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小姐变形记》 第一章 游园 我深深地打了个呵欠,刚在车上都睡着了,唉,真是受不了,抬眼望去,秋秋正饶有兴致地叙述她学校里面的趣事,逗得小卉呵呵直笑。一阵风吹过来,突然觉得好冷啊,我不禁缩了缩脖子,昨天天气预报好像是说今天要降温、起风,一直都觉得天气预报是天气瞎报,看来昨天的预报还挺准的。 唉,好一个睡觉天啊,想念我温暖的被窝。今天本是我的法定睡觉日,但还是被两个损友也挖了出来逛颐和园。 我不停地打呵欠,困得不行。四下看了看,平常颐和园里面人挺多的,今儿个不知怎么了,没见几个人,稀稀拉拉的,我心里正盘算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人都去哪儿的时候,秋秋突然拍了一下我后背把我吓了一跳。 “干嘛?人吓人吓死人,名言,没听过吗?”我瞪了她一眼。 “呵呵,得了吧,名言?这算哪门子名言啊!”秋秋在一旁笑翻了,小卉也呵呵直乐。“我说,想什么呢?” “喔,没什么,谁让你们硬把我拖起来,睡眠不足自然容易眼神放空,发呆。”我撇了撇嘴。 “你呀,就嘴贫。”小卉故作严肃戳了一下我额头,接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我也跟着呵呵笑看着小卉。今天小卉戴了一顶很漂亮的帽子,米色的底色饰着粉蓝色的蕾丝边,还有一朵粉蓝色丝布扎成大花,宽宽的帽沿,衬着小卉的脸小小的,很是好看。小卉一直都小心地扶着帽子,今天起风了。 秋秋从刚才就一直嚷着要戴,小卉神色有些犹豫,下意识地扶了扶帽沿,我忙假装瞪了秋秋一眼说:“得,你?看见好东西就扑上去,什么好东西能经你折腾,喜欢折腾让你男人给你弄两三个帽子,轮换着耍。”秋秋立马朝我扑过来,乱咯吱我,三个人闹成一片。 突然一阵疾风起,小卉一不留神帽子被吹翻起来,我们都愣了,眼见着帽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漂亮的空翻,然后飘啊飘,一下子就飘进了旁边的一个园子里,我们急忙跟过去,但是被拦在外面。这个园子没有开放的,围着铁栏杆并上了锁,挂了个牌子写着“园内修缮暂不开放”,我们三个都走到了铁栏杆前,这个园子我好像真没进去了,好像就没有开放过,一早就说修也不知道修了多久,铁栏杆上都有些锈斑了。 小卉扶着栏杆,盯着园内不远处躺在地面上的帽子,眼泪都快下来,秋秋看了看栏杆上的牌子,轻轻地拍了拍小卉的肩膀,安慰说:“算了吧,小卉,我再给你买个吧。”我也看着小卉脸,眼泪已经下来,她并不看我们,只是盯着地上的帽子,哽咽着说: “这个是我爸带给我的。” 我跟秋秋一愣,小卉父母离异之后,一直是跟着母亲生活的,她父亲工作很忙,跑外贸的,都是满世界的跑,小卉一年都不见得能见到他爸一次。但小卉她爸却是很疼她。我和秋秋都知道小卉很喜欢,或者说是崇拜她父亲。小卉已经两年没见到他爸,怪不得小卉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帽子,也怪不得刚才秋秋要戴小卉的帽子时,她如此犹豫。我和秋秋也紧张起来,怎么办,小卉仍无法将眼睛从帽子上移开。 “找管理处吧,反正帽子就在那儿,也不会跑掉。”我立马环视一下四周,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看到管理处电话的指示牌,然后拿起手机拨114想查一下那个电话,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天气预报,怎么今天准得这么厉害,说起风还真起风了,还起大风。 突然我觉得脖子又一冷,一阵惊呼响起,我看见小卉和秋秋惊恐的眼神,忙望向园子里,风又起了,帽子又被吹起来,一下子吹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小卉眼泪彻底决堤,双手紧紧握住栏杆,我跟秋秋对视了一眼,秋秋点了点头,仿佛下了个决心,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始攀爬起栏杆翻身一跳跃进园子,我愣住了。小卉一惊:“秋秋,你……”秋秋回过头来朝我们笑着说:“你们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回来。”我们眼见着秋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我扶着小卉,一下子也没了主意。想起秋秋的脸,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很是不安。又看了看“园内修缮暂不开放”的牌子,颐和园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样擅自闯入被发现,被罚款事小,万一搞不好触犯刑法也是有可能的,我的职业敏感又来了。秋秋个性莽撞,万一她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我摇摇头,想都不敢想。过了几分钟,没见秋秋出来,我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升至极点,还没回过神,“噔”地一声我已经翻身跃进了园子,小卉诧异地看着我,我自己都很疑惑地看着小卉,一向认为自己够冷静的,而且熟悉法律,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现在居然也这么不冷静了,唉,进都进来了算了,我立马平静地对小卉笑了笑:“放心,我去找秋秋,你站在外面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回来。”我转身正要走,回过头来又嘱咐了小卉一句:“千万不要动。”然后朝秋秋离开的方向跑去。 这个园子真的很大啊,刚开始是跑,后来开始走,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方向在哪儿,我这个人又是出了名的路痴外加没有方向感,早知道这儿这么大,我就不进来了,这不添乱吗?环视四周,堆着修缮用的木材,还有一些工具之类散落在一旁,抬头发现天也有些暗了,一阵风吹来,我又缩了缩脖子,边走边控制音量呼唤着秋秋的名字,不敢大声深怕别人听见,突然我看见前面假山那儿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我欢天喜地地冲过去,是秋秋,她正在那儿发呆。 “怎么啦?”我拍了一下她肩膀。她硬是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她疑惑地望着我。 我故作责怪地看着她:“当然是怕你闯祸啊,我刚还没回过神,你就翻进来了,拉都拉不住,你站的地方可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没我这个法律顾问在你旁边看着,待会儿出去要是被抓了,看你怎么说。” 她忙上前讨好我,眼神里充满着兴奋和感激:“好好,再也不敢了,今天把你这个栋梁都拉下水了,那怎么得了,呵呵。对了,小卉呢?” “我让她在栏杆那儿给我们看着在,万一有什么人来也好通知我们啊。对了,帽子找到了吗?”我拉回正题。 她眉头一紧:“我刚才一直追过来,追到这儿。”我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假山后面有一个山洞,不是很大但也不小,我稍伸脖子从洞口往里望去,漆黑一片,不禁觉得汗毛根根都竖了起来,回过头对她说:“你真的看见是在这个里面吗? “嗯。”她点点头,“我追着过来的。” 我环视一下四周似乎已经到了园子中央,天色又有些暗下来,一看手表,四点了。我转过头来对秋秋说:“算了吧,我们还是去找管理处吧。”秋秋看了看山洞,眉头一皱,有些不甘心:“咱都倒这儿了,现在去找管理处,管理处肯定会知道我们进来了,罚款事小,要是通知我们学校,那么……”是阿,我也皱了下眉头,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抓住把柄。但我们都知道,无论怎样,帽子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拿起了手机(我手机有手电筒的功能),按下功能键向洞里照去,我们的目光顺着一束光线向山洞的深处探去,手机光线在山洞里来回地搜索着。 “等一下!”突然秋秋叫起来了,我一怔,“那边,再照一下!”我遵从她的指示,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照过去,秋秋兴奋地拉着我:“帽子,帽子!”我眯着眼看过去,在手机光线照射的方向果然有一个白色物体。这丫头没白费一天到晚炫耀她2。0的视力阿,这都能发现,我不禁暗暗佩服。突然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回过神来,发现秋秋已经在洞里了,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回过头朝我眨眨眼睛:“我去去就回,你拿着手机给我照路啊。”然后转身向洞里走去,我张张嘴本想阻止她,但是说了也没用,她不会听我的。我看着她的背影,不安渐渐升级,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心理默默祈祷,谨慎地给她照着路,尽量用平静缓和的声音提醒她:“洞里路不平坦,你要小心啊,我就在洞口等你啊。” “知道啦,怎么这么罗嗦啊!”她头也没回,径直向帽子走去。 一阵风又吹过来,我又不自觉地缩缩脖子,谨慎地环视四周,观察着动静,待我回过头看向洞里的时候,秋秋消失在视野,我顿时一惊,用手机的灯在洞内四处扫,并呼唤着秋秋的名字。没人理我,也没有人影。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山洞,朝着刚才秋秋走的方向走去,手机灯光照过去,帽子仍躺在那个地方,四周却没有人,恐惧一下子在我的心里慢慢升起,直至笼罩我全身。秋秋不见了!我发疯似的冲过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刚才明明看见了她的,她还跟我说话的。 “噔”我好像踩到了什么,突然好像整个人开始不停地翻转起来,只觉得头晕,恶心得想吐,还好今天被拖起来,早饭中饭都没吃,不然太糟塌粮食了!我用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手机已经从我手中飞了出去,怎么回事…… 经过一阵又一阵的翻转,我实在不知道转了多久,转了多少圈,嘭的一声,我好像终于落到地面了,天呐,终于停了,这都挺过来了,我觉得我有资格考飞行员了。周围好安静啊,我嗅到了灰尘和青草的芳香,本想挣扎着起来,但是好像身体无法动弹,眼睛也睁不开,只能这样趴在地上不得动弹。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夫人,您看啊……”之后我彻底昏过去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二章 陌生 迷迷糊糊地,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清香,好香啊,不像是空气清新剂。香水?谁喷了香水来上课,不怕被教授拎出来作典型阿,她这堂课铁定要挂的,记得上次…… 不对不对,我拼命得回想,对了,我进了山洞,然后转啊转啊,突然停了,然后就……我死了吗?死人会有知觉吗?可是这里的感觉好真实,这股香气,这张床榻,软软的被褥,不会阎王殿里面待遇也这么好吧! 我觉得浑身酸痛,疼痛的感觉将我拉回现实,鬼应该是不会觉得痛的吧,那么刚才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没有接到秋秋的电话,没有起床,没有去颐和园,没有什么帽子,也没有什么山洞的,但身体确实痛得不行,难道我滚下床了? 我拼命地睁开了眼睛,天呐,这什么啊!不是我的床,床居然有顶,雕着古色古香的图案,外面蒙着轻纱;这也不是我的被子,我的被子满是各种表情的snoopy,这张被子暖暖的,被面上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样;哎呀,我的枕头…… “夫人,小姐醒了,夫人。”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我顺着声音看去,一张泪眼朦胧的妇人的脸映入眼帘。我一惊,这人是谁阿?她看见我睁眼望着她,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琦儿,你醒了!额娘都快急死了,额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可不能再丢下额娘不管了。”说完又开始流泪,一旁有个清秀的女孩,忙扶着这名妇人轻声劝道:“夫人,可不能再伤心了,找到小姐本应是高兴的事,看您这样可别吓坏了小姐。”妇人听后连连点头,那个女孩轻轻地用帕子给妇人拭泪。 这哪儿跟哪儿啊,我都被弄糊涂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从我的床到这张床的,现在又出来个莫名其妙的妇人。 我细细打量这名妇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头上一堆发簪珠花,身着藏蓝色长袍,外罩一个棕色的马甲,衣服上的绣花甚是精致,不过这是什么花纹都看不懂。 “好了,你去请老爷,少爷过来吧,就说小姐醒了。”那名妇人调整了情绪后,对旁边的女孩一挥手,那个女孩子稍蹲一下:“奴婢这就去。”那名妇人转过脸来看着我,我茫然地看着她,刚哭过的眼红肿着仍噙着泪,满眼的温柔,她慢慢地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帮我轻轻地捋着头发,轻轻地呼着:“琦儿,琦儿……” 虽然我现在脑子一片浆糊,还晕晕乎乎,但是看见那双眼睛,满是慈爱的眼,我想起了另一双眼睛,同样的温柔和慈爱,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旁边注视着我的成长,包容着我的任性,而现在……泪水也顺着我的脸庞流了下来,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妇人看见我哭了,坐到床边搂着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忽闻门外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几个人走了进来,妇人仍搂着我不放,呜呜地哭着。 “夫人。”我抬眼望去,一位端正威严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脑门秃秃的,身着补子官服,我猛地一惊,就算是再没有常识,就天天看电视剧的那个劲头,一看这名男子的装扮就知道是典型的清代的官员,我转眼再细看这名妇人,马褂,长袍,发髻,也是一派清朝贵妇的打扮。天呐,我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啊。 抬眼一看,才发现那个中年男人一直盯着我,满是疑惑。妇人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看她老公,又看了看我,忙嗔怪道: “你不要把琦儿给吓到了,琦儿一定是吓坏了,瞧这眼睛瞪大的。”妇人用帕子给我轻轻地拭泪,并安抚道:“琦儿,别怪你阿玛,你阿玛也是许久没见着你了,自然会新奇。”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这名妇人,“阿玛”,“额娘”是满人对父母的称呼,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夫人,你忙了一宿,也乏了,还是去休息休息吧,这儿交给秋雪她们吧。”那个中年男人缓缓地走过来欲扶起妇人,妇人一挥手也不回头,只是看着我:“不用了,我又怎会累呢,这些个年没见了,还以为……不管怎样,今天我要瞧个够。” “呵呵,夫人,多虑了,人就在家,难道怕让她飞了不成,瞧你这一夜憔悴的,你倒是看够了,琦儿才回来,本来就受了些惊吓,瞧着这样的额娘在这儿,只怕也是不好受啊。” 妇人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垂下眼,想了会儿,抬起眼来对着我说:“琦儿,你好好休息,要寻什么,只管使唤他们就是了。”我依然呆呆地看着她。妇人握了一下我手,转身对四下的人吩咐:“都给我听好了,小姐,可得伺候好了,不然看我怎么罚你们。” “春红,送夫人回房。”中年男人口里吩咐着,但仍盯着我。我觉得浑身一哆嗦,就现在看来他们是把我误认为是他们的女儿了。我想了想现在处境,一个陌生的环境,不管是不是清朝,但留在这儿好歹也算个去处,不然的话,被扔出去可能更危险,其他事情我可以在这儿慢慢弄清楚。 “咳咳”不知觉那个中年男人已走到了我跟前咳了两声,仍旧盯着我看,我抬眼与他的目光对视,我并不怕他。 “阿玛。”又有一个人走上前来,我转眼一看,是年轻男子,高高瘦瘦。“你是谁?”那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对着我说。这时才看清他的脸,斯斯文文,端端正正的,唉,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男人的长相。 “你到底是谁?”那个年轻男人也走到了我跟前。我一怔,刚才胡说乱想,也没在意他说什么,我抬头望着他:“不知道。”这真是大实话,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小如吗?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我还是小如吗? 那两个男人一惊,那个年轻人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我出现在哪儿?”我一脸疑惑地问他,继续与他对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什么?”那个年轻男人显然已带有几分怒气了。 我仍望着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年轻男人显然有些怒了,正要发作,“英禄”,中年男人看了年轻男人一眼,他立马退到一边。 中年男人走过来对我轻轻地说道:“好好休息吧!”转身走出了房间,那个年轻男人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走出房间。 我突然觉得好累啊,脑子里一堆浆糊,算了不想搅了,一闭眼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抬手习惯性看手表,一看左手,表不见了。我已然没有力气去追究表的去向了,还有很多事混在一起完全没有弄明白。正要起来,“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有事吩咐奴婢就是!”几个丫鬟忙冲过来把我扶起来,身上的酸痛好多了,只是头还有点晕晕,“咕噜”一旁的小丫鬟低头偷笑,扶我的丫鬟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赶紧一旁站好。 “小姐,定是饿,折腾了这么久。”扶我起来的丫鬟笑着对我说,转过头去对一个小丫鬟说:“还不快去准备着。” 想想也对阿,我好像从被叫起床就没有吃早饭,这么一折腾,我都不知道饿了多久了,只是来不及思考肚子的问题,它都不知忍了多久现在才开始叫,想想我从来都是三餐不误的,真可怜。 饱餐一顿之后,果然是精神好多了,我都怀疑之前是不是被饿晕的。刚吃完饭,昨天的那个妇人又过来了,看着我坐着吃饭,满脸堆着笑:“琦儿,都下床了。”她也坐下了,摸着我的脸:“看看,我的琦儿,脸色好了,人也精神了,这就好。”感觉怪怪的,被人这么摸脸,虽然是个女人,如果是在现代我真会怀疑她是不是les,不过想想疼爱自己的女儿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连我妈都没这么摸过我。 刚才吃饭的那会儿,我终于把这个妇人的事弄清楚了,原来这户人家本来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进京任职的时候,五岁的女儿在西郊走失,自此他们派很多人去找寻这个女儿,可惜一直寻不着,五年后,老爷已经放弃了,而夫人却对女儿念念不忘,每年都为她女儿吃斋念佛一个月祈求上天显灵,然后在她女儿失踪的那天到失踪的那个地方等上一天。今年已经是第十年,又是这天她们刚赶到西郊就发现我晕倒在地上,夫人大喜,将我救了回来。回来后,就觉得我长得很像她女儿小的时候,因此认定了我就是她女儿了。 颐和园本来是建在北京西郊,我是从那个洞到这儿的,所以倒在北京西郊也是合理,不过扯淡的是,照说她女儿现在才十五岁,本小姐今年都二十二了,就算我看起来嫩也不可能嫩成这样吧,难道古代人早熟? 妇人笑着对我说:“琦儿,看你现在也好多了,瞧你脏的,我已命下人备好热水了,你先好好洗个澡吧。”想想昨天好像是趴在灰土里的,本来就有洁癖,我恨不得马上把衣服给脱。 洗完澡,一帮子丫鬟就开始在我身边忙乎起来,穿衣服,梳头,然后是戴些乱七八糟的首饰之类,我突然很想念我的手表,但又不好问。等全部装扮好,妇人走过来一看,又眼泪哗哗地。不是吧,很奇怪吗?不会是被吓倒了吧。我自己倒是被吓倒了,看见她们给我里里外外穿了那么多,又戴了些个首饰,我都不敢照镜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门外有声音,那个中年男人也走了进来,看见我也吓了一跳,愣住了,妇人哭着上前:“老爷,我说吧,她肯定是琦儿,多像我年轻的时候,脸上的那个痣和小时候琦儿的也是一样。”中年男人踱步过来,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装傻充愣,装失忆了,难道要我对他们说,我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从一个洞掉下来的,这不找死吗?肯定会被当作神经病给扔出这个家。 “我不记得了,后来听小玉他们说,才知道自己躺在西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儿,之前的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我现在也想问你们我到底是谁?”我故作茫然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过了许久,我都觉得脖子酸得不行,在这场大眼瞪小眼的比赛中,正要认输败下阵来,他突然说话了: “你是他塔喇•;英琦,我他塔喇•;裕泰的女儿!” 第三章 他塔喇 , 英琦 我,小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了个新的身份——他塔喇•;英琦,阿玛他塔喇•;裕泰,镶黄旗,武将出身,现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官拜二品。额娘瓜尔佳氏,是满人中难得一见的才女,只因其母,就是我外婆是汉人,举人之女,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还有一个哥哥他塔喇•;英禄,现在在宫里办差,不过好像对我很不友好,一直都神经兮兮的。 额娘似乎对我是她女儿深信不疑,据说我和她年轻时真有几分相像,而且她是信佛之人,对我的突然出现,我反正是装失忆的,她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解释,说是我有佛缘,被菩萨带走做了义女,只因她心诚,因而又将我还给了她。 阿玛是有些怀疑但后来也不想深究了,估计他是觉得他们家养个闲人也绰绰有余,而且我相貌也与他媳妇儿年轻时相像,一个小孩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多个女儿承欢膝下何乐而不为。 那个哥哥,我跟他很有默契地能避就避,互不见面,我知道他是不信我是他妹妹的,只是顾念额娘情面不好多言,因而不想见到我;而我硬着头皮冒充别人的女儿,每次看见他怀疑的眼神就心虚得不行,所以也躲着他,以免横生枝节。我很明白自己存在于这个家的价值,很识趣地扮演着女儿的角色,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我可不想回现代前就被赶出去,因而阿玛和额娘都被我哄得很开心。 经过这些天,我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是清代,康熙年间。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秋秋,她也是在那儿不见的,可能她也和我一样来到了这里,我问过了那天和额娘一起发现我的丫鬟,她们说并没有发现我四周还有些什么人!现在真的很担心秋秋,她是不是和我一样在这个时代?那个洞会不会像个时光滚筒机,她先掉下去的,就掉到别的时代了呢! “小姐!”我转过头去,一个小丫头一脸疑惑得看着我,我冲她笑了笑:“怎么啦!”当初额娘给我找了一批子机灵的丫头让我挑个作贴身丫鬟,当我听到她怯怯地报出自己的名字是,我愣住,向她看去,脸小小,同样柔弱得让人怜惜,便向额娘要了她。她也叫小卉,名字一样。 “小姐最近常晃神啊!”她关切地问我。 “呵呵,没事,吃饱饭后发会呆儿也是一种享受。” “嗤”她忙低头掩笑,“小姐说笑了。” 自从阿玛,额娘认了我之后了,额娘为了弥补我的损失,对我几乎有些溺爱了,我很庆幸自己装失忆,所以可以很坦然地询问阿玛,额娘,甚至下人,一些那个时代人的常识,他们都不会觉得惊讶,仍会很耐心的告诉我眼里还饱含几分同情。看来我装白痴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在我恢复健康之后,额娘给我请了n个先生来教我各种东西,包括满人礼仪,还有琴棋书画,我不想惹阿玛,额娘生气,好歹还要在这儿混饭吃,只有顺从。所以从早到晚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比我高考那会儿还要烦。 尤其是琴,奈何我这个音痴阿。不过最可怜的应该是我的音律老师吧,他已经被我阿玛下了死命令,倘若在明年年初,仍无法教会我弹几首曲子的话,他就完了,断手或是断脚,我就不知了,只是很同情他,我对苍天起誓真的有认真的学。 一转眼就要过年,这几天看到先生,好像头发都白了不少。最近他确实是下了苦功,我这个音痴居然能很顺利地弹下一首曲子了,当然是极简单的一种。但古曲学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美是美,都是那种调调就有些乏味了,后来我逼着音律先生按照我哼的曲调,把《青花瓷》,《发如雪》一些流行歌曲改成古筝曲来教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抗压能力,一方面被我阿玛恐吓,一方面又被我瞎折腾,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看着他胡子一大把有时也于心不忍。 从我来到这个地方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很担心秋秋的下落,又想弄清楚山洞的秘密,所以一直想找机会溜出去,现在机会来了,阿玛陪皇上去南巡不在家也有些日子了,本来额娘一直在家里看着我的,可昨天听小卉说,额娘要去山上还愿还要住几天,原要带我去的,但又担心耽误了琴棋书画的功课,而且,这几天天气转凉,山上很冷怕我身子受不住,也就作罢。 这对于我来说是绝佳的机会,那个哥哥白天要去宫里当差,自然是没空理我,当然即使他有空也不会理我。所以我早早吩咐小卉给我置备了一套男装行头。小卉现在已与我形同知己了,我一直对她很好,从来也没有端过小姐架子,所以她也对我很忠心。 昨天送走额娘后,已差人通知琴棋书画的几位先生我身体不适,他们今天不用过府了。今天一早,我跟小卉都换上男装后,就从后门溜出去了。如果我早知道,我低调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我发誓我会好好在家里练我的琴棋书画…… 看过很多电视剧里女扮男装的戏码,还真没想到自己也能演这一出,比起家里的拘束,外面的清新空气,自由自在,实在是太爽了。我不禁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小卉一慌:“小姐,这样不雅,有失身份!” “我现在是男人。”我拿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她脑袋,压低声音说:“要叫爷,说岔了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小卉笑着摸摸头:“是,爷,奴才遵命!爷,咱这是去哪儿啊?” 我清清嗓子,“先逛着呗!”一开始就让我小卉带我去发现我的地方难免会让人生疑,虽然小卉对我挺忠心的,但还是谨慎点好。 京城果然热闹,和现代不一样的是,街上到处都是摊贩,他们这个朝代应该没有城管。一路上很是兴奋,在家里都快闷死,我表面上讨好阿玛,额娘,唯唯诺诺的,十分不符合我的个性,但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想起来我摇摇头,无奈啊! “爷,看那个,那边有杂耍!”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喔,是有人在玩杂技。我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声,人群向另一个方向涌动围成了一个圈,女人的好奇心理立马开始作用了,我本不是一个爱看热闹的人,但是果然家里憋久了,当下特有凑热闹的冲动,我拉着小卉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扒开人群,到了圈子里面,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站着,一名妇人坐在地上一脸恐慌。应该是男孩吧,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上高二的年纪。他冷冷地盯着这名妇人,我再看这个妇人,四十岁左右,清瘦,脸煞白,嘴唇发乌。人围得越来越多,我被挤到了妇人旁边,妇人看见人多越发慌了。突然她一把抓住了我,躲在我身后开始低头抽泣:“爷,这钱可是给我女儿看病的钱,您要要债就找我那不争气的男人去,这可是救命钱啊!” 那个男孩一怔,然后继续冷冷地看着她,慢慢地走过来,我能感觉那名妇人在我身后发抖,我不是一个管闲事的人,但是鬼使神差地我走上前去,挡住了他。 “你干什么?”他一惊,瞪着我。 “没干什么?看你年纪不大,坏毛病倒不少,好歹是男的啊,有你这么欺负女人的吗?”我理直气壮地回瞪过去。好象电视剧的场景,曾经以为那些电视剧编剧只会胡编乱造,没想到居然是有现实依据的。 他眼睛瞪得更大,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小鬼,这儿没你的事!” “本是没我什么事,只是刚巧小弟心情不好,看见某些人欺压良民更是影响食欲,为了我接下来的这顿午饭,现在就得顺顺气,看这些人到底能有多霸道!”我头一歪,冷冷地盯着他。 他也看着我,眼睛突然往边上一瞟,又继续看着我,嘴角向上一扯,冷笑:“良民?现在看看你的‘良民’在哪儿?” 我一愣,转身向后看去,刚才那个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的妇人呢?小卉看我愣在那儿,忙上前在耳边低语:“爷,奴才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的!” 不是吧,怎么回事!我正困惑着。 “爷,追到了吗?”我转头看去,一个粗壮的男人追过来,站在那个男孩背后,他看见了我直接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抓起了我的衣襟把我举了起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偷爷的钱袋,看我怎么打断你手脚,让你长点记性。” 我一下懵了,就这样被悬在半空中,半天才反应过来,觉得脖子被勒得很难受,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小卉急了冲上前来又抓又扯,想让那个男人放了我。 “图巴鲁,做什么,松手。” 嘭地我被摔到地上,我的屁股阿,松手怎么不通知一声。“爷,您没事吧。”小卉蹲在我身边慢慢地扶我起来,眼里满是恐慌,我对她笑着摇摇头。转身看去,那个粗壮汉子背后又站着几个人。 我的妈呀,看来今天是捅大马蜂窝了,先别说人数对比了,光这个壮汉把我跟小卉丢来丢去都不成问题。逃跑肯定是跑不了的,他们几个男人怎么可能追不到我们两个小女子。我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没事凑什么热闹阿,这不找事吗?看这群人必然不是好惹的,不管怎样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我整理好衣服,平复情绪,好歹在法学院混了那么久,越危急的状况我反倒越冷静,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要流露胆怯,教授教我们的。我仰着头走到那名汉子跟前平静地与他对视。那名壮汉被我看得一怔。 “你说谁是小偷?” “你啊,臭小子,偷别人东西还有理?” “哼!”我嘴角向上一扯,本人最擅长冷笑。“偷东西?偷什么东西?偷谁的东西?你看见我偷东西了?还是人赃俱获拉?”我狠狠地看着他。 “我……”他有些慌,之后又愤愤地说,“还狡辩,我家主子是一路跟着你追过来的。” “那去问你家主子,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了!” “你……”壮汉脸憋得通红。 “我是没看见你偷东西,但是我却亲眼看见你放走了偷东西的人。”刚才一直闷不吭声的那个男孩走过来。 我回想起刚才那名妇人有些异常的反应,还有恐慌的眼神,再细看这个男孩,确实不像追债的,温文尔雅的,谁追债的就一个人,好歹也得多带几个打手阿!全怪我太大女子主义,就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看来是吼错了,这会儿认怂,他们定不会放过我。我咬咬牙,死鸭子嘴硬都要撑过去。 “小弟愚钝,不知道公子所指小偷为何人,当下小弟身边只有家仆一人,您说的小偷不会是她吧!”我转眼不看他,撑开折扇,呼呼地扇风掩饰心虚。 “就是刚才那个妇人?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那个男孩走近,低头对我说。 完了,我一捏折扇,但表情依然是平静如水,迎上他的目光,继续嘴硬:“那名妇人小弟并不认识,刚才只不过见公子对待那名妇人如此无礼,实在看不过眼所以站出来说两句而已。” “哼,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呢?……” “请注意您的措辞!”我故意打断他。“请问您看见她偷东西了吗?人证物证呢?无凭无据诬陷别人是小偷,这个习惯可不好!”我顿了顿,“还是,公子是想找个借口,掩饰自己刚才无礼的行为,所以随便就说别人是小偷啊。”扇风,心虚…… “我作证!”那个壮汉走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我朝他笑了笑,自己都觉得假,“你刚才还认为我是小偷呢,你的作证如何做得了数。而且他是主子,他让你去死,你都甘愿,更何况作伪证。” “图巴鲁,不得无礼。”刚才跟着壮汉一起过来的几个人领头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看着我,我从容地迎上他的目光。这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几岁,很有威严,目光冷冷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转过身对那个男孩说:“十三弟,好了,别耽搁时辰了,正事要紧!”那个男孩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我。我故作平静地看着他们那群人,大概有五六个吧,都衣着华贵,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人,壮汉叫“图巴鲁”也不是汉人的名字,那个说话的男人和那个男孩,倒像八旗子弟。 有急事就快走呗,还迟疑什么啊,我盯着那个男孩,这事可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万一传到我阿玛耳朵里,知道我男扮女装闹事,还得罪了八旗子弟的话,就算额娘再怎么求情,那个家都不能再容我,只有沦落街头了。 “爷。”小卉凑上前来,“在想什么呢?他们都走了。”我抬眼望去,他们果然是走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我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人都快软下去了,小卉慌忙扶着我。小卉看着我脸色煞白,忙问:“爷,怎么啦?刚才他们伤着你了吗?” “没有,是被吓着了。”我无力地摇摇头。 “爷,您就不该管那事!”小卉有些责怪地说。 我直了直身子,笑着说:“知道了,咱走吧,待会儿爷请你吃好吃的,你上次跟我说京城最好的酒楼是哪儿来着?” “醉香楼,爷,醉香楼的烤鸭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卉兴奋得说。 “行,咱中午就吃烤鸭拉?”我挥着折扇,轻轻地点了小卉的脑门一下。刚受了点惊吓,现在松了口气肚子也饿了,看看日头也快中午了,所以拉着小卉直接杀去醉香楼。 第四章 醉香楼 醉香楼,据说是京城三大酒楼之首,川鲁苏粤四大菜系一应俱全,里面的厨师也是从各个酒楼挖角过来的,这家酒楼的老板他爹是前御膳房总管,总之这个酒楼名堂多着呢。但最出名的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鸭”的烤鸭,听说那个老板他爹就是靠这只鸭子才混上御膳房总管的。康熙那个时代还没全聚德什么事呢,不知这醉香楼的烤鸭和全聚德的比怎么样。 一到门口,小二就过来招呼。走进去,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菜香,一阵阵上菜的吆喝此起彼伏,谈笑声四起,还夹杂着唱曲声,好不热闹。我随着小二儿到一楼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下了。 三层的酒楼,这会儿热闹非凡,二楼三楼的过道里,招呼上菜的小二穿来穿去,忙得不亦乐乎。果然是京城三大酒楼之首,光这个占地面积就有够气派,我坐在一楼大厅放眼望着,约摸一百多桌。在正大门对面还特意搭了一个戏台,边吃饭还可以边听曲,老板倒是挺会做生意,服务理念也很前卫,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爷,在想什么呢?”小卉疑惑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故作认真地看着她,“我在想啊,这家烤鸭要是没你说的好吃,那这顿你请。”小卉一脸的惊愕。 “嗤”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卉恍然大悟,“爷,就会拿奴才寻开心。” 我正笑着,戏台飘来一阵琵琶声,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台上已上来两个人,一个少女抱着琵琶端坐在戏台中央,其身后一长者拿着二胡。细细端详那名少女,鹅蛋脸,皮肤白皙,额前刘海随清风飞起,虽无沉鱼落雁之容,倒也甚是清秀,她右手轻抚琵琶,远看更加楚楚动人。在一阵熟练的轮指后,少女轻启朱唇开始吟唱,酒楼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细细聆听她的歌声。 我是听不懂她在唱什么,我的欣赏水平也不过是停留在流行歌曲而已,这么古色古香的歌声,实在是习惯不来。不过,琵琶曲真的很动人,我突然想起白居易里《琵琶行》里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所谓“大珠小珠落玉盘”就应该是这种感觉吧。 我又一寻思,可能练琵琶会更上手些吧,回去跟音律先生商量干脆改练琵琶算了,不过,上次突发奇想让他改编流行歌曲就把他弄得焦头烂额,这会儿要说不练古筝,练琵琶,我都能想象他拿头撞墙的样子。 “好!”不知不觉一首曲已唱完,四座响起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好好……果真是曲美人更美啊!”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大厅中央一个衣着灰白色长袍,外套青色马甲的男人边鼓掌边站起身来,“来人,赏!” “是,爷。”他身旁一个奴才模样的人躬了躬身子,又转身朝戏台上嚷着:“还不下来领赏?” 台上年长的男人慌忙跑下台了,在那张桌子前躬着身子,“小人,谢爷赏。”那个主子瞧都没瞧这个男人一眼,又坐下了,左手托起茶杯,右手拿着杯盖撇着茶叶。 “滚开,没叫你,叫那个丫头下来!”身边的奴才恶狠狠地将那个男人踢倒在地,瞧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知道什么叫“狗仗人势”。 台上的少女慌忙跑下来,扶起被踢倒在一旁的男人,语带几分哭腔:“爹,您没事吧!”那个奴才哼了一声:“早过来,不就没这一出了吗?不识抬举。” “新柱,不得无礼。”那个主子开腔了,奴才退到一旁,他又满眼轻佻的对着那个少女说:“姑娘,这曲唱得甚好啊,来人,赏。”奴才又走上前来,递给那名少女几锭银子,女孩接过银子,低头对着那个主子行了个礼并轻声说:“谢爷赏。” 那个主子也上前欲扶起女孩,女孩一躲,他没碰到,又立起身子,望一下四周:“姑娘的歌声如莺语泉咽,只是这儿哪是唱曲的地方,龙蛇混杂,一帮子俗人岂不是糟蹋姑娘的天籁之音。本大爷知道有个去处甚是清静,唱曲听曲是绝佳之地,姑娘今儿个就专门给本大爷唱吧,所谓千金易取,知音难求啊,姑娘今天能碰到本大爷这个知音真是妙哉。” 典型的电视剧强抢民女的情节,那个主子仰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身边的奴才双手抱肩,面目狰狞,而那名少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是凄凉。我想起红色娘子军里的胡霸天来,德性很象。没想到,吃顿饭也能赶上强抢民女的现实版,老天爷也太眷顾我了吧,知道我爱电视剧,现在没法看,也不用现实版一个接一个的上吧。 “爷。”转头发现小卉神色紧张地凑过来:“爷,咱今天可不能再多管闲事了,您不记得刚才了,差点就惹了大麻烦了,您现在要是在这儿闹事,要是老爷知道,小卉的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看着小卉恐慌的眼神,想想刚才那事,我打了一寒战,差点就抽不了身。本来就没打算管,我对小卉笑了笑:“放心啦,有刚才的教训了,我不会没事找事的。” 今天出门不利,不宜管闲事。这世上可怜的人多去,哪是我都能管的。我转过身去避开他们,还是想想我的烤鸭吧。 “走吧,姑娘。”一阵嘈杂声传来。我不禁又好奇地转过身去看这场戏,苍天可鉴,我不是幸灾乐祸。 “大爷,求求您放过我们吧。”那个男人已经跪在地上了。那帮奴才把他踹在地上了,又上前去拉扯那个女孩,那个主子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这么近距离的感觉,好像在片场啊,虽然我没有进去过,但是此情此景和电视剧太雷同了,怪不得,电视剧下面都会有小字,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难道编剧大人们也穿回来过?? 想到这儿,我居然自顾自地在座位上笑起来。酒楼一下子安静下来,我本来觉得自己的笑声并不大,但这会儿居然只能听见我的笑声在回荡。 小卉的脸已经煞白,怯怯地说:“爷,你……” 我意识到失态了,忙收敛笑容,不敢看那帮人的表情,把头放得低低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小子,你笑什么?”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又极傲慢的声音。 我不禁咬咬了嘴唇,看了一眼小卉,她也正看着我,嘴都开始哆嗦了。我环视一下四周,我们坐在酒楼最里面的拐角处,周围连窗户都没有,想逃都没地儿逃。 身后传来脚步声,且越来越近,我看了一眼小卉,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所措。看来是指望不了她了,我定了定神,转过身,摆出了一个招牌笑容:“好。” 正要走过来的那个男人愣住了 我看着那名少女说:“姑娘的歌声果然是好啊,所谓绕梁三日而不绝,这回味起来,越发觉得美妙动人啊,不曾想今日能有幸听到姑娘的曲,我不禁失态了,请见谅。”这辈子还没这么夸过人,自己都觉得恶心。 转过身,我又对小卉说:“来人,赏。” 小卉迟疑地看了我一下,我微笑地朝她点点头,她还是走了过去,递给那名姑娘几两银子,那个姑娘忙向我行礼。我对她笑了笑,转身坐下。这事就算完了吧,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跟本小姐无关。怎么这鸭子还没上阿,估计是饿昏头了,行为才不受大脑神经控制。我不禁探头向厨房望去。 “一个没断奶的小子来听曲,哼,还是回家喝奶去吧,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接着就是一阵狂笑,笑得最大声的应该是那几个奴才。我皱了皱眉头,言辞粗鄙,肯定是没家教的八旗子弟。 从小到大也没被这么嘲笑过,顿时感觉周围的目光像一道道箭样射过来,本来旁观看戏的兴致全无,取代的是一股子不断升级的怒气。但一转念,想想阿玛的脸和刚才的事……唉,还是安分点吧,别再惹事了,我劝着自己,强压怒火,心里默念:别再惹我了,我没办法保证自己还能忍多久。 “小子,还坐着。你今儿个搅了爷的兴致,乖乖过来求饶,爷就饶了你。” “爷。”