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十绝》 第一章 干点大事 夏夜凌晨,赵家别墅院子的花坛内,偶尔响起窸窸窣窣的微弱虫鸣。而三楼的卧室里,却鼾声如雷。 一个一米八多的年轻小伙,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时不时还挠挠脸,吧唧吧唧嘴。 虽说这小子睡相很不体面,但他却是盗墓世家赵家现如今的独苗——赵喆。 这赵家祖上,便是清皇城九门提督——赵邦兆。 至于其人生平,民间传闻远远多于史料记载,颇为神秘。 赵邦兆天生神力,自小就食量惊人,民间甚至有传言,说是白虎星转世。 后来更是官居清乾隆二品大将军,战功赫赫。 最终,缅甸战败,被问责降职,留守边关。 然而,乾隆五十三年,皇帝却突然下旨平反赵邦兆,尊为军民提督。 突然而无来由的封赏,让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各种各样的流言,也传的沸沸扬扬。 传闻,赵邦兆在征战缅甸期间,干起了盗墓的行当,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座神秘古墓。 墓主人尸身未腐、容颜不朽,棺椁中更是发现了一本似记载着堪舆之术的神秘古籍。 后来,清军大败,乾隆火冒三丈。斩了同行副将军李时升,又赐死了云贵总督杨应琚。 眼看着兄弟们都凉了,赵邦兆心想: 大事不妙。 为了免除死罪,赵邦兆便把墓中得到古籍的秘密,一五一十地禀报乾隆。 皇帝震惊至极,战败的火气也被冲淡了不少。 立刻下旨,命赵邦兆戴罪彻查堪舆古籍一事。 赵邦兆也算是死里逃生,半点不敢懈怠,连忙卖力地查了起来。 历时数年,赵邦兆终于破解了书中的奥秘。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上奏乾隆。 堪舆古籍,共分九章:选址、形制、甬道、筑墙、随葬、棺椁、镇陵、机关、封门。 详细记述了陵墓修成之道、墓室大吉之诀。 遵照古籍所载各章榜首之法,建造陵墓下葬,可保墓主尸身不腐、子孙后代万年兴。 皇帝听后龙颜大悦,当时便下旨:平反赵邦兆,官升三级。并在其染疾过世后,破格赐九棺之制厚葬。 然而,就在赵邦兆下葬一个月后,赵家宅却突然离奇失窃了。 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是一件儿都没少。唯独所在赵家密室里的堪舆古籍,不翼而飞。 只剩下赵邦兆书房抽屉里,和一堆草稿纸混在一起,潦草手写的“封门”一章译本,和零星的图文注解。 传家宝丢了,老赵家算是炸了庙。 赵家人不惜人力物力,抓贼抓了整整三年,却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只能心里骂着那小偷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儿恨得牙痒痒,一边儿摇摇头、叹口气说: 算了!好歹还有一章译本呢,总比毛都没剩下强啊! 事实上,这封门一章,看似不起眼,却详细罗列了八十一种墓门修建方法以及封门要诀。 赵家人从此代代相传。 凭着从老祖宗手写译本里学来的手艺,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建陵门匠。 有意思的是,深谙墓中稀奇精巧门道的赵家人,竟还相当有经济头脑。 一边替皇亲贵族建陵、造墓门,得着大笔的封赏酬劳。 一边搞起了副业,抡起膀子去开先代的古墓门,倒起斗来。 积年累月,明器也捞了一大把,可算是富得流油。 但从民国起,兴师动众造陵墓的事就不常有了。赵家人这门匠的主业,自然也难再维持下去。 眼看着时代彻底变了,赵喆的爷爷——赵乾坤,果断带着媳妇和一对孪生子,南下深圳,开了个开锁铺子。 或许是赵家人天赋异禀,触类旁通。门匠转锁匠,没想到手艺还真不错。 渐渐地,这开锁的生意也干的有模有样。 虽说赵家人的行当身份变了,但搞副业的这个爱好可是没变。 老赵家明面上开始了锁匠生意,暗地里,赵乾坤、赵江海、赵江河这爷仨,时不时的也去倒个油斗。 开锁这一行,说到底还是小本买卖,收入实在不多。 不过,好在老赵家的家底相当厚实。爷几个也乐得清闲,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搞副业。 所以,从来也没动过关门大吉的念头。 但是,到了赵喆这里,虽说接手了开锁铺子,却没接得了倒斗这副业。 事出有因,自从赵喆的叔叔——赵江河,意外折在了墓里。 老爷子赵乾坤和赵江海也就金盆洗手,退出了盗墓行当。 赵家自然是不想赵喆再去冒这个险。 所以,赵喆虽然从赵江海那学来了封门技法,但连墓门的影儿都没见过。 每次爷俩喝酒喝到兴起,赵江海还总爱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给讲些当年墓里的故事。 听得赵喆直咽口水,心里别提有多痒痒。但也不敢开口,求赵江海带他下斗去见识见识。 久而久之,古墓这茬对于赵喆来说,除了存在于老赵的故事里,就只剩下自己的梦里了。 眼下赵喆睡的正香,突然翻了个身。咂着嘴,梦里不知是在哪个皇陵。 四周空无一人,赵喆举着火把,背着双肩登山包。 一扇三米多高的雕花白玉墓门矗立眼前,在火把光线的映照下,泛起油润的光泽。 赵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 眼冒绿光,仔仔细细端详着门上的麒麟图样,反复抚摸着尾巴上的花纹。 突然,一阵震天响的“哐哐”敲门声,把赵喆吓了个灵魂出窍。 猛地睁开眼,白玉门是没影儿了,眼前就剩下黑漆漆的天花板了。 缓过神来,伸手打开了灯。 看了眼墙上那指向凌晨一点的时钟,赵喆的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弹了起来。踩上人字拖,就冲下了楼。 “缺德玩意儿,开门看老子踹死你。” 赵喆愤愤地念叨着,大步流星冲到一楼门口。 左腿开始蓄力,右手便拉开了大门。 只见一张浓眉大眼的黑鞋拔子脸,满脸写着兴奋。 横冲直撞地拉着赵喆,反手把门一锁,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哎呀!我这手都快拍成猪蹄儿了,可把你拍醒了!我说你咋还不接电话呢?啥时候添的这毛病?” “你还有脸问我?大半夜的,就你这么敲门,你是想吓死谁?” 赵喆一看,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了老赵二十多年的伙计——老耿。 老耿本名耿直,人如其名,那是相当耿直。 年纪只比赵喆大个十几岁,长得是又黑又着急。 初中没毕业,就开始在赵家开锁铺子里打杂帮工。 这家伙其貌不扬的,但是相当聪明,学起东西是又快又像样。再加上踏实肯干,深得赵家人喜欢。 早些年,先先后后也跟着赵乾坤老爷子他们下过好几个墓,身手倒还真挺敏捷利索。 用老爷子的话说:耿直这小子吧,虽说不中看,但还真挺中用! 再后来,老爷子彻底金盆洗手、云游养老。 老耿就跟着赵江海形影不离,帮着打理铺子的同时,再兼司机。 这么多年过来了,要不是因为长得实在跟赵家不沾边,再加上年纪对不上。 赵喆肯定得怀疑,这厮是不是赵江海的私生子。 “这你可真怪不着我,打你手机,你也不接啊!” 老耿边说着,边点开了手机通话记录,举到赵喆面前。 “你自己瞅瞅,我这得打了二十多个。还以为你猝死了呢。” 赵喆看着一连串的记录,一听这话,啧了一声,抬手就把手机怼了回去。 “我呸!我是睡得太实,手机振动没听见!敢情你专门跑来,就为了看我还活着不?” 老耿这人,虽说嘴上说话没遮拦,但还算个沉得住气的人。这么火急火燎的,估计也是有正经事儿。赵喆心想着,起床气也消得差不多。 看着老耿后脖颈的汗,赵喆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扔了过去。 老耿拧开瓶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长长的打了个嗝。 “说吧,到底啥事儿,急成这样?”赵喆心想,难不成老赵出事儿了? 老耿突然面色一沉,拉过赵喆,低声说: “带你干点大事儿。” 第二章 水库 看着老耿神秘兮兮的德行,赵喆这胃口也被吊了起来。 挪了挪屁股,坐得离老耿更近了些。 这才发现,老耿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一条金链子。 赵喆心想:难不成这家伙真得了什么发财的门路? 于是赶紧伸着脖子、探着头,也学着老耿悄声起来。 “啥啊?” 老耿眼看着赵喆这好奇的样,竟还有点儿洋洋得意。 一边伸出右手,拍着赵喆的肩;一边举起左手,在赵喆面前晃了晃。 这黑手五指短粗、手纹极深,一看就是糙汉,着实没什么观赏价值。 但这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下就让赵喆看直了眼。 这扳指约两厘米宽,通体翠绿鲜亮,光泽油润。虽说没有什么纹路雕饰,但懂行的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帝王绿!你这是中六合彩了啊?!” 扳指这东西,按照用料,有青玉、白玉、碧玺、象牙、玛瑙、翡翠等等。 但要论最珍贵,那非翡翠扳指莫属。 赵喆心想着,这老耿又是金链子,又是帝王绿扳指。要是没中个大几百万,估计也不敢这么捯饬。 老耿眯着眼,歪着头,咧嘴一笑。 “你小子缺心眼呀?发财还想着靠彩票呐!那玩意最他娘的不靠谱。你那爹可都买了好几十年了,你见他中过一块钱没?” “我老耿发家致富可不靠运气,咱实打实的靠双手!” 说着就把二郎腿翘了起来,像个苍蝇精似的搓起手来。 眼看着赵喆像是没听进去一样,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手里的扳指出神。 老耿清了清嗓,二郎腿一撂、俩手一拍。 “得!也不跟你瞎贫。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咱哥俩有福同享的。” 老耿说着,就把扳指撸了下来,往茶几上一放。 “这个你喜欢就拿走。不过......咱俩得合作一把。” 老耿这人平时确实大大咧咧,但在钱的问题上,谁也别想占他丁点儿便宜。 突然之间,竟然这么大方。 赵喆心里犯嘀咕的同时,也隐隐地有了种预感——这合作,肯定没那么简单。 可别是什么杀人放火、贩毒走私的活。 老赵去阳朔旅游,下周也该回来了。 别到时候自己没法去接机,反倒让老赵去警察局捞人。 按赵江海那脾气,估计准得当着警察的面儿,给赵喆打成胖头鱼。 “瞅你那磨磨唧唧的样儿。放心吧,我老耿也是良民一个,不能让你进局子!” 老耿似乎看出了赵喆的顾虑,眼瞅着金钱攻势不奏效。眉毛一挑、眼睛一眨,提了提嗓门。 “就算这扳指你不稀罕,古墓你不想去瞅瞅?” 最后这句话,让赵喆整个人猛地一震。 从小到大,赵喆对于古墓的渴望,怕是十个帝王绿都不换。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同时,赵喆心里竟开始翻腾起来,瞪大了双眼看向老耿。 “你说真的?” “骗人是孙子!就在水库后山上,我也是上周跟大脸去钓鱼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老耿拿起桌上的半瓶可乐,一饮而尽。 原来,上个星期老耿约着好哥们儿——大脸,一起去市郊的水库钓鱼。 这两人可都算是钓鱼的好手,要按平常,一晚上怎么也能钓上个十几二十条。 但那天倒也稀奇,从八点耗到了半夜十一点,愣是一条鱼都没咬钩。 俩人一商量,就决定沿着水库边,继续往更偏一点儿的后坡方向走去。 老耿和大脸左挑右捡地选定了一处位置,小马扎一放,便不信邪地继续钓了起来。 可直到凌晨两点,硬是连条鱼影都没见着。 抬头看看溜圆的月亮,又低头瞅了瞅平静得像块镜子的水面。 俩人都摇了摇头、泄了气。 一边纳闷儿,一边骂骂咧咧地把渔具都收了起来,准备开车回家。 拎起渔具包和小马扎,俩人一前一后地往坡上停车场的方向走着。 突然,走在前面的老耿却停了下来。 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低头望着地面。 原来,两人为了快点儿上坡,硬是从这后坡膝盖高的草丛里趟出一条路来。 结果走到半山腰,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大洞,赫然出现在杂草丛中。 别说是晚上,就算是白天,也很难发现。 亏得老耿眼尖,不然非得一个前滚翻,带着大脸一起掉进去不可。 只见这洞斜向下延伸,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却也看不到尽头通向何处。 大脸是个倒腾古玩物件的,对着这洞口看了半天。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寻思着可能是个捕兽的陷阱。 可这倒斗无数的老耿,却整个人精神一振。 这下面,肯定有墓! 听完老耿的判断,大脸也兴奋了起来。 过手了无数的明器,但这古墓可是头一回遇见。 整个人趴在洞口往里张望,摩拳擦掌地想要下去看看。 两人一合计,从包里掏出尼龙线拴在了一旁的红树上,扯着线,便从洞口顺了下去。 下行约摸着三五米的样子,这大洞终于见了底。 洞尽头是个二十平米见方的圆形空间,中央立着一个一米多高、形状规整的正方形青石祭台。 台面四角各一只铜铸的香炉,正当中摆着一只黑色漆木盒。 老耿和大脸立刻跑上前去,一掀开这盒盖,俩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满满当当地一盒子金银器皿,珠宝物件,老耿这扳指就在其中。 虽说没什么太惊艳的宝贝,可这翡翠扳指也够带劲儿的了。 俩人嘴都快咧到了耳根,急忙把渔具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连箱子带香炉,统统装进了包里,塞了个满满当当。 显然,俩人这是误打误撞进了人家古墓的祭殿。 可这大洞却不知怎么来的,如果说是盗墓贼打的盗洞,道理上也解释不通。 首先,这尺寸打的也忒大了点,一般盗洞能容一人通过足矣。 按照这个尺寸,除非这打洞的是个相扑选手。 其次,如果真是盗洞,那祭台上的宝贝怕是早就让人收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轮得到老耿和大脸? 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俩人索性也不去纠结。 顺着尼龙绳便爬了出去,边往坡上停车场方向走着,边沿路做下标记。 俩人分工明确,大脸负责尽快把这批明器统统出手,哥俩三七分成。 老耿负责备齐下墓的装备,约好一个星期后,再回来倒这个斗。 按照计划,两人明晚就再次要出发。 而这,也正是老耿现在急三火四跑来的原因。 明器全都出了手,那几个香炉更是被明眼的认出是清朝皇亲贵族的物件。 俩人乐开了花的同时,老耿却越发有点儿忐忑。 这一星期,虽然麻利地备齐了军刀、绳索,和一些常用的家伙事儿。连炸药也搞来了不少,可老耿这心里总觉得还不妥当。 倒这斗必逃不过开墓门,眼下炸药是有了,可这墓所在水库后山,虽然和市区有一定距离,但也没偏远到可以随便放炮的程度。 再加上对于炸门这活,自己只知皮毛,根本算不上精通。 万一手上的劲儿使猛了,要么把自己给活埋了,要么把警察给炸来了。 老耿思来想去,总觉得市郊炸墓,忒心虚。 于是,这主意也就打到了赵喆身上。 虽说赵家这开墓门的绝技,赵喆也只是懂理论,从未实践过。 但这种小墓,应该也不会难得太离谱。 出发在即,死马当活马医。老耿心一横: 拉上赵喆,总比只带上大脸那家伙,要靠谱些。 老耿瞄了眼旁边的赵喆,后背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开口道: “怎么样?咱们走一遭?” 第三章 歇业三日 赵喆一言不发地把那扳指套在了大拇指上,不停地转动着,心里无比纠结。 要是让赵江海知道自己偷偷跑去下了墓,非得给赵喆打成个二级残废。 可是现在,这千载难逢的圆梦机会就摆在眼前。要说就这么拒绝了,也实在是不甘心。 老耿似乎看穿了赵喆的顾虑,凑了过来,眼神狡黠地悄声说道: “放心,我老耿拿人品担保。这事儿,天知地知,保证不让海爷发现半点儿猫腻。” 赵喆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老耿这信誓旦旦的样儿。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扳指,猛地坐直,一拍大腿。 “成交!万一被发现了,大不了咱俩一起坐轮椅。” 这下子,老耿总算是得偿所愿。 一边拍着手,一边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着,那鞋拔子脸也显得更长了些。 “得嘞,一言为定。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说完,便起身,从冰箱里又拎了瓶可乐,扭头就准备出门。 赵喆赶紧站了起来,冲着他叫道:“哎?你这扳指!” 老耿喝着可乐,大步流星就出了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不都答应跟我走这趟了么?咱也不赖账,归你了!” 看着缓缓关上的门,又低头瞅了瞅手上这扳指,赵喆总觉得不对劲。 按照老耿的说法,之前他们倒腾出来的东西,满打满算能值个几百万,可还得跟大脸三七分成。 要论价值,这一个扳指,可就远远超过了老耿能分到手的。 按说老耿那抠门劲儿,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这扳指给了赵喆。 除非,这家伙疯了。 赵喆揉了揉略微发胀的太阳穴,顺势往后一倒。枕着扶手,平躺在了沙发上。 举起手里的扳指,对着灯光琢磨起来。 