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界》 第一章 落难的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一个叫江桥的后生,自乡下去太阳局,企图在煤城寻求新的生路。 那时太阳局还是计划经济,重产量轻效益,口号喊得震天响,产量刚刚达到五百万吨,就喊着要在世纪末过千万。至于企业是否亏损,经营是否得法,很少有人过问。虽然企业内部机构痈肿,纪律松散,人浮于事,但有计划经济做强大后盾,人人都有铁饭碗,大家高枕无忧,安然自得,没有危机感,因此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企业常年靠国家政策性补贴生存。于是便有许多乡民涌进煤城,打算在那里圆他们的温饱梦。 列车像一条绿色长龙蜿蜒在北方的大地上。江桥望着车窗外的田野、村庄,望着这片被巨人颠而倒之、倒而颠之的大地,心中感慨万千。此时已是深秋,收割后的大地处处是一片枯黄,一只苍鹰在天底下不停地游弋。 车厢内很拥挤,过道上站满了人,四处弥漫着只有列车上才有的那种气味,那是各种食品与人体的混合气味。坐在江桥对面的那对男女又开始进餐。在江桥的印象里,这对男女从上车就没有住嘴,好像离开了吃他们就不知该做什么。这次他们的食品是一只烧鸡。那男的吃一口鸡肉,喝一口烧酒;那女的也不甘示弱,只不过她喝的是矿泉水。江桥瞅这对男女就餐的时候,偷眼仔细打量,从年龄上看,那男的要比那女的大个十几岁,大喉节,浓胡须,从那胡须长势看,若不是他修理得紧或许又是当代的一个美髯公。那女的虽说面部妆化得有点夸张,让人看不清庐山的真面目,但给人的整体印象还是极有魅力的,虽然已是深秋天气依旧穿着裸露着一双大腿的短裙,而上身风衣敞开着,从她开口很低的胸衣,可以若隐若现地看到她的那对玉乳。尤其让人惊奇的是她的那对大耳环,其大小可以超过鸭蛋,里边挂满了铃铛似的小饰物。 江桥咽了口口水,看着那女的把一大块鸡肉塞进嘴里,他有些不明白,一个这么前卫的女人,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的人大啖其食呢?像他俩现在的这种吃法,用不了多会儿,这只曾经喔喔啼的小公鸡,一会儿功夫就会变成一堆白骨。他突然想起佛书上的一句话:汝肉即吾肉。那是从他母亲供在供桌上的一本佛书上看到的,母亲自从父亲患病以后,就信上了佛教。人类真是太残忍了,世界上无论是什么动物都没有人凶狠残暴,试想想,世界上有什么肉人是不能吃的呢?其实扪心自问,世间动物也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又一阵饥饿拥上心来,江桥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脑子里却在思索这对男女的关系:看他们在一起的放浪的样子,他们肯定不是一对夫妻;不是夫妻那他们是什么关系?是对野鸳鸯,或者是他临时打来的“野鸡”?不知不觉间,他恍惚跑进儿时的山里,他和小伙伴们采了满满一筐的野菜,正吃力地往家挎呢。初春的太阳还是蛮有能量的,一会儿功夫他已是满身大汗。终于他走进了家门,扎着两只小辫的小妹叫着向他扑来,他高兴地放下手里的野菜,牵着妹妹的小手跑进屋来。原来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大饼子,还有一盘他爱吃的炒鸡蛋。这顿饭吃得可真香呀,他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饭,可又总是吃不饱。 列车又驶进一个车站,由于急煞车,车厢发出巨大的“哐哐”声,江桥睁开眼发现坐在他对面的那对男女已经下车了。 “这里有人吗?”是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没人。”江桥抬起头见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应道。 那对男女匆忙放好东西坐了下来。 “这是到哪了?”江桥还是没醒过神。 “沈阳北。” 江桥不再言语,尽管他是初次出门,他也知道不应该把自己暴露得太多。中国人一般都懂得“出门自管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和“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因为说到沈阳,江桥不自禁地向外张望了起来。外边黑漆漆的,透过火车站附近的各种灯盏,只能影影糊糊看出火车站大致的轮廓。 饿的意识又强烈地传到他的大脑中,终于他顾不得体面,从兜里取出馒头低下头大嚼起来。 “爸爸、妈妈、妹妹你们在干什么呢?”临行前家中的最后一次午餐的场面又在他眼前晃动起来。 “孩子,多吃点。”母亲眼睛红红地说道。 “哥,这是咱妈给你煮的鸡蛋。”小妹从外边举着一塑料袋鸡蛋走了进来。 “我不爱吃鸡蛋,小妹,你留着吃吧。” “哥。”小妹嗔怪地叫了声。 “好,那你就把它放在兜里吧。” 小妹听话地把那包鸡蛋放进江桥的那只破皮包里。然而临行前,他瞅家里不注意,他又把那包鸡蛋放进了碗柜子里了。 因为想到家里,他的眼里不自禁地又汪出了泪。但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装着打个哈欠,尔后连忙用袖口擦去。等他定好神,再看对面的那对男女,见那男的仰在座位上似乎睡着了,而那个女的正在看一本书。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江桥心里想着,不觉又拿出一个馒头嚼了起来。 终于,他吃饱了,现在他有时间仔细地品味自己的处境了。 像大多数的孩子一样,他曾经有个幸福的家,一个令邻居们羡慕的充满温情的家。他的父母虽然只是一般农民,也有乡下人的温厚善良,但却没有乡下人的蒙昧。然而就在他加足马力打算闯过高考关的时候,一场意想不到的大劫难降到了他的头上,他的父亲在一个春日里突然得了脑溢血了,后来虽经过全力抢救,命总算保住了,但从此留下了残疾,不但不能再下地干活,就连生活都需要妈妈帮助。 严酷的生活摆在了江桥的面前,为了治父亲的病,家里已经负债累累,并且父亲的病要想恢复,还需要不停地医治。为此他毅然地接下了父亲的担子,虽然母亲不解和他大吵大闹但最终也只能这样的一条路。可惜的是,他下地劳动那年又赶上了个灾年,抛出种地的各种费用,一年下来所剩无几。后来他一赌气,把地租了出去,通过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去太阳局去打工。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蒙眬地睡去了,他又回到他温馨的家。 “我听人说世上有世外桃园,这是真的吗?”母亲问。 “那是当__然了。”江桥有些犹豫,然而他不想熄灭母亲心里的期望。 “那它在哪呢?” “我想就在那拼博和奋斗之后。” “那我们能找到它吗?” “只要我们肯努力,我想一定能找到。” “好,那你就领我们找吧。” 江桥一家人开始了长征。他们不停地走哇走,初春的田野处处百花争放,有百合,勿忘我,还有一些江桥不认识的花。然而他们顾不得观赏,只是不停地走哇走。 “哥哥,我走不动了。”终于,妹妹坐到地上。 “不行,我们停在这里就会饿死的。” “那前边还有多远呀?” “快了,就在前边。” 于是他们一家人又开始走了起来。 终于,在一汪闪亮的河水旁,现出一片粉色山。 “看,那就是桃园。”江桥激动地说道。 “噢,我们找到了桃园了,找到桃园了。”小妹高兴地跳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从身旁窜出一只斑斓大虎,父亲在眨眼功夫就被它咬得鲜血淋漓。 “爸爸!”江桥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江桥觉得浑身出了粘糊糊的一层汗,迷迷糊糊张开眼,却见一只手正伸向他对面的那个男的衣兜里。这时那个小偷也发现他发现了他,睁大双眼怒视着他。江桥此时紧张极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就吊在了嗓眼里。那人见江桥没动静,又继续他的动作。江桥灵机一动,在座位下使劲地踩了那个男的一脚,那男的突然张开了眼,同时那只偷钱的手也飞似地缩了回去。 “现在几点了?”那男的见江桥望他,迷迷糊糊在问道。 江桥强做镇静看了下表道:凌晨二点。“ “真困呐。”那男的伸了下懒腰,似乎还要睡去。 “有烟吗,给我一颗。” 那男的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尔后懒洋洋地坐直身子,伸手掏烟时,他发现他衣兜的拉锁被拉开了。那个小偷发现情况有变,恶狠狠地看了江桥一眼,尔后一挥手和身边的两个青年走开了。 “刚才的那几个是小偷?” 江桥点了点头。 那位扒在桌上睡觉的女士听是小偷,突然睁大了眼睛。 “刚才那小偷偷我钱,是你用脚把我踩醒了?” “你要是再睡下去,我看你的钱就没了。” “真谢谢你了。”那男的说罢,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 “谢谢,其实我不会吸烟。” 那位女士面目露出感激之情道:“你去哪?” “太阳局。” “噢,那太好了,我们就是太阳局的。” 江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你这是第一次去太阳局吧?” 江桥点了点头。 “是去打工?” 江桥又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子?” “江桥。” “哪个江,哪个桥?” “就是大江的江,桥梁的桥。” “噢,这名起得好喂。” 在江桥和这对男女攀谈时,他才仔细地注意了他们。那男的似乎有些单薄瘦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那女的可以说是生得很妩媚,光洁的头发从中间分开,在脑后又汇到一起,形成一只可爱的“马尾”,但可惜的是她的一身牛仔装太糟,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朵鲜花被掩没在草丛里一样。 “我叫守拙,在太阳局一矿技术科工作,你到太阳局有事来找我。”守拙向江桥伸出了手。然而江桥并没有回应,他似乎觉得他包括她都太高高在上了,因此只冷冷地说了声谢谢。 守拙尴尬地缩回了手,他的妻子审慎地端详他半天道:“你在太阳局有熟人?” 江桥摇摇头:“只有一个表舅,我还不认识。” “他叫什么名子?” “叶梦辰。” “噢,是我们叶科长,这真是太巧了。”守拙几乎是惊叫。 “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他就是我们的科长。” “这也真是我们的缘份呀,你到太阳局,你表舅也一定能把你安排到一矿,到那时我们就都是一矿人了。”女牛仔道。 “那么说你也是在一矿了?” “我叫韩笑,在一矿当播音员兼图书管理员,如果你要是愿看书的话,我那里有。”白玫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次江桥注意到她笑得很美,但美中不足的是上齿的两颗门牙稍稍有些空隙。 “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到一矿一定不能少麻烦你了。”江桥的脸上终于绽出了少见的微笑。 “看样子你是很喜欢看书的了?” “可以这么说。” “这年头喜欢看书的人可不是很多的。” “你那里有好书吗?” “我不知你所说的好书是指什么?” “那当然是有价值的了,比如《围城》、《高老头》之类的。” “你说的这两本书别说还真有,不过时下一般人都爱看金庸、琼瑶的书。” “时尚未必就是真理。”江桥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清高赶紧闭上嘴。 “那么说你是喜欢小说了?”韩笑意犹未尽。 “不,我更喜欢诗歌。” “是古体诗?” “包括古体诗。” “我那有《唐诗三百首》、《宋词》还有《诗经》。” “太好了,太好了。你那有没有现代诗。” “有,比如说《艾青诗选》、《海子诗集》。” “是么,你那有这么多的好书?” “读书是各有所好,你认为好,别人未必认为就是好,我选购的这些书,也没少受别人埋怨。” “这书是你选购的?嗯,看来你还是挺有眼光的。”江桥心生敬意。 “那国外的诗有吗?”顿了一下,江桥又问道。 “你想看谁的诗?” “比如说《草叶集》、《恶之华》、《荒原》之类的。” “噢,我的天,我的书简直就是给你购的,你说的这些都有。” “这真是太好了。”江桥高兴得拍了一下额头,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近女色”的那句古训浮现在他的脑海,于是他又重新变得规矩起来。 “没想到在车上我能找到文友,这年头要找到不拿腔做调、油头滑脑的文友可是不容易呀。” 看出来,我们的女图书管理员来了兴趣。然而此时我们的男主人公被他的处境和他的脑子里的古训束缚住了,变得有些忸怩。倒是守拙看出了苗头,赶紧转移话题道:“江老弟,等你到了太阳局,那里好玩的东西多了,有时间我带你玩去。”刚才两个人谈得刀枪不入,现在一见有了插话的机会,赶紧上来搭讪道。 “谢谢。”江桥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最不愿在人面前谈诗。 “那里有不少玩的地方吗?” “那当然了,但最好玩的地方是天鹅湖。那湖大的简直就像海一样。” “湖里有鸟吗?” “那是当然,没有鸟的湖那能叫做湖吗,我和你说,天鹅湖里生长着240多种鸟类呢。” “除了湖还有什么?” “还有远古的太阳人,韩笑的父亲就是搞这个研究的。” “那是属于考古学的。” “对,就是考古学,他老人家还是中国考古协会的会员呢。” “那可是不简单呀。”江桥赞叹道。 “好,等你到了太阳局,我领你去拜访他老人家。” 江桥摇了摇头。 “你不想见他?” “我是不想浪费他老人家时间。” “他老人家是最喜欢有上劲心的人了。” “可我算个什么?说好听的,是一个农民工,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流浪汉。” “农民工怎么了,流浪汉怎么了?古今成就大事业的有几个不是从底层做起的。”韩笑突然插言道。 江桥感激地看了韩笑一眼,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列车上剩下的时间作者也不知再记叙些什么好,但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清晨,他们所做的那节车箱发生了喜剧似的一幕,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一位膀阔腰圆的警察被乘警安排在联防队员席上,并被指明为本节车厢的联防员,他刚接到这项任命时不无夸张地站了起来,右手举着枪道:“同志们,你们尽管睡觉,我替你们站岗。”可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却发现自己的枪丢了。 将近中午,列车驶进太阳局,江桥随守拙夫妇一起下车。这是北方的一个普通小站,候车室是间已经陈旧的红瓦房,然而这里上下车的旅客却很多。江桥晕头晕脑地走出站台,还没容他醒过神,便被守拙拉上了去一矿的出租车。 望着道旁屋脊后馒头状的山丘,江桥对本地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他觉得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家乡相似,但凭这简单的偶合,瞬间竟在他心里揿起一阵憧憬的波澜。 “主,仁慈的主呵,请你恩赐我幸运吧,我,一个对你的真善美法则无比虔诚的信徒,带着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无限向往来到人世,然而我却屡遭不幸。呵,主,请您恩赐我生路,你不知道一个濒临绝境的人对您抱有多么大的热望。主呵,主。”江桥在心里流着泪祈祷着。 其实江桥并不相信上帝,也从没参加过什么宗教活动,但大凡一个人面临着人生重大变故时,或许都会情不自禁地生出许多唯心的东西来。 汽车在坑凹不平的柏油路上行驶二十多分钟后,终于驶上了矿区的水泥大道。这是太阳局唯一一条横贯全局的大道,整个太阳局的布局都是围着这条大道构筑的。这条道在太阳局境内大约有十公里,向南直达极光城。 江桥张大眼用心地观看着小城风貌,这是一座和一般的小县城相仿的小镇,但由于缺乏总体布局,看去很凌乱。街面上各种样式、各种风格的建筑错落间杂,有楼房,也有平房,还有那行将倒塌的小土房(那是弹棉花的与扎花圈的作坊),很让人想起粗劣的建筑展览。然而,这也难怪,这是一座有百年开采历史的老矿区,曾遭受白俄与小日本掠夺式的开采,解放后虽经人民的改造,但在镇容方面,却因为经济与时空的双重限制,始终没有得到彻底改善。 守拙与江桥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排,他不时侧头,见江桥一言不发,便也几次欲言又止。由于好奇,他暗自端详起江桥来。他望着这颗颇有伟人气度的头颅,虽然忧劳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风霜的痕迹,使他看上去有种不健康的灰白、苍老,但整体看去,他还是很有魅力的:细长而颇有穿透力的眼睛,修直而颇有力度感的鼻子,温柔沉静的双唇与其说与其上扬的眉毛不和谐,倒不如说别有一番风韵。可以说,他的长相相当迷人,假如给他温馨舒适的环境,他可能比那些星腕毫不逊色。可惜的是他的装束,虽然出门前经过一番努力,但还是掩盖不住贫穷后面的寒碜:一双廉价的破旧的随时都可能裂开的皮鞋,一条磨得退了色的黑裤,上身那件从来没有时兴过的灰西服,肘头与袖口已经露出破绽。不用说,他的这身装扮即使是城里最没见地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来。 坐在前排的韩笑见身后的两个男人半开一言不发,好奇地回过头来。 “守拙,你知道叶科长的家吗?”韩笑没话找话,其实不光守拙知道叶科长的家,就是她闭着眼也能摸到叶科长家的。 “那是当然,一矿住宅小区三栋三单八号。” “快到了吧?”江桥大约也感到了不自然。 “快了,你看,就在前边。”守拙指着前方道。 江桥向守拙指的地方望去,却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阳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不到了一矿住宅楼,我们下去送他?”韩笑不知怎的生出了侧隐之心。 “谢谢,我自己没问题。”江桥几乎是抢答道。 守拙与韩笑交换了下目光,两人都不再说什么。 汽车很快到了一矿住宅区,到了三栋,守拙叫停了车。江桥从车上钻了出来,随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后,他转身要向司机付路费。 “哥们,你真的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守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的身旁。 江桥并不说话,从兜里掏出钱要交给司机,却被守拙制止了。司机转身上了车,守拙示意司机开车,韩笑从启动的车内向江桥摆手道:“再见。” “再见。”江桥回礼道。 江桥下了车在附近的食杂店买了点食品,便按着姑夫提供的线路找到了叶梦辰的家。江桥放下身上的东西在外边敲门,但半开没人开,他侧耳倾听,屋里有隐约的脚步声、炒菜声,从门缝还散发出煎鱼味。他鼓起勇气再次敲门,这时门突然开了。 “你找谁?”一位中年男人横在了门前。 “这是叶梦辰家吗?”见到屋主人的神态,江桥有些胆怯。 “我就是叶梦辰,你是?”见来人说出自己的名子,叶梦辰脸上现出笑意。 “呵,是四叔,四叔,您好。”说罢,江桥恭敬地鞠了个躬。 “你是?” “我这有姑夫给你的引荐信。”江桥边说边去兜里掏那封没有封口的信。 “是家乡来人,屋里坐,屋里坐。” 江桥随着叶梦辰没换拖鞋就进了屋。 叶梦辰展开信,信是他大哥写的。 “弟弟,弟妹,二位好。 今有一事需劳烦二位,就是你嫂子的侄想到你处谋生,请你们妥善安排。至于工作是否脏累,这不用顾虑,只要能挣钱就行。妻侄江桥为人醇厚,精书明理,今为治父病,不惜倾家,弃学务工,其孝可敬。 ……” 叶梦辰草草地浏览了一遍信。他很赏识哥哥的才识,虽然不过是一名教书匠,但每次读他的信,他都不能不被他打动。 屋里出现了暂的沉默,这时江桥有时间仔细地端详屋内的摆设。这是一个两室一厨的普通的居民房,客厅与卧室间用软间壁组合家俱分隔,通过半开的门,江桥可以看到屋里的一切。自然在江桥的眼里,这里可以说是金碧辉煌了,彩电、冰箱音响、洗衣机等家电应有尽有。墙好像是刚涮过,地上铺的是带有假石图案的地板块。 “你的意思是想在这找点活干?”叶梦辰试探道。 江桥心中一惊,连忙称是。 “信上说你父亲的病是怎么会事?” “我父亲得的是脑溢血,原说我们家的日子还过得去,可自从父亲病了以后,现在不行了,卖了耕牛与四轮车,还欠人好几万。” “那他现在怎样了?” “病情倒是控制了,只是再不能下地干活了。”正说话间,从外屋又走进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大嫂的侄,对了,你叫什么名子?” “是四婶吧?四婶好,我叫江桥。”江桥又是一个标准的鞠躬。 “坐吧,坐吧。”女主人淡淡一笑,连忙让道。 “四叔、四婶,我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江桥眼里汪着泪。 “江桥,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呢,咱们不是亲戚吗?是亲戚还这么客气。”女主人道。 “江桥,到我这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你不必拘束,也不要客气。对了,你是说你过来打工?” “是的。”江桥又应了一声。 “可这里井下工作又脏又累,你能行吗?” “放心吧,再脏再累的活,我都能干。” “按说井上的活也不是没有,可就是收入要低些,每月也就几百元,要下井嘛那收入自然是高了,每月能挣一千多块,只是井下太辛苦,也有一定风险,要干什么,主意就由你自己拿。” “四叔,我下井,到煤矿来,我只想采煤,我没想干别的。”江桥说出这话,让叶梦辰吃了一惊,因为他因激动而有些变音。 “那好吧,我明天找人给你安排到采煤队去。” 这时女主人从厨房里走过来,她悄声地对叶梦辰说饭已经做好了,是不是现在开饭。 “好,你给我们俩烫点酒,我俩边喝边谈。”叶梦辰道。 叶梦辰年近不惑,是“文革”后国家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刚入矿那阵子,他的思想也像一些没有经过世面的后生一样偏激,他幻想生活能想雪一样的洁白,水晶一样的透明,常为一些不关已的琐事而愤愤不已。是社会这座大熔炉教会了他生活。一次到海边游玩,是沙滩上的鹅卵石使他豁然开朗。试想一想,这些被当做风景的鹅卵石当初是何等的倔强,何等的棱角分明,但经过长期的搬运和风剥雨蚀后还不是照样变得圆滑光润吗?时间的魔力锋利无敌,它足以改变和摧毁一切。有了这样的认识以后,他变得豁达了许多。既然自己也有许多不足与过错,为什么要要求社会一尘不染呢?好在他一毕业就赶上了重视知识的年代,他先在井口做了一年的实习技术员,实习期一满,他就被调到技术科。开始,他也不能忍受长着“婆婆”脸的科长粗鲁与恕叨,有阵子甚至两 第二章 朋友 职工宿舍是栋四层的楼房,若将厕所、水房等全算上,每层共有六十四个房间在当时矿务局不少职工还住大坏房的条件下,这栋宿舍楼应该说是很奢华的。然而可惜的是,宿舍的管理始终没有搞上去,在宿舍刚搬过来不久,就曾发生过几起 案件,一起是一名技术员与一名女服务员偷情,女服务员怀孕后,他却移情他恋,女服务员一气就报了案,当时正赶上严打,并且女服务员家里还挺有背景的,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另一起虽然听去有些荒唐,然而实事就是这样,让人一点办法 也没有。事情是两个无聊汉为了开付寂寞,相聚打赌,其中一位对另一位说,如果他敢赤身裸体地绕宿舍跑一圈,他请他吃一顿小笼包子。那天那小子也犯了邪,说我平时穿一件大花裤衩子哪不去,现在我再少穿一点,别人又能把我怎样。于是在同伴的喝彩声中,竟真地赤身裸体地绕着宿舍飞跑起来。自然不是所有的服务员都不长眼,但她们不是转过头去,便是看了也不吱声,对宿舍里的这些疯汉他们已习惯了。也许是那天该那小子倒霉,就在他要赢得他的美味时,恰巧迎面碰上那位常在宿舍前卖弄风骚的浪女,这浪女一见那狂汉迎面跑来,吓得“妈呀”一声, 调头就往派出所跑,并且边跑边喊“耍流氓了!耍流氓了!”最终那位狂汉不但是与座上客无缘,反倒成了阶下囚。 为了加强对宿舍的领导,一矿矿长举亲不避嫌,把他在食堂当服务员的妹妹请 出当舍长。要说这位小姐的长相与他对男人的仇视按说也应该是称职,她听生一付怒相,并因丈夫有扒女厕所的历史便认定世间没有干净的男人,因此对这里的男职工格外的严厉,并定了许多规矩。例如她不许他们闲串,不许他们喧哗,不许他们招引外人,甚至不许在女服务员面前随便眨眼。然而她的努力并没有收到好的效果,相反,不但一些有背景的地痞还是照常出入,在宿舍内部也造成了相当的混乱,因为许多人根本不服他们的统治,常为一些琐事与她争吵不休,就在这前不几天,宿舍里还发生了一起恶斗事件。 叶梦辰和江桥来到宿舍先去找女舍长。还好,这位女舍长虽然厌恶男人,但对官场的规矩还是懂的, 自古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今天哥哥在这当矿长,谁能保证明天这姓叶的不当矿长,因此对叶梦辰父子毫不怠慢,给江桥挑了个三楼朝阳的房间,让他享受外地毕业生的两人一个房间的待遇。 帮着江桥安放好行李后,叶梦辰因急着参加每天早晨的调度会,便匆匆地离去 了。 叶梦辰走后,屋里空落落的,新的生活、新的环境使江桥难以平静。初来时他只惦记着找工作,工作有了着落后,连日的忙碌又让他无暇思想,此时一空闲下来千头百绪都涌上他的心头上来了。 正在江桥心神不安的时候,猛听得“砰”的一声门响,一条高颧大眼的壮汉昂步从外边走进屋来。出于礼节,江桥从床上坐起来,谦和地向来者微笑。然而,大汉却没看到他似的,大刺刺地坐到江桥对面的床上。江桥见来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也不想买他的账,又倒在床上抓起书看了起来。当他正看得起劲的时候, 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只蚊子,“嗡嗡”地叫着,飞落到他的头上。他用力一拍,不想没拍着,蚊子又飞了。江桥读得正起劲,无心与蚊子博斗,不想这蚊子放不下到嘴的肥肉,一会儿它又盘旋着飞了下来,在江桥面前“嗡嗡”地叫着。江桥有些生气,心想那个慢待他的壮汉他无可奈何,而对付这个小蚊子他还是胜券在握的。于是他抛开书,寻着蚊子叫的方向望去。结果他这一望却让他不寒而栗。原来那个壮汉正拿一种令人畏惧的眼光在打量他,那眼光让人想起一个衣锦还乡的狂客对狭路相逢的、发迹前曾污辱过他的刁民投去的睥怩的一瞥,又像一只雄狮对另一只闯入它领地的同性敌意而愤怒仇视。江桥见了这眼光,心中不禁一震,本能地向那壮汉望去,以便探究其中的原委。不想这壮汉见江桥发现了自己便赶紧收回眼光,从腰间取出bp机摆弄起来。此时江桥心中陡增郁闷,他已无心再看书,突然想起了韩笑,想起了她所说的图书,于是起身踱出屋去。 江桥来到院里,此时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大朵大朵 的雪花扑簌扑簌地落在他的头上、身上,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凄冷。因为冷,他不禁地加快了脚步,一会儿功夫,他到了一矿俱乐部。 或许是雪天,俱乐部里阒无一人,江桥来到图书室门前,却见外边锁了门。在他正要转身离去时,不想韩笑却像雪地里的一朵红梅开在他的眼前。 “您好。” “您好。” “你要借书?” 江桥点头道:“我见屋里没人,正想回去呢。” “对不起,上次见面我忘了和你说了,图书馆只在星期二、星期五的下午才营业, 其它时间不开馆。” “今天是星期几?”江桥有些不知所措。 “星期三?” “噢,对不起。”说罢江桥转身要离去。 “江桥。”韩笑声音好听地叫道。 江桥回过头。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按常规我们只星期二、星期五两天开馆,可你是个特例, 快进屋吧。” 江桥看到韩笑脸上信任、快活的神情,轻轻地走进了屋。 韩笑进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指着身旁的椅子示意江桥坐下。 “谢谢,您那么忙,我还是先看书吧。”江桥踱到书架前全神贯注地看起书来。 江桥从一个书架走到另一个书架,一本本好书好像是勾走了他的魂,使他看上去有些发怔。 “怎么样,我这里藏书还可以吧?”韩笑看到江桥那付神情打趣道。 “好,丰富,真没想到这里的食粮会这么丰富,我都不知吃什么好了。” 江桥终于选了两本书来到女图书管理员跟前。 “《美国意象派诗选》、《魏尔仑诗选》,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现代诗的。” 韩笑拿起江桥放在桌上的两本书边登记边说。 “我们人是离不开诗的,它是心灵的琼浆、生命的歌唱,尤其是现代诗,她的那种意境让人沉醉。” “我想你不光是好饮,还一定会酿吧。” “你真会说话,说得真有意思,可惜我眼巧手拙,只能是个好品酒员,还达不到酿酒师的水平。”江桥会心地笑道。 “世上只有那些有才华的作家才肯说自己的作品不成样子,倒是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荡的人总喜欢把尾巴翘上了天。” “我可不敢暴殄天物,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说老实话,我从心里是那么爱 好文学,只可惜自己志大才疏。”江桥叹气道。 “你刚多大呀,严格说,你还是个孩子呢,有多少大作家在你这年龄还没开始创作呢,你怎么就这么急着下断言呢?” “什么,我还是个孩子?我都二十三了,有多少天才在我这年龄已经扬名四海 了。” “早慧的天才不是没有,像济慈、雪莱,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都早慧早夭。” “那可能他们是太优秀了,上帝那里更需要他们。” 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沉默了不说话。 “我这里订了省、市两种文学期刊,我想有时间你也应该看看。”韩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道。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我怎么没看到呀?” “这是我个人订的,没信外摆。”说罢,韩笑从桌子里抽出一沓刊物放到江桥 面前。 江桥抓起刊物随便翻着,突然他惊奇地叫道:“看,这里有韩笑的诗,这个韩笑就是你吗?” 韩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红晕不好意思地道:“写得不好,那是我前几年的作品, 寄给刊物,不知他们怎么现在才想起发表来了。” “好,好诗不能猝读,我可以带回去慢慢地品尝吗?” “当然,不过你要有作品的话,我也想品尝品尝。” “草稿倒是有,我还正找不到名师指点呢,我下次再来,一定请你当面指教。” “你要这么说,我们在一起谈文学就没意思了,我看我们还是相互帮助吧。” 江桥信服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没看到你自身的资源,这正是作为一个诗人最可贵的。” “我一穷二白哪有什么资源,我除了贫穷一无所有。” “其实我说的也正是这个,我从小到大都生活的太舒适了,太优越了,所以我体验不到生活的深层。” “你是说穷而后工?” “难道你说不是吗?” 江桥弄不清她是安慰、可怜自己还是她的心里话,他来禁地望了眼外边,见外边的雪越下越大,突然他想自己该回去了,于是起身告辞。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今天守拙有事,改日我请你到家做客。”韩笑起身相送道。 “再见。” “再见。” 从图书室出来,江桥的心情好多了,他甚至忘了刚才在宿舍的不快,更不记得那个大汉。他只觉得一股温暖的和风在他的心里刮来刮去,刮来刮去。 不知不觉,他已信步回到了宿舍,轻轻地推开门,却见屋里空无一人。他躺在床上,急不可耐地打开那首署名为韩笑的诗。 醒 是什么注入这片静水 让它如此旖旎 如满目生辉 我的心 倚在时间的休止符上 一天天只能支付你 失效的期票 你说过的话 用过的手帕 一幅幅开花的油画 早已在山野里繁衍 抑或 点亮一盏盏牵牛 沿着叶脉无法抵达的路径 你或许会找到 我散落 在泥土里的落寞 其实 你比我更明白 一朵花对另一朵花的赞美 一只鸟对另一只鸟的依恋 勿需原因 只是粗鲁的天空 总会无缘无故地落下水 大胆地趟过平淡 趟过定格在你眼里的图案 我的被某种声音唤醒的羞涩 缓缓地迈上山岗 怅望着苍茫大地 “好诗,绝对的好诗,既多情又不乏现代诗的特征,只有像她那样温情而敏感的女孩子才能写出这样温情而有诗意的诗。”字斟句酌地读完一遍后,江桥在心里说。 江桥又看了两遍,在他确信已经领会了这首诗的精华后,他开始掩卷长思,他在疏理自己这些年的诗作得失。 还好,那个令他心畏的大汉在他上夜班之前再没有出现,整个屋里静悄悄的, 无限的虚空,任凭他驰骋。 在往后的几天里,他和那个大汉也接触不多,只听别人说他叫周朋,并且他也只在晚上该睡觉时才回来,早晨洗完脸后,便匆匆离去。 “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每天又在忙活什么呢?”不知是什么原因,江桥竟对这个大汉产生了兴趣。 这天傍晚,江桥有了闲工夫,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到叶梦辰那了解一下那个大 汉的情况。 江桥快步来到叶梦辰家门口,还没进屋,在走廊里就听到屋里哗啦哗啦的搓麻 将声。江桥已熟悉这里的习惯,怕扰了屋里人的牌兴,一边轻轻地敲门,一边喊四 叔。很快,屋门开了,开门的是张老师。 “呀,是江桥,我正想叫你小妹叫你去呢,快进屋。” “不用找,我会来的。”江桥悄声地说着,伸头从门缝里向客厅里望了望,尔后悄声地问道:“是四叔的朋友?” “不是你四叔得了个科技进步一等奖吗?这些人都让你四叔请客,你四叔傻实在,这不就把人请到家里了吗?”张雅面带微笑道。 “得了奖是好事,请客也合适。”江桥高兴地道。 “他高兴我可糟心了,从前天我就开始准备,到现在还没准备完。” “四婶,你别急,我来帮你,你看我干点什么?” “那你就帮我择豆角和芹菜吧。” “好了。”江桥应了一声,拎了菜篮子上了阳台。 江桥不知道,今天众人到叶梦辰家聚会,名义上是来道贺,其实是叶梦辰半推半就请来的。原来一矿新近换了矿长。新矿长一上任,矿里的刘总资历最老,他原想一矿长一走,他便是接班人,可谁曾想,局里却派来一位三十刚出头的年轻后生,为此刘总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心想娃娃,老子入矿时,你小子还没出世呢,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凭什么来领导我?有了这样的敌触情绪,他与新矿长的关系处得很僵,而新任矿长能在三十左右当上矿长,自然人精似的,一见自己的仁途出了拌脚石,便去找局长陈明情况。局长对他当然深信不疑,结果没几天,就把刘总另 调他处,虽然付处级没变,但却只授了个闲职。不想这位刘总天生是个火爆脾气, 现在眼见吃了哑巴亏,却又有苦无处诉,结果不久得了脑溢血便一命鸣乎了。这样一矿的总工便出了空缺,一矿长的意思想让他在技术处当科长的同学出任,局长这回却有些不高兴,其原因他觉得有些对不住刘总,多好的同志,为革命工作了三十多年却不想因为工作变动丢了性命,于是他把这笔账记在了一矿长的头上,并在一矿长打上的呈报上签了个暂缓办理的批示。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传到了一矿,叶梦辰一见上派老总受阻,心想一矿的工程技术人员数他的资历最老,呼声也最高,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再理顺一下关系,他出任老总还是满有希望的,这便是他借这次得奖宴请大家的原因。 帮着张雅做好了饭,江桥借口有事,也没吃饭便沿来路返回了宿舍。在他穿过 一片居民区时,忽听有人喊他的名子,江桥抬头,见“老矿山”从一堵泥巴院墙上 探出头来。 “哟,是张叔。”江桥高兴地转到“老矿山”跟前。 “到家了,请屋里坐会儿吧。” 江桥没犹豫,推开那扇木头大门,走进院里。这是一栋大约有四十多平方的土 房,房子的年代虽然看上去久远,房身看去也有些歪斜,但院子里却收拾得很干净 在房子的右侧,还隐约地能看到一个猪舍,里边养的几只鹅见有人来,嘎嘎的叫个 不停。 江桥随着“老矿山”进了一间散发着香水味的房间。 “你这是去呢?” “我?哦,我去我四叔家。” “是叶科长家吧?” “你认识他?” “我在一矿干了三十来年了,一矿的老人我哪还有不认识的呢。” “是吗,别说,我还真想和你打听一个人呢。” “谁?” “周朋。” “啊,你是说周科长吧,四十来岁,人胖胖的,口才也不错,只是犯了错误, 和老婆也离了婚。” “对,你说的正对,但不知他犯了什么错误?” “这事说来可话长了,听说他到外地学习期间,他冒名自己是矿长,并与一位 姑娘同居了。再往后过了一年那位姑娘抱了一个孩子来认爸,闹得整个太阳局满城风雨。再后来听说经过老矿长的耐心开导,这位姑娘抱着孩子回去了,可从此老矿长罢了他的官,他的夫人也和他离了婚。” “这可真是件有趣的故事,简直是妙趣横生。” “应该这么说,这个人要论能力倒还真可以,最近我听说新矿长上任还要重用他呢?” “老天不恭呀,为什么他总袒护这样道德败坏的人呢?”江桥慨叹道。 这时从屋外进来一老一少母女俩。“老矿山”指着江桥向老女人介绍道:“莲 儿妈,这就是我说的我的搭档江桥。” 江桥一听是“老矿山”的老伴连忙回转身子叫婶子。等他抬起头,却被面前的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吸引住了,这双大眼睛那么有神,那么专注地看他,像是面镜 子,把他照在里边。 “莲儿妈,朋友来了,炒个菜,我们喝点吧。”“老矿山”见了江桥与莲儿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心中欢喜。 “我吃过了,叔,婶,我该回去了。”不知怎的,江桥见了那位莲儿姑娘有些发窘,站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走。 “你看你这孩子这个外道。莲儿妈在江桥身后说道。 从“老矿山”家出来,天已经擦黑了,落日的夕照渐渐地收尽了他最后的光线。 江桥低着头,脑子里活跃得很,他一会儿想到叶梦辰,一会儿又想到周朋,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想起了“老矿山”,瞬间,莲儿的面容又在他眼前晃动。此时不知怎的 他竟有一种身在江湖的感觉,有一种不知所向的落寞。就在他胡思乱想茫然行进时,猛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宿舍楼门前。他打起精神刚要步上楼阶梯,突然他发现离 阶梯不远处有一只黑色的钱包,他一阵紧张,环视四周,却见宿舍院里静悄悄的, 他知道,这个时间职工们正在食堂吃饭。他迅速弯腰拾起钱包,也不看里边有什么 做贼似的急急匆匆跑进宿舍。进了屋关上门,打开钱包看时,却见里边有厚厚一沓 子钱,他一阵心跳,他知道自己此时多么地需要钱。他双手颤抖把钱拿到床上,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钱夹里的一个小电话号码本,他急忙打开号码本,却见扉页上 写着周朋的名子,往后翻,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的名子。 “噢,是他丢的钱包。”江桥皱起眉,心中疑虑重重。“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们一个屋的丢了钱包,却让我捡到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此时他若要是报案了,我不是有口说不清吗?” 江桥正胡思乱想,忽听得外边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不假思索,飞快地把钱放进 钱包里,尔后把它塞到自己的行李下边。 他这一切刚做完,周朋打开门出现在他的面前。江桥一阵心跳,但却装着没事 似地坐在那里。 周朋进屋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翻箱倒柜地找,好半天,他终于停了下来。 “你找什么?”在他找东西的时候,江桥拿定了主意,他要把钱包还给他。 “我的钱包没了。”周朋并没有显得手忙脚乱。 “什么样的一个钱包?” “黑的,里边装了几千元钱,对了,好像还有我的一个号码本。” “你看是这个吗?”江桥突然从被里拿出那个黑钱包。 “对,就是他,你在哪捡到的?” “在门口,这么多钱,以后你可得保管好了。” “够朋友,哥们。”周朋上来握住了江桥的手。“我以为我的钱没了,没想到 还能失而复得。” “你不用把钱查查?”江桥此时倒显得很冷静。 “钱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不过通过今天的钱,我却得到了一个好朋友。对了 喂,朋友,你叫什么名子?” “江桥。” “走,江桥,今天我做东。” “谢谢,不过……”江桥在想推辞的借口。 “你们知识分子办事就是不爽快,不是这个那个,就是不过。” “我哪算得了什么知识分子,我不过一个采煤工。” “老弟,我对知识分子的认定可与你不同,可能你认为坐在办公室里的人都是 知识分子,其实狗屁,我所说的知识分子是那些对知识追求持之以衡并且有独到见解、举止文明规范又合乎礼节,我看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周兄真会说话,其实你对我并不了解。”人都爱听奉承话,江桥也不例外。 “人对人的了解不用太多,只要用心看其神、观其行、闻其声往往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来。” “没想到老兄还有这等本事,佩服佩服。”闻此言江桥想起自己看书时他投来的鄙夷目光,不觉心生畏惧。 “我们接触时间不长,你可能对我不太了解,我可是精研过麻衣神相,老弟,你身上有种贵气,别看你现在沦为采煤工,可你将来却是大有可为呀。” “我能有什么贵气,能吃饱饭我也就知足了。” “不信了是不?好了,我不和你说这些玄理,走,我们喝酒去。” 这次江桥没有再推辞,他觉得再推辞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也是离家太孤寂了,江桥也想有个朋友交流。于是江桥随周朋步入一家小酒店,一会儿两上人就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江桥,你可能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其实我这人并不怎么爱交朋友,但我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愿意结交天下英雄,我相信一句俗语,那就是只有与英雄为伍,自己才能成为英雄。” “周哥,我希望你还是谨慎一点吧,你别忘了我的现实,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是一名采煤工,其实我连一个采煤工也不是,我只不过是冒用人家休长假的职工的名,在这里混口饭吃,对于将来的富贵,我不最有一丝的奢望。”江桥还算有自知之明。 “江桥,我承认你这人还是比较务实的。按说,要想在世间立事,也的确不易 我们中国人重资历,讲关系,而这些,你都不具备。像你这般出身、有你这资质的人在我们中国也许多的数不胜数。他们没有成功的吗?有,但那是微乎其微的,这不是说他们比你聪明,而是他们的机遇好。你想过没有,在社会上谋发展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走仕途,这条路风光,也很宽阔,但我们中国人走这条路的太多,你可能没想过,你要成功,要冲过多少道防线,越过多少道障碍。就你你状况来说吧,你现在不过是一名协议工,你第一步要想办法转为合同工,之后再把组织问题解决了,再转干,而这不过是你找到了一个不太费力吃饭的饭碗子。而你要出息,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利用各种手段和周围人竞争,由付科长、科长、付处长、处长一级一级上往上爬,直到弄到了副局级,你才算真正踏入了仕途,在社会上才能有一定的活动余地,可这期间你要排挤掉多少对手?而且你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弄不好,还要身败名裂。” “那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吗?” “你别急,这正是我要和你讲的。那第二条路嘛,那就是从学,我记得你说过, 你非常爱好文学,并且也写了一些作品。不用看,单凭你的长相与你所流露出来的才情,我敢打保票,你是个天下难得的才子,但人家为什么没发现你这匹千里马呢?是他们不长眼?自然眼长在屁股上的不是没有,可恨的人家明知你是匹千里马,可就是不承认你,不信你仔细地看看大小报纸上的那些被吹得神乎其神作品,其实你早就发现了,他们并不比你高明,甚至有许多很拙劣,可他们为什么能畅通无阻呢?这可能你就不懂了,原来这些人也像地方上的一些大人物一样,他们掌握了刊物的决策权,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换取另一些权力,这样一个庞大的权力网就形成了,他们在这里游刃有余而你要想不付出代价闯进去,那试比登天还难。” “要你这么说我是毫无希望了?” “世上的事事在人为,只要找对了路子,没有办不成的事。” “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好,到此,我只送你两个字,那就是‘交友’,这是求发展的最快捷径。” “可凭我目前的处境,又上哪去交友呢?” “这个嘛,不难,现在我们不就成了好朋友吗?你要信得着你这大哥,我帮你开发朋友资源。” “看来也是老天可怜我,让我结识了周哥这样的好人,来,我敬你一杯。” 第三章 艳遇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多数着上了冬装。这天,江桥刚把新开的一个月工资寄回家,刚进屋,却见周朋站在门口。 “你去哪了?” “我去了趟邮局。” “给家寄钱了?” “我家父亲有病,正等着用钱呢。” “我没看走眼,你果然是个孝子。” “你……”江桥望着周朋,一时他弄不清他是夸他还是贬他。 “其实怪我呀,我早应该给你找个挣钱的门路。”周朋看去很诚肯。 “谢谢你周哥,你已经帮我许多忙了。”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收拾收拾,我领你去见个朋友。” “就现在?”因为周朋早就说过要给他引荐朋友,江桥正为这事暗暗着急呢。 “嗯。” “那走吧。” “那怎么行呢,你把头发好好地梳梳,把皮鞋打打油,你知道,我们要去见的这个朋友可不是一般人。” “是吗?”江桥脱下鞋,开始打鞋油。 “他在我们本地差不多可以说是首富,你知道他总资产有多少?” 江桥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个人说一千多万,要我说得有一个亿。” “哇,那可真是够有钱的了。” “要不我怎么说你得收拾收拾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嗨,其实要说起来,我们的关系可是源远流长了,我和他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并且我父亲和他父亲是把兄弟,当年我父亲是劳人局局长,他父亲是组织部部长。” “那么说他父亲是你父亲的那八个把兄弟之一?”江桥从周朋处听说过,周朋的父亲是当年主宰矿务局的八大金刚之一。“ “看来你消息还是挺灵通的,你也知道我父亲有八个把兄弟?” “我只是听说而已。”江桥擦好了鞋起身去洗手。 “我和你说,我们今天见的这个富翁,其实也是我的把兄弟,人呀,在社会上就得有朋友。”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有钱的朋友。” “嘿,那算个什么?要我说,人就是个时运而已,当年我在供应科当科长,他呢,在财务科当科长,只不过他比我胆子大,刚一和俄罗斯开放,他就辞职下海到那边做卖买,几年下来,挣了几十万,后来那边的卖买不好做了,他又在咱们局里开小煤窑,挣了钱又投资房地产,这样滚雪球似的滚来滚去,就富得不可收拾了。” “了不起,其实老天也是公道的,幸运总是最先光顾那些早有准备的人的。” “这样的朋友不是谁都能交上的,走吧,人家还在等着我们呢。”周朋见江桥收拾得差不多了道。 “走。”江桥随了周朋出了门。 他们很快来到街上,一会儿就打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矿区大道上行驶了大约有十分钟,在一座别墅似的小洋楼前停了下来。江桥随着周朋下了车,满怀惊奇地跟着他往院里走。 在他们就要走进屋门时,屋里的一对男女迎了出来。江桥抬头看时,见那男的大喉节、重胡须,似曾在那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对此书中暗表,这个男的就是本书开头江桥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男的。读到这里,我们的读者或许又有些奇怪,心想凭江桥的才智怎么会这么健忘。其实要我说,这大可不必奇怪,试想想,伟大的牛顿爵士竟会忘了是否吃过饭,文学泰斗巴尔扎克先生走到自己家门前,竟认不出是自己的家,还有许多诸如黑格尔、陈景润等无不如此,因此从这些人身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越是伟大的人物越是健忘,要是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江才子记不得这位大富翁也就不奇怪了。 “这位是文坛新秀江桥,这位是我的哥们陈建伟_陈总,我的嫂夫人白玫。”周朋从中间介绍道。 陈建伟伸出手:“久仰,久仰,就是那个在矿报上写诗的那个江桥吧。” 江桥见了赶紧迎上去与他握手道:“幸会,幸会。” “外边冷,快请屋里坐吧。”女主人下身一条黑毛裙、上身是件红夹克衫,看去楚楚可人。 “谢谢,谢谢。”江桥随周朋走进一层的客厅里。 “我这人无才,可我最佩服有才的人呀。”陈建伟落座道。 “陈总,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我倒是佩服你,白手起家,创下了这么一大片事业,你可真称得上社会的弄潮者啊。”江桥道。 “还有人佩服我?我不过是个商人而已,除了有几个闲钱,别的一无所长。”陈建伟哈哈大笑道。 “你俩就都别谦虚了,一文一武,都是社会的栋梁,倒是我这个闲人应该被开出球籍的。”周朋调侃道。 “我可不敢称称文道武,不瞒你两位,我现在越是富有,越是感到贫穷,是精神上的贫穷呀。”陈建伟看去兴致极好。 “是嘛,那看来这屋只有我最富有了,我的这边是富翁,那边是才子,斜对着还有一位红粉佳人。”周朋说罢哈哈大笑。 江桥也被周朋的话逗乐了,偷眼向女主人望去,见她正两眼灼灼地望着他,江桥心中一颤,他承受不了如此强光,赶紧移开目光。 “江诗人,我这人喜欢热闹,从前总是和些猫三狗四的人在一起,净学了些粗野的东西,希望你常来,我也跟你学得高雅高雅。” “陈总,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江桥没想到初次随周朋出访,就受到如此礼遇。 正说话间,一个十来岁男孩从外边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 “爸,我要汽车,我要汽车。”男孩嚷道。 “你不是有了两辆汽车吗?”陈建伟微笑道。 “那个牌子不好,我要开宝马。”男孩不依不饶。 “这孩子,就这脾气,和他爸一样,上学时整天就是想着玩。”建伟道。 “爸,你快说,你给不给我买呀。” “你看哪有卖的?” “天鹅商场。” “好,我给你买。”说罢陈建伟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他道:“你看这些够不够?” 小男孩接过钱“噢噢”地叫着跑了出去。 “我这孩子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我是实在没法呀。哎,周朋,我记得我让你给他找一个家教,不知你找得怎么样了?” “亏你还想得这事,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 “那么说是找到了?” “你这人悟性可真得好好地开发开发,你眼大眼睛看看,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我们的江诗人?” “那你看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绕了半天江桥也被蒙在鼓里,见说到自己睁大眼道:“周哥,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可承担不起误人子弟的责任。” 建伟拍手道:“都怪我这人有眼不识泰山,菩萨在眼前,我还四处拜佛呢。”说罢,转过脸望着江桥道:“江诗人,你也别谦虚了,我这孩子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呢在家时间少,爱人开了个服装店,也没功夫,以后我把教育孩子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江桥对此突发事件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怔在那里。 “怎么,老弟,事前没和你商量,给点面子吧?”周朋瞪大眼道。 “江老弟,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我看你要是肯屈就,这事就这么定了,自然嘛,工钱我也不吝啬,别人每月五百,我每月一千,你看如何?”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的,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按月计酬,要不我先给你半年的定金?” “这事我给他当经纪人,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好,这样吧,我们现在就给我们的江老师接风。”“走。” 亲爱的读者朋友,读到这里,你们或许会感到疑惑,心想世上遇到像周朋这样“及时雨”的朋友已是难得,又上哪去寻即富有又慷慨像陈总那样善解人意的绅士呢?这是作者杜撰,我们周遭有那么多的不幸,怎么像陈总这样的君子我们一次也没碰上呢?在此,我要向读者补叙解释一下,不然就会有许多朋友抛开书,说句纯是胡说八道,尔后优哉悠哉去打麻将,逛商店去了。下边我就要揭开谜底,可在谜底揭开之前,我却又有些不忍,似乎觉得自己在亵渎人们视为准则的真善美,亵渎了我们的社会公德,然而实事就是这样,我作为一个社会的真实的记录者,我不想欺骗公众、欺骗读者、更不想欺骗自己,我写作的唯一准则就是真实地记录现实。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一位作家只有勇敢地面对现实,才可能创造出优秀的作品,虽然我称不上优秀的作家,甚至连个小说家也称不上,但我却不愿背离这条真理。 故事得上溯到十二年前,那时我们的煤城出了一位富家子弟,虽然他父亲的光辉已日薄西山,但他的回光还是极迷人的,人们对高居劳人局局长的职位的他父亲依旧是膜拜有加。而这位富家子弟因为沾了父亲的光,所到之处,人们都高看一眼,虽然业务一窍不通,可照样不影响他的官运,不到三十,已经闹到付处,看其趋势,颇有跨灶越居他老子之上的可能。因为有父亲的背景,这位富贵的年轻的单身汉成了众多煤城年轻单身女士的梦想,因此到门上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惜的是我们的这位富家子弟目空一切,跟本不把这些女人放在眼里,反倒对一位舞厅里的三陪小姐着了迷,今天给小姐献花,明天送服饰,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胜似痴情阿尔芒迷恋玛格丽特。只是那位小姐当时正走红,正可谓是“朋友”满天下,现见又一位公子哥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只是得意,并不想那么快地就把自己嫁出去。为此,这位公子颇费周折,在他夹了一年的尾巴,在美人面前甘居阿猫、阿狗后,最终在他的一片忠心的感召下,这位小姐终于放弃了她所热爱的舞女生涯,做了他的妻子。然而事情坏就坏在这里,这正应了英国的一位天才诗人惹祸的那句话,即如果你要是我的情人,我会尽心尽情地去爱你,而如果你要是我的妻子,单凭这一句话,就足够让我讨厌。结果,没多久,这位富家子弟就露出了沾花惹草的本性,虽然这位小姐早经历过风花雪月,对丈夫的越轨并不十分介意,甚至是暗暗庆幸,因为只有丈夫出去播云洒雨,她才有更多时间招蜂引蝶,其实她早厌倦了一夫一妻的平静生活,她正盼望着有成群的狂蜂乱蝶氤氲在她的花前,而这凭她的才貌与禀性实在是太容易了,结果没几天,她便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这下子可气坏了那位富家子弟,在他的意识里,男人有三妻四妾那是能耐,而作为妻子要红杏出墙,那是决不可以的。为此,夫妻二人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因为两人谁也改变不了个自的生活方式,因此战争处于胶着状态。然而有些事情往往又出乎人们的预料,就在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进入白热化的时候,一场突然的变故改写了战争进程,就像莫斯科保卫战中的那场大严寒一样,女方主动撤出战斗。这听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起因是这位小姐得了一场怪病,后来有幸遇上五台山上下来化缘的尼姑,据这位小姐说,是这位尼姑挽救了她,从此她便在家里供起了菩萨,皈依了佛教,还受了五戒,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按照常理,故事到这里便画了句号,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原因是经过这些年的战争,两人间的感情已经荡然无存,再加上这位公子哥正和一位少女打得火热,那位少女正要全方位占领他。而这位公子哥呢,此时竟十分看重中国传统中的贞操,尤其让这位公子哥不能忍受的是他妻子婚前的藏污纳垢,于是他下了狠心一定要把她清扫出门。其实这事要是操作起来很简单,可是他又舍不得他的万贯家财,陈建伟虽然明白,凭她的本性,她不会把她的操行坚持多久,可是他现在已经一天也不想再拖下去了,为了不让他的亿万资产流失,他采纳了一位朋友的计谋,演出了一场美人计,而这场戏的序幕就是刚才的那一幕,美人就是江桥。 从酒店出来,三位异性兄弟虽然各怀心态,但看去却是一样的好兴致,那情形倒让人想起刘关张三兄弟隆中行中请出了卧龙来了。然而,事到这里,我们也不能不表现表现我们的那位女主角,不然,我们就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来了。 按说我们的白夫人也应该陪三位男士一同进餐,但不知怎么搞的,只第一眼见了江桥,她的心便躁动不安了起来。不用说,让一般女人动心的除了富有外,清纯、俊秀、洒脱,江桥都具备,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诗人的飘逸,这才是最令白玫不能放下的,也是她不愿与他过于接近的,这就像人对待珍宝一样,越是珍贵、价值连城的东西,我们越不敢公开,总是要等到夜阑人静的时候,才拿出来审视一样。对于这种反常的心理,白玫自己也觉得奇怪,要说她接纳过的男人不可以说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往的情人中,还没有谁能像他这样在她心里揿起如此大的波澜,这正是她所怕的,也是她恨他的原因。为此,她为他设定了态度,下边就是按她设定的态度演出的一场戏。 第二天,江桥按时到了陈总的家,轻轻地敲门,开门的是白玫。 “夫人,您好。”江桥半鞠躬道。 “你干什么来了?”女主人面无表情道。 “对不起,白夫人,陈总没和你说吗,他让我来给孩子当家教来的。” “你是说让你给孩子当家教?” “是。”江桥显得有些不自然。 “请问你是什么学历的?” “我…我严格地说,高中还没毕业,只能算是个初中生。”江桥经过一番犹豫后,拿定主意如实说来。 “什么,初中生,初中生也配来辅导我的孩子? ” “夫人,请你一定不要误会,不是我一定要给你家孩子当老师,是你家先生一定要让我给你家孩子当老师的。”江桥如同蒙羞似的,满脸涨得通红。 “笑话,我的孩子会让一个初中生给他做家教吗?” “对不起,夫人,如果你认为我不符合你的条件,我马上告辞。”说罢,江桥转身离去。 “请等一下。”女主人在后面叫道。 江桥回过身,眼里蒙着泪。 “对不起,江先生,既然是我家先生聘请你,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只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在前边,如果你要留下的话,我要给你约法三章。” 江桥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此时凭感情上讲,他恨不得马上从她面前蒸发,可是这时他病弱的父亲却浮现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这时自己不能感情用事。于是他转过身,来到白玫跟前。 “都有哪三章?” “第一,到这来,只能在孩子的学习室,不能乱窜。” 江桥点头。 “第二,每天必须按时到来,不许迟到。” 江桥想了想依然点头。 “第三,你要用卫生间,只能用二楼靠东侧的那个,不许乱用。” “就这些?” “暂时就这些,以后有什么事再另行规定。” “那现在就给孩子辅导吗?” “今天孩子不在家,我看从明天开始吧。” “好,谢谢,我想我可以离去吧?” “当然。” 江桥毫不犹豫、几乎是逃离似地离开了屋。而白玫看了却暗自得意,等他出了院门,她竟兴奋得哈哈大笑起来。 江桥一溜小跑地回了宿舍,恰巧,周朋在屋。周朋见他闷闷不乐走进屋,心里十分纳闷,问他原委,江桥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周朋听后想了想道:“这第一条与第三条不成问题,这第二条倒是应该研究研究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心里话,这事没我,你只要找叶总,他只要一个电话问题也就解决了,不过,杀鸡不用宰牛刀,这事你就交给我吧。”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改工作?” “我看你在井下采煤也终非长久之计,这也不全是安全因素,更重要的是为你的前途从长计议,你想要是采煤更能施展自己的才华的话,那马克思他老人家也不会喝出死命去搞那哲学研究了。” “可我首先必须要生存呀,必须要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呀。” “你孝敬父母我举双手赞成,对了,昨天建伟把你的半年的工薪给了我,一共六千元钱,我想有这笔钱,也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了吧?”说罢,周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过来。 “谢谢你周哥,有这笔收入做底,我的工作你就看着帮安排吧。” 在强大的物欲的诱惑下,江桥接受了他的这位把兄弟的安排,含羞忍辱做定了家教,却不知这个夜晚,在他驻足过的那个窗口下,有一个少妇虽然手捻佛珠、口诵南无阿米陀佛,心却不能入静,正有一个翩翩少年在那里挥马扬鞭。 第二天,江桥正点上班,刚进屋,范队长便告诉他说井长有请,江桥没立脚,立马赶到井长室,敲开门,见梁井长正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江桥,早就听说你很能写,你是我们井的笔杆子,我们井正有许多事迹需要去宣传,如果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想把你先借到工会,你看怎么样?”井长虽然是采煤工出身,但经过这些年的磨练,说话还是很在行的。 “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厚望。”江桥嘴上这么说,心里明白这叶梦辰与周朋的作用。 “那你就到工会去报到去吧。” “谢谢。” 井工会在三楼,目前只有一位主席、一个干事,平日里主要是协调井里的种类事物,具体自己的业务不多。主席四十多岁,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背景,但人却很圆滑,工资待遇按副井长领取,而责任却可以说是没有。而那位干事就更可以说是优哉悠哉了,常常是早晨鉴完到,这一天就没影子了。倒是江桥因为初到新单位,急于表现,想方设法收集各种信息,加工成各种类型的通信报道。 这天傍晚,江桥又来到陈家,敲门,开门的依旧是白玫,人虽依旧,可脸却经过了化妆,弯弯的柳眉,妩媚的桃腮,腥红有嘴唇,看去很是妖艳。 “白夫人,您好。”江桥依旧是彬彬有礼。白夫人并不言语,把江桥径直引到小鼎的学习室,向小鼎交代道:“小鼎,这是这你请的江老师,你以后要跟江老师好好学习。”女主人说完就离去了。 江桥进了小鼎的学习室,见小鼎一个人正在那里做手工,见江桥进屋,并没有半点表示。 江桥仔细打量小鼎,虽然身量还没长成,但却出落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极像他的母亲,却没有他父亲一点样子。 “你叫什么名子?” “陈小鼎。” “哪个鼎?” “古代的一种器具的那个鼎。” “嗯。”江桥微微颔首接着问:“你今年几年级了?” “三年级。”小鼎扔下手里的纸望着江桥。 “你愿意学习吗?” 小鼎摇摇头。 “那你能告诉我你愿意干什么吗?” “我愿意玩。” 江桥一时语塞,不知再说什么好。 “江老师,你能告诉我,人为什么要学习呢?”小鼎见江桥没词了,他反倒来了兴致。 “为了玩得更有意思。” “什么,你说学习也是玩?” “你说不是吗?其实不光学习是玩,就是我们的工作也是玩,只不过我们玩的层次不同而已。” “为什么?” “小鼎,你看天上的星星有没有意思?想不想知道它的奥秘?” 小鼎点头。 “可是你不学习天文,你就不能在宇宙的世界里遨游,你就不能玩的尽兴,你说我说的对吗?” 小鼎点头。 “还有,小鼎,你喜不喜欢听故事?想不想当个讲故事的高手?” 小鼎依然点头。 “可你想过没有,你要讲好故事,首先就要编好故事,只有故事精彩了,才能讲得精彩。” “那你是说讲故事、编故事也是玩?” “其实不光编故事、讲故事是玩,我们的工作也是玩,可能你没想过,假如我们要是不工作,那我们的生活会多么的无聊呀。” “江老师,你说的我懂了,一个人只有努力学习、工作,才活得更有意思。” “对,对。”江桥没想到这个孩子悟性这么高,领会得这么快,他从心里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 “小鼎,我给你当辅导老师,但你想学什么,你自己做主,你看这样好吗?” “噢!太好了,江老师,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江桥想了想,给他讲了囊萤映雪,又给他讲了刺股悬梁,虽然故事陈旧些,属封建残余,但教育意义还是极可取的,小鼎听后,深思良久道:“江老师,我要是像他们那样刻苦学习,我也能当他们那么大的官吗?” 江桥一见小鼎上了读书做官论的圈套,高兴地连声:“ok、ok。”而后又给他讲了凿壁偷光与程门立雪的故事,直听得小鼎恨不得一口吞下所有的知识,然后到社会上去作威作福。 闲话我们暂且少表,单说这孩子在江桥的启发下,学习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虽然从前因为贪玩,荒废了些学业,好在这孩子资质比较聪明,再加上江桥辅导的用心,结果没几天,成绩就有较大的提高,名次从倒数后五位,一举窜到前五位,虽然这次考试批卷老师在不知不觉中帮了他的忙,累分时给他多加了二十分,但抛去这二十分,小鼎的成绩也可以用“突飞猛进”这个词来形容。 孩子的成绩有了提高,高兴的自然是班主任,但最高兴的没过于他的父母。为此,在孩子的成绩发布的第二天,我们的女主人便来了个一百二十度的大转弯,提前订了一桌菜,在家里为我们的江诗人庆功。 在这里我们要插叙的是,我们的男主人因为业务太忙没能参加,这在前文已经介绍过了,他几乎可以说天天不在家;而孩子呢,因为已经厌倦了大鱼大肉,所以吃了两口之后,便溜之乎也。倒是我们的女主人心情好极了,一改以往的冷面孔,看去像个笑面佛。 “江老师,我算是服你了,你简直就是当代的孔夫子,不,你比孔夫子还孔夫子,我那么一个顽皮的孩子到了你的跟前没几天,看不出你有什么举动,可孩子却变了,不但学习好了,也懂事了,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只是一位诗人呢,按说,凭你的能力,你应该当教授,不,教授也算不了干什么,要我说,凭你这能力,你应该当总统,不过,我话还得说回来,我家孩子一天没成才,我都不希望你有这样的机遇,我只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在我家一心一意当家教。是老天有眼呀,让我家小鼎能请到你这样的好老师,你不但人好,还有学问,来,江老师,我敬你一杯,我祝你好人好报,我更祝你早日找到好伴侣,实现人生双丰收。”没看出来,白夫人不说是不说,要是说起来,便像黄河之水,颇有奔流到海不复还的劲头。 “白夫人,谢谢您的抬举,我虽然偶然获胜,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老实说,孩子考了好成绩,功劳不在我,而应该在孩子,因为你生了一个资质聪慧的孩子,这是你的最大财富,他足以让你荣耀一生。”江桥的恭维话说得恰到好处。 “嗨!”女主人长叹 第四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故事讲到这里,我们还得加一个插曲,这不是作者故弄玄虚,而是造化就是这样弄人,在你不经意间,你的人生轨迹已发生了改变,虽然这种改变对于急于想知道下文的读者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残忍,好似把人吊在半空中,而作者却无动于衷,然而生活原不过就是如此,作者要想把故事表述清楚,也只能忠于生活,忠于真实地反映生活的艺术创作。其实这说起来有些可笑,因为有欲望的人总要与另一些人发生关系,虽然有些关系是本人自愿的,有些是别人强加给的,但不论哪种形式,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写我们人生的进程。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江桥正在一矿办公楼门前的站牌下等车,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骑自行车的女人突然停到了他的身旁。 “江哥,是你?”女人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是,噢,你是莲儿吧,看你换了装,我都快不认识了,你这是去哪?” “去医院。” “去看病人?” “我父亲在井下出了工伤,我去看他去。” “什么?你父亲出了工伤,重不?”毕竟是在一起工作过,况且“老矿山”对他也真不错。 “没什么,你走后和他搭档的二虎回柱时不小心冒了顶,他为了掩护二虎让石头把头砸了,不过还好,没大事。” “怎么会是这样呢?”江桥不安地在地上踱着步子。“他现在哪?” “局医院外科病房,不过江哥,我爸他真的没事,你不用着急。”莲儿看出江桥心中的不安,安慰他道。 “你先去吧,我办完事一会儿去看他。” “再见。”莲儿向他摆了摆手,江桥望着她美丽的倩影,直到消失为止。 半个小时后,江桥拎着水果来到局医院205房间“老矿山”的病榻前,不想,他来时“老矿山”头上缠着绷带躺在床上闲目养神,莲儿坐在他床前正用心看一本琼瑶小说。 “怎么样了?”江桥向莲儿小声地道。 “噢,江哥,是你。” “嘘,小点声。”江桥用手示意道。 “江桥,是你。”“老矿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样了,前辈,几天不见,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江桥上前握住“老矿山”的手道。 “我说你小子可不能忘本啊,别看你现在离开了采煤队,可我们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人了。” “我怎么能忘本呢?只不过这些日子工作忙点,没腾出时间去看望大家,喂,前辈,你没事吧?” “结实着呢,阎王爷想让我上那边去,可是玉皇大帝不许呀,没办法,你看,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我说前辈,你也别太狠心了,就是玉皇大帝许了,你问过我们这些哥们吗?我们要不让你走,就是玉皇大帝也是没法子的。” “是吗,那看来我得代表玉皇大帝来谢谢你们这帮哥们了,走,我们喝酒去。” “身体要紧。”江桥道。 “嘿,我受了这点表皮伤算了什么?走。” “爸,我看你就别去了,要去我陪江哥去,你伤还没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怎么好呢?”莲儿向父亲投去恳求的目光。 “也好,也好,那就让莲儿陪去吧,不过,莲儿,我可和你说,你一定要把你江哥陪好。”从莲儿的目光,“老矿山”很快理会了女儿的心思。 “不了,叔,我还有事,我这就走。” “那怎么能行呢?你看看表,现在马上就十一点了,你再忙也不差吃饭的功夫呀。” “江哥,难道只有爸爸陪你,你才肯留下?”莲儿向江桥投去责备的目光。 “尊敬不如从命,我听你安排。”江桥心里一阵悸动,他不想伤一个爱他的女人的心。 半个小时后,江桥和莲儿坐到了一家小酒店内。 “看出来了,你爸非常喜欢你。” “我爸就我这一个女儿,他不疼我谁疼我?”莲儿向江桥投去大胆的目光。 “有个家多好哇,事事有人关心疼爱。” “你爸你妈不疼爱你吗?” “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只不过爸爸得了脑溢血,家庭的大厦倾斜了。”江桥不禁叹了口气道。 “江哥,我想你该成个家了,成了家就有人疼爱了。”莲儿面露慈爱地道。 “我一个穷工人,不,确切地说一个穷农民,谁能看上咱呢。” 听了这话,莲儿半晌不语。 “莲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哥,我有一件事总也拿不定主意,也不知怎么办好。” “什么事?” “别人给我介绍一个对象,要我明天见面去,可我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见。” “他是干什么的?” “大学生。” “这么好的条件你上哪找去,要我说,你应该去见。” “可我不喜欢被人介绍来介绍去,像市场上的牲口似的,让人挑来挑去,说三道四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要知道人的一生机遇不是很多的,你可不能失去机会呀。” “无聊,真无聊,我们不说这个了。”莲儿突然不高兴了。 “莲儿,你生气了?” “在江哥面前,我哪敢生气呀。” 江桥不安地看了下表。 “江哥急着要去办事?” “不急,不急。” “江哥,我听人说,你给人家一个孩子当家教?” “嗯,你听听说的?” “有这事就行了,你问听谁说有什么用?” “莲儿,你爸还在医院,我们快点吃,吃完了,你还要回去护理他呢。” “就你想得周到。” 两人不再说话,一会儿功夫,他们吃完了饭,走出了这家酒店。 从酒店出来,莲儿闷闷不乐,“老矿山”看在心中,想知道其中原委,却又不便明问,只好躺在床上暗暗猜测。 这天下午,莲儿借口有事,一个人溜出病房,来到商场门口的一个卦滩前。算卦的老头看她心事重重故意提高声音叫道:“看相喽,算命喽。” 莲儿来到老头跟前:“你会算命?” “什么话呢,不会算命,不会算命我敢在这摆滩吗?” “那你看我想找你算什么?” “姑娘,和你说吧,你想算得是婚姻方面的对不?” “那你看我婚姻方面会怎样呢?” “这个嘛,你得摇卦,卦上会告诉你一切。” 老头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递给莲儿。 “怎么摇?” “你双手扣住铜钱上下摇动,心里想着你要占卜的事,连投六次就行。” 莲儿按着老头的连投六次。 老头看了卦象道:“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心上人,他高高的个子,白净的面皮,样子十分英俊,你说对吧?” “你看这事怎样?”莲儿着急地道。 “从卦象上看,飞神克伏神,你的这个男朋友最近恐怕要出麻烦。” “什么意思?” “你的这个男朋友目前正犯红颜煞,飞神克伏神,恐怕是要出爆。 “什么是要出爆?” “也就是要小心挨揍。” “要挨揍,那大约是在什么时间?” 老者掐了阵手指道:“也就是这两天。” 莲儿不再问什么,付了老者的钱,匆匆离去。 从街上加来,莲儿显得更加郁闷,她想立马飞到江桥身边,向他说明他的危险处境,可是见了面她又怎样说呢?说你就是我命中的男朋友?他问你怎么知道,就说算命的说的体貌特征和你完全相仿,说你最近犯了红颜煞,要出爆,要挨揍?可是他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吗?自己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见过两次面,你说你是他的男朋友,你牵挂他,他心里可有你吗?或许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呢,再说,父亲这里也不能离开呀。莲儿思想斗争了半天,可还是一点办法没有,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着她的心上人一路平安。 我们这边暂且放下莲儿,让我们去看看江桥,看看我们的这位交了桃花运的朋友是否真的像那位老者预言的那样。 就在莲儿心神不安的那天傍晚,我们的这位朋友又一如既往地赶往了陈家。对于江诗人的此时的行为,我想用一个比喻,那就像是当年刘备娶亲入江东,明知那里是是非之地,可又舍不得那里的温柔、富贵。对此,我不想袒护我们的诗人,既然我们崇拜的许多伟人也有这种寻花问柳的毛病,我们江诗人一个凡夫俗子又怎能免俗呢? 这里我也要交代一下,在和白玫的软玉温香中,我们的江诗人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要知道我们的江诗人作为诗人原本就是多情的种子,又怎能抵挡住一位怀春女子的如花似玉呢?更何况在和白玫的交往中,江桥也逐渐了解了他的那位义兄的为人,最可笑的是他的健忘症恢复了,他回忆起了车上的那一幕,没想到那个浓须、大喉节的令他恶心的男人竟在这里相逢了,现在给他戴绿帽子是他罪有就得。 有了这种认识以后,江桥丝毫也不觉得愧疚,他甚至有种复仇的快感。 像是磁铁的两极,两个人很快就吸到了一起。就在两个人颠来倒去爱的不能自制时,一道强光从他们的眼前划过,两人停止动作,这时连着又是几道强光,在他们惊魂未定时,一个魔鬼似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头前。 “精彩,精彩,外边冰天雪地,你们这里却热火朝天,用不用我给你们鼓鼓掌呀?”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陈建伟幽灵似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你想怎么样?”白玫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能怎么样?我承全你行了吧,看你一天在我跟前装得,那多累呀,你有什么事可以当面和我说嘛,何必要把假正经演到今天。” “陈建伟,你这个混蛋,我上了你的当了。”白玫声带哭泣道。 “是的,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是我耽误你们的好戏了,我应该等你们风流够了再进来,不过还好,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点补偿,我可以免费给你们拍春宫图,怎么样?等我把你们的光辉形象冲洗出来后,我一定给你们一人发两张,让你们自己也留下美好的回忆。不过,眼下我还是应该先向你们抱歉。”他突然疾言厉色地向江桥道:“你这个骗子,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君子,我也真的把你当成了兄弟,可你倒好,你不把我当成的你的兄弟也好,却跑到这里偷我的女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说罢上前狠狠地给了江桥两个耳光子,尔后扬长而去。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老半天,江桥才醒过神。 “说这些已经晚了,我们中了他的诡计了。他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诡计?” “是的,他昨天还打电话说得些日子能回来,怎么他突然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 “那怎么会呢?” “年轻人,你经历的少,不懂得社会的复杂性,他这一定是别有所图。” “不要怕,有我呢。”没想到,关键的时候江桥竟来了男子汉的骨气。 “你帮不上我的忙。”白玫摇头道。 “事情怎么弄到了这一步呢?”江桥懊悔道。 “凡是自有天命,你去吧。” 江桥不再说什么,飞快地穿上衣服,匆匆地离去。 从陈家出来,江桥没有直接回宿舍,他来到一家小酒店,自斟自饮地喝了起来,一直喝得酩酊大醉才一步三晃地走回宿舍。 江桥回到宿舍天也快亮了,他迷迷糊糊地进了屋,也不打灯,一头扎在床上。可他刚躺下,却不禁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吐完了倒头又睡了。 细心的读者读到这里,一定会问,我们江诗人他的那位同屋义兄怎么不见动静,在此我需要补充交代一下,周朋在江桥去陈家当家教的第二天就已经搬出去了,据知情人说,他已经和前妻复婚了。 江桥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等莲儿来看他时,只见得他吐得满地狼藉,臭气熏天。莲儿看到江桥那付可怜相,也不忍心叫醒他,只是默默地给他打扫房间。等她连扫带拖地收拾好了屋子正想离开时,躺在床上的江桥突然蠕动了一下,口里叫道“水,水。”莲儿闻声赶紧从暖壶里倒出水,在两个杯里倒来串去了好一会儿后,把水端在了江桥面前。 “给。”莲儿摇动江桥到道。 “莲儿,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江桥终于醒过来了。 “不要命了,喝了这么多的酒。”莲儿心疼地道。 “我……” “你的脸怎么了?”莲儿发现了他脸上的伤。 “没什么,没什么。” “还没什么呢。”莲儿说罢,从水房打来水,又从暖壶里倒出些开水,把水调温后,用毛巾仔细地给江桥擦脸。 “和谁在一起喝的,你这哪是喝酒,你这简直是要命。”江桥无心回答莲儿的话,心里还隐隐装着昨晚的耻辱与伤疼。 “你为不回答我的话?” “哦,对了,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今天晚上我妈就要让我去相对象,人家正没主意,想找你商量商量,可你倒好,把自己喝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那个大学生吧,你要听我的,我说可以,还是知识分子通情达理呀。” “江哥,你真的就不明白我的心?”莲儿两眼红红地道。 “莲儿,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愿连累你。” “什么意思?” “莲儿,我提醒你,我只是一个采煤工,你可能没想过,我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幸福。” “幸不幸福我不管,我只问你心里有没有我?” “我是真心为你好,找了大学生,你会跟他一起飞黄腾达的。” “如果早些时候,我或许会这样想的,可现在我不想。” “你会后悔的。” “就是明知前面是火坑,我也愿意。” “可是我不想让你受罪。” “不要再绕舌,回答我的话。” “什么?”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莲儿,你是个好姑娘,我不配。” “跟了你受罪、吃苦我愿意。” 江桥半天不语。 莲儿哭着道:“你要是烦我,我这就走。”说罢,莲儿转身往外走。 “莲儿”江桥大声叫道。 莲儿回转身。 “莲儿,你让我怎么说呢?其实你不懂,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份权力了。” “什么意思?” “莲儿,你不要误会,我是说我已经没有爱你的那份权力了。” “我不想听你说出什么原因,我只一句话,你心里有没有我?” “我爱你。” 听到这句盼望已久的话,莲儿一头扎在江桥的怀里。 江桥一动不动,心里只是感到温暖,却没有一点激情。 “只要你心里有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半晌,莲儿从江桥怀里抬起了头:“江哥,你都两顿没吃饭了,走,我们吃饭去。” “我难受,吃不下。”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呢?吃不下也要吃。”莲儿拉着江桥的手道。 “好吧,我们吃饭去。” 江桥与其说是去吃饭,不如说是到那里坐,因为他不光是胃难受,更难受的是他的心。他现在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名声来了,他正担心他学生的父亲会不会对他采取让他难堪的行动。可是莲儿却不知他的苦衷,一个劲地给他挟菜,恨不得她的心上人一口气能吃个胖子。 最后江桥还是放下了筷子。 “看来你还是有点不高兴。”莲儿道。 “没有,我只是胃里有些难受。” “和谁在一起,怎么喝那么多的酒?”莲儿试探着问。 “能和谁,和朋友呗。”江桥应酬道。 “昨晚没去做家教?” “我…”江桥一时语塞。 “你怎么了?” “哦,我不想做了。” “为什么?” “莲儿,你别问了行吗?”江桥皱起了眉头。 “江哥,对不起。”莲儿虽心存疑惑,却又不便于深问。 一会儿,他们吃完了饭,江桥想借口难受回宿舍休息,为此一再向莲儿表示歉意,莲儿看到江桥对自己的诚心,心里十分受用,飞快地在江桥的腮上吻了一下,便算是准假了。 莲儿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家,莲儿妈在院里见了,心里十分的诧异,心想早上走时还似霜打的茄子没精打彩的,怎么转眼之间像一朵怒放的娇妍的花朵,满脸是笑。 “看来她心里一定有什么秘密。”莲儿妈想。“都说女大十八变,看她变得连她妈都不知其所以然了。…不行,我一定要知道她的秘密,怎么办呢?…直接问,她肯定不会说,…嘿,有了,我给她来个火力侦察。”莲儿妈拿定了主意,突然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莲儿。” “什么事?”莲儿回转身满脸是笑。 “看你满世界地胡逛,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岁数了,你就不怕烂在家里了。”莲儿妈装着不高兴地道。 “妈,我想好了,我这辈子不嫁了,我就像现在这样子孝敬你一辈子。”莲儿不动声色。 “你要愁死妈呀,你都多大了,快二十七了,你瞒别人二十四、二十四的,可你妈知道你的底细。” “看,妈,你说的什么话呀,我不就是在你这多吃两年饭吗。” “你以为妈是心疼你吃的那两碗饭,妈是心疼你呀,妈像你那么大,娃都会走了。”莲儿妈叹气道。 “妈,看把你急的,就凭你姑娘我还愁嫁不出去?我和你说吧,本姑娘已经有对象了。” “什么,你说你有对象了?这可是个大事,你可不能和妈开玩笑。”莲儿妈精神十足。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话。”莲儿严肃道。 “真的,莲儿,你能告诉妈他是谁吗?” “妈。”莲儿嗔怪地叫了声。 “怎么,有什么事还不好意思和妈说?” “你见过,还上咱家来过。”莲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上咱家来的人多了,我知道他是谁呀?” “你记得和我爸在一个班的那个人吧?” “你是说那个姓江的?” “你看怎么样?” “我看怎么样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都和人家好上了吗?” “妈,你看你说的,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你这哪是征求意见,你这是先斩后奏。”说这话时莲儿妈满脸严肃,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叫道“他爸,他爸,你看你姑娘处对象了。”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刚出院的“老矿山”头上还缠着绷带。 “你还躺着睡呢,你女儿都处对象了。” “处对象不好吗?你不是总为她着急吗?” “谁说不好,可你怎不问问她和谁处对象了。” “管他谁呢,只要他不是大学生就行。”两年前莲儿和大学生的那场没有结果的恋爱让“老矿山”丢足了面子。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莲儿生气地道。 “他爸,你还记得和你搭档的那个姓江的吧,咱姑娘要和他处对象。”莲儿妈看去有些愤愤然。 “那又怎么样?” “可他是个采煤工呀。” “我跟你说,人家现在已经不采煤了,再说,就是采煤又怎么了,当初你嫁我时,我不也是采煤工吗?” “可不是吗,就因为你是采煤工,我才跟你倒了一辈子霉。” “那你没看看你嫁给我时你在干什么吗?” “不和你说了,一说话就抬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一个人没钱没权还想结婚,开什么玩笑。” “妈,我说你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 “柴米夫妻,酒肉朋友,肚子饿得咕咕叫,还谈什么爱情。” “莲儿她妈,我请你听清了,姓江的那小子已经不是采煤工了,人家现在是坐办公室的,用时髦话说,人家是白领阶层,你懂吗?” “我管他是什么阶层的,没钱就是穷光蛋。” “莲儿,姓江的那小子没钱吗,我怎么听说他除了上班不算,当家教一月就收入好几千。” “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能耐?我和你说,能人什么时候都是能人,我想那小江就是没有他叔给他做后台,他也一样能出息,我看那孩子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是吗?要我说那小子到是不坏,老头子,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也那么大了,我们也该省点心了。” “我看你早就该省点心了。”“老矿山”现出开心的笑。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说莲儿,你可要抓紧呀,现在好男人可是很抢手呀,很抢手,我看你最好一下子把他搞定。” “搞定,怎么搞定?”莲儿看去很糊涂。 “你笨呀,这事你还用我教?” “莲儿,这事你可得学你妈,你应该问问,当初你妈是怎么把我搞定的。” “去去去,人家和你说真格的,你却拿人开玩笑。” “讨厌。”莲儿咕噜了一句,生气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莲儿爸,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莲儿妈显然有些不相信“老矿山”。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和你说呀,姓江那小子除了他本人能耐外,主要他还有个好靠山叶老总,老总是干什么的,他就是咱们矿矿长的接班人,这是咱们太阳局的惯例,想当矿长必须先当老总。” “我的祖宗,有这样的好后台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呀,这样的好姑爷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不行,老头子,这门亲事我们一定要帮莲儿搞定。” “搞定,怎么搞定,他家不在这,再说我们这不是农村,又不兴定亲。” “说你这人笨,你可也真得笨得够可以了,咱们中国都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了,咱们家就不能有自己的特色了?” “这事你能特色你就自己特色去吧,我可没那份能耐。” “婚姻大事,不同儿戏,就是不定亲,也要有个说道,让大家都知道,省得让别人对他动心思。” “你们这些女人像蛇一样,真让人猜不透,一会儿对人家挑三捡四的,一会儿又要把人家搞定,真是太可怕了。” “我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为我自己呀,还不是为了咱们女儿好,谁像你,一天就想着自己,自私鬼。” “好了,好了,算我自私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完这话,“老矿山”一头扎在炕上,任你千言万语,他就是一言不发。 “喂,老家伙,我有办法了,明天我叫莲儿把小江叫来,再把他舅请来,他舅那人铁嘴钢牙,一定能把这事搞定。” 莲儿妈想征求“老矿山”的意见,可她侧耳细听,“老矿山”已打起了鼾,莲儿妈失望地摇了摇头,她深思了片刻,最后决定这件事由她自己去安排。 第二天傍晚,按着莲儿妈的安排,莲儿妈请来了莲儿舅,莲儿请来了 第五章 苦酒 江桥满腹心事地推开宿舍的门,打开灯,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白玫,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爱自己的,而且这种爱让她负出了惨重的代价,虽然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是被动的的,但却不能推脱自己的责任,他不知白玫在这里做的手脚。 “自己最起码也应该体谅她一些,而自己除了应付式地说了几句谢谢外,又给她留下了什么呢?”他在心里小声地道。 他飞快地跑到窗前打开窗,原来白玫已经开车离去了,他怅然若失地坐到床上,这时她发现近门处的一张纸,拾起看时,原来是莲儿写的: 江桥,我来看你,不在,如果回来得早话,请到我家一趟,有要事相商。 莲儿。 “有要事相商,会是什么事呢?”他飞快地看了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他想他现在去还是赶趟的。 毕竟是腊月天气,江桥穿上莲儿给他买的“鸭鸭”牌羽绒服,系上她织的围脖,可还是冷,后来他索性跑了起来。 也就十来分钟,他来到了莲儿家,还没进屋,莲儿从里边迎了出来。 “你去哪了?” “我……会了个朋友。”江桥不想在莲儿面前说谎,但要说实话却又恐怕说不清。 “什么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男的,他是干什么的?” “和我一样,搞宣传的。” 说这话时,江桥已进了客厅,见“老矿山”夫妇正在屋里看电视。 “冷吧,快到暖气跟前烤烤。”莲儿妈道。 “还行。”江桥道。 “江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矿里现在有转正指标了,你看你是不是去找你四叔争取一下。”“老矿山”道。 “有这事?”江桥半信半疑。 “可不是嘛,他姜叔的侄儿在劳资科当科长,这话从他姜叔的嘴里说出,肯定不会假的。”莲儿妈道。 “关键的时候你到哪野去了,还不赶紧去找你四叔。”莲儿道。 “天有点晚了,我看等明天吧。” “等明天?你以为那转正的名额给你留的是吧?我听说明天人家就要上报了。”莲儿着急地道。 “你是说现在就去?” “赶紧走吧。”莲儿说罢,起身去穿大衣。 还好,江桥和莲儿赶到叶家,叶梦辰夫妇还在看电视,江桥刚把事儿说完,没想到叶梦辰笑着告诉他,说他已经让人把他的名子报上去了。 从叶梦辰家出来,江桥和莲儿都很高兴,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相拥相抱了好半天。又过了两天,江桥接到家里的回信,大意是说江父病情已大有好转,家中的经济也较从前有较大改善,让江桥不要再往家寄钱,让他自己攒点钱准备结婚。 这天,井里又开支了,江桥高高兴兴地去领工资,等他把工资取到手,才觉得不是滋味,从前一开就是一千多元,而这个月才开了三百多元钱,这时他又想去下井了。 这天傍晚,他来到了莲儿家,当他把他的想法说完后,却不想遭到了大家的反对。“老矿山”说江桥太傻,说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谋的好差事而江桥却不知珍惜,他列举了他从前的一个工友,为了能调到地面,竟不惜用煤块把自己的手砸残,接着他又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个远大志向的人,一定不肯囿于粗浅,做一些只要有力气,所有的凡人都能做工作,要不怎么不见总统和那些社会名流激流勇退,去做掏粪工和采煤工呢?莲儿妈听了江桥的话也很生气,他说她不懂什么发展不发展的,但她知道人活着就是要追求幸福,她列举了“老矿山”的一生,从她嫁过来那天他就采煤,可到现在他攒下多少钱?他自己起五更爬半夜受苦受累不说,她为“老矿山”担心受怕操的那些心谁能算出来?有一次井下发了水灾,那天恰好赶上“老矿山”的班,当家属得知情况一起拥到井口时,别人谁能想到他们心中的焦虑与恐惧呢?后来等救护队把下井把一具具尸体运到地面,摆成长长的一溜时,整个井口哭声响彻云天。莲儿妈杂在人群里,因始终见不到“老矿山”,以为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急得都要发疯,她守在井门口,从下午到晚上,又从晚上到黄昏,后来人们终于从井下找出了“老矿山”虽然已是奄奄一息,可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总算把他从鬼门关里把他拉了回来,但莲儿妈却因这次刺激,一夜之间白了头,并从此落下了健忘症。莲儿妈有声有色地说着,说到伤心处,还不禁掉下泪来,江桥在一旁听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沉默着不说一句话。莲儿妈见江桥被打动了,又和他讲起了前院死去的老常,说他当年也是和“老矿山”一起采煤的工友,可在一次冒顶事故中,他被砸断了腿,截了肢,从前他每天拄着双拐,不久他的妻子也和他离了婚,去年他终于忍受不了生活的磨难,投湖自杀了。最后莲儿妈告诉江桥,钱挣多少没问题,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江桥听了两位老人的劝告,虽然觉得都有道理,却又都没道理。在他看来,做任何事都会有牺牲的,就拿每年的交通事故来说,每年有多少人丧生在车轮之下,可并不因此道上就没行人了吧;再说采煤工作,虽然苦些累些,可在生活无着的时候,既然许多大人物都被迫去要饭、冒险,自己受点苦又算了什么呢?可想到莲儿一家的良苦用心,他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劝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进入十月。 这天江桥吃完晚饭,刚进宿舍,就听从一楼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嚎声。他循声找去,原来哭声是从105房间里传出的。他轻轻地推开屋门,发现号啕大哭的人竟是他在采煤队时的工友王二虎。原来这王二虎是矿上数一数二的壮汉子,当年在井下,他一个人曾举起过三百多斤重的旧电机,成了井下的大力神。可谁曾想,不知怎么了,这一年来他总是胃疼,刚开始他还没在意,可后来却越来越重,两个月前,他竟落在了床上。这期间虽然他也看过医生,钱也没少花,可病却始终不见好。有的医生诊断他是胃寒,有的诊断他是胃炎,有的诊断他是胃馈疡,到最后他得的是什么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眼见得人一天不如一天,钱也一天天花干了,这时他才想起回家。可此时他连回家的路费也不够了。想跟别人借钱吧,可像他目前的状态,谁又愿把钱白扔给他;写信向哥哥求救,却至今音信杳无。无奈,他只能典当东西,可一个采煤工的身边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呢,几件陈旧的换洗衣服,一套已经绽出了棉花的破行李,一块电子表,一件用于御寒的旧得已经褪了色的军大衣。结果半个月过去,他却连一分钱也没当出。眼见得回家无望,就要客死于异乡,这个铁汉子不禁大哭起来。 看王二虎落入如此窘境,江桥不禁动了侧隐之心,心想人在江湖,谁能没有个三长两短,虽然自己现在也难,可还总不至于有生命之忧,于是一狠心,把兜里仅有的二百多元钱全掏给了他。可想而知,王二虎得了江桥的钱是如何感激、激动,就差一点给江桥磕头了。到了第二天早晨,江桥帮王二虎把破烂东西塞进一只破皮包里,完后把他送上了火车。 这天晚上江桥来到莲儿家,恰赶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准岳父、准岳母见未来的姑爷来了,都让他上桌吃饭,莲儿还从屋里搬来个凳子,可江桥却坚持他吃完了饭,不肯上桌用餐。 像平日一样,开始无非是些物价、天气的生活琐谈,诸如花生长价了,棉花也长价了,哪里又冻死了个人等。