被察觉了。” 后座传来气若游丝的一声“嗯。”极轻极细,声平无波,好像随时会断掉那口气。车里没有亮灯,借着加油站里的光线勉强能看到后面卧靠着的人影。 “咚咚!” “您好?” 员工执着的敲窗,睁大着眼努力的朝车里看。黑色的车窗贴膜并不如愿。车窗倏地落开大半,车主一亮相,吓得来不及收回脖子窥探的员工两步疾退,踩到了油枪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眼神瞪圆,“您……您、好。请问……” “九七,加满。”车主的声音是先前车里的低沉。 一颗光头,映照着潜入车内的灯光锃亮,他只穿着背心,露着的膀子健硕魁梧,大臂肌肉一块块分明。可想而知他的身材。越野的空间本就比小车来得宽敞,可当你看他坐在主驾驶上时,还是替他逼仄得慌,大大的一块塞在小小的位置上,很像拼命塞进行李箱的那些衣服一样,挤得他皱皱巴巴。凶肉横生的半边脸上,全是花青的纹身。偏偏眼睛生得小小的,眼珠子动动,都觉得凶神恶煞……不怪能把加油站的员工吓得一屁股坐。 车窗重新升上去,递钱的时候才再次降了道缝,然后绝尘而去。抓着不用找的油费,员工的额头冷汗直冒。妈呀,一不小心服务到黑社会大哥了…… 所幸苏敛的车速不快,撞上护栏后,并没有乌鸦嘴的飞出去,只是把护栏撞凹了一块,车头剐蹭掉一片漆。 有惊无险,苏眠站在车头旁有点生气道:“再不好好开车,我就不坐你的车了!”这一路跟坐过山车似的,揪着她的神经拋上抛下,她都要打人了! 苏敛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你能吓我,我就不能生气?”苏眠不满。 “你以为我故意撞车吓你?”自己像这么幼稚的人吗?! 苏眠眼神不服,难道不是,你之前不就那么说的,这都吓不到你? “眠瑾是谁?”不和她在无所谓的问题上浪费时间,苏敛直击重点。他刚才就是听见她说到眠瑾才会惊愕之下撞车。 眠瑾……两百年前赏出去的公主,未知真假。这个名字怎么会从她口里出来。 那件事,他并没有对她提过只言片语。 苏眠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问题。她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突然想到的,可能是我以前看过的哪本小说里的名字。” 苏敛探究的目光锁定着她的言语神色,他知道,她没有撒谎。 他忽然放下心来,他不愿意她和那段野史有任何关系。他希望她完全属于苏家,像这三年一样完全的属于自己。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不知道,可他自己知道。 只不过承认得太迟,惟愿为时未晚。 “上车。不会吓你了。”怕她察觉,苏敛应下她的误会。 他拉着她慢慢悠悠的在高架上走着,已经完全偏离了回别墅的方向,苏眠也不说,也不问,随他一直开着,不知道要开到哪里去。 不知不觉,天边挣出一抹鱼肚白。苏眠半夜的瞌睡在这个时候排山倒海的来了,靠着椅背,眼睛睁着又眯了,眯了又睁开。反反复复要睡又没见她睡过去。 她身后的椅背突然被放下去,苏敛收回按着她座位控制键的手道:“躺着睡一睡,到了我叫你。” 苏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放下的座椅,从后座拿了个抱枕垫在腰上,终于投降的靠倒上去。她睡的姿势好看,却累。两条腿落着地,侧睡着,背对他,腰身玲珑,起伏有致,堪堪不盈一握。 苏敛看得直挑眉,这样睡久了,起来肯定会腰疼。难怪往腰下塞抱枕。不客气的推她醒来道:“拿屁股对着我什么意思,翻过来睡。” 重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苏眠困得紧,混混沌沌的翻了身,吐槽道:“哪里是屁股了,明明是背对你好吗?鸡蛋里挑骨头……你就是看不得我舒服……就是要挑我的刺。我还没说你呢……”她嘀嘀咕咕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两眉青黛微蹙,仿佛有天大的委屈。 苏敛听之,眉眼愉动。转头见之,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第五十四章 别错过眼前 从睡里醒来,苏眠睁睁眼,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舒畅,完全没有想象中在座位上蜷着睡后的酸痛。苏敛的坐骑果然不是唐叔的老爷车可以比的,躺个座椅都跟睡个床一样舒服,都不想这么快醒了。 摸摸座椅…… 不对,这就是床! 苏眠倏地睁眼,光线昏昏的房间!自己不在苏敛的车里!这是哪? 她马上揭了被子下床,心情变得一点都不留恋,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冲向关着的房门。门锁扭动,“霍”的拉开,苏眠看到应声转过头来的人时,忍不住一诧:“汤媛?” 汤媛笑了笑,道:“苏总,你醒了。”注意到她光着脚,又交代道:“大苏总说让你先将就他房里的东西,有干净的备用。”比如拖鞋。 所以这是苏敛在公司的休息间?青天白日正当,汤媛又在,苏敛肯定是把自己一道拉到他公司来了。那么,自己是怎么从他车里到他房间的……不会是给他抱上来的吧?! 这个可能性多大? 苏眠看了眼汤媛,在墙壁上摸开了灯。好歹也曾是自己的员工,还从来没听她乱说话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多嘴,她素来拿捏得清楚。即便是眼睁睁看着苏敛抱着自己上来的,汤媛估计也不会有任何的大惊小怪。 她这镇静的性格,来给苏敛做事,倒也格外合适。 苏眠从壁柜里找到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换上,大大的鞋码穿在她小巧的脚上空空荡荡的很滑稽,像偷穿大人鞋的小孩子一样好笑。 趿着不跟脚的鞋,苏眠默默着打量苏敛的房间。卧室摆设精简,除了一组床,灯,一面嵌入式衣柜外,再无多余。从暗金鎏纹的墙纸,到灰湖蓝的床被,再到黑胡桃木色的家具,所用都是冷色系调。冰冰冷冷的正如他那个人。再加上头顶的冷白光照着,更添一层冷辉。 苏眠走过去,把厚重隔光的窗帘刷的拉开,顿时日光扑面,扫了一室森冷昏暗。苏眠把整个窗帘完全的向两边拉开,大面的落地窗豁然眼前。外面虽然不是晴阳万里,但自然的日光就是比人造灯光来得亮敞和舒服。 回头再顾,整个房间便是和刚才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柔和。 把灯关了更好…… 念头刚动,房里灯“啪”的灭了,苏眠抬眸,苏敛不知何时出现在的门口。皱着眉,看着大开的窗帘,不是很喜欢道:“拉上。” 苏眠和他住久了,自然能知道他惜字如金的全意。抱着手臂,靠在落地窗朝外张望:“这样很好。朝看日,晚看霞,静待花开,坐看云起,夏雷震震,冬雨雪。不打开,就错过了这些。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些说出的画面,仿佛她已下笔的画,充满艺术的壮阔。因她气质古典温婉,这种话安安静静里说来,又带着几分淡淡的伤愁。叫人听着,心动不已。 苏敛几步过去,一手将她拉得离开落地窗边,一手抓了半片窗帘甩出去,遮了半室明光,断了她的视线,那双秋水杏眼立刻意兴阑珊,却也没说什么。 苏敛攫取她的失落放在眼底,似乎笑了道:“看那么远,错过眼前的难道就不可惜?” 苏眠一愣,“啊?” “字面意思,自行理解。”苏敛没头没尾的甩下这么句,转身就出去了。 苏敛刚晃走,汤媛就站在了门口了,叫她出来吃早饭。 此时已经十点多了。 她的早饭就摆在苏敛那张寸木寸金的老紫檀木办公桌上。 苏眠环顾外面偌大的办公间,简单粗暴的除了摆着苏敛的一张办公桌外,在右手边还有另外一张斜放的小办公桌。 汤媛对苏眠道:“苏总,你先吃完东西,我们再说。”说着,走过去整理起那张桌上的东西。 苏敛倒是倚重她,让她共一个办公室,这份荣耀恐怕前无来着,后无古人了。苏敛那人能力主义至上,想想汤媛在会所的三两年,果然屈才了她。 对了,汤媛刚才还没改口的叫她苏总。 苏眠动了动粥碗里的勺子道:“汤媛,别再叫我苏总了。既然你已经换了工作,我便不再是你老板。而且这是在苏氏,我和苏敛的关系你也知道。你再叫我苏总,难免落人口舌,于情于理也不合。你就和其它人一样叫我一声苏小姐。但是汤媛,以后如果有什么为难事,你一定不要客气的告诉我。我手底出来的人,自然不能被人平白无故的欺负了。” 苏小姐的称呼客气又疏离,可苏眠的话让汤媛心里却一阵暖,一阵感动。她完全的放下手里的工作,感激的看向她,道:“谢谢你,苏小姐。” 两个人之间的客气,也是对汤媛的一份好,苏眠不想让别人看低了汤媛的能力,以为汤媛是凭着和自己的关系才得到苏敛的器重。 虽然汤媛这个空降兵回到苏氏的这半月早已经饱受争议,可汤媛还是很感动苏眠能替她这么着想。 苏眠摇摇头,笑了笑,开始吃她的早饭。 汤媛以为她至少要质问自己一句,为什么趁着她不在的时候答应了新的工作,准备的解释在此刻成了多余。汤媛的心里百感交集。 等到苏眠吃完,汤媛该整理的整理好了,招呼了苏眠到那张办公桌前道:“苏小姐,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桌,按照苏总的吩咐,桌上的那些资料是你这几天之内的工作,需要你熟悉下来。我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你慢慢看,有不懂的可以问苏总。” 汤媛不管她的表情多难消化这个消息,微微躬了躬身,离开。 讲真,汤媛在接到苏敛让在办公室给苏眠添张位置的时候,她也跟苏眠刚才的反应是一样的,懵圈一脸,完全不知道大boss这是唱的哪一出。 汤媛出了办公室,一转身,苏敛就在外面的走廊上,似乎正等着她。她过去道:“苏总,集团的高层人力资料和各个部门的职能文件都已经送到苏小姐手里了。” “嗯。去忙吧。”苏敛准备进办公室。 “苏总。”汤媛叫住他道:“苏小姐什么都没问。” “我知道。” 苏敛的目光飞扬起一些得意,没有人比他来得更了解她。 汤媛觉得,现在的boss给两年半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苏敛,只有曲高和寡的姿态,是绝不和尔等**多说一句的孤冷。 他在抱着苏眠出现时,仿佛就已经不一样了。 第五十五章 敲晕带走 “哇!现在外卖的都这么帅吗?” 某极品送盒饭的出现在苏氏时,整个公司的女人们沸腾成了螃蟹,路都不能好好走,一个个横着挤,唯恐不能挤到帅得天怒人怨的外卖小哥面前。 “帅哥,加个微信呗,以后我的中饭晚饭都交给你了!你们饭店送早餐吗?早餐我也包了!” 策划部某女刚搭上话,秘书部某某立刻挤兑。“得了吧,微微,几顿外卖就想包了人家?你是没见过帅哥吧。帅哥,下班了一起吃饭?地方随你挑。” “你也歇了吧。也不瞧瞧自己那一脸劣质品妆是不是花得叫人倒胃口,让人家路边摊随便挑吗?” 不甘示弱得现场一团混乱,你挖苦我,我损你,差点没动手掐架。 汤媛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好碰上这吵吵闹哄哄的一幕。“出什么事了?” 旁边听到她说话的人扭头一见是她,很有些揶揄道:“你就别掺合了吧,都傍上苏总了就别不知足了。我啊,可惜了,恨不相逢未嫁时!” 公司里汤媛傍老板的谣言也不是一天两天,汤媛本着清者自清的心态,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再一听那些吵吵闹闹的话,公司里怎么像打了醋坛子一样。 “公司里闹成这样想干什么?”汤媛上前,拉开那几个吵闹得很凶的女人。 “哟,关你什么事?” “就是……” 几个人的炮口倒是对上了汤媛。 汤媛淡淡道:“饭碗是你们的,关我什么事。” 几人一听哪还有不明白,在公司里闹成这样,保不齐老板那头已经知道了。顿时被吓住,秒秒钟鸦雀无声。 汤媛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角落里刚来的一个实习生弱弱道:“刚才来了一个给总裁办公室送外卖的帅哥,是……很帅很帅的那种……姐姐们都想包他的盒饭……” 汤媛听得表情忍不住一抽,包盒饭?公司的员工餐不好吃?忽地念头一转,脸色倏的一沉。苏敛办公室的用餐,一直都是由公司餐饮部负责。几时点过外卖! “他在哪?” “咦?他人了?”为之争风吃醋半天的外卖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都不见了。 汤媛神色匆匆的扭头就走,叫微微的道:“欸!她不会赶着跟老板告状去了吧。” 实习生道:“不会不会,我看到老板的车出去了,老板不在公司。” “不在公司你不早说,害我白担心!”微微腰一扭,哼一声走了。 ……实习生妹子撇撇嘴,怪我咯。 苏眠打开门,看到外面敲门的人时,不由诧异道:“薛刚?你怎么在这里?”打量到他身上的外卖店小马甲和他手里提的外卖袋,忍不住掩嘴一笑,道:“干嘛?角色扮演?” “还笑。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薛刚把身上马甲脱了连着盒饭一起扔到走廊垃圾桶。 苏眠两眸好奇,“你找我有事?” 走廊那头,汤媛一路小跑的过来了。 薛刚留意到,马上去按下电梯,电梯门一开,拖着苏眠直接甩了进去。 汤媛在那头看到苏眠被人匆匆拉进了电梯,急忙拐进无人的会议室,拿起会议室的电话,仓促的通知大楼保安。 苏眠猝不及防间,顺着他的手劲,被他甩得一个壁咚在电梯板上。不等她说话,薛刚撑着她在手臂间道:“现在什么也别问,马上跟我走,晚点我再和你解释。” “为……”苏眠刚张嘴,电梯顺畅的响起到达一层的提示音。 薛刚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快速走出电梯,高跟鞋哒哒哒的敲在大理石地面,节奏急凑。“薛刚,你到底有什么事?”苏眠挣着手,但薛刚的力气比她大。 苏眠被他带得脚下一歪,差点崴到脚,“薛刚我的鞋快跑飞了。” “那我抱你!”薛刚停下,作势力就要将她公主抱。吓得苏眠脸色一白,急忙退了,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有话就说,再这样,我生气了。” “好,我说。”薛刚走到她身旁,忽地抬手一记手刀,朝她脖子后砍下去。 苏眠毫无戒备,眼前蓦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薛刚伸手接住倒下来的人抱在怀里。 大堂里几个前台的眼睛都看直了,一则薛刚容颜妖孽太抢眼,二则跑出来的这出戏虽看不懂,却恨怎么就不落在自己身上。她们没一个人认出来,妖孽男一手刀霹晕的女主是自家老板隐而不宣的心头肉。 不怪她们认不出。 苏眠作为苏家的养小姐真真低调,没事绝不往苏敛公司跑,一般二般有事非要见苏敛,也是吩咐唐叔出面。只在苏氏集团有些大庆典活动时,苏眠才会露面出席。所以苏氏里认得出唐叔的人都比认得出苏眠的人多。 几个前台正面面相觑时,忽然见外面呼啦啦的涌进来一班大楼的保安。打头进来的保安队长在薛刚面前昂首挺胸的站定,其他人在他身后排排站好。把门口给堵得严严实实!严阵以待! 汤媛赶下来的时候,只看到满地很哼哼唧唧的保安,一个个不是捂胳膊捂腿,就是揉胸揉肚子。 几个前台花容失色的挤成一团,弱弱的看着汤媛。这位boss新晋的红人女秘书她们还是认得的。 汤媛看了她们一样,太阳穴胀得一跳一跳。一地男人都靠不住,别指望几个前台能顶用。苏敛走之前特别叮嘱她不能让苏眠一个人出去了,结果话还是热乎的,苏眠就被人带走了。关键她连带走苏眠的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怎么办? 汤媛朝前台过去道:“大堂监控调出来。” 视频放了出来,汤媛目瞪口呆的看着视频里的人在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一气呵成的把二十几个保安收拾得落花流水! 而且!他怀里还搂着被他敲晕的苏眠。 “对了……汤秘书,我们听到她叫他薛刚。他们的样子好像认识……”有个前台小声说起。又有点好奇道:“汤秘书,他们是谁啊?” 汤媛:“……”他们?!也就是说几位压根没认出苏眠?这几天苏眠在公司里晃来晃去,难道在其他人眼里是透明人吗? 不是苏眠透明,而是鲜少有人知道她就是苏氏少总的妹妹。 苏敛接到汤媛的电话时,扔下正在谈的生意,直接杀到了薛锦章脸上。 第五十六章 不是怀疑而是需要 部队门禁森严,不是谁想进就让进的地方,可苏敛不仅进了,且轻而易举的见到了薛锦章。轻轻松松就造访到军区司令,事情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薛锦章的办公室里,步秋明也在,尽管没表明身份,但从薛锦章毫不避讳的请自己坐时,苏敛了然,薛锦章是有心让步秋明旁听。也就是说,他们早知道自己会来,恐怕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来…… “你们在监视我妹妹?”苏敛忽的挑眉,朝两只就等着他先开口的老狐狸道。 步秋明和薛锦章各自笑笑,薛锦章承认,“我们这么做,同时也是对苏小姐的暗中保护。苏小姐的身份敏感,处境微妙,相信你也不希望她有什么危险。你当初选择让她出现在军方的视线,就应该想到,我们军方既会保护她,也会怀疑她。” 这一点,苏敛无可置否。 苏眠当时受伤,苏敛知道她最终会没事,但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要送她去医院做个样子再悄悄带回去。那时,他一心想的是怎么藏好她。但老a拦着他,说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他不可能藏她一辈子,何况还藏不了一辈子。纸包不住火,只不过早晚而已。一旦新月商会先找到苏眠,军方到时势必将她划为一丘之貉,连给她嫌疑的机会都没有。 军方十五年前替新月商会背的锅,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若不然,为什么又暗地里追着他们赶尽杀绝。所以苏眠一定不能先落到新月商会一方,尽管她的却是新月商会要找的人。 但事情未彻底明朗,便是转机。 倒不如趁机把她主动“投诚”到军方的视线,军方一时半刻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样。即便她十分符合新月成员的特征,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军方还得顾及顾及她当前的身份,苏氏集团的大小姐。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苏家能在a市几代屹立不倒,可想背后的关系定也是盘根错节。富不过三代,单纯的生意人家鲜少有把家业维持成他们这般地步。苏家何止三代,不但没垮,反而与时俱进。有些事,论起来寻常,好比警察抓到个嫌疑犯,走程序的关一关,审一审,有何不可。但放在这样有根底的大世家,则可大可小复杂得多。 薛锦章把话挑得分明,苏敛拿捏着薛锦章话里的意思,一针见血道:“恕我冒昧,军方究竟在怀疑我妹妹什么?十五年前,她才七岁。你们总不会怀疑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参与了当年核基地的爆炸吧。即便她和十五年前的那些人有什么关联,也罪不及老幼,罪不及无辜。” 两只老狐狸心照不宣。他倒是知道得不少。 步秋明目光深思,抬着眼看了苏敛道:“我们当然知道苏小姐不可能和十五年前的事有关……今天,我代表军方,你代表你们苏家,我问你一句。如果有一天,军方需要带走苏小姐,你们苏家是否会站出来反对?” “那就要看军方能给我苏家什么样的理由,足够我苏家忍痛割爱。”苏敛的态度毫不含糊。 步秋明顿时就不说话了。 门外忽地有人敲门,薛锦章起了身。 苏敛看向过去。薛锦章虽然已经老了,但年轻时的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在他起身的刹那展露,站直的身长气度,萧萧肃肃,风骨绰约。薛刚那张反人类的脸,也就有迹可循了。 他们薛家祖辈的男人,难道都这么丰神俊朗? 如果野史上那个貌若潘安的宋襄真是他们家老祖宗呢…… 苏敛有一瞬间分神,豁地听见步秋明道:“你倒说说,什么样的理由才值得你们苏家忍痛割爱?” 步秋明一脸的笑眯眯,却让苏敛心下一凝。 苏敛虽然不知道步秋明的身份,但见他说话一是一,二是二的,张口就能代表军方,想来身份低不了。说的话多半可信。如果这话不是在和他开玩笑,那么,军方真的要带走苏眠! “你们不是怀疑她,而是需要她!”苏敛猛地反应过来。“所以你们授意薛上校去我公司把人带走了?” 薛刚! 步秋明忙摆手,“他小子自己的主张,可不能算我们头上。你也别担心,出不了事。” 薛刚对苏眠一根肠子到底,他比薛锦章还看得清楚。估计他自作主张相亲那档子事,他亲爹这会儿都还蒙在鼓里。 正说着,薛锦章就回来了,一脸怒子不争的生气。坐下来叹气道:“臭小子,回来非扒他一层皮。” 苏敛一听,就知道不能指望从这里知道苏眠人在哪里了。十有八九,薛刚联系不上。 苏敛便不多坐,起身告辞。 待人一走,薛锦章才把手里攥着的小块芯片扔到桌上,没好气道:“步老,您瞧瞧这熊孩子。” 步秋明过去拿起到道:“这是他身上的植入定位芯片?” 部队师旅级以上的军官每个人身上有植入这样的定位芯片,方便出任务时的及时跟踪。 但薛刚竟然把它拿下来了,他想干什么? “胡闹!”步秋明鲜少生气,把芯片扔下道:“他想把苏家那丫头带去哪里!眼下什么状况了不知道?不像话!” 所以薛锦章刚才才一脸怒子不争啊。 步秋明缓了缓脾气,道:“那丫头身上也有块芯片。” 苏眠身上那一块,是在她被宣布快醒来时,在医院里植入。 不多久后,薛锦章和步秋明一起坐车往定位到苏眠的位置出发了。 在某处路边的长椅上,薛锦章从黏在椅子上的口香糖上收获了另外一枚芯片。气得脸色一阵青白。 他们身后,不疾不徐的开过一辆黑色的法拉利,半落下的车窗里,苏敛的侧脸掩映在深茶色的玻璃窗后,讳莫如深。 苏眠啊苏眠…… 你是开启了人见人抢的肉包子模式吗?新月商会的人想得到你,现在,连军方的人也想得到你。你究竟念了什么魔咒,快乖乖的收回去。不想好好给苏家做女儿了吗?你还没发现他喜欢你呢,到时候,一定会吓你一跳。 第五十七章 让你打死得了 夜色渐下,此时才刚过五点,冬天的夜晚早早就到了。 薛刚靠在窗边,看着视线里蒙着黑纱的风景,一个人自言自语:“快醒来,我带你来了个漂亮的地方。” 他身后的床上,苏眠闭着眼安静得像洋娃娃。 这里不知是哪里的一座小岛,点缀在汪洋的一片海域里。海水无声,岛上无风,草木葳蕤,暗枝展展。如果是白天,若能从高空俯瞰,整个小岛便犹如在蓝水里洗的一颗绿宝石。生机夺目! 绿宝石里又藏着座城堡,浅咖色塔楼身,铁灰色尖尖顶。紫红色的藤蔓依着楼脚往上而生,攀到窗台,将顶端一朵鼓鼓胀胀将欲绽放的白色小花苞送了进去。花瓣动了动,仿佛朝床上睡着的人在召唤,快来碰一碰我,我忍不住要开啦。 不会是听到了小花朵想开的心声吧?苏眠倏地睁眼。又是一派陌生!目光落到窗边懒靠的人影身上,心底噌的跳起颗小火花,借着一个深呼吸,刷的变成大火苗。坐起了,抓住枕头一个用力的砸过去! 薛刚后背上一软,回头还来不及惊喜,暴走的小绵羊一脚踢到了他后腿弯里,差点给跪了! “哎呀,我错了!” 苏眠捡起枕头一顿好拍,拍得薛刚配合的抱头鼠窜。 “小眠,你听我解释。” “不听!” 苏眠气头正怒,满房间追着薛刚打地鼠。房间太大,除了一张床没有其他阻碍,一圈一圈下来都快跑攒够个两千米了。 薛刚听见她喘息不匀,老老实实挨着墙壁站住,两眼一闭,豪情万丈道:“你打,让你打死我得了。反正你不打死我,回去了,我爸也得打死我。” 苏眠顿时气结,手里的枕头往他脸上捂道:“我才不浪费力气打死你,我闷死你得了!” 薛刚堵着枕头瓮声瓮气的叫板道:“想闷死我,你得把两只手按我脸上,不是按着枕头两边。我肯定死不了了。” 苏眠叫他指点得哭笑不得,砸也砸了,跑也跑了,火起的那点脾气也发泄没了,苏眠松开枕头,没好气瞪他道:“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薛刚没皮没脸一笑,拿过她手里的枕头道:“不打啦?就知道你心疼我。” “心疼你干嘛,我心疼我手痛!” “给我看看。”薛刚把枕头往床上一抛,就要抓她的手。 苏眠手一缩,板上脸道:“别打岔,这里是哪里?” “这里啊……”薛刚语焉不详的带过,“总之是个好地方,明天早上起来看你就知道了。”他把自己的呢子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道:“这里晚上冷,你刚起来,别着凉了。” 被他一说,又站了会,苏眠才觉得真有点身上凉了。她身上还是薛刚劫她出来时的那一身办公室标配。蕾丝长袖上衣,大摆高腰裙,裸腿,高跟鞋。 苏眠穿他的衣服,薛刚他身上就只有件单单薄薄的打底衬衣了。苏眠见之,恨恨的拿手指戳到他手臂上道:“自作自受!不管你……”转口又道:“这里没有暖气吗?” “嘴硬心软!我不用你管,你别冷着就行。”薛刚伸手刮过她下巴,很自然的替她把穿得有些歪的衣服提正。 他亲昵的动作让苏眠为之一怔,明明看上去很轻佻的小动作,但为什么……感觉不到不尊重?女人的感觉其实很作妖,不对的时候,往往脑袋里还没想明白,一巴掌就已经挥出去了。 就像他第一次的无心冒犯……手快到来不及思考。可这一次,不一样了,是因为彼此很熟了吗?不对……说彼此不对。苏眠理了理,脑子里一闪而过某种感觉,她猛的抓住,发现:是薛刚很熟,不是自己,薛刚对自己似乎很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见她走神,薛刚好奇道:“想什么?” 苏眠摇摇头,走开,看向窗外彻底黑沉下来的夜幕道:“我们还赶得回去吗?” “不能了,晚上不会有船过来这里,因为我们在一个小岛上。小眠,这里很漂亮,我们明天一起看日出好不好?”灯光在他侧着的脸上打下美丽的投影,绝美男子眼里的小兴奋在看到身旁人脸上的失望时,啪的明灭了。 “饿都饿扁了,哪有心情看日出。” 薛刚的眸光随着她的话,倏的又是一亮,跟盏接触不亮的灯泡似的。 苏眠注意到伸到窗台里来的那朵小花苞,伸手一碰,小白花畅快的发出轻微的“哔啵”声,整朵花瞬间在她指尖怒放。苏眠一眨不眨,有幸这惊鸿瞬间。眸子里都是惊奇的光彩,亮亮的两颗眼仁,仿佛汇聚了浩海星辰。 “薛刚,你看!”苏眠兴奋的指给薛刚看。 薛刚的眼神比她还兴奋,顾不上她让看的,捉上她手郑重道:“那我们说好,我做饭给你吃,你陪我看看日出!走,下楼!”说罢,拉着苏眠就往楼下跑。 楼道上传开苏眠惊喜的声音,“啊?你会做饭!你不是连烧烤都不会烤的吗?” “我不能学吗?说吧,你对男朋友都有什么要求,我通通给你达到!”得意忘形的心声。 苏眠咯咯直笑,“有病啊你……” 芙蓉蛋,丝瓜汤,龙井虾仁,白灼菜心!食材有限,但胜在新鲜,居然也叫他们折腾出了四个菜。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薛刚的厨艺也才初出茅庐的水准,但能吃到饭,苏眠很满足了。 倒是薛刚自己不是很满意。“芙蓉蛋蒸得有点老,白灼蔬菜的酱汁放得有点多,丝瓜和虾仁将就凑合。你觉得了?” “我觉得还不错,虾仁我就很喜欢。”苏眠充分给予肯定,一般不打击人积极性。 薛刚果然被表扬得兴致高涨,“那我们明天吃什么菜?” “明天的菜?你不会还想在这里待一天吧,那我可先回去咯。”苏眠说着,夹了一筷子丝瓜。 薛刚心情凉了下来,放下筷子道:“你先吃,我出去抽根烟。” 一星零火,抽丝剥茧满腔的情愁,薛刚站在黑夜里,抬头看楼上灯火里的人影,神思恍惚。 第五十八章 滚咸鸭蛋 把碗碟一个个从洗碗机里收出来,擦干,再分门别类的摆进餐边柜。碗是碗,碟是碟,汤勺筷子都要分处放。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今天算好好体会了一把家务活的细小琐碎。 苏眠洗着手,呼出一口气,总算忙完了。几双碗筷,居然在厨房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也终于明白唐叔一天到晚的辛苦了。 要照顾两个“大宝宝”,太不容易了他老人家! 擦干手上的水,苏眠连忙把堆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冷啊冷,小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去外面把薛刚的衣服重新穿回了身上,瞬间暖了一个度。 薛刚抽根烟抽到现在都没上来。苏眠站到窗口,外面夜黑凉深,勉强半天才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穿那么一点点,在外面这许久,他就不觉得冷吗? 苏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无声的叹息隐没在黑暗……薛刚转身,苏眠缓缓停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张薄绒毯,递出去给他道:“只找到这个,你将就将就。” “谢谢。”薛刚心里暖暖,满腔压抑的情绪,无影无踪。手指触到她指尖,一片冰冷,神情瞬间紧张,翻手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这么冰?”一把抢过绒毯抖开,不由分说的给她围到身上。 苏眠摇头,拿下来道:手凉是因为我刚才有一阵没穿外套,现在穿了,马上就会暖和了。”她重新递过去,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笑道:“真的,我确定。” 薛刚只是眸光深晦的看着她,半天不接。 “不要吗?那我拿上去了。”苏眠说着,收回去手。 薛刚当即劈手拿过,当披巾一样的往肩上潇洒一甩。“谁说我不要了,你就是拿块桌布给我,我都要。你给的,对我来说,永远是最好。” 煽情得苏眠头皮一麻。薛公子这撩妹技能,必须满分!真是没白长这么张脸,鬼话连篇,张口就来。撩到的妹纸估计跟香飘飘一样,能绕地球一个圈。看来不能对他太友好,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好撩。 苏眠默默想着,摆手道:“回去了,你慢慢站。”对了,身上还是他的衣服。麻溜的脱了,塞到他怀里,抽回他肩上的毯子,潇洒拜拜。免得误会。 薛刚叫她突然得一脸,反应过来,追上去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我不是!我真的就是那么想的!小眠……”他显得很着急,“你相信我。” “薛刚,我们又不用组cp,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信与不信,对你来说也同样没意义。”苏眠完全不能理解他的一本正经。 她混不在意的态度,一下点燃了薛刚的情绪,他挡住她去路,斜上去的眼尾愤怒而受伤。“你觉得对你没意义,我不怪你。但你凭什么说对我没有意义!子非鱼,安知鱼。苏眠,我的心只能给你,你要吗?” “抱歉,拒收。” 明知道她会这么说,薛刚的心还是被她简单的几个字扎得鲜血淋漓。 苏眠回到房间,锁了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大概是白天睡过了,又大概是被薛刚闹的,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回放他最后那句话,话里揪心的疼痛,真真切切的溢于言表,不似作假。 如果是假的,这货绝逼是奥斯卡影帝!所以是真的……? 苏眠继续被窝里翻,跟滚咸鸭蛋一样。滚得最后口都渴了,爬起来开灯找水喝。房间还是她之前睡过的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那间,要喝水还得下楼去。 可她刚拉开房门,迎面“哗”的压过来一个背影,苏眠跑都跑不赢,直接被压倒在地板上。但跟着身上一轻,下一秒,背影翻过来是薛刚被吓到的脸。也不会是别人了,这里除了她,就是他。 薛刚忙把她拉起来,紧张的看着她,“撞到哪里了?”他刚才听见“咚”地撞到地板的声音,就怕她是后脑勺着地。 苏眠捂着胳膊肘的时候,他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再伸手去扶她,苏眠打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道:“服你了,你不去睡觉,站在我房门外干什么。” 薛刚眼睛恹恹的动了动,“抱歉……” 苏眠一看他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十足霜打的茄子,又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了。“我没事,你去睡吧。” 薛刚低着眼眸,转身就出去了。 苏眠心里一阵惆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楼去喝了水,重新躺回在床上,逼着自己酝酿睡意。正酝酿着,忽然听到薛刚在门外说话。 “小眠,你睡了吗?” 苏眠没做声,他怎么又来了?! 外面的声音顿了顿,再度响起,虽隔着房门,却因夜深寂静,薛刚的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三岁的时候我还不会开口,我爸有些急了,带我去医院检查。碾转几家医院,医生都说我声带没问题,他只好等。可又过了一年,我依然是个声带正常的哑巴,然后,我被确诊为自闭症。我爸绝望的看着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大院里我爸同单位战友的小孩比我小的都去上学了,只有我不行。很多人劝我爸再找一个,生个健康的小孩。我九岁那年,我爸带回家一个小女孩……” “哗啦”苏眠的房间门忽然拉开,打断了他的话。 靠在墙边的薛刚,扭头看见抱着胳膊避在门边的苏眠,两眸清澈的小心谨慎,是怕再一次被无辜砸倒。薛刚有些懊恼,“是不是我又吵醒你了?” 苏眠不说话的看着他。 薛刚以为是,失落的抬脚就走。 身后,苏眠却道:“薛刚,你后来怎么可以说话的?” 薛刚心底泛起一阵窒息感,有些艰难的回道:“我就是全部告诉你听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听不明白。” “那你原本就打算要告诉我听的吧,只不过你以为我睡着了而已。” 吊完胃口就要跑?讨厌啊! “你为什么想知道?好像和你无关。” 苏眠没去仔细薛刚为什么要用上“好像”,好像无关?原本就无关吧! 第五十九章 正直有节操的良家少女 继续的追忆里,薛刚的人生从遇到他爸爸带回来的小姑娘后,开始开挂。 领回来就不停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居然“逼”开了薛公子的金口玉言。吓得薛司令赶紧带去医院检查,医生一系列的检测做下来,一纸结果拍到桌子上气愤道:“130的智商,自闭症?拿我们医生逗着完儿呢!” 不敢置信的薛司令强烈要求再仔细检测一遍,结果再次肯定以及确定,薛公子身心健康,智商喜人。薛司令如梦如幻,一定要三测,差点没给人医生叉出去。 薛刚说到这一段的时候,都把苏眠逗笑了。“是不是就从此知道了你对你爸爸有多重要了?” 薛刚道:“我也没说他不重要我啊。” “你说到很多人都劝你爸爸再娶再生,结果你爸真的就领回家一个小姑娘。我开始以为是你爸爸的私生子,还有你提到他绝望的看你的眼神,我差点以为他放弃你了,但幸好都不是。所以老天爷回馈了你爸一个大惊喜。当时结果出来的时候,要是换成你妈妈在,估计当场就喜极而泣了。”即便是过去多年的事情,苏眠依然替他高兴,说着话,无意提到了薛刚的妈妈。 薛刚什么都告诉她道:“我没有见过我妈,她在生我的时候死了。” 后面的话便没那么美好了,薛刚说他会这辈子都记得那天…… 大雪纷飞了快半个月的a城,掩了一半在雪里。薛刚当时还没有正式上学,只偶尔去五年级班露露脸,适应适应学校的感觉。平时在家就接受家教课程,三个月时间不到,已经提早刷到六年级课本。 薛锦章带回家的小姑娘,还是不太适应他们家的生活。虽然不哭不闹的,可也不和人亲近,谁跟她说话,她都只拿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你。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女孩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薛刚那时候除了上课,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了,照顾她,安抚她,陪她玩。也是因为有这样一个需要倾注情感去呵护的对象,薛刚一天天不同,从一开始的会说话但并不懂如何交流,到后来的心细如尘,朝气蓬勃,他整个人由里到外焕然重生。 薛锦章无比意外,也无比感慨,完全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小姑娘会让儿子有如比一番际遇,宛若脱胎换骨。便任由着薛刚带着那个小丫头,甚至给小丫头安排在了一个学校,只等开年后就一起送进去。 可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了,除夕夜,薛公子带着小丫头在院外放烟花时,忽然被一辆车里下来的人捂着嘴带走了。出事后,薛锦章顾及不暇着找儿子,小丫头就在交给保姆的疏忽里弄丢了。 “那你们家后来都没去找她吗?还是没到?”苏眠好奇着,手背掩唇打了个哈欠。也不知现在几点了,困得厉害了。 见她强打精神困得可以,坐在床边的薛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拿手指轻轻撮上她额头,苏眠顺势歪倒在枕头上。薛刚起身道:“睡吧,起来了再告诉你。” “好,晚安。”苏眠便不坚持,拉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薛刚出去替她关了灯,带上了门。走开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再看。 苏眠,如果他告诉你,你就是当年的小丫头你会信吗?没有当年的你,就没有现在的他。他对你的执着一言难尽,非一朝一夕,非三两面之事。 第二日,天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自然也就没有日出。薛刚便没叫她,由她睡到了下午一两点。 苏眠起床一看时间,差点没吐血,急急忙忙收拾好下楼。刚到楼下,一股小米粥的清香萦绕过来,肚子应景的咕噜了一声。 恰好,薛刚从厨房出来,身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粥碗。即便是这样,依然形象光鲜,满沾烟火尘也没觉得他是个煮夫,人若如画,见之则入画。眼前的画风哪是凡夫俗子在端上来一碗粥,分明风月无边的妖孽上仙送下来高粱锦绣。 苏眠默默被自己感动,自己真是个“正直有节操的良家少女”,极品当前,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居然没动这货半点歪心。 这要是换了柳真真,薛刚必须尸骨无存…… 薛刚不经意间抬头,正好撞上苏眠一脸汗颜的表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围裙,摘了搭到餐椅背上道:“很奇怪吗?你又不是没见过。” 昨晚的晚餐,他也是贡献的这个扮相。 苏眠挑了挑眉过去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薛刚神色一沉,拉开把椅子坐下道:“小眠你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 苏眠见他郑重其事了神色,唇抿着,全然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扬。心里就没来由的忽地咯噔了一下。她坐下,手边被他推过来那碗粥,可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 苏眠推开到道:“说吧,你想说什么?” 薛刚长长的睫毛关下诱人的弧度,他紧抿的唇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话语低低的送出来道:“你哥是不是一点也没告诉过你?” 苏敛?苏眠叫他当头一问,问得一头雾水,“他要告诉我什么?” “那你自己想想,到今天,有什么是你想知道又无法知道的?”薛刚抬眸道:“你尽管问,他不说的,我告诉你。” 薛刚以为,苏眠有权知道自己的境况。否则,她就只能被动的等着被卷入各种各样的状况,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现在的新月商会,军方,苏家……俨然一股相互牵制,合作,利用的架势。谁也说不好,再接下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一种局面。 苏眠被薛刚这么一提点,顿时真有点什么要问,但薛刚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难道和自己有关?而且,他就那么确定自己想问的他都知道? 苏眠眉目凝了凝,菱唇启道:“薛刚,你到底什么身份?” “为什么不先问我拜帖的事?毕竟拜帖上的东西是经你的手才暴露出来,不然新月商会的人也不会转而盯上你,军方也不会想得到你。还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到苏家的吗?” 薛刚这般避重就轻,等于是欲盖弥彰的默认。 苏眠浅浅一笑,站起身道:“薛刚,你是军方的人?也许,我该叫你声薛上校?”她淡下笑意,“我需要知道的,他迟早会告诉我,他不告诉我的,肯定有他的用意。你别忘了,我也姓苏,比起你,我更相信他。” 对于欺骗,她从来就没有好感。 第六十章 不想按出来一碗番茄酱? “小眠!” 薛刚离奇愤怒,砰然一拳砸在餐桌上站了起来。“我欺骗了你是我不对,可我即便我告诉你原因你也不会信!昨晚我不过说了句那样的话,你就能对我心生嫌隙,这个原因我没办法告诉你!” 薛刚说完一脚踢翻了椅子,艹!又犯蠢了! 一瞬间的抓狂后,薛刚扶起椅子,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他看向苏眠,颇有些无奈道:“对,我们是只才见过三次,在你心里我们可能连朋友都不算。但你想想,我有必要……”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气笑了,“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有?何必要跟你虚与委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就不信你一点都分辨不出。” 最真的真不过感情,最假的假不过人心。人生七情六欲,爱恨嗔痴贪恋狂,真真假假总有些痕迹。很多时候的看不穿,其实是不想看穿。 苏眠一颗心跟她的知觉一样敏锐,薛刚对她的情感来得真挚又猛烈,她正是因为能感受到,所以她才更加谨慎。 感情债也是债,不要的,不欠。所以她本能的拒绝他的靠拢,纵然他是好意。 安静里,薛刚在等着她有所回应。苏眠却只是重新坐下,继续沉默。她在消化薛刚最开始说的话,新月商会,军方,还有薛刚的身份。话里话外都是巨大的信息量。 他一个上校把自己带到这么个小岛上,现在再想,绝对用意就不一样了。在这之前,苏眠只当他薛公子乖张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没加多问。 苏眠脑子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了,但面上颇沉得住气。眸光微烁,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薛刚被她淡定得想掀桌子,压着脾气,拖开把椅子面对面的坐到她近前道:“还是不相信我?” 苏眠收凝视线看向他道:“我就问你一件事,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军方的意思?” 薛刚一听,立刻道:“我的,我证明给你看。”他说着,一把撩起了衬衣下摆,露出左侧腹上贴着创可贴的地方,创可贴撕开,底下一个指节长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 不用苏眠问,薛刚主动解释道:“植入式人体追踪芯片,部队高级军官的标配,我的已经取掉了。你身上也有,我已经帮你取掉了。” 苏眠顿时囧了,“我为什么会有?我又不是……”她说着反应过来,是监视!是军方!不然薛刚又怎么会知道。 手在衣服下按了按,苏眠怎么没觉得有哪里疼?薛刚放下衣服不及,被她一指头按上去,没愈合好的伤口顿时被按开了,沁出血迹。唬的苏眠赶紧收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忙抢了薛刚手里捏着的一条创可贴,蹲过去,给他贴回去。但创可贴撕开后粘性久不好了。按了这头,那头又掉开,创可贴没贴上,倒把他伤口按得血都出来了。 苏眠举着不听话的创可贴,站起身投降道,“没用了,还有没有新的?” 薛刚皱得快成毛毛虫的两条眉毛,动了动,没好气道:“没有。怎么?不怀疑是假的了?不想按出来一碗番茄酱?” 苏眠“噗”的一笑,“可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薛刚放下衣服,把创可贴捏成一团道:“所以你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 “能不能不卖关子?” “你摸摸你后脖子。” 在接近有头发的地方,苏眠摸到一条隐隐约约的口子。虽然不明显,按着也不是太疼,但还是有感觉,苏眠能肯定那是一条新增疤痕,手感长度和薛刚身上的伤口似乎差不多。 “同一时间的伤口,为什么我们完全不一样?”薛刚替她说出来,“因为你身体的愈合能力和我们不一样,非常的不一样。”他强调着,“你自身完全没有凝血功能,但你对伤口的愈合却特别快。” “这么矛盾?我既然没凝血功能,又要怎么愈合得特别快?” 不过在伤口愈合快这件事上,苏眠倒是有所赞同。以前学美术的时候,削笔伤到手是常事,但那些小伤口总是能很快愈合。一堂课下来,有时候伤口都再找不到,也完全不会留下疤痕。一直以为是身体好,难道不是? “我的身体真的是这样?”矛盾,相悖,苏眠惊讶不小。 薛刚点头,“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担心,我一定会去弄清楚原因。” 苏眠摇头,“我没有担心,毕竟我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也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有点不可思议……”她摊开自己的手看着,莞尔道:“多一件不多,横竖都是异于常人。” 薛刚脸色沉道:“你别太乐观,你的身体异常和你的触感异常是两回事。后者对你的身体并不造成其它负面影响,而前者不一样,没有凝血功能是你本身的缺陷。而你超常的愈合能力,如果是我来理解,它更像加持在你这个缺陷上的buff。任何buff都有它的有效期,玩过游戏的话你就会知道,再逆天的buff也只保持在一定的状态下。保证游戏角色不死,保证不被debuff。一旦debuff突破buff的加持,就会失去作用。debuff放在人身上通俗点解释就是生病,不健康。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刚用游戏的套路来解释她的身体状况,虽然只是个人见解,但不得不承认有他的独到之处。 苏眠被他都一番见地震住了,没想到还能这么说,但又是说得通的。薛刚刚才说了buff的存在有前提,这个规则同样也适用于人。如果自己不够健康,的却有可能影响到身体现在的惊人愈合能力。 苏眠心里有些没底了,这个buff……她还真无法保证永远有效。而且这个buff,听薛刚的言外之意,似乎也仅限于“愈合”这点特效,并不是说她整个身体的修复能力。 愈合和修复,顾名思义,概念是不一样的。修复是从内而外的恢复,愈合只是伤口长好的速度。表面看上去可能快好了,搞不好里面还是重伤级别。 苏眠扶额,要照这么说,自己的身体还真是坑啊…… 她刚露出一丝伤神,薛刚就心疼地变了目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眠被他看得起毛,示意他有话就说。他特意隐藏行踪把自己拐来这里,总不至于就为了说刚才那些的。 第六十一章 千年老冰棍 “你就是苏敛新来的秘书?” “是。”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 躲在走廊后偷看的焦微,满意一笑,扭着腰肢惬意的离开。这几分钟之前……她主动迎上来找苏敛的姜聘婷,说了些别有用心的话。便有了汤媛扎扎实实挨的这一耳光。 汤媛脸上一片火辣,她依然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迎着姜聘婷的目光。“抱歉,没有预约,我不能让您擅闯总裁办公室。” “擅闯?”姜聘婷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太好,可气势依旧不减女王。她根本不把汤媛放在眼里道:“你一个秘书也敢拦我?真仗着你们苏总对你青眼有加?” 她以前来找苏敛,只要苏敛是在办公室里,之前的秘书都会恭恭敬敬的把她请到苏敛跟前。她和苏敛捕风捉影的关系,苏氏里谁不耳闻,今天竟真踢到快铁板,这让姜聘婷大为火光。 “让开!” 汤媛不动道:“按章办事,还请姜总不要坏了苏总的规矩。”她来的第一天,苏敛就说得明白了,总裁办公室除了苏眠有随意进出的特权,其他人一概请在会客室。姜聘婷今天本来就是来得突然,即使再急的事也要容她去通告一声,这么直闯办公室,她这个总裁秘书难不成是摆看的! 别说苏敛现在根本就不在公司里,即使在公司,通报的过程也断不能省。苏敛看中的就是她面面俱到的能力,今天让姜聘婷闯进去,一则辜负了老板的期望,二则也不利于她在公司的立足,原本她的空降就备受诟病。是以,汤媛的态度是毫不退让。 姜聘婷见她油盐不进,一时间竟也拿她没办法,她总不能再扇汤媛一耳光。打狗还得看主人,再动手,间接的就是打的苏敛的脸了。再有好的由头也说不过去,姜聘婷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和苏敛把关系弄得更僵。她只好忍了忍道:“我有急事找你们苏总,你最好马上让我进去,你既然是苏敛跟前的红人,苏大小姐从你们公司里被人带走这件事,你总不会不知道轻重。” 汤媛你一巴掌总算挨得不亏了,虽然姜聘婷依然一副颐指气使,但她能说明缘由,对她来说便是退让。人就是这样,多少都有些欺软怕硬,汤媛今天不让姜聘婷知道她并不好打发,下次她依然会目中无人,那苏敛这里,她可以主动辞职不干了。 上一个秘书之所以毫不犹豫的被苏敛换了下去,并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关键时刻缺乏了立场。 汤媛这才告知姜聘婷,苏敛此刻并不在公司。问苏敛的行程,汤媛也并不清楚。苏敛自昨天出去那一趟后,目前处于谁也联系不上的状态。不是这样,姜聘婷也不会找到苏敛的公司里来。 注意到姜聘婷从公司离去的焦微,通体舒畅的回到秘书部,拍掌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故意神神秘秘道:“你们猜,我刚才出去洗个手,看了场什么好戏?” 部门里顿时反应热烈,“什么好戏?微微你快别卖关子了。” 焦微表情得意,踩着猫步,回到自己那张办公桌前施施然坐下,转开了椅子,才慢慢道:“咱们秘书部的红人,被人打脸了,结结实实一巴掌,声音特别清脆。” “不会吧,还怕得罪她了,谁敢打她。” “就是,我也觉得。” 见大家都不太相信,焦微嘲讽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是不干了,我也想甩她一巴掌。”焦微看不惯汤媛,在秘书部不是什么秘密。 有听懂了的接话道:“你的意思是打她的不是我们公司的人?谁啊?” “姜!” 焦微只提了一个姓,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撇了撇嘴。 有人起身,学她刚才猜猫步的得意,到焦微跟前抱上手道:“微微,你可真够损的……你干什么了,我可是看招了,也听见了。”说着朝焦微挑起眉。 焦微放下翘着的二郎腿,鞋跟故意勾过对面站立的小腿上的丝袜,丝袜立时见洞,她不甘示弱的回敬,“哎呀,真对不起啊。你这看看你这丝袜,质量也太差了,又是地摊货来的吧!” “焦微你!” 挑衅不成,倒丢脸,惹得办公室里一阵窃笑。 姜聘婷刚坐进车里,身上忽地的一股大姨妈驾崩的感觉。片刻后,她明确感觉到裤子弄脏了。挪了挪屁股,坐垫上果然一团红印子。姜聘婷顿时心累心烦的一顿猛按喇叭。 经期一向不准,但来的时候总是会先给点信号了再正式来,像这次这么突然的驾崩,她根本来不及准备用品。就是现在去买,她也不敢下车,她今天穿出门的是一身浅杏色的套装,估计染得惨不忍睹了。 倏地,玻璃车窗被敲响。 姜聘婷按下车窗,一双纤尘不染的棕色皮鞋最先入目,接着车窗外站直的人微微俯下身来,明亮了一张清贵隽美的脸,男子略带莞尔礼貌的询问,“需要帮忙吗?” 姜聘婷微微一愣,“怎么是你?” 柳路言绅士道:“整个停车场都能听到你按喇叭的声音,所以我过来看看。”他刚下车,正好看到不远处姜聘婷行色匆匆的上车,然后听到她车一顿喇叭狂响。 姜聘婷有些心力憔悴的伏在方向盘上,她总不能叫柳路言给自己去买大姨妈贴吧。认识归认识,又不是多熟。即便熟也没有这个道理。姜聘婷心情沉沉的摆手道:“我没事,有点压力而已,发泄一下。”她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柳路言见她脸色不太好,道:“身体重要,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聊。”姜聘婷客气着,升起了车窗,将车倒了出去,径直离去。 柳路言便往公司里走。 倒车镜里,柳路言挺拔颀长的身影逐渐缩小,姜聘婷收回视线,按了按隐隐有些疼的肚子。 苏家三表兄,唯一个成了家的苏毓是个宠妻狂魔。柳路言虽看上去话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很是随和。只苏敛不与他们半分相似,一副铁石心肠,捂不化的玄铁寒冰,可姜聘婷偏偏就要去啃他这根千年老冰棍。 小岛之上,薛刚终于拿出了他的“真面目”,定格在苏眠面前的姿势,把苏眠吓得不轻。 第六十二章 求婚? 薛刚单膝跪在一脸表情缤纷的苏眠面前,手里赫然举着枚戒指。 求婚!? 苏眠拒绝,“我不答应。即便再怎么有危险,我也不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你的好意我知道,我心领了,你起来吧,这件事不用再说。我不答应,苏家,你们薛家,也不会答应。” “我家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爸肯定愿意,他高兴还来不及。至于你们苏家,只怕唯一一个不大情愿的就是你哥,毕竟……他不喜欢我。”此处找了个说辞,薛刚并不想说,从同为男人的心思的看过去,苏敛对苏眠有着绝不普通的兄妹情感。“不过我相信,他最终会认同你嫁给我。”他很笃定,很自信。 苏眠伸手接过他举着的戒指,薛刚刚一喜,转眼就见她把戒指装回了首饰盒里。苏眠盖上盒子,淡淡将视落到薛刚瞬间无比失望的眉眼上,拉他起来道:“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军方就不会想到吗?你大小是个上校,你爸又是军区司令。我要是真的嫁进你们家,便多少会牵制军方对我的不明意图。既然这样,军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你也说了,现在局势还没彻底明朗,军方究竟需要我做什么都还不清楚。棋还没下,任何一颗棋子都将有大用,你们军方必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再说句不好听的……” 苏眠顿了顿语气,目含抱歉的看向薛刚道:“如果……你们薛家有一天什么都不是了……到那时,你的如意算盘不仅落空,我还很可能连累到你们薛家。你就没想过,不怕吗?我可能远虑了,但我更不想连累你。” 利益当前,并没有那么多崇高。万一真的让自己一语成谶…… 薛刚却一点也不买账,反倒有脾气道:“你这么怕连累我,怎么就不怕连累他?难道连累苏家你就心安理得了?” “我当然不……”苏眠说着说不下去。也对,对苏家何尝不也是总连累。她只要在苏家一天,新月商会便会和军方鹬蚌相争,可苏家却不是渔翁。她心思倏地一下子散出去,耳边,薛刚仍在试图说服她。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答应我?你说的那些问题,根本不需要你去考虑,交给我就行,能不能给我一点点的信任?”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苏眠说着,转身出去了。 薛刚在她身后气急败坏,“你决定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苏眠跨出门口的步子顿了顿,欲回驳他,和信任无关。可不是信任又是什么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心里自始至终都更倾向于苏敛。因为苏家的养养育之恩么?可这和苏敛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已经对他无条件相信到这般地步了吗? 苏眠顺着青石板的台阶一直往外走出去,两道葱翠的灌木丛植,将这一路点缀得不像冬天到了,恍惚以为,只是一个说变就变的夏午。如果风,没有冷得冻人…… 苏眠抱了手臂,继续往前。薛刚进了她睡的房间,找到了那床薄毯,从城堡里小跑着追了出来。 小岛外缘是一片白沙地,苏眠走完最后一块石板,踩了进去。沙地很软,高跟鞋跟立刻陷了进去,她只好又退回了石板上。完全开阔的视线里,海天线阴阴沉沉绵延成一片,乌云压阵在天边幽走,似乎大风雨来临的前兆。 苏眠的肩头忽地一沉,丟上来一张薄毯,回头一看,薛刚不高兴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的台阶上。 苏眠却笑了,就得他别扭起来挺有意思的。“谢谢。”横拉开薄毯,把自己包进里面。薛刚站到了她身边。 五尺见方的青石板刚好容纳两个人并排站着,远远看去,两个人的身体靠得紧紧的,苏眠歪一歪头,便像靠在了他肩头。 画面远远看过去,温暖又美好。 苏敛从望远镜里锁定这一幕时,转手把望远镜扔到了大海里喂鲨鱼。老a此人人精,见了立刻“哟哟”的拿起挂在自己胸前的望远镜看出去。边看,还不忘刺激薛大少爷。 “唉唉唉,这两个人怎么靠这么近,干什么呢!” “呀呀呀,动手了。上校同志的手可不老实。” “看看看,怎么还动上嘴了!” 一旁苏敛的脸,可与乌云媲美。冷死人的声音穿透老a的耳膜,带着热腾腾的杀气。 “不想从海里游过去就给我闭嘴。” 老a秒秒钟装傻充愣,“我又没说动嘴亲上了,我就说他们说话,你说话不要动嘴?我特么迟早得冤死你手里!”说着,无比心寒的揉着自己的小心脏,返身靠在栏杆上。 苏敛不理他的插科打诨,削薄的嘴唇紧抿成一道冷酷的弧线,幽暗深邃的眸子,冷冷盯着小岛的方向,闪烁着被触碰了底线的危险气息。 石板上说起话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突然冒出在远海上的白色游艇。 “进去吧,这里冷。我已经通知船过来接了。回去后,有任何为难事都要去找我。小眠,我很担心你,你知道的。”深情几许,便有无奈几许。 苏眠点头,道:“好。” 薛刚伸手替她把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郑重道:“一定要主动找我,我等着你。” 他越这样,苏眠越觉得承受不起。挡开他停在耳后的手,低下眼眸道:“薛刚,你不必这样,我不适合你。你很好,完全……”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薛刚打断她,“因为会遇见你,我才会变得这么好。” 都是能坚持的人,谁也别想说服了谁,苏眠低低一笑,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口舌。“进去吧。” 两人并肩而上,往城堡里回去。 一直在密切观看的老a,不由自主的嘟囔了一嘴,“进去了。” 苏敛旋开一道身影,从甲板上离开。 片刻后,老a被忽然加大速度的船身直接甩飞在甲板上,甲板上传开他捂着屁股的大叫。“开这么快找死啊!靠岛的地方暗礁多!你丫听到了没有!” 但游艇的速度压根没慢下来的意思,犹如离弦箭,力贯长虹,破开海面,稍纵即逝。 第六十三章 何必要吃窝边草! 唬得老a连滚带爬的从甲板上滚到控制室,一屁股挤开苏敛,抢到操纵台前行云流水的把速度降到安全范围。刚放下速度,水下声纳避碰系统就发出警告。 老a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拿出过来人的姿态严肃批评苏敛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吃窝边草!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们夜都过了,要真有什么早有了,你赶着这一时半刻顶个屁用,你大少爷就不能冷酷的装到底?” 苏敛的眼刀子飞得没将他扎成刺猬。 老a见差不多了,收敛成一脸正经道:“说真的,你等会见着人了别太冲动,我感觉,薛刚那小子对你妹妹没有坏心眼。单从他出手摘了你妹妹身上的追踪器看,他也和你一样,并不希望你妹妹搅合进来。这个人我觉得可以放心,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图案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晚点跟你说。”他说着,又跳到笔记的事上,埋怨了苏敛一嘴道:“让你去问人姜家小姐,你倒好,充耳不闻。不然我早有线索了。” “你自诩无所不能,对你来说不应该小菜一碟?” 老a嗤之以鼻道:“你懂什么,我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事半功倍!” …… 停在城堡下,苏眠抬头看向那几枝顺着墙爬得高高的紫藤,记起开在指尖的那朵小白花。她发现藤上有不少的小白花苞,但唯有一朵是开的,便在她昨晚睡觉的房间窗台上招摇。她饶有兴趣的指给薛刚看,“这种藤上的花,要碰一碰才会开。” “有这么神奇?”薛刚不信。 两个人一起走过去,离着地最低的一朵花苞苏眠要惦着脚才能够着,她伸着手指尖轻轻一碰,小白花砰然怒放。花瓣最初绽放的时候,裹挟淡淡的流光溢彩,一圈圈白玉莹光荡漾开,直到花朵彻底绽放完成,那些流光才悄然默入花蕊。 昨晚天黑,苏眠并没注意到还会这样,顿时更加惊讶。薛刚在一旁看得也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植物,怎么这么奇特?”他说着,也伸手碰了碰另外一朵,但小白花苞并没有和苏眠那样在指尖开放。 “小眠,我碰它怎么不开?”薛刚的手指跟扫地雷似的,戳戳戳,那花就是不开。 “我试试。”苏眠凑过去道。奈何人矮,伸手踮脚死活连边都挨不到。倒屏气向上得一张脸都红了。 苏眠囧囧的放下手,对薛刚道:“太高了,你去找别的试试。” 惹得薛刚一阵好笑,站在她身后,一记摸头杀道:“长得矮,好意思怪花开得高?” 苏眠一记倒肘回过去,正中他肋下。薛公子做作的弯腰,抬起一条手臂使着暗力压上她肩膀,苏眠一个没稳,往后一仰。薛公子忙伸手一接,稳稳的将苏眠接在臂弯里,霎时间四目相对。苏眠杏眼薄怒,薛刚将她扶正了,邪扬着美目,近近的凑到她跟前,坏坏笑道:“再有下次,我就直接亲上去,我才不扶你。” “你敢。”苏眠一脚跺在他脚上。 薛刚低估了她吃奶的力气,扶着墙,嘶嘶抽气。 苏眠拍了拍手,得意的一扬下巴,“敢欺负我,我收拾你。” 这一幕,便不早不晚的落在了不远处恰好登上岛的两人眼里。迷了苏敛的眼,晃得人眩晕。 老a想幸灾乐祸一番,架不住身边的气场不对。他要是敢乐,大少爷必须不赏好果子吃! 苏眠轻笑着偏头,待视线里落入苏敛的身影时,她惊喜着,脱口而出那人的名字。“苏敛?!” 她傻乎乎的回头问薛刚,“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通知的人就是我哥?” 薛刚的视线却越过她的惊喜,看定的是那道巍然不动,盛气凌人的身影。 老a隔空都能感受到,噼里啪啦猛的交锋上的两股电流。他自是看戏,滑着下巴往后退了退,省得殃及无辜之下被烤成脆皮烤鸭。 苏眠察觉到气氛不对,主动过去苏敛面前,低眉顺眼的叫了他一声“哥”。苏敛乌云密布的脸色纹丝不动,看都不看她一眼。 一旁的薛刚见苏敛对苏眠就这个态度,顿时不满。他在乎都在乎不过来的人,到他苏敛那里竟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一把将苏眠拉到身边道:“她在你那的时候,你就这么对她?” 苏敛微微偏了偏头,露出凌厉的下颌线,缓缓冷道:“看好她。” 老a自然知道苏敛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走到苏敛身后时,低低告诫道:“你小子悠着点,别太过分。” 蹿出去,一把捉了苏眠,麻溜的脱开战斗范围。 “完了完了,你哥正经被刺激了。” 苏眠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苏敛猛的一记抬腿,将毫无防备的薛刚踹得疾退出去,薛刚黑色的风衣外套上沾上白沙的鞋印。 苏眠看得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哥!你……”紧张到嗓子眼的话还没说出来,被老a一巴掌捂了回去,拖到旁边些道:“你要不是怕薛家那小子被你哥揍得半死,你大小姐尽管放开嗓子叫。” 苏眠扒开老a捂住嘴的手,脸色一阵青白道:“你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自己看。”老a思忖着,这丫头看上去一股灵泛劲,怎么又觉着没开窍呢。 薛刚不见恼羞成怒,脱了外套甩到一边,道:“再来。” 苏敛不需要他客气,上前一个过肩摔,把薛刚狠狠的惯在了地上。发出沉闷一响。薛刚眉头皱了皱,爬起来,还没站稳,苏敛接二连三就招呼上去了。 薛刚只是挡,并不还手。 苏敛盛怒之下,拳脚无情,每一下招呼到薛刚身上都是听着都疼的声音,也开始听到他的闷哼。 薛刚好歹是吃部队这碗饭的人,身体素质和身手想必都不差,不是真的痛到了,肯定哼都不会哼一声。那他为什么不还手! 由着苏敛那般打下去难保会出事,苏眠看不下去了,推开老a冲出去。老a眼明手快,反手一把将她捞回来。严肃道:“别闹,你哥自有分寸。” 第六十四章 喜欢玩枪是吗? “他哪里有分寸了?别人都没还手,他还不是下手那么重!”苏眠急气道。 老a被她噎得翻白眼,他发现苏眠是真没开窍,都不好直接说薛刚是故意不还手要让她心疼,苏敛是打翻了醋坛子,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忽悠她道:“那是高手过招的套路,你不懂。” 苏眠气笑,“高手的套路就是得理不饶人!” 苏眠的话仿佛一道鞭子,狠狠的击穿了苏敛的耳膜,眸光中的冷意陡的变成残忍的戾气。薛刚察觉到他周身气势的变化,不再只避他,抬手擦过唇角溢出的血迹。侧身闪过,接住苏敛送上来的直拳,旋臂压肘,瞬间反击。 薛刚不打一声招呼的把苏眠带出来,理亏在前,薛刚原本也有意让苏敛发泄发泄。可忽然苏敛的感觉就不对,不像一开始的单纯愤怒,只想给他一些教训。现在,他是要彻底的把薛刚打败。 依稀被侵犯了领域的凶禽猛兽,与企图来侵者的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彻底打得侵略者不敢再来了才算。 苏敛心底绝不容侵犯的区域,便是苏眠。 苏眠那么替薛刚说话,还不得刺激死他。 老a扣着一直在挣扎的苏眠,看向眼前打得难舍那分的两人,两个人近身格斗的段位都不低,擒拿格斗的动作,不只流畅更兼具美感,美感里又兼容了力量的爆发感。 苏敛更稳,腿上功夫略胜薛刚一筹,薛刚技巧性的化解动作堪称完美。 连老a这个外行都啧啧道:“赏心悦目啊,都说了是高手过招,多亏了你,老a我今天有幸一饱眼福。” 苏眠不刺激苏敛,薛刚也不会被逼得拿出真本事。 老a津津有味的看着,话音刚落,忽然觉察到腰上一硬。他斜着视线往后一看,枪!卧槽,她哪来的枪!……老a一摸腰上挎的小腰包,瘪了…… 苏眠握枪的手往前一捅,沉着气道:“你是老a?那正好,既然是熟人,你跟我哥哥肯定更好说话。让他住手。” 老a立马拔起嗓子嚎道:“你丫别打了,劳资被你宝贝妹妹拿枪捅腰子了!” 此时,苏敛正把薛刚按在地上,正要一拳头下去。闻言,那一拳,生生顿住。揪住薛刚衣领的手放掉,苏敛起身径直朝老a那边过去。 老a连忙往旁边闪开让位。 苏眠身前一空,又一暗,她低眸,不敢看面前苏敛的表情有多精彩。他的声音炸开在头顶,平铺直叙,无波无澜。“喜欢玩枪是吗?好,我教你。” 苏敛一把拿过她手里的枪,用枪口挑起她下巴,“看我。” 苏眠抬眸,撞上他渊黑的目光,一阵颤栗的寒意。 “上膛。”苏敛熟稔的将枪身上的套筒往后拉得咔哒一响,手指动作,“打开保险。” 话音未落,苏敛的身影犹如鬼魅般轻快,倏地站去她身后。展了两臂将反应不及的苏眠扣在怀里,将枪塞到她手里,一起握住。令人寒战的声音从苏眠脸侧猛地绕紧她的呼吸。 “瞄准目标。” 下一秒,他带着她端平手臂,“刷”地对上了地上的薛刚。丝毫不给苏眠反应的时间。 砰! 子弹脱膛而出! 刹那间,激起泥土飞扬。 苏敛怀里,苏眠吓得脸色全白,她紧紧的盯着那一弹在薛刚手边炸散的泥土。 老a的一颗心也跟着坐了趟过山车,经过刚才这片刻,他看向苏敛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佩服。苏敛比他想象的更狠!光他这份气势胆量,一般二般的人就不敢是他的对手。 他的目光滑向他身前的苏眠,这个丫头……有点意思……苏敛铁了心要护着她。新月商会,军方,怕是谁也别想轻易得手。 薛刚的手指触到手边翻出的新鲜泥土,蓦地攥紧,狠狠一拳砸在了上。 苏眠的大脑在“砰”的那一声枪响后,一片茫茫空白,待终于重新运转回来。她生气的把手里的枪砸在地上,推开苏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疯了!如果你瞄错了怎么办!你要杀了他么?” 苏敛发泄后刚刚缓转的脸色,瞬间又冷凝了起来。再看到她担心的奔向薛刚的身影,心情再次跌破零点,转身冷道:“去把她带过来。” 老a苦哈哈的一抹脸,“你大少爷使唤人能不能不这么理直气壮。” 苏敛两耳不闻,自顾走开。 老a叉起腰看着苏眠那边,真心觉得自己命歹。她哥不是什么好货,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还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哼,一家子坏人!想到还要给“诸侯”当小弟,老a这个“天子”,顿时唉声叹气。 苏眠把薛刚拉得站了起来,他一身的泥土碎屑,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嘴角破了,脸上也淤青了一块。 苏眠看着,心里不好受道:“还好吗?” 薛刚点点头,不让她担心道:“还好,只是皮肉痛。” “抱歉。” 苏眠转身去给他把外套捡了起来,递给他。薛刚左手伸了半天没接,换右手接过道:“又不是你的错,你抱歉什么。” 苏眠不知道该说什么。 趁着苏眠和薛刚一时间都在沉默,老a忙过去插科打诨,6得不行道:“我这没棒打狍子,先棒打了鸳鸯,夭寿啊!大小姐,赶紧跟小的走吧。”说着朝苏眠示意了一眼,远远停着,看这里的某人。 苏眠眸光动了动,和薛刚点了点头,就跟老a走了。她不想再去触苏敛的逆鳞,今天的苏敛远不只是发脾气那么简单,他险些…… “小眠。” 薛刚忽然又叫她。 老a忙在苏眠身边,低低地,认真警告道:“别停,别回头,别再惹你哥了,你哥刚才对这小子是真动了杀心。” 苏眠没接话,她知道,她感觉到了。他环在自己身边的气势,仿佛浴血的修罗一般红了眼。 当苏眠走到苏敛身边时,老a故意从后面把她往苏敛身上撞过去,“危险品,勿碰!”狭促的打趣了,快步朝游艇先过去。 苏敛顺势牵到她的手,苏眠挣了挣,没奈何他。 苏敛见她手凉得冰人,在手心里狠狠的握着,握得她手骨发疼。苏眠忍得眉头攒到了一起。进了船舱,苏敛丢给她一套衣服,冷眉冷眼:“去换了出来,我有话问你。” 第六十五章 一言不合,推倒。 苏敛在外面干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正准备敲门,老a冒出来,真相帝道:“别敲了,叫你丫吓得够呛,让她好好冷静冷静。咱俩先去聊两毛钱。” “她胆子没那么小,不然她不敢拿着枪顶着你。”苏敛颇不赞同,放下了手。 苏敛哪壶不开提哪壶,老a跳脚呸他道:“你大爷的,你差点把人给干掉了,她胆子再大也得给你吓破了。别说她,我都……” 苏敛过去一把勒住老a脖子拖走,“吵。” 老a顿时又想骂娘。 海面上,一艘军用快船,与他们的快艇交锋而过。 控制室里,老a和苏敛说起六块拜帖上的图案。 “经过我仔细研究对比,我肯定以及确定,拜帖上的东西是一副古地图。那些看上去差不多的纹路,其实是古代地图上绘制的山地标识,只不过在拜帖上放大,又不完整,我们根本联想不到上面去。”他瞥了眼苏敛,“我这么说,你肯定也想到了要从哪里入手。你相信这之间会没有关联吗?我反正是不信。” 一个两百年前野史里的公主,长得像苏眠不说,手上那串挂饰的图案还和新月商会拜帖上的图案那么雷同,就真不是巧合了。老a自然从“赏公主”的那个年代入手。 “清朝在道光年间的时候还是十八行省,我便着重把十八行省的古绘版地图全部翻了一遍。看到几处像那么一回事的,但感觉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图不齐,再加上手里已经有的还没拼出个所以然,想要对比出是哪个行省的具体区域图,目前来说,几乎不可能。”老a把大难题抛出来,想听听苏敛的看法。 苏敛沉思片刻后,道:“如果他们自己也拼不出上面的地图了?” “什么意思?”老a一开始没反应上来,稍稍一想,蓦然眼睛刷亮。表情耸动道:“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他忽地问苏敛道:“欸,你家那丫头除开金手指,是不是还有别的特异功能没让你发现的?” 这个问题,苏敛一时间不能完全肯定。正是这个时候,只见苏眠缓缓从外走了进来,张口打趣自己道:“凝血功能缺失算吗?” 老a横过去苏敛一眼,不是不肯告诉她嘛。 苏敛走到她面前,站定道:“他告诉你的?” 苏眠默认道:“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到底?替我决定我的决定,把我像傻子一样的保护起来,可这能保护我多久?新月商会在前,军方在后,你不可能带着我独善其身。我是整件事的核心,他们冲着我来,是因为从我身上能得到有他们各自所要的东西。军方想要什么,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新月商会,你们刚才也说到了,极有可能就因为拜帖上的地图。为什么是我,因为我能能你们所不能。” 苏眠句句在点上,这让老a小小惊讶了一把,这丫头看得挺通透,说的也的确是这么回事。那她怎么不知道害怕呢?前有狼后有虎,她可是虎狼眼里的香香肉啊。 老a琢磨着苏眠最后一句道:“你那手……除了摸我们摸不着的东西,是不是还能干点什么?” 苏眠偏过头,移开苏敛挡住的视线,看向老a道:“究竟是不是,返回小岛上才能确定。” 她说得有些神秘,勾起了老a浓浓的兴致。 “过来。”苏敛把她脑袋掰回来,将她牵走。进了观景舱后,一个推手,将她推倒在浅棕的软皮沙发上。苏眠来不及爬坐起来,苏敛高大的身影便如山倾。一条大长腿踩在地上,一条半跪进沙发里,两臂撑来在她身侧,将她完完全全的约束在身下的空间。 这不良的姿势,顿时让苏眠从脸羞色到耳垂,紧张得手没处放,猛的捂嘴。两眸里惊得小鹿乱闯,惶然失措的瞪着苏敛。 “你、你你……”她无法淡定的声音从捂得死死的掌心里溢出来,慌不成句。 苏敛冷峻深沉的眉眼,古井无波,“想干什么?”他冷冷的质问,将这暧昧升温的气氛陡的泼成了一地冰霜。 苏眠的不知所措瞬间变成了给他看到的笑话,苏眠的眸光黯然淡下来,暗暗将自己嘲笑。你啊你,打算胡思乱想些什么了……谁都可能有不正经的时候,可,唯独他苏敛不会。 苏眠将那无声的嘲讽喷吐在手心里,拿开手,自如的搭在身上。目光变得干净澄澈的迎上他冰冷锋利的眼神,“苏敛,这件事我……” 她还没说完,苏敛低吼打断她道:“苏家还轮不到你造反!” “我就要造反!”苏眠一拳砸到他肩上,生气的推他,情绪难得的激动道:“是不是要等到你出事了我才知道比较好!已经替我想好怎么给阿姨交待了吗!” 苏敛不亲近方芸是一码事,但并不代表方芸心里这唯一的儿子就不重要。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存在,苏眠便不会容许自己假装无知,心安理得的不闻不问下去。 苏敛的眸光微微波动,“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出事?乌鸦嘴。” “你!”苏眠气结道:“不出事我还求之不得,我当然不想你、”触到苏敛忽然一笑的眸光,苏眠气势顿时一弱千丈,情不自禁之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完整了。 老a恍恍惚惚的听到他们那么大声,还以为两兄妹吵起来了,赶紧跑出去劝架的架势,甫一过去,见到沙发上苏敛压着苏眠的姿势,顿时眼睛都溜圆了。苏大少爷这放倒人的水准漂亮啊,真小看丫的段数了! “为什么不说完。”他满意的逼视她。他不会告诉她,她刚才的生气他有多喜欢。 恍惚间,上方苏敛的目光变得热切,眨眨眼,那热切的温度似乎高到了火山的熔点,恨不得将她熔化。 苏眠立刻别开以为是错觉的视线,收回的手,不自在的绞紧在一起道:“能不能起来说话。” 苏敛架在苏眠上方魏然不动,苏眠始终不看他之下,苏敛终于下架了他的不良姿势。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起身,苏眠悄悄松了口气,侧身起了,赶紧和他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坐开。 苏敛明明落着视线在别处,却把她的一展眉,一举动,一呼吸都听在了眼前。他不说话,苏眠也局促住了,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变得漫长,逐渐压抑,苏眠在沉默里爆发道:“新月商会的事,你若坚持己见,我就去找薛刚。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参与。” 老a躲在舱门外听见,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这丫头是要往死里触她哥逆鳞啊。 可意外的,苏敛居然没生气。侧目回首,将眸光深向她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因为腹痛得不寻常的姜聘婷半路拐去了医院,当她拿到一纸检验结果时,整个人懵在了走廊上。她眸色惊诧,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字,认识,好像又不认识,怎么会……这样……直到坐到医生面前时,她依然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眼神飘忽,一副神不守舍。 第六十六章 怀孕 就诊的女医生见她神思恍惚,瞟了眼结果,笑起来安慰她道:“你也别太紧张,孕早期出血的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吓人。先开些药,回去后好好卧床休息,保持心情的愉快,慢慢是可以调理的。” 姜聘婷怀孕! 那这孩子…… 连她自己也要意外万分,只怕也是绝无想到。 医生絮絮叨叨着注意事项,姜聘婷却没听进去几个字。忽然发现自己怀孕,除开一开始的震惊,她心里现在更多是思绪纷沓。她自然知道腹中这个孩子是谁的,是怎么来的……既成的事实,对她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宁下所有的心绪后,姜聘婷抬眸坚定的看向医生道:“医生,这个孩子无任何你都要帮我保住。” 天赐的良机,失之不再。 姜聘婷当天就住院了,一面联系了远在国外的姜秦泽,一面将公司的事暂且做了权宜的安排。她住院保胎的事,院方一切都配合她私密进行。她怀孕的消息现在就泄露出去,恐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孩子的爸爸。 总统套房式的病房,价格不菲,房间里配备最豪华的布艺、家具和设施。柔和的色调,敞阔的布局,让姜聘婷在走进去的瞬间,心情蓦然松了许多。两位随时服务她的医护人员,自她身后走出,有条不紊的忙开各自的工作。一个在测试床头呼叫系统的使用状况,一个把姜聘婷这几日的用药分门别类的放置。药物的使用剂量,也附上了标签。看到这些,姜聘婷的内心不由得更安心了几分。 稍后,两个护士离开。姜聘婷也遵医嘱的卧在了床上,手隔着软软的被子摸上腹部,心头一时百感交集。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苏敛的孩子。 自那晚暗算之后,她和他之间便变得山穷水尽,天涯海角。她费尽千难万险的心思也难以多见他几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孩子,让她可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可姜聘婷不想骗自己,苏敛,根本就不会在乎。 所以她打算把这个孩子悄悄生下再说,一旦孩子呱呱落地,即便苏敛不认,苏家也不会不认。骨血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作为孩子的生母,自然就纽系了苏家。苏敛总不会一辈子对她视而不见吧…… 她欲徐徐图之。 要这样才可以靠近他,她可笑自己的骄傲,不堪一击,亦可悲自己的无力,别无他法。更势在必得!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变成执着,缺少了就不完整,得不到就会遗憾。才会有不顾一切的走火入魔,如痴如狂。 而这一切并不是想象的那么悄无声息。医院对面的马路旁停下一辆看上去很普通的银灰色奥迪suv,司机半面纹绣,凶相横生的脸露在视线里时,一切似乎不那么普通了。 三人返回小岛上时,薛刚已经离开。苏眠把苏敛和老a径直带到攀爬着紫色植株的墙下道:“看到那些含苞的花了吗?你们都去碰一碰。” 老a打量后稀奇,“都没开?花期也太整齐了吧,丫头,你的意思是我能把它碰开不成?” 苏眠点头,“也很可能不行。” 苏敛已经伸指轻轻的弹到了一朵花苞上,自觉没用半分力气,却直接把花苞弹飞了出去。 苏眠眼角抽了抽,装作没看见。 老a的力气也是不小,花都给戳歪头了。 苏眠无语道:“都轻轻的好吗……” “好好好,轻,轻。”老a小心翼翼得伸出去的手抖得直哆嗦,好似要去点炸弹似的。仔细哆嗦着,还是把花给戳歪头了。 另边,苏敛缓缓贴碰到花上,但并无任何反应。他想了想,对苏眠道:“你来。” 苏眠摇头,比了比身高差,示意她够不着。 苏敛抓住根花藤,一扯一抖,直接从墙上拉下来,牵长在手上。苏眠过去,手指如有魔法,哒哒哒的将一条藤上的花全部点开。花开刹那的异像让老a和苏敛妥妥吃惊了一把。 苏眠扫过二人的表情,道:“含羞草害羞的反应在生物学上称为感性运动,是含羞草受到外界刺激后,细胞紧张改变的结果。我感觉这种植物很类似,但它比含羞草的细胞反应敏锐度更匪夷所思。含羞草谁碰都会害羞,可这种植物不会,它需要更精准的刺激和触碰。”她转而切入主题,“地图的关键恐怕还在拜帖上,即便图案不齐,可该拼出来的还是能拼出来,定然有迹可循。