油润通透,虽然赵喆不是玩翡翠的行家,但怎么看都觉得,这确实是上好的货色。 仔细想来,唯一说的通的解释就是—— 老耿在撒谎! 能让老耿费尽口舌来怂恿赵喆,再绞尽脑汁周密准备,非要再走一趟的墓。 这里面,必然大大的有好货。 老耿和大脸上次到手的宝贝,也绝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至于老耿隐瞒了多少分成,其实赵喆并不在意。 赵喆这人并不贪财,赵家也更不缺钱。 能亲自进墓里走一遭,圆了这二十多年的梦想,那比什么都强。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困劲儿也慢慢上来了,眼皮都有些发沉。 赵喆把扳指套回手上,侧了侧身,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经是晌午了。 赵喆使劲抻了个懒腰,挠了挠鸡窝一样蓬松的头发,走上三楼。 把扳指收进了床头的抽屉里,又简单洗漱了一下。 换了一身运动的行头,站在镜子前。 看着自己,又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竟觉得似乎有点不真实。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店里的伙计小胖打来的电话。 小胖是店里的老伙计了,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深圳本地人。父母都是工人,小胖也没读大学,技校一毕业就进了社会。 不想和父母一样在大厂流水线上做活,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靠着手艺,过点安稳的小日子。 于是,便跑到了赵家这小店里学徒帮工。 小胖这人生的白胖白胖的,个头不高。脑袋并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笨,说话也结巴。 但好在相当憨厚老实,赵家人也觉得这孩子可靠。看店管账这些活,一股脑的也就都交给了他。 平日里,就属赵喆和小胖一起在店里的时间最多。 至于赵江海,那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成天带着老耿四处游荡。 眼看着午饭时间都过了,还不见赵喆的人影,小胖肯定是急了。 赵喆赶忙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 “喂?老...老板!你今天怎...怎么还没来?出...出什么事...事了吗?” 果然,小胖是着了急,本来就结巴,这下说话更不利索了。 赵喆有点心虚地说道:“啊!没事儿。昨晚跟老耿宵夜喝多了,今儿一不小心起晚了。我一会儿就到店里了。店里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那你没...没事就行。店...店里好着呢,天天都没...没事儿。”说完小胖就挂断了电话。 赵喆举着手机,不禁略感尴尬地嘿嘿一笑。 说的可不是吗,最近这些年开锁铺子的生意越发冷清,哪能有什么事儿啊。 揣起手机,换上运动鞋,把大门一锁。赵喆骑上电动车,一溜烟地就奔着店里去了。 深圳正午的大太阳当头晒着,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但等骑到了店里,赵喆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推开店门,只见小胖正靠在店里的藤椅上,大口啃着绿豆冰棍。 一看赵喆来了,赶紧跑了过来,把手里的冰棍举了过去: “来...来一口!” 赵喆低头看着这冰棍上齐刷刷的牙印子,心里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了,你吃吧。” “今天有生意么?” 赵喆从冰箱里拿了瓶乌龙茶,边喝边坐到了收银电脑旁,开口问道。 “哪有...有...有什么生意啊。就有个小孩,要...要开日记本的密码锁,我直接给他把本子掰...掰开了。” 小胖一口把剩的半根冰棍都塞进了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道。 “哈哈,那你收了人小孩多少钱啊?”赵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笑着问道。 “收钱?他还让...让我赔...赔他日记本儿呢。” 说完,小胖就一屁股躺回了藤椅上,摇晃起来。 赵喆放下了手里的乌龙茶,挠了挠头,看着小胖说:“我明天出去办点事儿,就不来店里了。你也有日子没休息了,干脆放个假,回去看看你爸妈,今晚走之前把店门锁好就行。” 小胖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火腿肠一样圆咕隆咚的胳膊在藤椅扶手上用力一撑,唰地坐了起来。 “真的?” “千真万确。” 赵喆颇为用力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给小胖转了一千块钱,说道:“拿着钱给叔叔阿姨他们买点东西,也当我一点心意了。” 这些年,虽然生意不怎么样,可小胖看店确实是极其敬业,赵喆也是全都看在眼里。 心想着不如趁这次机会,让他也好好歇歇。 小胖收了转账,嘿嘿地笑着,嘴都快咧到了耳根,开口说道:“谢...谢谢老板。那...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歇三天就...就回来。” 俩人相视一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唠了起来,还组队打了几把游戏。 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六点。日头偏西,气温也多少降了点儿。 赵喆又叮嘱了小胖一遍,让他把店门锁好。 还打印了一张写着“店主有事外出,歇业三日”的提示牌。落款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小胖,让他锁了门以后贴在门上。 都安顿好了以后,赵喆抬腿跨上电动车,在小胖的目送中,飞驰而去。 还没骑到家门前,就远远看见老耿的黑色奥迪横在院门口。 车窗大敞着,后视镜旁架着两只脚丫子。 赵喆骑上前去,在窗边上停了车,往里看了看。 这才发现,老耿在车里正靠着打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于是,抬起手,对着那脚丫子就狠狠地拍了一下。高声说: “嘿!我说你来的够早的!睡得挺香啊!” 老耿吓得一个激灵,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睁开有点略肿的眼睛,骂道: “啧,缺德玩意儿吓我一跳!我一宿没睡,眯一会还不成?” 说完,老耿用力揉了揉眼,把脚收了回去,说:“快把你那电驴子停好,上车咱就出发。” 赵喆坐上副驾驶才发现,车后排的座椅,被三个黑色大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 第四章 阿龙 “好家伙,你这是拿你的奥迪当货拉拉呢?” “屁,我跟你说,我这一宿没睡,就为了跑到惠州去拉这些玩意。” 老耿脚下油门一踩,边说着,边摸了颗槟榔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 赵喆伸手扯开一个袋子,扒拉着看了看。却发现,上面这袋子里净是些钓具。 不禁皱起了眉,开口问道:“我说,咱这是下墓还是摸鱼?带这么些个渔靴渔网干啥?” 老耿听着就笑了起来,回答道:“要说呀,你还是嫩了点儿。” “市郊水库那边最近管得严,这是拿来障眼的。为了防止点儿背,遇见些值班的交警来查车。好东西都在下面呐!” 原来这三大袋里,只有表面是些渔具。拨开才发现——撬杆、钢铲、头灯一应俱全。 这些东西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真正适合在地底下用的,还是有讲究的。 老耿弄来的这些装备,一看就是有门路才搞得到的行货。 赵喆拿过一顶头灯,套在了头上,说:“老耿你牛啊,这些装备看样子不是进口就是军用的好货啊。你通宵跑这一趟,挺值!” 老耿不禁得意起来,顺着车窗把槟榔渣吐了出去。 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些都是小意思。我这趟,主要是为了最底下那三把格洛克,那可是实打实的硬货。” “要不是咱这些年在行里的名声好、路子广,今儿压根都拿不到,起码还得等上个把月。” 听完这话,赵喆整个人一激灵。 格洛克的自动手枪可算是赫赫有名,足足覆盖了40多个国家的军队武装。在枪支合法化国家的民用市场,更是吃香得很。 上学的时候,赵喆也算是个逃课泡网吧的cs狂热爱好者。 但他万万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摸到真的格洛克。 只见赵喆两眼冒光,咽着口水,激动起来。 大半个身子从座椅缝隙探了出去,伸长了胳膊想把枪翻出来看看。 “嘿嘿嘿!嘛呢!别掏了,老实坐着,下了墓随便你使。” “现在咱可在北环上呢,就脑袋顶上那些个高清摄像头,随便给你咔嚓一张,咱俩都得完蛋!” 老耿急的差点破了音,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赶紧拎着赵喆的后脖领,给他拽了回来。 车子一路飞驰,等到了水库停车场的时候,天色已经略微发暗。 这停车场不大,车子也少的可怜。算上赵喆他们,也不过四辆。 赵喆打开车门,下了车。发现这停车场并没有搬着小凳的收费大爷,只在入口处有一个小屋。 挂着一块字迹斑驳的牌子,上面写着“阿龙便利店”。 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赵喆回头看了看正一脸认真,埋头整理后备箱的老耿,便独自向便利店走了过去。 不出所料,店面不仅小,而且老旧。 看店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看都没看赵喆一眼,自顾自地低头打着游戏。 货架上的东西少得可怜,大多是些桶面、饼干、火腿之类的。就连面包都没有,活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村头小店。 店里倒是有个大冰箱,里面并没有冰棍,全是些饮料。不过,这种类还真齐全——冰红茶,可乐,王老吉,最多的还要算啤酒。 连包花生米都没有,弄这么多啤酒,能卖得出去才怪了。 赵喆心里嘀咕着,拿了两桶红烧牛肉面,就准备结账。 “阿龙!” 突然,老耿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对着那小伙子招呼了一声。 那小伙子一听老耿的声音,二话没说,就把手机一撂。 眉开眼笑地站起身来,用他带着客家口音的蹩脚普通话,对着老耿说道: “老耿你来啦!好久没见了喔!咦你这金链子,系发财了咩?” 这小子眼睛也够毒,一眼就看见老耿t恤隐隐露出的金链子。冲这小子对老耿那热情劲儿,就知道俩人得是老熟人了。 老耿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哪里哪里,金子降价,买来戴戴嘛。” 老耿扭头看见端着两桶面的赵喆,哈哈一乐,推了赵喆一把。 对那小伙子说:“老样子,来一只鸡,不加辣椒多孜然。今天帮我搞大只点啊。” 阿龙连声应道:“好好好!某门忒啦!”,说完就从小店后门走了出去。 老耿看了看愣着的赵喆,直接拿过他手里那两桶红烧牛肉,塞回了货架上。 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拎了两瓶可乐。 又从后门边上拉出两把折叠椅,拿到店门外支了起来。 “坐吧!” 老耿说着,伸手给赵喆递过一瓶可乐。 赵喆接了过来,坐在老耿对面,好奇地问道:“你跟这店家挺熟的啊。看他家的货架我还以为今晚对付一口得了,没想到他家还有鸡呐?” 老耿咕咚喝了一大口可乐,咂咂嘴,眯起眼睛美滋滋地说:“正宗荔枝木烤鸡,那味道,嘎嘎的!” 原来,老耿和这家店也是老相识了。算下来,也有四五年了。 阿龙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客家人,这便利店是阿龙他爸爸开起来的。 阿龙他爸年轻时候,据说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后来有了阿龙,也就隐退了。 因为自己是个钓鱼发烧友,所以开了这么间小店,给钓友提供点简单的吃喝。 虽说赚不到什么钱,但家里在山下还有几栋小楼在收租,所以根本也不在意。 再后来水库后山脚下开了个度假山庄,游客越来越多。阿龙他爸就去山下开了个餐馆,专卖烧鸡。 生意越来越红火,就把这便利店交给阿龙打理了。 这些年,老耿每次来水库钓鱼,晚饭都是在阿龙这解决的。 有时老耿是和大脸这些朋友一起来的,就会多弄上两只鸡,再搞点小菜。一群人吃饱喝足,再去钓鱼。 有时老耿自己一个人来,就单单搞只鸡。和阿龙一起,边吃边喝边吹水。 一晃已经八点,天色也暗了下来,草丛里时不时地传来两声蝈蝈的叫声。 老耿和赵喆靠在椅背,喝着可乐,吹着水库刮来的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侃着大山。 远处忽然闪起电瓶车的灯光,向着停车场这边靠了过来。 原来是阿龙回来了,车把上挂着个大袋子。 冲着老耿和赵喆使劲地挥了挥手,大喊道: “喂!今天的鸡好靓的喔!” 阿龙把车一放,拎了个小方桌小跑过来,打开了袋子。 撕开保温的锡箔纸,一只黄澄澄的大烧鸡,丰腴肥美。在月光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整只鸡表皮被烧的微焦,满满地沾着干粉,还有大颗粒状的孜然。浓郁扑鼻的香气,瞬间让三个没吃晚饭的人上了头,不约而同的咽起了口水。 阿龙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系不系好靓好大只!” 还没等老耿和赵喆回答,阿龙起身就跑进了店里,又搬了张椅子,拎了三瓶啤酒出来。 只见阿龙把椅子往桌边一放,抄起一双筷子,干脆利落地就把三瓶啤酒全给开了。 “来来来,今天的啤酒我请客!” 说着,就往赵喆和老耿面前各放了一瓶。自己也围桌坐了下来,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赵喆和老耿先是看得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 相视一笑,赶紧说道:“一起一起!” 一看老耿和赵喆这么痛快,阿龙起身又从车后座上拎来了一个袋子。 里面装着一包切成小块的烤排骨、一盒花生米,还有一份凉拌黄瓜。 二话不说,齐刷刷地摆上了桌。 第五章 不大对劲! “哈哈哈哈!你小子早有准备啊!” 这下,老耿和赵喆是彻底绷不住了,拍着手,大笑起来。 敢情这阿龙八成是去店里等烧鸡的时候,越等越饿,当时就想好了要蹭这一顿。所以不光带回了一只鸡,还自作主张搞了这些菜来,算着备了三人份。 阿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三个人吃饭更香喽。” 不得不说,阿龙他爸的手艺真不一般。三个人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粒花生米也没剩下。 酒足饭饱,老耿掏出了五张百元大钞塞给阿龙。 阿龙一边嘴上连声说着:“用不到用不到,太多啦!”可手上接钱的动作倒依旧麻利。 原来这小店里的收款码,都是阿龙他老爸的。 老耿知道了这事以后,每次就只给阿龙现金,全当填补一下他的小金库。大概也正因为如此,阿龙对老耿总是格外的热情。 帮着阿龙把桌椅收好,回到车旁,赵喆才发现,老耿早已经把装备分别装进两个大号登山包。 两人各自背好背包,锁好车门,便把头灯扣在了脑袋上。 只见老耿左手还单独提着个电脑包大小的黑色袋子,看样子里面装的肯定就是格洛克了。 老耿掀开后备箱,指着里面的小号手提箱对赵喆说: “你拎着这个,当心着点儿啊。” 赵喆点了点头,把那箱子拎了出来。跟着老耿,拨开停车场边上的草丛就开始下坡。 “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啊?还挺沉。” 赵喆望着老耿的后脑勺问道。 “铵油炸药。” “咱们装备都搞得那么高端,炸药怎么选的这玩意?要我说,你好歹也得弄点tnt,才配得上咱们这配置。” 赵喆掂了掂手提箱,有点嫌弃地说道。毕竟,铵油炸药这东西——除了便宜,还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我呸!弄一箱tnt,你是想把这水库山头掀了,送咱们一路上青天呐!”老耿低头看着路,愤愤骂道。 赵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耿这人,说起话来是糙了点,但脑子还是相当灵光。就单说盗墓这事儿,那真是挺专业的。 沿着羊肠小道走了十多分钟,老耿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小路已经到头了。 再向前,就已经没有成型的路。赵喆走上前,站在老耿旁边,环顾四周。 这片区域属于水库后坡,极少有人来。 大部分钓鱼的都会选择停车场前的大路,既宽敞平坦,又不用绕弯。不出十五分钟,就能从停车场直达水库边。 眼下四周膝盖高的杂草,生的异常茂密。错落有致、笔直高耸的红树,枝干也都极其粗壮。 微风刮过,枝叶微微颤动,发出唦唦的声响。 被月光这么一照,还隐隐有几分张牙舞爪的瘆人模样。 树顶上偶尔传来几声略带沙哑的、不知名的鸟叫,简直难听的要命。 