最骇人的是莲儿妈讲的一个故事,说某地有个老太婆看孙子,在她上厕所的当儿,家里的大黄狗窜进屋里,把孩子吃了。后来儿子和媳妇回来,一见这般情景,便失去了理智,生把老人给活剥皮了。莲儿妈说这事有板有眼,说这事就发生在他的一位表哥村里,但江桥对这些道听途说总是怀疑,好在他今天没有心思仔细推敲这里的逻辑。等大伙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桥把王二虎的事说了。他说得很平淡,很简约,大伙刚听时也好像是心不在焉,但到最后说到给他二百多元钱时,却在这斗室内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波澜。 “孩子,咱们都是平民百姓人家,懂得什么是受苦受难,按说,咱们帮助别人也是应该的,可是,咱们帮助别人时,也要看到自己的能力,咱们挣的钱都是血汗钱,你说咱们哪一分钱不是用血汗换来的?好在现在你也算是家里人了,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我有话就着直说,我看你这小孩太善良,我想奉劝你一句:人在江湖,眼要实,心要空。可能我和你说这话,你会认为我不近人情,但等你过些年有些阅历时,你就会认识到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你和莲儿也都不小了,要是有条件也该把婚事办了。虽说我们对婚事要求不高,我和你叔也不要什么彩礼,但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怎么也不像我们当初那样,把两个铺盖卷往一起一搬,再买二斤糖二斤瓜子就把事办了。现在你还没房子,就算你侥幸要到了福利房,你总得买点吃饭的家什,还有,按本地的规矩,新娘出嫁,不能穿娘家的衣裳,这一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怎么也得花点,还有人家来捧场来了,你怎么也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回去吧?” 莲儿妈推心置腹,江桥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也不赞成让捧场人不饿着肚子走之说,但还是连连点头称是。 “满宿舍好几百人都死光了,就你能,就你有钱。”莲儿气得嘟下脸道。 “莲儿,不许这么说话,江桥也是一片也心。”“老矿山”见状,从旁打圆场道。 “叔、婶,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我又怎么能不知道节省呢?你们知道,我那么爱看书,但自从到太阳局来,到现在一本书都没买,但今天的王二虎太可怜了,我不帮他,或许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死在宿舍里。” 一屋子的人不再言语。江桥本想从莲儿那借点钱,可事到至今,他也不愿去惹那麻烦,便一堵气回了宿舍,从此,有一个多星期不再登莲儿家的门,最后倒是莲儿沉不住气,主动过来找江桥,至此,一场风波才算平息。可这次不愉快却为他们以后的摩擦埋下了祸根,这情况就像是一瓶酒,没开封时,谁也不想破那个例,可一旦开了封,咂一口、两口谁也不拿当回事,从此,他们动辄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为此,江桥曾冷下心来认真地反思,这时他才发现莲儿这人虽好,但也是个平凡的女子,有一般女人的通病:虚荣、爱唠叨、女权思想严重等。除此之外,还有件尢叫江桥不快的是她没文化,尽管当初他对这方面并不在意,但他绝没想到会带来那么多可笑的东西,她每天的主要消遣是看电视,可她看到至今,竟不知道现在的国家主席是谁,矿务局的局长是谁,也闹不清科长和处长哪个官大,还有一部《围城》电视剧,她曾看过两遍,但过段时间再看到这部电视剧时,她竟和江桥打赌说没看过。她看电视就像云彩从天空流过,她能被电视里的情节激动得或捧腹大笑,或涕泣不已,但这一切却都像是流云,从不在天空留下什么痕迹。而这方面,江桥恰恰与她相反,他终日沉思好学,古今中外、诸子百家,他无不想弄个明白。尤其是文学,往往一部电视剧刚刚开头,他便知道下情和结果,这其中的原因主要归因于他的勤奋与爱好。有一次,当江桥高高兴兴地把矿报上发表他诗作的报纸拿给他看时,她却对此既不感到惊奇,也不感到珍爱,倒像是个不愿读书的孩子被强逼着用功似的,她与其说是看过了,倒不如说她的眼睛从这上面滑过。这些使江桥浪漫的情怀淡泊了不少,但江桥对她的诚意却从没动摇过他觉得,她虽有些不足,倒还不失可爱。 周朋搬出后,江桥再一直没有见到他,他也不好意思去见他,他不知周朋从他施的美人计身上得了一大笔钱,用这笔钱,他买通了一矿长,被委派到劳服公司当了经理。 周朋搬出后,从别的屋里又搬来位叫孟国芳的小伙子,这是一位与江桥年龄相仿、为人机灵有余而沉稳不足的青年,因和同宿舍的难以相处,一见周朋搬出,便和江桥打了个招呼搬了过来。 因平日很少和这些“四眼们”接触,在江桥的想象中 ,这些人一定高深莫测、温文尔雅。但从孟国芳搬来后,江桥这屋便成了“四眼们”取乐的俱乐部,他们动辄十人八人聚在这里,成天不是神侃,就是打扑克、玩游戏,把这小小的斗室弄得污烟瘴气的。直到这时,江桥才知道,知识分子与工人阶级并没有什么大区别,只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 都说好事难成双,可到了腊月底,江桥还真是好事成双了。首先是转正的事,上边批了下来;没几天,房子也到了手,原来矿里的一名干部乔迁新居,腾出了一套两居室的楼房,房子虽然小些,仅五十来平方,可它毕竟是间可以容身的住所,并且是砖瓦结构的楼房,为此江桥喜不自禁,在那名干部搬出的当天,江桥就从朋友处借了一张单人床,搬了进去。 傍晚,莲儿也来看房子,她见自己没咋费心,房子就到手了,更是高兴得了不得,故一进门就在江桥的脸上亲了两口。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总算有房子了。”莲儿边四处查看边嚷道。 “在一矿能住上楼房,就是贵族,你知不知道这都是谁的功劳?”江桥跟在莲儿的身边道。 “那还用说嘛,没有咱四叔,凭你不花钱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你可能不知道,为了这所房子,咱四叔费了多少心,矿里每年分房子,哎,怎么说呢,就像唐僧肉,没有一个人见了不眼红的,开分房子的会议就像地下工作,听说今年的会议是在地下室里开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房子是到手了,至于四叔那,我们以后会报答他的。” 江桥沉默不语。莲儿抬起头,见江桥一脸严肃,不知他犯了哪颗神经。 “怎么了江哥,我说错了什么吗?” 江桥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嗨,我觉得我高兴得太自私了,你可能不知道,矿里那么多的大龄青年、那么多的‘四眼’,那么多的伤亡户,他们哪个不想有所房子呀。” “怎么就他们能有房子,我们就不能有房子?真是的。” “可他们论资历、论条件比我更应该更占优势。”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把房子发扬风格让出去呀?” “我心里感到内疚,可我还达不到那么高的境界。” “你是个高尚的人,要不你把我也让出去算了,矿上有那么多的大龄青年没对象,他们哪个不是急得吱吱叫,你那么高尚,不行就把我让给他们。” “你这是什么话呢,我只是感到内疚,可我并没说要让房子呀。”江桥看去一脸的沉郁。 “我的好哥哥,你怎么真的生我的气了,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不管怎么说,你是立了功,我应该奖赏你是吧?来吧,我的好哥哥,我今天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你。” 说罢莲儿来到床边开始一件件地往下脱衣服。 江桥对莲儿的突然举动惊呆了,他只是木然在看着她一件件地脱衣服。 不用说,年轻女人的胴体是美丽的,虽然说江桥对这方面也算有过见识,但像莲儿这样大胆地举动、这么刺激的行为,江桥不能无动于衷。 江桥目不转睛地看着莲儿脱下了乳罩、脱下了裤头,他被她的丰腴与美艳吸引住了。 莲儿平展展地躺到床上,用几乎是呻吟的声音叫道:“来呀,江哥,不呀。” 江桥快步地来到了莲儿的身旁,俯下身,爱惜地从上至下一寸一寸地抚摸她的肌肤。终于,莲儿禁不住内在的冲动,急切地去脱江桥的衣服,很快两个人像两尾鱼,相拥在一起。 江桥感到自己好似一团飞腾的烈火,不停地上扬上扬;一会儿他又似熔化的岩浆,化成一滩水,终于他从迷蒙的空中来到了尘世。 “怎么搞的,这么快。”莲儿意犹未尽。 “可能是太激动了。”江桥抱歉地道。 “一会我们再来?” 江桥摇了摇头。 “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再来。”莲儿起身开始穿衣服。 从此之后,莲儿便频频来光顾,开始几天,江桥也是满怀激情,但几天过后,他便渐渐地把性看淡了,原来在他的心目中,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女人只不过是他休息的一种方式,对此,莲儿恰与他相反,她把男欢女爱看成了她的全部,这正应了那位名的那句名言:现在的年轻人不是精子太空,脑子太忙;就是脑子太空,精子太忙。 因为有了房子,暂时的安逸,让江桥忘记了生活的艰辛,被他压抑已久的妄想又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他又开始做他的文学梦了。一连许多天,他什么也不想做只一门子心事想作诗,他想创作一部中国式的《荒原》。为此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勤奋,他常常写作到凌晨,他的这种异常举动,曾引起莲儿的疑心,以为他在外面又有相好的。然而几次突击检查后,却没发现他的一丝的蛛丝网迹,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原谅他,她认为他不把她摆在第一位,就是他的天大的不敬。而江桥心里可没有她的这些琐碎想法,他只想创作出足以扭转中国的诗坛的力作,以期改变当前诗坛的现状。他的这种良好的愿望有时让我们不禁想起世界上的两位超人:一个是见车夫抽打马而上前抱住马脖子痛哭的尼采,一个是因为痛恨自己不为世人所理解而割掉自己双耳的凡高。和两位超人相比,我们的江诗人可以说是毫不逊色,虽然他目前还没做出可以与两位先贤相比拟的事迹,但他的的那种专心不二的精神,谁又能肯定他做不出和这二位一样或是超过这二位的业绩呢? 又到了一年的除夕,按照惯例,井上的辅助人员放假六天,可以回到家中欢欢喜喜过大年。因为江桥家不在这,莲儿一家早就和江桥说好,让他上他们家去过年。可总共的六天时间,我们的江诗人在他的准岳父岳母处累计还没呆上一天:他是想利用这难得的假期完成他的伟大的杰作。 这天,莲儿又来找江桥,进了门却默默地不肯说一句话。对于她的这种异常举动,我们的江诗人虽然已经走火入魔,可是还能明显感到,但是沉入思想海洋的他他还是不肯打破自己的习惯。 “江桥,你能停下笔,听我说句话吗?” “我这不是听的嘛。”江桥依旧在纸上圈圈点点道。 “我让你放下笔。”莲儿生气地道。 江桥放下笔,抬起头望着莲儿道:“什么事?” “我们结婚吧。” “结婚?可我们还什么也没准备呀。” “我们现在就着手准备。” “怎么这么急?” “还问我,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我怀孕了。” “啊?”江桥放下笔,在地上踱起步子来。 “我看是不能再等了,再等到时候出丑了看你怎么办。”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哦,我记得正月是不能结婚的吧?” “我也没说让你正月结婚呀,但我们得抓紧准备。” “可我还没父母商量呢?” “商量,笑话,你睡老娘的时候你和家里商量了吗?现在你睡出了事想和家里商量,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行了,我的姑奶奶,就算是不跟家里商量,也得给家打个电话,我现在手里一个钱也没有,我拿什么去准备呢?” “感情你手里没有钱,真是的,没钱还想娶媳妇,你就不知道自己要娶媳妇,知道要娶媳妇还把钱都送给家里,看来你心里只有你父母,那你还找我干什么?不行,你就跟你父母过一辈子算了。” “你别急嘛,我们慢慢想办法。” “哪有什么好办法,你赶紧给家打电话,把结婚的事说了,让他们给咱们寄钱来。” “电话是可以打,但是有没有钱可就不好说了。”江桥强做笑颜道。 “江桥,我可和你说真的,好歹我也是个人,要是你不把这事办好了,我和你没完。” 江桥不再说话,他拿定主意,任你是电打雷劈,我就是一言不发,结果莲儿说了半天见也没个结果,也就撤退了。 当天,江桥就把要结婚的事打电话告诉了家里,他在电话里有关钱的事一字没提,但没过儿天,家里却给他寄来了三千元钱,并告知他,他的弟弟师范毕业已经找到工作了,他的父亲身体也大见好转,如果钱不够,家里还可以寄些来。 在接下的几天里,像被恶霸地主周扒皮半夜鸡叫轰起来的农奴,江桥恋恋不舍他的梦乡,他懵懵懂懂、满腹怨气,却又无处发作,只能由莲儿牵着,满太阳局地采购结婚用品。他有些不明白,结婚,从前在他心目中是那么美好的,现在却变得这么乏味、可怕,现在他越来越怕家庭的责任,怕被人打破他往日的宁静,然而,事到至今,他只能撇下他所热爱的事业,像一头黑驴,任由人牵来牵去。 在采购过程中,也曾有两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一个是购买组合柜时,因为江桥和女老板讨价还价时,态度生硬些,引起了女老板的不满,一天当他带着莲儿去父定金时,女老板冲着莲儿发起了牢骚,说江桥说话太倔,像他这样的态度,就是想便宜一点,心里也不舒服。莲儿听了,连连给人家赔不是,气得江桥一跺脚走了;事也凑巧,紧跟着第二天,又发生了类似的不愉快,当江桥与莲儿在市场选购被面时,女老板因江桥价压得太狠了,黑着脸向莲儿说,像他这样不通情达理的人,就算是娶了媳妇,也得让大风刮跑了。江桥没想到女老板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本想上去与她理论一番,但却被莲儿扯住了,她生气地让江桥先走,自己回过头来,按照她们刚才讲好的价,购买了两套。在回来的路上,江桥一肚子不快,低着头,一言不发。莲儿的火气却比他还大,她不知怎么信了那两个女人的话,担心以后与江桥难以相处。当她毫不保留地把她的这种担心说出来的时候,江桥听了十分的愤怒,他不生两个女老板的气,因为他认为刁钻刻薄是商人的习性。他生莲儿的气,认为她太没有辨别能力了,自己受得这些委屈,还都是为了她,她的要求那么高,东西不但要全,还要质量好,而手里的钱却又是有数的,自己不和她们讨价还价行吗?再者说了,自己购买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为了她,要是他自己,他才不买这些摆设呢。但他说这些,莲儿跟本没听进去,甚至还更生气,后来她干脆不再和他说话,骑在车上,想自己的心事。 采购任务完成,江桥又与莲儿忙着办理结婚登记,还好,三天时间一个一个衙门拜过后,结婚证终于弄到了手,江桥以为总算大工告成,只等阴历二月十八_也就是四月十四日把莲儿接来就算完事大吉,可谁曾想,莲儿妈又提出了个让他头疼的事,那就是婚事的办理。按江桥的意思,他不想操办,领着莲儿回家旅行一趟也就罢了,但莲儿妈却坚决不同意,她说人这辈子大喜事只这么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轰动轰动。江桥虽然是满心的不愿意,却又不好反驳,不得已只好应承。他也算过,他来的时间短,认识的朋友不多,除了采煤队的兄弟与工会的同事外,剩下的也只有宿舍里像孟国芳之类的朋友了,总共合计起来,顶多也就是五桌,再加上娘家送亲的三桌,八桌足可容下,于是一咬牙答应了。 过了正月,进入阳历四月,天气渐渐变暖,虽然还有乍寒乍冷的变化,但一些爱俏的人已脱掉了棉衣,看他们那气派 第六章 美人婀娜 就在江桥自暴自弃、悲观失望的时候,机遇又一次向江桥招手,原来宣传部的胡部长见江桥在矿报上发的些通讯、诗歌后,想调他到宣传部工作。后来征求了书记的同意,她便通知井工会主席,让他去征求江桥的意思。井工会主席找到江桥,把胡部长的话传达给他,江桥被这突然的转机弄得不知所向,便问主席自己是该去该留。主席说,这事要是换个人他可以参加意见,但现在他是江桥的头,便没法回答他。从主席的神情上,江桥看出来他是心有顾虑,大约是担心若让他留下以后不被重用,恐怕江桥会心有怨言;若直言让他走,又好像是不喜欢他,撵他走一样。 莲儿回到家中,把主席的话和莲儿说了,莲儿当即表态去。晚上他们又去了莲儿妈家,老两口也和莲儿是一个意思,于是江桥下定了决心,同意调转。 次日,江桥见了工会主席,说了他的意思,主席见他态度明确,也不挽留,只是说暂时工作没人交接,需等几日配上人以后再办调转。江桥听了主席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想自已就要离开井口,上班的热情也不高了,每天到班上打全晃便骑着车子回来了。 从结婚至今,江桥从没像现在这样称时间呆在家里。因为闲着,莲儿的事就多了,她不停地让江桥干这干那,江桥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却也不好发作。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主席见到江桥,说可以办交接了。其实说是交接,其实不过是交接一把办公室的钥匙而已,因为江桥找工作前后联系不大,仅需要把自己办公桌内的几本书装进兜里,再把钥匙交出就算完事。 江桥来到矿宣传部部长室,胡部长见了江桥,十分的热情,领着他见进了宣传部,把他介绍给许干事、焦干事,两位干事因江桥平日总来送稿,早都认识了,握过手后,便算见礼了。后来江桥想到韩笑,问她在哪里,两位干事告诉他说,她出门了。 近两年来,矿里几乎是天天喊减人提效,但机关里的人却越减越多,这些新增加的人,据说多是根据上边的文件精神,对局属的付处级以上的领导给的就业指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领导多喜欢把自己的亲属安排在自己的身边,这样,虽然矿机关办公楼有四层之高,但还是容纳不下日渐肿涨的机构,不少单位被挤出矿楼由于人浮于事,大家没事干,于是打扑克、打游戏、织毛衣成了大家公开的秘密。 按说,这样的环境要是过凡人的生活那是再好不过的,可江桥却不能长久陷于这种无聊之中。刚到矿机关,江桥从不以至早退,后来见大家都不拿纪律当回事,他也慢慢地受了感染,常利用工作时间到莲儿那看看,有时缺了货,他甚至敢到批发市场去驮一趟去。因离家近,有时他也回家转转,因为空闲时间多,他又有些闲不住,想写诗歌吧,想想上前诗坛的现状,便又没了信心。 这天,江桥听说韩笑回来了,便去广播室探望她,敲门进了屋,见韩笑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 “韩笑,你回来了。”江桥伸出手来。 “听说你调过来了,恭喜你。”韩笑热情地与江桥握手道。 “谢谢,我过来也有几天了,就是没看到你。”江桥注视着韩笑,他觉得她比从前削瘦了许多。 “是吗,我最近出了趟门。” “是公出?” “不,是看病。” “你怎么了?”江桥显出关心的样子。 “不是我,是我爱人。”说这话,韩笑的脸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泛红。 “他没事吧?”江桥似乎感觉到自己问话的唐突,赶紧打场道。 “没事。哎,对了,听说市里文联最近召开一次诗会,怎么样,还写诗吗?” “我不能和你比,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江桥不好意思地道。 “我这有几本参加笔会的诗人寄给我的一些他们的作品,你先拿去看看吧。我还有几篇广播稿需要急用,听胡部长说,我们明天还要出去采访,有话明天我们采访时再详谈。”韩笑说罢从兜里拿出几本书递过来。 “采访,什么内容?” “扶贫关系户。” “噢,谢谢。” 从韩笑的神情上看,她明显有些不高兴,江桥不明原因,回到办公室还在胡思乱想。其实他真的不知道,他问的几句话,正问在她的伤疤处,她这次和丈夫一起出门,就是去做生殖检查,结果还真查出来了,问题出在丈夫守拙的身上。 冻土带的气候的确是独具风彩,眼见进入了八月,差几天就要立秋了,这里才开始奥热的仲夏。这正是花草们一年中最辉煌的时候,花坛里的罂栗花、金簪花、灯笼花等竟丰开放,招引着多情的蜂蝶蹁跹其间,它们以各自的鲜艳色彩上下翻飞似一朵朵浮动的虹,给静态的花以美妙的衬托。下了公共汽车,穿过几条胡同,前边不远处终于露出了他们的采访地_一栋带有养鸡场的石头房子。 江桥和韩笑走进院里,一位中年妇女迎了出来,原来她们早就认识,中年妇女一见韩笑,就知道她的来意。 “还是共产党好哇,俺们与矿领导一无亲二无故,甚至我连认识都不认识,可当他们听说我爱人得了场大病,花了不少钱,五口之家赖以生存的三百鸡也面临断粮的消息后,向全矿干部职工捐款,给我们送来了五千元钱,给我们接了急。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好人呀,我们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呀。” “大嫂,你的这些鸡还好吗?” “好着呢,现在我们的养鸡规模扩大了,有七百多只,一天下的蛋就有百八十斤,这会你们回去,一定要给矿领导带点去。” “大嫂,你现在的账还没还完,现在我们吃鸡子还早一点,等你们还完了账,我们一定到你家美餐一顿。” “要不我现在就煮两个鸡子给你们吃。” “大嫂,我们还有别的事呢,我们想到你的鸡舍看看行不?” “这话是怎么说的,这鸡都是矿里帮的,看看鸡舍还能不行,走,我这就领你们去。”看得出来,女主人是个干净麻利的人。 跟着中年妇女,江桥和韩笑来到鸡舍,他们随着女主人在鸡舍里转了一圈后,韩笑让中年妇女站在架旁,给她和这些鸡合了个影。 在采访结束往回走的路上,韩笑说这里离她父亲家不远,她想去看看她父亲,并邀请江桥和她一起去。江桥听了,也没表态,只是跟着她后边。他觉得她今天特别的漂亮,一条蛋青色的褶裙,将她若隐若现的两条长腿遮掩的恰到好处,褶裙的上边,是件鹅黄色套头的丝绸半截袖,使她看去丰腴健壮;头上戴着顶有褶裥的花呢帽,花帽下边飘拂着若柳丝一样的一头墨发。看得出,她今天的情绪特别好,一路上谈笑风生,简直和昨天判若两人。在道旁有花圃时,她总喜欢停下来摘下一朵拿在手里;在越过一个小水洼时,她轻轻地纵身一跳,竟比江桥跳得还远。 “到了,这就是爸家。”韩笑指着一栋砖瓦结构的四行房靠东的房头道。 “哟,这不是领导住房吗?” “什么领导,我爸没退休前仅是一名高工,退下来在家呆不住,每天自费跑出去考古,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家里收集的文物大约有一汽车吧。”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现在社会像这样敬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江桥由衷地赞叹道。 “这话你当着我说可以,见了我父亲可千万别说,我们都不赞成他考什么古,呆在家里看着孙子、外孙享受天伦之乐多好,可他却不甘寂寞,成天钻在野外,有时为了鉴定一件文物,他要自费出门,所以我们家的兄弟姐妹都不赞成他干下去。” “要我说,还是应该尊重老人的选择。” 说这话,他们已经进了老人家的门。 这是一套三室一厨的住房,客厅和一个寝室是里外套间,套间的门开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能够看到寝室里的一切。 韩笑给江桥起了杯茶,开始里外屋地找父亲。因屋里没有,她又到了院里,连喊了几声爸爸。这时江桥坐在沙发上,听见里边的屋子有响动,寻声望去,见一位老人从摆满各种箱柜的床底下爬了出来。 “笑笑,喊我吗?”老人来到客厅向外喊道。 “爸爸,你在哪了?”韩笑进了屋焦急地问道。 “我在找那颗猛犸象牙齿,笑笑,你看到了吗?”老人有些气喘地问道。 “我才不动你那些破箱子,里边装得不是死人骨头,就是些破石头片,都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我见了都恶心。” “没人动怎么会没呢,北京石生物研究所又来信了,说从咱们三矿出土的猛犸象前牙齿组装上有问题,也就是说从左向右数第八个牙齿不是它的牙齿,让我把收存的另一个牙齿寄给他们,可现在没了,你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呀?”老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焦急地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颗尖石头吧,前天我嫂子领亮亮来过,我看他在外屋玩过,我去约你找找看。” 韩笑说罢快步走进外屋,一会儿她手里托了块尖石头走了出来。 “爸,你说的是这个吧?” “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了。”老人如获至宝。“笑笑,家来客人了怎么不下厨做饭?” “不,老伯,就不麻烦了,我这就走。”江桥起来要往外走。 “我爸说得对,就到中午了,就在这对付一顿吧。”韩笑把江桥按到沙发上道。 “笑笑,你去做饭吧,我在这陪客人。” “老伯,你千万别客气,我也不是外人,是韩笑的同事。”江桥说到这停了下子,他突然产生看老人收藏的欲望。“老伯,久仰你的大名,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收藏吗?” “年轻人,我早看出来是个好学青年,来,跟我来。”江桥随着老人走进那间寝室。 “看,这箱子是鲜卑族祖先的头颅骨,和北京猿人相近却又不同,他较北京人的年代要晚些。”老人掀开一个木头箱盖,江桥放眼望去,见里边是两具死人骷髅不禁十分惊骇。 “这箱子是鲜卑人祖先用的古石器,是我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收集的那些不知保护古墓群的人毁墓种田,这些都是我从他们的田地里一点点找到的,这些不孝之子乱挖乱掘,不知哪一天这些古墓群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呀。” “这是国家的一级保护文物,难道国家不管吗?”江桥道 “国家那么大,谁管得过来呀。” “这箱子是我从矿区的地层中收集到的各种古生物的化石标本有蜿足类、有厥类,一些博物馆想高价收买,可我舍不得,我已经多次向上级申请,要在咱太阳局建一座博物馆,让太阳局世世代代的后人能够看到本地的灿烂光辉的古文化。”在老人介绍时,江桥从箱里取出一块植物标本,那是块石化了的树干。等他把它放回去时,老人又打开了一个箱子。 “这箱子全是矿石标本,有水晶、玛瑙、方铅矿,还有各种珍玩奇石,都是我从矿区的山山岭岭找来的,很好玩的。”老人自我欣赏地掂着一块闪着银光的石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箱子……”老人还要说下去,这时从客厅里传来了韩笑的喊声。 “爸,饭好了,吃饭喽。” 老人听了这话向江桥耸了耸肩,带着江桥来到客厅。这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江桥一边和老人吃着饭,一边向他请教自己心中的一些疑问问题。老人的学问非常渊博,记忆力也出奇地惊人,他告诉江桥,之所以称这块地为冻土带,是因为这里的地层常年有冻土。 “真有趣,我今天可真算是大开眼界了。”江桥高兴地道。 他们的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上班时间,江桥才恋恋不舍向老人告辞。 因为总在一起,江桥对韩笑的神秘感渐渐地被好感代替了,她的播音室有台电脑,没事时,江桥总喜欢到她的屋里学电脑。他有个想法,他想把他作品人全部变成打印稿。一般情况下,韩笑很少串办公室,她在忙完业务后,总喜欢一个人在自己屋里或看书,或写点什么。她对江桥每次来,毫无厌倦之意,见他对电脑如此专注,还常搬过凳子坐在转椅旁,对他进行指点。因为在校时没接触过微机,江桥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个真正的白丁,好在他的悟性较好,往往韩笑一点,他便立马领会了。因为指法不熟,他的手常常碰到韩笑的手,虽然内心也难免有种说不出的欣喜但表面看去,却没有一丝的异样。通常江桥用来打字的文章都是经过韩笑挑选的,在她没事的时候,她总喜欢用她那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吟诵着,这对江桥来说,确是一件难得的享受,这不仅是她好听的喉音,更主要的是她挑的这些篇章极富情致,许多话都是至理名言。有时当江桥有什么疑难问题向她询问时,她便扬起脸,把她那花草芬芳的气息吹进他的心灵。这时他便感到他们离得那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瞳眸里自己的倒影,而她那红艳的芳唇,就像是一颗草莓,只要他向前一探头,便可以咬住那幸福之所。然而他却不敢想这些,他认为任何示健康的想法都是对他们间感情的亵渎。 宣传部的干事都是干部职名,江桥调到宣传部,他的职名自然也要变变。胡部长是个精明的人,知道收笼人心不真心地为别人办事是不行的,于是三番五次地去找干部科,为江桥申请转干。干部科长见胡部长那份热心,再想到叶总的那层关系便凭江桥的条件,给他办了以工代干的手续。为此江桥很是感谢胡部长,便对她越发的尊重,对她布置的任务尽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去完成。这时他再仔细地观察胡部长,越发觉得她举止得体,尤其在她笑时,常常带个迷人的回音,好像是笛子的颤音,让人在她的成熟与老练之外,还能想起她的浪漫。 出于对胡部长的尊重,江桥有时便携着莲儿到她家坐坐。这时莲儿已经显了肚,考虑到安全,江桥不再让她出摊。为了母婴健康,江桥也常带她出来溜溜。好在胡部长很会为人,每次江桥夫妇来了,都能以理相待,于是他们来的次数就多了进来一般情况下,胡部长很少看电视,空闲的时候,她不是睡觉,就是打麻将。后来熟了,在打麻将不够手时,江桥便当了替补队员。可惜一连几次,江桥总是手气不佳,输了一百多元,气得莲儿直骂胡部长,并不让江桥再去串门。但江桥做事有自己的准则,只要是该去,他还是照去不误。 由于和胡部长混熟了,胡部长的丈夫也渐渐地接近了江桥,有时赶上饭顿,还邀请江桥喝上两盅。看得出他并不是个很开通的人,但性格却是非常地豪爽,二两酒过后,便和江桥拍拍打打称兄道弟起来。大约是因为智力的问题,常常一个问题哼哼呀呀说了半天,但别人还不知其所云。但和他在一起,江桥从不反驳他,也不和他争论,在他说话时,江桥只是不停地点头,这样过了些日子后,他竟背地里自夸地说江桥是他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使女部长听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后来江桥再来时,他便主动上前搭话,与他谈些他感兴趣的话题。有一天他向江桥谈起钓鱼来,这使江桥很是诧异,他原想在他的头脑中是不会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东西,却不想他对钓鱼颇有经验。他知道每种鱼的习性,知道在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位置能钓到什么鱼。虽然他的表述能力差些,但还是引起了江桥的兴趣于是他们约好明年开春一起到湖边钓鱼。后来,江桥把钓鱼的事和韩笑也说了,没想到她对钓鱼也感兴趣,并说他和守拙也愿同往;又说到打麻将,她也说想学学。还别说,韩笑说学就学,当天晚上就和江桥约好去胡部长家。结果到了晚上,江桥夫妇、韩笑夫妇、再加上胡部长夫妇大家围在一起好不热闹。 从此之后,他们便常聚到胡部长家玩,对于韩笑学麻将江桥不以为怪,因为他们了解还不算太深,要说感到惊奇的是胡部长,她有些不明白,平日爱时如金的韩才女,怎么会突然放下她那清高的架子,和她平日不齿以为友的麻友们切磋,她隐约感到她的思想正经历一场大的波动。 细心的读者读到这里也一定不禁要问,这个韩才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此之前她虽也出场,但我们只能看到她的表面,我们缺乏对她内心的了解。 其实胡部长的感觉是正确的,韩笑虽尽一切努力压抑自己,不让自己的内心暴露出来,但从她的神情与行为上还是让人看出了破绽。 原来她和守拙转眼结婚也快一年了,她那么喜欢孩子,可到至今她的肚子却还一点不见动静。早在他们结婚三个多月,他们就曾上医院做过检查,检查结果问题出在守拙身上,后来吃了许多的药,还是不见结果,为此,他俩最近去了一次电视里广播的省城医院,又拿回来了许多药,大夫说只要他们别太紧张了,吃了药准能怀上。这就是我们的这位才女和她丈夫改变生活的原因。 进入年底,煤炭系统一年一度的质量标准化验收工作又拉开了序幕。今年的质量标准化工作,对太阳局来说非比寻常,因为去年不少局都达到了特级,被命名为标准化矿务局,工资也随着普调两级。而太阳局去年验收虽然由部二级升为部一级但距标准化局还差一个格,因此工资也来最做晋升两级的梦。因此,矿务局领导下了决心,说今年无论如何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特级。为此,矿务局年初就做了布置,并且经常督促检查,尤其是进入十一月,标准化工作已成为矿务局工作的中心工作,局领导频频下井,对井下的采掘机运通分项检查,该涮油的涮油,该铺水泥路面的铺水泥路面,该撤换的棚子撤换,该维修的巷道维修。经过一番努力,井下的面貌还真是大有改观。井下的工作有了眉目,局领导又把目光瞄到了井上,各单位的卫生分担区、各福利浴池、各托儿所、各学校、各医院都纷纷行动起来,按着标准化的本本一条条地落实。至于各机关处室,那就更不甘落后了,该粉涮的粉涮该擦洗的擦洗,该清理的清理、该更换的更换,一时间全局上下处处在搞文明卫生走到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打扫卫生的人们与装满垃圾奔跑的车辆。为此,某矿的一名职工在擦玻璃时,一不小心从三楼上摔下来,落下了终身残疾,但这并没有动摇矿务局大搞标准化的信心,为了使大家提高认识,局领导还下了指令,要求每单位每天至少拖地两遍,擦一遍玻璃,以至不少单位焦工停产,大搞文明卫生。同时,矿务局领导还不断通过内线向上边打电话,询问检查太阳局的检查团人员、到达时间及他们的兴趣与爱好等。后来总算知道了来太阳局检查的是由煤炭部一位姓冯的副司长带领的,有省煤炭厅及从别的现代化矿务局抽调的由十人组成的检查团,并说他们已经出发,一路向这边检查而来。至于冯副司长的兴趣爱好,那边一字未提为此,矿务局领导又开了一个碰头会,问其中谁与冯副司长最了解、最知交,没想到十几位领导中,竟无一人认得他更无从了解他的兴趣与爱好了。于是局领导责成办公室,让他们通过各种渠道进行了解,后来经过办公室领导化了一番心血,总算查清了这位领导的爱好:跳舞。于是局领导又向各矿下了一项新指令,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舞场,挑选好年轻貌美的舞伴,并且要伴舞培训班。各矿接到指令不敢疏忽又紧锣密鼓地去张罗舞场与美女等事宜。 在一矿选美女自然是跑不了韩笑的,这不足为奇,因为不光是一矿,就是极光市乃至全国选美少了韩笑,那也是不公平的。不过,韩笑对这次选美却不以为然,甚至说是很不情愿的,因为她不喜欢这种拿人不当人,只当做场面的陪衬甚至说是当做人的玩物的做法,但做为一矿人,她也知道为一矿争光的责任,因此在培训班上当领导公布把她定为陪冯副司长的舞伴时,她虽满心不高兴,但并没有说二话。 检查团一路检查,终于在狂欢节的那一天到了太阳局。为此,矿务局以最高的规格迎接了他们。局长、书记等局领导一个不少,先是从火车站把他们接到局宾馆然后在宾馆的小礼堂为他们接风。冯副司长是个秃顶大脑壳的胖子,天生一派绅士风度,虽然看去年龄大些,却精力充沛,说起话来既风趣又在行,就连一向清高的局工会李主席都自叹不如。 酒宴过后,按着事先的安排,就在宾馆的舞厅内举办了舞会。局长和书记陪着以冯副司长为首的检查团一行进入舞厅,原来局里几名著名歌手与十几位靓女早已等在那里,大家见局长与书记拥着一位首长走进来,都站起身来鼓掌。 今天的舞厅主持是太阳局的电台主持人,她不但会主持节目,还能歌善舞,在她与几名歌手唱了几支歌曲后,她迈着婀娜轻盈的猫步,来到冯副司长面前,邀请他跳舞。其它的靓女见主持人出马了,也纷纷物色自己的舞伴,一时间,舞厅内管弦齐奏,舞影蹁跹。而最吸引人的是冯副司长与女主持人这一对,虽然司长大人已年近花甲,但与年轻人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紧紧地搂着女主持人的纤腰,好像恨不能把她搂进肉里似的;而女主持人呢,却颇能配合他的行动,脸上露出得宠的神情,一会儿向东,一会向西,一会儿与他温馨,亲密得泼不进水去。 一曲终于结束,冯副司长与女主持人看去都有些恋恋不舍,好在他们刚入座,几名乐手又奏起了探戈舞曲,这正是冯副司长的长项,他一听到舞曲便毫不犹豫起身去邀请女主持人。在冯副司长与女主持人又蹁蹁起舞的时候,局书记与一位外局陪检的中年人坐在一起,他偏过头低声地问冯副司长的年纪,这位中年人听后微笑着告诉他,说冯副司长现在是五十九点九岁,这次检查完毕回去,大约就要退休了书记听后不胜惊讶,十分钦佩,真不可想象,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舞场上宝刀不老舞姿竟比年轻人还美、还潇洒,舞趣竟比年轻人还浓。渐渐地因为在酒后,几位来宾与局领导都有些力不从心,纷纷地坐下来,舞池里仅剩下冯副司长与几对年轻人还在舞,这种场面可能是冯副司长也发现了,他不大情愿地放下舞伴,来到局长面前,局长问他是不是累了,他点了点头,于是局长站起身引着冯副长离开了舞厅,安排他休息。 检查团检查的最后一站是一矿,这天在冯副司长等人酒饱饭足以后,按照预先的安排,在一矿俱乐部内举办舞会。 在经历了矿务局的高级舞会后,冯副长又参加了其它几个矿的舞会,但他明显感到他们的舞会规格不可与局里的同日而语,到了一矿,他原想一矿不过是如此而已如,可当他一眼看见了韩笑,他几乎被她的耀眼的美丽惊呆了,他几乎不敢想象小小的太阳局乃至极光城,怎么能出这样的美人呢? 按照预先的安排,韩笑陪冯副司长跳舞,她十分小心地去请冯副司长,还好,冯副司长还挺有礼貌,在接受了邀请后,说了句“good”,便立马起身,伸出他又肥又大的手,把韩笑拥在怀里。 韩笑明显能感到他的激情,她几乎不敢抬头,她觉得他目光灼灼像要把自己化了似的,她机械地踩着乐曲,她不知为什么今天《红河谷》这支美丽的曲子为什么这么长,这么让她心烦。 没想到第一曲就来了个温馨一刻,室内的灯光几乎昏暗得什么也看不见,韩笑明显地感觉到冯副司长不再活动,而是紧紧地搂着她,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冯副司长嘴里的一阵阵酒气,几乎让她恶心的要吐,她想立马逃离这里,却又知道这是不允许的,无奈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回想起湖边的美丽景色。 好在第一曲舞曲总算结束,她几乎是逃离似地离开舞池,她面色苍白地来到门外,在那里透了半天气正想是不是离开的时候,矿工会张主席走了出来。 “怎么,累了?”主席看去有些不高兴 第七章 三地书 亲爱的读者,跟着作者深入欲界,层层剥开,目睹我们曾经历的或将来可能要经历的众生原本相,想必内心一定很不轻松,同时心里也不禁要问,作者下一章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是西餐、快餐,还是肯德基?北京烤鸭吃得太多,黄河鲤鱼也也过于香酥。现代人在吃尽了山珍海味之后,已经很难找到可口食品,对此,作者可以理解读者的心情:再爱吃肉的人整天光是吃肉也会心生腻烦,作者有责任给众位调调口味。只可惜的是作者没有孙大圣的本领,也不会把现代科技的声光影电引进到本书里来,让读者在阅读腻烦之后自由地浏览一下湖光山色,或者能一睹不断眨巴眼的裸女,在获得了灵感之后,再读上一段让读者心惊肉跳的话。这些作者都不会。作者只能用一支磨损了的老笔改变一下文本的形式,让读者在阅尽沧桑后,能看到一丝不同、一丝欣喜。 好,下边我们就开始我们的计划,可是在没有落笔前,作者有个小铺陈,可能这也是读者早就发现的,那就是作者对韩笑、守拙的内心挖掘的很少,这不是作者的疏懒,绝对不是,作者为了这本书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只可惜的是作者生性愚钝更没有生花妙笔,不能很好地把握他们的心理动向,好在我这里收集到了他们的一些书信,而这正是他们最好的内心注脚,现在我把它们挑选出来,让读者自己像考古学家在岩层里寻找古生物化石一样,通过这些化石来探究他们内心的秘密;又像写《波斯人信札》的孟德斯鸠一样,把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札经过一番排列,真实地反映出尘世中人的心声。 为了避免拖沓、突出主题,我们仅选出韩笑、守拙、韩娇(韩笑的姐姐)三人间的书信,让我们通过他们的书信看到他们的魂灵。 1、守拙致韩笑: 笑笑,我的至爱: 我首先要感谢上苍,他让我在经历离别之后,体验到一种从没有的温情,一种渴望交流、渴望倾诉的冲动,这种冲动只有在离开你才这么强烈,这么不可遏制,它给我的闲暇镀上黄金,让我一心想把和你在一起时无法捕捉到的心思情片一丝丝采摘下来,然后再加工整理,它让我成为哲学家,并一步步引导我更靠近佛性。 笑笑,我亲爱的笑笑,我现在是在距你五千多里地之外的宿舍和你说话,虽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和你面谈,但这也给了我一种好处,它让我的思想更清晰、语言更准确,更想把自己的细微之处表露出来,它给我的行为披上一层庄严、一层神圣。 笑笑,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这里的一切,虽然我在电话里概略地和你说过,但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得更详细,我知道你是想知道被我感情化的印象,就像我们在一起时你喜欢听我用最节省的句子定义一件事、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对这里的印象极佳,它远比我想象得更好。 笑笑,我亲爱的笑笑,当初在我们做出选择的时候,虽然我们嘴上谁也不说,但我们的心里都知道,我们是在进行一场赌注,一场注定是要付出汗水、眼泪、甚至是鲜血的赌注,好在我们已经在这类类似的赌注中一步步走过来,我们在赌注面前不再惊慌,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赌注,没有赌注的一生不是完整的人生。 我们正在西部的荒漠上进行中国图腾进程中最伟大的事业,是的,我想我这样讲一点也不过分,我们正在兴建世界上最大、最现代化的矿井,这样大的工程如果不是亲临其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它的年设计能力是二千万吨,用一个具体的物类来比喻,它年产煤炭相当于我们四个太阳局!四个太阳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要知道这仅是一个井呀,而这样的井在禹神煤炭公司并不稀奇,因为这里有类似这样的矿井五个,要是它们一起投入生产,年生产煤炭在亿吨以上,这是怎样的气魄与手笔、怎样的场面与壮举,不瞒你说,在这每一天,我都被这眼前的一切所鼓舞、所激励,它让我们看到人类的伟大,让我们的梦想有了不可思议的着陆点。 这里的人纯朴、和蔼,尤其是郑直,他几乎像亲兄弟一样关照我、帮助我,给我提供各种方便。 我现在在五号井当主管技术员(正科级),试用期月工资是一千八百元,一年试用期满后,晋升到二千三百元。老实说,我对工资并非是十分地执著,我更注重内心的圆满,渴望内心的智慧能够造福人类。 你那里好吗?我希望能时时得到你的消息,并能给你带来好运! 守拙夜书 2、韩笑致守拙 守拙,我亲爱的守拙: 读到你的信,我很高兴,也很出乎我的预料,在电信、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还能用这种传统的交流方式沟通彼此感情,可以说是不很多的,对此,我很感激你我知道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你是怕我偷懒,才用这种方式激励我、鼓舞我,因为你最知道我的真心,你每天都希望我能奉献出一部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精品。我记得你曾给我说过,我们泱泱的中华民族不光幅源辽阔,更有数不清的可以称为世界瑰宝的文化遗产,我们不应该固步自封,而应该继承前人的事业,让我们的国家重新立于世界强者之林。你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你也希望我也和你一样。对此,我感到很满足,虽然我们从事的工作不一样,但是我们有着共同的方向,向着我们预定的方向走下去,哪怕是赴汤蹈火甚至是流血牺牲我们也心甘情愿 在我中国,有着作家头衔的人可以说是成千上万,他们每人都在孜孜不倦地努力着,每年都生产出汗牛充栋的作品,可是真正能称作是精品的能有几部?现在文学艺术正在走向市场,为了迎合市场的口味,我们许许多多各级作家放弃了文学神圣、伟大的属性,在那里制造没有良心、没有责任、没有价值的作品,更有甚者,他们不但不制造精神食粮,还打着各种旗号制造垃圾,这是何等的失职?有时候我就想,这作家创作就像是神话中的狐仙炼丹,几年、几十年的不断修练,最终才能炼成真丹,它可不是纸上谈兵,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三下五除二就能创作出经得起时日的精品。余香可口与味如嚼蜡是我们对截然不同两类文学作品的最直接的评价,我不奢望著述等身,我只求精,哪怕一生只有一部甚至是只有一篇能称作是精品,我也就满足了。 这些日子,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总是回忆起从前、回忆起我们初识时的一幕幕我常常想把这零散的记忆像珍珠一样串起来,用她来妆饰我的人生,可是到我拿起笔时,我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美好的东西又像雾似地从我的心头上散去了,我喊它,它不应,我追它却又没了踪影。 守拙呀,我的守拙,可能你永远也不知道我这颗心,或者说你那颗明慧的心跟本就不屑知道那些琐碎,我十分敬佩你的为人,也许你的境界我永远也达不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触吗,那天天下着小雨,我一个人在街上茫然的走着,当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天空不再落雨时,抬头我才发现原来是你为我擎起了雨伞,你轻声地问我为什么不带伞,说这样在雨里淋着是要得病的。虽说这个情境很旧,有点类似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可是就在那瞬间,我已经把你深深地印在心里,从此后,我总是喜欢看到你的身影、渴望听到你的声音,然而你却像一个隐者一样,每日里深居简出。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你为我擎伞,纯是你的本能,或者说是你的人格,你跟本没有介意,为此,我暗暗叹息,怪自己自做多情。好在是天公做美或者是前世我们修得了姻缘,正在我为一些追求者缠得烦恼不堪的时候,局里指示各单位要扫除舞盲,而矿里偏偏把你这困难户承包给了我,最终你连自己永远长不大的一生也承包给了我。 那边的天可能比这里要暖和,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要防止感冒,饮食也一定要注意,你那大咧咧永远无所谓的性格是我永远牵挂的所在,我真切地希望你永远快乐 你的笑笑 韩笑致韩娇 姐姐,我亲爱的姐姐: 刚刚给守拙写完信,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远在广州的你,想起了给你写信。 姐姐,你一定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记得咱妈去世那年我才六岁,那时我不懂妈妈那是永远地离开我们了,她静静地躺地那里,当时我还以为是她睡着了呢,可是你和哥哥都穿了一身孝服,只是不停地哭呀,哭。妈妈走了以后,我突然觉得你就变成了妈妈,在我哭闹的时候、在我淘气的时候、在我生病的时候,你总是像妈妈一样关心我、帮助我,给我蒙昧的心灵上空洒上了一层阳光。可当时我并不理解你,不知道你仅比我大四岁,其实你也是个孩子,你也需要阳光、也需要呵护。后来等我稍微大一点后,我才发现姐姐你是那么疼我,你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吃,为了怕我烦恼,你不停地给我讲故事,姐姐,我真佩服你,虽然繁重的家务每天都缠着你,可你始终学习得那么好,并能在迎届高考中,以全局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到北京大学,你不知我是多么地为你骄傲。 从你上学后,我没了依靠,才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孩了,我努力学习你,可是由于我自小偏科,把文学当成了生活的全部,所以我连续两年一直名落孙山。后来经过努力应聘到矿里当广播员,又发表了点文学作品,我的人生现出了丝亮色。最让我高兴地是,我找到了好的生活伴侣,姐姐,正像你所说的,守拙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丈夫,他除了工作,不好的嗜好几乎是一样不沾,依我看,他只要稍经教化就可以成为圣人。然而,我是个凡夫俗子,我依旧不满足,依旧感到空虚。尤其是当别人在我跟前炫耀他们的孩子的时候,我的心有种说不出的烦恼。姐姐,我和守拙都已经年近三十了,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为此,我们曾到外地求治,发现毛病是出在守拙身上,虽然后来他吃了许多的药,却始终不见效果。再后来,他或许是发现了我的苦衷,他主动提出和我离婚,可是姐姐,这你是明白的,我怎么能和他离婚呢?这次他到了西部,或许他有一种另外的意思,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是永远不会改变他的心肠的。 父亲在这一切都好,请勿挂念。 烦乱之间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请姐姐见谅。 小妹:韩笑 韩娇致韩笑 小妹,我的小妹: 收到你的信,姐心难平,不用说,你现在是遇到了问题,遇到了问题在哲学上讲,首先要面对问题,根据问题的性质,最终解决问题。 小妹,我的小妹,遇到问题我们首先不必惊慌,也不要烦恼,其实我们人生就是生活在问题中的,用佛教来讲,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是谁也无法回避的,更何况我们人生的小小缺欠、小小的烦恼。 对于你遇到的问题,姐不想说什么,只给你讲两个我身边的故事,如果你能从故事里收到一点启发,姐也就满足了。 