只是你们摸不到,也看不到,就发现不了那些可循的痕迹。即便我画出图给你们了,你们也束手无策。这件事只能我来,所以,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带上我?” 苏眠忽的挑眸看向苏敛,道:“你的要求我不答应,你要不要带上我,你看着办。” 苏敛还没说话,老a第一个表态道:“你小子可别拒绝,拜帖的事儿真还非你家丫头莫属。我反正是无能为力,你看着办!” 瞬间老a和苏眠统一了战线。 苏敛扔下手里的藤,迎上苏眠的眼神变得冷凝,桃花眼下卧蚕涌动的不明情绪。看得苏眠心头一紧,答应了又反悔,给他找不痛快,也是给自己找不通快。 就在苏眠承受他目光快要窒息的时候,苏敛却淡淡收回目光,抬脚走开。 他没有回应,苏眠一颗心忐忑得不行。 老a走在最后,玩味的看向前边两人的背影。苏敛的那个要求,他可是偷听到了的。 经过先前和薛刚动手的地方,苏敛眼角余光忽地扫见几步开外的地上落下的一个红色首饰盒。苏敛拐过去脚步,苏眠随之看见时呼吸一顿。完了,八成是自己给薛刚捡起外套的时候,戒指盒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但当时她完全没注意。 苏敛打开,里面赫然是薛刚像苏眠求婚的那枚钻戒。他看向苏眠,苏眠眼里的慌张一闪而逝。“我……” “不用你解释。” 苏敛冷声打断她,将首饰盒捏在手里,继续走开。 老a暗搓搓的凑到苏眠身边道:“那小子找你求婚啦?” “不是……”苏眠和老a说起缘由,不大不小的声音,保管前面那走开得不远不近的人也听得到。她和薛刚没什么,下意识的,她不想让他误会。 上了游艇,苏眠快步追上苏敛道:“苏敛,我们谈谈。” 老a识趣的避开。 第六十七章 铁水浇筑的混凝土心肠 海上的阴云压得仿佛要低到眼前,苏眠站在苏敛对面,收回看向远海的视线,风拂乱她长发飞舞,衣带袍角迎风猎猎,她微微叹出口气道:“让我离开苏家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忽然地,毫无预兆地,他便提了那样的要求,让她在事情结束后离开苏家。 和三年前一样,苏敛没有多余的解释,只道,他的话便是理由。 苏眠一开始想也不想的答应,便是料到他会如此,一起三年,她太清楚他不屑多说的性格。不想让他看轻了,一口气便应了下来。可心底隐隐一丝的不甘,竟然在那一刻让她脱口而出了反悔,只是结果并不会变化。她又和三年前一样,巴巴的居然还找他要什么理由。 苏眠此时只觉得自己可气又可笑,都干脆的答应了,咬碎后槽牙也不该让他看这个笑话。还和他谈什么谈,骨头都软了麼! 苏眠不接受他又一次让自己和三年前狼狈,下巴一别,云淡风轻撒在眉目里,道:“我知道我再问下去,你也只会堵我一句,苏家你说了算。那好,我走,并且不用等到事情结束,上岸我就离开苏家。”说完,苏眠就后悔了,明明想替自己争口气,然而又丢了个脸。 这么迫不及待,这么赌气的话,不是不甘情不愿,不是生气又是什么,装得再没事也骗不过眼前这双已经略含笑意的眼睛。 “我说了,事情结束后。”她想早走,他还不答应。 苏敛伸手盖住她眉眼里的愤怒,被苏眠一巴掌打开,“苏敛,你太过分。”她愤而转身。 苏敛抓住她手带回身前,眸色一瞬间恼怒,“在我身边三年,还是就这么点能耐,只会假装,只会硬撑。告诉我是不是任何事你都能忍!明明不高兴为什么不说!苏家为什么是我说了算,因为你从来不把自己当成苏家人,从一开始百般忍让到现在,是你自己觉得你只是苏家的养女,没资格和我争,连反抗都不敢!你真是出息!”他重重的甩开她的手。 今天的苏敛自始至终的有些不对劲,苏眠再好的脾气也终于被他逼得失控。不再有任何顾虑,一股脑的将这几年的感受通通都砸出去。 “你以为我愿意忍让你!我没反抗过你吗!哪次我不服你,你到最后不是变本加厉!我当然要假装,要硬撑,不然脆弱给你看吗!没有见到你之前,我对你有很多内疚,我在苏家的十二年,代替你得到叔叔阿姨的百般偏爱。即便你一句话都没有的把我带走,我还是想跟你好好相处。我明明就讨厌你,还是尊你,敬你!不是我没把自己当苏家人,是你觉得我不够当你的苏家人,你只要我害怕你,顺从你!当你的家人,我出息不起!” 她积蓄已久的情绪,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和难过,化成两眸汪洋,绝堤而出。 天边一道电闪雷鸣之下,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脑的砸下来。把僵持在雨里的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老a趴在玻璃窗上看了半天戏,心底一声喟叹,真不理解他们折腾什么了,喜欢就说,相爱就在一起。偏偏要弄得这么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顺着雨水,苏眠把这三年累积的情绪通通冲刷进了这场滂沱大雨里。在心底,无声而放声的大哭。即便是隔着雨幕,苏敛也能看到她滑出眼眶的泪水,那是她这些年的隐忍。眼圈红了,渐渐的眼睛都肿了起来。 苏敛站在雨里束手而立,他的拳头悄悄捏紧,可面上依然无动于衷。他不可以去抱她,不可以去安慰她。他只能看着她,让她哭够了,发泄够了,再去板着脸没个好脾气的把她拽进舱里,推搡进浴室,“砰”的带上门。 仿佛,他用铁水浇筑了一副混凝土心肠。 苏敛在浴室外站了许久,直到里面传出来水声,他才走开去料理自己。他站过的地方都积了一滩水渍。 由于雨大,海上可见度低,回程时颇花了些时间,游艇停泊进港口时,外面的天黑得乌七八黑。雨是越下越大的架势,好在下了船,就有车接。老a坐另外的车走了,苏眠苏敛一趟。回去的路上,苏眠精神昏沉着有点发晕,靠在玻璃窗上养精神。 额头上忽然覆盖上一只手,苏眠动了动脑袋,眼皮子实在沉重,便没睁开,不过也知道是谁。 只听到,苏敛吩咐司机,“开快点。”又听他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告知那头,她吹了冷风,淋了冷雨,额头发烫等等。苏眠一一都听着的,就是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就靠在了他肩上,她已经记不住是怎么回事了。晕头懵脑的刚想坐正,一只手掌按轻轻住她脑袋,心疼又温柔的呵斥,“别倔,好好靠着我睡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家什么家……”苏眠不甚清醒的委屈低语:“你都不要我了,我到哪里的家……” 苏敛心里那个一疼啊,差点没突发心肌梗塞了。 与此同时,薛刚一进门,一个茶杯带着滚泼的开水直接朝他飞过去。 薛刚走神着,反应过来,险险的避过。茶叶溅在鞋面冒着氤氲的白烟,脚边一滩水隔着鞋底都能觉察到热。薛刚抬头,只见薛锦章坐在上厅头的太师椅上,一脸怒容。一拍扶手,一喝!“跪下!” 薛刚默默走到下厅中间跪了,头顶的四方宫灯,将他的身影定在地板上,斜长且桀骜不驯。 在薛锦章的警卫通知他回祖宅这边时,他就知道带走苏眠这事,自己爹就轻饶了不了自己。 “逆子!”薛锦章气得不轻,开口都是带吼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好好给我跪着反思清楚!” 薛刚哽着脖子道:“爸,我没有错。” “还嘴硬!”薛锦章“腾”的起身,从墙上取下鞭子走过去,毫不手软的一鞭子下去。 薛刚顿时疼得眉头一凝,身上旧伤没去,又来新伤。 薛锦章恨铁不成钢,下手没处留情,鞭鞭入肉。空气里刺裂皮开肉绽放的声音,薛刚硬是一声不吭声。 见他背上被抽得一道道血痕了还不认错,薛锦章是既怒他,又心疼他,毕竟打的是自己儿子不是。狠狠的把鞭子惯在地上,“给我起来!” 薛刚撑着膝盖站起来,背上的疼痛让他身形稍稍一晃,他面对薛锦章抬起的眸光亮亮的,道:“爸,我找到小瑾了。” 第六十八章 勾玉镯 话已出口,薛刚没有再拐弯抹角,“苏眠就是小瑾。” 身上虽然没有一处不痛的,可心里按捺的兴奋还是隐隐流淌在他神采里。只是,薛锦章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 薛锦章脸色微黯,反而重重一叹气,又无奈的一笑,“你莫要以为你爸我真的老了,你小子不是在瑾丫头身上一而再的碰钉子了,你会老老实实的跟我交待?” 一而再?这么说……薛刚旋即一愣,睁大眼,“爸,您怎么会知道?” 薛锦章没好气,“你的手机屏保,都换成小瑾那丫头的照片了,我还能不知道?” “不是,我问的是我在岛上的事……可没问您怎么知道苏眠是小瑾的。”薛刚转瞬诧异,“您早就知道苏眠是小瑾?”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更有些吃惊,“或者……您一直都知道?” 薛锦章沉默不语,薛刚顿时开始怀疑,当年苏眠是不是真的从保姆手里走丢? “你跟我来。” 薛家祖宅是有百来年光景的老宅子,多番修缮,保留至今。格局还是当年的长廊穿堂,花厅腰门。坐地原是繁华的地段,只是经过日长时久,繁华落幕后,这里如今被政府划为古建筑群保护区,禁止开发。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家祖宅才得以保存。 已经褪去鲜红光泽的老旧书架上,薛锦章拿下来一个精致小巧的檀木盒,递给薛刚。“这是小瑾那丫头当年身上的东西,为父的知道,你早晚有一天都会找到她。但,现在并不是让她认你的好时机。东西你拿去保管,要不要给她,将来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薛刚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对小孩子尺寸的银圈手镯,圈身上有字,不是“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之类,却是,“福泽绵长,祈天永命”。圈下缘有孔,每个孔上挂着一枚勾玉,勾玉颜色黑红渐次,两两合起来,正好形成一个阴阳圆。 手镯看上去普通,但又不像一般小孩子的东西。这真的是苏眠的东西? 薛刚心头困惑,“爸,您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苏眠是小瑾不让我知道,小瑾认不出我,您知道,也不觉得奇怪?她那时候都七岁了,怎么可能不记事,可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我?还有这镯子,到底什么意思?” 薛锦章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爸!”薛刚急道。 薛锦章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些事你不用去多想,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倒是步老那里,你想好怎么解释。明天见了步老,你的想法切忌不可再提。别莽撞,冷静的想想,步老为什么就让你去查瑾丫头和新月商会的关系?百里雎不行吗?人家还是大校,能力能比你差?” 好鼓不用重锤,薛刚陡地脸色一变。 苏眠低烧一夜,苏敛衣不解带了一晚。但凡苏眠房间里有点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门外,从小开的门缝里看她怎么了。直到时凌晨四五点时,才没再听到她房间里传来咳嗽或各种动静。苏敛轻手轻脚的进了她房间,探了探额头,感觉她退了烧,也是松了口气。她这个体制,能少生病最好就不生病。替她把被子拉上去了些,苏敛才回到自己房间补了个回笼觉,天大亮,又去了公司。 差不多耗了个把星期,苏眠感冒引起的咳嗽才彻底好转。 “早啊,唐叔。” 苏眠起了个大早,打算吃过早饭就让唐叔送自己去老a那里,地图的事,因为这一场感冒,又耽搁了这许久了。日久多变,不能再无休止的耽搁。 唐叔正在摆着碗碟,听到苏眠打招呼,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道:“二小姐,这大冷天的,你起这么早干什么。感冒才好,再去睡会儿吧。早饭我给厨房里热着了。” 苏眠笑道:“热着当午饭吃呢,我感冒早好了,也就是您和哥哥心疼我,一点点咳嗽就把我当猪养,睡了吃,吃了睡,这几天我都胖了。”鼓了鼓腮帮子,让唐叔看。 唐叔仔细瞧道:“胖我是没看出来,气色可比前段时间好看了些。” “我看看。” 苏敛的声音忽然落在他们身旁。 苏眠鼓鼓的小脸来不及收回去,被苏敛一把掐上。细皮嫩肉,掐一把要出水的手感,令苏敛直挑眉:啧啧,这皮肤也太好了,似剥了鸡蛋壳的滑嫩白净。目光落到她脸红的另边脸上,调手贴上她脸庞,大拇指指腹细细腻腻的抚摸滑过,完了! 苏眠呆了! 唐叔老脸一红,赶紧走开,少爷这越来越不收敛了,离抱小少爷该不远了吧。 苏敛眉眼间忽然流转开一些明显的不快,他放下手,颇有些质问道:“那天他抱着你,为什么不生气?” 苏眠一愣,“那天……”哦,想起来了,苏敛说的该是在岛上自己差点摔倒,被薛刚扶着的那次。“他也不是故意,我要那么计较?” “不是故意的就不计较?”苏敛韵味着神情,一步一步把苏眠逼着倒退到餐桌边摆开的椅子上。苏眠撞上去,腰身往后一仰,苏敛一脚往旁,踢开她身后的椅子。 苏眠腰身悬空,刹那脱力,“啊!”她惊呼起,苏敛一个敏捷的伸手,捞住她腰上往怀里一带。 四目相对只有一拳的距离时,苏敛霍然吻了下去,苏眠的脑子里顿时炸开一片烟花。眼前什么都花了,只余唇上碾压的力道。克制又温柔,痛恨又放纵,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把眼睛闭上,受惊的小笨蛋。”他离开她刹那,轻缓着声,徐徐善诱。仿佛魔音天籁,攫人心神。 苏眠却在这迷惑里猛地惊醒过来,在他再次吻下来之前,她快快的别过脸,却是慢了他的情迷意乱,推他不及,反被他扣住手反剪在身后。他狠狠的吻上去,没有了先前的温柔,变成了霸占,凌厉而疯狂,强势的攻城掠地。因为她避开的意图,因为她的清醒。 这一刻,他未醒,她怎么可以醒。苏眠,他若沉沦,必拉着你一起。天堂还是地狱,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强势的撬开她贝齿后,停下了狂风暴雨,转成和风细雨。苏眠却在这时狠狠的咬了他。 血腥味弥瞬间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刺激他清醒,他停下来,眼神还有些恍惚的看着她。面前两颗隐忍清泪滚落,灼热的气息伤了他桃花眼里的一潭春水。阳春三月飞成了白雪,春意未了,骤入凛冬。 第六十九章 YY也是一种病 就在这时,汤媛给苏敛打过来电话。 “说。” 苏敛的声音压抑闷重的怒意,让那头的汤媛一愣,“如果今天的报纸苏总已经看过的话,目前没有其它的事。” 苏敛冲过去客厅里,拿起茶几上叠放得工工整整的报纸。映入眼帘的头条让他本来就冷下的眸光变得更冷。 这个贱人! “哐”,报纸重重的拍回到茶几上。声音之响,把站在餐厅那边的苏眠都吓了一跳。瞥见听到动静赶忙跑出来的唐叔,苏眠立刻转脸,悄悄把脸上的泪痕抹掉。 唐叔见气氛不对,到苏眠身边悄身问道:“二小姐,少爷这是怎么了了?” 苏眠抿唇,并不解释,苏敛生气肯定有一半是因为自己咬了他,还有一半,只怕是报纸上有什么。不然他挂了电话,不会直接冲过去拿起报纸。 唐叔心细,发现苏眠眼睛里水蒙蒙的,这是哭过了? 这是……唐叔看了看苏眠,又看了看苏敛,心里一阵叹气。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察觉到唐叔的目光,苏眠略为尴尬,她怕唐叔问起,正准备上楼回房。苏敛的手机又响了,但这次是苏怀远。他叫了声“三叔”。 苏敛接着电话,一身戾气的上了二楼。见他走开,苏眠丧气的在餐桌边坐下,俨然一股得救的劫后余生感。如果没有两通电话打断,苏敛肯定已经着手收拾自己了。 “唐叔,去把报纸帮我拿过来一下。”她现在腿有点软,脑袋有点乱。 脑海里从刚才就在无限循环的自问,苏敛为什么忽然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是大白天,她真要怀疑自己有病,yy也是一种病,yy苏敛更是病得不轻。但现在是白天,似乎更像他疯了……不不不,还是应该自己病了,被强吻了为什么不给他一巴掌!偏要掉什么劳什子的眼泪!感冒烧坏脑子了么,我滴个老天爷啊。 苏眠欲哭无泪的回过神来,发现唐叔并没去拿报纸,而是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表情为难得很是痛苦。 “唐叔?”苏眠示意他有话坐下说。 唐叔“欸”了一声,没去坐,兀自又纠结小半天,才开口道:“二小姐,有些话,那我就冒犯了。” “没关系,您说吧。” 老管家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快不中用了,再过几年,就是想陪在少爷身边也只怕有心无力。少爷从小被老爷送出国,十几年没得老爷夫人多少关爱,我纵然在少爷身边,也只打点好了少爷的生活起居。有太多的事,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那些年,就是少爷独自一个人熬过来的。直到老爷过世,少爷在葬礼上见到了二小姐你,我知道,少爷不会再孤单一个人。二小姐,出于私心,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小姐能答应。” 唐叔说着,深深鞠躬。苏眠忙起身,扶起唐叔。“唐叔,您不用这么大礼,我在这里三年,您把我与哥哥一般对待,便是冲着您这份情,若是我能做到的,我也当尽力。您想让我做什么?是和哥哥有关吗?” 唐叔点头,有些惭愧道:“让二小姐见笑了。” 苏眠笑笑的摇头,唐叔一颗心,一心一意的都是为了苏敛,这不难猜到会和苏敛有关。 “二小姐,万一我哪天没用了,少爷……我就托付给你了。这辈子,你陪着他,别让他一个人。”唐叔说到动情处,老泪横洒。 苏眠无力招架唐叔这番护犊般情深的台词,如果放在从岛上回来之前,她也许一口就答应了。可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他要让自己走,便答应不得。 苏眠拉着唐叔坐下,眸色歉然道:“唐叔,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唐叔许是没想到苏眠会拒绝,愣怔了半天,“二小姐,少爷对你……” “我知道,唐叔,您别着急。”唐叔想说苏敛对她的喜欢,苏眠以为唐叔要说苏敛对她多好。怕让唐叔误会,苏眠急着解释,“答应人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对吗?我不想骗您,您的托付,我应不了。不是我不愿意,是因为……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苏家。” 唐叔又是一顿好愣,怎么会呢?着好好的,苏眠怎么会想要离开苏家了?! 唐叔满脸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只怕给苏家任何一个人听了,一时半刻都难以消化。毕竟苏家待她如此好,她有什么理由离开。 苏眠不多解释,倒了两杯桌上的早茶,一杯推给唐叔,一杯端上道:“唐叔,我上去看看哥哥。”不忍心唐叔太失落,也是为了宽他心。 唐叔向来是个恪守规矩的人,不该多言,从不多言,刚才说这些,肯定以为是自己和苏敛吵架了闹得不开心。 本来还想跟苏敛计较计较的,看在唐叔的份上,算啦,这次就原谅他。端着茶站到书房门外时,苏眠又一想,自己好像不止一次这么轻易原谅他了。那天吵架后,苏眠气得打定主意再不搭理他,可被他递了几回白开水喝药之下,居然莫名其妙的就不生气他了。 仰天长叹,尼玛,节操了,底线了…… 正准备敲门,苏敛清冷的声音就在里边门口说话,溢出门缝,让她听了个正着。 “三叔,您别忘了,小眠就在我手里。只要我愿意,没您什么事。别再逼我,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三叔。” 门外,苏眠的心情一瞬间坠成了无比的可笑。她刚才还觉得自己在幸福里徜徉,除了让她离开苏家这件事想起来略有些伤感。可一转眼,连伤感都不必了。 三叔……那么疼自己的三叔,原来自己只是他和苏敛之间的彼此牵制。苏家呢?难道一切都是假象?三年前……苏眠的脑海里开始拼命回想,苏敛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带走自己。 见苏眠又端着茶下来,唐叔忙过去接了道:“二小姐怎么没进去?” 苏眠忍心着心里的不适,迎上唐叔的目光,有些牵强笑道:“哥哥应该在有事,我还是在下面等他好了。茶,先放茶几吧。我先上去找手机。” “好。”唐叔把茶给端过去,在茶几上见到报纸,想着苏眠先说要看,忙给她送了上去。头条新闻用斗大的黑字作标题,《先孕再婚?姜苏欲结百年之好?》 第七十章 丫神射手啊 姜聘婷怀孕,报道分分钟直指她肚子里孩子的身份,有鼻子有眼,有根有据。 用词万都般确凿了,为什么还要用上黑粗体的两个问号。苏眠只觉得似两把明晃晃的倒钩,从眼里勾进了心里。胸口猛的一阵钝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疼。只觉得好奇怪,好奇怪……又蓦然熟悉,那股慌乱感恨不得顶破她的心脏。心跳乱了,呼吸慌了,她快要被这种感觉闷死了。她恨不得朝自己胸口捶两拳的好。 上次有这样的感受,是在海湾酒店,自己给苏敛打电话却被姜聘婷接到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到底怎么了!苏眠快要被这种感觉逼疯。 如果不是唐叔在眼前,她一定要慌不择路的冲出去,好好喘息。 苏眠努力镇定,把报纸还给唐叔,“唐叔,我约了真真,她到了,我先出去一趟。”苏眠说着去拿了外套和包。 唐叔不疑有他,要把她送到门口,被苏眠拒绝了。 苏眠刚走,苏敛就下了楼,一脸神色冷峻得渗人。见苏眠不在客厅,扫了楼上一眼。唐叔忙过去道:“二小姐约了表小姐,已经出去了。” 苏敛的表情顿时一恨,乱跑,她还敢乱跑! 目光扫到茶几上被重新叠好的报纸。“谁看过?” “二小姐翻了翻。” 苏敛心里顿时日了天。 “走多久了?” “刚走。” 唐叔话音没落,苏敛一阵旋风一样的刮出去。 天寒地冷,鲜少有人在外走动,敞阔的四车道路面,寥寥无几的几个背影,却没有一个是苏眠。打她电话没有人接听。 该死! 苏敛动气得差点砸了手机,苏敛心知她不可能约了柳真真,因为柳真真现在根本不在a市。唐叔既然说她刚走,想必还在附近,苏敛拔腿往别处去找。 越找越多不满,不满别墅的占地为什么要这么大,兜兜转转无数条路,不满绿化为什么要这么好,绿绿葱葱到处是遮蔽。放不远的视线,总让他担心已经与她错身而过。 “苏眠,给我出来!”苏敛愤懑的声音,惊飞了冬日枝头的几只寒雀。嘭,背后撞上一道力。 “哪个不长眼睛的!”他杀气腾腾的回身。 身后的人一脸呆逼的仰头看他,苏敛咆哮过去,“没长眼睛,还没长耳朵,听到我叫你,你不能应一声!” 苏眠没心情跟他斗嘴,有气无力回道:“抱歉,没听见。” “耳朵里长棉花了?”苏敛说着就要去捉她耳朵。 苏眠反应极快,噔噔几步后退避开他的魔爪。低落着眉眼,“耳朵里没长,但这里长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腔,“心塞塞,为什么。”她的手赫然指向苏敛,“因为你的事,姜聘婷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她很少把自己的情绪这么七零八落的抖落出来,平日潋滟的一双眸子里此刻缺了光彩,多了迷茫的哀伤。 苏眠真的很心哀,世界太小,悲伤辣么大,出来散个步也能这么撞上他。 苏敛叫她指着一颗心都要碎成玻璃渣了,他的小笨蛋,明明喜欢他就是不开窍。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问这么弱智的问题,还问到本人脸上了。 苏敛又气又欣慰,好想把她抱到怀里告诉她,完了完了,你苏眠喜欢我了呀。不巧不巧,我也看上你了。可他不能,他宁愿憋着吃她眼里伤害值爆炸的老坛陈醋,也不要她开窍,那样她太委屈。默默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他来体味就够。 他更不能把自己让她看明白,苏敛心里,其实憋着一个滚圆的屈原。 苏敛生生把心花灿烂拧巴成了一脸冷漠的不耐烦,过去抓住苏眠的手腕拖走,“我不会做爸爸,你大可以放心。去哪里,我送你。” 经过早上的事后,苏眠现在怵他伸手,连忙甩开,拉开距离,“不用了,我自己走。我去老a那里。” 肌肤的细腻从手心一空,苏敛看她利索弹开的动作,心情顿时没那么美丽了。“回别墅等着,我让老a来接你。” 苏眠摇头,“苏敛,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我可以去找他。” 半响,苏敛凝眉看她,应了个“好。” 看来姜聘婷怀孕的事对她心情影响不小。虽然没开窍,但总归是女孩子,天生心敏如水,一碰便有波澜。虽不知所以,却终究能有感觉。 虽然有情绪,但苏眠并未任性,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到处乱逛,出去后就拦了车直奔老a那里。 不远的身后,苏敛的车,亦步亦趋,只是苏眠心事重,没注意到。 老a给她开门的时候,以为是苏敛来了,“登登登”,报纸亮出去,挡在报纸背后乱兴奋,“你丫可以啊,闷声不吭都要当爸了,哎,不会是喜当爹吧。” “啪!”苏眠打下他报纸,无语道:“能不能让我进去。” 老a这才发现是苏眠,“唉哟,是大小姐啊。”伸头朝外面望了望,奇怪道:“你哥让你一个人来的?” “不可以吗?我又不是三岁,还不能一个人来?拜帖都拿给我。”苏眠懒得废话。 老a边去拿东西,顺口和苏眠聊起姜聘婷怀孕的事,“大小姐,快给露个口风,姜聘婷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哥的?我反正是不信,以你哥那德性,不是从你!”老a猛的顿住,绕口令道:“从你哥喜欢的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那肯定是假货。”好险,刚才差点说溜嘴了。 苏敛可是警告过,敢bb给她知道,秒杀!老a也是不懂了,喜欢人家小妮子干嘛藏着掖着。 “不信,你还问我。”苏眠兴致缺缺的回着,动手把老a狗窝一样的电脑桌整理出一块空地。 “那我不是怕你哥也有失蹄的时候吗?意外也算嘛。” 就像老a自己说的,以苏敛的性格,他跟姜聘婷传cp是一回事,但他肯定不会碰姜聘婷。可不是还有意外状况嘛,如果姜聘婷用了不光彩手段了?这么一想,似乎说得通了。亲眼看着苏敛从姜聘婷房间出来,苏敛当时嫌恶的愤怒,两个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所以姜聘婷成功睡到苏敛了咯……就那么一次就有了么?丫神射手啊。 苏眠郁闷的不想接腔。 老a的手机在手边震了震,弹开一条信息,苏眠不小心看到了。苏敛发来贺电:好好帮我看着她,她若丢了,你等着给我挖地三尺。 苏眠的内心顿时复杂成了一团猫爪子下扑耍过的毛线,说不清,理还乱。明明都要让自己走,明明不重要,为什么转眼又把话说成另外一回事……好像有多紧要似的。 第七十一章 无情如斯 苏眠忙上手头的事后,不再搭理老a。 老a无聊,拆了包瓜子在旁边磕,苏眠来这里后情绪就持续熊市走低,老a琢磨着,莫不是要开窍了?拿起手机,偷拍了一张苏眠低 此时,苏敛正好进了姜聘婷住院的那家医院大楼,拿出手机一看,顿时嫌弃老a偷拍的技术太狗渣,要不是照片里的人,低眸专注笔下的侧脸娴静唯美,他肯定秒删。 手指摩挲过她的脸,隔着冰冷的屏幕,脑海里浮现出早上的事。心下一阵微恼,恼自己失的方寸。 病房里,姜聘婷正给姜秦泽打电话,来回不安的走着,语气浮躁,“阿泽,你怎么还没到?” 姜秦泽在那头察觉到她的不安,柔声的宽慰道:“姐,你别着急,路上有些堵,你再坐会儿,我马上就到。” “好吧,你快点儿。”姜聘婷放下电话,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进护士温和的声音,“姜小姐,您的出院手续办好了。” 姜聘婷方才陡然凝住的呼吸,这才一泄,去开了门。 护士见姜聘婷脸色不是太好,关心道:“姜小姐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姜聘婷摆摆手,“没事,昨晚没睡好。” 护士甜甜一笑,“当妈妈是很幸福也很辛苦的事,有些人还有孕吐得很厉害的情况,总之啊,宝宝都是妈妈甜蜜的负担。平日放松心情就好。”她把手里的一个药袋递给姜聘婷道:“这是叶酸,头三个月里使用,可以预防宝宝神经系统畸形,您回去后记得按时服用。” 姜聘婷接过,“知道了,谢谢。” “还有些注意事项,燕主任说她等会儿会亲自过来一趟。您先休息,稍等。” 护士走了几分钟,敲门声又起了。姜聘婷边拉开门,边道:“燕主任。”抬眸,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脸色一阵青白。 “苏……”苏敛。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早上的所有不安,心浮气躁,她不能置否,都源自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在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时,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他知道了。她知道他有多无情,可他现在就站在面前。 苏敛的目光扫过她平平的肚子,犹如白亮的利刃光划过。 姜聘婷刷的汗毛倒竖,勉强稳住心神,下意识的避了避身体,让他进来。 “你坐,喝水吗?” “不用忙,我只想知道孩子是谁的?”苏敛只是朝屋里多走了几步,对她的心虚忌惮熟视无睹开门见山的冰冷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只要姜聘婷说不是他的,他立马转头会走。如果是,他就多留一阵子,让这孩子没了,他再走。 姜聘婷明知是与不是的后果,可她不想抹杀这是事实,微微苦笑了,“是你的,你信吗?” “你最好别试探我,一而再的碰到我的底线,是不是活腻了。”平铺直叙的威胁,是对她的零容忍。 “好,我告诉你,这孩子就是你的。”姜聘婷几乎要绝望。“你要是不信,等孩子生下来,你可以去任何机构做亲子鉴定。” 苏敛冷勾上唇角,“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姜聘婷惨淡一笑,不是没预想过他会冷血无情,可当想象落成现成,她还是深深伤痛了。 她双手死死的交握住手里的空玻璃杯,柔弱的眼神显得那么无力,先那一丝丝的底气,游走一空。她一瞬间低下在他的无情决绝下,变得哀婉。“苏敛,我承认,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但孩子来都来了,是无辜的。你不要,我可以养着。我……”在瞥到门口站着的医院妇产科主任时,姜聘婷的话戛然而止,神情微微窘迫。 她的卑微,并不可以让所有人看到。 苏敛冷睨着目光走过去,扫过医生白大褂上别的工作牌。“燕主任?” “哎,那个门没关,我过来……” 面前的男人星眸冷漠,浑身气势凌人,压迫的低气压场,让燕主任觉得话都说不利索,刚才她可什么都没听到。 男人再度开口,“准备一台人流手术需要多久?” 燕主任不明所以,道:“……安排了手术就可以马上进行。” “带她过去。”苏敛微微侧转身,让开挡住门口的视线。 燕主任看见里面面如死灰的人时,一愣,以为自己听懵了。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又要做掉?! 姜聘婷在他身后几步倒退,身心寒战得不能自己。看向苏敛的眼神里是不解,是撕心裂肺的痛。 苏敛,为什么要这么狠……你的柔情是不是永远只能给她一个人,即便我腹中是你的骨血,也动不了你半分的怜悯。 “啪”细脆的笔芯又一次在纸上折断。 苏眠有些无语的扔下手里的自动铅笔,撇头,朝老a发牢骚,“这么容易断,你还让我怎么画?我要素描铅笔,你去买。” 老a站起身,抖掉衣服裤子上沾的瓜子壳,一屁股重坐下,“你轻点不就行了,笔芯不弄那么长不就行了,慢慢画,别急。” “你行,你来。”苏眠撑桌子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上午就是断断续续的静不下心。 “干嘛去你。”老a见她去开门,忙把自己这堵人肉冲上去,往门上一板。 “让开,我去买笔。”苏眠没好气。 “不行,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我答应你哥看好你,万一在我这里把你给看丢了,你哥得让我挖地三尺!你大小姐体恤下百姓疾苦,可别再折腾我。你一出事,倒霉的哪回不是我。”老a打一拱手,“恭喜发财,里面坐。” 苏眠被他逗宝得心情一缓,到窗边站上,推开窗户透气。 “老a,到你这个年纪,应该深爱过一个人吧。你能不能告诉我,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老a顿时两眼八卦的星星直冒,“嗖”的蹿到苏眠身边,将她上下打量,摩拳擦掌的表情各种欣慰,俨然一股家中女儿长大成人的岳父既视感。 苏眠“嗤”的一笑,斜他一眼,“有话说话,怪里怪气的干嘛?” 老a从善如流,“你没觉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会变得怪里怪气的?” 苏眠顿时对他的眼神纠结成狗,“你现在就很奇怪。”(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大爷,牙口够好嘛。 一本正经的画风就此拐开。 “我呸呸呸。”老a正色,将自己一比划,“大叔配萝莉。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大叔,必须配个萌萌哒的萝莉,你这都超龄了。叔看不上你。” 苏眠秒秒钟拆他台。“据官方定义,萝莉的年龄段是6至12岁。而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啪啪未成年少女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未满十四周岁,至少十年开张。萝莉遍地有,大叔,你倒是张嘴去啃一个试试。” “谁说我要马上啪啪啪了,我养着不行。我养大了啪不行。” “呵,养大了,萝莉不就超龄了,你都成她爹了。还想吃嫩草呢,大爷,牙口够好嘛。” 老a说她不赢,气得两鼻子青烟一喷,“你你你,有种!” 苏眠撑在窗边大笑,明眸善睐,映着窗外的灰白色背景天空,那笑容空灵如烟。 老a抓紧机会,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这一次的角度,构图,光线都堪堪好,意境绝佳。老a愤愤的发给苏敛,附言,把你家小祖宗速速带走,牙尖嘴利,怼得叔肺疼。 医院那边,姜秦泽及时赶到。看到哭成泪人,还求着苏敛不要拿掉孩子的姐姐,心里又悔又气。悔没能早点过来,让姐姐受这样的委屈。气苏敛铁石心肠,欺人太甚! 饶是姜秦泽那般斯文儒雅,也动气得一脸通红,他愤怒的推了苏敛一把,怒目!“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敢作不敢当!我姐姐都说了不需要你苏家承认,你还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他不客气,苏敛更不客气!伸手揪住姜秦泽的衣领,猛地将他撞到墙上,冷笑,“我有没有资格,怎么不先问问你姐姐。你姐敢阴我,后果自负!” 姜秦泽毫无身手,苏敛这一撞,让他背上一阵闷痛传到胸口荡漾,一时间没能顺得上话。更因为苏敛的话震惊,他也是男人,哪里有听不懂的。 姜聘婷顾不上弟弟知道了,唯恐苏敛下手太重,冲上去想要拉扯开苏敛。 门口,赫然传来苏怀远徐缓含威的“住手”声。 闻言,苏敛收手放开了姜秦泽,转身,迎向苏怀远的眸光宛如红了眼的困兽,“三叔,真生气在这里看到您。” “你这小子,没大没小!”苏怀远虎脸,不痛不痒的训责了他一句。扭头,把目光放到了姜家兄妹二人身上。他先是问过姜秦泽刚才有没有事,再把重点放到姜聘婷身上。 见姜聘婷一副梨花带雨,黯然神伤,不问也知道苏敛来做什么了。 苏怀远缓缓开口,“姜小姐若是愿意,有些话我就替我家这小子做个主。你看怎么样。” 余音未落,迎来苏敛一嗓极力压制的怒吼,“三叔!” 姜聘婷却紧跟其后,毫不犹豫的应了苏怀远一声“好。” 苏怀远在苏家看上去无足轻重,却极有分量。他说能替苏敛做主的,便定是能作数的。姜聘婷便是清楚这点,才会触着苏敛的盛怒而上。眼下的情况,若要从苏敛手里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苏怀远绝对是唯一的倚仗。 姜聘婷心里同时冒出一种感觉,苏怀远似乎很想替苏敛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来不及思量,姜秦泽在一旁,不赞同的叫了她一声“姐”。 姜聘婷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她心意已决,这孩子她非得生下来不可。 姜秦泽气得走到了外面,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姐姐的性子有多倔,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他便是拦着,也拦她不住。 有苏怀远撑腰,姜聘婷内心踏实了几分。楚楚怜人地的抹了脸上的泪,请苏怀远坐下说话,“叔叔您先坐会儿,我去洗个脸出来。” 苏怀远点头。 姜聘婷进了洗手间,泼了把冷水脸抬头,让自己好好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像嚎啕痛哭过,无比狼狈的自己。把执着不甘逐渐写在了双眼里。 苏敛,你不让我生下来,我偏要生。孩子是你的,我不怕你不认。你等着……将来,我一定要你,只会接受我……和你在一起,有很多的办法不是吗? 姜聘婷的心中,对苏敛执迷不悟的爱,在苏敛毫不动容的要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变得更为坚定。她不后悔让自己去仰望他,尽管,自己在他眼里那么无关紧要。 姜聘婷从洗手间里出来,整个人显得没那么神思恍惚了。在见到小圆桌旁苏敛也坐了时,脚步便停在苏怀远旁边站着,眼睛状似无心,怯弱的扫过苏敛一眼。 “坐吧。”苏怀远道。 姜聘婷顿了顿,摇头,“不了,我……”欲言又止得令人心酸。 姜秦泽就在门外看着,分分钟心疼起姜聘婷,两手难受地攥成了拳。 “你过去坐,三叔在这里,你不用怕他。”苏怀远给她壮胆。 姜聘婷便眸光闪烁着在苏敛身边的空位坐下,手紧张的放在桌上,哪有平日的强势无惧。 但在坐的都不是傻子,看得出,姜聘婷这是想笼络苏怀远的偏帮。 苏怀远但笑,“不隐瞒来说,论联姻,你们姜家和我们苏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就在a市里挑选,你们姜家当首选董福升,董家在你们那个圈子不高调张扬,底蕴却是数一数二。你们姜家这几年,虽然开源节流发展得不错,但架不住喝水的人多了,大水源始终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姜聘婷听到这里时,目色微闪。 “至于我们苏家,单论联姻就该找乔家。”这个乔家,苏怀远并没多说,只是一句带过。苏敛也只是听苏怀远提起,并没和乔家真正打过交道。据说乔家生意不大,却做得精深,里头的门路水深得打不到底。 “既然姜小姐已经怀孕,现在人尽皆知,这话就不扯远了。姜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苏家的孩子,苏家断没有不认的道理。” 没想到姜聘婷却轻笑,“我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我只是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唯一一点请求,就是希望将来这孩子生下来后,还望苏叔叔能做主替这孩子正名。” 这大好的机会,姜聘婷竟然不说要和苏敛结婚?(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极力克制的愤怒 “这个自然,等孩子出世,你们要举行婚礼也不是问题。”苏怀远故意暗示,姜聘婷却不为所动。 她现在不着急,一点都不急,因为……她不想就这样进苏家成为第二个方芸。 碍于苏怀远,苏敛冷着脸,让姜秦泽带走了姜聘婷。 面对两目森然,极力克制愤怒的侄子,苏怀远起身淡道:“你和她的事,三叔自是不插手,但这孩子你必须给我留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为此,两叔侄一大早争执不下。未来当叔公的必须要,未来当爸的坚决不要。 苏敛也是不明白了,自己又不是不能生,苏怀远为什么就非得逼自己现在要孩子。 尤其还是姜聘婷!他坚决不允许!任何人,谁也不许来给他已经认定的那个可人儿添堵! 一念起,苏敛心底变得越发冷硬。姜聘婷以为有苏怀远就能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她忘了,苏敛才不在乎这些。 他要的,他守护,不要的,他毁灭。 近乎剑拔弩张的沉默里,苏怀远想起件事道:“你去查查,今天的报纸都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在露面之前,苏三叔从医院方把姜聘婷住院的情况问了个始末。姜聘婷想保密,防的肯定是苏敛,料定也是心里清楚苏敛的手段性格。她没理由去自捅马蜂窝。 不怕别的,就怕有人有心,故让苏敛去查查。姜聘婷那边也是有这个疑问,姜秦泽已经在看到报纸后就让人去查了。 还不到下午,双方就都把事情查到了。 姜聘婷病房先前的两名护士,今天有一个一直没去上班。消息正是从她嘴里走漏,人目前已经联系不上。 苏敛把查到的情况给苏怀远回了个电话,苏怀远在那头嗯了一声,略有迟疑,“是这样就好。” 苏敛收起电话,探手,微微挑开面前遮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帘。一束明亮的日光,劈在他高挺的鼻梁,仿佛撕裂开的人皮面具。双眸黑耀,落满深迷的光彩。 “去找到那个护士。” 他的身后,有个隐藏在昏暗里的身影,闻言一动,如鬼魅,悄无声息的消失。 苏眠那里大有进展,拜帖除了正中的图案,四边厚度里也有图案,均为太极图的一半,或是上一半,或是下一半。分布四边,位置各有所异。图案天工巧夺在只比指甲盖厚稍许的边缘,实在是太精巧细小,苏眠不仔细的分辨,很容许就滑手错过。 苏眠把六块拜帖上的图案完整的画了一遍,每一页图做上标记,对应拜帖。先确定了大图的上下正反,这样四边小图的上下顺序就不会混乱。两两一合,四边太极图能完全吻合,也就表示正图对上了。 苏眠和老a一起找着规律,把六张图纸拼好。做了对应标数的拜帖也依照图纸方位摆好,上方些缺空一块。 老a在电脑上把六张图合成到一起,图案的纹路接上,除了那块空白。其它山脉河流的线条清晰流畅的连在一起。 山脉密集分布,拱起在一端,往另一端去则依次减少,后半截上便空白了。一条河流的标识,从群山头起,沿着山脉群走,一直到另一端,往里凹进去勾出个尾巴状。 老a拿出道光时期十八行省的地图,对照电脑上的图示翻了半天,一处没对上。 “你看这图。”老a拿笔敲着电脑屏幕示意苏眠看,“除了画着几座山,一道河流,一点有用的提示都没有。中间还空着,更加看不出是哪里!我跟你说,新月商会的拜帖肯定不只我们手上这几块。” 苏眠没有马上接话,仔细的看着图,凝眉思索片刻后,道:“老a,帮我把画布旋转成竖的。” 老a动鼠标把图给转上去。 “你看现在像什么?看山和河流的走势。” 老a歪着脖子瞅那些转得倒下去的山和那条河流标识,渐渐的,居然迷了眼。眼前的几根线条标识的山,在缓缓回正,从屏幕前跃然而出,轰然落到成了巍峨大山,山中巨树撑天,老木森森。仿佛来自远古的遗忘。耳边更有水声奔腾轰隆,不知道在那个方向里响起,贯彻整个空森。 眼前的画面逐渐逐渐的拉开,老a就感觉自己在画面里走。明阳碎金,穿透遮天蔽日的古树穹顶,洒落在脚边的奇异花草,枯叶枯藤。目光顺着面前一株树身上缠的藤蔓向上…… 肩上陡然落下一记重拍,老a惊地回神,苏眠古怪的看着他,“干什么你,脖子歪得不痛?” 老a一个兔子跳的弹开,看着苏眠的眼神各种邪门,“艹,什么鬼!” 苏眠莫名其妙,在他腾出的椅子上坐下,“你什么鬼,神经兮兮的,你过来。” 老a捂着眼睛一顿揉了,冲过去,把苏眠连人带椅子一推,“走你!”一个马扎扎在电脑前,“我再看看!” 椅子脚安着轮子,苏眠“走”到了墙角里。 老a瞪得眼睛跟牛一样的盯着屏幕,但这回眼前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没歪脖子……”他自言自语的把脑袋歪过去。 苏眠以为他看出点更多什么名堂,由着他歪脖子在看,等着他一语惊人。 结果一刻钟后,老a说他脖子扭了,啥也没看见…… 苏眠笑晕在地板上。 恰逢苏敛出现,蓦一眼看到在墙角里,她笑颜如花,醉迷了时光。 苏眠笑眸深深,在看到门口的苏敛时,笑意顿时收敛淡了不少下去。苏敛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拘束了她太多,她在照片里笑得那般美好,也可以在老a,薛刚,三叔面前……唯独不在自己眼前。 “哥,你快来看看a,他脖子扭了。”苏眠起身,语调里还残存着轻快。 老a捧着歪脖子,忙摆手,“没事,不劳你大少爷费心,你倒是可以来看看地图。” “拼出来了?”苏敛过去,撑身在电脑桌上,仔细看起来。 苏眠也过去,弯腰在他旁边道:“是不是看不出什么?这样呢?” 她拿起鼠标旋转画布,先慢慢的,地图360度缓慢旋转。她渐渐快速的晃动鼠标,旋转加速,整个画布转圆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异宝阁乔家 苏眠再提示,“视线集中山脉河流的走势。想象它还有另一半也在跟着运转,像什么?” 老a在他们后方,这下总算明白苏眠的意思了,猛的凑脑袋过去,“太极!”空白不是缺了,而是太极上的那个点。 苏敛瞥见他脑袋和苏眠靠得太近,伸手对准他的歪脑袋一推,只听得“咔擦”一响。 “你丫!”老a未怒转喜,惊喜的发现,自己的歪脖没事了。讪讪的一哈哈,“你们说新月商会这拜帖,全绕着一个太极图走哪门子意思?” 苏眠摇头,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苏敛在一旁道:“地形图对得上吗?” 老a舒服的晃了晃脖子,“我刚才觉得是缺图对不上,但照现在来看,图似乎齐了。只是我并没有吻合上当年的十八行省,放到现代地图估计更加难查到。两百多年,光地壳运动就足够这一片区域大改风貌。而且我怀疑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记录在当年的地理志上。那个年代科技不发达,地球上有很多莽荒之地,就是现在的探测卫星都发现不了。别提还是那个时候。” “这个地方肯定是有,不然新月商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这么一来……也就印证了那天你的猜测,新月商会在找这个地方,而且他们自己找不到。”他说着狐疑的朝苏敛示意了眼走到屋中间,背对他们不知要干嘛的苏眠,“他们就肯定她能找得到?” 苏眠拼得出图是一回事,要找这地方只怕是另一回事,要是她摸摸地图就能知道是哪,大家也就不用在这里费思量了。 但由此能把新月商会的意图摸清楚了,也是个好现象,比起军方目前的不得而知,整件事总算不再完全一片迷雾。 屋中,苏眠忽然拉开姿势,打起太极。一推一拉,一拂手,有板有眼,像模像样。虽说不能和太极大师们刚柔并济的动作媲美,但因着她身段气质,胜在也还轻灵,倒也自有韵味,看起来赏心悦目。并听她轻声缓念。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为阴阳,为天地,为乾坤,为玄黄。四象为太阳、太阴、少阴、少阳。从数学角度,七、九、八、六。从方位角度,东、南、西、北。从一年季节,春、夏、秋、冬。从人的名字,孟章、执名、监兵、陵光。从飞禽走兽,青龙、玄武、白虎、朱雀。” 念完这些,苏眠收回手,转身看向身后正津津有味看着自己的两人,解释道:“对于太极图,我第一个念头联想到的就是这些。从各类代表上看,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地方要跳出寻常的思维去找。比如,通过五行八卦定位之类?” 老a和苏敛对看一眼,苏眠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大。但,还真有这个可能! 框住每张拜帖图案的是半个太极,拼地图也是摸着太极的两两相组,拼好的地图一转,还是个浑圆的太极。很明显的意有所指。 老a顿时兴奋,他一兴奋就习惯的来回踱步。走来走去的晃得人直眼晕。 “我觉得大小姐这个思路是对的,你们想想古代打仗,是不是讲究个排兵布阵?布阵不是简单的排个队形,每个阵法都暗合了五行八卦的演化。现在鱼腹江边的八八六十四堆垒石遗迹,就据说是诸葛亮所遗留的八阵图。每个八阵有八个小阵,每个小阵都有天、地、风、云、龙、虎、鸟、蛇的代号。我干嘛就不可以认为是,东西南北八方位。对不对!” “说起来是对……”苏眠走到电脑桌上拿起自己画下那些图琢磨着为难道:“不过,你要怎么定位方向?我们只有半边太极,是黑的那一半,还是白的那一半,这上面可没给提示。八个方位任何一方都可以有这片山,即便能确定方向,我们也不能朝那个方位漫无目的的找吧。” “所以吧,我们只能找一个在这方面的行家指点迷津!”缓了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后的老a往靠墙的一把黄花梨木的长椅上,伸手伸脚的葛优躺。 苏敛瞧他那样子,怕是知道,道:“是谁?” 老a坐正了些,把脑袋仰在靠在椅背,朝天花板翻白眼道:“这个老爷子脾气可不好,不是谁想见,他都能待见。” “哦?老爷子哪里人?” “a市。” “a市还有哥哥见不到的人吗?”苏眠随口一接。 苏敛一愣,勾着唇角,明媚了桃花眼。“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无所不能?”下午三四点钟的柔光,将他含笑的眉眼渲染得柔和无比。 苏眠一颗心蓦然小鹿乱撞起来,把她拿在手里的图纸都撞得脱手而飞。她忙弯腰去地上捡,低着眸子起身,拍了拍图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色窘迫。“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 苏敛顿时眉毛一挑,椅子上的老a一阵爆笑。苏敛一记眼刀子甩过去,老a默默走出门仰天长笑。 苏眠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忙尴尬朝苏敛摆手,“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厉害。” “那是?”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诱着让她说下去。 “是……很厉害……”苏眠简直要郁卒,把自己给缝了的心都有了。 偏偏苏敛还不放过她,变得十二万分认真起来,“在你心里?” 苏眠表情抽抽,正要张嘴,转化话题。 苏敛桃花眼一眯,分明的不悦,苏眠立刻老实巴交的招道:“是……”堪堪好要安抚下的一颗心,顿时又跳乱了方寸。忍不住没好气的要腹诽苏敛十足十的混蛋! 可苏眠呀,你刚才明明是说了句褒扬他的话而已,为什么他一问,你又要紧张的否认呢?是害怕让他知道,他在你心里正是那么的无所不能吗? 苏敛混蛋,想想自己,这种急于隐藏的心理也很奇怪吧。 屋里沉默下来时,老a靠在门口,痞痞的拿脚踩到对面门框,“欸,说正经的,乔老爷子已经有十来年没在人前露面了。我们想见到他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苏敛眉色一凝,转向老a道:“你说的乔老是不是异宝阁乔家?”(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你丫个死妹控 “没错。”老a抱起手臂,一副这事我可没辙的样子。 “乔家我没接触过,但据我了解,异宝阁做的是古董字画的生意,生意在a市算不上大,只能说平平。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苏敛没提,上午苏怀远才在自己面前提了一嘴,说苏家要联姻,当找乔家。 当时他并没多想,苏怀远之前说起乔家的门道深,苏敛只以为乔家是把大生意做到了别处。 但见老a一脸鄙夷,看来乔家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苏敛走到老a身边道:“你对乔家知道多少?” 老a收回腿,正色道:“不多,我只知道乔老爷子一张嘴,金口玉言。他说你命里荣华富贵几何,你就几何。他说你……”老a咽掉半截说出来显得咒人的话,“总之,比曹操还灵。” 苏眠一旁听着,噗嗤一乐,“曹操又不算命,不过拿来形容乔老一语成偈的本事,倒也合适。” 偈是佛教术语,字带宿命,命数的意思。苏眠用这字,便是说乔老对他人命数里不论是好是坏的东西都能一语言中。 “老爷子给人算命?”苏敛有些意外。 “给不给人算命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爷子那身本事搁现在说是算命也行吧。反正,我肯定不会愿意给他算。人生都被剧透光了,就剩等死了,搞不好还想早点死呢。” 苏眠汗,这老a……话糙,理却不糙。命好的还不说,命运多舛,多灾多难的还真想早死早超生。 苏敛道:“非得要找乔老?” 如果只是看个五行八卦,而大费周章的去见一个并不容易的人,小题大做的同时,也是耽误时间。 老a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拍了拍苏敛肩膀,“这个东西本身是个玄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你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哥建议你,最好直接找专家,来个关门放狗,十拿九稳。” “关键是我们怎么找上乔老,你不是也说乔老十几年没在人前露面,我们见到他的可能性不大?”苏眠快步走向他们,神色兴致道。说不上为什么,苏眠就是有种感觉,一定要见见乔家的老爷子。 她不知道,自己曾与乔老爷子有过一次失之交臂。 老a把脑袋一甩,嘚瑟,“可能性不大也不代表没有啊,之前我没办法,现在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试试,就怕你哥不答应。” 苏眠一愣,苏敛有办法?旋即看向苏敛。后者也是微怔,“说出来听听。” 老a顿时搓着两手,看向苏眠两眼冒光,道:“我听说乔家就乔老爷子一人带着个孙女儿,独守大院,想必年老寂寞。我看大小姐你就很合乔老口味,你出马,多半有戏。” 此言一出,老a差点被秒变黑脸关公的苏敛按在门框上暴击。 老a反应迅速,举手挡脸的同时,破口大骂,“我艹你丫!别自行他妈瞎几把脑补!”苏敛险险要隔着他手板打脸的拳头倏然停住。 老a察觉到扫到脸上的拳风一滞,没好气的甩开抓在胸前衣服上的手,冲苏敛怒轰,“劳资是那种龌蹉人?!你愿意,劳资还怕乔老爷子牙口不好!我艹你个死妹控!” 死妹控,死妹控……苏敛脸色一阵青黄不接。 老a一向语出惊人,苏眠这也是一噎,忙把老a拉走按到一边坐下。起手去电脑桌那里把老a先没嗑完的瓜子拿給老a道:“你别生气,是我哥他不对。快嗑几颗瓜子顺顺气。” 老a见苏眠笑眯眯的替苏敛赔礼道歉,顿时气消了不少,愤愤的拽走苏眠手里的瓜子袋,开始数落苏眠,“我说你大小姐,平时没事儿也好好管管你哥,瞧你哥紧张得跟翻了八十年代的醋坛子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女人,不是他妹!” 苏眠讪讪,哭笑不得,“……虽然是我们误会了,但你这口语是英语八级毕业的吧,我刚才客没听出你还有别的意思。” 老a磕得颗瓜子一炸,哼的不想说话,把瓜子袋扔到椅子上道:“我懒得跟你说,还有,别想一包瓜子打发我。” 苏眠笑笑,比了个ok的手势,“包你一个月零食怎么样?” 老a一听,高兴了,“我还真有这么点爱好,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明天怎么去见乔老。”老a挪了挪屁股,拍着身边空出的位置,故意臭苏敛,“来来来,坐着说,咱两悄悄话。” 苏眠抬手,掩唇一笑,“好啊,不过我先上个洗手间。” “快!”老a大手痛快一扬。 “一定……得等着我来才说啊。”苏眠说着,朝门口侧身伫立,朝外张看的人瞥了一眼。 听得卫生间的门一关,苏敛立刻收回视线,往老a旁边一坐,一巴掌拍到老a肩头,道:“对不住,是我冲动了。” 老a心里已经不介意了,但仍是拿着样子斜眼他,斜完了,自己又巴巴的道:“不是我说你丫,你这样不行。早晚得坏事。你怎么……”老a顿住,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压低声音,“你怎么一碰到你家这丫头的事,整个人就不好了。我跟你说……” 老a正要跟他分析分析,他这个碰上苏眠就冲动的毛病的坏处。 苏敛眸色淡下来,抬手打断他,“你不用说,说正事。” 他如何不知道。苏眠越是能给自己一往无前的锐气,也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对付自己的利器。 如果有这一天,苏敛一定会如坠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苏敛清楚,也努力在克制,只是他偶尔也会失控。但最近,是不是有些严重,苏敛自问,眸光里一片清冷。 老a见此,不再多言。转而和苏敛说起明天安排苏眠如何见乔老的事。等苏眠出来,只见两个人坐一处,话都已经说到了尾声。 “嗯,可以。” “那行,我等会儿就去准备。” …… 苏眠去电脑前,把摊散了满桌子的东西,一一整理了。六块拜帖装回在小巧的密码箱里。待会儿她想带走,回去后再研究研究,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有病,谁会在马路中间车…… 稍后,苏敛和老a起了身。 苏眠和苏敛走了。 两人一路无言,不过苏眠的心情一直悄悄的有些雀跃。唔……老a一句话没说清楚,苏敛差点把他揍了。作为家人,保护当然是应该的。但是、苏敛也太激动了吧。 尤其想到老a吐槽的那些话,苏眠扭着头,影在车窗玻璃的眉眼开始在笑。悄无声息的,她自己都没有觉得。沉默的车里,她愉悦的心事在肆意蔓延。 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呵的一笑,仿若那日在她指尖朵朵花开的声音,舒畅地在空气里抖荡。 心无旁骛开着车的苏敛,敏锐侧目,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食指漫不经心敲了敲,“傻笑什么?” “啊?”苏眠转过头去,笑意在眼角眉梢明媚,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没事,只是想到一点好笑的事情而已。” “嗯,比如?” “这个你就别问了吧,是、女孩子的事。”苏眠怕他不依不挠,忙强调,“是我和真真,还有萋萋的事。” 苏敛似有若无笑着的看了她一眼,“你在我面前撒谎有个习惯,多半有事,三句话之内,一定会拉上真真或者萋萋找借口。” 苏眠不想他认识自己这么深刻,忽地面上飞来两朵红雾,生怕他又看见,感觉把脸转过去。口是心非的辩解,“这次真的是。” “这么说你承认你以前都不是。” 苏眠咬了咬唇,一双杏眼秋水泛泛涟漪,假装不听不在不懂。忽而又听浅浅一笑,侧首向他,“我决定下次推陈出新。” 苏敛桃花眼暖动,“很好,所以你刚才的这次真的是,又不是。” 苏眠捂脸,智商已下线,可否不要来这么讲真。 大概有些得意忘形,苏眠朝他眨巴眨巴眼道:“苏敛,你今天的话有点多,脾气也有点好。我怀疑今天的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她手指戳到前挡风玻璃上,明明今天是阴天,可就是比出太阳还叫人神清气爽。 苏敛不咸不淡一哼。 “对了,说起来,我很久没看到真真了。”苏眠嘀咕起这事,“这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人不在小姑那里,电话也联系不上。上次我在公司碰到路言哥,要不是你拉着我……” 那天,苏眠是在苏敛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碰到的柳路言。她正好要推门进去,柳路言恰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虽然和苏敛在一个公司,但柳路言并不好见,因为是市场部的总经理,柳路言的工作核心在外,并不常坐在办公室。苏眠千年等一回才撞上他,两个人就在门外说上了话。 “路言哥,真真去哪里了?我怎么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苏眠是有奇怪的,按讲,从小和柳真真的关系。不至于自己都从医院出来,她还不出来冒个泡的。这就不科学了。 而事实,苏眠并不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柳真真根本不知情。 目光切切的等着柳路言说点什么的时候,苏敛冷着张脸蓦然出现在打开的门后,深沉的眸色扫过柳路言,落定到苏眠面上,不怎客气。“进来,继续。” 那几天,苏眠一直在办公室给他念文件。 “等……”苏眠想说等一下,苏敛几步过去,一个伸手,把她捞着丢进了办公室,利索的带上了门。 现在再回头一想,苏敛当时很有故意不让她知道的嫌疑啊。 苏眠想到这里,狐疑的看向苏敛,直截了当的问道:“苏敛,你肯定知道真真在哪,对吧?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既然苏眠问到这个份上了,苏敛也不瞒她,“真真现在不在a市,你想见她,等到明年下半年就行了。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果然有事,苏敛还说得这么含糊其辞,这不是让她着急麽。 苏眠三条黑汗从额角上挂下,“到底出什么事了,说清楚点。” “你想知道?”苏敛注意着左倒车镜里的路况道。 苏眠再汗,这问的什么废话。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在左转弯待转区。苏敛痛快的调了苏眠一记口味,“可我不想让你知道。” 苏眠又一次信了他的邪,果真不指望和他愉快聊天。顿时恶从胆边生,苏眠悄悄伸手,按下他的座椅调控键,苏敛的椅子跟着跟着躺平下去。苏敛斜眼看她,苏眠便又按上来,上到大半,又按下去。 “快说快说,不说,我就捣蛋。” “好啊,给你一秒钟后悔。” 在椅子彻底放平的刹那,苏敛忽的出手,弹开她的安全带,拽住她往身上一带。苏眠一个不妨,完完全全扑倒在他胸膛。 苏敛问出苏眠一脸血,“扑倒我的滋味怎么样?” 苏眠在他满眼的春风得意里,恨不能捶心顿足,后悔莫及。 “还不错。”苏眠压在他身上,很淡定的回。实则,苏敛用着暗力,不让她起。 苏敛继续不要脸,“我们现在这个姿势肯定被监控探头拍到了,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我们俩‘车震’怎么样?” “有病,谁会在马路中间车……放开!” 她愤愤瞪他,咬掉那个不雅的字,他的玩笑话,令她如芒在背。手肘拼命的撑在座椅边缘,努力撑开两具身体的距离,要起来。苏敛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一时紧,压制她靠近自己,一时松,随她有挣起来一些。 欣赏她恨不得逃之夭夭的样子,赏心悦目。 红灯快只剩几秒的时候,苏敛一松手,苏眠就跟兔子一样的弹回到椅子上正襟危坐。系个安全带都目不斜视,绝不敢再自作死。柳真真的事也不敢问了,简直被反戏谑了个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苏眠心里后悔得肠子都打了蝴蝶结。 稍晚,汤媛接到boss的指示,整个人风中凌乱。阿米豆腐我老天爷,老板你这么搞事……是要挨雷劈的。 苏眠晚上滚在被窝里,回想起自己这一天。心里涌动百般滋味,说不清,道不明,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 啊~这跌宕起伏,凹凸不平的一天啊!你让我无颜愧对我的语文老师,恕学生无语形容,只好睡觉。 夜深,苏眠梦回白日里苏敛带她去香奈儿门店量身量尺寸的的场景。梦中,她穿了身雪白梦幻的婚纱,如公主一样的来到了王子面前……(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惊艳不已 凌晨五点,苏眠被唐叔敲门敲醒时。 苏眠的梦早已从公主王子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童话剧,毫无逻辑的窜场子窜到了打丧尸的玩命剧。 苏眠睁眼的那一刹那,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一身血迹斑斑,腿上包扎着伤口,举着枪,躲在一面残垣断墙后摈住呼吸的感觉。 一口气憋到刚才,差点断气…… 唐叔敲了半天门,不见屋里有人应,加大了力度敲了几声道:“小姐,a先生在楼下等您。” 苏眠还有点恍惚,脑子在打转,a先生……难道是老a?这么早,他来干什么?唐叔是不是敲错门了,老a来了应该找苏敛吧。但听唐叔的声音很清醒。 苏眠披了衣服去开门,唐叔毕恭毕敬的送上手里捧着的衣服给她道:“少爷让您换上和a先生走。” 苏眠抖开衣服,是一件黑色长袖立领旗袍,设计得略宽大的袖口外侧,绣着朱红色的保命符样式,上有:敕令,随身保命的字样。左右两只袖口,后领延至后背也有一处。胸前,则是石墨灰线绣的六芒加太极图的组合。乍一看上去,并不太显眼。 苏敛昨天带自己去量身,就是要做这件衣服?干嘛用的?忽地想起昨天在老a那边商量的事,苏眠神色微顿,去见乔老,难道穿什么还有特别的讲究? 楼下客厅,老a中气十足的声音嚎上来,“我说你大小姐快点的,别磨蹭,我们赶时间。” 苏眠把衣服搭在手上,走到栏杆边,俯身看到客厅下走来走去的一颗黑脑袋。清了清嗓子,引起了楼下的人仰头,苏眠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老a乐了,“哎哟哟,怕我吵醒你哥啊,你就放心吧,你哥刚才已经走了。” 苏敛工作忙时,常有起这么早的时候,苏眠倒也没奇怪。懒搭理老a的调侃,苏眠转身去换衣服了。 当看到镜子里包裹得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时,苏眠赶紧去外面找了个长风衣外套挂在身上。旗袍叉高得令人血脉贲张,要不是两边都有三个盘扣扭着,保证不走光,苏眠是打死也不穿这身。 顿时好奇,他们让自己穿成这样,究竟商量了神马惊天地泣鬼神的计划。 忽又听到敲门,唐叔在外道:“小姐,鞋子给您拿上来了。” 躺在鞋盒里的鞋子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浅丝绒的鞋面,整体简单大方。搭配身上的黑色旗袍,恰如其分的合适。 摸着灰蒙蒙的清晨色,老a带着苏眠远离了市中心。车行一个半小时,两人来到a市瞩目的重点高中之一,a师附属。并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停下。 此时的校园已经开始了早自习,一方方格子里亮起着早读灯。 苏眠的手指揣度的摸过旗袍富含弹力的面料,道:“乔老的孙女儿今年多大?” “行啊大小姐,脑袋转得可以啊。”老a支起手肘在车窗边,挠了挠头,对苏眠的反应,不吝夸赞。 他带苏眠来这里,就是为了“偶遇”乔老的孙女。 乔丝萝,十五岁,目前正在这所学校读高一。 乔老已多年不在人前轻易露面,想要直接见到绝非易事,所以需要多绕一下。 “大小姐,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想方设法让乔丝萝认可你,并认可到她有冲动邀请你去她家。”老a扫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六点四十五点。“四十分钟之后,学校散早自习,学生都会去吃早饭,从现在计时,你有四十分钟想到办法。然后二十分钟后,学校开始上课。所以你只有二十分钟搞定整件事,” 如此伪命题,苏眠就呵呵了,“你们昨天商量半天给我弄这么身衣服,还得我来具体想办法呀?” 老a一脸理所当然,“可不是,这事儿我们也不好提前给你编剧吧,还得让你去记台词,多假,骗三岁小孩子还成。我看你就自由发挥的好。搞不好那小丫头对你一见如故,课都不上了,立马就拉你去见老爷子了。这件事呢,还只能大小姐你出面,我跟你哥都不方便。即便我们哄得了小姑娘,但我们是男人啊,小姑娘把我们带过去,我跟你哥都得‘居心叵测’的折老爷子手里。” “我哥倒是很有可能,我看你就未必!” 老a表情一奇,“这话怎么说?” “她不是叫乔丝萝?乔木丝萝的典故听过吗?”见老a摇头,苏眠娓娓道来,“《虬髯客传》红拂说,‘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罗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尔’。单从名字意思上,很明显,乔丝萝将来是要招个上门女婿的。你不是大叔爱萝莉嘛,我看你不如趁着今天毛遂自荐给乔老当孙女婿好了。” 明知苏眠在一本正经扯乱谈,老a还是默默蛋疼得不行。瞪她道:“还能不能严肃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我们今天这么蹲人,乔老爷子的人指不定就在附近看着。快想好办法!” …… 下早自习的电铃声传到马路对面停着的车里时,副驾驶的车门应声而开。苏眠缓缓从里出来,站直了腰。 没有外套遮掩的身材如山恋起伏般完美,在修身精致的布料包裹下,一览无余。该翘的翘,该挺的挺,细软腰肢,不盈一握,笔直匀称的双腿,在旗袍下欲藏欲露。她伸手将头发拆散,墨色锦缎,顿时扬手如瀑。 这一幕,端得是,美人如画隔云端。 许是她五官复古温婉的原因,又或者旗袍面料的关系。总之这一身黑,被她穿出了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味道。 芙蕖之姿,惑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老a偏着脑袋,在车里看着渐渐走来的背影,惊艳不已。(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我要你三分颜色开染房吗? 乔丝萝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看自己,蓦地回头,视线与在教室后的苏眠铿锵对上。 苏眠眸色随之一怔。 作为一个十五岁的高中生,乔丝萝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生气。尖细下巴的小脸上,一双细长的小凤眼,秀丽尖锐。她讨厌苏眠的窥视,小小的嘴巴不愉快的微抿撅着。浓眉两笔,干脆利落,将她小巧不驯的一张脸凭添几分刁蛮的英气。 她这人,与她那柔柔弱弱的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眠微微勾起唇角,目光淡淡,落在乔丝萝眼里便是不屑。见到苏眠转身就走,乔丝萝更觉得是。 一个甩手,扔掉手里的黑板擦,擦了一半的黑板完全不管,径直追苏眠而去。 苏眠好似不晓得乔丝萝就跟在后面,自顾自的一路出了教学楼,穿向操场,往老a停在马路对面的车过去。 乔丝萝紧跟到苏眠到篮球场边时,终于不再按捺,一个箭步窜出去,拦下苏眠。“你是谁?你明明是来找我的,怎么就走了?”语气略含警备,更多是张扬的气焰。一听就知道不是个怕事的主。 在进进出出都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堆里,她的红斗篷加牛仔裤短靴的打扮,就知道她在这个学校有多特立独行。 苏眠的目光落在她披肩,卷着少少发尾的头发上,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不会就因为我看了你一眼吧?那很抱歉,我没事找你,回去上课吧。” 乔丝萝冷哼,“够了吧你,你那叫看我一眼吗?明明在教室后面看了我半天。像你这种缩头缩脑接近我的人我见多了,目地不就是想接近我见到我爷爷。省省吧,我爷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见的!” 苏眠把眼睛一翻,“这位同学,学校是你家?还是你爷爷在这里当校长。我回我母校随便看看有问题吗?” 乔丝萝没想到苏眠会这么冲着自己来,顿时气得指着苏眠道:“我不信,你以为你随便扯淡,我就好糊弄!明明就是冲着我爷爷来的,承认能怎么你了,好好求求本小姐,本小姐说不定给你三分颜色。” 身边拐弯抹角想通过自己见爷爷的人,从小到大,海了去了。对这些人,乔丝萝已经练就得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她竟然敢不承认,这让乔丝萝大为火光。 “我要你三分颜色开染房吗?”苏眠无语,再度走开。 她的不屑多说,刺激到了乔丝萝,她忽然冲上去,动手从后面狠狠的推了苏眠一把。 苏眠摔了。 车里正好注意到操场这边一幕的老a,惊得一个狂奔过去,人还没到跟前就紧张得直问苏眠,“没事吧?有没有事啊?” 这可是苏敛的宝贝疙瘩啊,摔坏了他交差不了哇。 苏眠已经自己在站起来,老a冲过去搭了把手。见苏眠摇头,想来是没摔到哪里。顿时松了口气,打眼一瞧一点都不觉得愧疚的乔丝萝,老a也是没客气了,道:“谁呀这姑娘,年级小小的,心眼儿这么坏呢!” “谁让你们这么坏!明明就是找我爷爷的,这个女人偏不承认!”乔丝萝不甘示弱,还在执拗的咬着苏眠不承认的事不放。 老a一听乔丝萝这自报门户的台词,顿时心里默默哔了狗了,大小姐这什么套路的剧本?! 苏眠动了动好像有点扭到的左手腕,找乔丝萝算账道:“你既然这么想要我见你爷爷,那好,我见。把你爷爷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你爷爷,你们家有点什么家教!” “少跟本小姐颠倒黑白!你以为你激我,我就会上你的当!傻里傻气把我爷爷叫你面前来,美了你了!” 乔丝萝牙尖嘴利,自以为无所不知得令人手痒痒。 老a闷着一乐,这小嘴……啧啧,大小姐这是棋逢对手啊。转而扫见苏眠脸上不愠不火的神色,嗯…… 苏眠微微眯眼,朝着老a最是温和无害道:“如果这些年不变的话,我记得校长办公室在教务楼五层,左手边起的第二个办公室。把她带过去。” 乔丝萝像是听到最好笑的冷笑话,讽道:“你不会以为凭王胖子他也敢教训我吧。” 乔丝萝毫不避讳叫的王胖子,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苏眠眸色一凉,“老a,把她带上车。” 乔丝萝顿时脸色一变,“你敢!” “带走!” 老a一个犹豫,乔丝萝拔腿就跑,苏眠给他一记我自有分寸的眼色。老a追上去,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乔丝萝抗肩上捉回来了。 乔丝萝在老a肩上,又叫又喊,拳打脚踢,上演全武行。 毕竟是小姑娘,平时又被过度保护。骄纵惯了,耀武扬威家常便饭,但眼下是被动真格了,哪还有不怕的。没几下就被吓哭了,还不忘虐待老a的头发。 老a被她薅得一脸表情炸裂! 苏眠忍笑,绷着脸问乔丝萝道:“你看我这阿猫阿狗托你福能见你爷爷了吗?” 乔丝萝摸着眼泪,爆发着哭腔,“能……我要见校长……” “嗯,没问题。你不会以为凭王胖子他也敢教训我吧。这个学校有一半是我苏氏集团捐的,你放心,王胖子替你撑不了腰。” 乔丝萝一听自己的小九九落空,顿时哭得山崩地裂。到这时,她也管不得面前这个女人是不是诓自己了。 乔丝萝哭声之亮,老a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养了一窝蜜蜂。嗡嗡嗡,嗡嗡嗡……幸亏这是在远离教学楼的操场了,不然这动静闹得可大了。 校长办公室,人过四旬的胖胖王校长,一脑门子虚汗直淌,正襟危坐在高背软皮椅里。对面二人,一个是得罪不起的苏家大小姐,一个是不敢管的乔家小公主。夹在这两边,他实在人微言轻。干脆什么话也不说,光擦汗。 苏眠也不指望王胖子能说点什么,没为难他。在窗前站着,想自己的事。 身后,乔丝萝在小声抽泣。她自给乔家去过电话,就一直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没了气焰。 第七十九章 空洞洞的眼窟窿 乔丝萝子在见到门口出现的老爷子时,一个起身扎了过去,如小雀儿还巢。“爷爷……”委屈顿如黄河水决提,一直持续的低低抽泣,瞬间拔高成敞亮的痛哭。 苏眠对乔丝萝由此多了个印象,能哭,非常能哭,简直切换着各种频道的哭。眼前心疼的拍着孙女儿背的老爷子无疑是乔老了。 出于尊重,苏眠起了身。 她先听老a提过乔老先生年在七十古来稀,但面前的老人,精神矍铄得一点都看不出。虽已白发如霜,可老爷子在这大冬天的只穿单衣单裤出门,可见老人身体的硬朗。 苏眠穿得少是仗着年轻能撑,乔老这个年纪,得是身体底子真好。而且这还是个时尚的老头,脸上一副墨镜遮了半张脸。 “行了,别哭了,爷爷在,爷爷给你做主。” 乔老这一哄,乔丝萝立刻就炸了,一抹哭惨的小脸,恨恨的指向苏眠,咬牙切齿道:“都怪这个女人,要不是她要把我抓走,我根本不可能打他一巴掌!我要杀了她!” 苏眠眉头一拧,这都哪跟哪。她打了老a一巴掌,还要反过来怪自己咯,还要杀了自己,真是狂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口无遮拦!丝萝,给苏小姐道歉。” 乔老一喝,苏眠的表情松了,小的猖狂得能上天,幸好老的还明事理。苏眠刚这么想,乔老爷子转口就朝苏眠道:“苏小姐不是要看我乔家的家教,我刚才教训的,你看还满意吗?” 苏眠不由得怔了,老人这是在护孙女儿的短。明着训了乔丝萝,暗中却揭手打她脸。如此气量,苏眠反应过来也是醉了,这乔老看上去一身正气,真没觉得会是这种暗搓搓的人。所以,还是人不可貌相? 乔丝萝正欲脱口而出的不满,熨帖成满脸洋洋得意。年纪不大,心地却甚晦暗。 苏眠却不是软柿子,说拿捏就拿捏。 “乔老先生家教甚严,想必也是言出必行。”她眸色冷淡的落在乔丝萝脸上道:“丝萝,你还没给姐姐道歉。” 乔丝萝脸上一狰,“你!爷爷你看!” 乔老爽爽落落,哈哈一笑,“苏小姐好厉害的一张嘴,丝萝,还不快道歉。” 爷爷再度发话,乔丝萝不甘不愿的道歉,眼中不甘的阴鸷让苏眠心惊肉跳。 乔老爷子伸手推了推乔丝萝,对一直透明石雕化在椅子里的王胖,和颜悦色道:“还麻烦校长把这丫头送回班里上课。” 王胖当然知道这是要自己回避,忙利索的从办公桌后出来,不等王胖靠近。压着一肚子火脾气的乔丝萝直接摔门出去,王胖顺着遁走。 乔老爷子自顾自找了地方坐下,伸手示意苏眠也坐,微微沉默了缓缓道:“苏小姐海涵,我这孙女儿从小无父无母,已经被我惯坏了。言行冒犯之处,多有得罪。我这里再替她说声对不住。” 老人言语诚心诚意,苏眠微愣之下,似乎韵味出点什么,道:“您刚才……”见到老人点头,苏眠惭愧,“乔老先生宰相肚里能撑船,该是我来说这声对不住才是。不过,乔老您为什么……” “为什么做样子给丝萝看是吧?”乔老接口苏眠的疑惑,略有伤感道:“丝萝这孩子打小在我跟前长大,见惯了各种各样上门求着我老头子的人。养得心气刁,戾气重。像苏小姐你这样不给我面子的,破天荒里头一回。有你开这个先河,望她日后明白,凡事没有绝对的道理。对她以后掌管乔家,有益无害。” 乔老爷子用心良苦,却坑惨苏眠当了坏人。乔丝萝那眼神真是够够的,可要不是苏眠性格使然,乔老也坑不上她。 苏眠此刻的内心,拒绝了乔老一脸。不妨,乔老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杀进正事道:“你们苏家与新月商会的事,我已有听闻,想必苏小姐此次要见我老头子是为了新月那张地图而来吧。” 苏眠难掩惊诧,无法再拒绝乔老一脸道:“地图的事您都知道?”纵然乔老爷子神通不简单,知道新月商会,知道苏家收了新月商会拜帖,但地图她才昨天拼出来,乔老爷子怎么会知道? 苏眠紧紧盯着乔老。 乔老慢慢取下脸上的墨镜,露出来两只空无一物的眼。苏眠看见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死,整个人重陷入到沙发里。好可怕……乔老脸上的鼻梁两边,真的就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窟窿,连眼皮都没了。眼眶边缘的疤痕呈深深的撕裂状,好似乔老两只眼睛是被连眼皮带眼珠活活揪下来的。 “吓着你了吧。”乔老抬手把墨镜戴了回去。 “……还好。”苏眠快速淡定。 “十五年前,就有人带着那副图来找过我。他带着一箱子稀奇古怪的罕见古董,許我只要带他找到地图上的地方,那一箱东西便归我。不瞒苏小姐,乔家老祖上曾摸过金,到我父亲手里才开始做的古董生意。经营到我手里时,每况愈下。祖上积的些好东西,卖的卖,送的送。店里都摆不上几件货,谁还光顾。所以我接了那个人的生意。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次出的事故。” 乔老慢慢回忆当年,旧事重提,声情里仿佛回到昔时。 办公室里听着往事的苏眠,浑然不知今早的报纸头条“车震门”,已经让她爆了整个a市的清早。 继昨天的“怀孕门”,到今天的“车震门”,苏氏ceo这两天火得堪比大明星。《a视界》报社的老板坐在办公室,一边看着报纸销售额成倍成倍翻得幸福,一边眼泪双流得倍感痛苦。 昨天的新闻是《a视界》捅出来的,今天的新闻还是他们家,不同于昨天的是,今天的新闻是昨天苏氏的总裁秘书亲自来找老板谈的。 至于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a视界》的员工只知道老板快哭瞎了。 老a举着报纸看到的时候,差点从坐得四平八稳的马桶上摔下来。 完了,这丫疯了! 第八十章 耳光 老人健步如飞离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楼梯。 “谈得怎么样?老爷子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苏眠听见倏地出现在身旁的老a的声音,微微古怪着了神色,偏了偏头,风马牛不相干的道:“你看乔老走路和正常人根本没两样,乔老就像能看到路。” 老a不明所以她这句废话,“什么意思?” “乔老没有眼睛。” “瞎子?”老a挺意外。 “不。”苏眠重复,“不是瞎了,是没有眼睛。我们也走吧,去苏氏。” 老a正捋着“没有眼睛不是瞎了”的概念,陡的听到苏眠要去苏氏,脱口道:“别去了,我先送你回去。” 老a不送她去,是想着苏眠去了,肯定会闹一大尴尬。今天的报纸她没看,不代表别人没看。真不明白苏敛这么做是什么用意…… 苏眠浑然不知,一边走边道:“乔老说他在十五年前就去过地图上的地方,那个地方充满危险,乔老的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乔老可以指给我们怎么去,但他老人家有个要求,让我们把乔丝萝带上。如果我们答应了,三天后我们就得出发,三天后冬至。乔老说我们必须在这天进去,否则,只能等到下个冬至。” “非得是冬至这天?”老a不解,但更不理解,“既然那个地方那么危险,老爷子怎么还让我们带上他家那泼辣的小姑娘,我们累赘就算了,他老人家就不怕出事?” “从冬至进,用乔老的话说,阴阳在冬至这天转化。十二辟卦为地雷复卦,冬至——阳生。阳生瑞气,我们在这一天进去会比较安全。至于后面这个问题……”苏眠摇头,表示她也不懂。 “去我们肯定是要去的,三天的时间并不多,我们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所以我觉得这件必须现在就让哥哥知道,听听他什么看法。