赵喆不禁皱着眉,打了个寒颤,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老耿,说道:“这么黑,你那记号还能找着了吗?” 老耿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得意洋洋地小脖一梗,说: “这不是还有高科技呢吗?” 只见老耿点开了位置共享,屏幕上噌地跳出了大脸的头像,定位就在两人所在位置的右前方。 原来,大脸惦记着天黑了以后,记号难找。便自告奋勇,早早地来探路。 等老耿他们一到,只要开着位置共享,就能毫不费力地找到洞口的准确位置。 “啧,这大脸还真仗义。我还纳闷怎么一直没见他人影,原来是打头阵去了。” 赵喆一听,不禁对大脸这人多了几分赞赏,点着头夸道。 “哼,仗义?” “这些年他那生意,比你家开锁铺子还冷清。上回他也算白捞了一大笔,这次怕我甩下他,才任劳任怨的。这叫有钱能使磨推鬼!追娘们儿都没见他这么积极过,下午两点多就来了!” 老耿一边疯狂吐槽着,一边举着手机,领着赵喆,向大脸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突然,地图上大脸的头像一闪。 消失了! 老耿猛地怔住,赵喆也着实吓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墓还没下,人就先没了一个? 老耿和赵喆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加速。 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之前显示的方向冲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 “大脸!大脸!” 终于,前方树丛里透出一个左右摇摆的光点,隐隐的传来回应的声音:“哎!这呢!” 赵喆和老耿快步跑了过去,只见大脸站在盗洞旁。脚边摆着个小马扎,左手捏着手机,右手举着手电。 明亮的月光下,一张大脸盘子十分醒目,正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俩人。 老耿一个箭步上前,冲着大脸的屁股就是一脚,破口骂道: “大爷的!还有脸笑?你丫是有啥毛病吗?关位置共享干屁!” 眼看老耿气的不轻,大脸连忙赔着笑解释道: “误会误会!我关它干啥啊?” “这不是今天我来得太早,等着无聊,就打打游戏。没成想这电不够用,自动关机了。你瞅瞅。” 说着,就把黑了屏的手机举到老耿和赵喆面前,使劲晃了晃。 眼看着人没事,只是虚惊一场,再加上大脸提前探路也算有功。老耿倒也没再说什么,打开自己的背包,掏了个头灯扔了过去。 大脸把头灯锁扣松了松,戴了起来。看了眼一旁的赵喆,眼睛唰地一亮。 一把拉住了赵喆的手,高声说道:“这位就是赵家传人吧,久仰大名,一看就气度不凡呐!这趟有你出马,咱们这可是妥妥的了!” 赵喆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望着大脸,心里想道:这嘴皮子还怪溜的,马屁拍的也真响。 还“久仰大名”......这小子要是知道自己是头一回下墓,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老耿咳嗽了一声,说道:“别扯没用的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争取天亮之前就回去。避开早高峰,少在路上耽搁,稳妥一点。” 说着打开了手里的黑色袋子,把枪递给赵喆和大脸。 “三把g19,但是时间紧急,子弹我只弄到了六发。不过就这个墓,妥妥的够用了。” “你俩一人一发,我拿四发。” 大脸和赵喆接过枪,一边细细端详着,一边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老耿毋庸置疑是三人当中身手最好的,也是唯一摸过枪的。这六发子弹如此安排,自然是最合理不过了。 大脸把枪擦了擦,挂在了腰上,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 “这次咱哥仨合作,我大脸也知道自己纯属就是个沾光摸鱼的。所以这回啊,也甭按比例给我分成。等回去了,你俩随便匀我点儿就成!” 大脸不愧是老生意人了,必要的时候很是懂得舍利。 三人相视一笑,一拍即合。 “合作愉快!” 老耿带头,赵喆在中间,大脸排最后。 按照这个队形,拉着固定在洞旁红树上的绳索,三人顺着洞口鱼贯而入。 虽然洞壁略微有些湿滑,但好在坡度不算很陡。再加上有绳索可以借力,三人没一会儿便下到了底,顺利到达祭殿之中。 赵喆瞪大了双眼,仔细打量起四周。 虽然这祭殿十分简陋,空空荡荡。可以说是既无特色,也无美感。 但给初次下墓的赵喆所带来的震撼,却非同一般。 但看着看着,赵喆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劲。 来来回回打量了半天,赵喆猛然察觉——这周围的墙壁与洞口向下的坡道,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六章 什么东西 祭殿的墙壁非常平整,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然而,坡道的四壁却坑洼不平,更像是什么动物刨出来的。 赵喆一边纳闷,一边歪着头,绕着祭殿观察起来。 走着走着,赵喆突然猛地站定,死死地盯着墙面。 就在靠内侧的墓墙上,嵌着一块一人高的长方形封石。而这封石上,竟栩栩如生地雕着一只怒目狻猊。 张口凸眼,獠牙竖耳,肩附两翼。 赵喆立刻招呼老耿和大脸过来,将那封石指给他俩。 结果,还没等赵喆开口,大脸竟然抢先嚷道: “我的个娘!这狻猊长得可真横啊!” 大脸虽说对历史风俗没什么研究,但倒腾古玩物件二十多年,过手的稀奇玩意也算不少,一眼便认出这狻猊来。 狻猊这东西,大都用在些香炉摆件上。造型虽然霸气,但像这只一样凶神恶煞的,大脸还是头回见着。 再加上这阴森森的环境,愈发地让人觉得瘆得慌。 看得大脸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看着赵喆,问道:“赵家哥儿,这东西长得这么恶,可有啥讲究?” 赵喆伸手摸着那狻猊封石,微微点了点头:“这是镇墓的封石,过了它才算正儿八经的进墓了。” 《封氏闻见记校注》中早有记载:“秦、汉以来,帝王陵前有石麒麟、石辟邪、石象、石马之属。” 古人镇宅、守墓都好用狻猊。至于带翅膀的——多是辟邪。 因此,石刻的带翼神兽,可以算是陵墓标配。其意义就在于,保护墓主人的魂灵顺利升仙。 所以,这封石背后,必然有墓室! 赵喆掏出一把折叠铲,把耳朵贴在墙上,用铲柄敲了敲这封石。 果然,这石板背后是空心的。 赵喆扭头看了看老耿,说:“咱们得把这封石卸下来。” 老耿听完,哈哈一笑,拍了拍赵喆的肩膀,说道:“犯不上那么大阵仗,贴着边儿,打个盗洞就行。” 说完便拿过赵喆手里的铲子,检查了那封石四周的墙壁后,贴着右侧边沿便下了铲。 大脸见状,连忙拿了铲子凑上去,想要帮忙,却被老耿给扒拉开来。 “盗洞这玩意,可不是有把铲子就谁都能打的。” “咱跟着老爷子他们打了那么些年,专业人干专业事儿。你边儿上歇着吧,甭添乱就成。” 老耿倒是真麻利,没一会儿,就在这墙上打出了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来。 赵喆走上前去,拿着手电往洞里照了照。大脸也急忙把脑袋凑了过去,向内张望着。 “咦?怎么没有棺材啊。净是些个瓶瓶罐罐的,这都是啥啊?” 说着就要往里钻,赵喆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领,给拽了回来。摆了摆手,示意大脸不要轻举妄动。 赵喆心想,自己和大脸毕竟是两个愣头青。在这墓里活动,还是跟着老耿更靠谱些。 于是回头看向老耿,俩人眼神一对,老耿倒也是立刻心领神会。 “你俩跟着我。” 说完一矮身,便带头钻了进去。 三人的头灯,将这并不太大的墓室,照了个真真切切。 眼前的这间墓室,并没有棺椁。四四方方,面积也不算大。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侧室,但却奇怪得很。 除了嵌着狻猊封石的这一面墙,其余的三面墙边,都整整齐齐地并排码放着十几个一人高的黑色大陶罐。 “你们说,这墓室怎么还全封闭的,也没个出口通道啊?” “咱该不是进了谁家地窖吧?这罐子是腌酸菜的吧,我怎么闻着一股味呢?” 大脸撇着嘴,皱着眉问道。 确实,这墓室隐隐地散发着一股异味。 赵喆心里也纳闷得很,越想越觉得这墓不是一般的奇怪。 侧室严实合缝,连条通向主墓室的路都没有。就连一旁的老耿也是眉头紧锁,满脸的疑惑。 赵喆举起手电,正准备去看看墙边的陶罐。 突然,身后的大脸嗷地大叫一声。左手死死抓着手里的折叠铲,右手指着右前方的墙角,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你俩快看!墙角那是个啥啊!” 顺着大脸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墙角的一只陶罐口——伸出了一只细长的红色小爪。 这小爪,婴儿手臂一般粗细。无鳞无毛,看起来很是光滑。只有三根指头,活像一只开了岔的大蚯蚓。 通体血红,从黝黑的罐口伸出,没有骨头似的耷拉下来,一动不动。 赵喆头皮一麻,也不敢贸然上前。掏了把瑞士军刀握在手里,胳膊肘轻轻怼了怼老耿,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老耿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地底下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了去了,这玩意,我还真没见过。” “大爷的,长得怪恶心。” 老耿嘴上骂着,弯腰捡起个土块,对着那小爪就扔了过去。 不偏不倚,打了个正着。可那小爪,竟一动不动。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一脸懵逼。大脸连忙又抓起一把土块,天女散花似的洒了过去。 依旧,纹丝不动。 “害,闹了半天,原来是个摆设啊,吓我一跳!今儿个,非得瞅瞅你长什么模样。” 大脸可算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上下打量起那小爪来。 突然!伴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吱吱”怪叫声,那小爪瞬间弹起,直奔大脸双眼。 “我靠!” 大脸下意识地一闪身,但右脸还是被深深地划出了三道口子。从颧骨斜向下,直到嘴角。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忍着火烧似的剧痛,大脸捂着脸,飞也似地跑了回来,扯着脖子对赵喆和老耿喊道: “活的!还有指甲!” 等再一回头,那小爪却不见了踪影。 赵喆立刻拉开了大脸的手,一看这三道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伤口狭长而深,看起来很是瘆人。如果不是大脸躲闪及时,腮帮子肯定就被挠透了。好在伤口看起来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应该没什么毒性。 老耿看着这血淋淋的口子,心里暗说不妙。 倒斗这么多年,跟这地底下奇形怪状的爬虫也没少打交道。但要论下手的狠劲,这小爪得排前三。 赵喆赶紧翻出医药包,给大脸简单处理过伤口,望着眼前这些陶罐犯了难。 单论这摆放的整齐程度,这些黑陶罐应该是陪葬品。 但自古以来,陪葬陶器大都样式精美别致。而这些个酸菜缸一样的玩意,无论是工艺还是用料,都相当粗糙。要非得说出个优点来,那就是——个头够大! 难不成,这些大罐子是用来装陪葬品的容器? 想到这,赵喆一拍脑门儿,这事儿有谱! 记得之前,赵江海就不止一次地给讲过一件稀奇事儿。 早些年,赵江海跟着赵老爷子进了个唐代骠骑大将军墓,那叫一个阔气。 青瓷瓶、白瓷碗、唐三彩的骆驼和乐伎侍女塞满了右耳室。看得连老爷子都乐得直拍手。 然而,当大伙兴冲冲地跑进左耳室,却全都傻了眼。 除了耳室正中央,一块巨大的圆形青色石台上,摆着个一米多高的杂色大肚瓷缸,就再没了别的物件。 一行人面面相觑。 唐代尊左,照理来说,左耳室的制式规格必然在右耳室之上。唐朝本就兴厚葬,可眼前这景象,简直就是寒碜到家了。 别说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就是个九品芝麻小官也不至于这样。 就在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时,有人直接翻上了石台。抻长了脖子,往那缸内一望,猛地惊呼一声: “妈耶!” 大伙见状,不禁好奇,争先恐后地爬上了石台。 第七章 大头婴儿 原来,那大肚瓷缸内,另有乾坤! 鎏金的麒麟,铜铸的战马,金银珠宝和古币堆了厚厚一缸底。正当中,一尊镂雕九层盘龙白玉塔,竟微微地发着橙红色的光。 赵老爷子伸手拿起那白玉塔才发现,塔底原来罩着一颗夜明珠! “绝!绝啊!” “我赵乾坤倒了几十年的斗,今儿才是真真儿的开了眼啊!” 当年这一趟,不仅让大伙都捞了个盆满钵满,更是在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终身难忘。 如此看来,眼前这些齐刷刷的黑陶罐,准是有点内容。 赵喆看了看老耿和大脸,说道:“过来搭把手,咱们把这些罐子都放倒。” 坐在一旁的大脸一听,脸唰地一下就绿了。急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滚带爬地起身,跑过来拉住赵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刚让那罐子里的小爪挠了个满脸花,现在再去碰那些黑陶罐,大脸是打死也不愿意。 “不不不!赵家哥儿,我知道你们这行里人,重义气。想帮兄弟我报仇,但咱也不至于去翻箱倒柜,赶尽杀绝。” “要我说啊,它跑就跑了,还是算了吧。” 老耿白了大脸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倭瓜大的脸,芝麻大的胆儿!赶紧的,这里头可装着宝贝!” 当年那一趟,老耿也在其中,所以立马就反应过来赵喆的意思。二话不说,跟着赵喆一起,便直奔着离得最近的那只陶罐去了。 大脸一瞧那俩人的果断样儿,也一跺脚,赶紧跟上。 一个、两个、三个......接连扳倒了一溜十三个。 三人额头上,都开始微微冒汗。看着满地的黑陶罐,不约而同地叉起了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嘿哥们儿......我拿您二位当专家,你俩拿我当傻瓜呀!合着逗我玩呢?宝贝搁哪呢?” 大脸龇牙咧嘴的质问起来。 本来脸上就带着伤,这汗顺着还没愈合的口子渗了进去,更是疼得直咬牙。 赵喆看了大脸一眼,开口解释道:“你别急。为了防盗,古代人花花肠子多着呢。我看这墓室装修的马马虎虎,墓主人应该是家庭条件不太好。所以机关这些东西,应该置办不起。” “但是多摆几个空罐子混淆视听,还是可以的。就算真遭了贼,好歹也不能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 “这叫人穷志不短,最后的底线——得留点儿脸面。” 大脸歪着头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便也没再做声。 倒斗本来就是墓主人和盗墓贼的一场博弈,输赢难料。 但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磕碜。 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来的家当,让人玩儿似的就给顺走了。换做是谁都不会甘心,恨不能从棺材板里爬出来battle一下。 “来!继续!” 老耿甩了甩胳膊,又转了两圈脖子,咯嘣作响。挥了挥手,便又准备开干。 凭着必有宝贝的信念,加上再也没发现那小爪的踪影。三人动作飞快,眼看着,左右两溜陶罐就都倒了地。 依旧,一无所获。 但这次,三人不仅没泄气,反而隐隐地兴奋起来。 想着这宝贝就快到手,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也没说歇一会儿,直奔着最后一溜陶罐就去了。 终于,这最后一排的第七只陶罐,不大一样了。 这墓室的三面墙边,各十三只黑色大陶罐。 乍一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矮胖瘦和颜色毫无差别。 然而,最后一排正当中的这一只,只有离近了才能发现——虽然同样是黑陶,但材质明显好于其他的那些罐子。 罐口外沿,竟然细密地刻着一圈经文一样,金色的不知名图案。 最与众不同的是,这只陶罐竟用塞子封了口! 三人相互对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心想着:就是它了! 于是拦腰抱起这罐子,便准备撂倒。大概是想着里面有宝贝,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嚯,这么沉实。这里头得有不少货啊!”老耿一边拍着这罐身,一边念叨着。 赵喆也点了点头,说道:“这分量确实不轻,开了看看!” 三人蹲下身子,老耿一把就把罐口的塞子给拔了下来。 刹那间,一股极其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猛地散发开来。 那味道,就仿佛是半年没清理过的粪坑里,倒上了两大桶山西老陈醋。 熏得三人睁不开眼,一阵咳嗽,连忙捂着鼻子向后退了退。 