故事一: 在我刚分到研究所的时候,我们所里有一位姓丁的阿姨,其实我们称她阿姨,并不是她的岁数比我们大多少,不是的,她仅比我们大个七八岁,但是在我们的所里有个习惯,就是新来的年轻人一般习惯称已经结过婚的女人为阿姨,其实要细论起来我们称她为姐姐才更合适。这位丁阿姨呀当时也就是三十刚出头,人生的极其的标致,那才称得上国色天香呢!然而就像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一样,她和丈夫结婚了已经快十年了,可是她的肚子一点也不见起色,为此他们不停地四处求治北京呀、天津呀,几乎所有国内权威的医院他们都去了,可是最终他还是不行。后来他们听说一家医院可以用人工授精的方法让女人怀孕,于是她接受了这项技术,结果不到一年她就生下一位小公子。妹妹,可能我说你也不会相信,这个小公子真是太可爱了,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智商极高,今年刚十三岁,却已经上了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故事二: 在我的同学中,有一位叫喜凤的姑娘,她和上边的那对夫妻相似,也是因为男方有病不能生养,他们也是四处求治,最终也是毫无结果。可惜的是这位姑娘的丈夫太不开明,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就总是疑心妻子对她不贞,时时监视她,事事设防她。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是多么的暗淡、多么的枯燥,然而我们的这位喜凤姑娘心里虽苦,却从不肯向别人说,结果结婚才八年,她便得了绝症,郁郁而终。 讲到这里,姐不知再说什么,这是个棘手的问题,然而换个角度说,却又是个极其简单的问题,一个连没有智慧的动物都能解决的问题,姐只能说到这里。 姐:韩娇 守拙致韩笑 亲爱的笑笑: 读过你的来信,我很是为你的进取精神所感动,人生天地之间、人区别于一般动物,就在于人有理想、有信念,因为有理想与信念,我们的人生才生意盎然,我们生存才有意义。 在我们矿不远处,有一座古寺,节假日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到那里走走,我并不是无意消遣,而是把佛教作为一门宗教,一门学问,我想了解它的佛理。 寺里有名叫慧空的法师,学贯古今,精通佛理,虽口不离佛法,然而听去轻松幽默,丝毫也不觉得枯燥。从他的讲经中,我认为佛的主导思想是这样的:人生来追求快乐,然而生老病死时时尾随着我们,这就成了我们人生的最大症结,解决这一症结佛教教我们学会放下;剔除妄想、分别、执著;忌除贪、嗔、痴;具足当下(也就是既不瞻前,也不顾后,只有这样,才能消除烦恼)。可以肯定地说,佛教的精神是博大的,只有大慈大悲的释加牟尼才能有如此博大的心胸,它也的确能抚平人类心灵的创伤,并且其疗效是其它理论不可比拟的。然而我认为佛教也有不足,它劝人为善、肯定变,却因此否定人的进取精神。佛教教人发菩提心道教教人无为,儒教教人仁义,他们的宗旨都想阐明人的生存目的,并且他们的许多观点也是相通的,但在入世还是出世的问题上,后者与前边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它的价值也是与前二者截然不同,这就是为什么西方的一些大哲学家为什么热衷中国儒教的道理。(按照佛教的教理,辱没佛教是要下地狱的,可为了明理,却不能不说。) 谢谢你还记得我们相识的过程,谢谢你可怜我,把我从孤独中解救出来,为此我永远爱唱《千年等一回》。然而,笑,我亲爱的笑,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感到有愧,做为女人谁也没有权力阻挡你当女人的权力_也就是当母亲的权力,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借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好地想想,你说这样好吗? 也许我不该提的这个问题,但在你面前我不想隐瞒自己。 长不大的守拙书 韩笑致韩娇 姐姐,亲爱的姐姐: 收到你的信,我首先是被你的慈爱所感动,姐姐之于妹妹,真是如母亲之于子女,可谓是殚思竭虑、绞尽脑汁。然而,姐姐对你的慈爱,我虽感激,却不敢苟同震惊之余,我不禁想敞开心扉好好地和姐姐谈谈。 我想先和你谈谈守拙。姐,我不知你对他是什么印象,也许你对他还不是了解太深,从你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可以说我们的接触都不是很多,更何况是你和守拙呢?我记得你和他的接触只有两次,一次是我们的婚礼,一次是你回家探亲。姐,我也知道你这人城府很深,一般情况下你也不会藏否一个人的好坏,虽然你会以最快的速度在你心里判定一个人,但你的理智不会让别人探测出你内心的一丝一毫。 姐,初次接触,你一定会认为他才不出众,貌不惊人。是的,他就是这样不显眼。然而,你越是和他深入接触,你越会发现他的优点,他的内涵就像一座宝库,不,应该说就像一片海洋,因为只有海洋才让人摸不清它的边际。我说这话,姐你一定会说我和他一样不着边际,我想这只是你没有和他深入接触。也许你会问我,既然他这样出众,他做出了什么丰功伟绩?是的,姐,他目前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有内涵与丰功伟绩完全是两个内容,就像伟人和圣人是两个概念一样,伟人是征服别人,而圣人只是降伏自己的心灵。我说守拙是个圣人,也许现在说还为时太早,但是时间会证实一切的。 关于人性问题,外国比中国在这方面探索的要多些,从古代的柏拉图到现代的叔本华、尼采、萨特等无不是孜孜以求地在寻找答案。人类要生存,就不能不讨论它、研究它。探讨人的本性、开发人的潜能、提升人的价值,这几乎是每个哲学家共同的话题,离开了这些,哲学就成了无源之流、无本之木。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它不以人的善良愿望为转移,虽然尼采提出了超人哲学,可现实中超人却少得可怜。自私依然是人类最大的天敌,我们在它面前依旧是毫无办法,不管是同事、朋友还是兄弟姐妹,乃至于父母,我们都无法抹掉人性的这层阴霾。然而守拙却是一个例外,他集佛、道、儒之大成,是一个真正的超人。 至于姐姐给我讲的故事,我也不能不了解姐姐的良苦用心,其实我在生活方面也并不是那么保守,我可能在某些方面比姐姐更激进,我甚至连婚外情都投赞成票,然而这一切都不是胡来,它必须发自真心,也就是说必须有你投入感情的道理,而决不能成为色相的俘虏。说到这里姐一定会说我自相矛盾,其实这不用我说,姐你也知道这是人类的通病,我自然也不能例外哩。 我这里一切尚好,守拙在千里之外也常给我写信,请勿念。 小妹:韩笑 韩笑致守拙 守拙,我亲爱的守拙: 读了你的来信,很是让我不安,你不觉得你太无情,太残酷了吗?你我都不是虚伪的人,我们曾有约在先,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要发挥出两个人的合力,我们绝不相互束缚,如果我们的婚姻真的出现了裂痕,我们尽一切办法修补,如果真的有一天实在是无法补救了,我们就砸碎它,让它更新。可是拙,我亲爱的拙,我们的婚姻现在正枝繁叶茂,我们正享受它的美妙,你为何说出那样让人伤心的话呢?我希望从今日起,你能终止这个话题,也不要去想那些于你与我均无益的事,我们忙我们的事业都来不及,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些?诚然,做母亲是女人的天性,我不能超凡入圣,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可是,拙呀,拙,你想过没有,我们人生永远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他个人的缺憾,上至总统下至平民,我们人人如此,既然上苍让我们每一个世人都是这样,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报怨的呢? 好,我们放下这个话题不谈,今天写信给你,我想谈谈现今时髦的一个话题:那就文人下海。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局报社的夏小雨最近就要下海了,到大连一家公司去当第八副经理。去当一个第八副经理,这个角色在我们的周围可以说是一抓一把,即使你没有多少头脑,只要你没傻得透腔,只要你能按照上级的指令,你也一样可以胜任,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让这么出色的一位作家去充当这个角色,要知道他现今正是中国文坛上的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他的小说都要在全国十几家大刊物上发表,他这一下海,就可能熄灭了他的所有光芒。然而,他还是要下海,他不是不明白自己做法的后果,可他为什么还要做下去?是他耐不住寂寞,怀想有钱人的灯红酒绿?是他厌倦了作家的沤心沥血,而想另僻蹊径?这我目前尚不可得知。但我知道,作家这条路是多么的荆棘、多么的狭窄呵,我们身边每年都有那么多的暴发户,有那么多飞黄腾达的政客,可我们看到了谁因为创作而大富大贵。 可能是受这股下海浪潮影响,我发现江桥较以往颓丧了许多,他是个很有文学天赋的青年,也许有一天他或许会赶上或超过夏小雨,然而因为生活的压力及下海浪潮的影响,他现在变得很消极,甚至对创作失去了兴趣。为此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和我说,他说像夏小雨这样出众的作家都要下海,他那么有潜力,我可能奋斗一辈子也无法达到他的高度,然而像他那样的文人都要下海,我还在岸上干个什么劲呢?不用说,他的话从富贵方面讲是实情,可是当我问他钱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钱就可以舍弃你的所爱,他沉默了。我想若干年后,当我们再回首文人下海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负腕叹息,我们不但断失了一批文人,更重要的是断失了一些我们赖以生存的文明。 好了,不说这些,再给你心理增加无谓的压力。临了我想说一句,如果你那边有我的位置,我想早点到你的身边去。 我衷心地祝愿你能快乐。 你的笑笑 韩娇致韩笑 笑笑,我的小妹: 看了你的来信,我的感觉就是你不是在说真话!小妹呀,小妹,你知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应该是最知道你的心。我知道你从小就要强,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小妹,我要和你说,脸面和生活是两码事,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两件事,它们之间往往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诚然,我们应该看重脸面,但我们在看重脸面的同时,也要看重生活,关注现实,世上的任何事都是辩正的、相对的,只有智者才能把握好它的尺寸。 可能我说这些谁都知道的道理,你会认为是我在和你绕舌,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其实我最知道你的内心:你比谁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当我们衰老时,孩子还可以绽放我们的青春,当我们不在时,孩子还可以继承我们的事业。这些或许你比我更明白,也许你在和我写信的时候,你已经心有所属,只是你不承认,我不相信像你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会没人迷恋,并且我已经感觉到你的身边已经有了意中人,只是你有碍于脸面不敢承认而已,我说我说的对吧? 也许我说了这些话,你会说我不像是姐姐,而更像是个魔鬼,其实魔鬼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他比天使真实。让狼皈依,让蛇吃素,让它们改变它们以往的生活习性,那无异是让它们自绝。小妹呀,小妹,我认为作为人,最宝贵的就是聪明,就是有智慧,聪明与智慧是我们寻找幸福的敲门砖。我们应该正视现实,正像尼采所说的,我们离我们的远祖古猿并没有走得太远。是的,我们并没有走得太远,我们是人,是食五谷杂粮的生物,而不是神,况且即使是众神之主的宙斯尚有犯错误的时候呢。 你来信说守拙是个好人,这个我不否认,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守拙是世界上难找的好丈夫,我为有这样的好丈夫而感到骄傲。可是这与孩子是两码事,是不可混于一谈的两码事,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这里一切都好,你大外甥小东也快上中学了,他学习很好,不用我们操心;你姐夫最近可能要出一次国,但时间不会太长,请不要惦念。 今天我又给咱爸寄去三千元钱,我不在跟前,请你代我多多尽孝。 此致 衷心地祝福你幸福 守拙致韩笑 笑笑,我亲爱的笑笑: 看到你有如此之上劲心,我心里甚是高兴。不错,我们称不上是大彻大悟的人我们不能把一切都放下,我们可以放下我们的私利、幸福,却放不下我们的事业、理想,正是基于这一点,我们走到了一起,并且还要继续走下去,虽然我们走的路不同,但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你说是吧? 随着入矿的日子越来越长,我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了,我现在被派到采煤段里当副段长,工作较从前忙了许多,又赶上最近矿里排长远规划,我们经常工作到深夜本想快 第八章 勿忘我呵、勿忘我 进入六月,又到了北国草长莺飞的季节。 这天早晨,江桥因为越写一篇稿子,早早来上班,刚推开办公室的门,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江桥操起电话,是韩笑从楼上打来的,她让江桥上她办公室去一趟。 江桥放下电话,急急忙忙来到广播室,轻轻地敲门。 “请进。” 江桥推门走进屋。 “你来得这么早?”韩笑满面笑意地问道。 “赶写一篇稿子。”江桥说完停了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呢?” “我站在窗前看到了呗。” “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韩笑顽皮地道。 “你是个大忙人,没事绝对不会给我打电话,你说是吧?” “你还算是知已。”韩笑停了下道,“夏小雨今天就要走了。” “真的下海了?” “可不是,江桥,今天中午,咱们局的这些文友们要给他饯行,我想问你去不去。” “我想是应该去,你说呢?” “按交情来说是应该去,可是我有点讨厌他。” “讨厌他,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他是一个软骨头,是个叛徒?” “你是说他不应该下海?” “一个人把金钱和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那还有什么可值得尊敬的。” “这就是理想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的差别,你说是吧?” “像这样的朋友早点离开我们也好,省得我们受他的影响。” “那你的意思我们不去给他饯行了?” “不,我们去,我们去听听他和我们说什么。”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我还得赶写我的稿子呢。”江桥说罢匆匆离去。 中午下班,江桥与韩笑按约去天外天酒楼,刚进雅间,夏小雨就站起来和他们热情握手。 江桥用心打量这位文坛叛徒,他觉得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不,不光是不好看甚至是相当的难看,爱因斯坦式长满深深皱纹的额头,萨特式一只斜视的眼,五短身材,若不是他的那些作品做证,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竟会是位名声远扬的作家。难道这就是奇人奇相?江桥弄不清造物在和人开得是什么玩笑,他想如果要是不认识他的人有一天突然在街上见到他,那个人不说是见了鬼,也得说他见到一个无赖。 酒局很快就开场了,那位人高马大的太阳局的文联主席贾文化开始了他的热情洋溢的讲话,虽然此人对文学几乎是一窍不通,可是讲起话来却是有板有眼,让许多甘认寂寞,坐了许多年冷板凳的才子也自叹不如。 “可能有些人会对小雨下海持否定态度,认为他这是对社会不负责任,是为了一已私利,在这里我要郑重宣告,我们的小雨到什么时候都是我们的小雨,他决不会背弃他的责任,小雨下海和一般文人下海不可混为一谈,小雨下海是为了体验生活,蓄积力量,是为了在更高的层次上打造精品,今天我们在这天外天酒楼为他饯行,来日等他凯旋之日,我们再聚在这里为他庆功,再开怀畅饮。现在我提议,为了我们的小雨蒸蒸日上的事业干杯!” 众人纷纷举起杯,能喝的杯子见了底,不能喝的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江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外行人往往比内行人更有号召力,外行为什么能更好地领导内行。 接下来是夏小雨的讲话。他先对大家对他的热情表示了感谢,接着他便转入了他下海的原因,他说现在的小说家是流氓教唆犯,诗人是见了人就汪汪狂吠的疯狗他说这并不是他危言耸听,而是不争的现实。他说他不明白,现代派文学为什么离野兽越走越近,离高雅文明越走越远,他与其仿效别人在那里制造垃圾,还不如下海做点他力所能及的事,最后他向大家一再申明,他下海决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更好地回归人性。 贾主席对夏小雨的如是说很是谔然,好在他知道在座的都不是小学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鉴别能力,他们不会因为夏小雨的谬论改变自己的观点,因此他心里虽然对小雨的离谱行为不满,而面上依旧是一团和气。 轮到韩笑讲话时,她已有几分醉意,她说她不希望小雨在商海里泡得太久,那里决不是他的久留之地,她希望他在那里取完了真经以后立马靠岸。 在整个酒会上,江桥几乎是一言不发,他看去很消沉,其实他内心正处于矛盾之中。他非常同情小雨,同时对自己也失去了自信。 酒席散后,大家各奔东西,可韩笑刚出天外天的大门,就闹了个趔趄,多亏江桥出手及时,才没让她摔倒。 “没事吧?”江桥关心地问。 “我喝多了。”韩笑满脸红晕。 江桥向前望了眼道:“我们到前边花坛坐一会儿吧。” “也好。” 韩笑走在前边来到花坛旁坐到台阶上,江桥瞅机会闪身进了一家小卖店买了两块冷饮。 “给。”江桥递上一块冷饮。 “谢谢。” 江桥坐到韩笑的身旁道:“我觉得你今天有些激动。” “我为我们身边出了这样的叛徒还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是回归人性而愤怒。”“可是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这是他把片面当成了全部,把假相当成了真相,诚然我们的文坛目前是鱼龙混杂,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向,并且受市场经济的影响,难免要出一些劣品甚至是渣滓,但我相信这种现象一定不会长久,我们要相信大多数读者,因为他们需要好作品。” “可是我恐怕是坚持不到那一天了,我觉得我已经才思枯竭,江郎才尽。” “何以见得?” “是这们的,我自己知道自己,一首长诗一天只能写几行,慢得像蜗牛爬树,自己往往越是想快点抓住创作灵感,而灵感却越是离我而去。” “要我说这可能正是你走向创作的成熟,你知道大多数精品往往都是这样产生的。” “我知道自己,我资质不聪,不敢与那些天才相比,也不想一条道跑到黑。” “可是你没发现一个规律,最终成功的不一定是那最聪明的,而往往却是那些资质并不是十分好的,就像那傻郭靖一样。” “可是我不想自欺其人,我知道我不可能超过夏小雨,还有许多超过不可能超过的人都有的隐退了,有的改弦易辙了,我还坚持个什么意思?” “那你看郭靖当初能超过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吗?可最后怎么样?往往越是有价值的东西越不易为世人所接受,就像《红楼梦》等许多名著作者死去若干年后,才被世人所接受一样。” “我不行,恐怕没有那么高的天赋。” “你不坚持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看到别人隐退了、改弦易辙,你也隐退、也改弦易辙,那是懦夫的行为,现在文坛一片动乱,正应该是我们崛起的时候。” “谢谢你对我的鼓励,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的。” “好,那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已经完全好了。” 两个人起身来到街上,打上一辆轿的,一会儿就回到了单位。 整个下午,江桥都心神不安,若有所失,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急匆匆赶回家,开门却不见莲儿与孩子,后来他在茶几上发现了莲儿给他留下的纸条,告诉他她与孩子小阳去她姥姥家了。江桥匆匆地找了口吃的,收拾完碗筷,习惯性地欹在床上,开始了他的神游。其实莲儿与孩子不在身边,那倒是他所希望的,虽然他嘴上从来不敢说,但他的内心却感到愉悦,这说起来好像他是有点不通人情,可他就是那种把寂寞与孤独当成人生最美好的时刻的人按说他这样的人不应该结婚,这不但让他自己难受,更让他的配偶难受。莲儿是那种一分钟也耐不住寂寞,一进门就要打开电视的人,刚结婚时矿上电视只有两个频道,如果没有意外,她每晚必要看到“本日节目播送完了,谢谢你的收看”的时候。后来矿上安上了插转台,电视频道猛增到十几个,这下子可把她乐坏了。她常常坐在电视机前,看得高兴时她会手舞足蹈,狂笑不已;看得悲痛时,她会痛哭流啼,叫骂不绝。看她那个入情的样子,真正是进入了荣辱皆忘的境地。再后来她下岗了,迫于生计,她开始了做卖买,但即使这样,她也没中断对电视的一往情深,有很多次当江桥从睡梦中醒来时,见电视还在演着,而她却睡着了。这说起来也真是造化弄人,上天让这么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组成家庭,这听起来简直是有些可笑,这也可能上帝在天宇过得太寂寞,也想在世间给自己找点乐子吧。握知情人讲,江桥很崇拜黑格尔,说这位大哲学家能一连几个小时甚至是整个一天都能保持一个姿势在思考一个问题,可惜的是他没有他那么深的定功,他也能几小时甚至是整个一天都能保持一个姿势在思考,但他的思考的内容太庞杂,他的心一会儿在高山,一会儿又在沧海,一会儿在家庭,一会儿又飞到了工作上,他能思接千载,遨游八极,却不能像人家那样把思维定格在一个问题上。其实要说起来像黑格尔那么深的定功不但是江桥达不到,就是道行较深的和尚也难以达到,那是只有少数的几个天才才能达到的境界。 正在他竭思极虑地行进在他的天宇时,韩笑身着一身霞霓色的衣裙像一朵祥云飘落在他的面前。 “走。” “去哪?” “别问了,反正是你想去的地方。” 他们来到了野外,来到了桃花盛开的桃林,微风次过,温玉似的花片从他们的身边、头上纷纷飘落。 “真美呀,要是我们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该多好哇。” “看那里有条小溪,我们去那里看看。”韩笑指着远处闪光的小溪道。 “走。” 韩笑在前边飞快地跑着,江桥在后边一步步地跟随。突然韩笑一个趔趄摔倒地在地上。 “韩笑。”江桥大叫一声,来到韩笑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热乎乎的,是那么的温润、那么地让人爱怜。 “你没事吧?”江桥小心地问。可当他俯下身细看她时,她却像一瓣雪一样融化了。 “韩笑!”江桥又大叫一声,不想他自己从臆想中醒了过来。 他瞪大眼,仔细回味着刚才的发生的事,一会儿韩笑又在远方呼唤他。 “江桥,过来。” 江桥飞身来到她的身边。 “给。” “这是什么?” “这个你都不认识?这是勿忘我。” “什么,勿忘我就是这种野蒿子?” “你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 “喜欢你就拿去。” 江桥定晴望着韩笑,他觉得她的红艳艳的嘴唇是那么的充满魅力,那么地吸引人,他不敢再看下去,伸手接过花。 “江桥,你知道勿忘我是什么意思吗?” “你想我会不知道吗?” “那你会忘了我吗?” “怎么会呢。”江桥望着她的美丽的大眼睛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接过去呢?” 江桥不再犹豫,忘情地伸出手去拥抱她,可韩笑却像飞天一样冉冉地飞上了天 “韩笑,韩笑!”江桥大声地呼叫着。可韩笑却像散花的仙女一样,向他挥挥手消失在天边。 “韩笑!”他再一次声嘶力竭地叫道,这次他把自己喊醒了。 他张开了眼,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狂跳,鼻子里犹存有勿忘我的花香。 终于,他从梦境中醒来,他心里开始不安地懊悔起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这是怎么了?”他用他的思维准确地分析着自己的梦境 “难道你是爱上了她了,你是个有妇之夫,况且她是你的姐姐、嫂子,是你的朋友之妻呀。”他在心里深深地自责。 “不,这决不可能,不可能_可是这梦你怎么解释?”他在心里审问着自己。 “江桥呀,江桥,你是怎么搞的,草莽出道,至今已有几年,眼见得年近而立不但事业无成,一筹莫展,且连生存都成问题,可至此窘境,你不但不思奋进,却留恋起那绮靡之乡,你这是堕落呀。” 他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韩笑说得对,我不能放弃我的爱好,我怎么能自暴自弃呢?我只有把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事业上,我才不愧于天,不愧于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韩笑,不觉恨恨地自思道:“看来她已走进了我的内心,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总受她的影响,我必须和她保持距离。” 半晌他又躺在床上,开始仔细地回味与韩笑交往的一幕幕,这时他才真的意识到她在他的里所占的特殊地位,不可否认他对韩笑抱有的特殊好感,这种好感眼见着就要发展到爱情,他必须当即立断,把这颗爱情的树扼杀在萌芽中。从此他每天上班,便绝少串办公室,更不肯轻易到韩笑的办公室,他的这种明显改变令许干事与焦干事十分吃惊,他们试探着他的口气,可江才子却深不可测,于是背地里他们猜测他可能是与他的情人_韩笑闹了别扭,在他们的心里,他和韩笑早就搞到了一起。 这天,江桥又在办公楼的门口见到了韩笑,韩笑满面微笑,而他却冷若冰霜。敏感的女才子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她办公室。 “我得罪了你吗?” “没有。” “那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个样子?” “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来往些吧,人言可畏。” “别人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想这样不但对我好,也是对你好。” “你就不用拿我当借口了,真是莫名其妙。” “我想我们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我们男女有别,我们不应该走得太近。” “是你家莲儿说了什么吗?” “和她没关系。” “我们行得正,做得端,我们怕别人干什么?好了,我今天才看清你果真是个懦夫,你可以走了。” “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你不用再解释,你走吧。” “再见。” 一连几天,江桥总是惴惴的,看去像要在祸临头似的。他想静下心来,可是总不能,有时他站在窗前希望能看到一下韩笑的身影,可几天过去了,他一次也没见到。后来他才听人说韩笑病了,已有两天没上班了,他心里更加感到内疚起来。 这天,江桥走在走廊,不想迎面碰到了韩笑,他定睛观察,发现她脸煞白煞白的,看去十分憔悴,不禁怜从心生,向她投去友好的微笑。 “江桥,你不觉得你做得太离谱了吗?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竟一点胆量没有,人言可畏,可我们身正不怕影邪,我们畏他什么呢?” “都是我不好,这张嘴也没个把门的,没想到让你伤心了。” “江桥,我真有点研究不透你,看你清纯的外表 *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韩笑强作微笑道。 “韩笑,我知道你的心,我们不是世间男盗女娼的狗男女,可我们都想有个孩子,你说是吧?”江桥说这话时声音激动得打颤。 “江桥,你说得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明白。” 江桥上前拿起韩笑的手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韩笑从江桥的手里挣出了自己的手道:“江桥,我还有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谈吗?”说罢,她微笑着走出了屋。 江桥怔在那一会儿,跟着也出了屋。 江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从窗户他看见韩笑正走出一矿大门,她的步伐是那样无力,一看就知道她此刻一定是忧心忡忡。 “江桥,你是怎么搞的,你还是个男人吗,你都做了些什么?”他开始在心里责备自己。 “我这是做了什么了,或许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都是你自己自做多情。”还好,整个下午许干事与焦干事都不在屋,他不用掩饰内心的不安。 一会儿他看见韩笑又从门外直进了楼。 “我应该给她道歉,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呀?”想了关天,他拿定主意,就说是自己和她开个玩笑,请她别生气。 他拨通她的电话,可是他刚结结巴巴还没说清对不起,那边的电话却挂了。 “看来她是不肯原谅我了,可既然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江桥在心里嘀咕道 第二天,他们又在门口见了面,这次不是江桥高高在上,而是韩笑满面冰霜。江桥看到她的那付样子,里酸酸的、苦苦的,心想自己是何苦呢,一心为人好,人家不领情也就罢了,不曾想却认为这是对人家的不恭,于是,一仰头过去了。 其实江桥还是不理解韩笑此时的心态的,虽然她心里明白江桥的意思,也想像江桥说得那样,可她却放不下女人的矜持,这就像一个落难的君子让他放下他的脸面沿街乞讨一样,如果还有一点余力,他就还是要再挣扎一下的。 这对背负着沉重的道德十字架的人,是道德让他们相互吸引,却又因道德相互排斥,设想假如他们中有一方能在道德面前退却一步,情况就会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就像江桥与白玫的关系一样,可他们不肯这样,他们都看重自身与对方的清白不肯让它蒙上一点灰尘。 江桥因为心情不佳,情绪低落,一连几天一直处于感冒之中,刚开始他还能坚持,可几天过后,他的病却越来越重,尤其是到了晚上,他几乎是整夜咳嗽个不停为此他曾到一矿医院去过两次,但医生对他并不上心,听说他咳嗽,就给他开了些干草片,可他吃过之后,却一点效果没有。以后他再去,医生还是问病下药,这样拖延了一个多星期,他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他知道这都是公费医疗造成的结果。原来,因为整个太阳局势行公费医疗制度,一个职工只要挂两角钱的号,就可以在医院开几元钱的药品,这样一些好贪小便宜的人便有事没事的总往医院里跑,今天给丈母娘开点降压药,明天给儿子开点山楂丸,虽然得的不多,但每次来都是有赚无赔,也合乎小市民的哲学。后来他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开了几个点滴,病情才渐渐好转。 孩子满月后,江桥便把连儿母子接回了家,现在孩子已经满百天了。说起来也可能是江桥太无情,他并没有感到孩子给他带来的欢欣,相反他却感到因为有了孩子给他带来的负担。无疑,这段生活是他一生中一段艰辛的上坡路,原本拮据的生活,现在因为添了孩子而更加困窘。刚结婚那阵子,虽然欠点账,但莲儿那时上班不但有工资收入,还可以从商店里买来许多减价物品;至于莲儿卖菜的那些日子,虽然累些,但每月抛出自己的吃菜外,挣的钱并不比莲儿上班少。现在可好,他们一家除了江桥每月不到二百元钱的收外,其它的进项一点没有,虽然局里不停地嚷着长工资,但至今,工资未长,物价却翻番地上长。从前吃供应粮,一斤面二角钱左右,现在已经涨到一元多;猪肉他们结婚时二元六,现在涨到了七元多,就连从建国以来从没长过价的邮票,也从八分涨到了两角。还有莲儿,不知是遗传还营养不良,自孩子出生以后,奶水一直不足,虽然试过许多偏方,也吃过催奶药,却始终不见乳液增加无奈,乳水不足,就只好用奶粉来代替,虽然最初的一个月婴儿只用了一袋奶粉,但谁知道以后随着他的增长,他要吃掉多少呢? 因为拮据,两个人已顾不上赶时髦。这方面莲儿还好些,因婚前攒了些服饰、衣裙,而江桥却寒碜了,虽然在白玫家当家教时,周朋曾给他换过一身像样的行头但自从在白玫家出了丑以后,他再也不肯穿那身衣服,只好捡起从前穿旧的衣服接着穿。为了省钱,他们买黑面粉,买没人要的处理疏菜,至于美味佳肴,他们却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有了孩子,他们两口间的磨擦也多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冥冥之间是怎样的生活习惯,自他出生以来,总喜欢白天睡觉,夜间哭闹,并且哭起来就没个完。有时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两口子松口气刚要朦胧睡去,可这时孩子却突然又屙了,又经过业番折腾,倒下去再睡,却总也睡不沉稳,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个人心中都难免来快,只要谁的语言稍有不慎,就要引发一场战争。 一天,江桥上班,刚到门口,见韩笑站在那里,江桥还要挺头过去,不想韩笑却笑着冲他先开了口。 “江桥,我有事想和你说一下,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嘛?”江桥看去有些不安。 “怎么你不敢去?”韩笑故意激他道。 “你以为你是老虎?就是老虎我也要偏向虎山行呢。” “好,那我在上边等你。”韩笑说罢转身回了办公室。 江桥到办公室点了下卯,见没什么事,转身上了韩笑的办公室。 “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你知道吗,我的商调函来了。”韩笑平静地望着江桥。 “什么,你真的要走?”不知不觉中,江桥已是满脸煞白。 “江桥,谢谢你,难为你心里还有我。”韩笑看到江桥的激动神情,不禁眼角蓄满泪。 “守拙在那边,再说那边的工资也比这边高,我恭喜你。”江桥大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竭力镇静地道。 “如果那边有适合你的位置,我们设法把你也调过去。” “谢谢,我一个高中生,又没有什么超凡的才能,我怎么敢做那样的梦呢?”江桥低下头,一会儿他又抬起头道:“你今天找我来就的告诉我这事?” “江桥,按说我们是真正的知心的朋友,我们应该相处得很好,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有时我们也别别扭扭的,对此,我向你道歉。” “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我都明白,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为我好,我欠你的太多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回报你。” “还说什么呢,我们不但要有善始,还要有善终,你说是吧?” “你说得有理。” “好,要不这样,今晚我请客,请你和弟妹光临寒舍。” “那怎么成呢,要说你要调走了,我们请你才是呢。” “别争了,就按我说的办吧。” “那我得征求你她的意见。” “好,我等你的消息。” 这天晚上,当江桥把韩笑请客的事说了以后,没想到莲儿竟满口答应。原来江桥与韩笑的关系早就听别人说过,她对此半信半疑,正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这时突然听说韩笑要走,并要请他们一家人去做客,这自然让她十分高兴。不管他们的关系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是走了,就比什么都好,既然人家有那肚量,自己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这天晚上,莲儿把孩子送到母亲家,自己和江桥按约来到韩笑家时,韩笑早已备好了酒菜,三个人围在一起又说又笑,喝个好不畅快。对于莲儿的出色表现,江桥十分惊异,她在整个晚宴中既对女主人恭维得体,又对江桥体恤有加,要是不知情的人见她对江桥如此体谅、有礼,还以为 第九章 红灯绿灯 韩笑走后,江桥变得更加消沉,由于烦恼,他根本无法静下心去写作。然而,就在他为韩笑的离去而忧心的时候,另一件让他更忧心的事悄然而至,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太阳局的机构改革终于拉开了序幕。 这天,一矿召开全体干部大会,能容下三百人的三楼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大家都对改革很感兴趣,都在关心这场改革对自身的冲击。 大约是出于深远考虑吧,今天由书记召集开的会,矿长也参加了,这对矛盾早已公开化的当家人很少坐在一起,今天他俩坐在一起,足见这次会议不同寻常。 会议由书记主持,他是一位年近四十左右行伍出身的干部,生有一副“申字脸”自他复员以来,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一直官运亨通,十多年间,从人武部干事、部长、付书记、书记,一路过关斩将,虽然企业由党委领导下的矿长负责制转变为矿长负责制,他也由矿里的头号人物变为二号人物,但他余威尚存,是一矿唯一可以与矿长抗衡的重量级人物。 “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想向大家介绍一下月亮局的改革经验。大家知道,月亮局是最临近我们的一个局,过去一直我们的小老弟,但今天月亮局发扬了敢为天下先的月亮局的精神,在内部大搞深化改革,大搞质量标准化工作,在全国率先进入现代他局,成为煤炭系统的样板。”书记口才比希特勒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所周知,由于历史的原因,我们煤炭系统的人员一直很庞杂,普遍存在人浮于事、机构臃肿的现象,企业投入多,产出少,已严重地阻碍了企业自身的发展怎样才能走出困境,重振我们煤大哥的雄风,月亮局在这方面为我们闯出了新路,他们推出的以煤为主、多种经营、大搞第三产业的方略取得了惊人的效益。以他们的一矿为例,没精简前,他们有职工五千三百多人,精简后,只留下了一千二百三十五人;矿领导也由原来的十一人减到了现在的五人;机关科室经过合并,简化为四部一办,由原来的三百一十八人,减到现在的五十三人。现在剩下的这些人,每人都身兼几职,例如他们的总工就兼任生产与机电两个副矿长,书记兼工会主席与纪委书记三个职位,合并后的其它人也是这样。改革之前,矿里正犯愁四层办公楼容不下日益澎胀的人员,打算在原四层的基础上加盖一层,但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现在机关里一人一个办公室还有剩余。最令人欣喜的是,由于高产高效,大家的奖金都翻了番,以他们的综采队为例,去年产量过百万,全员效率达到八吨多,工资都在一千元以上。而富余人员呢,月亮局凭借本地的自然地理优势,大搞第三产业,他们的作坊不但打进了北京、大连、上海等大城市,有的还发展到俄罗斯、韩国去,去年三产公司不但解决了自身供给,还创利三千万,这简直是个迹。” 书记说到这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与矿长耳语了两句什么,尔后接着说道:“由于时间关系,月亮局的经验我就介绍到这里,希望大家回去以后要做好精神准备,我们也要学月亮局在全矿范围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我们也将有一部分人去搞第三产业,我们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重振我们一矿的雄风,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书记说到这把麦克风移到矿长面前。 矿长清了下嗓子,因为近日与妻子生气,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同志们,书记刚才已经把月亮局的经验向大家做了传达,月亮局是我们煤炭系统的样板,上级要求我们学习月亮局要拿出我们的行动。为此,昨天下午,我们召开了一个党政联席会议,会议决定,从现在到十月份间为宣传鼓动阶段,使大家充分认识到这次改革的重大意义;十月到来年三月为落实整改阶段,届时我们将动大手术。好了,我就说这些,散会。” 这位矿长素好简约,开会从不罗嗦,但他放目纷纷离席的人流时,却发现今天人们静得出奇,竟没有一个交头接耳,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诗句涌入他的心头,使他在不知觉间绽出了微笑。 江桥随众人回到了办公室,不知怎的,心里竟怔怔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迷茫的情绪出于何因,只惧怕被减掉?细想想却又不像,像他目前的经济状况并不比农村好到哪里去,他大不了再回去种地。 办公室只有江桥一个人,从隔壁吵杂的声音里,他知道大家聚在胡部长办公室里,出于对前程的担忧,他也去了部长室,推开门,见许干事与焦干事正与胡部长正说得热火朝天。 “听说因为减人,月亮局局长办公室的窗都被人砸了。”焦干事道。 “那算什么,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的一矿长因为免了一位科长的职,这位科长竟身绑炸药包闯进了一矿长的家,多亏一矿长机智,才没有和他同归于尽。”许干事道。 “人若不是被逼得没路了,一般是不会当亡命徒的。听说月亮局在改革时,在局矿长家都设了岗。”一向谨慎的胡部长道。 “难道我们这些人中真有人去搞三产?我们都是握笔杆的人,既无经商之经,又无谋财之道,而且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把我们推去搞三产,我们会干什么?”许干事道。 “改革就是革命,就是流血牺牲,你不要因为暂时牺牲了部分人的利益,就认为改革是不可取的,其实若不把你我这样的笨蛋推向市场,改革就没什么意义。”焦干事调侃道。 “从理论上讲,改革是件好事,他把每一个有劳动能力的人都推到物质财富创造的第一线,让他们去争去拼,去原始积累,在社会上消灭白吃饭的食利阶层。可是在改革的转型之初,一定要处理好善后工作,要知道稳定比什么都重要。”江桥道。 “看你们那个认真,像我们这小人物还忧国忧民呢,累不累呀。”焦干事因为有后台,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去向。 “好了,各自干自己的工作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好之为之。”胡部长大约怕话多有失,故下了逐客令。 江桥等回了屋,屁股还没坐热,不想来了采访任务,焦干事推脱有事,江桥与许干事随领导下了井。 正在江桥为生计、为前途忧心奔波得寝食不安的时候,莲儿却迎来了她的一次机遇。 且说莲儿从生孩子前停了业,至今已快一年了,正在她想重操旧业的时候,这天她小时的同学“歪瓢”找上门来。 那天她正在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她起身开门,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屋来。 “请问你找谁?” “怎么不认识我了莲儿姐?” “你是?” “程昊。”来人淡淡一笑,不想却把他的特点全部暴露了出来。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歪瓢,不,是程昊,快请屋里坐。” “难得你还记得你的这个同学,怎么样,你过得好吗?”程昊坐到椅子上道。 “好,你看我过得好吗?”莲儿露出羞涩的样子。 “哎听说你在外边做大买卖,发了大财,是真的吗?” “我能做什么大买卖,只不过跑了几年传销,挣了几个钱而已。” “在老同学面前还苦穷,从你的穿戴上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有钱的人。” “是嘛,你果然是好眼力,在真人面前,我不说假话,至于钱嘛,我也的确是挣了些,现在不敢说达到小康,但敢说解决了温饱。” “对了,你刚才说你搞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搞什么销?” “噢,你说的是传销吧。” “对,是传销,什么是传销呀?” “传销嘛,要我个人理解,就是有组织、有体制地销售。” “我不懂。” “其实说不好说,做却非常容易,厂家出产品,你帮着卖就是了。”“销售产品我会,我当过售货员,可帮厂家卖产品我没干过。” “这说起来也不难。” “那什么人都可以参加吗?” “那是当然,只不过人的能力不同,销售的数量不同,挣得的报酬也不同。” “我是说参加你们的什么销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嘛要说也是有一条的,拿我们销售的摇摆机来说,你要是参加我们的组织,首先要购买一台机器。” “你说那什么机多少钱一台?” “不太贵,也就五六千元钱。” “我的天,五六千还不贵。” “可我们要是干好了,一年可以挣几十万。” “什么,你说什么,一年可以挣几十万,你说破天谁信呀。” “不信了是吧,别人没看见,我你看见了吧,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我一年还能挣十几万呢。” “这怎么可能呢?”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搞传销主要是发展下限,你发展的下限越多,挣的钱也就越多。” “你这买卖是好,可本钱太太,我拿不起。” “依我看这样吧,你要是想搞这个,我可以帮你的忙,你购机器我拿钱,要是你以后挣到了钱,你就把钱还给我,要是你没钱,看在我们老同学的面子上,我就把这机器白送给你。” “你看我能行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你的自身条件比我强,我都挣了钱,你还能挣不到。” “那我可得好好地谢谢你。” “我们还客气什么,谁叫我们是同学了。”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别的,我看你还是和你家妹夫商量商量吧。”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用不到和他商量。” “还是商量商量吧,我可不想背上挑拨你们夫妻生活的黑锅。”程昊说到这,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明天见。” “在这吃吧。” “不行,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好,再见。” “再见。” 莲儿把程昊送出大门外。 这天晚上,江桥下班回来,莲儿把传销的事说给江桥听。 “他是不是个骗子?”江桥听后沉思半晌道 “骗子?可我们一毛不拨,他能骗我们什么。” 江桥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 “我想跟他跑两天看一看。”莲儿道。 “那孩子怎么办?” “送给咱妈,让她帮着看两天。”“也好。”江桥欲言又止。 第二天,莲儿妆扮一新,把孩子早早地送给她妈后,焦急地在屋里等着程昊。好在程昊还守信誉,刚到八点,准时来到她的家。 “我们今天到哪?” “极光城。” “你看我的这身妆扮行吗?” “没问题。” 两个人来到街上,打了辆轿的,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往极光城。 到了极光城,二人付了车钱,下了车,来到一间装有几台摇摆机的库房,程昊取了个装有产品介绍说明书的背包,尔后推出摩托车,载着莲儿,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他们先在一栋楼房前停了下来,程昊告诉她,他们将要到他的一个老乡家。 老乡家住在六楼,程昊走在前边,敲开了门上写着601房间。 “哟,是程哥,我在家都等你半天了。”开门的是一个与程昊年龄相仿的男人。 “好饭不怕晚嘛,来,连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搭裆莲儿姐。”说到这他转过身又向莲儿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乡高连升。” 高连升礼貌地伸出手道:“您好。” “您好。”莲儿伸出手道。 “快请屋里坐吧。”握过手后,高连升道。 程昊与莲儿走进客厅,只见屋里摆设得富丽堂皇,一看就知这是有钱的人家。 “还是老太太有福,生了你这个孝顺的儿子,一听说我这有怯病健身的机器,就立马要给老太太买一台。”程昊一笑又露出了他的歪瓢相。 “你的说明书带来了吗?” “我给你找。”程昊说罢,从兜里取出一本说明书递过去。 “这机器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灵验?”高连升边翻说明书边道。 “怎么连我都信不过,我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我能糊弄别人,还能糊弄你。” “嗯,看这说明真可以说是包治百病,只是不知道一台多少钱?” “不贵,看在你我老朋友的份上,我不挣你的钱,一台只卖你三千八。” “你这现在有货吗?” “那是当然了,你要是想看看,我现在就领你去看。” “不用了,凭咱俩的关系我还能信不着你,这样吧,一会儿你给我送来一台,不过你得给我开信誉卡。” “没问题。”