小卉回座位了,恐慌地看着我,她应该发现我已经火冒三丈了。 看来那个人是不会简单罢休的。突然灵光一闪,对阿,我现在是男人,阿玛还没回来,就算事闹起来,我只要想个及时脱身的办法就成,到时候他们要找闹事的人找得也是男人,跟我他塔喇•;英琦没有关系;而且这个臭小子太嚣张,要是不教训一下,我回去很可能会气得拿头撞墙的。想到这儿,我仿佛吃了个定心丸,拿着折扇敲了一下桌面,笑了笑:“兄台说笑了,纵使求饶,也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啊。小弟不知搅了兄台什么兴致?” 那个主子一下子梗住了,总不好说强抢民女的兴致吧,一下子气势降了一半。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其身后的奴才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说:“你搅了爷听曲的兴致。” 我腾地站起身来,笑了笑,而嘴里的牙齿都快咬断了:“喔?小弟怎么搅了兄台听曲的兴致啊?” 又一阵沉默,他身后又一个奴才叫起来:“谁叫你小子乱笑的。” “兄台是为小弟刚才喝彩和打赏之事介怀?可小弟是看兄台先称赞而随之附和的啊,若兄台认为小弟扰了您的兴致,那兄台岂不是扰了整个酒楼的人兴致。”他脸色一白了,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心里暗暗偷笑,耍嘴皮子,我可是祖师爷。我故作一脸不安的表情,接着说道:“小弟不才,不谙世故,不曾想刚才效仿的举动会扰人,这样吧,兄台,您先给酒楼在座各位道歉,小弟再给兄台鞠躬致歉。” 四下的人马上由窃窃私语改为偷笑了。他的脸色也经历了由白到红再到黑。 “谁在笑?”他身后的奴才叫嚣着,又转过身向我冲过来:“臭小子,不怕死是不是,敢对我们爷无礼!” 小卉躲在我身后,用力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用折扇拍了拍她的手想安抚一下。这群人比刚才那群人好对付多了,都是些个只长个不长脑的,吓吓就行。我笑着撑开折扇,顺势地扇了几下,当时真想找个镜子照照,应该是极帅的,不然怎么把那些个正走过来的奴才惊得呆在那儿了。 “想跟我动手?哼,你们爷是八旗子弟,我也是八旗子弟,想打我,就你们这群狗奴才,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他们果然被吓住,忙退了回去。这可是清代,旗人的身份就是一把保护伞。 “没用的东西。”他对着那群奴才骂了一声,又愤愤地走上前,“你是哪个旗的?” “你哪个旗的?”我反问他。 “本大爷是正黄旗的,我阿玛可是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他盛气凌人地说。 索额图?康熙朝前期最为信任的权臣和谋臣。我不禁细细端详起眼前这个人来,他是索额图的儿子?居然是个不长脑子的家伙,哪个白痴在外面横行霸道,还把老爹的名号挂在嘴边招摇,这可是京城。索额图教儿子都教成这样,也难怪后来会被康熙杀掉。 “失敬失敬,原来是内大臣府上的公子啊!小弟这厢有礼了。”我躬了躬身子。 “哼。”他头仰得高高的,又开始得瑟了,那眼神好像是在说:知道怕我了吧。 我怕你,太抬举自个了吧,如果是在现代,早一脚踢上去了。但不管怎样,这事得赶快结了,不能再拖着,我哪有时间跟他打哈哈。 “那索大人可知公子今儿个在这儿强抢民女,阿,不对,听曲阿?”我恭恭敬敬地问道。 “你胡说。”他一脸的恐慌。看来还是怕他阿玛的。 “兄台是说听曲胡说,还是强抢民女胡说。”我依然笑嘻嘻的,挤兑人的事,本人擅长。 “臭小子。”他挽了挽袖子,“跟我过不去,他们不敢打你,我敢!”说罢就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小卉扯着我的衣袖惊慌失措地说:“主子,咱走吧!” 我看着他挥起拳头,冷冷地直视,“你可要想清楚,这儿可是醉香楼,连皇上王爷贝勒都钟爱的去处,这四下这么多人,指不定哪个就是微服的王爷贝勒,你要在这儿闹事,看到时候你阿玛怎么保你。” 一阵拳风,偌大的拳头停在了我眼前。要是他不停住的话,我眼睛肯定报销了,顶着个熊猫眼回家,额娘回来要是追问起来定要受罚。小卉估计快吓傻了,我明显感觉到袖子快被扯烂了。 他犹豫了一下放下拳头,面露凶光地朝我看了一眼,“算你狠,以后别栽在我手里。”说完转身就走,一帮子奴才灰溜溜地跟着他。 我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心里鄙视着,真是没用。刚才的那对唱曲的父女跪下磕头谢我,我忙走过去,“不必多礼,姑娘要是想谢我,就多唱几个曲儿吧。”原本没想管这事,说因缘际会也好,阴差阳错也好,管都管了。鸭子今天是吃不成了,我正张望着后门在哪儿,想拉着小卉逃离这个地方。突然…… “英琦。”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我背后传来,我当场愣住,回过神来慢慢地转过身去,阿玛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第五章 进宫 我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凝固了,腿有些发软,身体一倾顺势扶住了身旁的桌子。阿玛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不是随驾南巡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到拉? “啪”,突然头一阵晕眩,眼前发黑。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斜卧在地,右手撑地踹着粗气,帽子也落在一旁,小卉扑了过来,我抬起头看着阿玛举起的手,这时候才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 “小姐,流血了。”小卉带着哭腔叫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要给我拭脸。我一手档开她,双手撑地想站起来,小卉慌忙扶着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伸手想摸了摸左脸,一碰,手条件发射地弹开,疼,而且好像都肿起来了,觉得嘴角边湿湿的,一摸是血。 果然是武将出身,这巴掌打得也太狠了吧。从小到大连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到了这儿认了个假爹妈,居然把我打倒在地。眼泪不知觉地竟流了下来,是疼的,我低头忙拭干,又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叫了声:“阿玛。” 他的嘴唇气得直哆嗦,拜托,把我打成这样还不解气,不会是想打死我吧! “跪下!”小卉被吓得坐到了地上。我看着他,额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太阳穴那儿一鼓一鼓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唉,果然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了,我心里默念道,索额图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得罪的起,虽然他将来的下场很悲惨,但就现在而言,如此当众的扫他儿子的脸面不是相当于刮索额图的耳光吗?我阿玛向来都置身于朝廷纷争之外,对于索额图自然是开罪不起,现在我当众和索额图的儿子打对台,阿玛自然是恼羞成怒。 “跪下!”阿玛又将音量提高了八度,站在他面前觉得身体都被他的音波震得抖动。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女儿,“扑通”一声我跪在他面前,从余光看去他又举起了手,不至于吧,还打,想想刚才躲过了那个壮汉,又躲过了纨绔子弟的一拳,现在居然要被自己的老爹给打死,早知道应该把额娘的那本黄历借来翻翻的,反正额娘要外出几天,我干嘛急着一定得今天出门阿,真是太晦气了。 “好了,裕泰。今儿个过来是吃饭、听曲儿的,不是让你教训女儿的。”一个声音传来,平静中又带着威严,阿玛立马放下手退到一边躬着身子,“臣教女无方,才让她如此任性妄为,扫了皇上的雅兴,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皇上?康熙皇帝,妈呀,撞到枪口上了。不过能见到康熙皇帝的真身,实属不易,我忍不住抬起头想看,却瞥见阿玛在一边瞪我,马上低下头。 “只是听说你有个儿子极为能干,没想到你还有个女儿?”我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启禀圣上,小女自小体弱多病,养在深闺,不曾与外界接触。”我松了一口气,还好阿玛没有说失踪又找回的事,额娘那个说法可信度太低,估计阿玛也不想生事,还好,我生怕皇上也来问我为什么会回来之类的,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那儿,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原来如此,叫什么名字?” 抬眼看见阿玛向我使眼色,才知道是在问我,我躬身磕了一个头,“他塔喇•;;英琦叩见皇上。” “抬起头来!” 就等他这句话呢,我抬起头看着康熙帝,也仔细端详起来,四十几岁的一个中年男人,看似极平和的样子,但仍掩不住从上而下散发出来的贵气和威严,看他的眉目,岁月的痕迹也遮挡不住他俊秀的面容,想想他的奶奶可是孝庄文皇后阿,据说可是科尔沁草原的一大美女,母后佟佳氏也是美女一名,长得好也是正常的。 “放肆!”我转头看见阿玛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的,马上又低下头来。 “索额图!”康熙又开始发话。 “臣在。”一个男人惶恐地跑过来在另一边跪了下来。索额图?他也在这儿,我顺着跪的方向看去,他头低得恨不得伸进地板去,嘴乌青,大滴大滴的汗落在地上。难怪阿玛出手这么狠,原来是做给他看的,我又轻轻地碰碰左脸,肿得厉害,一碰就火辣辣的疼。但是下手也太狠了吧,有点过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臣罪该万死,臣教子无方,在外横行,有负皇上信任,请皇上治罪。” “哼。”康熙转身走了。顿时,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什么声音都没有,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候着,等康熙发话。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裕泰还有个女儿啊,今儿个可得好好瞧瞧。”终于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还不快叩见德妃娘娘!”阿玛催促。 我腿跪得生疼,还有完没完呐,只好顺从地又磕了一头,“英琦叩见德妃娘娘。” “快起来吧。”德妃将我扶了起来,我抬起眼,“想不到裕泰能生出这么个玲珑剔透的女儿来。”德妃笑嘻嘻地看着我。太虚伪了吧,我暗自嘲笑,虽然没法看,但能想象我的脸已经肿成什么样子了,还玲珑剔透呢?应该是像猪头吧! 德妃?就是雍正和十四皇子胤禵的亲生母亲,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实在不像有两个这么大儿子的人,可能是古代空气污染比较少,保养的比较好吧,是个很随和的人,但仍掩不住一身的贵气,不像宫廷戏里面那些深宫怨妇的样子,不过也可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让我瞧瞧。”德妃小心翼翼地拿着丝帕碰我的左脸,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啊,阿玛下手也太狠了,还不如一掌劈死我算了。 “瞧这脸都肿成什么样了,裕泰你的心也太狠了,这么伶俐的女儿怎么舍得打成这样?”边说着,德妃不停地查看我的左脸。 我的妈呀,别再捣腾了,这会儿要是有洞的话,我真想立马钻进去,本来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打已经够丢人了,还被人拉着看来看去,我好歹是有脸有皮的人呐,而且,好疼,如果有镜子的话,我相信眼睛里一定是噙满了泪,本来就够疼了,还被她弄过来弄过去,如果不是还懂得点历史知识,我肯定会怀疑她和索额图是不是有什么私情,至于这么折腾我吗? 她仔细查看了一遍后对我阿玛说:“这丫头聪明伶俐的,我甚是喜欢,我宫里还有些个进贡的消肿化淤的好药,英琦今儿个我就领进宫了,让她在宫里好好休养,正好毓宁也有个伴。你放心,我一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到时候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宝贝女儿。” “娘娘好意,臣不甚感激,只是英琦年幼,不懂宫中规矩,只怕……”阿玛面露难色。 “好了,谁都是由不懂到懂的,谁天生就懂呢?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规矩嘛,会教英琦的,你就不用费心了。”德妃打断了阿玛。 我低下头,忙跟阿玛使眼色。我肯定不愿意进宫,现在只希望找个管吃管住的地方低调地度过在回现代之前的日子,不想生事儿,进宫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阿玛迟疑了一下,躬身行礼:“臣谢娘娘体恤。” 我一愣,阿玛就这么把我抛弃了?我可怜兮兮地看了阿玛一眼,发现阿玛正盯着我,吓了一跳,他是想警告我别惹事吧,我朝他点点头,意思是尽量吧。皇宫不就一个招事的地方吗? 摇摇晃晃,这就是传说中的马车阿。刚上马车,德妃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询问一些家里的事,还好我差不多都知道,要是不知道我就拿阿玛的理由搪塞,“英琦自小体弱多病,房门都不出,家里的有些事情阿玛额娘未提及,英琦就不是很了解了。” 这会儿德妃也累了,躺在后面休息,我挺佩服她的居然睡得着,看来是晃习惯了吧。而我实在受不了,恨不得跳下去走到皇宫去。不在摇晃中爆发,就在摇晃中灭亡,就在我已经忍不可忍都快把昨天吃的吐出来之时,一旁的小宫女,一掀帘子看了一下说:“主子,英琦小姐,咱到了!” 我也掀起了帘子,抬头一看,虽然故宫我去过无数次,但这地方现在对于我来说极为陌生,庄严肃穆,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就是紫禁城阿。 进宫后,额娘就托人给我送来一些换洗的衣服,还带了信。阿玛果然很生气,昨天派人把额娘给叫了回来,额娘虽然在信上也有些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关心我的伤势。 说伤势不是夸张,确实是因为阿玛那巴掌打得太狠了,都快成内伤了。德妃命宫女嬷嬷们翻箱倒柜地把什么进贡的消肿药全都找了出来,甚至还把太医院的院使陆太医请了过来,令我十分尴尬。陆太医倒也是识趣的人,并没有追问缘由,不然我真要无地自容了。其实也只是件小事,小孩调皮挨了打而已。可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他塔喇家的小姐闯祸挨他老爹一巴掌,真是想想都觉得丢人。 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呆着,心里记挂着那个山洞,而这个他塔喇家的小姐当得也太不容易了。不知道是不是宫廷戏看太多了,皇宫对于我来说是个凶险万分的地方,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有一大帮子王公贵族,谁都不是我这个平头老百姓得罪得起的,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没了,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而且我现在就在皇宫,真是砧板上的肉,跑都跑不掉的。 但看过额娘的信后,发现现在是断然不能回去的,一方面阿玛还在气头上,我可不想另半边脸也肿得像个发酵的面团,另一方面,索额图不会就此罢休,我让他在皇帝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定不会饶过我,起码是现在,之后的话阿玛可以通过其它的方法来慢慢化解。所以,理智告诉我,对于我来说,宫里现在还是比较安全。 “英琦。”我如梦初醒,转头去,一张笑盈盈的脸迎上来。“英琦参见毓宁格格。”我忙行礼。 “哎,我不是说了吗?四下没人的话,你就不用行礼了。不嫌烦啊,你要再行礼,我就不来找你了,我看着累!”她撅起小嘴,皱着眉头说。 “好,英琦知错了,再也不敢,谨遵格格谕令!”我眨了眨眼,装摸做样地行了礼。 “臭丫头,居然敢戏弄本格格,看我怎么罚你。”她咆哮一声就冲了过来。 我笑着躲她,在过廊里穿来穿去。我就这样跟她追闹着,周围的宫女们都笑成一片。 毓宁格格,康熙皇帝的第十五女,母妃是庶妃章佳氏,但因为章佳氏过世早,毓宁格格是庶妃纳喇氏养大的,但毓宁自小就与德妃特别亲,所以德妃的女儿和硕温宪公主出嫁后,毓宁就搬过来和德妃住在一块了,德妃也正巧有个伴。 德妃的寝宫是位于东边的永和宫,昨天我刚进宫,毓宁就迎了上来,一看就是典型的满人女儿,眉眼少了江南女子的娇艳,却多了几分男子般的豪气,年纪应该比我小几岁,当然我是说他塔喇 •;; 英琦,而不是小如。 毓宁看见我马上拉着我的手:“你就是他塔喇 •;; 英琦,刚才听桂嬷嬷他们说了,你是要进宫陪我的吧!” 我忙给她行了个礼。“丫头,英琦可不是专门来陪你玩的,是来休养的。”德妃嗔怪道。 她朝我打量了一番,发现了半边红肿的脸,当我看见她惊讶的表情时,都不忍心去猜测那半边脸膨胀的幅度了。虽然我不是国色天香,平时对外表也不是很在乎,但也好歹是个女孩子阿。 我们俩很是投缘,她没有一般贵族小姐的娇气,倒真像满人的女儿,而我来自现代,本来就烦那些规矩、忌讳的,所以我们俩从昨天起就打打闹闹的,好在德妃娘娘也开明,她还说这宫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所以我跟毓宁只要不闹到永和宫之外去,应该是没事的。 我刚闪了一下神,回过神来,毓宁已经冲了过来抓住了我。看来是逃不掉了,我赶紧求饶。她哈哈大笑,得意地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罢也松了手,走到过廊边,看看外面,“雨停了。”我扭头一看,果然,刚闹得那么厉害也没注意雨什么时候停的。 “英琦,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毓宁朝我眨眨眼睛。 “什么地方?”我疑惑地看着她。 “校场啊,就是练骑马和射箭的地方啊。” “我既不会骑马又不会射箭,去那儿干嘛?”我边悠闲地拿着瓜子嗑边说。 “啊,你不会骑马?”毓宁大喊一声。我一下停在那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很奇怪吗?”我看着她那写满不可思议的脸。 “我们满人可是马背上得的天下,满人不论男女,会骑马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就说咱宫里无论皇子公主,第一学会的就是骑马。而且你阿玛是裕泰,八旗的勇士,你阿玛怎么会没教你骑马呢?” “咳咳”我猛咳了两声,身边的小宫女以为我嗑瓜子呛到了,忙着又是递水又是拍背。其实我是被自己刚说的话给呛到,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喝了口水,顿了顿,笑着说:“因为我自小体弱多病,多走两步都犯晕,更别说骑马了。”我第一次觉得阿玛很明智,编的这个理由被我翻过来翻过去的用,屡试不爽。 “喔,这样啊。”她恍然大悟,我松了一口气,拿起杯子喝水。“那今儿个我来教你骑马吧!” “噗”,我把含在嘴里的半口水全喷了出来。不是吧,殊不知我可是什么动物都怕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是能动,我都不敢碰。 “不用了吧,我很笨的,格格你要教我非得被我气得直跺脚。”我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不要紧啊,大不了我给你找个师父,你不会是怕了吧。你要是不去就不是满人的女儿。”她愤愤地说,我知道她是想激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还不去,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我只有任她拖着往校场跑去了。 第六章 校场 “英琦。”毓宁牵了一匹马走了过来,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完了。 “这匹马叫玉儿,是皇阿玛上次热河回来赐我的,皇阿玛说我骑术精进很多,但仍需多加练习。”毓宁边梳理马的鬃毛边对我说。 “你不是打算让我骑着这匹吧?”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你想得美啊?我可舍不得!”毓宁假意瞪了我一眼。 我大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咦,今天哥哥们怎么没有来校场练骑马啊,连郎图师父都不在。”毓宁左右看了看。 “英琦,你替我牵着玉儿。我去找郎图师父给你找匹小马。” 我呆住了,慢慢地扭过头,尽我最大的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好吧,皇上赐给你的马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这罪可大了,我担不起。” “没事儿,就一会儿。”说完,她走过来强行把缰绳在我手上绕了几圈就走了。我这会儿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她越走越远,嘴张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匹马,居然比我还高一个头,只有尽量和这匹马保持距离了,我远远地拿着缰绳,祈求毓宁快点回来。突然马走动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忙往后退。 “扑哧”,我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个人斜靠着树正在看这边。他肩膀一直在上下耸动,捂着脸。我觉得有一股气冲上了头顶,但奈何这匹马,我没法动,所以只有远远地蹬着他。 在我瞪得眼睛干涩得不行了,正想算了的时候,他走了过来,看来我的瞪眼功练得还不错。我转过头去不管他,继续堤防着毓宁的宝贝疙瘩。 “他塔喇•;;英琦。” 一心堤防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的我头嗡地被震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原来是一个小男孩而已,看起来十六七岁。他怎么知道我叫他塔喇•;;英琦。 “看来脸好了。”他笑嘻嘻地打量了一下我。 我下意识地用手摸摸左脸,他也知道我被老爹打了?不过想想,这皇宫养着一大帮子闲着没事干的人,而且这个时候我的这个八卦新闻的主角就活生生在皇宫里,可不是王子贝勒妃嫔公主太监侍卫宫女嬷嬷们茶余饭后极好的谈资么?而那天在醉香楼皇帝后面黑压压地跟一大批子人,他指不定就插在中间呢!所以阿猫阿狗知道都不稀奇吧。 我回过头去继续看着马,冷冷地回了句:“多谢挂心。” 他似乎是抱着惹毛我的心态,转到我面前来,低头看着我的脸说:“不过还是有些肿,看来下手果然很重啊。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我又听见嗡地一声,只是声响更大些了,一股子气又冲上头顶,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了,还是等你自个儿被打得吐血的时候当救命药使吧。” “呵呵。”他居然依然看着我,这人是不是变态阿?我不禁疑惑地望着他。 “那么我可能用不着了,还是送你吧,就你闯祸的可能性来说,应该是你挨打的机会比较多!” 我的头已然彻底地炸开了,眼珠都快喷出火来,他依然笑笑地看着我,顿时什么修养、家教全然被我抛诸脑后,我把毓宁宝贝疙瘩的缰绳一扔,认准面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男孩的脚奋力踩去。接着,“啊”的一声,整个校场都回荡着这个凄烈的惨叫。 “你现在就可以用到了!”看着他跳起来的样子,我心里捶地偷笑,嘴上却冷冷地说。 还没等我高兴多久,那匹马突然提起前蹄,后蹄支撑身体站了起来长啸一声,然后急驰出去。它显然是被刚才那个男孩的叫声给吓倒了,以前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就说过,马很经不住惊吓了,我今天被愤怒一下子冲晕了头,居然忘了这茬。 天哪,那可是毓宁的宝贝疙瘩阿,我看着马奔跑的背影,不顾一切地跟着冲了出去。虽然现在跟毓宁混得熟点,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皇帝的赏赐阿,这马要出什么事,我这条小命也只怕保不住了。 突然一只手把我拉住,回头一看,刚才还在那儿跳着嗷嗷叫的小屁孩,现在跟在我后面。“你站一边去,不要乱跑。”说完,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我停下来,呆呆地看着他背影,他跑了几步后站住了,这时马正向他跑来,快撞上他时突然一闪身然后飞身一跃跳上了马,全套动作一气呵成,我惊呆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他骑着这匹马转了几圈后,马慢慢地安抚下来,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骑着马停在我面前,然后飞身一跃跳下马来。我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冲上前去拥抱…… 当然是马拉,之前的恐惧仿佛一扫而空,看见它平安归来我自然是分外激动,这是毓宁的宝贝疙瘩,也是我他塔喇•;;英琦的小命啊。 “你可欠我两个人情了。”那个男孩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激动地抱着马直发笑。 两个人情?我疑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欠你两个人情了?” 那个男孩靠过来,对我说:“你不记得我了?” 我更加疑惑地看着他。本人有个坏毛病,就是从来不注意别人的长相,那种路人甲乙丙丁,见过一次的人我是不可能记得他的长相的,即使见过两三次,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让我留下印象的话,我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所以我最怕的就是别人问我:“你还记不记得我?”因为我十有八九会回答:“不记得。” 这会儿他这么说,难道我在哪儿见过过他,还是……我不禁转过身来,仔细端详他的脸,一个男孩居然生了个鹅蛋脸,两道剑眉很是浓密,鼻梁挺挺,双眼炯炯有神正盯着我看。就现代的眼光来说,应该算是个帅哥,如果再把前脑门的头发续上,好好弄个发型,在穿身潮点的衣服,绝对是迷倒一大片的小帅哥。但我本人从来对脸蛋好的帅哥不甚感冒,总觉得帅哥不是花心大萝卜,就是绣花马桶,或者是装在绣花马桶里的花心大萝卜。 “我们有见过吗?”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他又走近了一步,低下头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又是期待又带着点怒气。 我发誓有认真回想,经他这么一说,想想这张脸确实有些熟悉,可是在哪儿见过呢?算了,干嘛浪费脑细胞在这儿!我定定神,看着他说:“可能是见过吧,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你在哪儿见过我?” 他抬起头来,傲慢地看着我,满眼地怒气,“哼,原来挨巴掌也能把脑子打坏的啊。”转身就走了。 说话能不这么恶毒吗?我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的背影吼了句:“你谁啊你?” 他也没有回身,我懒得理他了,走去牵起马的缰绳。 “英琦。”是毓宁。她气喘嘘嘘地跑过来,“今天上午下雨了,哥哥们都转到练功房去练功了,郎图师父在练功房呢,看来今天你是骑不了马了。” “没事,改天吧!”我暗自庆幸,顺手也捋了几下马鬃毛。毓宁诧异地看着我,“你刚才不是怕得发抖,都不敢靠前吗?” 我没看她,继续摸着马:“有感情了呗,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跟玉儿一直在用心灵交流,交流够了,感情足了,自然没什么好怕了。”毓宁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唉,这可是命系生死间的感情啊…… 无惊无险又过一天,我坐在廊子上斜靠着廊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在宫里的日子要都像现在这样,早上起来吃过饭,晒晒太阳,看看花花草草,磕着瓜子,累了就顺势靠着靠垫补会儿觉,这有多爽阿。 这天气说来也奇怪,昨天上午下了点小雨,下午天也还阴着在,没想到今天天气这么好,冬天的太阳晒得最舒服了,觉得身体的每个毛孔也都懒洋洋起来,我闭了眼正想补个回笼觉,但是…… “英琦。”但是只要有这丫头在,不可能让我过得这么舒服。 “你倒是挺会躲的啊,我让嬷嬷宫女们寻了你半天。”毓宁笑着走了过来。 昨天被毓宁的那个馊主意吓到之后,我今天一起床就躲着她,实在害怕她又灵光一闪拖我下水。我看见她站着那儿吃吃地笑着,我心里叹了口气,今天这出看来是躲不掉了。 我坐正了身体,做了一个超级灿烂的笑容,“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来,一块坐吧,晒晒太阳,杀杀菌。”人家都说嘴说的快不如脑子转得快,我正好相反,脑子转得快不如嘴说的快。 “杀菌?”她一脸愕然。 “就是除晦气啊,呵呵。”我忙解释。提起晦气,一张脸突然浮现在我脑海,眼含嘲讽地站着笑,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昨天出门没看黄历,惹了一身晦气回来,是该好好去去。 “就你新词多,还不快起来?”她走过来一下子把我从舒服的靠垫上拉了起来。 “干嘛?”我诧异地望着她。 “骑马去啊!今天我特意差秋兰打听了,郎图师父校场呢,我来教你骑马。”说着就要拖着我外走。突然我想起一件事来,停住了脚步。她回身看着我满脸诧异。 “秋兰。”我很认真地对着身边小宫女说,“你去找桂嬷嬷借本黄历来,我查查看看今天适不适宜出门。”秋兰低下头来捂嘴偷笑。 “就你鬼多。放心,有本格格在,谁敢动你。”说完拉着我去换衣服,我无力地看着秋兰,黄历阿!!我没有开玩笑,是真心的,前几次出门要么闯祸要么触霉头都是没看黄历,我本想今天一定要看看黄历,要是准的话,我发誓今后一定把黄历大人给供起来。 但看着前面飞奔的毓宁,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我的问题不是一本黄历能解决的。 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我们走到校场外面。今天有点怪怪的,外面都守着侍卫,昨天就没有。我跟着毓宁经过一班侍卫后到了校场,抬眼一看,傻在那儿了。今天校场上怎么这么多人啊,还有几个骑马正绕着校场跑。一看这么多人就知道是个是非之地,不禁提醒自己——爱惜生命,远离是非。我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跑,结果被毓宁死死地攥住了。 “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仍保持着随时脱身落跑的姿势笑着说:“那个,格格,您看今天的太阳,太晃眼了,我才出来会儿就觉得被晃得晕晕乎乎,格格,我还是改天再学吧!” 她看着我,眉毛一挑,“喔,是吗?那刚才是谁晒着太阳都快睡着了。” 我心里打了一个嗝,自己被自己刚才那句话给噎到了。这丫头也太精了。我左手轻扶额头,眉头一蹙,作柔弱状,只有出杀手锏了,“格格,英琦打小身子就弱,昨天阴冷潮湿,英琦跟格格出去了一趟,好像是染风寒,所以上午在太阳底下竟犯困,本来坐着也还好,现在随你跑过来,这才发现头越来越沉,英琦实在是撑不住,不得已只能扫格格的兴回去休息了。” 毓宁看了看,冷笑了一声:“风寒?小病嘛,反正都来校场了,上马骑一圈出身汗就好了。”说完不顾我一脸的愕然,伙同秋兰把我架进了校场。 “郎图师父!” 一个男人闻声转过身来,看见毓宁,忙走过来打千:“奴才参见毓宁格格。” “郎图师父,免礼了。”他起身疑惑地看着我。 “喔,她是他塔喇•;;英琦,裕泰的女儿。”我忙上前行了个礼:“英琦见过郎大人。” “喔。”他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郎图师父,今天我带英琦来,是想让你教他骑马的。你赶紧给她挑匹温顺点的马,还有把玉儿牵过来。” “奴才这就去办。”郎图退了下去。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阿。 “毓宁。”我转身看过去,有个人走了过来,毓宁忙迎上去行礼,“毓宁见过八哥。” 八贝勒?怪不得校场外还守着侍卫呢。他就是历史上的康熙八子胤禩,书中记载他自幼聪慧,不足六岁就习读诗书,而且甚晓世故,从小待人亲切随和,所以人缘极好。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二十岁左右,若在现代也不过是刚上大学的年龄,很难以想象这样笑脸盈盈的人在宫廷争储过程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皇宫果然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快起身吧,毓宁。”八贝勒笑着对毓宁说,然后向我看过来,我一愣神,忙上前行礼:“英琦给八贝勒请安。” “你就是他塔喇•;;英琦。”我抬眼看,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十哥,你也在阿。” “喔,毓宁啊。”十阿哥冲毓宁笑了笑,又转头来打量我,我赶紧行了个礼。他突然大笑起来,我被他吓了一跳,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可惜皇阿玛这次南巡没准我伴驾,错过了场好戏,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这宫里的阿猫阿狗都知道的事情,更别提政治敏感度极高的这些王子贝勒们。果然我已经成了皇宫里堂而皇之的笑柄了。我憋着一口气,强忍着不去踢他的下巴。 “十弟,你太失礼了。”八贝勒走上前来轻声地责备了一句,又转过头来对着我和毓宁说:“你们今天是来骑马的吗?” “准确点说,应该是,我来骑马,英琦是来学骑马的。”毓宁朝我眨了眨眼睛。八阿哥一旁掩嘴笑,十阿哥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丫头一天不拆我的台,日子就过得不自在吗?我也在那儿傻傻地跟着笑,心里不住地翻白眼,不就会骑马嘛,得瑟什么啊。 “几位主子,马都已经备好了。”郎图适时地出现了。 我充满了感激地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缰绳:“有劳郎大人了。”我的是匹枣红色的小马,郎图果然很了解我这个新手的顾虑,这匹马看起来比那些高头大马可爱多了,我不禁又摸了两下它的脖子。 “英琦。”我抬头一看,毓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马上了,“郎图师父,先教英琦上马吧!” 还未等郎图说话,八阿哥倒先开口了:“小桂子,去帮英琦小姐上马。”“喳。”一个小太监行了礼,慌忙跑过来。 他要怎么帮我上马阿,不是抱我吧? 小太监跑到我马旁边,躬身跪在地上,“英琦小姐,踩着奴才的背上马吧。” 不是吧,我好歹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民主时代,这么侮辱人的行为我做不出来,抬头看到毓宁、八阿哥、十阿哥都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八阿哥突然径直向我走来,他要干嘛? 他走到我面前,停住,温文尔雅地伸出胳膊。我诧异地看着他,他是要扶我上马吗?我又犹豫了一下,还不上去的话,就太不给八阿哥面子了,虽然我对这个人肉马蹬的稳定性持很大的怀疑态度,但还搭着八阿哥的胳膊,踩着小太监的背,上了马,先不管姿势有多难看,我向八阿哥躬了一下身子:“谢过八贝勒。” 怪不得八阿哥人缘好,用现代的话来说应该叫很有绅士风度。我对他的印象立马直升了几个百分点。 第七章 冤家路窄 毓宁骑着马靠了过来指导我,“你先稳住,别急,两腿夹紧马肚子,抓牢缰绳,先学着保持平衡。然后再让马慢慢的走动。”我一一照做,走了一阵之后,我感觉到她也稍稍有些不耐烦了,就笑着对她说:“不用管我啦,就让我自己在这儿慢慢走,你去骑几圈吧!” “你真的行吗?”她怀疑地看着我。 “没事,大不了摔一跤呗,这马又不高,摔不死人的。你快去,不然回去又要发牢骚了,嫌今天不够尽兴。” 毓宁爽朗地笑了笑:“那你自己小心。驾!”接着飞驰而去,看来她果然是憋了很久,一溜烟就串出好远。 唉,这他塔喇家的小姐实在是不好当,好不容易逃离了琴棋书画,现在又要恶补骑马,待会儿不会要教我射箭吧。我其实只是想在这个时代找个有瓦遮头、有口饭吃的地方,没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感觉我从小学读到大学都没这么累过。 这匹马倒也是听话,我掌握了平衡之后,也让马慢慢地走动起来。虽然步伐很慢但是感觉很好,我闭上眼睛,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独有一份怡然自得的心境。 我听见耳后呼呼的一阵风传来,突然感觉一个人跳上了我的马坐在我身后,双手抓住了马的缰绳,我惊得身体僵硬,还没等我“啊”的一声叫出来,就听见“驾”一声,马已经冲了出去,绕着校场跑了起来。 马在急驰,但是受我身后那个人控制,没想到一匹小马也能跑得那么快,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直直地盯着前方,全身肌肉僵硬了,甚至忘了转头看看是哪个混蛋,只是身体随着马的跑动而颠簸。 终于受不了,再一次把我的修养和家教全然抛开,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给我停下!” 我身后的这个人显然没有理我,因为马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尖叫有任何的减缓,但全场人注意力被我的尖叫声给吸引过来了。我彻底崩溃了,再一次体会到人在极度愤怒和恐惧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在我头顶上起伏的呼吸声,顿时不顾一切,用尽剩余的力气奋力地用后脑勺向后一顶。“嘭”,分明感觉到头撞到了一个硬物,正在猜测是撞倒了鼻子还是下巴的时候,“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全场。 我暗暗地偷笑,欺负人欺负到本小姐头上了,活该。还没等我得意多久,身子突然开始摇晃起来,马也开始不受控制。这匹马本来就是受我身后的这个人控制的,而且现在这匹马处于急驰中,我这样贸贸然的举动,显然是将自己置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而且我一个新手,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摔下马来。所以,冲动是魔鬼阿。 后悔也来不及了,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晃,我心里默念着:完了,完了。 “英琦。”远处传来毓宁焦急的声音。我现在已经没工夫转头看她,一心想保持平衡。终于最后的平衡防线还是被颠簸给突破,我右一倾,身子顺势就要倒下去。 苍天啊,我冤不冤啊。好好地在永和宫里磕瓜子,晒太阳多好,何苦来校场,何苦被逼着来骑马呢,早知道就应该在校场外装晕的,逞什么能阿。看来果然是出门没看黄历,黄历大人在惩罚我了。 但转念又一想,还好是匹小马,即使速度很快现在摔下去应该也不会死,顶多断胳膊断腿的,不管怎样保住小命是王道。 我正在胡思乱想呢,突然感觉右肩被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稳住了右倾的趋势,然后迅速地扶正,我又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上,头微侧,瞥见一只手正护着我的右臂,帮我保持平衡。 “吁。”马头向上翘了一下,停住。 我挡开那只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下马,喘着粗气,右手摸着胸口,我的小心脏现在还跳个不停。 抬头望去,坐在马上的那个人,捂着鼻子,呵呵,看来我撞得是他的鼻子。咦,鹅蛋脸,浓眉,高鼻梁,好眼熟阿,在哪儿见过?这不是昨天那个没礼貌的臭小子吗?他怎么也在这儿? 他捂着鼻子,正皱着眉头瞪着我。刚才的惊恐一扫而空,进宫以来第一次心里这么舒坦,我竟然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他傻笑起来。 “英琦。”我转过头去,毓宁也已经跳下马跑了过来,她看着我坐在那儿傻笑,惊讶地问:“你没事吧?”说完赶紧把我扶了起来,我摇摇头,还笑着:“没事,看我不好好的吗?” 她呼了一口气,责备道:“你刚才干嘛呢?把我吓坏了。”说完又转过头,看见马背上的那个男孩还捂着鼻子,“十三哥,你没事吧?” 我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毓宁的十三哥?就是——十三阿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费力地吸了口气,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快被我的后脑勺撞飞的人是十三阿哥,康熙的十三皇子?再仔细想想,昨天,我好像还把他踩得跳起来了……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抬头望去,十三阿哥已经下马,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躲是躲不掉的,我刚才那么中气十足的狂笑,装晕倒也没人信,只有装白痴了。 我顿了顿,忙迎了上去,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宫廷礼:“英琦给十三阿哥请安。” “请安?”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你刚才已经请过安了?”说完指指他的鼻子。我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拼命忍住笑,似乎是有些泛红了,早知道应该再使点劲的,反正得罪都得罪,这臭小子就应该让他见见血,不然以为本小姐好欺负。 我不慌不忙地躬了一下身子,仍低着头:“英琦莽撞了,刚才英琦正在按格格教导,研习马术,不想这时十三阿哥跳上马,英琦一时惊恐万分,无意冲撞,望十三阿哥恕英琦无心之过。” “无心?那么昨天你踩我脚也是无心?” 我就知道他会提这茬的。“英琦,你昨天和十三哥见过面吗?”我没理毓宁,心里正在咒骂面前的臭小鬼,明明是他自己先来找我的茬,现在居然还向我兴师问罪。 “哈哈。”我仍旧低着头,但一听就知道是十阿哥的笑声,“想不到我们文武全才、威风八面的十三弟竟然对一个小丫头无可奈何。” “十三弟,我看英琦小姐并非有意为之,而且你刚才确实把人家吓了一跳,有些出格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此事就此作罢吧。”连八阿哥也出面来给我打圆场了。 “我本是好心教她骑马,可未曾料到好心当做驴肝肺。” 好心?我心里一阵冷笑。 “呵呵,好了,十三弟,英琦小姐也跟你道过歉,这种小事就别再计较了。”八阿哥柔柔地说,接着又慢慢地走到我跟前,轻声说道:“英琦小姐,也应该很累了吧,第一次骑马必然要吃些苦头,外加今天又受了点惊吓,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这句话仿佛丢给即将溺死的人一条救命绳子,我万分感激地看着八阿哥,他仍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我忙行了个礼:“谢八贝勒关心,英琦告退了。”接着慌忙转身,不敢去看十三阿哥的表情,也不顾身后毓宁的喊声,逃走了。 我坐在房间里悠闲地喝茶,还在呆在屋里好啊,想想刚才的情形,不禁苦笑,继上次成功地得罪了康熙的第一大宠臣索额图之后,又得罪了目前很受康熙宠爱的儿子,将来的怡亲王。看来出宫之前,最好还是呆在永和宫,以免又生是非。 “啪。”我面前坐下一个人,我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接着一片沉默。 终于她忍不住,有些责怪地说:“你刚怎么跑这么快,把我一个人丢那儿了。” 我放下茶杯,笑着看她:“格格,你没有看见刚才十三阿哥的表情吗?恨不得杀了我,我不跑快点,难道等着被阿哥剁成几块吗?”自己都觉得笑容很虚伪,我心里真的很恼火,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又得罪一个皇亲国戚阿。 “呵呵。”她低下头笑了笑,“其实,十三哥是好心啊,看见你在那儿闲逛,想教你骑马来着。” 