光带乔丝萝的问题,我们三个就得好好合计。恐怕……以她的性格,这一路上会给我们添不少麻烦。” 老a扯了扯,“哐”的挨过她一巴掌的半边脸,深知,苏眠是就事论事。以乔丝萝那任性骄纵,添点麻烦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早上实在起得太早,上车后,苏眠靠在椅背上没多会儿打起了瞌睡。再一睁眼,发现老a已经把自己闷不吭声的送到了别墅外。苏眠揉着眼睛,没脾气道:“怎么还是回来了?都说了去公司那里……” “下,快下,我看你困得不行,好心送你回来补瞌睡你还啰嗦。事情我去找你哥说就行了,有事再打你电话。”老a没好气的赶她下去。 苏眠的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好吧,那就辛苦你了。顺便让我哥请你吃个早饭。我哥公司的员工餐还挺不错。” “那怎么好意思,随便来个总裁餐就行了。” 老a插科打诨里,苏眠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回头见。”关上车门,老a把车开得一溜烟不见。 苏眠进屋,在玄关鞋架上拿拖鞋换了。 “唐叔。” 一连叫了三声,唐叔才从楼上冒出来。忙的下楼道:“小姐回来了,早饭吃了没?” “没呢。唐叔我想吃你上次做的红糖糕。” “行,那我做去。”唐叔转背就进了厨房。 苏眠回房去换身宽松的家居服,看了眼挂起来的旗袍,压根不明白这身道具似的衣服起了什么用。 到楼下客厅里坐了,舒舒服服等吃时,随手翻开了茶几上的报纸。随之呼吸一滞,不敢置信苏敛的玩笑话会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 偌大的版面,大幅的照片。虽然人面模糊,但大照片右下角上叠着的一张清晰车身照,限量版法拉ferrari,在狠狠力证模糊照欲盖弥彰的可笑。谁不知a市,就只有苏氏少总独领风骚这么一台坐骑。 难怪老a要一声不吭的把自己送回别墅,这种乌七八糟,兄妹乱闻爆出来,即便事实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可人前,也没有她辩解的余地。 风口浪尖,她若露面,只怕要叫人戳断脊梁骨去。 一巴掌拍下手里的报纸,苏眠气得牙痒痒,无良报纸!什么事都敢往外捅,咋不上天了! 《a视界》是吧!苏眠拿起电话就要骂过去,忽然门外车子喇叭声按得一声比一声愤怒。 “谁啊这是?” 唐叔两手上,一次性手套,沾得都是面粉的跑出来。 苏眠放下手里的电话,起身道:“唐叔,你忙你的,我出去看看。” 苏眠开门,台阶下,风风火火的冲上来姜聘婷。 二话不说,姜聘婷上前,提手就是一耳光扇到苏眠脸上。 裹挟愤怒的耳光,将苏眠打得脸偏向一边,瓷白的皮肤立刻红肿了一片。苏眠一瞬间怔住。 唐叔还没进厨房,听到身后响亮的耳光声,一回头,顿时一惊。冲过去,一把挡在苏眠身前护犊子道:“你是哪里来的疯女人,你家人怎么不看着你!让你跑出来撒野!” 唐叔的不客气,让姜聘婷本来就受到报纸刺激的心绪更不稳定。她没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将胸腔里的怒不可遏,恣意释放。 “让开!看在你是苏敛几十年管家的份上,你刚才那些话我不跟你计较。不想我下一巴掌连你一起打了,给我走开。” “你还想打我家小姐!你不是个疯女人是什么!” 姜聘婷眼光一恨,出手猛的一推,把唐叔往旁边推得一个趔趄。 “姜聘婷你够了!”苏眠沉声,抓住她打了自己,又推搡了唐叔的手。“如果你是来质问我事情的真假,我现在就告诉你,事情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 “不是那样……你以为不是那样我就会高兴!”姜聘婷几欲红了眼,甩开苏眠的手,再次抬起了手。 唐叔在一旁看见苏眠都肿了的脸,心疼得不行,这个疯女人还动手,他这个管家就头一个不答应! 苏眠注意到了姜聘婷的动作,正要挡下来。不料,唐叔从斜里刺出来,快她一步,把姜聘婷扬起的手抓了,手上一个用力,往外一送。 姜聘婷身影一晃,人往后仰去,蓦地传开一声尖叫。 苏眠眸中一紧,等越过唐叔,要去抓姜聘婷时已为时已晚。 第八十一章 当枪使 姜聘婷从台阶上摔下去,这一下似乎不轻,倒在地上小半天没有反应。她此时正怀着孕。 “唐叔,快叫救护车!” 苏眠着急的提醒,这一下也愣了的唐叔。跑到姜聘婷身边蹲下去,伸手要扶她,却被缓缓回来神来的姜聘婷猛地一巴掌打开。姜聘婷的眼眶里集聚起含恨的泪水,她拼命克制着,咬着牙,声音颤抖,“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刚才,没、了……苏眠,你等着,你、和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姜聘婷话里的决绝,在苏眠心头激起一阵震荡,自古以来,爱恨的力量从来不可小觑。可以感天动地,也可以毁天灭地。苏敛成了她的执着,是她的魔障,是她的不死不休。不成爱,便成恨。 苏眠低下眸子,再次扶她,“你先起来,有什么话等……”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姜聘婷身下溢出来的一缕红艳,在灰白的地砖上蜿蜒如狠毒的诅咒。 送到医院,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苏眠在病房外冷清的长廊上坐着,一起过来的唐叔在她旁边悔不该的叹气,“哎,真的是老了……” 唐叔的心里不好受,苏眠也不好受,毕竟没了的是条生命,更是苏敛的孩子。整件事,自己有着不能推脱的原因。 唐叔在知道后,已深深自责许久,他老人家大半辈子,什么都替苏敛想着,操心着。到了,却失手把少爷的孩子弄没了。这种心情,恐怕比他杀了他还难受。 苏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唐叔了,她越是说不怪他,唐叔好似越自责。 “欸,我也没想把她推得摔一跤,我就是看她撒泼,想把她推出门口,把门给关了……”唐叔说起当时又是一叹。 “我知道的……别太自责了,这件事,我来和姜家解释。”苏眠刚说着,姜秦泽从病房里出来了,轻轻的带着病房门。 苏眠拉住急忙起身要过去的唐叔,示意唐叔,她去。 姜秦泽抬眸,淡淡看了眼过去的苏眠,转身走开。姐姐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没有半点私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苏敛,到现在为止,苏敛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姜秦泽……” 苏眠叫着他,快步的追上去。 姜秦泽的步伐,在听到她越追越近的脚步声,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对不起。”苏眠在他侧面站定,准备好的很多话,在一刻能说出后的只有这句道歉。 姜秦泽温润如琢的眉眼间藏着深深的疲惫和此刻的失落。有些人的缘分真奇怪,明明能一见如故,相谈而欢,却只能渐行渐远,越见越陌生。 上次明明说好了,他再来,她便去接他。 再见,已然是这般境地。仿佛过了很多年,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苏眠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感受,一时间心绪堵结,说不清的惋惜,黯然了眸光。 即便再也不可能如当初言般笑晏晏,姜秦泽还是为她此刻的样子所触动,向她转动了半步身子道:“脸上还疼吗?” 苏眠微愣,摇了摇头,没想到他注意到了。“我没事,你姐姐怎么样?”好笑一声,自己都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再道:“抱歉,我……” “你不用一而再的道歉。”姜秦泽语气疏离起来,“这件事最该怪的不是你和管家。麻烦你转告你哥哥一声,还望他来给我姐姐一个交待。他这么做,究竟将我姜家置于何地!” 看到这样的姜秦泽,苏眠堵在心头的情绪忽然化成一股青烟飘散。他是对的,既然注定做不了朋友,就该拿出对立的姿态。 苏眠旋即释然,“好,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到时,一定转达。” “我不是说他现在没出现的事,我是说的今天的报纸。他明知道我姐最介怀的是你,还放出这样的消息刺激我姐。纵使他不想要,我姜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孩。他却毫不手软,赶尽杀绝。苏小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好问问你哥哥,他这么做,就不怕断子绝孙。还是他另有目的?” 姜秦泽的话重击在苏眠毫无预兆的心上,脑海里一阵愕然,苏敛在拿自己当枪使?这不可能…… 姜秦泽斩断她怀疑的退路,“报社不是无脑经营,并不是拍到什么都往上面写。以你们苏氏在a市的分量,即便你和你哥哥真有什么,也没有哪家报社敢随便捅出来,何况你们之间一直没有这样的风向。今天这般突然,看上去的确噱头十足,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歪曲的事实的成分更多,换了我,我肯定把这家报社告垮为止。不是你哥哥给了这家报社胆子,苏小姐以为,他们敢这么砸自己饭碗?” 苏眠一颗心,哗啦就掉进了冰窖里。 姜秦泽转身离去,转身时,他遮下眼帘,满眸子的复杂微妙,无以名状。 唐叔见苏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上前道:“小姐,姜先生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苏眠稳了稳心神,“没事,唐叔,你在这里等哥……哥,我去外面走走。” 姜聘婷出事时,她联系不上苏敛,给路上正过去的老a打过了电话。老a见到了苏敛,肯定会告诉他。 马上快要圣诞节了,街道两侧的店铺已经都布置出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圣诞歌里铃儿叮当,欢快愉悦的节奏灌满两耳。苏眠漫无目的一个人走着,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来了。眼前是个喷泉广场,由于出着大太阳,不少老年人在广场空地晒着太阳活动,打太极的,抽陀螺的,跳广场舞的,热闹得不行。 苏眠信步过去看看,走到路中间时,忽然冲出来一辆黑色的大奔,擦着她的鞋尖飞驰而过。苏眠刚才要是再多迈出一点点,她的脚就直接报废了。 苏眠一身冷汗下来,眼角余光里,那辆冲出去的奔驰在路中间急刹停住。车门拉开,下来一个身材魁梧,只穿个背心,甩着两条花手臂跑起来的壮汉。定睛一看,那人半边脸上也是满布花纹。 跑过来了,大块头朝自己跑过来了!明显来者不善。 苏眠惊魂未定的从刚才差点撞死的惊险里回过神来,拔腿就跑对面广场里跑,一边大叫救命。 第八十二章 变身美人鱼 苏眠箭一样的冲向广场里,追着她的大块头,看上去体格庞大,但加速度跑起来的感觉,仿佛乘风。 几下追上苏眠,从后伸手一捂,另一手拦腰把苏眠抱起就走,苏眠只剩呜呜挣扎的份。 广场里许多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面面相觑。谁也没提说要报警,刚才那个男人看上去就不是好人,都怕惹上事儿。 苏眠被粗暴的塞进车里,车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香甜,甫一闻到,苏眠开始意识不清。 大块头在车外,塞了颗糖果一样的东西放到嘴里,“十、九、八、七……” 最后一秒,大块头爬上车,黑色的大奔绝尘而去。 稍后,附近路面的几处监控探头,接连的爆出响声。 公安部的监控大厅里,步清明看着面前接连失去的几处画面,沉吟道:“监控直接让他们炸了,这伙人在微小型炸弹的研制技术上,在国内已经堪称一流。”曲指敲了敲监控台面,对身后的公安局局长道:“去请薛上校过来一趟。” 薛刚一身常服出现,步秋明把之前监控拍到的备份视频给他看。薛刚瞬间脸色一沉,“老头,你不是让百里雎监视着她吗?怎么还让她被人带走了。” “我是安排了百里看着她,但没有特别的情况,百里是不会跟整天跟在她身后。要不是你小子取了她身上的芯片,不利于我们早察觉,她能叫人给带走?”步秋明故意拿这事儿让薛刚不痛快。 薛刚一张脸,黑成锅底灰。 步秋明笑,“停职反省了这段时间,没什么什么想说?” 苏眠一事上,薛刚违反破坏任务,步清明给了他看似最轻,但对薛刚来说是最难受的惩罚。虽然停职了,步清明却不让他在家闲待着,让他每天需像正常时去军区报道,更让他参与应对新月商会成立的特殊小组的日常,包括会议。押着他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叫干着急。 搞得薛刚上火得要命,还奈何不得。 他如何能不知道步秋明的意思,步秋明是要他明白,苏眠的事是他个人的事,更是军方内部的重头大事。这点上,决不允许他因私妨公。 苏眠和新月商会干系莫大这点上,军方已经不作怀疑,摸到新月商会的关键突破点就在苏眠。整个军方内部,都将他设定成打开苏眠这个突破口的最佳人选。 薛锦章那天在祖宅子里说那些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军方一直知道薛家在十五年前那场“秘密剿灭”的行动里带回过一个孩子。 薛刚自己安排自己和苏眠相亲,乃至后来的拐走,其实都是在军方的默认下。或者说,从来都是在将他当自己孩子,用心培养的步秋明的睁一眼闭一眼下。 这件事,让薛刚在心理上或多或少不痛快。觉得被欺骗,被利用…… 薛刚的目光落在定格的监控画面上,苏眠被捂住嘴,抓走她的男人看上去很凶神恶煞。 新月商会这一动,军方必定会跟着动,苏家……又当如何?现在苏眠被人抓了,苏家那个男人知道麽? 薛刚内勾外翘的美目凤眼,自画面转动到步秋明脸上道:“说吧,您老大发慈悲的把我赦免了,想让我干点什么赎罪。” “你这小子,嘴就是个欠。”步秋明没好气,“干什么你,我让你赎罪!” 步秋明是清白人,晓得薛刚说这话多半在心里介怀了。他想了想,押后了正事,决定和薛刚先把这件事说开。 苏眠是被冷醒的,艰难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条木舟上,手脚绑着,嘴上封着胶布。她顿时大醒,挣扎的坐起来,放眼望去,四面围水,两岸夹山。载着她的小舟在远远离着岸的湖心里飘。 抓自己的人,十有八九是新月商会! 她此刻万分后悔不及,一个人在外面晃什么晃,薛刚都那么警告过自己了,自己怎么就不长点心! 苏眠呜呜的发出声音,空旷的湖面,连回音都荡不起一个。耳边只有她挣扎,摇晃得船身拍击着湖水的声音。 苏眠看了眼已经冷掉温度的太阳,虽然眼下天色还是一片大亮,但估计也亮不了不久了。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一到夜色下来,这里又是山,又是水的,还不知道有多冷。 苏眠用力挣扎绑在身后的手,捆的好像不是脚上的粗麻绳,手腕上感觉像是缠着有弹力的橡胶绳,勒得紧紧的,她一动都勒得疼。如果绑久了,手肯定要废掉。 苏眠不敢胡乱用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小心蹦着移动,去船两头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让她失望的是,毛都没有一根。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了?苏眠咬起牙,一束折射着晚阳冷光的斑斓光芒,在不远的水面稍纵即逝。仔细看,是半片河蚌壳。 苏眠注意到,顿时想欢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河蚌壳锋利,以前上贝雕课,可没少领教过。 但眼下要拿到河蚌壳还得想办法让船靠近,船上没有竹篙,就是有也没用。 苏眠腾不出手来。 她把鞋脱了,光着脚,一下一下跳到床头坐下。想象两条绑在一起的腿是美人鱼的尾巴,靠着敏锐的知觉,将湖水划动开的水流掌握在脚上。左一下,右一下,居然叫她划了过去。 苏眠小心翼翼用冻得没有知觉的脚,把河蚌壳在脚趾间夹起丢进船舱。 啊~~~快冷死了,冻得好想把脚翘到嘴边吹热气。 还得把河弄开,苏眠把蚌壳翻过来,灰黑的外壳一面朝上,直接跳上去踩碎。脚边缘霎时间被碎开的蚌壳割得鲜血直流。 苏眠一点不觉得痛,“要的就是这个锋利!”返身蹲下去,用手摸起最大那块蚌壳碎片,将锋利边缘对准了手腕上缠的橡胶绳,刚稍微一用力,只听到“咯嘣”断开的声响。手腕上顿时松了。 苏眠把手活动开了,把脚上解开,顾不上伤口还在沁血,赶紧把袜子鞋子穿好。她脚冷得快麻木了。 现在手脚是自由了,但这茫茫湖面,她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第八十三章 不会是私奔了吧。 苏眠直坐到天快黑也没想到办法,湖面这么宽,她不可能靠脚划上岸,也不可能游过去。 湖上起了夜风,很冷,她那一身christiandior装备,根本就抵不住这湖心的寒冷。 当夜彻底深沉下来,湖上的气温已经低到了零度。苏眠紧紧抱着双臂浑身在抖,连牙齿都在颤。吸气如刺,呵气成霜,五脏六腑里的热气似乎要不够用。 冷到一定程度,人身体的机能循环便会慢下来,也就越不想动,又越不能不动。 不想冷死,苏眠强迫自己来回在船上走动。一天粒米未进,又在之前解开捆绑时耗费了不少体力,苏眠整个人此时是透支的。 时间在这样的煎熬里无限拉长,苏眠强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驱使着冻得早就没有知觉的的双脚。 “不停,不停,不想死的走到天亮……”苏眠自己跟自己说话,打气。“自己没回医院,也没回别墅,唐叔一定急死了。还有苏敛,肯定又要生气了,完了,回去又得挨他骂。妈蛋!自从他回了苏家,自己就跟个小媳妇一样,整天委曲求全,怕他骂,怕他生气,窝囊死了!” 生气! 苏眠拼命想着各种杂七杂八痛快或不痛快的事,以此分散自己对冷的感觉。 想了山路十八弯后,想到今天的报纸,想到姜聘婷的流产。苏眠一脚跺下去,大骂,“苏敛你王八蛋!” 船身一晃,水里传开细细脆脆的冰裂声。 苏眠以为自己听错了,伸手去湖水里探了探,湖里竟然真的结了层薄冰。 妈呀,温度都零下了吧。 结冰……苏眠脑中转念一闪,也许,还真不是坏事。 远山,别居。 壁炉里火光跳动,撑着偌大房间的光亮。没有开灯的晦暗里,一个身量修长清瘦的身影从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缓缓走出。 壁炉旁摆着一张搭着狐皮的软靠大椅,那人过去坐下,是个男子。他将脑袋斜歪在椅背,半张脸陷入在柔软的雪白皮毛里,半张脸辉映着壁炉里的火光。许是火光太明亮,反而照得那人样子不清。只看得着,那侧过去的半脸,似以火光浇铸了半张火红的面具,紧紧能看到那线条起伏的轮廓。 他似乎身体不好,坐下来没多久便咳得厉害。随之,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看不清的黑暗里又冒出来一个高大个子,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弯了腰道:“七爷,夜凉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高大个子脸上的纹绣,在炉火下盛辉,竟是白天抓走苏眠的男人。原来那坐着的便是新月商会的核心,七爷。怪不得,大个子言语中甚是敬畏有加。 “不必,我再坐坐,姑姑还好吗?”七爷音虚气弱,随口一句话,漫不经心得很。 大个子道:“还在坚持。” 屋子里又咳了一声。 “六六,和我打赌吗?就赌姑姑能不能把我们带回去。”拳头虚握抵住的唇边,勾起残忍乖戾的微笑。他朝里动了动身子,大半张脸更深的钻入在柔软的毛面里。低低半遮,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忽然抬起了眼帘,那是只充满病魇之气,又很美的眼睛。 紫色,代表着无上的尊贵。 夜,很深了。 苏家却陷入了不得安宁。 灯火通明的客厅中,方芸坐在沙发上不停抽着面前茶几上的一盒抽纸,止不住的抹泪。另那对面,坐着苏怀远,一脸神色不说凝重但也不轻松。 今天,不止是苏眠被带走,就连苏敛也消失了一整天。 方芸哽咽着声道:“他三叔,你说这两孩子不会是……私奔了吧……”方芸并不知半点新月商会的事,只知早上报纸的新闻,所以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会让两个人一起不见。 苏怀远听她这一乱猜,顿时一笑,端了手边早就放凉的茶水押了口道:“得,你也别着急上火。你想想自个儿儿子那脾气,偷偷摸摸能是他干的事?三年前你就忘啦?当时可有我们说话的余地?不说你那混小子,就说眠丫头,可有让你操过心?” “……不错,小眠这孩子,打在我跟前起就是个省心的。”方芸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话说得太不该,“你瞧……我这都急糊涂了。” 也怪现在的报纸,什么都敢乱写,连带的把昨天报纸上说姜聘婷怀着苏敛孩子的的事儿给一并否了。 她很快又担心起来道:“那小敛和小眠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未必就一定是出事,也未必是坏事,你别坐这里担心了,早点去休息吧。” 见苏怀远这么说,方芸的紧绷的神经不由缓了许多,叹了口气,又坐了坐,才起身道:“你也别坐太晚,东面那间客房是收拾过的。他三叔,累着你将就一晚了。” 自苏清远走后,老宅这里但凡有什么重要点的事,方芸都会找苏怀远拿拿主意。一来二去,苏怀远成了方芸的主心骨。像今天这般大事,必然是会要苏怀远过来坐个阵的。 苏眠的去向,苏怀远早已知道。是薛刚上门递的口信。苏怀远坐到这时,是在等苏敛的电话。 他并不知道苏敛在哪,但可以肯定他不是出事,而是有事。一同联系不上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上午去过苏氏的老a。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不见,明显猫腻。 老a此时正猫着腰躲在一堆水泥预制板后。脚上蹬的是解放鞋,头上戴着顶安全小黄帽,一身伪农民工打扮。没有扎进裤子里的衬衣下摆,遮着腰上别的枪。鬼鬼祟祟的伸着脖子,朝往不远开外一栋三四层亮着灯的烂尾楼里瞄。 四周格外安静,老a盯着那处看了一阵,见楼下没有任何动静。悄悄的从藏身物后拐出去,一路摸进了楼脚下。 上午他去苏敛公司还没上楼,就在外面见到守株待兔等着他的汤媛。 汤媛上前,准确无误的认出他道:“a先生,这是苏总留给你的口信。” 一支录音笔。 老a听了才知道,苏敛龙潭虎穴去了。他奶奶个腿的,还好基友的把他给拉上了。 第八十四章 请君入瓮 老a轻手轻脚的从消防通道楼梯往上摸,黑漆漆里,他尽量让自己脚下不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半摈住,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如果有人此时忽地从黑暗里冒出在他上方,他手里的枪肯定快不过别人。 上到第三层时,老a变得更加谨慎。 光亮敞漏,折洒在一侧黑洞洞的电梯井口,老a隐蔽在不被光线照到的那面墙边,慢慢的蹭。 “砰”“砰”“砰”。 接连几声闷响,从三层里传出。再紧跟一声细微沉重,含混不清的怪声。 老a举在手里的手枪,在这瞬间,上膛,打开保险。全身警戒。 他刚踏上第三层,眼前只来得及一闪,太阳穴上顶上了硬……尖……? 老a缓缓将视线移动,一秒钟在心里问候了苏敛祖宗十八代。 苏敛放下比成枪的手,道:“我要是晚下来一步,你已经被他干掉了。” 老a悻悻收起枪,感情自己早就暗中被瞄准了。立马又把苏敛祖宗十八代感谢了个遍。 左手边的门口,头朝里的斜倒着一个昏死过去的男人,老a过去踢了一脚道:“他就是你来见的新月商会的人?” “不,他只是新月商会请的杀手。”苏敛说着话,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老a的目光被垂在北墙边的一条拇指粗的铁链吸引。他走过去探头朝上面看了眼,铁链的另一头在四楼的墙里。伸手扯了扯,发现那一头固定得不是很稳。 苏敛刚才说他是下来,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在四楼,下楼的道具多半是这铁链。然后偷袭了打算原本埋伏自己的杀手。 铁链上也不知道有什么,抓了一手黏糊糊的。老a拍了拍手,回身道:“怎么也不固定住,你丫就不怕摔下去?” 老a说着,一定睛,顿时被苏敛浑身血迹的样子惊愕。 刚才外面黑,他没加注意。他猛的低头闻向自己的手心,果然一股凝重的血腥味。再看苏敛白色衬衣上交错的条状血迹,老a不敢相信道:“什么情况?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录音里,苏敛只说他去见新月商会的人了,并告诉老a他身上有追踪器,让他赶过去和他会和。其它并没有详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来见的是个杀手?可不管是不是,既然和新月商会有关,苏敛必定不会毫无防备,但又怎么会弄成眼前这样。 相对于老a的惊愕,苏敛自己倒显得风轻云淡得多,道:“怀孕之事,姜聘婷本意是要瞒。以她的本事手段,倒也小菜一碟。上到院长,下到她房间里的两名护士,她都打点过。两名护士各给了十万。报社却用五千块买到了这条消息,卖消息的那名护士跟着就失联。显然,有人在背后操作这件事。” “新月商会不难猜,理由呢?”老a问道。 “目的,应该是想挑起我和姜家的矛盾,因为他们知道了我……”苏敛说着一顿,自己的软肋暴露,这并不是好事。 老a自是听得明白,叹气,“你看吧,我就说了,早晚得坏事!” 苏敛一记眼刀子过去,割了老a的乌鸦嘴。 老a知趣,“你说,你接着说。” 苏敛扫过一眼地上的人继续道:“我找私家侦探去找那名护士,然后他就出现了,假扮成私家侦探。他第一次接近我,是在我公司周年会上假扮成酒店服务生。他应该没想到我会认出他,因为他两次都易了容。我故意上钩,他果真也没花多少时间回复了我。给了我一个地址。” 再后面的事,无须苏敛多说,也已经能想到了。苏敛一到地方,便被顺理成章请君入瓮地带到这里。 老a从怀里摸出一支正儿八经的兰蔻小黑瓶,蹲过去,把那个人的脸掰正,照脸一喷。居然是喷瓶款,汗…… 雾蒙蒙的水汽刚一沾上去,那人脸上的皮肤立刻萎缩皱成了八十岁的老头,再过片刻,皱皮龟裂,像干涸大旱的地皮一块块的卷翘起。露着他原本的皮肤。 老a用力一吹,那些卷翘起的假皮,就跟烧过的纸灰一样,洋洋洒洒飘飞。杀手的庐山真面目,豁然明朗。 一条从左唇角斜上鼻梁到达右眼角的刀疤,触目惊心。 老a认得出这张脸,起身道:“沙鹰,国际杀手,雇佣兵出身。他有个外号,‘人头收割机’,新月商会请动他,看来是不想留着你过年。”他不由有些担忧了,“你有什么打算,今天沙鹰不行,明天肯定还有别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是杀手?” “当天酒会上。”苏敛回忆道:“沙鹰当时端着盘子,但他右手食指在下意识的抵着盘子边,指势微曲,是扣动扳机的动作。人的肌肉记忆记会暴露一个人长久的习惯行为,而且他右手虎口处有茧。” 老a也是会用枪之人,深知此理。 “不过……沙鹰两次易容,肯定没用同一张脸,你怎么判断出是同一个人?” 苏敛解释道:“你去看他右手虎口处的茧,是不是不同寻常的厚,并且有不同程度的细长裂口。那是因为他偏好用后坐力强劲的枪,虎口时常被震裂得不到彻底恢复而导致。他的手,就是最直接的判断。” 此刻掉在沙鹰脚边的沙漠之鹰,论证了苏敛方才的论点。 沙漠之鹰手枪,世界上公认的不止它的威力,还有它的后坐力。后坐力之强,可以轻易震断80kg以下使用者的手腕。体型不够魁梧级别的,还无法正常使用它。 所以苏敛当时察觉到他的身份后,跟着就追了出去,要不是发现苏眠也跟了下来,为防不测。他在追进酒店后花园时,半路折回。 苏敛弯腰捡起沙漠之鹰,从沙鹰身上搜出膛口装置,装上枪口。稍稍把玩,对老a道:“把他弄醒,我有话问他。” 老a道:“要不要先绑了?”好歹这也是一号危险人物。 “不用,他跑不了。”苏敛抬手就是两枪,击穿了沙鹰两足踝骨。虎口处一阵发麻,沙漠之鹰的后坐力果然不是吹牛。要不是他刚才装上了膛口,抵消了部分后坐力,这会儿可不是虎口发麻这么了事。 挨了两枪,沙鹰在地上哼都没哼。 第八十五章 姑姑是谁 老a看着鲜血直流的地面,忍不住啧声,“我看你更像杀手,一声不吭就动枪。咱是文明人行不,下回别搞这么血腥。”一边碎碎念,一边又从怀里摸出一瓶益达,还是西瓜味的。倒了片圆白色药片塞到沙鹰嘴里,反正不是口香糖就对了。 又是兰蔻,又是益达,苏敛简直看醉了。 罢了,老a跟机器猫似的又摸出一条士力架,给苏敛丢过去,还配广告词。“饿货,来条士力架!” 苏敛捏了捏手里有些软软的一条,道:“你确定是士力架?不是灌的狗皮膏药?” “日啊,老子的晚饭都给你了,你还怀疑个屁啊。不吃还我!”老a跳起脚抢回来。 就在这时,地上的沙鹰脑袋动了动。 苏敛留意到,神色一淡,“别吃了,他快醒了。我记得你会读唇术,等会你来读唇。” 老a愣,“没听说沙鹰是个哑巴啊?” 苏敛走到沙鹰身边站定,目色渐沉道:“他不是哑巴,是被我击碎了喉结。” 击碎喉结……老a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收起马上到嘴的零食。 三两分钟后,沙鹰彻底转醒,感受到双脚剧痛的同时也看到了脚边地面淌开的血水。他凶狠的咬起牙,死死的盯着眼前冷峻的男人。苏敛那一身血迹斑斑,是这之前,自己的杰作,却成为他此刻居高临下自己的无声嘲讽。 “你找死!” 沙鹰嘴皮子动的同时,老a同步翻译。 “话都说不出就别嘴硬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个痛快。”苏敛毫不留情面的揶揄。 赤裸裸的羞辱,令地上坐着的沙鹰,气到发狂,眼睛怒睁骇人的光芒,恨不能站起来手撕苏敛。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大船翻在了阴沟里,还让眼前人废了一双腿。猎杀反被猎,对一个有着“人头收割机”之称的国际杀手来说,是一生一世的耻辱。 沙鹰再次动嘴皮子。“想给我痛快,你还不够资格。” 苏敛无视他的气焰,一脚踹翻他,抬脚踩上沙鹰其中一只受伤的脚踝,提问,“他们让你什么时候对我动手?” 老a听得这一问,登时恍然大悟。好他个苏敛,感情早知道来见的是沙鹰,不仅知道,还非常清楚沙鹰在待命而动。 他刚才听苏敛说到沙鹰两次伪装,就觉得奇怪嘛,沙鹰既然从新月商会手里接了人头任务,怎么一次两次的不直接动手,还非得上苏敛跟前晃。原来……不是单纯的杀人任务。 老a顿时好奇,沙鹰这待命而动的背后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沙鹰脑门上疼得冷汗直滴,嘴巴紧闭。 苏敛耐心欠奉,脚下狠狠的碾下去,剧痛让沙鹰的铁拳狠狠砸向地面,张嘴,发出无声的惨叫。 老a在一边看着都疼得慌。 苏敛冷冷威胁,“我所有的问题,限你三秒钟之内开始回答。否则你两个脚踝骨的碎骨会一块一块,从你的伤口取出。想试,你尽管忍。”他样子平静,声音无波,可你无法忽略他的当真。似乎这等残忍事对他来说家常便饭,根本不算什么。便连多余的表情也懒得馈赠。 沙鹰从刚才受到的脚下一碾,已经领教到他是说一不二。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麻木,生死面前的动容,惧意早已泯灭模糊。可刚才的威胁,却成功让他重新感受回了源自本能的害怕。 呼吸流转,便过去了一秒,转念又是一秒,最后一秒时,沙鹰认怂。他张嘴,“好,我说。没有具体的时间,什么时候等到 什么时候动手。” “具体。”嫌他敷衍,苏敛脚下不松反重。 这一瞬,沙鹰只觉得有一把剑从脚踝那里直接贯穿了到了头顶。咬牙,万分痛苦的动唇。 “是手机。接到电话就是信号。” 老a从沙鹰上衣口袋里拿到手机,检查了,道:“临时电话而已,没有多大的意思。” 转而向沙鹰,“欸,我说兄台,你给个痛快,麻烦一口气说完,别让我们问一句,你说一句。讲真,现在的气氛不适合吊口味。你就从接到电话开始说吧,接下来怎么办?肯定不是一枪崩了他这么简单吧?” 看到蹲得离自己这么近的老a,沙鹰神色狡猾的闪了闪,一副疼得想说说不出话的样子。 “先撒脚,社会主义流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a挥手,让苏敛高抬贵脚。 沙鹰低头挣扎的撑着地坐起,压在身体里侧的手忽然飞快从身后拔出藏匿的手枪,对准老a,爆头一击。 枪响,速度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这样的方位距离,根本百发百中。 沙鹰狰狞咧嘴,咧到一半,猛的僵住阴狠的表情。 放了空枪! 怎么会?! 拉开枪膛,沙鹰傻眼了,里面没一颗子弹没有。 苏敛眼神轻飘飘的鄙视老a,跟着,空气里炸裂开骨头碎裂的声音。 沙鹰的双手狠狠的扣进了自己右大腿肉里,仰头大吼,喉咙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下发出支离破碎的的声响。 老a不由替沙鹰这个傻缺默哀一分钟,都说了给个痛快,非要找罪受。脚趾头想也知道,人都放倒了,还能给你留反扑的机会。 沙鹰绝地反击未遂,受不住苏敛的手段,很快就把话招了。 接到电话后,沙鹰的任务的确就剩一枪干掉苏敛了,只不过,这一切要他在视频通话前进行。 “七爷说了,必须让姑姑看到了才能动手。” 这句话,是沙鹰从新月商会安排和他接头的人嘴里听来的原话。 他嫌新月商会的任务墨迹,想要早点动手,但新月商会的人因为这个姑姑硬是不许。考虑到报酬,沙鹰才耐着性子一次两次的耽搁。 至于姑姑是谁,沙鹰并不清楚,交代出这些后,沙鹰昏死过去。 “必须让姑姑……”老a加重“让”字的语气,慢嚼细咽地琢磨起这句话道:“所以沙鹰一开始不直接杀你,是因为这个姑姑……由于什么原因看不到,必须得等着姑姑看到。也就是说这个姑姑可能不在新月商会?而且,让他们姑姑看到你死有特别意义……唉,我怎么觉得这个姑姑……” 第八十六章 七爷 瞬间,同一个认知在苏敛和老a交换的眼神里达成。 “苏眠。”两人异口同声。 苏眠是沙鹰口中七爷说的姑姑!? 回头遥望,湖中小船的模糊影子难再辨别,苏眠自己都难以相信,脚下此刻真的已经踏上实地。一路小心蹑步冰冻的湖面,每一步,都伴随细微的冰裂声,她差点要以为自己会死在每次未知的下一步。 履在薄冰,步步惊心。冰天冻地里,苏眠浑身冷汗。对冷她已经没有多大知觉了,除了呼吸,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身前一片漆黑,穹顶上只有几颗黯淡冷星,但有一颗低低垂坐在东南方的星星亮得格外奇特。 苏眠看在眼里,凭直觉的想朝那颗星星走,怎料,那颗星突地灭了。 苏眠诧然,猛地明白过来,刚才的不是什么星星,是灯! 这里住着人家? 一瞬间的喜出望外后,苏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似乎不是自己够幸运,而是这一步一步下来,都带着分明的指引。 什么都没有的湖面,偏偏就有那么一片河蚌壳。夜晚,湖会结冰,会灭的星,只要她够细心,就能发现所有的提示。 背后安排这些的人,一定就在那处灯火之后。 拂晓时分,苏眠拖着两条灌了铅一样沉的两条腿停在了一方山脚下。望不到头的台阶从脚边延伸往上,看得苏眠直磨牙。夜黑地生,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得不按照一路上的指示到达这里。 不过她真走不动了,直接在台阶上坐下。山中更冷,苏眠这一阵念头,是宁愿冷死算了也不想走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苏眠的面前。苏眠的视线从入眼的一双黑皮鞋,迅速跳到人脸。 短发,圆脸,邻家。这就是苏眠对右昀的第一印象。 “姑姑胆子真大,我从天上掉下来都没吓到您。七爷吩咐我来接姑姑,姑姑快起来跟我走吧,七爷都等了您一晚上了。” 面前的男人随和又健谈,边说话边带笑,一口健康的白牙藏都藏不住,看着就叫人生气不起来。苏眠明明怨气冲天,可不就发作不起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新月商会这位七爷真真深谙此理。 苏眠抬头看他跳下来的地方,模模糊糊的看到一架缆车底,目测离地至少有五六米高。苏眠指了指道:“你就这么跳下来……腿没事?” 右昀大大咧咧一笑,“没事,比这还高的我都跳过。” 苏眠点点头,转而问道:“为什么叫我姑姑?” 右昀显得很理所当然道:“您是我们奉月的姑姑,我当然要这么叫。不止是我,奉月的所有人都是,包括七爷。” 包括七爷……也就是说这个七爷的身份地位在新月商会非同一般,苏眠默默想到。但眼前这个人怎么又自称奉月?他们不是新月商会?姑姑又是什么身份?自己是奉月的姑姑? 苏眠越想越是一头雾水,可听他言之凿凿,似乎又不像认错人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右昀在她耳旁朝上方道:“左魇,放梯子下来,让姑姑上去。” 半个缆车底部应声缓缓降下来,一大块铁板,由四根铁索吊着。 右昀低头又和苏眠热络起道:“对了,姑姑,我叫右昀。上面那个家伙是左魇。他和我不一样,他不爱说话。我和他都是七爷的贴身保镖,专门负责七爷的出入安全,不过他在暗门,我在白门。”边说着,铁板降到了地面。 苏眠刚被右昀请进去站好,铁板四边刷的弹得立了起来,把两人围在中间。片刻,四角铁索向上拉动,发出粗砺的摩擦声。待他们进入缆车内部,四边又自动放下,与整个缆车严丝合缝为一体。 苏眠见到了在上面等着的左魇,面冷且瘫,沉默寡言。见了她,微微的弯腰示意。右昀在他身边站过去,一冷一热的画风明显得就像黑与白,却又融合得毫无违和感。 右昀往左魇身边一站就好像变了个人,目不斜视,闭口不言。仿佛刚才说个不停的人不是他。 苏眠眺望舱外将欲清醒的天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累,不在叫嚣累。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隐隐的有些亢奋,心情不安分的躁动,形容不出是哪种感觉。 稍后,缆车落了地。苏眠从缆车里出来,落脚是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石板路,窄路夹在两颗需十几人合抱粗的撑天大树中间。一眼看过去,小径深深。 右昀和左魇前后夹着苏眠走,三个人的身影很快被树缝吞没。 等他们再走出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恍惚平时八九点的光景。苏眠暗自诧异,怎么觉得刚才不过走了十几分钟而已。 面前豁然一处别居,房子看上去和许多别墅大同小异,只不过只有一层,并且外墙刷着竹绿色。这个颜色,掩映山木,简直浑然一体。鬼都想不到有人会住这里。 “姑姑。” 这一声很轻,轻得马上便散开在了空气里。 可苏眠还是听见了,刹那间偏头看过去,不远开外站着的清瘦少年,满满的落在了眼里。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量高高,五官清俊。肤色苍白,唇色却淡淡染红,一双病弱的眼睛里,养着两颗潋滟的紫色宝石。衬得他气质病态美。 苏眠看着看着,眼神有点开飘,她总觉有点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弄忘记了。心里一阵止不住的惭愧,惭愧感,在越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时,越浓郁得化不开。 “姑姑。” 他又叫了一声,带着万般心痛,千般心凉,还有些许的责怪……猛落在苏眠耳朵里,让苏眠瞬间屏住了呼吸。她有点慌了神,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曾对他做过什么令人发指,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事。她差点就要冲上去,对他痛悔,自己错了。 苏眠一团混乱里,费力把自己拉回到压根就不认识他的点上。 右昀左魇至她身旁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唤道:“七爷。” 苏眠脸色刷的一青。 第八十七章 摘个星星,捞个月亮 苏眠先前心中那股不知道为什么而来的愧疚感,在听到眼前的病弱少爷就是差点让自己交代了的罪魁祸首时,迅速退散。才不管他是哪路爷,过去斥责道:“年纪小小,你心眼怎么那么坏!” 这句台词怎么有点儿耳熟?苏眠顿了一下,想起来,是昨天在学校操场,乔丝萝推得自己摔了之下,老a拿这句说乔丝萝来着。 可再看看面前这个,更气人,差点没死他手里! 对于她的指控,少七爷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无辜,好像苏眠还冤枉了他似的。苏眠郁闷得一口老血在喉头,不给好脸色道:“拜你所赐,差点冻死在湖里。” 少年七爷撇嘴,“不是还差点麽,姑姑既然好好站在这里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苏眠噎得眼睛溜圆,“照你这口气,我侥幸不死,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姑姑这十几年来,在外世养尊处优,把自己的责任忘得一干二净,把奉月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念在当年事出有因,姑姑今日绝不是差点冻死湖里这么简单。略施小惩,说起来,姑姑的确该感恩戴德。” 听他说得轻巧又理所当然,苏眠秒秒钟冷下眸色,“是不是看我跟你好说好讲,就以为我没有脾气?还是你以为自己在新月商会位高权重,就代表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如果没人教你,我不介意告诉你一句,做人别太自以为是,不是你小,我就应该万事不和你计较。你要再这么口无遮拦,你那破地图,永远别指望我帮你。” 自己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撞什么邪。昨天一个乔丝萝,恼羞成怒脱口就是要杀了自己,今天一个病小七,险些折腾死自己,还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一个两个的,年纪不小,脑子都没发育好? 苏眠头疼,这些死小孩,真是欠抽。见一旁被自己训愣了的病小七,就知道目瞪口呆的站着。又想气不打一处来,忍了道:“爷,能给个地方坐吗?别让我再站着了行么?经过你大爷一晚上的锻炼,给点眼力瞧瞧,我快饿死,快累死了好吗?” 苏眠噼里啪啦一顿,小七脸上一红,悄悄拉苏眠衣袖,要面子道:“姑姑……别说了。” 苏眠两眼一花,面前这位正拽着自己表现出不好意思的大男孩真是新月商会的七爷?areyousure老天爷!? 一旁的右昀憋笑得肩膀直抖,左魇天生面瘫,绷得住。 饭桌上,苏眠忙里偷闲的看了眼对面,一眨不眨看着自己吃饭的清瘦少年,忍不住停住筷子,叹口气道:“你真的是新月商会的七爷?新月商会你说了算?” 小七点头,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苏眠问了句废话。 “那我昨天……一路下来的名堂都是你安排的?” 小七再点头,“姑姑为什么这么问?”紫色的眸子充满好奇的探究。 要怎么回答,苏眠扶额,脑袋里组织了半天词语,索性放下筷子。“我听说的你们商会,有点像个黑社会。悬赏人头,走私军火,你们都不是良善之辈。今天之前,我更认定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毕竟在你的安排之下,我出现了性命之忧的问题。可从我到这里,你就一再叫我姑姑,刚才还找我撒娇……我都怀疑,我蹿错剧场了。一般像你这样身份设定的必须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正常人都要害怕。但说实话,我在知道你就是七爷的刹那,除了惊讶,没有害怕。我好像真的不怕你……” “你在叫我第二声姑姑的时候,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不仅怪不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还……很惭愧,好像这些年,我真的亏欠了你很多。”苏眠停下来,有些懊恼自己莫名其妙说的这些。深呼吸后,自己都搞不懂道:“我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太过荒诞不经,似乎无从解释。 “姑姑不需要任何的解释,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小七病弱的两条眼微醺的眯起,手撑在饭桌,靠着头,徐徐惬意道:“姑姑不怕我就对了,在奉月,姑姑的地位可以说还高于我,我虽管着奉月的族人,可整个奉月的命数,却在姑姑手中。毕竟能沟通天族的,只有姑姑一人而已。” 苏眠听得一愣一愣,扯起嘴角道:“脑洞颇大,我要是有你说的这么神,我怎么还生活在地上,干嘛不直接上天。你说的这些我听着像听穿越剧,还是玄幻体的穿越剧。天族,奉月,外世,姑姑,你嘴里冒出来的这些词都不是这个世界定义的词。在这里,姑姑仅仅是一种亲属称谓。据我所知,大中华的五十六个民族,也并没有你说的奉月,天族。还有外世,什么叫外世?难道你们奉月生活在内世?确定不是市内市外?” 小七居然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们就是从内世掉到外世来了,姑姑,你当下的责任,便是把我们都带回去。” 苏眠啼笑皆非,半开玩笑道:“你这个任务恕我无能,我倒是可以去试试摘个星星,捞个月亮之类的。” 苏眠听着都天荒夜谈,别说做了,何况她还是个无神论者。但她的反应落在小七爷的眼里,竟成了推托。 小七一扫方才的惬意,忽然生气的责问道:“姑姑都已经被他败坏了名声,难道姑姑还要为了他放弃整个奉月不成?” 话说得忽然变了味,苏眠还没反应过来。 小七猛的起身,两手撑在桌上,愤怒的盯着苏眠道:“姑姑,我可以容忍你十几年来不闻不问,但你若为一个外世人蛊惑,我决不答应。”那一双细长病弱的紫眸,蓦地变得残忍又强大。眼中的狠厉,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左魇!沙鹰那个废物把人弄丢了,你去找到他。我要让姑姑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我们奉月的姑姑,他一个外世人,不配。”他不知道是有多痛恨,几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他身后的左魇领命而去。 重重的杀意,让苏眠倏地反应过来,蓦地对上那双阴鸷得快滴出水的眼睛。 第八十八章 无迹可寻的来历 目光对峙,苏眠道:“把左魇叫回来。” “姑姑要这么维护他?”他抬动脚步走过去,面色淡淡,手上的力气却几乎要捏碎苏眠的肩头,他半是陈述,半为警告。“姑姑心中本当只有奉月,为何会装下一个外世人?外世对姑姑的影响当真这么严重?若这是在内世,姑姑便是背叛。背叛的下场,姑姑最好不要真的忘了。” 他提醒她,苏眠看着他的眼睛,坚持不让的重复,“把左魇叫回来。” “姑姑!” 他被她激怒,甩手,背转过去。 在他轻而易举说出要苏敛死的时候,苏眠不再把眼前的背影,仅仅当成十八九岁的单薄少年。他是具有真正意义的上位者,不管是在新月商会,还是在他所说的那个奉月。 他的决定,是绝对强大的命令。 “还想再叫我姑姑,就让左魇回来。”为了让他收回成命,苏眠不得不借助奉月姑姑的身份。 面前人身影一僵,片刻后,才听他并不情愿的吩咐了屋子里站着的右昀。 “右昀你去。” 苏眠不由松了口气,却不是想是自己放心太早。 “姑姑一晚上没休息困了吧。”他转过身,一手插进休闲裤的口袋,姿势闲闲的靠上餐桌边。脸上一扫刚才的不痛快,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让六六带你休息,休息好了,我有大礼送给姑姑。” 苏眠摆手,礼就算了,休息可以有。肚子填过了,现在就剩困顿得不行。没留意到身旁人他唇角的笑意,残忍无情。 在去休息前,苏眠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明她醒来后必须下山,两天后的行程说出之下,七爷爽快的答应。 想也是,新月商会找上她,不就是为了能进到那个地方。但究竟为了什么要进去,苏眠也没能从他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 七爷只道她进去后就知道了。 苏眠便安心去休息了。领她去房间的六六,她一眼认出,正是抓自己过来的大块头。 态度大不同抓她时,恭恭敬敬的的弯了腰,叫她“姑姑”。 从唐叔口中得知苏眠不见,基本就坐实了苏敛和老a对她是新月姑姑的猜测。 苏敛连夜赶回苏家,苏怀远料定他一回来就会来找自己,一晚没睡的等着。叔侄两相对而坐,深谈到方才才散。 关上房间门,苏敛在门后微微出神的站了站,才把掩饰太平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板。血迹都干了的衬衣一路脱了,顺手扔在浴室门口。 浴室镜中,照出他不着寸缕的上身,前腹后背全是狰狞交错的伤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老a说他这一把太冒险,如果沙鹰没按照要求办事,他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可苏敛不是那种坐以待毙,被动招架的人。事实证明,他这次冒险一点都没白费。至少,撬开了苏怀远关于苏眠一直避而不谈的嘴。 苏怀远这次终于肯回答他有关苏眠的所有问题。苏眠的身份,来历,以及当年收养她的原因,这同时也是苏敛当年被送走的原因。 苏怀远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苏眠。 苏敛看着镜子里,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的疲惫的自己,记得……自己的回答是从…… 苏清远的葬礼上他姗姗来迟,是因为他一下飞机就去查了苏眠。不知道苏清远是故意,还是无心。给他的遗嘱里居然夹着给苏眠编造的的假身份资料,他稍微的核对,就发现漏洞百出。但也是这么份假身份资料,让苏敛还没见到她,便对家里收养的这个妹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明明知道是假,竟假得让人只能当真,她好像是凭空冒出在这个世上的人,来历干净得无迹可寻。那份假资料,反倒成了她活生生站在眼前的真凭证。 苏敛在葬礼终于见到了她,他故意往她身旁一站,她仅仅用一双干净无垢的眼睛看看了自己,表现得万般淡漠疏离。苏敛心里顿时就不熨帖了。 哎呀,你住我家,吃我家,霸占我爹,霸占我妈,你还不甩我。招呼都不打一个,哥哥也不叫一声。好不容易叫她张嘴了,居然直呼其名。 这还得了,必须好好收拾,便二话没说有了后面和自己妈“强抢闺女”的戏。苏敛当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看看她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小尾巴。 近水楼台,日久生情,似乎没什么悬念。 毕竟她那么好。 刚开始住一起,纯粹的只是想磨她那点小脾气,小个性。没事儿随便欺负,有事儿好好欺负,她生气,他镇压,她反抗,再镇压。直到某一天,苏敛发现自己上了瘾…… 转而借着欺负她的名义,渐渐拐弯抹角的对她好。可每次一对她好,两个人就吵架。苏敛闷着气得半死。 他这么小别扭的喜欢,不知道怎么让苏怀叔看出来了。二话不说警告他,你小子要兔子敢吃窝边草,你三叔我就把这把草给挖走盆栽了。 苏敛不把苏怀远的话当回事,直到发现他家三叔真的闷不吭声的“居心不良了”。三不五时的带苏眠见老朋友,而且每个老朋友家中必备大好青年,适龄、未婚! 苏敛不爽,跟着把苏眠每天当挂件带着跑,连出差也不放过。差不多半年,苏眠居然也没觉得不妥。 如果不是那天拜帖掉出来她去捡了,又让她发现了上面的东西,苏敛都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她收了。偏偏她那一碰,却如触动了蝴蝶效应般,掀起风暴,打乱了所有的平静。 苏敛洗完澡,坐在床头,靠了靠,一不留神就眯了过去。 他刚睡没多久,地上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就一直在震动,嗡嗡的声响,他一点也没听到。 短短片刻,手机上提示老a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有上十条多。苏敛本来就没剩多少电的手机,经不起狂轰滥炸直接关了机。 数小时后,a市各大电视台争相疯狂报道,某别墅区突发的爆炸案新闻。 “据本台记者最新消息,爆炸别墅属于苏氏集团ceo的私人住所。” …… 大波的记者被挡在警戒线外,只能远远的拍一些画面。冲天的火光里,豪华的别墅成了一堆残垣断壁。 第八十九章 不值一提 苏眠睡着睡着惊醒,睁开眼,没有停顿的起身下床,一把甩开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窗外天光敞亮宽豁,她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总觉得刚才睡得不踏实,看来自己也并没睡多久。 回身去床尾榻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匆匆地出了房间。整个屋子里静悄悄,除了她,空无一人。 苏眠从屋子里找到屋子外,叫道。 “小七?” 好吧,小七这么叫不妥,但她肯定不会叫他七爷的,又不是他手下。何况他还比自己小。 长幼有序,先就这么叫他了。 外面也并没有人,苏眠纳闷,“人去哪里了?”外面起着冷风,苏眠顺势把手揣进外衣口袋,左边口袋里有什么。苏眠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叠起来的纸。打开,一面写着:不送。一面写着:大礼已送。 字迹潇洒飘逸,瘦高隽秀,字如其人,不用想也知道谁留的纸条。 苏眠把纸条捏了,“不送就不送。” 苏眠回忆了一下上来的时候,她找到那条只有一个人宽的石板路,正准备走进去。眼尖的发现,两三米外还有一条这样的路。 “两条?” 不,是三条,苏眠看向另一边,也发现了。路口都隐在环屋的树木里并不容易发现。 苏眠心念一动,取下头上别的一个水晶一字夹放在站着的这个路口。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发现前后共有八个这样的路口。房子居然有八面,每面出入门大门完全一模一样。门外的布置更是毫无差别,苏眠仔细看过那些树,居然都长得同等高大粗壮。 一母同胞的双胞胎还分个高矮胖瘦,树更是一根一方土,怎么可能会长得一模一样。但眼前的这些树完全被复制粘贴,毫厘之差都没有。 苏眠不可思议至极,眼下置身其中,就像在站在一座镜面迷宫里,每一面都一样,你无法辨别你是从哪扇门走出来的。 苏眠沉着的想了想,“这个布局……怎么有点像八卦图。” 假设拉远视线看这里,这里的确就是一张八卦图。屋子居中,代表中间的太极,八个路口,代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不同的路口通到不同的地方。 苏眠自语,“怪不得早上,他会从旁边冒出来……”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走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忽略了那里站着人。实则,小七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苏眠此刻只希望这里只是故弄玄虚,并不要真的布置了什么深奥的门道。太极八卦这种玄乎的东西,她是半点不懂,要真有,她肯定走断腿也出不了这座山。 “这个死小孩!”苏眠咬牙。 幸亏她刚才多留了个心眼,她赶紧回头找到那个发夹。闭上眼,完全依靠自己的感觉往回退,再睁眼,她回了之前睡觉的房间。从房间逆出去,重新走过六六带她进来的每一步。来到自己和小七吃饭说话的地方,一步都不偷懒,最后正确的来到了右昀左魇带自己出现的路口。 起首的青石板上不见了那枚水晶发卡,刚才的路口果然不是这条。 苏眠庆幸自己不是个近视眼,发现了这个情况。不再多停留,快行穿过狭窄的树缝。出去了,眼前就停着缆车。苏眠走进去,缆车自行启动。 绵延的山景,流水一样的淌动绿波,苏眠无心看顾,在缆车里待得有些焦躁。从上来了,到现在,虽然没有地方看时间,但她能明显感觉下来的时间比上去的时候多了两倍。 她看了眼外面的景致,依然还在山中,这座山到底是有多大!苏眠有些气败的想。 就在这时,缆车“通”的一撞,猛的停了。 什么情况? 苏眠狐疑着,刚站起起来,脚下忽然一空,她整个人直接从缆车底部掉了出去。 啊!她尖叫起。 跟着“咚”的掉进底下人张着双臂的里,耳边是心没肺的大笑,“姑姑,我接到你咯。” 苏眠惊魂未定,看到右昀笑成花的脸,生气的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借力跳下来,推他一掌道:“很好玩吗!你从天……” 苏眠一指上面,发现缆车就在自己头顶没多高处,顿时气结。“谁的主意这么馊?不能打开门让我好好下来,非得要把我扔下来!” 右昀见她生气,收敛的拿手背蹭了蹭鼻子道:“姑姑不是穿着高跟鞋嘛,怎么跳。鞋跟跳断了,怎么走路。” 苏眠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子,抿了抿唇,火气小了不少道:“算你强词夺理。” 两人说话间,缆车哗啦啦的直接往山下冲去,顺着揽绳一把撞进山中的雾气里。 苏眠这才发现周边都是薄雾。明明刚才从山上都是一片明亮,怎么到下面了还起雾了。连天色都也看不清了。 苏眠忍不住问右昀道:“几点了,怎么还有雾?” 右昀走到路边停放的一辆哈雷上拿下一个头盔给苏眠,“山上有雾很正常吧,姑姑要去哪,我送你去。”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还在山上,“这里还是哪?”苏眠戴上手里头盔道:“你就送我出去坐车就好了。” 等车走起来了,右昀这家伙在前边扯着嗓子喊话道:“姑姑,七爷让我从今天起就跟着你,所以你要去哪里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别坐车了。路上四个轮子的哪有我这两个轮子的跑得快。” 说着加速,机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苏眠都听不清他喊的什么鬼。 回到苏敛别墅,眼前的一堆黑砖焦瓦,让苏眠愣愣的看到眼睛泛红。 她终于明白他七爷的“大礼已送”,“右昀你去”是怎么样的一语双关了…… 他是个主宰者,这就是他的方式,他并不在乎他的决定对少数人的影响。 苏眠没有出奇的愤怒,转身看向右昀,“这就是你们七爷要你送我的大礼?” 右昀目光坦荡承认,并道:“七爷交待了,他这次要是还能跑了,我们就不会再对他动手。让姑姑放心。有句话七爷一并让我带给姑姑,七爷希望姑姑不要作茧自缚。我们早晚要回到内世,在内世,外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第九十章 心事大白 “以后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不值一提的是你们口中的内世。你们七爷为什么说我作茧自缚,还不是因为他觉得我把他比你们看得更重,在你们眼里,我就应该全心全意为你们奉月而生,为你们奉月去死。即便我真的是你们的姑姑,你们在意的也只是我的忠诚。人不交心,便和畜生没两样。即使回到你们的奉月,我也会背叛你们。” 苏眠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话,已经一字不漏的从右昀耳朵上,伪装成耳钉的通讯器里传到了高高在上的七爷耳中。 右昀脸色大变,张嘴想要阻止苏眠再说下去,奈何,那头吩咐。 “让她继续。” 苏眠聊下狠话,“转告你们七爷,他要是再动我身边的人一分,我让你们全都回不了奉月!” 右昀听到耳边,“噗”的一声。他不由紧张的叫出声来,“七爷!” 苏眠听到他这一喊,脸色微疑。 右昀顺着话头,急下去道:“七爷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气得都吐血了。”他生气的低头,一番抓耳饶腮,趁机取下了耳钉,和那边中断了通讯。 再一抬头,苏眠都跑开好远了。 手机不再身边,她很担心唐叔和苏敛,没功夫和右昀废话。迎面而来一个保安,苏眠心急火燎的拦下,“抱歉抱歉,我就问问,爆炸的这家别墅里的人呢?” 那个保安居然认出她来了,“苏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昨天爆炸的时候,苏先生和你们家的管家都不在,所以只是炸了房子。” 苏眠一听人都没出事,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猛的反应道:“昨天?” 难怪她刚才没看到半个人,满眼除了那一堆废墟,就只有拉得里外三层的警戒线。保安就是在监控里看到有人在警方封锁了的别墅便溜达,才过来的。 苏眠没想到这竟然是昨天的事了,自己居然在山上逗留了一天一晚,睡了这么久,怎么会浑然不觉,还以为才睡了几个小时。 保安见她古古怪怪的,以为她有什么事,打眼瞧到她身后小跑过来的右昀,忙压低声道:“苏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不要我通知保安科。” 说句话的功夫,右昀已经停在了苏眠旁边,无视眼神戒备的保安。低着口气,简直在求苏眠道:“姑姑您能不能不要再气七爷了,七爷身体不好……” 保安在一旁一听他张口说的话,自然就以为右昀是苏家亲戚,见她们谈起家事,忙避开道:“苏小姐忙着,我再到处去看看。” 苏眠点点头,“谢谢。” 等保安一走,苏眠冷瞪右昀道:“就许你担心你家七爷,不准我担心我的家人?他是看着病弱,可你们家七爷杀人灭口也不用他动手,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我几句话就叫气他,你那位七爷要的可是我家人的命,我气不气?” “姑姑……这不是一回事。” 右昀还要替自家七爷说好话,苏眠懒得搭理他。出了路口,拦下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去了苏家老宅。 右昀就跟个尾巴一样,骑着他的摩托车,一路跟着。 苏眠一路心事荼蘼,她觉得自己有点没准备好待会见到苏敛。短短的两天发生的这许多的事,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姜聘婷的事,他该知道了吧……而且,他真的像姜秦泽说的那样,利用了自己吗? 差点以为他死了那刻,自己心里忽然变得空白一片,是右昀在身后提醒着,如果他这次又跑了……她才缓过神来,苏敛哪有那么简单。然后铺天盖地的担忧也没能好上多少,害怕他出事,担心他怎么了,直到碰到了那个保安。 一颗心悬起来,放下去,原来就这么简单。只要心系的那个人够重要,拿什么也比不了,有什么都不重要。 原来他真的在心里变得这么重要了。 苏眠有一点点难过,自己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待车停住了,她从车里钻出,抬眸的刹那,在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那道远远透着清冷的身姿时。 苏眠的那一点点难过,逐渐变成了心疼,她猜自己得到了答案,可她决定自欺欺人。 她走上前,一如三年前,微微的抬着下巴打量他。当年的他,一袭黑衣,量体裁做,裹满一身不羁冷漠。三年一晃,再看今时,似乎变软和了一些。灰色毛衣,休闲裤,脚上居然踏着室内的竖纹拖鞋。苏眠有点想笑他也会这么打扮随意,轻轻一抬眉眼,撞上他桃花眼浅睨而来的一个眼神,攒动数不清的风流温柔。 苏眠一愣,又是一怔,清亮的眸子里里写满了惊讶,欲说还休。 苏敛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不用说话也没关系,有些情动本就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苏眠被他抱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好委屈啊……正委屈得差点鼻子一酸的时候,有人猛的把她从苏敛怀里脱开了。 右昀老鹰护小鸡般的,一把将她挡到身后,“君子动口不动手,别碰我姑姑。” 苏眠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 苏敛斜了他一眼,“你们新月商会就派了你这么个二货来了?” 苏眠正准备扒开右昀的动作一顿,偏了头,不解的看向苏敛道:“你知道他会来?” 苏敛把右昀往旁边一掀,牵了她往屋子里走道:“收获了一波侄子,有什么想说的。” 苏眠一噎,“你知道了……”她顿了顿,想到姜聘婷的事,正准备张口。 苏敛似能窥到她的想法,打断她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也不用多想,你没有被我利用。有些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好。”苏眠不假思索的应了,有他这句话,将来有没有解释都无关紧要了。 进了屋里,苏眠没有意外的在沙发处看到了苏怀远,老a在,不过薛刚为什么也在? 苏眠正诧异,苏怀远朝她这个方向招手,“都过来坐下,除了乔家那个小丫头,人都到齐了。” 右昀从她和苏敛身后蹿出去,往人堆里一坐,自来熟的介绍起自己。 苏眠凝眸一顾苏敛,这是什么个情况? 第九十一章 别怕,我在 “三叔。” 苏眠叫了声苏怀远,在苏敛旁边坐下,不明所以的看过在座的所有人,有点明白什么,又不太明白的玩味道:“是不是不清楚状况的只有我一个人了?都不打算在说正事前,让我明白明白吗?” 苏怀远坐在上首的沙发,意味深长一笑,低头端了面前滚烫的热茶吹了吹,显然他是不打算费口舌,其余几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看向了她身边的苏敛。 苏敛偏头看了一眼,苏眠投过来的不解好奇的眸光,神色动道:“也没有多复杂,不过是大家都想进到那里,现阶段达成了共识而已。” 苏眠听罢,抿了抿唇,顿了顿,看向右昀道:“新月商会想进去,我可以理解。”她把目光转到脸色不怎么愉快的薛刚脸上,“你多半代表着军方了,你们军方为什么要进去?军方需要我效力的地方难道也在那里?”她说着把目光落回到苏敛脸上道:“还有乔家,若说乔老爷子没有什么目的,我是不信。包括老a。” 她忽然点到坐在沙发最后,抖着腿,一副事不关己的老a身上。老a抖得跟抽风似的腿猛的顿住,眼里飞快掠过一抹有意思至极的神色。 苏敛将每个人脸上各异的神色收入眼中,遮下眼帘,掩去深沉。 一行人,各怀心思。 适时的,苏怀远放下茶水,起身对苏眠道:“你们都跟我来一趟。” 苏怀远把他们带到苏清远生前的书房。 书房里的一切布置半点没动,还和苏清远在的时候一样,在老宅里陪着苏清远方芸的那些年,苏眠没少在苏清远的书房里打磨过时间。 靠里墙的整面书架上,有一半的书,是苏清远为她添置的。 苏敛走到书桌边拿起上面摆着的一个相框,里面是苏清远和豆蔻年纪的苏眠,照片里的苏眠那时候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出落得温婉大气。 苏敛看过了,把相框翻倒了盖在桌上。 苏眠看见,走过去扶起摆好道:“生气了?”她多少能解苏敛的不是滋味,毕竟苏清远才是他父亲,苏清远在他成长里缺失多年,却把自己养在跟前,换了谁,都会要不舒服。 “你来。” 苏眠悄悄拉了拉他,带他走到了书柜最左面,伸头正要去拿架子上的书,不料书架移动了起来。 整面书架的两边往外推出来,中间两扇往两侧收,露出来两片墙中嵌一格柜子。柜子门关着,苏怀远上去拉开了,先从里面拿出两个用卷轴,交给了苏眠,道:“打开看看。” 站她身旁的薛刚,从她手里抽过去道:“我帮你,”一手一个抖开了,是两卷画。画卷有些长,以薛刚的身高,两臂高举着,还是拖了一截在地上。 这是两幅墨蓝色背景的浩瀚星辰水墨画,粗粗看上下去,密密麻麻的星星,无甚差别。苏眠鬼使神猜的伸手缓慢的摸过画面,画上那些星星神奇的从她指尖流逸开星光,仿佛真洒在了穹顶般灵动,稍稍错眼一晃,还能觉得有些星星在闪。虽然星光很快就消失了,但的确闪亮过。 苏眠一脸不可思议。 老a在一旁啧啧称奇。 右昀道:“姑姑好厉害啊。” “你们在说什么?”举着画的薛刚遗憾的错过了刚才画上的变化,只能追问。 忽然听到右昀又道:“姑姑快看,这是你的东西。”他手指向苏怀远手里抱出来的一个黄铜箱子。 几人都循声看去,苏眠不由想了阵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箱子。” 苏怀远却朝她看了,苏眠表情汗颜,这东西不会真是自己的吧。 苏怀远点头,算是肯定了她表情里的诧异,把箱子交出给她。 苏眠接过来箱子打量了。铜箱不是太大,提上手里却格外沉手,手指摩挲过箱子表面布着古怪花纹。一股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上心头。指腹下游走的那些花纹,乍一看,有点类似一个个的象形文字,但又像一朵朵的花藤蔓草,从箱子底部往上端至箱子顶上密集,异常的漂亮精致。 “你们看,那些花纹在游动。”老a眼尖道。 苏眠被老a这一说,才注意到箱子上的那些花纹,一个个都和虫子一样在扭动着游走,她忽然猛的把箱子丢在了地上,两只手紧紧抓在了一起,脸色一阵泛白。 苏敛注意到她的动作,以为她刮了手。道:“有没有出血?” 苏眠缓了半天,摇头道:“手没事……” 被她丢在地上的箱子恢复了先前,那些花纹约束在箱子上安安静静。刚才她手指按着的地方,像是有什么要往她皮肤里钻。是她的错觉麽?她有些惊魂未定的问右昀道:“里面有东西的吗?” 右昀点头,斩钉截铁道:“有,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等于说了句废话。 苏眠再看之下发现,箱子是浑然一体的,没有地方可以打开。她看向苏怀远,希望三叔能说点什么。苏怀远神色感叹的摇头,“三叔也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有人托付我到这个时候了,就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他说着扫过老a和薛刚,道:“你们刚才也看见……那个地方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你们想清楚,好自为之吧。” 苏怀远说完就摇着头出去了。 老a奇怪,看向苏敛道:“你三叔没道理不知道你也会跟着去吧,他怎么不劝着你点。” 一旁的苏眠面如死灰,双眸失神的呢喃,“三叔……他、三叔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的来自右昀他们口中那个未知的内世? 三叔,怎么会相信这些呢……撒谎! 她的声音很低,情绪震荡,不加遮掩的悲伤将整个书房填满。 苏敛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别怕,我在。” 被苏敛拥在怀里的时候,苏眠的全世界都在崩塌,只剩下一个他。 很久很久后的后来,苏眠告诉他,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话。 苏敛说,那是只给她一个人的情话。 第九十二章 一颗乌漆嘛黑的用心 一路舟车劳顿,已经从a市出发的一行人下了飞机,坐了五个小时火车后,此刻换乘在一艘大油轮上。 天快亮了,苏眠裹着被子在床上无精打采的坐了一晚上没睡。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存在,现实却告诉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切是天荒夜谈也好,千真万确也罢,她只剩啼笑皆非,哑然无语的份。 在房间里闷了一夜,万千思绪穿肠过肚,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她一个人演完了一整场。 下床穿好衣服,苏眠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外面暗淡混沌一片,苏眠慢慢的摸着到了外面。还在沉睡中的海面宽阔无垠,有微微的风,卷着海水的海腥气拂面。 苏眠撑在栏杆上,眺望未知的前方,长长的舒出胸腔里堵了一晚的浊气。 “怎么不睡?” 顺着声音,苏眠偏头看去。苏敛缓缓而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睡不着。”苏眠并不应隐瞒。微微的沉默里,苏眠低眸看着黑漆漆片的海面道:“苏敛,你可以不用来的,你不在,你的公司怎么办?阿姨,三叔,他们不希望你来,你也完全可以不来。” “那你了?”苏敛淡道:“也不希望我来吗?” 苏眠差点脱口而出,当然不是!她顿了顿,说:“我也不希望。” 她那一瞬间的愣怔,苏敛看在眼里,原谅了她的口是心非。在感情上他们是同一类人,如果不能给喜欢的人一个明确的喜欢,让那份爱着的心有个安稳的归宿,他们宁愿捂着藏好了,也不让“我喜欢你”的那颗种子地落地发芽,变成遗憾,也好过我给不了你的无可奈何。 “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安排妥当。还有什么疑问,一起问吧。” 听到苏敛这么说,苏眠低低一笑,这样的机会,何乐不为,苏敛平时可是不屑于解释主义。有些话,她的确不想独自一个人放在心里去琢磨了。 “那我从……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事问起吧。”她轻叹,转了道语气,忧伤婉转。“出发前,三叔跟我说,我和苏家的缘分尽了……三叔的意思是不是,就算这次我们能平安回来,我也不用再回苏家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上次你才会说让我在这件事后离开苏家?还有阿姨,见都不肯定见我了……我把你卷进到这件事里,他们都怪我吧?” 苏眠间或微凝的语调,将难过溢于言表。 她昨天回老宅时没见到方芸,本还以为是底下一大堆人谈事,方芸避着了。待她和苏敛最后从书房里出去,其他人已经在客厅整装待发。 显然,要去的,马上就该出发了。 右昀自是不提,作为核心人物,她肯定也是要去的。薛刚和老a抱着手臂看她,翘首以待的样子分明是“没想清楚“了。 苏敛呢……苏眠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大步朝门外走开,毋庸置疑的背影代表了一切。 “走了姑姑。”右昀招呼起时。苏眠跑上楼和方芸告别。 方芸的卧室外,苏眠听到呜咽不止的哭泣。苏眠心里隐约明白,手还是敲了下去。“阿姨……” 苏眠确定方芸听见了,不管是敲门声还是她的叫声,可直到她离开方芸都没能给她开门。她最后一个上车时,苏怀远又对她说了那么一句。她当时心如刀绞,苏家养她十几年,待她像亲女儿一样,忽然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把她推出去了,说没有感觉那是自欺欺人。 苏眠平复了一夜的心情,在此刻说起,再次难受得不能自已。 苏敛往她身边挨过去一些,斜过去肩膀道:“借你靠靠。” 苏眠两包了强忍着不掉的眼泪,瞬间哗哗的直滚,脑袋靠上去,无声汹涌的眼泪顺着脸庞,沾湿了他的衣衫。 等感觉她哭得没那么厉害了,苏敛才淡淡声问她,“三叔和我,你更相信谁?” 苏眠不想说话,拿手指戳了戳了他手臂表示。 苏敛内心无比欣慰道:“既然这样,三叔的话你就当穿堂风听听就好。至于我妈,你回头准备个大礼哄她,我保证半点事没有。” 彼时,苏眠不知苏敛揣着一颗乌漆嘛黑的用心,误导她挖空心思的满世界找大礼。 “至于我让你离开苏家……”苏敛并不揭开答案道:“你就别问了,我的用意和他们不一样。” 他说完,苏眠半天没反应。苏敛抖了下肩,苏眠跟猫一样的哼道:“说了跟没说一样。” 苏敛唇角微勾,桃花眼暖动,“继续。” 苏眠抬手背抹过脸上的泪痕,手放进外衣口套,身体往他身边凑了凑,脑袋靠得更近了些。柔软的青丝,细细痒痒的蹭过苏敛的脸边。“接下来的问题,我实在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神奇的达成共识的?明明之前还是你争我抢,我不灭了你,你就灭了我的架势。军方不也是想把带走独吞过去吗?新月商会更不必说了,没动静之前,我感觉不出他们有多凶残。这次连着两回对你下手,我领教了。所以你们就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别墅爆炸的时候,你在哪?” 苏敛这次没有囫囵吞枣地搪塞她。 “别墅爆炸的时候,我在军方联合参谋部的步总参谋长的办公室。感谢他们军方关心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你在被带走后,他们第一时间派出了大部队包围了新月商会。地面,空中,声势浩大。要不是我和步参谋长合作在前,我差点都要感动了。当然,他们军方不会白出力,我答应给他们军方做一次募捐,得来的钱给他们做抚恤慈善基金,帮助那些退役或者牺牲的军人。” 苏眠嗯哼,“你不应该财大气粗,大笔一挥,直接拿自己的银子出去吗?” 苏敛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你傻呀,我的银子不用留着将来养老婆孩子。何况我答应给他们募捐的数,绝对比我直接拿出去的有诱惑力。我还同意他们军方派一个人和我们一起走这一趟。对军方来说,这个机会,比那笔钱更让他们心动。” 苏敛目光掠远,并没有细说个中理由。肩头忽然一轻,苏眠把脑袋抬了回去,昏昏晨光,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一黯。 第九十三章 我看你快冒烟了 苏眠不得不承认,在他说银子要留给将来养老婆孩子的时候,自己起了些不该有的酸溜溜的心思。 好像一口气吞了一大包青梅的酸。 他又没说错,是自己错了,是谁不好,居然对他起了心思,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苏敛见她样子怪怪的,桃花眼一眯,琢磨着,这个笨女人不会是那根筋通了吧……忍不住的要验证验证,补刀刺激道:“放心,我的银子也有你的份,等你出嫁,我给你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 苏眠的脸顿时一黑,“谁关心你银子了。我关心……”她说不下去,直接砍掉道:“那么多人去找我,我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见?我差点冷死在湖里的时候没人,我走得两条腿都快断了也没人,不是去找我了吗?人呢?” 她冲冲的转移话题,苏敛一脸了然。咳咳,这可怎么好。不动声色接了她话道:“任务完成,人自然就撤了。” 苏眠不满,“哪里完成?我人那会儿还在湖里飘呢!” 苏敛唇角勾着她看不懂的深意,定定地看着她,苏眠被他看得心里一虚,软了语气道:“看我干嘛……” 苏敛直言,“我看你快冒烟了。” 苏眠立刻蔫了,扶额叹气,“别管我,我有起床气,你继续说。” 接下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过都是策划好的罢了。 在薛刚上次把苏眠无故带走,苏敛从薛锦章办公室出来后,他就对苏眠这个肉包子不能不紧张起来了。以他的心思,肯定是不会随便把苏眠交出去,但若不能改变当时三方都在争夺的局面,等到军方真的拿出个一本正经要他交人的理由,他很可能不得不给。或者让新月商会先下手为强了,他想单枪匹马的闯上阵,恐怕也非易事。 可以说,他是夹在两方,进退维谷。且有性命之忧,不管哪一方带走苏眠,新月商会都会对他痛下杀手。 苏敛挑挑拣拣的说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主动找到了和军方合作……” 只论钱肯定不行,苏敛当时是带着另一张底牌去的。那张底牌,便是十五年前那起耐人寻味的爆炸。 军方继续对苏眠的监视,是做给新月商会看的,为了保持表面上不可轻举妄动的紧张感。 而背过身后,苏敛却在想着怎么让新月商动手。 苏敛怎么也没想到突破口会出现在姜聘婷身上,他没料到,姜聘婷会怀孕,但她怀孕的事,他第一时间便知晓了。 那天姜聘婷去公司闹着要见自己的事,汤媛跟着就给他打了电话。苏敛当时正在老a那里,老a忙活一晚,终于找到了苏眠被薛刚带去了哪里。 苏敛挂了电话,有些意外汤媛在电话里说姜聘婷来找他是为了苏眠的事,言外之意,姜聘婷像是知道什么。 苏眠不由想到那本笔记,心生怀疑,为什么姜聘婷总是能恰好知道一些让他火烧眉毛的事。 苏敛便觉得还真有必要见见了,顺便让老a侵入了公安局的天眼监控系统,顺着道路监控,查了查姜聘婷在哪,结果一查发现她进了a市一家私立的高端妇产医院。 老a有职业病,几下把姜聘婷的就医信息给抖了个水落石出。苏敛正是脸黑,眼尖的发现视频里,马路对面那辆可疑的奥迪suv。 放大镜头,一马平川的城市里居然跑着山地轮胎。 一番查,果然有点名堂。 没几天爆出来姜聘婷怀孕的新闻,他更肯定。姜聘婷被新月商会的人暗中摆了,那本笔记虽然不知道姜聘婷怎么得来,估计也脱不了新月商会的手笔。 再后来,一来二去计中计,将计就计。 苏敛想到这里,索性把姜聘婷的事对她说了道:“新月商会的人买通了医院的护士,去报社爆了姜聘婷怀孕的事。一来为了让姜家苏家生出嫌隙,但我当时感觉更是为了让你对我生出嫌隙。他们最终想挑拨的似乎不是我和姜聘婷,而是我和你。但我当时也不是很能理解和确定,所以我故意在车里……” 他给了苏眠一个你懂我在说哪件事的眼神。 “第二天的新闻也是我的意思,如果我的判断是对的,新月商会的人一定会坐不住。” 果不其然,沙鹰下手了,苏眠跟着也被人带走。做戏做全套,苏敛必须要上沙鹰的勾。他不去是一回事,人跑了是另外一回事。 苏敛挑眉,“没想到收获不小,你竟然是他们的姑姑。跟你说这些,姜聘婷的事,你明白了吗?” 苏眠不只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心情有些复杂。她见苏敛冷飕飕的看过来,她忙道:“我明白,你别这么看我……” 苏敛的意思是,姜聘婷即便那天不找上门闹,导致流产了,新月商会也会代劳下这个手。 她还是有些纠结,小声的嘟囔:“可那毕竟是、你……” “你很介意?” 苏眠叫苏敛这跳跃性一问,惊得全身汗毛都张成了绒毛玩具,忙不迭摆手。“不介意,不介意……”说完,才觉得这话他不该问自己的啊,顿时尴尬窘迫了一脸。 苏敛看着她惊得花容失色的样子,甚是好笑。就算想到了他的心意,她也不用这么惊讶吧,还是受宠若惊?要是这样,告白用什么方式好呢。 苏敛大约的思量着,不防苏眠一惊一诧。“不对,你说了半天,我还没听到和新月商会是怎么回事了?”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亮起来,苏敛此刻能清晰的看到她两眸里清亮的好奇,含羞着几分崇拜。 苏眠心思归位,目前,这样就够了。 他冷漠俊美的眉目,在蓦地挣脱出海平面的第一丝红光里,渐渐淡出那些柔软的暖意,桃花眼里只剩深千尺的凉意。他将目光落进金光万丈里,答非所问地道:“日出了。” 