程昊停了会儿道:“不过,连升,我们这是在搞传销,你买了这台机器,你还可以发展你的下限,我们这可是互惠互利呀。” “搞传销我倒是不懂,不过要我帮你宣传你的产品,那是没问题,但要看你的产品是不是那么灵验呀。” “我现在说什么也不好使,不过我请你记住,等什么时候你家老太太身体好了,可别忘了感谢我。” “那是自然。我这还有事,这样吧,你中午给我送来。” “好。”程昊与莲儿起身告辞,高连升把他们送到门口。 “再见。” “再见。” 莲儿与程昊走到街上,莲儿显出兴奋的神情。 “我们这就卖出了一台?” “你说呢?” “这买卖挺有趣。” “莲儿姐,我给你说实话,就是现在我不出来跑,就凭我的那些下限,我一年也能收入个五七六万的。” “这可真是个好买卖。” 这天剩下的时间,他们又跑了几户人家,到了傍晚,他们总共卖出去四台。 “饿了吧?我请客。”程昊在一栋酒楼前停住了脚问道。 “我们回去吃吧。”莲儿道。 “这年头得能挣钱,也能花钱,光知道挣钱不能花钱,那是守财奴。”程昊道 “那我们晚上不回去了?” “对了,我还忘了,你晚上还得回去。” “不回去也行,只不过我得给家打个电话,要不他们还以为我被你拐跑了呢。” “你这玩笑还得好,凭我这歪瓢,哪有那个魅力?”程昊又露出了他的歪瓢相 “那我就不回去了,一会儿我给家打个电话。” “酒楼里就有电话,我们去那打吧。” “走。” 二人说罢,走进了酒楼。 莲儿随了程昊进入一个雅间,程昊也不用菜谱张嘴就要了四个菜。 莲儿瞅这机会到服务台给江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晚上不能回去。江桥听了她的话,几乎没问第二句话,就把电话挂了。莲儿返身回了雅间,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环视四周,显然这是她平生进入的最高级的酒楼,正在她为壁画、瓶花等什物惊奇不已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了上来,莲儿放目讵去,见菜虽不多,但鸡、鱼、海货、青菜一样不少,知道这几个菜一定不会花个小价码。 “喝点什么吗?” “这么好的菜不喝不是白瞎了吗?”莲儿在走进雅间后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歪瓢“是块难得的肥肉,她一定要用自己的魅力把他俘虏。 “那喝点什么呢?” “随便。” “来一瓶拿破仑葡萄酒。” 服务员闻罢,一眨眼功夫,就把酒拿到了桌上。 服务员给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难得我们同学十几年没见面,今天又走到了一起,来,我了我们的重逢干一个。”不用说,经过这些年的磨炼,程昊已经不是当年的“歪瓢”了。 “谢谢你,程昊。”莲儿妩媚地一笑道。 两个人举起杯碰了一下,一口气都把杯里的酒喝干了。 服务员又给两人倒满了杯。 “莲儿姐,我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程昊见莲儿满面春色,不禁胆子大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正经了?”莲儿不以为然地道。 “那我可真心话了。”程昊望着莲儿道。 “那你刚才说的全是假话?” “那里是假话,只是有些真心话是心里想说,嘴上不敢说。” “什么真心话让你这么着罪?” “莲儿姐,按说我们也都算是有家室的人了,有些话也不用焐着、盖着,你说是吧?”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莲儿姐,我说这话你可别骂我呀,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上小学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你那时才多大,你那是早恋。”此时的莲儿再看程昊,不但不丑陋,还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服务员闻二人此言,捂住嘴偷着乐。 “只可惜我没有姐夫那个艳福,让他沾了先。”程昊见莲儿没有反驳的意思,越发涎着脸、大着胆道。 “你就不用哄着我玩了,我想你家弟妹一定是个天仙似的人物了。” “好了,我们不提姐夫,也不提弟妹,今晚就我们俩个,一定要喝个痛快。”程昊道。 “来,程昊,我敬你一杯。”由于早已酝酿好了感情,莲儿出语很利落,酒也喝得很欢畅。 大约服务员看出来了他们要有节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 亲爱的读者,读到这里,你们一定会骂作者,骂他亵渎了人类最美好的感情,说像莲儿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说变坏了就变坏了,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和一个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人搞到了一起,对这方面,作者没有经验,也说不清其所以然,只能源着生活中人物行为如实描写。 很快,这对孤男寡女在色之媒的撮合下,一个急着拍拖,一个忙着消魂,喝完酒后,就忙着去开间去了。 剩下的为了读者的阅读卫生,作者在这里从略了,对此,我想请读者理解,作者的确没有描写这方面的本领与勇气,也不会像有些大作家那样写到关键时,用一些方块符号代替作者心中的秘密,不,作者决不。在此,作者声明,作者虽不是道德家,但也不愿写些让贞女看了脸红,让道德家看了要骂有伤风的文章,如果哪位读者读到这里觉得不过瘾,我建议你去租张黄片看看,现在的黄片那么多,谁还愿看黄色小说呢? 事毕后程昊给了她一万元钱,对于程昊的慷慨,莲儿没有仔细去想,她只认为自己付出了,所以理应得到回报。 三天之后,莲儿满面春风地回到了家,她没敢把所有的钱都带给江桥看,只从中取出三百元,其余的她存到了银行。 “买卖做得怎么样?”江桥平静地道。 “这可是个挣钱的生意,你看,我刚去了三天,就挣了三百元。”说罢,莲儿从兜里掏出三张大钞。 “这些都是你挣的?”江桥睁大眼睛望着她。 “可不是,我这还是刚入门,以后我要是业务熟悉了,还能挣更多的钱呢。” “可我最近听人说,国家要禁止传销。” “禁止传销,这怎么可能呢?” “依我看,这传销有点诈骗的性质,你可要好之为之呀。” “纯是胡说八道,我们是搞传销,不抢不夺,怎么能说是诈骗呢?”莲儿闻此言脸儿气得通红。 “信不信由你。”江桥说完这话,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二天,莲儿眼巴巴地盼着程昊来找她,可她从早晨等到天黑,还是不见他的影子。 “莫非他嫌我碍事,不会呀。”莲儿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天,莲儿有些恨“歪瓢”,以为是他得手了,就把自己忘了然而在人面前,她还极力夸他,说他如何如何的有钱,如何如何的慷慨,如何如何的有能力。 这天下午,江桥刚到班上,突然接到白玫的电话,说她在局宾馆308房间,她有要事要与他相说。 “电话里不能说吗?”江桥心里有些不安问道。 “如果你不想知道详情的话,你就不用来了。”说完这话,白玫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江桥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一种不祥预感,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走一趟。 江桥按照约定找到308房间,轻轻地敲门,白玫出现在门口。 “真的是你。”江桥微笑道。 “怎么不欢迎?” “你不是到广州去了吗?” “门口说话不方便,请屋里坐吧。”白玫让开道,让江桥走进屋去。 “怎么样,过得好吗?我的白马王子。”白玫翘起腿道。 “你今天找我来就是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自做多情不好,你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你仔细看看,我白玫不是过得挺好吗?” “那你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我跟你说,报仇。” “什么,报仇?报什么仇?”江桥吃惊地站了起来。 “不要紧张,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江桥重新坐到椅子上。 “你报谁的仇?” “陈建伟,还有你。” “我?我不知我怎么得罪你了。” “好吧,事已到此,我也不想隐瞒你了我把实情都和你说了吧。你记得那次我和你被陈建伟捉奸的事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你还提它干吗?” “事虽过去了,可我的仇还没有报。” “你不会让我去杀陈建伟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我们都上了那个王八的圈套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都上了他的圈套了?” “你可能到现在也想像不到,那天的那场面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他先让周朋以顾家教为名,然后引我们上钩,以达到与我离婚的目的。” “我的天呀,这怎么可能呢,他要离就离,何必耍这样的手腕呢?” “这你又不清楚了,他还不是为了能多分家产,就是因为我有偷奸的把柄,我少分了好几千万。” “这个王八蛋,没想到他算计到我的头上了。” “那你说这个仇我应不应该报?”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仇还真得报,不过,我不清楚,你怎么知道这码事呢?” “天下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王八一次醉酒后和他的一位朋友说了,他的朋友又和别人说了,这不传来传去,就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你说得有理,我说为什么我们的事暴露了以后周朋再不找我了,看来他达到了目的,再找我没用了。” “这会你信了吧,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因为周朋为他办这件事,他一次赏给周朋十万元钱呀。” “那你今天找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 “这件事我告不告诉你其实对你并不重要,我要告诉你另一件你一定关心的事。”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我这有一盒录像带,我想你先看看后再说吧。”说罢,白玫起身找开桌上的那台放像机。 图像很快出来了,那是那晚莲儿与程昊偷情的戏。 “混蛋!混蛋!你这是在哪弄出的破烂!”江桥咆哮道。 “江公子,我说你别急好不好,这又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白玫说罢过去关了录像。 “你说,这一切都是不是你在这里做鬼?” “你 第十章 冻土带的冬天 因为离机构改革的日子越来越近,江桥不敢分心,只是冷静地应对。他对莲儿采取冷处理,对白玫的频频约会,也置之不理。 按照月亮局的模式,太阳局的高产高效、减人增盈的“一二三四五工程”终于在局属各单位全面展开了。“一二三四五工程”虽然听去深奥,其实其核心内容只有两条:减人提效,大搞三产。 一矿是太阳局建矿最早,产量最高的矿,但随着开采深度的增加,战线越拉越长,提升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现在已由原来的一段提升改为两段提升,成本自然是越来越高,是整个太阳局亏损最多的一个矿。 依照上边砸烂“三铁”(铁饭碗、铁交椅、铁工资)的精神,一矿在全矿方面进行大规模的减员。这次减员先从外围开始,首先全部清退了从乡村召来的农民协议工,南方来的矿建队也由于本局组建了自已的矿建队,被迫撤出太阳局,从而结束了他们的异乡的黄金梦。 外围工作还没结束,机关的人事改革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像月亮局一样,机关改革先从处级领导开始,将一矿原来的十二名矿领导减为七人(把两名快到退休年龄的老领导改任为副处级调研员,三名付处级领导安排在新分离出去的生活服务公司、生产服务公司、劳动服务公司去当经理)。接着又对机关干部进行大减员,男的超过五十岁、女的超过四十五岁以上的,一律劝退,剩下的又分离了一些到井口、到三产公司,直到达到了机关的六十人编制才告结束。 所幸,江桥大约是由于自己的工作努力,抑或是沾了叶梦辰的光(他不但继任了总工的职位,还兼任了技术与安全两个副矿长),保住了自己的编制,可他们宣传部只留下他与胡部长、焦干事三个人了,并且还归到了政工部,胡部长的职位也由部长变成了副部长。 正在太阳局大搞机构改革的时候,本地却迎来谁也不曾预想的六十年不遇的大严寒,还没进九,气温就下降到零下四十多度,天寒地冻的样子,让人想起让希物勒败北的那场战役。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严寒没有阻挡住太阳局的改革步伐,随着各单位三产服务公司的开设,一时间玻璃丝厂、涂料厂、卫生巾厂等遍布太阳局的大街小巷,虽然有的工厂或公司从投产到倒闭仅仅只有几个月,有的短寿的甚至只有几天,但在当时,却不能不说是一道道亮丽的景观。 工作虽然保住了,但江桥的郁闷却有增无减,从前因为工作的压力他不敢旁鹜现在工作有了着落,解决他与莲儿的矛盾便成了当务之急。 正在他着手解决与莲儿的矛盾时,不曾想莲儿却在这时找到了工作。原来正在江桥为工作忧心时,莲儿背着江桥找到了叶梦辰,托他帮着找工作,不曾想,叶梦辰听了这话,竟记在心上,趁矿里机构改革之机,把莲儿安排到了劳服公司,每月的工钱虽不多,但生活总算有了着落。 因为要上班,莲儿又把孩子送到给了她母亲,好在“老矿山”仁慈和蔼,莲儿妈虽爱唠叨些,未脱尽小市民的低俗气,但对看孩子的事却一句二话也没有。 莲儿来到劳服,因为有叶梦辰的关系,把他安排到一矿商店当售货员,并把她分到较为盈利的食品组,这样,失业多日的莲儿,在经历了谋生的艰辛之后,暂时又找到了工作,同时,也坚定了江桥与她离婚的念头:因为她有了生存能力,江桥不回再为甩掉她而内疚了。 对于我们一个平凡的人,我们要在世界生存,自然要和这个世界发生各种关系但在这诸多关系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夫妻间的关系,因为在我们一生中,只要我们结婚,就没有什么人能比夫妻间相处得那么长,利害关系那么大。当我们与社会上的某些人发生冲突时,我们可以通过回避或不予理睬的方法表示对他们的慢待与轻蔑而这个方法用在夫妻间,就完全不适合了,这样只能增加彼此的隔阂,使原本冷淡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故而,世人提倡夫妻间互尊、互敬、互爱、互助,认为仅此是通向夫妻感情间弥久愈深的唯一通途,除此之外,一切赌气、迁怒以至兵戎相见,只能在两个人间修筑起越来越厚的墙壁,使相爱时视若琼花、似玉树的伴侣变成了骇人的夜叉与牲口,那些说了千遍万遍的甜言蜜语,也只能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江桥与莲儿现在就尝到了由他们自己酿就的婚姻苦酒,他们相互间不再有依恋温情、甚至是怜悯,所余的只是无处发汇的怨恨。尤其是江桥,这位用书本喂养大的浪漫哥儿,虽无缘踏入高等学府,但书本给他的幻想,却丝毫不比那些从“天堂”里走出的娇子少,甚至是有了这种外在的缺憾,他对生活变得更加挑剔、更加不易满足。虽然贫寒与苦难可以暂时降低他的标准,但一旦他的生活稍有起色,他就像寓言里那条苏醒过来的蛇,露出他的本性来。再加上莲儿的骄悍与不检点,这就更助长了他对婚姻的厌倦情绪,平淡沉闷的生活,于他犹如樊笼,有种被窒息的感觉虽然他知道富贵浪漫的生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由于对生活的腻烦,使他明知前边有火坑,他也愿奋不顾身往下跳。 这天,江桥到局报社送稿件,出来时天已近中午,他习惯性到来到站牌下等车。这天,正是这一年中的最冷的一天,虽近中午,但天一点没有转暖的意思,他穿的那件破羽绒线抵不住刺骨的北风,正冻得在地上直跺脚的时候,一辆豪华轿车停到他身旁。 “这不是我们的江诗人吗,在这冰天雪地中体验什么生活呀?”白玫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江桥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 “都这时候了,我们的江诗人还拿架子,你是不是也要学古人渴死不喝盗泉水呀?” “什么意思?” “上车吧,要是把我们的江诗人冻坏了,那可是我们国家的一重大损失。”白玫不慌不忙地调侃道。 “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小女人劫持你?”见江桥犹豫不绝的样子,白玫讥嘲道。 又一阵寒风刮了过来,江桥冻得打了个冷颤。 “我倒要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江桥心里拿定主意开玩笑道:“我可和你说好了,我身上分文没有,你要是要出租费,可是找错了对象。” “上车吧,看你脸都冻白了。”白玫曾钻研过卡耐基的为人之道,他记住了其中的学会微笑与投其所好两条。 江桥终于跨上了她的车。不想,江桥刚坐好,轿车却调了头,向着与一矿相反方向的极光城方向开去。 “你这是去那呀?” “你一个男人家还真的怕我一个女人?” “女人我是不怕的,我就怕你是个女鬼。” “好,说得好,江桥,你让我着迷,不光是长得好,更吸引我的是你的好口才,就凭你这么夸我,我更得对得起你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一个女人遇上了她的心上人,她还能干什么。”白玫说罢开心地笑了起来。 江桥被白玫的笑声感染了,他知道自己当初被她迷上,正是被她身上这种原始的、充满野性的魅力吸引住了,瞬间他觉得在他魔鬼的画皮下,还不失有女人温柔的一面。 汽车很快就进入了极光城,白玫把车停到一座大酒楼前的停车场上,立起了身上的貂皮大衣的领子走下了车。 江桥没有犹豫,跟着她走进屋去。他们步入三楼,找了间没人的雅间坐了下来 “两位先生、小姐,请问你们点什么菜?”服务小姐拿了菜谱走了过来。 “挑你们饭店最有特色的菜上四个,不要怕价高,只要好吃就行,要是你招待好了我们两位,本小姐有奖。”白玫不慌不忙道。 “那酒呢?” “也挑你们酒店最好的上。” “好哩。”服务小姐高兴地应过后,转身离去。 “这位小姐的服务态度倒是蛮好的。”大约是江桥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闷了 “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就是因为我们我钱,因为我们肯在她这里大把的消费,所以我们就是他们这里的上帝中的上帝。” “你说的这个倒不失是一个事实,不过我想说_”江桥说到这里犹豫了,他本想挖苦她一番,可现在就要端人家的饭碗,他有点说不出口。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想你不会我的钱不干净吧?我想你这样说也对,因为天下商人的钱没有干净的。” “你说哪去了,我只说想说太浪费了。”江桥改口道。 “谢谢你还能替我着想,这可是很难得呀,你不知道,为了这个我费了多少心机。”白玫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白玫,说句实在话,我觉得你不失是个女强人,只是你有时太现实了。” “人不现实行吗,我们就生活在实现中呀,在我们这个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社会上,我们不现实就没法生存呀。” 因为白玫说到了要害,江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酒菜。 “江诗人,请吧。”白玫拿起筷礼节性地让道。 江桥拿起筷子。白玫把一块龟肉挟到江桥的碗里道:“看你,又消沉,又清瘦吃点肉补养补养吧。” “你对我这么好为了什么?” “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实话和你说吧,一则我是爱上了你,我们曾有过肌肤之亲,你可能不在乎,而我却很珍惜;再则,我希望我能帮我,我们联手打败陈建伟。”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呢?” “你是个有血性、有报负心的男人,我知道你在心里非常恨他,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把你当他他的牺牲品,就像他拿我当牺牲品一样。” “你分析得有理,可我能帮上你什么?” “我看人从没看走眼,你是个有文化、有品位、有心计的男人,虽然你还认识到自己这方面的潜能,没有认识到它能给你带来的巨大利润,但我却懂得它的价值我认为你是一座富矿,正等着有眼力人的开发。” “谢谢你的抬举,可惜我有自知之明,我不会被你的抬举搞得忘乎所以。”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我不知你这个人是大智若愚呢,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么意思?” “我想不明白,你那个黄脸婆子哪一点她比我好,她有什么迷人的魅力让你恋恋不舍,她贤慧、贞洁、温柔、能干、有钱占上了哪一样?你为什么那么心甘情愿地和她搅和到一起,和她相比,我最起码比她有钱、有地位,盘儿也比她亮。” 江桥被她强辩的口才说得没有回击之力。 “就你现在的处境,你替自己设想了没有,虽然在这次机构改革中你保住了工作,可你凭借你现在的实力,你想有出头之日,你自己说是不是比登天还难?”白玫见江桥有些心动,趁热打铁接着说道:“而你要是和我联手,就在举手之间,你就可以一步登天,只要你答应完婚,我立马给你配车,年薪最低也会给你十万。” “你说得可是真话?” “你看我像在和你开玩笑?实话和你说罢,今天我出门之前,我已经在佛祖面前做了祈祷,我过够了一个人的寂寞生活,我要让他保佑我见到我心仪已久的心上人,果然,老天不负苦心人,我今天刚出门,就在这里碰上了你,我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见面,而是上天的恩赐。” “我今天才认识你,你的确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可我有一点歧义,我想佛只慈悲人世间正义、慈善的事。” “怎么你认为我和你结缘不是正义、慈善的事?” “什么意思,我说你这人不要忘恩负义好不好,还有因为说到了佛,我们要对佛怀有虔诚心,你认为我是个烂得流浓的滥女人,实话跟你说吧,我比你纯洁得多了,要知道,当初是你先无礼,是你把我拉下了水,你怎么还能反过来讥笑我呢?” 江桥被白玫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心里明知她不是个什么好女人,可嘴上却又一点也说不出来,他至今也不明白,他那晚为什么那么冲动,至今让人留下讥笑的把柄。 白玫把江桥的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此时她又不失时机地使出美人计,她做出媚人的微笑与温存的举动,让江桥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她的粉色陷阱中。 这天晚上,江桥一夜未归,两个人找了一家豪华的旅店,重温了他们的鸳鸯旧梦。 再说莲儿,见江桥一天不归,到了晚上,她等他到半夜,还是不见他的踪影,便先睡去,可她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不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头。第二天早晨起来,她饭也没吃,洗把脸便去上班,可到了班上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一峰子哭丧气,同事们见她这付模样,都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心事,可她不说,别人又不便于问,因此大家只好装着没看见。 中午回家,江桥还没回来,她赌气也不做饭,跑到小吃部吃了碗面条,回来欹了会儿,便早早地上班去了。 到了晚上,正在她做饭的时候,江桥回来了。她抬眼见江桥,见他面色平静,于是小心地问道:“你去哪了?” “我去哪了和你有关系吗?”江桥淡淡地道。 “怎么没关系,我昨晚等了你一宿。”莲儿忍住气道。 “我让你等了吗?”江桥说完话,踱进客厅看起书来。 一会儿莲儿做好了饭,过来叫他吃饭。 “你先吃吧,我不吃了。”江桥依旧是淡淡地道。 “一会儿饭就凉了。”莲儿耐住性子道。 “凉了我自己做。”江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书。 “江桥,你还不肯原谅我?”莲儿流下泪来。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不存在谁原谅谁。” “那你是不肯原谅我了?” “晚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吧,莲儿,我们之间感情都没了,还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江桥终于抬起头道。 “离就离,我不信离开你我就不活了。”莲儿哭叫着嚷道。 “莲儿,你冷静点,我在和你商量事呢。”江桥见莲儿的那付撒泼样,心烦地道。 “自己没能耐拿老婆撤气,看你那个德性。”莲儿没好气地叫道。 “是的,莲儿,我是没什么能耐,你跟我也亨不到什么福,我们结束吧,这个家的东西我可以什么也不要,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不能无情无义。” “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你要滚,你就滚得远远的吧。” “莲儿,你冷静点,我不希望这样,我们要好聚好散,你说是吧?” “你不滚是吧,好,那就我滚。”莲儿说吧,起身穿上鞋,也没穿外套,嚎哭着出门骑上车子就奔她母亲家去了。 走在道上,莲儿才意识到冷,她拼命地骑着车子,头上、腮边很快地挂上了冰坨,她感觉到寒风次到了她的骨头。 终于,她来到了母亲家,一进门,她便号啕大哭起来。“老矿山”夫妻见莲儿这副模样十分吃惊,把她让到炕上,忙问其故。 “王八蛋,姓江的要……和我离婚。”莲儿抽抽噎噎地道。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一直生活得很好吗?” 莲儿不语。 “那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莲儿妈道。 “我跟那个搞传销的去了极光城住了一夜,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那种事呀?” “没有那事他敢吗?”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那个王八蛋在那里给我们拍成了录像。” “做孽呀,你这纯是做孽呀,我们家世世代代,还从没出过像你这样的丢人事你这是自做自受,活该。”“老矿山”道。 “孩子,不要怕,有妈妈。”莲儿妈揽过莲儿道。 “你这是辱没祖宗呀!”“老矿山”长叹道。 “我说你闭上你的臭嘴好不好,我就不相信,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犯错误的” “那你说出了这样的事,让我们怎么办?”“老矿山”不依不饶地道。 “天下没有趟不过去的河,我们可以找人和江桥说说嘛。” “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让我去和人说不是,要说你去吧。” “爸,妈,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我已经够烦的了。”莲儿大声地叫罢,转身进了西屋。 老两口在屋里唏嘘半天,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尤其是“老矿山”封建意识还相当浓,认为女人红杏出墙是天大的职辱,心里恼火,嘴上却又不能说。不想,他火发不出来,病却找上了身,第三天他突然休克,送医院抢救了好半天,总算把他救活了,但他一走进家,一看见莲儿,气便又不打一处来了。 莲儿妈把家中的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后来经过她苦思冥想,她想起去找叶梦辰,她想这事只有叶梦辰还可能有挽救的余地。 还好,叶梦辰听了莲儿妈的哭诉后,还真的当成了事,当天晚上,他便把江桥叫到他家中,对他进行一次思想教育。 “你是怎么搞的,人都说男人富贵了才学陈世美,你怎么没富贵就变坏了呢?”叶梦辰严肃地道。 “四叔,你听说了什么?”江桥见叶梦辰一脸严肃相,他以为他与白玫的事让他知道了心中十分地不安。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问我,你说你和莲儿是怎么回事?” “这事你听谁说的?”江桥见叶梦辰说他与莲儿的事,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我说你做人要思前想后,你说莲儿哪不好,你怎么能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梦辰,有话慢慢说,你不要冲动好不好。”张雅在一旁打圆场道。 “我最看不上忘恩负义的人,就算莲儿不好,你还得看他父母吧,他们对你可是没说的。”叶梦辰依旧是不依不饶。 “四叔,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怕出丑了。”江桥把莲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是真事?”叶梦辰惊异地问,显然莲儿妈没和他说起这件事。 “那你还用我把那片子拿给你看看?” “荒唐,绝顶的荒唐,这怎么可能呢,江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仇人?” “没有哇。” “没有?这可就怪了,没有仇人别人为什么要算计你?” “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那个片子是从哪弄来的?” “是别人用快件邮来的。”江桥撒谎道。 “要是这样,我看你更不能离了,我看这里有问题。”叶梦辰道。 “不管什么原因,这事都是她不对,我不想再和她生活下去了。”江桥下定决心道。 “男人家要心胸宽阔些嘛,人这一生哪有不犯错误的。”张雅道。 “可她犯的这个错误是不能宽恕的。”江桥道。 “江桥,你可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离婚,要是你不听我的话,你小心我开除了你。”叶梦辰使出撒手锏来。 “你这是不讲理。”江桥争辩道。 “我经历的世事多,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江桥闻叶梦辰如此说,知道再和他申辩也是没用的,于是任是你百般规劝,他就是一言不发。 “我觉得这小子好像隐藏了什么。”江桥走后,叶梦辰道。 “现在的年轻人可不能拿咱们那一代的眼光去看他们呀。”张雅道。 又过了两天,莲儿妈见江桥那边还是没信,知道那次找叶梦辰没有奏效。于是她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想其它办法,但想到最后,竟觉得没有一着可以用得上,于是越发的不安起来。 对于父亲和母亲的心病,莲儿心里很清楚,她知道她在这家呆一天,他们的痛苦就要延续一天,可离开这她又能去哪呢,直到这时,她才从心里恨死那个“歪瓢”她甚至怀疑是他在有意陷害自己。然而事已至今,她有什么好办法呢?想来想去,她竟想到死。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说是上班,半道她却扎到了自己的家。进了屋,她什么也不想,只把一瓶准备好的安眠药泡进水里,等它溶化后,她一口气把它们喝干了,尔后她躺在床上,静候着死神的来临。 也是她命不该绝,这天江桥刚到班上,发现他昨晚写得稿子忘带了,急匆匆赶回家,却见莲儿躺在床上,嘴里还吐着白沫,他使劲地摇撼她,见她已经昏迷了,他急忙来到街上的电话厅,拨通了120。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大家急忙把莲儿抬上车,救护车又一路鸣叫着开进了医院 经过医生一连几个小时的抢救,莲儿终于脱离了危险。医生把莲儿推出抢救室,这时莲儿父母、与江桥都围上来,跟着医生一起进了病房。 莲儿又昏睡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她突然张开了眼,莲儿妈激动地上前握住她手,连叫“莲儿,莲儿。” “妈,我这是在哪?”莲儿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 “孩子,我们是在医院。”莲儿妈道。 “妈,我怎么了?” “孩子,你没事,没事。” “妈,我刚才看见牛头、马面把我拉走了,我怎么又回来了?” “孩子,你不要瞎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孩子,少说话,好好休息。”“老矿山”道。 “妈。”莲儿啜泣起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莲儿哭了半天,抬头见到江桥,她突然大声地向妈妈道:“妈,让他出去,出去,我不想见到他。” “孩子,你不能激动,你要安静。”“老矿山”上前道。 “妈,你快让他出去呀!”莲儿声嘶力竭地嚷道。 江桥走到莲儿面前道:“莲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好,我请你原谅。” “我不用你原谅,你是个白脸狼,你滚,滚!”莲儿激动地嚷道。 江桥转过身向莲儿父母道:“爸,妈,真对不起。”说罢他起身离去。“ 莲儿妈把江桥送到门外,向江桥道:“这孩子脾气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江桥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递给莲儿妈道:“我还有点别的事,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备应急,办完事我再回来。”江桥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去了。 莲儿妈转身进了屋,来到莲儿的床前。 “妈,我想好了,我要和他离婚。”莲儿声音微弱地说道。 “孩子,你瞎说些什么呀,再说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你好好休息,不要瞎想好吗?” “妈,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他离婚,我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离婚?” “离不离婚,这事全在你了,你现在好好养病,等养好了病,你想怎么就怎么还不行吗?” “妈,我这病没事,经过刚才的那一死,我也想通了,现在我不想死了,我还要好好地活着,妈,我们出院吧。” “你怎么也得在这观察观察,怎么想出院就出院呢?” “妈,我真的没事了,我不想在这再住下了。” “好,你别急,等你输完了液,我们再趟不迟。” 在莲儿的坚持下,莲儿第二天就出院了,回家后又挂了两天的点滴,她自己可以下地走动了。 这天当江桥再来看她时,她把父母撵出了屋,她和江桥来了一次单独谈话。 “江桥,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莲儿平静地道。 “莲儿,我……”江桥想说什么,但却被莲儿的话打住了。 “江桥,过去的事我不想听,也不想提了,人谁 十一章 狼王 光阴易得,日月穿棱,转眼到了2005年。此时太阳局井矿已进入衰老期,局属五个煤矿,报废一个,申请报废还没得到批复的两个,仅剩的两个也因战线拉得太长,吨煤成本过高而在苟延残喘。 在这十几年间,太阳局换了一荐又一荐班子。而那些刚上任者也不乏勇气与胆魄,他们每个都信心十足,自认为找到了太阳局的症结,只要给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他们便能一显身手。然而时间证明,他们都回天无术。十几年过去了,和全国同行其它企业相比,太阳局不但没有被救活,相反,它变得越来越衰老,越来越没有生气,最后竟到了濒临死亡的边缘。 按说,太阳局虽有百年开采历史,然而开采的范围非常有限,一百年间动用的煤炭诸量不及它原始储量的十分之一,至今地下仍埋有一百多亿吨的煤炭储量,并且有很多地段煤层埋藏浅,厚度大,(最厚的煤层可达三十来米),可是企业到了今天的这地步,又上哪里去讨得巨额资金去投入呢?计划经济时有国家的宏观调控,盈亏全由国家包揽,市场经济以后,煤炭部没了,煤炭厅也没了,煤矿的所有权划归了地方。而大泽市呢,要想投资在太阳局开一所大煤矿,少者几十亿,多则上百亿,也并非是件易事;效仿其它煤矿搞联营,可是招了这些年的商,人家就是不肯入住,就是你说破了天,人家就是不肯上你的船。万般无奈,效仿外地经验进行企业改制,然而陈旧的企业虽然改制成了公司,却只能是老牛驾着破车,一步一趋地走下去。更令人痛惜的是,这些年由于停滞甚至倒退,企业的一大批精英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成批成批地被其它行业挖走,而留守的人,面对着太阳局的残山剩水,也无心安于现状,虽然每天照样上班,但也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尤其令人不解的是,十几年间,全国各地都在飞速发展,而太阳局的城镇建设却像被孙行者的魔法定住了似的,或者说是一块活化石,几乎是不见任何改动,大多数楼房、平房不但不见更新,还因风吹雨淋而益发显得破烂不堪。这种情境让人想起一位被遗弃的佳人,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已经风华不再,美丽不再,只能逐渐变成风蚀残年的老太婆,留下满目风霜,一片萧瑟。 就在这陈旧灰色的建筑群之中,有一幢青灰色的三层楼房,它的外表也像周围其它建筑一样,活化石似的依旧完好地保存着上个世纪的人文、经济特色,但所不同的是,在这幢楼的201房间里,住着一位当年风云一时的人物,此时他正陪着妻子坐在电视前看新闻。仲夏的暑热闷得几乎让人喘不上气,尽管是已经到了黄昏,可屋里还是热力不减,老两口一人摇着一把芭蕉扇,现在他们似乎已经到了连骂老天的劲也没有了。 由于上了年纪耳背,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但这并不能阻止睡意,渐渐地,老先生的手停止了摇动,手里的芭蕉扇掉落在地,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的老伴见状,起身过去关了电视,返身坐到老先生旁边,用心地端详老先生。她觉得他不但面容上满目沟壑,明显地老了,就连精神也老了,从前他当矿长时是何等的精神、何等地威风,每天西装革履,满面春风,虽总有办不完的事,开不完的会,但他从来看不出一丝的疲乏,只要一有什么事,他马上进入状态。是的,那时他家门庭如市,哪里像现在这样“门庭冷落鞍马稀”。可现在倒好了,从前仰他鼻息的人不但不再登门,有不少就连走了对面也目不斜视,就像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而这还算是有修养的,哪天出门碰了背点,还要吃不少唾沫星子呢,现在的人就是这样真是没有办法呀。老妇人想到这,心灰意懒,正准备上床休息时,门外传来门玲声,她不假思索地过去开门。 “我姐夫在家吗?”来者是位五十开外的精明汉子。 “找梦辰呀,他在屋。”来者是女主人的妹夫,叫吴正业。 吴正业进了屋,换了拖鞋,踱进客厅。 可以说这位与众人不同,当年叶梦辰当政时,他很少登门,倒是在他卸任后,他反倒来的频了。 “噢,是立业呀,坐。”没想到叶梦辰听到响声,醒了过来。 “这鬼天气真是的,热得让人只想睡觉。”吴立业应酬道。 “不怪天气,怪年龄,不服气不行呀。”叶梦辰摇头道。 “立业,吃了没有?”张雅微笑道。 “还是姐知道疼我呀,要说,我还真就没吃。” “我去给你们弄点菜,你们哥俩喝点。”张雅说罢进了厨房。 “姐,别费劲,现成的端上来就行。”吴正业向张雅身后道。 “冰箱里有熟食,我给你们撕巴撕巴就行了。”张雅从厨房里道。 一会儿功夫,四个小菜摆到桌上,三个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谈。 “看你的样子,你一定是有什么事。”端起杯子,叶梦辰又恢复了当年的思维 “我的样子很怪吗?” “那倒也不是,但我有直感,你一定是遇到了难心的事。” “别听你姐夫瞎说,你们俩口子退休了,孩子也有了好工作,还能有什么难心事,按说你们现在正是享天伦之乐之年。”张雅道。 “姐,你别说,知我者,姐夫也,我还真就有点难心的事。” “你会有什么难心事?”张雅不解地问。 “姐,姐夫,不瞒你二位,按常人来想,我现在的确很知足,我俩退休了,工资不说很高,但也够花了,孩子呢,在广州一家外企公司上班,年薪十来万也不算少,可谁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放下那边的大钱不挣,却一定要回到家乡这边发展。” “那不是犯糊涂吧,咱们这小城再发展二十年也赶不上广州呀。” “谁说不是呢?” “那你应该好好地劝劝他。” “劝了,没用,那小子就像是王八吃了秆砣,铁了心了。” “孩子要回来,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在外边也闯了两年了,也算是有阅历了,倒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上了年纪,跟不上潮流了。”张雅道。 “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摸不到头脑呀。”叶梦辰感慨道。 “我也真是没办法,这不他打电话回来,问家里这边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家里这边能有什么好地方。” “这不,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 “你找我?我可不是当年了,现在退休了,就是和我要好的,从前成天围着我转的,都不买我的账了。” “这些忘恩负义的狼崽子,现在他在台上了,忘了当年当孙子的时候了,也不想想,不敬恩人,不知道感恩,将来谁还会再帮他。” “哎,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说了,立业,你说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想求你去找找江总,我们大泽市,就他的公司最红火,我想让他上他的公司。” “你说哪个江总?” “还有哪个江总,江桥呗,那可是个能人,白手起家,就算是在那挣不到多少钱,也可以跟他学些经验呀。” “噢,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他那可是私营企业呀。” “现在这年代,什么私营还是国营,能挣钱就是好家伙。” “你家的晓处学的是什么专业?” “土木建筑。” “我记得是东北大学毕业的吧?” “东北大学零二届毕业。” “嗯,可以试试。”叶梦辰似有所思地道。 “听人说,江总的门槛高,我还真有点发怵。” “这小子可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小子了,别说你见他发怵,就连我见他都发怵。” “那怎么可能呢,要知道你可是他的恩人呀。”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小子有个脾气,除非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别人他一概不管。”“我听人说他现在父母双亡,跟前只有一个弟弟。” “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这小子变得越来越不是东西了,我听说他叔当年带了一个他的叔辈弟弟来找他,你猜怎么着,一连几天,他竟连个面都不照。” 因为有酒撑腰,叶梦辰越说越精神,吴立业用心打量他,见他虽然头发全白了,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但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智慧的人。“ “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要是这样,我看我们也就免开尊口吧。” “那倒也大可不必,晓处这孩子和其它的孩子不一样,聪明伶俐,又是名牌大学毕业,不像他们那孩子三猫野兽的。” “你说的也是,要是召了个不好的亲属在身边,还真不如白给他一点钱,有损自己的脸面呀。”吴立业见叶梦辰话有转机,来了精神。 “江桥这小子虽然不认亲,可在商界那可是把响当当的好手呀,不然,就凭一个穷小子,也不能干出今天这么大的事业来呀。” “我听人说他有十几个姨太?” “现在传说的事多了,咱们没看到,谁知道那些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不过,做一个男人,能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也算是没白活。”张雅见他俩谈得泼不进水去,正觉得无味,一见来了说话的机会,赶紧插上嘴道。 “只可惜我们都不是那种人,只能过过嘴瘾而已。”叶梦辰道。 “你是什么人,别人谁知道,不过我们有政策,过往不纠。”张雅道。 叶梦辰与吴正业闻此言都哈哈大笑。 “没想到大姐当了一辈子的老师,说起话来也会刻薄。” “老师也不像别人想象的那样十全十美,老师也是人。” “大姐说的对,哎,我听说江桥的夫人是个有名的丑人,这是不是太有点戏剧性了。”吴正业道。 “她是当年咱们市副徐市长的千金,若不是沾了夫人的光,这小子能有今天?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小子不光有钱,还是咱们全国人大代表,市人大常委呢,有人传言,这小子正有望当咱们市的市长呢。” “不过我听人说,他江桥能有今天,都是他前任夫人的功劳。”吴正业睁大眼睛望着叶梦辰道。 “你是说白玫吧,我和她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人是蛮精明的,模样嘛,也可以说是个美人,只可惜红颜命薄,还没享到福,就死了。” “听说她好像是落水而死的吧?” “好像是吧,不过,她在世时,江桥还是个小混混。” “我听人说,姓江的这小子没发达之前要过饭,还下过窑?” “他当过矿工这你是知道的,至于他要过饭,那纯是那些好事人的独家言。” “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 “这就是他的造化了。” “俗话说,背有大树好乘凉,看来此言不假。” “不过,你也得承认,江桥这小子还真就是那块料,就说他和陈建功之间的争斗吧,他只出了三招两式,就把姓陈的斗得一败涂地。” “是嘛,这个我倒是没听说,不知他用的是什么好计策。” “第一招要我说他用的声东击西。” “你是说他把三十六计用到了商业上了?” “那还用说,自古这商场就如战场,没有计策怎么能取胜。” “那他是怎样声东击西的呢?” “按说这是他的私人机密,我本不该说,不过咱们是至亲,我若不说实话,也显得我太不诚实了。” “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还有什么机密不机密的。” “这事说起来有趣,当时他刚被白玫任命为一所小矿的矿长,与他的小煤矿相隔不远就是他的死对头陈建功属下的一个小煤矿。你想一山容不下二虎,况且他们以前还有那么多的瓜葛,因此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不过关键时候还是江桥计高一筹,他一接手时,那个小矿的煤就快采完了,为了延缓小井报废,他疏通了关系,让人跨过一个断层越界开采,而私下里却让人到对面的小煤矿说,他们是越层开采,这一招果然灵,对面的小煤矿见江桥这越层开采出了这么多的煤,竟利欲熏心,真的越层去开采大矿的保安煤柱,没多久,对面的小矿就惹下了惊天大祸,那所大矿因他越层开采,发生了淹井事故,一下子死了二十几名矿工,那所小煤矿关闭自不用说,姓陈的虽然神通,也弄进去了。” “这招也未免太损了。” “这还是开始呢,没多久,他给白玫出了个更高的招,他们用高薪把陈建功手下的人才统统挖到了他们的麾下。” “这小子真是个人才,只是那姓陈的可苦了。” “可不是,姓陈的经过这两个回合,窝了一肚子气,没多久得了一场病,差一点过去了。” “姓陈的死不足惜,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没想到,商战竟会如此惨烈。” “要我说,人家那才是干事业,我虽然当了这些年的矿长,但和人比,我等于白活。” “话不能这么说,世势造英雄,你要是有江桥的机遇,你比他干的好。” “话不能这么说,别看这小子没上过大学,心里的道多的是,最主要的是,我没有他狠。” “这全也是实话,咱们常人谁能下得了死手。噢,对了,他和现在的夫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到极光城以后,我和他接触比较少,究竟他和现在的夫人是怎么结的婚,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白玫死了还没有半年,他们就结了婚。” “要我说,谁有多少福都是老天租定的,可惜他的前任夫人没跟他享着福。” “生死由命,那有什么法子呢,不过江桥这小子跟现任夫人没少沾光,不然他哪能有今天呀。” “你是说他沾了市长岳父的光了?” “那还用说了,没有这层关系,他能揽下那么多的基建工程,能货来那么多的款?不过我也听人说,他能发家是靠他交的一些朋友” “老研究那江桥干什么,我们还是说说晓处的事吧。”张雅见二人说得越来越离谱,插言道。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敢打保票,别看他不买他叔的账,他总得买我的账。”叶梦辰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似的,他知道江桥那里需要人才。 “那么说我可以让晓处回来了?” “那是当然了。” “好,那我晚上就给他找电话,他坐飞机当天就能到家。” “好,他什么时候回来你打电话找我,我们一起去找江桥。” “不用提前给江桥打个电话?”