又是好心?我听到好心这两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那麻烦格格有时间跟十三阿哥说一声,英琦命贱,犯不着让十三阿哥浪费自己的好心肠,英琦也受不起。十三阿哥还是把好心放在受得起的人身上吧。” “其实……”毓宁抬眼看我还是气鼓鼓的,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格格,英琦小姐。”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向我们行礼,“德妃娘娘,请二位去大厅。” “知道了,这就走。”毓宁说罢站起身来,“好啦,英琦,走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走进大厅看见厅上还站着一个男人,二十来岁,年纪轻轻,我也没细看,只注意坐在大厅上座的德妃娘娘,正打算行礼,却听见毓宁叫了起来:“四哥哥,你来了。”说完就冲了过去拉住年轻男子的衣袖。 他就是四阿哥胤禛,将来的雍正皇帝。我心中暗喜,以前学清代历史的时候,我最崇拜的清代皇帝就是雍正,觉得就某种程度来说他甚至超过了康熙,他的政治手腕和变革新政的魄力让我由衷地佩服,可能太过操劳,继位不过十三年即过世甚为可惜。今天居然能见到真人,我不禁探头过去,想瞅个清楚。 高高瘦瘦,乍看过去不过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但他眼神清冷,虽然在跟毓宁说笑,而眼中却无丝毫笑意,我看着那双眼睛不禁心生寒意,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吗?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已经散发出孤家寡人的气息了。 “咳咳,毓宁,见到四哥哥就不理我啦。”德妃笑着对毓宁说,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刚才想着想着,居然看着雍正发起呆来。快步走上前行礼:“英琦给德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淡淡地说了句,我低头转过身去又行了个礼:“英琦见过四贝勒。” “起身吧。”声音清冷漠然还带着些嘶哑,我心一下凉了半截,之前见到偶像的兴奋一扫而空,他是康熙的四子,未来的雍正皇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偶像,我应该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儿子前些日子随皇阿玛冬猎回来时,瞅着些小玩意很是新鲜,就带了些回来,额娘闲的时候可以把玩把玩。” “难得你一片孝心,每次出宫都要给额娘带些东西回来,你有这份心额娘就满足了。” 刚才被德妃看了一眼后,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着什么,所以我一直低着头不敢再看德妃和四阿哥。“四哥哥,有没有给我带好东西?”毓宁撒娇道。 “当然,怎么会少了你呢?图巴鲁。” 图巴鲁,好熟啊,我在哪儿听过吗?满人的名字向来都稀奇古怪,照说不可能听过阿。 这时一个壮汉捧着一些东西进来,跪下行礼:“奴才参见德妃娘娘,毓宁格格。”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把他手中捧的东西接了过去。 “嗯,退下吧。”德妃懒洋洋地说。 “喳。”他低头起身,慢慢后退。我不禁抬起头,本是对四阿哥孝敬德妃的东西好奇,但看见这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在德妃娘娘面前诚惶诚恐的,很是好笑,开始观察起他的举动来。他退到我不远处,转身准备出去,但转身的过程中目光正好与我相撞,我们对视了一下,他又低下头退出去了,只留下我呆滞在原位。 我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坐在地上,这个眼神我很熟悉,或者说是永远不会忘,我上街闯祸的那天,拽着我的衣襟把我举到半空中的壮汉,那个眼神…… 一股寒气袭来了,我缩了缩脖子,“图巴鲁”,那天的那个声音,一样清冷嘶哑。还有——“我是没看见你偷东西,但是我却亲眼看见你放走了偷我东西的人。”一个声音从我回忆中传来,一个俊秀的男孩面孔浮现在我脑海,而且渐渐清晰,那个人是…… 怪不得昨天十三阿哥不停地追问我还记不记得他,也怪不得他总是找我的茬,原来……我不由自主地敲了一下脑袋,怎么没早点想起来呢,早想起来,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了呗,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明明是撞到枪口上,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个宝似的。 “英琦,你怎么了?”我抬头一看,德妃正疑惑地看着我,侧头看过去,四阿哥和毓宁也一脸的茫然。我只顾胡思乱想,竟忘了这儿是永和宫大厅,伸出去打脑袋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我连忙顺势用手扶着额头,皱了一下眉,作难受状,然后给德妃行了一个礼:“娘娘,英琦刚与格格出去了一趟,似乎是有些着凉了,身子觉得有些不适。” “喔,那就别站着了,坐下吧,我呆会儿宣太医来一趟。” “娘娘关怀,英琦不甚感激;英琦只是略感不适,不必劳烦太医,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那好吧,你回房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让秋兰把晚饭送到你房里,你就不用出来了,免得病情加重,我可是给裕泰打了保票的,不能让你有什么闪失啊。” 我松了一口气:“谢娘娘体恤,英琦告退了。”转身去,又给四阿哥,毓宁行了个礼,我慢慢地走出了大厅。走过转角,回头望了望,没人跟着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下,马上撒开脚丫子跑到了房里,看来我出宫前还是不要离开永和宫的好。 第八章 看护 晚饭的时候,秋兰果然按照德妃的吩咐,把晚饭送到我房里,但我却没什么胃口,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纵使一个一个来,我都有些措手不及,更别说这么一股脑地压过来了,现在的我已毫无招架之力。 不知不觉,竟然走出了房门,缓缓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廊子,四下没人,大概都伺候德妃晚膳去了吧。冬日的夜晚格外凄冷,一片寂静,远处传来的嘈杂和笑语更显得我清冷孤寂、形单影只。 德妃显然还是很受康熙宠爱的,永和宫虽然面积不及承乾宫等其他宫苑,但布置得甚是雅致。不远处亭台水榭、花草假山与永和宫连成一体,在皇宫这样的一个压抑环境里显得格外的活泼。独自在这里慢步,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胸口一闷,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我想家了! 来这里这么久,根本就没有时间容我思念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每天带着面具提心吊胆,而现在终于只剩下我一人了,卸下全部武装,人也似乎轻松许多。 走上了水榭,不自觉地已经到了亭子里。这亭子是平时德妃甚爱的去处,亭中央还为德妃摆放了古筝,方便她兴起抚琴。这里十分幽静,处于湖中央,迎面而来的水气格外舒爽。虽已是冬日,气温急骤下降,但湖水依然碧波荡漾。 这会儿我站在亭里,借月光望着水纹起伏的湖面,心里越发难受起来,我不禁坐在琴凳上,看着面前的古筝。小时候我妈也要我去上兴趣班学古筝,但后来还是放弃了,只因我的音痴已经到了白痴的地步,想不到穿到清代居然被阿玛逼着学会了。想起逼音律先生改变的《青花瓷》,不自主地弹了起来。虽然没有达到游刃有余、收放自如的境界,但好歹也算顺畅,毕竟已经练了那么久而且是强化训练,傻子也能混个顺手吧。 右手拨弦,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这个曲子可以说是我身上仅存的现代气息之一吧。想想自己已经被这个封建守旧的时代同化成什么样子了,心里就难受,而且可能真的永远没有办法回去,说不定要在这个破地方度过我的下半辈子,悲凉阿! 一曲弹完,我起身,站在亭边缘又望着湖面,一下子思念、压抑、恐惧又一股脑地压过来,竟不自主地抽泣起来。哭着哭着,到后来都有点喘不上气,我深吸了几口气,警觉地环视四周,生怕动静大了引来侍卫或是永和宫的人。 周围暗暗的,寂静无声,不远处永和宫灯火通明,想想这会儿侍卫应该还没巡到这儿,趁现在赶紧走吧,别又生出什么事来。我忙用帕子拭干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快步离开这儿。天色很暗,出来的时候竟没有带灯笼,所以只能借月光照路,一心想回去,脚步也慢慢加快了。突然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脚一阵慌乱,居然退到没有护栏的一角,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向湖面栽倒下去。 “咕咚”我被泡在了水里,嘴里冒着泡泡,想叫救命,却叫不出来。老天爷啊,我什么都学过,就是不会游泳阿。呼吸越来越困难,水好冷啊,即使不被溺死,也要被冻死。刚才没看到四周有什么人,这下完了。没事出来多愁善感干嘛,如今可好,真要香消玉殒了,想我顾小如一世英明尽毁。救命啊,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孝敬父母、报效祖国…… 正心灰意冷,突然感觉一只手将我托起,渐渐地我浮出水面,终于呼吸到空气了,但眼睛仍无法睁开,只觉得一股力量带着我朝岸边游去。过了会儿停住了,又一股力量将我推上岸。不会是见鬼了吧,刚才没看见附近有人阿,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怕一睁眼就看见不干不净的东西,没被溺死、冻死,要是被吓死可就划不来了。 “主子,您没事吧?”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声音好熟悉,在哪儿听过? “没事。”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心头一紧,“咳咳”,刚才不知道喝了多少水,这下全吐出来了。一睁眼,四阿哥,消瘦的脸庞映入我眼帘,头上都是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来。我不禁又死命地咳了两声,刚才确实被水呛到了,这会儿又被吓到了。他用手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主子,您披着。”我抬眼望去,是图巴鲁,他脱下了外衣,要给四阿哥披上。四阿哥顺手接过衣服却给我围上,我一愣,本想挡开,但他牢牢地拽紧了衣服,一下子将我抱了起来。 “主子,我来吧。”图巴鲁在身后叫着,四阿哥没理他,也没理会我一脸的惊讶,抱着我径直向永和宫走去。 唉,现在总算清醒了,洗了个澡,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刚才四阿哥抱我回永和宫,我们两个都湿漉漉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德妃还有毓宁,还没想到去问我们怎么回事,就一面催促着我和四阿哥换衣服,一面吩咐太监宫女们准备洗澡水,一下子永和宫里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我当下还觉得有些好笑。德妃吩咐冬梅伺候我更衣后,急匆匆拉着四阿哥去内屋。 这会儿洗了澡,喝了冬梅递上来的姜茶,觉得好多了。一想刚才现在还觉得后怕,如果不是四阿哥的话,我真有可能死在那儿。但话说回来,四阿哥怎么在那儿的? “英琦。”毓宁走了进来,我对她笑了笑,毓宁眉头紧蹙,只是看着我:“我刚听图巴鲁说了一下大概情况,你怎么会掉进湖里的?你不是应该呆在屋里吗?” 我收敛起笑容,她语气有点不对,像是责备的样子,不会四阿哥出什么事了吧。我赶紧说:“我嫌屋里闷得慌,原只想出去走走,也没带灯笼,未曾料到一失足就掉进湖里了。四贝勒怎么样?” 听到“四贝勒”几个字,毓宁垂下眼,“四哥哥像是在送你回来的途中染了风寒,娘娘差图巴鲁回去带信就说四哥哥今天就留在宫里。陆太医刚来过了,说是没有大碍,但四哥哥现在高烧不退,德妃娘娘还在那儿看着呢。” 德妃?完了,这笔账肯定是记我头上了,那个好歹是她的宝贝儿子啊。我忙拉起毓宁跑出了房门。 东厢房这儿果真是很热闹,一帮子太监嬷嬷宫女忙进忙出的,看来确实病得不轻。我赶紧走进房,看见德妃正坐在床边,四阿哥躺在床榻上,紧闭着双眼,表情似乎很难受,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德妃一旁不时地用手帕给他拭汗。 我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看着前面的这对母子,丝毫没有觉得温馨,只觉得我死定了。毓宁碰了碰我的手肘,给我使了眼色,我慌忙行礼:“英琦给德妃娘娘、四贝勒请安。” “起来吧。”德妃看我一眼,又转过身盯着她的宝贝儿子,“英琦,你没事就好,这儿挺乱的,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回想刚德妃看我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眼,但足以让我胆战心惊,看来她是把这事算我头上了。不消说,不用等天亮,宫里王子贝勒妃嫔格格宫女嬷嬷太监侍卫都会知道这件事,风声也自然会传到阿玛耳朵里,想想上次醉香楼,我不过图个嘴巴快活,挤兑了一下索额图的公子,就被他打成那样,他要是知道我把贝勒害病了,还让康熙的宠妃记恨着,即使不被打死,打断胳膊和腿从此禁足却是可能的。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房里顿时安静下来,进出的奴才都停住了等着看戏。德妃愣在那儿看着我,毓宁也惊得站在一旁。 我对着德妃磕了一个头:“英琦粗心失足致四贝勒卧病在床,英琦自知罪孽深重,求娘娘恩准英琦留下照看四贝勒。” 德妃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对我说:“英琦啊,本是小事,刚陆太医来看诊也说无大碍,你不必介怀。你身子也不好,刚也受了寒,这儿就交给这些下人,你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我心里暗念,我要是不介怀,你就介怀了。忙又磕了一头:“四贝勒在这儿躺着,英琦今儿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睡得着。与其在房里辗转反侧地担心,还不如尽心照顾四贝勒赎罪,这样英琦也心安。” 德妃张张嘴正要说什么,我又磕了个头:“恳请娘娘恩准。” 德妃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随你吧。” 毓宁也走上前:“娘娘,也准毓宁留下照顾四哥哥吧。” “你啊,就别添乱了,这儿有英琦就够了。” “娘娘,毓宁怎么会添乱呢?毓宁也想照顾四哥哥。” “这屋子也不大,太多人会影响胤禛休息的,你明天赶早起来看胤禛也是一样的。” 毓宁听后也不言语了,德妃起身走过来把我扶起来:“那今晚可得麻烦你了,胤禛刚吃过药,再过四个时辰还得再吃服药。” “娘娘言重了,英琦应该的。”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就拉着毓宁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但是……我真没有照顾过人呐,以前感冒都是我妈照顾我。唉,就依葫芦画瓢吧,大不了今晚就不睡了,一晚不睡,总比缺胳膊少腿强吧。我走到四阿哥床边,伸手摸他额头,果真很烫,连忙让秋兰打了盆冷水进来,浸湿了手巾给他敷在额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有些犯困了,刚才看见秋兰打瞌睡,就打发她休息去了,现在这屋里只剩我跟四阿哥。唉,活是自己揽的,不能再出岔子了,不然又要大难临头了。看来我明天还是修书回家,让额娘来接我吧,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再在这宫里呆下去,迟早出事,就算不被砍头,也要被阿玛打死,现在回去,大不了把另半张脸伸过去让他打。 我强打起精神,又去摸摸四阿哥的额头,烧还是没有退,看来还要憋汗,我帮他整理一下被褥。突然听见他在呓语,皱着眉头,不知道在叫什么。我慢慢靠近,想听清他说什么。 “额娘,额娘……”我一惊,他居然是在叫额娘。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底升起一阵怜悯。他们这些阿哥,从出生起就被抱离母亲身边,由专人伺候长大的,而康熙对儿子异常严苛,宫廷里那么多规矩管束,还有竞争对手四处安插的眼线,他可能从懂事起就没有真正和母亲拥抱过了,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状况被迫快于正常孩子两倍甚至三倍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喊着额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算他是雍正,但也是一个人呐。平时看见他的脸都是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深,如果不是高烧烧糊涂了,不可能见到他这样子,皱着眉头,一脸的恐慌。我右手下意识握住了他因恐慌而躁乱舞动的手,左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喃喃自语:“没事,没事,睡吧,睡吧。” 慢慢地,他安静下来,眉头也舒展开,过了会儿就没声响了,大概是睡熟了,我望着他的睡脸,这才是真正的雍正吧…… “英琦小姐,英琦小姐。”我一惊,噌地抬起头。天哪,我居然睡着了,而且是靠在四阿哥的胸口上睡着了。 “英琦小姐,四贝勒该吃药了。”一旁的小太监端着药碗对我轻声说道。 对了,德妃还专门嘱咐过我,我不禁皱了皱眉,差点就误事。忙转过头对着小太监笑了笑:“得亏你提醒,不然就耽搁四贝勒吃药了。” 我伸手又去摸了一下四阿哥的额头,好像好多了,没那么烫了。收回手,恭恭敬敬地叫道:“四贝勒,四贝勒。” 四阿哥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我,我笑了笑:“四贝勒,您该喝药了。” 他点点头,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我一看,吓了一跳,我的右手居然还握着他的手,我慌忙松开,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小太监疑惑地看着我,他应该没有看见我和四阿哥的手握在一起。我定定神吩咐道:“那个,你去扶四贝勒起身吧。” 小太监忙把药碗递给我,我转过脸去不看他,只觉得脸燥热得不行。 “英琦小姐,英琦小姐。” “啊。”我转过头,看见小太监一脸疑惑,四阿哥枕着靠垫半躺在床上也正看着我,我忙把药碗递给小太监又转过脸去。 咦,怎么没动静阿?突然小太监走到我面前把药碗又递给我,“英琦小姐,奴才该死,这才想到炉子上还烧着热水呢!这会儿没人看着,奴才得赶紧过去,还是您伺候四阿哥吃药吧。”还没等我开口他就退了出去。 没有办法,我只有转过脸,却仍低着头,走到四阿哥床边坐下。真不明白,中药这么苦,为什么要一口一口地喂,如果是我肯定拿起碗一股脑直接倒嘴里,早死早超生,总比这么一刀一刀割的好。 不知道喂了多久,气氛尴尬得不行,我和四阿哥都没有说话,我只是在喂,他也只是在喝,而且我仍不敢抬眼看他,刚才实在是太丢人了。 终于药喂完了,我忙递了蜜饯给四阿哥。转身慌忙收拾东西准备闪人,刚抬起右脚,只听见,“等一下!”老天爷,药都吃了,他还想干嘛? 我慢慢转过身,低着头:“四贝勒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刚发烧,现在出了一身汗,你给我擦下身子吧。” 我猛地一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是吧,我好歹也是他塔喇家的二小姐,还真把我当丫鬟使阿。我确定他现在是清醒的,他表情又回复了正常状态,就是面无表情,眼神冷冷的,但我分明感觉到他眼中有一抹笑意,不过想想怎么可能,肯定是眼花了。 无奈,我行了个礼:“英琦马上去取热水。” 算了,谁让救了我的小命呢,老娘忍你。 刚才说要烧水的小太监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我寻了半天,后来是叫起了冬梅,帮我准备好热水。我坐到四阿哥床边,帮他解开衣服,他果然是出了很多汗,内衣都湿透了。我帮他脱下衣服,露出了略黑的肌肤,我不敢看他。苍天啊,不需要对我这个剩女这么眷顾,我很习惯我的剩女生活。想想我从来没有和男人这么近接触过,平时看见男同学打赤膊,我都不敢看,更别说这么近了。我低头看着被褥,感觉到脸部的温度似乎可以煮熟鸡蛋了,手拿着毛巾给他擦身,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是在看我笑话。笑话就笑话吧,算他狠,抓住了我这个剩女的弱点。 终于擦完身了,我如释重负,忙帮他穿上衣服,又扶着他躺下,端着水盆转身又要闪人,又听见:“等一下。” 老天爷,他又想干嘛阿。当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啊?”我疑惑地转过头,“刚才?” 他顿了顿,看着我:“就是你在亭子里面弹的曲子。” 亭子?阿,他听见了?不会看见我哭得要死不活的样子吧?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应该是没有看见吧,只有这么安慰自己了。什么曲子,不好说《青花瓷》吧,他要是找我要乐谱怎么办? 我笑了笑:“没什么曲子不曲子的,是英琦胡乱弹的。” “能再弹一遍吗?” 啊,我瞪大眼睛,不是吧。并非不想弹,而是我这种半罐子技术实在不好在他面前现。但看见他冷冷的眼神里竟夹杂着一点期待,算了,看在你救了我一命份上,老娘豁出去了。 我放下水盆,走到屋里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架古筝。坐下,开始弹起来。想不到周杰伦的受众还蛮广,居然古代人也受用。一曲弹罢,我坐在那儿等着,又过了会儿仍然没有动静,走过去发现四阿哥已经酣然入睡了。我顿时感觉遭受了打击,居然睡着了,太不厚道了,早知道不弹的,伤自尊。 但仔细端详他的睡脸,甚为安详,眉头舒展,眼居然带着几分笑意,天哪,这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难得,可惜我的手机不知道扔哪儿了,不然一定要留下这世间罕有的瞬间,以纪念本小姐此次看护取得巨大成功。 第九章 御花园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现在什么时辰了? 今天一大早冬梅就过来换我的班,四阿哥还在睡没醒,我仿佛得了特赦令般,差点冲上去抱着冬梅亲,急忙收拾了一下就逃出了四阿哥的房间。一回房,只觉得累得不行,脸也没洗,脱了鞋子就上床和衣睡下了。 这会儿醒来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抬起头来起身收拾梳妆。看着镜子竟发起呆来,镜子里的人陌生而又熟悉,梳着旗头,装饰着翡翠蝴蝶簪,旗头中央佩戴着珊瑚质地的头花,发髻顶端歪插着蝴蝶造型的流苏,虽然脸庞有些苍白,但居然仍透着些妩媚,一派满清贵族小姐的模样。这个人就是他塔喇•;英琦阿,“享誉”整个紫禁城的笑柄——他塔喇•;英琦。我不禁低头苦笑。 “英琦。”毓宁推门进了房。“看你,睡到现在才起来。四哥哥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一早就去上课了,娘娘还说得亏你照顾的好,呵呵。” 我对她笑了笑:“应该的,本来四阿哥就是因为我才生病的。” 中午吃过饭后,我已经修书给了额娘,让她明天务必接我回家,要是不来接我,我就自己走回去。德妃那儿我也说了,虽然她看起来有些不舍,但我很坚持,她也就作罢。这皇宫实在呆不下去了,家里纵使是刀山火海我也心甘情愿地往里跳,总比在宫里被折腾死强。 “英琦,我听娘娘说,你明天就要出宫了。”毓宁急冲冲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笑着点点头,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这样啊。”毓宁垂下眼,“好可惜啊,我们才刚混熟,你再陪我阵子不行吗?” 姑奶奶啊,我要再呆下去,小命肯定不保了,“我额娘也有阵子没见我了,想得厉害,而且最近天寒了,额娘身子一直都不好,我这个做女儿的肯定得好好尽尽孝道,伺候额娘左右。”我发现最近撒谎水平的提高速度比火箭起飞还要快,现在说了这么大一个谎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还很自然地对着毓宁笑。我顿时可怜起自己来,被这个破地方给折腾得越来越虚伪了。 “也是。”毓宁咬咬嘴唇,突然好像想起什么:“我干脆求皇阿玛收你作干女儿,这样你就可以留在宫里陪我啦。” 我笑了一下,用手指轻轻地撮了一下她脑袋:“胡说什么啊,我阿玛额娘都还在呢!” “对啊。”她恍然大悟,“那我就去求皇阿玛,把你指给哥哥们,你当我嫂子算了。” “啪”,我一只手本来拿着镜子,手一滑,镜子掉到地上。“格格,你开玩笑的吧。我哪配得上阿哥贝勒们,你太抬举我了。” “谁说你配不上,我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我现在就求皇阿玛去。”说完,毓宁起身要走,我吓傻了,死死地拽着毓宁,几乎带着哭腔:“格格,英琦求您了,不要去。” 毓宁转过身来认真地说:“大胆他塔喇•;英琦,难道各位阿哥贝勒们还配不上你?” 我一愣,忙回答:“格格,误会了,只是英琦尚且年幼,对父母未尽孝道,英琦现在不想出嫁。” “那好吧。”毓宁声音突然缓和下来,“我不去可以,但是你现在得陪我去御花园。” “啊?”我抬起头一连疑惑地看着她。 “我今天专门向巡视的小桂子打听,他说这会儿御花园腊梅开得正艳呢,你不是明天要出宫吗?今天就陪我去赏花吧!” 我一听,脸沉下来了,这丫头是故意逗我的。我转过身去,气鼓鼓地说:“天冷,我身子不好,受不起冷风,不去。” “好啊,那我自己去罗,不过待会儿要是一不小心遇到皇阿玛,我一时兴起,就干脆替你求个指婚,直接指给十三哥好了。” 十三阿哥?还是直接杀了我比较快吧。 我狠狠地瞪了毓宁一眼,她正在那儿得意地笑着,好吧,丫头算你狠。我站起身来,走向房门:“走吧。” 御花园在坤宁宫的后面,我自打进宫就没有来过这边,一方面本来就焦头烂额了,根本顾不过来,另一方面本人对花花草草不甚感冒。今天随毓宁过来,倒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哪个是花园而已,像个园林般,各种假山怪石、古柏藤萝,品种虽然多、杂,但布置得甚为和谐而融洽,处于其中完全感觉不到已是冬日,只有身上厚厚的棉袄,和耳边呼呼的风声将我拉回现实。 毓宁说的没错,现在腊梅开得很好,有一株开得格外鲜艳,我们不禁走上前去,花瓣娇艳欲滴,花心洁白如雪,老远就嗅到了浓郁的芳香,毓宁走上前摘了一支下来,拿在手里得意地晃晃。 “咦,什么声音啊,那边好像有人?”毓宁有些好奇地朝树丛深处望了望,又拖着我往里走。我忙说:“格格,这花也赏了,腊梅也摘了,咱回去吧!” “就你胆小,放心,我就看看是什么事。”无奈,只有随她前行。前面果然很热闹,像是有很多人聚在那儿,我们走到一个地方,扒开树丛,呆住了。 是康熙,带着一帮子阿哥贝勒们,不知道在干嘛?我摒住呼吸,抬头看看毓宁,她似乎没有回去的意思,正饶有兴趣地偷看呢。罢了,只有跟她一块杵这儿了。 康熙站一个亭子那儿,阿哥贝勒们都恭恭敬敬地侯在外面,太监宫女侍卫都站了一大堆。这皇帝当得果真很有派头,像检阅仪仗队一样。 “老十,你最近功课怎么样?”只见十阿哥躬身出列行礼:“回皇阿玛,儿子最近跟随先生习读诗书,虽不及八哥他们,但也有些许收获。”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想想上次校场见到十阿哥嚣张跋扈的样子,没想到在康熙面前像条温顺的小狗似的。 “那好吧,朕就出个题考考你。” 我分明感觉到十阿哥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心里都快笑翻了。 康熙看了看一旁高耸的古木和恭敬而立的小太监:“树上桐子、树下童子,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本人有些不厚道,幸灾乐祸地向十阿哥看去。他站在那儿低头冥想,半天没吭声,康熙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说:“那换个简单点的吧。”康熙向梅林这边看来,我和毓宁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低下头来。 “梅树梅花花正浓。” 十阿哥仍低着头,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不时地伸出衣袖擦试脸上正要滴落的汗。毓宁一旁笑了起来,刚开始只是偷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大,不受控制了,我忙上前想捂住她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谁在那儿?”接着是一阵声响,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脖子上架着钢刀,我吓得一身冷汗。那些侍卫一看见毓宁,忙收起刀行礼:“给毓宁格格请安,格格吉祥。”还好那些侍卫认得毓宁,不然我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毓宁显然也是受了惊吓,待在那儿半天没反应。 “喔,是毓宁丫头,还不赶快过来。”康熙发话。 毓宁慌忙走出树丛到康熙爷面前跪下,没办法,我也跟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毓宁给皇阿玛请安。” “英琦参见皇上、各位贝勒阿哥。” “都起来吧。”我扶着毓宁颤巍巍地起身站到一旁。抬眼看,发现十三阿哥虽然恭恭敬敬地站着,却是一脸调笑地看着我;八阿哥依旧温文尔雅对我优雅地笑了笑;四阿哥招牌式的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夹杂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意味,突然想到昨天的事,我脸一红低下头去。 “英琦?喔,你是裕泰的女儿吧。进宫还适应吗?” 我回过身来行了个礼:“启禀皇上,是有些不大习惯。”周围的人一惊,表情各异地看着我,我不慌不忙地接着说:“只因德妃娘娘和毓宁格格太照顾英琦了,英琦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康熙仰头大笑。毓宁笑着瞪了我一眼。我似乎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你额娘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可是满人中一等一的才女,想你定然也不会差了。”我心一惊。不会是要考我琴棋书画吧。琴,我能弹完的只有几首简单的曲子和《青花瓷》而已;棋,我才刚弄清楚什么是气和提子;书,老天爷,我那狗趴字怎么敢拿出来见人哪;画,教画的先生先前病了一个月,所以才教到我区分毛笔和毛笔用途。不会这么倒霉吧! “朕听说你弹的一手的好琴,今儿个就现场弹奏一曲吧!” 我那半吊子技术怎敢在皇帝面前显摆,忙答道:“英琦不才,未及额娘万分之一,琴技实在拙劣,不堪入耳,唯恐惊了圣驾。” “朕恕你无罪,弹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保命王道,我只有朝琴走去。坐下了,看着琴,我弹什么啊?话说康熙怎么知道我会弹琴,阿玛应该不会蠢到自己打自己嘴巴的地步,那就只有——四阿哥吗?我不禁抬头看四阿哥,他也正看着我,不知道哪儿来一股气,我瞪了他一眼,他一惊疑惑地看着我。好吧,那就弹《青花瓷》吧,起码新鲜,好歹能混混。 一开始拨弦,四周都静了下来。看来我要把周杰伦的曲子弹成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了,还好这个时代没有版权问题,不然真要告起来我可完了。没想到古代人也吃周杰伦那一套,要是把他带着穿回来,再办个演唱会、歌友会之类的,说不定能成为清代的首位流行歌星,我也能赚一笔啊!想到这儿我不禁笑了起来,刚才的阴霭一扫而空,本来拧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曲子弹得更畅爽自如,自己竟都陶醉起来。 “好。”一曲作罢,康熙带头称赞。我站起身来行礼。“这曲甚是新鲜,朕从未听过,叫什么名。” “回皇上,没什么名,是英琦乱弹的。”我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乱弹?哈哈,乱弹居然也能有如此音律,裕泰,你有个好女儿啊。” 阿玛也在这儿?我抬起头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一堆人中走出来,跪在了地上,“臣惶恐,英琦年幼,冲撞了圣上,望圣上恕臣疏于管教之罪。” “呵呵,朕倒是觉得英琦聪明伶俐,一点都不像你这么古板,应该是像她额娘吧!”阿玛低头不语,脸一阵红一阵白。我心里泛起嘀咕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阿。 “明儿个去围场,英琦也一块去吧,正好毓宁有个伴,就不会时不时过来烦朕了。” “好啊好啊,谢皇阿玛体恤。”毓宁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脸的欢喜。 不是吧,我还以为明天就脱离苦海了呢,至于这么折腾我吗?抬眼看见阿玛不停地给我使眼色,认命吧,我跪下来无奈地磕了一个头:“英琦遵旨。” 第十章 宿营 晃阿晃阿,又是马车。 我已经快要死掉了,摊在靠垫上,刚才已经吐过两遍了,现在应该吐无可吐了。 “英琦,你没事吧?”毓宁一脸的担心。我摇摇头。 “看你脸白成什么样子了,还说没事。” “难道你就不晕吗?”我疑惑地问她,怎么她没事人似的,我晕得这么厉害。 “我还想问你呢?你反应至于这么强烈吗?你看你又不会骑马,不然也不会只能坐马车啊?” 我挤出了个笑容,你怎么不说你阿玛干嘛非要我跟着来啊,这不是害我吗? “我已经让小李子赶得尽量慢点了,可不能再慢了,不然咱们就跟不上队伍了。” 我点点头,闭了眼,只求快点到营地。突然感觉一阵风迎面吹来,好像来了个什么人。 “十三哥。”我睁开眼,正对上那张俊秀的脸,薄薄的嘴唇还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我已经全无力气跟他玩挤兑人的游戏,又闭了眼,懒得理他。 “他塔喇•;英琦,看见本阿哥,非但不行礼,还装睡啊?” 我虽闭着眼睛,眉头却拧在一块。他想干嘛阿? 突然感觉一股力量将我拉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马车外面了,十三阿哥抱着我,我眼睛瞪得大大,这个臭小子想干嘛阿? 毓宁也掀起帘子,走下马车,“十三哥,你想干嘛?” “皇阿玛他们都快到营地了,你们还在队伍尾晃,不快点怎么在天黑前赶到营地啊?” 毓宁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一眼:“可是英琦受不了头晕,她都吐了两回了,马车快不了啊。” “所以四哥让我回来接你们啊。”四阿哥?“毓宁,你坐马车,让小李子快马加鞭赶上去。至于……”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他居然还抱着我,“他塔喇•;英琦,你跟我一起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 “你不是坐不了马车吗?” “我宁可坐马车。”我抬头瞪着他。 他笑了笑,朝毓宁使了个眼色,毓宁上了马车,还没等我叫住她,小李子已经将马车赶走了,我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回头看见十三阿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升起。 “放我下来。” “嗵。”他居然松了手,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的屁股阿!“你干嘛?” “我按照你的要求放你下来。”他双手抱肩,一脸的坏笑,得意地冲我眨眨眼。 我顿时怒火中烧,脸涨得通红,觉得胸口闷得发慌,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今天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有人会被气死,以前总觉得被气死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今天的亲身经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人是会被气死的,因为我正处于被气死的边缘。 “起来吧。”他笑着伸出手,我把他手挡开,站起身来气鼓鼓地往前走。 “你不会想就这么走吧?这一路可都是树林没有人烟,据说什么野狗野猪出来散步也是常有的事。”我心虚地停住了脚步,缩了缩脖子。突然身后一阵嘈杂声,我急忙转过身,十三阿哥已经在马上了。 “你干嘛?” “你不是要自己走吗?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哎。”我慌了,他不是这么没人性吧! 他冲我得意的笑了笑:“怎么了?英琦小姐,改变主意了?” 一股气直窜上我头顶,我快成为气死人不偿命的活版教材了。我咬咬牙,臭小子,本小姐忍你。我走到他马前:“我跟你一起走。”声音小得只有我自己才听得见。 “什么?”他伸长耳朵:“我没听见。” 我已经抓狂了,正要发作,突然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噌”地一下,我被他抱到了马上。只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坐好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在后面笑翻了,看了一下他伸到我面前抓住缰绳的手,突然有种冲上去咬一口的冲动。“啪。”头上被放了个东西,一看,帽子! “待会儿会冷,戴好,要是染了风寒,谁有空照顾你啊!”我扶了扶帽子,算了,之前的事本小姐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骑的很快,风呜呜地吹,我缩了缩脖子,他马上靠了过来,双手把我包住,果然好多了,想不到这个臭小子还蛮会心疼人的,突然对他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臭小子还是臭小子,我在心里骂道。 “呼。”我捧着杯热水,坐在帐篷里,嘴里吹着气,烤着火,好温暖喔。 刚跟十三阿哥一到营地就发现帐篷都已经搭好,毓宁一看我们到了,兴奋地跑过来。十三阿哥先下马,然后伸手要抱我下来,我把他的手挡开自己跳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毓宁眼疾手快扶住了我。十三阿哥一旁调侃地笑着,我稳住站好,没看他,酝酿了一下:“谢谢。”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帐篷,也不管他什么表情。 刚才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这会儿坐在帐篷里,觉着肚子越来越饿,毓宁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到哪儿找吃的去啊? “英琦小姐。”我一抬头,看见一个小太监端了个东西进来,忙站起身笑了笑:“公公,有什么事吗?” “喔,英琦小姐,这是四阿哥让奴才拿给您的。” 四阿哥?我疑惑地看着这些东西,盘子上盖着块布,小太监退了出来。掀开布,居然是桂花糕和酥饼,我大喜,有吃的了,我忙抓起来吃,都快饿疯了。 “英琦。”一个雄厚的男声响起,我一惊,忙擦擦嘴,站起身来恭敬地叫了声: “阿玛。” 阿玛走了过来,气场很可怕,自从上次醉香楼被打了之后,我没有再跟阿玛说过话。 “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仍低着头。 “你额娘很想你。” “嗯。”好尴尬的对话阿,气氛怪怪的。 “唉!”阿玛叹了口气,接着就不说话了。我也没吭声在那儿候着。 过了半晌,阿玛终于开口了:“其实那天我打你……” “阿玛,英琦明白您的用心,阿玛您是为了英琦好,如果那天您不打我,只怕我的下场会更惨吧!”虽然下手重了点。 阿玛一愣,嘴唇抖动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围场回来后回家吧!” 我抬起头看着阿玛一脸的慈祥看着我,突然觉得很感动,眼泪也下来了:“对不起,阿玛,对不起,英琦太过任性了,总是要连累阿玛。” “英琦,知道阿玛为何要对你那么严厉吗?我们处的环境危机四伏,阿玛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想把你和外界世界隔绝起来,却不曾想……可能是天意吧。既然天意要你站在世人的面前,阿玛和额娘只有拼力保护你了。不管你是不是我女儿,从我告诉你你叫他塔喇•;英琦之时起,我就已经认定了你是我他塔喇•;裕泰唯一的女儿。”阿玛说着说着,也泪眼模糊了。 我走上前去抱住阿玛,嘴里只是说着:“对不起。”眼泪已完全决堤了,本以为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孤独一个人的,没想到在那个我只是作为暂避之处的家里居然有两个真心待我如己出的父母,所以我应该是幸运的吧。 “好了,英琦,别哭了,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我点点头:“阿玛,您也好好休息吧,皇上那儿你还得伺候着呢!” 我将阿玛送出帐子后,又坐了下来,突然心情舒畅了许多,刚才哭了一阵,好像把最近心里的阴霾都发泄出来了,舒服多了。我洗了个脸,开始在帐子里收拾东西。 “英琦。”毓宁掀起帐帘,急冲冲地向我走来。 “怎么啦?”我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走。”她拉起我的手,“你陪我去个地方。”还没等我说话就拖着我出了帐篷。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侍卫们来回在巡逻。毓宁仍拉着我。 “到底要去哪儿啊?” 毓宁停下来,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低声对我说:“去见一个人?” “谁啊?” “博尔济吉特氏乌喇特部的衮札布郡王。” “啊,谁谁谁啊?”她叽里咕嘟说了一堆,我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笑了笑:“我听德妃娘娘说,皇阿玛打算把我指给他。” 喔,我恍然大悟,原来她刚才叽里咕嘟说的是个人,感觉上应该是个蒙古人吧。 “他是科尔沁部台吉的堂弟,听娘娘说他十分骁勇善战,十五岁就替他父亲出兵帮皇阿玛平定了河北一带的叛乱,后来多次带兵为皇阿玛出战,所以皇阿玛封了他为多罗郡王,是蒙古贵族中最年轻的郡王。”毓宁越说越兴奋,眼里还闪着光。 “哟,这人没见,就已经迷上了。”我不禁调侃她,终于让我抓住一次机会,平时都是被她戏弄的。 “臭丫头。”毓宁脸一红,挥起拳头要来打我。我忙笑着求饶。 “不过,蒙古贵族们不是在围场那儿与我们会合吗?你现在去哪儿见?” “刚才听几个侍卫说衮札布带了几个人过来,不知为何事,反正一来就去见皇阿玛了。” “那你准备怎么见?”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要去皇上的帐篷那儿躲着偷看吧。” “聪明!”她得意地笑了笑,又拉着我要走。 我忙拽住她:“这样不好吧!要是皇上知道了,定要责罚。” “那本格格命令你马上跟我去,不准迟疑,不然本格格就要责罚你了。”她突然很认真地跟我说。我暗想,这满人女子未免太开放了吧,在那个时代,哪有这么猴急想看未来老公的,明天去围场不就可以看到了吗?至于吗?算了,看就看吧,反正是她丢人又不是我。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皇帝帐篷外面,里面人声很大,而且有些嘈杂,听不清在说什么。我就陪着毓宁在外面站着。看着毓宁心急地想把脑袋往里面探究觉得好笑,这种待嫁女的心境我这个剩女恐怕永远都体会不到了。 外面好黑阿,周围都是些走过来走过去面无表情的侍卫。我望着天空,星星很大很亮,第一次这么有闲情逸致看星星,突然觉得外面有些嘈杂,我朝人声处看去,有亮光,是什么啊,周围侍卫都开始向那个方向跑去,我好奇地望了望,定定神,是——火光,接着传来救火的声音,我赶紧对毓宁说:“格格,不好了,只怕是出事了,咱们还是回去。”说完我拉着毓宁就要走,突然帐子外不远处有人开始打斗,后来人越来越多,我忙拉着毓宁在隐蔽处藏了起来,静观其变。 接着四周有人高呼着:“刺客,护驾。” 我跟毓宁都吓傻了,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小命可就要搭进去了。几个黑衣人冲到了康熙帐篷附近,这是帐篷里出来了几个和黑衣人打斗起来。