烟波浩渺,日出东方,天地间恢弘,美不胜收。 苏眠惊叹眼前的壮观,心思顿生空灵,胸中一扫连日连夜来的阴霾。此情此景,痛快得酣畅淋漓。 她动容得两只眼睛都笑弯了起来,笑颜如花。“苏敛,你看,好……”她扭头,未完的话落在半空,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另一道声音响起。 “很美吧,不如我陪你。” 第九十三章 女人就是麻烦 薛刚迎面而来,人如画,画中仙。 苏眠脸上恣意的欢快,一怔,缓缓收敛成微笑,浅笑怡人。“谢谢。” 薛刚听到她这声客气,冷哼了一笑,像是自嘲。“如果是他,你不会有这么礼貌。” 苏面脸上的笑意一顿,“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别吧。说这么难听。”薛刚压着情绪阴阳怪气道:“你睡不着,我就不能睡不着,你想出来站站,我就不能。恰好而已。你们兄妹情深,我总不好来前来打扰。这不,等你哥哥让位了,我才补上。”话里话外说得自己像个备胎。 苏眠听了无比别扭,被薛刚这一来,看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不想多说道:“你慢慢看,我去休息了。” 她转身,与他擦肩而过时,手腕被薛刚抓住。 “小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了。”手中人一僵,薛刚握着她细腕的手跟着微微一紧。 苏眠的沉默里,薛刚退步向她。他微微的倾身,低低的说话,循循善诱着,“小眠,快告诉我,你没有。”一双沾了海风湿气的狭长美目,凝视着她,仿佛要从她两眸淡然里击穿到她心底。 苏眠摇头,挣脱自己的手,“我没必要告诉你。” “所以你默认?”明知道了,还犹自问得那么不死心。 赫然,听到苏眠说“对”。 薛刚的心,疼得他想挖出来丟在海里。 “薛刚,我喜欢他了,会一辈子都喜欢。我的喜欢太久,不会有机会再换到另外一个人。如果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我很抱歉。” 对着一个一心喜欢自己的人,说自己会一辈子都喜欢另一个人,苏眠知道自己有多残忍,可她宁愿这样明确,也不会虚幻地给他海市蜃楼般的希望。 她没有,也给不起。 她现在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就只想全心全意。 “行……陪我看日出,这是你答应过我的。”薛刚不再多说,也不再看她一眼,撇开她走到栏杆边站定。 苏眠默默的走过去,一言不发的盯着那轮已经跳出海面小半的光轮。 两个人谁也不作声,直到金灿灿的光,如碾碎的金粉般抛洒满海天线。 日出,唯美,落下仙境般的帷幕。 逐渐刺眼的光亮里,苏眠眼睛涩涩的闭了闭,和这光并无关,是先前哭狠过罢了。 “行了,日出看完了,我先走了。”她头也不回的走开。 薛刚隐忍着自己的手死死的抓在栏杆上,而不去拉她。让她走,就当这十几年从来也没有找到她! 他的背影供起,伏低在栏杆上,痛苦的挣扎,徒劳于此。 苏眠沾床就睡,是太累太困,更从苏敛那里得到了心安。有他那些话,这一路,她便不怕。 九十点了,老a打着哈欠抹着脸,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呀,都没起啊。”他嘀咕着,正要去洗脸刷牙。忽然听见薛刚的房间“砰”的传出神闷响。他呵的一乐,“这个响,做什么白日梦呢,不会是从床上摔下来吧。” 也懒得管,洗洗刷刷去了。等洗漱好回来,经过薛刚的房间,狗鼻子闻到了一股酒味。 “这小子,偷偷喝酒,缺德!” 砰砰砰的敲门,没把薛刚敲醒来,把乔丝萝敲出来了,乔丝萝看着外面制造噪音的人,小脸一厉,“干什么你,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a一看是这根呛口小辣椒,赶紧投降,好大叔不跟萝莉斗,打一拱手,服气,小姑奶奶您请回。我这悄悄摸摸的,行不? 乔丝萝也不知道是有起床气,还是就是看老a不顺眼。二话不说,上去就照着老a的小腿上来了一脚,“神烦!再吵剁了你!” 这么了才作罢,砰的摔上门。 这一摔把苏敛又摔出来,看到老a在薛刚门前抱着腿,龇牙咧嘴。眉头一拧,也道:“干什么你?” 老a压低声,咆哮,“我擦,我能干什么,一个两个的问我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是醒了,倒是都起啊,劳资就想光明正大的敲个门。” 刚说完,右昀就从他后面冒出来了,一头短发怎么睡完起来都是清爽,不像老a这脑袋,不扒拉几下,就草得跟鸟窝似的。 右昀来句,“a哥,干什么你?” 老a瞬间蛋疼。 苏敛懒得管他一脸鬼相,提点了一句,苏眠刚睡没多久,就回房去了。 老a叹气,踏麻地,一大早就虐狗。转头朝右昀,嘘了声道:“会这个吗?”拿手做了个偷鸡摸狗撬锁的动作。 靠在门框上的右昀一笑,“我是保镖,又不是小偷。” 老a切一声,“就知道不会。” 右昀道:“开门不会,不过我可以给你把门撞开。” 老a连的摆手,“省省。你姑我惹不起,这屋。”一指乔丝萝的房间,“的辣椒我也受不住。女人就是麻烦!” 不妨,薛刚突然开门,老a是靠在他门上的,顿时摔了个屁股开花。薛刚在他边上站着,手里拿着啤酒罐,两眼喝得通红,满脸黯然神伤。 老a见他这样子,拍拍屁股爬起来,“什么情况你这是,两点就下船了,你这样子怎么赶路?还有大半夜夜路。”拿掉他手里的啤酒罐吗“别喝了,赶紧休息休息,到时候别拖累大家的行程。” 在正事上,老a是很严谨的。 子者阳生之初,你们必须在冬至正之时进去,早晚都不行。出发前,乔老爷子百般叮嘱。正子时,换算成现在的二十四小时,也就是24:00。 下了船后,就没有代步工具了,剩下的路,他们还得靠走。 “没问题,我稍微休息就可以了。”薛刚转身去柜子上重新开了一瓶,丢了一罐给老a,坐到床上,自斟自饮。 他既这么说了,老a也不勉强,明白人看得出他在借酒浇愁。拉开啤酒罐,拖了把椅子坐下道:“和小眠吵架了?” 他问得些直,这一路未知,老a这个人比较注重团队。薛刚若是这个状态,还真怕出事。出发前,乔丝萝是被他当着乔老爷子面好好敲打过的。 第九十五章 护妹狂魔 苏敛星眸微眯,靠在床头,自嘲一笑,“我倒宁愿和她吵架,也好过她……”每个字说下去都似刀割在心上,连呼吸都在痛,抬手,狠狠地灌了口酒。 右昀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抱着手臂,作壁上观道:“他喜欢姑姑,你也喜欢姑姑?” 老a招手叫他进来,“别站门口嚷。” 右昀顺手把门带关上了,侧靠在上下床的爬梯旁,看着为情所困的薛刚,他觉得特别困惑,“我说你们都真的假的?你们不觉得喜欢我姑姑挺痛苦吗?” 薛刚正深陷此中痛苦,对右昀的废话,不加理睬。 “行了行了,风凉话少说,没看人家伤心,不能捡好听的说。”老a跟知心大叔似的。 右昀当真思索了道:“再好听的,我就只能说,你伤心了也没用。” 薛刚一记空罐子砸过去。 右昀伸手挡掉道:“我又没说错,姑姑她又不嫁人,你们没事儿都看上姑姑干嘛。” “什么意思?”薛刚醉得有点打飘得的脑子里,总觉得右昀话里有话。 “什么叫你姑姑又不嫁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嫁人当剩女啊?”老a以为薛刚问的是这个意思。 薛刚觉得自己这会儿格外清醒,他坐正身体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上上句话,你觉得我们喜欢你姑姑很痛苦?” 右昀点头,“没错,就和a哥刚才一个意思。” 倒是把老a听糊涂了。“我刚才什么意思?” “圣女啊!”右昀道:“姑姑是我们奉月的圣女。奉月的圣女终生不与婚嫁。” “噗!”老a一口啤酒喷出去好远。“我说的是剩下的剩女,你说的是玛利亚。” “玛利亚是谁?” “圣母玛利亚。” 右昀想了小半天道:“不是一个意思吧,我们这个……我跟你解释不清,简单的说,就是姑姑心里没有你们所谓的男女之情。你再为姑姑伤心,姑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姑姑不会喜欢你们任何人。” “我去,这么邪门!”老a一脸活久见,“那她要是喜欢谁了呢?” 老a虽问得隐晦,薛刚却听得分明,眸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右昀。 右昀信誓旦旦,“我保证,那不可能!” 吃午饭的时候,苏眠和薛刚都没起。老a问要不要叫他们,苏敛考虑到接下来没时间给他们休息,就说让他们再睡睡,肚子随时可以填。 两人叫上了乔丝萝。乔丝萝跟着过去,见是一道吃船员餐,想起伙食就不好,转身便走。 老a本着好心,怕她饿肚子,叫了她一声,乔丝萝甩都不甩他。 苏敛挑眉,揶揄道:“收保姆费了?” “你丫损不损,我这是关心祖国的花朵。这小丫头片子不服管,我们都得给乔老爷子看着点。” “你爱管就管好,别让我逮到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老a一噎。苏敛这个护妹狂魔。 这一路过来,乔丝萝动不动对苏眠冷嘲热讽,对着干,只怕早让他不爽了。 直让苏眠睡到临下船,苏敛才去叫她的门。薛刚跟着起了,军人的生活作风就是又快又好,先苏眠整理好出了门,苏眠晚了他几分钟出来。 “抱歉,让你们等了,我好了,我们走吧。” “不敢,苏大小姐要睡,就是等到天黑,我看也是我们应该。”没吃饭午饭的乔丝萝这会儿肚子饿了,一肚子不痛快撒到了苏眠身上。 相反,苏眠睡好了,心情很好。压根不跟她计较。清掉了自己的东西,问苏敛道:“哥,三叔给我的那个箱子是在你那吗?” 苏眠都没发现,自己这声哥叫得有多甜多顺溜。 苏敛点头。 直接被忽略成空气的乔丝萝,气炸了。 船放下桥板,一行人陆陆续续的下去。乔丝萝一个人气冲冲的走到最前面,苏眠在她之后,几个男人再后。 苏眠边走着,边打量眼前这个旧小的港口,不远几条渔船并排停靠,空气里浓烈的鱼腥臭,岸上有人在晒网。远远看出去,几个圆圆的白屋庐顶冒出在葱郁的绿木后,像是雨后绿林地浇出来的几朵白胖胖蘑菇。 边走边看,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前面的人,苏眠的“对不起”还没出口。猛的被撞到的乔丝萝愤怒一推,“你撞到我了,你瞎……” “小眠,小心!”薛刚惊呼,从最后面撞开前面说话的两人冲出。 苏敛老a随之定睛之下,脸色瞬间大变。没有护栏的板桥边缘,苏眠往后跌下去了。 “苏敛!” 附近,乔丝萝被这变故吓得一张脸苍白。 苏敛冲过去的刹那,薛刚已经毫不犹豫一个俯冲下去,堪堪好抓到掉下去的苏眠的手。他整个人甩到了板桥外,一只手,死死的抓在桥边。 “抓紧我。”薛刚唯恐自己的手松,把她抓得牢牢,他自己没感觉,只有苏眠知道自己的手骨被他攥得有多疼。 上边的两人丝毫不耽误的把他们拉了上来。 薛刚在松开她手时,心里老大不情愿。他眼睁睁的看着苏敛把她带过去,独自护在手心里。 苏敛逐一轻按过她手背红肿的地方,“有没觉得哪里疼?” 薛刚用了多大的手劲,在从他手里接过她的时候,他泛白的手指骨节可以看出。苏敛担心苏眠的手有哪里被捏伤了。 “没有。”苏眠摇头。刚才的惊魂瞬间,悉数化在苏敛此刻紧张的关心里。 苏敛见她的确没事,放开她手道:“去谢谢人。” 苏眠点头,这自然是知道的。苏敛的话不清不重,落进周遭几人的耳朵。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苏眠一过去,薛刚拉着脸,抬脚走了不肯受她的谢谢。苏眠好一阵尴尬,追了上去。“薛刚,你等等。” 原地,苏敛原本风轻云淡的脸色蓦地一变。老a的脸色也是跟着一紧。 乔丝萝看着一步步逼过来,势如修罗的苏敛,忽然软坐在地。 老a见她被吓得如此,不由动了些恻隐之心,“唉,苏敛……” 他话音没落,便听到乔丝萝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 第九十六章 教训 只是一瞬间而已,苏敛拉起地上的乔丝萝外板桥外一推,下一秒又飞快伸手将她抓住。刚才苏眠所遭遇过的,苏敛依样画葫芦的让她也切身感受了一遍。 苏敛的动作太快,老a根本来不及阻止。乔丝萝在他手底下哭得泪眼滂沱,后怕无比。 老a过去求情道:“行了……小孩子教训下,小惩大诫,知道错就好。” “老a你看清楚底下是什么,刚才不是薛刚,你觉得你有替她求情的机会?”苏敛面色幽冷,字字凌厉。 板桥底下是大片锋角嶙峋的灰岗岩乱石堆,他们站着的地方离地至少还有十来米高,苏眠刚才要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乔丝萝虽不是恶意蓄谋,但她刚才依着自己的小性子险些让苏眠出大事,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a求情求得理亏,耳朵里全是乔丝萝的哭声,无端端的觉得有些烦,撸袖子着冲苏敛道:“你把人弄上来,我好好收拾了她,没轻没重,没大没小!”说着,凑过去抓苏敛手里吊着的人。 苏眠看到眼皮子底下老a伸过来的手,眸光微微掠动,不等老a碰上,提手一带,把乔丝萝拉上来,把哭得直抽气的人推到老a身前道:“看在是你的份上,这次我就放过她。你知道我的底线,看好她。” 老a心头一叹,自己怎么就揽了这么份好差事。 苏眠和薛刚就站在下方岸上看着,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苏敛徐徐下来,苏眠眼中有淡淡讶异,亦有情愫纷纭如流云,缱绻飘散,遁入满眸凝睇。 薛刚站她身旁,将她的样子纳目,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只是紧张,便能换她怦然心动。自己奋不顾身,仅博了她心存感激。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云泥之别麽? 右昀信誓旦旦说她不可能喜欢谁的时候,他差点就想相信了。 右昀这个骗子! 说起来刚才一直没看到他。 苏眠正准备和过来的苏敛说话时,薛刚故意打岔道:“小眠,你侄子不见了。” 苏眠一顿,哦,右昀啊。不禁纳闷道:“他刚才不是和你们走在后面?” 薛刚回想着肯定道:“我前面你哥和老a,我后面没人。”游轮是空船绕道来到这里,上面并无其它客人。 苏敛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定某处。“别找了,他在那。” 顺着苏敛的提示看出去,游轮顶上站着一个举着单筒望远镜在望的人,正是右昀。 “他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大太阳底下,苏眠遮着眼帘朝那看。 “站的高看的远,他在观察附近的地势。”薛刚个人之见道。 苏敛从背包里拿出一卷地图,展开,找到接下来的路线道:“我们接下来要穿过一个叫长守谷的地方,怎么入谷是个问题,这张地图是乔老根据当年的印象所绘,太细致的东西他已经无法明确,入口还得我们自己找。” “地图给我看看。”苏眠从苏敛手里接过地图,仔细看过之后,发现一个问题。“长守谷既然入口不明,为什么还画这条路出来?”她指着长守谷口连着现在这个小渔村的路线。路线上还有座拱桥。 “十几年了,这里未必还如当初。再加上人的记忆和真实又多少有出入。出发前,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找渔民先摸摸情况。” 苏敛点头,赞同薛刚的说法。 正说着,右昀小跑来到了几人身旁,道:“我刚才看过了,前面是海,后面是山,没有明显出入的山路。我刚才问过那边的渔民,他们只有二十三户人家,除了渔季,他们基本不和外界相通知。” 苏眠把图纸递归苏敛手中,“再问问,我们两两一组怎么样?半个小时候后来这里集合,尽量多问点有用的信息。” “可以,我和姑姑一组。a哥和萝莉一组。你们两情敌一组。”右昀大喇喇地说溜了嘴,还不自觉。 苏敛凉凉撇了眼右昀,拖走,“跟你一组?然后让你带着人玩失踪?行了,安心跟我一组,进去后别耍花样。” 苏眠完美被忽悠过去。想想啊,右昀毕竟是新月商会的人,对小七又唯命是从,小七那个人实在不是个好打交道的。右昀本着什么心思,确实不得不防备些。 薛刚则暗暗松了口气,他看得出,苏敛并不愿意苏眠知道。先爱的那个人总是卑微,是不是这样,他就能多些时候站在她身边。 就像现在,变成了他和苏眠一组。 离去的两人组,只听到右昀渐渐声远的不满抗议,“那是我姑姑,我怎么可能耍花样!七爷让我保护姑姑还来不及……” 苏眠听罢,抬眸,朝薛刚置之一笑,“走吧,我们去和老a说一声。” 不知道老a和乔丝萝说了什么,看到她低着脑袋,无精打采和自己说“对不起”,苏眠并不打算这么快原谅她。 得之不易,方知弥足珍贵,不仅仅是说爱情,还有很多,包括原谅。苏眠并不是要真正和她去计较个什么,但也做不来包容心泛滥。她是十五岁,不是两三岁万事懵状的小儿,她这个年纪,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苏眠也是奇怪,乔丝萝为什么对自己这么针锋相对。苏眠感觉并不单纯的是因为在学校里,自己没承认去见她的目的。一开始她只是嚣张,变得痛恨自己,似乎是在她打了老a一巴掌后,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苏眠没有细思,把话交代给了老a,就和薛刚走了。 乔丝萝的歉意在这一刻随着逐渐攥紧的手心,捏成齑粉,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等着,苏眠……乔丝萝暗狠下眼神。 还有你! 乔丝萝忽然恨恨瞪向老a的眼神,让老a猛的有种不好的感觉萦绕上心头。 自己本无心,也道歉了,她居然不接受!乔丝萝心中,此刻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苏敛和右昀进了小渔村口,迎面一架一架的鱼干晒在外面。两人从鱼干里钻来钻去,总算出了鱼干包围圈。错落有致的吊脚圆庐楼,出现在眼前,俨然这才进了村子里。 第九十七章 变故 村中很静,家家无人出入。 苏敛和右昀从村头走到村尾,唯一得遇一收着小鱼干的老奶奶。老妇满头银丝,背佝偻得厉害,耳朵似乎也很不好。右昀连着叫了几声“老人家”,老人半点没有听见。眼睛更老而混浊,两个人都站到跟前了,老人小会儿才察觉到身边有人。 “老人家,请问你们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老人仿佛压根不懂右昀问的,只拿混混沌沌的目光茫然地打量面前的两个后生,稍后又自顾自的去弄收到竹篾簸箕里的小鱼干。 苏敛留意到簸箕里的那些小鱼干是透明的血红色,甚是少见。细细扁扁筷子长,细看,无眼无骨无腮,一张鱼嘴却清晰无比。 本想问问老人这是什么鱼,可老人年老呆滞的样子又让他作罢。“去别去看看。”招呼了右昀离开。 到约定的时间集合,几人陆续碰上了头。老a放下两手里沉甸甸提着的两桶水,“干净淡水,我从渔船上换出来的。喝完这些,我们就得靠天赏水了。” 苏眠摘下前额头发上沾着的一片草屑,长喘了口气,跟着说道:“理解理解。我刚才和薛刚到处看过了,小渔村背靠高山仰止,实际就搁浅在小小的浅海湾里,真正鸟不生蛋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路都没一条。想进来和离开这里都只能靠船。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被长草遮蔽的洞口,不知道会不会是进长守谷的入口。” “洞口?你们进去看过了?”苏敛道。 薛刚,“并没有,里面太黑。我只带小眠摸进去十来米就完全失去了光线。里面空气对流,空气湿度大于外面,一般这种情况,与洞地附近有地下水流有关。其它说不好,但洞道肯定是通的。” 苏敛点点头,很快决定道:“就从这里进去,听水见桥,我们就对了。现在出发,别停在这里耽误时间。” 听苏敛的意思桥是真的有,而且眼下除了苏眠找到的那个洞口,目前也没有别的线索,几人便不多磨蹭。山洞的位置就在进去渔村的路口,笔直往下。那一路过去的沙地上映着一深一浅两行鞋印,是先前苏眠和薛刚所留。苏眠无意踩重到自己的鞋印上,发现一脚高,一脚低,这种细微的差距,也只有她能明察秋毫。她有意照着先前的鞋印,一路到洞口,微微的拧了眉头。惟愿自己想多了。 老a从背包里拿出手电分给众人,给乔丝萝时一并提醒她道:“待会儿跟紧点,别和大家走散了。” 一直闷闷不乐的乔丝萝推开他递过来的手电,开口道:“不用,我跟着你。” 老a的表情一哟,小辣椒变服帖了?行啊,不白费自己……唔,大包大揽跟她爸似的照应她了。老a有点飘飘得意,曲起臂弯,示意乔丝萝挽上道:“走,a叔罩你。” 两人走在最后,苏眠夹在右昀和薛刚中间,苏敛走在最前。手电扫过洞穴上明显人为锤凿的痕迹,这处洞穴一见就知并非天然。 洞壁干燥,鼻息间却有明显的湿意。里面的空间越走越宽敞起来,豁然连接着进四方的一座内室,室中央掘着圆池,池中汩汩无声的水在翻腾,池上袅袅轻烟。 温泉? 苏眠走过去,伸手撩起池水,温热的手感肯定了大家的猜测。她起身,甩了耍手上的水,朝他们点了点头。 “真看不出没几口人的小渔村里,居然在这里挖出了这么大口温泉。”右昀打量着左右前方各有的出口道:“有三条路,我们怎么走?” 薛刚分别走到三个洞口前,燃了根烟,丢在洞口地上。三束电光默契的跟上,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薛刚的用意。 片刻,便有了判断。右昀照着的右边路口的香烟冒出的丝丝烟线,在不断忽左忽右的摇动,而苏敛和薛刚电光下的香烟丝,则在直线上升。可见这两个路口不通,该走哪条一目了然。 若其中没有通透的洞口,洞里就不会那么干燥,再加上洞中有温泉,热气不停上蒸,不通风何止空气湿重,洞顶上都该滴水了。 “我们进去。”苏眠的手电朝后晃了晃,招呼走在最后的两人。“老a,跟……” 苏眠猛的顿住,回头,身后哪里有人。“哥,老a和乔丝萝不见了。”她就觉得刚才有哪里不对劲,以老a那么话多的性子,怎么会保持这么安静。 右昀也回头拿手电照着道:“对哦,a哥哪里去了?”并叫道:“a哥!” 后方无人回应。 “老a。”苏敛打着手电筒找回去。 苏眠几人也跟着往回找。快走回到洞口时,苏敛忽然飞快的冲了出去,薛刚手中电光随之一晃,扫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两人。 老a横倒在地上,乔丝萝斜倒在他脚边。一摊黑色的液体在老a肩颈侧淤积,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 薛刚已经过去检查了乔丝萝,抬头对苏敛道:“她没事,只是被打晕了过去,老a怎么样?” 苏敛脸色阴郁得可怕,从那摊血迹里捡起来一把刀身小巧,刀口极薄的匕首,“颈动脉完全割断,一刀毙命。手法非常熟念。” 苏眠浑身不觉轻颤,要她怎么相信,刚不久还插科打诨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这么说没就了。 苏眠心理不适得想要吐。 “我们明明就在前面,a哥出事,我们居然谁也没有听到半点动静。你们两位也都是有身手的人,你们觉得有人悄悄尾随进来,打晕一个,杀掉一个的可能性有多大?”右昀很冷静的分析着这场变故,言语中理性多于感性。 苏敛的目光扫过手中精巧的匕首,落到薛刚手里扶着的乔丝萝脸上,冷道:“基本上没可能。” 薛刚也深以为,这的却不太可能。 右昀的目光渐冷,道:“想要在我们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这绝非容易事,除非这个人,我们所有人都不会防备……包括a哥。” 第九十八章 争执 右昀的思路,将乔丝萝一下子推到了最大嫌疑的处境。 “一路过来你们也看到了,她对姑姑和a哥什么态度。姑姑不理她,a哥对她又是怎么样。她要动手,a哥只怕死都想不到。a哥带着她拖拖拉拉的走在最后,是不是她故意制造下手的时机,等她醒了,你们问她肯不肯承认。” “这就是你怀疑她的理由?没有真凭实据,你仅仅只是凭你个人的看法。”薛刚不认同的反驳道:“如果论个人看法,我倒是觉得你很有可能,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是不是你们新月商会做的,我看也不好说。” 右昀很是不屑道:“你尽管怀疑,你军方安的什么心,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照你的意思,你不是也很有嫌疑?”他若有所思的到过一直没说话的苏敛,“或者,你觉得全都有嫌疑?” 他索性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看谁洗白谁。 右昀的强词夺理,让薛刚沉下脸色道:“一刀毙命,手法这般,你觉得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能做到的?” 右昀满不以为是道:“是你少见多怪而已,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拿着枪出任务了。你以为年少就该无知,就该天真善良。她在桥上故意停下来让姑姑撞上,毫不犹豫把推姑姑下去的时候,我可没看出她有多善良。”他轻蔑的扫过薛刚手里扶着的闭目昏迷的乔丝萝,这个小姑娘的心狠手辣,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仅仅是骄纵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是故意停下?” 右昀有些烦道:“爱信不信,懒得跟你解释。” 他话音刚落,“叮”的一声,一把匕首插在了薛刚脚边。要是再歪点,直接就扎在他脚背。 薛刚脸色一黑,抬眸,朝匕首飞过来的方向看向苏敛,“苏敛,你干什么!” 一旁的苏眠整个人心不在焉,三人剑拔弩张了都没察觉。她脑子里思绪纷纷。 苏敛漠视薛刚隐忍的愤怒,冷道:“右昀怀疑乔丝萝不是没有道理,匕首就在你脚下,自己看。” 右昀把乔丝萝放回地上,站起身,鞋尖勾出匕首,抛起半空,伸手准确无误的一接。另一手里的手电光随之打上去。冷刃寒光,泛着绿色光亮的金属材质的匕首手柄上,印着一枚清晰的左手大拇指血印。 指纹圈偏小于成年人,而不巧,乔丝萝又是左撇子。 薛刚把匕首抛下,手电扫过乔丝萝的左手,“她大拇指和食指指腹上沾着血,另外手背上,小手指外侧也全是血迹。但除了这些,她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如果真的是她杀了老a,不说别的,就说两个人的身高差异,不管她当时动手是站在老a身旁的哪个方位,她身上都不可能这么干净。颈动脉割破的瞬间,人体血压会导致血压呈喷射状。就算她站在老a身后避开了整个身体,她左手上应该布满血迹,但她只是这几处地方沾了些。很明显,不是擦过了手。不然会全部擦掉。” 右昀白眼一翻,“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a哥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那也不能证明人就是她杀的!” “那你解释她手上的血哪里来的!” 两个人一言不合争执起来。 苏敛对薛刚道:“老a脖子上的刀口,你可以去看看,皮肉没有外翻,看上去只是平整的一条线。不是匀速切割的前提,造不成这样的切口。” 右昀猛地反应过来,“也就是说a哥是被匕首,像你刚才那样飞刀出去,从一定距离外割断颈动脉。飞刀,旋射,指控目标。我们三个里有谁不可以办到?再加上a哥毫无防备,乔丝萝得手容易,而且根本不用沾上半点血。” 反正他话里话外是一口咬定,人就是乔丝萝杀的。 薛刚过去,亲眼看过老a脖子上的伤口,随后更照到几步开外的地面上的喷洒状血点。 “如果是这样,匕首就不应该掉在老a身边,而应该飞出去。而且她的动机了?杀人后不应该跑吗?她为什么又会倒在这里?” 薛刚一直抓着就事论事,这惹怒了右昀。右昀邻家小子的阳光形象一瞬间崩不住,差点和薛刚动手,“你xx还行不行!难怪我姑姑看不上你,她差点害死我姑姑,你还维护她干什么!”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薛刚被他揭了痛处,一时心塞得没说话。 右昀不像薛刚,心里没有那么多正直,十五岁就端着枪,将性命别在腰上至今。在他眼里,人命皆轻薄了些。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他在乎的才为重,就必定要袒护到底,无关乎用哪种形式,不关心真相,不在意公平。 这些东西他从未得到,便拿不出薛刚那样平和认真的心态去对待乔丝萝。 薛刚乃根正苗红的军人家庭长大的孩子,成长的环境,生活的氛围,让他的内心打磨得始终正气傍身。执着真相,条理分明,受不了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混乱。 只有苏敛至始至终冷静得像个局外人,他拍了拍右昀肩头道:“你别激动,他是认真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乔丝萝晕在这里的确不合常理,老a的事我对她保留怀疑。眼下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是不是还有人和我们一样来了这里。” 苏敛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一直魂游九天外的苏眠心头,她突然的出声急道:“哥,我们现在就出去,带上老a他们,马上出去!” 苏敛神色一凛,“出什么事了?” “出去说!”苏眠去推薛刚去带上乔丝萝。 右昀已经去扛起了老a,跟着催道:“都快走,苏老板你保护好我姑姑!” 右昀对苏敛爱屋及乌的爱称,土鳖气十足。 苏眠紧张兮兮得不行,已经快跑在了前面,苏敛只好跟着追出去。眼看就要到出口了,忽然洞口“轰”的一炸,石块飞溅。 “姑姑,快趴下!”右昀大叫。 他带着老a往蹲下,一旁的薛刚抱着乔丝萝也飞快往里躲避。 苏眠来不及了。她身后的苏敛将她反身拖到怀里,紧紧的按在了胸前。苏敛身后,碎石横飞,击中他背后。 第九十九章 不留退路 碎石轰隆,洞口完全被炸塌,整个山洞仿佛都跟着在摇晃。 “喀嚓”,“喀嚓”…… 一声接一声的开裂声里,洞顶洞壁接二连三的裂出一道道手指粗的缝隙,裂缝朝里交错相接游走。洞壁的岩石开始一块块剥落,顶上断断续续的往下撒出碎成粉的石灰。 “别抱了,快走,从里面的通道撤,这里好像要榻了。”右昀重新抗上老a,着急的喊着最前面的两人。 这种时候,苏敛居然会反应迟钝,苏眠直觉不对,从苏敛紧紧护着身前挣出来。苏敛在她面前一动不动,连表情都像定格了一般,苏眠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抓上苏敛的两臂,“苏敛,你怎么了?你说话……” “小眠,你们还在干什么,快走!”在最里面的薛刚看到苏眠他们还在磨蹭,看着都急了。 苏眠这一刻听到薛刚的声音,像是天降了主心骨给她,她心里是太慌了,慌到手足无措。她大声朝后道:“薛刚,你快来看看我哥,我哥不能动了!” 薛刚二话不说的把乔丝萝放下,冲出去,出现在苏眠身边。将苏眠自苏敛身边拉开,往里一推道,“先走,和右昀先出去,你哥交给我。” 说话间,一大块石头从洞上方掉下来砸在他们附近,跟着还掉下来一袋东西。那袋东西摔开在地上,还没人看清。 “轰” 突然蹿起来近人高的火焰,滋滋发响,烧出来一股古怪的味道。火势顺着袋子里流开的液体燃烧,封住了一半的去路。顶上裂口的地方,又有一袋摇摇欲掉。情况半点再耽搁不得。 “姑姑你快过来!” “快走!”薛刚也道。 “不行,一起过去。”苏眠坚决。 薛刚便不浪费时间在口舌上相劝,架起苏敛就走。苏敛并没有失去意识,可他就是迈不开步子。薛刚差不多将他整个人挂在身上。 他们刚贴着洞壁,穿过火势留下的半个缺口,顶上那袋东西就掉了下来。好在苏眠紧跟其后,火一路追着烧到了他们脚边,苏眠一起帮忙带着苏敛往里面奔。耳旁,裂细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见苏敛是给扛过来的,右昀大声问起。 “不知道,出去再说。” 苏眠把人交给薛刚,她去拉起了地上的乔丝萝,一人带一个,亡命的往之前找到的通道里逃。 摧枯拉朽的崩塌声里,火势冲天,热浪蜂拥入他们逃生的通道。温度高得似乎要将他们烤熟。偏偏通道越走越窄,四五人走的阔绰变了一人少余的逼仄。 手电都掉了,苏眠扶着乔丝萝摸黑在最前面,完全靠着后面右昀手里的电光。磕磕碰碰,尽量让自己脚下走快点。 薛刚带着苏敛走在最后,浑身大汗淋漓,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火光映得一片通亮,洞中温度越来越高,他就怕火跟着烧进来。担忧道:“右昀,你去前面把老a先带出去,再回头来接应小眠。” 苏眠听到了,扶着乔丝萝让到了一边, 右昀扛着老a经过她身边时,把她手里扶着的乔丝萝,攥走,扔到地上。“先别管她了,姑姑你跟我走。我回头再来带她,火要是没烧进来,算她命大。”汗水滴在他眉睫,打湿他眼里的不甚在意。对于洞中急剧的温度,他也有着和薛刚一样的担心。 “出去,服从安排,别废话。”苏眠喘气如牛,弯腰去拉乔丝萝。 苏眠这个姑姑不是白捡来当的,右昀没有再多说。 薛刚走到她身后,伸手帮了她一把道,“还能走得动吗?” 苏眠点头,“可以,还可以走很快。” 她坚持起来很坚持,一点也不愿让人担心,便让心疼她的人更心疼。她让薛刚带着苏敛也走在前面,薛刚哪里同意。 他们又走了一段,似乎还远没到尽头,但又听不见右昀的脚步声了。苏眠好想知道,这条甬道到底有多长。 突然,他们身后“轰”的一声。炸药的声音!薛刚猛的回头,片刻,只见一条通红的火龙笔直的朝他们蹿了过来。他快步上去拉过苏眠手里的人,吼道,“走!” 能走一个是一个! 他身后,气势汹涌的而来的火舌,寸寸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右昀杀回来了,二话不说,接过乔丝萝扛在肩上,拉上苏眠朝洞口狂奔。 跑出去十来米,转弯,眼前豁然光亮。 “出口!” 绝境逢生,苏眠心中一松。回头去帮着薛刚。 带着苏敛出来的刹那,他们身后的整个通道炸毁,截断了将将要冲出来的火光,塌陷的洞口上冒出丝丝热气。之前是没了出路,现在连退进去的路都没了。 右昀把乔丝萝扔在一旁,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旁,苏敛继续架在薛刚身上,苏眠在脱苏敛的外套。 右昀看见道:“姑姑,你干嘛?” 苏眠把扒下来的外套丢给他,道:“你常年跟着小七跑,外面的事见得多,有没有听说过会让人突然四肢变僵硬的东西?” “有啊,多了去了,有太多植物,动物毒素能让人四肢麻痹,肌肉发硬。” “要很突然。”苏眠边补充问题重点,手已经在解苏敛的衬衣扣子了。 “要怎么突然,蛰伏体内突然爆发?还是沾上就一触即发?” “你的意思是他中毒了,但他当时只是抱着我,并没有做其它的事。没有吃什么,毒是怎么中的?总不能是沾了我变这样的吧。” 薛刚微的挑眉,“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她就这样,遇事冷静下来后,便是天塌了也会面不改色。 苏眠的手解到苏敛衬衣的最后一颗纽扣时,苏敛一直不动的眼神忽然闭上了。苏眠恰好抬眸,触见之下,眸光为之一紧。心里比刚才死里逃生时还要紧张了。“哥……你怎么样?” 苏眠尝试着和他说话,苏敛似乎虚弱极了,晃了晃,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薛刚两指一探,贴上苏敛脖颈动脉,脸色随之一沉,“脉动变弱。” 第一百章 救他的办法 右昀听见之下,慢腾腾的从地上起身,徐徐不着急的道:“我知道是什么了。欧芹,六级毒物,和普通吃的芹菜长得很像,花期的果实毒性巨大。致人中毒,将出现肌肉僵硬,脉搏微弱的症状,死亡过程极疼痛,视力还会丧失。而且他至死都会保持清醒。如果是误食中毒,发作要半个小时……检查他背后是不是有针眼。” 苏眠一把将苏敛的衬衣掀起,她脱苏敛的衣服,正也是有这样的怀疑。 苏眠眼尖,一眼扫到苏敛背上,两片肩胛骨正中的脊椎上有一个青黑的点。右昀已经凑了过来,她指给右昀看道:“是不是?” 右昀点头,“没错。毒欧芹提取的毒素像这样直接送到人的血液里,只要一点点,别说立马有反应,立马要他命都可以。”他伸手也搭上苏敛的颈部动脉,“刚才薛刚还说是变弱,现在我摸着是微而弱之。这一路出来,他应该就在硬撑了。针上的毒估计下得轻不了。”右昀收回手。 “怎么救他?”苏眠默默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紧张,不乱。 “没救。”右昀一点希望都不给道:“就算误食,洗胃抢救的可能性都很小,别说是他这样。” 苏眠心细如尘,捕捉到右昀别开的眼神里的闪烁其词。 “右昀。”苏眠将他拉得面向了自己,定定的看着他道:“你刚才的话,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苏眠的眸光里笃定满不要再骗我的信息,两颗黑眼珠,明晃晃的亮,宛如月挂中天时分明。无比明确,千真万确,我知道你右昀在骗我。 右昀的心虚不堪一击,投降的低头道:“姑姑,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怎么救他的。” “为什么?” 苏眠的声音几乎哀求,一旁的薛刚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猜右昀不肯说,多半是救苏敛的办法和苏眠有关。 这两三天的交道打下来,他多少能感觉到右昀唯她这个姑姑重要。任何事,只要不涉及苏眠的前提,他都是随你们怎样。一旦牵扯到苏眠,他的立场永远在苏眠那边。 他拥护的只有小七,右昀对苏眠是彻彻底底的敬重。 薛刚念头刚落,苏眠像跟他心有灵犀一般,下一秒就想到了一处。她抓住要走开的右昀,“右昀,你老实告诉姑姑,是不是救他的办法在我身上。” 苏眠连姑姑的身份都压上去了,可见她有多想救苏敛,她唯恐晚了,怕来不及了。 苏眠心敏如此,右昀只得闭紧了自己的嘴巴。薛刚不禁一愣,原来真的是这样。 “你说,右昀你告诉我!”苏眠要被右昀的沉默逼得起跳。 “右昀!” 苏眠威逼利诱,好话歹话说尽,磨破嘴皮子的只希望撬开右昀的嘴。 看着苏眠这般紧张苏敛,薛刚心酸,心塞,心痛……小眠,如果救他要用你以性命换之,你也没关系吗? 右昀实在被苏眠逼问得没办法了,踌躇再三的开了口,“姑姑,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七爷之前和六六打赌,赌,姑姑你能不能把我们带回去。七爷赌你不能,他说姑姑你在外世陷入得太深。六六说你可以,我们奉……” “右昀,你听着。”苏眠打断他的长篇抒情道:“你告诉我怎么救他,我带你们会奉月,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她希望这样的许诺会让右昀彻底的松口。 谁知,右昀彻底的怒了,“姑姑,你清醒点,你要是救了他,谁来救你?你还怎么带我们回奉月!” 薛刚心中顿时苦笑,自己真是个乌鸦嘴! 苏眠不为所动,“人我一定要救,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有事。”她看了眼薛刚肩头,嘴唇开始变色的苏敛,最后下狠药道:“右昀,你想好,让我救他,我还能带你们回奉月。他若死了,他葬在哪,我就一辈子陪在那。你们奉月的事,从此和我无关。再说一次,我说到做到!” 右昀就是一副咬死不说的态度。 薛刚黯然望天。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沉默对峙令人窒息。 苏眠整个人在脑袋里分裂出两个,一个坦然脸说:“没关系,他要是出事了,你就真的一辈子陪着他好了,反正你肯定没脸去见你养母和苏家的人。躲在这里,顺便还能逃避逃避。” 一个揪心脸说:“那怎么行,你就不再想想办法争取一下了?苏家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养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个黑发人该有多伤心啊!三年前死了老公,三年后再死儿子,真是造孽哦!” 苏眠被脑袋里的两个声音,吵得头疼欲裂,目光都变得有些飘忽。视线忽地落在不远一旁,扔在地上的乔丝萝的那把匕首。倏地,神思一动。 她飞快的过去捡起。她这一动,令其它两个人神色皆是一变。薛刚神色一紧,把苏敛放下,上前就要去抢。 苏眠把抓着匕首的手往身后一藏,抬目扫过他们,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不是自杀。” 两人都被她脸上漾起的那点笑意弄懵了,就在他们愣神的工夫。苏眠冲到苏敛身旁,抓起苏敛的手,手起刀落,往手心一划。汩汩的血冒出来,苏眠捧着他手喝了下去。 等右昀和薛刚反应过来她的目的时,为时已晚。 苏眠淡定的擦过唇角的血渍,起身,走到脸色一阵青白的右昀面前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右昀服气的点头,“好,我说。” 苏敛血中必定含毒,苏眠喝她的血,等于间接中毒。右昀可以不在乎苏敛,但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苏眠中毒而死。 右昀从他背过来的包里翻出来一个鸵鸟蛋大小的白水晶球,水晶是上等的好水精,苏眠一看便知。球身冰清玉洁,晶莹媚丽,不搭调的是,球里有一蓬黑色的干草。 右昀把水晶球交给苏眠,同时递出去一把刀。“姑姑一心要救他,是右昀失职。七爷那里,我本该自行去领罚……希望姑姑别忘了答应过右昀的事。” 右昀一番话,说得像遗言。让苏眠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百零一章 涅槃草 锋利的刀尖,划破苏眠两手的手心。她捧着那颗水晶球,看着自己的血迅速的侵入水晶球里,拉起一道道汩汩而动的细小血线。密集的线条都往球顶正中汇聚。水晶球里结出来一滴红得妖艳的血珠,“咚”的打落在那篷枯草上。 滴滴再落,枯草颤动,沾上血的枯草逐渐要活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鲜活的变化。 苏眠想起一种植物,叫卷柏,看上去枯巴巴的成了一团枯草,但只要有根,将之泡在水里,用不了多久,卷柏又会活过来。卷柏也叫九死还魂草,本身也是一味中药。 她无法确定这就是卷柏,枯草样子的卷柏是枯黄色,而这是黑色。卷柏复活后是碧绿色,而她手捧的这团枯草渐渐呈现了暗红色。 慢慢的,草的颜色在依次渐变,暗红,深红,珊瑚大红……彻底活过来的枯草,似乎在球里疯长,将水晶球撑得出现了几道裂纹。泛润红宝石光泽的叶片和苏眠苍白得像一匹白帛的脸色成反比。 水晶球在贪婪的吸收她伤口里的血,似乎有嘴,等不及血冒出来,它在自行吮吸。 苏眠的身体好似失去了以往的逆天愈合能力…… “姑姑,还撑得住吗?”苏眠原本两颗亮亮的眸子此刻看上去如蒙着薄纱,右昀担心她已经吃不消了。 苏眠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声音已见虚弱道:“没事,你看,很快了。” 那篷鲜红刺眼的颜色,似乎没了之前那么旺盛的生命力,顶着水晶壁的草叶有点往下蔫了。水晶球似乎也再经不起它的蓬勃,整颗球面裂纹遍布,或深或浅,纵横交错。只要苏眠不小心抖抖手,球都会在她手里碎成一捧。 “姑姑,他能有你,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是我们奉月的福气。等回到奉月,姑姑你要好好帮着七爷,在外世的这些年,七爷带着我们生活得特别不容易。”为了吊着苏眠的精神,蹲在她身旁的右昀,索性在她身边席地坐了和苏眠说起话。 苏眠知道他的用心,勉强着精神和他聊起来,苍白无力的笑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们都带回奉月。你跟我说说奉月吧,我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记得自己当年是从孤儿院被苏家收养,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哪里呢?” 右昀扯断脚边的一根笔筒草,放嘴里叼着慢慢回忆道:“那时候啊……我只知道我。十五年前我和姑姑一般大,我被一个杀手组织的人捡了回去,从此以后的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不训练就会没饭吃,吃不饱,就训练不好,随时都会死在训练场。七年如一日,我被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杀手。除了心里的信念,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切都可以被抹杀。我开始接任务了……” 拿起来看好,这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十五岁的右昀捡起那个人丢在脚边的信封,抖落出了里面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有着他无比熟悉的眉眼,和永远那么灿烂的笑。在组织里的七年,右昀备受他照顾。 长大后的右昀曾无数次午夜梦回到自己把枪瞄准他后脑勺的那一幕,枪声落定,任务完成。右昀从藏身的衣柜里走出来,走到倒在血泊里的那人的身边。他把他翻过身来,自己的子弹穿透了他的眉心,他睁着眼,安详带笑。他从他怀里拿出来露着一角的信封,里面是一张自己的照片。当年的右昀,有着非常忧郁的眼神,照片里的男孩目视着远方,茫然又坚定。活着,是他的心脏里,坚不可摧的唯一信念。 “我们互相成为了彼此的任务目标,我选择杀了他,他选择成全我。他都知道……照片的背面,他让我没心没肺的活下去。”右昀的回忆戛然而止,声音里古井无波,听不出他是否也曾后悔。 “四年前,七爷找到了我让我跟他走。我说我有个小小的愿望未了,七爷说他知道,人都给我过来了。我用七爷给我带来的那些人,血洗了整个组织高层,将当年给我那个任务的人,痛快的大卸八块。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是七爷的全部,却让我损兵折将,最后活着回去的只有我和左魇。七爷当时,未有半句怪罪。” “右昀,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在说到小七的时候是哪副样子。眼睛里都在发光,你知道吗?所以小七……从那以后就代替了你只求活着的信念么?” 由于失血过多,苏眠这句话说得特别费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目光迷迷散散。“右昀……”她小心翼翼的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右昀面前,有些迟钝道:“你……你帮我看看,好了吗……我、看不清……” 水晶球里的那篷红色像似焚香炉里燃尽生命的香片,又一次变回了一把枯草,而且不再是黑色,而是灰白色。盘绕的灰白根须里居然结出来一颗颗红色的朱果,只有枸杞那么大,却是苏敛的救命药。 这是一种长在矿物岩层缝隙里的复苏植物,没有确切的名字,虽然没有生死人肉白骨这么夸张的功效,但这是宝贝无疑,稀罕少见,能克化万毒。 一般人即便找到了,也受用不了,普通人的血养不了它。苏眠之所以能,正是和她的特殊体质有关,她血浆里不能生成凝血修复因子。凝血修复因子缺失对人来说绝对是灾难,但对这种植物来说,却是最完美的养料。 后来,苏眠无意翻阅了到一本古书之下才知道,这种植物早已在白垩纪灭绝。据载,此植株无名,地断而生,浴血而活,结一次果,故而终。 凤凰浴火涅槃而重生。这种植物浴血而活,果为妙药,能救人一命,对被救的人来说也宛若重生。苏眠便取了个雅俗共赏的名字,涅槃草。 右昀刚一触上水晶球,水晶球立刻四分五裂,枯草一经暴露出来,立刻化作草灰,随风而散。 苏眠的手心里躺下十来颗滴溜溜的朱果,浸在她不断还从伤口里冒出的血水里。感觉右昀从手里接过去了东西,苏眠终于撑不住,直接晕倒在苏敛身上。 第一百零二章 谷中石棺 昼夜交替,明灭轮回,闭眼的一梦华胥,睁眼的浮生未歇。 夜黑下来如一口漆潭,不见半点星光,一束手电的光亮,成了这天地浑然里的最大破绽。 薛刚盘腿坐在上,守着睡了一地的人。苏眠,苏敛,乔丝萝,老a,右昀…… 有些人再也不会醒,有些人不知何时才会醒。独坐空旷,夜色将清冷落满他眉间,将他出尘的姿容然染上无边的寂寥。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此时此景,薛刚唯恐自己将孤独终老。他睠恋着她的心在这安静里,变成了可笑的嘲讽。她愿意陪着的人是他,愿意为之冒险的人是他,他是她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自己却成不了她的明月光。 苏眠,我不爱你好吗?他这样自欺欺人的想着,终究又放下那些年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找寻。 思绪纷纷,想着,乱着,烦躁着,不甘心着……有太多的情绪趁虚而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不知道还要守他们多久。若该醒的不醒,他便只能长久的守下去。这么多人,他没有三头六臂,更不会分身术。眼下都不知道身处哪里,那里恐怕是要去不了,长守谷在哪儿都没摸清,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长守……薛刚有些放空的目光在不经意的扫过地上的几人时,倏地心念一动,他猛地起身,环顾黑漆漆的四周,不可置信的自语道:“我们已经在长守谷里了!” 谷,两山之间则为谷。白天的时候他稍微的打量过附近的地势,平坦的地面出去,远山绵延,与面前这堵山相夹岂不正是谷。长守,是谷的名字,更有相伴相守的深意。 念头一通,薛刚更加确定从山洞出来后就直接进了谷,只不过当时情况混乱又紧迫,谁也没有心思顾虑这点。 就在这时,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嘤咛,薛刚看过去,乔丝萝竟然醒来了。 薛刚把手电打到她脸上,她刚要睁开的眼睛紧紧的一闭,小声的嘟囔:“有病啊……” 薛刚移走手电道:“醒了就坐起来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事。” 乔丝萝听出来薛刚的声音,慢慢的撑着手坐起来,借着薛刚手里的光源,看到另一旁的苏眠,再过去的苏敛。她不是很清醒的道:“我们怎么都睡在地上?你说我做过什么事什么意思?” 薛刚听她俨然不知的口气,道:“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有话直说。”乔丝萝很不耐烦这么兜着圈子说话。 就在刚才,苏敛也醒了。只是眼睛有些睁不开,他们的话他都听着,苏敛直接从地上坐起来冷道:“匕首给她。” 薛刚刚把匕首拿出来,乔丝萝一把抢过去道:“你们一群大人怎么乱翻我的东西!要不要脸!” 乔丝萝的嚣张跋扈,估计也只有老a觉得是非常有个性,薛刚是喜欢不了她这个性子,懒得客气的抓了她拖走道:“跟我去看老a。” 稍后,远远的听到乔丝萝一声尖叫。 苏敛看到身旁闭目沉睡的苏眠,以为她只是累了睡着了,把身上的外套拿了盖到了她身上。打起手电,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十一点了。 苏敛记起之前的事,右昀说自己中毒了?!但他现在感觉自己只有些累,手脚稍微有点乏力而已。他便就地又坐了坐,直到薛刚带着乔丝萝回来。 他用手电扫过浑身都在哆嗦的乔丝萝,一张小脸上只有惊恐不定。苏敛抬起下巴看向薛刚,薛刚一脸费解的朝他摇头。“她说她没有,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苏敛没说话。 薛刚道:“这件事晚点再说。”他正色再道:“我在这里找到两具石棺。我已经把老a和右昀……” 右昀?!苏敛微怔,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薛刚便把白天苏眠怎么救他,右昀又怎么救苏眠的事言简意赅的告诉了他。 苏敛看向地上盖着自己外套的身影,他以为她只是平常的睡着了……低下的桃花眼中,涌动深深的心疼。面上却并无动容,再开口,连声音都一如既往的平淡,“石棺在哪?” 乔丝萝被留在原地看着苏眠,小姑娘看着两个大男人走开的背影,蹲在苏眠身边,害怕得直掉眼泪。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苏敛和右昀两人脚下不慢也走了近十分钟。 夜黑,苏敛看不清走到了哪里,面前出现了两颗需要几人合抱粗的大树。一树有花无叶,一树有叶无花,两口石棺分别在两颗大树下。棺盖靠在树身。 有花的树下石棺里躺着老a,人死面灰,殁了神采。苏敛不免想起他活着时,风流倜傥,嘴贱狗嫌来。他手伸进去,替他整了整衣衫上的一处褶皱,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把人找出来给你陪葬。” 他说得寡淡,却听得一旁的薛刚心惊。“如果真的是乔丝萝,你真要让她给老a陪葬?” 苏敛没回应,转身,走到棺盖旁,朝薛刚扬了扬手,两人合力把棺盖推上去合上。 另一边的是右昀,右昀的脸色呈诡异的淡蓝色。 苏敛看了他许久道:“你不觉得他死得很像安排好的一样吗?” 一切都刚刚好,巧合得不能不让人生疑心。自己中毒,苏眠要救自己,他偏偏就带着那颗植物。他再救苏眠……尤其这两口石棺的存在,好像早料到他们会死两个人一样。 如果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好的剧情,究竟会是谁在暗处导演了这场戏。一个看不见的陷阱,他们仿佛成了猎物。 薛刚心里何尝不觉得太巧了,他有些无力道:“你怀疑新月商会?那他为什么要救小眠?右昀的身份在新月商会不低,就算新月商会出于某种目的要牺牲几个自己的人,但我觉得肯定不是右昀。自断臂膀这种舍弃有点大,除非新月商会如果不得不这么做,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苏敛摇头,不得而知。“眼下的境况,我们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右昀的事暂时别让她知道。” 其中深意,他不便明说。薛刚便也不问,有些事,意会了放心里就好。 第一百零三章 吃草 就在他们两个把右昀的棺盖合上,准备往回走时,耳边忽然有冒出来潺的水声,乍听甚远,细听在近。 “听水见桥。”苏敛凝神道:“长守谷的入口果然在这里。” “不。”薛刚朝听到水声的地方看出去道:“这里就是长守谷,我们从山洞里出来就已经在谷里了。” 已经在谷里了?苏敛有些意外。乔老绘的地图上桥的标识是渔村连接长守谷的关键,怎么跑到谷内了,难道是乔老记错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地方他们肯定是来对了。 薛刚道:“要不我先去看看,你去把他们接过来。”光听忽近忽远的水声,并不能太确定桥离着这里有多远。 苏敛把亮着的手电摆在老a的石棺上,对薛刚道:“你别一个人过去了,先和我回去接了人等会再来。都在一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回去了,正好撞上令他们心悬一线的一幕。 乔丝萝背对他们,跪坐在苏眠身边,他们只来得及看到她两手里握着高举过头顶的匕首,和泛着寒光的刀锋。 薛刚手里的手电直接砸过去,打中那双好似立马就要刺下去的手。苏敛已然一股风一样的卷到了她身边,一脚把乔丝萝踹翻,踹得她在地上滚出去,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苏敛捡起她脱手掉在地上的匕首,过去一把将她揪着衣领拽起来,落手就要一刀。 赫然间,手腕被人死死扣住。 苏敛抬动毫无温度的眼睛,看向拦住自己的薛刚,“你拦我的理由最好能听得我心服口服。” 薛刚简直气得不能,“你紧张小眠我知道!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她要动手为什么不早点,正好就让我们看到。而且你那一脚多大力气,有哪个小姑娘受得住?你听她哼都不哼一声!” 薛刚气愤得摔开手,去捡起刚在砸在地上的手电,电光往乔丝萝脸上一照,苏敛跟着一怔。 乔丝萝跟个破布娃娃一样,睁大着两只无神的眼睛,瞳孔涣散,木无反应。像是死去了一般。 薛刚眼神一暗,猛的旋身来到苏眠身边,伸指往她鼻子下一探,感受到她均匀温热的呼吸的瞬间,整个人如释重负,直接坐在了地上。 “小眠没事,她怎么样。” “我们离开了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 苏敛把人放在地上,侧转过来的脸色非常难看道:“窒息死亡,她脖子上有掐痕,我们一走,她应该就出事了。” 人死后肌肉细胞缺氧坏死,导致僵硬也要一定时间。乔丝萝的动作能保持住,可见死去的时间不会是在短短几分钟内。 也就是说,她的动作,是杀她的人有意替她保持了好让苏敛薛刚看到。换言之,杀人凶手当时就在苏眠身边,但他没对苏眠动手。 凶手一次只杀一人,这次又是无声无息,又是无影无踪,连续死亡的阴影,让薛刚和苏敛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下一个会是谁? “很快就会十二点了,是进去,还是停在这里等到天亮想办法寻找救援?” 身边埋伏着一个看不见的凶手,这多少让人心悸。 苏敛抱起乔丝萝,“带上小眠,我们走。” 来到之前的两颗大树下,树下却诡异的出现了第三口石棺,摆在老a的棺旁,棺的尺寸略小于之前两副,分明就是替乔丝萝量身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薛刚惊讶的喊起来。 苏敛把乔丝萝放进去,推上盖,诡谲的勾起唇角。 淙淙流水,忽远忽近,忽缓忽急,奠为哀乐。 飘忽的水声引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高山飞瀑前,急流击石,龙吟虎啸,震耳欲聋。看不见全的壮观,声声入耳。 循着苏敛手中的光亮扫过周遭附近,薛刚疑惑道:“怎么没有看到桥?” 他们现在前面是瀑布,后面是来时的路,右边是一面笔直削下来的高山,左边是一个山坡上去的树林。 “走这里。” 他们上去后,脚下是一条被人踩得溜光的泥巴小路,这样的路证明常有人来。苏敛的手电忽然照到脚边的一根微微发光的红草,约莫手指粗长,略扁平。笔直的草杆,顶端分了两片叶子,也不能说是叶子,看上去直接像是从草杆分叉,只不过分叉的地方长扁了而已。形状有点像鱼尾,根部则像一张鱼嘴张着咬在地上。苏敛总觉得,似在在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薛刚的脚边也有,他也住注意到了,手电一晃,林子地里更多,密密麻麻,泛滥一片红斑。 苏敛猛的想起来,这种红草为什么会眼熟了,在小渔村里碰到的老太太,收到篮子里的正是这种草,当时他以为是小鱼干。 苏敛回道:“不认识,但我在渔村里看到一个老太太晒了这样的干草。” 薛刚伸手一拔,草杆拦腰断掉,流出来一股香甜的汁液。薛刚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怀疑道:“能用来吃?” “大概。” 薛刚想起怀里揣着要交给苏眠的那些解毒果,放心大胆的咬了一口,入口甘甜,脆脆的口感,饱满的水分像是在吃水果。 直接把半根草吃完,薛刚自我感觉还不错。从背包里翻出卷保鲜袋扯了一个出来,道:“你等会,我去摘点带上。老a之前准备的水在洞里没能带出来,我们暂时也没别的地方弄水喝。” 苏敛点头,倒是好奇,“你带保鲜袋做什么?” 薛刚扬了扬,“行军打仗,居家旅游,必备良品。” 苏敛的嘴角抽了抽。见薛刚连脚跨进去了,提醒道:“你小心点。”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薛刚站在那草丛里,两腿一软,噗通一跪。 苏敛眉目一惊,“薛刚?” 只听到薛刚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我腿突然麻了。” 然后苏敛看到一根草跳到了薛刚头上,什么情况?! “薛刚?” 苏敛再叫他,他就不出声了。 苏敛察觉情况不对,忙把苏眠放在薛刚丢在地上的背包上靠着,下去捞薛刚了。 他飞快的冲下去,飞快的拖走薛刚,一眨眼的功夫。苏敛知道薛刚给什么给跪了。这草咬人,有一棵草咬到了手背上,那一片直接麻了。 再看薛刚,忍不住想笑。 第一百零四章 枯骨为桥 妖孽绝美的薛公子高度还原cos了人形海胆,浑身上下扎满了鱼嘴儿草,连下巴,唇角都没放过。画面太美,美不胜收。 苏敛替他把手上的拔了,桃花眼冶着风流道:“你看我是不是要给你多准备几个袋子?” 薛刚动手拔掉脸上的鱼嘴儿草,麻劲儿立马就过了,动了动下巴,美目狭长流光道:“客气,要不是妨碍我走路,你是想让我直接扛着这一身走吧。” 两人轻松了这两句,这一路进来压抑的死亡气氛微松。 薛刚上下其手的拔掉全身上下咬上的鱼嘴儿草,真让他装了四个袋子,两两一系,一边背包带上搭上两包。谁能想,后面的路幸亏有这些东西。 林中小径戛然而止,停在山坡的断口之处,再想前进,就要跨过中间十来米宽的一处低洼之地。那里面长满了鱼嘴儿草,比刚才树林里看到的还要多得多。聚集的红光,将这方圆都笼罩在一片血色的雾气里,染得边上站着的两人皆是红了眸子,成了诡异之徒,穷凶极恶,面目狰狞。薛刚不小心踩落了脚边的一块泥巴掉了下去,丛草立时攒动,拱出几根森森白骨。看上去应该是动物的腿骨。 薛刚惊讶之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草居然是食肉植物。刚才自己那么贸然的闯进去,要不是苏敛搭救,估计等到了天亮只怕被啃成了一架白骨。想到这里,薛刚心里都有些发毛,不过人到底是食物链的最顶端,这些东西又能反过来被人食用。 草吃肉,人吃草,嘿~这个生物链关系,薛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再故意踢了块泥快下去,下边的草拱动得更欢了,三不五时,拱出来一副完整的野猪骨架。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有这么古怪的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敛点头道:“那里面恐怕比这外面还危险,一切小心点。” 暗中有人,明里又有这些常人根本见识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趟说是凶多吉少一点也不为过。 两人离开路边些,用手电四处照过,发现根本没有路了,别说那座桥。 “怎么办?原路返回?”薛刚说着,不经意扫了草池里一眼,各种各样的动物白骨高高的堆出了一条路,将在那些红色的食肉植物分开在两侧。他蓦地明白过来,叫苏敛道:“快看,这是不是就是我们要过的所谓的桥!” 苏敛看过去,道:“现在几点?” 薛刚看过时间,“刚好零点。” “正子时,就是这里了,我们过去。” 薛刚恍然大悟,“我终于知道乔老先生为什么非让我们在正子时,才可以进去。乔老当年到过这里,他一定是清楚这些食人草会出于某种特殊的习性,在冬至这天的正子时,将一整年分食过的动物骨骸清理出来,堆出这座白骨桥。” 苏敛亦认为是,赞同他的理解。 两人便不耽搁。 为了不遮挡等会儿脚下的视线,苏敛将苏眠背在了背后,害怕她滑下去,用外套连着她绑在腰上,系紧了两个衣袖。 薛刚背上所有的东西,他看眼苏敛背上陷入昏睡的苏眠,道:“没问题吗?” 苏敛点头。 薛刚打头阵,刚踩下去第一脚,骨头桥面在他脚下踩得嘎吱嘎吱碎响,脚下陷进去直没脚踝。这眼下这座骨头桥看起来堆得厚重,但实际这些动物的骨头,绝大部分都经过了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雨淋,实际脆弱不堪。一脚踩下去直接成了粉末,根本承受不了多少实质的重量。 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的标准体重,往少的说也有一百二三,薛刚身上还背着不少东西。苏敛更背着苏眠,负重更多。这座骨头桥只怕难以同时承受他们两人全部的重量。 薛刚欲退身回来,苏敛在他身后道:“不用退,你继续,你安全过去了,等会儿还能接应我。如果我先行,这座桥只怕都要毁了。” 薛刚顿了顿,还是退了上来。把身上的东西重新分类整理,一些重要物品,轻装背上背,其它整理成另外一包,十来斤的东西,被他直接从这边扔到了对岸。得亏他吃的是部队这碗饭,常年锻炼,臂力不同常人。 薛刚再重新下去,尽量的步子跨大,好多留些余地给后面背着人的苏敛。 “哗啦。”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脚踩到了虚里。人一晃,差点掉了下去。他这要是掉下去了,真够他喝一壶了。两边都是等肉吃的草。 短短十来米,薛刚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路,每一步都是惊心动魄。等他上岸,竟然用去了小半个钟头。 他照着手电看向骨头堆,掩映在血雾红光的里骨头桥,被自己一路过来踩得坑坑洼洼,更是踩缺了不少地方。心中顿时后悔,刚才还是应该让苏敛带着苏眠先走的。自己一个人过来总比他两个人过来有办法想。 可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没用。薛刚见苏敛准备过来了,忙提醒他一定要小心。 苏敛踩上脚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估计得太乐观了。本来就不牢靠的骨头堆经过薛刚碾压后,脆成了渣。 他走一脚,后一脚抬起的地方,直接哗啦啦的轰散了一地。那些红色的草立刻攻占了上来。 苏敛沉心静气,尽量避免和薛刚踩到同一个地方,以防把这堆骨头直接踩穿到底。但还是防不胜防,他在走到只剩下三四的时候。他刚把后脚迈成前脚,脚底下就像踩进了流沙里是一般,半个身子一瞬间陷进去卡进了骨头堆里,不得动弹。 许是那些草闻得到肉的味道,苏敛的下半身要是没那些骨头架子挡着,他的脚其实已经踩在了草头子上了。 红色的鱼嘴儿草,如一根根移动的的腐肉杆菌,两边红浪波似的,逐渐朝苏敛逼拢了过去。 把薛刚看得心急如焚,他又不能下去添乱。猛的想起来,刚才整理包的时候,里面似乎有一样好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咸鱼兄,靠你了! 薛刚把自己先前砸过来的一大包,一股脑的抖了个底朝天。杂七杂八的一堆里,薛刚两手扒到一包捆着细麻绳的厚纸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错!就是这个。 咸鱼兄,靠你们了! 薛刚撕开纸,两边一手扔出去一条。抱着蚊子腿也是肉的想法,还希望这些草不挑食就好。他接二连三的把手里的鱼干都丢下去,结果事与愿违,这些草不仅不好咸鱼这口,几块咸鱼砸下去后,反而炸了锅,仿佛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先前波浪一般的涌动,这会儿直接满半空的跳,发出细细密密的噼里啪啦声。 斜前方里,有颗草直接往苏敛身上招呼,苏敛顺手操起手边的骨头架子,直接打飞出去。 薛刚一声暗骂。 但转机正也出现在此,那些草自顾自的乱跳成一团,反而不朝苏敛靠过去了。薛刚苏敛两人的视线默契的撞上,机不可失!薛刚再也顾不得的直接跳下去。“手给我!” 薛刚用力一带,苏敛借力拔出,薛刚整个人直接没入到腰上。苏敛虽拔出了脚,但刚迈出去一步又再一次深陷。“这不是办法,你上去。”他边说着,解开腰上的衣袖,忽地勾着唇角,胆大包天道:“接得住吗?” 苏敛要抛出去的,薛刚要接住的,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重要。 苏敛的这一胆大念头,让薛刚微微讶异下,更多的是热血沸腾。苏敛的胆大冒险颇合他胃口。攀着坑边缘,薛刚利索一跃而上,摩拳擦掌,挑衅挑眉,“你保证抛得过来,我就能保证接住。” 三四步之遥,以成年男子的脚距算起来少说也还有两米之远。站在摇摇欲坠的骨头堆上,苏敛撤步,微弓腰,力沉腰腹双臂。展身,两手往外一送,苏眠便在空中呈抛物线般的飞出去。 薛刚力定脚下,以半蹲之姿,在苏眠飞过来的瞬间,手臂往前一迎,稳稳接住。 这两个胆大的男人! 同一瞬间,苏敛站立的那堆骨头彻底分崩离析,四下开散。这一下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那些受惊的鱼嘴儿草,顿如跗骨之蛆,转眼就要将骨头堆占领满。 苏敛直接原地跳起,薛刚当机立断地把苏眠往地上一放,纵身往前一扑,扑倒在坑边伸出去手。刚刚好的,抓到了苏敛。 两人方在岸边站定,他们脚下的深坑里已然红潮平静,那些红芒满得快要溢出来。刚才的惊险仿佛错觉,稍纵即逝。只有岸上的人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 “谢谢。”苏敛有一说一。 “别谢了,接下去一路都得靠我们两,谢来谢去太麻烦。”薛刚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不清里,伸手拍了拍衣服裤子上的泥巴道:“公平竞争就行。”说着,去抱起了苏眠。 温香软玉在怀,薛刚畅快得不行,苏眠之前一直被苏敛霸占着,他滴小心思早不爽了。也是这种不爽,让他茅塞顿开的想通了。既然太在乎,既然不甘心,既然放不下,为什么差点要放弃。 他比之苏敛,样貌更甚,身家虽然没有苏家财大气粗,单论个人的能力,两人分伯仲。如说用情孰深,他不知道苏敛,他只知道自己。他愿倾一世所能,护她此生安稳。而且,他比苏敛更早更早的认识了苏眠,更早更早的挂念了苏眠。若不是当年横生的绑架之事,导致薛家保姆看丢了她。他又哪里会给苏敛近水楼台的机会,他便也不会进部队…… 薛刚抱了人,苏敛便背行李。黑森森的林子里,幽静得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和他们脚下踩出来的声音。两人摸黑前进了一段,出于安全考虑,在一个凸出的高地上支开了野外帐篷。 苏眠先安置了进去。再张了一顶起来。 固定住最后一颗帐篷钉,薛刚累得脱力的直接在旁边坐下,苏敛从黑暗里抱了一堆枯枝回来了。薛刚起身去帮忙生火,苏敛把树枝丢下道:“我再去找点柴过来。等他拖着两根手腕粗的粗树枝回来,薛刚的火已经架着生起来了。 苏敛拍了怕手,在火堆旁找东西垫着坐下道:“你去休息吧,我来守夜。”薛刚从下船折腾到现在,苏敛好歹在地上先躺过了几个小时。 他是真累了,也不推脱道:“睡几个小时叫我。” 许是太累,反而不容易入睡,薛刚在帐篷里翻来覆去了一阵,索性睡不着,钻出去坐到了火堆旁。 没有白天那些事发生的时候,两个人之间陡然有些尴尬,坐了好一阵,薛刚先打破了沉默道:“我睡不着,要不然你去睡,等会儿再换我。” “总共就两顶帐篷?” “对,小眠单独一顶,我们共用一顶,轮流守夜,倒也够了。原本是每个人一顶……”他省略一些不想说的,“我们人手不够,只能简装,小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们带太多东西,也不便照顾她。” 苏敛点头,理解他的考虑。 他们现在的背包就两个,一个用来背决不能丢的重要物品,比如苏怀远交给苏眠的那副画和那个黄铜箱,还有些急救药品之类。另一个背包里,是从长守谷出发前,薛刚将老a右昀的背包整理了些用得上的合并到自己包里了。那包紧急关头派上用场的咸鱼干就是老a的东西,薛刚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考虑,居然一起背上了。 枯枝在火舌的舔舐下爆裂出火花,薛刚想起这一天内所发生的一切,不无担忧,有人在背后推手的痕迹,明显地毋庸置疑。他顿了顿道:“你觉得会是谁?” 苏敛沉吟,眸色映着眼皮子底下的火光跳跃,燃烧他看不见的深思。半晌,伸手投了根柴进火里道:“你觉得我们四个人之中谁最有可能杀了乔丝萝?” 薛刚有些琢磨不懂他问这话的意思,四个人?他怎么还把右昀和老a算上了?想了想,还是道:“如果算四个人,那就是你和右昀。” 第一百零六章 迷踪林 显而易见,队伍里和乔丝萝矛盾最大的是苏眠和老a,第一个死的是老a,剩下苏眠。而与苏眠最关键的两个人就是苏敛和右昀。右昀凡事以姑姑为重,乔丝萝差点让苏眠摔下桥的事,他会记上心并不其奇怪。老a的事上,他一口咬定乔丝萝,可见他对乔丝萝意见至深。说是他下的杀手,以他那斩草除根,杜绝后患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可能性的前提是,右昀没在乔丝萝之前死了。 就算右昀后于乔丝萝,这个可能性也并不高,有苏敛在前护短,右昀的重点是保护苏眠。所有的指向回到苏敛。 “可你当时和我在一起。”薛刚不解。 “为什么觉得是我?”苏敛垂着眸子,用手里的树枝拨弄中间堆起来的灰烬,灰烬拨往旁,火苗越舔越高。 薛刚一愣,“因为你对小眠的感情。伤害她的人,你不允许,下这个手的可能性比右昀大得多。” “的确是,毕竟我冲动的那一下,你正好看在眼里。”苏敛话锋一转,“如果你没看到,你还觉得是我吗?但那个时候乔丝萝已经死了,你也说了我和你在一起。” 薛刚被他说得糊涂了,神色顿道:“你的意思……有人想栽赃你?” 苏敛点头,继而摇头,“想要让你怀疑我,为什么不选个更合适的时间,任何一个我不在你视线的时间。而且,你能怀疑我,我为什么我就不能怀疑你?” 薛刚心思电转,眸光划过苏敛如水深沉的神色,他似乎有些明白苏敛是什么意思了,顺着他的话道:“你怀疑我?为什么?” “因为你代表着军方,光这一点就足够了。十五年前,军方方舟核基地爆炸之事,你知道多少?”苏敛眸光倏地如剑,直刺到薛刚若有所思的脸上,挑起眉尾道:“我说的是真相。” 火光下,薛刚脸色猛地一变,忽然一笑,声调有些懒,有些随性了。“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怀疑小眠?” 苏敛轻抿神色,“随意。” …… 又坐了坐,两人无话。面上皆端得滴水不漏,似各有所思,又似仅仅沉默。 薛刚手里一根细木棍上的树皮,叫他以指甲剃剥了个精光,捏在手指头里来回的搓滚着忽然插在了脚边的地里。他起身往帐篷里钻进去,从里伸头朝火边守夜的人苏敛“欸”了一声道:“那我先。” 苏敛点头。 薛刚的脑袋收回去,拉上了拉链。 翌日,晨光倾泻,将周遭洒遍。 苏敛脚边的火堆燃尽了最后一颗火星,残喘最后几缕青烟。他起身,打量三人落脚的小树林。满林小树,树干笔直,是很常见的白杨树,光秃秃的细细枝丫,在冬天连寒鸦都栖不住。一树一树的灰白,成行成列,苏敛放眼望去,只看到了遥远树梢上连接的天边。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落在苏敛的眼里,却半点美好不起来。空落落的林子看不到可以果腹的东西,除了一地枯叶,连昨晚那种古怪的草都没有了。怪不得昨晚去捡柴的时候,安全的没碰上。但这也证明,这边的林子里连动物都不出没。 虽不急需要解决吃,但水却是个急事。要喝之外,更要洗漱,如果每天都蓬头垢面。等苏眠醒来,只会看到腌菜两条,散发着酱香味。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苏敛转头,只见薛刚从帐篷里钻出来。眼下微青,昨晚睡得似乎并不太踏实。 苏敛放弃这片不毛之地道:“先把帐篷收拾了,吃点东西,我们继续往里走。” 薛刚打眼扫过空荡荡的林子里,了然于目。 两个人随便塞了几口压缩饼干,啃了几根草上路。苏敛拿东西,抱人的事交给了休息过的薛刚。 两人正准备出发,薛刚的怀里忽然发出虚弱的声音,“等等……你们别走……” “小眠,你醒了。”薛刚瞬间惊喜。 苏敛拎起东西的动作一顿。 苏眠无力的靠在他怀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稍稍的动了,并没有完全的睁开眼。“薛刚,这里是迷踪林……让我哥别动,等我休息……我来带你们出去。”气若不继里,苏眠说完,再次昏睡了过去。 “小眠?”薛刚瞬间又紧张。 “别急,能醒来就证明没事了,你们刚才说什么了?”苏敛提着东西过来道。 薛刚心宽下大半道:“小眠让我们别动,这里是迷踪林,她说她来带我们出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的想起洞口炸塌之前,苏眠忽地一个人急匆匆的冲在前面,她当时似乎有预兆洞口会塌一样。 刚才似乎也是,像是知道他们要出发了一样,居然费力的醒过来片刻,提醒着他们。 薛刚凝上神色,费解道:“小眠的意思是,没有她我们走出去树林。”野外生存,是他在部队的必修课。难道走出个树林的能力还没有?“小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了……”他兀自嘀咕了一句,看向苏敛道:“而且小眠怎么知道这里是迷踪林?乔老先生不是只给了你外面的地图吗?” 第一百零七章 怎么给他抱的,怎么给我抱 两人重新就地安营,等待苏眠醒来,已是十天之后。 苏眠缓缓的睁开眼,只见蓝得透亮的天空上方流云如丝,耳中陡的灌入薛刚不服的声音,“再来!”。响开在头顶上方。 久等了,各位。 苏眠清楚自己的身体,当日为了救苏敛而失血过多陷入昏睡后,恐怕时间不短了吧。她慢的动了动脖子坐起来,吊床在她动作下摇晃。她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悄悄的下了地,待站定的视线里看见一颗低着,下巴上胡子拉碴的脑袋时,她差点没认出来那是平日妖孽无双的薛刚。 薛刚盘腿坐在一堆枯树叶上,手里抓着一把削尖了头的木签,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地面,忽地抬手,往地上扎上一根树签。他们干什么呢?他对面同样坐在枯叶上的应该是苏敛,头发虽然变长了些……但苏眠不会认错他的背影,有她熟悉的宽厚而安心的力量。 她醒了,就站在他们身后,却谁也没察觉。 苏眠悄悄摸摸的出现在苏敛身后,原来他们正在玩下围棋。地上画着棋格,没有棋子,他们用木棍签代替。扎在地上的树签,一细而长,一粗而短,俨然代表黑棋和白棋。 薛刚手里的签子是短棒,也不知道代表的是黑棋还是白棋。棋面上,他的那一方正占着上风。 见他们玩得心无旁骛,苏眠蓦地也玩心小起。猫腰,伸出手正准备捂住苏敛眼睛时。她未束的一支长发,蓦地滑到了苏敛脸边,苏敛惊觉之下,电光火石般出手,抓住身后人的胳膊过肩一带。 苏眠猝不及防间,猛然跌坐向他怀里,两条纤细的手臂因为害怕摔跤蛇一般的缠上了他的脖颈。她坐在了他一条腿上,苏敛另一条腿恰好支起,抵住她后背,不让她往后倒下去。 四目相对,苏眠干干净净的眸子里,惊起三月飞花。南风一送,桃花妖放。扑扑簌簌的落进苏敛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微含成狭促,淡道:“醒了。” 苏眠一时间傻傻愣愣,竟忘了回应他。一醒来,她竟送了他这么亲密无间的大礼。 薛刚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黑着一张脸,重重一咳,阴阳怪调道:“抱完他,是不是该来抱我了。” 薛刚的愤懑不平,敲醒苏眠懵懵呆呆的表情,她猛的反应过来收回手,从苏敛身上起来。窘迫的把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强自镇定,她面带尴尬,有心解释,又怕越描越黑,索性顺着薛刚的话就坡下驴,友好抱抱。 但薛刚不高兴着一张脸,赖在地上,提要求,“你怎么给他抱的,怎么给我抱。” 苏眠无语望天,蹲下在他身边,苦笑不得道:“你幼稚不幼稚,我刚才是不小心……” 薛刚狠狠瞪她一眼道:“幼稚的是你,你是不小心!” 某人可没有不小心!他们两个守着她十来天,这里还能再冒出来其它人不成,苏敛就是故意的,偏还让苏眠以为是自己不该有玩心。腹黑如厮,道貌岸然! 薛刚咬碎后槽牙,吞下苏敛的“卑鄙”!没好气的冲苏眠道:“那你也对我不小心!” 苏眠噗嗤一笑,“我又没病,干嘛不小心。” 薛刚气得不行,“又不是没抱过,你快点行不行!” “不行。”苏眠义正言辞的拒绝。 薛刚郁闷得吐血,卷袖子起身,朝苏敛下战书,“等出了这里,我们来一场。”来一场情敌之间的较量,不以苏眠的情感归属为赌注。我会让你看到我有多优秀,我尊重她的选择,但我不会放弃对她的争取。 苏眠牵唇一笑,“奉陪。” “你们要来一场……” 跟着站起来的苏眠,话还没说完,薛刚出手狠狠的将她拉进怀里,苏眠被他抱紧得一口气险些没送上来。 退而其次他也要,只要是她。 幼稚吗?是因为他对她太爱慕。 不等苏眠抗议,薛刚已经放开她,冲苏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道:“你就偏心,厚此薄彼,他照顾你我就没照顾你?” 苏眠一噎,她没这个意思好不,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右昀和乔丝萝,他们人了?”四处张望了望。 言及此,薛刚脸色正上不少,看了眼苏敛,他正低着头研究着该他下的那步棋,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薛刚便道:“他们都死了,右昀是为了救你,乔丝萝是被人杀了。” “右昀他……”苏眠轻笑的眉眼缓缓僵住,乔丝萝的死,她意外。右昀的死,她大约是能想到的吧…… 自己决意要救苏敛,终究是牵连了他。 苏眠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什么滋味不是。她唯一能感觉的是自己的无比自私。迎上薛刚关切的目光,苏眠的难受如鲠在喉,不得痛快。再看向一旁听到他们说话,却连眼皮子也不抬的苏敛,苏眠的难受又浇上了更多的无以名状的滋味。她不后悔救了苏敛,难过的是右昀为自己的决定买了单。 越想着,太阳穴一阵胀痛,苏眠抬手摁了摁,手心细细一条的疤痕还若可察见。 让看到的薛刚好生心疼,默默的,他拉走她。苏敛宛若未觉,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在身后走远,他手里当棋子的木签插到棋盘上某处,微眯了眼。 帐篷里,苏眠眼圈泛红的抱着膝盖,黯然着声问对面坐着的薛刚,“有没有觉得我自私?” 回忆里,右昀当日的怒吼犹在耳边。 姑姑你清醒点,你要救了他,谁来救你!可她当时一门心思要救苏敛,哪里管得那么多,她终于磨得他说出了救苏敛的办法。之后的事,她便半点不想。 “……右昀就在我身边坐着,好几次提到让我一定要带小七他们回奉月。那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他肯定是决定了什么。是我太乐观,以为自己顶多失血而已,不会有什么事。” “可惜你的身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薛刚几分无奈。 第一百零八章 有没有可能假死 buff和debuff。 没有凝血功能是苏眠的缺陷,神奇的愈合能力便是加持给她的buff,但她在选择救苏敛的时候,遭遇了debuff。那颗水晶球让苏眠buff离奇失效,大量持续的失血,导致她的缺陷上位,让她无法停止流血。 “他不救你,你就会死。”薛刚如实说出。 苏眠的目光落道两个手上的细细的疤痕,握了握,明显的能感觉到刀痕横卧在手心里像抓了一条细绳。“我睡了多久?” “算到昨天,整整十天。” 若是以前,以她古怪的体质,十天的时间,什么痕迹都消没了。现在这样,是不是也就表示,她失去了从前的愈合能力?她不由得担心,下次来大姨妈的时候,莫不是要绵绵无绝期。 无法凝固的血液,苏眠很想知道,右昀是怎么让它们止住的。 苏眠道:“薛刚,右昀救我的时候你在旁边吗?你他是怎么救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必须要右昀一条命才能换来自己的命。 “他很直接,你失血,他把自己的血都给了你,差不多是换血的概念。”薛刚的回答简单粗暴,活生生的苏眠在前,证明也很有效。 苏眠瞠目结舌,至于可行的原因,想想也知道是右昀输进去的血起了作用。随着越来越多右昀的血在她的身体里流淌,他血浆里带过去的凝血酶原活产生功能,渐渐堵住了她无法愈合的伤口。 但这并不表示苏眠的血液功能就恢复了正常,她自己的身体依然会产生她那种有缺陷的血液,时久之下,必然渐渐中和掉右昀输送在她体内的血液能力。 她还是朵奇葩。关于大姨妈会绵绵不绝的问题,是她想多了。 “你等等,右昀有东西让我交给你。”薛刚说着钻出了帐篷。他很快回来,提进来一个白色的小箱子。是冷藏箱,盖上显示的温度只有两度。薛刚打开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支密封好的玻璃管给苏眠看,半管血液上,浮着一颗朱色如枸杞大小的果子,有着红宝石般的光泽。“这就是拿来救你哥的东西,除掉当时用掉的,剩下的全在这里。右昀说这是有价无市之宝,让你善用。” 用命换过来的东西,苏眠此刻看在眼里却一阵恍惚,竟有些心不在焉了。眉目里深深的内疚忽然浅了去,添上几分寒凉。苏眠抬眸看向帐篷外的天光安好,她渐渐的出了神,良久无话,薛刚陪着她静静的坐着。忽然她眼睛眨了眨,伸手抱起面前的箱子,手指摩挲过光滑的表面,她轻轻的说:“我答应过右昀,一定带他们回奉月,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甚至都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个我能去的地方。他们一定很想回到那个地方吧,可他们也没必要让右昀这样做……” 连冷藏箱都准备了,她忽然能明白过来,为什么右昀出手就能拿出让自己救苏敛的东西。她该怀疑,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在病弱秀气的小七的算计里了么? 右昀不是他当初损兵折将带回来的人么,为了自己亲口的一个承诺,他就这般轻易的折了右昀?苏眠总觉得……小七不是做这种亏本生意的人。一个念头划过,她不禁脱口而出道:“有没有可能假死……” 薛刚听见了道:“我和你哥也怀疑过,甚至怀疑过他们三个人都是假死,但完全说不通。他们要是真的假死,我们肯定是假的活着。” 苏眠想起进山洞之前脚印的事,她本想说如果还有人当时也在里面会不会有可能,转念一想,这个假设,苏敛他们不可能没考虑过。薛刚刚才既然那么说,就肯有行不通的理由。 一团乱。苏眠理得脑袋疼,索性搁下一旁,转而道:“乔丝萝又是怎么回事?” 薛刚三言两语的带过,没有往细的去说。 苏眠却听出些弦外之音道:“也就是说老a很大可能不是乔丝萝杀的,她被人借手了?借手她的人又把她杀了。如果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那她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转而去借她这下手?” “矛盾。” 帐篷外,忽然听到苏敛说话,他自然的钻进来坐下。淡定的接收了,苏眠眉目里“你该不会在偷听我们说话吧?”的疑惑。和薛刚表情里,“有本事你别过来!”的鄙视。顺便回扣薛刚一记,“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我是来监视你。”的挑衅。 冷漠多情的桃花眼,对上眼狭尾翘的狐狸眼,看不见的电流在半空里滋滋,努力将对方烤得外嫩里焦。 苏眠诡谲的看着他们对了半天眼,心头咯噔一下,这两人不会看对眼了吧…… 苏敛眼角余光扫到苏眠脸上急速变幻的色彩,似能窥她心思,调转目光,一柄眼刀子咻的丢在苏眠的眉心,跟着一颗爆栗不轻不重的砸在她额头。 苏眠小小“嗷”的一声,抬手捂住吃到爆栗的地方。 薛刚跟着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瞪了苏眠一眼。 苏眠心哀,一个两个莫不是会读心术。咬了咬唇,吃了个闷亏。 耳畔,苏敛在道:“借上她的手,不管是不是她杀了老a,我们都会防范她,有了防范之心,她就会和我们有更大的矛盾。以她的性格,会做出些什么事,我们防不胜防。”一路不得安生之下,这一趟是不是就有进没出了,谁也说不好。“最后我很有可能就杀了她。她被杀,说不定就是因为我。” “很有可能……”薛刚琢磨着几个字,自己都觉得荒谬道:“也就是说,你未必会杀她,是杀乔丝萝的人认为你很有可能杀了她。所以,先动手杀了她……理由呢?” “很简单,乔丝萝太容易触到我的底线。”苏敛寡淡得一腔索然无味。 苏眠汗颜,“乔丝萝怎么会知道你的底线?”她和苏敛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都没这等觉悟,乔丝萝如何知道了。 苏眠满脑子疑问着,没注意对面薛刚的脸色蓦地一垮。 第一百零九章 哦,这个反应,好棒! 亲眼看到他差点毫不手软的宰了乔丝萝。 他的底线,便是她。 当时,只以为苏敛是对她护得紧,不曾想那竟是他的底线。后知后觉的薛刚,一张脸沦陷成黑人。 贱人就是矫情! 苏敛这个大贱人,就是贱得跟一般的妖艳贱货不一样,仗着苏眠傻乎乎,动不动就敲边鼓,女人是我的,你来咬我啊! 薛刚的脑袋上险些冒烟,一旁的苏眠还一本正经的问得浑然不知,“哥,你的底线是什么呀?” 苏敛凉凉的抬着眼皮子看着她说,“你猜。” “……” 苏眠顿时不想说话了,她才不猜,男人心海底针。原话虽说是用来说女人的,但改改用来说苏敛真真地合适。 薛刚实在受不了苏敛的故作正经,表里不一,蹿地而起拔帐篷! “都出来,出发,小眠带路!” 苏眠望着天上高高飘的白云,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自己中途醒过一回的事,说了什么话更加无从追忆。她无奈的看着帐篷都快收好了的薛刚,“你确定我说了我来带路?” 薛刚斜她一眼,颇还有些岔岔不平道:“你就被我抱着在眼皮子底下说的话,我还能听走耳不成?” 苏眠为难,“可我真的不记得了……” 另头,苏敛已经把东西都背在身上了。苏眠走过去道:“哥,我确定我不记得了。” “你别着急。”苏敛宽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再走走试试。走不出再说。” 苏敛把之前的情况给她大概的说了一遍,他和薛刚这十来天里,也多次试过,不过每次都会以两个小时回到原地告终。林子里没吃没喝,一直消耗的都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食物,没有饮用的水,这些天便靠着薛刚采的那些草支撑,渴不死,但也不能尽量。两个人脸上除了被逼无奈得不修边幅外,嘴唇更干得有些裂了。 很快,那些草也要没了。两个人试过回头再去想办法弄一些,但他们再也找不到那个满是红草的低地。 山穷水尽的绝地,如果苏眠真的记不得了,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只能再次的去找出路。 薛刚背好包过来了,左手递给苏眠一个苹果。“七天前的平安夜礼物。”右手递给苏眠一个黑色的小锦袋。“这个你打开看看,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黑色的小锦袋里倒出来一副银手镯,是那副勾玉镯。苏眠一见之下,爱不释手,“这对镯子好别致,你哪里来的?” 薛刚眯眯眼笑,不答反问道:“喜欢吗?” “喜欢啊。”苏眠抖得手镯上挂的勾玉碰出叮叮的声响,眸光惊艳,毫不掩饰心里的喜欢,“谢啦。” “别客气,你喜欢就行。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好好保存,掉了可就再也难找回了。”薛刚若有所指,语气微微有些失落。苏眠果然没记起来,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如果她某一天能想起来,应该也会一并把自己认出吧。当年粉雕玉琢,满脸泪痕的爱哭鬼,是受了谁一心一意的照拂?他自初心未改,唯恐她永远遗忘。 这般想着,失落与期盼交替,患得患失的心头,又酸又甜。 拿着上路,苏眠像是得到了宝一样,格外的高兴,拿着小小的镯子,有些美中不足的自言自语道:“要是再大点,我就能直接戴在手上了……” 她仔细的看过手里的镯子,完整的一个镯圈,没有收放的余地。镯身厚实,浅表有浅凸的花纹,一眼看上去古朴意境,总觉得似形非形,似像非像,很有以前的老旧件的味道。 苏眠摸过上面红勾玉的坠子,手感似红玉髓,虽然叫玉,其实属玛瑙。最好质量的红玉髓市面价格也就几万不等,不是很值钱的东西。自己手里摸摸捏捏的红玉髓颜色暗,通透度全无,比一般品质还不如。以前专业课的打磨技巧,就没少拿这些劣质石头练手。 黑色的是黑曜石。 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就是喜欢,就像薛刚说的,千金难买心头好。 苏眠把手镯装回袋子里,绕到苏敛后面,把他背上的包打开。脚下边被苏敛拉着往前走,边把袋子塞进包的最深处。仔仔细细的拉上背包,拍拍背包示意苏敛道:“交给你了,别给我掉了。” “对了,你的礼物了?”苏眠走到他身边伸手。 苏敛同伸手,“我的了?” 薛刚凑一脚,伸手。 苏眠“啪啪”地打掉他们的伸着的手,道:“等我回去,现在我哪里去给你们找礼物。” 苏敛说,“我要独一无二。” 薛刚说,“心意最重要。” 苏眠一一应允,“好说,等我们齐心协力的出去了,什么都不是问题。哎,我们都患难到这个地步了,要不要再坦诚相待点?薛刚,快老实交待,军方究竟让你跟过来做什么!” 薛刚懒着调子拖道:“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步老头只让我来,可没给我什么明确的任务指示。你了,新月商会让你进来做什么?” 苏眠学他调子拉长道:“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只让我进来,说我进来就知道了,反正我到现在毛线都不知道。” 耳边懒起的调子,软绵绵的,带着甜甜腻腻的味道。苏敛倒是不曾晓得她还能这样说话。像是太阳底下晒得极舒服的猫儿,被人盘弄醒了,慵懒惬意的那一声,听得人耳朵都软了。 暖阳里,苏敛稍稍偏头,看向身旁猫儿的一双眸子迷离梦幻,似醉非醉,牵得人心神意荡。唇角微勾,眉目里是说不清的宠溺。 感觉有人看着自己的苏眠,恰恰一个回头,不早不晚撞上他这般不加修饰的眸光。 “砰” 顿时心跳如擂。 脑袋里瞬间一起下起了雨,打起了雷,站在了海边迎接巨浪滔天,雪花飘飘,晴空万里……丰富得多姿多彩,五花八门。一句话,乱得可以! “小眠,你干嘛去。” 耳边“嗖”的炸开薛刚的声音,苏眠猛的刹住脚步,打眼一看,自己居然与他们走偏了队伍。兀自小鹿乱撞,险些迷路。 转眼,触上苏敛好整以暇投来的目光,苏眠极不愿承认自己刚才是被他电到了。哽着脖子,移开了目光,声音略僵硬的对薛刚道:“你……不是让我带路,我感觉、我们走这边才对。” 哦,这个反应,好棒! 第一百一章 不如回娘胎里重造 “感觉?能行吗?”薛刚怀疑道。 “行不行,我们先试试吧。”苏眠转动着脚下,将四面八方看过。光秃秃的落叶杨木小树没有任何的辨识度。脚下地面,寸草不生,只铺着一层层枯叶。眼中所见,并无不同。 苏眠盯着满地的枯叶,歪了歪头,有些看走了神。薛刚不知道她在干嘛,正准备叫她。苏敛拍上他肩头,示意他别出声,苏眠一定是有什么发现。 “没道理啊……”她自语着。 在附近的几颗树间穿动,这颗看看,那颗瞧瞧。只见她伸手折弯身旁树上的枝条,但并不拿下来。 再走到下一颗,同样的举动。 一连被她折了十来颗树,她才停下。回头,招呼苏敛和薛刚道:“你们过来看。” 她把折了标记的树和她身旁的那棵树指给他们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树的树干比较细,这些相对粗了一半?” 乍一听,这是个不过脑的问题,有粗有细不是很正常么?但如果是有规律的呢? 苏眠蹲下身,拨开地上的树叶,十指张开,两掌贴地用力按下。松软的细感传达在她感知里。 苏眠走回到折了标记的那颗树下,照样在裸地上按压。紧硬密实的手感,让她微微凝眉。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伸手道:“给我一把刀。” 薛刚随身就带着军工刀,他刀柄朝外的递给苏眠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刀?” 苏眠用力的插进地里,“没带刀,你们下棋的那些木签你们拿牙咬的呀。”手下一旋,挑出来一大块泥。一些湿泥沾在刀尖,苏眠剥下来,手指间捏了捏。起身,在那颗粗了一半的树下,用刀照样挑起了了一大块泥。苏眠把到递回给薛刚。 挑出的两块泥捡起来,两手同样的高度,松开,左手的掉在地上摔出好些小碎块,右手的只是溅了些泥屑出来,还是一大坨。 苏眠解释道:“能打碎成块的是耕作层的土,土粒疏松多孔,树木根系百分之六十以上在这一层。犁底层通气性差,透水性不良,雨水导致粘粒沉积,土比较紧实。那些树干细得多的树是因为土壤层不宜生长。”她狡黠的朝他们眨眨眼,“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我们出去的提示?” 三人相视一笑,爱死了这种猜测。 苏敛抬起手腕看着时间道:“我们十二点五十出发,走了才十来分钟,现在一点过五分,究竟是不是,两点五十见分晓。” 错了,两个小时后他们会再次回到原点,现在苏眠不需要他们照顾了,脚程应该更快。两小时之内,如果没错,那他们就是对了。 有些忐忑,苏眠还有些紧张,她默默祈祷自己的这一意外发现是给力的,就像她曾让他们指望过的那样,带着他们脱离现在的困境。 再上路,薛刚明显心情大好,一直拉着苏眠在身边说个不停。苏眠惴惴不安的情绪都被他扰得都不七零八落。苏敛走在后面,看着她被薛刚缠得不行。她嘴上不说,可他知道她心里在打鼓,怕自己是错的,担心这样一条未知的路,未知的危险…… 她看着温婉,幽静如兰,却外柔内刚。她似乎不懂做怎么做好个女子,女子的特质,该柔软无力些,惹人垂怜些,适当去脆弱些。这些,她总是拿捏得差劲无比。 就像现在,即便错了,他和薛刚谁也不会去怪她。可她却兀自关在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一个女子太有责任感,还这般坚强,谁开了她这朵桃花都是朵铁桃花。指望她化绕指柔,还不如指望她回娘胎里重造。 苏敛更知自己心性冷淡话也不多,有薛刚在她身边,能让她轻放松不少,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了。可瞧着,怎么瞧都还是觉得嫉妒。 忍着! 他怕自己一凑上去,让苏眠有了什么负担。一直以来,她都是有些怵自己的。 沿着细树为标,三人一圈圈的绕,薛刚喟叹:“我就说这么明显的规律,我跟你哥怎么就发现不了。这些细树螺旋分布,夹杂在粗树里,没摸到门路的,只会以为树有大小正常。我跟你哥就是这么被欺骗的。” “眼为心境。眼睛若是被骗,自然欺的是心。所以说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苏眠说话很好听,道理也很禅。 薛刚甚以为是,两手枕到脑后,望天道:“这话我赞同。那你怎么发现的?一地枯叶,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吧。” 苏眠弯腰捡起地上一片枯叶,捻在手指里转了转道:“就是因为没有什么不同,我才会觉得奇怪。你刚才不也说,一片林子里的树有粗有细很正常?本就该如此。细,当时我是看到了,统一的发育不良。那我应该也能在旁边看到相对粗的树才对,结果还真没有。我把树枝折了做记号,就是想看看这么平均的生长范围到底有多宽。然后你也看到了,粗些的树不是没有,是没在那个范围里。既然是同一个土壤情况下的植物,区别这么大,多半和土壤有关。我徒手感觉的时候就很不一样,我想看看是什么原因,才挑的那些泥。” 苏眠低头避过耳旁的一根低枝,枯枝还是将她随意束起的头发勾乱。她散下头发顺到一边肩头道:“我看到细树下的土壤后,就猜这里是不是原本就是条路。农村的土路见过吗?黏腻度密度很高。但我也不太肯定,所以只好猜着试试看。” 他们身后,苏敛忽地一嗓凉薄,“够了。”将薛刚嘴里正要说的话,别换成了“什么够了?”。 “时间,我们走了三个小时。”苏眠言简意赅。瞥见苏眠暗自长舒一口气的表情。 薛刚旋即一声欢呼,一把公主抱起苏眠转圈,“小眠,你太厉害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最直接的赞美,没用华丽的词藻,是他心里最有力的的感慨。他爱慕她,无所不爱,她的聪慧,娴静温婉,她的一切。好的坏的,他通通都爱。 苏眠被他转得头晕眼花,揪着他的衣领,惊叫,“喂!快放我下来!”明媚的声音里亦是满满开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像某人,破鞋。 苏眠从薛刚身上跳下,陡然撞上两眼飘雪的苏敛,眉眼里的笑意微顿,倏地释然。 盈盈几步过去,苏眠站在他面前浅浅笑道:“哥,你也跟着笑一笑嘛,我们马上就要走出去了,你不开心吗?”语气里微微讨好,又少少带些嗔怪。 苏敛不动如山。 苏眠索性豁出去的撒了个娇,挽着他手臂晃了晃,“哥~~~”绵绵长长拖出这声迤逦,动听犹如天籁,绕梁三日。 苏敛冷脸破功,眼角抽了抽,“算你识相。”似无心带出一声轻叹,又有意让她听到。 苏眠掩唇一笑。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又走了大约个半小时,由内而外的螺旋圈逐渐的转换成由外至内划去,等她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在另一个螺旋圈里了。 几人停下,顺便稍作休息。薛刚用背上的背包抵着一棵树靠着纳闷道:“我们出去不是应该往外绕?这个路怎么又开始往里了?绕来绕去,像盘蚊香。” “蚊香?”苏眠抓住他的吐槽点道:“是不是黑的,一圈一圈,然后拉开两个?” 薛刚乐道:“对啊,怎么?你哥的别墅有蚊子?蚊香这么平民的东西你都知道。” 苏眠一秒钟捧哏,“知道知道,我还知道大米饭。” 薛刚绝倒。 苏敛勾着唇角,心说,活宝! 笑过了,言归正传。苏眠问苏敛道:“哥,还记得拜帖上的图,像什么吗?” “太极。” 说罢,苏敛便明白过来苏眠什么意思, 薛刚吐槽路绕得像盘蚊香的时候,也一下子点醒了苏眠,她瞬间想到了拜帖上的图案。拜帖上最多的就是太极图,整个都是围着太极打转。眼下他们已经进到这个地方,太极的内部。她是不是可以胆大的去想象,若将整片树林比作偌大一个太极图,他们正绕着的螺旋圈,一个由内而外,一个从外至内,代为阴阳,合为太极。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阴阳也;阴阳,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 如果不拘泥于固定思维进出的概念,以太极的套路来解释,进则可为出,出则可为进。所以是进,更是出。 “……大道奥然,本姑娘才疏学浅,不要嫌弃我说得生硬。你可以自行脑补。”苏眠略略对薛刚解释一通,只觉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苏敛倒是觉得,歪打正着,说不得她理不通但道通。虽说这么解释有些生搬硬套了,但眼下也只能相信这一套果真如此了。 薛刚小步踱到苏眠身旁,手肘拐了拐她,低着眼看脚尖道:“欸,说真的,我这辈子就想和你结婚,你要不要先考虑考虑我?给个机会试试?” 苏眠脑袋上飞过一群乌鸦,道:“没事犯什么抽……”路走多了,抽筋抽上脑了不成? “咚” 苏眠话刚落,身前罩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苏敛把她“树咚”在臂弯里道:“想结婚?” 又抽一个!苏眠无语凝噎,咬牙,“没有的事。” 苏敛掉脸就冲薛刚道:“听见没,小眠说不想跟你结婚,再烦她。给你床上塞一百个女人。” 噗! 苏眠一口老血冲到了太阳穴。要不要这么狠,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表示薛刚也不是个怕事的,“树咚”在苏眠另一边,一记媚眼砸给苏眠,挑衅道:“放心,本人身心干净,1v1。不像某人,破鞋。” 苏眠倒抽气,他就这么把自己还是个xx的信息曝出来了……大哥,节操啊! “唰”。 两道拳风,凌空相撞。 一言不合,两人开打。拳来脚往遭殃了树,细得只有手腕粗的树干,无辜折腰。 苏眠简直无语。随他们打得热火朝天,她就在一旁看着。保持沉默才是明智之举,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是火上添柴。等说好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一到,她掉脚就走人。 几分钟后,苏眠看着追上来的两人,嘟囔了一句,“幼稚得要死。” 结果两个人都朝她吼,“说谁你!” 苏眠立马投降,“我,我自己。”忍不住对天翻白眼,这又能默契了。 此时已近下午五点。再走个把小时估计天就要黑了,天一黑,就不好辨别这些树。按照之前的耗时,除非他们快马加鞭,否则很难到达。 天光逐渐黯淡,苏眠被他们大虐,一人抓一枝手,拖着跑得快跟放风筝一样了。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他们也跟着冲出了树林。视线所限,借着手电,他们也看不太远,只知道出到了一片空旷之地。 苏眠脚下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手电扫过,是一捧野草。她喘着气道:“快看,有草,有草就证明这里一定有水源。我们往前面再走走?” 好渴,刚才跑了这么一路,她现在喉咙都快冒烟。苹果和最后剩下的那些草都在来的路上消耗殆尽。马上找水,是她现在心里最强烈的念头。 但苏敛却开始丢下包,安营扎寨。 “前面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安全起见,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苏眠想想也是,便忍着口渴把心里的念头消了。 薛刚把帐篷拿出来,打上自己的手电道:“苏敛,你和小眠负责把帐篷搭好,我去弄点柴来。” 这里昼夜温差大,等会儿还要守夜,燃个火堆一来能取取暖,二来有什么情况也醒目点。虽说这么多天的夜里都挺安全的,但能戒备的最好别松懈。 苏敛应了他一声,让他小心点。 苏眠看着薛刚钻进身后的小树林,回头有些心悸的帮手苏敛道:“我没醒的时候,你们都是这样,一个守着我,一个人进去找柴?” “不会,白天我们就把柴准备好了。除了第一晚。” 苏眠边拉扯着手里的帐篷,一双眼睛有些到处乱瞄,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第一次醒着过这样的夜,无端端的觉得脊背发凉。总觉得阴森森的,白天的时候许是有太阳,还没怎么有感觉。一入夜,这种感觉就很明显。 苏敛留意到,温声道:“害怕?” 苏眠手里的动作一顿,慢了慢,承认道:“有点。”她马上又道:“不过有你们在应该没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活久见系列 一夜无梦。 苏眠缓缓醒在白晃晃的明光里,迷眼,瞅着几欲钻破帐篷顶的光线小呆了会儿才坐起。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猫腰出去。还在蹿着细细火苗的火堆旁,薛刚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小鸡啄米。 苏眠好笑,走过去轻轻拍醒他,指了指空出来的帐篷示意他去里面休息。边上的帐篷里,负责守上半夜的苏敛也还在睡觉。 薛刚偏头,困眼未醒的看了看帐篷,又看了看她。慢腾腾站起身时,趁着脑袋凑近的瞬间,飞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咻的钻进了帐篷,滑快得像尾鱼。 “偷袭”了苏眠一脸猝不及防,哭笑不得。 抬眸,不远前方的绿草地落入眼中,她旋即诧异。“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古怪……”身后枯枝败叶满地,身前碧草如茵接天。一个代表着枯寂,一个代表着生机。仿佛暗合着,生与死,阴与阳。 这就是他们昨天冲进来的地方? 苏眠不由自主走过去,脚下的草,比边缘处的要茂盛一些些。纤长的草叶看上去汁叶饱满。苏眠揪起几根,掐得出汁,干枯的嘴唇应景的动了动。细看,随手扯的竟然是颗香茅,夹在野草里丛里不甚明显。 越往里,草长得似乎越好。 苏眠又往前走了走,有什么“嗖”的从脚边蹿过,苏眠眼尖的看出去,几步远的地上卧着一窝白花花的蛋,只有鸽子蛋大。一只老鼠……额,应该说看上去像老鼠的家伙。略大于一般的老鼠,巴掌长的身体上覆盖着黄白渐次的毛,长长软软拖在地,一条细长的尾巴光溜溜,露着粉红色的皮,但在尾巴尖上又长着一撮火红的毛,像一团火苗。 似鼠非鼠正在用它两条前腿刨起一颗蛋,抱住,举高高。在苏眠活久见的眼神里,昂首挺胸的用两条后肢走路,身上的长毛威风凛凛的被草丛张着,天生鼠毛披风。 忽然,似鼠非鼠警觉的停下来。吱吱两声,抱着的蛋赶紧往肚子上搓揉,苏眠便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蛋搓到了它的肚子里,简直看瞎了眼。这种老鼠有腹袋。 就在这时,草丛里腾空飞越出一只蓝色冠羽的鸟?小鸡?反正又是一种没见过的神奇动物。二话不说,冲上去,逮着意图逃跑的老鼠上嘴就啄。 什么叫抱头窜鼠,苏眠今天算大开眼界。 似鼠非鼠空出爪子不用四只脚逃,居然抱着脑袋,用两条腿跑。被两只翅膀彪悍的穷追猛打。 日光照得人舒畅,又行在绿草间,苏眠心旷神怡,随意的往前走了走。陆续又发现了几窝那样的蛋,蛋窝都没有“主人”,苏眠也没打算去捡。 当一个小小的湖泊出现在眼前,苏眠终于心动。 嵌在草地里的这面并不多大的水泊,清亮得像面镜子。映着天空的高阔,映着水边她惊喜的眉眼。水中碧草缠连,苏眠蹲下去,鞠了一捧,尝到嘴中,湖水甘甜。 她撩动水响,倏地惊起几尾鱼从水底直弹起半空,“嘭”的再砸回水面。神奇的来了,那几位鱼居然沉不回水里,以美人侧卧的姿势,飘在水上,无奈的拍打着鱼鳍。 苏眠真想仰天长笑,谁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今天的早餐,就它们了! 虽然湖水看上去不是很深,但苏眠还是不打算贸然下水去捡。如法炮制,她只用拍得水面啪啪的响,“早餐”便高高的飞出来,掉得噼里啪啦,溅起的水花浇了她满头满脸。 三四两一条的鱼,到手了七条,苏眠扯了根长草从鱼鳃穿到鱼嘴,拎上。 早餐,搞定。 她很想看那些鱼然后会怎么了,便在岸边坐着。前后不过几分钟,那些横卧水面的鱼而,忽然斜斜的沉回水里游走不见了。 “什么名堂?” 苏眠看了眼挂在草绳上的鱼,发现它们似乎“瘦”了些。 她刚踏出草地,苏敛正好从帐篷里出来,迎面而来的人,长发沾湿,手中提一挂鱼。苏敛微微惊讶道:“找到水了?顺便洗了个头?” “不对,是顺便找到了早餐。”苏眠眯着眼笑了笑。“草地里还有鸟蛋,不过太小了,我没要,而且那种鸟好凶。” 她将一早的趣说与他听,说说笑笑里,惊醒了薛刚。 她指了指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对他们眉目飞舞道:“早上烤鱼,怎么样?你们现在可以去洗个脸,刮个胡子,脱离吃草行列。” 两人顺便把鱼又带上去处理了,苏眠重新把火生起来。薛刚回来说,这鱼有两个鱼鳔,有一个没气儿。 苏眠噗呲一笑,“我说它们怎么会突然变瘦了些,原来是没气儿了。”那个没气儿的鱼鳔一定是这些鱼冲到半空,张嘴吸入了空气才会鼓起,好让它们浮在水面上。 话说,这鱼也生得忒多此一举了,直接落回水里游走不就行了。还省了被人抓了当早餐。 鱼肉肥美,穿在剥去树皮的活枝上,鱼肚子里的鱼油烤得滋滋冒鱼油香。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因着鱼肚子里塞了香茅的缘故。 第一条烤好,女士优先。 因为没有撒过其它调料,天然原汁原味,苏眠怕鱼腥,先小小的尝了一点。反应有点奇怪,烤鱼倌紧张的盯着她,就怕她说难吃。 苏眠舒眉道:“很好吃,就是……哪里来的咸味,还有点辣。” “不会吧,我试试?”薛刚扯了条鱼尾。 苏眠把棍子上插着的剩下部分,递给苏敛,苏敛接过去咬了一口,尝道:“还真是。” “哇哦,好神奇。”薛刚叼着鱼尾,意犹未尽,啃了十来天压缩饼干,嘴里淡出鸟,突然尝得滋味,顿觉人间美味。 苏眠捡起一块丢在一旁的树皮,扔进去火里,不多久烧出呛人的辣椒味。苏眠连忙用树枝剥出来,看来是这种树汁里的味道。 咸味。 苏眠注意到脚边的半片枯叶上坠着细细一颗棕红色的颗粒。苏眠轻轻一捏就碎了,尝了尝手指,咸的! 树是辣,叶是咸。老鼠两套腿走路,鸟儿巢筑草丛中,鱼儿惊飞在半空。 这个地方还真是……说它是古怪好,还是神奇好。或者是……要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有流火 “你们有没有觉得气温好像在变热?”不会吃辣,苏眠换上压缩饼啃着道。 “有吗?不是因为我们坐在火堆旁烤鱼?”薛刚手里翻动着树枝,答着话,注意力都在手里最后一条鱼身上。 苏眠手伸到火堆旁烤了烤,沉眉凝色道:“就是这种感觉,我感觉空气里好像被火烧着了。” 薛刚被她说乐,道:“不会吧,我们烤几条鱼还能烧上天。应该是你还没太习惯这里白天热,晚上凉的温差。你要是怕晒,先去帐篷里避避吧。” 对于薛刚的不信,苏眠有些无奈,道:“别说得我这么矫情。我要有这么矫情,每天都有太阳,我都得避。我们接下来还怎么走?” 薛刚手里顿了顿,也是,想起苏眠的“超能力”,蓦地吃惊道:“你不会对……”对任何能传递感知的媒介皆敏锐得非比寻常。 苏眠了然于他的惊讶,承认的点点头,“正是这样,所以我很肯定空气灼烧了。” 薛刚顺着她的话,看向天上只有一个的太阳,费解。那上头要是多挂着几个太阳,大地烤焦都能解释。不过今天的太阳,似乎确实有些不同。眯住的视线里,包围着太阳一圈似乎有点麻麻的黑点。 她忙招呼苏眠,示意道:“小眠你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苏眠搭手遮在眉弓处,看了半天道:“好像是……” 苏眠和薛刚面面相觑,丢下鱼,薛刚赶紧去把高倍望远镜拿出来。放远清晰的视线里,小点似乎在拉大,镜片里冒出来更多个小点,如雨后春笋快的速度。 “看到什么了?”薛刚看了半天不说话,让苏眠不由得紧张。 薛刚道:“小眠中过六合彩吗?” “没有。”苏眠不解道:“问这个干吗?” “我也没有,我就是怀疑今天不我们用花钱也能中回大彩,还是头奖!”薛刚拿下望远镜,转身便钻进帐篷里胸前背后的背出两个包,抓着苏眠就走道:“走,我们去湖边。” 苏眠表情一囧,挣开手,停下道:“去湖边干嘛,我哥在那边洗澡!我又不是偷窥狂。”蓦地,反应过来什么,眸色就紧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不等他回答,苏眠扯起他脖子上挂的望远镜,就着朝天上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密密麻麻一片而来的……这是什么!一个个燃烧的小小火团,流萤飞火般的布满镜头。 日,还真是头奖! 苏眠磨得后槽牙酸痛,没好气的瞪薛刚道:“这么要命的时候,你还还开玩笑。” 薛刚无辜的呲牙,“还不是怕你紧张嘛。”转瞬肃上神色,“走!别耽搁了。” 地面太敞,没有躲避之处,等那些流萤飞火落到地事都会变成一个个的大火球。地上的一切,秒杀没商量。苏眠早上发现的那个湖泊,是眼前唯一的藏身之地,他们可以躲在水里。虽然也未必完全安全,但总算多了重保障,也许会被直接砸死,至少不会直接被烧死。 两个人撒丫子跑到一半,苏眠猛的想起来帐篷里落了重要的东西,苏怀远交给她的那两副画和那个铜箱子。 昨晚睡之前,三个人也如今早烤鱼般围着火堆坐着,苏眠去把东西拿了出来,凑一团研究。想看看,苏怀远交给她的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或者怎么作用。 毕竟三个臭皮匠赛个诸葛亮。 可惜,三人皆不得要领。苏眠睡的时候,一起搬到了自己睡的帐篷里再琢磨琢磨,便没放回树敛的包里。 刚才被薛刚拖着不由分说的跑,又被“头彩”惊艳。一时间居然给忘了。 苏眠说了声,转身就往回冲,薛刚长手一捞,抓住她道:“我去拿,你赶紧到你哥那边去。”薛刚看了眼天上,有几颗火球已经明显得能用肉眼可辨。 如果这些火球也若陨石般,以每秒15公里的降落,要不了几分钟,这些火球就会如狂风鄹雨般砸到地面。他都将苏眠往前一推,“快去!” 转身如离弦箭般朝帐篷里冲去。 苏眠一颗心捏在嗓子眼,咬牙朝湖泊飞快的跑过去。可湖边根本没有苏敛的身影,湖中静水无波,连道波澜都没有。 “苏敛……” “苏敛!” 这个时候他会去哪?苏眠心焦得快要化成灰。空气里的灼烫如芒在背。 “轰!” 一个大火球在西边落下,爆出高高的烟尘。 快,太快了…… 苏眠抬着的眸子里映亮了第二课坠落的火球,“砰”,流火将尘埃炸裂。 “刷!”“刷!”“刷!”…… 转瞬,火光四起,烟尘遮天,将天上的那轮日盘都遮弥得蒙了灰纱。 “妈的!天火流星锤!”薛刚咒骂一声,甩开膀子跑,身后流火掉落的声音跟爆了一锅豆子一样。眼观八方,耳听四方,脚下生风,配合运气,居然叫他连连避开了好几次死里逃生。弥天的烟尘里,满额泥汗直淌。这一趟,比在战场的炮灰里洗礼不遑多让。 他越来接近湖边,汗水迷了他的眼,湖边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兀的有些心里不是滋味。苏敛一定带着苏眠藏好在湖底了,这是他无比无比希望看到的,可他又想看到,哪怕她趴在湖边朝自己挥个手都好。 只一个稍微的分神,几颗火球在他身旁四五米内投下,四分五裂的火片飞溅。灵活的躲避中,某一片,从他侧脸擦过。 他立刻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和钻心的疼。这些天外流火的燃点不比与普通的火焰,沾上边等同剜肉。血流在脖颈,薛刚根本顾不上脸怎么了。 五米,三米…… 正要纵身一跃,生生刹住脚步。 比他更快,一颗大火球直直坠落湖水里,激荡青烟万丈。白烟里,薛眼前一茫。一边手臂上忽然缠上一双湿淋淋的胳膊,一具湿哒哒的身体紧跟着靠上,却是用力将他往外一掀。想将看不见的他,送入湖水里。 不妨薛刚反手将那双胳膊一抓,一带,脚下勾绊,砰的摔作一团,抱团一滚,滚进了湖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劫又一劫 水下,薛刚看清了苏眠的脸,迷眼一笑,一心圆满。血丝从他的脸边伤口逸散在水里,他浑然不觉。 他的眼里只有看见苏眠时的笑,甜蜜,屏蔽了灼伤的疼痛。 苏眠在看见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不由睁大了眼,眸光里交织着歉疚……再观他,跟只袋鼠似的,前面后面两大包。苏眠伸手去接他身前的背包。 薛刚挡了挡,把背后的给了她。前面的包里装了那个看似不大,却很是沉手的小铜箱。 头顶流火织雨,打在湖面噼里啪啦,火球一落到水里立刻呲呲白烟,跟着沉下来一颗颗碗口大的焦石。湖水略浅,砸中他们的可能性只比地面小那么一丢丢。 幸亏苏敛发现了这个湖泊底,别有幽径。 苏眠带着薛刚一边小心的避着那些沉石,一边游到正中水草茂盛的地方,拨开遮掩的水草,露出来一道足有丈宽的地下豁口。另两端掩在水草丛中不知道裂隙裂到了哪里,豁口往下,满目水色,小湖泊里的水便源自这豁口下。 底下必然有安全的空间,否则,苏敛苏敛一定会回游出来。碰上天降横祸,躲都没处躲时,这地方真成救命的了。 一颗火球从他们头顶急急逼下,一大团光幕罩下,刻不容缓。苏眠和薛刚默契的猛扎下去。 沉石追下裂隙,两个人玩命往前游,险险的避过。苏眠倏地感觉湖水失重!陡然没了浮力和水压。 来不及惊讶,只有惊吓。她和薛刚直接掉出去,体验了一把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精华版。尖叫,然后被塞了满口湖水灌断。 从水里掉到了水里。直觉如此荒谬的告诉他们。 水下,薛刚抓住呛到水的苏眠,飞快的往上蹿。不过几秒,他们露了头。一得空气,苏直眠咳得肺管子都疼了。薛刚替她拍着背,顺着气儿,边打量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真正的进入了一处地底空间,视野幽暗,依然能见附件云母遍布。从上而下的水像一面小瀑布那般,直坠他们落下的湖中,湖没有闭口,连接一条半米宽的地底河道。水再顺着河道流动,不知道那头汇入了哪里。 薛刚不由咂舌,“我还以为我们是进了地下湖,会一直游到另外的出口,谁知道只是漂流了一把……”神奇的大自然,鬼斧神工,套路深。猝不及防了一脸。 苏眠快半死的爬上岸,湿透的头发贴在皮肤上,沾得她难受,她抓到一起,拧得头发出水,喟叹道:“这辈子都没这么刺激过。”眼前暗暗的,没有了光明,也没有了流火。她忽又一笑道:“幸亏我哥爱干净,他不来洗澡,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不然,我们就只能等着变我们早上烤的鱼了。” 薛刚嗤一声,“说得我好像就特别不爱干净一样,不然我也发现了。”苏眠觉得苏敛任何做得好的事,他都忍不住要争一争,即便争不了事,也要争上一两句话。想想,又要被苏眠说幼稚了。可爱情里的幼稚,像如个小孩儿,总是要把自己棒棒的一面给别人看。何况她在他心里,是心尖尖上的位置。 目光落到薛刚脸上的伤口,苏眠连打趣的心情都蔫了,心里不好受道:“对不起,让你的脸受伤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别搞这么严肃。”薛刚故作轻松,其实,他心里有数的。 他越是这样大度,苏眠越是觉得于心不安。她保证道:“你放心,等出去了,我一定去找最好的整形医生,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的脸恢复。” 薛刚笑了笑,也不推诿,干脆的应了声好。怎么样都行,她觉得能安心些就好。 “怎么没看到你哥?”薛刚趁机转移话题。 苏眠道:“我哥应该去探路了,我们在这里等会他。” 薛刚将防水背包里的手电拿出来,打起道:“我们去找他,手电他都没有,探个什么路。”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靠近。 薛刚手里的灯光跟着扬出去,苏眠叫了声“哥”。 “是我。”苏敛应了一声。 两人一起过去,薛刚顺手把手中的手电给他,在去翻包里另外一支。道:“小眠,你那也有一支,这里黑,你打起来。” sealock的防水背包性能果然是杠杠的,拉开气密拉链,包里的东西根本没浸湿半点。 苏敛一眼瞥见了薛刚脸上的伤道:“毁容了。” 薛刚打着哈哈说,“知道知道。” 苏敛目光扫过苏眠,忽地有些尖酸道:“他脸要是好不了,娶不到老婆,你来负这个责。” 打死苏眠也没想到苏敛会说自己气话,当下一口气噎得直挺挺。 薛刚打蛇上棍,跟着就爽快叫了声,“大舅子。” 苏眠面部抽动,薛刚这厮整个越来越不客气,见便宜就占! 苏敛面无表情的板着脸道:“跟我来。”转过身,却猛的顿住,道:“别动,有蛇。” 苏眠随着他话音,电光扫过,头皮一炸。 薛刚压低声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他们面前横亘着一条超级大蟒蛇,无法想象的大,动物世界里都没见过的大。两只绿莹莹的蛇眼睛铜铃一般,蛇脑袋高高的昂着,从下颌目测,脑袋上面宽敞得只怕可以当凳子坐。嘶嘶声,紫色蛇信吞吐。光下,黑色的蛇鳞泛着金属的冷光,犹如玄铁所铸,每一片鳞甲看过去都有扇贝那么大一块。 苏敛母鸡护小鸡的姿势下,三人慢慢往后退。那蛇似乎不屑,只是倨傲的昂着它的头。 薛刚的枪悄悄的拔出来握在了手里,“咔哒”,静得连呼吸都在压抑的空气里,这轻微的上膛声,却把超级蟒给激怒了。 蛇头一低,血盆大口一张,蛇尾摆! “跑!” 薛刚放了一枪,不知道打中了没有,只听见一阵云母稀里哗啦碎裂。 苏敛与薛刚擦身时,探手夺过薛刚手里的枪,“我的枪在包里。”看都不看,朝身后追的巨蟒嘣了一枪,飞外跑玩另一边。 兵分两路,苏眠交给了薛刚。 枪声音吸引了巨蛇朝苏敛穷追猛打。 抓着苏眠跑得慢些的薛刚二人,眼见要被横扫千军之势的蛇尾摆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要命 苏眠急道:“来不及了,跳过!跳过!” “这样也行?!”薛刚意会,简直要疯。 “行!” 猛然刹步,苏眠反握上薛刚拽着自己的手,收紧一握,没有一二三,没有预备,默契起跳。蛇尾摆过,他们落下,就地一滚。 看似儿戏,也拼得一手好运气。 但似乎运气又没那么爆表。 连滚带爬刚站起来,两人面前施施然蹿出来另外一条巨蟒。蛇信嘶吐,绿绿的眼珠子滑动,水桶粗的蛇身傲慢慢扭,比之追苏敛出去的那条蛇略小些。和先前那条蛇一样,这条蛇也没有一冲出来就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那条蛇会发起狂,是在薛刚拉动了枪栓之下。所以有声音就容易激怒?苏眠和薛刚默默对望了一眼,摇头,无声交流。如果这种蛇绝对喜静,那从顶上直流到湖里的哗然水声不得让它们发狂啊! 咔哒,喀嚓…… 有没有点像蛋壳裂开的声音?两条蛇一大一小,会不会真是一雄一雌,如果是,这里肯定有它们的蛋……类似蛋壳开裂的那一声,很有可能让之前那条蛇误以为他们偷了蛇蛋,才会猛烈突然攻击起来。 苏眠脑子里电光火石间蓦地联想起来这些,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苏眠慢慢的后退,一点点后退…… 薛刚看着她的动作,心悬上中天,苏眠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稍安勿躁……薛大少。 在薛刚替她捏着一把汗的目光里,苏眠已经退出了半米之远。巨蟒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稍微往前伸长了蛇脖子。 苏眠倏地松下一口气,低而轻柔的出声道:“薛刚,你动动试试……” 薛刚便将脚下放得轻轻,一步两步……居然有惊没险。 薛刚凑近苏眠耳边微着声说话,“什么情况?” 苏眠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巨蛇,慢慢的走到薛刚身后,“你听着……”她边说,边悄悄反手伸到背后的背包,手从之前没拉严实的拉链口伸进去,摸到苏敛放在包里的枪。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己的判断。“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它的蛇窝,不出意料,你会看到蛇蛋。但你不要靠近,引它过去就行。这种巨蛇我在书里看过,生性温,格外护卵,只在这一时期才极具攻击性。不出所料的话,它看到蛇蛋,就会丢下你。你趁机离开,顺着我们之前看到的河道出去。等我找到我哥,我们在那里会和。听好,不许回头来找我们!” 薛刚听到她要一个人去找苏敛,想也不想道:“我陪你。” 身后,苏眠严肃的拒绝,“不行,你不引走它,我们全都脱不了身。相信我,我只要找到我哥,我就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薛刚急道。 “你别管,我说我有办法就有办法,回头再跟你解释。”苏眠的口气很有把握,薛刚依旧一万个不放心。 苏眠不给他不放心的机会,将抢拉响得轻微一声“咔哒”。一把将枪塞进薛刚的手里后,转身便跑。狂怒起巨蟒印证了她的揣测,只一瞬,发起猛烈攻击。 薛刚这时不依她的也要照着做。跟着放了枪,巨蟒便追着他而去。 苏眠一直狂跑,耳边风声鹤唳,头发散在半空飞舞,跑乱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一想到如果见到了苏敛,心跳得更似失去控制般狂乱…… 薛刚被巨蛇追击,专门挑着乱石横陈挡道碍事的地方蹿。本以为这样能拖慢些巨蛇的追杀,但他低估了它本就是这地底待了无数个日夜的生物,早已适应此中环境。路只会比他熟。薛刚还要找它的蛇窝,真真够呛。 巨大的身躯快速游动,轻巧得像在水的鱼。丝丝着声,直追而上,巨蛇口腔里的腥臭气喷散,熏得薛刚快窒息。前方,有一个石英丛生的夹缝,目测,不过半米宽。薛刚不假思索的冲过去,侧身一挤,夹缝的堪堪好只容下他。 紧追的巨蛇来不及刹车,硕大的蛇脑袋嘭的撞上粗粝的石壁。将生在夹缝口的石英悉数撞断,一股恶臭的强风压面,薛刚扭头差点没吐。 巨蛇进不去,焦躁的在外盘绕,薛刚以为它进不来会放弃,结果这巨蛇转了几道跟成精了一样。居然掉转头,拿蛇尾向夹缝劈他。 再巨的蛇,也不忘长条细细的尾巴。跟铁链一样的抽下来,薛刚无处躲避,摸出军刀,迎手向上。蛇尾击上刀刃,只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蛇身上鳞片和铁甲一样,直接滑开。再看军刀,居然直接卷了刃。 薛刚脸色都变了。但他心里却在担心,独自去找苏敛的苏眠。 苏眠循着路上被破坏的痕迹,终于找到了苏敛。彼时,一身狼狈的苏敛正好被巨蛇堵截在一个死角,苏敛开了一枪,最后一颗子弹击中巨蛇的一只眼睛。巨蛇暴怒,伸长蛇颈,张着血盆大口直接朝苏敛吞噬下去。 苏眠来不及多想,脱了脚上的一只鞋子直接朝巨蛇砸上去。再大的力道对巨蛇来说也是挠痒痒一般的轻,但惊动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巨蛇猛的掉转头,一双绿色的眼睛变成了血红。饶是她竭力镇定,也被吓得两腿一软。 苏敛同时看到了她,原本平静的冷眸中,掀起惊天大浪。“找死你!”他似乎一点也不感动,只愤怒她的不知轻重。他心底的危机感在苏眠出现在视线的刹那,无限放大,激得他狂躁无比! 他两手撕向身上的衬衣,一颗颗扣子直接崩落。巨蛇高扬起头撞像苏眠的刹那,苏敛脱在身上的衬衣拧成了一股绳。他勇猛到直接跳上巨蛇,用衬衣死死绞紧了巨蛇的脖子。 突然受到桎梏的巨蛇在他手底大力挣扎,这样的庞然大物,力气自然不能小觑。巨大的蛇躯扭动,蛇尾上缠,将苏敛往收在中间。 “放手……放手!”苏眠崩溃的尖叫。蛇尾若缠紧,苏敛九死一生。 “嗤啦。” 绞着蛇脖子上的衬衣裂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求欢 不用苏眠尖叫,苏敛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一脚蹬上蛇身借力先往外抵出去大半个身子。苏敛撤手,感受到桎梏消失的巨蛇,身躯跟着放松。苏敛刹那间逃出,抓起苏眠夺路狂奔。 “回湖边,我有办法。”耳旁,苏眠的声音呼啸着拉长。 她说有,他便无条件的信她。苏敛把她抓得紧紧的,朝着湖边的方向狂奔,生怕她从手里滑出去。 巨蛇似压路机一般,紧追其后,所过之处,石块飞溅,卷起罡风,锐利如巨剑,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苏眠一只脚上没鞋,被苏敛拖着一脚深,一脚浅,地上的碎石子,一脚一脚烙得她脚心疼。 “跳到我背上。”苏敛松开她,冲到她前面跑,逐渐减下速度。苏眠冲刺般的往上一跳,他稳稳的接住,赤裸的后背,健壮有力,安稳而厚重。 苏敛背着她脚下生风,刚才耽搁的片刻,让巨蛇在他们身后追得只有几步之遥。 苏眠回过头,神经明明绷得如随时快断的弦,却悠着三两分漫不经心的调子道:“哥,我亲你一下,你能不能再跑快点……”不等他的回答,苏眠直接贴上他脸偷香窃玉了一个。 苏敛竭尽全力的冷着脸,口是心非,“不可以。 苏眠伏在他肩头细细的一笑,“那好,等我们安全了,我让你亲回来。” 苏敛的冷脸崩。等出去了,非得好好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脑回路构造。 离湖边越来越近,苏眠道:“过去了,你把我扔进湖里,你继续跑,绕着湖跑。哥,这条蛇已经完全被激怒,我们光这么逃,不可能逃得出生天。但我有办法保我们全身而退,你要不要配合我……” 苏敛忽觉得她贴着的肩头那片皮肤一阵发烫,便听得她继续道:“《录异志》上说,紫桐之山,山上多?鱼,其状鱼身而鸟翼。山下多水石,其兽多玄蛇,食尘,身覆铁毫,其音如(淫),见则惑乱。” “想说什么?”苏敛一脚踏定湖边,本来要丢她下去的,见她念出这么段话,分明觉得她意有所指。一时间,却又get不到她的点。 苏眠拍在他肩头,“别耽搁,丢我下去。追上来了。” “噗通!” 湖水掩面,凉了四肢百骸。苏眠任由自己下沉,想好了么?她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回答了无数遍。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淡定,还没有准备好……更害怕,害怕自己如砰然一空的烟花,以灿烂而高调的姿态,将自己挫骨扬灰,永劫不复。 可一想到湖边被蛇追着跑的苏敛,苏眠便年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屏住一口气,出了水面。抹开满脸的水,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视死如归。 苏敛注意道苏眠出了水后,忽地往地上软软倒下,他正是心头一紧,随后,便看到苏眠…… 夹缝里求生的薛刚,费尽千难万险逃脱。苏敛引着一条在湖边绕,他拖着一条四处找蛇窝,障碍跑发挥到极致,却怎么也甩不脱身后的巨蛇。昏昏暗暗一路,他都不知转了多少回头路,恨恨唾骂巨蛇的窝藏得鸡不生蛋鸟不拉屎。 蹿腾过某处,不经意的打眼瞧见远远的斜前方里,一团微光荧荧。薛刚回忆自己一直跑过的景致,似乎没有哪个地方有光亮。他也不确定那个地方会不会就是蛇窝,凭直觉的冲啊! 那团微光渐渐明显,再近,更加清晰,竟然是一株发光的植物,如夜明珠般发着柔光,一茎三叶,足有两三岁的小孩高。照得那片地方敞亮,几团光斑落在地上格外亮眼。 薛刚忽然感觉身后的巨蛇猛增加了速度,丝丝声都近到了后脖子上,唬得薛刚用出了洪荒之力,脚下似踩了风火轮。狂奔,狂奔,蛇窝你大爷快出现! 那几团光斑,猛的在他眼里跳跃成了几枚圆溜溜的蛇蛋,就在植物旁相依相偎。薛刚心头大日,脚下一拐,斜里冲出。难怪大蛇会突然猛起,他这差点一脚踏进蛇窝!巨蛇便将他当偷蛋贼秒杀。 直到身后的动静渐小,薛刚回头,没看见追命十三娘的巨蛇,果然如苏眠所料,见了蛋便丢开了他。薛刚心头大松,撑着两膝,一口长气喘得有出没进。喘匀了,兀自笑,“小眠,真有你的!” 他彻彻底底的服气了苏眠,便按照苏眠之前的吩咐,寻着那条好多次经过的七弯八扭的河道出去。她说找到苏敛就有办法,必定是正有办法,她说不许回头,好,他就不回头…… 河道的另端,连着真正的地下河。 …… 苏眠舞动着,舒展着手臂身姿,贴在地上起伏的动作,模仿着蛇的扭动。她学得很像,身躯柔若无骨般渐渐离起地面。湿衣贴身,勾勒着她的曼妙身姿,幽暗昏定中,她缓慢的站起,两条手臂交护身前,身姿水波一样的摆动。妖娆之间,间或从唇中溢出欢畅的声调,沾着湿腻腻的(情)欲,饱满的诱惑着感官。 湖畔成了舞台,她献上极具声色荼蘼的一幕。 苏敛几次跑经她那边,险些脚下一软,她故意将那妖娆的身段释放得更完美,让他看到。用缠磨的声调一点一滴的考验他的自制,让他听到。挑动他深沉而本能的欲望。 她模仿着求偶的蛇,朝他求欢,一举手,一点足,皆是入木三分的神似,淋漓尽致。 翩若轻云出岫,携佳人兮步迟迟腰肢袅娜似弱柳。 那条好色的大蛇已经从狂追变成了慢追,随着苏眠将自己逼入佳境,悠然动情。巨蛇鼻息里扑捉到她身上的悠悠情欲气息,对追杀苏敛歇了兴趣,缓缓在不远开外,盘成一堆,蛇眼里兴致勃勃的等着十八禁。 苏眠的手臂缠上苏敛的腰肢时,苏敛的声音在她头顶平波无痕的荡开,“这就是你的办法?”一呼一吸里,却缠上她身上而来的似有若无的处子香。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逼白的心思 听到他冷静自持的声音,苏眠缠在他腰上的手臂一僵,心头微涩,顿时跌回清明。手慢慢放开,离开他的身体,低头,垂目,“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只有这样的办法。”淡淡的解释道:《录异志》取材《山海》,虽有浮夸鬼怪之嫌,但《山海》的可考察度并不是没有。当时看的时候,我记得底下有一排小注。说,蛇性本(淫),此蛇尤甚,喜观野物交合之事,以此趣,转而同求。苟不同,则杀之。当时我只当怪谈一眼带过。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会碰上……总之狗血倾盆,天雷滚滚,谁让我们都不带避雷针。” 她随口说笑几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之前一直担心的无法面对,局促窘迫的心理,仿佛也没那么茫然不知所措了。但又不是真的舒坦了。 他们身后,似乎察觉到没戏的大蛇,有些烦躁的原地扭动,蛇信吐得丝丝,蛇脖子一伸一缩。 苏眠见他不给反应,以为他不信,抬眸,正要说话。 苏敛抬手按下去她的脑袋,“我知道,都是真的。” 苏眠低着脖子,不明白苏眠把自己脑袋按下来是什么意思。猜着,是不是自己的办法太那什么,他已经没办法直视自己了。她便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看着自己圆润的脚趾头,放空心事的来回的数。十,二十、三十、四十……直到一百。脖子都低酸了,他还是没一句话,苏眠心中微微轻叹,道:“再想办法还来得及吗?” “你……”苏敛的声音有些猝不及防的惊讶。 “冷静下来,我觉得我的办法不好。你想想办法吧,不然我们都要被蛇吃掉。”大蛇开始在身后弄出动静,苏眠有些怕的缩了缩脖子。 苏敛凝目着她的头顶,他看不清,又好像分明能看到了她头顶的那两个漩。老辈说,头上生双漩的人很倔,非常非常的坚持己见……他刚才还在想,这个那女人他怎么就那么想立刻娶了她呢?他了解她,这样的办法除了她自愿,没有人逼得她动。他正闷着得意,忽地听她说冷静了,办法不好了。 她是后悔了?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愿意,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面前的这个男人? 苏敛被她弄得一下子心情很差,拨开她推到一旁道:“冷静完了走。” “苏敛……”她无措的叫着他。 “给我走!”几个字似乎牙缝里逼出。苏敛被她逼得要跳墙,什么高冷无心,什么冷漠无情,什么狗屁!他只知道自己失望透顶!还以为她会一心坚定,二心不变。 他患得患失了,他却不自知。平日里端得似模似样,其实心里却受不了苏眠半点的动摇。 躁动不安的气息,传递进空气里,大蛇敏锐如人,竟像能察觉,立刻将盘起的身躯散了。甩头摆尾的过来,爆戾的露着尖尖的獠牙。 苏敛捏得手关节吱吱的响,一脸修罗煞气之势,比大蛇不惶多让。 万物有灵,这种能与古书里相比出入的的大蛇更是灵异异常,大蛇仿佛嗅到对面这个人类的危险。居然停了停,忽地仰头嘶鸣。 苏眠脸色一白,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再也没有任何的顾虑,脱掉自己的外衣甩在地上。上半身只有胸衣逼到苏敛面前,言不由衷道:“苏敛,我不要你负责,是不是也不敢碰我?还是你碰过姜聘婷后,其它女人就入不了你的法眼。” 她故意激他,苏敛浑身的煞气更是转浓,“你就这么想让我碰你?苏眠,说话三思!” 苏眠眸子一暗,软下声道,“苏敛,别和我生气好吗?至少现在不要。知道吗?它在搬救兵。我忘了告诉你,洞里还有一条蛇。你引走这条后,我和薛刚碰到了另外一条。两条蛇一雄一雌,正在育卵,我们之前拉动枪响的声音,让它们误会我们手上偷了蛇蛋。这种蛇极护卵,极易激怒。如果你有把握赤手空拳杀死两条大蛇,你动手,我绝不拦你。” “劳你费心。”他看都不看苏眠,从苏眠的身边走出去,大蛇为他身上的气势所惧,退了退,嘶鸣再起。 “苏敛,你告诉我,为什么……”苏眠浑身都在颤抖。 “我不需要你用乱七八糟的借口搭救。” “是,你不需要,是我需要。我需要用乱七八糟的借口和你在一起。让你对我感动,让你对我负责,让你娶我,我好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这个借口你成全吗?”苏眠情绪一个不稳,将心里关着的隐秘和盘托出。 她喜欢了他,她羞于启齿,今日却被两条蛇逼白了心思。 苏敛冰冻三尺的心顿时被她最后一记质问敲化成了一汪春水,他明知道她的心思,可当她承认的刹那,他还是喜欢到了极点。他似怕她又反悔,忙不迭的,却瓮声瓮气道:“想清楚,等我把这两条蛇揍趴了,我可要兑现。” 他一旦做了决定,便会不惜一试。 “那你慢慢揍。”苏眠也是配合,捡起衣服就要穿上。心说,他不会真的吧……那自己就糗大了。赶紧把衣服床上遮羞先。 苏敛一把夺过她的衣服,撕下一块布料,蒙着眼睛道:“别跑。让我知道你偷偷跑了,你猜我会不会收拾你。” 苏眠看到他取下皮带,拿在手里甩得啪啪响的时候,顿时被自己坑哭了。 蛇竟然通灵性,那就好办! 那条大蛇还要叫,苏敛听声辨位,皮带如铁鞭一样的抽在蛇嘴上,一颗獠牙抽得飞出来。巨蛇脑袋一缩,想来挺疼。他也不抽别处,专门逮着巨蛇的嘴抽。白费巨蛇那么大一堆,抽得满地爪牙,跟陀螺一样。 就在这是,巨蛇的救兵到了。 苏眠紧张的提醒苏敛,但戏剧性的一幕是,救兵并不往前面,而是远远的看着。结局无疑也是是戏剧性的,巨蛇直接被战斗方式奇葩的苏敛直接给抽跑了,带着它搬来的救兵。 苏眠看了场免费的大戏,整个人懵圈,呵呵,果然是她自作多情。苏敛怎么会要她来救了! shit~ 第一百一十八章 言传身教? 苏眠被他步步逼近要兑现的时候,她紧张的从地上摸起一颗石子,攥在手心里背去身后。一边倒退,一边结巴。“你你你……别过来,我不知道你这么厉害,要……知道,我才、不会来救你。” 一腔美人逞英雄,结果夭折,求欢未遂,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比这更丢脸。 苏敛意味深长的“哦”道:“又后悔?” 他的面孔沉在晦暗的光线,声线淡淡,苏眠看不清,听不出,只能猜着他的意图。 “我肯定……反正,不是我救的你,我不兑现!”苏眠咬牙,横竖不认。左思右想,觉得苏敛是不是在戏弄自己,想想之前,亲他一下他都不答应,怎么可能会想碰自己。苏眠倒退的脚下一顿,紧张变成了有些自嘲的生气,苏连撞到眼皮子前了,她直挺挺的迎上,没好气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到此为止!以后更不许拿出来说笑!” 苏敛凉凉一哼,“谁跟你说笑。”二话不说,捧起苏眠的脸直接吻上去。吻得苏眠快断气,吻得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很知道怎么去带动她,攻城掠地,丢盔弃甲,苏眠这朵小白菜被他大快朵颐,抹嘴而后快。 在苏眠魂儿都仿佛被吻掉了的反应里,苏敛将眉眼一展,叮的敲到她额上道:“别傻了,我有个想法。” 苏眠呆若木鸡里,终于慢半拍跟上道:“啊……你说。” 苏敛便说,做我女朋友怎么样?我们一步步来,先谈恋爱,再结婚…… 他终于不想再遮掩,不想等万事俱备,不想让窗纸蒙得太久。他也怕蒙久了,一错再错成错过,等久了,等闲变却了故人心。遮久了,徒增伤心事了了。 苏眠好不容易清醒的脑子,成功的再被他搅合成了一团浆糊。她像找不到北的茫然的“啊”了一声。他的想法清新脱俗,彻底将她迷途。 苏敛见她傻愣得可以,伸着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湿润软嫩的唇上,大气不喘地道:“还觉得我像玩笑?要不然再跟你开大点,嗯?”提拉的尾调引诱得苏眠心神一荡,连连退开。忘了身后是湖,便退得脚下一空,直直往后倒去,伴着她惊呼。 “哗啦。”“哗啦。” 跟着跳入湖水的苏敛,将她捞出水面,圈在臂弯里。一掌按住她的杨柳小蛮腰贴合上自己,方才吻着她时翻涌出的情欲,变成可以感知的存在。一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旁倾吐气息道:“如果我说得这么直白你还不明白,身教如何?我不介意先上船后补票。” 她泡在湖水里的身子在他掌心微微的颤栗,她明明明白……又还是不明白。受柳真真侵(淫),连黄段子都能听懂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抵在自己小腹处火热的暗示。可她又不懂……他突然得像不正常了一样。 她没有退离他,也没有更靠近,她僵在了那里,即便苏敛轻带着她的腰,她也不再近半分。她陷在碰触到的真实,和他没按常理出牌的混乱里。私心里,她偏于前者,可更想给后者找到一个说得通的理由。 她纠结在,只有说得通的事,才能顺理成章。 苏敛便是不问,也知道她快纠结得半死。半是无奈,半是有脾气!她怎么又那么多怀疑了! 说她胆子大吧,这就被吓住了,说她胆子小吧,献身这种事的勇气都有。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苏敛又骂不得,骂了她,她定然又要拿他一片真心去剖析成驴肝肺。 苏敛只得循循善诱了道,“小眠,你放松点,就像我背着你的时候,现在同样也只用伏在我肩头就好。”他放缓的声音,轻柔而饱含魔性,一字一声,徐徐催眠着她的负隅顽抗。掌心下的脑袋,渐渐的伏低下去,苏眠软软的手臂圈上他的腰。 就这么泡在水里抱着,苏敛满腔想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泡去一半。忽地,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另一半也没了。 苏敛拍拍她的背,忽又听到她轻轻哭笑,塞着声音道:“喂,那天你在船上说我只要准备好一份大礼给阿姨,阿姨就不会生气了,你不会就是说的先上船后补票吧。” 带球当礼物,这个礼的确够大。 苏敛没意思极了,轻轻吻过她头发道:“你还是蠢蠢的时候最可爱。” 算是默认了。 “我才不蠢好吧……”苏眠从他肩头离开,一张哭过的脸看不十分的仔细,语调里却带着掩藏不住的娇羞。 “你不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早就喜欢我,不蠢,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心意。蠢得我都不忍心让你单相思。蠢成这样,吃米长大的吗?” 苏敛难得多话,却是一句也没好听,不好好的虐狗,开起了批斗大会。 苏眠心底已经一万个满足,他能“有个想法”来说出一切,对他来说,够了。没有语言可以表达的心情,唯有庆幸。 我爱你,正好你也是。 薛刚终于在左等右等不见人的坐立不安里,听到了两人跑来的动静。 薛刚小跑迎上去,拉着苏眠左看右看紧张道:“你们怎么这么久?我差点就冲进去了。” 苏眠便讲起苏敛抽得巨蛇满地找牙的事来,咯咯直笑,鲜少的兴奋。 薛刚听得满头黑线,对苏敛竖大拇指道:“你牛!” 这样都行!? 是势,气势。 古代行兵打战,兵未动,势先输,便注定要输。气势凌人,则会先声夺人。气场的可怖,不止人与人之间,其实动物之间也是。那条大蛇知道惧退苏敛当时的势,可见的确是灵性之物。比一般的蛇虫走兽,多了几分空灵。 这也是苏敛的侥幸。 “这个地下湖连着另外的出口,我们现在下去。” 苏敛已经探过了,本来一开始就要带他们从这湖底出去的,怎料会遇到巨蛇,耽搁到了现在。他怕那条被他抽得憋屈的大蛇追出来,便一刻也不耽误,带着苏眠下了水。 三人冒出在一面静湖中,水花破空,惊起涟漪泛泛。十来米之外便是岸,岸上青草碧地,高树飞花。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奉月 三人浑身透湿的爬上岸,虽然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阴沉的天光,可比起地底下的昏昏沉沉,简直要好太多。 经过几株高大的古树下,不断旋着飞下的细小花朵,飘飘荡荡的落了他们满头满肩。放远的视线,出现了整齐排列的房子。 “我们这又到了哪里?这个村子里看上去住着不少人家。”薛刚打量着那些规整的建筑道。 “不知道,先进去,反正我们也没有退路。借户人家把湿衣服都换了,不然都要生病了。” 当他们走进去,四处却静悄悄的,大白天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静得有些诡异。 薛刚:“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苏眠指了指他们面前停住的房子,道:“在睡觉,你们听,有呼噜声。”不是震天的鼾声,她能听到,实在是这里离地而起的木房子隔音效果不好。 苏敛便去敲门,苏眠朝门缝里张望,敲了小会儿,悉悉索索的听到里面传来脚步拖沓的声响,伴着哈欠连天困顿的问话,“谁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 里面人的话从门缝里漏得分明,苏眠和薛刚不约而同的仰头望天,青天大白日的大晚上?这是睡糊涂了呢。 徐徐开门的是个胡子花白蓄得长长的六旬老汉,睁着没怎么醒的老眼,对上门外几人的眼神里雾里看花。“你们……” “老人家,你好,请问……” 苏眠话没说话,吃了一脸闭门风。 门里传来老人清醒激动的声音,“你们是外世人?!” 苏眠一怔,猛的反应过来,外世人这个说法可不陌生。她惊亚无比的扭头看向身后二人道:“相信吗?我们居然游到了奉月。” 薛刚愕然,“不会吧?” 苏眠释然下来,摇头道:“会,我在被新月商会抓走的时候,他们不止说我是奉月的姑姑,更一口一个内世外世。这话从商会七爷口中说出来就错不了。所以,我们真的到了奉月。”在这之前,苏眠都不信奉月真的存在,她认为得更多的是,新月商会因为着什么而在故布疑云。 苏眠话音方落,就听到窗户那里老汉扯着嗓子大喊。“大家都起来啊!有外世人来啦!外世人来啦!” 苏敛闻言提醒道:“我们小心。”明明是的白天,所有人却集体在睡觉。 老汉的这一喊,无疑炸了锅。四下里跟着一阵铜铃悦耳响亮,从他们附近所有的房子里传出。在空气里震荡出一圈一圈的音波,扩散出更远。 三人从老汉房前退站到两排房子相夹的石板路上,老汉却以为他们要逃。 “都别睡了,外世人要跑!”老汉率先举着把鱼叉出来,谨慎又防备的对着他们。 不消片刻,冲出来一大堆人。举木棍子的,带镰刀的,甚至还有端铜盆的。惊醒的人群仓促仓惶,将他们视为大患包围。 有些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没穿整齐,将宽大的衣服下摆掉在了腰带外,要不然就是胡乱塞,扣子也能扣错上下。一群麻衣布裤,披头散发的的村民,令苏眠恍惚以为穿越到了古代。 每个人还带着面具。无一不同的白底面具,上面绘着各种各样的花纹,有些狰狞,有些高贵,有些哭泣,有些大笑……让这个村子看上不只古老,更有些神秘。 护在他们二人中间的苏眠,朝带头的老汉道:“老人家因何事受的惩罚?族长不在,奉月现在谁管事,叫人来见我。” 老人神色晃了晃,又绷了下去,显然是她说中了一些什么,但又怕她有鬼,不敢承认。其他人更默契的不作声。 “小眠,你在说些什么呀……。”薛刚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服。 苏眠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别问。 苏敛却比薛刚要了解她,道:“你拿什么证明你是他们姑姑?” “那就看他们需要我们拿什么证明。”苏眠想了想,会不会是苏怀远交给自己的那三样东西。两幅画,一个铜箱。 人头赞赞的人群,忽然分开一条路。 迎面而来一个长袍拖地的人,脸色的面具是浇着银的狐狸脸谱,狭长狭翘的眼缝,正带着讥诮的笑意投着视线过来。 此人一出现,人群里便有个各种的声音。 “掌族来了。” “掌族快看,有外世人。” 那个老头更跑到上前道:“掌族,方才这小女子自称是姑姑。”感情刚才门里边,老汉竖着耳朵正听门呢。 人群哗然。 “姑姑回来啦?” “不会吧,真的是姑姑?” “姑姑当年不是被族……” 那人轻轻一扬手,沸了水般的人声顿时静得针响都听见。那人说话,一嗓冰清玉骨的男声,微弓腰,两手一作揖。“见过姑娘,姑娘可否将姑姑的信物拿出来,我好认认。” 苏眠没动,反走上前道:“奉月现在是你在管?你叫什么,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 苏眠注意到他的手动了动,然后又停住。 苏眠顿了顿,忽然眸光一转,转冷道:“族长不在已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直接让你做了族长,而只让你代为掌族?是你说,还是我说。”她倏地伸手,挑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一张谪仙般不染烟尘的脸落出,他低身,将身体低得更多些,揖着的动作并不放下。 苏眠淡道:“因为紫色为尊。奉月素来只有族长,何来的掌族。”她轻缓的话里带着挑剔的不满。 他闻言,抬起身,抬眸,一双火红的眸子,如同燃了的火焰。他唇角流淌清冷的笑意,这一次是单膝跪下,“风音见过姑姑。” 他这一跪,所有人一愣,震惊中回过神思,纷纷跪倒,以额触地。简直是大跪拜。 老头儿跪在一旁,抖得跟筛子似的。 苏眠将面具丢在他脚下,旋身,背对道:“我累了,带我去休息。”此刻的她陌生且高高在上,带着不属于她的气质,扫荡了这一地敬畏。 “风音遵命。” 风音顺服的捡起脚下的面具,眉眼半分微动,始终那样浅浅的笑。重新戴上,起身,引着苏眠而去。 她像是被“鬼怪”附了身,撇下苏敛薛刚,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跟着风音离去。 薛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敛的眸光深得如渊,不可见底。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好像答应给你做女朋友了 风音把苏眠带到休息的地方,也是一幢木屋。看上去没什么二样,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也很朴素。 一进去,不等风音先说话,苏眠先声制人,“风音,刚才的两个外世人,其中脸上有伤的那个你去安排妥当,找人给他看。另一个带到我这里来。” “遵姑姑吩咐。”风音应答从善如流。 须不知,苏眠的手心都捏起了汗。她对奉月的一知半解,都是从右昀和小七口中听来,刚才的一切一切都是她揣度着将自己代入姑姑的角色。 小七曾说,“姑姑”是奉月唯一一个可以与天族沟通的人。能活在天上的可不就是神仙了?!可见“姑姑”的身份在奉月非常具有神话色彩,奉月人的心中一定都敬畏,惧怕着神灵。 说直白了,若姑姑代表着神灵,其他人则是肉体凡胎的“俗人”。所谓天意不可妄度。既然搞得这么玄乎奇乎,苏眠就想试试“姑姑”的牌有没有那么好用,是不是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 没想到这个风音还真是二话不说的去了。 苏眠刚把一身湿掉的衣服换下,外面便听到风音道:“姑姑,人带过来了,是不是让他进来。” 苏敛看到苏眠一本正经板着的小脸时,忍不住挑眉。 苏眠假装没看见,对一旁的风音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风音转身,又是二话不说。 苏眠伸着脖子眼见着风音走远了,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把门关上。转回头,苏敛正抱着手臂,好整似暇的看着她。“变回来了?” “嗯。”苏眠眨眨眼道:“是不是把你们都骗到了?以为我不管你们了?” “没有。”苏敛薄唇动道:“你要想在这里当姑姑,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苏眠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话,顿时有些一愣,然后想起来一笑道:“我好像答应给你做女朋友了。” 苏敛的微眯了眼眸,冷冷的丢出眼刀道:“好像?不确定?” 见他不高兴,苏眠却捂着嘴偷笑得更欢,两枚杏眼秋波潋滟,点着头,还有些羞道:“确定,以及肯定。”忙的安抚好了某人龟毛的内心。 苏眠在里面卧室换着湿衣,苏眠靠在外面的夹墙上解释之前的事情。 “……当时风音找我要证明身份的信物……我没给他拿,一是因为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二则转念一想,即便有,站在姑姑的角度来说我也不能拿给他。姑姑在奉月很有些神化,地位比族长听说还高不低,族长掌管奉月,而姑姑掌管奉月的命数。以他们的信奉,我是他们姑姑,他们没有质疑姑姑的权利。所以我不仅不能拿,我还要指出风音的僭越。我拿出姑姑该有的姿态,在当时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白了,心理战。 “我既然是姑姑嘛,对你们两个外世人肯定不能情绪上太照顾。不然会给人觉得我颠倒本末。虽然你们是跟着我来的,但我感觉姑姑这个角色就是要求端着,显得理所当然才正常。能沟通天的人啊,跟凡人必须优越感。然后再用特权把你们安排好,这样才会显得顺理成章。” 苏眠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能琢磨出这等心态也是奇葩了。 苏敛在里道:“那你究竟是不是他们的姑姑?” 苏眠沉默了,她不想是,但隐隐约约又觉得是。想多了,忍不住有些烦躁,“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 “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就行,其它都不重要。” 头顶传开苏敛平淡无波的声音,苏眠扭头,看到他一手撑着门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她稍稍抬着下巴,迎着他的目光。男人的眼眸深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柔情,凝睇的桃花眼微微的勾着,那形状却叫人心安。 苏眠低下长长的睫毛,转而投入他的怀抱,他回抱着她,谁也没有说话。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苏眠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无比的满足,又依然觉得一切来得突然。她忘记是谁说,来得太突然的东西,总也最容易失去。 手心里不由自主的抓皱了他腰间的衬衣。 拥抱的温度,让她想睡觉,想去做一场梦,一场永远都不会醒的美梦。 久久的安静里,她环在苏敛腰上的手臂蓦地缓缓滑下去,匀长的呼吸落进苏敛的耳中时。苏敛将她打横抱起,送到了房间的床上,轻手轻脚的拉开了被子,替她盖上掖好了。 他不曾照顾过谁,却凭心意,做起来半点不陌生。 今天火里水里,蛇口夺命的折腾一圈下来,也算难为她了。 趁着她睡觉,苏敛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风音从屋侧转出来站在了门外。 老汉门前,苏敛和薛刚碰了头。两个人没搭话,薛刚在前面带路,两人七拐八弯的来到了一间木屋外。 薛刚踢开门前做的标记道:“就是这里。” 门缝一开,苏敛插在口袋里的手赫然带出来枪,直接朝开门的人脑袋上顶过去。 “面具拿了。” 薛刚挤进门,顺手带关。 那人双手举起来投降,胆战心惊道:“你们两个外世人想干什么?” 薛刚笑道:“投降的姿势都这么标准了,就别假装没去过外世了。不认得枪,你退什么,怕什么,脑袋不要离枪口这么远,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除非你找死。” 面具底下的声音恢复成一声冷笑道:“你们把风老伯怎么了?” “脑子转得挺快,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最开始三个人被围在一起时,苏敛故意掉在地上的就是枪。老汉的反应,在一群拿着棍棒镰刀当武器的人堆里太过显眼。 薛刚也注意到了。 在和风音走之前,苏敛对薛刚暗示说等会再来找他,薛刚默然,去把老汉先抓了问了,果然有收获。 苏敛飞快转动手里的枪,以枪柄挑掉眼前的面具。枪身在他手指上一旋,又回到枪口对准的动作。 对面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布衫儒雅,长脸清瘦,眼中韬光养晦。看起来并不好对付。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皮卡丘上 那个男人最后被他们一唱一和,憋得一脸猪肝色,忍无可忍,又不得不忍。吩咐其他人把他们看好了,转身,忿忿不平的离去。 见人走远了,苏眠提议道:“同志们,我们进村去逛逛怎么样?”眼神狡黠的跳动。 苏敛薛刚二人心照不宣。 “不行,你们不能动,在这里等着!”还是之前那个装大尾巴狼的小弟。 没人搭理他。 薛刚手指划一圈,特别指向狼小弟道:“把他们也带上?” “你要是嫌麻烦……”苏敛照脖子上做了个砍的姿势,手刀打晕。 那些人都以为理解成了要把他们抹脖子,纷纷从袍子下掏出了家伙,他们的武器,弯弯的像把镰刀,但刀刃在外。 苏敛和薛刚都不想耽误时间,薛刚看着苏眠,苏敛上去直接撩翻一个,用那人自己的武器架在他脖子上。吓得那人直接声音抖得像电波。 苏敛再将他一把推开。 实力悬殊之下,神月堂的人只好跟成一长串,跟着进村。 有神月堂“护驾”,三人一路被围观。 苏眠走走停停看看,苏敛薛刚便陪着她这里看站站,那里摸摸。 “你们看他们的房子,很有意思,谁带相机了吗?拍一个。” 苏眠跳到房子边摆了个动作,薛刚假装手里有,比个照相的手形框,嘴里“喀嚓”一声,“来,卖萌五连拍一组。” 苏眠配合的嘟嘴,捧脸,勾脚,歪头,捂一只眼。 薛刚嘴里就不停的“咔擦咔擦……” 苏敛上前去,搭着苏眠肩膀,“来,情侣照。” 薛刚直接撒手,“没电。” 苏敛气死薛刚不偿命,勾着苏眠下巴说,“发电。” 薛刚作势手里有东西丢他,“皮卡丘上,十万伏特。” 苏眠顿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银铃般,欢快得很有感染力,看着热闹的村人听不懂皮卡丘梗,也跟着她笑。三人轻松惬意得不得了,要不是后面的附加队伍,一行人看着俨然真成了来游山玩水的。 不过这里的而建筑确实有点味道。 两边木结构房子离地而建,虽然旧而且简陋,但有股很久远的气息,比飞檐翘角,雕栏画栋的古代还要古老的感觉。 屋子直接用一根一根圆木围着拼出了房子的形状,窗口用短木留出来,离地有一米多高,立在四根成年人怀抱粗的活树桩之上。树根下生着新的侧枝,枝叶繁盛。 再往前面走一些,看见有人把下面的空地拿来做小买卖。摆着蔬菜,水果,都不常见。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颗小脑袋,在大人的背后钻来钻去。小脑袋终于挤出来,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娃,稚气的脸庞有些脏兮兮,一双眼睛亮得很。 他忽地跑到苏眠跟前,仰着头,天真烂漫的夸人,“姐姐你人漂亮,眼睛更漂亮。” “哇,谢谢。你嘴巴好甜呀,吃过很多很多糖了吗?”苏眠心情被夸得美美的,和小盆友说起话,声音放得绵绵软软。 苏敛听在耳朵里,心头像是有只猫儿的小肉爪在踩来踩去,痒痒的好不柔软。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捧着她脸,研究她那张嘴。怎么可以这样的说话,太挠人了。 凝神,只见小男娃和苏眠咬起了耳朵。小男娃在她耳边小小声说着什么,听不清,苏眠的微笑挂在唇角很完美。 再往前走走,前面就是一个路口,薛刚悄悄用手肘碰过苏敛,提醒他们快出了脚下这条长长的巷弄。 但是快走到巷弄口的时候,那些神月堂的人从后面挤出来,堵住去路,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往外走了。 薛刚借着转身的时候,擦过苏敛耳边低道:“我猜,我们要出了这里,才是真正的进村。” 苏敛目光不动,神月堂的行为已经证实了这个可能。 要想从村尾出来,必须经过这条长弄。而出了这条长弄,才是开始进入奉月。神月堂的人挡着他们,就是估计这几个外乡人的身手太好,怕他们故意分散,等会儿把人弄丢了,他们负责不起。 但他们的确猜到了苏敛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没猜到他们就是要引蛇出洞了才动手。如果和他们在里面动完手,苏敛他们很可能跑出来就被村民挡回去。 薛刚就因为进村,和村民起的冲突。这里的村民应该是村尾的守村人,村头应该也有这么一个村落,前后守着中间的奉月。不让外人进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苏敛他们不借着神月堂的人打掩护,很难走到巷弄附近。苏眠一路游山玩水得开心的样子,也很好的放松了他们警惕。 耳边呼啸着风声,景致在眼中倒飞,来不及细看,只有逃蹿。 苏眠和苏敛两个人一起的目标太大,他们身后的村人越追越多。他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眼前只有有一个神庙,两人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扎了进去。 紧追到神庙外的村人,出于对神灵的敬畏,居然齐齐拜了一地才往里面找人。边找,还要边念念有词的请罪。 “得罪娘娘,得罪娘娘……” 神庙之上供奉着蛇尾人身的女娲,苏眠和苏敛雷急火急的躲进的女娲庙。 村人找了一圈无果,在神庙里不敢大声说话。都退了出去了。 有人道:“明明看见他们进来了,怎么眨眼看不到人。” 有个六旬老头,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看着仙风道骨,说话混账。“大家再分头找,一定找仔细。把那对孤男寡女揪出来,莫叫他们躲在神殿,侮辱了我们的娲娘娘。找到了也不用多说,直接沉潭!” “风伯,我听说,神月堂的人本来是要带他们去见姑姑的。不知怎么的,让他们跑了。我们要是把他们沉潭了,姑姑那边恐怕怪罪。” 这声提醒,不仅没让这个叫风伯的顾忌,反而更气愤,“姑姑要是还庇护着我们奉月,绝不会问罪于我!” 言辞里,似乎对奉月目前这位姑姑大为不满。 老人在奉月大约有些地位,其他人听他这一说,纷纷不再多说什么。 神庙外的人又拜了一地,再进去找,还是一无所获。 三拜,三找,三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谈恋爱的都抓过去沉潭 有人开始胆战心惊的琢磨着说,“不会是娲娘娘显灵,给他们施了法,不让我们看到吧。风伯,我看我们们还是不要找了,免得扰了娲娘娘的清净。” 这话一说,好多人跟着变色。 可见,奉月的村人非常非常地信奉神明。 那位坚持要把苏敛苏眠找出来沉潭的风伯,似乎有些动摇。见大半人都跪着庙外磕头请罪去了,老人也不好坚持。在带着所有人走之前,又古怪的看了神庙一眼。 他总觉得刚才在神庙里似乎在哪里看到了点不对劲。可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 当神庙外再听到任何动静,女娲神像的头顶飘出来一口长长的舒气声。向上看去,神像后方的那面墙上方,挂着整墙密密麻麻的短五色丝线帘子。线帘后的墙面深度内推,有一整面壁画,和一尊女娲伏羲交尾的泥塑。 被追进来的苏眠和苏敛,急中生智地藏进了这里面。为了完美的遮挡,泥塑后,他们两照着伏羲女娲摆了个一毛一样的poss。 下半身被蛇尾挡着,只要紧贴。上半身照着做姿势,有点痛苦,一手相互扶腰,微微后仰,一手各自举到头上方。 风老头带人找了三回,苏眠只觉得腰都快仰断了。这会儿正趴在苏敛肩头,苏脸在给她揉着腰。 腰上的力度刚刚好,苏眠舒服得将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好心情的打趣,“刚才听到没,那个老头要把我们这对孤男寡女抓住了沉潭。我只听说在古代狗男女抓住了要沉潭,没听说过一男一女在一起就要沉潭,他们这里肯定不流行谈恋爱,谈恋爱的都抓过去沉了潭。” 苏敛“嗯”了一声,手在她腰上一下一下的揉捏着,她的腰肢很软,他稍微用点力,就会把她按得往自己的小腹处撞,撞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先变成狗男女再沉潭?” 苏眠失笑。“什么逻辑,我是说他们这里民风不化。” 苏敛斜眼挑过两人身边的雕像,“兄妹恋的鼻祖面前,你好意思说他们不化。” 上古神话里,伏羲女娲不仅通婚,而且还是亲兄妹。 “搁现在,叫****会要被人戳断脊梁骨。”苏眠想到两人的关系,拍了拍他背,很认真的问道:“欸,我们伪兄妹不算吧。” “女人,我看上了你,你就是我亲妹子,我也照上。”苏敛手下蓦地一个暗力,让她“感受”到他多“讲真”。 