张雅道。 “我是他四叔,他可以不买他亲叔的账,但不敢不买我的账。” “好,那我们就说妥了,来,为了晓处,我敬你一杯。” “好,干。” “干。” 两个杯子碰到一起。 这天晚上回家,吴正业当即给儿子打了电话,把与叶梦辰谈的话和儿子说了一番,儿子听了父亲的一番陈述后,当即表态,说第二天就回家。 明眼的读者读到这里,一定看出了端睨,知道这里一定有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吴晓处不光人生得精明伶俐,人也长得面如敷粉,唇如涂朱,正是一些风流女人梦想的小白脸。这孩子从小学到高中,一路上过关斩将,十八岁那年,应届考上了武汉大学。还好,大学期间这小子还能耐住寂寞,四年大学毕业后,他以优等生的成绩被广州天方公司聘请,从此成了天方麾下的一名技术员。天方公司是一家大公司,效益也非常可观,公司对有功人员也不吝啬,像吴晓处,在那里年薪也是五六万以上。按说,有这样的待遇,吴晓处也该知足,可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吴晓处眼见的周围的一些大亨、老板纸醉金迷的,自己也眼红,为了谋取钱财,他竟打起了公司的主意。当时和天方公司竟争最激烈的是南方建筑公司,两家为了角逐建筑市场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因此斗得十分的好看。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吴晓处出卖了公司,他将他们分公司的技术情报出卖给了对方,虽然他为此狠捞了一笔,但在广州却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为此他跑到武汉、南昌等一些大城市,但都没找到适可的去处,无奈之中,他想到了回家。 三天后,吴晓处平安地回到家中,他的父母在欢喜之余觉得蹊跷,一再问他辞职的原因,还好,这小子知道做了丢人的事,也不肯与父母实说,只是找各种借口搪塞。好在爱子心切的老两口虽觉得儿子做事不妥,却没有一句责备的话,明知道他的话里好像隐藏了什么,却又不便挑明。其实他们也懒得探究儿子的所作所为。 我们暂且放下吴正业一家团聚不叙,单表吴正业与儿子在叶梦辰的引荐下去见江桥。 那是个星期天,大约九点多钟的光景,叶梦辰敲响了江桥家的门。 “哟,是四叔,快请屋里坐。”屋里一个中年女人见了来客虽显惊讶,但倒不失热情。 “江桥在家吗?”叶梦辰边往屋里走边说。 “他那个大忙人,你不用电话约,还想找到他。” “星期天也忙?” “在他的观念里恐怕没有星期这个概念,一天到晚忙应酬,跑业务,我看了都替他累得慌。” “忙点好哇,你看天下有能为的人哪个不忙,倒是像我们老了无所事事。”叶梦辰坐到椅子上道。 “人哪有不老的,做人能做到四叔的那个份上就可以了。”女主人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但却很会说话。 在叶梦辰与女主人谈话期间,吴晓处用心地打量屋里。豪华那自然不用说,一切现代文明能创造出来的时髦摆设、电器这里是应有尽有。让他惊奇的是若大的一套房子,屋里纤尘不染,窗明几净而竟不见一个保姆。他把目光转向墙壁,那上悬挂着一些字画,吴晓处不便起身细看,但还是被一张只写着一个“空”字的条幅吸引住了,只见这“空”字写得极有特色,上边似乎画了一个天,天下边画了两个道,一道长,一道短,那长道似乎是地,那个短的大约是地上生物,而中间呢,空出若大的空间,真的让人感到空空如也。 吴晓处正看得出神,不想女主人过来倒水,吴晓处礼貌地欠了欠身,尔后偷眼打量女主人。他真的不敢想象,像江桥这样大泽市的首富,竟会娶回来这样的一个普通的女人,浑身的肥脂过多,眉虽然还能说得过去,但整个面容却出奇地黑,黑得让人怀疑她的血统。 女主人倒完水,吴晓处不敢失礼,收住神,眼观鼻,鼻观心现出虔诚的样子。 “他今晚回来吗?”叶梦辰道。 “不好说哇,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算了,叶总那么忙,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吴正业道。 “不知你们找他什么事呀?”女主人道。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我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外甥,叫吴晓处,武汉大学建筑系毕业,我想江桥这里需要人才,便把他给挖来了。” “嫂夫人好。”吴晓处规规矩矩站起来向女主人欠身道。 “四叔的眼力差不了,还说什么呢,既然是四叔的亲属,也就是江桥的亲属,这事我做主了,等江桥回来有时间,让他单独召见他。”女主人言语从容,声音清亮。 “谢嫂夫人关照。”吴晓处毕恭毕敬。 “说不上谢,要说谢,我还得谢你呢,江桥这里人不少,但有真才实学的人不多,我还等你帮他的忙呢。”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回去等他的电话。”叶梦辰起身道。 “再见。” “再见。” 从江桥家出来,三个人都很高兴,看得出,江夫人对他们很给面子,吴晓处的事也基本上有了眉目,为此,出江家不远,吴正业硬拉着叶梦辰找了一家酒店,他们在那里直喝到深夜。 又过了两天,江桥果然打来电话,这次吴正业借口麻友三缺一,就让叶梦辰带着吴晓处去见江桥。 按着约定,他们来到了江桥的恒达有限公司,下了电梯,在六楼,他们找到了总裁室。 总裁的门虚掩着,叶梦辰带头推门,却不想被门口的一匹狼吓得失声跑了出来。 屋里的江桥,听到门外的叫声,走了出来。 “是四叔呀,快屋里坐。”江桥迎到走廊道。 “江桥,你搞得什么名堂,门口养着一只狼。” “噢,你说的是门口的那个模具吧,四叔见多识广,怎么会害怕一个模具呢?” “你说那是个模具?看来我真的是老眼昏花了。”叶梦辰闻言快步来到模具跟前 吴晓处跟在叶梦辰身后,见了刚才的阵式,心中暗暗窃笑,再仔细打量这模具,见这匹健硕的大狼正做跃然欲捕之状,因做得形象逼真,竟栩栩如生。 “跳跃乎,纵横乎,此真天地英雄也。”吴晓处站在模具前啧啧称赞道。 “说得好,说得好,莫非这位先生也爱狼乎?”江桥端详吴晓处道。 “岂止是爱,简直是崇拜,此等有勇有谋之物,让人肃然起敬。”吴晓处似乎从这模具身上闻出了主人的味道,赶紧奉承道。 “荒唐,这世间有崇拜虎的,有崇拜鹰的,没听说还有人崇拜狼的。”叶梦辰不解地道。 “这正是一般有的俗见,其实狼在生存能力乃至智勇方面有许多人类所不及的地方,尤其是在战法方面,可以说是人类的榜样,其一,它不打无准备之战,踩点、埋伏、攻击、打围、堵截,组织严密,极有章法;其二,他能把握好最佳出击时机,保有实力,麻痹对方,并在对方最不易跑动时,突然出击,置对方于死地;其三,正是它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战斗中的团队精神,它们协同作战,甚至为了胜利不惜粉身碎骨,以身殉职。它是商战中最为恐怖,也最具杀伤的对手。”江桥道。 “老夫在商界纵横驰骋几十年,自谓是经多识广,还从没听过如此奇闻呢,无怪你能白手起家,你是借鉴了世间精华,看来老夫是落伍了。”叶梦辰半讥半嘲道。 “四叔千万别这么说,我自认为和四叔是忘年交,我和四叔说话完全是开诚布公,想到哪说到哪,其实我江桥能有今天,我不能忘了四叔,四叔不但在我困难的时候给了我生活上的帮助,同时还教会了我怎样做人,我在四叔身上学了许多东西,诸如诚信呀、礼义呀、坚韧呀,但光有这些在商界还很不够,还必须研究战术,在这些方面我佩服狼王,狼王是非常强悍、凶猛,又非常机智,在动物世界里没有世袭制,它是在与大狼、巨狼、头狼生死角博中才脱颖而出的强者,它具有非常的实力。”江桥侃侃道。 “要我说,狼王强悍、凶猛、智慧,并不是外在的,更主要的是一种内在的品质,一种个性,一种能力。”吴晓处接话道。 “说得好,年轻人,别看你出道晚,可对商战的悟性还是蛮高的,相信你一定能青出于蓝而青于蓝。” “谢江总夸奖,说实话,商战我不太懂,但我懂得江总的意思。”吴晓处羞恧道。 “有你这悟性不怕成不了才,我从商这些年,我有一点体会,商场竟中的对手都是狼,它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不使自己拥有狼王一样的素质,自己就有可能被狼群吃掉。” “有那么可怕吗?”叶梦辰如坠雾中。 “四叔搞企业这么多年,你还不懂得这个道理,企业经营的目标就是追求高额利润,就是要扩大再生产,企业不像宗教信仰的那样用正统来衡量一切,而是在竞争中 第十二章 孽侣 说不清为什么,江桥经常感到懊闷,按说他什么也不缺,凡人梦想得到的,他基本上都得到了。凡人最看重钱,多少人为了它不怕苦,不怕累,甚至有的人为了它铤而走险。现在他富了,有多少钱,他自己也说不清,虽然他对此不是不经心,可他的财富是个变数,总是呈几何级数不停地发生变化,这虽让他喜悦,却也很让他很劳心。最让人羡慕的是他有了地位,他不光是他自己公司的总裁,还兼有许多社会职位,刚四十出头,他已经是全国人大代表,市人大常委,还有一些诸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委员等闲职,现在就是市长、市委书记见了他,也都是非常客气的。在我们人世往往就是这样,越是能人,身上的职位越多,这说起来也许算是合理,然而却让那些觊觎攀升的人愤恨不已,似乎是这些能人抢了他们的前途。世人们还比较看重社会关系,把它看作是一个人的能量,江桥也不例外,他的朋友或者说是酒友非常多,在他的公司里有一个不成条文的规定,凡是部门领导,都要能拼酒,而他自己就是酒场高手,一次喝上半斤八两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碰到高手,他能一口气喝上二斤酒而面不改色心不跳。每每在酒场上看到对方招架不住而东倒西歪、狼狈不堪时,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就像在商场上他击败对手一样高兴。至于女人,那更是他的毂中之物,从他当总裁到现在,只要他想要的女人,没有他得不到的,最令人羡慕的是,他虽然在“外边彩旗飘飘”,但“在家里却依然红旗不倒”,这与其说他本领与手法高明,倒不如说他的妻子贤慧,她有一个准则,只要是丈夫不改变她的女主人地位,她可以一概不过问,更可贵的是,她还有自知之明,因为容貌的关系,她极少同丈夫一起出入公共场合。最让他骄傲的是,他有一个好孩子,也就是他与现夫人所生的公子江帆,虽说这孩子今年只有八岁,却早早露出了聪慧,他禀承了他父亲的美貌、智慧与母亲的品德与才识,眼瞅着有朝一日成就在他老子以上。你说一个人做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足的呢?然而江桥却是个例外,就像晴朗的天空会突然无缘无故地下起滂沱大雨一样,他有时会莫名其妙地懊恼不堪,这或许也是富人的通病吧,越是富贵,反倒烦恼越多:皇上懊恼,是担心自己不能长生;达官懊恼,是担心富贵不能长守;富人懊恼,是担心自己不能把财产传至千秋万世。倒是一般百姓淡薄惯了,对功名利禄、生老病死看得轻了。 因为懊恼,江桥经常出游。他有个习惯,不管去什么地方,他总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不带夫人,也不带秘书,他喜欢把自己打扮顾一个普通人随便出去走走,他的这种行为常常让人想起微服私访的皇上,他喜欢这种感觉。别说他的这种对付懊恼的方法对他还真的奏效,每次出去走走回来,他都能以更饱满的精力、更出奇的策略投入到紧张的市场竞争之中。因为他在外边转悠时,心情多数是放松的,灵感便时常产生,这让他想起一位名人的话,一个人的工作成绩,不是看他在办公室里坐多久,而是看他有多少奇招妙术。 这次懊恼,他到了滨海市。头两天,他忙着赶海,洗太阳浴,直到很晚他才回到他所住的那家星级宾馆。等到他对海滩的兴趣淡薄后,他常常到宾馆门口一株合抱粗的合欢树下乘凉,他喜欢门口花坛里那些盛开的月季花、美人蕉和一些他不知名的花朵。他虽然一身污秽、罪恶,但对花却情有独钟,每当微风翻动那些七彩斑斓的花瓣时,或者是蜂蝶振动着翅膀在花蕊上贪婪的吮吸时,他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好像那翻卷的花朵与在花朵上吮吸的蜂蝶是他自己一样。不久,另外一件让他留恋风景更深地打动了他,那是一位长得比花还美的姑娘,她每天总是有段时间在花坛前为花锄草、洒水。她喜欢穿一身白裙,从远处看,她身材婀娜、举止风流,极是着人怜爱。为了看清她的本来面目,江桥借故看花来到她的面前,在她不留意的时候,终于一饱她的芳容:长长的披肩发从中间分开分成两缕把它满月似的面庞环绕,那情形让人想起荷叶上边开放的莲花;尤其动人的是她那一双含情的双眸,它如同两颗黑宝石一样,闪着迷人的光芒;鼻子与嘴好像专门为爱情设计的,端正、妩媚而不失风骚。在他还要进一步打量她时,这个女人抬起了头,他不觉一惊,正不知所措,那女人却向门口一个向外走的男人迎了去。 那女人向那男人热情地诉说着什么,看得出那个女人满心欢喜,不停地说着什么,而那个男人却显得淡淡的,几乎很少说话。 “这个傻女人一定是爱上了他。”江桥心想:“这是个错误,看他那样子,一定是个穷小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在江桥心里,只要是美女不嫁给他,而嫁给别人,那都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那个男人很快地离去了,江桥回到合欢树下,他明显地感觉那个女人郁郁不欢。一会儿那个女人也离去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几次,那个男人显得越来越淡薄,而那个女人也显得越来越不快。 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那个女人跟前。 “您好。”江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您好。”女人抬起头现出惊讶的神情。 “没别的意思,看你侍弄花,想跟你学点养花的知识。” “你弄不懂这门知识。”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阔人,干不了这种活。” “你说我是阔人?” “难道你不是吗?” “那你说说是的理由。” “这还用说吗,住这么贵的宾馆,每天没事就跑到这树下坐着,你看穷人有你这样的吗?” “你说得有理。”江桥哈哈大笑道。 “对不起,我该收工了。”江桥还想说下去,可女人却收起了花锄。 “这么急?” “我比不了你们这些阔人呀,我家里还有许多事等我做呢。”女人说罢拎着花锄转身离去。 江桥凉在那很不是心思,他有一肚子话想和女人说,可女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可真是热脸捂了个冷屁股,让他好不难堪。 这天晚上,江桥回到宾馆,睁眼闭眼全是那个女人的影子,后来他索性坐了起来,像在商场上遇到麻烦一样,他在认真地思想对策。 “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天亮时,他的这个念头更加分明了。 早晨吃过早饭后,他哪也不去,早早地到那棵合欢树下坐下,他眼不停地向那花坛张望,可直到中午,还不见她的影子。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简单地吃了口饭,又到那棵大树下等她,可到了晚上她还没有来。然而我们的江总裁并不灰心,像他在商界上信心百倍一样,第二天、第三天还等在那棵树下,看他的那个专注的样子简直不亚于那位守株待兔的农夫。 直到第四天下午,那个女人才出现。江桥来到那个女人身边,发现她憔悴、消瘦了许多。 “您好。” “您好。” “几天不见,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丈夫出了点毛病。” “什么,你丈夫?”江桥万万没有想到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 “怎么,你认为我说错了吗?”女人看他惊讶的神情,心里忍不住地好笑。 “不,不,是我错了,你没错。”江桥竭力收起自己的失态。 “你结婚了?” “是的。” “那你丈夫他怎么了?” “没怎么的。”女人还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可江桥扯到别的地方了。 “听你的口音是东北人?” “大泽市的。” “你也是大泽市人?” “莫非你也是大泽市人?” “算是吧,大泽市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生活奋斗的地方。” “那可真是太巧了,在这滨海市,要想见到个老乡还真不容易。” “可不是嘛,我们能在这里相聚,也算是我们的缘分” “大哥,你真是大泽市人?” “怎么你不相信我?”江桥想掏名片,可翻遍了兜,却发现没带。 “我的名片扔在宾馆了。”江桥道。 “我也不是公安局的非要取证不可,我为什么一定要看你的名片呢?”女人释然道。 “那你是认我这个老乡了?” “像你这样有钱的老乡我想高攀都攀不上,又怎么会不认呢?” “你叫什么名子?” “我叫郑天骄。” “真好听的名子。噢,对了,大哥,你叫什么名子?” “我叫江桥,你就叫我桥哥吧。” “桥哥。”女人随口叫了一声。 江桥看去很是感动地看着女人道:“我江桥今天在这里结识天骄妹妹,此乃是我江桥三生有幸,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如果天骄妹妹不弃,我请你吃顿饭如何?” “这怎么好呢,要请也该我请,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桥哥到我家一叙怎样?” “就是一顿饭呗,我看我们就别争了,我们先找家饭店吃饭,吃完了以后再说。” “那好吧。”女人不再争执,收了花锄,跟着江桥走了去。 在这里,我必须补叙一下,不然细心的读者一定会说我这是闭门造车,一个女人刚一见面还是规规矩矩的,怎么眨眼之间,就会变得判若两人呢?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女人叫郑天骄的确不假,在家乡时因为反对父母包办的婚姻,私下里和他在一起打工的要好的男友私奔到了滨海市,投奔到她闰中好友阿铃门下,那时阿铃和她丈夫高阳就在江桥住的这家宾馆的夜总会里卖唱,可没想到,阿铃对她朋友的到来并不热情,倒是丈夫高阳出于同情,先把她安排到这里当花农,然后又托人把她的丈夫送到一家羊肉加工厂当了工人。按说故事到了这里本该结束。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预料,不久,他丈夫得了一种浑身发烧,浑身无力的病,到医院检查,不想竟因工作感染了“布病”。后来吃了些药,病情虽然控制住了,可却再也干不了重活了,并且也不明什么原因,他的性功能也消失了。为此两个人痛苦不堪,看了几家医院,吃了不少药,都没有疗效。时间稍微一长,她竟对她的丈夫失去了信心,鬼使神差地爱上了阿铃的丈夫高阳,对他柔情蜜意。不想高阳竟是个正统的人,任你使尽各种手段,就是不肯就范。就在这时,江桥出现了,她刚开始时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可后来在家里痛苦了几日后,她突然来了灵感,都说人得到不知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可惜,她想用激将法逼高阳向她低头,于是想起了江桥。 “那个家伙早就对我有那个意思,按说除了他岁数大点之外,其余的没有可说的。”她为自己的这一计策高兴了好一阵子。“对,说做就做,就这么办。” 想好了主意之后,她立马上班,还好,江桥还坐在那里,于是上演了上边的那一出戏。 “对了,刚才你说你丈夫病了,他不要紧吧?”江桥在往饭店走的路上问。 “他得的是布病,虽不要命,却很缠手。” “是嘛,年纪轻轻的得了这病,得赶紧治呀,要不以后怎么生活呀。”江桥现出关心的样子。 “谁说不是呀,可我们刚成家,哪有那么多的钱呀。” “钱不成问题,这个我可以帮忙,只不过……”江桥似乎是要说什么。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暂时手里的钱不多,需我回极光城以后才行。” “我郑天骄是个讲信誉的人,我借桥哥的钱,以后我一定奉还。” “看你想到哪去了。” 说话间,他们到了一家酒楼,坐到一雅间内,江桥让天骄点菜,天骄也不客气没看菜谱就点了四个菜。 “再点点菜吧。”江桥在旁道。 “四个菜足够了,要吃留下回再吃。” “也好。” 服务员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茶匆匆地下去,转眼功夫就给他们端上了两个菜。江桥又要了两瓶啤酒,于是他们便边吃边叙谈了起来。 “和桥哥叙谈了半天,我忘问了,桥哥在哪个部门高就。” “你说呢?” “从桥哥的气度与举止上看,桥哥一定是在权力部门工作。” “你只说对了一半。”江桥摇摇头道 “那也一定是位老板。” “何以见得呢?” “感觉呗,要知道女人的感觉是很可靠的。” “你说得不错,我是个做生意的。”江桥听到天骄说到女人,心中一颤。 “不知江哥做什么生意呀?” “很杂,什么挣钱就做什么。” “这年头当老板比当官过得滋润。” “你很会说话。” 不想说到这,天骄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我看到你们这些富人就心生嫉妒。” “我看姑娘的才貌不是个贫贱之人,我想你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桥哥不是在安慰我吧?” “哪里,如果你要是肯屈就,要不你就到我的公司里。” “我能做点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往那一站,就能给公司创造财富。” “你是说让我去当服务员?” “那只是打个比方,像你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让你去当服务员呢?” “你能给多少薪金?” “你是我的天骄妹妹,那工资还能少了吗,少说也得给你三五千呀。” “桥哥说话当真?”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 “好,那我先谢谢桥哥,来,我敬你一杯。”天骄举起杯,与江桥碰过后一饮而尽。 天骄喝下酒已是满面春色,江桥看在眼里,心中不胜欢喜,他隐约感到天骄内心的冲动,自己似乎也被她感染而春心摇荡。 天骄觉得躁热,借口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在窗前停了一会儿,这时,外边的天渐渐地黑了起来,透过窗户,仲夏诱人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吹到了她的心间。 “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现在就带他去跳舞,我就是要让他看看,除了你的高阳还有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她在心里道。 “对,我现在就带他去。”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而此时,雅间内的江桥也在想下一步该做什么,不用说,他已经迷上了这位姑娘,或者说是这位少妇,他为她的妩媚、温柔、热情所感染,恨不得立即把她揽在怀里。他想直白地向她说,他爱她,需要她,然而他又不想做得太露骨,他觉得还没到那个火候。他研究过商战,知道欲擒故纵是取得人心的好策略,诸葛亮当初不是七擒七纵孟获,孟获和他的党羽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吗?商场的这些年使他明白,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要求之过急,而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他现在如果鲁莽出手,纵然他得手了,恐怕以后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要轻视他,与其那样,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然而让他放弃到嘴的肥肉,他又有些舍不得,毕竟他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正在他犹豫不绝的时候,天骄笑吟吟从外边走进来。 “这屋里太闷,我们出去玩玩?” “去哪里?”江桥为她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 “跳舞去吧,难得我结识桥哥这样的好人,我一定要陪桥哥玩个高兴。” “也好,不过,我们去哪家舞厅呢?” “我看就去你住的那家宾馆,那里五楼舞厅的设置很好。”天骄说得很坚决。 “也好。”江桥不说什么跟着她起身出了雅间。 他们来到收银台,那里坐着两个服务员。天骄上前要付钱,却被江桥从后边把她推开了。 “多少钱?” “二百六。” “那么贵?”毕竟没经过大世面,天骄沉不住气道。 江桥也不言语,从兜里掏出三张大票往桌上一拍道:“不用找了。” “谢谢。”收款的服务员非常礼貌地道。 江桥也不言语,扯了下天骄,与她出了屋。至于他身后的话,他是不可能听到的。 “这对野鸳鸯真有趣。”收银的女服务员道。 “你是说他们是野鸡与嫖客?”旁边的女服务员道。 “他们可不是野鸡与嫖客,看他们那个亲热劲,是对热恋情人。” “何以见得呢?” “你没看他们争着付钱吗?按着常理,要是女的付钱,那他们一定是对夫妻,而男的争着付钱,那他们一定是对恋人。” “你说得或许有道理,可那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 “怎么了?” “你看那男的有四十多岁,而那女的,也就二十多岁,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我道是什么事呢,这年头这样的事多了呢,少见多怪。” 这两个女服务员的话我们就此打住不提,不然读者会说我有跑题的嫌疑。 他们很快来到宾馆的五楼,那里正有许多人在那里狂欢乱舞。江桥抬头向台上望了望,见几名乐手正在用心地演奏舞曲。 “这是三步曲。”天骄道。 “怎么样,会跳吗?”江桥温柔地道。 “还可以。” “那请吧。”江桥做出邀舞的姿势。 “请。”天骄欢声地迎合着。 两人搭肩搂腰入了舞池,天骄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或许是酒的关系,或者是两人的心灵感应,他们一上场就跳得如醉如痴,如胶似漆。她偎在这高大健硕的男人臂弯里,看去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投入,似乎忘了一切,和周围脱离了关系。 他们在舞厅里旋呀,转呀,忽明忽暗的霓虹灯把屋里照得光怪陆离,使人看去飘飘忽忽,影影绰绰如同幽灵似的在他们眼前游来荡去,然而他们全不在意。她没想到她的伙伴能和她配合的如此默契,她初始的本意不过是想来激一激高阳,可此时她竟忘了他的存在。 江桥呢,也喜不自禁,看着自己臂弯里的美人转来转去,他心里竟生出异样的感觉。要说,这些年来他经手的女人不算少,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能唤起他的欲望,看着她的芳唇,感觉她婀娜柔韧的腰肢与她微微颤动的双乳在他的怀里旋来转去,他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他真想现在就把她拥在怀里,尽他所能与她一夜狂欢,然而这样的场合他又不敢有过分的举动,他只能把她的手越攥越紧,人越搂越近。而天骄呢,也被他的热情唤醒,焦渴地、顺从地、娇羞地在他的怀里转来转去…… 就在他们跳得忘乎所以的时候,高阳发现他们,他见他们如胶似漆、情意绵绵的样子,脸色变得煞白,他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见他们在舞池里穿来穿去,他不解、疑惑,最后竟然连手里的小号也吹跑了调。坐在他身旁的阿铃,见他神情异样,循他的目光望去,见天骄正和一个男人跳得难解难分也不禁十分诧异,手里的电子琴也在不知不觉间跑了调,倒是敲架子鼓的那个高个青年清醒,偷空用脚踢了下高阳,尔后示意一曲终结。 “你怎么搞的?”高个青年不满地道。 高阳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怎么,天骄傍上大款了?”阿铃俯在高阳耳边站声地道。 “你怎么知道?”高阳烦躁地反问道。 “你看她的表情,乐得快开花了,你想她会和一个穷小子跳得这么开心?档次太低。” “或许……”高阳嗫嚅着想说她这是呕气,可这话却又觉得和她说不适合,于是打住了话。 “或许什么,或许那是她的表哥,去你的吧,这个小骚女人,我早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阿铃知道她对高阳有那个意思,可每每却装作不知道,今天让她撞上了不俭点,总算找到了出气的机会。 “去去去。”高阳生气地道。 在舞曲结束的时候,天骄还定定地站在舞池中间,她觉得有些晕,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站在那里,她想让他把自己抱下去,然而这却又不可能。这功夫,江桥要了两杯饮料,尔后他们坐到一个雅间内。 “没想到你舞跳得这么好。”天骄满脸红晕地道。 “哪是我跳得好,是你跳得太绝了,你简直不像是个人,而像是个精灵,我都快被你熔化了。”江桥微笑道,他的心里还沉浸在他们跳舞时手儿相缠,身子相拥的那种感觉。 “这里太热了。”天骄探出头向外边望了眼,恰好看到高阳向她这里张望。 “我们出去走走?”江桥巴不得她说出这话。 “也好。”她不假思索地愉快地应道。 堕入情网中的女人虽想掩饰自己的冲动,却总是露出破绽。 两个人离开了舞厅来到走廊。“到我房里坐坐?” “也好。” 江桥的房间在三楼,眨眼功夫,他们来到江桥的房间门前,江桥打开门,把天骄放进去,回手把门反锁了。 “我的天使,你可爱死哥哥了。”江桥一把揽住天骄。 天骄没有躲闪,而是应合着,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拥吻了半天后,江桥伸手拉开了天骄裙子的拉链,转瞬间,她被他剥得如同煮熟的脱壳鸡子一般。 江桥毫不犹豫,他抱起天骄,把她丢在床上。天骄呻吟一声,如同醉酒一般,江桥顾不得仔细打量她娇美的胴体,饿狼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她。 第二天早晨天骄醒来,天已大亮,她张开眼,见四周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再看睡在身边的江桥,竟似在梦中一般。从丈夫害病以后,她已经很久没过性生活了,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她虽不免羞涩,然而却又觉得浑身舒泰。其实,在她心里,她早把贞节丢开了,贞节只是丑女人的遮羞布,聪明俊秀的女人才不屑拿它来炫耀呢,不信,你看影视上上演的诸如武则天、大玉儿、杨贵妃等人,她们哪个不是风流一世? 想到这些大人物,天骄不禁笑了,她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很幸运,此正是‘有心裁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从第一次见到高阳的面,她就从心里爱上了他。随着对他爱的加深,他觉得丈夫越来越可恶,丈夫是一个平常的男人,除了他的模样还算可取外,她竟觉得他身上没有一点优点,她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话,自己怎么会瞎了眼跟了这么一个一文不名的男人。后来随着丈夫的病,她对他的厌恶越来越深,她经常跟一些朋友打麻将、跳舞,有时竟一夜不归。好在丈夫还算有涵养,对她的所作所为,竟不闻不问。 其实她的丈夫除了厚道之外,没有什么大的缺点,可是对于一个势力的女人来说,无能、不能为家里挣到可观的钱财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在她不知不觉间产生了移情他恋,首先她爱上了高阳。可惜她的爱情选错了对象,高阳是个正人君子,虽然他所受到的教育不算很高,仅是一名高中生,但从父亲那里他禀承了传统道德,他的父亲是个教书匠,一辈子恪守仁义道德,从没说过一句脏话,也从没有意地伤害过一个人。在父亲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最初走向社会时他是很圣洁的,这在处理他与天骄的关系中表现得很充分,他一方面坚守道德,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伤害她,他觉得爱是无辜的,纵然这种爱不应该发生,也应该用爱心让对方改变,而不是一下子 第十三章 负心的女人 大约也是怕别人说闲话,晚上天娇没有去找江桥,只是第二天早晨,她早早地就去上班了。她刚到那颗高大的合欢树下,江桥就从花丛后边走过来。 “你早。” “你早。” “和他说了没有?” “还没有。” “为什么?”江桥睁大眼望着天娇。 “他对我不恼不怒的,我实在是张不开口。” “那有什么张不开口的呢,要知道你俩是不对等的,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其实,我们原可以不谈,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同居,还没办理结婚手续呢只是,我不忍心那样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可是太好了,其实你们不是夫妻,只不过是恋人而已。”江桥高兴得直搓手。 “你看去很开心?”天娇见江桥喜形于色有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生起了烦恼。 “是的,我怎么会不开心呢,现在只要你和他说一声你要离开他了,或者什么也不用说,只要你跟着我,我们就是夫妻了。” “不行,我不能那样做,虽然我对他失去了信心,但他对我却是真心的。” “你这人可真是的,婚姻是只有真心就能解决问题吗?笑话,婚姻必须讲双方的感情,讲能力,讲经济基础,他现在丧失了劳动能力,连自己都不能自理,又怎能养家糊口呢。” 这话说到天娇的心里去了,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捂着脸,在伤心地流眼泪。这大约就是这个负心的女人最后的一道防线了。 江桥站在一旁知道不宜再说什么,他等她冷静,他知道她冷静后会做出有利于他的选择的。 半天,天娇终于停止流泪,她两眼直直地望着江桥道:“你以后会对我好吗?” “我向你发誓,要是我对你不好,让我不得好死。”江桥认真地道。 “谁让你发这样的誓了?讨厌。”天娇破涕为笑道。 “天娇,我想送给你个礼物,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喜欢。” “给。”江桥从兜里掏出个手机递过来。 “手机?” “怎样,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桥哥,要是你晚出生几年,或者我早出生几年,那该多好哇,要是那样,我们会是一对模范夫妻。” “什么意思,你嫌我老了?” “不,我哪有那个意思,现在时兴老夫少妻,我是说要是我们早相遇相知,可以省去现在的这些烦恼。”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烦恼,都是因为你太善良了,自己给自己找烦恼。” “你说得或许有道理,我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他伤了我的心,但他毕竟还可以说是个好人。” “现在不是提倡公平竞争吗?物竞天争,适者生存,那是很正常的,你要是说不出口,要不我和他说?” “不行,我看这样,你给我点时间,你相信我,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那你大约要多长时间呢?”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我和他的事处理好后,我再来找你,你看好吗?” “好吧,为了你别说等三五天,就是等三五年都没问题。”江桥深情地望着天娇道。 “好,那你暂时先离开吧,省得别人说闲话。” “谁不怕烂舌头让他说去,我就是让世人都知道我爱天娇。”江桥看去毫无畏惧。 “我的佛祖哟,为了我们能少惹麻烦,我看你还是先忍一忍吧。”天娇用手点了一下江桥道。 “好,既然这样,我听你的,不过我提醒你,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你都要答应他,我们有的是钱。” 这天晚上,天娇照常回家,她家住在滨海市市郊的一栋不能再破旧的平房里,那是他们用每月一百五十元钱租的,室内也简陋到了极点,可以说,除了床,几乎没有什么摆设。 天娇回来的时候,陈乾已经做好了饭,他今天特意炖了一条鱼。她一进屋,他就把饭摆到桌子上。 “天娇,看你脸色不好,累了吧?” 天娇摇了摇头。 “吃饭吧。” “我不饿。” “怎么,不舒服了?”陈乾关心地问。 “陈乾,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困难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的。”陈乾似乎预感到她要说什么,赶紧截住她的话道。 “陈乾,我认为你应该看看病,我认为身体最要紧。” “天娇,你别为我操心,我现在正吃药,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也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好好地想想,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泛味吗?有时我们还吵架。” “是的,我们有时吵架,那都是贫困的原因,要是我们有了钱,我们就会和别人一样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能有钱呀?”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说到钱,陈乾看去有些神经质。“天娇,我知道,跟了我,你受了许多苦,但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你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了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穷,天地合,乃敢下君绝。’” 天娇流泪不语。 “天娇,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饭店打工,虽然那时我们也贫穷,可我们却过得快乐,那时,你和我说,穷不可怕,只要有我陈乾陪着你,你就满足了。” “陈乾,我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她心乱如麻,烦躁不堪。 “好了,我的好妹妹,我们吃饭吧。” “我真的不饿。” 这时天娇坤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慌忙打开包,取出手机,不想铃声却停了。 “天娇,你买手机了?” “哦,不,是我借朋友的。”天娇摇头道。 “朋友,什么朋友?” “陈乾,你别问了,我想我可以不告诉你吧。” “那一定是高阳的,你说是吧。”看来她对高阳的暗恋他已经知道。 “不,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陈乾,我求你别问了。” “可是我们不能无缘无故的要人家的东西呀。” “陈乾,既然你这样不相信我,我们干脆分开算了。” “天娇,你听明白了,这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关心你,你说是吧。”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并不感到温暖,却感到很难受,陈乾,我们好聚好散算了,我可以把所有家产都给你,并且要是我挣了钱,我还可以再给你一些。” “钱,钱,难道我们之间除了钱就没有别的吗?天娇,我和你说,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陈乾,我这也真的是为了你好,你好好地想想好吗?” “我不想,就是别人给我一座金山,也别想抢走我的天娇。”陈乾气急败坏地道。 天娇见陈乾气得有些疯狂,她有些害怕。 “天娇,我和你说,你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 天娇不语。 陈乾上前抓住天娇摇撼道:“你说,你说呀!” “陈乾,你要干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答应人家了?” “没有,我说没有。” 陈乾像泄了气的皮球摊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天娇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吗?”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已经够了。”天娇声嘶力竭地道。 这天晚上,他们再也没说话,桌子也没拾,俩人躺在床上,个人想着个人的心事。 第二天,天娇见了江桥,首先把手机递给他。 “怎么了?”江桥关心地问。 “不行,为了这块手机闹了一场风波,要是再用下去,或许会要出人命的。” “你和他说了吗?” 天娇摇了摇头。 “我的宝贝,你可真是太善良了,让你偷着离开你不干,让你和他当面说清,你又不忍,难道你想饿死、累死在他的手里吗?” “你别急,你容我好好想想好吗?”天娇露出哀求的神情。 “像你这样犹豫不决是办不成大事的,要不你和他当面说,只要他离开你,我可以给他一百万。” “不,他那人爱钻牛角尖,他不可以用金钱收买的。” “那你说就没办法了?” “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从心里感谢你,可你想过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一个普通的打工女,我看你用不着为我花那么大的代价,天下像我这样的女人多的是,你找她们算了。” “阿娇呀,阿娇,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以为我江桥是个很随便的人是吧?不错,天下的好女人多的是,可是她们和我无缘,纵然是她们再美、再漂亮,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他呀。”在江桥面前,她不想做个无情无义的人。 “好,这样吧,我再给你几天时间,我在这时间有限,我还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去做,我听你的好消息好吗?”江桥知道强拧的瓜不甜。 “好,我一定处理好。” 在以后的两天里,天娇正常上班下班,看不出与平常有任何的不正常,只是她心里一直闷闷不乐,一直在寻找脱身之计。这些,陈乾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到了第三天中午,他起身要上厕所,可从椅子上站起来没走两步,就一头裁倒在地上,好家伙,他休克了。这下子可把天娇吓坏了,她大呼小叫了半天,可是陈乾却像睡着了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后来邻居的李嫂闻声赶来了,还是她有经验,掐人中,啃脚跟,忙活了半天,他终于醒了过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陈乾躺在地上,见一帮人围着他不解地问。 “你总算醒了,陈乾,你觉得难受吗?”天娇小心地问。 “我没什么,只是觉得累,好累好累的。”陈乾无力地道。 “快别说话了。”李嫂转过身向天娇道:“我看打120吧,他应该上医院看看去了。” “我没事,没事。”陈乾闻言要打120,想到又要花钱,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的天祖,你别动,别动好吗,要知道,要是你哪块血管出了毛病,这一动是要破裂的。”李嫂道。 “不要打120。”陈乾无力地道。 “好,我们不打120,但医院是总要去的,这样,你在这等着,我出去打个车去。” “还是我去吧。”邻居的一位中年男人说罢独自出了屋。 转眼功夫,中年男人打来了车,大家把陈乾掺到车上,由天娇和李嫂陪他上医院。 到了医院,陈乾看去好了许多,化验血、做心电、脑电,折腾了半天,最后他们又回到内科,那位五十开外的男医师接待了他们。 “大夫,他到底怎么了?” “他从前可有什么病?”男医师问。 “他身体一向很好,只是半年前染了‘布病’,别的他没什么毛病。” “他最近也许是太紧张了,也许是太累了,应该注意休息。”男医师看去极平静,在他的这个岗位,见他这样的病人简直是太平常了。 “那他到底是不是有病呢?”天娇焦急道。 “也许是心脏病,不过,这只能是种猜测。这心脏病最难确诊,只有在发病的当时,才能确诊准。” “那他用不用住院呀?” “住自然是好,在医院里观察两天,这样相对能安全一些。”男医师态度并不坚决。 “我不住院,我要回家。”陈乾说罢,转身出了内科。 “这年轻人,一点不知道珍惜身体,就是不住院,也要吃点药呀,你看他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很健康的,这样,我给他开点药,你让他带回去吃。” “谢谢大夫。” 男医师说罢,龙飞凤舞地在药方上写着什么。眨眼功夫,男医师开好了药,天娇拿了药方去药房取药。在药房门口,她见到陈乾。 “我不吃药。”陈乾道。 天娇并不理他,到了药房划了价,买了药,然后和陈乾、李嫂一起打车回了家。 这天晚上,天娇和陈乾吃过饭后都默默地坐在屋里,半天,陈乾突然道:“天娇,要不你就走吧。” “走,去哪去?”天娇装傻道。 “其实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你跟我受苦了。” “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天娇,我说的是实话,你要离开就离开吧。” “那你呢?” “我没事。”陈乾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汪着泪。 “这都是造化弄人,我们太穷了。”天娇道。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怕穷。” “陈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天娇,你能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看你,说了些什么呀,我心里能有谁呢?”天娇撒谎道。 “到了今天这地步,你就别瞒我了,我最了解你,我知道留住你人,留不住你的心,你要是想走你就走吧,但是你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陈乾,你就别瞎想了,你身体不好,要注意保养。不过话说到这了,我也不能不说,陈乾,你记住,就是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我们也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我们不适应,真的,难道你没觉得我们在一起总是说不到一起吗,我想我们当初因为爱情走到了一起,如果我们的爱情终结了,我们也应该好聚好散。”狡猾的女人采取了攻心术。 “怎么会没有爱呢,只是我们现在生活在了一起,不能再像从前处对象时那样卿卿我我了。” “不,不是那样。”天娇道。 “要说没有爱也只有你,我对你可是只有爱。” “可是你没觉得你的爱正在泛味吗?我们在一起时,你总是皱着眉头,你可曾有开心的时候?” “那是因为贫穷与疾病的原因,我不甘心如此,却又回天无术,我自己贫困不要紧,还要连累你。” “陈乾,听我说,我们暂时分开一个阶段,让我们都换个环境,或许我们就会好起来的。我知道,我最近的脾气很不好,这对你的健康很有害,或许我离开些日子你会变好的。至于你现在的生活,我可以帮你解决,我这里还有三万元私房钱,是我在娘家为姑娘时攒的,我一直没和你说,我就是想等到最关键时在用它,现在它派上了用场,我把它全给你留着,要是这些钱还不够你花,我还可以给你钱。”说罢天娇玩戏法似地从兜里掏出个存折放在陈乾面前。 “天娇,谢谢你的善良,可你不够诚实,我知道这钱不是你的,我求你,你能告诉我这钱到底是谁的吗?” “怎么,你真的连我也信不过了吗?你也不想一想,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办理结婚登记,就是办理了结婚登记,我要是跟了别人跑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若不是我牵挂你,我还会这样苦口婆心的和你说这些吗?陈乾,听我的吧,我们先分开一个时期,等我们再想相聚的时候,我们再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好了,天娇,你要走就走吧,从现在开始,我再不会难为你了。”陈乾知道说的再多也没用了,她的心已经离开他这里了。 “那你就把存折收好,这样或许我会心安些的。”天娇把存折从桌上推过去。 “天娇,请你把存折收回去吧,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不会接受一个女人的施舍的,你要是尊重我的人格,请你把这存折收回去吧。”陈乾看去极为平静。 “也好,我暂时代你保存,你什么时候缺钱了,你打电话告诉我。” 陈乾听了这话一言不发。 “好,既然如此,我今晚就走。” “你到哪住呀?” “这个不用你操心。” “好,那我祝福你。” “再见。” “再见。” 天娇出了门,来到街上,她很快打上了一辆轿的,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她工作的那家宾馆。因为在车上通了电话,天娇一下车,江桥就等在那里。 “我的心肝,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江桥高兴地迎上来。 “桥哥。”天娇扎在江桥的怀里,眼泪从脸上流了下来。 “办好了吗?” “办好了。” “好了,好了,这不一切都过去了吗?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桥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天娇从江桥怀里挣出来。 “好,今晚我为你接风,同时也庆祝我们的新生活。”江桥扯起天娇的手道。 天娇破涕为笑,甩了甩头,挽起江桥的胳膊一步步地走远了。 这对热恋的人不会想到,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暮色中的时候,从离他们谈话处不远的树丛里走出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他在他们谈话的地方站了很久,看得出他的表情是极其痛苦的。 