大脸干呕着,吐起了槽:“呸呸!可要了亲命了!这人有毛病吧,祖传臭豆腐当陪葬?” 赵喆也被呛得眼泪直流。搞了半天,刚进墓室时闻到的那股子怪味,竟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看来,这罐子里就算真掏出些金银财宝,回去也得拿香水泡它个十天半月,不然肯定出不了手。 就凭这杀伤力,能把买主活活熏死。 老耿也抹了抹眼泪,骂了声娘。掏出纸,递给旁边俩人,赶紧把鼻孔塞了起来。 三人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再次上前。 “咦,这最里头好像真有点东西啊。” 大脸整个人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双手撑地。借着头灯的亮,眯缝着眼往罐口里张望着。 “不行,这罐子太深了,这味儿还直辣眼睛。赵家哥儿,你看看咱得怎么弄?” 这罐子个头太高,想要通过倒置,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不大可能了。要说伸手进去掏,更是根本摸不到底。 赵喆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砸碎! 按照这罐子的重量,估计里面是装了些重金属物件。 所以,就算罐体破裂,也砸不坏里面的宝贝。再加上依照大脸所见,东西靠近罐底。 只要拦腰砸碎,肯定万无一失! 听完赵喆的分析,老耿拎着铲子,照着大脸的屁股就踢了一脚,说道:“你这一出,就跟偷窥女厕所似的。起开点儿,别误伤了!” “哗”地一声,黑陶罐应声拦腰碎开。 三人也终于看了个清楚,全身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 没有金银器皿,也没有古币珠宝。 一具大头婴儿尸体,像只大蛤蟆一样静静地趴在罐子里! 这童尸身长不足一米,由于面部朝下,所以无法看清五官。 但尸身保存完好,丝毫没有腐化,无疑是当年被抓来殉葬的。 活人殉葬,野蛮而残忍,在我国古代却长久流传。 人殉制起源自商朝,秦汉以后才逐渐减少。开始以木俑、陶俑替代。 然而到了辽代,人殉之风却突然死灰复燃。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甚至强迫百余名大臣殉葬。 从此,各朝各代再度延续起人殉制度。虽然各有区别,但大都是把活人通过各种手段生生弄死,拿去埋葬。 到了元代,活人殉葬之风更是达到了高潮。 成吉思汗死后,灵柩经过之处,但凡所遇之人,统统杀光。陵墓之中,更是有四十名贵族宫女殉葬。 直至康熙十二年,才终于下令要求废止人殉制度,结束了这绵延数千年的残酷习俗。 时代不断更替,虽然明令禁止其实并不能彻底杜绝人殉的发生。但是,终归也没有再大肆盛行。 眼前这大头婴儿,身体相比一般的孩子要更宽一些,头颅更是大得骇人。 两臂平举,双腿弓起向两侧分开,简直就跟个胖头蛤蟆一模一样! 这童尸周身发黑,隐约能看到身体上遍布着很多蜈蚣一样的瘢痕。 大脸转着圈地打量着尸体,皱着眉问道:“这小孩长得也太怪了。你们说他这身上斑斑道道的,是不是得皮肤病了?” 第八章 眼睛 “那不是皮肤病,是缝合的口子。” 老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扭过脸去,不再看那婴儿。 这种事儿,老耿在斗里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但每次看见这些孩子的惨状,心里都极度不适。好像被什么东西抓着、扯着一样难受。 对于这种殉葬方式,赵喆也早有耳闻。 赵喆低头看了看那尸体,又看了眼一脸疑惑的大脸,开口解释道:“像这种孩子,都是当年被精挑细选出来的童子。” “古时候的人认为,他们是犯了天规天条被贬下界的仙童,要通过五花八门阵的历练。天生具有灵根,仙缘和气运都极佳。所以,对灵气的感应也极其灵敏,能助墓主人羽化升仙。” “这些童子,要活生生从嘴里灌入水银。然后趁着还没中毒身亡,用锐器在头顶、后背、脚心等部位挖洞。拿勺子往里灌水银,让水银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直到从洞口溢出来为止。最后再把洞口用银丝缝合,全身涂满银粉,保证千年不腐。” 大脸听完,震惊之余,更是露出一副“长知识了”的样子。 走上前去,认认真真地端详起那大头婴儿来。 “啧啧,好家伙。难怪这娃儿长得这么有特点,合着是仙童啊!” “瞧瞧这大脑袋,不一般,真是不一般!诶......你们说,这仙童标本,它值钱吗?” 老耿本来就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大脸这贪财的德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狠狠地瞪着他,大声骂道:“我呸!你个丧良心的!你丫就该庆幸,自己生对了年代!” “不然就你这大脸盘子、大脑壳子,搁古代也得让人抓了当仙童!” 说完,老耿便走到一旁,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赵喆见状也跟了过去,环顾四周,开口说道:“待会儿咱们挖个坑,把这孩子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 老耿默默地点了点头,把烟掐灭。 一回头,却只见大脸还蹲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那大头婴儿。 老耿眉毛一立,提高了嗓门,大喊道:“大爷的!别跟那打他主意了!赶紧过来挖坑,咱们好把这孩子埋了!” 大脸终于抬起头,脸色煞白地望向赵喆和老耿,声音颤抖着开了口。 “这是......俩孩子!” 对面俩人只觉得太阳穴都猛地一跳,赶紧冲了过来。 赵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原来,这并不是一个面部朝下,四肢张开的大头娃娃。 而是一对背部和后脑紧紧相连,蜷着双腿的连体婴儿! 这对连体婴儿重度畸形,几乎大半个后脑都融在了一起。 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注定了他们殉葬的命运。 墓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三人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只觉得头皮仿佛针扎一样的发麻。 “那个......还是听你们的,赶紧挖坑给埋了吧。” “我觉得这东西邪性得很,咱还是别盯着了,越看越瘆得慌。”大脸挠了挠耳朵,悻悻说道。 可赵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沉默着凑到近前。 沉着脸,蹲了下来,拿起铲子用力一撬,给那连体婴儿翻了个面。 “咕!” 掀开尸体,比之前还要浓烈百倍的刺鼻异味,瞬间扑面而来。 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长腿爬虫,静静地趴在地上。腹部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响亮的怪叫。 果然! 一见这虫子,赵喆的困惑瞬间迎刃而解。 灌汞涂银的人殉,按理来说,可以千百年不腐。 那么,这墓室内浓烈的异味,必定另有其主! “这么大的蟑螂?!”一旁的大脸惊讶道。 虽说深圳的蟑螂,也都个顶个的雄伟健硕。可像眼前这样大得离谱的,还真是见所未见。 “这不是蟑螂,这是尸蚰。” 老耿也上前,用铲子拨了拨那虫子,开口解释道。 尸蚰也算是古墓里的常见爬虫,最大能长到一米。 越是气候暖和的地方,个头就长得越大。 无角无须,八只长足弓起,天生自带一股极其浓烈的臭味。虽然长有两对翅膀,但不会飞,也不咬人。 除了气味上头以外,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是倒斗人判断墓室状况的风向标。 “蚰虫二色,遇墨则吉,赤必大凶。” 倒斗这行里自古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具体出处不详。 大概意思就是: 尸蚰这种东西,分为两种,一种黑色,一种红色。 生着黑色尸蚰的墓穴,普遍比较安全,基本不存在尸变的可能。 然而,如果墓室内都是红色尸蚰——那必定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听完老耿的解释,大脸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胆子瞬间大了起来。抖了抖手,大摇大摆地在这墓室里溜达起来。 看来,眼下这斗里肯定不能有什么大粽子了,赵喆心里也松了口气。 毕竟这趟跟着老耿来下墓,只想着见识见识墓门和明器。粽子什么的,还是别碰上的好。 “咦?这还有个门儿?” 大脸本想继续去看看剩下的几个罐子,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点宝贝。 结果,却无意间在墙面上发现了一道跟罐子一般高,半米多宽的暗门。 赵喆一听,赶紧起身跑了过去,观察起那墙面来。 这下才明白,怪不得这墓室四面封闭,敢情这连体婴背后就藏着暗门,直通墓室深处。 面前这种墓门,算是最不起眼,也最没什么难度的类型。 用赵江海的话来说——这种门,就跟那脚踏垃圾桶一个样儿。 赵喆俯下身,检查起这暗门左右的地面。 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块成人脚掌大小,颜色略深于地面的长方形嵌石。 于是,赵喆抬起左脚,用力踩了上去,那暗门随即缓缓向上打开。 一条笔直向前延伸的暗青色石板甬道,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牛啊!赵家哥儿,你这也太牛了!今儿真是让我见识着了!” 大脸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就差抱着赵喆啃上一口。 探着头往门内看了看,只见这甬道幽暗狭长,一眼望不见尽头。 大脸兴奋地双手直握拳,迫不及待地说道:“咱们赶紧的吧,该埋孩子埋孩子,该掏罐子掏罐子。收拾收拾就里边儿请吧!” “想不到啊,我大脸这头一遭倒斗,就这么顺风顺水。唉,你们说这是天意不?” “没准儿,咱也是个被埋没的盗墓奇才!” 结果老耿却突然捂住了大脸的嘴,贴着耳朵小声道:“奇才个屁,你回头看!” 一回头,只见狻猊封石边的盗洞口。 一只血红色,拳头大小,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墓室内的三人! 第九章 麒麟踏莲 “我靠!你不是说有黑尸蚰肯定没粽子吗!”大脸咬着牙,哆嗦着问道。 “那都是行里流传的,又不是我说的!”老耿边说边翻了个白眼。 突然,那盗洞外的东西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赵喆一听,再看着那布满黑色鳞片的眼睑。 突然想起进来时那坑洼不平的洞壁,猛地一拍脑门,说道:“不是粽子!是蟒蛇!咱们下来的那个大洞,就是它打出来的!” “赶紧把那个小孩塞到洞口,好歹带点臭味,能挡一挡。要不然一会儿这蛇真打洞冲进来,咱们都得没命!” 三人手忙脚乱地把那连体婴抬了起来,大小刚好塞住盗洞口。 那黑蟒也被熏得够呛,吐着信子,猛然向后一缩。 “快往门里走!” 赵喆一把拉住大脸的胳膊,扭头就往暗门边上去。 “我说,孩子拿去塞洞,不埋了。那罐子,咱们也不掏了?” 大脸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那几只罐子,不甘心地说道。 “你要钱要命?!那孩子也不知道能顶用多久。只有这甬道够窄,而且又是石板的,蟒蛇没法打洞,咱们进去了才算安全。” “而且,这路必然能通主墓室。墓主棺椁里的陪葬,那才是真宝贝!” 赵喆说完便一闪身,钻进了暗门里。 大脸不情不愿地瞄着那墙角的罐子,却被身后的老耿一记飞脚踢进门去。 这甬道四面均由暗青色的石板搭建而成,没有浮雕,没有壁画,倒也没有发现机关。 三人向前走了大约二十多米,甬道左右两侧,终于各出现了一间墓室。 一左一右,格局几乎一致,想来便是墓穴的两间耳室。 两间耳室四四方方,四角各立一只纯铜烛台。 面积不大,正中央摆放的陪葬品也并不多,基本以陶瓷器皿为主,金属摆件寥寥无几。 大脸和老耿急忙举着手电去翻了起来,嘴里喃喃道:“这可挺寒碜啊,连点硬货都没有啊!这耳室怎么还不如大门口那个祭台呢?” 赵喆绕着耳室走了两圈,又看了看这些陪葬品,说道:“不是没有硬货,是已经被人搜刮过了。” 老耿一听,立马跑了过来,急冲冲地问道:“不能够吧!明明是咱们开的门啊!你怎么看出来有人来过了?” 赵喆默默地指了指墙角的一只烛台,只见里面躺着个抽剩半截的中华烟头。 “大爷的!咱这还真是捡狗剩呢!这孙子,拿这当烟灰缸呢?!” 老耿愤愤地把那烟头拎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边踩边说道:“孙子生活水平还不赖。” “折腾半天,咱们这是倒了个二手的斗啊!真是倒霉到家了。” 大脸看着一地的破烂,也是气得够呛。 三人带着一肚子气,把两间耳室都搜刮了一遍。 好在大脸是个识货的,勉勉强强翻出几件说得过去的玩意儿来,一股脑塞进了包里。 看样子,主墓室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抱着碰碰运气、捡个漏的想法。三人沿着甬道继续向前,直奔主墓室而去。 一过了耳室,甬道明显开始逐渐变宽。 宽度由起初的半米,到后来竟足有两米左右。 最终,一扇巨大的灰色雕花石门,矗立在三人眼前。 这石门高约三米,宽约两米,材质普通,但雕工精细,很是考究。 石门当中,一只麒麟高昂其首,双目圆睁,气宇轩昂。 左前足向上抬起,踩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其余三足,皆踏祥云。 两只长角如麋鹿,高耸入云,一条毛状短尾向上蜷起。 鳞甲遍体,栩栩如生。 “这门可真带劲儿啊!” 大脸说着就要伸手去摸那门上的浮雕麒麟,却被老耿一把拉住了胳膊。 “别毛手毛脚的!再糙的墓,主墓室门多少也有点说法,没准有问题。” “还是得等他们老赵家的看了,才算稳妥。” 看着老耿这难得一见的严肃劲儿,大脸赶紧缩回了手。 老老实实地立定站在一旁,看着正检查石门的赵喆。 赵喆借着头灯的光亮,观察起这墓门。有模有样地伸出右手,轻轻地在门上划动起来。 这门是单扇的结构,临近的墙壁和地面都未发现异常之处。 门上的浮雕虽然精巧,但检查下来也并无蹊跷。 基本上,可以排除存在机关的可能。 按说这单扇门结构的墓门,往往直上直下开启。 但这扇门上下两边沿,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曾被开启的痕迹。 难不成那抽中华的小子,没进得了主墓室? 想到这里,赵喆的心里竟有些窃喜,嘿嘿地笑出了声。 老耿一愣,问道:“神神叨叨地傻笑啥呢?魔怔了?” 赵喆扭头看向老耿,略微挺胸,神采奕奕地说道:“这主墓室的门,不仅没有机关,而且还没有被开启过!” 听了这话,老耿和大脸也来了精神。 老耿哈哈一乐,拍着手直叫好:“天道好轮回啊!” “我还以为咱们这趟,只当捡狗剩了,没成想着压棺的宝贝可还给咱留着呢!拿人家烛台当烟灰缸,活该那孙子进不去这道门!” 大脸一边嘿嘿地跟着傻乐,一边仔仔细细地扫视起地面来。嘴里念叨着:“要不说老天有眼呢!咱赶紧找找,这大门开关在哪呢?” 看着大脸那低头扫雷似的样子,赵喆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这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赵喆伸手摸着那麒麟纹样,脑子里开始回忆起译本上的内容。 “麒麟踏莲,厚禄延绵。” 照此纹样来看,这墓主应该是身居官位。 古人在设计挑选墓门、墓墙、棺椁上的纹样时,除了讲求美观以外,还会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具有合适寓意的图腾。 麒麟踏莲,在古代墓葬中,大多是官宦人家所用。意在保佑子孙后代仕途顺遂,加官进爵。 这门虽说精巧气派,但实际上也并不难开。 在译本所载的八十一种墓门之中,得排在五十开外。 “莲生五瓣,望东墙;莲生六瓣,寻西墙。两两三三,方得见棺。” 麒麟踏莲的纹样,细分为两种。 其中玄妙,就在于脚下的莲花。 若是五瓣莲,则开东侧墓墙的上数第二行,从门数起第二块岩板。 若是六瓣莲,那就开西侧墓墙的上数第三行,从门数起第三块岩板。 赵喆看了看那麒麟脚下的五瓣莲花,手一拍,笑着叫道: “有了!给我个指南针!” 老耿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指南针,递了上去。一脸认真地盯着赵喆,目不转睛。 只见赵喆左右转了转,找定了方向。 放下背包,掏出折叠铲,指着左边墓墙上对应的一块岩板,开口说道:“咱得把它抠下来。” 大脸和老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莫名地激动起来。 老耿连忙甩了甩胳膊,走到墙跟前,准备动手。 大脸见状,一把抢过赵喆的铲子,嘴里振振有词道:“这种糙活,我们两个粗人来就行!哪有军师动手的道理?” 说完就抄起铲子,走到墙边,跟老耿一左一右准备开工。 岩板据离地面大约有一米五左右的距离,从高度上来说,下铲难度并不大。 只见老耿掏出一根平头铁钎插进了岩板一侧的缝隙里,然后缓缓地顺着岩板四周,边敲边挪动铁钎,将整个岩板四周都与墓墙划开一道裂缝。 一切准备就绪,老耿找出一根弯头撬杆递给大脸,说道:“我数一二三,咱俩一人一边,劲儿得使齐了。” 