原来黑衣人的目标是康熙,还呆在这儿只会更加危险,我拉了拉毓宁衣袖,毓宁已经傻在那儿了,我示意她不要出声,其实我自己的心都悬在半空,害怕得不行,但我知道害怕没有用,只有自救。 我拉着毓宁弓着身子慢慢地躲在帐篷的阴影处,突然向另一边跑去,我们周围很多侍卫向康熙的帐篷跑去支援,我跨过一个个尸体,心里害怕得不行,一下子没了主意,往哪儿跑啊,周围全是人都在乱打一通,眼见着一个黑衣人向我们袭来,前面的侍卫帮我们挡住了他的袭击,乘一团乱我拉着毓宁赶紧跑。我回头想看看毓宁要不要紧,突然看见一个黑衣人正举着剑从毓宁身后刺向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哪儿来的劲用力一扯将毓宁拉到了我身后,我挡在了毓宁面前。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完全没经过大脑,当我瞪大眼睛望着刺向我的剑时,心里默念着:完了,完了,死定了,我白痴阿,找死也不是这个死法阿!老天爷啊,你就这么看我不爽吗?眼里就这么容不下我这粒连砂都算不上的灰尘吗?? 第十一章 劫持 在我正要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黑衣人剑锋一转,一把将我擒住,将剑架在了我脖子上。 “都给我住手。”是个女人的声音。 “英琦。”毓宁的尖叫声划破夜空,顿时打斗的人都停了下来。毓宁已经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泪痕。眼泪也顺着我的脸流了下来,我怕死,难道这次真的要死了吗?而且要做个无头鬼? “都不要动。”我身后的女人又说话了,刚才还在打斗的黑衣人聚在了她周围。 “英琦。”十三阿哥跑了过来,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了,“你给我放了她。”稀奇,他居然叫我英琦。白痴阿,我不禁心里骂自己,这个时候还想着无聊的事情。 接着四阿哥,阿玛也都跑了过来。自上次生病后,我这是第二次看见四阿哥脸上有这种表情,恐慌无助,脸煞白,嘴乌青着不断地抖动。阿玛一看见我脖子上的剑就瘫倒在地,欲哭无泪地叫着:“英琦。” 我虽然已经泪流满面,却露出了一个微笑,看着这么多人写在脸上的心痛,我竟然觉得有些安慰,原来自己在这里还是很重要的,有这么多人担心我,如果我死了,会这么多人为我难过,这就够了。我可不想默默无闻地死去。 “我说了都不要动。”身后的女人又开口,把剑在我脖子上一比,我顺势仰起头来,感觉脖子上湿湿的,应该是血。 “全都退开。”那个女人挟持着我,阿玛他们都往后退,没人敢上前,毓宁也被人架着站到一旁。那个女人对身边的那些黑衣人说:“你们先走,我垫后。” “噌噌”,几个黑衣人就不见了。那个女人低下头在我耳边说了句:“英琦小姐,得麻烦你送我一程了。”为什么感觉这个声音有点似曾相识呢?突然后背被个硬物击了一下,就晕死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马车里,手脚都被绑住了,嘴也被东西塞住了。我不会死了吧,突然觉得脖子有点痛,鬼应该不会感觉到痛的吧!我还活着,谢天谢地,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我的。 马车前行,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呢?难道是昨天那帮子黑衣人?可是嘴里被塞了东西,完全没有办法开口说话。过了会儿,马车好像是停了,我挪动身体到马车的门帘那儿,想听听外面的动静,只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干嘛还带着这个累赘啊,杀了算了。”我一惊,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不行,她是我们的护身符,起码现在不能杀她。”有一个男人声音响起来。 突然门帘一掀,一个女人的脸,她看了我一眼:“你醒了。”接着就将我带出了马车。不是要杀我吧。我越来越害怕,浑身都哆嗦起来。 马车外面站着五六个男人,已经把黑衣换成普通的衣服。天已经亮了,我站在他们面前,感觉到他们冷冷的目光射来,仿佛在我身上插了无数把刀,我被吓得突然没有了知觉,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素兰。”领头的男人对着那个女人使了个眼色,她走过来将我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领头的男人走到我的面前冷冷地说:“他塔喇•;英琦小姐,好久不见。” 我彻底傻在那儿了,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国字脸,皮肤黝黑,眼神锐利,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约摸二十出头,正直直地盯着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掉进冰窖里。这个男人我有见过吗?他怎么会知道我叫他塔喇•;英琦?为什么天底下所有人都好像知道我叫他塔喇•;英琦似的? 他塔喇•;英琦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诅咒样依附在我身上,让我完全摆脱不开,这就是命吗?我不当他塔喇•;英琦行了吧,至于这么折腾我吗?我只觉胸口一股怒气升起,手还绑着在,我挣扎地爬了起来,也直直地盯着他,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 “你怎么知道我叫他塔喇•;英琦?你是谁?” 那个男人嘴角一边向上扯了扯:“你不记得我啦?” 这儿的人怎么都爱问别人记不记得自己,真当自己是根葱,凭什么我要记得他。 “不记得,我应该认识你吗?”我仍盯着他的脸。 “英琦小姐的记性果真不好,那我给你个提示吧!醉香楼。” 醉香楼?我只去过醉香楼一次,就是挨阿玛打的那次,但是他……这人到底有完没完,那天醉香楼那么多人,我哪认的谁是谁阿。本小姐没空跟他玩猜谜游戏。 “你想要告诉我你是谁,就直说,不然就算了。那天醉香楼进去那么多人,我怎么会记得自己是撞倒谁还是踩了谁一脚?”我很平静地回他。 “哈哈。”他仰天大笑,这笑声如同冰水般冷彻入骨,仿佛从地狱传出来的声音,刚才的恐惧又回来了,而且随着他的笑声不断升级。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歌声,古色古香的韵律,好熟悉阿,在哪儿听过?是……我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一张少女的脸映入我的眼帘,鹅蛋脸,皮肤白皙,额前刘海随风飞起,顿时脑海也浮现出一个少女的形象,正抱着琵琶低头吟唱,两个人的脸在我脑子里慢慢重合了。 我大惊失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转头看向那个男人,他正冷冷地看着我,国字脸,这眉目……醉香楼那天,索额图儿子的一个奴才脚下的长者,后来拉着他“女儿”跪倒在我面前磕头的那个…… “是你们!”我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是我们,你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女孩走到了我的面前,依然清秀的面庞少了那天的柔弱,却是一脸的冷漠。 “他塔喇•;英琦,你两次破坏了我们周密的计划,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冷冷地说。 我心一紧,周密的计划?两次?那天醉香楼? “有没有搞错啊,你们以为我想吗?我原本只是看不惯索额图儿子张扬跋扈欺负人,好心救了你们,后来害得我被阿玛当众打了一巴掌,又被拖进宫给一堆皇亲国戚折腾来折腾去,现在你们反倒来指责我,有没有人性啊?”我怒气冲天,已完全顾不得面前这些人可能会要了我的小命。是啊,如果不是当初救了他们,怎么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让我身心俱疲、深陷其中,完全无法抽身呢?哼,到头来,我的见义勇为只是一个大笑话而已…… “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凶。三哥,干脆把她杀了,以祭奠死去的兄弟们在天之灵。”他身边的一个男人也凑上前来看着我,恶狠狠地说。 我一听,心里虽然害怕,还仍然愤怒地瞪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塔喇•;英琦,既然你说得自己这么好心,那正好发挥一下你的好心肠,护送我们出塞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扛起来扔进了马车,还丢下了一句话:“你最好不要乱叫,我最讨厌烦人的女人,待会儿在路上说不定一时心烦,就把你杀了随手扔在草堆里面。”我张了张嘴,看着他邪邪地一笑,赶紧闭了嘴。他放下帘子,又听见外面一个声音:“素兰,你进去看着她,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杀了她。”接着刚才那个女孩也进了马车,坐在我身边。 马车又开始走动了,我现在清醒着居然一点都不头晕,可能死亡的恐惧已经压过所有的感觉吧。看来,我真的要死在他们手里了,那个男人刚才说让我送他们出塞,是为了逃避追兵吧,一旦出了塞,他们肯定会杀了我以免后患,因为我已经看见他们的长相,无论如何定不能让我活下去的。风呼呼地吹着,从布帘的缝隙处,我望着远处一望无际枯黄的草地,“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油然而生,看来我这回真的要香消玉殒了。 “喝水吗?”我回头看去,那个女孩拿着水壶问我。 “嗯。”我朝她笑了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怕她,可能都是女人吧,会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她坐了过来,喂我水喝,只因我手脚还绑着在。喂完水,她又坐回原位,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他们会杀了我吧!”我突然开口,微笑地看着她。她先是一惊,脸色突变,避开了我的眼神,并不说话。 “你在醉香楼里唱的歌真好听,我能在再听你唱一遍吗?”我仍是笑着看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笑,可能是因为人面临死亡总会有些神经兮兮吧! 她仍不说话,只是看着远方,歌声响起来了。我低头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啪哒啪哒地往下掉,我是怕死的。 一曲唱罢,我满脸泪痕但笑着对她说:“真好听。” “其实我们这次行动,没想把你扯进去的,我本是想抓住你身边的格格。”她突然开了口,但却不看我。 “呵呵,当然,格格可比我这个臣子之女有用多了。” “那天在醉红楼……”她咬咬嘴唇,“谢谢你。” 我一愣:“我不是搞砸了你们的全盘计划吗?” 她没有回我,只是看着远方,目光似乎已穿出了马车的四壁,不知延伸到哪儿去了。“我自小家贫,十二岁和爹出来卖唱讨生活,游走于各个饭馆酒楼。十三岁那年,一次我在当地的一个酒楼唱曲儿,不想被一个八旗子弟看中,硬是要拖我走,爹跪地求他们,却被打成重伤,不治而亡。” 我瞪大眼睛,这就是人间悲剧吗? 她接着平静地说:“我被那个八旗子弟破了身子,后来他也玩腻味了,就将我卖进了妓院。我在那个烟花之地停留了两年,直到遇到三哥,他给我赎了身,又教我武功,所以我发誓今生与满人誓不两立。”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一脸的冷漠。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什么。虽然电视剧里这种情节早已泛滥,我每次都很不屑地抱怨编剧们狗血,但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娇弱的身子,冷峻的表情,我能想象得到她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让自己变得如此麻木。 “所以。”她仍凝视着远处,眼神放空,声音异常的平静和缓:“那天,当我看见你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你对那个人冷嘲热讽的时候,看见那个人被你吓得落荒而逃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你早点出现,在我十三岁那年,如果有你在或者有和你一样的人站出来,替我赶走那个八旗子弟,我是否可以不必经历这些事情——生离死别,人间地狱……” 看着她平静而冷漠的表情,我心里越发难受,她年纪不大却经历了那么多,如果我是她,应该也会对满人无比仇恨的吧。我动动嘴唇,本想安慰几句,但是看到她平静的脸,觉得现在所谓的安慰也只是在她早已溃烂的伤口上撒盐而已,这个时候也许沉默是对她最好的回应吧。 咦,这是什么?天哪,居然是烤鸡,我都饿疯了,昨天就吃了点桂花糕和酥饼,后来一直受到惊吓,都忘了肚子饿这茬了,这会儿看见烤鸡简直比见了亲爹娘还要兴奋。我立马冲上去啃阿啃,啃了半天,怎么还是觉得饿阿。这时突然有人推我,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啃烤鸡,可是那个人还在推我,烦死了,我不禁大吼:“谁啊?没看到本小姐在吃东西吗?” “噌。”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马车,手脚还捆着,天哪,我居然睡着了。一扭头旁边那个女孩正焦急地看着我。 “快点。”她靠过来,飞快地帮我解开手脚的绳子,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要干嘛?她又坐到马车门口,掀起布帘向外观望。我透过缝隙,发现外面一片混乱,好像是在打斗。 “还不快走。”我还没回过神,就被她我拉下了马车,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她拉着我先是躲在马车的隐蔽处,然后借着牧草的掩护慢慢地移动。刚才那群男人和不知道哪儿的一群人在打斗,打得很激烈,几乎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我们移动到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那个女孩开始拉着我往远处跑。 我心生疑虑,她到底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要把我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决掉吧! “你到底要干嘛啊?”我叫起来。 “想活命就闭嘴。”她头也不回地拉着我继续跑。我条件反射地马上不吭声了。 过了会儿,她停了下来,我回头望了一下那个马车,在昏暗的天色下已经看不清楚了。我喘着气望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要干嘛?” “你走吧!”她也喘着气却一脸地平静。 我瞪大眼睛,她要干嘛,不会是等我往前跑就放冷箭吧,像电视剧演的一样。 “还不走?” “为什么?”我仍怀疑地看着她。 “哼。”她冷笑了一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如果你现在不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三哥他们不可能会放过你。这会儿有追兵,他们分身乏术,如果你现在不走,就没有机会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知道。”我有些感激地看着她。 她依旧冷冷的表情:“我跟你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你知道我的名字干什么,我对你们满人仍然痛恨。我也不知道放你走是对还是错,如果你运气好能逃脱,那么就祈求我们下次不要再见面,不然我一样还是会杀你。快走,等会儿我改变主意,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忙不顾一切地朝前奔跑,周围全都是过半身高的枯黄的牧草,完全没有方向感,不知道往哪儿跑、去哪儿。但我清楚,想活命就只能跑了,前方虽然漫无目的但好歹也有百分之一的生还希望,而身后确定无疑是个死亡的黑洞。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但是仍不敢停,只是借着月光向前走。又走了一阵,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有些发晕,脚虽然仍向前走,但终究支撑不住了,身体一软倒在了草丛里。 第十二章 获救 好温暖啊!我渐渐地恢复了意识,一股浓郁的奶香飘来啊,我好饿阿!不会又是做梦吧?上次是烤鸡,这是又是什么?不管怎样,看看再说吧,不能吃,看着也解馋阿。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咦,圆圆的屋顶,横竖交错的支架,这什么啊?老天爷啊,我不会死了吧,天堂不会是这样子的吧,太简陋了。我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在做梦,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一拧。“啊。”我的妈呀,好疼,下手太狠了。 “你醒了。”我望过去,是一个中年妇人,身穿蓝色棉衣长袍,头上包着蓝色的头巾,腰系黑色的腰带,脚上穿着靴子。一看这身穿着就知道是蒙古人,谢天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人。 “饿了吧,来,先喝点东西!”妇人已经坐到了我身边,扶我起来,递给我一杯东西。我果然是饿坏了,拿起来就喝。“噗。”刚喝一口就全部喷了出来,什么东西啊,味道怪怪的,好腥!我不住地咳嗽,抬眼看见妇人一脸异样的表情,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个,对……对不起,其实,我,我……”我脸红着不住地结巴。 “没关系。”妇人笑了笑,接过我手里的杯子,又给我拍拍背顺气。“你不是蒙古人吧。”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对她点点头。 “汉人?” 我有些犹豫了,要不要跟他们说我是他塔喇•;;英琦呢?还是不要说了,也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算了,赌赌吧,我又点点头。 “我说呢,只有你们汉人才受不了我们的羊奶茶。那你怎么会倒在草原上,这儿汉人是不能来的啊?” 我想了想,对她说:“我本是京城人士,但遭人劫持,匪徒挟持我出塞,中途我趁他们不注意就逃了出来,后来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又累又饿就晕过去了。” “喔,这样啊,可怜的孩子。”妇人摸摸我的头。 “额吉。我……”这时从帐子外面走进来一名男人,浓眉大眼的,身材魁梧,穿着棕色的棉衣长袍,也穿这一双靴子,头戴一顶棕色的帽子。 “你醒了,我正要跟额吉说,羊烤好了,你可以吃了。”说着就将烤羊递了上来。这对于快饿疯的我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看着面前的这名壮汉,突然觉得他像天使一样耀眼,但是……这样怎么吃啊,我看着偌大一支烤羊,无从下口,虽然我饿,但还有些许理智,还不至于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像狗一样的啃。 “怎么不吃啊?”壮汉疑惑地问我,我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怎么吃啊,正要开口。 “巴布,你就这么拿过来,叫人家姑娘家怎么吃啊,快去拿刀把羊肉割到盘子里。”妇人开口了,又扭过头来笑着跟我说:“我们蒙古人都是这么直接吃,你们汉人可能还不习惯吧。” “喔。”壮汉恍然大悟,拿起刀就在一旁工作起来。我眼都不眨地盯着羊肉咽口水。 “姑娘,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一愣,抬头看着那个妇人,什么怎么办啊? “姑娘,蒙古对于汉人是禁地,如果官府发现你在这里停留,定会将你拖去砍头的。” “那么……”我冷静下来,不再去关注羊肉了,“您有办法让我离开这儿吗?我想回京城,而且我不确定哪些绑架我的人是不是在附近找寻我,我不能被他们抓住,不然也会没命的。” 妇人低头不语。巴布也停住了手中的工作在沉思。 我明白了,他们是在为难,既然他们好心救了我,也不能把他们拖下水阿。 “对不起,你们救我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我还提出那么无理的要求。你们放心吧,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们只要借我一身衣裳就好了。”我朝着妇人笑了笑,心里却在打鼓,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啊? “额吉。”壮汉皱着眉头看着那名妇人。 那名妇人咬咬嘴唇,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不,你不能走,你要是走出去不管遇见谁,都是活不了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这样会为我们蒙古人的祖先所不齿的。这样吧,你先暂住在这儿,我跟巴布替你去打听看看有什么办法送你去京城,别人要是问起就说你是我女儿。”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要是……” “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主意的,我们蒙古人说要帮就一定会帮,你如果还迟疑,就是瞧不起我们蒙古人了。” 我看着妇人很认真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实话,其实我心里满是庆幸,还好他们没有把我赶出去。 酒足饭饱之后,妇人开始对我进行特训,先是给我找了身衣服,一照镜子才发现我披头散发的,浑身脏兮兮的,像个疯子般,很佩服巴布居然有勇气把我捡回来。妇人帮我打水洗脸、梳辫子,打扮成蒙古人的样子,等我穿戴好,妇人站在一边点头笑着:“虽然还是文文弱弱的,但好歹有蒙古人的样子了。不过看你一点都不像个普通的丫头,倒像贵族家的小姐。”我对她笑了笑,好歹在他塔喇家混了那么,学了那么多吃穿住行的礼仪,假的都快成真的了,起码气质应该还是有的。 “不过得有个像样的名字啊!”妇人又走过来看着我:“看你,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就叫其其格吧。你以后也和巴布一样叫我额吉,可别让人发现了破绽。” 我顺从地点点头,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我自然不会马虎。 我躺在太阳底下,看着这么一望无际的草原心情格外的舒畅,虽然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不是什么贵族小姐,但是比起那个破皇宫和他塔喇府的高墙深院,我宁可呆在这儿,在这个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我渺小得只是个小点,没有规矩,没有礼仪,不用耍心思、看人脸色,一切都自由自在地,多好啊! 我来这儿已经有半个月了,巴布很积极地在城里替我打听着消息。巴布在城里的一家有钱人家里做工,并不常回来,但是会托人给我带些消息什么的。额吉,一个正宗的蒙古女人,性格直爽,但却是真心待我好,而且很细心,她知道我是汉人吃不惯他们蒙古的一些东西,还特地想着法子变换口味,让我能吃下去,对此我甚是感激,毕竟吃饭事大嘛! 本来额吉是不让我干活,她嫌我是汉人女子,太柔弱了,干不来他们蒙古人的活,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地蹭饭吃,所以主动请缨,额吉犹豫了一下,就问我: “你会骑马吗?” 骑马?我算会吗? “如果你不能骑马的话,可能就干不了我们蒙古人的活了,我们蒙古人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学会骑马了。” 我犹豫了一下,就理直气壮地说:“我会骑马!”应该没那么难吧,上次毓宁带我去校场,我好歹也算是骑着马走了几步阿,后来十三阿哥两次带我骑马,觉得骑马也没那么难啊,只要掌握平衡就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二天额吉就给我安排了任务——放羊。虽然在看到我还得借助于她的帮助才能上马后,额吉就后悔了,但是我很坚持,她也没有办法,只好驱使着图布与哈鲁跟着我,这才稍稍有些放心下来。 其实羊还是很听话的,冬天的大草原已经没有草可以吃,我的任务仅仅是带他们出来散步而已,而且还有图布和哈鲁的帮忙。图布和哈鲁是额吉养的牧羊犬,图布一身黑色的毛,而哈鲁一身白色的毛,都相当的忠心和称职,这会儿正在一旁看着羊群。所以根本就没我什么事,我只有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享受冬日的阳光。 在经历了落到这个时代的莫名其妙、他塔喇家的唯唯诺诺、皇宫的小心翼翼、被劫持后的恐惧无助后,我现在躺在这儿,枕着牧草,沐浴着阳光,清风拂面,呼吸着夹杂青草芬芳的空气,顿时明白了,这就是幸福吧!正如我在家里,早上被老妈拖起来,催促着吃早饭,被逼着喝完一大杯牛奶,晚上回来,偷偷地跑到厨房站在老妈背后吓她一下,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我口沫横飞地讲述着学校见闻,爸妈笑看着我认真倾听,手里还不断地往我饭碗里夹菜,这也是幸福啊,我所追求的幸福原本这么触手可及! 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尽快地找到回我那个时代的通道,他塔喇家和皇宫像个漩涡,最好不要再有牵扯,否则肯定无法脱身。现在就当好这个其其格吧,有机会回到京城,直接去西郊找那个洞,而且就算暂时没有办法回京城,其其格总比他塔喇•;;英琦当的自在。 我正自得着,突然听见一阵狂吠,忙抬起头。是哈鲁,它一直在吠叫,我顺着他吠叫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图布面前站着一个黑色的动物,体型甚至比图布还要大点,嘴尖口宽,尖尖的耳竖立,是——狼!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羊群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一起向另一边跑去。老天爷,怎么办啊? 图布正在与狼搏斗,还好只有一只,哈鲁也上去帮忙。不行,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傻傻地站着,连两条狗都不如。我忙跑到马跟前,死就死吧,在两次从马上滑下来之后,我终于顺利地坐在马上了,虽然还是歪歪斜斜。我拼力地扯缰绳调整马头方向,费了半天劲,终于对准羊群奔跑的方向了。 “驾。”踢了一下马肚子,马跑出去了。看来骑马也不是那么难嘛!我边跑边对羊群吆喝,以制止羊群乱跑,应该是这样吧,电视里都是这么做的。不管做法对不对,好像还是有点效果的,因为羊群奔跑的速度明显减缓,有些羊停住。太好了,我是天才,这都会,哈哈! 还没得意多久,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马越跑越快,已经跑到羊群前面去了,我的妈呀,刹车在哪儿啊?怎么刹车阿? 马还在继续奔跑,还好这儿是草原,如果是大街上肯定会发生交通事故的,说不定会撞死人,到时候还涉及赔偿问题……白痴阿,我心里暗暗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乱七八糟的,先别管别人死不死,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无奈之下,为了防止自己被马扔下来,我只有死死抱住马的脖子,恍惚中好像前面行进着一堆人,我不禁拼力大喊:“快让开,没有刹车,我刹不住啊,撞死不负责!” 突然马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马头高高仰起,前蹄提起站了起来,我双手一滑没抓住,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好疼啊,好像摔出内伤了。我扶着腰,腰好像扭到,天哪!我一脸的痛苦正准备挣扎着爬起来,突然一把钢刀架到了我脖子上。我一惊,顿时头脑一片空白。 “你是谁?” “其其格。”如实告知,只因脖子上的这把刀已经把我的魂吓飞了。 “是谁派你来刺杀我们主子的?” 刺杀?我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看样子像是一个年轻人,却满脸胡须,正瞪着我,穿着棕色棉衣长袍,身材魁梧,一看就知道是蒙古人。 “你家主子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什么刺杀?如果我真的要刺杀的话,还会这么容易被你用刀架着脖子吗?” “你……”这个人欲言又止。 “其其格。”我回头一看,额吉如救星一般飞驰而来。我有救了吧,可能。 额吉骑到跟前,迅速勒住马,跳了下来,跪在地上。 “大人,我女儿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大人,求大人饶我女儿一命吧!”接着就不停地磕头。 我这时才发现,前面有个男人坐在马上,头上戴着圆锥形帽子,帽子上还镶着各色宝石,穿着蓝色的绸缎长袍,还有织锦绣边,衣服上绣着花纹,像是动物的图样,腰上挂着一把刀,很是精致,脚上黑色皮靴。不消说,一看这穿着就知道是个贵族。他背对着我,看不清长相。 “塔多,算了,不过是个牧民,我们是来做客的,不宜横生是非。”那个贵族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 “是,王爷。”那个男人收了刀,但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有头在的感觉真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群人,额吉突然上前将我一把拉下来跪在地上,还用手将我的头按得低低的。过了半晌,没有了动静,我一抬头,他们走远了。“扑通”的一声我歪坐在地上,扭头看额吉,她也坐到了地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不要命了?” “啊?”我望着额吉愤怒的脸,又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刚才放羊来着,后来遇到了狼,羊被吓散了,我本想骑马将羊赶回来,结果骑太快没刹住……” “我说的不是那个。”额吉彻底愤怒了:“你知道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吗?是蒙古贵族,如果让他们发现你是汉人,不仅你自己,连带我和巴布都会没命的,你知道吗?” 我一愣,我怎么会知道撞到他们呢?看见额吉怒气冲天的表情,我垂下眼:“对不起,我知错了,今后会谨慎的。” “唉!”额吉叹了口气:“我不是对你发脾气,只希望你以后能小心谨慎,不要再出现这种状况了。”我顺从的点点头。 “走吧。”额吉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拉着我往回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蒙古贵族远远的身影。怎么我骑个马随便转转,一下就撞上了个蒙古贵族?这儿的蒙古贵族真的这么泛滥吗? 还是——我,真的很倒霉? 第十三章 重逢 自上次从马上摔下来之后,我在蒙古包里休养了几天,倒是没什么内伤,只是伤了筋骨,还好额吉有一手上乘的推拿功夫,我恢复的很快。想必是蒙古人天天以马为伴难免也有被马给扔下来的时候,所以这手功夫应该是必备的吧。 额吉吸取了上次放羊的教训,命令我什么事都不准做只准待在蒙古包里。这些天我已经有些闷得发慌了,整天无所事事,这个时代也没有电视机,即使有,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看啊。突然很想念琴棋书画的先生来,虽然一天到晚轮换着在我耳边碎碎念,但好歹因为有了他们,才让我能打发待在他塔喇府的时间。 正当我无聊到打算睡今天第三个回笼觉时,额吉走进了蒙古包,满面愁云,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额吉,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额吉皱着眉头说:“巴布那个孩子啊,唉,真是的。” “啊?”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巴布怎么了? “巴布托人带信回来,让我尽快把他床底下的那个包袱送到城里去,但是我这几天都抽不开身,想托别人吧,怕是重要的东西,有些不放心。” “额吉,我去吧。”我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自告奋勇。 “你……”经历了那次放羊事件后,额吉对我的办事能力一直持怀疑态度。 “昨天您不是说巴特尔大叔明天要驾马车去城里吗?我就跟巴特尔大叔一起去,到巴布工作的地方给了他东西,再搭巴特尔大叔的车回来就行了啊。”我自信满满地对额吉说。 额吉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巴特尔大叔赶着马车来接我,额吉犹犹豫豫地将包裹递给我,还十分不放心地送了我很远。分手时我朝她自信地笑了笑。真是的,把我当作什么人了,连这点信任都不给吗? 一路上我都很欢欣雀跃的,我承认出来办事是幌子,完全是为了偷跑出来玩,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如何忍受得了无所事事的生活,虽然我是宅女,但家里好歹也有电视机和电脑陪我啊,如果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睡觉的话,鬼才愿意待在家里。我宅但不自闭。 巴特尔大叔的马车就是匹马拉着个平板车,虽然不及宫廷马车精致,倒也十分自在,我躺在平板车上打瞌睡,居然一点都不晕,看来我果然没有当小姐的命啊! “其其格。” “啊。”一睁眼,巴特尔大叔正笑看着我,我居然睡着了。 “看你困得,这儿就是巴布工作的地方。你送完东西,就在这儿等我来接你,我可能两个时辰后过来。”巴特尔大叔笑呵呵地对我说。 “谢谢您,巴特尔大叔。”我跳下板车,对他笑了笑。 “没事,进去吧。”说完,巴特尔大叔赶着马车走了。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一看,是一个院落的后门,四周张望一下,这个院落还蛮大的嘛,应该算是有权势的人家吧。 走上前敲门,“吱。”一个头冒了出来,看起来是个小厮而已,却是一脸的不屑。 “找谁啊?” “我找巴布。”小厮而已还拽上天,心里骂着,但仍陪着笑脸。 “你是谁啊?”小厮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仰着头说。 “喔,我是他妹妹,有东西要带给他。” “那给我吧,我替你给他。” “不好吧,额吉说一定要把东西交到巴布手上。”我仍笑着。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我懂了,这个小厮不过是想刁难我而已。 “麻烦您了,大爷,我这事要是办不好,回去定会受额吉责罚,求求您给个方便吧。”我故作可怜状。 他看了我一眼:“进来,我带你去找巴布。”说着,很不耐烦地开了门。 最受不了这些小人嘴脸了,唉,只是我现在是其其格,可不是他塔喇家的小姐。 跟着他进了门,院落果然很大,用走廊连接着,但和京城房屋的布局不一样,也别有风情。 “小心跟着,别东张西望的。”小厮有些怒气。我没作声,只是跟着他。 “呼兰,使点劲,荡高点!” 我停住了脚步,这个声音好熟悉阿!扭头看去,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秋千上,身穿一件大红色的过膝绸面棉衣,袖口和领口织锦镶边,还绣上花鸟的纹路,腰系一条金色的绸缎腰带,头戴一顶红色的帽子,下面坠着很多串长长的珠链。她旁边站着一个女孩,身穿蓝色棉衣长袍,扎着两个麻花辫,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正在帮她推秋千。 “呼兰,再使点劲。” 我一下愣住,是……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涌出,顺着我的脸庞流下来,脚不自主地向那个女孩子走去。 “喂,你干什么呢?谁让你停下来的。” 我完全顾不得身后的小厮在说什么,只是朝着那个高高荡起的秋千慢慢走去,她的身影在我眼中已完全模糊了。她们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荡秋千的女孩停了下来,站起身,转头看见了早已泪流满面的我。 我立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脸,没有错,我没有听错,是——秋秋。 秋秋也楞楞地站在那儿看着我,我慢慢地走上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秋秋。” “你是谁?谁是秋秋?”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一惊,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声音颤抖着说:“秋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如啊!” “我不认识你。”她依然疑惑的表情。 我近乎疯狂了,一步上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秋秋,我是小如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去学校上课,下课后又一起回家,每次小卉被欺负的时候,我们都站在她前面保护她、为她和别人打架。秋秋,我是小如啊!”眼泪已经彻底决堤,我顿时浑身无力,一软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已经差不多四个月了,四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我与秋秋重逢的这一刻,幻想着我们尖叫着抱在一起,或者抱头痛哭,或者只谈谈的一笑却相视无言,或者永远都无法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但纵使给我十个脑子也想象不到,现在我和秋秋面对面,但她却认不出我是谁…… “臭丫头,竟敢骚扰我们家小姐。”小厮之前被吓得愣在一边,半天才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前来拉我。 “住手,放开她。”秋秋走到了我面前。小厮乖乖地松开手,退到一边。 “呼兰,把她扶进我房里。”我抬头看秋秋,她也正看着我。一旁的女孩将我搀了起来。 “喝点水吧!”我坐在一个房间里,秋秋递给我一杯水。我泪眼模糊地看着她,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情,她就是秋秋阿。 “你觉得我长得象你朋友吗?” 像?虽然换了身衣服,虽然头发长长了,但我能肯定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秋秋。然而当我面对她那疑惑的眼神时,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真的很像吗?” “是,一模一样。”我看着她。 “那你朋友呢?” “她……”我咬咬嘴唇,眼泪又流下来了:“她失踪了。” “喔。”她满含同情地看着我:“怪不得你那么伤心,你们一定很好吧。” 我拼力地咬着嘴唇,只觉得嘴一直在抖嗦,而眼泪也止不住地下落,滴在桌子上,啪啦啪啦地作响。 “你叫什么名字?” 我正要开口,突然啪地一声门被推开了,巴布慌忙地跑了进来。他看见秋秋忙行了一个礼,秋秋看见巴布进来突然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忙站了身:“巴布,你怎么来了。” 巴布看了看我:“奴才是来找妹妹的,奴才听说在小姐房里。” “她是你妹妹?”秋秋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不曾听你说过有个妹妹阿。”“她从小寄养在舅舅家,最近额吉才接她回来。” “喔,你们两个长得真不像。她叫什么名字?” “小姐,她叫其其格。” “其其格?果然人如其名。”秋秋笑着答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的笑脸,我的心立刻揪到一起,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其其格,巴特尔大叔还在门口等着你呢!快点回去吧!”巴布向我使眼色催促道。 我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了一下秋秋,正要起身,秋秋却一把将我按在椅子上,转过头对巴布说:“巴布,你跟你额吉说,其其格,我很喜欢,打算留她在我身边,待会儿让呼兰拿点钱你托人捎回去吧。” 巴布一脸讶异,疑惑地看着我。 “还不快去,别耽误事了。”秋秋走到了巴布跟前,笑着对他说。 巴布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秋秋走到门口,望着巴布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看着秋秋的表情,难道秋秋对巴布…… 过了会儿,秋秋转过身来,对我说:“我叫乌雅,平时的时候你得叫我乌雅小姐,但私底下你叫我乌雅就行了。她是我的贴身侍女,也是我的好姐妹,呼兰。” 我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秋秋的个性。 来了几天后,在呼兰的帮助下对这家人总算有些许了解。原来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属于喀尔喀右翼部的管辖范围,而这户人家的主人是喀尔喀右翼旗人,与台吉也有些渊源,所以在这个地方也算是有权有势吧。这户人家除了乌雅外,还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却不常见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至于秋秋,我到现在仍觉得这个乌雅小姐就是秋秋,但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认识我?难道是故意装的?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其其格。”呼兰笑着走了过来:“看你,在发什么呆呢?” 我对她笑着摇摇头,看她拿着茶水:“你这是干嘛?” “教小姐琴的先生来了,我正要送茶过去呢!” “我来吧!” “别,看你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是呆着吧,可别把茶杯打了。”呼兰笑着继续往前走:“你就在这儿休息吧,待会儿小姐要是找你,我就来叫你。”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呼兰人挺好的,不知是不是那天我哭天抢地的把她给吓到了,对我很是照顾,估计很大程度是同情因素所驱使吧!刚开始,我很不习惯忙推辞,她差点翻脸,可能蒙古人就是这样吧,不接受他们的好意他们会觉得你瞧不起他们,所以我也学乖了,对她的照顾都是欣然接受的。 这家人对我的到来倒不是很意外,只是乌雅的那个娘过来看了一下我,交待了几句就没说什么了,看来还是很疼乌雅的。只是额吉那边就麻烦了,听说我被留在城里,连夜托人带信给我让我小心别暴露了身份,我为了让她安心差点发毒誓了。不过好歹有巴布在,她也稍稍放心下来。对了,还有巴布的包袱,我刚来的那天就急冲冲地把包袱给他了,他看见我拿着包袱,一手抢过去藏在身后。什么宝贝啊,这么神秘!不过我在进城的路上,一下没拿住,包袱掉到地上开了个缝露出一个东西来,我瞄了一眼,是个玉镯,还好没有摔碎。我发誓不是故意偷看的,纯属意外。 “其其格。”我扭过头看去,是呼兰,在向我招手:“小姐找你呢!” “哎,我这就去。” 走进房门,发现乌雅坐在一架琴跟前。这就奇怪了,蒙古人的乐器不是马头琴么?蒙古人也玩古筝阿? 乌雅看我疑惑地看着琴,笑着说:“看你的样子,像是没见过新鲜玩意似的,这个叫雅托克。” 雅托克?怎么长的这么像古筝?我不禁脱口而出:“不是古筝么?” 乌雅一脸的惊讶:“你怎么知道古筝的啊?” 我一愣,对啊,这是蒙古,忙解释:“因为我舅舅的隔壁的姑姑的远房亲戚去过京城,曾带回个古筝,所以我知道。”说完,自己都傻了眼,我到底在胡诌什么啊。 “喔。”乌雅恍然大悟,她居然相信了没有怀疑。“其实雅托克和古筝的构造、弹奏技法都是一样的,区别可能在于雅托克奏的是我们蒙古的乐曲,而古筝弹奏的是中原的音乐吧。” 我站在一旁笑着点点头。 “你会吗?” 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我来教你吧。”说着乌雅就拉我坐在她旁边。 我忙站起身:“小姐,我学这个干嘛,我不过一个下人而已。” 乌雅突然认真起来:“其其格,我让你学你就学,以后自然有你用的地方。” 