这个人就是张乾,这个可怜的人从家里一直跟踪天娇到这里,并且见了刚才他最不想见的情景,虽然这样的场景早在他心里演示过,可是真的影现到他的眼前时,他还是感到不能承受,他感到自己心里难受的就像要死去一般。 迷迷茫茫之间,他来到了海滩,他毫无目的地在海滩上漫步。这片海是接近某一大学校园的深海区,暮色中看不清海的面目,只能听到海浪声。 海滩上有一对对热恋的男女,他们或搂抱或拥坐在一起,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陈乾头脑里不禁回想起他与天娇热恋的一幕幕。 那时他到极光城打工的第二年,在一家饭店当切墩工,这家饭店的老板很刻薄,换了一个又一个服务员,还好,老板虽挑剔,但对陈乾倒还说得过去,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陈乾的努力,他勤快能干,人又长得好,虽然对老板没好感,但因为没有找到好的去处,只好在此栖身。 一天,大家正坐在屋里休息,一挑门帘,从外边走进一个漂亮的少女。 “我看你们门上贴聘服务员?” “对,我们聘服务员。”老板娘上下打量这位少女,不用说,像她这样漂亮的服务员的确难找。 “你们这里有什么要求?” “也没什么,我们想聘一名楼上雅间的服务员,主要业务就是传菜、打扫卫生什么的。” “月薪多少?” “六百,不包括瓶盖等奖。” “那住宿呢?” “我们这里包吃包住。” “好,那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 这天晚上,天娇就住在饭店的二楼,而陈乾住在一楼。在随后的日子里,因为朝夕相处,他们慢慢地成了好朋友。 “喂,你他妈的长眼了没有。”因为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陈乾差一点踩到一对在沙滩上搂抱的男女。 “对不起。”陈乾抬起头,绕开了那对男女。 “神经病。” 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然而陈乾并不在意,他还茫无目的地往前走。 自从天娇到了饭店后,饭店的生意兴旺了许多,极光城里都知道这里有个美人,因此不少人不惜辛劳从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为的是一睹天娇的风采。可是风波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与天娇的爱情也是从这风波中开始的。 一天,一个阔男人带了一帮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在一阵狂饮之后,竟想来点刺激的,在天娇给他们斟酒的时候,这个阔男人一把攥住了天娇的手。 “小姐,陪我们一起喝一个吧。”阔男人色眼迷离地道。 “喝一个,喝一个。”一桌子男人齐声喝道。 “我……我不会喝酒。”天娇脸窘的通红。 “不会喝可以学嘛,来,小姐,我教你。”阔男人站起身,他端起一杯酒递到天娇的嘴边,看他那样子,只要天娇反抗,他就会把这杯酒灌进她的嘴里。 这时,陈乾闻声从外边走进来。 “各位老板、朋友,她一个女孩子家,真的不会喝酒,要喝,的替她喝。”陈乾道。 “去你妈的吧,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阔男人把一杯酒全都泼到陈乾的脸上。 “你们……”陈乾的话还没出口,一只啤酒瓶子飞了过来,砸在他的脑袋上,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头上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头。 这时老板闻声从下边走上来,见此情状,大声喝叱陈乾道:“陈乾,你给我滚下去。” 这时天娇醒过神来,她推了把陈乾,把他带到她的屋里。 “陈哥,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连累了。”天娇掏出手绢捂在陈乾的伤口处。 “这帮狗娘养的,仗着有几个臭钱,仗势欺人。” “陈哥,我们先别和他们生气,我们到医院包扎一下。” “那这里呢?” “老板拿我们不当人,我们还管他干什么。” “可我们还有工钱在他们手里呢。” “工钱不要紧,还是看病要紧。” 天娇护着陈乾到了医院。从那天开始,他们开始了恋爱。 “人怎么说变就变呢,那时她多好,多善良呀。”陈乾心想,此时他已经有些疲倦了,他躺在潮水能够冲到他的海滩上,想用海水把自己浇清醒。 一波又一波海浪不停地向他涌来,他的衣服已经被海水完全浸湿,然而他浑然不觉,他竟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正和天娇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呢,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从没进过教堂,他和天娇的婚礼怎么会在教堂里举行呢?难道是主在庇护他、可怜他。 他穿了一身黑礼服,天娇呢,一身曳地白色婚纱,她看去是那么高贵、那么楚楚动人。 “陈乾,你愿意娶郑天娇为妻吗,不论她是年轻漂亮还是年老多病,你都娶她为妻吗?”牧师相貌端庄,声音宏亮。 “我愿意。”陈乾朗声答道。 “郑天娇,你愿意嫁给陈乾吗,不论他是荣华富贵,还是贫贱低微,你都愿意嫁给他吗?” “我愿意。”天娇羞涩地答道。 “好,那我就以主的名义,宣布陈乾与郑天娇从今天开始,正式结为夫妻。” 他仰起头,望着可爱的妻子,正想上去拥抱他时,突然,天娇没了,他面前出现一条看不到头的大蟒蛇,它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他一激灵,从梦中醒来。 “天娇,天娇。”他喃喃地叫着。然而他很快清醒了。 “天娇,你怎么变心了呢?”他觉得心疼得不行。 “没有天娇,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虽然她给他戴了绿帽子,可他还是爱她。 他站起来望着暗绿色的大海,他想一纵身跳下去,他已经感到自己跳下去了,可是,天娇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不能这样不辞而别,我必须和她说个明白。”他想。“我这一跳下去,她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到我了,就是做鬼,我也做个明白鬼。”他拿定了主意,转过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天娇与江桥风流快活了一个通宵,而陈乾却伤心的要死。 第二天,天娇刚上班,她家东院的邻居李嫂匆匆忙忙向她走来,她懒洋洋地迎上去。 “李嫂,什么事这么急?” “不 第十四章 皈依 在陈乾出殡的那天晚上,天娇的房东大刘才从外边获得消息,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玉兰欹在庆上,见他像遭了霜打一样,心中十分惊奇。 “哎,我说你怎么了,像倒了大霉似的。”玉兰没好气地问。 “陈乾死了。”大李有气无力地道。 “谁,你说谁死了?” “咱们的房户陈乾。” “他怎么会死呢?” “喝药。” “活得好好地,喝什么药呢?这人可真是的。”玉兰做出悲天悯人的样子。 “真倒霉,这样的事也能赶上。”大刘叹气道。 “他死死他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玉兰不解地道。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他租我们的房子。” “他租我们的房子,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不死呀。” “看,你想到哪去了,真是的。”大刘见妻子老不醒悟有些生气。 “我说你这人可也真是的,你可不能没事找事,我们没着他没惹他,他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死在我们的房子里。” “什么,死在我们的房子里?”女主人像被蛇咬了一样,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可以,这是决不可以的,死了人的屋子,横死人的屋子是没人要的,我们不能就这样铙了她,我们得让她赔偿。”女主人在地上踱步道。 “赔偿?可我们当初租房合同上没这一条呀。” “没这一条?那你为什么不加上这一条,你这人真是的,你说现在怎么办?” “可我没听说,谁出租房子还要加上一条死在屋里要赔偿呀?”大刘显出委屈的样子。 “好了,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死在我们的房子里,我们就得让他赔偿。” “要是她不答应呢?” “那我们就找法院,就起诉。” “这样的事法院能受理吗?” “你个窝囊废,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缩头缩尾的,还在这嚼舌呢,你赶紧去呀。” “去哪呀?”大刘有点摸不着头脑。 “去哪?去找那个女人呀。” “她一个女人家,刚死了丈夫,我张不开嘴。” “你个缩脖乌龟,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还张不开嘴,你想急死我呀。” 大刘还呆在那里不动。 “我问你,你到底去不去?”玉兰踱到大刘跟前,声色俱厉地道。 “好了,我去了行了吧。”大刘终于起了身。 这天晚上,大刘半夜才回来。 “你见到她,她怎么说的?”玉兰一见大刘便急切地问。 “她屋里锁的门,我没看到她。”大刘撒谎道,其实他在朋友那侃了半宿大山。 “什么?屋里没人,她会不会跑了?”玉兰着急地道。 “跑了,你说她会跑?” “可不是嘛,现在的人哪讲什么品德呀。”停了一会儿,女主人又问道:“她屋里锁的门,你怎么才回来?” “我在那等呗。”大刘怕妻子看出破绽,起身拾起苍蝇拍去打苍蝇。 “今天没见到她,明天你一早就去。”女主人命令道。 第二天一大早,大刘就去了他的那栋旧房子,别说还真让他说着了,那屋子还真锁着门。 他在门口等了大半天,后来碰到了天娇的邻居,他们都说从陈乾死后,他们谁也没看到天娇。 “她不会想不开吧。”一位中年女邻居道。 “能吗?走,我们看看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刘不便于说出自己的真实用心,只好借题发挥道。 他们进了院,见门上了锁,大刘不说什么,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只一下,锁便被砸开了。 一行人默默地进了屋,见屋里凌乱不堪,衣服、碗筷等扔得到处都是,像是遭了强盗似的。然而却不见天娇。 很快,有人把一张纸条递过来,大刘接在手里,见是一封书信,上边还有几张纸币,大刘敛神细看,字虽写得不是很好,但很端正。 刘哥、刘嫂:你们好。 因为走得匆忙,不能当面向你们告别,小妹在这里向你谢罪。 欠你两个月的房租,我已经给你留下了,屋内的东西,我全数奉献…… “这个狗娘养的,可把我害苦了,她真的跑了。”大刘把手里的信扔到地上道。 “不过这娘们还算有良心,给你留了两个月的房租,还有这些家俱,要是她一走了之,你不也得受着呀。”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道。 “可我……”大刘想吐出心中的隐衷,可又觉得做这样的宣传对自己不利,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们放下大刘和他的妻子不谈,我们且去看看沉浸在爱河中的那一对。 从滨海市一走,江桥和天娇并没有立即返回极光城,按照江桥的意思,他要带天娇四处走走,他的意思很明显,一则可以让她跟他长长见识,让他们的蜜月度的有滋有味;再则,他也想通过旅游,冲淡她心里的不快。他们先到了西湖,在那里游览够了,又去了桂林,跟着又折向北京,游过长城后,他本想再去黄山,可是家里那边来了电话,因为有要事,他只好取消了计划,匆匆忙忙赶到机场,打道回府。 按照江桥事先的安排,天娇一到极光城,就住进了一栋豪华的别墅。别墅的摆设自然是不用说了,然而,有两天江桥不来,这里却发生了天娇不曾想的意外。 由于最近的烦心与连日的劳累,天娇一住进别墅就昏睡了一天。等到晚上醒过神来,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她默默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陈乾来到她的面前。 “天娇,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陈乾的笑脸映现在她的面前。 “陈乾,你怎么来了?”天娇惊恐地问。 “怎么,天娇,你不要我了吗,我可是真心真意对你好哇。”陈乾笑意全没,脸上挂满了泪。 “鬼,有鬼呀!”天娇惊恐地叫道。 江桥闻声从外边进来。 “你个无赖,你敢到这里耍横,你给滚,滚!”江桥厉声道。 陈乾突然倒地,天娇眼前展现出他临终时的狰狞模样。 “鬼,鬼!”天娇大叫道。终于她被自己的叫声吵得醒过神来。 “陈乾,陈乾,求求你,求求你,求你原谅我吧。”她搂着枕头,浑身瑟缩不已。 半天,他终于醒过神来,她第一反应是给江桥打电话,然而拨了半天,对方就是关机。她突然明白现在是晚上,江桥是不可能开机的。无奈,她壮了壮胆,起身取来摇控制器,然而从头翻到尾,却找不到她喜欢的节目,其实,她根本没心思看节目,她打开电视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电视里上演的是一部武打片,一个蒙面的大汉手握尖刀在悄悄地逼进一间茅屋,他用舌头舔开窗户纸,向屋里窥视,屋里的一个男人睡得正香。大汉慢慢地拨开门,一步步走近那个熟睡的男人,天娇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取来控制器,换上央视三套,里边一个女歌星正咿咿呀呀地哼着情歌,然而这情歌又让她想起了从前,想起与陈乾的往事,她不敢往下想,顺手又换了体育频道,还好,这里正播放一场足球比赛,她努力让自己投入,她忘乎所以为足球队员加油,可惜,足球赛很快就结束了,接着播放的是拳击比赛。看着两个男人在拼命角逐,她的神经又被激了起来,她赶紧又换了新频道。她整个晚上就是在这样不断地更换频道中度过的。 终于太阳洒进窗棂,她起身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外边的满天霞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她躺到床上原想休息一下,却不想一下子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到了中午,她想起了吃饭,取出手机给江桥打电话,可拨了半天,还是没人接。她刚和江桥接触,还不了解江桥的性格,江桥为了生意可以舍弃一切,关键的时候他能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又怎能为一个女人影响他的发展。在他出门的这些日子里,公司里出现的事情他必须尽快做出处理。他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他的厉厉风行,他的多谋善断,你别看他在外边游玩了多少天,遇到事,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佳的决断,这正是他能迅速取胜的原因。然而,天娇不可能这么快地了解他,她只当他是个无情的人,把自己玩弄够了,就随手抛弃了。 天娇气得在地上直骂娘,然而,骂出花来还是不解决什么问题,她必须面对现实,面对她如何熬过那令她毛骨悚然的漫漫长夜。 按说,她回到了故乡,认识的熟人应该很多,可是目前的这种二奶的现状让她很为难,她在没有想好如何掩盖这一实事之前,她不想见任何一个熟人。家乡应该是她随意的地方,可此时却成了她的樊笼,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好在江桥想的很周到,他让人购置了家电也备足了食品,两个大冰箱里都陈放的满满的,几乎都是她爱吃的东西,看那样子,就是半月不出门,也不存在挨饿的情形。 生气是生气,饭总还是要吃的。她打开冰箱,取出她爱吃的食品,同时还取出一瓶红酒她一面吃着、喝着,一面在心里骂江桥负情。 一盘牛肉干,一瓶红酒很快下肚了,她的情绪很快被激发起来,她变得无所畏惧了,她推开碗筷,欹在床上,她被一部言情电视剧吸引住了。 夜晚不以世人的喜好还是一步步走近了,现在她忘了去骂江桥,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熬过黑夜,因为有了前一夜的教训,天刚一放黑,她就把屋里的所有的灯全都打开,她要让屋里亮如白昼。还好,这座城市的电力资源还很丰富,一年四季几乎很少有停电的时候,因此她屋里的灯能一直地亮着。 终于,她在床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天已经放亮了,望着外边橘红的曙色,她欣喜非常,她被自己的创举鼓舞了。 “看,没有你,我也能熬过去。”她在心里说。 这天晚上,江桥从外边进来,她见了江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止不住地掉下泪来。 “我的宝贝,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来陪我?” “是你想我了?”江桥睁大眼望着她。 “不光是想,我是害怕,我梦里总是梦见那个死鬼。” “我想你可能是受了恐吓,过些日子就好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就是这样,桥,你能不能天天来陪我?” “你想这可能吗?” “我知道你不能,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可我不争气,一到晚上就害怕。”天娇可怜兮兮的样子。 “天娇,我和你说,这世上嘛,本来就没有鬼,所谓的鬼,是人心上不能拂去的阴影,只要你勇敢地去面对,鬼就不攻自破。” “可是我不能拂去心上的阴影,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补偿他。”死去的毕竟是他现任情人的儿子,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一下子忘记他。 “不,你不应该这样,我希望你能从从前的生活中走出来,我们有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总要怀旧呢,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你根本不爱那个死鬼。”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天娇又流下泪来。 “天娇,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也是个怀旧的人,哎,我真不知怎样才好。”江桥现出为难的样子。 “都是我不好。”天娇低下了头。 “天娇,你知道我是不会整天陪着你的,我有许多事要做,还有许多责任。” “我不管。” “天娇,听我的好吗,我只能这样。”江桥直视着天娇,眼里充满了期待。 天娇从江桥的眼里知道,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于是不再说话,她想或许过些日子她真的就不会害怕了。 “好了,我带你吃饭去。” “可是……”天娇有些犹豫。 “你还想让我来陪你?”江桥有些不高兴。 “不,不是,我是不愿看到熟人。” “噢,我明白了,这就叫名不正,言不顺,你别急,你的工作我早就想过,只是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你是说让我上班?” “怎么样,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了,你知道我是不喜欢独处的。” “只是我不知道你想做件什么工作。” “这个我倒是没想。” “哎,天娇,你从前一直在服务行业工作,要是你同意,我看你还干老本行得了。” “你想让我去当服务员?” “那怎么可能呢?凭你的才能怎么只当服务员呢,要干,你也只能当经理。” “你说的是真话?” “你看我像和你开玩笑?” “那你看我去哪当经理呢?” “我看你舞跳的好,你就去舞厅吧,那里的经理我早就想换了。” “你看我能行吗?” “不是能行,而是大材小用了,等我的买卖做大了,我在北京或上海开一家五星级大饭店,到那时,我请你到那里当经理。” “桥哥可真会做思想工作呀。”天娇笑道。 “你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是吧,我说得可全是实话呀。”江桥认真地道。 这天晚上,有江桥陪着,天娇过得很坦然,也很开心。 次日,按照江桥的安排,天娇去了那家叫“踏浪”的歌舞厅当上了经理。天娇看去很高兴,而江桥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按他的本心,他是不希望他搞娱乐业的,因为他知道这里有太多的刺激、太多的故事,然而,天娇目前的状态不让她找到精神寄托,她或许会崩溃的,让她上歌舞厅是他的无奈之举。别说江桥的设想很成功,没两天,天娇就忘了从前,忘了陈乾,每天生活在歌舞宴饮之间,满眼那些寻求发泄的人群,她不再感到恐惧,那个死鬼也不再再来缠她了。 按说,故事到这里,原本是喜剧,天娇对陈乾说的机密守口如瓶,江桥也不想追究天娇过去的历史,然而,世间万事都喜欢节外生枝,此事也不例外,就像一泻千里的黄河到河套平原出人预料地发生急转一样。这天,江桥突然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 “您好。” “您好。” “你是江桥,江总吧?” “噢,我是江桥,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哪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 “我想知道的事情?” “是的,如果你不健忘的话,你还记得有个儿子叫江贤达吧。” “不错,我是有个儿子叫江贤达,他怎么了?” “他死了,并且死得很悲惨。” “什么,你说什么?”江桥激动地放大声音。 “江总,请你不要激动,你有那么多的妻妾,他们会给你生下你数不尽的子女,你又何必在意一个江贤达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江桥是个很随便的人吗,你这人简直没有同情心,你怎么会说出这样不可理喻的话呢?”江桥厉声道。 “江总,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的儿子是吧?我可以告诉你,杀死你的儿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问我,你没有扪心自问吗?你从小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了他们母女俩,对他们的死活不闻不问,你儿子长这么大,从离婚后,你可关心过他一次吗?”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 “最可恨的,还不是这些,是你抢了你儿子的媳妇,逼得他喝药自杀。” “什么,你说什么?” “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是抢了你的儿子媳妇,逼死你的儿子。” “我不明白你话的意思,我怀疑你是不是在编造谎言?” “和你这样无情无义、无心无肺的人说话已是浪费,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去问你的情人天娇。” “好了,算我相信你行了吗,但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别问那么多了,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往滨海市公安局挂电话。” “你……”江桥还想问下去,可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江桥放下电话,在地上楞了许久,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读到这里,不用作者说,大家也能猜到,这打电话的一定是阿玲,因为只有她在滨海市,有可能知道那里的详情,并且因为当初天娇追求她的丈夫,她一直不肯原谅她。事实也正是这样。 江桥很快醒过神来,在商场上十几年练就的临事不乱的本领很快表现出来。他给天娇打电话,让她立马回家一趟。打完电话,他自己也立马开车回了家。 天娇到家时,江桥已在那里等她半天了,天娇一进门,就发现江桥的气色不对。 “什么事那么急?”天娇试探着问。 江桥上前一把抓住天娇发疯似地问道:“你说,你在滨海市,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子?” “叫陈乾呀。”天娇猜到,他可能知道那件事的秘密了。 “你撒谎,你跟我说,他是不是叫江贤达?” “他叫陈乾。”天娇坚持道。 “你不说实话我就掐死你。”江桥掐住了天娇的脖子。 “桥,你这是干什么?”天娇流下泪来。 “我问你他是不是叫江贤达?”江桥咆哮道。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天娇知道捂是捂不住了。 “你个臭女人,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江桥发疯地道。 “江桥,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好吗?”天娇哀求道。 “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桥,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也不知道你是他的丈夫,他只是临死时才把这个秘密写到遗书上的。” “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信。” “你不信是吧,你松开手,我把他的遗书拿给你看看。” 江桥松开了手,天娇打开那个她一只锁着的小柜,从里边取出那封遗书,战战兢兢地把它递给江桥。 江桥接过遗书,没看几行,已是泣不成声。 天娇呆在那里,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江桥旋风似地离开了屋,他匆匆地来到院里,上了他的那辆“宝马”,眨眼就没影了。 江桥把车开得像飞一样,眨眼功夫他把车开到极光城的景点——东湖。 此时他的心已经烦乱到了麻木,他已不再觉得痛,只感到有千万双眼睛在鄙视着他,有千万人在唾骂着他,他只希望早一点从他们视线中消失,从人类中消失。他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责骂自己:“江桥呀,江桥,是你夺了你的儿子媳妇,是你葬送了你的儿子,你这个遭千人恨、万人唾的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人,你还有什么颜面立于人世。 他走下车,慢步来到临水的山崖处,他知道这里的水最深,他站在山崖上向前望,在蒙蒙的墓色中,他依稀看见了他的儿子江贤达,他正向他招手呢。他不再犹豫,他大叫一声:“儿子,你慢点走,爸爸来找你来了。”叫罢,他一纵身跳了下去。 江桥在山崖上这一惊人举动,被在山崖下的大树下垂钓的两个少年全都看在眼里。 “有人投水了。”大个的少年迪迪道。 “不行,我们得下水去救他。”小个的少年聪聪扔下鱼杆道。 “这里水深有暗流,你要小心。” “没事。”聪聪说完这话,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迪迪不会水,只能在岸上干着急。还好,聪聪很快找到江桥,他用一只手扯着江桥的衣服,另一只手在奋力游水。 “放开我,放开我。”江桥在水里有气无力地道。 “前辈,没有过不去的事,你不要这样。” “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江桥说完这话,竟休克过去了。 聪聪费了挺大的劲,把他拖到岸边,这时迪迪也来帮忙。 “你真勇敢。”迪迪由衷地道。 “我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看他还有气没有?”聪聪气喘吁吁地道。 两人俯下身,刚要去探听动静,不想,江桥忽地坐了起来。 “儿呀,爸爸来了。”一纵身又跳了下去。 “王八蛋,让他死去。”迪迪气得骂了起来。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上来。”聪聪说完,也跟着跳了下去。 由于天已变黑,水面上朦朦胧胧的,好半天,聪聪才摸到江桥,此时江桥已经休克。 聪聪把他拖到岸边,然后用身体把他向岸上托。可是由于他已经疲惫,一连托了几次,他都没有成功。不小心,一口水呛到他的肚子里,他急剧地咳嗽了起来。 “聪聪,小心。”迪迪在岸上着急地喊。 聪聪并不言语,他又一次俯到江桥的身下,用劲全身的力气,这次成功了,迪迪扯到了江桥的衣服,把他拖上崖,可回过头再看聪聪,却无影无踪了。 “聪聪!”迪迪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 可是水面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聪聪,聪聪!”迪迪不停地大叫。 有个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迪迪向中年人说明情况。 中年人迷茫地望着水面,他和迪迪一样不识水性。 “你大喊救命,我给面110打电话。”中年人取出手机道。 可惜当时是晚上,湖边的人极少,迪迪喊来了两个,却又都不识水性,后来110来了,找来了会水的人,把他捞上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江桥在别人打捞聪聪的时候已经醒来,在他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后,他没有再往水里跳,只是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离去了。 或许是聪聪的死刺激了他,他不再想到死,他神情沮丧地把车开到家里,当他打开家里门时,他的妻子大吃一惊。 “江桥,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一言不发。 “看你这一身,你落水了?”他的妻子不屈不挠地坚持问道。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累了。” 他的妻子知道不能再抛根究底,于是帮他脱下衣服。 这一宿,或许是他太疲劳了,他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倒是他的妻子,心里像打了五味瓶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 这一个星期,江桥哪也没去,公司里的事,他全通过电话办理。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在江桥出事的第三天,天娇给他发来短息,短息是这样的:江桥,知道你遇到了困难,也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出于礼节,我不能不向你辞别,希望你多保重。 江桥见了天娇的短息,毫不犹豫给他回了信,全文如下:天娇,谢谢你还能想着我,出了这样的事,我很伤心,也很出乎我的预料,我本想以死了之,可有人又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要说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害了两条生命,我不希望你再出什么意外,你是无罪的,我希望你能留下。 发完这样的短息,出于慎重,他又派吴晓处到天娇处进行挽留,还好,天娇见江桥一片诚心,最后同意留下了。 江桥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后,在第八天的黄昏,他拎了一个密码箱,开车到了聪聪妈 第十五章 善人 踏浪歌舞厅是位于城边的一栋三层楼房,从外表上看,它在高楼林立的极光城里显得微不足道,然而走近它,却不能不为它的别致所吸引,它通体彤红,纤巧秀丽,最让人留恋的是它还不时传来让人心醉的歌舞声。 吴晓处迈步进了歌舞厅,服务台的小姐起身迎了过来。 “先生,您好。” “请问你们经理在吗?” “她在三楼经理室。” 吴晓处也不言谢,整理了下头发,转身上了三楼。 他在三楼经理室停下敲门。 “进来。” 吴晓处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请问你是郑经理吧?” “是,我叫郑天娇,请问先生有什么事?” “我叫吴晓处,是江总的秘书,我受江总委托,特地来看您,请问,我可以坐下和您说话吗?” “先生客气了,请坐。”大约是吴晓处的彬彬有礼,或许是他的英俊潇洒,天娇的脸上竟现出难得的微笑。 吴晓处坐到沙发上,他为天娇的美貌与气质吸引住了,他有和她说话的冲动,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总听说你身体不好,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谢谢江总的关心,吴秘书,你回去告诉江总,我现在好多了。” “噢,对了,临来时,江总给你写了封信,他让我转交给你。”吴晓处说罢,把信递了上去。 “江总的信?”天娇听说是江桥的信,脸色苍白,双手颤抖地把信接了过去。 “江总对他干女儿的感情我看了都感动。”吴晓处见天娇诧异的样子,插言道。 而此时的天娇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想看他信里写的是什么。她缓缓打开信,见上边写道: 听说你病了几天,病还没好,就带病上班,我听了很感动,也很惦念,只是近日我也是一直身体欠佳,不能亲自去看你,今派我的秘书小吴到你处去看看,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尽管和他说。 天娇,我最近皈依了佛教,我对社会与世界有了许多新的认识,对过去的所作所为也深感忏悔。天娇,我想请你原谅,我想你一定也能原谅我。我们都不是圣贤,况且就是圣贤,他们也难免犯各式各样的错误。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想,天娇,从现在起,你给我当干女儿好吗?我知道你是个自重的女孩子,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弃我而去。 临纸不知说什么好,我只心怀虔诚地为你祈福,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幸福,你明白吗? 天娇越看越激动,手也哆嗦的越厉害,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感到心被巨大的东西压住了,她感到手脚冰冷,呼吸急促,她无力地瘫坐到地上了,她休克了。 “郑经理,郑经理!”吴晓处大声地叫着,他的叫声引来了两名服务员。 “怎么回事?” “别问了,赶紧打120。”吴晓处顾不得一切,在服务员拨打电话的时候,他抱起天娇,急急忙忙来到街上。 街上车来车往,吴晓处很快就打上了一辆车,走在他身后的服务员见他改变了乘车,赶紧又给120打电话,告诉人家病人已经坐车走了。 等吴晓处抱着天娇走进急诊室的时候,天娇已经苏醒过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天娇望着医院里雪白的天花板问。 “郑经理,你太劳累了。”吴晓处微笑着道。 天娇从吴晓处的怀里挣扎下地道:“谢谢您,吴秘书,我现在好了,我们回去。” “那怎么行呢?最起码你也得做做检查呀。” “我有没有病我知道,我们走。”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吴晓处见她态度坚决,知道阻拦也是没用,便紧追两步撵上她道:“郑经理,你别急,我们不看病,我们找个地方吃点饭总还行吧?” 天娇听吴晓处说这话,停下了脚步。 “郑经理,你只知道你好了,也不体谅体谅下情,你知道我抱你这一道是多么地累呀,也是多么地饿呀。”吴晓处不依不饶地道。 “都是我不好,初次见面就出丑了,请吴秘书多包涵。” “包涵不包涵就不用说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歇歇脚,你看我脚都累肿了。”吴晓处开玩笑道。 “好,那就请便吧。” 他们就近走进一家饭店,吴晓处很在行地点了四道菜,因为是江桥的干女儿,吴晓处做事格外殷勤,整个一顿饭天娇虽然始终是闷闷不乐,也不吃什么东西,但吴晓处的表现却淋漓尽致,不放过一个让任何细心女人挑理的细节。 吃完饭后,吴晓处到江桥处复命,江桥听了吴晓处的介绍,连连夸奖晓处做的好。晓处见江总对自己这么赏识,心中正暗暗窃喜,不想江桥又给他下了新的任务。 原来江桥自从皈依后,对自己的从前作为深感忏悔,一直想找个机会做些补偿,他想来想去,觉得聪聪妈说的救助贫困孩子的事可以实施,于是便把这工作交给吴晓处去办。 “小吴呀,虽然现在进入了小康社会,可是由于天灾人祸,我们周围还有许多贫困失学的孩子,他们小小的年龄就背上了生活的重负,也的确是可怜,为了圆这些孩子的求学梦,我想对他们进行救助。”江桥沉思着道。 “江总的善举让人感动。”吴晓处奉承道。 “我想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我想通过网络媒体等渠道,向社会失学儿童公开救助。” “江总大约想救助多少贫困孩子?” “你先在社会上搜寻,最后把搜寻的名单报给我。” “好,我明白了。” 还好,做这样的善事不用太费心,没几天,吴晓处就通过各种渠道搜寻到失学儿童一百多名,他把名单报到江桥处请他批示,江桥似乎连想也没想,就在名单上批上“全数救助”几个大字。 救助贫困孩子的事刚告一段落,江桥又想起了自己的恩人聪聪,聪聪为了救自己牺牲了他年轻的生命,人死了不能复活,可他的亲人还在。想到聪聪妈,江桥颇费脑筋,这个坚强的女人,一心皈依佛教,一点也不肯接受别人的感恩,虽说个人退休有些收入,但她的儿子为了救自己牺牲了他年轻的生命,这样大的恩怎么能不回报呢?一连几天苦思冥想,最后他终于想出主意:他要在极光城建一座大庙,他要请聪聪的母亲到庙里当主持。有了这个主意,他高兴了,他立马带着吴晓处去见聪聪妈。 到了聪聪妈家,天已经黄昏了,他们在外边轻轻地敲门,聪聪妈闻声从里边走出来。 “是您?” “大姐,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请屋里坐。” 江桥和吴晓处走进客厅落了座。 “大姐,你身体还好吗?” “阿弥陀佛,有佛祖保佑,我还挺好。” “大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大姐肯不肯赏脸?” “可以,但是,我有个前提,就是不要提捐赠的事。” “可以,可以。”江桥哈哈大笑道。 “那我不知江老板能有什么事求到我呢?” “大姐,我想在咱们极光城建一座大庙。” “这是好事呀。” “大姐,你别急,大庙建成后,我想请你当主持。” “什么,你是说让我去主持?” “大姐肯赏脸吗?” “我能行吗?” “就凭大姐对佛教的这种虔诚劲,你一定能行。” “好,这事我答应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总算了却了我的一块心病。”江桥高兴得在地上踱步道。 “只是我不知道你的这庙多会儿能盖成?” “只要你答应了,我立即着手办,我想用不了半年,你就能就任。”剩下的闲话不叙,但说这江桥说办就办,没几天就申请下了盖庙事宜,并批下了场地,由于他麾下有现成的施工队,他一声令下,极光城第一座庙就破土动工了。所幸,极光城的领导对这项工程还挺重视,动工的那天,市委书记、市长带领一班精英也来参加了奠基仪式,整个工地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这项善事刚告一段落,我们的江总又开始作新的善事。这事说起来似乎难以让人相信,觉得作者是在故弄玄虚,其实用心思考的读者一定不难发现,生活中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一个人一旦沉入到哪一道里,就一定要游历个够才能善罢干休,就像堕入吸毒、嫖、赌等魔道中的人,很少有迷途知返的时候。可喜的是,我们的江总走的是行善之道,其实行走在善道中的人和行走在魔道中的人一样,一旦认准了路,再让他偏离方向,那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大凡一个智力超常的人都有非凡的悟性,往往能通过一件事,由此及彼,由浅入深地进行全面反思,这过程就像核爆炸,在眨眼之间,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而江桥正是这样有大智慧的人,他不悟则已,悟则通悟,从他被聪聪从水里救出来那天起,他那颗坚硬的心便被软化了,后来又经过聪聪妈的感化,让他皈依了佛教,他的思想发生了彻底地改变,从那时起,一连许多天,他一直思考着自己的罪孽,思考着从走向社会的第一天起直到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些年来,由于他的勤奋、智慧,更是由于他难得的机遇与邪恶,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暴富起来,他现在不光是个富甲天下的大老板,还是个在社会上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由于成功,他身兼数职,他是全国人大代表,全国青年联合会常委、市人大常委,市工商联合会主席,除此之外,他还兼任如极光市慈善机构协会的闲职。不用说,他现在是功德圆满了,二十多年间他劳心劳力,白手起家,至今他可以说是名利双收了,虽然在资本积累时,为了生存与发展,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用了许多卑鄙的手段,然而在成功之后,在胜利的烟雾遮盖下,他已变得金碧辉煌,成功让他由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变成了人人膜拜的金菩萨。 然而,江桥毕竟是个良心没有完全泯灭的人,虽然他曾为成功途中运用的手段沾沾自喜过,认为这是他智慧的表现,是他区别于常人的根本,就像当年的那位红极一时的林副主席自诩自己是天才,脑瓜特别好使,是爹妈给的一样,江桥也自我崇拜过,不过他比那位林副主席幸运,因为他遇到了拯救他生命的聪聪与拯救他灵魂的聪聪妈,使他在一夜之间思想上有了质的飞跃。办完了天娇与聪聪妈的事,他不禁又想起了陈建功。 “我最先对不起他,虽然他也和我一样罪恶累累,甚至说他是罪有应得,然而我却是用和他一样卑鄙的手段从他手里夺得第一桶金呀!”他想起与陈建功斗智斗勇的过去,把他投进监狱,最终为他在极光城发展扫清道路的过程。 “他可真够惨的了,因为入狱,从前围着他转的朋友都做猢狲散,就连他包养的几个女人也没了踪影,这还不算,听说他还得了癌症,他在世上的日子可能是不多了。”因为想到从前的对头与情敌,他心中开始不平起来。 “或许我应该去看看他。”这个念头非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头脑里。“或许他和我一样,也是无辜的,都是金钱把他变坏了。”他在心里为他开脱。“就像我一样,我初出茅庐时是多么的清纯,多么的正直,也正是因此,才上当、被人利用,结果几年下来,自己也变成了恶人,现在我不也是罪恶累累吗?”他被他自己的深刻的自省刺痛了。 “是的,我是应该去看看他,其实我俩是同病相连。”他终于拿定主意,然而等他要行动时,他却又犹豫了。 “我这样去是不是太鲁莽了,他能接纳我、原谅我吗?”理智让他清醒了起来。 “我还是不去的好,我这是自取其辱。”他在心里打定不去的主意,可是烦恼却乘虚而入,他变得心烦意乱。 他躺在床上想静一下心,可是他的心根本没法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心里总是想着自己呢?”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大声地训斥他,那是聪聪妈的声音,对,就是她的声音。 “是的,我是太自私了,我怎么能总想着自己呢?其实就是他骂我两句也是应该的。”他终于放下了自尊,他开始从陈建功的角度思考问题。 “我应该去帮助他,因为我毕竟伤害过他。”他重新鼓起去见他的勇气。“或许他会骂我一顿,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皈依了的人,心变得纯净而执着。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拨通吴晓处的电话,让他陪着去看陈建功。 汽车在极光城住宅区里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栋破旧的不像样子的破房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他的家?”江桥走下车望着破房子不解地问。 “确切地说,这也不是他的家,当年他被捕时,所有的家产全部查抄了,现在他已经身无分文了。” “你是说这房也是他租的房子?” “不,是他姐的旧房子,混到今天这地步,听说亲戚都不上门了,还好,他这姐还算有情。”说完这话,江桥带头走在前边,他一边望着这荒芜的院落,一边想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在他们走到外屋门口时,一个二十左右岁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请问你们找谁?” “这是陈建功的家吗?” “怎么你们找他有事?”年轻人露出不安的神情,就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人遇到了债主一样。 “不,我们是特意来看他的。” 年轻人见江桥面带笑容,不像是来讨债的,放了心。“他在家,你们请吧。” 江桥迈步进了外屋门,一股刺鼻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本能地想抬起手掩鼻子,可是他知道这是不礼貌的,于是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硬着头皮推开屋里的门。 炕上一双破被下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中年人,他阖着眼,看去好似睡着了一样。 “爸,有人来看你来了。”青年向炕上的中年人道。 中年人缓缓地张开眼,然而他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你是……” “老朋友,不认识我了,我是江桥。”江桥俯下身,向他微笑道。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江总吗?你怎么会屈身到我这寒门陋室?”陈建功话中带刺,语音微弱。 “陈兄,过去的恩怨让我们一笔勾销吧,我是真心地来看你来的,怎么样,你还好吗?”江桥注视着这个肩胛骨突起、因瘦而显得脑袋出奇地大的陈建功。 “江总,什么也别说了,你赢了,我祝贺你。”陈建功黯然伤神。 “陈兄,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江桥动情地道。 “江总,你的厉害我早就领教了,我不是你的对手,我甘拜下风,看在我是一个行将入土的人,希望你抬抬手饶了我吧,饶了我的孩子吧。”陈建功真心地道。 “陈兄,我是真心来请你原谅的,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了?” “江总,你的着数很厉害,变化无穷,防不胜防,我是一个即将入土的人,我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想你在这里不会得到什么的。” “陈兄……”江桥想插话,却被陈建功制止住了。 “江总,你别急,你听我把话讲完,我是你手下的败将,在世的日子也不是很多的了,按说我已经是无所畏惧了,可你看到了,在你的身旁,还有我的一个儿子,他还要继续活下去,我求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好撑船,放过他,因为他是无辜的。”说到这,这老家伙竟流下泪来了。 “陈兄,没想到在你的心目中,我会卑鄙到如此地步,虽然在商场上我们曾经是对手,也曾耍过许多手段,可是到了连你这样的人也不放过,我还能算是个人吗?况且,我现在已经皈依了佛教,我真心想赎罪,陈兄,你说吧,在我的能力之内,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的。” “好,我相信你的话,我宁愿再上当一次,江总,我现在已经心如死灰了,我不会再有什么要求了,如果说还有的话,我只希望你早点离开,让我安静安静。”说完这话,陈建功闭上了眼。 “嗨,看来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了。”江桥转过身,见陈建功之子怒目直视着他。 “孩子,请你不要误会,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会随时帮你解决的。” “滚,滚!”年轻人咆哮道。 江桥望了眼吴晓处,见他一言不发,只是注意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好像在随时预防着不测似的。江桥感觉没必要再呆下去,向晓处他一挥手,说了声走,两人跨步出了屋。 江桥他俩刚出屋,陈建功的儿子就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尖刀,刚要往外走,却被陈建功看到了。 “你给我站住,你个孽障!”陈建功忽地从床上坐起厉声道。 “爸,我把他宰了给你报仇。” “你给我跪下,跪下!”陈建功命令道。 “爸……” “你给我跪下!”陈建功用尽全身的力气道。 年轻人被他强大的愤怒震慑住了,跪到地上。 “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永远不要有报仇的这个想法。” 年轻人不语。 “你给我发誓,给我发誓!”陈建功圆睁双目。 “我发誓,我永远不去报仇。”年轻人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说完这话,陈建功一头载倒在床上。就在这天晚上,一代枭雄陈建功病逝于家中。 我们暂且放下陈建功不说,我们接着说江桥。从陈建功家出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陈建功的惨状,让他更充分地认识了商战的残酷,也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懊悔。