大脸极其认真地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撬杆,学着老耿地模样,插进了墓墙与岩板的缝隙内。右腿还像模像样地后退一步,站了个弓步。 “一!” “二!” “三!”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那岩板应声砸落在地,摔了个稀烂。 第十章 阴阳眼 赵喆整个人猛然一震,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微微一颤。 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岩板,喃喃说道:“你俩这活干的,真精致!” 话音刚落,背后竟又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右边墓墙脚的一块岩板,被刚刚这么一震,竟忽然脱落在地。 那岩板后的墓墙上,赫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这......是个盗洞?” 赵喆不由得大吃一惊,喃喃地问道。 老耿凑了过来,用手电往那洞里照了照。咂了咂嘴,说道:“嘿,怪不得到处也没瞧见个盗洞。我还纳闷那抽中华的孙子到底打哪儿进来,难不成还会穿墙遁地了?” “敢情这是把盖子给我盖上了啊!丫可真够损呐!” 赵喆顺着老耿手电筒的灯光,往那洞内仔细瞧了瞧。 虽说自己并不会打盗洞,但也不难看出,这打洞的应该是个老手。 下铲利落讲究,洞壁平坦规整。洞口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虽说手艺不错,但不得不说,这打洞的也是个奇葩。 大部分的盗墓贼,只管摸金淘宝。明器到手,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 而这小子,还特地把自己的盗洞给藏起来,想来也是性格古怪。 不过有了这盗洞,倒给赵喆他们省了麻烦,捡了个现成的出路。 否则,来路被那蟒蛇堵着。这哥仨非得自己动手,另打个洞出去不可。 “别看那洞了,你俩赶紧看看这是个啥东西?”大脸呆立在原地,盯着左侧的墓墙,疑惑地问道。 果不其然,就在那被撬开的岩板之下,另有玄机! 一块巴掌大小,墨色的梭形嵌石,跃然眼前。 这梭形嵌石深入内壁,形状犹如人眼。 通体黝黑,难辨材质。 赵喆伸手摸了上去,只觉得一震寒意,冰凉刺骨。 而这嵌石被头灯一照,不仅不反光,竟还通透地呈现出暗血红色。 这下可把三人看直了眼,围成一圈,盯着那嵌石研究起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要说是墨翠,那也得是见光透绿。这怎么还泛着红呢?” 大脸歪着脑袋,纳闷地问道。 老耿更是一脸懵逼,只能扭头看向赵喆,盼着他能给个解释。 赵喆用指尖轻轻地划弄着那嵌石,脑海中开始疯狂地搜寻回忆。 祖传译本、老赵或是老爷子讲过的故事,猛地记不清是哪一样里,还真有过眼前这东西。 这异形封石具体的说法,赵喆也记不大清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能回忆起个大概。 阴阳之璧,乍见似墨,寒凉如冰;投之以烛,可见凝血,能通幽冥。 这怪石,本名叫做阴阳璧,是极为罕见的一种玉石,在明清古墓中偶有出现。 说来也怪,至今为止被发掘的所有阴阳璧,虽然大小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每一枚都呈人眼形状。 因此,也被称为阴阳眼。 相传,明清时期有一派道士,掌握着使用阴阳璧的技法。 通过阴阳眼,可见活人前世来生,可与亡魂通灵相会。 赵喆简单把这怪石的来头跟两人讲了讲。 可这阴阳眼如何开启墓门,赵喆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军师,咱现在咋办?您尽管开口。” 大脸用力地挥了挥手里的撬杆,略带急切地望着赵喆,开口问道。 赵喆眼看着一旁的老耿和大脸目光炯炯地等着他开口的样子,愈发为难起来。 犹豫片刻,也只能摇了摇头。 大脸见状,一下子急了起来,张口说道:“嘿,这盗墓界可人尽皆知,没有你们赵家人开不了的墓门呐!这摇头是几个意思啊?” 老耿看出赵喆犯了难,一把捂住大脸的嘴,瞪着眼睛厉声道:“急个屁!你行你上!” 大脸自知帮不上忙,也没理由去催。 便只好灰溜溜的不再做声,臊眉耷眼地往墙上一靠,低头摆弄起撬杆来。 老耿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那阴阳眼,另一只手搭在赵喆的肩头,想了想说:“这玩意我是真没听过,也更没见过。不过像你说这种邪乎的能通冥界的东西,以前倒是碰到过几个。” “记得有一个镶在甬道上,像八卦阵一样的铜盘子。老爷子是划了手指,滴了血上去,才触发机关,开了墓门。要不......咱们也试试?” 大脸听见这话,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把撬杆一扔就凑了上来,说:“那还等啥呢!” 边说着,边从口袋里麻利地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揪住老耿的胳膊就要开割。 老耿眉毛一竖,赶紧甩开了大脸的手。 两手背到身后,迅速倒退两步,扯着脖子叫道:“你丫有病啊!” “真要割,也是割他们老赵家的更靠谱一点吧!” 正当两人对视僵持之时,赵喆却突然伸出手,拿过大脸手中的军刀。 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用力一划。 殷虹的鲜血,瞬间顺着赵喆的手指流淌而下。 赵喆立即抬起手,按在了那阴阳眼上,轻轻涂抹了起来。 只见那鲜血竟无法沾附在阴阳眼的表面,而是顺着边缘,缓缓地渗入了阴阳眼与墓墙间的缝隙中! “喀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墙内传来。 内壁上的阴阳眼霎时间高高凸起,足足有一寸之多。 与此同时,伴随着阵阵岩石摩擦的声音,主墓室的大门,正缓缓向上升起! 望着开启的主墓门,三人心里都兴奋到了极点。 赵喆更是心绪复杂,难以言喻。 极致的欣喜之外,甚至有几分光宗耀祖的得意与自豪。 老赵家这绝技,终归没丢! 三人定了定神,相互对视一眼,便迈步向门内走去。 随着深入,四下环顾,但头灯光线不足,难以看清墓室全貌,只能看个大概。 主墓室近百平米,呈规整的八角形,每个墙角各立一只一人多高的莲花状纯铜烛台。 墓室宝顶向上隆起,最高处目测离地面足六七米。 赵喆掏出火机,顺时针绕着墓室走了一圈,把八只烛台逐一点亮。 烛光映照下,主墓室格局尽收眼底。 可眼前所见,却让三人猛然一震。 墓室正中央,一只近三米长的巨大的红色楠木馆,用八条成人大腿粗的乌黑铁链高高悬起。 而铁链的另一端,分别与大顶的八角相连。 棺材板上,不知是生着什么植物,厚厚一层,铺满棺顶。顺着棺椁四周,向下延伸,垂下数不清的黑色藤蔓。 这些藤蔓奇细如丝,长短不齐,就这样软塌塌地耷拉着。 顺着那藤蔓向下望去,棺椁的正下方,无数灰白的硕大骸骨,密密麻麻地堆积着,如同一座小山!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好像头皮被人狠狠揪住,倏地一紧,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红棺,黑藤,白骨。 在这幽暗的环境下,不断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息。 哪怕是倒斗多年,见多识广的老耿,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脸更是吓得腿都抖了起来,不声不响地向后退了退。缩着脖子,躲在了老耿和赵喆的身后。 一手死死地攥着撬杆,另一只手默默地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悬棺倒不是什么绝无仅有的稀罕事,白骨堆也更是古墓里的家常便饭。 可眼下这景象,就是让人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不适。 不仅阴森古怪,而且相当邪性。 “乖乖,这可全是战马啊......” 老耿看着那座小山一样的硕大骸骨,嘴里念叨着。 第十一章 盘龙鬣 “战马?!”赵喆和大脸异口同声,纷纷扭头看向老耿。 老耿指了指那白骨堆,说道:“古代牲殉,基本上都用些鸡、狗、猪、牛、羊,既便宜又好弄。” “但是,也有一种人只用马。而且不能是寻常的马匹,必须都是身经百战、万里挑一的战马。” 说完便慢慢走上前去,赵喆和大脸也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这走近一看,还真如老耿所言。 目之所及,最为显眼的就是数不清的细长弯钩状肋骨。混杂着硕大的切齿骨,粗壮的椎骨,还有宽厚如盾牌一般的肩胛骨。 “这么多战马,那这棺材里得是个将军?” 大脸用脚轻轻碰了碰边上的一块椎骨,开口问道。 话刚出口,大脸便“咦”地一声,皱起眉看向老耿,开口道:“那不对啊!咱之前带出去的香炉,人家可说是清朝皇家的物件啊!怎么就成了将军坟了?” 老耿迟迟没有回答,左手不停地搓着太阳穴,看样子心里也是纳闷得很。 就在两人都摸不清头脑的时候,一旁的赵喆却开了口:“清朝能征善战的,除了将军,可还有铁帽王呢。” 老耿和大脸齐齐的扭头看向赵喆,他的判断倒是真挺靠谱。 铁帽王,源自于清朝,世袭罔替。待遇与特权,都远超其他亲王。 特别是因功勋而永久封爵的,子孙后代在承袭时,都无需降等。 清朝历史二百七十六年内,共加封了十二位铁帽王。 尤其开国时期那八位,可是货真价实的骁勇善战。 为世人熟知的便有: 征伐女真、蒙古的代善; 独掌正白、镶白两旗的多尔衮; 杀人无数、屠扬州城十日的多铎。 眼前这棺材里躺着的,显然不可能是这三位大佬。 但清朝铁帽王中,也不乏恩封或是被夺爵的。 虽说铁帽王可以世袭罔替,但戴铁帽子的人却可以随时更换。 再加上清朝对宗室诸王管理极其严格,有错必惩,动辄获咎。 因此,这被易主,换脑袋戴的铁帽子,还真不少。 当年代善死后,铁帽王的爵位,便由儿子满达海承袭。这满达海也算是英勇善战,功勋卓着,一点儿也没给他老爹丢脸。 但在清算多尔衮时,虽然满达海已经去世七年,却仍因占有多尔衮家的财物,而被严厉追责。 连墓碑都被推倒,爵位也被降为贝勒。 满达海这顶铁帽子,就这样被人一把薅走,转给了代善的另一个孙子--杰书。 无独有偶,康熙二十一年,又一个袭爵的铁帽王--讷尔苏,无缘无故将无罪之人殴打致死。 毫无疑问,这位兄弟随即就被削了爵。头顶上的铁帽子,也自然易主,转给了他人。 所以说,这铁帽子是真铁,可这帽子下面的脖子,一点儿都不铁。 整个清朝历史上,虽说铁帽子只有十二顶,可这戴过的人,却足足有上百号。 正可谓:“遍地是大王,短暂又辉煌。” 如此看来,这棺材里躺着的,倒还真有可能是某位老铁。 但这墓穴之中,既无壁画,也无石碑记录墓主生平。想要确定具体身份,确实有些难度。 不过眼下能够确定的是,这棺里起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 至于到底姓甚名谁,也就显得不大重要了。 赵喆仰起脖子,看了看头顶高高悬起的红木棺,又捡起一根腿骨,拨了拨那垂下来的黑藤,问道:“这棺这么高。老耿,以前你跟老爷子他们遇见这样的,一般都怎么办?” 老耿想了想,说:“这悬棺,头些年还真见过几个。如果离地不高,就可以在棺底放好千斤顶撑着,直接断了悬棺的绳索,给落到平地。如果离地距离高些的,那就得爬上去,高空作业。” 说着,老耿抬起头看了看那悬棺。 悬空的高度,目测少说也有四五米。 离地的距离太高,再加上那大腿粗的铁链。 就算把下面的骨堆给挪开,也不可能把这棺材放得下来。 上下一打量,三人心照不宣。 眼下,只剩下一个法子:爬上去! 于是,三人立刻围坐一圈,商量起来。 “咱们要爬上去的话,要么,从墓墙一路凿坑爬到顶,再顺着铁链到棺板上。但这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要垂直攀岩至少六米,而且还没有保护措施。咱几个谁也没玩过攀岩,怕是行不通。要么......” 老耿话说到一半,却开始吞吞吐吐。 “啥呀!都这时候了,你这磨磨唧唧,可要了我亲命了!”大脸一拍大腿,咧着嘴叫道。 “顺藤爬?”赵喆边抬头望着,边开了口。 “对喽!我刚才看了,那黑藤虽然细,但是表皮不滑,好下手。而且那东西密密麻麻的,爬的时候抓两把,缠在腰上,也算是个安全绳。这样的话,咱们只需要爬个四米左右,就能上到顶。” 老耿虽然分析得有理有据,可赵喆还是有点担忧,说道:“那黑藤,你确定安全吗?可别是有毒。” 老耿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说道:“不不不,不仅没毒,还能入药呢,那可是个好东西。” “这玩意叫盘龙鬣,贼耐旱,韧性还强,但就是怕光。而且,一棵就能生出成千上万根藤。这老哥拿他压棺,我估计也是想求个子嗣昌盛。” 赵喆想了想,徒手攀岩六米,甭说是他们仨。就是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未必玩得来。 眼下看来,也只有这顺藤上去的办法最行得通了。 三人一合计,事不宜迟,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 挑出撬杆、折叠铲这些用来开棺的装备,塞进一只背包里面,交给老耿背着。 至于炸药箱,还有剩下的那些装备,通通都留在下面。 赵喆和老耿只绑上战术腰带,挂好手电、军刀、绳索和g19这些小件,就准备轻装上阵。 三人走到那骨堆旁,带上手套,抻胳膊撂腿地热了热身。 老耿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踩着那战马骸骨,伸手揪住一把盘龙鬣。 在手上结结实实地缠了两圈,便准备开爬。 这盘龙鬣韧性极强,表面呈细密的鳞片状,很是粗糙,倒是攀爬的好帮手。 只见老耿两只手左右开弓,三两下,就窜上去两米多高。 赵喆和大脸看老耿爬得如此顺利,也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起来。有样学样,踏上那骨堆,跟着顺藤往上爬了起来。 俩人噌噌地爬的飞快,眼看着就追上了老耿。 老耿一看这两个虎将,急忙开口嘱咐道:“真当自己是窜天猴啊!你俩慢着点!记得往腰带上拴一绺,别一会儿手一松,再掉下去。三四米不算高,但也够摔你个骨折!” 赵喆和大脸一听,低头往下望了望,识相地听了劝,把那盘龙鬣在腰上系了个结实。 借着盘龙鬣的力,三人倒也爬的顺利。四米多高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到了顶。 手按棺板,用力一撑,纷纷站上了棺顶。 棺板上的盘龙鬣层层叠叠,纵横交错,足足有十几厘米厚。就像是一床厚重的毛毯,压在了棺板之上。 别说开棺,就是正常行走都相当困难。 “好家伙,裹得这么厚实。这棺可咋开?” 大脸用脚拨弄着盘龙鬣,开口问道。 赵喆皱着眉,伸手翻了翻灌顶的藤蔓,说道:“得先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才行。” 大脸一听,从口袋里便摸出一只火机来。“嚓”地一声,点着了火。 第十二章 遇人不淑 “大爷的!赶紧灭了!”老耿急的嗷地一下叫了出来,就差没蹦起来。 “我说你丫那么大个脑袋,是摆设啊?你一把火下去,要把咱仨一起烤了吗?” 老耿又生气又后怕,愤愤地继续骂道,口水都喷了出来。 要不是和大脸隔着一段距离,行动不便,估计能一脚把他踹下棺板去。 大脸急忙把打火机收了起来,悻悻地吐了吐舌头。 一寻思,自己也着实吓得够呛,差一点儿就带着老耿和赵喆玩了把自焚。 老耿看着大脸那样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掏出匕首,蹲下身来,揪起那盘龙鬣,割水稻一样地割了起来。 赵喆和大脸也纷纷蹲了下来,抄起匕首,抡起膀子开割。 “老耿,这盗墓也真不容易啊。这是又得当瓦匠,又得会园艺。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赵喆一边割着藤,一边瞟着老耿说道。 “呵,这话倒是在理!我这不算什么,盗墓这行当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等下回,我领你多认识几个。”老耿一边埋头苦干,一边说着。 “打住!我这辈子就这么一回吧,开个眼就够了。可没下次了!我可不想哪天漏了馅,让老赵给我打进icu。”赵喆说着,抓起一大把盘龙鬣扔了下去。 大脸听着两人的对话,本来还在嘿嘿地傻乐。 突然,眼珠一转,竖起眉毛看向赵喆:“你刚才说啥?你该不是头一回下墓吧!” 赵喆和老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 赵喆挠了挠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偷偷用余光瞟着大脸,轻咳一声,说道:“嗨......该学的理论知识,我可一点儿都没落下。” 只见大脸整个人脸都要绿了,吹胡子瞪眼睛地看向老耿,咆哮道:“耿直你大爷的,成天没一句实话!你就忽悠吧!还跟我说什么赵家后人,身经百战,神乎其神的。搞了半天,这小子跟我一个样儿,也是个菜鸟!你丧良心不?” 老耿撇了撇嘴,说道:“这事儿也不能完全看工龄。甭管咋地,这门人家不也给开了吗?” 大脸眼睛瞪得老大,虽说被忽悠了,但目前看来也并无大碍。只好摇了摇头,手上铆足了劲,愤愤地继续。 一边割着,一边还时不时地叹口气。