我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乌雅笑了笑,抬起手来教我弹弦,我看着她的手腕,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 她的手上戴着一个通绿的玉镯,和那天我看见包袱里的玉镯很像,难道乌雅和巴布他们…… 第十四章 奔月计划 乌雅教我蒙古琴已经有几天了!不得不佩服我的音律先生,听额娘说他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音律先生,也难怪,把我这个音痴教成半吊子确属难得。乌雅教我的这些曲子,没几天我就学会了,果然是音律先生教给我的古筝基本功很扎实,想想那个时候他天天愁眉苦脸地督着我,如果知道我现在基本入门了,应该很是欣慰吧! 这时我坐在琴前,弹着一首蒙古乐曲,乌雅说过一遍名字我嫌麻烦没记住。我终于知道她要我学琴的目的了,就是让我在屋里冒充她,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去哪儿?这时,突然想到那天乌雅手上的玉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小姐。”抬头看,发现乌雅已经推门进来了,一脸的喜悦。 “老爷和夫人没过来吧!”乌雅问着呼兰。 “刚才夫人倒是过来了,在门口站着听了会儿琴,也没进来,就走了。”呼兰笑盈盈地答道。 “其其格。”乌雅笑着向我扑了过来,“你太好了,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就乖乖地留在屋里练琴呗!”我故意不看她,呼兰掩嘴笑着。 乌雅翻了一下白眼:“那干脆让我死了算了。”然后把头靠在我肩上:“其其格,你弹的真好,比我强多了。”我心里暗笑,我这种半吊子居然被人称赞,先生要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小姐。”门外突然响起个声音,我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乌雅身边,乌雅装好样子,呼兰说道:“进来吧。” 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小姐,老爷夫人请小姐去趟大厅。” “有什么事吗?” “是台吉大人和公子过来了。” 乌雅听后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过来。” 我看了一眼呼兰,她也皱起了眉头,忧虑地看着乌雅。 “其其格,你跟我一块去吧。”还没等我拒绝,乌雅已经拉着我出门…… “唉!”乌雅长长地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刚才我陪乌雅去了大厅,只见乌雅他爸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坐在厅上,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男人,一看穿着就知道是台吉和他儿子了。乌雅他爸一见乌雅来,忙让她行礼,乌雅顺从地照做。台吉,一个典型的蒙古男人,不知是不是长年不运动,一副肚满肠肥的样子,而且一脸的傲慢,仿佛这些人都欠他钱似的;他儿子却清瘦,脸有些苍白,弱不经风的样子,让我十分怀疑这两个人的父子关系,但看到他们同样傲慢的神情,拿鼻孔对人,让我很确定这果然是两父子,一样的德行。 “乌雅,台吉大人这次来是替喀多仁公子提亲的。” 乌雅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一歪差点摔倒,我忙上前扶住她。之后厅上说什么,我没在意听,只是看着乌雅欲哭无泪的表情。 乌雅从大厅回来后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并不言语,只是叹气。呼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时屋里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我正准备推门出去。 “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你下来吗?” 我一愣,扭过头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看见你痛苦流涕,我也有想哭的冲动。我之前生了一场病,好了之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已经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她。失忆? “我不记得是怎么病的,只是觉得像一场梦,梦中快要掉下悬崖,这时一个人抓住了我。清醒之后,一直想着这个人,直到看见了巴布,他简直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人,那张脸我永远记得。”乌雅并没有看我,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提到巴布时脸上渐渐浮现了笑意。她的这番话把我弄糊涂了,什么做梦,巴布不会是她的梦中情人吧。 “乌雅,你对巴布……” “对,我喜欢巴布,我要嫁给他!”乌雅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我大惊,太直接了吧。 “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和你梦中的那个人长得相像吗?” “其其格,你爱过人吗?你懂爱情吗?” 我眉头一皱,问一个剩女懂不懂爱情,这不等于在问一个白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吗? 她顿了顿,又开始说道:“我喜欢跟巴布在一起的感觉,很自在,没有负担,他总是为我着想,我什么事情都不用考虑只要快乐就好。而这个家,我觉得很陌生,有时候感觉自己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而已,就象这次和台吉家结亲。”说着说着,乌雅又低下头来。 我走上前本想安慰几句,乌雅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其其格,你说我去向巴布表明心意好不好?” “啊?”我瞪大眼睛,也太直接了吧。 “其其格,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能嫁给喀多仁,我不爱他。” “话是这么说,但是……” “其其格,你一定要帮我!” “可是,我怎么帮?”我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又在琢磨什么? “我明天去找巴布,让他带我走!” “私奔?”我叫出声,乌雅冲上前捂住我的嘴,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丫头疯了吗? 在乌雅的软磨硬泡策略下,我投降了。不知是同情她即将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还是我觉得她是秋秋因而身为朋友的我自然而然地为之两肋插刀,反正结论是我决定帮她,同时把呼兰也拉下了水。 乌雅带着我和呼兰,以及一帮子丫鬟、家丁来到了城里最大的一个园林,这里只有城里有权势的富人才能来,可能就是古代的地位不平等所延伸的特权吧! 昨晚我们三个研究出了一个私奔计划,我将其命名为“奔月计划”,首先乌雅以练琴为名出门,然后由我代替她为其争取时间找巴布,接着我和呼兰借机游园而金蝉脱壳,最后谎称乌雅游园时失踪,整个计划完成,乌雅也可以和巴布双宿双栖了。 本人对此计划十分满意,自觉堪称完美,因为我是总策划人。乌雅和呼兰很是奇怪我的转变,刚开始本来不情不愿的,现在居然甚是积极,可能是第一次当行动策划人,心情兴奋吧。 我事先提醒了乌雅让她戴着面纱出门,我与她身材相仿,这样只要换身衣服、戴上面纱就可以假扮她了。这个园林据说是城里的贵族合资修建,由此便可看出蒙古贵族过着多么奢华的生活,虽然不及皇宫的御花园,但这里是蒙古,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照说终年干旱降水稀少,而且气温日较差大,没想到这里活生生地造出个园林来,花草树木一样不少,还整了个人工湖来消遣,太会享受了。 我们来到了湖中央的亭子里,呼兰吩咐下人用厚纱帐将亭子的四周全遮了起来,又令其他的丫鬟、家丁在外面候着,说是不要打扰乌雅小姐弹琴的雅兴。亭子里只剩下我、乌雅、呼兰时,我跟乌雅赶紧换了衣服,乌雅朝我笑了笑,就低头出去了。 “不会有事吧?”呼兰望了一下外面问我。 “不知道,也说不一定,随机应变吧!”我说完,就坐在琴前开始弹起来。 乌雅只教了我两首蒙古乐曲,时间太仓促了,在我反复弹了两遍之后,觉得这样不行,迟早会露出破绽的。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已经快被我弹成京城名曲的《青花瓷》,就弹那个吧,反正蒙古人也没有听过,中原还没有这个曲子,任他们猜也猜不出是什么曲子,能混过去就好。 一下定主意,我开始弹起来,可能是弹过几遍了,虽然许久没弹,但仍很熟练。我轻轻弹着,突然轻风起了,纱帐被风撩起了一点缝,我陶醉于轻风拂面和乐曲意境中,甚是自得。一曲弹罢,呼兰忙问:“这什么曲子啊,我没有听过?很好听。” 我得意地朝呼兰眨眨眼:“好听吧,你以后要是每天都做好吃的给我,我就天天弹给你听。” “臭丫头,还跟我讲起条件来了,看我不罚你。”呼兰笑着扑了上来,我们正闹着,突然听见纱帐外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小姐,我家主人求见。” 我们一惊,呼兰不知所措起来,我忙安抚她,让她先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呼兰掀了纱帐出去,过了会儿又掀纱帐跑了进来:“其其格,外面有五六个人呢!其中有个人穿的很是富贵呢!可能是琴声引来的,怎么办啊?” 我低头想了想,跟胡兰耳语了几句。呼兰笑着点点头,掀了纱帐走了出去。 “这位公子,我们小姐说了,萍水相逢而已,无需见面,公子请回吧!” “我刚才听见小姐弹的曲子甚是新奇,请教小姐是何曲目?”一个年轻但深沉有力的声音响起。 呼兰掀开纱帐慌张地跑进来,我又跟她耳语了几句,呼兰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公子,我们小姐说,很感激公子的垂青,但只是胡乱弹奏而已,做不得数的,公子见笑了。” “小姐,胡乱弹奏也能如此动听?小姐过谦了。刚才听见此曲,我本以为是男子所奏,不曾想居然是名女子。” 他什么意思啊?我看见呼兰又掀了纱帐走了进来,就将她叫了过来,又跟她说了几句,呼兰点点头,又走了出去: “我们小姐说,不知公子何意?” “据我所知,一些比较有名的琴师多为男子,极少有好的女琴师。”又是那个年轻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带着几分傲慢。 “我们小姐说,原来公子是以男女来区分琴师的好坏的,但小姐认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琴师好坏之分,自然也无所谓琴师技艺因性别不同而有差别,只有所弹之曲动人与否的区别。弹琴贵在于心,纵使技艺再好的琴师,若心不静、未融入乐曲,那么听其曲只如嚼蜡般无味,自然谈不上动人了。” “小姐所言也有道理,但事实上,知名的琴师都是男的不是吗?这说明男琴师更能弹出悦耳的乐曲不是吗?” “我们小姐说,不知公子所言是什么事实?首先,女人自出生便受教不可抛头露面,而被养在深闺,纵使有超然的琴艺也不能为一般人所知晓,公子所说的那些虚名自然男琴师拥之甚多。不过,虚名也并不代表琴就一定弹得好了,小姐刚才也说过了,弹琴贵乎心境,相比沉浮于俗世间的心机与无奈,反倒是身处深闺的女子更加自得些,随性而奏,没有压力,琴随心走,这才是乐之最高境界不是吗?”呼兰俨然成为了这场论战中我的传声筒。我一心想把外面这些人打发走,惟恐他破坏了我的计划,所以又将呼兰叫了进来,嘱咐了几句。“公子,我们小姐说了,您是赏乐之人,却动不动就将所谓虚名挂在嘴边,看来小姐的琴声不适合您,公子还是请回吧。” “放肆,你……”另一个雄厚的男声响起。 过了会儿外面没有声音了,呼兰笑得像朵花似的跑了进来:“走了走了。” 我大呼一口气,还好,他们还算识趣的。不知道乌雅有没有找到巴布,私奔了没有,我这下一步棋什么时候走呢? “呼兰,你去外面看看什么时辰了?” 呼兰应了声,掀开纱帐望天,突然愣在那儿,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浑身开始哆嗦起来,我正要询问什么事,她尖叫一声跑到我跟前,惊慌失措地说:“其其格,是,是台吉公子,喀……喀多仁他来了。” “啊!”我噌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用力过猛,膝盖一下子撞到了琴,差点把琴给撞翻了。“哎哟。”我跳起来抱住膝盖。 “没事吧,其其格,现在怎么办?”呼兰关切地扶住我,却是一脸的焦急。 我边揉着膝盖边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蹦出来啊,一个大男人没事出来游什么园啊?呼兰焦急地走到纱帐跟前向外张望:“其其格,怎么办,快想办法啊,喀多仁快走到这边来了。” 喀多仁是乌雅的未婚夫,要过来打招呼很正常,万一要是被他发现什么不对劲,我这个行动总策划人肯定得慷慨就义了。“没办法了。”我不顾还生疼的膝盖,就拉着呼兰说:“现在只有提前进行b计划。” “b计划?”呼兰一脸茫然。 我慌忙把面纱戴好,就拉着呼兰一瘸一拐地往外跑:“就是金蝉脱壳啊!” 我跟呼兰从亭子出去,就向一旁的树丛跑去,分明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乌雅小姐”,但不敢回头。我跟呼兰一口气跑到一个僻静处停下来喘气,外面似乎已经乱成一团。 “其其格,怎么办?” “怎么办?赶紧换衣服呗!我衣服呢?” “啊!”呼兰叫起来,我慌忙捂住她的嘴,她一脸的惊慌,拿开我的手低声说道:“忘在亭子里了。” “不是吧!”我气得直跺脚:“你刚没有带着吗?我不是说提前实施b计划吗?” “我刚才一慌,就忘了。” 我探头出去瞄了一下,外面到处都是“乌雅小姐”的喊声。完了,这事闹大了。 “呼兰,你听我说,你现在去亭子把我的衣服偷偷拿过来,我在这儿等你,待会儿出去他们要是问你乌雅在哪儿,你就说刚才走散了,现在也在找。” 呼兰边跑边说:“那你千万别乱跑。”我点点头目送她走出去,然后坐在草地上,刚才撞到的膝盖还在疼呢! “乌雅小姐。”心一惊,声音是从我身后树丛外传来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恐慌地朝树丛深处跑去。“啪!”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我被弹出好远,一下子失去平衡“扑通”坐到地上。头发晕,我下意识地扶着脑袋,帽子和面纱都散落在一边。 “什么东西搁在这儿挡道啊?”满腔怒气抬眼一看,立马傻在那儿了。一个人,一个蒙古男人站在面前,正冷冷地看着我。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仰头看他,浓眉大眼,直挺的鼻梁,樱红的嘴唇,脸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像蒙古人,却有几分宛如中原女子般的秀气,好漂亮的脸啊!他头发结成一根发辫垂在左肩,发梢饰着一个镶满玛瑙的金色发圈,穿着棕色的缎面棉衣长袍,上面绣满了各式的龙虎图案,很是华贵,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绸缎腰带,还挂着一把蒙古刀,刀鞘上雕着一只展翅雄鹰,鹰的眼睛镶了两颗红宝石。他目光冷冷的,满脸的傲慢,一身的贵气仿佛浑然天成。 “乌雅小姐!”树丛外又传来家丁们的呼喊声,我突然回过神来,对阿,我是在逃命,居然在这里发呆。忙起身,“啊!”,我又重重地坐下。疼!膝盖好像肿起来了。不行,疼死也得逃命,我又准备起来。 “别动!”我顺着声音望去,那个男人脸沉下来,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我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子。 “不想死就别动!”他提高了音量,把我吓了一跳,疑惑地望着他,他要干嘛? 只见他盯着我慢慢走过来,这样的眼神,寒彻入骨,我不禁哆嗦起来。大哥,我不过撞你一下而已,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他已经走到我跟前,又慢慢蹲下来,我看着他的脸越来越害怕,突然只觉得一股力量将我拉起,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抱起。只觉得胸口闷着一股气,刚才的害怕全部转化为怒气:“你干嘛?放我下来!” 那个男人瞥了我一眼,松手放了我下来,:“我这可是头回见对自己救命恩人这种态度的人!” 救命恩人?我扭头看刚才坐的地方,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条大约长六尺的蛇正盘在那个地方晒太阳。我的妈啊,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这号东西。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坐在了地上。突然那条蛇的头又直起来了,我大叫一声,慌忙躲在那个男人身后,拽着他的袖子直哆嗦。 “主子!”身后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我扭看去,一个粗壮的男人正走过来,一看见我们被惊得呆在那儿了。想想这个画面确实很奇怪,那个男人双手托着手肘,站在前面,我弓着身子扯着他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其……”呼兰跑了过来,看见这样的画面也惊住了。 “呼……呼兰,那……那个。”我探出头,一脸的惊恐,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那条蛇午憩的地方。 呼兰扭头看了一下,就径直走过来扶我起来:“快走吧!”然后朝我使眼色,我会意地朝她点点头,就向外走去。突然想起件事,我扭过头对那个男人笑了笑:“对了,刚才谢谢你。”那个男人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我早已被呼兰拖走了。 “你怎么碰到他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呼兰问我。 “我本来是在那儿等你的,后来看见蛇,是他救的我。” “喔!”呼兰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下:“那个男人就是刚才在纱帐外求见的人。” “啊!”我停下了脚步,没这么倒霉吧! “快走吧,乌雅回来!”说着呼兰就拉着我跑起来。 乌雅回来了,她没有私奔吗,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男人的脸浮现在我脑海里,不知这是福还是祸!不管怎样,奔月计划正式宣告失败,我这个总策划人很不光彩地卸任了! 第十五章 求亲 昨天,乌雅从园子回来后就病倒了,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老爷夫人都过来看了,她仍是不开口。我跟呼兰虽然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但我们都觉得是与巴布有关,她为什么没有跟巴布走?看见她这种状态,我们谁也不敢去问,所以只有找另一个当事人求证了。鉴于我是巴布妹妹的表面身份,呼兰指派我亲自去审巴布,我本不想做这么八卦的事情,但又不好拒绝只有厚着脸皮到处寻巴布。 辗转了几个地方之后,我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巴布,他正在修理什么东西。 “巴布!” 他转过头,看见是我,笑了笑。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目光有些呆滞,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一脸的憔悴。我更加确定他与乌雅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走上前拖着他:“你跟我来!” 把他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后,我顿了顿,开口说:“你跟乌雅到底是怎么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只是低头沉思却不看我:“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那你知不知道乌雅现在都快病死了。” 他先是一惊,又垂下眼来:“不要紧,她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巴布,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有你这么推卸责任的吗?”我怒了,双手抓住巴布:“你知道昨天我跟呼兰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打掩护,为的就是希望你和乌雅有个好的结果,你知道乌雅有多喜欢你吗?” “我知道乌雅对我好,但我配不上她。可能因为我救过她吧,所以她心存感激吧!” “你救过她,你什么时候救过她?”乌雅不是说巴布是她梦中情人吗? “乌雅不是夫人亲生女儿。”我一下子愣住了,抓住巴布的手松了下来。 “前几月,我随夫人去京城西边的大觉寺求佛,下山返回途中发现了她。她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夫人命我将她抱回。没想到她醒来时竟失去了记忆,夫人可怜她就谎称是自己的女儿,为了避免横生事端,就命府里所有人不得声张,她也只当是自己生病而失忆。我想可能她潜意识里知道是我救的她,所以才对我有好感的。其其格,你怎么啦?” 我这时已经全身发软,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嘴里喃喃地念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有错的。”乌雅果然就是秋秋,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神,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的个性。虽然早就怀疑乌雅的身份,但当我得知乌雅确实是秋秋时,仍然有些失控,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心疼,只是坐在地上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巴布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秋秋,我终于找到你了,虽然你已经认不出我来…… “其其格,你怎么啦?巴布说了什么吗?”呼兰看见我两眼红肿地坐在乌雅门口发呆,疑惑地问。 我费力地挤出个笑容,心里明白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用手指指门:“在里面呢!”刚才我哭着死拖活拽地将巴布拉过来,推进乌雅的房门。以我对秋秋的了解,她得的是心病,这个时候只有巴布才能打开她的心结。 “啊!”呼兰显然被吓了一跳,趴在门缝那儿向里张望。 我又低下了头。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告诉秋秋真相吗?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回到现代。这样会不会对她有些残忍,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人,却必须像我一样因另一个时空而凭添许多烦闷和牵挂?但如果现在不说,有一天她自己恢复了记忆又会是什么状况呢? 突然门被打开了,呼兰向前一倾,差点摔在地上。巴布走了出来,呼兰不好意思地站到一旁,巴布走过来看到坐在地上的我,我红着眼睛也看着他。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巴布垂下眼走了,我耳边飘来巴布有些羞涩但坚定的声音:“谢谢你。”我恍惚地站起身,走进房门。 “其其格!”乌雅扑上来抱住我:“谢谢你,谢谢你,其其格。”接着开始抽泣起来。 我眼睛也模糊了,泪水顺着脸庞流下来,双手紧紧地抱住乌雅,不,是秋秋,心里默念:这样就好,还是保持现状吧,只要秋秋快乐的话,什么都无所谓了,身为朋友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其其格,你看这个好看吗?”秋秋拿着一个玉镯笑着问我,自从巴布上次来了之后,秋秋的病一下子全好,容光焕发的,老爷和夫人甚是欢喜,果然还是我这个死党了解秋秋。 我一愣,这个玉镯通体透绿,咦,这不是那个包袱里面的,后来我看见戴在秋秋手上的玉镯吗?我疑惑地看着秋秋。 秋秋笑了笑,抓起我的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将玉镯套在了我的手上。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怎样谢你?阿布和额吉给我的东西都是些个俗物,我自己都不稀罕。而这个玉镯是巴布送我的,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比生命还要珍贵,你一定要收下。” 我忙要脱下:“不行,这个是巴布送你的定情之物,我怎么能要呢?” 秋秋按住我的手:“正因为重要,才要送你,这个玉镯现在已经不是我和巴布的定情之物了,而是我送给你的我们之间友谊的象征,所以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份心。”我仍有些犹豫,但看见她坚定的眼神,只有点头收下。 “小姐!”这时呼兰跑进来,还被门框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秋秋走过去扶她:“怎么啦,看把你慌的?” “小姐,我听刚才在厅上伺候的娜吉说,那……那个乌喇特部的郡王衮札布向老爷来提亲了!”呼兰神色慌张。 “啊!”秋秋一脸愕然。 “不对啊!”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乌雅不是许给喀多仁少爷了吗?老爷夫人有几个女儿啊?” “就是乌雅小姐,王爷就是来向乌雅小姐来提亲的!” “啊!”我跟秋秋都一惊。“那个郡王是谁啊?”我不禁奇怪,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郡王来了。 “多罗郡王衮札布你没听说过?”呼兰惊讶地看着我。我摇摇头,心里想:我应该听说过吗? “博尔济吉特•;;衮札布,是‘黄金贵族’、成吉思汗的后人,骁勇善战,十五岁就出兵平乱,立下显赫的战功,所以被皇上封为多罗郡王,是蒙古贵族中最年轻的郡王。” 这说辞怎么这么耳熟啊,我在哪儿听过?“呼兰,你刚才说那个什么郡王叫什么来着?” “博尔济吉特氏乌喇特部的衮札布郡王。”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是毓宁,毓宁跟我说过康熙要给她指婚的人。他不是有毓宁了么,还来求什么亲啊? 呼兰没管我,接着说:“只是这个郡王爷啊,有些奇怪,听说家里都是男人,没有女人,皇上曾想把九格格指给他,但他都拒绝了,至今都没有娶亲。外面有人传,郡王有龙阳癖,喜欢男人。” “啊!”秋秋眉头一皱,一脸的嫌弃:“那他来这儿求什么亲?” “会不会是走错门了?”我故作认真的说。秋秋笑着扑过来,一群人闹着,对这事也没细琢磨,没想到第二天…… 呼兰又一脸恐慌地跑进来:“小姐,那个郡王来了,我看见了。” “本以为是寻错人了,看来是我们乌雅小姐才貌双全的名声招来的。”我一脸的调侃。 秋秋又冲了上来:“让你贫!” 突然呼兰抓住我的手,严肃地看着我:“那个郡王,就是那天在纱帐外求见,你后来在树丛里碰到的那个人。” 我大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不会这么巧吧! “喔,看来这个郡王是我们其其格招来的。”秋秋一脸调笑着站在我的身边,全然不顾我脸色变化。 “怎么办啊?”呼兰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我有办法!”秋秋眉毛一挑,得意地说。我抬起头,满面愁云地看着她。 “郡王来求亲,以我阿布攀权附贵的个性肯定会推掉与台吉家的亲事,转而投向郡王府。这样正合我意。等阿布推了后,我再跟郡王解释这一切,告诉他,他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其其格。” “不行。”我已经跳起来:“绝对不行,他是郡王,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得罪得起的,乌雅,我们不能冒这险,这不是小孩玩家家酒,而是随时可能丢掉小命的。” “如果不这样,那你说我怎么办?我下个月就要和喀多仁成亲了,难道到时候让巴布去抢亲吗?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你肯定觉得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即使现在告诉郡王真相也是欺骗,还不如等阿布退了婚再告诉他。我宁可赌一赌,我赢了就可以和巴布双宿双栖了;输了,也不过一条命而已,反正如果让我嫁给喀多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宁愿死。” 秋秋坚定地看着我,我知道已经劝不了她了。 晚上,夫人过来了,是来谈婚约的事情,正如秋秋所料,他爹果然退了台吉家的亲事。我站着过廊里,想着秋秋满面的喜悦,不安在我心中渐渐升级,总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其其格!”我扭过头去,居然是巴布。巴布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我刚才打听到了。” “什么?” “带你回京城的车队啊!” “真的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说我可以回京城拉!” 巴布也是一脸的兴奋,用力地点点头:“我托我朋友打听到,这几天城里的一个表演团要去京城的一家达官贵人府里做表演,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带着你一起去京城。” “是吗?太好了。”我像个小鹿般一蹦一跳的。回京城,就意味着离回家不远了。 第二天,我就去向秋秋告假,其实是想回去和额吉告别,这些日子确实劳烦她替我的事操了不少心。巴布也收拾了东西陪我一起回去。 额吉看见我回来自然是很高兴,但听说我要走又有些伤感起来。我看这情形忙安慰了她几句,额吉调整了情绪就开始忙里忙外地给我张罗干粮和衣服,接着把周围的邻居都叫了过来给我送行。一堆人围坐在篝火前吃吃喝喝,载歌载舞的,很是兴奋,我也跟他们一样,融入着欢乐的氛围。明天就要走了,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回来了吧! 因为额吉的强留,我在这儿呆了两天,额吉这两天都在准备我带上路的东西,一遍一遍地整理,巴布都笑话她老糊涂了。看见额吉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窝心,眼睛有些湿湿的…… 一大早,我同额吉道别,就跟巴布往回赶。巴布说晚上车队就要动身了,在此之前我还得回府里,和秋秋作最后的告别,因为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吧。等我们到城里,却发现有些不寻常,行人不像平时那么有序,反而是有些骚乱,我心存疑虑地与巴布往乌雅家方向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我们俩都傻在那儿了。 门口守着两个蒙古兵穿着的人,门上贴着封条。怎么回事啊? 巴布回过神来,忙拉住身边的一个行人:“这位大哥,你知道这家人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喔,你们是才从外地回来的吧!这家人得罪郡王爷了,全家人都被抓起来了,据说后天就要行刑了。” 抓起来?行刑?我一边猜想是怎么回事,一边阻止身边的巴布冲上前。拖着巴布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他们要杀乌雅!”巴布眼睛瞪得圆圆的,快要喷出火来。 我正要张嘴,只听见:“其其格!” 我扭头看去,是呼兰,但换了身灰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帽子,打扮得像个男人。 “呼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巴布早已冲上去抓住呼兰的双肩。 呼兰痛苦地摇摇头,却看着我:“其其格,当初小姐没有听你的劝,现在果然出事了。你走的那天,郡王爷又来府里,老爷让小姐出去见他,小姐出去后,跟他摊牌,告知实情,郡王听完后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小姐和我都很庆幸以为逃过了一劫。没有想到,第二天来了一大批官兵将府里都包围起来,小姐发现不对,马上让我乔装从后院的狗洞逃了出来,接着小姐和老爷夫人都被官兵带走了。刚才看官府的告示,说要处死小姐他们。”我不禁一哆嗦,不至于吧,这点小事就要杀人吗? 巴布傻在那儿,身体一歪,坐到地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地面。呼兰又走到我面前:“其其格,小姐让我逃出来就为给你报信的,我知道你回城后一定会回府,所以一直在这儿附近转悠等你。小姐让我跟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不要再回这个地方了。”我一愣,看着呼兰的满脸泪痕。 巴布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噌地站起来:“其其格,你得走,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不行,我不能走,明知道乌雅被关起来,我怎么……” “你到底懂不懂乌雅的用意啊?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送死吗?乌雅我自然会救。”我第一次看见巴布发这么大的火,被吓了一跳。 “那你怎么救,送死吗?” “不用你管,就算死,能和乌雅死在一起我也知足。”说完,巴布就拽着我往客栈里拖,又推进一间房,扔给我一身男装:“换上,我现在就去联系车队。”接着把房门给锁上了。 我捧着衣服坐到了地上,右手抚摸着手腕上秋秋给我的玉镯。 怎么办,秋秋?让我就这样走了不顾你吗?即使回到现代,我下辈子如何能心安?那么,究竟怎样做才能救你呢? 傍晚时分,巴布回来了,我已经换好了衣服,戴好了帽子。我看着他一脸的忧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其其格,我已经跟车队联系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巴布,我想好了,还是不要妨碍你的好,我即使留在这儿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个累赘。” 巴布像是松了一口气:“放心,我会救乌雅出来。” 我对他笑了笑,这笑容连自己都觉得冷得发抖。 巴布和我一起来到了大街,突然街上有人清场,我们抬头望去,只听见:“让开,让开,郡王爷来了。”我看见巴布握紧了拳头。不知不觉人群已经到我们这儿了,我跟巴布被混在人群中,看着郡王的人马慢慢靠近,巴布的拳头也越握越紧。 “巴布!”巴布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你给我记住,要是乌雅被放出来,你一定要带她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还没等巴布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出了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行进队伍的必经之路上。巴布正打算冲上前拉我,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行进队伍已经到了我的跟前。 “唰”几把刀一下子架在了脖子上,我把帽子一扔,俯身磕了一个头。 “其其格,求见多罗郡王!”一匹马慢慢地走到我面前。 我强力端正自己因害怕而不断发抖的身体,右手紧紧地握着左手腕的玉镯。 秋秋,我要救你,这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找死,这是一场赌局,赌注是我的命——不是小如的命,也不是其其格的命,而是他塔喇•;英琦的命…… 第十六章 羊入虎口 我跪在堂下,四周站满了拿着刀的蒙古官兵,个个凶神恶煞,我心里很清楚,稍有行差踏错,必将命丧黄泉。 之前我在客栈里计划了半天,实在不行就搬出他塔喇•;;英琦的身份吓唬他们,阿玛好歹也是内务府总管大臣,正二品的官,这些甭管什么台吉还是郡王的,都是满清皇帝封的,好歹会给满人留点颜面。只是,他们要是不信我是他塔喇•;;英琦怎么办? 台吉和郡王爷坐在堂上。台吉还是那副德性,肥头大耳的,当然,也不可能指望他这几天就能瘦下来。郡王,也就是那天我在树丛里碰到的人,这会儿,慵懒地歪坐在椅子上,左手托头撑着堂上的茶几。我一直不敢看他的脸,但明显感觉他冷冷的目光向我射来。我就这样完全地暴露在他目光下,被他锐利如x光的眼神浑身上下扫了个遍。 “你叫什么?”台吉发话。 “回大人,奴婢叫其其格!”我下意识地握住左手的手镯,秋秋,我一定会救你的。 “大胆其其格,居然敢蒙骗郡王爷!” “奴婢不知大人何意?”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能耍嘴皮子混过去最好,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亮他塔喇•;;英琦的身分,阿玛他们要是知道我在这儿,肯定一窝蜂地跑来,到时候想脱身都没办法。 “你冒充乌雅小姐骗婚,还假装不知情。” “奴婢不明白台吉大人的意思,奴婢确实有代替小姐弹琴,但骗婚一说,奴婢不明所以。” “居然敢狡辩,来人呐!” “大人,即使死也要死的瞑目不是吗?台吉大人若是给奴婢扣上不明不白的罪名,奴婢死不瞑目。” “好,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你家小姐也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奴婢斗胆问台吉大人,小姐承认的是‘冒充’还是‘骗婚’?” “你……” “奴婢确实冒充了小姐,只因小姐贪玩,嫌奏琴无趣,所以奴婢代小姐弹了几曲,台吉大人所说的骗婚之事定是误会,望郡王爷和台吉大人明察秋毫!” “哼,那为什么郡王爷到府上提亲时,你们不说清楚?”台吉吹胡子瞪眼地,一脸的横肉有节奏地抖动着。 “大人明察,郡王爷提亲时,只说是乌雅小姐,老爷夫人并不知郡王爷误会了,而小姐亦不知;后来郡王爷再过府时,小姐才发现不对劲,忙向郡王爷解释,如此一来何来骗婚之说?” “那你不是知道吗?你怎么不说?”我发现台吉居然被我气得哆嗦了,心里暗暗偷笑。“回大人,第一,奴婢见郡王爷时,郡王爷并未表明身份,奴婢如何得知;第二,郡王爷过府来提亲时,奴婢也未曾相见,即使相见了,奴婢也不知郡王爷是因误认前来提亲。乌雅小姐才貌双全声名在外,台吉大人也知道,不然怎会替喀多仁公子来求亲,而郡王爷慕名而来也不奇怪啊!” “你……”台吉大人彻底语塞。 我俯身磕了一个头:“自此,想必奴婢也解释清楚了,一切皆缘起误会,小姐和老爷夫人无意触怒、更不敢欺骗郡王爷,恳请郡王爷和台吉大人饶恕老爷一家。” “哼!”台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臭丫头,居然死到临头还嘴硬,我今天就非要你的命不可,来人,把她拖出去!” 不是吧,台吉正当壮年,怎么这么经不住气!眼见着上来两个蒙古兵将我架起来,不行了,只有最后一招保命了,我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 “慢着!”扑通一声,我被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抬头一看,郡王坐正了身子看着我:“你叫其其格?” “是。”我赶紧恭恭敬敬地跪着。比起台吉,这个郡王才是真正的可怕,我不禁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你不怕死吗?还是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我浑身一抖,好冰冷的一句话。 “怕,奴婢很怕死。” “那……” “回郡王爷,这是个赌局,赌注是奴婢的命。奴婢虽然怕死,但知道如果放任小姐他们不管,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奴婢也不知会赢还是会输,即使赢的机会微之甚微,奴婢也要全力以赴。但是如果不来,那么连赢的机会都不会有。” “赌局?有趣,不过本王对赌没有兴趣。”他的意思是让我死翘翘吗? “本王可以跟你做个买卖,他们,本王可以放。”郡王慢慢走了下来,突然在我的面前停住了:“你拿什么来换呢?” 我仍低着头,什么意思啊?噌地一下,我觉得被人拎了起来。抬眼看,郡王正抓着我的衣襟,脸对向我,他这张漂亮的脸突然变得很狰狞,眼光冷冷地直视着我。 我只觉得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也说不出话来。他突然一松手将我扔了出去,我趴在地上,摸着脖子,费力地咳了几声。白长了张漂亮的脸,这人是个疯子。 “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参考——用你的命来交换!本王看你护主心切,半卖半送,你,一个贱婢的命,可以换这么多人的性命,这笔生意岂不是很划算。” 划算?我抬头看了一眼衮札布,他一脸的诡异,白痴才会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需要给你时间考虑吗?好,我数三声,第三声落音,你还没有回答,那么就由台吉大人将你和你家小姐、老爷、夫人一齐拖出去处死。一!”他仍是一脸的傲慢,伸出了一个手指。 我一下子愣住,只是看着他举起的手指。“二!” “我答应你!”我喘着粗气:“从现在起,我其其格的命就是你的,但是正如你说,请放过我家小姐和老爷夫人。”我直直地看着,牙咬得都快碎掉了。 “吉尔特朗!” 这时从一堆蒙古兵中出来一个人,穿着暗黄色的长袍,黑色的皮靴,右手戴着皮质护套,单膝跪在堂下:“奴才在。” “传本王口谕,放人,但没收家财,屋宅充公,以示惩戒!” “遵命!” “等一下!”我挣扎地爬起来:“我也要去!” “哼!”他看了我一眼,冷笑着:“其其格,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身份?你的命是我的,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隶,这样下贱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站着跟我说话?” 我低下头,拼命地咬着下嘴唇,气得浑身哆嗦。“下贱”?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我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不让它掉下来,但还是慢慢地放下腿,跪倒在地,俯身磕头:“奴婢恳请王爷恩准见小姐最后一面。” “吉尔特朗,带着她吧!” “奴婢谢王爷开恩。”我又磕了一个头。低头站起来,一转身,眼泪再也止不住。我算是完了,招惹上这么个人…… 我躲在树后,探头观望着,过了会儿,前方出现了一群人,我一眼就发现了秋秋的身影,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皱着眉头四处观望着像是在寻什么。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身上并没有看见伤痕。 “你不是要来见她吗?为什么不过去?”我一扭头,吉尔特朗这时站在我身后。我低头轻轻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看着秋秋:“你说了吗?” “说了。” “谢谢!”这时外面突然冲上一个人,紧紧地将秋秋抱住。是巴布!秋秋在巴布怀里哭了起来,我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看着她我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为什么?”从我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为什么要我撒谎骗她说你回京城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为了救她差点丢命?”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希望她可以幸福而已,幸福是不应该参有任何杂质的,何苦让她凭添烦恼呢!”我仍看着秋秋,她已经破涕为笑了,还是紧紧地搂着巴布。“看见她这样开心的笑容,我所做的一切也有意义了。”我已经泪流满面,嘴角却含笑,心里清楚此刻我也是幸福的。 