今天陈建功的状况,谁能保证明天不是他自己呢?想到来日,他最近一直惶惶不安,他原想在宗教里寻找安宁,可不知为什么,自从他皈依以后,心里反倒更不安宁,从前他作恶多端、甚至触犯法律他没感到惧怕,现在他功成名就、成了众人仰慕的大人物,他反倒忧心忡忡。 “或许我真的不该来,我这是好心做了坏事。”他坐在车里想。 “我的罪孽真的是太严重了,他到死都不肯原谅我,我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他在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 坐在他身边的吴晓处知道他内心的苦楚,却无言安慰,只是默默地不说一句话。 其实他们都没有预感到一场灾难正向江桥一步步逼近。 且说江桥正在思索如何对陈建功补偿时,陈建功的儿子却正在思考如何实施复仇计划。 按说他已经在他父亲跟前发过誓,他应该遵守他父亲的遗嘱,可是他不能容忍江桥的假慈悲,在他心目里,与其说江桥是来慰问,不如说是来索命。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三天后,当他安葬完父亲,他跪在父亲的骨灰盒前发誓说。 为了实施计划,他设计了许多方案,最后经过反复比较权衡,他选择了绳子,他认为用绳子勒,受害者不会喊叫,相对而言能安全些。 方案已定,他开始寻找机会实施。一连许多天,他一直潜伏在江桥家附近,他在观察什么时候下手能更安全些。 经过观察他发现,江桥一般除了早晚回家,其它时间很难在他家门口见到他的影子。而早晚上下班都有车接,只有早晨他出去散步的时候他是独自一个人。 他把时间定在他早晨出去散步时。 这天,江桥像往常一样,他早早起来,出门散步。他刚走下一楼的楼梯,突然,从楼梯后转出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从他身后一下子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江桥还没有反醒过来,就被那个青年用力把他给勒过去了。 那个青年还想巩固一下成果,这时从楼上传来脚步声,那个青年收下绳子匆匆忙忙遁去了。 从楼上下来的是江桥的邻居——计生局的李局长,他一见江桥倒在地上,吓了一跳,急忙找来江夫人,江夫人一见丈夫如此惨状,毕竟是聪明过人,没有嚎啕大哭,急忙给120打电话。还好,由于案犯作案匆忙,救护车还没到,人已经苏醒过来了。 “桥,我们上医院。”江夫人小心地请示道。 江桥无力地摇摇头。 “为什么?” “扶我进屋。” 李局长不知如何是好,望着江夫人。 “扶他进屋吧。” 李局长帮着把江桥扶到屋里。 “给救护车打电话,别让他们来了。”江桥坐到沙发上平静地道。 江夫人按照江桥的嘱托给120挂了电话。 “这件事会是谁干的呢?”江夫人不解地问。 “我看我们赶紧报案吧,不然的话,他有可能还要作案。”李局长道。 “也好,让公安局来调查此事吧。” 江夫人闻丈夫如此说,又赶紧给110挂了电话,眨眼功夫一辆警车开到他家门前。 从车上走下几名公安干警,带头的是的是市公安局的探长,名叫狄锋,年龄在六十岁上下,人长的极其精明,因自称是狄仁杰的后代,人们都叫他狄公。 “江总,您好。”狄公上前打招呼道,显然他们是早已熟悉。 “探长,您好。”江桥微笑着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呀,我从楼上出去散步,刚走到一楼楼道口,就不明不白的被人套上了。” “你看清那人的脸了吗?” “那人从后头下的手,再说他还戴了顶摩托帽子,你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他戴的是什么色的摩托帽子?” “红色的。” “江总出事时,我正好路过这里,我听见门外的摩托声,出门看时,见一个人骑着辆蓝色摩托匆匆离去。”李局长道。 “好,李局长,你能带我们到现场看看去吗?” “请。” 李局长把他们带到出事的门口,向他们介绍当时的情况。 警察们在这里调查取证,忙活了好半天才离去。 警察们刚走,吴晓处和郑天娇就赶到了。天娇一见江桥,眼泪就流了下来。 “夫人,你可能不认识吧,这是我认的干女儿。”江桥向江夫人介绍道。 “干妈,你好。”天娇弯下身,向江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江夫人见自己平白无故的冒出个干姑娘,虽觉得滑稽却微笑着不说什么。 “干妈,我干爹他没事吧?” “虚惊了一场,没什么大事。”江夫人淡淡地道。 “晓处,我这里没什么事,不知我托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江总,你是说救助贫困孩子的事吧,现在需要救助孩子的人选已经确定,只差向他们发放救助费了。” “这事不能迟疑,晓处,我看你现在就去办理吧。” “你是说现在?” “对,就是现在,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耽误了那么多的孩子呀。” “江总真是个大善人呀,好,江总,您保重,我这就去办。”晓处说罢,转身出了门。 “这个年轻人很有朝气,也很有活力,在他的身上有我年轻时的影子,很难得呀。”江桥赞叹道。 “听说他还没成家?”江夫人道。 “可不是,哎,天娇,我看你俩倒是很般配的一对,我想把他介绍给你,不知你什么意思。”江桥道。 “干爹 十六章 探长 星期天晚上十点多钟,市公安局刑警队探案组干警刘德江关上电视正准备与新婚妻子小刘上床睡觉,他的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小刘伸手从桌上取来手机,原来是他们的头狄锋打来的。小刘问他在哪里,他说他就在他家楼下。小刘来到窗前向临街的道上张望,果然见到他们探案组的那辆旧车。小刘不再说什么,放下电话就要往外走,不想却被小李挡住了。 “怎么又要走?” “你没看到吗?我们的头就在楼下。” “烦不烦呀,都十点多了也不让人休息。” “没办法,谁让你当警察。” “今天是星期天,我们不归他管。”小李扯住了小刘的衣服。 “我的好娘子,我就去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小刘近乎哀求地道。 “就一会儿,就一会儿,你哪会去不说就一会儿。”小李哭泣着但还是放下了手。 小刘知道是妻子舍不得他走,可他却又不能不走,他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正是因此,他深得领导赏识,也深得狄锋信任。 小刘上前拥住妻子注视着她,她娇美秀气,一脸柔情。 “只是你一连几晚不在家,我想你嘛。”妻子望着他幽幽地道。 “凡是探长找我的,一定是有要事,我不能不去。”说完这话,小刘急匆匆地走下了楼。 小刘来到他们的头跟前,“探长,有案子?” 狄锋摇了摇头。 “那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我睡不着,想和你唠唠。” 小刘不再问,以往的工作经验让他明白,探长要是没事的话,他绝不会半夜来找他,于是他不再说什么,抬腿上了车。 探长并没有急着开车,他睁大眼睛望着小刘道:“半夜来打扰,是不是妻子舍不得你走哇?” “我的妻子最通情达理,她从不阻碍我的公务。”小刘撒谎道。 “撒谎,绝对的撒谎,搞我们这工作这些年,我连你面目上的神情都弄不清楚,我不是白混了吗?” 小刘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知道他在头的前面是撒不了谎的。 “真对不起,我这么大的一个老头子睡不着觉,却去打扰一个度蜜月的年轻人。”探长自嘲地道。 “探长,您别谦虚,能得到您才能的教诲,这是我的福分,我愿洗耳恭听。”小刘虔诚地道。 “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弟子,我知足呀。”探长微笑道。 “我们就在这谈?” “不,我带你到一个地方。”探长说完这话,启动着了车。小刘是中国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参加工作已有七、八年,可由于专心于业务,再加上眼光高,所以直到前不久才结婚,现在他正与他的妻子度蜜月呢。 狄锋把车开到市郊一座山坡旁的一株大树前停了下来。 “这地方好哇!”小刘试探道。 探长“嗯”了一声并不言语。 “探长,我看你心里好像是有什么块垒。” “是吗?”探长从凝思的神情中恢复了过来。 “探长,这大半夜的,我可不愿白白地陪你在这坐的。” “噢,看我快退了,不愿侍候了是吧?”探长微笑道。 “探长,您是我们的好师傅,我们都不愿让你退。” “哪里的话呢,其实我应该早些申请退休,你想我要是不退,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上来吗?” “探长,你别开这玩笑好吗?没有您这些年带着我们,我们能成长的这么快吗?” “净拍马皮,中央领导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要退休,何况我一介小小的探长呢?不过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我也把你带的差不多了,现在把担子交给你,我也放心了。”局里已经内定了小刘接探长的班,这是公开的秘密。 “你现在就把担子交给我?我说探长,你还有几个月才退休,你可不能拈轻怕重呀。”小刘开玩笑道。 “探长这个头衔先给我保留着,不过工作却是要逐渐交代的。”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看来此言不假。”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师傅,我和你说,你师傅的这匹老马和一般的马不同,他是一匹千里马,他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呀!” 小刘知道探长说的是笑话,但他也知道这也是他的心里话。他顺着探长的视线望去,见探长正不动声色地望着对面的踏浪歌舞厅,但见那里一些打扮入时的人正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还是为了那个?”小刘向前呶了呶嘴道。 “跟师傅了这些年,怎么还不知道师傅的心事?” “可是……”小刘想说,却又突然停住了。 “可是什么,你是说它现在已经是死案是吧?哎,也真没办法,或许这个案子真的就变成了死案,我也只能是抱憾终生了。”探长叹口气道。 “探长,我知道你的心,我们明知道这个案子里有问题,可这案子不同一般案子,我们有勇气太岁头上动土,可我们缺少的是证据,我们没有绝胜的把握。” “你说的全对,可我就是不甘心呀。” “探长,不是我泼你冷水,你忘了十几年前的教训了?那时你本有希望当副局长,可你却因为死抓这个案子不放,结果怎样,不但副局长没当上,还弄了个记过处分。” “我狄锋是微不足道的,我不当副局长换了别人可能比我干的更好,可我不能忘了我的职业道德,我是一名警察,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人民的平安,就是要法把那些不法分子捉拿归案。”老头子说到这竟有些激动。 小刘不知探长究竟是什么意图,只是张大眼望着他。 “我敢肯定,这个案子非同一般,这个案子一旦破了,会带出一大堆腐败分子。”探长接着道。 “可我听说,那个姓江的已经变了,他不但不再作恶,还处处积善行德,现在整个极光城的人都在歌颂他的功德呢。”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条狼吃了人我们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生性就是吃人的,可要说狼皈依了,作了善事,却总让人感觉受了欺骗。” “探长,你能容许我说吗?要我说,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善人可以作恶事,恶人也可能作善事,况且有句古语‘洁从污出’,大污往往出大洁呀。” “小刘,我提醒你,我们作警察的,不能凭理论来说话,我们重的是实事,不管一个人作了多少善事,都不能掩盖他从前作的恶事,况且,我们还弄不清他作善事的真正动因。” 小刘知道探长说的有理,于是又不言语了。 “小刘,不知你怎么想的,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快出头了。” “是么,为什么?”小刘睁大眼睛惊奇地道。 “答案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说了,我说了什么了?” “你看你这个人,自己说过的话也记不住,像你这样多会儿能出徒。” “你是说我说的那个姓江的有些反常?” “就是呀,他先是把自己的情人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接着又和自己的对手握手言和,对手的儿子怀恨去杀他,他不但不记恨,还把他保了出来,听说还把他安排在他的公司里呢。” “这些我都听说了,这正是他弃恶从善的实事,现在我几乎都被他感动了。” “要不我说你幼稚,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变化?” “是呀,我总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发生这样的变化?” “据说他的那位情人当初是他失散多年儿子的媳妇,他在滨海市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腕把她弄到了手,为此,他的儿子自杀了。” “这些我也听说了。” “后来他知道真情后,他悲痛的要去寻他儿子去,为了救他,一名大学生也死了。” “这个孽障又欠了两条人命。” “这还没完,这位死去的大学生只有一位退休的寡母,当他要去报达她的时候,却被她拒绝了,那个老太婆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为此,他在极光城修建了一座佛寺,修成后,他打算让她去当主持。” “是呀,这此我都听说了,按说这些也都是善事呀。” “可是你就没想过他作善事的背后动因是什么?” “是受了这一系列的事的感动了呗。” “不,要我说,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从前作恶太多,他现在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他罪孽太深,已经太晚了。” “探长,你说得完全正确,我知道你还在想那胶卷的事,是吧?” “是的,我早就听说了,为了拉那些实权派人物为他服务,他和他的前妻在这里开了个模特经纪公司,这你也知道,他们的经纪公司就是咱们现在的踏浪歌舞厅,其实他们开这个公司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在这里物色美人,然后拉那些腐败分子下水,然后再用针孔式摄像机把他们的丑行全部记录下来,最后再以此作要挟,逼那些腐败分子为他们服务。” “这手段也太卑劣了,也太可恶了。” “要不我怎么总抓这个案子不放呢?” “探长,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可是,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姓江的已经成了气候,他现在是全国人大代表,全国青委常委,况且那些丑行被他掌握的贪官们也会为他卖命的。” “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没有这些症结,这个案子恐怕早就破了。” “可你想过没有,他现在已经皈依,他已经也是佛门弟子了,他还会保存那些胶卷吗?如果他把那些胶卷销毁了,我们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到证据了。” “根据我这些年对江某人的了解,我认为他不会那样作,你要问我根据是什么,我说不出来,也许是凭我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吧。另外,从白玫之死上,我们也能找出破绽,当时姓江的只说她是溺水而死的,便草草地把她入殓了火化了,但据知情人说,有人看到她的脖子上有绳子套的淤血印,如果此说成立,那就可以肯定地说,她不是死于溺水,而是死于谋杀。” “探长又要为白玫案翻案,你可别忘了,正是因为调查白玫案,你才受到处分。” “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就算再处分还能把我处分到哪去,大不了回家呗。”探长闻此言笑道。 “难得师傅有如此襟怀,看来师傅的优点我永远也学不完。”“年轻人,你就别笑话我这老头子了,我早就从你的身上看到,你将来要远远地超过你的师傅。不过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我现在还有个不解之迷。” “还是江案?” “正是。白玫之死是谋杀可以肯定,可是杀她的人是江桥还是那些赃官我就弄不清了,小刘,你是警官大学的高材生,我想听听你的分析。” “我认为还是被赃官杀的可能性大,你想他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偏偏在她陪本市财政局长到俄罗斯旅游,为财政局长物色俄罗斯女演员被人曝光时死呢?很明显他们是杀人灭口。”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是被那些赃官所杀,那江桥能善罢干休吗?要知道他手里还掌握着他们的罪证呢。” “探长说的有理。那探长不会怀疑财政局长之死也是谋杀吧?” “那倒还没证据,他是在丑行暴露后,从高楼上跳下自杀的。” “可从他死后,那个案子就成了死案。” “怎么能说是死案呢,只要我们抓住江案,那个案子就会有所突破。” “探长这么有把握?” “你想过没有,当初江桥是何等出身,不过是个采煤工人,后来虽然调到了矿里,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只从他和白玫联手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这幕后没有背景可能吗?” “可我听说江桥发迹是和咱们的这条省际大通道有关,当初他不知是采用了什么手段承揽了一段这条公路的筑路权,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发了起来。” “你的意思他的暴发是和那个财政局长有关系?” “不是这个财政局长,江桥也是有别的背景,你想过没有,凭江桥当年的势力,他怎么能包下那么大的一项工程,即使他有通天的本领他包下了那项工程,他又从哪弄来的那些资本呢?” “你说的这些都是实事,不过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呀。” “谁说不是呢?我正是为此睡不着觉呀,也许我退休之前,不也可能是我有生之年,我只能带着这个遗憾离去了。”说到这,探长的眼里汪着泪。 小刘见探长如此,心里也是酸酸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探长,我记得你刚才说这个案子快出头了?”沉默了好半天,小刘突然想起什么道。 “是的,我是那么说的,不过那只是我的预感,谁知我的预感是不是正确的呢?” “我相信你的预感,我记得有句话说得好,‘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只要是犯罪分子作了案,他们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这江案与一般案子不同,在他的周围有一张强大的关系网,有这张网做依托,我们往往是鞭长莫及。” “要是没这张网,这桩案子我们早就告破了。” “小刘,你知道我就快退休了,而局里也确定了让你来接我的这个探长职务,我想我退了以后,你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探下去,而我呢,即使退了,也会随时随地地帮助你的。” “探长你放心吧,不管局里对这个案子是不是有安排,我都会想办法把这个案子探下去,我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要凭良心与责任。”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这话,探长启动了车,眨眼功夫,他们就无影无踪了。 探长家住在公安局家属楼,他老伴去世多年,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大学毕业,在南方一家外企工作,难得回家一次,平常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这晚从外边回来,探长竟辗转反侧,刚朦朦胧胧有点睡意,室内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出于多年的职业习惯,他飞快地下地拿起电话。 “狄公吗?请速到市公安局。” 电话是他们郝队长打来的,狄锋不敢怠慢,放下电话穿好衣服,开着那辆旧车急匆匆地赶往市公安局。 探长到了市公安局,探案组的人已经来了几个。探长进了队长室,见主管局长与队长副队长正在那里分析案情。 “报告!”探长半开玩笑地喊道。 “狄公呀,你可来了,我们就等你呢。”王副局长道。 “什么事?” “咱们市的江总家被盗,请你们探案组速去勘查现场。”郝队长道。 “哪个江总?” “还有哪个江总,就是江桥呗。” 探长一听此此言,精神倍增,拔腿就要往外走。 “我说老狄,你要干什么?”王副局长道。 “你不是让我们火速破案吗?”狄锋回转身道。 “我是让你们火速破案,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王副局长还有什么指示?” “你过来,过来。”王副局长把狄锋叫到跟前。“你也知道,江总是咱们极光市的名人,你们接受任务我欢迎,但千万不能鲁莽。” “我不明白王副局长的意思。” “老狄,你也别和我耍滑了,还用我明说吗,你们一定要维护江总的威信,说话、处事处处要从江总的角度出发,你们也都知道,他在我们极光城作了许多善事,我们决不能让好人寒心。” “是,这会我明白了。”狄锋说罢急匆匆出了屋。 探长带着他的探案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案发现场,他们进屋时发现江夫人与吴晓处坐在屋里。 “怎么回事?江夫人。” “探长,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和江桥去朋友家喝酒,晚上十一点多钟,我们才回家,可打开门一看,可了不得了,家里遭贼了,你看。”江夫人指着被撬开的保险柜道。 “都丢了什么?” “保险柜里有十多万元的钱被盗了。” “家里别的东西没丢吗?” “这到目前还没发现。” “江总呢?” 站在江夫人身边的吴晓处道:“昨晚江总和朋友拼酒,醉得一塌糊涂,我把他扶上楼,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那么说昨晚他们夫妻上朋友家喝酒你也去了?” “是的,我是江总的秘书,正常的情况下,我总是跟着他的。” “那电话也是你打的?” “不,电话是我打的,我一进屋见屋里这情景,我就向公安局报了案。”江夫人道。 探长不再问,他向手下的人挥手示意勘查现场。 案犯是从窗户进来的,江桥家住在三楼,从墙壁上留下的痕迹来看,案犯有极好的轻功。 而屋内呢,留下的的痕迹就更少了,案犯是用撬棍撬开保险柜的,室内除了留下一根案犯作案用的撬棍外,几乎毫无所得,案犯在撬棍和保险柜上没有留下指纹,地上的脚印也经过了处理。 “这个保险柜你经常使用吗?”勘查完现场狄锋问江夫人。 “不,这个保险柜我总不使用。” “那你怎么知道里边有十多万元钱呢?” “我是听江桥说的。” “他平时总用这个柜吗?” “好像也不常用。” “江总现在哪里?” “他在卧室睡觉呢。” “你们能带我去看看吗?” “可以,吴秘书,你带他们去看看吧。” 探长和小刘来到探长卧室,果然见江桥鼾睡不醒,并且远远地付出一股酒味。 从卧室出来,他们又到了江夫人跟前。 “江总平时总醉酒吗?” “那倒也不是,不过你们也都知道,他这人敢拼酒,并且拼起酒来不要命。” “昨晚他和谁在一起喝的?” “前任市长高天宇。” “噢,是这样。” 狄锋看现场也勘查完了,天已放亮了,狄锋向干警们一挥手,出了屋。 狄锋回来向王副局长汇报,还没汇报完,市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王副局长把案情向市长作了简要汇报。 “本市出了这样的大案,全市几十万人民都看着你们,你们可要努力啊!” “是,我们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王副局长放下电话把脸转向狄锋:“看到了吗,此案市长都知道了。” “是谁把这事告诉了他呢?” “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人家当市长什么事不先知道,现在你要管的事是赶紧破案。” “可到目前我们还一点线索没有呢。”郝队长道。 “没线索得想办法找线索呀。”王副局长说完这话把脸转向狄锋:“不知探长有何高见呀?” “要想迅速侦破此案,我倒是有个想法。” “请讲。” “我想犯罪分子只要作了案,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现场虽然没留下可供破案的证据,但只要我们发动群众,调动起群众的积极性,就有可能破案。” “你是说悬赏捉拿?” “正是。”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向市委讲示,我们悬赏三万元。”王副局长深思了一会儿道。 还好,市公安局向上一请示,上面立马就批了,毕竟是江桥不是一般人。这消息在市电视台一公布,当天上午,就有一名叫霍二的司机来提供线索。据他说,在案发那天上午,他正开着车在街上转悠,九点多钟光景,一个操着温州口音的人上了他的车。他在江桥住宅附近下了车,临下车时,他告诉霍二,晚上他准备出趟门,让他晚上来接他,还把他的电话号留了下来。这晚霍二在街上溜了半天,正打算回家时,他的手机铃响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正是那个温州人。 “你怎么没过来?” “噢,是你,对不起,我忘了。”一听那口音,霍二知道是那个温州人。 “你快过来,我在这等你呢。” “还是老地方?” “对,还是我下车的地方。” 霍二没有犹豫,把车开到他们约定的地方,果然见那个温州人手里提着个密码箱站在那里。 “我们去哪?” “去a市。” “这么晚去a市?离这有三四百里路。” “你们开出租的还怕道远?老兄放心吧,我不传经亏待你的。” “你打算给多少?” “一千元怎样?” “这么黑的夜给一千元,好了,你找别人去吧。”霍二说完,缩回头就要走。 “兄弟,等等,我给你两千元好吗?两千元,妈的,算我放血了。”温州人道。 “也就是你,有言在先,换了别人,你给多少钱我也不去。”霍二故作不情愿的样子。 “好啦,好啦,兄弟,我们能凑到一起,也是我们的缘分。”那个温州人上了车。 还好,那晚车出的还算顺利,等到天快亮时,霍二又返回了极光城。霍二还没有从这次出车的窃喜中恢复过来,就又听说悬赏的事,他怎么想这个温州人都可疑,再加上悬赏的诱惑,于是他走进了探案组。 “你现在还有他的手机号吗?”听完了霍二的陈述后,探长问道。 “手机号,这个我手机里应该有,如果这个号还没顶出去的话。” “你快打开手机看看。” 霍二取出手机摆弄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手机号。 “找到了,找到了。”霍二把那个温州人的手机号报给探长,探长把那个手机号记在他的手机里。 “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探长道。 “我和他说什么?” “你问车上有个文件包是不是他的。” “就这些?” “不,你问他现在哪里?” 霍二拨打电话,对方传来已关机。 “好,你的任务完成了,如果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我们会给你酬金的。请把你的手机号留下来。” 霍二把他的手机号留下来。 “我没事了?” “没事了,不过我们请你守一个承诺。” “承诺?” “是的,承诺,我们要求你保密,你懂吗?这事要保密。” “是,我保证保密。” 霍二向探长等人笑了笑,走出门去。 霍二刚走,探长就和刘德江驱车来到市移动公司。 “我想咨询一下,你们这能不能手机定位?”经过简短的寒暄后,探长开门见山向移动公司经理道。 “应该是没问题吧。” “那请你们马上给这个号定下位。”探长取出那个手机号。 移动公司经理见探长的神情,知道此事的严肃性,立马来到技术室,请他们定位。 很快,通过现代技术,确定那个温州人在沈阳。 “你能把这人的位置随时提供给我们吗? “没问题。” 探长和小刘风风火火赶回公安局,把他们的鉴定结果报告给局长。 “好,请你带人迅速到沈阳捉拿案犯。”局长听完汇报果断地道。 “是。” 狄锋带了两名干警和霍二乘飞机抵达沈阳,他们在当地公 第十七章 末路 星期天的上午,极光城还依旧车水马龙,现代社会所特有的文明依旧随处可见,然而踏浪歌舞厅门前却是冷清清的,这在以盈利为目的的场所似乎有些不正常,可在夜总会或歌舞厅这类以夜生活创收的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里,人们习惯在黑夜里把不能消磨的激情与剩余的能量到这里释放,也好在白天里能平静地生活。 将近九点钟光景,一位装扮入时、貌若潘安的先生停在踏浪歌舞厅门前,他被门口的一则招工广告吸引住了,他相面似地在那张招聘服务生的广告前端详半天后,抬步走进了歌舞厅。 “先生,您好。”巴台小姐亲切地招呼道。 “小姐,您好。”青年礼貌地还礼道。 “先生,你需要什么服务吗?” “噢,你说服务是吧?我不需要,不过,你这里招聘服务生吧?” “是的,我们这里招聘服务生。” “小姐,你看我能行吗?” “你?我看是能行,不过这事我说得不算,你得过我们经理那一关。” “是吗,你们的经理在哪里?” “那你是诚心应聘了?” “可不,不诚心应聘我到这里干什么?” “是这样。”巴台小姐转过头向后边的房间喊“陈姐”,一会儿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位想招聘服务生,你带他见经理吧。” “陈姐”打量了眼眼前的青年,不知从哪里她觉得眼前的青年与一般的应聘者有些异样,禁不住掩口窃笑。 “小姐,是我哪块不对劲吗?”那位青年楞了一下。 “不是你不对劲,是我不对劲。”“陈姐”止住笑道。 “那我们不要去见经理?”青年试探道。 “那是自然,我们这里招聘服务生一律由经理做主,我带你去见经理,请吧。”“陈姐”说完转身上了楼。 青年跟在“陈姐”身后,眨眼功夫,他们到了经理室。 “陈姐”轻轻地敲门,里边喊了声“请进”,“陈姐”带着那个走进了屋,见天娇正在那里对着镜子涂口红呢。 “经理,又有个青年来应聘。”“陈姐”汇报道。 天娇放下镜子放眼打量了眼面前的青年,显然她被他英俊吸引住了。 “是你要应聘吗?” “对,是我要应聘。” “姓名。” “贾义。” “什么?我没听明白。” “姓贾,西字下边加个贝字那个贾,名义,就是义气的那个义。”“你这名子起得好哇,好记,假情假义的。”天娇嘻笑道。 那个青年听了天娇的话,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年龄。” “二十八。” “藉贯。” “江苏。” “江苏?我怎么听你的口音像北京的。” “我祖父生在江苏,从我父亲那辈,我家般到北京。” “噢,没看出来,你还是大城市的人呢。婚姻。” “未婚。” “二十八岁还没结婚?” “是的,我发誓挣不够结婚的钱我不结婚。” “那你是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是有些,可没有我想和她们结婚的。” 站在旁边的“陈姐”见这对这么有趣,禁不住偷着乐。 “文化程度。” “程度不高,初中毕业,可当服务生还是绰绰有余。” “看来你还挺自信的。” “是的,人要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干什么。” “那我可以问你自信的来由吗?” “我年轻、漂亮又勤快,像我这样的人不愁找不到一个吃饭的地方。” “看你那个自信的样子,你以为你一定会应聘吗?” “就是你不聘我,总有地方聘我的。” “好,算你有骨气。”天娇说这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有些懊恼青年的口气,却又不得不承认青年说的是实话。她绕着椅子转了一圈后重又坐到椅子上。 “好,算你说对了,你的确是年轻漂亮,至于你是不是勤快,我却想验证一下。”说罢她向“陈姐”道“带他下去吧,先让他打扫楼道卫生。” “经理,你先别急,你还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呢。”青年道。 “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说薪水呢。” “这个我倒是忘了,现在当服务生一般都是五百元,算我慷慨,我给你六百元,并且包管你伙食,你看如何?” “谢经理慷慨,那我就试试吧。” “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没有了。” “好,陈姐,你带他下去。” 陈姐闻言向青年笑道:“走吧,贾义先生。”贾义随陈姐出了经理室。 读者读到这里,除了觉得天娇有些啰嗦外,一定会觉得贾义这个人也真够怪的,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这个贾义还颇有些来头,他是中纪委派到极光城的暗探。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狄我锋死后,转眼又过去了许多天,别人或许对此事或许淡忘了,可新任探长刘德江却耿耿于怀,为了这个案子,他吃不下睡不着,可谓是绞尽脑汁,然而至今却还是一点线索没有。他知道此案事关重大,非他一个小小的探长所能侦破,想来想去,他想起了上级。给哪级上级写信呢?经过他慎重思考,最后他想起了中纪委,他想党和国家的那么多名声显赫的案犯都被法办了,极光市的一小块阴云决不能遮住太阳的光辉。于是他用了几天的时间,把他认为与狄案有关的有价值的线索全都写进信里,因为写到狄案,自然离不开江案,他把江案的来龙去脉、有关的社会背景娓娓道来,是他分析的他说明是他的分析,是他推测的他说明是他的推测,是他听人传说的说明是他听人传说的,最后他署上了自己的姓名。 信写完后,不曾想他又犹豫了,毕竟此案非同一般,前边有血的教训,对此他不畏惧,可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测,那些要人们会不会通过关系治他诬告、诽谤领导呢?到那时他可是有口难辩呀。可一闭上眼睛,一想到狄锋牺牲时的那种惨状,他又不能平,尤其是狄锋牺牲前不久和他谈的那次话,更坚定了他投诉的信心,他想只有中纪委能拨开上层关系的层层迷雾,让案情大白于天下。于是他把信寄了出去。 我们放下刘探长暂且不谈,我们且说天娇,自从她让贾义负责楼道的卫生,一个星期之后,平日里有意无意之间用心观察楼道的卫生,她发现自从贾义到位之后,楼道的卫生大有改善,再看贾义平日里干活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依旧是衣冠楚楚,好像他做的不是脏累的活,他的身上也从不会弄上污点。再加上他过人的英俊,天娇越发爱惜不已,再问陈姐,也极力夸赞他能干,于是又让陈姐把他带到办公室。 等到陈姐把贾义带到经理室,贾义发现今天经理竟是笑容满面。 “郑经理,我找我?” “贾义,你活干的不错,看来我当初是小看你了。” “谢经理夸奖。” “我这人呢,比较爱惜人才,我看你精明伶俐,让你干这粗活是大材小用了,我想给你换个岗,你看怎样?” “愿为经理效劳!”贾义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陈姐见贾义那副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贾义呀,你不要装的那样一本正经的好不好,本经理看你是人才难得,我想让你到我身边工作你看如何?” “请经理指示。” “我想调你到我身边当秘书你看怎样?” “当秘书是好,可我文化不够呀。”贾义笑道。 “这秘书嘛也用不了多少文化,只要你会跑腿学舌就行。” “可是……”贾义假装不情愿的样子。 “可是什么可是,经理这么抬举你,你还不感谢经理。”站在一旁的陈姐道。 “陈姐,我们不能鲁莽,我们让他自愿,不过,这秘书的岗与工勤不同,属于白领,我们是要加薪的。”天娇诱惑道。 “加薪?”贾义故作惊讶道。 “是的,这个岗月薪两千,要是做的出色的话,我们还要加薪。” “是这样,那让我试试。”贾义似乎是被打动了。 “你这人可真是,交了好运遇到了菩萨,你还不知感激呢。”陈姐道。 “谢主人恩典。”贾义学前清官场的礼节道。 在随后的日子里,贾义成了天娇的秘书兼保镖,其实这正是贾义的目的,他知道天娇淫荡好色,凭自己的长相,她必不会放过他的,这正是他施的美人计。 其实这项工作简单极了,他每天不是陪伴天娇出去购物,就是帮她做一些琐碎的小事,例如她会让他帮她交手机费,出行则让他驾车。好在这贾义是特警出身,身上有许多过人本领,这开车不过是他的小把戏。 对于贾义的突然得宠,同事们难免议论纷纷,有的羡慕,有的妒忌,都说勤快能干,不如有一张好看的小白脸。然而说是说,他们也明白这事由不了人,也不是后天所能弥补的,自己长的五大三粗的上不了台面,要怪也就只能怪爹妈的遗传基因。 因为贾义得宠,尽管同事们背地里妒忌甚至嘲骂,可当着他的面,却是再好不过的了,甚至不少人开始巴结他了。现在的这年头人也都变得乖了,背地里骂你八辈子祖宗,当面却装得比亲哥们都亲,他们都明白,或许有一天,他们还要求到他呢,至于贾义是英雄也好,男宠也好,光荣也罢,耻辱也罢,都是他自作自受,他们才懒得管呢。 而天娇呢,身边自从有了贾义,日子也过得滋润不少,其实贾义这小子不光是长了一副好面孔,人也是蛮精明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比鹦鹉把握的都好,他不像吴晓处,让人一看就知道有野心,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舍弃一切。不,贾义可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人随和,随遇而安,极有生活情趣,无论把他安排到什么场合,他都能应酬自如。 不用说,像贾义这样的白马王子,无论把他放到哪里,都不会缺乏追逐者,更何况天娇这样水性杨花的人呢?或许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被他迷住了,不然也不会初见面时的那场戏了。 对于天娇的心态,贾义是再清楚不过的,追逐他的女人多了,他不乏这方面的体验。老实说,单凭外表印象,天娇也不失可爱,她娇艳而有激情,正是许多男人的心中青春偶像,不然不会像江桥那样见过世面的人也会被她迷住心窍,然而,贾义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忘掉他肩上的责任,因此他尽管对她抱有好感,却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天,天娇让贾义采购了一些罐头、水果之后,自己拎了两瓶洋酒上了车。贾义问她去哪,她也不说具体地方,只是不停地给他指明方向,最后他们到了一处人迹罕至山丘上。贾义随着天娇下了车。此时正是暮春时节,再加最近下了一场透雨,四周的山上一片翠绿,一些野花随着山风的吹拂,不停地前呼后拥。贾义跟在天娇的身后,他觉得她今天很特别,手里打着一把黄色遮阳伞,随风飘扬的秀发在她乳白色的裙衫上拂来拂去,秀美灵巧而有弹性的双腿显得格外吸引人,给人一种动感美。最令人心醉的,是她的偶尔回眸一笑,因为脸上化了妆,睫毛与唇上也上了眼粉与口红,所以看去分外的鲜艳,用一句现成的话来说,就是美若天仙。 天娇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你看怎样?”天娇望着贾义微笑道。 “美,简直是太美了,你看这遍野的花草,多少年来没人来欣赏它们,可它们还是开得这么灿烂。”贾义由衷地道。 “你这是什么逻辑,你以为这漫山遍野的花都是为人才开的吗?要我说才不是呢,它们的爱人是蜂蝶,才不是人呢。”毕竟是当过花农,所以见解也与众不同。 “有理有理,其实这世界上只有蜂蝶才最懂得花,或许这花开得这么美丽也就是为了招引蜂蝶呢。”贾义饶舌道。 “哎,贾义,食品带过来没有,我们今天在这里就景饮酒,你看怎样?”天娇要布局。 “好,难得经理有这样的好兴致,我这就去取去。”贾义见机会来了,将计就计。 一会儿功夫,贾义取来了酒菜,他启开罐头,打开一瓶酒,斟好了两杯酒。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一首古诗。”贾义道。 “古诗?” “是的,是陈子昂的诗,诗名叫什么我忘了,但诗的内容我却记住了。” “那你快背育给我听听。”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千古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妙,妙,没想到你这个没有文化的人,肚里也有这么多的墨水。”天娇假意恭维道。 “我哪有什么墨水,只不过是背背人家的作品而已,也是我东一耙子西一扫帚捕的野食,上不了大雅之堂。”贾义故作谦逊道。 “好了,我们不为别的,就为那个叫陈什么的人干一个吧。”天娇倡议道。 “老陈头,我们就叫他老陈头怎样?” “好,我们为老陈头,为老陈头的那首诗干一个”?天娇兴致勃勃道。 两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由于惺惺相惜,两人越喝越对劲。可喝着喝着,天娇突然哭了。 “经理,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怎么了,我现在就想哭。” 贾义知道她喝的差不多了,也不劝她,只任她哭下去。哭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 “我真的是觉得很累呀。”天娇道。 “我们都羡慕你活得风光,你现在身为经理,每天衣食不愁,要风得风要雨处雨,你怎么能觉得活得很累呢?” “贾义,我可以给你提个意见吗?” “给我提意见还用客气?我是你的秘书。我哪块做的不对,你尽管批评就是了。” “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生分,一口一个经理地叫着,叫的我心发毛,其实你没感觉到我把你当成了好朋友了吗?” “我不叫你经理我叫你什么?” “我叫郑天娇,你就叫我天娇好了。” “那怎么行呢,别人都经理经理地叫你,我叫你天娇,别人会笑话我的。” “在他们面前喊我经理,他们不在面前,就像现在,你喊我天娇好了。”女人开始发出诱惑的触须。 “好,我听你的,就叫你天娇,哎,天娇,我看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我哭我命苦呀,我从小没了爸爸,跟着妈妈受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后来遇到恩人江总,他可怜我让我当了这里的经理,还帮我介绍了对象,可谁曾想他是个凶犯。”天娇虽然酒喝了不少,却绝口不提她与江总在滨海市的事。 “我好像是听人说了,我不信,他真的是个凶犯吗?” “可不是嘛,现在全国都在通辑他。” “你和他结婚了吗?”贾义故意套她的话。 “就差几天了,结婚证都领了,他这是害我吗?” “领了结婚证,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贾义烧火道。 “可他跑得无影无踪,我们上哪成夫妻呢?” “贾义,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天娇含情脉脉地望着贾义道。 贾义摇了摇头。 天娇移了下身子偎在贾义的怀里道:“贾义,你看不出来我爱你吗?” “我不配,我是一个穷小子。”贾义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呀。” “不可能,纵然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你是有夫之妇,我们是不可能的。”贾义找借口道。 “可他已经跑了。” “正是因为他跑了,所以才更可怕。” “为什么?” “我听人说,你对像那人是个杀人魔王,有人说探长就是他杀死的,你想过没有,探长有多大的本事都让他杀了,我一个小平民怎么敢太岁头上动土呢?”贾义推开天娇道。 “那么说你是不爱我了?” “哪里的话,你的丈夫是条狼,他会把我给吃了,我惹不起他呀。” “没想到你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是的,吴晓处不是个什么好人,我义父对他那么好,他不但不知报恩,还雇人去偷他,可他也有个优点,就是敢做敢为。”天娇现出生气的样子。 “天娇,我刚才说的也是笑话,我贾义站起来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子汉,我怕过谁、惧过谁?只不过我思想很传统、很保守,把爱情看得很神圣,我爱一个人就是从一而终,我不想在没有弄清情况的前提下就草草地做事。” “好,你是个负责的男人,我佩服你。” “那你能把他的情况和我说说吗?” “要说,也是我义父不识人,我不明白我义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他那个白脸狼呢,这下好了,不但害了他,也害了我。” “男人嘛,就是要狠些,要不怎么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呢?”贾义试探道。 “也许当初我义父也是看上了他有志向、有知识这一点了,没想到我义父那么有见识的人也会看走眼。” “那你应该和他脱离关系才是。” “他一个罪犯,我怎么和他脱离关系,摸不着够不到的。” “他或许心里还爱着你呢。” “是的,他打电话来说,让我等着他,过段时间他派人来接我。” “那你答应了?” “他杀人不眨眼,我哪敢不我们答应呀。” “那你是打算跟他走了?” “跟他走,我才不呢,他一个再逃犯,我可不跟他去受罪。” “是的,你不能跟他走,你想,他现在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或许是吃上顿没下顿呢。” “不,他电话里说,他现在发了,他现在已经有了几百万,他打算带我到国外去。” “他现在哪里?” “我怎么能知道他在哪里呢?我问他他也不说,后来我再打他来电话的那个号,那边没人接。” “那可能不是本地的。” “不是本地的,电话区号是020,也不知是哪的。”说完这话,天娇仰在草地上,半天不说话。 贾义望了眼太阳,此时正是日至中天的时候,尽管是暮春,阳光还是很足的。他把目光投向天娇,见她躺在草地上,脸上现出愁苦的神情,全无人前的那种张扬。大约是出于同情,贾义撑开伞,把它放到她的头上为她遮阳。 这天剩下的时间再没出什么可值得记录的事,天娇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她的手机铃响了,她接完电话便与贾义匆匆离去了。 这次游山,贾义收获不小,从山上回来,他偷偷地打开电话号码本,从那上的区号他知道吴晓处打电话的地方是在广州,然而广州那么大,一下子要找到他也不是一件易事,他知道,要想迅速捉到吴晓处,必须弄到他那次打电话时用的号码。为此,他绞尽脑汁,他设想多种方法从天娇的手机上查找,没想到,实事上这事是再简单不过的了,第二天,天娇在办公室里忙活了半天,她突然想起洗手间,便急匆匆地去了,这时她的包就在她的办公桌上。这是天赐良机,贾义毫不犹豫,打开的她的包,取出她的手机,一查,那上还真就有一个区号是030的电话号码,虽然名子不是吴晓处,而仅用一个醋字代,但职业的天性使贾义立马明白,就个醋就是那个吴晓处,他飞快地记下了他的号码,又迅速地把她的手机放回包里。这一切都做完半天,天娇小玲珑才姗姗进了屋。 当天,贾义就把这个信息报告了上级,因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否真的能够捉到逃犯,他不敢暴露目标,还要继续在这里卧底。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正在贾义怀疑自己的信息是否有价值时,从上边传来捷报,逃犯吴晓处在广州落网了。 事情是这样的:中纪委领导获得贾义的情报后,立即派人乘飞机赶到广州,根据贾义提供的电话号,他们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以吴晓处打电话的那座磁卡电话位置为圆心,以方圆十公里为半径进行大搜捕,可第一天却毫无结果。第二天接着更细致地搜,还是没结果。正在大家感到茫然的时候,有一名警察说在他们搜查的一家里,有一名外伤患者,他脸上缠着纱布,虽然与照片上的吴晓处不像,可他们搜查他时,凭直觉他觉得他有些异样。 “他在哪了?”带头的领导问。 “在近郊的一幢砖瓦房里。” “好,你带我们去。” 他们赶到那里,屋里的主人迎了出来,当地的片警认识,来者叫刘方,是个出租车司机。“你们家有外来人口吗?” “有个表弟,出了点事故,刚出院,住在我家。”刘方道。 “人呐。” “在屋了。” “带我们进屋。” 刘方在前边带路,警察们跟在后边,可等他们进屋时,他的表弟却不见了。 “人呢?” “他刚才还在屋呢。” “他不是出了事故吗,怎么还能走动呢?” “这……” “搜。” 这时有人发现,窗户开的,有人从那里跳出去逃了。 “追!”带队的领导道。 很快,捉到了那个面缠白纱的,把他带到领队的领导面前。 “你叫什么名子?” “陈刚。” “你见到我们为什么要逃?” 那人并不言语。 “揭下他的白纱。” 有人过去揭,却发现他的脸却是真的做了手术,人也和通辑令上的吴晓处的不一样。 “你是在哪做的手术?” “在……”陈刚犹豫着不肯说。 “吴晓处,我找认出你了,你不要认为你整容以后我就认不出你了,你说,你是在哪做的整容术?” 此时这个逃犯见自己再无法隐藏,只好把自己做整容的美容院告诉了警方。 一起大案终于告破。 在接下的日子里,根据吴晓处手里的录像带,极光城的一个又一个赃官落马被捕,那些从吴晓处手里花钱买回录像带的赃官也被吴晓处供了出来,最终江桥的恒达公司也露出了水面。江桥也在极光城被捕。 随着江案及与江案相关的极光城赃官案的告破,一些赃官纷纷落马,一时间,极光城成了全国媒体关注的焦点,各地媒体纷纷报道这起利用美色腐蚀、挟迫赃官,以达到其发财目的实事。虽然这样的案件在今天的开放时代不是独创,但还是引起国人的一片唾骂。就在这一片唾骂声中,有一个人感到十分不解,她不相信媒体宣传的真实性,她决定要到实地调查,这个人就是曾在极光城生活过,并与江桥差一点产生恋情的韩笑。 韩笑与丈夫守拙言明此事,此时的守拙已荣升西部某煤业公司的总工程师。丈夫对夫人的作法很支持,毕竟江桥曾经是他们的朋友,况且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此时的韩笑已是全国知名作家,她出版发行的著作已有十几本了,她需要体验生活。 第二天,韩笑就辞别了丈夫,从千里之外赶到极光城。一些业内人士听说著名作家韩笑莅临本市,纷纷到机场迎接,韩笑在和他们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