苏眠:“……!!!”一口老血瞬间冲到了脑门顶。 你是有多狂! 苏眠拍开他手,面红耳赤,被他震惊得组织不好语言的嘴里,狂暴的甩了他一声“流氓!” 苏敛从上面跳下地面,张着手臂,又收回去,桃花花眼冷睨她,傲娇道:“我是流氓,来,自己跳。” 苏眠忍着笑意,撇撇嘴,“小气。那我跳啦,你别接我。”挑着线帘的手真的放下,纵身往下一跳。 苏敛表面坐壁上观,已经准备出手。不防身后忽然冲出去薛刚的身影,将他一撞,伸手一接。 苏眠“咚”的落在了他怀里。 苏敛的脸顿时黑沉一片锅底灰。 苏眠更是手忙脚乱的跳下来,尴尬得头疼,“失误失误。” 他们说好了,兵分两路脱身后,尽快会面。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找过来。 失误得大发了,苏眠讨好着黑人脸的苏敛,“你别生气,我突发性近视,下次我一定瞄准对象了再跳。嗯?” 苏敛冷着脸,一巴掌“吧唧”到她额头,夸她道:“很好,长进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苏眠心知肚明,呵呵呵的一脸带过。 看着两个人的互动,薛刚则被虐了一脸。 他脸上的伤口血肉模糊地又结了血痂,大片的血迹干在他脸上,好好的一张脸变得乱七八糟。伤口从受伤到现在都没去处理,他也绝口不提。 眼下他们这一跑,薛刚就是想去看医生都麻烦了。 背包也丢了,麻烦事不止一件。急着解决的还有肚子的问题,苏敛包里的食物不够他们三个吃。 眼下快近天黑,苏敛把苏眠托付给薛刚后,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三套这里的衣服。 “换上,我们去村子里转转。” 苏敛没解释衣服是怎么来的,其它两人也没问,因为这个是不需要关注的重点。 需要关心的是,村子里的人都明明知道进来了两男一女的外乡人,他们换了衣服也换不了脸,跑出去不会被认出来吗? 苏眠抖散苏敛丢给自己的那一套衣服,掉出来一张面具。苏敛解释说,村子里的人到了晚上都带面具。他们也带上,不用担心看见脸。 手中的长袍拖地,苏眠看了看自己的,再看了眼薛刚手里的那件,“我怎么看着觉得一样?” “嗯,他们的衣服就这样,只是小一号。” 薛刚正准备直接把衣服罩在外面,苏敛看见道:“脱掉上衣再穿。” 听到他们要脱衣服,苏眠默默的转过了背。 等到薛刚说了声好了,苏眠转过去,看到了两具行走的荷尔蒙。长袍宽松,衣领大敞,一眼就能看到他们没遮没掩,性感紧实的胸膛,性感得让人流鼻血。 也亏得这里天气暖和,这么穿着不着凉。 苏眠用手电来回扫着两人,狐疑道:“他们也这么穿?”那些村民? 苏敛点头,苏眠就想妈呀,自己要是个色女,这一路出去得流多少斤鼻血啊! 那么,她的问题来了! 苏眠手指勾着衣领,十分严肃的问道:“我怎么穿!?”这么露,还指望遮得住内衣? 薛刚正想说什么,苏眠电光一闪的想到了办法,把两个大男人赶出去,里面只听到一阵“刺啦”,“刺啦”撕衣服的声音。 “刺啦”,“刺啦”撕衣服的声音。 薛刚在外面听了半天道:“她不会徒手改装吧?” “差不多。” 苏眠出来了,她张着手臂,给他们看道:“没什么不妥吧。”袍子还是那样的袍子,敞还是那么敞,不同的是她多穿了件裹胸。 薛刚看着她那件裹胸眼熟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拿自己那件上衣撕出来的。 机智了……我的姑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知道你了? 当时是一整件衣服的时候,没觉得那衣服跟性感有关,现在变化了一下,紧围包裹她的尺寸变得醒目。顺着那曲线延展进袍子里的线条令人浮想联翩,藏在宽宽松松的大袍之下的身段,该是怎样的撩人。 薛刚眼睛看得直直,分明有着得到的欲望。 这个女人,随随便便都能很美,随时能吸引人的目光。 苏敛过去,伸手给她把衣领掖到脖子下,融入在夜色里的眸子,目泛点点寒光。再转身,他不假辞色的警告薛刚,“请你离我的女人远点。她的身边,不需要你出现。”一语双关之前薛刚跳出来抢着接下人的事。 和薛刚虽然不是敌人,但不代表他会接受他明目张胆的觊觎。 薛刚面沉如水,他没去争,不愿让苏眠为难。 夜幕如一匹浓黑的织绸,铺陈天际,他迈步隐没进无边的黑暗。 一切突然得苏眠愣怔,她轻轻拉了拉苏敛的衣袖,“苏敛,你怎么了……”他突然的发难,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苏敛不答,牵上她走,攥得她手骨微疼。 不像城里,这里没有路灯,没有霓虹闪烁,只有一窗一窗的烛火模糊房屋的轮廓。却又有着和城里一样喧哗热闹的夜市。 吃饭的地方,屋檐下挂长灯笼,灯笼上写着繁体的“食”。桌子在外面摆着,有客人坐了桌子,伙计会一手掂着一块石头出来,两块石头用力一撞,其中有一块会发亮。 白白的柔光,灯,“点”上了。 见过了发光的草,再见到发光的石头,一路的怪诞见得多了,三人见怪不怪。在这里吃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顿饭,饭钱十个玉珠,奉月居然以玉为钱。 苏眠看着路上三三两两,带着面具,提着灯笼,戏说慢走优哉游哉的行人。没觉得宁静,反倒嗅到了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你们没觉得反常吗?他们应该天翻地覆慨的找我们才对,为什么现在没有一点动静?刚才吃饭,也没听到有人谈论今天的事。如果这件事对他们无关紧要,我们就不会被追赶。但如果……” 宁静是假象,背后就一定有阴谋。 苏敛接道:“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了,或者想好了办法引我们出来。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太比现在还被动。所以必须要赶在这之前,把这位姑姑的底摸清,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她身边的人。” 薛刚诧异道:“你都探过了了?” 他就是天黑那阵子出去了一趟,弄来了衣服,换了玉珠,还打探了情况,这简直…… 苏敛了然他在诧异什么,面具下的声音变凝重,“太过顺利。” 所以才有问题。 但现在就是明知道有问题,他们也不得不往里面闯。 苏眠道:“她身边的人是谁?我们怎么找?” “在落星湖上,湖上有个揽月楼。她和她身边的一个近侍住在里面,我们现在过去。” 他们朝村里落星湖的方向走,越走,发现往那个方向过去的人越多,有人还从后面小跑着超过了他们。不跑的脚下也不慢。一盏盏灯笼将这一路铺得格外亮眼,一张张哭地,笑地,狰狞地,绝望地……画着表情的面具晃过,丰富着空气里的诡异。 苏眠说不清的有些头皮发麻,问苏敛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不会错。”苏敛肯定道。 “怎么这么多人往这里来?”薛刚也是相当不能理解。 如果村民可以随意接触他们的姑姑,他们姑姑住的揽月楼就不会特别的建在四面环水的落星湖上。 所以,只能是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一致着方向走,只有个小孩逆着迎面跑下来。手里提着一盏白灯笼,小孩脸上也带着面具,一张纯白底,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 直接跑到苏眠面前,不由分说塞给苏眠一个,仰着脑袋急急催她道:“姐姐,快去湖边,他们马上要开始了。” 小孩子说完,一阵风的跑开了,苏眠甚至来不及抓住他问,什么湖边,什么要开始了。苏眠顿了顿,蓦地想起来刚才这稚嫩的声音是白天的那个小孩。她将灯笼拿近了,不是白纸,居然是绢丝面料。上面用很浅的颜色画着一张面具,面具上绘着一只半眯着眼的狐狸。 走了几步,苏眠忽然小小的“啊”了一声。停了下来。 苏敛把她抓着拖到身边,往旁边些道:“出什么事了?” 苏眠抖了抖手里的灯笼,讶异道:“他刚才怎么认出我的?我带着面具,又没说话,还换了衣服,他不应该知道是我。” 见她没头没尾的,苏敛敲她暴栗道:“说清楚。” 苏眠叹气说:“刚才那个小孩,就是白天的小男孩。我认出他是听到了他说话,他怎么……” 薛刚道:“他可能没认出你,但凑巧就是你。” “凑巧过来给我塞个灯笼?”苏眠把灯笼提起些,指着外面的白色的料子道:“你们看,这叫白绢丝,是剔除了蚕茧最外层和最内层粗细不匀的劣质丝后,剩下的优等丝。能织出最好的绸。我们在外面,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但在这里肯定不行。他们没技术量产不说,蚕够不够都是个问题。物以稀为贵,好东西都有它一个通性。” “代表的往往是身份。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更加是殊荣。” “而这里最有殊荣的人,只有奉月的姑姑。” 几句一分析,得出个结论,苏眠暴露了。不是小男孩认出来她,而是背后有人认出了她。 “她知道你了?”薛刚忍不住替她担心。 苏眠盯着画上那只狐狸看了半天,摇头道:“说不好,但这灯笼......这画带着暗示,给我灯笼的那个人在提醒我们,他们的姑姑很狡猾。要我们小心。” 狐狸象征狡猾。面具,只有人才会带,把狐狸画在面具上,是想说这个人像一只狐狸奸猾,灯笼则用来指的那人的身份。 可又是谁会暗中提醒得这么明显?还用这样的灯笼送信号…… 三人忽然齐齐撞上视线,她的近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大的不良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村子仿佛倾巢出动。 苏敛看着如潮水涌过来的路人,后知后觉了一个为时已晚的问题。请君入瓮,他们已经入瓮。这根本就是是为他们准备的“盛会”。 奉月的村人打扮成这样,他当时见怪不怪的以为正常。现在来看,应该是村人在某种特定情况下才会集体穿成这样。 比如来见他们的姑姑? 故意给他们机会浑水摸鱼出来,却道都是算计好了的。 苏敛看了眼拨弄着灯笼的苏眠,怕说出来吓坏她,伸手接过她灯笼扔在地上道:“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苏眠道:“我们不去了?” “现在人多。”苏敛很随口的打发了她。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薛刚。 他们跟着人流聚集的停在某处,到达的人开始吹灭灯笼里的火,站定了就不再动。薛刚和薛刚也跟着将手里提的火光吹灭,光亮彻底消失之前,苏眠看到苏敛牵起了自己,又换了下手,抓在了手腕。黑暗里,人群显得很安静,间或听到几声窃窃私语。 “哪是他们外乡人想来就能来的……” “就是就是。” “别说,先看着,说不定的事儿。” 看?看什么,这么黑! 苏眠默默无语着,细嚼听来的只言片语,浅白来理解,他们不接受外乡人进村,但说不定的事儿……是不是表示以前就有外乡人进来过? 苏眠想着事情,察觉到苏敛在带着她手腕渐次渐退。有人接着他们后面来,苏敛便拉着她往空地方站一些。 薛刚了?苏眠猛然发现薛刚没跟着一起。 又有一幽灯火吹灭,苏眠凑过去脑袋,正准备和苏敛问一声,鼻子里蓦地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苏……” 拽着她的那只手下一秒捂到她嘴上,一声低低的“嘘”声落在她耳边。 苏眠眸中一惊,他不是苏敛!是薛刚。 牵手到抓着手腕,就是那一下,苏敛把她换手给了薛刚。 面具下,苏眠又气又担心,又不方便多问。他想干什么,就不能说一声!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阵小小骚动。夜空里,一团红色的磷光在朝着人群的方向移动,越来越近,渐渐能看清轮廓,似乎是只蝴蝶。再近些,那只蝴蝶居然有巴掌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看蝴蝶时,薛刚已经带着苏眠悄悄隐没在黑暗里,离开了这里。 甫一离人群远远了,苏眠反手拦下薛刚,声音很认真道:“薛刚,你跟我哥到底商量了什么?别说你不知道,也别敷衍我,直接回答我。” 苏眠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薛刚发笑,“我不是你哥,本来也不打算瞒你,你不用这么严肃。” 他和苏敛不同。对于想要保护的那个人,苏敛会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世界清宁,现世安好。即便前面狂风暴,转身,他也只会让她看到风暖晴好。薛刚则会选择尊重她知情的权利,她若面对,他陪着一起,她若退缩,他将她护在身后。 薛刚娓娓道:“我们上当了,她故意召集村民今晚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有机会,跟着乔装打扮混进村。她很清楚村民口中我们不可能打探到任何消息,只能从她那里下手。所以她一定不会坐等我们找上门,猜得没错的话,她刚才应该混在人群里。你哥在找她,希望你哥能在她出手逼我们暴露前发现她。” “等等,你们怎么会猜到她只人群里。而且那么多人,我哥怎么找她?”苏眠一头雾水。 薛刚提示她道:“你想想她的身份,召集村民,肯定没有不去的道理。我们既然被引出来了,如果直接回头,三个人,两男一女,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算不出现那盏灯笼,他们也不会贸然往回走。所以他们只能先跟着过去。这一点,她无疑很清楚。她既然不在揽月楼里等着,只能是早早的混进了村民里。 “我带你悄悄离开,是能走脱就走脱。至于后一个问题……”薛刚顿了顿,声音有些心疼道:“小眠,对于他,你了解他多少?” 对于苏敛,他的过往,你究竟知道他多少…… 苏眠被他问得愣住,如果要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只能说自己认识了他三年,他那样的人,深沉得像海底,静水深流。冷漠的表面,她根本看不穿这层铠甲,哪里了解。 所谓的了解,仔细想想,不过是肤浅。能捕捉到他几分情绪,她不过了解到了这个“深度”。 仅此而已。 苏眠晃过神来,很想给薛刚的嘴上打个补丁。做了苏敛的女朋友,乐了一整天的心情,成功被破坏了。 不过,他也提醒得对,她的确该好好了解苏敛。瞬间,就想起了柳真真的经典语录,了解一个男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他睡觉。简单粗暴有效。 苏眠汗颜,照她这个理论,自己这是要坚持不懈的把苏敛给“睡”了才行啊。地底下豁出去了一回没成,为了好好的“了解”,再来? 大大的不良! 苏眠立刻打住即将要如野马脱缰的思维,默默的一个深呼吸,之前在薛刚身上闻到的一丝丝血腥气,猛的在鼻息里窜得翻涌。他脸上有伤,但伤口结了血痂,应该不至于,可她闻到的像是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活血。 苏眠不由古怪道:“薛刚,你身上怎么有股这么重的血腥味?” 薛刚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吧。要不就是脸上的伤口被面具磨出了点血。”他倒是没觉得疼,但只有这个可能。 他接开面具,伸手摸了摸,手指上赫然沾得湿淋淋的。他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居然闻不到半点气味。 他把藏在袍子下的手电拿出来打亮,照见满手鲜血。“小眠,你看看我伤口是不是裂了?”这么流血,他怎么没有一点感觉。 苏眠顺着他照到脸上伤口的灯光,眸光陡然一震,猛地,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怕自己尖叫…… 薛刚脸上原本只是被火石烫伤的伤口,此刻已经变成一个鸡蛋大小的坑,那一处的肌肉好像被什么一点点蚕食了一样,鲜血直流,一些像是肉末一样的东西沾在伤口里。直直对准的光线里,那些肉末忽然…… 蠕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比长短啊,看得清嘛你们! 冰冷的刀刃,再重一分就会撕裂刀口下的细嫩。掌握着这把匕首的人,拿捏着能让匕首“说话”的本事。 匕首轻轻往前一送,细嫩的皮肤隐忍的在刀锋下喊疼,疼也只是那一刹那,它便停在那里。实质的威胁,让肌肤颤栗着知道害怕,它求着身体的主人重视抵着刀锋的人。 可它的主人却无视着,微微转动脖子,让颈上的皮肤在利刃下拉开更长的口子。面具后有一双眼,不笑而弯,似乎很享受这种小小的折磨,折磨生出快感,喉咙里欢快出“嘤咛”一声。倏地,那欢快停在刀锋瞬间变成刀尖的刺痛下。那双眼,真真的弯起来,滑动狰狞的目光,犹如岩壁的长刺,狠狠的插穿了那条从脖子后缠住自己的那只胳膊。 那条手臂末端竖着的刀尖,裹挟着那颗脑袋,拖着身子跟着出去。出去的人,惹得一路怨言。 “干什么踩我脚!” “别乱走,你们烦不烦。” “抱歉,借过,尿个尿。”说着话的男人,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切,有病,尿尿还勾肩搭背。比长短啊,看得清嘛你们!”吐槽的这位一本正经的鄙视。 乱声里分花拂柳,穿出人墙的两道身影,歪歪腻腻的走到模模糊糊一团难辨的树后,随后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响。 水响了长长一阵,停了,又响起另外一阵。人群里有人低低发笑,“嘿,这尿性……” “人家撒尿你也尖着耳朵听,德性。”拌着嘴的又道:“这姑姑也是,几时才把人带出来,我跟人打着赌,那几个外乡人撑不住半个小时。你跟我赌不?” 倾斜在树枝上的竹筒口,滴答滴答…… 树后的人早已走远。 苏敛脚下“喀嚓”一声,踩裂了一张完全涂成黑色的面具。 那张没有了遮盖的脸,生得忧伤又绝望,仿佛囚生在深渊底下终年不得见阳光的孱弱小花,却在那双弯弯的眼里盛放变态狠毒的光彩。苏敛举着的打火机的火苗,在这种光彩前黯然失色。她盯着面前带着面具的男人,手指在唇上轻点,她抿了抿唇,表现得似乎可口着什么。神情里旖旎妖冶,犹如迎风的罂粟。 “还不想放了我吗?我可不会跑哦。不然我也不会乖乖的跟着你过来。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跑,我告诉你好不好?”她说话关着一些嗲,撒娇,又带着点魅,像是随时在诱惑别人。 搅动着空气里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甜香。 灭了火,苏敛收回架着她的匕首,对她的话痨和娇嗲无感。他刚收手,对面的人影便迫不及待的朝他扑过来,在他翻手将刀尖刺穿黑暗,定格她眉心一粒米近时。传来她故意生气的娇嗔,“讨厌,人家喜欢你嘛。” 苏敛冷凝出声,“再有下一次,替你收尸。我们的东西在你手里,叫你的人送过来。” 她浑然不介意苏敛的威胁,额头往刀尖上撞,有心要挑战他的耐性。 “公子说的可是那两幅画和铜箱?怎么办,我正喜欢着呢。不过……”她妖一般的捏腔作调,扎出的血珠子顺着她眉心沿着鼻梁下滑,她似乎很喜欢让自己出血,愉悦得声音瑟瑟颤抖。“公子若是要,我只好舍得给,但东西嘛,还得公子自己去取。我的人……可不就是在这里,公子也要吗?我也给。” 她故意曲解着说话,苏敛似乎被她恶了心,忽然一阵想呕,脑子里也跟着晕起来。蓦地反应过来什么,他猛地紧了心,不动声色,劈手想将她敲晕。但刹那功夫,他眼前已经眩晕得厉害,苏敛一刀扎在自己腿上,挣扎出一丝清明。 “噗嗤。” 皮肉刺破的声音在寂夜里格外清晰。 惊起她往后急退,发出嘲讽的冷笑:“你倒是对自己狠。”转而又惬意了,“可你也不用这么心急,待会儿还有更狠的。哦,对了,你猜,她是会选你这个情哥哥,还是会选她的小竹马?” 她血里的香气带着霸道的迷香效果,苏敛耳中攫取着“小竹马”几字,闷声倒地。 她听到那一声响,蹲到苏敛身边,正要解了他的面具,身后的黑暗里忽然有人喊了声。“司琅。” 一嗓冰清玉骨的男声,略微有些得意。 她猛的站起身,只微微扭动脖子淡漠道:“找到她了?” “要和我去看她吗?我把她送到我房里了,我真正的姑姑果然不一样。”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开心,骄傲着他真正的姑姑。 司琅只听出他的明朝暗讽,“风音,你别高兴太早,她要是拿不出里面的东西。我照样杀了她!”什么真的假的!她只要拿到了……谁敢再质疑她是假的! “司琅,你的玩笑一点不好笑,你杀她,我就杀你。并且保证你死在她之前。”风音说笑得无比轻松,谈笑风生的仿佛是今晚的天好黑呀,没有星星。 “我们各取所需,最好相安无事。如果你喜欢挑衅,我也不介意相互伤害。”他倏地转厉,语气不容忽视的认真。 风音,便是苏敛打探里,司琅的近侍,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水火不容,也不会水乳交融。 “我懒得跟你说,把他带走。别耽误我时间。”司琅不屑多说,态度清高傲慢,完全不是在苏敛面前魅声媚气的样子。 摘星湖,揽月楼上。一间被反锁的房门被拍得吱吱作响。 “薛刚!” “薛刚?!” 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房间被粗沉的铁链反锁,薛刚也不见了人影。一时间,苏眠根本无法淡定。 当时…… 她看着薛刚狰狞的伤口,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启齿,黑天抹地里,忽然飞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红色蝴蝶,围着他们头顶绕。那只蝴蝶总想往薛刚伤口上停,赶都赶不赢的时候。 一个提着灯笼的男人忽然鬼魅一般的出现,来人一袭长袍拖地,脸戴浇着银的狐狸脸具。视线透过狭长狭翘的眼缝,直直的投在苏眠的脸上。声音漾着笑意盈盈地自来熟道:“迷彀喜欢吃织骨虫,姑姑又何必去赶它,让它吃掉才好,还是姑姑想他的脸全都被织骨虫啃掉?”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选一个出去送死 他稍稍伸出手,那只红色的蝴蝶就落在他微翘出的食指上,老实的翕动着翅膀。 伸手揭下脸上的面具,朦胧的灯笼光下,露出一张谪仙般不染烟尘的脸。抬眸,一双火红的眸子,如同燃在暗夜里的火焰,带着别样的炽烈。他撩起长袍,郑重的单膝触地。 “风音,见过姑姑。” 一连串,行云流水般,苏眠和薛刚都来不及理清状况,风音就为苏眠不假思索的拒绝变了脸。 风音当时说:“姑姑,我带你回揽月楼。” 苏眠那才注意他手里的灯笼,赫然是之前从自己手里扔在地上的那盏。明白了他是那位姑姑的近侍,苏眠自然不送肉上砧板。 然后…… 风音宽大的袖子一挥,洒出来一些什么……再睁眼,已经是眼下这样。 就在她恨不得两扇门能直接被拍烂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苏眠赶紧转身在房间里找称手的东西。匆匆掠过房里的摆设,苏眠刚摸起一个长颈的花瓶抓在手里,身后的风音已经踏进了房里,看着她匆匆将手藏到身后,疑惑道:“姑姑在做什么?” 他步步逼近,苏眠拧着神情步步后退,腰后撞上摆在窗户下的一张高脚木桌。苏眠“啪”的将花瓶敲碎在桌子边上,露出锋利的尖角指向风音,竭力沉住气道:“我朋友在哪?” 风音为她的戒备弄得一愣,抓下脸上的面具,脱手掉在脚边,始终微微带笑的脸上,因为惊讶折出现一些裂痕。他飞快上去抓着苏眠的肩膀,无比紧张道:“姑姑,你怎么了,我是风音啊。你看看我,姑……” “别碰我!” 苏眠惊叫,推搡之下,挥手,花瓶破的坏尖锐处,划过了风音的脸。一线血红立刻在风音脸上浸出,顺着脸颊流到他线条柔和的下颌处。 趁着风音怔住,苏眠立刻从没有退路的桌子边,扭身朝大开的门外跑。 却一把被站在门外暗处的司琅拦住,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眠瑾,我们终于见面了。” “啪” 又是一记响亮。 不过这次却是落在司琅脸上。 司琅不可思议的看向甩了自己一耳光,转头就去关心苏眠的风音,怒目圆睁,伸手抓向风音的肩膀,用力朝自己面前带过来。不妨,风音反手抓住她手腕,狠狠攥道:“我说过,不许碰她!滚!”用力一松,司琅脚下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姑姑,你有没有事?” 他赤红的眼里只有苏敛捂着脸,好半天回不过来神的样子。他自己脸上的伤,根本不存在一样。 “姑姑想见朋友,我知道,风音这就带你去。”他几乎是讨好的口气,唯恐苏眠皱下眉。 苏眠却推开他,看向跌在地上,勾着冷笑的司琅。 “你刚才叫我什么?” 眠瑾,眠瑾……她曾入梦里,似近犹远,缥缈着听过多少回。总是在清醒的刹那便忘记得干净,熟悉又陌生着,她是眠瑾,还是苏眠? 司琅缓慢站起来,以风情万种的姿态。她斜睨了苏眠一眼,眸光里转过残忍,落定在风音提着心的脸上道:“带她过来,让她选完了,你们慢慢叙旧。风音,看好你的宝贝姑姑。不是什么时候你都能这么及时的替她打回我这一掌。” 这一耳光,她眼里不见屈辱,却深藏着寒心。 司琅利落的转身,挺得笔直的背影,在地面斜长的拉着倒影,灌注的毫不在乎,随着她脚下一波三折的摇晃。 苏眠有些浑浑噩噩,随着风音带她跨进了一个高高的门槛。 这是哪里? 苏眠抬眸,眼前豁然一片空敞,一颗颗的夜明珠漂浮在头顶,悬垂如灯。晃眼间,有一线一线的冷光从眼里闪动,细细看清了,才发现满屋的夜明珠不是真的浮着,而是有细得像蜘蛛丝的编织袋在包裹着珠子,从而挂在了屋顶。 满屋的柔辉清亮,照亮如白昼。 清晰的照着玄武岩道地面上,躺着的两个人。苏眠一眼认出来薛刚,苏敛。 她急急的奔到苏敛身边,直接坐倒在地上,轻而快的拍着苏敛的脸,低声地叫他。 “苏敛……哥……” 苏敛没有半点反应。 苏眠又跑过去叫薛刚,薛刚的脸上烂得似乎更大了,那些恶心的虫子在他伤口里拱着,鲜血留进他脖子里,把半边衣领都染红。 他也是怎么也叫不醒。 “你们对他们做什么了!” 苏眠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司琅一脸好戏马上就要开场的期待里,看向不愉快垮着脸的风音。几步上去,把风音拽着扔到薛刚面前,呼吸急促道:“你的那只蝴蝶了?拿出来。” 风音不情不愿的别扭着纠正道:“姑姑,它是迷彀。” “好,就是迷彀。”苏眠没心情跟他坳这些无所谓的细节,她指着薛刚脸上的伤口道:“那上面的虫,你的迷彀不是喜欢吃吗?放出来。” “织骨虫。”风音执着于苏眠叫不上的小问题。 “行,织骨虫。”苏眠马上要跳脚。“让你的迷彀出来吃掉它们。嗯?” “可以!不过,这之前,你要先做一件事。”司琅美美的抱着臂,腰肢一摇一摆,款款的走向苏眠,红唇残忍的一张一合道:“选一个,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你选一个出去送、死!”她咬牙切齿着“死”字,小舌一寸寸销魂的勾着唇角舔过,眼底翻涌嗜血的渴望。 “你才去死!” 苏眠站在苏敛和薛刚中间,默默的捏紧了拳,目光毫无畏惧的迎视面前的两人,她谁也不选! “行了,别耽误时间。村民们可都在外面等着呢。我可是他们姑姑,我说抓到了外乡人,必然要交个人出去交待。你们三个,风音要保你,我嘛,卖你饿天大的面子,也替你保一个,但我要你打开铜箱。别说你不干,那我就把人都交出去。至于你嘛,风音要保你,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风音,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事,逼我鱼死网破,你也别想跟你的姑姑长相厮守。” 司琅特别狠,把话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随时,她都会抛弃你 “我的东西果然落在了你手里。”苏眠逐渐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冷静下来。“既然是你们有求于我,就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求我,想逼我鱼死网破,你们尽管试试。我死了,命一条,大不了你们再把他们也杀了。没关系,三条命,换你们永远也得不到你们的想要,遗憾一辈子。这么说起来,我也不亏,做了鬼看着你们求而不得,我挺乐意。” “你!” 司琅没想到苏眠也是豁得出去的主,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你们不成!不怕事的硬骨头。 “姑姑……”风音的轻唤,好不绝望。 司琅磨着牙,滑动目光落到无比迷茫的风音脸上。她忽地表情一松,徐徐向风音道:“风音,我真该好好的同情你,你这位真正的姑姑可不怎么心疼你,宁愿陪他们死,也要让你这些年空等一场,还要你一辈子遗憾。多狠的心呐。要不然,你跟着我,反正你也知道我垂涎你已久。” 她煽情着,开始有挑逗的动作,手指轻轻滑过风音脸上的伤口。 “我可不像她,不过十几年不见就认不出你。瞧你还美颠颠的给人送个灯笼过去有心提醒,结果人家转手就扔了。真是要把我笑死。” 苏眠暗中无语,那盏灯,居然是这样的提醒…… 风音被她说得心里大堵,挥手打掉她的手,瞪她。 司琅无趣,又有趣的继续道:“别生气,我就是看不过去而已。你说,她不认你吧怎么还伤你。你总是怕自己脸不够好看,怕你姑姑瞧不上,舍不得风吹日晒的养着这身细皮嫩肉,你姑姑倒好,上来就给你把脸划了。连关心都没一句,地上脸坏了的那个,你姑姑才是真心疼,她哪管迷彀是你用血养着地,用一次可要喝你一大碗血,她只要用,你死了才好。所以啊……风音,你姑姑不喜欢你,随时,她都会抛弃你。” 随着司琅的刺激,苏眠注意到风音整个人恍惚间就不对劲了,他好像魔怔了一样,一双眼神变得空空洞洞,火红的眸子仿佛要泣血。 他忽然朝地上躺着的两人左看看右看看,苏眠本能地竖起全身心的警戒,用力推得他后退,道:“走开,你想干什么。” 苏眠这一推,成了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风音眸光停滞的看着苏眠,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办了一样。 “风音,你看,她根本不想要你。”她的话,又犹如在干草上点了一把火。 风音的长睫瞬间低下,他蓦地走回来,伸手去碰苏敛。 苏眠一把抓住他手,一字一顿,“别碰他。” 司琅煽风点火,“不让你碰这一个,那你就碰另一个咯。” “不许!”苏眠抓住风音的手,半点不放松。 风音似乎相信了司琅的话,一根一根的掰开苏眠的手指,声音里了无希望的道:“姑姑,那我怎么办?” 风音一只手将苏眠双手紧扣,一只手把苏敛拉起来扛在肩上,带着他们,一步一步的朝外面走。 司琅踢了踢地上的薛刚,“小竹马运气不错,醒来了可要感谢我哟,我可替你除掉了一个大情敌。” 脚下,风音已经把他们拉着到了外面的栏杆边停下,苏眠隐隐察觉到风音的意图。快要急疯了。 “风音,风音!”她大声的叫他,苏眠只求稳住他,情急之下什么都允诺他,“风音,我带着你,我一直带着你。以后我去哪你就去哪,我没有不要你,我让你跟着我,你想跟我多久都可以。好吗?” 她努力放柔着声音,紧绷的神经揪紧她的目光,视线里,风音将肩上的人按向栏杆上的动作一顿。苏眠一颗心跳在了嗓子眼,祈祷,他千万不要松手,不要松手……否则,苏敛就会往外倒栽出去。 揽月楼高九层,他们现在正在最顶层。 “风音,你可别被她骗了,你要不要看看,她跟你说着话,眼睛是看着谁?她就是哄着你放过她的情哥哥。” 话音一半,风音的视线已经猛的刷在她脸上,苏眠来不及,被风音捕捉正着。 “你闭嘴!”苏眠扭头冲司琅大吼。 “姑姑,你骗我。” 风音松开手。 “不要……不要!” “啊!!!!” 苏眠的尖叫响彻了这个没有星月的夜晚。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应声而断,巨大的刺激令她直接昏过去,限入失去意识的蛮荒里。 围在落星湖边的村人只听见“轰”的一声闷响,跟着“哗啦”落水的声音。 “刚才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 “嘘!都别说话了,快看姑姑挑灯了。” 揽月楼第九层外伸出来一盏圆灯,一团圆光,吸引围在湖边底下的人仰头去望。夜色深沉,颇有些天边月低垂的意境。 姑姑有事召集,要从揽月楼出来前,都会先挑一盏这样的灯光引大家仰望,也在引申神灵在上。姑姑身披神灵的色彩,村民出于敬畏,自然是仰望莫及。 司琅在众人翘首以待里出现,巧言令辞了一番,说抓到的其中一个外乡人在准备带下来的时候,逃跑,翻楼坠落了。这落星湖里有啃咬人的鱼。外乡人若想要被本地人承认,就会绑上石头丢在湖里一个小时,能活着上来的,简直是不可能的奇迹,必定是神明庇佑。 这就是奉月,所谓神明对外乡人的考验。 说到底是愚弄。把活人丢在吃人鱼的湖里,死了正常,活着的不正常,一定要被粉饰太平了,说被神明罩着了才行,不然成了怪异,大家难以接受。说到底是心理作用的自欺欺人,只不过神明脸大,村民无一不受。 解散了村民,陆陆续续亮起的灯笼,铺成长长的一线,从揽月楼上看出去,密密麻麻的像是一道星河倒置。 司琅把那两副星辰浩瀚图拿出来,手指轻轻的拂过画面,她要真的姑姑,图上那些星星都会被她点亮。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以的原因,但奉月的每任姑姑都能无一例外的做到。她指头下,星辰依旧点在纸上墨深的背景,并无变化。 司琅把画收起来,目光落在摆在床头的铜箱,上面古怪罗列的花纹,是打开这个看上去浑然一体的箱子的钥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喜欢你死 司琅目光饥渴的摩挲着铜箱上的凹凸不平,只要拿到里面的东西,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姑姑! 司琅的指甲忽然狠狠的掐在铜箱上,阴冷了面目。她紧紧一咬牙,脸上的肌肉牵动半边疼痛。风音那一巴掌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当时火辣辣的疼被她强行忽略,现在无人当前,她不需要再假装不疼。 她很疼,疼得眼睛都要呲裂了。 苏眠在梦里听着不断在哗哗啦啦的水声,倏地惊醒,眼前一片天光大亮,照着洞口一帘飞泄而下的瀑布。 这已经是第二天。 一块斜面的黑色大石上,她猛的坐起,目光在瀑布上胶着,久久不离开眼。她好像被刺激傻了一样,坐在石头上,神情如雕,定格在那里一成不变。以致于连离着她不远,就躺在地上的薛刚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风音提着一个木制的食盒,忽然从左边的瀑布里冒出来。苏眠像是没看到他,眼珠子一动不动。风音也像没看到地上的薛刚,提着食盒直接朝苏眠过去。 “姑姑。” 他就站在她面前叫她,勾起的唇角和煦,在他眼里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过。苏眠不理他,越过他,来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的薛刚身边。蹲下来,下巴抵在双膝上,双臂抱着腿,又盯着薛刚脸上的伤口出神。 薛刚的半边脸差不多都毁了,血肉模糊一片,只是伤口上已经没有了那些恶心人的织骨虫。 风音把食盒又提着放在她脚边,也蹲下来和她说话道:“姑姑要不要看看中午吃什么?我带了姑姑小时候最喜欢的点心。” 苏眠一手打翻食盒,把风音自言自语的聊天泼洒了一地。风音不见半点生气,耐烦的收拾一地的狼藉,还很没脾气地问苏眠,“姑姑喜欢什么?我下去再给你换。” 在苏眠的毫无回应里,他提起食盒,自然得像是演独角戏,转身走到洞口时。 苏眠忽然叫住他。 “等等。” 苏眠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的道:“你刚才问我喜欢什么?”她歪了歪头,好像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她万分认真的看着风音说:“我喜欢你死。” 没落定的话音,她忽然伸手将风音用力往瀑布外一推。她终于看到,风音一直和煦勾起的唇角彻底变成了寒凉。 飞流直下三千尺,而这个被瀑布隐藏的洞口是嵌在这面高高的山壁中间。瀑布左面拉开着一道豁口,口子外露出着一道依山壁建造的惊险万分的空中木桥栈道。风音刚才就从栈道上上来。 苏眠像是铁了心一样,看都不去看一眼。靠着一个人的力气,将完全没有知觉的薛刚半拖着半拉到那块黑色的石头上。 她再来到大石头后,仰头打量面前凹凸不平的石壁,不时伸手在石壁上摸来摸去,很快几个手指头就被粗粝的石面上磨掉了一层皮。痛得不行的时候,她停下来吹一吹继续,一直到手底摸到某一处,她忽然停在那里,不停的用手按过后,捏起手指头从上面撕下来一层薄薄的黄褐色干皮。 将那层东西盖在薛刚脸上受伤的地方,用手捧了一些干净的瀑布水过来,沾湿那层东西。那层黄色的皮很快软化,完全贴合在伤口上。 这是一种深山里常见的石菌衣,可以消炎去肿,化瘀活血。苏眠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还记得,还记得……是因为她更正了记忆。她知道这里有…… 对,她的记忆在昨天受到的刺激下,意外的被更正了。不是恢复,她不是失忆,而是记忆被替换,关于从前的一些记忆被人为的催眠之下,替换成了别的信息。随着时间的巩固,以假当真久了,她就自然而然的将那些植入的信息转化成了以为是真实的记忆。 忽然,那些一直以来盘踞在脑海里的那些虚假记忆被修正后,在睁眼的刹那,她清醒得无所适从。她只能用发呆来放空自己,再一一的归拢那些被尘封的却本就属于她的真实记忆。 她会一点不心软的把风音推出瀑布,是因为她知道瀑布下面是一潭深水。以风音的能力……他根本就不会有事。 离开奉月前…… 她叫眠瑾,是出生时,就被天意所定的小圣女,长大后,终将成为下一任的姑姑……风音是她的近侍,是在奉月所有的孩子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潜质最优秀的孩子。将来,会陪着她站在最高的地方,见证奉月的荣辱兴衰。 他们的命运在那一刻完全决定,她会成为风音唯一的依附。风音的使命,让他的血液和骨头里都打上了她的烙印。倘若有一天,苏眠放逐了他,等待风音的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他无法再在奉月立足,不会再有人接纳他,所有人都会唾弃他。 所以每一任姑姑的近侍都成长得几近完美的优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为了就是没有这一天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比死在变态的手里好 苏眠跌坐在床榻上,伸手颤抖的摸到薛刚完好的那边脸上。小声的哄着他道:“薛刚,薛刚……是我,我是苏眠,你做噩梦了……你在梦着什么呢……” 他看不见了,手脚也动不动了,薛刚在她温言软语的欺骗下,以为自己真的在做梦。有一瞬间的混乱,一瞬间的安静,但疼痛如蛆跗骨的告诉他。 “我没做梦!小眠,我到底怎么了!” “没有,没有……” 苏眠拼命稳着情绪,眼泪却再也拦不住的簌簌直掉,如果不是自己逞一时之快…… 看到她的眼泪,司琅疯笑得更加畅快。 苏眠双手紧紧的捂着薛刚的耳朵,“别听,听不到……”一颗颗的眼泪,滚烫的落在他额头。 薛刚“啊”!的发出失控的大叫! 风音皱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摊开,里面是长长短短的银针。挑了一根,在经过司琅时,顺手扎了上去。她刺耳的疯笑,立刻没了声音。 风音上前,几根长针在手。先就又快又准的扎上他昏睡穴,然后再在薛刚身上的其它几处穴道上针。 风音检查过他的眼睛和脸上的伤口,对上苏眠清泪朦胧期许深深的双眼,凝眸,有些麻烦的摇了摇头。 苏眠低下眼,去看这一路,因为自己遭罪得一塌糊涂的薛刚。泪水顺着脸庞从下巴滴落,倾尽她的内疚,无助荒凉。沾满血的手拽上风音的衣袖,紧紧的攥紧在手心,会医术的风音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仰仗。 “风音,帮我……在我的家乡,他有、有很好很好的前途,我不能毁了他。他的眼睛,还有脸……不管多难,风音,你帮帮我……” 她垮塌了肩,将不堪打击的脆弱毫无保留的诉求。苏敛已经不知生死,不知下落,薛刚又变成这样,接二连三,短短的两天,她已经心焦欲焚。 风音神色微微地变动,这让司琅变得紧张,如临大敌起来。手指尖里,把玩着风音扎过她的那根针,眼神狠辣的盯着苏眠那张我见犹怜的脸,破坏欲顿起,好想……好想毁了那张脸! 手指用力的一搅,银针嘣断。 她刚才被风音扎了哑穴,就算拔了针,一时半刻还不能恢复说话。她用眼神警告风音,风音你敢帮她! 苏眠只觉得手下一空,风音转身的身影,是她眼皮子底下,离开的拖地长袍。 司琅的痛快,此时无法用语言表达,她轻蔑冷笑着,看可怜虫一般的看了眼苏眠。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着那个铜箱。 她把铜箱递到苏眠眼皮子底下,苏眠看都不看一眼,顺手一拂,她也没拿稳,铜箱直接砸在她脚背上。她下意思的一声痛呼,没想到能叫出了声。 能说话了,司琅顿时不觉得脚疼,痛快的拿话噎苏眠道:“你说你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求到了风音头上,可惜人家不帮你。”她捡起箱子,再次递出去,厉声威胁道:“眠瑾,别不知好歹,你再敢找我不痛快,我保证,下一次,你会更痛不欲生!” 苏眠终于移动看着床上之人的目光,缓缓看向她,伸手,郑重的接过箱子,重重的砸她! 司琅偏头,险险的避过,急退开脸色变道:“你是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苏眠“砰”的将箱子扔在地上。箱子滚到门口,一角白袍迈进来,风音手里端着一盘瓶瓶罐罐。 司琅玩味道:“风音你什么意思?” 风音淡淡扫过她一眼道:“你特意把他弄醒,用抹了毒的刀尖上在他伤口上再挖他一块肉,你要是觉得他死了对你有好处,我可以不处理。他我不关心,我是怕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再动到不该动的地方来。” 司琅脸色忍了忍,终究没发作。毕竟风音说的是事实,薛刚要是死了,苏眠又不能动,她只会少了能掣制苏眠的关键。苏眠拒不合作,同样风音绝对不会管,她去哪里讨到好。在看到风音真的只是给薛刚处理了伤口,服用了解毒药之下,她隐忍的脸色转好。 “处理完了就请吧。带上你的宝贝姑姑。”她看了眼滚到门口的铜箱就有气。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苏眠,忽然抬头看向风音哀求道:“风音,我们把他带走……” 风音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司琅也定然不会把人给他。 “那好,不带走他,我现在就让他死。反正他都要死,死在我手里,比死在变态的手里好。” 风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好了?” 司琅看到苏眠伸手盖住薛刚的口鼻的时候,还能淡定,看你能演几分钟。当她亲眼看着薛刚的脸上渐渐灰白,苏眠大颗大颗的掉泪的时候。 司琅终于绷不住了,拉开被刺激傻了的苏眠,将风音推上去,道:“怎么样?” “还有最后一口气。” 司琅,看了眼愣愣的掉眼泪的苏眠,努力深呼吸,算你狠! 她将地上的箱子捡起来,交给风音道:“告诉他,人想带走,就给我乖乖的打开箱子。” 司琅以为苏眠又会拿箱子砸他,已经站远了,苏眠对她来说,完全是肉里的一根软刺,拔不得,又只想除之而后快。 却没想到苏眠会乖乖的接过风音送上去的箱子。 司琅小小的意外。 在和风音将薛刚一起扶进风音的房里的刹那,苏眠脚下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风音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闪过恍然大悟,抿了抿唇角,将薛刚不轻不重,不怎么客气的扔到了床上。 转过身,直直的凝望地上坐着正平复心情的苏眠,好一气道:“姑姑演的好戏,风音愚钝,不知不觉被算计了,才后知后觉。” 苏眠艰难的扯了扯了唇角,放松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道,“风音,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 风音扫眼她的身材道:“我的衣服太大,你穿不了,你要穿,我去给你在集市上买。” “不是我,给他。” 薛刚那一身染得血迹斑驳。 “不借。”风音冷冷清清,秒拒。 他的冷清和苏敛的高冷不一样,苏敛之于高岭,难以企及。风音的冷清,是他总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但只要把他带动了,他就会活跃。 第一百三十章 我嫁人了你也跟着我? 苏眠似乎有些摸清了他,不着急的在地上继续坐了一会儿,“风音,你过来。”苏眠拍了拍地板。 风音犹豫的过去,犹豫的在她对面半蹲下。 苏眠用手做样子的往他脸上比划着盖了盖,道:“刚才,我好害怕……真的会就这样捂死他。我害怕理解错你的话,我害怕我赌错。司琅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更清楚,我若不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朋友在她手里,迟早会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所以她用那样哀求的眼神看着风音,她已经绝望,用大颗大颗的眼泪告诉司琅,她要鱼死网破。 这样他们才会相信,她已经毫无办法了,穷途末路了,只能以残忍给个痛快。 苏眠更庆幸,自己的这一双手,如果不是那么的异常,她根本不会清晰的感觉着掌心下薛刚的呼吸。在他呼吸变弱的时候,她能控制着给他缓一口气。 但这样赌的代价毕竟是条人命,她当时的害怕,恐惧都贴着心脏在游走,当时的每一秒都是在地狱里被折磨的滋味,她希望这辈子不要再尝试。 “风音,我求你一件事……”苏眠抬目,看向床上,一条腿还垂在床外的薛刚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我求求你救他。我们过来的路上遇到了流火,如果不是因为要帮我去拿东西,他就不会被火石擦伤,脸上没有伤口,大概也不会招惹那些虫子。我们进村后根本都来不及有可能去看医生……今天,要不是因为我,他也只是伤了脸,现在连眼睛都伤了。风音,无论如何,你帮帮我。” 苏眠诚挚的恳求他,没有因为风音叫自己一声姑姑,而放不下求人的身段。 见风音半点没有说话,苏眠试探道:“风音,你千万要答应我。你要是有什么顾虑,或者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风音伸手将她拉起来,苏眠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还在抖。 “姑姑,我若是应你,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风音的松口,让苏眠感觉到希望。但立刻又破灭。 “我要姑姑你永远都留在奉月。” “……为什么要我留在奉月?”苏眠特别不能理解,她从哪里来,当然是要回哪里去的。 风音听出她的潜台词,放下手道:“姑姑既然不想答应,何必多此一问。我还是那句话,他我不管。” 风音说着就要跨门出去,苏眠眼疾手快拦住他道:“你也知道我是从外面进来的人,我不在你们这里长大,我生活的环境和你们这里完全不一样。我不骗你的说一句,让我短暂的在这里可以。但让我留在这里,跟杀了我没区别。但你就是要我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吧。” 苏眠尽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现在的处境已成这样,薛刚又是这个情况,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需要风音。所以,她必须把风音真正争取到自己一条战线上来。 风音想着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的确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这么提要求到底有些莫名其妙。便言简意赅道:“因为我是姑姑的近侍,我的使命,就是陪伴姑姑。” 苏眠顺着他的话开绕道:“因为你是姑姑的近侍……换句话说,我要不是你的姑姑,你也就不是我的近侍。司琅不就是姑姑吗?为什么你不给她去做近侍。你的使命,应该去陪伴她才对,所以你让我留下干嘛?而且你的使命一定要陪姑姑吗?不能改改?” “不能。”风音表情郁卒,“她是假的,我自然不认她。姑姑只要知道,我应该陪伴的人是你就行。” “要照你这么说,我得先打假,当上姑姑才行?” “不是……”风音顿时觉得本来条理清晰的一个概念,被说乱套了,“你也不用去当姑姑……我就是你的近侍……” “那我不当姑姑,我就不是你姑姑,你就不是我近侍。你对我哪来的使命?”苏眠毫无压力的辩论。 没毛病! 风音居然叹了口气,好半天了,划出重点道:“在我被选为你的近侍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和你分开。” “永远不分开?我嫁人了你也跟着我?你不用结婚?还是你要跟我结婚?” 风音:“……”额头上跳出一串井字。她这是忘记得有多干净!这都点什么问题! 风音摆手,不再跟她这个失忆体争。“算了,这段时间有空,我看我还是想办法帮姑姑恢复记忆,等你想起来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姑姑现在只需要回答我答应与否就好。” 苏眠刚一犹豫,风音脸一拉,就要扒开她撑在门框上的两只手。 苏眠急道:“给我三天,我回答你。你也知道我失忆了,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风音被她巧舌如簧得做不得声,暂且就这么答应。这三天,薛刚的脸和眼睛却没耽搁。 风音去外面采药不在的时候,苏眠就守着薛刚寸步不离,就怕司琅趁她一个不留神下阴手。吃饭,苏眠只敢和风音一起吃,也只敢让薛刚吃风音准备的东西。 外面出着很大的太阳,苏眠把薛刚扶着想到下面去晒晒,晒掉一些晦气和病气。刚出门却又被神出鬼没的司琅拦住,冷着眉眼,明显想找麻烦。 “开个箱子你到底要磨蹭多久?” “要是那么容易,你自己怎么不开?看着你就头疼,头疼不宜动脑知道吗?你少来烦我,说不定我还能早早给你打开。麻烦让开,别挡道。”苏眠推开她伸着的手臂,懒得和她纠缠。 薛刚眼睛看不见,也没见过司琅,准确说是来不及看清司琅。那天司琅把他弄醒来,在他睁眼的刹那,往他眼里洒了药粉。但她的声音,薛刚却听得真切! 苏眠扶着他经过司琅身边的时候,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出手捏住了她的脖子。薛刚一只手,可不是那天苏眠一只手的力气可比的。司琅在他手底连呼吸都没机会换,直接脸都白了,眼睛像金鱼一样瞪得快要脱出眼眶。 她拼命的抠着薛刚的手,锤,打,挣扎着要掰开脖子上的禁锢。 “够了,她要断气了。”苏眠轻拍开他的手,薛刚手快得把她都猝不及防了一脸。 司琅自是更呛。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大爷! 薛刚一松手,司琅倒退两步,背后撞上围栏滑坐在地上,一脸心有余悸,拼命喘息。 薛刚朝着那股急喘发声的方向道:“再让我听到你来找她的麻烦,一定拧断你脖子。”语气危险得要将人凌迟。 苏眠没有多看她一眼,扶着薛刚继续离开,“走,不用理她。生气影响颜值,你现在要好生养着伤口,等我回了a市,一定替你找最好的美容医生,把你变回你们部队里的颜值担当。” “颜值再好有什么用,你又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有颜控,我的人生信条是只跟长得漂亮的人做朋友。” “你的意思是,你不跟他做朋友,是因为他没我好看?” 苏眠笑吟吟的“额“了一声,四两拨千斤,“除了陌生人,不和我做朋友的人,要么是我的仇人,要么是我爱的人。” 他们有说有笑离开的背后,缓过气来的司琅,森惨惨的渗人的哼笑。 揽月楼是水中高地上围出的孤楼,前后光秃秃的一片,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苏眠带着薛刚转了一圈,只在西南角上看见了几块躺在湖边的大黑色,苏眠便索性扶着他就在石头上坐下。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洒下,微风略动,泛起湖水微波,带着丝丝水风的凉意。隔着湖水的对岸,绕着湖种着半弯肆意生长的长长垂枝树木。叫不出名字,没见过的样子,枝条上不见绿叶,却裹满粉红色的绒絮,满株繁茂,若是从高处看下来,定是像云团栖卧,柔软唯美。 在这里已经是第四天,苏眠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能闲下来。眼前的景致美而单一,暗香浮动。苏眠久久的看着没说话。 薛刚听见她很久不做声了,打破沉默的叫了她一声,“小眠。” “嗯……” 飘渺的回应。 “这里什么样?很美吗?” 苏眠眼神恍惚了一把,回过神,身边还坐着一个失明人员。他本可以不用问这么废的问题……以为他在失落,苏眠忙道:“也没什么看的,就是湖边种着几棵树,稀松平常。你放心,风音说你的眼睛问题不大,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了。只是脸上的伤口有些麻烦,但你也不用太担心,无论如何,我也会让风音帮你先恢复到能恢复的最好。” 薛刚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道:“那你刚才就是在想事,在想他吗?” 陡然提到苏敛,惹得苏眠小片刻后沉声道:“他没事,我相信他没事。一定……”她相信他是平安的。盲目地,无条件的坚信着。 “如果那天的那个人是我,你也会这么希望我不死吗?” “我当然不希望你……” 苏眠看到薛刚落寂勾起的唇角,忽然将那样的理直气壮吞没了。不希望他死,但未必就能像相信苏敛一样的百般坚定。一定没事!因为心里绝不接受的失去,才会生出的信念。 薛刚伸出手在空中探摸,苏眠以为他要起来,出手去扶。薛刚将手反握住她,心中不甘道:“小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可恶,明明先给了我阳光,为什么又要去给他爱……”他蓦地放手,摘掉了眼睛上缠着的那圈纱布,“如果我还没找到你,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遁入黑暗,他还依然拥有那个完好无损的美梦。每日每日,都有无穷的希冀和动力。 “别扔。”苏眠起身,手快的抓住差点随风飘飞走的纱带。“你的眼睛恢复之前不能见光。”按住他置气而不肯配合而的肩膀,一圈一圈的复又缠上。 头顶,苏眠温言软语地道:“薛刚,我很抱歉,我忘了以前的种种。大概哪一天,我又能全部想起来……我们之间不管是怎么样的过往,我想,一定是很好的。我应该会很感动,甚至会感叹造化弄人,但无论到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有一样大约不会变……我对他的心意。” 话说穿了。薛刚,她不爱你,即便感动,感激,也不会有朝一日变成爱情。 薛刚闷气道:“你不用强调,我知道。我更知道,我要不是现在这样令你有愧疚,我恐怕你连这些话都不会说。你知道他介意我,你不会让他误会,你会避开我远远。苏眠,我不要你的同情,我没那么可怜。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想起来。别和我说话。” 他“蹭”的起身,一个人凭着感觉,歪歪扭扭的赌气走了。 在深爱的人面前,深爱着的那人从来就没什么骄傲可言。旁人眼里的高不可攀,都折成了卑微入尘。可即便卑微,也不想被看扁。 他好几次差点要摸到水里,苏眠在他身后跟着,也好几次张了张嘴,半伸出去手,又再收回。 说真,苏眠还真想避开他好了。 已经不懂要怎么对他了,不说明白点……显得自己暧昧。这几天对他的多有照顾,他已经一副完全沉迷其中的样子,穿个衣服都要赖着她帮手。享受得连上药,都要她这个外行人上,坚决不让风音来。 风音给他脸上调的药是一种药糊,到第二次换药的时候,多半都凝固在了伤口上。苏眠手底下又拿捏不准分寸,有两回从他脸上把东西撕下来的时候,都撕得鲜血横流,疼得他龇牙咧嘴了,他偏还甘之如饴。 这也是……找虐。 但找着机会说白了吧,还是自己的错,显得不喜欢人就高调子似的,动不动就要踩别人痛脚爽一个似的。 横竖都是错,反正是不对,她就不是好人,说了白莲花,不说绿茶(裱),里外不是人。 苏眠心累得不要不要。 看着他手摸脚探的,“哐”的撞了门柱子,“咚”的绊了楼梯,苏眠实在是看不下了,上前抓住他手臂往上带。长长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刚直接幼稚得扒住楼梯扶手,阴阳怪调道:“谁啊你?一声不吭。” 苏眠被他气得哭笑不能,“不认识的!” 薛刚站住不动,别着小脾气,甩开她手,“那你别碰我。” 苏眠深吸一口气,往上站了一层台阶,双手叉腰,朝他脑门子吼道:“你大爷!再这样,不理你了!” 气得她“大爷”都搬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好好睡觉,爬到我床上干什么! 薛刚脸板了两秒,以退为进道:“以后不提了,行不行?” 苏眠:“……得寸进尺是吧!” 薛刚:“能不能进丈?” …… 天擦黑时,风音才迟迟归来。一并在外面带了饭菜回来。 风音去洗手了,苏眠帮着摆出饭菜。兰膏照烛,用草叶搓成的灯芯,点燃在动物脂肪做成的油膏中,摆在饭桌上。 苏眠替薛刚夹了一筷子鱼,提醒他道:“鱼,有刺,你慢点。” 听见之下的风音,本来朝鱼伸过去的筷子停了停,收回去,看着苏眠道:“姑姑,答应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眠没说话,但爽快的点头。她要是再有半个推诿的眼神,风音保证做得出,眼睛都不会给薛刚治了。 “小眠,你们什么事?”薛刚尖着耳朵道。 “没事,我答应他早点把箱子打开。”苏眠忙接了话。 风音表情一冷,正要张嘴,苏眠立刻可怜兮兮的皱着表情,朝他递了个拜托别说的眼神。她担心薛刚不明所以之下,知道了会闹事。 风音抿了抿唇,改成盯着那道鱼,变了变表情道:“我要吃鱼。” 伴随着她话音,苏眠一筷子叉过去,一整条鱼都给搬到了他碗里。 别说话,快吃! 薛刚听到那点动静,默默的把碗端起来。 苏眠莫名其妙,把他举着的手腕子压下去,“干什么你,好好吃饭。” “鱼。” “没了。” “你都给他了?” 苏眠不假思索的不承认,“没。” 风音“啪”的折断鱼尾,夹给苏眠道:“姑姑也不用全拿给我。” 薛刚“砰”的放下碗。 苏眠跟着拍下筷子,“不吃了。” 吃个饭都不安生! 听见苏眠走开的响动,薛刚面朝风音,语气凝重道:“你到底要她答应你什么?” “开箱子。”风音将就着苏眠的说辞。 苏眠已经敷衍得那么明显了,他还这么说,薛刚信了才怪。两人分明是不想说,他也不说破,顺水推舟的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我这张烂脸会给你机会威胁她。” 风音剔着根鱼刺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在桌上摸索着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男人,眼中渐渐起了飘摇的风雨。 门外,贴墙靠着猫回来的苏眠,听见薛刚说的话,心里了然他已经猜到了。撇撇嘴,这家伙任性妄的表象能哄得了鬼,实际心里门儿清。 稍晚些,吃过饭,风音以把薛刚领着,丢在了苏眠门外。 “到了。” 他说了一声,脚下微顿,跟着消失在昏暗的长廊。 薛刚一动不动的杵在门外,隔了好半天,才伸手去敲门:“小眠,在吗?我进来了。”这家伙恃病傲娇,仗着这几天眼睛不方便,打着地铺和苏眠挤了同一屋子。 “进。”屋里传来苏眠的声音。 一进去,他很严肃的把苏眠叫到跟前道:“小眠,不许瞒着我,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我答应他永远留在奉月。” 薛刚被她坦白得一个趔趄,“小眠你!” 苏眠伸手遮到他嘴上,示意他小点声道:“你听我说,如果我不答应他,你的眼睛和脸就不保了。不要觉得这不重要,这很重要。薛刚,你要快点好起来,我很需要你和我一起。找到我哥,我们离开这里。在奉月,我终究能信的只有你。如果你连看都看不见,别的都不说,我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守着你,就怕一个不留神,你就给人害了。” “你就是觉得我处处不如你哥,要是他在,一定不会像我一样要你守着我,要是他在,说不定我们已经离开奉月?希望我快点好,也是为了帮你一起找他?相信我,是因为我至少不会害他?” 薛刚忽然像吃错药了一样,句句话里挑她的刺。 苏眠愣了,又是一怔,瞬间觉得挺没意思。心里明明清,为什么就不能成熟点。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顿时声音都疲惫了道:“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陡生压抑,苏眠拉开门出去透透气,猛地与刚站定在门口的风音撞了个满怀。他捧在手里冒着刺鼻气味的药罐正好在苏眠鼻子底下,熏得她鼻子一酸,眼泪双流。 每天吃过晚饭后差不多的这个时间,他都会来给薛刚换药。 苏眠忙让开给他进去,自己趴去外面的栏杆上,抬头看一眼乌漆嘛黑一片的夜空,心里堵塞出了万里长城。 不肯让风音换药,薛刚在里面发少爷脾气,喊了她好多声,苏眠一个字都没搭理他。 风音摸出一根针,直接把他戳晕了。 “姑姑和他吵架了?”风音不知什么时候端着空药罐站到了她身旁。 苏眠懒洋洋的扭了下脑袋:“换好啦?他眼睛什么时候好?” “还差一味药,明天我再出去找找。” “嗯,辛苦你了。拜托你赶紧把他眼睛治好,我好把他赶出房去。”苏眠半说笑着气话。一起落难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来应该相互帮助依靠。薛刚却说那些话,太让人伤心了。 “姑姑实在生气,我把他先带到我那里。” 苏眠一噎,“不用,我没生气。”给风音带走,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姑姑不信我罢了。” 风音转身欲走,又停下道:“箱子的事,姑姑要加快了,等他眼睛一好,定然就瞒不住司琅,姑姑再拖着,恐怕会把她逼急了跳墙。” “大概能有几天?” “最多四天。” 四天……苏眠顿时头疼,她现在对那个箱子还完全没有头绪。 睡到半夜,苏眠半梦半醒的,总感觉得有人在叫自己。 “小眠,小眠……” 还用手轻拍着被子面。 苏眠迷迷糊糊的又听那声音叫了几声,猛的惊醒,耳边赫然清醒的是薛刚的声音。 “小眠,醒醒……”他执着的扰人清梦。 苏眠闭眼装睡,翻了个身。 薛刚以为她醒了,立刻从侧坐床边的姿势,抬脚上床,盘腿坐好。苏眠感觉到他索性上床了,猛的坐起来,一转头,“哐”,两颗脑袋撞到了一起。 额角上一疼,薛刚伸手乱摸,乱紧张,“小眠,你没事吧?” 苏眠捂着自己的脑门,眼冒金星,没好气道:“你不好好睡觉,爬到我床上来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断子绝孙脚啊…… “道歉。”薛刚的声音顿时缩成了鹌鹑。 “道什么歉!不能白天说!”苏眠捧着转着星星的脑袋,被他想一出是一处的劲儿,折腾得脑仁疼。 “迫不及待。” 薛刚实诚得苏眠真想胖揍他一顿。 “说。” 一个字磨得后槽牙痛。苏眠抱着被子,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要他说了,他竟又沉默了,苏眠简直都不想有脾气了,被子一拱,倒身躺下道:“下去,睡。”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跟尊菩萨一样盘着的人一动不动。苏眠在被子里动了动腿道:“再不下去,踢你啊!” 只听,薛刚瓮声瓮气的说:“小眠,晚上的时候,是我犯浑,你别生我气。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等眼睛好了,我去找你哥。我们一起回去。”迫不及待的想对她解释道歉,想好了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居然只有干巴巴的这几句。 薛刚正忐忑着这几句不够她消气,琢磨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苏眠已经重眯起睡意,挥了挥手,沉绵着声道:“知道了,下去睡。”可等了半天,也没觉得薛刚下床去。 苏眠心里也是郁闷得没谁了,一脚抖出去,把毫不准备的薛刚直接踹到了床底下。苏眠听着薛刚掉在脚踏上摔得一声闷响,哼了一声,又没了动静。他不会就直挺挺的打算这么躺地上吧? 这又是哪门子闷气! 苏眠真是让他磨得没了脾气,趴到床沿上,有气无力的无奈道:“薛刚,别闹了行不行?大晚上的为了这点事非把我喊醒,你怎么想的?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一早就没生你气了好不好。行了,去睡吧。“ 地上没有冒出半点反应。 苏眠疑惑了一声,“薛刚?” 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吧…… 苏眠猛地一个激灵,掀被子下床,以为他摔出了个好歹。黑灯瞎火的,一脚正好踩中了某人的“横尸“。伴随着“噗”的一声,苏眠的脚踝被一只手抓住提了起来,“别动别动……”。薛刚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挺痛苦。 苏眠回忆了刚才的脚感,软绵绵的……陷下去了……,她配合的抬着脚道:“我是不是踩到你肚子了,要不要紧?” 黑暗里,薛刚放开她的脚,翻了个身,屁股朝天,头磕地的大拜姿势,古里古怪着声音道:“没事,不要紧……” 苏眠眼前已经适应黑暗,勉强的看见了地上拱起来的那坨人影,拉起他无语道:“你,好歹也先爬起来吧。叫你也不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苏眠感觉自己会被他活活心累死。 “还行。”薛刚像是缓过来了。“没事了,去睡。” 苏眠摸索着把他扶到他打地铺的角落,正准备转身,薛刚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到地铺上,伏在她耳边飞快轻道:“嘘,有人。” 苏眠只觉得身上压着的人一空,跟着听到一声门响。 苏眠反应慢了两秒,薛刚的眼睛好了?!她猛然坐起来,看向拉开的两扇门里,薛刚站在门外的背影。彻夜挑在门外的灯笼,在他肩头扑下朦胧暗红的火光。他身影闪了闪,映出在薄薄的门窗纸上,转眼一晃又进来了。 “看到什么了?”苏眠赶忙起来道。 “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那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脚步声之类的?”苏眠追问道。 “也没有。” 苏眠:“……那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 “看这里。”薛刚指了指斜斜一带浅映在窗纸上的光亮让苏眠留意,他重新走到门外。片刻后,那点光亮急剧的晃动,又立马静止了下来。外面,他摆动了灯笼,又立刻稳住。 薛刚反手带上门,打趣道:“如果不是有人,除非起了妖风,但我刚才在外面可没觉得有风。”他顿了顿道:“你有没有注意过,风音走路没有声音。” “你怀疑是他?他走路没有声音?”苏眠有些讶异,这她倒是真没注意过。 薛刚也不说肯定,只说:“吃完饭后,你不在,是他送我过来的。要不是我感觉他的确拉着我,我都怀疑我身边飘着个幽灵。他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我就特别的在门口站了站,果然还是没听出他走开有脚步声。” “我追出去的速度并不慢,不过天黑我不太容易看清,而且外面点了灯笼,眼睛也需要适应。但真要是他,他只要淡定的走快点完全没问题。” 深更半夜,苏眠被他推理得有点起毛。赶紧回到自己的床上,裹上被子道:“诶,先不说他,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他要是敢说早好了,她保证,分分钟把他扔出去!到这会儿,瞌睡索性全搅合没了。 “根据不精确时间,应该是在我坐到你床上,我们撞到脑袋后。当时我眼前一亮,黑了之后我就发现我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脑袋里产生了幻觉,光盯着你看,也没留神你说什么,谁知道你二话没说给了我一脚。” 薛刚往地铺上仰躺下,手枕着后脑勺,长吁短叹的伤心道:“小眠,你居然野蛮的对待一个瞎子。” “别说了,我后悔了。“苏眠沉沉道:”早知道你不瞎了,我应该给你两脚才是。” 眼睛好了,薛刚心情不错的贫道:“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毒死你。” 薛刚嗯哼了一声,“没毒死,差点被你踩……”断子绝孙脚啊,她怎么会以为踩了肚子?他是有腹肌的好嘛,硬着好嘛?! 苏眠没多想,顺口接道:“踩得好。谁让你爱演。” “我发誓,没演。” 蛋痛是真的! 两个睡不着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的说着就说到了正事。薛刚问她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苏眠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什么,直接把薛刚惊得从地铺上弹了起来。“你确定?你就不怕他们到时候真把你扣在这里?” “怕什么,我都想好对策了。”苏眠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又有些笑不出了道:“来之前,新月商会的人说我到了就知道了,所以这几天我就拼命在想我该知道什么。”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美男子躲不开女魔头伸出的魔爪 “我们到了,然后发生了这么多不好事。我哥生死不明,你跟我现在处境堪忧。司琅的目的是要名正言顺的当奉月的姑姑,我估计箱子里是可以某种能正她身份的证物,信物之类……” 苏眠说到这里停了下,薛刚也不用她说太明。 司琅得到东西后,肯定不会再容他们两个。有风音,苏眠可能还好说点,不过也只是看上去好点,司琅也许不会明目张胆,但背地里谁也不知道。而且风音也未必靠得住…… 薛刚就更加了,就算他拳脚再好,强龙压得住地头蛇?司琅到时候身份立起来了,外乡人三个字都能让他在这个鬼地方扒掉层皮。 这几天下来,其它事苏眠不好说,她只知道再这么受制下去,她跟薛刚都要交待在这里。 一不作二不休,她来当这个姑姑如何? 新月商会的人给她量身定了这么重身份,要她来到奉月,肯定不是无缘无故。风音也认定她才是姑姑,虽然苏眠自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未必她就真的而不是,总不能全都空穴来风。这么一想,苏眠都有些觉得,这会不会正好也和新月商会让她来的目的有关。 小七的目的肯定不是简单的要她来和司琅争这个姑姑当,可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但这件事具体要怎么操作…… 苏眠想着,想得直接睡了过去。 听见她绵长的呼吸,薛刚知道她睡着了,悄悄的来到她身边,黑暗里替她掖好了被子。床边坐了许久,又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叩”,叩”…… 敲门声不疾不徐,不轻不重,敲一声,停一声的有律。在半夜三更里,徐徐迫人得有些诡异。 门后,从敲门声里醒过来的司琅睁着黝黑的眸子,呼吸平静的坐起,默默的摸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悄悄的下了床。路走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手在摸上门的刹那,外面规律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她放下手的瞬间,敲门声又一声环一声的敲开。 司琅竖着全身的戒备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的匕首举了起来,只等打开门的瞬间用力的刺下去! 她绝不放过那些半夜来敲她门的人……哈哈哈,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一双,她杀一双!脑海里逐渐重叠起无数的敲门声,像催命咒一样的逼着她跳了出去,要让这种声音消失,彻底的消失! 门在骤然间打开,匕首凶狠又快,扎进一片虚空。 没人? 司琅神思一恍,对啊,她怎么给忘了。自己已经当上姑姑了,那个噩梦已经结束,那几个人也早死了啊……是自己一刀一刀亲手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呵,忘了,她居然忘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了一样要转身进房间的时候,一道隐藏在黑暗里的身影,忽地从稍离着门边的墙上拉出。出手一招将她制止,抬手打晕。司琅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甚至没辨别出是谁。 她房里逐渐亮起了烛火,没过多久又熄灭了。一道手里拎着背包的身影从房间里离开,随后又停在了风音的房间前。 直到天蒙蒙亮了,隐隐约约的能看清薛刚从风音的房间出现。他站在门外,扭头朝右边苏眠在的房间看过去,良久,轻道:“小眠,早安……” 再回头,他脚下飞快的离去。出了揽月楼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一片的昏晨里。他还有任务,不能一直逗留在她身边。 她的计划,会有更合适的人陪着她完成。 记得三个人一起从树林里上路的那天,苏眠问过他的任务,他当时说他不知道,说步秋明没给他具体要求。他算撒谎了,也算没撒谎。步秋明不是没给他任务,但具体的任务要他在进入奉月后才能打开。 可那天直接丢了背包,又有后来一连串的事耽误了,所以等眼睛一恢复,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去完成任务了。 具体的任务藏在他带过来的一支加密手机里,他去找司琅,就是为了找包,所幸包里的东西都在。 薛刚看到司琅把苏眠那两幅画儿挂在墙上,一并收走,不过却交给了风音。 对……这个风音,他可以放心…… 醒来。 苏眠照例先看一眼地铺的方向,那里本该有个病号仗着眼睛不好使,就喜欢好好使她。外套抓在在手里,背靠着墙坐姿潇洒的坐等她代劳。他一定比她起得早,听见她翻身的响动,一定催着喊,“醒了没,醒了没,给我穿衣吃饭了。” 但今天却空空如也? “啊,这眼睛好了就是不一样啊。”苏眠懵了两秒想起来这事,一个引起向上直直坐起来。 门外风音敲门道,吃饭了。 苏眠看到桌上只摆着两副碗筷,她回头看了眼正舀水出去洗着手的风音道:“风音,你吃过了吗?” 哗哗的水声音,背对的风音无比冷淡,“姑姑什么时候看到我吃过了?” “那你怎么只摆两幅碗筷?我,你,薛刚。咱们三个人?”苏眠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 风音捧着舀水的瓢转过身道:“嗯,他不吃,只有我们两个。” “他这是眼睛好了高兴得过头了吧,饭都不用吃……”一不小心说溜嘴了,苏眠一把捂嘴,但肯定也晚了。 瞥见风音脸上一派风云不惊,苏眠小小的“啊”了一声,一砸拳头,完了,忘记告诉他再装两天瞎子的。让风音知道了没事,万一让司琅知道了,风音说她要暴走的! 苏眠急了道:“他在哪?我叫他去。” 她这一惊一乍的,让风音微微皱了眉,“不知道,他又没告诉我他去哪了。” “哎呀,真是……”苏眠说着就跑去了。 前前后后,到处找了一遍,哪里都没薛刚。苏眠蓦地想到一个可能,他他他他、他不会好死不死一出现就碰到司琅了吧! 因为之前的事,她对司琅的感觉完全变态化,变态都本事大。脑子里瞬间形容出一副美男子躲不开女魔头伸出魔爪的画面。 要死要死……苏眠原地转圈的,不淡定了。“怎么办?怎么办……” 赶紧去找她要人啊! 苏眠现在实在想不到薛刚不见了还有别的可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冲上去打一架再说 风音把她拦在楼梯上,告诉他薛刚走了,是字面意思的走了,离开了这里。 突然不告而别? 苏眠还真有点不信,但她找了一圈无果更是事实,她忽地掀眸,狐疑的盯着风音道:“你,确定他是离开了?而不是被司琅……?”蓦地,没头没脑的跟了句:“昨天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干嘛呢?” 苏眠不怕薛刚是真走了,即便是不告而别,那至少他是安全的。想到昨半晚的事,她就怕司琅和风音是有什么新合作,两人合伙耍着她薛刚给害了。 风音对薛刚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么一想,还真不是不可能。 苏眠心里突突的打鼓,眼睛紧张的盯着风音,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变化的神色。 风音凉下眉梢道:“姑姑为何总是不信我。既然如此,我多说无益,姑姑自便。” “等等。”苏眠一把拦住他道:“我就是不能理解,我和他是朋友他都不告诉我,那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他跟我告别了。”风音存心给苏眠添堵,“对了,他没有话留给姑姑。” “你……!”把苏眠直接噎到半死。 看她吃瘪,风音又牵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苏眠绷着脸,骗鬼呢,他和薛刚要是有这么友好,她是瞎了不成!苏眠抿了抿唇,长睫毛低下去,不可尽闻的“哼!了一声。”她对风音不可不信,又不敢尽信。 就在这个时候,司琅一脸怒意滔天的从楼梯间出现,推开风音,挤到苏眠面前,居高临下的怒不可遏道:“他在哪!给我交出来!” “他在哪?我想是你给我交出来!”苏眠反口回去,趁机一探虚实。不过司琅冲上来就质问,已经让她很大程度上相信风音的话了。 要不然也没有别的解释,主要是司琅的样并不像作假,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手撕了。苏眠不能理解的是,薛刚怎么会……对风音前后转变的态度这么大,简直第三百六十度。 “眠瑾,我劝你立刻、马上告诉我,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后悔。”司琅切齿的威胁着。 苏眠不屑的别过头,呲笑,“有本事自己找。” 司琅目光一狞,猛地伸手推向站在她下方的苏眠,快如闪电间,风音抓住她那只手,声音冷得要活剐了她道:“她没撒谎,我们也在找他。”他的手劲蓦地收紧,力如生铁,仿佛要生生钳断手里的那截细腕。“司琅,别来动她,不用一百种,我保证一种办法就能让你后悔。” 苏眠的目光在风音认真无情的脸上跳了跳,有一瞬间,她觉得他好有苏敛的气场。可一想到苏敛就是被他毫不留手的推下去的,心里顿时黯淡,一些些的感动偃旗息鼓。 头顶上,司琅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刺耳大笑。目光可怜的投向风音,极尽讽刺道:“你以为我怕你?还是你以为她会领你的情?都别自作多情。” 毫无预兆的抬脚,狠狠的踹向苏眠。 “啊!” 苏眠反映过来马上躲,但她站的地方实在不好,直接朝后退的时候脚下踩空,更挨上了那一脚,跟个滚地葫芦一样的顺着楼梯滚下去。 风音脸色一变,身手无比敏捷的从扶手上直接翻到下面一层楼梯,堵住了苏眠。 “啊……嘶……”苏眠捂着撞疼的手肘,被风音紧张的扶起来。额头上刮擦了大片,脸上也有一道细长的伤口。 风音的目光落在苏眠脸上几处受伤上,目光暴戾异常,漆黑幽深里仿佛困着一头眼看就要失去控制的凶兽,只要一点点的刺激,凶兽就会冲出他眸光的桎梏,一口将让她受伤的人吞下。 那一眼狠厉尖锐,苏眠不经意抬头之下撞见,背上倏地一凉,他……怎么…… “姑姑,要不要紧?摔到哪里了?” 苏眠恍惚走的神思,一瞬间被风音清凉的嗓音拉回去,再去看他,眼睛里除了紧张,并没有任何戾气的痕迹。她陡地有些失落,揉了揉手腕,“啊……我还好,没事,撞到手而已。”莫名的觉得刚才他好像被苏敛附体一样,那种眼神,浑身裹挟的气势,完全就像苏敛的气息。要不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她真的会要以为风音是苏敛扮的。 风音见她摔了还心不在焉,拧上眉头,拉过她手腕看了看道:“这里也疼吗?“轻轻的揉捏了。 苏眠摇摇头。 “先上去,你脸上擦伤了。” “好。”苏眠一动,发现自己脚给崴了。 风音二话不说把她抱了,苏眠不自在的动了动道:“放我下来,没什么的,我可以自己走。” 风音用下巴回应她,“没关系,姑姑可以放心让我抱着。”风音的话似说,放心,我只是单纯的抱你。 苏眠扯了扯嘴角,便没坚持。倒显得小家子气,矫情。 司琅却不肯了,冲下来拦住风音,命令般道:“风音,把她放下!在我面前,不许你对她好!我怎么说也是姑姑,就算你不承认,别人眼里,你就是我的近侍。好歹,你该给我留个面子。” 没有错觉,苏眠凭着女人的直觉,妥妥的听出了她狠狠压制在颐指气使里的嫉妒。心思千转百回,苏眠表示头疼。司琅不会喜欢风音吧?这个……可以有? 脑袋故意往风音怀里一歪,苏眠在碰着脑门上疼的地方的手,变化成一尾小滑鱼。滑到他脖颈上,抱住!百般委屈的撒个娇,声音甜得腻死人。 “风音,我才不答应你给她当近侍……你的使命是一辈子守护我。她那么恶毒,你千万不要跟她。你跟她了,我怎么办呀。” 怄死她! 要不是崴了脚,苏眠发誓自己什么形象都不想要了,还动什么嘴皮子,冲上去和她打一架再说。 已经烦死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了! 风音瞥见她觉得吃了亏,而撇嘴的小动作,眼角抽抽,演得不怎么滴…… 但气到司琅还是够看了。 “眠、瑾。”司琅刺向风音怀里的目光,像是刀子。咬牙得声音都在颤,拦着的两只手,狠狠的抓到两边的扶栏上。 风音说了句什么,彻底让司琅愣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搞半天是个备胎 风音道:“司琅,我和你的合作就此为止。” 连苏眠都有些暗暗的意外,风音搞的什么鬼。他明明一直不许别人靠近他利益的底线,怎么突然就……他、真的?假的?可这话不好随便拿来开玩笑吧。 苏眠目不转睛的盯着风音,想看到他变换的神色,可惜,他端得一脸不动声色。放开他,苏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下真的头疼了! 他想干嘛? 索性装晕,看他们还会不会说点什么。 风音低眸看了怀里假装的人一眼,抱着她撞开呆掉的司琅往上,也撞醒了司琅的愣怔。 “风音,你别忘了,你近侍的资格早就没了。为什么和我合作,不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想骗着她在身边。守护一辈子?不如说满足你的虚荣心一辈子。你以为你高尚?你真以为对她忠心不渝?神使也不过是凡人,欺骗着无知才高高在上,沾满欲望的灵魂,早就背叛了神灵。