秋秋突然下意识地朝我这边望过来,我一慌,缩身忙躲在树后,倚靠着树干。再探头出去,秋秋和巴布牵着手走远了。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睛又渐渐模糊了,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左手腕的玉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吧,二十多年来,我们一起上学,一起逛街,一起吃喝玩乐,一起为袒护小卉跟别人掐架,甚至连穿越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我们都是一起,而现在是真的要分开了,我有种被活生生劈掉一半的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竟开始抽泣,到后来索性蹲着大哭,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嘴里只是叫着:“秋秋……” “哗……”我费力地将水桶的水倒进盆里,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洗衣服。 对,同志们,你们没有幻听,也没有眼花,我是在洗衣服,想想我妈若是看见此情此景一定激动地热泪盈眶。说来也有些惭愧,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事,即使上大学后,也只是洗洗小件的衣服,大件直接扛回家扔洗衣机。穿越后,他塔喇府的小姐,稍一皱眉就马上有人冲上来递茶,洗衣服这种事仿佛天方夜谭。即使跟着秋秋作丫鬟,也只是口上自称“奴婢”,但最多不过端端茶倒倒水而已,洗衣服这种粗活是从来不用我动手的。而我现在却坐在这儿洗衣服,短短几个月,我居然完成了从贵族小姐到贴身丫鬟再到王府奴隶的成功转变,地位越来越低,日子过得也越来越遭罪,这个破时代不能再待了,不然小命迟早难保。 “咝!”我倒吸了口凉气,把手从冰冷的水中抽出来,慢慢揉捏着快冻僵了的手,环视了一下四周堆积如山的衣服、布帘、床单之类的。 “其其格!” “有!”我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你把盆里的这些衣服洗完,就去厨房帮忙,今天来客人了,郡王爷吩咐好好准备。”那个女人斜视了一下盆里的衣服,冷冷地说。 “遵命!”我对她笑了笑。 “别对我嬉皮笑脸的,厨房帮完忙,再过来洗衣服,别想偷懒。”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摊摊手,又坐下来洗衣服。 这个胖胖的女人叫萨日其,应该算是郡王府的后勤总管,起码我归她管。她第一次看见我时,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把我领到一个小屋前冷冷地说:“你以后住这儿!”我本来暗自庆幸,郡王府奴隶待遇还这么好,居然单人单间,我做秋秋丫鬟的时候,还是跟呼兰同屋。后来发现,我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我一人一间,是因为整个王府,只有我和萨日其两个女人。 怪不得外面说衮扎布是个同性恋,我看八九不离十,起码也是双性恋吧!整个王府,从奴仆、小厮,到厨师、侍卫、乐师都是男的,而且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冷冷的,话少,即使是萨日其,见到我居然没有一点见到同伴仿佛重见天日的欣喜,依然是冷漠。我很怀疑所谓的郡王府是不是个大冰箱阿!你只能听到四周的风声,安静的像是墓地。 我又停了下来,捏捏手,环视了一下四周那堆积如山的东西。我已经洗了三天的衣服,但是好像这些成堆的东西完全没有变少的感觉,依然是一堆堆的。他们是不是把二十几年的衣服全部扔给我洗啊,我来之前郡王府里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突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不禁扭过头去看,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 好漂亮啊,我不禁惊叹!修长的眉毛,一双杏仁眼忽闪忽闪的,鹅蛋脸,皮肤白皙,小嘴倔强地翘着。这就是传说中蒙古草原的美女么? “放肆,看见小姐,居然不行礼。”我一愣,光顾着瞅美女了,居然没有看见美女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我又端详了一下这个美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戴着白色的皮毛帽,三条细细的金链横在额前,金链中间镶着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头发结成很多小辫,每个小辫下面都坠着一颗玛瑙;穿着紫色的高领长袍,袖口都用金线绣着各式的花朵图案,外套着一件紫色袖长至肘的高领外衣,最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皮毛坎肩,穿着一双白色的靴子。她头仰得高高的,一脸的不屑。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钱人。忙起身跪在地上,低下头,心里疑惑,这个美女是哪家的阿? “你就是衮扎布带回来的女人吗?” 女人?是说我吗?我不是奴隶吗,算女人么? 我看见那双靴子慢慢地走到我跟前:“抬起头来!” 这个丫头要干嘛?我皱了眉头,心里抱怨着,还是微抬起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呢?衮扎布的品味太低了!” 我感觉好像被人打了一棒槌,头嗡地一下炸开了。货色?有没有家教阿?我对她起初的好印象一下子消失殆尽。我端正了身体,一脸的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作声。 她又走到我身后,似乎是用脚踢了一下盆:“衣服都还没洗完,你只会白吃饭偷懒吗?” 我承认我嘴痒了。“回这位小姐,衣服本来就要洗完了,这不小姐过来了吗?奴婢得在这儿跪着行礼,自然没有办法洗衣服。”我注视着前方,平静地说。 “哼,你是说本小姐打扰你了吗?” “奴婢不敢,只是这是后院,污垢秽物甚多,小姐还是回大厅的好,免得弄脏小姐的衣服,奴婢担待不起。” “你不是在洗衣服吗?弄脏了你就给我洗呗,如果洗坏了,我定不会饶你!” “小姐说笑了,小姐如此华丽贵重的衣服,奴婢怎敢动,而且奴婢身份卑微,被奴婢的手碰过的衣服,即使再华贵,小姐应该也不会再穿自贬身价了吧!” “你……”我能感觉到,美女生气了。 “哈哈”我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男人依靠着走廊的廊柱上笑看着这边,穿着灰色长袍,戴着灰色皮帽,一双眼睛很漂亮,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眼珠,贼溜溜地转来转去,和那个美女的很像。 “阿吉特,你站那儿干嘛?”美女叫了起来。 “跟你一样啊,来看衮扎布带回来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却看了场好戏。” 戏?耍猴呢?我低头皱了皱眉,这帮子公子哥大小姐们闲着没事干吗?这么喜欢到处调侃人玩? 那个男人走下台阶,到了我跟前:“你叫什么?” “奴婢叫其其格。” “喔,其其格!”接着一片寂静,我依然低头跪着,但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目光已经把我浑身上下扫了遍,怎么办?腿已经跪得发麻,背后那个美女的眼神也刷刷地扎向我,我突然觉得有些凄凉,好像在这场眼神的战争中成为了一个牺牲品,我又被老天爷遗弃了吗?谁来救我啊! “奴婢给阿吉特少爷、娜仁高娃小姐请安!”我一惊,扭头看去,萨日其胖胖的脸印入我的眼帘,我顿时热泪盈眶,第一次觉得萨日其冷冰冰的脸分外可爱。 “起来吧!”那个男人一挥手,却看着我。 “其其格!” “有!”我跳了起来,转身看着萨日其,一脸的激动。 “你还在这儿干嘛呢?都快开饭了,还不去厨房帮忙?” “遵命!”我感激地看着萨日其,她仍然是面无表情,我强忍着跑上前抱她的冲动,几乎是逃命似的冲上走廊,一转弯,回头发现看不见他们了,我停下来,大呼了一口气。刚才那两个人是谁阿?那个美女好像对我很不友好,以后还是能躲就躲吧! 第十七章 郡王府 “扑通”,我坐在了台阶上,夜深了。 今天忙了一天,现在满脑子还是萨日其冷冷的声音“其其格”。萨日其似乎把王府里面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我做了,洗衣服、擦桌子、扫院子、拖地……郡王府里面难道只有我一个下人吗?而且不管我做什么,都能感觉到萨日其冷冷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我猜她应该不是什么后勤总管,而是专职监视我的。 我来郡王府已经好几天,很庆幸的是再也没有见过衮扎布。我们似乎是很有默契地避开对方。只要听说他在的地方,我从不过去,而他也从不到后院——我长期活动的范围来。这样很好,我是很怕见到他的。上次他在堂上审我的事,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我差点被他掐死! 不知道秋秋现在怎么样了?我低头轻轻地抚摸左手的玉镯,不知道巴布有没有听我的,带秋秋去一个隐蔽的地方生活。我在郡王府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巴布和秋秋争取时间找个地方躲起来。北京我是肯定要回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逃出郡王府,而唯一的顾虑就是巴布和秋秋,我害怕连累他们,所以只有将时间拖长点让秋秋他们好好地躲起来,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开。 咦,一个剔透的晶体飘落在我的手心,抬头一看,下雪了。在白色的月光照耀下,雪花片片飘落,甚为动人。我在北京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雪,大片大片的,像朵小花,今天的月光也格外明亮,照得这后院像个舞台般,我不禁站起身来加入这场演出。抬起头,雪花飘落在我脸上,有些冰凉,却像是被害羞地亲了一下,我开心地笑起来,心里的阴晦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轻轻地唱起:“edelweiss,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身体也随之摆动起来…… 天怎么一下全黑了,我看不见四周,刚才不是有月光吗?现在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突然前方出现两个人,我定睛一看眼泪就跟着流下来了,是爸妈,他们两个正坐在桌子前吃饭。我大叫着冲上前:“爸,妈!”爸妈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头吃饭,还在开心地说笑,我拼力地跑但离他们越来越远。我一下急了,更大声地叫喊:“爸妈,我是小如啊,我在这儿啊!”接着影像渐渐模糊起来,爸妈始终没有回头,我一下子绝望了,跪倒在地大哭:“爸,妈,我是小如啊,我在这里啊,难道你们把我忘了吗?爸妈,我好想你们,我不想呆在这里,妈,救我啊!”四周又暗了下来,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助地抽泣…… “其其格!” “有!”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睁开眼一看,台阶,下面是厚厚一层雪,我居然在台阶上睡着了!一摸脸,满面泪痕,原来那个是梦啊,但是为什么那么真实呢?“唉!”我不禁叹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啊?”转过身,“啪”,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一条毛毯?俯身捡起来,我昨天有带毛毯出来吗?没有啊,昨天我是从厨房过来的,根本就没有回房。难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跑到房里拿了条毛毯出来?不会是梦游吧! “其其格,发什么呆?要做早饭了,还不去厨房帮忙?”萨日其大声说道。 “喔,遵命!”我慌忙收起毛毯,也懒得管它了,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我做呢! “哗哗”,我握着扫把在后院扫雪,真是命苦,一天到晚被支使来支使去的。奇怪了,昨天睡在外面,居然没有感冒,我从小身体就很弱,总是动不动感冒发烧之类的。难道来到古代,被折腾这么久反倒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我很渴望生病,起码是现在,我真的快被萨日其折腾得散架了,想想我与她往日无冤今日无仇的,没必要把我往死里整吧!所以我认为她肯定是衮扎布派来的,衮扎布可能觉得杀我太折损他郡王爷的身份了,所以就变了法来累死我,太阴险了。 “其其格!” “有!”我握住扫把立正站好,条件反射已然形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我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被戏弄了”。不禁皱着眉转过头看去。一个男人依靠着廊柱,一双杏仁眼忽溜忽溜地转着,满脸的笑意,这不是后院的那个公子哥么?我翻了一下白眼,转过身去,又来耍猴吗? 我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你上次把娜仁高娃气得不轻啊?” 她自己肚量小,关我什么事?我自顾自地扫地,没有理他。 “衮扎布和我、娜仁高娃从小一块长大。衮扎布一直都很反感女孩子,成年后还把各个提亲甚至满清皇帝的指婚都给退了,如果不是我阿布在衮扎布小的时候对他照顾有加,而娜仁高娃又是阿布的女儿,衮扎布可能连娜仁高娃都懒得理。” 他居然和那个美女是兄妹,不是吧,虽然长得有点像,但性格也太不一样了吧!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快拽上天,他们是一个爹妈生的吗? 退婚?那毓宁呢?衮扎布果然是个怪胎,看来外面传衮扎布是同性恋,不是胡诌,还是有些根据的。咦,衮扎布的“伴侣”不会是这个人吧?我刻意地挪了挪脚,站离他远点。天地良心,我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有觉得有点不习惯,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异性恋。 “没有想到,衮扎布去了趟喀河居然带回来个女孩,我跟娜仁高娃都很奇怪,难道衮扎布转性了。”他接着说。 “那个,这位公子,奴婢想您是误会了,奴婢来郡王府,只是还债,还欠郡王的债而已。”我没有回头,仍在扫地。 “那我还听说,衮扎布向你提亲了!” 我握着扫把停住了,回头看着那个男人:“这位公子,您可能又误会了。我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奴婢而已,怎入得了郡王爷的眼。郡王爷是向我家小姐提亲,不想其间产生了一些误会,郡王爷大量饶过小姐一家,而奴婢是来还郡王爷人情债的。” “呵呵。”他满含笑意地看着我:“你真的很有趣,比图图有趣多了!” 图图?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喔,图图是我家的一条猎犬!” “啪。”我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什么?狗?我愤然地转过身,气得直哆嗦。拿我跟狗比! “这位公子,奴婢现在正打扫后院,您执意呆在这儿的话,奴婢没有办法按时完成任务,定会受责罚。望公子体恤,还是回大厅吧!”我冷冷地说,双手用力握着扫把,就差把扫把弄折了。 一只手突然放在我肩膀上,猛地一用力,我被转过身来,扫把倒在地上。这个男人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脸朝向他。我用力挣了挣,没挣开,眉头都拧到一块,双眼瞪着他。 “现在,你给我记住,我不是‘这位公子’,我叫阿吉特!”他这时居然是一脸认真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深邃起来,像个黑洞般,仿佛要将我一下子吞噬掉。我是不是闯进疯人院了,怎么觉得衮扎布连带他身边的人都是疯子阿! 我冷冷地看着他:“奴婢记住了,阿吉特少爷,请您回大厅吧,奴婢还要继续干活!”他放开手,我俯身捡起扫把,没有看他,继续扫雪,有种强烈的触霉头感觉。 突然身后又传了一阵脚步声,我一阵心烦,将扫把一扔,边转身边怒火冲天地吼:“还有完没完,没看到我在干活吗?不是让你回大厅吗?”一个陌生男孩的脸印入我眼帘,我一下愣住了,不是阿吉特! 那个男孩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愣在那儿动也不动。我脸燥得通红,忙低头又捡起扫把,躲到一个角落那儿继续扫雪,心里默念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你是其其格吧!”他还是走过来了,“吉尔特朗跟我说,郡王府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奇怪?我吗?拜托,到底是谁奇怪啊!我继续扫雪,萨日其说了,今天雪扫不完,我就甭想吃饭。 “别人跟你说话,居然不理人,真是没礼貌!” “咚”,我将扫把杵在地上,实在忍无可忍:“你确实没事可做吗?我没你那么好命,今天还有一堆活要干,而且不干完不能吃饭。如果你还有丁点同情心,麻烦不要妨碍我行不行?” “啪”,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我手中的扫把抢了过去,开始扫雪! “你干嘛?”我瞪大眼睛。 “帮你啊!”他低头扫雪,动作很迅速。我呆呆地站在一边,开始端详起他来。穿着灰色的窄袖袍,右手戴着同色的铁质护臂,外套蓝色的无袖缎面坎肩长到膝盖,脚踏着一双黑色皮靴,头发结成一根发辫并由铜质发圈束好,垂在左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小屁孩。 “好了!”他拿着扫把,笑着站在我面前。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地面干干净净的,一眨眼的工夫,他居然扫完。 他笑得一脸灿烂,像冬日的阳光般,让人觉得很舒服,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笑脸了。我不禁心里也暖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扫把,淡淡地一笑:“谢谢你。” “那我现在可以跟你说话了吗?”他笑得依旧很灿烂。 我把扫把放到一边,坐在台阶上,抬头看他:“你知道我是谁,那你是谁?” “我叫格勒,是郡王爷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和塔拉跟随都善先生去京城了,昨天才回来!” 京城!我眼睛突然一亮,噌地站起身来:“你们是怎么去的?京城离这儿有多远?” “骑马啊,我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大概要七天。” 骑马,我又不会。“如果是马车呢?晚上还要投宿的话,要多久?” “喔,那时间就长了,起码得半个月吧!” “半个月?这么久,那要准备多少盘缠才够!” “你问这些干嘛?”他眯着眼看着我。 “啊!”我一下慌了:“呃……小的时候就听说京城很热闹,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所以一直很向往,希望有机会自己也能去看看。”觉得后背有点湿,冷汗都吓出来了,果然在这里不能掉以轻心。 “喔,这样啊!但是京城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沿路都设有关卡,没有通行证是不让过的!” 通行证?那我不是走不了,这个通行证应该到哪儿去弄呢? “王爷真的向你提亲了?” “啊?”我看着格勒满是疑惑的脸。有没有搞错,怎么一天到晚有人问我这个事?衮扎布才是个怪胎吧,怎么搞得我像是个异类一样。我皱起眉头:“这么想知道,问你家王爷去?” “我是觉得不可能啦,” 他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你也没什么吸引力啊,还比不上塔拉呢?” 塔拉是谁?不会又是一条狗吧。 “其其格!” “有!”条件反射又来了,回头一看,果然是萨日其那张冷冰冰的脸。 “你没事做了吗?还在这儿偷起懒来了。”萨日其瞟了一眼一旁的格勒:“你怎么跑后院来了!” 格勒依旧笑得像朵花似的,走上前:“萨妈妈,好久不见了,一见我怎么这种表情?我还大老远从京城给您带好东西回来了呢!” “臭小子,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郡王爷那儿不用伺候吗?”萨日其声音依然是冷冷的,但是掩饰不住满眼的笑意。 “郡王爷那儿有吉尔特朗呢,我来找其其格聊天的。” 萨日其脸一沉:“找她聊什么天!”又转过身对我说:“其其格,你去给那个老头送壶茶去!” 老头?哪个老头啊?我一脸愕然。 “呵呵,其其格,萨妈妈是说都善先生。都善先生是郡王爷的老师,昨天也才从京城回来,他的房间在郡王爷的书房旁边。”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萨日其皱了一下眉,催促道。 “遵命。”我慌忙跳上台阶,向厨房跑去。远远地传来格勒的声音: “萨妈妈,您怎么对其其格这么凶?她好歹也是王爷的……” “我不管她是谁,只知道现在她是郡王府的下人,那么就应该遵循郡王府的规矩,听从我的管教!” 我端着托盘,腾出一只手敲门。 “进来吧!” 推门进去,房间内布置的甚为雅致,有些儒生的味道。我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奴婢奉萨管家之命送茶过来。” “喔,放着吧!”我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后正要退出去。 “你是其其格吧!”我一愣,他怎么也知道我叫其其格。但想想也正常,偌大个郡王府,只有我和萨日其两个女的,萨日其他肯定认识,那么不用问,我肯定就是衮扎布这个怪胎带回来的“异类”了! 我站着没动,等他发话,一阵琴声却传来。琴声悠远流畅,仿佛如一汪清泉般汩汩流出,时而低声呜咽,时而清亮高昂,甚为动人。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吗?他的琴艺应该和我的音律先生不分伯仲。 我不禁好奇地探头朝琴声处望去。一个老头坐在琴前闭目奏曲,甚是陶醉。说是老头也,有些夸张,可能是受萨日其影响吧,他年岁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左右,只是胡须很长,快到胸前了。 “其其格!” “有!”该死的条件反射。刚才晃神那会儿,一曲已经奏完。 “听吉尔特朗说你也会弹琴,是吗?”吉尔特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阿! “奴婢在陪小姐学琴时,耳濡目染,也能弹两下,但算不上会。” “喔?那你过来弹弹看。” “奴婢奏琴技术实在上不了台面,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我忙答道。 “没事,这儿也没有其他人,你弹弹看。” 我只有顺从走上前,坐在都善先生让出的琴凳上。弹什么?就弹秋秋教我的蒙古乐曲吧,我无奈地开始弹。 一曲弹完,我看着都善先生,他边笑边捋胡子:“嗯,天资聪慧,稍加调教必成大器。其其格,愿不愿意跟我学琴?” 我眉头一皱,好不容易逃离琴棋书画,现在还来。慢慢站起身恭敬地回道:“多谢先生垂青,但是奴婢只是个下人,而且一天到晚一堆活等奴婢去干,学琴确实没有什么时间,也没有什么必要。” “哈哈。”他仍然捋着胡子,笑着说:“其其格,你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欲请我教他们或其子女学琴,我都拒绝了,今天你反倒不愿意。呵呵,还是你更喜欢拖地、洗衣、擦桌子?” 我下意识拍了一下脑袋,忙答道:“奴婢糊涂了,奴婢愿跟先生学琴,请先生务必要教奴婢,奴婢以后定当认真练琴!”累死累活地打杂和悠哉游哉地练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而且我不是傻子。 “那好,从今天开始吧。”说完,都善先生开始指导我调整坐姿。 这么说我可以逃离奴役的生活吗?即使逃不了,还是可以缓解吧!在我累死前,终于出现救星了,我现在可以松口气,分一部脑子想想我的事情了!衮扎布与毓宁指婚的消息应该很快会传来,不管怎么样我得在毓宁来之前弄到钱和通行证才行,但问题是我要怎么才能弄到关卡的通行证和盘缠呢? 第十八章 以身犯险 我最近才体会到,郡王府里最大的八婆不是吉尔特朗,而是格勒。 这个小子,没事就跑来找我,郡王府里该说不该说的事他都敢讲,虽然是烦了点,但比起前几天闷得只能对着空气说话,现在倒是好了很多,起码感觉得到自己是活着的。 格勒、塔多、吉尔特朗还有塔娜是衮扎布的贴身侍卫,他们的父辈就是衮扎布爹的侍卫,所以他们四个对衮扎布家族都是忠心耿耿的。塔娜原来是格勒的亲姐姐,我本来很好奇郡王府的这个第三位女同胞,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第二位,我才是第三位,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 虽然格勒什么都说,但是有个话题他却从不提及,那就是为什么衮扎布会对女人敬而远之甚至厌恶,不知是不敢还是他确实不知道。如果说有人天生讨厌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我信,但是一个男人天生这么讨厌女人,似乎不大可能,他也是女人生养的啊!那么只可能是后天遭受了什么刺激到产生的厌恶情绪吧! 而且不是说衮扎布讨厌女孩子吗,那么塔娜怎么在郡王府里呆了这么多年?不会是青梅竹马,金屋藏娇之类的吧?突然有些可怜起毓宁来,如果她知道她所崇拜的多罗郡王,未婚夫是这个样子不知作何想。 我坐在琴凳上,想着都善先生刚才教我的曲子。 萨日其终于还是知道了都善先生要教我琴的事,当晚就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副要掐架的架势。我当时还真为都善先生担心,他那瘦瘦的小身板,不知经不经得起萨日其一摔。 最后他们决定坐下来协商,但已经是干吵了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讨价还价后的结果是我上午干活,下午学琴,都善先生还给我争取了晚上的休息时间,看来我选择跟他混没有错啊! 都善先生这会儿出去了,留我一个人练琴,他刚才教我弹一个很新鲜的蒙古曲,我正在练习。但弹了几遍总是觉得不对,感觉不对,有些东西可能真的天生的,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我骨子里缺少游牧民族的豪迈与洒脱,所以实在是弹不出蒙古乐曲应有的韵味来,这不,现在又一个音节上卡壳了。这个音应该怎么弹?我怎么总是弹不出都善先生的那种感觉来? “你就是这么弹琴的?弹了半天就弹一个音!” 我猛一抬头,看见了衮扎布冰冷孤傲的脸。心一惊,刚才想的太入神了,居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我忙起身,低头站到一边:“奴婢见过郡王爷。”心里惴惴不安,揣测着他来这儿的目的,我最近安分守己,没有闯祸,应该不是来杀我的吧! 衮扎布走过来,用手随意地拨了一下琴弦:“上次你在园子里最后弹的是什么曲子?” 园子?是问《青花瓷》吗?“奴婢乱弹充数的,没有什么名字。” “能再弹一遍吗?” 阿?我一脸惊愕地看着衮扎布,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抚弄着琴。我低头走到琴跟前坐下,他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圆桌跟前也坐下了。这首曲子我已经非常熟练了,比起之前的勉强弹下来,现在除了更加流畅外,还夹杂了几分自己的情绪,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一曲弹完,我坐着等他发话,等了半天没动静。抬起头,看见他依然坐在圆桌那儿,两眼直视着前方,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天哪,那是什么?我居然在衮扎布的脸上发现了一丝笑意,嘴角轻轻地向上一挑,是我眼花吗?衮扎布的脸像钢板一样,怎么会笑? 看着衮扎布的脸,脑海里顿时浮现了另一张冷冰冰的脸——四阿哥。他们很像,我是说个性,每天戴着同样的面具,而把真实的自己埋藏的很深。如果说四阿哥是因为宫廷争斗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衮扎布是为了什么呢?而且四阿哥在生病昏迷时,还能展现脆弱的一面,衮扎布似乎把自己埋得更深,像个无底深渊,即使有人帮助也无法带离他逃出那个深渊…… “其其格,你把这个曲子再弹一遍!” “知道了。”又是练琴的时间。 这样上午干活、下午学琴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而通行证的事情依然没有头绪,郡王府应该是有的,只是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地向格勒套话,他也没漏半点口风。说起格勒,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来找我了,也不知最近在忙什么! 至于衮扎布,那天听我弹完琴后就再也没有与他碰面了,不会是被我的琴声吓回去了吧!是他自己想听的,又不是我硬弹给他听,应该怪罪不到我头上吧! 今天都善先生很奇怪,一直坐在圆桌那儿皱着眉头沉思,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刚才教我琴的时侯已经走了几次神了。 “都善先生!”这时走进来一个人,我抬眼看去,灰色长袍,黑色腰带,黑色靴子,灰色的帽子,面目却甚是清秀,这个人是男是女? “喔,塔娜啊!” 我一愣,她是塔娜?格勒的——姐姐?怎么打扮得像个男人? “其其格,你先练着吧!我有事要和塔娜商量。”说完都善先生就急冲冲地出门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很少见到都善先生这么烦躁的样子。 转眼又过了一天,我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中饭。 “其其格!” “有!”忙站起身,看见萨日其站在门口那儿。 “你到书房去一下,都善找你。” “喔,奴婢马上就过去。”一眼瞥见萨日其平时冷冰冰的脸,居然一脸的忧虑,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其其格,你来了。”我刚走进书房门,都善先生就叫了起来。抬眼看,塔娜也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都善先生,萨管家说您有事要找奴婢吗?” “喔!”都善先生迟疑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阿拉善厄鲁特部东犯,盟主指派郡王爷带兵击退他们,郡王爷出征已经很久了。最近我收到线报,涉及重要军情,却不知如何通知郡王爷!” 怪不得,好久没有看到衮扎布了,原来打仗去了,那么格勒肯定也跟去了。只是都善先生干嘛告诉我啊? “奴婢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而已,都善先生为何要跟奴婢说起这些事?” “唉!”都善先生叹了一口气:“其其格,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聪慧过人,我希望你能送信给郡王爷!” 我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什么?让我去送死吗?“奴婢身份卑微,都善先生为何将此重任加于奴婢之身?奴婢唯恐辜负都善先生的信任。” “其其格,本来我是想让塔娜快马加鞭赶过去的,但是唯恐军中有奸细,此举必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对郡王爷不利。我跟塔娜研究了一夜,想出个办法,就以奉盟主令犒劳将士为名将一批女子送往军营,而你和塔娜就混在其中,也算是个双保险。不管你们中的谁,若能顺利到达军营,一定要将密信交给郡王爷。” 我低头不语,心里清楚此去必是一路凶险,有必要为了一个怪胎把自个的命搭进去吗? “其其格,虽说你是下人,但我并不勉强你,你可以选择不去?但从感情上讲,我很希望你能去。如果只是塔娜,一旦失手,那么郡王爷甚至整个郡王府的人都会魂归黄泉,当然也包括你,况且郡王爷他对你也有恩……” 我心里冷笑了一下,嘴上说不逼我,实际还是在逼我,果然是老奸巨滑。 “奴婢甘冒此险!”我看着都善先生平静地说道。 “喔!”都善捋着胡子,笑着点头:“其其格,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姑娘!” 得了吧!我低头翻了一个白眼,按他的意思,我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还不如…… “奴婢愿为郡王府万死不辞,但奴婢有个条件!” 都善先生明显有些吃惊:“哦,什么条件,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如果奴婢安全将密报交给郡王爷,而且有命回来的话,恳请都善先生派人送我去京城!” “去京城?为什么?” “至于原因,都善先生没有必要追问了。这是唯一的条件,都善先生能否答应?” 都善先生低头想了一会儿:“好,我答应你,其其格,只要你能将密报交给郡王爷,那么你就是郡王爷和整个王府的恩人,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笑了笑。通行证和盘缠仅凭我自己基本上无望,与其在郡王府里当牛做马一辈子,我宁可搏一搏。如果侥幸赢了,就可以回去跟爸妈团聚;倘若运气不济,也无所谓,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一天到晚抱着对父母的思念和回去不能的怨念,迟早也会郁郁而终,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晃啊晃阿,又是马车,我讨厌这个时代所有的交通工具。我瘫坐在马车的最里面,已经走了两天,昨天吃的东西全吐了,今天也没敢再吃东西,但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善先生从城里找了十几个妓女,加上我和塔娜正好二十人,安排了八辆马车,其中四辆用来运送作为犒赏的酒肉,另外四辆运送我们这些女人。我跟塔娜乘坐一辆马车。 “你还好吧?”塔娜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塔娜看我的眼神带有几分敌意。 我全然没有力气开口,只是对她摇摇头。为了让我和塔娜混在这群女人中,都善先生特地请来几个妓院的头牌帮我们化妆打扮。我本来是死都不肯的,虽说现在是个下人,但好歹也曾是他塔喇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打扮成风尘女子的德行呢!但都善先生很坚持,说是不这么打扮混在妓女中会露出马脚。无奈之下,只得投降,死都不怕了,还要这张脸和名声干嘛? 上妆、弄发型、戴头饰,我任他们瞎折腾,打扮完之后,把正要走进门的萨日其差点吓出去,当时别提有多丢人了,以致于直到现在也不敢照镜子,光想像就知道有多媚俗了。 塔娜也被折腾了半天,等我看到“成品”时,倒是有些惊艳。塔娜很漂亮,虽说不及娜仁高娃,但独有另一番味道,一双桃花眼再配上这身妆容,应该有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为什么在郡王府的时候要打扮成男人呢?难道是为了迎合衮扎布这个怪胎么? “你擦一下这个可能会好些吧!”塔娜递给了我一个瓶子。我伸手接过来,打开看,味道好象是清凉油阿,在太阳穴那儿擦了几下果然人精神多了。 “谢谢,好些了!”我对塔娜笑了笑。 “为什么你会愿意冒这个险?你明知道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我一惊,她怎么问这个?随即笑着说:“都善先生不是说了吗?郡王爷有事的话,对我没有好处,而且我有想做的事情作为交换条件。” “你不是为了郡王爷吗?” 衮扎布,那个怪胎?算了吧!“郡王爷也救过我的命,所以我答应都善先生算是一件三雕吧!” “喔,是吗?”塔娜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塔娜,你喜欢郡王爷吧!”我有点调笑地对她说。 “啊!”塔娜猛地一抬头,脸涨得通红,忙又低下去。我心里一阵偷笑,一个女人,为了不被一个男人讨厌成天打扮得灰头土脸的,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奴才对主子的忠心这么简单。 “为什么会喜欢郡王爷?因为是郡王吗?”现在清醒了,纯属无聊,开始口没遮拦! 塔娜仍低着头静静地说:“我阿布是在一次任务中,为了保护老王爷,身负重伤,最终医治无效而亡,那个时候格勒还没有出生。而额吉在生下格勒后,因思念阿布,抑郁成疾,也随阿布去了。老王爷看见我们可怜,就将我们接到府中陪伴郡王爷,那个时候萨妈妈是郡王爷的乳娘,所以我和格勒差不多也是萨妈妈养大的!”塔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提到衮扎布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郡王爷小的时候,调皮、活泼、任性,像普通的男孩子一样。老王爷对郡王爷很严厉,在他很小的时候,请了很多师傅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也经常性地逃课,拉着我和格勒逃到府里的花园躲上一天,但最后还是会被老王爷找到,被他拖到大厅暴打一顿。打完后,萨妈妈又是责怪又是心疼地帮我们上药!”塔娜说着说着,面露笑意,眼神开始放空,心绪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段美好时光。 衮扎布这个怪胎果然不是天生的,小的时候听起来还满正常的嘛!那么,为什么…… “直到郡王爷六岁那年,老王爷因带病出兵平乱,打完仗后身子更加虚弱,撑了几天最终还是去世了。那个时候的郡王爷特别难过,经常坐着坐着突然大哭起来,而且每天晚上都要缠着福晋一起睡。后来一天夜里,我起夜去茅房,看见郡王爷坐在福晋的房门口发呆,上前叫也不应,我只有陪他坐着,这样一直到天亮。接下来几天,郡王爷一直坐在房门口,不吃也不喝,都善先生本想强行抱起他,郡王爷似乎知道他的意图只是瞟了他一眼,就把都善先生吓了回去,后来听都善先生说,那个时候的郡王爷虽然才六岁,但每每回想起他的那个眼神都觉得毛骨悚然。实在没有办法,奴才丫鬟们跪了一地,请求他吃点东西,他也不理,只是双手托腮地坐在福晋门口,双眼凝视着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说着说着塔娜眼睛里泛起了泪光,看来塔娜真的很喜欢衮扎布。 “到了第三天夜里,郡王爷已经有些虚脱,都善先生与萨妈妈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萨妈妈索性准备了一些粥,跪在郡王爷面前,正要喂给他吃,郡王爷突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比老王爷过世的那天哭得还要伤心,撕心裂肺的,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着他的哭声也跟着抹眼泪,萨妈妈心疼地抱着他一起哭。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那天晚上整个夜空都回荡着郡王爷凄烈的哭声。之后,郡王爷大病了一场,也不再开口说话,但只要是见到送药进房是丫鬟,他定会发狂,乱砸东西,无奈之下,萨妈妈和都善先生慢慢减少婢女的数量,到最后索性一个不留。而我刚开始是躲着郡王爷的,接着慢慢地改变穿着打扮,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夜里福晋过世了。” 我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胸口堵得慌,想想我经常有事没事就骂他是怪胎,突然有种负罪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 “很诚实地跟你讲,我不喜欢你!”我一愣,也太诚实了吧!“但是,我觉得,说不定你可以是帮我们找回以前的那个郡王爷,虽然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我?”太抬举我了吧,我大学的专业是法律,又不是心理学。 “我是说,说不定可以,也说不定不可以,我对你的能力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什么啊!说得好象我自告奋勇要做什么似的,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这闲工夫。 “咣当。”我身子惯性向前一倾,怎么马车停下来了,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跟塔娜对视了一眼,她也察觉到了,手警觉地抓住马车侧壁的扶手,向外观望。 外面突然一阵嘈杂。“都给我出来!” 塔娜看了我一眼,掀起布帘,自己先下去了。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下马车。 外面很多人,车上的妓女全都出来了,哭抱成一团,我和塔娜也混在其中。 我的预感应验了,车队前面站着一群蒙古男人,大概十几个,而护送我们的侍卫都被他们用刀架着。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按住塔娜欲摸刀的右手,对着她摇摇头,又回转身看着前面这群人,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面临死神的召唤了,没有之前的浮躁,虽然仍然很恐惧但也异常的冷静。我下意识地握住左手的手镯,秋秋,如果你在我身边,一定会称赞我做的对,是吗? 第十九章 突围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是土匪吗?这些人虽然穿着灰布长袍,戴着有些破旧的棉帽,但是头发整整齐齐地结成一根发辫垂在左肩,如果是土匪应该随便扎个发辫即可,不会打扮得这么齐整;况且他们脚上都穿着皮靴,看上去很合脚,不像是抢了别人的来穿。如果不是土匪,那么他们可能是…… “哈哈。”这时前面走出来一个人,满面胡须,又高又壮,戴着大大的棉帽。“这么多美人啊,来,兄弟们,把她们都带回去!”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头头。 话音刚落,那群蒙古人大笑着上前抓这些妓女,前面的妓女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我跟塔娜对视了一眼,塔娜眉头拧成一团,右手已经放在左手的袖口那儿,我知道那儿藏着她的刀。环视四周,乱成了一团。不行,照这么下去,谁都别想活,我咬咬牙,赌赌吧!扒开人群,偷偷地往前走,走到一半突然往前冲,“一不小心”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哎哟,美人,没事吧!”领头的胡须男右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一脸淫笑地凑近我的脸。突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心里直犯恶心,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阻止他继续靠近我,却一脸媚笑地说:“大爷,这是想带我们去哪儿啊?” “小心肝,把我的骨头都笑酥。当然是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今天我就要你了。”说完又把脸凑得更近了。 我双手完全使不上劲,心里的恶心感愈发强烈,回头瞥了一眼塔娜,发现她右手已经握住了左袖口的什么东西,心一惊,忙瞪大眼睛看着她,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的牺牲就白费了。她看了我一眼,放下了右手,我舒了口气,又转过头来,嗲声嗲气地说:“大爷,我们可是奉乌兰察布盟盟主之命,去犒劳多罗郡王衮扎布及其部下的,您不怕得罪乌兰察布盟吗?” “哼!”胡须男抬起头,笑了笑:“乌兰察布盟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劫的人呢?” “这儿毕竟是乌兰察布盟的地界,方圆百里住着什么人,什么人经常性出没,盟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盟主既然命我们走这条路,自然是算准了可能会遭遇的事情。如果我们不能按期到达军营,只怕……” “只怕什么?” “郡王爷出发前,盟主已经示意郡王爷,若是首战告捷,会送一批女子入军营犒赏将士,若我们迟迟不到,郡王爷可能会生疑,倘若深入追查下去怕是对大爷不利吧!” 