嘴里叨叨着:“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约摸着不到一小时的光景,棺板上的盘龙鬣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三人这才看清,这棺板正中央,竟竖着刻着一列经文一样的纹样。 而那些盘龙鬣,正是从这经文凹陷内生出。 “这上面写的啥东西?能看得懂么?”老耿碰了碰旁边的赵喆,开口问道。 “我家是开门的,又不是翻译外文的。” 赵喆嘴上说着,但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这棺板上的经文。 似乎,有点眼熟。 按说这种稀奇古怪的外文,也就只有可能是在译本或者是赵江海那些老物件里才会见过。 可一时间,赵喆却压根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样。更别说去搞明白这东西的意思了。 但按照这篇幅来看,肯定不可能是自传。估计也就是些往生祈福的吉祥话罢了。 赵喆正打算掏出手机,把这字迹拍下来。 突然,一阵咔哒咔哒的响声,从棺板下传来。 那棺板竟不偏不倚,从正当中裂开一道缝隙,向两边挪动开来! 赵喆和老耿反应机灵,连忙用手撑着稳住重心,一左一右地蹲在了裂开两扇棺板之上。 大脸则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大劈叉,猛地摔倒,直接掉进了那棺内! 只见这红木棺内,一具身披官服的干尸被珠宝簇拥。 干尸面部呈黑色,五官尚能辨认,梳着长辫的头发上竟还戴着饰品。 大脸不偏不倚,直接就砸在了这尸体身上。 “哎呦喂!可磕死我了!”大脸捂着后脑勺,连连叫道。 挣扎着在棺材里坐了起来,边搓着脑袋边说道:“怪了事儿了,这棺材还有滑盖的!” 大脸说着一回头,直接和那干尸的黑脸来了个四目相对,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一边疯狂甩手,一边鬼叫着,从棺材里打着滚地爬到了棺板上来。 直接对着那干尸噗通跪下,不停作着揖,嘴里蹦豆似的叨叨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啊!我这也是脚下一滑,才磕碰了您!无心之失,您可千万别怪罪啊......” 大脸哆哆嗦嗦地一股脑说完,还“哐哐哐”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看得赵喆和老耿目瞪口呆。 大脸这人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型,还真没见这么认认真真地怂过,看来这回也真是给吓得不轻。 老耿凑了过去,拍了拍大脸的脊梁骨,说道:“瞅你这胆儿。别磕了,你就把棺板磕裂了,他也听不着。” 大脸惊魂未定地望向那干尸,又抬头看了看赵喆,似乎想听听赵喆的说法。 赵喆看他那样子,有点可怜又实在可笑。 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这得是几百年的干尸了,不可能跳起来揍你。再说了,这一品武将骨头可硬着呢,就凭你啊,还真伤不了人家。” “一品武将?” 老耿和大脸异口同声,齐刷刷地看向赵喆。 赵喆抬手指了指那干尸身上的官服,说道:“你们看他身上穿的,那是清朝一品武官才有的麒麟服。还有他身上的朝珠,一般官员可不能戴。” “这么说,这人还不是铁帽王?”老耿继续问道。 赵喆摇了摇头,纵身跳入棺内,摆手招呼老耿下来:“帮我把他抬起来。” 两人一使劲儿,将那干尸给扳了起来,赵喆伸手取下干尸身上佩戴的朝珠。 看了看,开口说道:“一开始看那战马骨堆,和这阵仗,我也以为得是个铁帽王。现在看来,这人虽然身份官职不低,但距离铁帽王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你看这朝珠的绦丝,并不是金黄色的。” 朝珠虽然是装饰品,但讲究极多,一般官员和百姓根本不能佩戴。 而且,就算是皇亲国戚、高官宠臣,也不能随意乱戴。 什么身份佩戴什么材质的朝珠,都是有严格区分和等级规定的。 因此,懂点儿门道的,从朝珠便可以判断出官员的品级高低。 朝珠的材质基本上以东珠、翡翠、珊瑚、琥珀、蜜蜡等最为常用。 装饰的绦丝又有明黄、金黄以及石青色等等。 眼前的这串朝珠,以翡翠为主,四色杂糅,颜色搭配得倒十分漂亮。 但这朝珠上的绦丝,却是石青色。 按照规矩,皇帝、皇后、皇太后用明黄色,全绿和金黄色是各王爷所用。 至于这石青色的绦丝,通常是给大臣们用的。 “啧,虽然不是皇亲国戚铁帽王,一品大员也够劲儿了。”老耿嘀咕着,低头看了看那干尸四周的陪葬珠宝,倒也乐得够呛。左一件右一件地,往包里装了起来。 赵喆一边帮他装着,一边看着这红木棺的构造,心里暗觉奇怪。 从来在自己的认知当中,棺材就应该是掀盖打开的,像这种打开方式的还真是新鲜。 更让赵喆想不通的是,这棺材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启。 “这棺刚才是怎么开的,你注意了么?” 赵喆给老耿递过一件蜜蜡手串,开口问道。 “没留意啊!我还正打算问你呢。突然就开了,我都差点没蹲住。” 老耿想了想,也是一头的雾水。 俩人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了还蹲在棺板上的大脸。 果然,大脸正坐在棺板上,手里捅咕着一个巴掌大小,铜钱样的玩意儿。 第十三章 二舅 赵喆走了过去,伸手拿过大脸手里的玩意。 那是一枚比掌心略小的圆形铜板,正中央有一个一厘米见方的方形小孔。 一面刻着“建威”二字,另一面却光秃秃的像块镜子。 “这东西你从哪拿的?”赵喆抬头盯着大脸问道。 大脸伸手指了指脚下的棺板,原来,这铜板本来应该就在这凹槽之中。 刚巧就在大脸脚下,被他给抠了出来。这才触发了机关,开了棺。 “我就寻思着拿起来看看,谁成想这刚拿起来,这棺材就裂了。我还以为犯了什么忌讳,要诈尸了。” 大脸惊魂未定地喃喃说着。 老耿闻声也凑了过来,看了看那铜板,说道:“建威?躺着这哥们叫建威啊?跟我二舅重名啊!” 赵喆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可别乱说啊!虽说这干尸不能尸变了,可你随便给人起名,还是有点不大尊重吧。” “这代表的是建威将军,如假包换的正一品!” 《清朝通典·职官十八》当中便有记载: “武职正一品曰建威将军;从一品曰振威将军;正二品曰武显将军;从二品曰武功将军......正九品曰修武校尉;从九品曰武佐校尉。” 这“建威将军”,得算是清朝武将里的顶级大佬。 搁到现在,那也得是个上将级别。 “好家伙,咱这趟运气还真不赖。你小子可真成啊,本以为指望不上你,没想到还会开棺了!” 老耿拍了拍大脸,笑眯眯地夸了起来。 大脸不仅没搭腔,反而整个人身体一僵,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巴大张成“o”型。 “这是咋了?该不能是吓傻了吧?” 老耿看着他那痴呆的样子,扭头对赵喆说道。 只见赵喆左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右手指了指大脸正对面的墙壁,旋即捂在了腰间的枪上。 在那面墙壁上,铁索、棺材、三人的影子清晰可辨。 可那棺材底下,不知什么时候竟挂上了个体型硕大,形状怪异的玩意儿。 三人瞬间汗毛倒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见不断加速的“咚咚”心跳声。 那影子的模样实在骇人得很。 巨大的圆形身体,通过好几根触角一样细长的东西倒挂在棺材底下,纹丝不动。 “我靠,这玩意啥时候出来的......”老耿气息慌乱地低声问道。 赵喆看着那影子,不禁皱起了眉,说道:“这么大的体型,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做到不声不响地就爬到咱们脚底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触发机关开棺的时候,这东西也趁乱冒了出来。” “大爷的!带你来算老子倒了血霉了!这手咋就这么欠!” 老耿用余光瞪着已经吓傻的大脸,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撬杆借我用用,再给我点绷带。”赵喆悄声说道。 老耿一边递过撬杆和绷带,一边疑惑地问道:“咋?你要干啥?可别乱来啊!” 只见赵喆拿过撬杆和绷带,把手机结结实实地缠在了撬杆前端,点开了前置摄像头。 顺着棺边,蹑手蹑脚地把这自拍杆一样的玩意,斜向下伸了出去。 这一照,赵喆“嘶”地猛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把手收了回来。 这棺材底下,竟挂着一只脸盆大的斑纹蜘蛛! 八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叽里咕噜地转着,圆盘状扁平的腹部有节奏地轻轻起伏。 “靠!这都得成精了吧!” 老耿啐了一口唾沫,自顾自地说着。 这蜘蛛长得倒是和寻常的高脚蛛没有两样,可这个头实在是大的惊人。 暂且不说这家伙有没有毒性,随随便便一口下去,半条胳膊估计就废了。 眼下,虽然这蜘蛛看起来并没有攻击的势头,但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赵喆用肩膀碰了碰老耿,问道:“把它打死,得几发子弹?” 老耿想了想,说:“这东西个头虽然大,但要是瞄的准,最多三发就够丫死得透透的了。” 老耿立马就明白了赵喆的意思,可转念一想,按照现在的处境,人和蜘蛛隔着厚厚棺底,根本没法瞄准。 除非,爬到铁链上去。 正当两人发愁之时,身后大脸突然“哇哇”地大叫起来,猛地窜起。 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便跌进了棺材里。 老耿和赵喆这才发现,一条长着野猪毛般倒刺的黑褐色节肢,已经伸到了棺板上面,第二条也正在缓缓向上探出! “去你大爷的!你还先动上手了!” 老耿大骂一句,抡起铲子,对着那长腿的关节处就是一铲。 霎时间,整个红木棺都有些微微摇晃。 这一铲,不偏不倚地敲在了关节上。 那蜘蛛显然疼得不轻,猛地把那条伤腿抽了回去。 可还没等喘口气的功夫,只见四条粗壮的节肢“唰”地向上探出,死死勾住铁索。 再下一秒,那高脚蛛脸盆大的身子便出现在了棺板之上,八只乒乓球样的眼睛死死盯着三人。 整个腹部猛烈地震动,发出“呼呼”的声响,似乎在准备进攻。 赵喆情急之下,根本没顾得上瞄准,对着那蜘蛛就放了一枪。结果却打了个空,子弹直接从它头顶飞了过去。 这下倒是彻底激怒了那蜘蛛,八只长足高高弓起,露出剧烈颤动的肚皮,眼看就要向三人扑来。 “砰!砰!” 只见老耿抬手,连开两枪,不偏不倚地就打在了那蜘蛛肚子上,直接给崩了个稀巴烂。 一股腥臭温热的黄绿黏液,浪潮一样地喷射在赵喆和老耿的脸上,就连猫在后面的大脸,也没能幸免。 “呕!”老耿顿时猛烈地干呕起来,拼了命地想把崩进嘴里的液体给吐出来。 赵喆也被熏得七荤八素,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用手套擦掉脸上的黏液,扔出去老远。 抬手拍了拍身旁的老耿,说道:“好枪法!够准!” 老耿一边剧烈地干呕,一边摆了摆手,哑着嗓子说:“也甭吹捧,恶心死老子了。” “哎,这可死透了吧......” 躲在二人身后的大脸,瞄着那肠穿肚烂的蜘蛛残尸,哆哆嗦嗦地开了腔。 “你还有脸问?” 老耿一听大脸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头骂道:“这东西突然冒出来,跟那铜板指定脱不了关系!你丫以后手别那么欠!” 看着怒火中烧的老耿,赵喆只好拉了拉他的胳膊,好言劝道:“凡事有利必有弊,他随便乱来是不对,但这棺也开了不是?” 大脸一听也急忙表态:“从现在开始,我肯定什么也不碰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再捅娄子,你就把我也崩了。” 老耿哼了一声,翻着白眼说道:“崩了你?还得白浪费老子一颗子弹!” 虽说刚刚也算是有惊无险,但三人都开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能不声不响地窜出那么大个蜘蛛来,谁知道这墓里还有些什么鬼东西! 于是,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棺材里的宝贝都塞进了背包里,准备撤退。 赵喆掏出一根尼龙线,在旁边的链条上系了个结结实实,又用手使劲扯了扯。 确保牢固之后,便招呼着大脸:“老耿身上东西多,你先下去帮忙接着,我最后下。” 大脸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明显老实得多。 连忙点着头,一边连声说好,一边伸手抓住绳子就开始顺着往下滑。 下去明显要比上来容易得多,一转眼,大脸就已经落了地。 只见他仰着脖子,张开双臂,咧着嘴说道:“老耿,来!我接着你!”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 老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背上背包,便麻利地上了绳索。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赵喆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脑海里竟开始好奇,老赵和老爷子在墓里的身手,怕是比老耿还要漂亮百倍。 一时间,竟还有了些身为赵家后人的自豪感。 带着美滋滋的自豪感,赵喆活动了一下肩膀,抓住绳索便加速滑了下来,双脚如愿稳稳落地。 “小子可以啊!有点你们赵家人的意思!” 老耿略带吃惊地看了看赵喆这只名门世家的菜鸟,点头夸道。 “哈哈!这叫遗传基因!” 赵喆一边爽朗地大笑着,一边却隐隐咬着牙。 因为滑的太快,两手掌心让那尼龙线磨得,像抹了辣椒水一样,火辣辣地刺痛。 但此刻,也只好攥紧了拳头,装作云淡风轻。心里暗自后悔,就不该把手套扔掉。 三人收拾好装备,快步走向门口,准备顺着那现成的盗洞爬出去。 刚到盗洞口,大脸便抢先开口说道:“你俩手脚麻利的先进,反正我也爬的慢,正好垫后。” 赵喆看着大脸那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禁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脸同志觉悟还是可以的。” 大脸摸了摸后脑勺,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像个酒店迎宾一样,半倾着身子站在了盗洞口。 老耿见状,也忍俊不禁。摇着头第一个钻进了盗洞里,赵喆紧随其后。 爬进去才发现,这洞壁四周,下铲干净利落,坡度不急不缓。 无论是上是下,都极为方便。 赵喆内心不禁感慨:这打洞的可真是个人才。就凭这手艺,随便扔进哪个矿工队里,妥妥的也得是个扛把子。 没一会儿,三人便爬到了尽头,钻出洞口,到了地面。 鱼钩一样的弯月高高挂在头顶,折腾了一宿,此刻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这洞打的有水平,连我爬着都不累。” 大脸拍了拍身上的土,开口说道。 “确实是高手,看着下铲的走向,是从外向内,进墓时候打的盗洞。能算准了位置,直捣主墓室门口,还真挺牛。” 赵喆看着那洞口,点点头说。 这盗洞开在水库背面的半山腰,正经来钓鱼的人,根本就不会经过这儿。 能算准了从这下铲,直捣主墓室门口,必然是有备而来的厉害角色。 赵喆越想越是佩服起来,看来倒斗这行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老耿看着这两个人啧啧称赞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甩了甩手,不屑地说道:“也甭欣赏了,这洞要是我来打,也差不离。这得算倒斗基本功,你俩跟这少见多怪的。咱赶紧回去才是正事儿。” 话音刚落,身后的草丛里却隐约传来了“唦唦”的声响。 “这是啥声?也没刮风啊?”大脸回头看了看,疑惑地问道。 老耿往草里望了望,也没看出个名堂来,撇了撇嘴说:“我看也就是耗子之类的路过,再不然就是三线、乌梢那些小蛇崽子。不用当回事儿,没毒也咬不死人。” 可赵喆仔细侧耳听了听,愈发觉得不对。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仿佛是个体型不小的东西,正在草丛中不断向他们靠近! 掏出强光手电,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照,赵喆顿时大叫一声:“我靠!快跑!” 那草丛里,黝黑的鳞片可见,那正是之前被堵在了封石洞口的黑色大蟒! 不知什么时候,竟绕了过来,眼看着离三人就只有区区几十米的距离。 三人一看,急忙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向坡上狂奔而去。 虽说拼了命地往坡上跑,可那声音却还是越追越近,丝毫没有被甩掉的迹象,只觉得那蟒蛇似乎马上就要追到屁股后头。 老耿背着满满登登一大包的明器,跑的最是吃力,眼看着汗都顺着脖颈淌了下来。 只见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额头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跑在最后面的赵喆,听着近在咫尺的“唦唦”声,暗骂着冤家路窄。 余光一瞟,已然能看到那黑蟒脸盆大的脑袋,正不停吐着信子。 情急之下,赵喆突然灵光一闪,大喊道:“脱衣服!赶紧把衣服都给我!” 