风音,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她缓慢的站到风音身边,“收回刚才的话,我答应你不再找她麻烦。我们继续之前的合作,我名正言顺的成为姑姑,你得到她。各取所得怎么样?” 司琅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苏眠暗忖着,脑容量有点不够。 就听到风音拒绝了她,“我说了,合作结束。就像你说的,沾满私欲的灵魂早已背叛了神灵,现在我只会终于自己。谁要来挡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风音!你再不改主意……”司琅终于急了。“只有一个月了,就是百年一次的紫月祭。你看着,一定是我来打开空森,等我从空森归来。你猜我第一件事会不会杀了她?” “你猜我会不会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风音不再理她,抱着苏眠回房间了。 身后,司琅的眼睛里抹灭了最后一丝光。像是绝望的人,最终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一进房间,房里像被洗劫了一样。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东西,被子床褥,衣服,原本在桌上的摆件,抽屉柜子全都都翻空。 风音看了一眼,抱着她转身出去。苏眠感觉到他一停,没把自己放下,又走,顿时装不下去了,立刻睁眼。拍了拍风音肩头,“谢谢,麻烦放下。” 风音从善如流。然后,苏眠于满眼狼藉里吃惊道:“什么情况?入室抢劫了?” “不是,是司琅。”风音道。 “她干嘛?” “薛刚。” 司琅在找那两幅被薛刚拿走的画。由于他惜字如金,苏眠一开始理解成她满屋子翻的找薛刚。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薛刚就是躲在床上,柜子里,她也不用把东西翻开,甩得这一地,那么大个大活人还能缩小藏了不成。 所以她不是在找人,她在找东西。 薛刚…… 苏眠脑子里一下子没对上,和薛刚什么关系。 风音提醒道:“他走的时候,手里拿着包。” 这样就对上了。薛刚肯定是去她房里找当时落在她手里的包,莫不是顺便摸走她什么东西,搞得她翻天覆地的找? 那两幅画! 苏眠完全明白了。薛刚必然是不会要司琅的东西的,但那两副要是也在,他一定会拿走。 但他没给自己,却把画带走了?不是这样。司琅估计就翻到了,那她也不会怒气冲冲的一大早就找自己麻烦。但薛刚带着画干嘛呢?他拿着又没用,还是不辞而别,闷声不吭就走了。而且,他那脸啊…… 苏眠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庆幸是他带走了,不然又被司琅拿走了。司琅这么紧张,那两幅画肯定很重要。苏眠看向风音,轻启微唇道:“风音,我问你个事,你知道……” 她还什么都没说,风音忽然打断她道:“箱子了?” 苏眠微顿,看向原本摆着那个铜箱的桌子,现在没有了。“应该是她来找东西的时候带走了。” 风音点了点头。 苏眠一惊道:“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我怎么知道她是在找东西?” 风音挺无语的看她一眼道:“这么明显了还用问?” 苏眠一拍脑门,蠢啊,自己是废的什么话。 风音看她拍到了受伤的地方,拉开她手,清清浅浅的笑着道:“这么拍上去,姑姑不疼么?” 苏眠打着哈哈说,差点忘了。 风音放开手,看了屋里一眼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 “带走道哪里去?” “我你也听到了,我跟她翻脸了,难道你还敢在这里住下去?没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走,住到村子里去。” ”有,就是那个铜箱,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应该知道。”苏眠眨了眨眼,承认了装睡的事。 风音吃她这记卖萌,道:“知道,我会想办法帮你拿回来。” 他爽快得苏眠有些懵,小半天道:“谢谢。”咬了咬唇,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道:“风音,你……” 风音闻言便盯着她。 苏眠想了想,摆手,“算了,没事,我们走吧,我没东西要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那些话她也听到了。她总不能再傻乎乎的问,风音你为什么要帮我,他自己都说了私心所欲嘛。 他会让你觉得暖心,然后又明明白白的让你看到他的别有用心,那种感受很矛盾,又很微妙。拿捏不出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啊……不想了。 像是料到他们会走,风音扶着苏眠一瘸一拐的出现的时候,司琅脸色阴沉的站在了浮桥上等着他们,伸在浮桥外的手里,正好就托着那口铜箱。 “你们再过来一步,我就把它扔进湖里。” 风音微微闪烁了目光,面色不动如山、 苏眠心里一紧,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沉住气。静观其变了,和风音一道看着她不说话。 司琅冷哼笑道:“眠瑾,真的不要箱子?不想做姑姑了?拿不出证据,你以为这些愚蠢的村民会认为你一个外乡人比我这个暂代的姑姑更可信?” 苏眠一脸恍然大悟的接腔,奔着气死她道:“哦,我就说风音为什么不认你,搞半天是个备胎。” “备胎?”风音一脸求知欲道。 苏眠一乐,夸道:“风音你真可爱。我喜欢。”再接的话,把司琅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让我好好划破你这张脸 “备胎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这个正主回来,就没你这个替代品半毛钱的事。”苏眠的解释落地有声,气死半个人。 “这么快就承认了?”司琅死死的盯着她。 “我否认你就能罢休?不能吧,既然不会,那我为什么要由着你?你想当姑姑,我也想,那就走着瞧呗。” 苏眠都懒得跟她虚以为蛇,直接宣战。她一定要当上该死的姑姑,否则在司琅的“关照”下,迟早小命难保。 视线里,司琅忽然将手心一倾,铜箱“哗啦”掉进了湖里。她收回手,心疼的贴在胸口道:“眠瑾,你害我没有了箱子,让我做不成姑姑。所以今天……你和风音谁也别想离开。” 司琅眼色一恨,一直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里飞快的刺出来匕首,朝他们过去。 苏眠惊得脸色大变,拉着风音连连倒退,就在司琅欺身靠近的刹那,风音将苏眠往身后一藏,提脚踢出去,将司琅手里的匕首踢飞。紧跟一脚,踹在司琅肩头,将她踹翻在地。 “啊!” 苏眠愣了愣,低声道:“风音,你身手这么好?” “走。”风音拉住她。 “嗯。”苏眠一手提起拖在脚边碍事的长袍。司琅已经起心不放过他们,现在不走,还等什么时候跑。 但一个天旋地转间,她却被风音像抗大米一样的,抱起直接挂在了肩头。苏眠瞬间汗颜,不过这个姿势……比优雅的公主抱,至少不会挡住他视线。眼下逃命要紧,姿势没讲究。 风音带着她风驰电挚般冲上长长的浮桥,苏眠注意着司琅,看到她起来追上桥就停了。拿出一个瓶子,往湖里倒着什么,倒完了,连着瓶子丢在湖里。她看过来的眼神,在快速拉远的距离下已难以分辨,但她在倒退,在离开桥上,可以看得真切。 她干什么了?水里…… 苏眠不清楚,直觉让她不安。 她费力的抬动脖子,看向宽阔的落星湖面,目测感觉风音带着自己才跑出一半。近近的湖面上忽然撕开一层急切卷动的水波,水波卷起来变成黑色的波澜。水下面似乎有什么在蜂拥朝上挤,推着那黑色波澜朝着他们直直逼近。 苏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边在风音肩膀上颠得灵魂出窍,一边紧张到想大叫。“风音,水里有东西,我们赶紧离开湖面!” 话音没落,带着她的风音已经一个急刹车,一脚踏定。 “风音,怎么了?”苏眠急道。视线里,一股黑波被推着撞到了桥边。蓦地,一只碗大的黑色甲虫从水里利索的翻出在桥上。 “尸……尸蹩?!风音,有尸蹩!” 苏眠一见之下,顿时对上了盗墓电影里那种可怖的虫子,很像!很像!她挂着的上半身都吓直起了,这是在奉月,没有什么存在是不可能……那只甲虫像被她的惊叫吸引,蹑着两边密密麻麻的细长足,抬头看向苏眠。 苏眠呼吸都卡了,好怕那只虫子会忽然飞起来跳像自己。 像是要应她所想一样,虫子黑色的背甲上慢慢裂开一条金黄色的缝,展出透明的翅。甲壳翕动,那虫子呼啦的飞起来。一个停顿,猛的朝苏眠急冲上去。张开的口器里密密麻麻都是白色的齿。 “啊!啊啊啊!” 苏眠控制不住的爆发尖叫!拼命要从风音肩头离开,千钧一发之际,恰好风音带着她往怀里一滑,那只虫子便擦着风音的脸边飞出去。 苏眠惊魂未定时,再又知道风音为什么会停下了。出去的桥面上已经爬得满处都黑色的甲虫,她刚才还只在桥后面看到一只,不知道前面都已经爬满。那些虫子甚至在互相的撕咬,体大的一口咬断体小的脑袋,拔出肠子一样的东西,吞吃入腹。 苏眠恶心得干呕了一声,吓得浑身发僵的搂着风音的脖子。“这种东西会咬人,我们现在怎么?” 风音沉着脸色,格外的沉默。他抱着苏眠倒退,因为那些虫子像有指令一般的在赶着他们往回走。 怎么办,怎么办? 苏眠的脑袋里在高速运转。往前是吃人的虫子,往后是司琅,只要他们退回去,司琅不会比这些残忍的虫子善良。 可他们也只能退。 那些虫子像很饿了一样,一只只的,张开甲壳,振翅欲飞。风音退得慢点,总有几只飞腾起来吓唬他们再落下去。 苏眠鼻子尖上紧张得冒出了细汗,“风音……司琅会不会杀了我们?你会不会怪我连累了你?” 风音低眸,看向她,冷肃里别着几分微妙的情绪。“你想多了。别怕,我在。” 苏眠挂着他脖子的手一滑,风音,你为什么那么的像着另一个人?是巧合麽?你说了和他一样的话。 别怕,我在。 苏敛,我好想你,想是你在我身边。 她轻轻靠在风音的胸膛,悄悄的说,“哥,我好想你……”即便只能这样借以安慰,却也是莫大的安心,似乎,真的没那么怕了。 风音的脚下略略的一顿,那双化不开冷漠的眸子里,流转柔情。无法回应的心声说,我在…… 情势所逼,他们终于还是面对了司琅。司琅笑颜胜花,一步一踱,优雅讥笑,“两位,欢迎回来。”她拍手,宽大的袖子滑开,露出她的手腕上一边系着的一根红线。 苏眠站到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平静了许多。一开始的惊恐慌张,在一路倒退的缓冲下释缓。她依然满心紧张,宽大的衣服下的身体不停微微在颤栗,但她就是要面带淡定,输人不输阵,她不愿意让司琅看见自己的害怕而痛快。 “好吧,你想怎么样?” 她甚至不屑的撇嘴。 司琅的笑意凝固在浅浮的眼中,转身去捡起之前被风音踢飞在地上的匕首,她勾勾手指,深了笑,“眠瑾,你过来。让我好好划破你这张脸,我看你还端得住。” 她晃了晃手里亮锃锃的匕首,扯下一根头发,放在刀口,撅唇一吹,那根头发分成了两半。 吹毛断发。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毁容 她想起什么,又是一笑道:“对了,我忘了你没这么听话。你看这样行吗?” 司琅拿出一枚类似方孔铜钱一样的东西,金红色,比铜钱大了一倍。中间的方孔周围有一圈小孔。 司琅夹在两指中间,贴在唇上,一声不似笛不似萧的怪音穿透而出。一声抑,一声扬,一声长厉,一声短啸。在她吹出的声音下,桥面上黑压压一片的虫子汩汩而动,她控制着那些虫,首先朝她脚下包围过去。 苏眠反应过来司琅的意图前,风音已经身形晃动,朝她出手。她在用那片东西控制着这些虫,风音的用意更直截了当,控制她。 司琅唇角勾出的残忍,是在说,晚了。 怪声陡地一裂,如一匹精美的锦帛瞬间被拉裂,刺啦,撕裂又像指甲刮在黑板的声音,尖锐难受得令人抓狂。 苏眠随着那声音浑身变得不舒服,“风……” 忽地,再拔高“噹”的一声,像是琴弦勾断。那声音带着无形的杀伤力,震在苏眠的耳朵里,苏眠两腿一软,毫无力气的倒在了地上。 她想叫住风音,喉咙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虫子像下了油锅一样,狂暴的飞动,四面八方的将风音掩盖。 苏眠的瞳孔随着司琅扭曲的乐音,渐渐扩散,她渐渐看不清在眼前,浑身沾满黑色甲虫的身影。 耳中却清晰的听见一声忍耐的吼叫! 她听见了,声音又飘飘渺渺的散了,在她快维持不住的意识里,她极力的微张了唇,吐出一个无声的名字,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耗尽她最后一丝意识。 几乎同时,那阵诡异的乐声戛然而止。 司琅快要掐断气的咕嘟声,从喉咙里几支离破碎的挤出,“你、果然……不是风、音……” 她脖子上掐着一双沾满了啃咬着皮肉的黑色甲虫的手,分明的骨节,用力的扣紧。再一秒就能拧掉她脖子,这股杀意凌人的力量却也在这一秒消弭。 司琅命悬一线,得以苟延喘了过来,急促又大口的呼吸着,跌坐在地上,疯了一般地哈哈哈大笑,她笑得酣畅淋漓,眼泪挂在眼角,笑够了,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巨人般倒下的男人身边。 她一过去,那些虫子顷刻间停下疯狂的撕咬,有序的从那具已经浑身血迹的身体上下来。最后还有一只,依然贪婪地贴在他胸口不想离开。 司琅惬意的目光落上去,伸手捏起那只贪吃鬼,指甲轻轻的划过那只甲虫的黑甲,甲虫抖索着张开了翅膀。司琅手上一拧,拔下甲虫的两片背壳,吹了吹甲虫透明的翅膀道:“就你不听话,调皮。” 转手一抛,甲虫画着抛物线落进同伙里,眨眼功夫,被瓜分得腿都没剩一条。 司琅就用那只拔过甲壳的手,爱惜的抚摸上风音那张脸,“你以为我为什么留着你的脸?谁让你是顶着风音的样子,我当然舍不得呀。但如果你的脸也能让我感兴趣,说不定我也会舍不得哟。” 她缓慢揭开了,先是露的下巴,再是凉薄的唇,然后是挺拔的鼻子,最后是紧闭冷峻的眉眼。这张脸,是苏眠心里念着的苏敛。 司琅对着苏敛陌生又觉得好看的脸想了片刻,眼神饶有兴致,“真没想到,那么高的地方都没把你摔死,命挺大嘛。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我倒要看看你命到底有多大。” 司琅点过苏敛的鼻尖,起身朝不远倒下的苏眠过去。她用刀子贴在苏眠的脸上轻轻的拉动。血流出来,红得刺目。 她啧啧的摇头,“眠瑾,你这张脸我就一点也不喜欢了,我太羡慕了,可惜我得不到,毁了如何?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 她一刀一刀划下去,苏眠生生被疼醒,睫毛微微颤抖如蝴蝶的翅膀,眉骨上的刀口流出的血迷蒙在上面,令她眼前血红一片。 她睁了睁眼,看见的司琅是举着刀微笑的恶魔。脸上很疼,她知道自己毁容了。这没关系,苏敛,苏敛怎么样了。 那一声隐忍分明是她熟悉的苏敛的声音,如果能仔细想想,其实哪会有那么多巧合,风音时不时就像苏敛附了体,她早该想得到的。她就知道那天他不会有事,可现在…… 刀子划在脸上的疼痛,让苏眠痛苦的叫出了声,她的手却没有任何力气阻挡。她疼得偏开头,牙关咬得压牙根要更碎裂在牙槽。 “司琅,你把风音怎么样了!”在刀子离开脸的瞬间,苏眠缓上一口气担心着,她不知道司琅已经察觉。 司琅抓着她下巴掰回来,冷笑道:“他啊,不是风音哦,好像是和你一起来的,今早跑掉的另外一个。他应该不太好,除了脸,哪里都是血。而你嘛,除了脸,哪里都很干净。不过,你很快也会不干净了。” 苏眠后悔死了自己的愚蠢,为什么自己不能早点明白。如果早知道风音是苏敛假扮,她会受下那一脚,也不会让苏敛因为担心自己而暴露了身手。 那些刀子都像割在了心上。 “你不问我想干什么?”司琅没得到回应,不快的提醒她。 苏眠心疼得不想说话,又怕再激怒她,顺着接道:“你想干什么。” 看她这样无能为力,司琅很是开心,“不干什么,就是给你喂点药,再找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好好来近身伺候你。这也叫近侍!喜欢吗?” “司琅你变态!”苏眠勃然大怒。 “变态?我觉得我对你挺留情了,你别生气好吗。要是不喜欢年轻力壮的,我给你找几个老头往身上爬。他们身上的体味又老又臭,皱巴巴的身体摸上去就像一滩腐肉,皮肉的褶子是上面一条条的蛆。你不仅要忍受,还要当成很喜欢。在他们身下婉转求欢,委屈自己,恶心自己,假装你很享受,你还要更多。如果碰上谁是不行的,你就走运了,他们会变着办法的折磨你,你的身体不是你的,你只是他们泄欲的玩偶。他们会好好让你见识什么叫变态!” 司琅说到这里的语气都不对劲了,她愤恨,焦躁,咬牙切齿,像吃了一堆苍蝇,她自己把自己说到跑开去吐。 苏眠则听得心口发凉,头皮发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放手,我不带你走了。 吐完走回来的司琅手里又捏着一个瓶子,苏眠下意识的神经一紧,她不会……!大骇之下发觉自己手脚能动了,苏眠想也不想的抓过脸边司琅丢在地上的匕首。 司琅眼神一动,手里拿出那枚可以控制那些甲虫的东西贴在唇边,冷冷威胁苏眠道:“匕首放下,你再动,我保证他马上尸骨无存。” 苏眠偏头看向黑压压的虫子旁,躺着的那道身影,眼神变得柔软坚韧。手里抓紧的匕首慢慢松开,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的…… 耳边,司琅还是吹了一声哨,一只甲虫飞来,停在匕首上,用细长的足将匕首柄抱着,抱起来,将匕首递到了司琅的手里。 司琅一挥手,那只虫子又回到了虫群里。看着苏眠戒备难掩害怕的样子,司琅舒服得眯了眼,把瓶子丢给苏眠,“喝下去,一滴不剩。” 司琅嘴唇一动,苏眠根本没机会拒绝,一口气把不明液体全都灌到了喉咙里。 司琅收起那枚东西,还算满意道:“算你识相。”再走到苏敛身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纹着的一条活灵活现的蛇,当她用匕首在蛇口上一划时,苏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刚才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原因,眼花的居然看见她手臂上那条蛇顺着她手腕游动了起来。 红铜色,尾巴分叉的小蛇落地,在苏敛手指上咬看一口,掉转头朝她游过去。 苏眠回不过来神里,那条蛇也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又在她眼皮底下边游着便透明化了。这些到底是什么……她抬眸,恍恍惚惚的只看到司琅从手腕上取下来一条红线在食指上绕着绕着…… 绕完了,司琅恶劣的踢了踢苏敛,就在这时,地上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忽然睁眼,抓住了她那只踢人的脚。目光幽冷,如淬了毒的利剑。“你!”司琅甫惊之下,立刻去摸那枚收到袖子里的东西。 反应过来的苏眠没有含糊的爬起来,用尽力气的撞过去,把她撞翻在地。骑在她身上,两只手死命的捂着她的口鼻,司琅长长的指甲把她手背挖得新鲜血直流,苏眠绷紧的神经根本没觉得痛,手拼命地,死死的不松开。 司琅拼命的挣扎,在苏眠用尽的力气下,渐渐失去了反抗。当她彻底停止下来的时候,苏眠也差不多力竭气尽了,伸手探了探她的颈动脉。返过身,跪倒在苏敛身边。伸手捧上那张担心过日夜夜的苍白的脸,声轻如呢,“苏敛,你醒醒……” 苏敛又闭上了眼,手里仍然紧紧拽着司琅的脚。如果不是他刚才突然的这么一下,苏眠也没机会反逆了司琅。 手指顺着他的脸庞摩挲而下,几日而已,他清减了许多。经过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停在他浑身是血的胸前,她抖着手拉开衣服,袍子下,苏敛露出的胸膛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苏眠的眼泪嗪在眼眶,隐忍的不让落下。去湖边洗湿了衣袖,镜子一样的湖面上倒映出她的脸。即便知道司琅划花了自己的脸,可在看清的时候,苏眠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深深浅浅的划痕,纵横交错,长长短短……苏眠伸指触了触水面的那张脸,涟漪泛动,将那张脸支离破碎的晃洒在了水中。 苏眠眼睛红红,洗湿了衣袖,回到苏敛身边。擦拭过了,没有了血迹的糊弄,一个个伤口狰狞的露着皮肉被生生撕裂走的真面目。 苏眠忍了半天的眼泪扑簌簌而下。泪水冲刷过脸上交织的伤口,一阵一阵的刺痛。却不及心里痛楚的百分之一。 苏眠抹掉眼泪,重新拉好他的衣服,去掰他的手,却掰了半天都没掰开。苏眠无奈心酸得鼻子又是一酸,拉过苏敛另外一只手,晃了晃道:“你抓着她不放算怎么回事啊,苏敛,你再放手……我不带你走了。” 她这话刚落地,苏敛那只手一松,要不是怎么都叫不醒他,苏眠都要怀疑他又装了。 费劲九牛二虎将苏敛拉起来抗在肩头,苏眠心底迫切的念头要她带着苏敛先离开这里再说。她不知道司琅给自己喝的是什么,还有那条诡异出现又消失的蛇,被咬过的手指头真真切切在疼。再晚点会发生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趁着清醒,离开,快离开…… 走之前,苏眠瞥见司琅掉在地上的那枚哨子,捡起来带走。 可能是中断控制的原因,那些甲虫一早就如潮水退回了湖里。 架着苏敛平安无事的过了浮桥,苏眠扭头,地上司琅晕厥的身影,定格成一片阴影。晴光白日里,那片阴影就像遮在眼睛上的一片羽毛,阴翳了整个天空。 苏眠回头,发现苏敛的嘴唇有些发黑,她马上拉开他的衣领,那些伤口片刻功夫呈现了紫黑色,那些虫子有毒。 苏眠马上想到了那个装着那种红色解毒果的冷藏箱,如果苏敛没有转移掉的话,那个箱子应该还和包一起藏在女娲庙里。 但现在是大白天,苏眠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带着苏敛进村,即便能,她带着个成年男人也根本走不远。而苏敛的情况多半又不能耽误。 苏眠没办法,只能把苏敛就近藏在一个山洞里,奉月坐落在群山之内,环围悬崖绝壁之中,这里面走个路拐个弯都是山壁。 山洞里杂乱的有一些枯草枯叶,草叶零零星星的沾着麻黄的短毛,苏眠根本没空注意。慢慢的把苏敛放在地上,苏眠在身上到处摸,她是怕苏敛突然醒来,想给他留自己一样东西。 但她平时就不喜欢带一些首饰,这会儿摸不出半件东西。苏眠想了想,拔了自己几根长头发,扭成一根,在苏敛食指上结个结。 苏敛的两手在手心里紧紧捧了捧,苏眠俯身跪在他身边,与他额头相抵道:“苏敛,等着我,如果你早醒了,拜托你也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苏眠弄了一些枯树枝挡着洞口。 她走后没多久,一袭曳地的长袍,缓缓停在了洞口附近。 第一百四十章 胸罩,大凶之兆! 苏眠运气不错,出去碰上丧葬之事。奉月的风俗,但凡遇上丧葬,全村人都会避讳。所以大白天的空了巷,没几个人在外面走,苏眠脸上遮着块布,小心翼翼的避着走,倒也没遇上人。 太过顺利的到达女娲庙,苏眠把庙门关起来,踩着祭桌爬到上面。之前藏在雕像后的包果然还在。 苏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提着箱子刚落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老神在在的古怪,“这庙门怎么关了?” 这个声音……是那个风伯! 对于这道曾坚持要把自己和苏敛沉潭的声音,苏眠记忆犹新。 怎么办……怎么办……苏眠抱着箱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脚步声都到了门外了,她再爬上去肯定来不及了。 苏眠的目光落在端庄慈笑的女娲娘娘脸上时,脚下一转,“噗通”跪在了蒲团上。箱子夹在两膝盖中间。 在推门声响的刹那,苏眠抖动着肩,一抽一抽的发出哭腔,“求娘娘显灵,一定许我个孩子。”女娲采石补天,捏泥造人,应该有求子这个功能吧!千万别不是,这可就穿帮大了。“我在村里已经没脸见人了,今日求着娘娘,都只敢偷偷的来,关着庙门也不敢让别人看我笑话。我、我我……”拿捏不准台词的悲伤,只好先哭起来应付。 身后推开一道门缝的庙门,停顿在那线光亮里。听着里面哭哭啼啼的话,门外的风伯收回手,尽是感叹的自言自语道:“哎,这些年村里出世的孩子越来越少,莫非真是……我奉月命数将尽……罢了,种因得果。十五年了,也该有后果了。” 苏眠边哭得不走心,边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风伯的话她听得断断续续。听到出世,想来自己蒙对了,奉月的人果然来这里求子。稍放了些心,又疑惑起后面听到的话。一些片段联系起来,她好奇奉月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在十五年后牵连这么广,自己,苏家,军方……大概还有乔家。 苏敛身上那些伤口,苏眠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想到了乔老爷子的眼睛,那种撕裂的创伤,感觉上如出一辙。 如果感觉没错,那乔老爷子就是在撒谎,老爷子当年根本就进过奉月。 苏眠其实还漏算了薛家。 苏眠想着事情,光顾着卖力哭,没再说点什么。风伯听她哭得凄凄惨惨,在门外咳了一声。“你是哪家的媳妇?也不要太伤心了,娘娘应了你,自然会送你个孩子。” 苏眠背脊一挺,仰头朝着娘娘,故意将脸上挂的遮面巾挑起在下巴,微微偏点头,让外面的人看见。哽咽道:“风伯别安慰了,我再好好求求娘娘。” 嘤嘤嘤…… 她这一声“风伯”,风伯反应里肯定是村里的人,人家小媳妇难为情得都带上面巾了。他也不好多说,叮嘱了一声待会走的时候让她把门给拉开了,便走了。 苏眠听着背后渐渐去远的动静,起身扒在门缝里瞧了一会儿,确认老头走远了。赶紧回头带上箱子,拉开门,正准备一个箭步蹿出去。 抬眸间,司琅赫然出现在门外。 苏眠不由一个后退,忽地抬眉道:“装晕,你跟踪我?” 司琅抬脚跨进来,目光轻慢的扫过神庙里的一切,答非所问的看向苏眠道:“来求孩子麽,我成全你如何?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给你喝的什么?”她笑着,朝苏眠走近。 苏眠手里抓的枪一瞬间对准了她,“司琅别逼我让你非死不可。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当时死没死,我有的是机会杀了你。”她刚才拿箱子的时候,在包里翻出了苏敛的枪,想着带上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用上。 司琅停下,歪了歪头指向黑洞洞的枪口道:“我听说这个叫枪,动一下就能要人的命。眠瑾你不杀我,是你愚蠢的仁慈,可惜,我没你蠢,也没你仁慈。” 她朝外道:“都进来吧。” 涌进来进来神月堂的人。 那些面孔,苏眠在第一天打过照面,每一张都认得。带头的那个一看到她,脸上的横肉一紧,凶光沉沉。 司琅扭头对他吩咐道:“把她手里的箱子给我抢过来,再搜搜这里还藏了些什么。别又跟个废物一样,什么事都办不好。” 那人一挥手,一班人立刻到处搜。角角落落的仔细,他们和那些村民截然不一样。目中不参神,有人直接踩着女娲像往上搜了,三两下把藏的那个包找出来。 “姑姑。”那人奉上道。 司琅手一带,勾出来一件苏眠的黑色的内衣,她看了看,大概没见过。 “手气不错嘛,一下就摸到了胸罩,大凶之兆啊!出门不看黄历?”苏眠有心膈应她。 司琅被糊弄的脸色都不好了,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地上,扫视那些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薛刚送给苏眠的那对手镯被翻出来的刹那,司琅眼神一荡,直接过去夺在手里,翻看着变得很激动,“居然在这里,哈哈哈,我得到了……空森的钥匙,呵呵,我真傻,被骗了这么久……” 神月堂的人单膝跪了一地,“恭喜姑姑。” 苏眠脸色渐渐沉了,这对手镯是空森的钥匙?苏眠虽然不知道空森是什么名堂,但看司琅的反应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薛刚怎么会有奉月的这什么钥匙?她先以为他是在哪里买下来的旧货。现在看来,肯定不是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三叔拿出的画和铜箱已经让她费解了,薛刚为什么也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苏眠来不及细思。 司琅眼神狠狠的剜到脸上,“你耍我,箱子你早就打开了,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箱子里居然装的就是这幅手镯。 苏眠没什么话好说,反正不可能指望她信。苏眠一晃手枪,“让开,东西你找到了算你本事。你要是想挡我……”苏眠手很快,一枪打透了神月堂其中一人的膝盖。 那人瞬间坐在地上嚎叫,枪口鲜血横流,流了一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就赏给你们了 “谁挡我,下一颗子弹穿过的就是你们的心脏,脑袋。”苏眠狠起来也是做得出的人。 “你放肆!”带头的男人怒吼。 “放肆?谁也没有你们放肆,敢踩着女娲娘娘的神像向上,不敬神灵到你们这地个地步,你们好意思说放肆?你们的姑姑不告诉你们藐视神灵的下场吗?” 一风一俗,都是根深蒂固在一方土地上的信仰。他们只要是土生土长的,苏眠就不信他们真的完全无神论了。吓唬吓唬他们也好。 没想到这些人比苏眠想的经吓,偶然有几个看向司琅,其余的不为所动。 “眠瑾,故作玄虚够了吗?十五年前,族长带着你们离开奉月的时候,我们就是被抛弃的凡人,十五年过去了,我们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神灵对我们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苏眠配合的“哦”了一声,“不屑神灵,那你还要当什么姑姑。” 司琅勾唇,暗中朝神月堂那些人使眼神,“谁让这里有一班淳朴善良的愚民们,坚信所谓的姑姑能让他们顺风顺水,生生不息了,他们既然信,我做给他们看好了。这样我就等同他们眼里的神灵。高高在上,我何乐不为。” 苏眠和她周旋着,她也周旋着,苏眠注意着几人暗中的动作,试图饶到她身后。苏眠仗着枪撕开包围圈驱使的口子,背靠墙移动。她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苏敛还等着她。 司琅堵在门口不动,苏眠一枪打在她脚边,“让开!” 司琅撞过她的硬钉子,不吃眼前亏的让开道:“给你个机会,把箱子放下,我可以放过你这次。” 苏眠一步步倒退出神庙,“这么骗三岁的小孩还可以。” “那你自求多福咯。”司琅看向她身后悄悄出现,安排在外面的神月堂的人。一个手势。 苏眠反应过来,晚了,那些人三下五除二的抢了她的枪和箱子,把她扭着双手推到了司琅面前。 司琅挑指刮过她的下巴,“啧,我就想骗骗三岁小孩,多好的机会啊,你都不要。眠瑾你的善良可真是害你不浅啊,刚才一枪杀了我多好,现在也不会落到我手里了。你说,我该怎么好好折磨你,嗯?” 司琅手一带,苏眠外袍上系在腰上的带子就松了。转向神月堂的人道:“她就赏给你们了。脸虽然被我毁了,不过还是可以用的。千万别温柔,人家可是第一次。” 她看着苏眠的眼里全都是毁坏的欲望。 “是!” 有些人迫不及待看向苏眠领口敞下来,露在胸前的那一点点肌肤,眼神猥琐得发光,下流的样子溢于言表。这个女人身上的皮肤看上像玉一样细腻光泽,摸上去一定更好。尤其这把嗓子里的声音,说起话来,绵绵软软,听在耳朵里像是有个绝色的美人,柔若无骨的倚在身上。等会叫起来,定比下药的感觉还销魂。 何况还是个处子。 嘿嘿…… 几双急色上心的眼睛,心照不宣的交流。 苏眠脸色灰白,挣扎,“司琅!”她刚一说话,嘴上捂住一只宽厚粗糙的手,拖着她往神殿里走。神月堂为首的那个男人,瞪一眼后面想跟进去的人。其它人知趣的在外面等。 沉重的木门再次“吱呀”关上。 苏眠被粗暴的捂着嘴直拖着带到那张祭桌边,那个男人用空着的手抬着桌边一掀,桌上摆着水果祭品的盘子摔了一地。 苏眠逮着他手松动的一下,一口狠狠的咬在那个男人的虎口。 “臭(表)子!”男人吃痛之下,一个无比大力的耳光扇得苏眠耳鸣眼花。那块面巾掉了,破了的唇角,流出血来。 那个男人看到她的脸瞬间一愣,但很快无视了,把她往桌子上按。里面传出衣服撕破的一声,跟着苏眠的叫声。 外面排队排得心急火燎的某人道:“老大也太慢了,前戏这么长。” 司琅听到那声叫,当年也这般的绝望喊叫又一次凌迟了记忆,她心头喘不过那口气。拿了箱子,片刻不停的离去。 苏眠奋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又得到一巴掌,从桌上滚到了地上。苏眠发现祭桌的背面是空的,正面,两头都用木板封挡,包成一个桌下的空间。苏眠忍着全身的痛滚到桌底下躲进去。 男人败兴的绕过去抓她,苏眠在桌底下尖叫,拳打脚踢,每次要被脱出去的时候,苏眠便死死抱着两条桌腿见的横木。那张桌子居然给了她这样的办法,外面的人气欲攻心之下,直接一脚踢穿了外面的封板,一块带着木刺的碎板扎进苏眠肩上,苏眠咬牙,手下一狠,痛得说不出了的将把快碎板拔了。 跟着她面前的整块板子被揭了。 苏眠没处可躲。 那个男人力气大得只用一只手就把她拖出来,拉到怀里,就照着苏眠裸露的肩头咬上去。 “噗嗤!” 苏眠手里抓的那块带着木刺的碎板,带着无比的耻辱,刺进了他的颈边动脉。拔出木板的瞬间,鲜血瞬间喷射。 苏眠耳边听到一声“呃”,扼在喉咙里的嘟囔声,那个男人山一样重的身体完全向她压上去。 苏眠急急的后退,那个男人一声闷响砸在地上。 外面有人听见了,敲门道:“老大?” 苏眠惊慌惊恐,反应过来,嘶哑着声喊叫,“不要!不要!别碰我!我杀了你!” 外面的人相互传个眼色,够辣! “这可有意思了。”摩拳擦掌的等得急不可耐。 苏眠确定地上的人死了,看到放到墙角的横木门闩,过去搬起来,猛的落上。外面的人明白过来什么,疯狂的撞门,她杀得了一个人,杀不光全部的人,这根门闩能挡多久挡多久,索性那些高窗原本就是关着的。 苏眠颓然的顺着墙滑坐在地上,眼前的女娲娘娘依然慈悲万状。 呵,神灵该不该敬呢……她就在神灵面前受苦,神灵也并未对她伸手搭救。她并不相信寄托般的妄想,低头看一眼手里抓的木块,用力攥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就是我的神灵 苏敛怎么办……苏敛,快点醒吧…… 醒来好吗? 在那样的一个山洞里,要是你一直没醒,可能死了都不会有人会发现你。我要怎么办呢……我一定要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你眼前。 苏眠仰着脑袋不让眼泪不争气,她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这么近的走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她深深叹气,然后重振精神起身,打量神庙里能被利用的地方。 就在这时,门外的吵闹忽然平静了。 苏眠立刻警觉的盯着高墙上的一排窗户,但想象里,忽然抬开的窗户上跳下那些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砰,砰。” 敲门声后,伴着一声低柔轻缓的叫声,“小眠。” “苏敛……”苏眠听到的刹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轻轻的走到门后,害怕惊了这声幻听,隔着门,她提着一颗心在嗓子里,上不得,下不来。她害怕失望,害怕听错,更害怕面对。脸都毁了……衣服也撕坏了,整个人乱七八糟。 苏眠焦虑得沉默了。 门外的人耐心的等待。 终于听到她怯怯着声叫他,“哥?” “我在。” 苏敛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的安稳有力。屏蔽了所有的狂风暴雨,只许她宁静。苏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那块面巾重新系上的,又怎么浑浑噩噩的开了门。 抬头面对的刹那,苏眠调整了半天的情绪决堤,眼泪夺眶而出。 苏敛伸手把她揽到怀里,苏眠抱着他肩头,用力的、放肆的、无声的哭。 苏敛……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我唤醒了他,我请求他让我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你面前。你看,神灵听到了。我好好的,完完整整的…… 苏敛……我唤醒了你,唤醒了我的神灵。 苏敛,你就是我的神灵。 眼泪打湿他肩头,润化掉他心底所有的冷硬。他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的头发,“抱歉,我来晚了。” 苏眠摇头,屏着脆弱到的呼吸,“没有……”冒出塞得厉害的鼻音。 苏敛却再一次道歉。 原谅不了没能保护好她的自己。 目光落在祭桌边死不瞑目的男人身上时,两眸心疼转眼变成了冰天雪地。今天的事他不打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这么简单。 苏敛眸色越沉,眼底腥风血雨。 苏眠在她肩头渐渐平复下来,渐渐睡过去,她好累,只是想缓一缓。这一天里,几番的大起大落,她那根绷紧的神经快要废了。 听到她浅浅的呼吸,苏敛用自己的外袍将她罩了,抱起来,转开的身后,几米开外,是风音静静默望的样子。 风音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 苏敛抱着苏眠跨过躺了一地横七竖八被迷翻的人,目不斜视的越过风音。风音瞥见苏眠脸上没有遮挡到的那些伤口,心中一窒。 进庙堂的路口站着一个穿长袍子的男人背影。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转过身,脸很陌生,看了眼苏敛怀里的人,却很相熟的道:“怎么样,大小姐有没有大碍?” 苏敛经过他时,脚下停了停,“烧了这里,神月堂的那些渣滓不要留着。”不希望她想起这里就有不好的回忆。 他拔脚走开,留下那个男人瞠目结舌,活人活活烧死? 他忙念了两声“罪过。” 风音从窗口遥遥看着浓烟冲天的方向,清冷的眉目里没有太多的动容。他能想象那里哭天抢地的呼救,但他的胸腔里是冷的,没有半点温热。对于这个地方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恨着的时候比不恨的时候多。 风音出手带上了窗,将不太平的心思隔绝得更深。 转身出了房里,在隔壁的房间外停下,没关的门,他视线的末端落在房里坐在床边的男人身上。 苏敛拧了毛巾,正替苏眠擦洗着手脸,苏眠遍布划痕的脸,在他眼中凝结成霜。没有温度地目光,蛰伏危险深重的气息。不与相宜的是他手里的动作,轻轻慢慢,爱惜地,无比的宝贝着…… 风音移开目光,叩门。 “进。” 苏敛头都不抬,专心致志手底的事,将风音在一旁晾了半天。直到全部都好了,苏敛把毛巾甩进盛水的脸盆里,将苏眠的脑袋偏向右边些,让风音看到她左边的脖子上延到耳朵后有一根淡青色玩的线。 风音上前,搭过苏眠的脉,片刻后,脸色倏地沉得要滴出水。放开手,他看向苏敛道:“手给我。” 苏敛递出去手,他再搭上去,滴得出水的脸,缓和了一些。“你没有,姑姑中了媚毒。” “什么!大小姐中了媚毒?”这话正好被逃离现场的某纵火犯赶了个正着,这口气怎么听怎么耳熟。眼神觑向床上睡着的人,又默默的瞟向衣衫完整的苏敛,嘴里拦不住话道:“醒来发作了怎么办?” 苏敛淡淡斜过去一眼,此人识相的将嘴一抿。 风音瞥了他一眼,道:“不会那么快,也不一定会发作。媚毒不同于一般下药立竿见影,而且姑姑体内的是‘无疆’,无疆有个特点,中毒的人只要心里没有“欲”的念头,第一次就不会被诱发。争取这段时间将解药配出来就可以了。” 苏敛起身看向他道:“配出解药要多久?” “无疆成分比较古怪,并不是固定的那几样,我要先试毒,观察后才能确定有哪些成分。解药配好后再要试药,这么下来再快也要半个月,慢则不等。” 然而,事情并没有风音说的这么轻松简单。 解药里会用到一味重要的辅药,叫岩衣。岩衣生在深山石壁上,薄薄的一片如蝉翼的琥珀色,贴在沟壑不平的岩石缝隙里,不但不好找,还不好取。碰破了,一整块岩衣就会自动萎缩从石壁上掉下来,也就没了使用价值。 再还有一个麻烦,司琅。 司琅是药女,从小在身上养药试毒,她的血是毒,也是药。香甜芬芳,会让闻到的人出现昏迷,呕吐,神智混乱的情况。 不管无疆如何变化着配制成,她的血必不可缺的一剂。 能成毒,也能成解药。自古以来,毒药便不分家,端看与什么配伍,要做什么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当爹也做得忒嫩了 苏眠一觉醒来,就看见老a和乔丝萝在抢着一个苹果抢得热火朝天。老a举得苹果恨天高,乔丝萝抢得脸红耳赤直起跳,奋力的掰着老a的手臂,差点要挂在他手臂上get成手臂挂件。 “我不给,我不给,有本事你抢。” “信不信我咬死你!” 一如既往地,一个嘚瑟得不行,一个嚣张得不行。 苏眠以为自己活见鬼了,刷的从床上坐起来,冷不丁的说话,“我要是没眼瞎,桌子上明明还有很多苹果。但我要是没眼瞎,我怎么会看到你们?我这是一觉睡到了阴曹地府吗?还是我重生了?”说着环顾了一眼屋里的摆设,闭上眼,摇一阵摇头道:“不对不对,场景不对……” 老a被她自言自语的唬得汗毛一竖,不会是那天给吓出什么毛病来了吧,“大小姐?”他试探叫道。 苏眠眼一睁,定睛看了看,道:“你不疼么?” “啊?什么?” “啊!” 老a甩着被咬出几颗牙印冒血的那只手,掉转话头向乔丝萝道:“你个小丫头属狗啊!” 乔丝萝“嘎嘣”一口咬下苹果,扬眉吐气道:“都说了咬死你。” “你你你……” 老a拿她一副完全无奈又纵容的样子,自己手贱,戳了戳了那几个牙印,丝丝的抽着冷气,不痛不痒的警告着,“晚点再收拾你”。 乔丝萝斜了他一眼,哪里有半点的怕他。去桌上拿了个苹果,走到苏眠床前,塞给她道:“你放心,你没重生,是我和老a诈尸。因为我们俩都不是真死,我们假死,早你们之前就进了奉月,这是我爷爷和你三叔做的安排。” 乔丝萝三言两语的把事情不清不楚的揭开了。 苏眠感觉再见她,她比以前少了一股乖张的戾气,虽说依然张牙舞爪的,却因着年龄摆着了,青春美少女一样,反倒个性得几分可爱。 时间是马良手里的神笔,信手涂鸦,时时有不同、 苏眠运了运神,半晌,点头。还行,这种反转的设定还能接受。拍了拍额头,完全清醒了,眼神投向老a道:“那右昀也是假死?” “如果新月商会也有这样的安排的话……”老a没说绝对,看了眼苏眠,抬手摸了摸鼻子。拿走苏眠手里的苹果塞回给一旁的乔丝萝手里,打发她道:“刚醒的人牙不好,不吃皮,你帮帮忙去削个皮。” 老a这等拙劣的借口,顺利赢得乔丝萝一记白眼,苹果砸回到老a怀里道:“要献殷勤自己去!”气鼓鼓的反而在床边坐了。 苏眠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穿梭,老a是当自己瞎麽……他那什么眼神,油腻腻的宠溺啊!看乔丝萝跟看他自己女儿一样,可她记得老a还不到三十吧。乔丝萝十五,这喜当爹也做得忒嫩了吧。而且他就是要和自己说什么,不想让乔丝萝旁边听着,完全可以让乔丝萝直接回避啊。干什么藏藏掖掖的,还用这么蹩脚的理由? 个把月不见,这两人什么人设了? 苏眠挑眉着拿回苹果,没拆他台道:“我牙是有点酸,不过人皮咬不烂,果皮还是咬得烂的。”笑眯眯的看向乔丝萝,“苹果就不麻烦你削了,倒是真想麻烦你帮我去叫下我哥……” 苏眠话都没说完,乔丝萝像是受到巨大惊吓似的,屁股一弹就从床边起了,拿走苏眠的苹果头都不回道:“我给你削苹果。” 苏眠抽了抽嘴角,“我刚才没说什么吧?” “说了,你哥。” “我哥干什么了?有这么吓人?” 这下轮到老a抽嘴角了,但到底没跟她把其中缘由说明。苏眠想到苏敛身上的伤,按捺不及,掀开被子下床道:“我哥在哪?我去找。” 老a拦道:“你等会儿,我有话……。” “我知道,晚点吧,我找你。”苏眠边穿上着外袍打断道:“你倒是先告诉我我哥在哪了?” 老a正要说话,苏敛出现在门口,自然的走进房,道:“醒了?”眼神却落在老a脸上。 苏眠系着外袍带子的动作一顿,老a耸耸肩,摊手,有些欲言又止的无奈道:“你们聊。” 离开时经过苏敛身边,有意停了停。 苏眠愣愣的目光里只有苏敛那张冷漠得没有人气的俊脸,轮廓分明,每一寸都像是冰雕出的绝美工艺品。苏眠便从他下颌的线条琢磨起,目光如笔,一笔一笔描摹过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的鼻梁……莫名其妙的入迷。 苏敛停在她面前,为她的目光取悦,唇角翘了笑意道:“我有这么好看?” 苏眠“啊!”的一声,反应过来,面红耳赤,捂脸,“那个……”手指触摸在脸上的疤痕,满脸的红晕一下褪成泛白色,转身去找可以遮的东西。 苏敛蓦地抓着她胳膊带身前,苏敛有些躲闪的别开目光,女为悦己者容,脸划成这样子,她当然不愿意他看着。 苏敛轻轻揉了揉她没有梳理而略乱的长发,“别遮了,不利于恢复。等完全好了再遮不迟。” 苏眠瞬间被带走气氛,表情一亮,“都好了我干嘛遮着?” 苏敛道:“因为你这张脸在前天已经‘死’了。女娲庙起了大火,明白吗?” 苏眠惊悚了,比出两根手指头,都不相信了,“我又睡了两天?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思维跳跃得没边,重点也不在线…… 苏敛拉开胸口的衣服给她看,“不要紧了。”伤口还是不太好看,红肿着,但已经不紫黑了,也都上着药,总体看上去往好的在改善。苏眠的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苏敛给她看过几眼,把领口拉回去,补了句,“他的医术不错。” “谁?”苏眠问完,猛的明白过来。“风音?” 苏敛点了点头,不可否认道:“他帮了不小的忙。” 苏眠那天刚走,风音就出现在了山洞外。如果不是他把苏敛带走救醒了,司琅吩咐出的神月堂的人肯定搜到了苏敛,想也知道,苏眠带着他不可能走太远。 也才有后面,苏敛的为时未晚。 苏眠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她真的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苏敛,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件事说起。 见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苏眠指指门外提议道:“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着说,不过你要先带我去洗个脸,刷个牙。然后我们泡壶茶了慢慢说。” “好说。” 苏敛伸出手,苏眠欢天喜地的牵上去。 像这样,真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会用得着同床吧? 临水作镜,苏眠两手撑在井口,看着井中自己倒影的脸,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颜。井里那张脸也跟着或愁或舒。 如果不是幸亏了自身的体质,脸上深深浅浅的疤痕换作普通人只能换脸了。 这笔账,她不会就这么算了。水面的影子,冷下了眉眼。 奉月人没有茶叶,只有茶果。茶果鹌鹑大一颗,青黄两半相生,青皮的一半酸得牙倒,黄橙橙的一半甜得似蜜。放在茶臼里碾碎,盛到大捧碗里,用开水冲化开,再浇上一勺鲜花酿。味道光闻着,就酸酸甜甜香香。 苏眠用茶……,这个舀茶的东西有点类似从前的缩小版酒提,不同的是口小肚大,还有个顺水的嘴儿。苏眠装了两个碗,端给苏敛一碗,小期待道:“试试怎么样?” 苏敛喝了一口,馥郁的果子香押在唇齿间,微酸透甜,又不腻,倒是别有口感。不吝夸奖,“还不错,怎么会做的?” 得到肯定,苏眠心情不错的捧起自己面前的尝过道:“在风音那里喝过一次,今天如法炮制而已。”话到这里,顺着就把话问开了,“你和风音怎么回事?我后来想想,其实那天晚上一起吃饭时候就是你了吧?我,你,薛刚,我们吃鱼了。”她提点得特别具体。“如果当时就是你,风音了?你……” 苏眠想到某个可能,脑子里顿了顿。 果见,苏敛点头。“我把他抓到了这里,老a替我照他的样子易了容。” 等天色摸黑,苏敛便混进去了,让老a关他一晚就放了。 苏眠想起他叫自己“姑姑”的样子,当时还真没怀疑货不对了。不由弯了弯嘴角,“你扮得真还挺像的。”边回忆着道:“然后,吃晚饭了,你给薛刚看病,你还把他扎晕了。薛刚的眼睛就是在被你看过就好了,难道你还会医术?” 苏眠狐疑,定定的看着他,薛刚曾问起她,究竟了解苏敛多少…… 苏敛凉凉掀着眼眸:“你想多了,扎他的针上有麻药而已,我随便扎的。至于他的眼睛,本来就该好了,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薛刚半夜醒过来恢复视觉,完全是早点晚点的区别。 苏眠点了点下巴,“原来是这样啊。薛刚走的时候去跟你告别,是因为认出你了?他从司琅那里带出来的两幅画现在在你手上?”话里的肯定多过疑问。 苏敛手指抹过碗口,微挑眉道:“还不算笨。” 苏眠起身,坐到他身旁的位置,扭头,抬眼看着苏敛。“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对于司琅,或者说对于我们在奉月。你刚才在房间说女娲庙起了大火,干嘛让我假死?你把那些人都烧死了吗?”苏眠眼里隐隐有些担忧。她也许不了解曾经的苏敛,但三年里一直接触的苏敛什么性格,她还是很摸得很准的。 苏敛放下手里的茶碗,伸手捏起她下巴道:“怕我了?” 苏眠眨了眨眼,“不是。”将下巴上的手捉下来,在手里挠他手心痒痒道:“我是觉得司琅一定不信,就算你做得天衣无缝也没用,除非是我死在她面前。再者那些人死了,她肯定不会罢休。我听风音说,奉月原本是没有神月堂的,是司琅做了姑姑后才成立,表面是戒律堂一样的存在,实际是为她所用。她为了扶持起他们花了不少气力,但奉月就这么点大,神月堂人数估计也多不到哪里去。那天的人,就算不是半数,也是小半数。你一下子毁了她小半的心血……她只怕,挖地三尺也会把我们找出来。” “不用担心。” 苏敛淡淡出声,神色冷峻,眉目里像是覆了冰霜,气势凌人。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站起来,“你说的就是事实,在你醒来之前,这里已经被搜过。”他大概的交待,“下午还有一次,这种搜查估计还会要持续几天,你和我继续扮成这家人的大女儿和入赘的女婿,老a扮这家主人。乔丝萝是你的妹妹。” 苏眠噗嗤一笑,走到苏敛身边道:“原来他们真的在扮父女啊,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老a和乔丝萝在抢一个苹果,你是不知道,老a看乔丝萝的眼神真的跟看自己女儿一样一样的,欣慰的小棉袄,他倒挺入戏。”说笑着,苏眠掂了掂脚,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嗯,苏敛……那我们演成什么样就行?” 比如,不会用得着同床吧? 苏眠感觉自己在很正经的面对这个问题探讨,但心跳却不正经的加速了,咚咚咚的快节拍在胸腔里激荡得欢快。 心跳乱了节奏,苏眠只好努力让表情看上去很自然。殊不知,憋得僵硬,反而一脸通红。 苏敛瞧一眼她,低低一笑,“放心,我有我的房间。” 苏眠“哦”了一声,声音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情绪,稍纵即逝。“对了,那我们假冒的这家人去哪里了?” 她想到哪问到哪。 “原本的这家人已经被安排走了,你也说奉月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不便插生面孔。” 苏眠没继续问安排去哪里了,转而道:“那你……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吧。” 苏敛转身面对她,一瞬不瞬的盯了一阵道:“你不用管,等着我带你回a市,这段时间先委屈住着。” “不委屈,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好。”她并不是穷讲究的人,没得那身娇体贵半点苦受不得的毛病。“可是苏敛,不管你将做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只能躲在你身后的女人,该让我来的,请你毫不犹豫的交给我。你要知道,担心一个人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我更愿意和你并肩而战,而不是一次次的看着你的背影,只能等待你凯旋。” 她微微扬着下巴,话语轻暖,融了阳春白雪,催开冰洌清溪。敲打苏敛眼里的冰封千里。 苏敛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在她额头映上轻吻,应了她一个“好”。 少了几分淡漠的语气,多了几分柔情。 苏眠顺着钻进他的怀抱,抱住了他的腰,她实在眷念这方胸膛,唯有从这里,才能得到自己要的安心和勇气。耳朵里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砰动声,苏眠唇边溢出笑来,眉眼满足。 风音久久在窗前看着院中拥抱的两人,久到他们又携手离去。 果茶凉透,失去了诱人的香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啥,你埋了月季花? “开门,开门!” 门外拍得震天响。 老a早已经易容装扮好,变成驼背的蹒跚老头儿屋主。被扮他女儿的乔丝萝扶着,边走打颤颤儿。把一个黄发台背的老汉该有的样子,形象得不要不要。 “来啦~” 苍老,连说话间都抖抖索索。 乔丝萝刚拉开门,外面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神月堂人抬脚就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院子里四处张望。 乔丝萝很是天真无邪的小声随口说道:“父亲,那个人还没抓到吗?您腿脚不便,下次就让我来开门吧。” “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开门!”说话的脸方面凶,身材魁梧。掉脸一吼! 乔丝萝表示怕怕,脑袋一低,脖子一缩。 老a伪父,慈祥的拍了拍乔丝萝扶着的手背。呵呵着老脸赔笑道:“人老了,腿脚不好。出来得慢了些,怠慢了。” “大白天的关门作什么?” “还不是那外乡人没找着闹的,怕不安全,我女儿女婿出门割蜜就给带了个门。” 另外那一个面白无须,看上气有些娘气,眼神却尖。看到墙边有一处翻开了新泥,捡了截棍子,闷声不响的过去。 老a一边忙着应付凶脸问东问西,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个白脸,悄悄示意了乔丝萝一眼。乔丝萝演技也是了得。 状似无意的看见了,“啊”的一声尖叫,忙捂着眼睛。 “喊什么!”凶脸朝乔丝萝指着的那个男人看过去,道:“干什么了你,别挑泥了,赶紧上各个房间看看去。下边还有好些家,别耽误事。” 白脸手里戳到泥里的木棍,停了停,“我看……” “看什么看呀!”乔丝萝急得娇羞一了脸,欲言又止。 “你这丫头成天胡闹,快道歉。”老a面儿上跟着一顿呵斥。 凶脸反应过一些什么,阴沉脸道:“那下面是什么?” 老a假装好费力的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我啊记不住事儿了,您两位要是觉着不妥,挖开看看就是。” “父亲!”乔丝萝急得都在一边跺脚了,一脸就是想说说不出。 凶脸把目光瞪向乔丝萝,乔丝萝顺坡下驴,又急又怕的之下,终于嗫喏着小小声道:“那下面……下面、是,我……我的……月事……”最后一个字,更含糊不清。 乔丝萝蚊子一样的声音,欲说还休,效果逼真。老a适时的耳背,假装听岔了,“啥,你埋了月季花?” 乔丝萝憋着小红脸不说话,脑袋低得快找脚了,默默扶上老a的手弯里。默默……用力一掐。低头的嘴角微扬,本姑娘你也敢调侃,演个戏让你上天! 老a心里疼,这臭丫头下手真她爷爷的重! 凶脸绿着脸,扬手叫白脸道:“别他妈找晦气了!赶紧办正事。” 什么都没听到的白脸好不纳闷,但还是配合的办正事儿去了,一个个房间查过了。示意没问题。 看着出去走远的背影,乔丝萝和老a对望一眼,相互松了一口气。乔丝萝没想到居然也给自己蒙过去了。那墙角下埋的都是药渣,是风音开给苏敛泡药浴用的……苏眠看到的苏敛身上的伤口,其实被掩饰太平过。苏敛不止伤口恶化,这两天更是毒气攻身,必须每个清早和晚上,都要在药浴里泡上一个小时。不然撑不住一天里的面色如常。 类似尸蹩的那些甲虫,叫水蜮,从前的奉月本地人叫水怪。毒得很,已经多数年不见了。村民估计也想不到落星湖里还会有,而且还能被他们的姑姑驱使。 被水蜮咬过的人,没有别的办法,除非有奉月奉为灵药仙葩的圣果。否则,命在旦夕。 而灵药仙葩的圣果,正是被司琅点走的冷藏箱里那些红色的万能解毒果。 风音救不了他,只能替他延缓这个过程,若是大量的药被发现,必定说不清。 老a都有了一不作二不休的打算,只要他们发现了,便就地灭了他们。 揽月楼中。 司琅坐在湖边,手里握着一根鱼竿,身边的桶子里装着小半桶的鱼。她的鱼竿弯了,鱼线被扯得笔直,鱼饵上应该是有鱼上钩了,她却动都不动。漫不经心的扫过桥上回来禀报的凶脸男子,抖了抖鱼竿。 “姑姑,所有的村民家里我们都盘查过了,没有可疑的地方。”凶脸男人顿了顿道:“不过白天总有些村民不在家中,其人无法核实。姑姑不是说这个外乡人会假脸的本事,就怕是混进了这些人里。我有个建议,不知可行否?“ “你说。”司琅盯着水面的目光一抬未抬。 “不如拟个晚上再查,全村夜禁,我们再突袭。就算这个外乡人真的以假面混在村民里,只要让我们发现两张相同的脸……” 司琅听到这里,不耐烦的打断,“等着你发现,他早就再换脸了,还站着等你去抓不成?但也可以试试。”鱼竿上绷直的鱼线,蓦地一松,司琅提起鱼竿,拉起一尾鱼骨,鱼身不知道被什么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鱼头和尾巴。司琅将鱼骨取下来,重新在鱼钩上挂上一尾活鱼,甩到湖里。她终于抬眼,看了桥上的男人一眼,手里抛出去一个木盒子。 “这是鸣封,遇蛊则鸣,无论是遇到谁只要鸣封一响,直接拿下。有去向不明的……不用管村民满不满,务必找到他们三人。”司琅残忍展颜,眼底的阴暗似风吹不散的阴云。 女娲庙失火,大火烧到半夜才熄,第二日冷却的一地灰烬里什么都找不出。司琅听说起火时,有村民见到陌生脸孔的出现,立刻去问了。村民如实回忆说,当时人仰马翻的都忙着救火,也没太注意。没问出个所以然。 司琅算着苏敛当时的情况,苏眠不可能带他走太远,没想到跟着跟着找出去还是让他跑了。她怀疑是他,也怀疑是一大早消失的薛刚。这两个人外乡男人的能耐,可不是几次三番险些掐死自己这么简单。司琅心里很清楚,自己表面上一直占着上风,其实暗地里没讨到过好。只要有这两个男人在,她就不相信苏眠轻易的死在了火里。 自己折兵损将,却没弄死一个苏眠,司琅一想到就咽不下这口气! 鱼竿忽地凶狠的抽打在水面,水花高溅,大珠小珠洒落一片。司琅眼眸一眯,她倒要看这三人还能有多少能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借套没有 “村中大夫那没有半点异常?” “没有。看诊的无非都是些寻常小毛病。” 可按理说苏眠脸上的伤和苏敛的情况,不可能不就医。而能背地里帮他们的人,还有个风音…… “派人暗中跟着,远远跟着就好,不要惊动了他。” 司琅没有点名道姓,凶脸的男人一愣。但很快又反应了过,奉月的大夫里医术最好的非风音莫属。明白过来的表情里压着惊讶。 作为姑姑的近侍怎么会和几个外乡人扯上关系?暗暗思量时,撞上司琅投过来的一记幽冷的目光,顿时神思一收。 三更半夜,整个村庄都入了梦中,神月堂的人却忽然搞突袭。一家家的叫开门,对着一家家的人头检查。 苏眠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拨亮了灯,披上衣服去敲苏敛的门。她刚站在门口,房门忽然了由里拉开了,苏敛一身睡觉穿的白色里衣,脸上睡意方醒。 苏眠举起灯,照向苏敛身后床上掀着的被子。看了看,收回视线,问了句乍听之下不明所以的话,“苏敛,你怎么醒了?” “你又怎么醒了?”苏敛接过她手里的灯,把她牵进屋里。 “睡着睡着忽然胸口发闷,好像有哪里不舒服一样,说不清,然后醒了。” 苏敛把灯放在桌上,一星豆火辉映他矜贵清冷的侧脸。神色淡然的说着诡异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被唤醒了一样,不安,躁动。 苏眠想说的不舒服,正是这个不舒服。 她微微讶异道:“为什么我们能同时感觉到?是只有我们?还是老a他们也这样?” 苏敛手指轻轻的在身边的桌上敲了敲,转眼带着她去敲了老a的门。 老a一脸春梦惊无痕的开门,瞅着门外手拉手的一双人,顿时鄙视的拉着哈欠道:“干什么你们俩,借套没有。” 张口就这么不正经,果然没同步…… 苏敛懒得理他,苏眠在乔丝萝房间外站了站,里面没有半点声音,想必乔丝萝睡得很熟。苏眠朝苏敛摇了摇头,俨然不舒服的只有他们俩。 老a瞧着,正色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起了拍门声。“神月堂办事,屋里的人开门!” 老a轻道:“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们两现在进一个房间去。”演假夫妻,也不能太假。 外面人敲得不耐烦的时候,老a已经易容完毕,不急不慢的应了一声,故意节约得灯都不一点盏的摸出去开了门。 “怎么又这么慢!” 老a一听,就知道是白天的那个凶脸男人。 白脸也在,手里捧着长本薄翻着,用灯照着道:“四口人都在吗?还请叫起来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a借光瞄了一眼两人身后另外跟着的十来个人,这架势倒像为什么做着准备似的。 老a心底琢磨着,嘴里痛快应着,“都在都在,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叫起来。”转步蹒跚,老a扯了扯肩头披的衣服,在屋里招呼几人都起来。 苏眠撂起帘子,伸头,正要说话。老a抢过去压低声,“外面来了很多神月堂的人在对人头,像是要出事。” 苏眠“嗯”了一声,放下帘子。 苏眠心头的忐忑不安在看向苏敛的目光里毫无遮掩,“老a说外面来了很多神月堂的人,三更半夜查人头,恐怕是有备而动。” 苏敛从枕头下摸出枪,熟稔的套上消音筒,走到门口嘱咐苏眠道:“万一情况不对,带着乔丝萝先躲起来。”扭头隔着布帘向外道:“老a,去准备准备。” 布帘外传来老a一声轻咳,紧跟着听到他高声催着乔丝萝。“快点的,你姐姐姐夫都起了,就等着你了。” “怕吗?”苏敛伸手系了一面轻纱在苏眠的脸上。 苏眠吹起面纱,不答反道:“苏敛,我才是姑姑。” “想说什么?”苏敛系着结的动作微微停顿。 “备胎姑姑这个身份司琅也风光了这么多年,我在想,我是时候拿回来了。你不觉得我要是成了姑姑,咱们就安全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了吗?”虽说苏眠依然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不是姑姑,可冥冥中,她知道自己是。即便司琅即抢光了她所有的东西,也一定有别的办法证明。 既然可以当姑姑上位耀武扬威,那她为什么非要做小贼一样的东躲西藏。被司琅追着虐成这样,苏眠非常想不通。 苏敛“咻”地泼了她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哪里来的馊主意,留下来给他们当姑姑,有给我当女人的福利好?” 苏眠被怼得一噎。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跟跟,她这不是权宜之计么,谁要留下当什么姑姑。 免得听着生气,不给苏眠再说话,苏敛直接抓着她先过去。 司琅给的鸣封发出尖锐的虫鸣。 凶脸脸色一变,“抓住他们!”一切突然得猝不及防,神月堂的人一窝蜂从上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端个碗像个要饭的 “你敢说你不知道!” 怪不得苏敛白天肯扒开衣服让她看,她果然太“放心”! 苏眠气得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转身出去的冲动。 苏敛他什么意思啊! 还没抬脚,就听到外面传来司琅“啊”的一声痛喊,接着是苏敛冰冷的声音,“滚。” 苏眠探头看去,不太清楚的灯火下,司琅捂着额头,她身后神月堂的人紧张的围着她对苏敛剑拔弩张。 “干什么?”苏眠奇怪道。 全程门缝里看着的乔丝萝没来由的哼了一声,道:“你哥拿东西砸她了呗,看了这么半天还以为你哥会直接杀了她的……”她似想起什么,变得不高兴道:“你的脸都被她毁了,你哥居然对她手下留情了,我似乎……并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她这感慨突然的,苏眠真有些一愣。 “回房去,别在这里添乱。” 老a直接将她拖走,转眼又出来了,在盯门缝的苏眠身后站了站,拍了拍苏眠肩,苏眠扭着头看着他。 老a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道:“刚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太懂事。” 苏眠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放心,就是看着你的面子,她只要不影响到我,我也不会跟她计较。” 苏眠稍微想了想,明白了乔丝萝话里含沙射影的缘由。下船那次发生的事,让乔丝萝对比了今天苏敛对司琅的手段,她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了。 哎,她小小年纪,哪来心思怎么这么重。 老a老脸一颤,“谢了,够给脸。” “客气,反正是你女儿,你管得住她就行。”苏眠半调侃,继续看外面。这再一看,司琅带着人撤退了。 “他们走了?”苏眠奇怪道。 老a给她解疑答惑,“还不是觉得你哥身上的伤非求着她不可,而且你们又被下了蛊,她是觉得胜券在握,根本不急于一时。现在就硬碰硬的话,只会惊动全村人。没找你之前,她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哥没死。要不然她就不会借着找薛刚的名头来找你哥。” 神月堂大张旗鼓的查门查户,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在找的是之前被宣布死了的外乡人。揽月楼里就藏着剩下两个外乡人的消息,整个村子里的人和他们都不知情。 提到薛刚,苏眠想起那对手镯,问老a道:“老a,薛刚有没有跟你说怎么能找到他?” “你知道他来过这里?” “……画不是在这里麽……”薛刚去司琅房间里拿了画,临走前去见了假扮风音的苏敛,应该是想把画交给苏敛。但隔天早上她和苏敛人都差点没走得脱,可画又在这里,肯定只能是苏敛托付他送过来的。 老a也明白过来,摇头道:“没说,送了话就走了。” 苏眠点头,随口跟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脸怎么样了。” 苏敛正好推门进来听见她关心别的男人,瞬间不悦。“你找他干什么?” 老a超贱。“关心人家一下呗。” 苏眠淡定的接招,“嗯,我就关心一下,那对银手镯他是从哪来的。司琅说那是空森的钥匙,也原本是三叔给我的铜箱里锁着的东西。包括那两副画,都是奉月姑姑之物。我现在特别想弄清楚,为什么三叔和薛刚都会有奉月的东西。” 苏敛“嗯”了一声,已经没了什么情绪,转头对老a道:“可以了就走吧。” “大半夜的你们去哪?” “去拿解药,你和乔丝萝在这里等着。我们天亮之前回来。” “好,注意安全。”苏眠投到他怀里。抱了抱他,他“善意的欺骗”在这一刻轻易的原谅。她轻轻一笑,“下次,一定跟你闹。” 苏敛亲了亲她额头,“肯定不会有机会。”我将许你一世安宁,必不会再让你担心,又何须欺骗。 苏敛交待简单,倒是老a回房间提了个箱子出来啰嗦得不行。 “不是我们千万别开门!” “有什么不对劲先躲起来!” “还有!想吃什么早餐,给你们带回来。” 最后一句成功把乔丝萝给引出来了。 “我要花米团子。”花米团子就是糯米饭团,只不过糯米在蒸熟之前用各种植物色素染成了五颜六色,清润的花叶米香煞是好看,是奉月的特色食物。 老a自己搭的腔,乔丝萝下了单,老a又不给她带。说那东西拿手里丢脸,端个碗像个要饭的。 这里的村民小小的赶个早集,都得自己挑箩带碗,买的东西放担子里,想吃点什么自己捧碗。 惹得乔丝萝嘴撅得能挂油壶,“哼,不带算了,不吃了。”回房间甩得布帘响。 老a又欠得很,走到她房门口引诱道:“真的不吃?别的东西也不要?给你带点别的怎么样?” “不要不要,你走开!” 布帘子里飞出一个枕头,老a捡起来再给她丢回去。 乔丝萝瞬间暴走,冲出房间,上去抓了老a的手就是一口。“叫你手贱!” “那你就咬我手!” 老a明明是逗着她,乔丝萝较真得不行。 “你再试试!” 两个人又开始抢枕头。 苏眠看得挺欢乐,低着声音和苏敛道:“欸,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故意的嘛。” 苏敛夸她道:“眼神不错。” 苏眠纠结了,“其实我眼神不好,我总觉得我被暴击了。那谁要是再大那么个三四岁……其实吧……”给了苏敛个你懂的眼神。 苏敛微微挑眉,忽然伸手捧住她脸,不给预兆的吻上去。 老a扫见,立马捂着乔丝萝的眼睛往房里拖,“快快快,非礼勿视。” 乔丝萝其实并没看见好伐! 老a捂着她眼睛,从后面推着不配合的她进房间时忘了门槛这回事儿,乔丝萝跨过去了,他绊着门槛摔了。 闷响里,卷着门帘“刺啦”一声。 乔丝萝“啊啊啊啊啊”的惊叫,被一只手掌捂在口腔里变成“呜呜呜”。 苏眠吻技生涩,苏敛尽量的温柔。这边的状况显然好奇了苏眠,脑袋刚想撇出去,被苏敛捏着下巴抬高了迎合自己。 温柔褪去,席卷了霸道。攻城略地,扫荡在她唇齿间,所向披靡。为了惩罚她的不够专心,苏敛吻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一边引导她如何回应。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想得太美 就在苏眠开始有点感觉的时候,他来了个急刹车。 苏眠脸红红,脑袋里迷迷幻幻的看着他,“你……干嘛……”停下来?她想问的完整句子是这样。 苏敛听半句回半句道:“秀恩爱谁不会,还羡慕吗?”声音冷静自持得不要不要,显得刚才整个就一教学示范版。 苏眠好无奈,“哪里是羡慕,明明是羡慕嫉妒恨好嘛。”耍无赖,“你秀完了该轮到我秀了吧,换我流氓你了。”苏眠忍着笑,指了指他的嘴。 谁知道苏敛翻脸了……招呼了老a扬长而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 院门口,苏眠惆怅了一脸,为毛他要吻就吻,自己就不行! 不公平啊不公平。 司琅带着人回了揽月楼,走到浮桥边时,吩咐几个人在桥边守着,其他人跟着她进了揽月楼。 苏敛和老a换了一身黑色便行的衣裤,两人趴在斜冲对桥头的一个半高山头。 苏敛手里拿着一把精制的军用十子狙击弩,从热成像瞄准镜里瞄准神月堂左边打头的男人。 老a仰躺在他身边,有点小紧张道:“这把弩改装后的的贯穿力比5.56mm步枪弹威力还大,一次干掉两个不成问题,然后你有五秒钟时间把剩下两个干掉。四个人,两次,你可千万别失手。” 夜晚太静,任何一点响动都会被尽量的放大,苏敛反应要是慢一点,或者准头差一点。让谁有机会喊上那么一嗓子,接下来的计划全泡汤。 苏敛没接话,始终保持在瞄准的状态,直到呼吸逐渐轻到要融入到周身的无声无息里,他的精神已经在不断的调准里,维持在了高度集中的目标上。 发于刹那。 老a呼吸为之一屏。隔了好一阵,耳边都没听到任何的动静。 他翻身过去,举起手里的主动红外望远镜看过去,清清楚楚的能看到四个倒下的躯体。“你丫行啊,身手杠杠,枪法溜,这弩也玩得转,我说你这些本事都怎么来的?” 苏敛收起弩,寡淡道:“学的。” “你一个做生意的学这些干什么。”老a嗤之以鼻,“你又不去当全职猎人。” 苏眠手底动作一顿,无人看清的眸子里转换着什么,转瞬即逝。他盖上箱子道:“走了,别耽误时间。” 两人戴上特殊材料制成镜片的眼镜,即便不用照明也能在黑暗里看清楚彼此。来到桥边,四具尸体皆是死不瞑目状,苏敛和老a将他们的眼睛一一遮下。而发射出的两只弩箭,一只没见了,另外一只弩箭扎在十米开外的桥板上。 就在这时,一只水鬼爬了桥面。从眼镜里看,水鬼的两只眼睛绿荫荫的亮,张着满口密密麻麻的尖牙吱吱的发出叫声,并朝着桥头的尸体快速爬过来,想要啃食了他们。 老a摘下眼镜,那两只绿眼在夜里很是渗人。老a看头皮发麻的带回眼镜道:“这就是咬你的鬼东西?居然吃人。” “没错。” 苏敛拿起消音枪,一枪干掉,那两盏绿灯泡跟着就熄了。但很快跟着又爬上来另外一只。 苏敛沉声道:“赶紧把东西放下去。”说着,又开了一枪。“它们对血腥气敏感,用不了一分钟全都能爬上来。” 一双灯泡眼不够亮,多了就亮了,想让人不发现都难。多了,枪子儿可拦不住。 老a片刻不耽误,把箱子摆在地上手脚利索的打开。里面不是苏敛之前放进去的十字弩,而是一套水下声波干扰设备。 水蜮既然能被司琅用那种古怪的哨声控制,就证明它们对声音非常敏感。 好在设备是老a一早就连接调节好了的,苏敛枪法神速的给他清道那些被血腥气扩散吸引,前仆后继在往桥上涌的水蜮。 设定好的干扰器一经过入水,立刻产生作用。 出了水面的水蜮纷纷往回里钻,已经上桥的,苏敛刻意留了几只,其它的都喂了枪子儿。 让那几只水蜮扑上尸体,一顿饕餮大餐。 “这又是什么意思?”老a提上箱子,啧啧了几声问道。 “没意思,礼尚往来而已。”苏敛没有明说,抬头看了眼还亮着幽暗灯的窗口,眼神里冷漠无波。 “走。” 桥上,苏敛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单膝跪地。 走在他身旁的老a听到动静,一扭头,看到他耳朵里流出了血。 亮着灯的房间里,司琅和他带进去的那些人都聚集在里面。司琅则被簇拥着坐在屋子中间,旁边的长桌子上放着她那天从女娲庙抢走的冷藏箱。 她在等苏敛,她很有自信,苏敛一定会来求自己。而且不会是明天,他今晚就一定会来。 鸣封催动了他体内的蛊,可以他的身体现状,扛不扛得过今晚都难说。 不来求她,等死么? 那个男人可不像会坐以待毙。 只要他出现,她就看苏眠还能藏多久! 司琅想得太美,事实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 苏敛踹开门的刹那,降临了冷血俊无双的杀神。他手里的枪,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反应,不过几分钟而已,房间里成了人间地狱。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场面十足残忍血腥。被爆头的人,头骨炸开,血肉一团的溅在墙上好高。穿胸而过的子弹打穿靠墙的柜子,胸前的窟窿和柜子上的子弹孔,两点一线。 司琅沾着一身血,于巨变里脸白如纸,如木雕一样傻傻坐着。只有眼珠子还能微微转动,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椅子上吓到不能动。 苏敛直接过去拿起箱子打开了,拿起其中一管封在苏眠血液里的解毒果看了看,又放回去。 他根本不多看司琅一眼,她只是他眼里随时可被捏死的蝼蚁,苏敛朝外偏了偏头,招呼老a。 “进来。” 老a没处下脚,踩了一脚一脚的血印,把手里的箱子竖起着侧边放桌子上,箱子边缘有个按钮,老a按下去,侧边弹开,长方形的空间里。他拿起一支注射器,和一瓶白色的药水。 摇了摇。 司琅猛然清醒过来,看向苏敛,声音微微发颤的威胁,“你敢动我,我拉你陪葬!” 当真正死到临头了,人便会深刻的清晰知道自己究竟怕不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暂留一命 对于司琅的威胁,苏敛皱眉,嫌吵。 翻手而出的匕首,手法快到只能捕风捉影,再定睛,司琅的嘴角一左一右的划开,鲜血直流。豁口不长,但够司琅尖叫了。 苏敛的眉头皱得更紧。 老a抽着药水,瞥了她一眼,“哎,闭嘴吧你。”谁让你动了他心肝肉,现在喊破喉咙也枉然。 司琅脑子痛愈而清楚,刚才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多的个陌生面孔。在她看向老a的刹那,眼神却凝住了,嘴角的痛变得不晓得了一样,一双眼睛胶着在老a脸上,仔仔细细,一寸寸的,她终于辨认出来。两颗黑眼珠瞬间没了光亮,只有死灰一样的疯狂。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后退,指着老a,鬼一样的咧着嘴角笑,一字一句,“断、子、绝、孙!哈哈哈哈!” 她失控的大笑,矛头掉转得有些诡异。 这下不用苏敛不满,老a原地爆炸,分分钟把她绑在了椅子上,往嘴里塞了一只衣袖。任谁被咒断子绝生也没个客气给。 那一针药水跟着推进了她脖子上的颈静脉里。药水胀裂在血管里,司琅一瞬间觉得那里像被一把钢针一起狠狠的扎下。她痛得拼命挣扎,撕心裂肺的喊叫。嘴角不停冒的血把嘴里的布都染湿了。 药水本来从手臂上走要好受些,偏偏司琅自找了这个苦头吃。 她叫得狠,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滑落,一双眼睛仿佛都要哭出血来。可这双眸子里又什么都没有,空空洞洞,一眼看过去,仿佛会跟着她掉进永远触不到底的黑渊。 她一直叫,歇斯底里的叫。叫到耗尽气力,停下来的时候她看上去像被人揉玩旧了,脏兮兮,又不要了的破布娃娃。 她不叫了,老a给她扯掉嘴里的布。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再加上嘴角的伤口,说得含含混混。 没人有回答她,因为她马上就知道了。 嘴唇开始发抖,她以为是受伤的原因,可跟着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尖也在发麻发抖,她才刚被绑了,不可能是绑麻了。当发麻的感觉逐渐游走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跳明显紊乱,快快慢慢没了规律。然后开始觉得好冷,一边冷,一边身上冒细汗。贴着皮肤,变成黏糊糊的湿冷。 …… 就像有一年的小司琅,在春寒料峭的天气,被毒打完母亲的父亲一并打出了门。夹袄单薄,淋透了雨,她躲进了潮湿阴冷的山洞。也是这样的湿冷,她差点就冷死在那个山洞。 她知道…… 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得到温暖。 “你们给我下毒!”司琅瞪大眼看着苏敛,努力把这几个字吐清楚。 “你能给我们下毒下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苏敛道。 司琅无言以对,咬牙谈条件,“给我解药,我就给你解药!” “你还用找我要解药?”苏敛看向桌上的冷藏箱道:“这里不就有解药。” “你!” 司琅接不上话。因为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她动了手脚。冷藏箱里的解毒朱果只剩一个,按原来的划算,她是要用来挟制苏敛的。至于其余的则早被她毁了,替换了别的东西。 什么仙葩灵药!她看着就碍事! 自己是姑姑,谁敢不听自己话,她就把谁扔湖里喂水蜮!她让去死的人绝不救。拿到钥匙膨胀的疯狂下,她轻蔑又随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老a去开了箱子,手里随手挑了其中一管出来,一脸夸张的摇头咂舌道:“这种好东西我看还是别浪费给她了,反正看她样子好像也不太想要。她既然想死,你痛快给她一枪。” 司琅下意识一颤,她不要死……她不想死……想得到的都还没得到,自己怎么能去死!看到苏敛摸枪,她终于绷不住,急声招道:“我说!我都说。里面只有一管我没动过,我知道,我告诉你。你把你们的解药给我,我就告诉你。”触上苏敛变得十足危险的目光,她跟着道:“你应该清楚,你的毒只能用它解,而我只想活命。” 语气里几分认栽,更多的事巨大不甘。 苏敛是一早就料定她会摆名堂。 故意让老a给她注射了一针氯化钾,她所感受到的身体反应,都是血钾陡然提高的自然后果。让她以为自己中了剧毒,逼着不得不交待出真的解毒果。 老a看向苏敛的眼神甚是替他侥幸,幸亏司琅没全毁了。 苏敛冷漠的开口,“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讨价还价。” 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有的是办法。 苏敛的软硬不吃,让司琅无比恐惧,眼底的阴鸷狠毒不再遮掩,一时慌了,忘了威胁苏敛的后果。 “我死了,你身上的蛊就没人能解了,对了还有她,她身上不仅有蛊还有无疆。无疆是什么知道吗?我不救她,她就会需要很多很多的男人,迟早有一天,她会死在男……” 她话没说完,被一步上前的苏敛捏开上下颌,消失在空气里。她被迫张开了嘴,苏敛看向老a手里的东西,冰冷开口:“倒进去。” 老a有点懵,搞死? 苏敛道:“放心,她死不了。她准备这些东西是为了对付我。你想要一个人死,还用这么麻烦?”扔了,不给,都行。所以这些管子里的东西肯定要不了命,但会有点什么作用就说不好了。 敢威胁他,真是挑谁都不能挑苏眠,自食其果够不够她长记性? 司琅脸色痛苦,拼命摇头。她想咬紧牙关,但苏敛的手像铁钳一样的禁锢着她的脸颊两边。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风音清凉的嗓音。 “别杀她。水域不知道为什么都上了岸了,桥头有四具骨架,水域分食完了已经往村子里去了。水蜮只有她能控制,先让她跟我走。” 风音淡淡扫过她一眼,并没怎么替她说话。他的不偏护,让人心里舒服。 而水蜮暴走,十有八九和老a放在湖里的干扰器有关。 老a心里有数,和苏敛交换了一记眼神,找个借口开溜,他得去把干扰器关了。 松开的扼制和药物的效果,让司琅没命的大口大口喘气。钾离子直接作用于心脏,她胸腔里快要窒息。她的样子跟快死了一样。 看向风音的眼神亮了,又灭了。 第一百五十章 拒组 风音在替她松绑。 司琅问他,“如果不是突然用得着我,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出现?” 低着头的风音说,“是。” 司琅笑了笑,她没有失望,因为她根本没期望。 药物的关系,司琅全身酸软,可她咬牙撑着椅子站起来,平平和风音对视。“王骨不在我这里,你找我也没用。” 就像蚁群有蚂后一样,水蜮也有王头,王骨则是从王头身上取下的口器后的那片方孔铜钱一样的骨头。在水下,王头便是通过这块骨头上的方孔和周边的小圆孔发出不同的声音来发号施令,当领导。 司琅当时能控制一大波水蜮正是靠着这片东西,那天被苏眠在带苏敛离开时捡走。 水蜮进了村必然作乱祸害,风音问到王骨的下落,火红的眸子转向了苏敛。 老a给了司琅一针“解药”,和苏敛先行离开。风音则等着司琅的情况缓解一些了再和她一起。 苏敛会从苏眠那里拿着王骨交给老a去和风音说好的地方碰面,等事情结束后。风音要带着司琅去见他,如果司琅不配合地将他和苏眠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解除了,他不介意变一变奉月的天。 两道人影离开揽月楼时,天色已渐微,漆黑的浓夜揉散了,扯碎成大团大团的棉絮,盖着黎明来临前的时分。 有风低扫,穿过桥头的四具白骨间,发出幽幽怨怨的声响。 空气里湿意很重,走出没多远,两个人脸上都感觉蒙着一层水纱。司琅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插入指缝间的发丝变得黏润,有一根发丝缠着她手指上带下来,司琅拿在手里扯成好些段。 雾水霾住的双眼,心思沉沉。 到了说好的地方没有见到老a,却悠悠扬扬的听见一阵深沉浑厚的古怪曲调,舒缓雍容于耳,朴拙抱素于心。 