胡须男一愣,手一松,站在一边,冷笑了一声,看着我:“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多罗郡王衮扎布不近女色,乌兰察布盟的盟主怎么会把女人往军营送呢?” 对阿,衮扎布是个同性恋,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连呼兰这个小丫鬟都知道,都善先生怎么没有考虑到这点!没办法了,死鸭子嘴硬也得撑过去,不然真的尸骨无存了。下定主意,我满脸堆起笑容,故作妩媚地说:“这位大爷,那您说笑了,有哪个男人会抗拒女人呢!前些日子郡王爷从喀河带回一名女子,您不知道吗?” 胡须男低头开始沉思,我仍看着他,感觉四周都静了下来,心里默默地祈祷:不要穿帮,不要穿帮…… “都回来!”胡须男吆喝了一声,刚才的那些蒙古人都陆陆续续站到他身后,而且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心生一阵寒意。突然有人撞了一下我的胳膊,回头一看,是塔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到我身旁,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悬起的心突然放下了,恐惧感消失无踪,转过头向胡须男行了一个大礼,一脸的妩媚:“谢大爷放行,下次大爷去城里,奴家一定好好伺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到怀里,心一紧,他要干嘛?他把脸凑近我的耳朵,我甚至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和胡渣。 “你说的啊,我下次去城里专门找你去,到时候有你受的!”说完又是一脸的淫笑。 心里的恶心感顿时上升到极致,感觉快被气爆了。我,不管怎么说也曾是他塔喇家的大家闺秀,却被这么个混蛋调戏,有没有搞错啊?我拼力控制住因气极而哆嗦的身体,仍是一脸的笑容。胡须男放开了我,我忙退回到塔娜身边,她正关切地看着我,我笑着对她摇摇头,但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也不知因害怕还是生气。 “放开他们!”胡须男一挥手,拿着刀挟持的侍卫的人,放下了刀。 胡须男一拱手,笑着对那些侍卫说:“各位,兄弟们不知是乌兰察布盟盟主的队伍,多有得罪,望莫见怪!”那些侍卫显然有些惊魂未定,也是,差点作了刀下亡魂。 “咱们走!”胡须男扭身正要走。 “大哥,咱们就这么走了么?”胡须男一旁的一个男人愤愤地说,眼睛还瞪着我。 我恍然大悟,忙笑着说:“这位大爷说的对,您好心放行,我们也不是不识抬举之人,大爷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怎能让各位空手而回呢!”转身又对护送我们的侍卫长说:“侍卫大哥,您说是吗?” 侍卫长顿时明白过来,招呼手下:“来人,把那两辆马车赶过来!”说完又对胡须男一拱手:“兄弟仗义,这两辆马车的好酒好肉就留给兄弟们享用吧!” 胡须男笑了笑:“你太客气了,是我们太鲁莽了!”却并不推辞,指令旁边两个人驾驶马车后,骑马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大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还好塔娜扶住我。 “好了,都上车吧!”侍卫长吆喝着,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严肃地问:“侍卫大哥,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军营!” “三天吧!”他认真地回答。 “侍卫大哥,我们中途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快马加鞭、连夜赶路才行,刚才只是权宜之计,难保他们回过神来,又追过来。” 侍卫长低头想了想,忙催促所有人上车。 塔娜也扶着我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想起刚才被调戏的情形,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掀起布帘,对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大骂:混蛋、王八蛋、变态、畜牲、疯子……也不管塔娜和驾车的人一脸愕然。 晃阿晃阿,还是马车。侍卫长果然是听了我的话,一路奔波都不带停的。之前还会考虑一下我晕车的问题,现在完全不管了,纵使我在吐得天昏地暗,他们也只管赶车,快马加鞭的。而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我跟侍卫长说要日夜兼程的。塔娜对此也无可奈何,她的药现在对我已完全不管用,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到军营,要不然我可能是天下第一个因晕车晕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睡了多久,也不知我到底饿了多久,只觉得一切都很漫长。可怜啊,原本三餐不误的我,到了这时代,经常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我可怜的肠胃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其其格。”是塔娜的声音,而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到了。”到了?太好了,终于熬出头了,我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接着马车突然停下来,应该是到了吧!塔娜好像从我身边穿过去,跳下了马车,她要干嘛?对喔,她是去送密信吧。反正谁送都一样,难得不用再颠簸,这会儿马车里好舒服啊,就是地板有点硬。头还是很晕,不知是晕车的后续反应还是饿晕了。我昏昏沉沉的,算了,再睡一觉吧。 突然布帘好像被掀起来,一阵凉风拂过我的脸,什么人好像走进来了,将我轻轻地扶起,再用一件厚厚的衣服还是斗篷之类的裹住我,然后被稳稳地抱起走出了马车,外面的风有点冷,我下意识地转过脸,靠着这个人的胸膛又昏睡过去了。 我慢慢地睁开眼,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好像清醒多了,这是哪儿啊?迷迷糊糊地记得好像是一个人抱我过来的。圆圆的屋顶,下面很宽敞,地上都铺着毛毡,中间点着炉火,暖暖的,像个大帐篷,我躺在床上,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不远处有个铺着虎皮的大椅子,前面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散放着一些东西。“咕噜!”我苦笑着摸摸肚子,它终于忍不了了,还是去找点吃的吧!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不行,饿得没力气了。 “其其格。”我一抬头,塔娜站在帐篷门口,她慌忙地冲过来扶起我:“你这是干什么?身子虚就躺在床上不要乱动嘛!” 我任她扶上床,对她笑了笑,满脸可怜样,指指肚子:“我饿了!” “扑哧”塔娜笑了起来。我看着她笑的样子,好漂亮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塔娜笑的样子,怪不得格勒说塔娜比我有吸引力呢! “你好好躺着别动,我马上给你准备去!”塔娜对我笑了笑,转身走出去。我望着塔娜的背影,多好的女孩,比娜仁高娃好多了,衮扎布脑袋被门板夹过吗?这么好的女孩放在身边都不珍惜? “咕咚咕咚”我端起一碗汤一口气喝了下去,哇塞,太爽了。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第三世界的孩子是多么的可怜,等我回去后,一定把我头三个月的工资全捐给他们,聊表心意。 “吃饱了吗?”在观赏我狼吞虎咽的过程中,塔娜一直在偷笑。 “喔!”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饱得都快吐了!” “那你吃那么多干嘛?” “因为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呗,我实在不忍心浪费,就都吃了!” “贫嘴,你不会做饭吗?” “不会,我只会吃饭!”塔娜又笑起来,像朵花似的。我跟塔娜经过了这一路似乎关系融洽了些。 “我还不行,萨妈妈才做了一手好菜呢,回郡王府后让她教你去。” 我笑着点点头。回郡王府?回郡王府的时候就是本小姐回北京的时候,我才没有工夫学做菜呢! “呼”一阵冷风吹过来,抬眼一看,门帘被掀起来,一张俊秀的脸浮现在眼前,是——衮扎布!他来干嘛? 塔娜也看见了衮扎布,忙收拾碗筷,起身步出帐篷。我傻傻地望着塔娜的背影,不是吧,这么不够义气。看了一眼衮扎布,他也正看着我,我低头皱了一下眉,早知道装睡的。 “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嘛!” “劳你挂心!”我不耐烦地随口说了句,突然反应过来,忙起身下床,跪在地上:“其其格参见王爷,奴婢头晕说了胡话,望王爷莫见怪。” “不用跪了,起来吧。” 我慢慢站起身,突然想起都善先生的信,忙从袖口抽出来双手递上:“郡王爷,这是都善先生托奴婢务必交给王爷的信。” “喔!”衮扎布拿起信,撕开随便看了一下。刚才塔娜应该把手里的信给了他的。接着又是一片寂静,我低头站在一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得不行。 “郡王爷!”我忍不住了:“奴婢只是舟车劳顿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劳郡王爷费心,郡王爷还是回房早点休息吧!” 他冷笑了一下:“是啊,本王是来休息的,这儿本来就是本王的房间,你还要本王去哪儿?” 我一惊,哆哆嗦嗦地环视一下四周,书桌,铺着虎皮的大椅子,壁上的弓箭,还有兵器架,又看了一下被我整得凌乱不堪的床铺。我的妈呀!哪个混蛋王八蛋把我抱到衮扎布的房里来了?想要我死,说一声就行了,我立马死给你看,不用这么整我吧? 我慌忙转身收拾床铺,嘴里语无伦次道:“郡……郡王爷,奴婢那个不是……,其实,是……”身后的衮扎布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回头只是手脚一阵慌乱。为什么我觉得他在我背后已经笑翻了! 随便收拾了一下,我转过身低头行了个礼:“奴婢告退了。” “等一下!”手被拽住了,我一脸不满地回头,正撞上衮扎布调笑的眼神:“你不能走!” 干嘛啊?耍猴还没有耍够吗?我眉头越拧越紧。 “你不是对外宣称,是奉盟主之令来伺候我的吗?”他到底想干嘛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到那张铺着虎皮的大椅子跟前。他坐在上面,伸手一拉,我顺势坐在他腿上,倒在了他怀里。 “你干嘛?”我已经完全不顾形象和尊卑了,一个快被气疯的人脑子里,除了心想一拳打爆对方的鼻子外,怎么可能装得下别的念头。衮扎布这个混蛋王八蛋要调戏良家妇女吗? 衮扎布抓住我乱挥舞的拳头,一手环住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紧紧地扣在他怀里,俯身低头在我耳朵旁边轻轻地说:“别乱动,不记得你来的目的了吗?本王需要你帮忙演一场戏!” 我一愣,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演戏?衮扎布却是一脸的坏笑,我沉下脸,这个臭小子是在骗我吧!岂有此理,正要发作,突然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属下庞海求见郡王爷。” “进来吧!”我又抬头看衮扎布,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严肃。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四十岁左右,穿着银色的铠甲,黝黑的皮肤,身材魁梧。他看到屋里的这一幕显然吓了一跳,忙单膝跪下:“看来属下来的不巧,还是呆会儿再来向郡王爷禀报吧!”我只觉得一阵燥热,满面顿时涨得通红,挣扎着要起来,衮扎布却将我扣得更紧了,完全动不了。 “不用了,不碍事,你现在就说吧!” “遵命,属下今天和吉尔特朗一起潜入敌区察看地形,这是属下绘制的地形,请郡王爷过目。”说完双手递着一个东西。 “没有看到本王正忙着吗?不用看了,本王相信你,明天你再去一趟,把地形绘制得更清楚一点,吉尔特朗我另有事安排给他,你一个人去就好了。”我突然想起出发前都善先生曾提到军中有奸细,难道就是面前这个人,怪不得衮扎布要演戏给他看。 “这事关系重大,属下一个人唯恐有辱使命啊!” “庞海,你从以前就跟着我父王了,我不信你还信谁;而且你的能力和功绩大家有目共睹,谁也不敢言语什么,你只管放心去做吧!” “只是……” “好了,庞海,你退下吧!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说着说着,衮扎布靠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他的下巴在我的头发上摩挲着,身子慢慢地压下来,将头埋进我的脖颈处。 我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什么样子,只觉得心跳都过两百了。我瞪大眼睛看着衮扎布。大哥,演戏而已,没必要这么逼真吧!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我早就冲他脖子一口咬下去了! “谢郡王爷委以重任,那属下不打扰郡王爷了,属下告退。”说完,庞海就退了出去。看着他放下门帘,脚步声渐渐远了,我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地推开衮扎布,挣扎着站起来。摸摸脸,通红;摸摸胸口,妈呀,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没看他,也不言语,转身就要走。 “你要干嘛?”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做了个深呼吸,心里默念:不要发脾气,不要发脾气。过了会儿,终于和缓下来,平静地说:“这么晚了,奴婢不打扰王爷休息了。”抬脚要走。 “刚才你也看见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今晚要伺候本王就寝,现在出去,必会引人怀疑,你也不想所有努力功亏一篑吧!” 关我屁事,本小姐就是看你不爽!我又要走。 “随你!不过好心提醒你,出了这个帐篷,我可不敢保证,你会被哪个兵卒抱进房啊!” 啊?我身体一下僵硬住,抬起的脚也停留在半空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对阿,我现在打扮得像个妓女,军营里的这些男人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女人了,如狼似虎的,我又不会武功,这会儿出去不找死吗?我下意识后退几步。衮扎布,他是个同性恋阿,应该不会对我怎样,这儿应该比外面安全吧! “怎么,想通了?” 我没理他,环视了一下,这里只有一张床啊,我晚上怎么睡!“郡王爷,奴婢觉得身为郡王府的人,理应为郡王府万死不辞,奴婢怎敢破坏郡王爷的计划呢!只是这屋里只有一个床铺,那奴婢晚上睡哪儿?” “喔,是吗?没看出来,你对郡王府还挺忠心的!至于睡的地方,这儿只有一张床铺,你说睡哪儿呢?” 衮扎布,这个混蛋王八蛋,加变态,又加怪胎。看来是我的脑袋被门板夹过了,居然听了塔娜的故事有点同情他,我真是个白痴!只是现在怎么办,又不能出去,没办法让塔娜再帮我弄个床铺。算了,我走到帐篷的一角,坐到地上,就将就将就吧。 “你就打算今晚睡那儿吗?” 我没回头,牙都快咬碎了,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反正不困。” “那随你!” 屋里的灯光很昏暗,我眼皮开始打架。不是吧,我今天好像睡了一天列,怎么现在还困阿!抬头看了看衮扎布,他好像在书桌前专注地看什么。这男人铁打的吗?还不睡觉,害得我也不敢睡。慢慢地我将头靠在帐篷壁那儿,实在不行了,眼皮渐渐地耷拉下来,不争气,我又睡着了。 第二十章 班师回朝 一觉醒来,已是白天。我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脖子,昨晚好像有点失枕了,掀起被子正要起床,突然一切动作在空气中嘎然而止。 不对啊,我昨天明明是睡在地上的,而现在……被子,软绵绵的床铺。到底昨天发生的事是在做梦,还是现在是在做梦?我用力捏了一下脸,“啊”的一声叫起来,下手太狠了。会疼也就是现在不是在做梦了。 “终于醒了!” 我不情愿地扭过头,果然看到了衮扎布那张脸,他正慵懒地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我,眼神冷冷的。不是吧,先不管我怎么睡到床上的,关键问题是——昨晚我睡床上的话,他睡哪儿? “还赖着床,你不会睡傻了吧?难道要本王自己准备洗漱的东西吗?” 我慌忙下床,发现帐篷中间的炉火上烧着一壶水,顺手提下来开始忙活起来。都准备好了,我将洗脸巾浸湿后递给衮扎布,他伸手接过去。昨天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为什么觉得昨天的衮扎布异常兴奋,行为举止也怪异,而且还搂我!一想到昨天的情形,我的脸不自主地涨红起来! 可能确实为了演戏效果逼真吧,现在的衮扎布似乎恢复了原状,面无表情,目光冷冷的。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衮扎布还是那个衮扎布!但是,他昨晚到底睡在哪儿?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奴才求见郡王爷!” “进来吧!”接着门帘被掀起来。 “其其格!” 抬头一看,是格勒和吉尔特朗。我开心地笑了笑,绝对是真心的,这个时候能看到除了衮扎布之外的人,不管是谁我都高兴。 格勒走过来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我翻了一下白眼:“你现在可以无视我的打扮!” “听吉尔特朗说你昨天就过来,我昨天没在军营里。” “是吗?就算你在我也不知道,我晕车晕了一路,昨天睡了一天!”我对格勒笑着说。 “咳咳!”一阵咳嗽声,我回头一看,衮扎布眉头皱了一下:“格勒,你过来是为了叙旧的吗?” 格勒走上前,单膝跪地:“奴才叩见郡王,刚才失礼了,望王爷赎罪!” “你们有什么事?” “王爷,关于庞海的事情,奴才们昨夜商讨出一个计策,特来请王爷。”吉尔特朗拱手禀报。 “好,那走吧!”衮扎布站起身。 “王爷,您脸色不好,昨夜没睡好吗?”吉尔特朗关切地问。 我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衮扎布,脸色苍白,满面倦意。 “是啊,昨天一个白痴占了本王的床,害得本王只能在椅子上将就一夜!”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白痴是谁?头埋得低低的。我记得我是睡在地上的,难道睡觉睡到一半梦游,爬到床上去了。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好在格勒和吉尔特朗没再问下去,只是跟着衮扎布走出了帐篷。我大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突然门帘又被掀起,我望了一眼,立马“噔”地从床上弹起,站到一边。衮扎布怎么又回来了? “这儿不是郡王府,你最好不要乱跑!本王可没有工夫给你收尸,还有一点你给本王牢牢记住: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让你死,你才能死,否则本王不仅不会放过你喀河的主人家,而且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本王都不会放过你!”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直窜上头顶,几句话居然说得我浑身开始哆嗦起来。 “这个,拿着!” 抬眼一看,一把刀伸到我面前。这把刀好像见过,银色的刀鞘上雕刻着凹凸的花纹,还有一只雄鹰。 “本王让你拿着,没有听到吗?” “奴婢遵命!”我犹犹豫豫地接过刀。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雄鹰雕刻的十分精致,根根羽毛都清晰可见,展翅欲飞的神态神乎其技,而且鹰的眼睛处还镶着两颗宝石,应该是红宝石吧,在帐篷内昏暗的光线下仍闪着红光。 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我曾经在园子里看到过,是衮扎布身上的佩刀。他把这个给我干嘛?我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本王只是怕做赔本买卖,所以好好留住你自己的命。”衮扎布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小声地嘀咕:“放心,我不会误会的,早知道你没这么好心!”我握着刀柄,慢慢地抽出刀,一道寒光闪过,只觉得眼前一亮。刀可能比匕首长点吧,刀锋自然地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形,在微弱的光线下仍闪着白光。塔娜他们的刀,我也拿过,有点重,而这把刀却很轻,刀鞘是镂空的,即使连着刀鞘一起拿,我也能自如活动。 应该很贵吧!不过衮扎布会给我贵的东西吗?不靠谱,可能只是看着有点闪而已。我又一屁股坐在床上,随手将刀丢在一边。 “其其格!”我“噔”地一下又弹起来,扭头一看,是塔娜,松了一口气边拍着胸脯边坐下,照这样子下去,哪天我非得被吓死不可。 “其其格,我给你送早饭来了!” 塔娜把那身衣服换下来了,又穿回她以前的灰色长袍。“塔娜,为什么不穿那身衣服?我觉得你还是穿女装漂亮,以后别穿这种衣服了。” 塔娜尴尬地笑了笑:“穿习惯了,还是觉得这身衣服舒服!” “塔娜,也给我弄身你这种衣服吧,我也实在受不了!” 塔娜笑了笑,把吃的放下就出去了。过了会儿,她果然给我弄了身衣服回来,还给我端了水过来梳洗。我大喜,冲上去把衣服换了,然后把头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摘了,头发也散下来。 “其其格!” “啊!”我正在把头发结成发辫,边应边转过身去,看见塔娜瞪大眼睛盯着我扔在床上的刀。 “喔,那个是王爷刚才给我的!” “王爷把这把刀给了你?”塔娜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吓了一跳。 “应该是借吧!” “是吗?”塔娜眼皮突然耷拉下来。 “那个,因为王爷怕我死了他后半辈子没人折腾,而且当初我是以命跟他做了个买卖,我要是死了,王爷不亏大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塔娜面前觉得有点心虚,我不自主地解释道。 塔娜愣愣地盯着刀,过了会儿,她拿起刀走过来递给我:“其其格,既然如此,这把刀你一定要收好,不容半点闪失,毕竟是王爷赐的东西;而且你又不会武功,这样正好有个防身的兵器。” 我顺从地点点头,接过来将刀系在腰上。 伸一个大懒腰,新鲜空气呼吸起来真是舒服。春天到了吧,明显感觉天气已经转暖了。刚才求了塔娜半天,她才让我出来,已经在帐篷里呆了几天了,都快被憋坏了。虽然这几天衮扎布都没有回来,但是光想这是他的帐篷,就觉得憋屈的慌。干嘛非得留在那儿啊?问了塔娜,塔娜说我完全不会武功,只有留在那儿最安全,因为衮扎布的帐篷门口都会有两个侍卫守着,而且是轮班制。为了保住我的小命回去见爸妈,还是听他们的安排好。 “呃,对了,那些一起来的妓女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们?”我四下望了望,走来走去的都是士兵,而且安静得很,十几个女人在一块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喔,郡王爷早就吩咐人送她们走了!” “不是吧,那我呢?”我惊异地看着塔娜。 “郡王爷认为,你还是跟我们在一块安全些!” 脑海里顿时浮现那个胡须男的身影,他们那伙人绝对不是简单的土匪而已,说实话,我们之前能脱身完全是运气好,如果第二次再碰见他们,脱身的几率估计万分之一都不到,而且绝对不是被调戏那么简单。算了,还是跟衮扎布混吧,起码人身安全有保障些,但是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阿? 突然前方一阵嘈杂,塔娜拉着我跑到帐篷跟前,一把将我推进去,“别乱跑!”说完就走了。又出什么事了? 过了会儿,外面似乎热闹起来。我紧张地站在门口张望,却看见格勒和塔娜笑盈盈地走过来。 “其其格!”刚进来,格勒就叫起来:“我们赢了,郡王爷真是料事如神啊!” “真的吗?”我兴奋地跳起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格勒笑着点点头:“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了。” 我大叫一声,兴高采烈地和塔娜抱在一起,终于可以走了,这鬼地方我呆够了,而且一回郡王府,都善先生就要兑现他的承诺,我就可以回北京了。老天爷,我终于要熬出头了! 整个军营开始热闹起来,毕竟也是打胜仗了嘛!衮扎布下令晚上聚餐,明天一早拔营回城。军营里升起了几堆篝火,除了执勤的人大伙都围坐成圈,当然也包括衮扎布。随军厨师煮了几大锅羊肉汤,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碗喝着。 大家似乎都很开心,有人突发奇想开始表演起摔跤来,甚至有人跳起来向衮扎布叫板,我本在心里替那个人担心,没想到衮扎布居然将长袍的上身解开,露出健硕的上半身,跳出去跟那个叫板的人在圆圈中心比起摔跤来。虽然蒙古摔跤我看不懂,但想不到衮扎布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张脸,却真的很厉害,连摔了几个人都不带喘的,也不知是不是那几个人让他。 “郡王爷的摔跤技术可是乌兰察布盟数一数二的!”塔娜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衮扎布。我看着塔娜那发光的眼神、嘴角无法掩饰的笑意,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塔娜真的很喜欢衮扎布。 可惜,我真的看不出这有什么乐趣,只是觉得晚风有点凉。 “塔娜,有点冷,我回去拿件衣服。” “啊?”塔娜转过脸来,有些犹豫。 “放心啦!”我笑着对她说:“我去去就回。”说完起身向衮扎布的帐篷走去。 真的有点凉,早晚温差挺大的。喧闹声仍不时地传到我耳朵里,但四下却很安静,我突然打了个冷战,还是赶快拿了衣服回归大部队吧,跟人群在一起还是有安全感些。 忽然我的身体僵硬住,抬起的脚停留在半空中,一道白光晃着我的眼睛,很是刺眼,想叫,嘴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抵着我的脖子,虽然看不见是什么,但我心里清楚——那是刀…… 第二十一章 突袭 四周一片寂静,我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身后的这个人也是一片的死静,远处的喧嚣声仍一阵阵传来,更加映衬着这死一般的沉寂。我闭了眼睛,自知已逃不过这一劫,清楚地感觉到刀锋在我脖子上划过一个弧度。完了,爸妈,来世再来报答你们吧,不知道我来世会投胎到哪儿,清代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 咦,刚才捂着我嘴的手松开了,刀也从脖子上滑下来,接着背后一阵嘈杂声。 “谁让你一个人乱跑的!”一声狂吼。 我怯怯地转过身,却看见衮扎布一脸的愤怒,还喘着粗气。低头一看脚下,一个黑衣男子倒在一边,旁边落着一把刀,刀锋上还有红色的血迹。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一软坐到地上。 “小心!”衮扎布俯身抓起落在地上的刀,冲到我的背后,只听见身后一阵“乒乒乓乓”混乱的兵器交锋声。 “还愣在那儿干嘛?快走!”衮扎布一只手拉着我起来,另一只手拿着刀与黑衣人继续对抗,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突然窜出了五六个黑衣人围着我们。 “王爷!”吉尔特朗、格勒、塔娜也赶过来。 一群人就这么打来打去,衮扎布紧紧地拉着我,我只有躲在衮扎布身后。这些黑衣人很有组织性,变换着阵形袭击我们,统一的服饰,而且都蒙着面,似乎主要针对衮扎布。 想着想着,突然一个黑衣人刀锋一转向我刺来,我一下不知所措,只是傻傻地愣在那儿。“啊!”那个黑衣人惨叫一声,动作停住了,刀慢慢从他的手中滑落。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刀插进了他的胸膛,然后看见衮扎布沾满鲜血的手握着刀柄。衮扎布一把抽出刀,鲜血从那个人的伤口处喷出,溅得我一脸。那个黑衣人双腿跪地,扑到在我脚边。 “啊!”我大叫一声,腿一软,又坐到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只觉得看东西有些模糊,应该是刚才溅的血挡住了视线,却不敢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杀人的过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 衮扎布转过身,一手将我拉起来,左手扣住我的肩膀支撑我保持站立。 “塔娜,看着她!”突然一股力量将我向外一推,回过神来发现塔娜已经在身边扶着我。 塔娜一只手紧紧地护着我,另一只手抵抗着黑衣人的袭击。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来偷袭?是阿拉善厄鲁特部的人吗?阿拉善厄鲁特部不是被衮扎布击退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身边的黑衣人越聚越多。“其其格,你紧跟着我,千万别离半步。” 我顺从地抓住塔娜的长袍,紧随其后。突然一把刀向我侧面砍来,我条件反射地放开塔娜衣服,后退了几步躲开袭击。 “其其格,小心!”塔娜叫了起来。 我一回头,一把刀迎面刺过来,当时完全吓傻了,只是看着那把刀越来越近……这下真的死定了! 突然另一个黑衣人窜出来,居然将袭击我的那个黑衣人的刀挑开了。老天爷不可能这么眷顾我吧,居然让他们起内讧?那个救我的黑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就飞身跃到别处去了,只留下瞪大眼睛、完全惊呆的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 “其其格,当心啊!”我回过神来,环望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塔娜在不远处被黑衣人缠着无法脱身,身边的侍卫都在与黑衣人纠缠,地上到处是尸体。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跑吗?往哪儿跑,乱跑的话,说不定死得更快!躲起来?这儿到处就是人,帐篷都被放了火正烧着,哪儿还有地方让我躲的!无语问苍天啊!老天爷,你要真看我不爽,这条命直接拿去好了,犯得着这么折腾我吗? 再一次和死神面对面,但是以前,起码我知道危险在哪儿、是什么,还能想办法去化解,但这次,四周都危机四伏,我不确定自己会被哪儿窜出来的人或飞过来的刀给杀掉,除了站在原地等死外,我居然别无他法。 “其其格!”天哪,又是什么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整个人已经被迎面紧紧地抱住了。金色的铠甲,白色的缎面长袍,是——衮扎布!干嘛阿?这种时候还要占我便宜! 他整个身体的重量慢慢向我压过来,我一时支撑不住坐倒在地。我挣扎着坐起来,却看见衮扎布的背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箭,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王爷!”吉尔特朗抵挡着袭击的黑衣人,格勒跑过来,将扑倒在我身上的衮扎布扶起来,那支箭穿过了他的胸膛,箭头露在外面。低头一看我的衣服,胸前一块湿漉漉的,全是血。我傻傻地坐在地上,刚才是衮扎布救了我吗? “格勒,我们掩护你,你赶快带着王爷和其其格走!”吉尔特朗边与黑衣人交战边说。 我一脸愕然地看着格勒。 “还坐着干嘛,找死吗?”格勒大声咆哮着,面目因紧张扭曲,眉毛拧成一块。我第一次看见格勒发火,突然好像清醒过来,“噌”地站起来冲到格勒身边帮忙扶着衮扎布。 格勒左手架着衮扎布,右手握着刀做好随时交战的准备,我只有随着他一路狂奔。都不知道跑了多久,回头一望,远处灯火通明,嘈杂的兵器交战声和惨叫声响彻夜空。 “格勒,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吉尔特朗怎么办?塔娜怎么办?”不知觉眼泪下来了,心里很清楚他们留下垫后意味着什么。 “我相信他们是乌兰察布盟最出色的勇士,也相信他们有能力处理,我不担心他们!”格勒没有回头看我,只是一个劲地拖着衮扎布向前跑。我看着格勒的侧脸,他担心,我明明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啊!”我尖叫了一声,两个黑衣人从我们身后窜出来,格勒右手握刀挡住了他们的刀锋,左手一松,顺势将衮扎布向我一推,衮扎布又整个人压下来,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身体失去平衡,但双手紧紧地护住他歪倒在地。我挣扎着爬起来,扶他坐在地上。 “这个收好!”格勒向我扔了一个东西,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低头查看,发现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小瓶子。 “那个是治伤的药,你快带着王爷走!” 我瞪大眼睛看着格勒,他身上已经有多处刀伤,还在向外渗血,但仍奋力地抵挡着黑衣人的袭击,我眼睛开始模糊起来。 “走啊!” 我擦了擦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捡起瓶子藏在怀里,又走过去对衮扎布说:“王爷,您还能走吗?” 衮扎布脸色苍白,听见我的声音,费力地点点头。我拼尽所有力气将衮扎布扶起来,衮扎布也用尽全力保持身体平衡。我望了一眼格勒,右手拔出腰上的刀,架起衮扎布开始向外跑。 没走多远,听见格勒一声大吼:“其其格,王爷就拜托你了。”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唰唰地顺着脸庞流下。我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脑海里像放电影般轮番地播放着一些画面: 吉尔特朗外表很男人,偶尔也会对郡王府的人八卦我的事情,“为什么要我撒谎骗她说你回京城了”——在我与秋秋告别时他怜惜的眼神。 塔娜,很漂亮,虽然刚开始对我很冷漠,“我觉得,说不定你可以帮我们找回以前的那个郡王爷”——双眼饱含着对衮扎布的爱意,“萨妈妈才做了一手好菜呢,回郡王府后让她教你去”——温柔美丽的笑脸,“其其格,小心”——恐慌的神情。 格勒……“其其格”——永远灿烂的笑容,“其其格,你知道吗?其实吉尔特朗喜欢塔娜!”——总是絮絮叨叨的八卦婆,“看你也没什么吸引力啊,还比不上塔娜呢?”——不屑一顾的眼神,“其其格,王爷就拜托你了”——最后的一声长吼,格勒身上四处还淌着血! 脚虽然没有停,眼泪却已经决堤,我用力地咬着嘴唇直到开始冒血,心里告诫自己:撑下去,撑下去。格勒的吼声仍在我耳边回响——“其其格,王爷就拜托你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环望四周,草原里一片寂静,冷冷的月亮依旧洒下一片银色,一如昨日,仿佛刚才的杀戮只是梦魇一场,清醒后一切便可归于平静。然而衮扎布在我身边费力地喘息着,可惜这不是梦。 走着走着,衮扎布突然向前栽倒下去,我忙护住他的身体扶他坐下。衮扎布面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发乌,胸前伤口周围的衣服早被鲜血染红,而且还不住地向外渗血。 得马上处理伤口,我心里默念着:不然即使逃过追杀,衮扎布也得流血过多而亡。现在已经是春天了,牧草开始生长,但有些地方仍然光秃秃的。我将衮扎布挪到牧草稍微高点的地方后,也坐下来,让衮扎布靠在我身上。 现在怎么做?完了,我又不是学医的,怎么处理伤口阿? 正在我手足无措,无从下手的时候,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拔箭!”衮扎布大喘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经他提醒,我突然想起来,虽然没有学过医,但是我也是有常识的人。先将他的铠甲卸下来,用手里的刀割开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又蜕下他上身的衣服,让他上身完全裸露,将伤口彻底暴露出来,然后又将胸前露出来的箭头砍掉,接着用刀从我身上的长袍上割下一大块布,揉成团塞在衮扎布的嘴里。 待一切准备工作做好,我看着衮扎布,他正闭着眼,呼吸十分急促。 “王爷,奴婢要拔了!”衮扎布眉头皱起来。我肩膀支撑着衮扎布身体的重量,双手紧握着箭把,用尽全力向外抽。拔了一下,没有拔出来,手开始发抖,箭插得很深,我力气小,只能一点点向外拔。衮扎布身体一直在发抖,我知道肯定很难受,像凌迟一样,这么一点一点割肉,还不如一刀捅死了痛快。苍天可鉴,我不是故意的,但也无可奈何,只有留着泪拼命地往外拔箭。箭终于拔出来,一股血喷出,溅得我满脸都是,我忙用手堵住,回头看衮扎布,满头大汗,顺着脸庞滴下来。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瓶子,在他背上的伤口处撒药,只觉得衮扎布的背突然僵硬住,我手有些迟疑,看了看衮扎布的后脑勺,犹豫地解下我的腰带,为他包扎起来。然后慢慢给他穿上衣服,扶着他平躺在地上。衮扎布仍然闭着眼,我将他嘴里的布取出,他微张着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一愣,试探地叫着:“王爷!” 他没理我,依然一动不动。我吓傻了,扑上去:“王爷,王爷,您醒醒啊!” 他还是没有睁眼,不会是被我折腾死了吧!我伏在他胸口,听见了微弱的心跳声,应该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四下一片寂静,隐约听见不知是动物还是什么诡异的叫声,汗毛一根根全竖起来,浑身开始哆嗦,嘴唇也在哆嗦。我扑过去扶着衮扎布坐起来,他无力地瘫在我身上,了无生气,我不由自主地大声哭喊起来:“衮扎布,衮扎布,你醒醒!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衮扎布!” 衮扎布浑身冰凉,不会是失血过多吧!我将他翻过身紧紧地抱住,双手不住地摩挲着他的身体,帮他恢复体温,一边抽泣一边喃喃自语:“衮扎布,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危机?转机? 我伸手揉揉眼睛,慢慢地睁开双眼,天灰蒙蒙的。这是哪儿啊?周围全是牧草,我怎么会在这儿?低头发现躺在我怀里的衮扎布,刚才还有些迷糊的大脑突然清醒过来,一幕幕杀戮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其其格,王爷就拜托你了”——一声长吼撕裂了我的心,看着面前了无生气的衮扎布,我含着泪伸出右手放在他脖颈,感觉到微弱的脉搏,又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也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他现在很虚弱!我该怎么办?看着面前的衮扎布,我拼命地回想着曾经看到过的关于急救方面的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塔娜、吉尔特朗、格勒的笑脸还有格勒最后的嘱托! 我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眉头拧成一团,嘴里虽然默念着:“赶紧想办法,不准哭”,但眼泪在不知觉中肆意流淌。从小到大一向自大好强的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无能,在一个生命面前我何其渺小,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消逝,我别无他法…… 突然一阵吠声传来,我抬眼顺声望去,一个物体立在不远处。我眯着眼,想看清楚,它也慢慢地向我靠近。长尾巴,通体黄褐色的皮毛,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我心一下凉了半截。是什么?狗吗?还是——狼?对于生长在城市的我,去动物园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根本就分不清楚狼和狗,当然我是指和外形类似的狗比较。上次替额吉放羊看到狼的时候,也是从图布和哈鲁如临大敌的架势猜出来的,而面前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它越走越近。它怎么会过来?是被血腥味吸引的吗?环望一下四周,除了牧草还是牧草,身边躺着受伤的衮扎布。丢下衮扎布逃走吗?格勒他们把衮扎布交给我,我不能撒手不管,况且衮扎布是为救我而受伤的,就这么走了,还是人吗? 我将怀里的衮扎布扶起轻轻地让他平躺在一旁,捡起丢在一旁的刀握住,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动物越来越近,我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刀,浑身却不自主地哆嗦起来。在离我不足五米的地方,它停下来,只是看着我。我也毫不胆怯地看着它,都说狼是通灵性的动物,先不管它是不是狼,这个时候即使发抖也不能在眼神中泄露半点胆怯。 突然它仰天狂吠,我一下子惊呆了,怎么回事啊? 远处传来马蹄声,我费力望去,一个衣着蓝色长袍的男子骑着马飞驰而来。顿时已顾不了那么多,我冲上前。那个男人见我冲过来,勒住马,翻身跃下。我泪流满面地抓住他的衣服:“拜托你,救救他,他快要死了!” 那个男人眉头一皱:“什么?” 我不顾一切地将他拉到衮扎布身边:“他受伤了,伤得很重,我不知道怎么办?拜托你帮帮我,救救他!” 那个男人俯下身去,察看衮扎布的伤势:“你给他处理了伤口吗?” 我拼命地点点头:“他被箭伤了,我把箭拔出来,给他上了些药就简单包扎了一下!” “他伤得很重!”说完转身走到马前,跃身上马,随手丢下一个水袋,然后调转马头往回跑。 我大惊,跳起来追上去跑了几步,大喊:“你干嘛?见死不救吗?混蛋!”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身体一下无力,双膝跪倒在地。到底谁能救衮扎布? 那个不明物体在原地坐下了,我缓缓走回去,捡起水袋。衮扎布流了这么多血,而且经过了一夜,应该补充点水分吧。我双膝跪在衮扎布跟前,慢慢地扶起他,打开水袋给他喂水。 过了会儿,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回头望去,一群人策马急驰而来。我大惊失色。是什么人?和昨夜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吗? 那些人骑至不远处,都翻身下马,向我跑来。这是才看清,大概五六个人,领头的是刚才那个蓝色长袍的男人。是救兵吗?我欣喜地站起身。 那个男人冲过来坐在地上慢慢地扶起衮扎布:“娜布其!” 这时走出一个女孩,身着紫色的长袍,灰色的腰带,外套着蓝色的长至肘的外衣,头戴一顶黄色的平顶帽子。她走到衮扎布跟前,单膝跪下,从怀里抽出一把刀。 “你干什么?”我惊呼。 她没有理我,用刀将我昨天为衮扎布包扎的腰带割断,然后拆开,露出伤口:“上的什么药?” 我慌忙从怀里掏出格勒给我的药,递给她。她从瓶里倒出点药闻了闻,又从怀里掏出巾帕蘸了水给衮扎布清理了一下伤口,掏出绷带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对着那个男人说:“伤口有些感染,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得马上抬回去让穆特大人诊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那个男人一听,朝跟来的人一挥手:“快拉过来!”接着一辆平板马车被赶过来,那个男人和上前的几个男人将衮扎布抬上平板车,让他平躺着。 “你也过来吧!”那个蓝袍男人对我说。 我怔怔地看着他。相信他们,让他们带走衮扎布吗?唉,我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除了相信还能怎样,难道真要衮扎布死在我跟前吗?我走过去,歪坐在板车上。 “走!”那个男人骑上马吆喝了一声。刚来的人陆陆续续上了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草原上急驰…… 我焦急地站在毡帐外面,试图探头向里张望。 “穆特大人不喜欢诊病时外人在旁观望。”那个蓝袍男人站在我身边对我说。 已经差不多三个时辰了,这个地方好象是个游牧部落的群居地,衮扎布一到这儿就被送进了一个毡帐,除了那名紫衣女子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 “放心吧,穆特大人的医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上次阿克多从马上摔下来,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穆特大人给他包扎了一下,又加了几副药,没几天阿克多就活蹦乱跳地下床了。”