大脸和老耿虽然一头雾水,但这节骨眼上,也只能照做。 纷纷手忙脚乱地脱了上衣,回手甩给赵喆。 赵喆接过那被汗浸得湿漉漉的上衣,一咬牙,转身回过头。 嘴里大喊一声:“去你的!” 抡起衣服,对着那黑蟒的大脑袋就糊了上去。 这一下,倒是扔的真准,直接就拍在了那黑蟒脸上。 顷刻间,只见那大黑蟒全身猛然一抖,原地打滚。挣扎着缩成了一团,几乎都快把自己盘成了麻花。 剧烈抽搐几下之后,就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地伏在了地面上。 这下三人才看清,这是一条足有七八米长,黝黑黝黑的大蟒蛇。 “我的娘诶!这么大的!我搁动物园里也没见过啊!”大脸瞪大了双眼,惊呼道。 老耿眼看着这蛇没了动静,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对着那黑蟒啐了一口唾沫,龇牙咧嘴地说着:“大爷的,让你追。我呸!”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地抬起脚来,准备狠狠地踹上两下。 赵喆赶紧拉住了他,说道:“你可别乱来啊!它现在也就算是被熏得休克了,保不齐你这一脚下去,给踹醒过来了。” 老耿想了想,好不痛快地把脚收了回去。 翻着白眼撇着嘴,两手隔空对着那大脑袋狠狠地比划了几下。 回头看向赵喆,问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呢。搁哪学的?” 大脸也好奇得要命,紧忙跟着说:“赵家哥儿,你这一招,可真够绝的!也忒牛了!赶紧教教我俩。” 赵喆被吹捧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这也是我家老爷子教的,说这蟒蛇最怕汗臭,也多亏你俩这汗味够劲儿。” 小时候,赵喆总求着老爷子带他上山抓鸟。深圳这山里,蛇也自然不少。 赵喆清楚地记得,老爷子摸着他的脑袋瓜,笑呵呵地说:“大吉啊,以后要是遇上了蟒蛇,手里边再没个防身的家伙事儿,你就脱了袜子往它脸上扔。只要你小子扔的准,爷爷保你没事儿!” 当时的赵喆,还以为这准是老爷子在糊弄小孩儿。 今天一试,还真灵! 赵喆心想:等回去了,可得给老爷子多买点好烟好酒。要不是老爷子这招好使,今儿就算不进蟒蛇肚子里,也得落个半残。 三人瞧着那体型硕大的黑蟒,多多少少还是心有余悸。抬头看着已然不远的停车场,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向坡顶赶去。 等到了停车场,天色已经开始蒙蒙地亮了起来。 阿龙便利店的大门紧闭,窗内透出微弱的灯光。看来阿龙那小子,现在应该睡得正香。 三人麻利地把装备和明器塞进车里,用渔具盖了个严严实实,准备开车走人。 “你俩赶紧开车回去吧,我那车呀,停在正门大停车场呢。明天我再找你拿货,尽量快点全都出手。”大脸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老耿说。 “那还不如你直接都背走,省得明天还得再折腾一趟。”赵喆看了看大脸,开口说道。 大脸连连摆手,摇着头说道:“这样是折腾了点儿,关键是放我车上不安全呐!万一路上有查车的,就凭我这个大花脸,肯定没跑儿!非给我查一底儿朝天。” 赵喆看着大脸那醒目的三道伤疤,心想也是。 于是也没再多说,和老耿上了车便往家里开去。 第十五章 孙子 回来的一路上倒也顺利,既没遇上查车的,也没赶上早高峰。老耿把赵喆送到了家,便开车拉着东西回去了。 临走时,还笑嘻嘻的说了句:“你小子真不愧是老赵家的独苗儿,有前途!” 看着老耿远去的车子,赵喆只觉得疲惫如同潮水一样袭来。虽然只过了一夜,可却觉得恍如隔世。 就这样圆了二十几年的梦,想想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赵喆伸出手拍了拍脸,转身进了家门。 简单冲了个澡,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便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倒是睡了个痛快,连个梦也没做,再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赵喆拿起手机一看,都已经九点多钟。 赵喆坐起身来,缓了缓神,肚子突然咕咕作响。脑海里竟第一时间地,浮现起阿龙他老爸的烧鸡。 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麻利地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份烤鸡。穿上人字拖,便走去一楼客厅,边看着电视综艺,边等起了外卖。 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 赵喆眼睛一亮,心想这外卖来得还真挺快,待会儿得给个五星好评。连忙从沙发里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小跑去开门。 接过还有些烫手的外卖盒,又从冰箱里拎了瓶可乐。赵喆美滋滋的坐回沙发,迫不及待地把鸡腿扯了下来,塞进了嘴里。 可随即,就皱起了眉。 “什么玩意儿!” 赵喆嘟囔着把那鸡腿吐了出来,肉质发柴不说,还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赵喆本来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吃上这么一口,反倒添了一肚子怨气。掏出手机就给店家来了个一星差评。愤愤地走向厨房,准备煮点速冻饺子吃。 刚一起身,“咣咣咣”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赵喆心里不禁一颤,难不成是店家为了差评来找自己理论了?那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儿。 赵喆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从猫眼向外一看。却正对上了一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珠,吓得赵喆一个闪身,猛地往后窜了一步。 “兔崽子!磨蹭什么呢!赶紧给我开门!”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赵喆急忙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搓了搓脸,伸手开了门。 “爷!您老怎么突然来了?” “哼。我来看看你小子搞什么名堂!还有事外出,歇业三日。怎么着,这开锁铺子不想干了?” 老爷子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眼神犀利地盯着赵喆,缓缓开口道。 老爷子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精气神十足,笔挺的腰杆丝毫不输壮年。满头的银发修剪得利落整齐,很是干练。 一道道深深的皱纹,竟没有带来太多沧桑质感,只让人觉得更具威严。 四方脸上剑眉圆目,眼神中隐隐透出几分犀利,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无需言语,便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威压。 赵喆本就有些心虚,被老爷子这么一问,更是心里直打鼓。不敢直视老爷子的眼神,故作镇定地坐到了沙发上。 赵喆重新抓起那鸡腿,一边大口咀嚼,一边模模糊糊地说着:“这不是最近店里没什么事儿,小胖也想要回去看看他爸妈。我就想说干脆歇三天,去趟南澳玩一玩儿。” “就你自己?” 老爷子扫了赵喆一眼,继续问道。 “是啊!”赵喆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却也只能继续靠大口吃鸡来掩饰心虚。 老爷子看着赵喆这埋头大吃的样儿,伸手也扯了个鸡腿,尝了一口。 “呸!这么难吃你也吃得下去?” 老爷子一口把那鸡腿吐了出来,直接扔回了餐盒里。圆睁着眼,瞪着赵喆,说道:“少跟我扯犊子!你小子什么熊色,我还不清楚?就你那宅家的劲儿,自己出去旅游。糊弄谁呢?” 赵喆心想:这下完了! 正塞得一嘴鸡腿,不知该如何圆谎,老爷子却又开了口。 “你小子,是不是约了姑娘一起去啊?” 一听这话,赵喆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咕咚”咽了下去。忙不迭地咧着嘴,眯起眼睛,望着老爷子傻乐,说道:“嘿嘿......啥都瞒不过您老呀。” 说完,还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老爷子瞧着他这副德行,两只大手一拍,爽朗大笑起来。 一边笑着,一边高声说道:“好!好!好啊!你小子这是晒裂的葫芦——开了窍了!甭吃这破玩意了,走着,咱爷俩出去喝点儿!” 说完便抬手把那烤鸡扒拉进了垃圾桶里,猛一拍赵喆的后脑勺,起身准备出门。 本就饿得有些发昏的赵喆,被这一巴掌,拍得脑袋嗡嗡直响。定了定神,晃了晃头,赶紧跟上老爷子的脚步。 看着老爷子健步如飞的背影,赵喆的心里也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给老爷子知道自己偷偷跑去下了墓,估计被扔进海里喂鲨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爷俩走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便奔着老爷子最中意的海鲜一条街去了。 深圳这个快节奏的城市,既不缺三点醒来的人,也不乏凌晨不睡的人。 夏夜的大排档,户外露天的餐桌,坐满了食客。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眼前便是深圳十分有名的宵夜一条街,整条街道两侧都是清一色的海鲜餐馆,一眼望不到尽头。 清澈透亮的玻璃缸内,各色生猛海鲜应有尽有,伙计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老爷子在最大的一家店面前停了下来,店门外一个穿着白色工字背心的彪形大汉,正端着杯啤酒,和门口那一桌食客说笑。 那白胖白胖的大汉余光瞥见老爷子,立马对身边那桌食客拱了拱手,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转过身,向着老爷子大步走来,三两步便来到老爷子和赵喆面前。 伸出油亮亮的左手,一把拉住老爷子。操着一口带着京腔儿的普通话,高声说道:“乾坤叔!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赶紧里边儿请!” 那白胖子边带着路,边笑着对赵喆点了点头。 赵喆本想开口说坐在店外会凉快些,但眼看着老爷子已经大步进了店,便也没好做声。 进了店内,赵喆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三十几张桌,心里不由感慨:这胖子家生意可真是好的不像话! 可这眼前座无虚席,自己和老爷子难不成还得拼桌? 赵喆正琢磨着,只见那白胖子抬手掀开面前的门帘,偌大的院子跃然出现在眼前。 原来,这店还有一个相当宽敞的后院,稀松地摆着七八张餐桌,只有一桌客人吃的正香。 这后院的桌椅都明显要比店门前的好上几个档次,氛围也完全不同于店门前的熙攘嘈杂。 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更是安排得恰到好处。 不仅不必担心打扰到邻桌,也不用顾虑谈话会被别人听了去,着实让人十分惬意。 赵喆一边观察着后院,一边心里佩服。这店家的心思确实不是一般的细致巧妙,也难怪能够红火到如此地步。 那白胖子看着赵喆若有所思的模样,主动开口道:“我这后院儿啊,只带熟客。就这么几桌,省得闹闹哄哄的。” 说完,麻利地倒上两杯茶水,又放上了两副烫好的餐具。 一只胖手大咧咧地搭上了赵喆的肩膀,眯着眼对老爷子说道:“这就是孙子吧!” 第十六章 赵喆冷不丁地听了这么一句,仿佛让一个炸雷轰了顶。 猛地抬起头盯着那白胖子,不乐意道:“你这胖子怎么说话呢!” 那白胖子看着赵喆气鼓鼓的样子,摊了摊手,撇着嘴说道:“你也甭来气。真要论辈分,你可还得叫我一声叔。” 听了这话,赵喆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老爷子。 可没成想,老爷子竟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开口说了句:“这话不假。” 顿时,赵喆只觉得心里成群的羊驼奔驰而过。 要让他管眼前这个年纪相当的白胖子叫叔,那简直是别扭到家了。 只见那胖子轻轻拍了拍赵喆的背,说道:“大侄儿,咱也甭论资排辈的。忒老套!咱俩岁数差不多,叫我金子就得。” 赵喆只觉得嗓子眼都堵得慌,咳了两声,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叫我赵喆就行!” 说完,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磕了磕,开口问道:“有菜单吗?” 那胖子爽朗地哈哈一笑,说道:“要哪门子菜单儿啊。想吃啥,尽管点。咱这应有尽有。” 老爷子喝了口茶水,抬头对那胖子说:“炒点花螺,烤一打生蚝。再来份花生米。啤酒先来半打冰镇的。” 紧接着扭头看了眼赵喆,问道:“你看看你还想吃啥,要不让金子给你烤个鸡?” 赵喆回想起那烤鸡外卖的滋味,赶忙摇头。 想了想,说:“我看你店门口牛蛙挺肥,给我来份椒盐的吧。” “好嘞!” 那胖子点了点头,把俩人点的东西重复确认了一遍,转身就一路小跑回了店里。 望着他那肉乎乎的背影,赵喆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心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胖子,莫名其妙还给自己降了辈分。 “这胖子是谁啊?咱们家还有这号亲戚?” 赵喆看着老爷子,纳闷儿地问道。 老爷子往椅背上一靠,解释道:“亲戚倒是谈不上。我刚来深圳那会儿,就认识了他老爹,也是好些年的哥们了。” 赵喆一听更是犯了迷糊,这胖子的爹和老爷子怎么可能是哥们儿? 不管怎么算,都差着辈儿呢。 正准备继续开口追问,老爷子又继续说道:“金子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爹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背字儿,家财万贯,可偏偏就是克媳妇,前前后后的送走了仨。直到这第四个媳妇,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按说老来得子,本来也算个喜事。可谁也没成想,孩子他妈还没出月子,就生了场大病,也没了。” “再后来,自打这金子上了初中,老金那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金子大学刚一毕业,老金就没了。这金子啊,年纪轻轻的,一个亲人都没喽。” 说罢,老爷子还默默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感到惋惜。 赵喆听了金子的身世之后,不仅消了刚才的怒气,甚至还有些同情起这胖子来。 虽说自己也是早早就没了娘,可和这胖子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自己的母亲,赵喆心里不禁泛起波澜,那是道深藏心底的伤痕。 脑海里母亲的样子,也都源自于为数不多的几张早已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1995年5月,罗布泊雨季将至未至,砂砾在夕阳下泛起金闪闪的光芒。 一支三十人的队伍骑着骆驼,在塔里木盆地深处浩浩荡荡地前行。 领头的中年男子,便是当时早已在盗墓界叱咤风云的赵乾坤。 紧随其后的便是赵家的一对孪生子——赵江海、赵江河。 旁边还有一个维族打扮、汉族面相的年轻女子,赵家的大儿媳,也就是赵喆的母亲——魏莱。 这支非同一般的队伍,集结了当时盗墓界的三大家——赵家、陈家、王家。 这是一次整整筹划了7年的行动,三大家族倾其所有,志在必得。 然而,正是这一次下斗,却遭遇了所有人都未曾预料、也无力抵抗的巨大变故。 一行整整三十人,到最后,仅仅七人死里逃生。 魏莱和赵江河,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那神秘的黄沙之下。 老爷子和赵江海虽身负重伤,却也算捡回半条命。 自从塔里木一行归来,便金盆洗手,再不曾倒斗摸金。 赵喆从小时候起,曾经无数次向老爷子和赵江海问起,当年在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那么多的盗墓高手下场如此惨烈。 可每次要么换来老爷子的摇头叹息、沉默不语。 要么,收获赵江海的破口大骂、拳打脚踢。 除此以外,一无所得。 久而久之,被打得多了,赵喆自然也就不敢再去问了。 随着逐渐长大,赵喆心里也开始慢慢明白。 自己确实不应该一次次去追问老爷子和老赵,唤醒他们压在心底失去至亲的痛楚。 正当赵喆和老爷子都各自沉默之时,一阵浓烈的香味飘散过来,打断了赵喆的思绪。 “来来来!齐活喽!” 只见那胖子手上端着个不锈钢大托盘,脚底生风,杂耍似的跑了过来,把菜摆上了桌。 回头扯着嗓子,吆喝起身后的伙计:“嘿!嘛呢?没点儿眼力见儿!赶紧给我拿半打冰啤酒来!” 