风音循着乐声找过去,见到了他的姑姑,雍容雅步于花间。王骨在她唇边迭迭,她徐徐倒退,水蜮安静的变成迎风的神秘黑色花朵,和着这乐声,皆展展甲壳抖动,拉开金色的花边,亦步亦趋的跟随。 看着那人,风音唇边始终有的那清清冷冷的三分笑变成了七分,司琅却瞪大了眼睛,娇娇弱弱的脸上,顾此生恨。 被水蜮骚扰惊吓的村民此刻全远远的聚集,该是看热闹的,却一点都不闹。都看着眼前在救他们的外乡女人,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 苏敛冷着一张,抱臂走在水蜮之后,杀气腾腾笼罩得得诸神莫近。老a拉着乔丝萝,落着距离吊车尾。 他和苏敛一进村,狂躁出动的水蜮已经咬死吃掉了几个村人。两人匆匆赶回,乔丝萝在屋里坐得端端正正的正等他们。 老a低头和乔丝萝道,“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咱两组个队去干点别的事。带你去吃花米团子?” “拒组。”乔丝萝不带搭理。 “嘿,我这好心好意的,你怎么尽狼心狗肺了?” 苏眠这一出手,苏敛是真杀人的心都有了。以他为中心的局部地区妥妥的低气压到缺氧,能待嘛…… 该办的事办完了,却总耽搁着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别人都蒙在鼓中,守着内幕的老a却晓得。苏敛也耽搁不起了。这一路出来这么久,放长线,调大鱼,苏氏该收线了。 就在这时候,苏眠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强忍不住,嘴边的调子一顿,王骨掉在地上。水蜮像是从催眠中惊醒,瞬间躁动,有的直接飞起来朝村民过去,村人炸锅的一阵慌乱逃窜。 “快跑啊。水鬼要吃人啦!” “姑娘快就我们!” 叫喊,求救,奔跑的人群乱遭一团。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可有一道身影在逆冲撞的人群往苏眠来。 “喂,你怎么样!” 混乱里,苏眠听到老a焦急,和风音难得的愤怒。 “司琅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司琅丧心病狂的大笑里,老a扶着的苏敛在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紫黑的血。乔丝萝被老a指示着来看苏眠。 “你哪里不舒服?”她有些别扭的担心。 “我没事,麻烦扶一下我。”苏眠心焦的看向苏敛费力的说着,一只手在用力的摁着心脏的地方,恨不得心不要跳就好,一跳一疼。钻心的疼,疼得她摇摇晃晃都站不住。 过来的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捡起地上的王骨,扯着衣袖擦过,双手恭恭敬敬的递向苏眠,颤抖老迈的声音。“恕我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竟……真的是姑娘回来了。”一行老泪纵下,激动难以抑制。 “风伯……”苏眠艰难的叫出眼前认得的老人,第一次追着要把她沉潭,第二次在门外安慰她的“辛酸无子”。 对这个老人递过来的祈求,苏眠却有心无力,她现在连呼吸都难受,怎么可能吹得响王骨。 她摇摇头,视线越过风伯,老a将苏敛扶着背转过去了。苏眠越发心急如焚。 乔丝萝见风伯脸色一急,她更急,直接一掌推回去风伯伸着的手道:“您老看不出她话都说不上吗?她很不舒服好吗?”出手指向风音抓着的司琅,“那个女人给他们下了蛊,刚才也不知道干什么坏事了,搞得他们都发作了。” 风伯一听,脸色一变,他就说苏眠正吹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在看到司琅后,更是老脸一垮。 苏眠倒是想起来道:”司琅也可以控制水蜮,风伯……”眼下情况不失为一种办法。 苏眠话没说完,被风伯心痛的打断,“手伸出来。”风伯撸起两只衣袖,两条小手臂上画满一条条的线,左手黑,右手红。 就在苏眠和乔丝萝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风伯口唇不出声的动着很快从右手上捻出一根细细的红色线,那线像是有生命一样,掐在风伯手指里不停的扭动。 软软的一条,却针一样的扎进她中指,穿进肉里。没有任何痛感。 往里进得只有一截线头的时候,风伯招呼乔丝萝道:“来,小姑娘你给掐着,”要她用力掐住苏眠中指指跟。 苏眠不明白,为什么风伯一定要耽误这个功夫,也不让司琅去做。 能控制水蜮,苏眠也是意外之外。 她当时捡走的时候,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块东西发出的声音有头痛欲裂的反应。但醒来后就给忘记了。 直到水蜮都爬进村子里吃人了,她才想起自己手里捡这么块东西。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解蛊 风伯再捻出三股黑线,放在手心里,连着苏眠的手腕抓在手心里,边念,边松松握握,三条线变成一个线圈跑到苏眠手腕上,逐渐收紧。 风伯取出朱砂,特特的叮嘱了乔丝萝一声,“不可松手。”又告诉苏眠,“有点疼,你忍忍。” “好。”两人同道。 风伯用手指血沾着朱砂,埋着那条线在苏眠手腕上扭扭画画,收手,风伯将朱砂一吹,赫然现出来一条青黑小蛇,尾巴上分着叉,首尾相近。和司琅放出来咬过她和苏敛一口的那条小蛇如出一辙。 苏眠兀自想着,风伯和司琅什么关系。 蛇头上,老人以指甲划破她皮肤,沁出颗血珠子。接下来像魔术一样,蛇活了过来,血珠子从它头上滚到其中一叉尾尖上,蛇张小口,追着下去,顺着那一条尾巴,撕着自己半个身子吃。 把乔丝萝整个看傻了眼。 指头上那截红线头像被火烧了屁股,拼命要往苏眠肉里钻。 苏眠已经痛得飘飘欲仙,脑子里都起了仙乐,马上可以升天了。 “啊啊啊啊,掐不住,掐不住。”乔丝萝好紧张的喊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滑,手指下像掐着一颗滚珠样。她要滑掉了。 “别喊!掐好!” 风伯这一说,乔丝萝以为掐不住就是性命攸关,顿时吓的够呛。哭腔都出来了,“可真的是太滑了!我要按不住看了。” 等蛇快吃到头了。风伯瞅准机会,将那根红线头一拔,带出的却是那几根黑线。苏眠喉头上一涌,“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要命的痛也在这一刹那减轻大半。 乔丝萝也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她立刻感觉到掐着的那颗滚珠没了。苏眠的手腕上也变得干干净净,已经什么都没有。 风伯示意乔丝萝松手。 刚才太紧张,乔丝萝摸了摸自己鼻子,发现出了一鼻子细汗。不经意一个眼神,看到苏眠吐出来的那口血里,蠕动着黑色的虫子,顿时又恶心得跑到一旁干呕。 “谢谢风伯。”苏眠缓过来,顾不得擦擦嘴上的血,立刻就要去看苏敛。却被风伯递上王骨。 “姑娘眼下先救村人要紧,他那头我去看着。” 苏敛的情况自然要比她严重,毒还没来得及解,又雪上加霜,直接导致他毒气攻心。前一刻,老a已经回去帮他去拿了。苏敛现在半露着背,风音正在给他施针稳住毒气蔓延,没地方能坐两个人都站着的。 看过去的苏眠将秀气的眉头拧成大写的心疼,不舍不舍的收回视线,“那就拜托风伯了。” 风伯能解她的蛊,必然能解苏敛的蛊。她又稍稍放心了些。手刚准备去接风伯递着的东西,蓦地,旁边飞快伸出一只手,抢走王骨。 “想救人,我可不答应!” 看清是司琅,风伯苍老的脸上心痛,更为心寒,上前怒斥,“你想毁了整个村子,来问问我答不答应!” “谁不答应,我就让谁死。”司琅狠狠的将王骨收紧手心,“该死的全都去死!”目光一厉,再扫过苏眠恢复良好的脸上,嫉妒,愤怒,让她咬碎了牙。苏眠这真是开着挂的要气死她。 寻常人脸毁成这样哪里还能见人,苏眠竟然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好掉的地方更是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呵,命运何其不公! “眠瑾,我要你后悔回来。” 司琅没有像以往那么多话,以王骨将水蜮召集。苏眠脸色变幻,刚才片刻,不过耽误的短短几分钟功夫。水蜮已经咬了好几个人,有了血腥,水蜮便会争先恐后去吃掉。村中哀嚎的哭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或远或近的在耳边凄厉惨绝。 必须先稳住司琅,再想办法拿回王骨。 风音那边,苏敛背对着,但能听到动静,和风音道:“出事了。”不是问,而是肯定。 风音心无旁骛,收回最后一跟针了才和他说话,却是答非所问。“这套针法能封住你身体内游走的毒素,在服用解药之前,建议你最好不要动,而且以一个小时为限。错过时间,或者你中途有什么差池,你都会直接毒发而亡。” 偏偏在这个时候……苏敛眸光沉下去。 风音顿了顿,道:“我过去看看。” 正要抬脚,就见老a提着冷藏箱出现了。 司琅在看见老a的眼角翘起“很好,天助我也”的狠色。王骨声猛起,变成强烈攻击性质的声调,水蜮顿时如倾巢而动的蝗虫,黑压压一片飞着朝老a扑过去。 苏眠瞬间的念头是司琅想要抢冷藏箱。 司琅却是要老a的命! 苏眠赶紧跑到苏敛身边,嘴里念叨着,“枪枪枪了……”她着急的直接上手在苏敛身上一通摸。 苏敛不能动,出声提醒她在哪里,苏眠想没听到一样,到处摸过去了。一不小心,手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苏敛表情瞬间黑冷亮。 风音代劳找给她。 苏眠拿着苏敛的枪,深呼吸,示意风音让开。她看向苏敛,口中重复这他那日在岛上和薛刚对上的时候,教她用枪的步骤。 “上膛。” “开保险。” “瞄准目标。” 她一步说,一步做,把苏敛的肩膀当架子托着她直抖的手臂。光看就知道她多紧张,但是她认真的在瞄准司琅举着王骨的手。 目标、锁定! 苏敛看着她眼中聚精会神的光彩,唇角不由勾了勾。 就在苏眠沉气,逐渐要收紧抠在扳机上的食指时,风音倏地挡在枪口。脑子里的弦“嘣”,苏眠差点就开枪了。 被风音吓了个魂飞魄散,苏眠不由火起,“风音你干什么!知不知道我差点一枪崩了你!” 想想都一头冷汗。 “小心王骨。王骨是若碎了,彻底失去控制的水蜮必将给整个村子带来灭绝之灾。” 风音为了提醒她这么一句,不惜以身险。可怜苏眠根本听不清。避免受到司琅吹的调子的影响,她在耳朵里塞着东西,而风音还以为苏眠枪法很好。 苏敛却是知道苏眠枪都没开过的。能不能一枪打上目标都不好说,何况正好打在王骨上。 但凡事总有例外,总有些巧合又玩笑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条件 乔丝萝是怎么冲上去把司琅扑倒的,简直是个大写的谜。女孩子怎么打架,乔丝萝就怎么和司琅在掐。 扯头发是基本招,咬人是她特招。毫无章法之下,司琅竟然被一个比她小多的姑娘打得没还手之力。 重点,乔丝萝打起架来贼泼辣!司琅狠毒归狠毒,人却一副柔弱。 苏眠对风音交换了一个目瞪狗呆的眼神,反应过来,取掉耳朵里的东西,大声朝离得最近的风伯道:“风伯快拿王骨!” 风音同时对苏敛道:“我去拿解药,你别动。” 突然失去控制的水蜮开始四散,老a那边情况最为不妙。苏敛不能被定在这里,等水蜮过来,情况根本招架不住。 “等等。”苏眠把枪塞到风音手里,“小心,你不要靠近,让老a把箱子丢出来,枪你丢给他。” “嗯。”风音应声而去。 就在这时候,传来风伯紧张焦急的声音。“姑娘快过来!” 苏眠回身,掂着脚,捧着苏敛的脸亲了一口,“风音不让你动不许动!我去看看,马上回来。”不给苏敛反应的机会,苏眠飞快从他眼前消失。 苏敛挑眉,微微笑。苏眠自己大概都没注意吧,她说话的口吻,亲他的样子,都和苏敛都好像好像。 司琅已经被风伯和乔丝萝联手制住,衣服反绑着手,乔丝萝在看着她。她高高束着的马尾扯得散乱,发丝胡乱的遮着脸上几道抓痕。 司琅看见苏眠跑过来,挣扎笑道:“眠瑾,王骨裂了,我看你怎么办!” 苏眠没理她,先检查了乔丝萝脸上的伤,手指蹭过她脸上的一片黑灰痕,“没什么事,指甲刮到了,用不了几天就能好,而且不会留下印子。你这次立大功了,现在就开始想想要什么奖励,至于其它的你不用担心。” 想奖励?乔丝萝脸上讶异,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不懂事,现在什么情况,还能不清楚?可到底是还是个高中生,却奖励这种字眼,没道理的就是觉得好。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去想这个问题了,如果真的要奖励,她要什么好呢…… 不知不觉,担心的心情缓和了。 但“砰”的一声枪响,又紧了她的心神。她撒腿朝老a那里跑过去。 苏眠叫不住她。 远远的,老a骂她:“别她妈过来,找死啊你!” 苏眠拍额头,焦头烂额,得,让她爹管去。转身接过了风伯手里裂成两半的王骨,心痛,裂得这么彻底,是不可能再用了。 举给司琅看,“这下你满意了?” 司琅完全不在乎,“眠瑾,如果这些年在这里的人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每一天都在想着毁了这里!从此世上无奉月,无姑姑,也无人神的天堑。没人去当愚蠢可笑的神使,所有人把命运都捏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捆绑在神灵的手上。我们敬神畏神,神灵却拿着我们当风筝在放,如果不逐风向上。风一停,我们就摔死在地上,风太大,我们又会断掉方向。尤其……是做他们的姑姑,这一辈子都不会做自己。” 司琅的忤逆之言,让将神灵信仰了一辈子的风伯极度愤怒,大喝打断!“你给我住嘴!奉月自存在之处就是因为这里是神灵福佑之地,此处之好,岂是你越俎代庖几年就能平白妄言!” “妄言?!”司琅狂笑,“真有这么好!十五年前,族长何必选择离开,更带出去了一部分村民。还有当时的姑姑,连她都一起走了,而且还带走了她!”司琅恨恨的看向苏眠,再转向风伯,顶着道:“奉月就是被抛弃了,说什么冠冕堂皇!”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眠瑾,你去问问风音。看他是不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自由自在。他的命运就如你一样,你给了神灵,他给了你。只有你站在光下,别人才会看他这个影子。这样的一辈子,你自己去问他要不要!” “奉月即使再腐朽不堪,可也不能成为你毁了整个村子的理由,你没有权利剥夺任何人的生命,任何人也没权利随意取走你的生命。司琅,我担保你性命,你现在告诉我没有王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说实话,司琅的话其实让苏眠挺有感触的,对于奉月的迷信,她必须表示深恶痛绝。整个奉月的人真的都在以“神”逻辑在生活。信仰唯神,他们基本都没有自己的思想,空空有血有肉。 神认为该死的,他们就觉得必须死,比如外乡人。神认为要捧上天的,他们就仰视,比如姑姑。 司琅拒绝道:“我不用你保我性命,我要你带我出去。如果我不小心死了,是我的命,但事情结束后,如果我还好好的,你必须把我带出去。要是不想答应就比和我谈条件。我死了,有你们陪葬,我很满意。” 司琅很清楚这件事后奉月将不可能有她生存的机会,而苏眠刚才话里的意思,她也听出了几分,苏眠多半不可能留下来当什么姑姑。自己要活下去,这一把只能靠着苏眠了。司琅真的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计的要置于死地的人,最后会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你留得住命在,想出去不是问题。” 出声的是苏敛,一并过来的还有风音。 司琅眼中一亮,“说话算数?” “算数。”苏敛声冷如冰。让司琅心里一突。 苏眠听到背后来的人,转过头去,眸光悦动道:“毒解了麽?” 苏敛点点头,“放心,没事了。” 就剩下蛊了,抓紧时间! “风伯……” 风伯却翻了脸,冷道:“等事情结束,给姑娘举行了上位仪式后,我自然会给他解蛊。” 苏眠也知道自己方才不留神露了口风。她既然回来了,奉月的人自然不会让她走。 “好,那就和风伯这么说定。”苏眠答应得爽快,不看风伯面上的微微诧异,转而催司琅,“别耽误时间,快说。” 司琅话音刚落。 老a拖着叫他骂得哭哭啼啼的乔丝萝过来了,枪指着苏敛鼻子道:“艹你,你丫不知道先去帮我个手!” 苏敛收走他手里的枪,眼睛一眯,“巨蛇,带你去艹?” 第一百五十三章 父女 “搞这么重口味?”老a见苏联不似开玩笑,道:“现在什么安排?” 苏眠把裂成两半的王骨,摊给他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刚好有两条特别……”浪的,“大的巨蛇就是水蜮的天敌。” “那两条蛇在哪?”苏眠故意问起。 “后山的湖里。那口湖连通空森,湖底巨蛇环伺镇守。只等到紫月祭,巨蛇将出水领路,引着姑娘打开空森之门,从里带出命泉,我奉月将又是一个新的轮回。”风伯说起来显得很激动。 苏眠暗暗惊讶,没想到那个地底下就是空森的入口,风伯说的引路,应该是引往地下。既然有巨蛇镇守,奉月的人估计除了姑姑谁也没下过水,多半不知道水下什么样子。又只能等着紫月祭下水……苏敛身上的蛊,苏眠心里顿时有了办法。 想到什么,司琅警惕道:“当时你们三个人为什么会在后山出现。” 苏眠把王骨扔在地上,气定神闲,“晚上路黑,我哪知道我们就摸到了你们后山。” “可你们的衣服是湿的。” “没地方洗澡,湖里对付了不可以?神月堂的人要是再晚点去,我们的衣服都晾干了。” 司琅:“……”没问出毛病。 苏眠知道她多疑,迅速切话题道:“我会带人想办法把蛇引过来,你和风伯把村子里的人召集了找地方躲好。最好是像山洞这样只有一个进出口的地方,想办法封住洞口,封不死的地方,派人守住,水蜮爬进去一只,打死一只。” 相对房子,有太多容易进入的窗洞,苏眠想到的,易守难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风伯有些担忧,“姑娘有把握吗?” 苏眠看向苏敛一眼,“放心,办法我有。” “风音,你也和我们走。”苏眠招呼道。 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司琅着急了,“不行,这两个人留下!”她看向是老a和乔丝萝。“风伯,他们可没有那么老实!你不怕他们跑了!” 风伯没怎么所谓,挥了挥手反而让苏眠快去。 “眠瑾!眠瑾!你给我回来!” 身后,司琅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惊恐万状。 苏眠刚准备回头,苏敛抓住她手,捏着拉住她注意力,“你肯定想不到他们是父女。” 嗯?……父女? 苏眠意外了一把,转向风音求证。 风音道:“风长老的确是司琅的父亲。司琅下蛊的本事便是风长老传给她的,能解姑姑身上的蛊是自然。” “我就说嘛……”就是没想到他们是父女,苏眠挺感慨道:“真的半点没看出来,父女感还不如老a和乔丝萝这对伪父女明显。” 乔丝萝立刻翻白眼,“我爸才不会骂我有病!” 一说当时的情况,老a又严肃的批评她,“你还有理!那东西是开玩笑的?安全的地方不待,你冲……” 乔丝萝和所有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行了,我看你像我妈!” 老a:“……” 苏眠忍着没笑,蓦地反应过来风音刚才称风伯为风长老。 “风音,你刚才称呼他为长老?” “长老堂辅佐协助族长处理族中事物,风长老当年就是其中一员,只是后来族长走后,长老堂就散了。不过是旧叫法而已。” “那奉月现在的族长是谁?” “奉月现在没有族长。” “为什么?” “奉月以紫色为尊,紫瞳者方能为一族之长,非紫瞳着上位必定引来灭族之祸。这是不可更改的定数,故奉月一直以此谨遵。所以族长离开之后,族中一直在等着下一位紫瞳子诞生。” 苏眠心说,那你们只怕等不到了,下一位已经生在外面了。 小七。 老a不以为然道:“迷信,你们姑姑还掌管奉月的命数了,还不是说顶上去一个就顶了一个。” “其实并非如此,司琅当上姑姑,不能说是顶替。至少村民的眼里不是。族长当年带着部分族人离开后,奉月连续下了三个月大雨,雨水囤积,水满到半山,大家那段时间都泡在水里生活,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顺水飘来了一个石棺,村民们打开了,发现了躺在里面的司琅,穿戴盛装,作姑姑的打扮。大家纷纷认为是神灵怜悯我奉月,请了长老堂的人主持,将司琅奉为了新的姑姑。但风长老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且这些年也极力反对……说她越俎代庖,取而代之。若不是如此,司琅这个姑姑或许不会当得这么辛苦。” 乔丝萝听得一阵恶寒,“咦~~她这什么爸,是亲生的吗?都什么仇什么怨,自己的女儿当姑姑不是好事么?他怎么反而倒着搞破坏?” 乔丝萝评判的是表面,而几个成年人却拨开表面听内情。 苏敛一语中的。“长老堂的人陆陆续续都在两年前去世,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他了。” 当初的事情多半是个套路。 而风伯对司琅的态度也太令人奇怪。 苏眠大概能明白苏敛的意思,奉月背后只怕没表面这么简单。她想了想问风音道:“十五年前你应该也不大,族长带人离开奉月是什么原因,后来有听说过吗?” 风音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件事上,当初知道的人都默契的三缄了其口。再鲜少听人提起过。 苏眠对风伯的印象,除了固执,还有些为人不善。风伯要她当上姑姑后,才能给苏敛解蛊,就这一点。苏眠就觉得,一个张口就能要挟别人的人,真不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她爽快答应了风伯,别的不说,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还被暗地里动了手脚。 但她还是高估了人心。 几人来到后山湖边,一路上,居然没有半只水蜮袭击他们。透着古怪,几人没有立刻下水, 此时天色已经大明,却起着大雾。雾气格外浓,几人面对面站着,勉强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乔丝萝问,是不是运气好比较好。 一反常理则为妖。 苏眠可没感觉是运气好。 就在这时,湖面上咕咚的冒了一个响泡。跟着哗啦一声,有什么“咻”的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泼了岸边的几人一声。 老a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眼尖的看清浓浓白雾里的庞然大躯。急忙喊几个人退后。 苏眠和苏敛交换眼神,这一瞬间,齐齐想明白很多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是什么人都能放心托付 浓雾里走出来风伯,背着手,脚下驱赶着一群水蜮。不见他用任何手段,水域服帖得像狗。既不用王骨,又有这本事,为什么要诓着苏眠他们来湖边? “当然是要拿我们喂蛇。”苏眠解释给乔丝萝听。 乔丝萝躲在老a身后结结巴巴,“你、你你,不是他们姑姑吗?他怎么敢拿你喂蛇?” “如果我听话的话,自然用不着,但如果我不服从,就只好跟你们一起喂蛇了。” 苏眠抬眸冷向风伯道:“风伯就这么迫不及待?” 巨蛇用尾巴在湖里拍打着水花,蛇信嘶嘶,口角留下涎液,它是极垂涎聚集在风伯脚下的那些水域了。引颈长驱,水桶粗的身躯横到岸上,一口叼起一只,吃得嘎嘣儿脆。 那些水域一动不动,任由巨蛇欢快的吞吃下肚。 风伯扬了扬手指,一只水域飞快朝几人脚下过去,巨蛇脖子跟着就游动了过去。 “姑娘心如蕙兰,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倒是污了姑娘的眼。”风伯笑了笑,端得客客气气,一点都没有被人察觉端倪的心虚。 乔丝萝尖叫的跳上老a的背,“快快快,打死它!它把蛇引过来了。” 老a一脚就要踩上去。 “别动!”风音急声制止。“玄蛇喜食活物,别弄死它的食物,小心激怒它。” 老a的一只脚就那么高抬着,水域蹿到他脚下,巨蛇“嗖”的上嘴,侧嘴叼住。硕大一颗蛇脑袋蓦地顶在老a鞋底下,差点把老a掀翻。 “人有野心未必见不得光,但为了达到目的,连女儿都能利用的用心,的确瞎眼。”苏眠半点不客气。 乔丝萝趴在老a肩头悄声道:“在说什么了,我怎么听不懂?”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问。” 老a扭头低声打发她,乔丝萝立刻噘嘴跳下背,两指并剑,用力捅上他后腰。老a肾痛,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两个人暗底下交手,小小动静引的苏敛淡淡扫过去一眼,两人都严肃了。 风伯没有半点惭愧,还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话题显然聊得不愉快,他转换了,“姑娘朋友身上的蛊可是不用我解了?” “算了吧风伯,我们都不是三岁的小孩。您如果有心,就不会一来要挟,二来要我们性命。而且……“苏眠看向苏敛,笑了笑道:”他不是什么朋友,他是我哥哥,是我家人,极重要的人。是我一事无成也好,成任何大事也好,都不能缺了的那个人,您即便现在就给我哥哥解蛊,我还害怕您耍花样。我哥这条命,不是什么人我都能放心托付。看在您对我出手相救的份上,我敬您这一声。这之后,我做与不做这个姑姑,谁也拦不住。” 苏眠的气质是令人欣赏的,谈吐间恬淡自然,进退有度,没有任何的刻意造作。整个人就像清水芙蓉,淡雅高贵。你看见或者不看见,她都浑然天成。 风音对她的认识,许是从这里就重新开始了。清清冷冷的眉眼动了动,这些年的坚持,值得他等待这样的姑姑。 执着,他骨子里未完成的使命。 苏敛对她的回应,没有半句语言,只是将她整个人落在眼里,深刻,入木三分。眼底柔软的铺着笑,露着少见的笑容。 也只有她,才能解禁他身上的淡漠、无情,得天独厚的享有他冰冷之下,也会柔情缱绻的那一面。 乔丝萝嘟着嘴,看着两人,眼神里皆是羡慕。 老a唇角弯了弯,递给她一颗糖。 她没客气的接过去,扒开包装纸往嘴里塞,瞬间甜,甜得快发齁,咬在牙齿里硬硬的,居然是颗冰糖。 苏眠的最后一句话挑明了态度,风伯面色不崩,“来则来,去则去,姑娘洒脱。不过姑娘既是奉月的姑姑,此番来了,当安之才是。” 这么说就是硬要留她咯。 苏敛一张俊脸没有了半点好颜色,眼中柔软兑换成无尽冰冷和危险。 知道他手里有枪,风伯先发制人,甩袖一扬,大风起兮之势,袖口里抖落飞出黑乎乎一片水蜮,和地上没被巨蛇吃完的那些,在几人头顶不高不低的绕着飞。 就见巨蛇一记甩尾,本能的想把食物扑下来。大棒粗的尾巴,劈头盖脑,谁挨上,不死都得断几根骨头。 “散开散开!” “别太分散!”苏眠喊道,不能给风伯抓到谁做要挟。 水域跟着头顶飞。 乔丝萝尖叫。 老a急吼,“你丫快开枪,毙了那老头!” 可眼前哪还有风伯的影子。 老a大骂,“妈的!躲了!” 大蛇看到人群带着食物分散,脾气暴躁,游上岸不分三七二十一,一通乱扫。 苏眠注意到蛇尾朝风音摆过去,眼见就要扫上,看得她嗓子都吊尖了,“风音小心!” 慢了,蛇尾铁板一样的扫过他小腿。 苏眠看着风音一咬牙,往地上一跪。急忙要过去拉他,苏敛拽住她,当机立断,“都往湖里跳!” 手上用力一送,苏眠“噗通”的推入湖水。 跟着两声,老a拉住乔丝萝跳了下。苏敛一个转身,抓起风音破水而入。 水蜮紧追其下。 清早,湖里的水温低得刺骨。一入水,老a好似腿抽筋了,乔丝萝不太会游,风音又受伤不能蹬水。各种状况连连。 水蜮入了水,逮上就咬。 关键时候,巨蛇身躯砰的砸入湖中,水波激烈拼命朝人在游过去的水蜮,震荡开了。 苏眠就差点拉上了乔丝萝的手,水波一把又将她推开。 巨蛇在水,如鱼得水,一口几个,抓着那些水蜮当糖豆吃。 迎头的危险,居然多亏了这条巨蛇,迎刃而解。但它也很碍事,搅合在水里,几个人根本不能往水下游出去。 乔丝萝憋气憋得快背过去了,可上面根本不敢冒头,水面上黑压压一片想也知道是什么。 苏眠一样快憋不住了,嘴角都在直往外冒泡泡。 差一丢丢的时候,苏敛拉着风音朝她游过来了,往她嘴里塞了一粒什么。苏眠立即觉得嘴里有什么迅速在膨胀拱动,顶开了牙关,从嘴边冒出来一截截。 低眼一看,妈呀,一条草。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高兴 草像做了电影特效镜头,蹭蹭的疯长出一米多长,紧接着两边的对称椭圆叶片,“砰砰砰”,鼓满气体,圆滚滚起来一个个泡,似一串鲜翠欲滴的葡萄。 苏敛紧紧捏着她的鼻子,她本能吸气。 倏地,喉咙里顺进来一口新鲜空气,有种吸氧的感觉。最底端的葡萄眼见着瘪了几颗。苏眠后知后觉,这草管竟然是中空的。 后来经风音科普,这个叫鱼鳔草,是奉月龙尾滩上的“特产”,神奇的倒生长植物,冬生春收,成熟了的鱼鳔草变得菟丝草细,往回缩回草籽壳里,风一吹,自然落地。 捡着草籽,如果要去深水里,少不得带一把。换不过气来的时候,嘴里塞一棵草籽,鱼鳔草会“复活”把草囊里存储的氧气,通过草茎输送。 苏眠又被刷新了认知,她已经没话说了。 风音和苏敛,嘴里也叼上了鱼鳔草。 然后叼草三人组,齐齐的看着那边的嘴对嘴二人组。 老a渡气,渡得自己快要氧尽了。还要接受乔丝萝眼睛瞪得大大,千刀万剐的眼神。 罪过罪过,不对,我他妈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眠在水里笑得直抖,苏敛还以为她抽筋了。 趁着蛇在欢快吃豆子,苏眠几人下到了地底,从另外的出口上了岸。底下光线幽暗,乔丝萝摸黑将老a暴击了一顿。 “风音,你的脚怎么样?” “断了。”两个字说得他颇费力,肯定是很疼很疼。 巨蛇千钧之力,苏眠看着那一下敲上去,断他一条腿真的不足为奇。 若现在是在a市,他只要及时送医救治完全能恢复,但现在身处没有什么现代文明的奉月,断了就只能废了。 “那他腿怎么办?”乔丝萝问出了关键。“而且他不是奉月的人吗?为什么那个老头连他也不放过。” 老a揉着被揍得还挺疼的下巴给她分析,“他这只认大小姐,大小姐又不配合,换你你会觉得他还是一伙的吗?” “这倒也是……” 苏眠脑子里正团团转想着该怎么办,怎么办……就听风音声音忍痛着说。 “这地底下多半是玄蛇洞居之处,如果姑姑还记事,应当会记得小时候,扶夕姑姑说过,玄蛇盘踞之处长着一种发光的植物,蛇鳞兰。蛇鳞兰可以驱蛇虫之蛊。但蛇鳞兰被巨蛇守为至宝,据说是因为玄蛇蜕皮极难,必须在凹凸不平的大石快上缠磨,一直磨到血肉模糊才能蜕去旧皮,在那时候,蛇鳞兰就是它们救命的东西。但姑姑若是能采到一片给他服下,他身上的蛇蛊立即可解。” 如果薛刚在,他一定知道那株蛇鳞兰,因为他见过。 苏眠没想到故地重游一回,能把苏敛身上的蛊给搞定了。顿时高兴道找不找北,一把捧上苏敛的脸,真的是凑到他脸上说话。“听到没?你的蛊有办法了,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不用求人也能搞定。我本来打算用命泉和风伯谈条件的,现在彻底不用了。我们现在去就摘蛇鳞兰,等你的蛊解了,片刻不留的离开这个破地方,我们把风音带走。他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得帮他抱住腿!嗯?” 温热的呼吸飞快从苏敛脸上扫开,她兴高采烈偏头去看风音,“对了风音,扶夕姑姑,是不是我上一个姑姑?” “是。” “哇,爱我姑姑!也谢谢你,风音。” 谢谢你还记得,谢谢你肯相告。 她实在太高兴了,苏敛修长的手指摩挲上她光洁的下巴,将她脸掰回来正对了自己,他不忍心泼她冷水,但不得不告诉她…… “蛇鳞兰没有了。” “我们都还没去找,你怎么知道没有了?” “你还没发觉风参在故意子牵着我们这群人鼻子走?王骨的裂口平整干净,根本就是被人为掰断。毁了王骨,他就有机会告诉你空森入口,命泉这些,他为什么要说?因为他料定你会用命泉和他谈条件。但他不太等得及。我们一路上为什么没遭到水蜮?” 苏敛解释难得的耐烦细致。 “都被他控制去引出贪吃的玄蛇,所以我们刚到湖边,玄蛇也迫不及待的出现。水蜮为饵,他在岸边对我们动手,就是想逼着我们下了水。下了水,风音才会跟着我们来到这里,说出蛇鳞兰的存在。这些都在风参的掌控之下。既是意料之中,他又怎么会给我们机会拿到蛇鳞兰?” 有水蜮钓着,风参要毁了,或者连根拔走整颗蛇鳞兰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蛇鳞兰没有了,这才正常。 这盆冷水泼得有点猛,苏眠一下子从洗具切进了杯具。不甘道:“那怎么?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是不是觉得不甘心?”苏敛捏了捏她鼻子道。:“笨女人。” “……嗯,是挺笨的,钻了半天圈套还不自知……”苏眠沮丧得不想说话。 连乔丝萝都好失望,“难道就只有这么一颗蛇鳞兰么?”她小声的嘀咕,“本来还以为可以马上回家了……”扯了扯老a的衣袖,“老a,我想我爷爷了。” 老a顿时就催风音,“快想想还有没有别处有这个西兰花?” 西兰花…… “拜托,是蛇鳞兰。”乔丝萝有气无力的纠正他。 苏眠倒是知道他是故意说成这样,调节气氛。往苏敛身边靠了靠,小小的叹了口气。 不着急,一定还有办法。 不妨,风音忽然出声道:“空森中应该有,揽月楼中有个房间专门供奉的是几代姑姑的画像。小的时候,我和姑姑被扶夕姑姑带着进去过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代姑姑的画像是一张侧影,弯腰摘着蛇鳞兰的叶片。姑姑小时候看到什么都好奇,便缠着扶夕姑姑问,扶夕姑姑当时说得敷衍,只道那画上的是第一代姑姑在空森里。所以我猜想,空森里大概有。” 苏敛接上道:“风参也是这么猜的。”他蓦地转向苏眠,再一次问,“是不是不甘心?” 苏眠猛地反应过来,反而释然一笑,“在这里等着呢……不过我还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能救你的机会。 “你呢……你就甘心?”她问。 只听,苏敛沉声微扬,“还好,有点不高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真当它成精了。 苏眠收拾好心情道:“横竖是要进空森,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组团开副本。 老a道:“你知道空森的入口?” 苏眠干脆,“找。” “那你小心蛇。” 苏眠:“……”不用带路得瑟。 乔丝萝道:“那个坏老头不是说只有到了紫月祭才能打开空森吗?” 苏眠底气有些不稳,“不一定吧,先找入口到再说。” 风音更直接,“空森的入口只有玄蛇知道。姑姑找入口,不如想办法搞定这两条蛇。” 苏敛,“不,弄不好是三条。” 苏眠心累,“血槽已空,不想和你们说话。” 乔丝萝迟迟反应过来,一惊一乍,“不是就一条吗!怎么又三条呢!” 老a贱兮兮唱,“它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 最后还是苏敛说了句振奋士气的,“入口由巨蛇把守,一般情况下可以理解成巨蛇穴居的地方就是入口,但风参一定早探查过。要么入口不是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打不开,所以他才需要我们来替他打开空森。准确的说,他需要的是你。” 苏眠。 风音深以为是,一语中的道:“要想弄清入口,我们眼下需要先探蛇窝。” 乔丝萝一听要去蛇窝,吓死了,“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去。他也别去了,腿断了,我看着他。” 老a收拾她道:“可以,你要是不怕那个老头下来把你抓走种各种各样的蛊,你乖乖待着不动,风音肯定不陪你。”他指了指水里,“等会儿这里还钻出蛇它爸,你怕不怕!” 乔丝萝直接给吓得掉豆子。 老a掉脸就哄。 苏眠摇摇头,这爸贱的! 光线太暗,苏敛背着风音在走,苏眠一旁扶着些。听见后边被哄好的乔丝萝好天真的问,“你怎么知道钻出来的是蛇它爸,是蛇它妈不行啊?” “必须不行啊。” “理由呢?” “理由是蛇它妈得在家带孩子。” 苏眠故意调侃他道:“老a,你这是歧视妇女,小心我去妇联告你。还有,我要告诉你将来的女朋友,千万不要嫁给你,嫁给你就只能生孩子带孩子。烦都烦死了。” 一旁的苏敛挑了挑眉,似乎想起来苏眠好像对小孩真不怎么感冒。 “别介啊大小姐,人家蛇不是没工作嘛。” 乔丝萝居然就认认真真的叹了口气,“有工作更惨,不仅要带孩子,还要工作。总之,不嫁给你就对了。” “哎,不是……” 苏眠嘿嘿嘿道:“你要是敢骗小姑娘,我就打110~” 老a一脸老宝宝心里苦。 风音听他们说说笑笑,虽然不大明白,可心里也感染了他们的轻松愉悦。谁也没有因为正发生的不好的事,而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因为苏眠,这段时间他接触着一群不一样的人,感受着他们不同的生活态度。对从小像井底之蛙生活着的风音来说,犹如开了一个新窗口。内心里,不敢说冲击,波动却是时时有的。 这些外世人,信仰的是自己,他们尽人事,再听天命。与奉月完全反着,奉月的人们敬仰的是神明,他们听天命,再尽人事,将一切交诸天意。 死是神灵的惩罚,活是神灵的恩惠。没有像他们,活着就在好好活着,窘境里还能扭转乾坤,他们主宰自己,做着自己的神灵。 命运就应该是这样子,捏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觉悟,其实在十五年前就有人明白,便是带着部分族人离开了奉月的族长。 找到蛇窝之前,几个人还在想对策要怎么怎么应付,可等找到蛇窝后,几个人直接在状况外。 外面那条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和窝里的那条这会儿正在跳圆圈舞。“两口子”不停的在绕着一块地溜圈圈。看不清蛇躯,三颗铜铃大的蛇眼绿幽幽的亮,转得跟风车一样。 苏眠看得直拍脑门,眼晕。 “这干什么呢?” 老a压低声音道,他把轮换背着的风音放下来,可风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断骨处疼得厉害,不小心动到了发出一声闷哼。 苏眠听见了,弯腰小心翼翼的把风音受伤的那条腿从腿弯处提起来,小声叫老a道:“过来,架住。我和我哥过去,你们在这里等。” 苏眠拉着苏敛悄悄靠近,看到两条巨蛇是围着一颗蛇卵在打转。 苏眠心说,不会运气这么好,刚好就碰到小蛇破壳吧。这个时候的玄蛇最有戒心,麻烦了。 看到附近有块大石头,苏眠拉着苏敛过去,准备先静观其变。刚一抬脚,踩下去,咔擦一声。这细微的声响的后果就是引来了其中一条玄蛇。 血盆大口张开,两人想逃开根本来不及,但戏剧性的是,那条玄蛇却们的刹住了动作,愣着蛇头,大口半天没张下来。 苏眠注意到它只有一只眼睛,蓦地反应过来,气息急喘,“是那条蛇,它忌惮你,你瞎了它一只眼睛,又拿皮带抽过它。紫月百年一遇,开启空森也是百年一回,玄蛇守着空森入口,它至少是上百年了。说句不科学的,它都成精了,通了灵窍,它记得你。” 玄蛇的反应,证实了苏眠所言不虚。 苏敛提醒她看地上那颗蛋。 苏眠跟表情包似的抽了抽嘴角,这个时候你也要它有心情看啊! 蛇蛋在地上晃了晃,不动了,隔片刻,再抖了抖,又不动了。母蛇在尽兴的绕圈圈。 苏眠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我知道它们为什么转圈了,急的。那颗蛋,难产了。” “嗯。”苏敛一声寡淡。 “你嗯什么呀,看过鸡场给小鸡仔破壳出生的视频吗?我们要是能帮它出生,我感觉,以着两条蛇的智商,应该会报恩……” 这个想法亮了。 苏敛轻笑一声,“你真当它成精了。” 苏眠跟表情包一样的抽了抽嘴角,“你有办法,你来。” 苏敛手臂忽地在她腰上一收,苏眠转眼就被他圈在身前,不等她反应过来,封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激烈又热情,她贴着的那具灼热身体里的荷尔蒙在完全的释放。 n小时前,她接受过教学版,这一版叫投入版! 苏眠稍微有不投入,他就轻轻啃咬她的嘴唇警告,q弹软嫩的触感,在咬过后他吻得更加用力。 苏眠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麻木了,脑子缺氧,脚下乱乱的,似踩在云端。她想退出,快累死了。苏敛却完全的把她禁锢在了怀里。 唇齿间,逸着她呜呜的求饶声。 他听着,恨不得将她软软的身子揉进自己的骨血。 我爱你。 他在心里如是说。 他们痴痴缠缠的身影,在远处三人组眼里,晦暗不清。老a戴上夜视眼镜本想看看他们进展如何,不料,镜片上飘出一组血红的数字。 暴击一万,卒! 给狗粮噎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有出生工具 蛇蛋到手半天了,苏眠的脑壳里还在打飘飘。 苏敛手指轻轻擦过她红肿的嘴唇,“干什么,还不接生?” 有点刺痛,苏眠回过神来,郁闷道:“想起一句话送给你,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不过,不得不承认,苏敛用这招老办法挺光用,这两条死流氓的蛇。蛋都被人抱了,居然还能正襟危坐着等下半场。 我去去去去! 蛇脑袋果然不好使。 小蛇估计和那些啄破壳却出不了壳的小鸡仔一样,天生较弱。苏眠手指摸过蛋壳,找到蛇嘴用力顶得最厉害的那个点,拿起苏敛手指摸到那个点上道:“能不能开一个指头大的洞口。” 这需要比较精准的力度,苏眠拿着只能过砸,壳子若是完全砸开,小蛇没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挤压启用心肺功能。反倒是揠苗助长了,最后肯定活不成。 苏敛曲指一敲,苏眠紧张的盯着蛋壳,有点担心他的力度能直接把蛋壳敲成两半。 “咔”,一声细微。 苏眠在摸到蛋壳上只凿下去一片拇指大的塌陷后,松了口气。 那两条当爹当妈的终于脑回路过来了,正要发怒之际,苏眠举着蛋,“你们再动,我就把你们儿子砸了!” 两条玄蛇,硕大的脑壳往后一缩,吐着蛇信准备攻击,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苏眠悄悄松了口气,威胁畜生,这也是没谁了。 蛇蛋在手心里动了动,苏眠慢慢的收回来手,又客气讲道理,“你们别动啊,我这是在救你们儿子,我不救它,它就憋死在里面了。” 它爹妈似懂非懂,保持着攻击的样子挺在那。 苏眠往苏敛身边挤了挤,“保护我啊。” 苏敛伸手揽着她肩,搂在怀里,话语里轻笑道:“怕什么,它们儿子在我们手上。不服撕票。” “说得自己跟绑匪一样。”苏眠轻轻的用指甲将碎掉的壳一小块一小块的剔开。苏眠小心翼翼的不弄破那层膜。对这种滑不溜秋的软体动物,她表示还是很没感的。 边剔着,忽然小蛇用嘴巴顶了顶她的手指,唬得手一抖,蛋歪了出去。幸亏苏敛眼疾手快,伸手一抄,接了个正着。 把苏眠吓够呛,两条玄蛇也可吓够呛,一边要伸脖子咬他们,一边又忌惮的后退。 “谢谢谢谢。”苏眠重捧回蛋,拍了拍胸口,吐了一口气。 “要不要我来?”苏敛拍了拍她后背道。 “不用,马上就好了。”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苏敛和她聊天道:“你怎么知道这条是公的?” “不知道啊,我还不是怕它们重男轻女嘛,等会儿我说是女儿,它们不高兴要了怎么办。”苏眠一本正经的插科打诨。 说着,手底下最后一块壳起了,带着覆盖的那层薄透的膜一起慢慢撕开,一得空气,小蛇的脑袋就努力往外。 苏眠正准备趁着小蛇把脑袋完全顶出来的时候放地上,蛇蛋却被苏敛接过去了。蛇脑袋冒出在蛋壳外后,张了张嘴。 “难怪破不了壳,它没有破客齿。” “破壳齿?”苏眠没听说过。 “出生工具,破壳齿出生后就会脱落。” 苏敛把蛇蛋放在地上,带着苏眠后退了几步。母蛇在看到小蛇伸出脑袋的时候早就等不及了。苏敛一退,它就迫不及待的游过来用尾巴把蛇蛋拨了过去。整个一温顺服帖的盘成一团在地上。 和它们一起,见证了小蛇最后的破壳。 苏眠在苏敛身前被圈着,忽然感觉到他在用下巴摩蹭着自己的头发顶,耳边听到他低沉饱满磁性的声音。 “如果你生了个女儿,我会很开心。” 苏眠一顿,突然想起来要送方芸大礼这事儿。脑子抽风的来了一句,“生包子当礼物,大礼还行?” 苏敛把她转过来,忽然声冷嗖嗖道:“想什么了你。苏眠,你给我听好,除了你自己,任何人我都不允许你去讨好。” 他捧着的人,岂能委屈了。 苏眠大囧,干巴巴解释,“我这不是没找到礼物嘛……随口一说。” “在担心什么?” 苏敛一语道破她的不安。 苏眠其实挺怕这一出来就回不去了,来奉月之前,苏怀远方芸的态度让她真的很介怀,为什么像突然就变了一样。他们明明以前很疼自己…… 这件事想不得,苏眠一想就没完没了,晃了晃头,赶紧打住脑袋里的思绪。眼下最紧要的是找到空森的入口,拿到蛇鳞兰。早早出去了,保住风音的脚才有望。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是有点……叔叔和阿姨不接受我和你……在一起怎么办。我们先去找入口吧,别耽误了。”苏眠虽然生硬的转移话题,可她还是把担忧的事告诉了苏敛,没有像以前一样,绝不肯说。 她在变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苏敛感受在心里,握在她双肩的力道重了重,“你以前不会说。” 苏眠轻笑带过,“有你什么不都肯说了,我再这样,我们多没意思。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让我担心,我就把我的担心都给你去操心。三天两头烦死你。” 事无不可对你言,因为她知道你的爱是深沉,你不说除了不想要她担心,更是在许她此生静好。这是你爱她的方式,她接受。并给你想要的,她爱你的方式,依赖,唯你不可。 苏敛,苏眠今生把自己托付给你,你要好好对她。 苏敛在她额头轻吻,放心,我都知道。 …… 玄蛇不愧是上了年头的畜生,灵性还是有的,苏敛苏眠去查看它的蛇窝,它们丝毫不介意。 仔细看下来,蛇窝附近并没有什么入口,蛇鳞兰果真也没有了,地上只留着一个坑。 “入口不在这。”苏眠回头来问风音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才能让玄蛇带路到入口。” 她可没认为玄蛇灵性开发到能聊天,喂,蛇兄带个路怎么样? …… 苏眠看了眼专注看孩子的两蛇夫妻,回头就见风音摇头:“按照规矩,每一百年进空森的只能是姑姑和他的近侍,玄蛇究竟怎么带路并不清楚。” 苏眠心里一凉,要不要搞这么绝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欢迎归队 “那有没有留下有关的笔记什么的?可以让后面的人参考,像我这种情况……我就需要阅读说明书?”苏眠犹自不死心。 风音继续摇头,“没有。” 忽然苏敛过来,拉上苏眠就走。“过来,看点的东西。” 苏眠被拉着来到了蛇窝里。 “两眼一摸黑,你让我看什么?” 苏敛捏住她下巴,定到一个方向,“别眨眼。” 石壁上蓦地浮动出一两束亮光,但像是倒影在水波里的光线,只是荡了荡就消失了。 苏敛把她带过去,把她的手拿起来按到石壁上。“你再用摸摸。” 刚才他们怀疑过石壁上是不是有石门,仔仔细细的围着这里敲敲打打摸摸过。苏眠发现没戏后去找风音支招,苏敛没有立刻走,他回想着风参的话,既然玄蛇守护着空森入口,那么玄蛇穴居的地方就算不是直接入口,也一定不会没有任何关联。 在他看到石壁上浮动出光亮后,他似乎能对应上什么了。 苏眠的手指刮着石壁轻轻带过,一带微弱的光亮跟着她手指牵动,她触碰到哪,那光亮就跟着延展到哪。只嗒嗒嗒的点碰在石壁,石壁上也跟着跳动几个光斑。 光亮在她手指下复活,又在短暂后消失。 她用手指在石壁上写苏敛的名字,幽微的亮里,名字的比划不算太清晰,但还是能辨认、 “光……”放下手,她转过身,有些激动的道:“是那两幅画对不对?” 她能够点亮的那两卷浩瀚星辰,是玄蛇引路的信物。石壁上一定有某种东西被她唤醒了,而玄蛇对这种东西本能的敏感。是本能的驱使让它领路,不然玄蛇为什么会带路?凭智商?还是它心里很清楚? 它就是条畜生,再通灵性也还是条畜生。思考怎么捕捉食物正常,思考怎么带路太不正常,所以只有可能是本能所驱。 而那两幅画自然就不是什么普通画,“用料”应该和能被她摸连的石壁有很直接的关系。 苏眠去其它石壁上试了试,并没有任何反应。特殊的仅仅在那块区域。 为了印证发现和猜想是否一致,苏眠以手指作笔,在石壁上画星星,重复画过的地方越多,光越亮。有几颗格外清亮,与夜晚的冷月清辉并无二样。两条玄蛇被石壁上的星星吸引过来,带着刚出生还不怎么游得太动的蛇宝宝。 苏眠看向苏敛,已然想到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小激动着,苏眠想起那两副画还在外面,顿时又冷静了。“风伯在外面守株待兔,我们怎么去拿画?” 苏敛不同意道:“你就知道是守株待兔?不是黄雀在后?” 黄雀?哪只黄雀? 苏眠韵了韵神……脑袋里倏的亮起一盏灯泡儿。她猛一个扭头,看向苏敛,surprise呀。 当薛刚出现…… 老a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欢迎归队。” 手电光下,他脸上的伤口恢复了八分,已经长出新肉,只是疤痕还有碍观瞻。回了a市,小小的祛除疤痕术并不是什么难事。 却见风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扔给他,“外用,每日三次,半个月后疤痕可完全消除。” “谢了。”薛刚不客气的收下,从背包里把画拿出来。 苏敛上前接过,“这几天辛苦了。” 薛刚妖孽着一张脸,并不受用。“合作而已,不必客气。”他的目光落在苏眠脸上,皆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深意。 苏眠其实并不知道苏敛什么时候和薛刚达成的合作,还有风音。但她上前,礼貌的拥抱,“薛刚,欢迎回来。”她客气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置于了苏敛的阵营。 苏敛的眼角眉梢都熨帖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她总是恰到好处的知道着自己。 她很好很好…… 只有乔丝萝整个在状况外,看得一脸懵。 闲话过后,两幅浩瀚的星辰擦亮,叼在并行的两条玄蛇口中,人在蛇后随性,在昏暗的地底下,移动的两母星辰蔚为壮观。 苏眠跳过蛇舞引诱过苏敛的巨石小湖,空森的入口竟然就藏在那水底。 流水哗然,落在湖心,声声响。 苏眠心底一阵唏嘘,她指着上头,道:“还记得么,我们三个人就是被流火砸得没处躲了才从上面掉了下来,一下来,差点又被两条蛇虐残。” 她发出轻笑,当时的一切回忆起来都变得弥足珍贵,即便当时差点就死了,可这样的经历也再也不会有了。 那样一路同患难,同欢笑,在迷茫中找寻出路的日子,一去不复。 乔丝萝挺吃惊道:“哇,你们居然是从这里掉进来的,那我们等会儿进了空森拿到蛇鳞兰后又从这里走么?可这要怎么上去?好为难啊。” 几人都为她单纯的话,片刻轻松。 苏眠苏敛和薛刚三人下了水,岸上,老a和乔丝萝继续照看风音。 潜入下去大概有二十米,三人在水底下摸到两张大铁门,一张铁门闭合得死死的,一张铁门不完全闭合,中间留着缝隙,湖水不断在从那里往下漏,就难怪这湖里的水怎么也不会满了。 怎么会有两张门,难道会有什么区别? 苏眠在紧闭的那张大铁门上发现一个镶嵌的圆盘。圆盘盖锈得厉害,苏敛和薛刚两个大男人费了半天劲没打开。 苏眠仔细一看,盖子上原是有一个一个的小格子,表面堆积了水垢沉泥,被苏敛两人一番折腾后,露出了一些原样,这才被苏眠眼尖的看见。 材质似乎是青铜的,上面的格子有的能按下去,有的格子按不动。这不是一个盖,而是一个造成盖样式的机关密码锁盘。 思路完全看不懂,格子上面有很细微的刻画痕迹,只能靠摸出来,这又是苏眠的事儿。苏敛和薛刚帮不上忙。 苏眠不免有些奇怪,从画再到这个锁盘,都是需要自己金手指的道具,难道身体的这个特别是奉月每代姑姑必备? 即便空森里全是宝贝,这还真是不怕盗,就是找到了入口也进不去。 当鱼鳔草的最后一个草囊瘪掉后,苏眠示意两人先上去,有话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吧,我的苏夫人 一出水,苏眠抹了把脸上的水趴在岸边,就一口气道:“下面有两扇大铁门,其中一扇门上有一个机关密码盘,钥匙,一对手镯,在司琅手里。” 她左边扭头看向苏敛,“还记得司琅说过,那是空森的钥匙么?”再右边扭头看向薛刚,“薛刚,你怎么会有奉月的东西?那对手镯你怎么得来的?” 薛刚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又拿手慢慢的理着,理了半天也不说话。苏眠汗颜的催道:“别臭美了,你已经很美很美了,快回答我问题。” 老a状似无意的撇了苏敛一眼,但见苏敛在一旁漫不经心。老a心里就有了数,薛刚这是被振出局了。 薛刚沉默的板着一张脸,他不想说话,有些话一出口就会变成彻底挥别的过去式。触见苏敛不紧不慢的神情,他变得无端愤怒起来。忽然甩手击打起水面高溅,坏声坏气冲苏眠道:“我能怎么来的,我爸给我捡的,我看着好看,拿给你做小玩意儿,我哪知道是什么钥匙。” 说完他一头扎进水里。 苏眠被凶得一脸抽风,迷茫的看回苏敛道:“我好像也没问什么吧,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苏敛淡淡道:“你管他不高兴干什么,关注我高不高兴就好了。” 苏眠呵呵呵…… 忽地听风音道:“姑姑说的手镯是不是一对坠着黑红勾玉的银镯子,镯圈上有‘福泽绵长,祈天永命’八字?” “你知道?”苏眠微微惊讶。 “那不是什么钥匙,那本来就是姑姑你的东西,你出生时,扶夕姑姑便给你带上了。那八字是扶夕姑姑对你寄予的厚望。所以才会给姑姑取名,绵瑾。绵取意绵延,瑾即美玉亦指厚德。厚德生福,福泽成荫,是望姑姑能永生庇佑着奉月。” 苏眠“啊”了一声,“我老是听司琅喊我眠瑾眠瑾,我还以为是睡眠的眠,搞半天是绵延的绵?” 苏眠猛地就想起了,薛刚曾在岛上和自己说起的那个故事,他说他小时候的时候,薛锦章给他带回去一个小姑娘,后来,那个小姑娘被保姆弄丢了……而风音说,镯子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她不是傻的,有些事一旦对号入座了起来,就会清晰得不能更明显。 薛刚刚才既然否认了,她便不会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继续蒙着吧,心里清楚了就好,有些事时过境迁啊,物是人非,又何必非要一个什么究竟不可。 更何况,她已心有所属,她在看到苏敛投来的晦暗不明的目光时,半开玩笑道:“我差点就姓薛了。” 当年薛锦章一定有想过收养自己吧,如苏家这般。 薛刚撑着手肘在岸上,头懒懒的靠着拳头,慵懒惬意。“姓什么都不重要,最后还是要姓苏。” 老a在岸上默默咂舌,这小子狠,八成又干什么了,不然以薛刚的性格不知至于这么快放弃苏眠。 “既然手镯不是钥匙,下水再看看。”苏敛收回姿势,伸手向苏眠,唇角微勾,“走吧,我的苏夫人。” 老a娇躯一抖,妈的,太肉麻了! 扎进水里前,苏眠找风音多要了一些鱼鳔草草籽。 水底下,薛刚在看见他们手拉手下去的时候,狠狠呛了口水,苏眠过去,在他手里放下几颗草籽。 眉眼弯了弯。 薛刚,感谢你当年给的陪伴……如果我还记得那些点点滴滴,我一定好好珍藏在回忆。谢谢…… 就这么一刹那,薛刚似和她心念相通了一样,他知她所想。他看着她弯弯的眉眼,笑着带着别过的意味。瞬间,不知道是泪水涌出上了眼眶,还是湖水倒流进了眼眶,只知道眼睛涨涩难堪。 好难过好难过,一颗心好像也被挖空了,灌满了湖水。 苏眠,如果可以,他宁愿你什么都不曾明白,他甘愿接受一个人的自欺欺人,也好过你对他明明白白的谢幕。 曲终,人散,他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你。 可你却这么近,也这么远。 ________ 为了能更加清楚小方格上的图案,苏眠和苏敛一起将一个个小方格清理干净,苏眠越摸着越觉得方格上的东西,手感很熟悉。 不,是相当相当熟悉。 但苏眠就是卡在这一下了,一下子死活想不起来。脑子里想着事,手底下无意识的在这里按按那里戳戳。 不知道是按中了什么,原本张着手腕宽缝的那张铁门,在水里“砰”的一声闭合。那张紧闭的铁门哗啦大开,两扇铁门朝里。 紧跟着水流猛烈往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两人推到水面。 老a看见薛刚上了岸正准备问什么情况,只见湖里猛然冲出一两米多高的水龙。伴随两个人影浮出在岸边,刚才幸亏苏敛反应快,拉着苏眠避开了,不然现在他们两个就是直接被喷出来的。 “怎么回事!”老a正色问。 “触发了机关。”只能是这样的解释。 风音凝重道:“很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到紫月祭就强行打开空森,所以才触发了机关?” “为什么一定要在紫月祭才行,不到紫月祭那两条蛇不也带路了?证明是可以的吧?老a,这个机关是不是关不掉了?”乔丝萝看着怒冲的水龙,a一边回驳了分音,一边紧张兮兮,水龙有半个湖,照这个节奏,水很快会溢出湖。 苏敛抱着苏眠上了岸后,放下她,给她拍着背,苏眠咳着水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好几次她要说话,都被喉咙里的不舒服给呛过去了。 “先别急。”苏敛放轻了手上拍的动作,变成一下一下的顺着。 等苏眠顺过气了,她嗓子都半哑了。“我知道方格上是什么了,是铜箱上的图案。铜箱才是钥匙,才是打开空森的关键。打开空森应该就能关掉这个机关。但铜箱被司琅扔在落星湖了。” “老a,看着他们,我去拿。”苏敛转向薛刚道:“你留在这里,以防风参下来。” 薛刚拦道:“箱子我去,你告诉我箱子在什么位置被扔的就行。” 在“水漫金山”的大背景下,等待变得焦灼煎熬。水从湖里朝四面八方淹,把玄蛇一家三口都躁出来了。 薛刚已经去了很久…… 第一百六十章 送他上路 雾散了,日头出得很高。 落星湖里,薛刚费了些时间,取到铜箱后他就直奔了后山。就在他穿进通往后山的那条冗巷时,忽然从两边的房子里涌出来不少的村民,前后挡住了他的去路。老弱妇孺皆在,一眼望过去却不过百来个人,除了嗷嗷直哭的几个小孩子,每个大人的脸上都弥漫着悲伤和疲惫,而更多的是愤怒。 他身前的人群里,慢慢走出来风参。 有了主心骨,群情激动,薛刚身后的村民高喊着要杀了他。有一人喊,就有百人应。 “就是因为这几个外乡人,姑姑才不管我们的!杀光他们,让我们的姑姑回来!” “把姑姑还给我们!” “把人交出来!” 风参抬了抬手,激愤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薛刚托着箱子在手里抛了抛,好不讽刺道:“就你们一群乡野村夫,想杀光我们可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们什么时候有你们的姑姑了?我记得你们的姑姑是这个老头的女儿吧。”他看过去,风参一张老脸不慌不忙。 风参没有说话,人群里站在前排一个九十岁的小男孩,站出来呸了薛刚道:“就是你们这些坏人!如果不是你们引出来那些水鬼,司琅姑姑就不会为了保护我们被水鬼咬死,要不是还有长老爷爷带着我们躲起来,我们就都死了!现在你们还要把绵瑾姑姑骗走!我咬死你!” 小男孩说着一脸狰狞的扑过去,有个带头的,其余的懂事又不太懂的半大小孩都跟着有样学样。 还冲上去一个大肚婆。 薛刚空有身手,却不好对孕妇和孩子出手。混乱里,男人们一哄而上把薛刚摁在地上群打脚踢。 与此同时,在地下的苏敛和老a对望了一眼。 风参,够狠…… 虎毒还不食子,风参就这么牺牲了司琅,为他的英明大义垫了脚。他煽动着村民要苏眠这个姑姑。一个是突然回归并不想留下的姑姑,一个是为了大义牺牲了女儿的长老。 想想也知道谁在得人心。早早晚晚,奉月会是风参的囊中之物。只是现在他还需要扯着姑姑这面大旗。 薛刚那里的情况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苏敛按了按耳朵后面,一点蓝色的光斑透过皮肤显现,他道:“要不要我去帮忙?” 出发前,特别考虑这边能考虑到的情况,军方友情提供了一套特殊的通讯设备,实用于奉月没电没任何信号,而且卫星地图死活搜索不到的诡异情况。 传导芯片植入耳后皮肤,隐形内耳式耳机,连接器则是他们手上那款压根不走的手表。美中不足的是,三人一旦开始建立连接,通讯保持功能只有24小时。好钢拥在刀刃,这套设备自然用在紧要关头。 三人中任意两人建立连接后,剩下一人默认开启。 所以薛刚才能正好就带着画进来。 苏眠注意到苏敛耳后的小蓝点,又听到他突然说话,猜也知道他是在和薛刚高科技联系,提着耳朵在旁边听。 他“嗯”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他拧了拧手表上调时间的那颗钮,朝老a道:“我上去,你想办法拖着。” “尽量快点。”老a郑重道。 苏眠道:“是不是出事了?” 苏敛伸手将她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耳后,“没事,我这就去把薛刚带下来。” “好,你小心。” 他不说,她未必就不清楚。 “是不是风伯带人把薛刚抓了?”苏眠问起老a,她有点不明白,薛刚的身手怎么会中招的?埋伏? 老a似知道她所想,背着些乔丝萝,把苏眠带到旁边些道:“风参这个老匹夫,利用一帮小孩子把薛刚给控制了。而且,司琅死了。你肯定想不到她是被水蜮咬死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风参这他妈叫丧心病狂!” 老a倏地愤怒。 没有了王骨,司琅控制不住水蜮,但他们走的时候,司琅是和风参在一起的。风参明明能控制水蜮,为什么还让水蜮把司琅咬死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控制着水蜮咬死了自己的女儿…… 苏眠根本没办法想,她忽然有些明白,司琅的性格为什么那么扭曲变态。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她的成长,该是怎么样的可怕。可怕的父亲,还一手促成了她做了姑姑,名不正、言不顺。 即便全部的村民都可愚,那长老堂的那些人真的都傻麽?都看不出端倪麽……苏眠没来由的想到那天司琅说着说着把她自己说到呕吐的那段话,心底忽然起了一阵寒凉,忍不住毛骨悚然。 风参就是这样让她…… 当风参拿着铜箱,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村人出现时,湖边大石旁只有风音。 风参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湖中喷薄的水龙,笑笑着,向风音慈眉善目,“怎么就你在,姑娘去哪了?其他人了?” 风音脚不方便,整个人靠在石头上,清清冷冷的投过去一眼,道:“其他人?你们不就是?此湖乃空森入口重地,历代只有姑姑和近侍能来,现在莫非是变了天,长老说了算,才没了规矩,什么人都能来。” 风音口吻清冷,话说得随意,毫不在意风参听了会怎么想。 “红口白牙,你一个失去资格的近侍倒妄谈何规矩。若照规矩,你当年应该钉死在风迷崖下,若不是司琅这个傻丫头执意于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如今姑娘回来了,自是会有更好的人成为姑娘的近侍,至于你,当去陪司琅那丫头才是。因为她,你才多活了这些年,让你去陪她,你不冤。”风参笑意不减,话里却句句杀机。 他知道风音的脚断了,不怕他跑。一番道貌岸然的话,说得气定神闲。 “送他上路。”风参一句话,跟进来的几个男人便拔出刀来,凶神恶煞朝风音上去。 就在这时,湖里猛地蹿起另外一道水龙。 挂破的水帘,掀起大朵的水将正朝风音过去的几人,泼了个透心凉。玄蛇威武的冲出,吞吐着蛇信,它硕大的脑袋顶,赫然勾着脚坐着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暴露 是乔丝萝。 玄蛇缓慢低下脑袋,送她在那两副挂在石壁上的浩瀚星辰画前下来。她伸手喂了玄蛇一颗果子,玄蛇摆摆脑袋回到了水下。 玄蛇这个乖,狠狠的震惊了跟着进来的村民。 再看乔丝萝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异样,她一身湿透了,缓步而前,带着她小小年纪却不输阵的嚣张气势。脚步轻慢,宛如从星月空步下,没有任何雕琢的脸蛋似银月盘光洁,螓首蛾眉,细长尾翘的双眼不大却神气着尽是风采。 风参是块老姜,见之,眉眼间的神色稍微动了动,不改一脸慈祥。 高束的马尾湿哒哒的在滴水,乔丝萝动手拧着,边懒洋洋道:“劝老伯一句,最好别动风音,杀了风音,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这话不当你一个小女娃来说。”风参根本不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他重重咳了一声,示意那几个愣怔的村民动手。看顾四周,沉声,“姑娘何不出来现面?” “她不在,你用杀了风音逼她出来也没用,更何况,我不会让你杀了风音。”乔丝萝到湖边拍了拍水面,“出来。” 乔丝萝蛇宝宝“咻”的应声而出来,游出在湖面上。 乔丝萝赏给它一颗果子,“不是你,叫你爹妈出来。” 蛇宝宝叼着果子,嘴里鼓囊囊的游回去,下一秒,两条大玄蛇破水而出,张着血盆大口,蛇信声嘶嘶。 几个村民再次呆若木鸡。 乔丝萝调皮摊手,“你觉得我现在一声令下,是玄蛇吃掉你们快,还是你们杀了风音快?” 几个村民有些怵的定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看风参,谁也不敢妄自上前。 风参摆摆手,示意几个村民退下。 乔丝萝手里丢出两颗果子,挥手相送两条玄蛇,“行了,表演完毕,下去吧。” 风参注意到她丢出去的果子,狠狠皱了眉头,“磐石果?!小丫头哪里来的磐石果!” 磐石果,因为果壳坚如磐石得名,果肉人畜可食,生气补精,延年益寿。是不可多得的妙药,只在空森里有。 乔丝萝摊开手心里的几颗金黄金黄的果实,晃红了风参的眼。“当然是我们已经打开了空森了咯,不然你以为其他人都去哪里了。不妨告诉你,空森的入口就在这水下。信不信,你自己跳下去看。”她指着喷射的水流。 风参沉吟片刻,掂了掂手里的箱子,“小姑娘当老夫好糊弄?既不到紫月夜,箱子又在我手里,你们如何打开的空森?” “不拿箱子故布迷阵,老伯您又怎么会上当?以为抓了我们的人,以为这箱子多重要,带着几个人下来,就可以要挟小眠姐给你当姑姑了?想多了您。” 乔丝萝的揶揄没完,“对了,我们这边还有个人中着蛇蛊,您想着还得求着老伯你吧,可惜啊,这地底下的蛇鳞兰虽然被您毁掉了,可空森里多的有啊。不仅蛇鳞兰,还有命泉。小眠姐让我转告你,你抓的人少了他一根毫毛,命泉她就不给你。没有命泉,您就做您的春秋大梦去吧。反正你们奉月人也都是些傻的,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像老伯您这种连亲生女儿都能利用完了再杀掉的人,居然没一只眼看明白,简直白瞎了。” 听到乔丝萝说话这个猖狂,几个村人按捺不住的破口大骂她没教养,有娘生没人养。 乔风音冷哼,“几个大人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这就有教养?长老不加制止的纵容,风音开始怀疑这些年长老一贯的刚正大义是怎么来的。” “侮辱村人,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惯会血口喷人,不是没教养是没什么,该骂,且骂得好!” “以暴制暴,原来这才是长老的德行。” 一言不慎,被风音钻了空子,风参脸面彻底挂不住。 “就知道这老头不会承认。”乔丝萝并没受影响,就地坐在湖边,一只脚坐伸在湖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水,道:“我年纪小没错,血口喷人不敢,爱较真是真。要不我帮忙老伯回忆回忆,您当年是怎么操作自己的女儿成为姑姑,来愚弄村民。愚弄不过的长老堂,您又是怎么任由他们糟踏自己的女儿,而封了他们的口。最后,长老堂那些人都怎么死的?千刀万剐够不够赎他们的罪?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常听我爷爷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难怪老伯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我爷爷又说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老伯还请多保重。” 亲情如此功利,家人如此残忍。任何听到的人都会为这背后的黑暗深深触动。司琅的扭曲变态,终其短短一生,不过是因为太可悲。 听她百无禁忌的说得有鼻有眼,几个村民在风参身后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多少少有些被惊悚。 乔丝萝满意的眯了眯本来就生得细长的眼,风音这个神助攻不错。她刚才还在想着这些话要怎么说出来才显得自然,顺理成章些的,风音就给铺了个台阶。 风参的老底是苏眠要她揭的,因着这些话从一个未成年人口中说出来,给人的震撼会更大。 要他们并不想认真,但又忍不住去细思,她为什么说这些。时长年久,他们真的像这个嚣张狂妄的小姑娘说的那样都傻了么?总有些痕迹,是经不住推敲的…… “你们还记得,乔长老下葬的时候,盖棺的人说长老脸上的布突然翻起来了,脸没了的事麽……” “是啊……还有那位,以前身体明明很好,看着就不行了,村里大夫说纵欲过度。可谁信啊,他家那位早年就没了……” “嘘,大家先别说了……” 低低的议论声,掩映进水声里,被吞吃掉了。众人的神色纷纷的变了,当有些事逐渐要分明的时候,害怕的人只会不安,勇敢的人会坦然接受。 感受到身后村人悄悄退开的脚步声,风参不怒不动的脸扭曲在薄薄的光亮里。 接下来的一幕,发生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第一百六十二章 姑姑~~快给我扒果子~~~ 当风参从最后一个村民的身体里拔出刀,那个村民睖睁双目,不可置信,又及不甘愿,“为……什么……” 他还没断气,风参就替他抹上眼睛,“知道得太多,终归不是好事,闭了吧。”几条生命在他手里转瞬即逝,他没有丝毫的罪恶感,语气平静无波。 背后,风音的手里举着早准备好的手机,录下了这一幕的视频。 乔丝萝吓得捂着嘴大气不敢出,紧张的在看着风音,她担心几分钟的教学风音根本没学会,生怕他没按下录视频的键。虽然她三番五次的叮嘱了,可又好怕他是碰到了别的地方,页面切换出去,切不回来。 那这场戏就白演了。 直到风音朝她比了个她教的ok的手势,她长长松了口气。亲眼看到杀人的场面,她还是很不能适应,人有点懵了,没意识的就喊了一声。 “可以了,都出来吧。” 这一声,让风参猛的反应过来。虽然他没彻底明白怎么回事,可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眼光瞬间凶狠,“小丫头使的什么诈,让老夫掉以轻心。”他说着,脚下步法快速的上前,根本不像个过半百的人的反应。 一手探向乔丝萝,一手刀尖疾刺,想要先发制人。 风音急声提醒,“小心!” 乔丝萝反应慢着半拍,风参人就到了她面前,刀子举了起来。 湖面,苏眠同时一时间从水里钻出,手里拿着一串果子,她眼见乔丝萝要危险。立刻摘手抛出去颗,朝风参拿刀的手打去。 这一瞬间,飞出水的还有两条看上去粗大笨重却又异常灵活的玄蛇。如离弦之箭,电光火石间。追着手臂果子而去快些那条,张着血盆大口,连着果子和手臂一口咬下“咔擦”一声。 风参一声惨叫。 “砰“砰”! 紧跟的两声枪响。 洞中亮起一束灯,是风音把手机灯打开了。 风参身上两处鲜血如注,一颗子弹打在后膝盖窝,一颗穿进他另一边的肩胛骨。持续的惨叫,要他直接跪地。 苏敛从暗处走出来,身后,跟出鼻青脸肿的薛刚。苏眠一颗心落回了柔软。 老a恶狗扑食的把乔丝萝从风参手里拽出来了。(老a心累脸,卧槽,恶狗扑食,不能用好点的形容词。小乔摊手,老宝贝儿,咱不能更贴切了。)他搂了搂在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心里想的是,嘿,吓死爸了。 当这段视频播放在每个奉月村民的眼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事实给了他们如此响亮的耳光。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心又怎么可以看得明白。风参的贪婪和欲望,终于胀破了他虚伪美好的皮囊。 被欺骗的村民,愤怒的高呼,要将风参处死在风迷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风参口中,一行人最终知道,十五年前族长带着部分村民离族的背后,其实是完成了奉月腐朽不堪的历史。 权利,在这片小小的土地,照样滋养了那些深重的黑暗。自古,欲望便是沟壑难填,当欲望得到一定满足,某些人心就渴望更高的权利来推翻凌驾更上的权利,变成他们最终深化的欲望。 族长,姑姑之外,最有权利的当属长老堂。一代一代的制度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出了不安分。一成不变的制度,让他们不甘屈就。能当得上长老的人,都不是些闲人,他们有学识,更有自己的主见。俨然,他们比村民要“进化”得好得多。 他们并不那么唯神,相反他们利用着神灵。奉月的迂腐就像历史长河里的淤泥,急于有所改变的他们,走着捷径。他们联手将奉月的族长姑姑架空。 那时的族长亦是有远见之人,长老堂的阴奉阳违他不是不清楚,却很无力,奉月已经腐朽不堪,纵他有大能力,想要起死回生,也非三两年之力。潜移默化是个漫长的过程,就像那些淤泥,也是经过长年累月慢慢的沉淀才有。 大厦将倾,本就已经腐朽,偏还有人在用力推。 这朽城,终有一日将亡。 当初的族长感其命运,做出了有大意义的决定,他决定“迁都”。去一块新的地方,接触新的文明,发展一个崭新的奉月。这个决议却只有少数人愿意。 大多人望而却步,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告诉他们,就在这里,神灵会保佑我们。 族长便带上那小部分离开了奉月。在某种意义上,终结了这片土地上,历经了两百年风雨的奉月。 “两百年了,奉月如一代王朝般在这片异地上崛起,曾经的繁荣,如今都冷冷的记录在空森的这片石林上。”苏眠无比感叹,手指抚摸过石碑上的鸟虫书。这些美丽的文字她恍惚第一次见,却又能一个个都能认出来。 两条玄蛇在不远处几株磐石果树下来回欢腾。 蛇宝口咬着一颗没去壳的磐石果,丢在苏眠脚边,嘶嘶嘶。 它要吃。 苏眠叫它分了神,点点它的脑袋道:“快去找蛇鳞兰,找不到没得吃。” 蛇宝忧郁的一缩脑袋,灰溜溜的游走。很快又回来,嘴里叼着一片叶子。苏眠接起来给身边的风音看。 风音拿过去,闻了闻,清清浅浅的笑道:“这是巨叶,据说,食之可大力。” “真的吗?吃了可变大力士?那不是大力水手的菠菜吗?”苏眠挺好笑道。 “菠菜?” “唔,我们那的一种蔬菜,卡通片里,食之可大力。”苏眠顺了顺被风吹得扬起来的头发到耳后,抬头看向美得如仙境的天空,感慨道:“这里是世外桃源,是爱丽丝仙境。随便看一眼,美得都像幻境。这一走,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风音,你会不会舍不得? 风音没说话,火红眸种跳跃的光芒,少少的惆怅,却是对未知更多的渴望。 苏眠触见,心中安生。“那等他们过来,我们便去拿命泉,然后就离开这里了。” 外面,老a已经带着乔丝萝在收拾行李。苏敛和薛刚一进空森,两个人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合作合作,他们大概合作最后一程去了吧。 “这一走,或许是永别了。”风音的语气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苏眠笑了笑,声轻曼曼,徐来清风。“真正需要坚守的不会离得开,离得开的,只因为不那么需要。你不必多虑。放心吧,你出去了有我,我罩你。” 风音点了点下巴,释然一笑,“多谢姑姑。” “不用客气。”苏眠摇摇头,“风音,这些年辛苦你的坚守,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的近侍,我不是你的姑姑。我是苏眠,愿与你至交。” 苏眠不成想,这句话会换来风音决意孤身一辈子的守护。 很多年后,风音最珍贵的回忆,存在一只小小的录音笔里。他说,他心甘情愿的守护,始于此,忠于此。 眼帘里,苏敛和薛刚的身影从一树一树撑天的大木里走出。苏眠的眼里却独独占满了那个冷峻清美的男人,迎着曼舞的碎金子般的日光,她欢喜得弯了眼。 被忽略了的蛇宝,不高兴的在苏眠脚边下打滚。 姑姑~~快给我扒果子~~~ (完) 番外,司琅篇 在我七岁那年,奉月的族长离开了奉月,带走了一些村民,包括当时的姑姑,和一出生就被奉为小神女的下一任姑姑继承者。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我的命运却从此被改写。 没有了姑姑的庇佑,奉月绵延两个月的大雨似是警告,有一天,我忽然从一口石棺材中被村民发现,身上穿着小神女的衣服…… 我回想,原来这里开始就是我命数转折的伏笔。 ———— 闭眼前,我的灵魂从我将死的身体里分离,我飘在虚空里,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断气,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吃得只剩一副骨架,我看着那些痛哭我的村民,我看着在人群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风长老。 呵,我的父亲…… 我这块垫脚石,终于被榨干了最后一寸利益。 大概灵魂没有眼泪,所有我不会哭,我的心脏留在了被啃食一空的身体里,所以我也没有伤心。 我觉得这样很好,没有伤心,我就不会有曾经那些时刻塞满胸腔的歇斯底里的黑色愤怒。黑色的愤怒像一条一条藤蔓,藤蔓上又长满密密麻麻的刺,我活着的时候,成了它们的养料。它们肆意的开花啊,结果啊。 我的心啊,就扭曲变态得不像样子了。我也很疼啊,我只想挣扎而已…… 回望我短短这一生,除了母亲,再没有一处是我觉得温暖的了。可即便这唯一的温暖,我也晚懂了几年。 母亲临死前,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她说,“你要是个男孩儿多好……”她反复念叨着,最终死都不瞑目。 那会儿,我不太小,也不太大,又将将好到了懂事又不大懂事的年纪,只能将母亲这句话理解成重男轻女。 理解她时常被父亲打,是因为没能生下个男孩,理解她时常看着父亲稍有不顺就将我赶出在外过夜,也不会去找我,是因为她生了我是个女儿。 那年,我才十岁,却知道了心凉如水。 母亲的葬礼,我木木的站在父亲身边,一脸幽柔,却没半点失去至亲的痛意。我不像个孩子,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母亲死后,父亲倒变了,不再动不动就赶我出去,只是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无端端的害怕。日子,安生平静的一晃五年…… 我傻傻想当然,以为我会再过几年,就去找个人家嫁了。然后有个新家,到了丈夫家,我可以开始新生活,不用总是承受父亲那种骇人的目光,不用与父亲再相伴。 是的,我是害怕和父亲相处的,有好多次,我总会恍惚的觉得,父亲在我身后的目光,是一匹狼的眼睛。 直到那天,父亲夜没归宿,我的房间半夜里却进来了另外的陌生人…… 我用拼命的抵抗,得知了这一切的背后,不过是父亲的狼子野心。他将我送人糟贱,迎来了他踏步向上的第一步。我的绝望从这里开始,心脏上裂出一道一道豁口,似一张张骇人的笑脸。我不够勇气,连自杀都不敢,活该恶心的活下去。 当我穿戴代表权利无上的神女服,站在祈月台上接受村里人的膜拜,封典时。我的眼泪将衣领湿了。我抬动月白的衣袖向天致敬,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在叫嚣,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是个男孩多好啊…… 我的父亲便没机会谋计这一切,我想起了母亲死不瞑目念着的这句,更加泪如雨下。我母亲生性柔弱温顺,她在察觉父亲的野心后,该有多震惊。她一定去问了吧。 父亲那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怎么会承认。他打母亲,是否认,是为了不让母亲将这事张扬。 后来细细的回想,似乎从那以后,母亲变得很少出门,大概也是父亲不许,怕她乱说吧。 父亲既是不承认,以母亲的性格又怎么会去外面抹黑父亲,可她是知道的,心里是清楚的。她要怎么保护自己的女儿了…… 所以她惹怒父亲,父亲便有迁怒,迁怒于我,我越来越多的时候被赶去住山洞。她想让我怪父亲,无奈变相的“离间”着父女情分。就盼着有朝一日,在父亲真相毕露以后,我能仗着在叛逆反骨的年纪,远离我的父亲,将给我的伤害。 我的母亲只能想出这么“无能”的办法,可我还是让她失望了。 我有时候还会怪她,为什么不明说,可那时候我怎么会理解呢,又或者,她对父亲还是抱着一丝奢望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 人心狠毒起来,又怎么是虎狼可比的。 我终于将那些糟蹋了我的人一个个送上了黄泉路,我站在高高的揽月楼,有时候会看到父亲出现在落星湖边。 呵,最该死的人…… 父亲…… 我回头,眼里暗到没有一点光,我却看到了风音。我以为他会和我同病相怜,毕竟我们都是被抛弃,被利用剩下的。 所以我要了他当我的近侍,他却明明白白的让我知道,他和我不一样。 从第一天接触的那一眼,我就知道他看不起我。 但这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谁比谁清高,大家不过是一路人。我这么嘲讽他。以后的日子,很长,风音,我们走着瞧…… 可时间却给了我最响亮的耳光,他还是他,冷冷清清的一个谪仙。我却不是,我看不得他这么“干净”,就用越来越恶劣的手段让他来变得和我一样。 他总是一副我讨厌的样子,不慌不忙,见招拆招。他不怕我,亦不敬我。我是所有人的姑姑,唯独不是他的姑姑。 他的姑姑,是当年那个被带走的小神女。即便过了很多年,风音对那个人,始终如一。 我承认,我是嫉妒的,更是愤恨的,所有我想到的只有破坏。 某一天的清晨,我如愿看到了那张清冷无尘的脸面破裂的模样,他将衣衫不整的我摔下床,愤怒的人,力气不惜,摔疼了我,我却畅快的大笑。 “风音,你和我,究竟还有什么不一样?” 从那以后,风音的眼睛里明显对我多了厌恶和不客气!以前他都是不屑…… “来日方长……风音……”我说这话的时候依旧不在乎。因为我有大把的时间的来消磨他。 揽月楼太高,我们都太孤独,她消失得太远。星辰冷月,风音你能看到的只有我,就像我孑然一身登高的地方,唯一的风景也只有你。 我并不爱风音,我只是寂寞。 我以为风音迟早也会是……慢慢等呗,我悠哉的想着。直到…… 她出现了。 带着对我的所有不利。 我的父亲来找我,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大笑不止,我不是傻子,我父亲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能笑得出,就像我也不明白他的贪心。 我告诉他! 我一定会牢牢坐稳姑姑这个位置!让长老你的美梦无门! 可我终究还是落了个身死,烟消云散。我的死,终于成全了我父亲最后一步。只是他并没有迎来他的“盛世”。 我的魂魄跟着飘向风迷崖,我想看看我的父亲临死前,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幡然悔悟……人之将死,万事皆空。 我来不及看到。崖上起了风,我的魂魄太薄,吹着,便散了。 恍恍惚惚的,谁的声音在说,琅……就取名司琅吧……琅是美玉珠,叫人人都待你如珠如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