那个男人又开口说。 我看了看那个蓝袍男人,转过身背靠着毡帐,身体顿时觉得很疲惫,顺着外壁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右手不自主地握住左手腕的玉镯,双眼望着远方了无边际的草原,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衮扎布能得救了吗? 又过了会儿,身边的毡门突然被打开,那个紫衣女子走出来,我“噌”地一下站起身,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活了吗?他能活吗?” 那名女子明显是被我吓了一跳:“现在情况算是稳定了,穆特大人刚才给他喝了一副药,现在睡下了。” 泪水不知觉地流下来,而嘴角却向上一扬,露出一个笑容,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一软向前栽倒下去,整个人也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软软的,这是褥子吧,还有厚厚的皮毛被子,周围暖暖的,好舒服啊!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疑惑地睁开眼,却看见那个紫衣女子正坐在我身边。 她看我突然睁开眼,先是一惊,然后又笑了笑:“你刚才晕倒了,怕是昨夜染了风寒,来,先喝药吧!”说完就扶我起来,转身端了一碗药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那个装着一团乌漆抹黑液体的碗,心不禁一颤。这是给人喝的吗?那名紫衣女子疑惑地看着我,手仍递着碗。我咽了一下口水,心一横,死就死吧!一把抢过碗,“咕噜咕噜”仰头全倒进嘴里。我的妈呀,好苦啊!我伸出舌头,只觉得一阵反胃。 “来,喝点水吧!” 我赶紧接过,又一股脑倒进嘴里。 “扑哧”,抬眼看去,紫衣女子坐在旁边笑得前伏后仰,我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受伤的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呃……那个,他是我哥,我们本打算去城里投靠亲戚的,不想路上遇见土匪,身上值钱物件都被抢走,那些土匪还嫌不够,居然对我图谋不轨,哥哥奋力反抗,虽然逃过他们的魔掌,但哥哥却身受重伤。”我撒谎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说了这么一大串,都不带脸红。不过,现在仍不可掉以轻心,他们是敌是友尚不知,还是不要拆穿衮扎布身份的好。好在给衮扎布上药时,把他的铠甲卸下来了,他们应该是没有看见,现在谎也好撒,不容易被揭穿。 “喔,这样啊!”她满眼同情地点点头。 “我哥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穆特大人一直守在那儿。穆特大人说是不碍,应该就没有问题。” 我大舒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有穆特大人的药?” “啊?”我一脸茫然。 “你给我的那瓶疗伤药,和穆特大人调制的疗伤药材质是一样的。” “啊?”那瓶药?那是格勒给我的啊!“现在疗伤药不都是一样的么?” “药店里的疗伤药都是差不多的,没错,但穆特大人的疗伤药都是自己研制后亲手调制的。除了穆特大人外,应该不可能有其他人会调制出相同的疗伤药。” 啊?我怎么知道,药是格勒给的,我怎么知道他从哪儿弄的。“我也不知道,那个药是一个朋友给的。” “你们认识穆特大人吗?” 穆特?我来蒙古也没多久,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对着她摇摇头。 她垂下眼来沉思。之前因为紧张衮扎布的伤势都没有认真地看清楚她,现在离得这么近,我开始仔细端详起来。五官虽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倒也十分端正,配着她这身装扮,有些超然的气质,年岁应该大我一点,看我的眼神像个大姐姐般。 她为什么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什么企图吗?话说衮扎布还在那个什么穆特大人那儿,那个穆特大人不会把衮扎布杀了吧! “哎!”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下回过神,对她笑了笑,心里暗语:要小心这个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啊,喔,我叫其其格。” “我叫娜布其。” “娜布其,我想去看看我哥。” “你哥的事情不用担心了,穆特大人会照顾好他的,你先管管自己吧!” “我?我怎么了?我很好啊!” 她起身拿了个铜镜走过来,扔到我被子上。“自己看看吧!” 我疑惑地拿起镜子,有什么好看的,我这张脸长什么样子心里清楚得很,需要照镜子吗?举起镜子,猛然被吓傻了! 这谁阿?镜子里的人头发蓬松,更准确的说是像个鸡窝,满脸的血污,身上原本的灰色长袍早已说不清是什么颜色了,应该参杂着血、灰土、泥等等各种东西的颜色,而且破烂不堪。老天爷,这是我吗?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犯的德行嘛! “扑哧。”娜布其坐在我床边偷笑。 “给。”我低头一看,手边放着一套衣服。“先把衣服换换,我再给你打点水梳洗一下!”说完她起身走出去。 “哎,我哥……”我话还没说完,她已没有人影。我看着手里的衣服,回想娜布其刚才的表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让我见衮扎布?衮扎布到底被他们安置在那儿了?还是已经……不管怎样,这儿是他们的地盘,我不能轻举妄动,只有小心打探衮扎布的消息了。 第二十三章 偷访 换了身衣服果然清爽多了,洗脸梳头,戴好帽子。 “其其格!”闻声望去,娜布其端了一个托盘进来,看见我愣了一下,转而笑着对我说:“果然是判若两人啊,这才像个姑娘家嘛!”我对她笑了笑。 “我怕你饿,给你拿了点吃的来。”说着她把托盘放在矮桌上。我一看,就是一些酸奶干和蒙古馅饼之类的。这些东西以前在巴布家的时候额吉也做过给我吃,而且我确实很饿,只是现在,这些东西能吃吗?会不会被下毒之类的? “还看什么,不饿吗?”娜布其一脸的疑问。 “没有,我饿太久了,看到好吃的,有点不敢相信,怕是梦境而已。”我违心地笑了笑。 “放心,不是做梦,快吃吧,不够我再给你拿。”娜布其催促道。 看来不吃不行了,我抓起一个蒙古馅饼咬了一口,看着娜布其笑嘻嘻的脸,算了,毒死总比饿死强吧。我开始大口吃起来。娜布其坐在一边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娜布其:“娜布其,我哥那边虽说有你们的照顾,我很放心,但是他毕竟是我哥,现在还受了伤,做妹妹的理应在身旁看护,所以你能带我过去看看他吗?” 娜布其皱了皱眉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哥现在在穆特大人那儿。” “是吗?那你现在能带我过去吗?”我兴奋地叫起来,她终于肯透露衮扎布的行踪了。 “其其格,除了病人外穆特大人不准许别人进入他的毡帐。” “那为什么你能进去呢?” “因为我是穆特大人的助手,或者说是徒弟。” “那……我是病人啊,我染风寒了啊!” “穆特大人不是什么人都医的,风寒这种小病,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小病?老天爷,我总不能为了见衮扎布,真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吧,牺牲也不是这么个牺牲法的。 “如果我执意要见呢?”我认真地看着娜布其,心想实在不行只有硬闯了。 “其其格。”娜布其脸色一暗,死死地盯着我,“在我们部落,穆特大人被尊为圣人,他救活了我们部落很多人的性命,我们不能没有他。无论谁,如果有任何忤逆穆特大人的行为,都会遭受最严厉的惩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即使不为你自己,为你哥,也希望你能尊重穆特大人。”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被几句话惊得一身冷汗,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似乎是在警告我:找死的话,就去吧! 我马上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娜布其,我是开玩笑的,你们救了我和我哥的性命,不知图报就算了,怎么会去冒犯你们呢!”转身又拿起一块酸奶干放在嘴里:“真好吃,我快饿疯了,这些怕是填不饱我的,你再给我拿些来好吗?” 娜布其看了我一眼,脸色和缓下来,笑了笑:“看你馋的,等着我。”说完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我收敛起笑容。看来这个地方没这么简单,只有见机行事了。 “你叫其其格吗?” “嗯。”我对身边的蒙族大婶笑着点头,手里将刚洗的衣服拧干。 “真勤快,才来没几天就硬要帮我们洗衣服。”大婶赞许地看着我。 “你们救了我和我哥,我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帮着大伙多干点活,这样也心安些。” “这是什么话,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病刚好还是去歇着吧。”另一个蒙族大婶走过来抢走我手里的衣服,还把我往外推。 我右手拦着她,一脸的哀求:“大婶,你就让我干活吧,本来只是小病而已,早就可以下床了,这几天都快把我闷坏了,现在洗洗衣服跟大婶们聊聊天多好,总比一个人闷在屋里强。我可会洗衣服了,以前哥的衣服都是我洗的,您不是怕其其格洗得不干净,不乐意吧!”我一脸的笑容,心里却在咒骂着,确实,不仅衮扎布,整个郡王府的衣服被单都是本小姐洗的,可怜啊! “哈哈……”几个都在洗衣服的大婶大笑起来。 刚才和我纠缠的大婶,有些责怪,却是满眼的笑意:“怪不得娜布其说,你这丫头,嘴利落着呢!来吧!”说完把我拉到一个板凳上坐下,“累了的话,就去歇着啊!” “嗯!”我笑着点点头。低头又开始洗衣服。那天娜布其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如果想见衮扎布,想从娜布其那儿套出什么话应该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有寄希望予其他人,看能不能打听出些什么来。身为女人的我,自然了解女人八卦的本性,尤其聚在一起时,那么这群平时比较悠闲的蒙族大婶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 “大婶们最近见过我哥吗?”开始套话…… “你哥?从他被送过来,我们就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说过他,应该是在穆特大人那儿吧,穆特大人又从来不许别人进他的毡帐!” 果然和娜布其说的是一样的。我边洗衣边笑着说:“我也听娜布其说了,不过,也奇怪了,为什么穆特大人不让别人进他的毡帐呢?” “谁知道呢?”又一个大婶开口,“不过,我听人家说,一般圣人都会有一些怪癖的。” “是啊,不过也无所谓,穆特大人对我们真是好,经常给我们发一些药,说是预防,以前常发的一些病,自他来了之后就在我们部落绝迹了。” “要是穆特大人一直留在我们部落就好了,有什么病都不怕了。唉,要是穆特大人早几年来,我家喀吉也不会这么早走。” “我听说娜布其是穆特大人的徒弟,所以就可以进出穆特大人的那儿,是吗?” “是,但一般情况要穆特大人召见才行,娜布其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喔!”我转念一想,忙问道:“听大婶们说,觉得穆特大人真是圣人,我和我哥能碰到这么一位圣人也前世修来的福气,要是能和娜布其一样跟随穆特大人学习更是不枉此生了。” “那可能不行,当初穆特大人收娜布其为徒,应该是看在娜布其是族长之女份上,一般人想做穆特大人徒弟应该不大可能。” 不是吧,怪胎加势利眼,我都能想象这个穆特是个什么样子的老古董了。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不自主地回头,一张脸浮现在我眼前——嘴尖口宽,两耳竖立,黄褐色的皮毛。“啊!”我惊叫一声摔下了板凳,这不是那天在草原上看到的那个不知是狗还是狼的动物吗? 身后传来一阵大笑。“赤那,过来!”它一转身向一个男人跑去,那个男人蹲下身子抚摸它脖子的皮毛。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救衮扎布的蓝袍男人,浓眉,眼睛细长,国字脸,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一脸英气。 “巴特尔,看你把其其格吓得!”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我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和那个动物。身边的一个大婶将我扶起来,嘴里责怪那个男人:“臭小子,还不过来道歉!” 那个男人牵着那个动物走过来,我忙躲在旁边大婶的身后,眼睛却盯着那个动物。 “其其格,对不住了。”那个男人笑着对我说,看着我一直恐慌地盯着他身边的动物,又开口说:“它叫赤那,虽然是蒙古狼,但是极温顺。那天要不是它,我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你们。” 我仍然躲在大婶身后,拜托,再温顺的狼也是狼好吧! “其其格,真的没事,不信,你来摸它!” 我有病啊,摸它?我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往后退。 “好了,巴特尔别逗她了。”身边一个大婶责怪道,“今天怎么是你带赤那出来散步,穆特大人呢?” “喔,那个病人今天好像发高烧了,可能是春天吧,伤口似乎又感染了,穆特大人正在照顾他。”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下子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是衮扎布吗?不管那么多了,我冲到那个男人面前:“你是说我哥吗?” “嗯。不过不用担心,有穆特大人,肯定会没事的。” “是啊,其其格。”刚才洗衣服的几个大婶都走到我身边,安慰道:“穆特大人可是老天爷派来的大圣人,你哥一定没事的。” “嗯。”我强装出一个笑容:“我和大婶们一样相信穆特大人,我想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的,不然就让我跟我哥死在荒郊野外好了,既然让你们发现我们,带我们回来,那么老天爷一定不会那么惨忍带走我哥。” “这就对了。”一个大婶一手握着我的手,笑看着我。 “对了,穆特大人的毡帐是哪个?” “喔,你问这个干嘛?”大婶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大婶也说,穆特大人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毡帐。我刚来这儿,也不熟路,怕是哪天弄错了毡帐,不小心打扰了穆特大人医治我哥就不好了,所以要问清楚,免得以后麻烦。” “喔,这样啊,也是,穆特大人的毡帐好认,就是那个,看见没?”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特别大的毡房远远地立着,果然很好认,不像别的毡帐位置比较密集,它的四周方圆百米都空荡荡的。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毡房,心里盘算着…… 夜深了,我心里猜测着现在是什么时辰。我跟娜布其住在一个毡帐,感觉离她吹灯上床已经很久了。四周很安静,我仍闭着眼,仔细地探听不远处另一个床榻上的娜布其的呼吸声。一声接一声,均匀而且和缓,应该是睡着了。为了安全起见,又等了会儿,直到娜布其轻微的鼾声响起。我慢慢地睁开眼,扭头看了一下娜布其,她背对着我,看不清睡容。 轻轻地掀开被子,我拿起靴子,蹑手蹑脚地步出毡帐。 夜里的风很凉,一时心急又怕娜布其发现,我甚至没有拿件披风就出来了。今天月亮很好,高高的,又大又亮,即使在夜里行走也看得清方向。 我眼盯着远远的那个孤立的大毡房,向它慢慢走去,不敢跑,怕声响大了惊动人。终于来到了那片空地,我警觉地环视着四周,缓缓地靠近它。里面居然还有灯光,应该还有人吧。我来到了毡门处,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地推开毡门一个小缝。 里面好像没有人,空荡荡的,咦,衮扎布呢? 突然觉得脖颈处一阵热气传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升级,我慢慢地回过头。 嘴尖口宽,黄褐色的皮毛,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狼? “啊!”我惊叫一声,坐在地上,浑身开始发抖,不停地往后退,一直退到毡房外壁。 那个狼一直看着我。内心恐惧一下升级至极致,也管不了那么多,站起来,推开毡门就冲了进去,狼也跟了进来。我看着它,脚仍慢慢地向后退。不是吧,要死也不是这个死法,怎么着也得留个全尸吧! “你是谁?”在我正专注于面前这个狼时,左侧响起一个声音。我扭头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名年轻男子站在那儿正看着我…… 第二十四章 突破口 那名男子站在暗处,看不清楚样子。 管他呢,现在保命才重要吧!我又转过头来看着那匹狼,右手摸到腰间拔出刀,双手握住对着它,脚下意识地向后退。心里默念着:老天爷、佛祖、菩萨、耶稣、圣母玛利亚,求求你们,别让它过来啊! “赤那,出去!”那匹狼闻声转身跑出了毡房。 我的妈呀!身体一松,瘫坐在地上,握刀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地面的毛毡上,半天才回过神来,脑门上全是吓出的冷汗。 “你是谁?” 抬头发现刚才站在暗处的男人已经走到了我跟前,他现在站的地方很亮,照得他的脸十分清晰。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两道弯弯的浓眉,衬得他深凹的眼眶越发的显著,瞳仁如漆一般黑,望着他的双眼感觉整个人都被这不知名的黑洞所吞噬,完全陷在他眼里。 他低头看见我手里握着的刀,眼睛一亮,俯身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将我整个人拧起来。 “你干嘛?”我挣扎着叫起来。 他握着我的左手腕,将刀凑到自己眼跟前,仔细查看。“这刀哪儿来的?” 我仍在挣扎:“关你什么事?” 突然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脑袋,不由我挣扎就凑到他眼前,我的眼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说,哪儿来的?” 我身体抖了一下,停止挣扎,愣愣地看着他说:“别……别人给的。” “哼!”他冷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别人?是你偷的吧!” 我脸色一暗,费力地推开他:“你以为小偷那么好当吗?那可是个技术活,本人不才没这个本事,我说了是别人给的,信不信由你。”说完低头将刀装回刀鞘中。 “你来这儿干嘛?” 我一愣,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差点忘了来的目的了。“那个,我是来看我哥的,那天送过来受了箭伤的人就是我哥。” “你是他妹妹。哼!”他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又冷笑一声:“没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像啊!” 我站直身子,迎上他的目光:“谁说兄妹俩就一定得长得一模一样,没听说过可以一个像阿布,一个像额吉的吗?”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闲人是不能进来的?” “那你呢?你不也是个闲人吗?我听大婶说,这个地方除了穆特大人,只有娜布其才能够进出,你凭什么呆在这儿?” 那个男人居然看着我笑起来,肩膀上下耸动着。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这人有毛病,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傻笑,关键的问题是我实在搞不清楚他的笑点在哪儿啊,至于这么前俯后仰的吗? 我白了他一眼,四下张望,发现刚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有一张床,上面好像躺着一个人。我忙冲过去,果然是衮扎布。这么些天没见,他面容明显消瘦,脸颊都凹进去了,这会儿正闭着眼,眉毛拧成一团一副痛苦的样子。我俯身蹲在床边,伸手放在他额头上,好烫啊,看来正如巴特尔所说,伤口感染发炎引发高烧不退。 “你还不走吗?”抬眼看,那个男人已经走到我身边。 我继续察看衮扎布,没有理他:“穆特大人呢,不是他在照顾我哥吗?” “今天穆特大人有些事情不在部落里,所以委托我来帮他照看病人。” “穆特大人让你照顾我哥?你会医术吗?” “自然是会。” “会?”我噌地站起身来,“那你知不知道面前这个病人快要死了,你还优哉游哉的!” 他被我吼得一愣,没有作声,接着脸色一沉:“那你有什么高招?” 对阿,现在怎么办,那个“圣人”又不在,如果照这么高烧不退,衮扎布即使能活下来也会烧成傻子。我拼命地回想,以前伤口发炎,好像都是直接去医院打针的,现在哪儿有医院啊!初中生物有学过,伤口发炎是因为细菌感染,而春天万物复苏,自然也是细菌病毒容易滋生的季节,所以应该隔绝细菌……消毒! “打一盘热水,还有把你们这儿最烈的酒拿来!” 那个男人愣愣地看着我。 “还不快去,不是要救人吗?” 那个男人犹豫一下就出去了。 掀开衮扎布的被子,他上身没有穿衣服,我直接剪开包扎的绷带。 “你干嘛?”那个男人已经回来了,酒和热水也准备好。 “你帮他用热水擦身子,小心伤口处不要沾水。还有,这儿有没有干净的被褥?” “在那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拿了被褥,还拿了一堆干净的布单。我指使那个男人将衮扎布背起来放在椅子上,开始收拾床铺。他们的褥子都是毛毡,被子也是毛皮,在这个季节,对于有外伤的人来说,直接盖应该更容易感染细菌,所以我收拾着先铺上毛毡褥子后又铺上好几层布单,让那个男人将衮扎布抬上床后又是在他身上铺好几层布单后再盖上毛皮被。 我又让那个男人扶衮扎布坐起来,露出伤口,我拿着一根小铁签,在火上烧消毒后,放在衮扎布的伤口上察看发炎的状况。情况确实不乐观,都红肿起来。剪了一小块干净的布,放在一小碗烈酒里泡了半天后拿出绑在小铁签上,全当棉棒使吧。我开始拿着这个“棉棒”蘸着烈酒帮衮扎布清洗伤口。酒精消毒,原理应该没有错。 那个男人全程一脸愕然地看着我忙活着。清洗完伤口,我对那个男人一伸手:“消炎药呢?” “消炎药?”那个男人一头雾水。 “呃,就是那个……”怎么解释消炎药是什么啊?“就是,伤口感染后,不是应该给他上药使伤口不再红肿可以结疤吗?”费劲! “喔!”那个男人递给我一瓶药,我将药洒在伤口上使其完全覆盖住。 “你帮他包扎一下吧!”说完转身开始收拾东西。等我收拾完,他也包扎好了,衮扎布已经躺下了。我走过去一摸额头还是烫,又打了一盆冷水来,拧干放在他额头上降温。 “你都在忙活什么?” “救他啊!穆特大人的药是好的,但是药效的快慢根据病人的身体情况很难预计,而且现在是春天,病菌的生长速度更快,所以一方面吃药,一方面要隔绝病菌的生长环境。他如果再这么高烧下去,大脑肯定受不了,等药发挥作用,脑子也烧坏了,所以一方面化学退烧,另一方面物理退烧,两者相辅相成,才能达到最好的退烧效果。” “你在说什么?”那个男人不解地看着我。 “常识啊!” “常识?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转过脸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个没有常识的人啊!” 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草原的空气就是好,在足足地睡了一个上午之后,我终于恢复精神了。这个通宵把我给折腾的,穆特大人不知道找的是什么人,本来我都是坐在衮扎布床边给他敷冷毛巾退烧的,他不帮我就算了,后来居然头靠着我肩膀睡着了。良心大大的好的我,没有一脚把他踹醒,只是把他的头轻轻地从我的肩头移到衮扎布的床铺上,让他扑着床睡了一夜。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经过这一夜,衮扎布的烧好象退了些,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只是不知是物理疗法奏的效,还是化学疗法。后来看到天色渐亮,没等那个男人醒我就赶回了娜布其的毡帐,佯装从未出过门,免得娜布其怀疑。娜布其早上好象叫了我几声,见我没起也没管我出去了。而我就舒舒服服地睡到太阳晒屁股才爬起来,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饿醒的。早饭中饭都没有吃不饿才怪,我在毡帐之间穿梭着,搜寻哪儿有食物。 不知是不是饿晕,绕来绕去的都不知道绕到哪儿,我正在考虑刚才怎么绕进来的,突然听见右边一个毡帐的拐角处有动静,我不禁好奇地走过去。天哪!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一个女孩倒在一个男人怀里,那个男人双手正搂着她。我顿时脸涨得通红,站在那儿不知所措。那个女孩背对着我,咦,紫色的长袍,灰色的腰带,蓝色的长至肘的外衣,黄色的平顶帽子……是娜布其!那男人是谁?我忙躲在毡帐的阴影处,探头望。 那个男人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眼睛一抬,看着我。我一下子呆住了,那深邃的眼神,是昨天那个男人。他搂着娜布其,眼睛却看着我。我慌忙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娜布其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情人吗?我一边嚼着馅饼一边想。突然觉得勃颈一股热气,转头一看,赤那那张尖脸映入眼帘。不知是不是被赤那吓了几次已经习惯了,这次我居然没有过大的反应,也没有慌忙逃开,只是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将手里剩的半张馅饼丢给它,看着它吃。原来恐惧症也是可以形成抗体的,我现在体内已经存在对赤那的抗体了。 “不错嘛!居然不怕赤那了!”我皱了皱眉,一抬头果然看见了昨天那个男人。他正抱着肩调笑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赤那对气味很敏感,它似乎挺喜欢你的,我跟它说要找你,它就带我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被狼喜欢好象不是什么好事吧!“你找我干嘛?”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喔,好像是一个色情狂在调戏良家妇女吧!唉,出门真晦气,刚回来忘记洗眼睛了。” “色情狂?小丫头,你说谁呢!” “第一,我叫其其格,不叫小丫头;第二,我又没说色情狂是你,激动什么,这么想当色情狂吗?” “哈哈。”那个男人居然大笑起来。神经病吗?有被人骂还笑得这么开心的人吗? 突然他走过来低下头,右手托起我的下巴对着他的脸:“怎么了,小丫头,嫉妒吗?那要不要我也来调戏一下你这个良家妇女呢!” 我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他:“滚开!我对你没兴趣。”我最烦这种轻浮的浪荡之人,右手用力一挥挡开他的手,仰头直视着他:“你跟娜布其的事情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是有个交换条件,在穆特大人不在的时候,你让我去照顾我哥!” 那个男人低头一笑:“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随你,即使你不答应,我还是会去的。我可不放心把我哥的性命,交给一个整天只想着调戏良家妇女的色情狂手里。” “好吧,随你,愿意来就来吧!”说完那个男人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庆幸,终于找到突破口了。一定要衮扎布尽快好起来,这样才能早日回到郡王府。 夜深了,我摸索着慢慢靠近穆特大人的毡房,远远地看见赤那坐在那儿附近看守着。那天偷跑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了,居然没有看见赤那,所以才会被吓得半死。我先走到赤那身边,扔给它一块饼,示意它不要作声。赤那确实很通人性,真的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饼,我满意地点点头,推开毡门走进毡房。 那个男人在那儿煎药。“这么晚!”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衮扎布床前,伸手放在他额头上。头确实没有那么烫了。“他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吗?” “从送过来就一直很虚弱,后来发高烧一直昏迷着,现在也没醒过。” 我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他随手抓了一把药扔进药罐里:“是穆特大人嘱咐你煎的药吗?” “不是啊,我随便抓的!” “随便?”我一惊,整个人跳起来:“你拿我哥当试验品吗?穆特大人难道就没有嘱咐你煎什么药给他喝?”我瞪大眼睛,怒视着他。 “是穆特大人说随便弄弄就行,反正他现在死不了。” “喂,你们有没有医德啊,有这么随便的吗?色情狂,本来我以为你只是私生活不检点,起码的道德还是有的,没想到这样,你跟那个什么穆特的都没人性啊!”我全被气得直跳脚。 那个男人噌地站起来,右手突然搂住我的腰顺势将我拉进他怀里。 “你干嘛?”我已经完全躁狂了。 “被你一天到晚叫色情狂,假的都要变成真的了,反正叫都叫了,那今天我就色情一把吧!”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我,脸慢慢地向我靠近。 “色……啊,不,喂,你……你干嘛?”我瞪大双眼看他的脸越来越近,浑身被他扣住完全动弹不得。“喂,你想死吗……”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穆特,别闹了!”远远地飘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扑哧!”他的鼻尖快到碰到我的脸了,突然笑了起来,松手放了我。起初只是偷笑,后来开始变成狂笑,前俯后仰,完全不管站在原地快气得七窍流血的我。 刚才是衮扎布的声音,他醒了!不对,刚才衮扎布叫色情狂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快笑岔气的男人。 他是传说中的“圣人”——穆特大人? 第二十五章 拆穿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狂笑的年轻男人。穆特? 又望了一眼衮扎布床的方向。他们认识吗? 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一扭头,转身就要走。 “你干嘛?”色情狂,不,“大圣人”穆特终于止住笑,冲到前面挡住了我。 “回去睡觉!”我没看他,“既然有穆特大人在这儿看着,其其格就不打扰了。”说完,绕开他又要走出去。 “等一下,王爷需要你的照顾。” 我看着他冷笑了一下:“我一小丫头,能干嘛,有穆特大人在不就够了吗?” 他突然一脸的认真,严肃地跟我说:“王爷现在很虚弱,烧还没有完全退。我不知道昨天你在捣弄什么,但是似乎对王爷有效。我的药和你的‘常识’结合,这样王爷的伤应该会好得更快。” “本王不需要她照顾,让她走。”突然远处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接着一阵嘈杂声。穆特顾不得我慌忙跑到衮扎布床前。 “王爷,您这是干嘛?” “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了,我要下床走走。” “王爷,您现在有伤在身,而且烧未退,不宜出门吹风。” “我说了,我现在好得很,这点小伤,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王爷……” 我皱了皱眉头,转身朝衮扎布的床走去。穆特还在那儿不住地劝。 “你有完没完?” 穆特惊住了,瞪大双眼看着我,意图制止衮扎布的手仍放在衮扎布肩上。 “其其格。”衮扎布半天才反应过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我只知道现在你是一个病人,对于病人来说,大夫最大,大夫的话理应听,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耍任性。” “其其格!你果真认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我推开穆特放在衮扎布肩上手,走到他跟前,直视他喷火的眼睛:“当然,王爷您当然敢杀我,这一点从其其格斗胆拦驾,替小姐一家求情之时起就清楚了,而且从来没有怀疑过。况且其其格这条贱命是王爷的,您想拿去,随口招呼一声即可。”他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 “但是,王爷,现在的您,连其其格这样的一个弱质女流都可上前捅一刀,若王爷真想杀我,等王爷养好伤后,其其格自然任凭处置。” “哼!”衮扎布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现在是在教训本王?” “其其格是在跟一个不听话的病人讲道理而已,希望您保重身体,不要让奴婢为难。”穆特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愣在这儿干嘛?”我扭过头对穆特说,“和昨天一样,准备东西给王爷换药啊!” 穆特顿时回过神来,急冲冲地走出去了。我搬了个凳子坐到衮扎布床前:“王爷,您是自己脱衣服,还是奴婢帮你脱?” 衮扎布瞪大眼睛,刚才的冷漠和傲慢一扫而空却是一脸的惊恐,“脱衣服干嘛?” “换药啊,王爷,不脱衣服怎么换药?” 他低头轻咳了两声:“本王知道了,那个,这儿不用你了,等穆特回来让他帮我换药。” 我分明看到衮扎布白皙的脸有些泛红,心里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不会是害羞了吧。我强忍着不笑,顿了顿嗓子:“王爷,还是奴婢来替您换吧,昨天就是奴婢替您换的药。” “啊!”他噌地抬起头:“脱男人的衣服,你一个姑娘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我看着衮在布一脸的愕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想想也是,郡王府除了萨日其外都是男人,塔娜虽然是个女人,但一天到晚打扮成男人,也算是半个男人了。他应该没有像四阿哥、十三阿哥他们有被宫女丫鬟们服侍更衣洗澡的经验吧,所以才这么大惊小怪的。 “笑什么?本王很好笑吗?”衮扎布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没有。”我拼命忍住笑,“其实王爷不必介怀,反正奴婢知道王爷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所以……” “谁说本王喜欢男人!”衮扎布居然支撑着身体,颤悠悠地坐起来。 我一下被吓住,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直愣愣地看着他。他吼完后,大喘着粗气,终于体力不支摔回床榻。 “怎么啦?”穆特刚从外面进来,估计是听见他的吼声了,急冲冲地跑到床边。 我怯怯地站到一边,穆特仔细地察看着他的伤势。衮扎布眉毛拧成一团,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颤动,脑门上全是汗,仍大喘着粗气,胸口有节奏地上下起伏。 至于气成这样吗?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啊;而且我又不歧视同性恋。 “小丫头!” “啊?”我抬起头,发现穆特正看着我。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帮王爷换药,我去煎药。”说完穆特正要走。 “本王不要她换药。”又飘来衮扎布虚弱的声音。 穆特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还是我来教你吧。”穆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探头望了一眼床上的衮扎布,仍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我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块馅饼正吃着。衮扎布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不让我给他上药,也不让我喂药给他吃,一大早起来本小姐好心拿吃的给他,他居然把东西随手一扔,把我气得直哆嗦。本人最讨厌浪费粮食的人,他果然是蜜罐里长大的没有挨过饿,殊不知第三世界有多少人饭都吃不上。一气之下,我跑了出来,当然赌气归赌气,肚子是不能饿的,所以我随手拿了一块馅饼出来。 昨晚在穆特毡帐的桌子上将就了一夜,现在这会儿觉得腰酸背痛的,难受得很,我向后一倒躺在草地上。真舒服,浑身都舒展开来了,闭上眼睛自得地享受这份恬静。 突然觉得头上一股热气拂面,睁开眼睛,赤那的那张脸出现在眼前。赤那怎么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好在被吓过无数次后,我体内对赤那的抗体已经很坚韧了。我笑着坐起来:“赤那,来!”随手将剩下的半张饼扔给赤那,赤那叼着饼坐在我身边开始吃起来。 赤那真的很温顺,它确实是蒙古狼吗?传说中蒙古狼不是很凶残的吗? “小丫头,赤那真的很喜欢你!”抬头看,穆特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你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这么快就有老年痴呆了。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叫其其格!”一直对这个色情狂没什么好感。 穆特蹲下来也坐在我旁边:“可是我觉得小丫头叫得更顺口啊。” “哼!”我冷笑了一声:“我还觉得‘色情狂’比‘穆特’叫起来更亲切,因为更贴近你的生活。” “喔,是吗?不过,好心提醒一下你,在这个部落里,大家都尊称我为‘穆特大人’。你要小心,别玩出火来,到时候引起众怒,我可不会救你的。”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给这个部落的人吃了什么药,都把他当神一样。“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把人家给忽悠的。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牛皮吹破,到时候也别指望我来救你。” “怎敢劳您大驾呢,其其格小姐。”他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没看他。 “你倒是挺会找地方的?” 我斜眼瞥了一下他:“这需要找吗?是你自己没有发现吧,不过也难怪,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勾搭良家妇女,哪有精力在意这种小事呢?” 他只是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下正在吃饼的赤那。“我是在一个冬夜的雪地里发现赤那的,那个时候它不过几个月大而已,后腿都断了还在流血,应该是遭遇猎人的陷阱。我不知道在我发现它时,它已经呆在那儿多久了,估计狼群已经觉得它没有生还的希望,所以将它遗弃了,这就是自然的生存游戏。我永远记得当我走上前端详时,它抬眼与我对视的样子。眼睛里没有愤怒、仇视,也没有悲悯、凄凉,反而清澈得让人惊讶,似乎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死亡是什么,只是很单纯的想活下去,所以一直在努力,试图抬起受伤的后腿,直至筋疲力尽。” 我扭过头去看着赤那,馅饼已经吃完了,它坐在我身边,眼睛凝望着远方,怪不得总觉得赤那跑起来怪怪的,原来是后遗症啊。 “后来,我救了它,从此以后它就一直跟着我。来到这个部落后,忙于医治病人,有的时候,没时间照顾它,就托巴特尔帮忙照看。” “那你什么时候来到这个部落的?” “几个月前吧!” “你怎么会认识王爷?” “王爷没有跟你说过吗?”他笑看着我,“我和王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啊!”我惊讶地望着他。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记得格勒跟我说他、塔娜是和衮扎布从小一起长大,那么穆特他…… “我是在王府长大的,我额吉是王府管家。”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王府管家好像只有一个——萨日其!穆特是萨日其的儿子?萨日其那张冷冰冰的圆脸浮现在我脑海,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暗自下判断:应该不是亲生的! “我从小就和王爷一起识字习武,而医术也是都善先生传给我的。你这是什么表情,至于惊讶成这样吗?” 我赶紧闭上因受过度惊吓而张大的嘴。“没有,只是萨日其还有王府的人都没有跟我提过有你这么个人物。” “正常。我三年前就离开王府了,而且王府的人都不鸡婆,不会多说什么的。” “你为什么会离开王府?” 穆特没有作声,也只是凝望着远方,我也没再追问,就这样,不知沉默了多久…… “你是汉人吗?” 我一惊,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想起额吉曾对我说过的话——“蒙古对于汉人是禁地,如果官府发现你在这里停留,定会将你拖去砍头的”,不禁打了个冷战,背上一阵凉意,开始冒冷汗。他什么意思?发现我是汉人了吗? “你的反应已经告诉我答案。”他并没有抬头。“我也猜到了。你身材瘦弱,前几次看到赤那居然怕成那样,如果真是牧民的女儿对于狼应该是见惯不怪,即使害怕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还有吃早饭的时候,你不碰马奶,只是喝水而已,这对于生长在草原的蒙古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蒙古人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奶和肉。”我皱皱眉头,咬着嘴唇,这些细节额吉曾再三地嘱咐过我,之前还会注意一下,但是自从衮扎布受伤送到这儿后,想想这儿的人也不认识我应该不会注意那么细节的地方,也就没在意了,没想到他居然观察地那么仔细。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揭发我吗?不禁开始后悔,我嘴怎么这么闲不住阿,干嘛一天到晚跟他抬杠,没事招惹他干嘛! “而且,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就冲着你跟王爷叫板的勇气,还有谈吐和气质,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有!” 我警觉地看着他:“穆特大人似乎比我还了解自己。你想干嘛?杀我吗?” “杀你?”他坐在那儿自顾自地笑起来:“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如果要杀你,我一掌就可以劈死你。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那……” “你叫什么?我是说汉名。”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嘴含笑意凝视前方的穆特,算了,赌赌吧!“小如。” “小如?是小黠大痴的小,讳莫如深的如吗?” 我皱了皱眉,讽刺我吗?“不是,是江海不逆小流的小;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如。” “喔,我知道了。”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走。 “等一下,你到底想怎样?”我急了,叫起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往前走,耳边传来他那不羁的声音:“我对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从来不感兴趣。” 我望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虽然总是嬉皮笑脸,却心思缜密得可怕,让人无法参透,他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