看着肥硕的生蚝,裹满红油的花螺,还有那炸得金黄的牛蛙。 赵喆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使劲吸了两下鼻子,闻着香味说道:“看着还真不赖啊!” 说完,便抓起一只烤生蚝,筷子一拨,就把蚝肉送进了嘴。 “嚯......够肥!够鲜!” 蚝肉带着汁水,烫得赵喆舌头直打卷,右手却还直拍大腿,连连称赞起来。 “出息!你慢着点,再给你舌头烫熟了!” 老爷子看着赵喆的狼狈相,直皱眉头地说道。 那胖子一瞧赵喆这反应,大嘴咧得后槽牙都快露了出来。 相当得意地笑着说:“老金家祖传手艺,妥妥的!乾坤叔,您爷俩先吃着。现在这会儿,正是忙嘞。待会儿忙完了,我再过来陪您爷俩喝两杯!” 老爷子连连对他摆了摆手,说:“忙你的去。” “得嘞!” 那胖子说完,便一溜烟儿地没了影。 老爷子拿起两瓶啤酒,抄起筷子“嘭嘭”两声,便开了盖。 赵喆伸手接过一瓶,倒了一满杯,端得老高,对着老爷子说:“爷,这杯我敬您。” 老爷子碰了下杯,一杯酒一饮而尽。 嘬了一口花螺,歪头看了看赵喆,开口问道:“说说吧,哪儿认识的姑娘。” 一听这话,赵喆心里“咯噔”一下,苦水直翻,心想这吃个饭还得绞尽脑汁圆谎。 于是,仰头把酒喝完,装作云淡风轻地说:“嗨,就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老爷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手一拍桌,说道:“大学同学?我记着你那毕业照上,女娃一共就五六个吧。一个个还都长得含含糊糊的,也没个像样儿的啊?我跟你说,太丑的我可不同意啊。这不影响后代么!” 赵喆本来正大口嚼着牛蛙,让老爷子这一番话,差点给噎得翻了白眼。 回想起大学时自己班上女同学的芳容,不由一个冷颤,连忙敷衍道:“不是一个班的!” 老爷子听完似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可随即又睁大了眼,看向赵喆。 “好看嘛?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第十七章 支锅 眼看着这谎圆起来没完没了,赵喆脑筋一动。 “好看着呢,跟明星似的!难看的也配不上您孙子我啊!还没确定恋爱关系呢,这不要去南澳了吗?我到时候拍两张照片儿,回来给您老看看。” 可能是被这孙子脱单的喜悦冲昏了头,一向严肃的老爷子,竟嘿嘿地笑的像个孩子。 眯缝着眼,直拍手道:“好啊!好啊......” 赵喆见状赶紧岔开话题,爷俩一边大口吃着海鲜,一边连连碰杯。 不一会儿,半打啤酒就见了底。 赵喆抬手一挥,招呼店里的伙计又加了两瓶。 看着面色红润,心情舒畅的老爷子,再回想起夜里遇上大蟒的遭遇,赵喆又满上了一杯酒,对着老爷子说:“爷,今天我还得再好好敬您一杯。” 老爷子左手端起杯,右手拍着赵喆的肩膀,嘿嘿一笑,问道:“怎么着?你小子是捅什么篓子了还是有事儿求我?” 赵喆心想说,要不是您老的法子好使,您孙子现在估计都进了蟒蛇肚子了。 可最终还是咽了口唾沫,郑重其事地看着老爷子,说:“从小到大,您替我操的心,比我爹都多。今儿一见那孤家寡人的胖子,就觉得自己还真挺幸福。” 老爷子听完,哈哈大笑,仰头一饮而尽。 右手顺势拍了赵喆脑袋一下,说道:“话是不假,但是大老爷们儿没事少矫情。赶紧带回来个孙媳妇,让我早点儿抱上曾孙子才是正事儿。” 赵喆尴尬地咧了咧嘴,心想这孙媳妇的坎儿还过不去了。 眼看着老爷子难得开心,自己也不好扫兴,只得干了杯里的酒,连声应道:“好好好,今年准给你带回来!” 不知不觉间,就已临近凌晨,店里的热闹劲儿却丝毫不减。 突然,那胖子熟悉的吆喝声又在身后响了起来。 只见他带了三个年轻小伙,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那三人就在爷俩的邻桌坐了下来。 这三个小伙子个个都长得挺俊朗,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 三人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军人般的英气,看样子年纪比赵喆还要小一点。 身材健硕,目测都在一米八五以上,走路带风。看着还真挺养眼,连赵喆都忍不住用余光多瞄了几眼。 只见三人跟那胖子有说有笑,麻利地点好了菜,便每人叼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面对着赵喆的那个眼镜小伙,似乎察觉到赵喆偷瞄的目光。 竟抬起头眯着眼,轻推眼镜,嘴角向一侧微微一挑,饶有意味地笑了一笑。 赵喆着实被这一笑吓了一跳,立刻将椅子挪了挪,避开了那小子的目光。 心想着:这小子可别是个同性恋,再把自己当成同类了。 显然,老爷子也注意到了那三人,淡淡地瞥了一眼。 沉思片刻,竟自顾自地低头微微一笑。 赵喆看着老爷子这反应,不禁纳了闷,试探着问道:“咋了?您这是想起啥开心事儿了?”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嘬了一口花螺,开口说道:“真新鲜。” 赵喆这下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说,难不成老爷子这是有点儿喝多了? 但看着老爷子面不改色的模样,也不大像。况且,以他那海量,这些啤酒怕是还不够润润喉的。 正当赵喆犯嘀咕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嘈杂,原来是那胖子又风风火火地来上菜了。 给那三个小子摆了满满一桌子,还外加一瓶白酒。 看了看那满桌的生猛海鲜,赵喆不禁感慨道:“好家伙,按这饭量还能有这身材,看来得是混健身房的。赶明儿,我也得办张卡,去练一练。” 说完,撸起t恤,捏了捏自己略显寒碜的肱二头肌。 突然,老爷子冷哼一声,开口道:“混个屁的健身房。一伙支锅的!” 赵喆不禁一愣,“支锅”这句行话最早起源于陕西一带。 起初就是单纯指砌个灶台,架上锅,生火做饭。再后来,就慢慢变成暗指搭伙盗墓。 不过,倒也是形象得很。 可赵喆实在很难想象,身后这三个毛头小子,竟和老爷子是同行。 震惊之余,疑惑更是涌上心头。 赵喆看着老爷子,悄声问道:“您从哪儿看出来的?” 可老爷子却并未回答,伸出右手食指,在赵喆胸前轻轻地点了几下。 赵喆一边挠着头,一边偷偷地回头瞄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只见那戴眼镜的小子胸前,戴着一枚很是别致的吊坠。 那坠子,竟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阴阳眼! “黄鼠狼下豆杵子,一窝不如一窝。” 正当赵喆瞄着那阴阳眼出神,老爷子却冷哼着开了口。 赵喆转过头,只见老爷子手握筷子,微微皱眉,直摇着头。 虽说那三个小子长得是嫩了点,可也不至于让老爷子嫌弃到这个地步。 不禁纳闷起来,倾着身子,压低声音问道:“您这话......是那块阴阳眼有什么问题?” 老爷子抬眼看了看赵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随即便笑着说道:“哟呵,你小子还记得阴阳眼这东西呢!” “但你还得记着,这玩意不是谁都能戴的。搞不好,就算是芝麻粒大小,也能压死你。” 说完,老爷子手指略一发力,手中的筷子“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看着掉在地上的筷子,赵喆心里反复琢磨着老爷子的话。 看来,这阴阳眼的讲究,怕是不止镇墓通灵那么简单。 好奇心驱使下,赵喆连忙给老爷子把酒满上。 探过半个身子,求知若渴地望着老爷子,开口问道:“这东西当真这么厉害?” 老爷子捏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右手将杯子一放,旋即便按在了赵喆的肩上。 两眼圆睁,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赵喆,语气极其严肃地说:“不必要知道的事,就少打听。好奇能要人命。” 夜幕之下,老爷子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冷峻如冰的神情,让赵喆不由感到脊背一凉。臊眉耷眼地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身子撤了回来。 瞧着老爷子也已经吃饱喝足,赵喆又瞄了瞄身后那三个小子,只觉得再待下去也实在是不自在,抬手便招呼伙计准备结账。 只见那伙计麻利地拿来了账单,对着老爷子十分客气地笑了笑,直接给打了对折。 看样子,一准是金子早就交代好的。 爷俩一前一后地走出店外,跟店门口正忙得满头大汗的金子打了声招呼,便各自拦了的士各回各家。 算起来,老爷子独居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这些年来,赵喆也无数次提起让老爷子搬来同住,可都被老爷子已各种理由拒绝。 看着老爷子身子骨硬朗,一年到头四处云游,小日子过得倒是滋润得很。 到最后,让他搬家这事儿,也就只好作罢了。 等到了家,就已近凌晨一点。 赵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没完没了地浮现出那小子戴着的阴阳眼,耳边更是反复循环着老爷子的话。 越是想不通,却越是好奇。 愣是熬到了天色蒙蒙亮,才算睡着。 第二天一睁眼,只见窗外瓢泼大雨下得直冒烟。 打开电视,看着屏幕右上角的台风预警,赵喆不由“啧”了一声。 深圳的台风,得算是家常便饭。看着窗外犯了羊癫疯一样的树枝,摸着有点瘪了的肚子,赵喆心里叹了口气。 就这鬼天气,外卖是甭想了。 于是便转身进了厨房,煮了两包方便面,还十分讲究地给自己加了个荷包蛋。嘬了嘬筷子,便屁颠屁颠地端上了二楼书房。 打开电脑,赵喆一边吸溜着面,一边浏览着网页。 正翻看着,突然,一条新闻标题跃然眼前,让赵喆整个人彻底怔住。 第十八章 大脸失联 “水库惊现无名男尸,警方已介入调查” 这标题字体不大,可在赵喆看来却格外刺眼。立马撂下筷子,点开了链接。 新闻的篇幅很短,有用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 只说是昨天早上,水库管理人员打捞起一具无名男尸。初步判断是溺水身亡,但死者身份尚不能确定。 而那水库,正是赵喆他们刚去过的那一个! 虽然,赵喆觉得这新闻肯定跟他仨没什么关系,可想起当天早上大脸对着自己挥手道别的样子,就还是不可抑制地心里发毛。 于是,赶紧掏出手机,给老耿拨去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赵喆便急忙问道:“喂老耿!你看新闻了吗!水库......” 还没等说完,老耿便开口打断:“我知道,晚点给你打回去。”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语气极其刻板,丝毫不像老耿平时那嘻嘻哈哈的样子,周围的环境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嘈杂。 赵喆握着手机,心里不由泛起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这种源于未知的心慌,最是折磨人。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把手伸进蒙了黑布的盒子,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摸到些什么。 赵喆定了定神,反复做着深呼吸,回到电脑前。 在网上四处搜索着相关的新闻,却发现所有报道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毫无收获。 焦虑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不断发酵,逐渐也就变成了烦躁。 赵喆“啪”地一声,狠狠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大骂一声:“大爷的!” 紧接着便起身走向窗口,拉开窗户,大口呼吸起来。 虽说自己和大脸并不算多深的交情,可如果捞起来的真是那家伙,这也算是赵喆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见证身边人凉凉。 无论如何,都很难去接受——前天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今天就成了新闻里的浮尸。 努力地分散思维、舒缓情绪,却都收效甚微。 赵喆狠狠地捏了捏鼻梁,抓起手机便跑到地下室。 从酒柜里拎出一瓶赵江海珍藏的威士忌,满满地倒了一杯,一边喝着,一边打起游戏来。 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也可能是因为外面雷声太大,听得心烦。 接连不断地送了好几次人头,愣是坑得队友开了语音,破口大骂。赵喆借着酒劲,正准备开麦回骂。 突然,老耿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哪儿呢!” 电话那端扯着嗓子质问。 “你说呢?就这大台风,我不在家?跑出去渡劫吗?!” 赵喆被震得耳膜生疼,带着火气回答道。 “在家你不开门!” 赵喆赶紧挂断电话,跑回一楼,这才发现: 刚才那哪是什么雷声,分明就是老耿在敲门! 拉开门的一瞬间,只见老耿顶着一头极其凌乱的头发,拉得老长的鞋拔子脸早已铁青。 赵喆立刻伸出手,将他拉了进来。 “不是说晚点给我回电话么?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是不是那新闻......” 赵喆看着老耿,急切地问道。 老耿捋了捋头发,径直走向沙发。对着赵喆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细聊。 “本来大脸昨天就应该来找我拿东西,回去找买家出手。但我等了一天,他也没来。我寻思着他可能是累的,得好好歇一天,就也没当回事儿。” “结果今天一大早,阿龙就给我发了新闻截图,跟我说水库那边捞上来个死人。我当时的想法,就和你一模一样。” “好在阿龙消息灵通,打听得明明白白。捞起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听说好像是欠了高利贷,好几年了都还不上。结果让人把手脚全都给捆起来,扔进水库里活活淹死的。” 赵喆听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 俩眼一闭,晃动着脖子,如释重负地说道:“嗨。这事闹得......” “但是......” 老耿突然再次开口,神情骤然凝重。 “大脸失联了。” 赵喆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猛然绷紧。 只觉得,头皮都像被人死死地扯了一下。太阳穴一边发涨,一边剧烈地跳动着。 “其他人也都联系不上他吗?他不是有铺子吗?店里伙计呢?” 老耿摇了摇头,点了支烟,说道:“他那铺子,哪还用什么伙计?这两年一直就他自己。” “我打他电话,一直关机。本来打算今天去他店里看一眼,但是就是平时,台风天他也不会开门。等明天雨停了,我再去瞅瞅吧。” 说完,老耿把烟狠狠地摁灭,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两只胳膊横着往沙发上一架,整个人就仰面朝天,靠在了沙发背上。 赵喆沉默片刻,看了看老耿说:“正好明天我也不用去店里,我跟你一起去。” 老耿点了点头,算算日子,再过三天,赵江海就要回来了。可那满满一大包的明器,还躺在后备箱里。 要是联系不上大脸,单靠自己找路子寻买家,鬼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况且,这明器出手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四处声张的话,风险也忒大了些。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留在手上久了总是个隐患。 万一哪天被赵江海发现了,知道自己不仅偷偷去下了斗,还拉上了赵喆。非得让他把胳膊腿儿全给卸下来不可。 “得!咱俩也别在这乱发愁了。明天去看看就清楚了。” 赵喆看着皱得像个沙皮一样的老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儿你就在我这住,正好明天醒了一起出发。” 老耿看了看窗外白蒙蒙的雨雾,两手往腿上一撑,站起身来。 “有酒吗,弄点儿!” 赵喆嘿嘿一笑,用力点了点头,带着老耿就直奔地下室。 拿起刚喝剩的半杯,在老耿面前晃了晃,眨着眼睛问道:“老赵珍藏的威士忌怎么样?” 浓烈的酒香直冲鼻腔,老耿伸着脖子,猛吸一口。 原本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开来。俩眼一闭,满脸陶醉地摇头晃脑起来。 “带劲儿!” 俩人相视一笑,又从冰箱里翻出了些牛肉干和芥末花生。拿起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一边看着维密秀,一边你一杯我一杯地牛饮起来。 直到这一瓶威士忌见了底,俩人舌头都打起了卷儿。 一个沙发,一个地板,大头一栽便睡了过去。 等俩人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地上到处散落着大片的树叶,老耿那停在院子里的奥迪,也没能幸免地被扣了顶绿帽。 赵喆和老耿吸溜着泡面,喝着冰镇的可乐。醒了醒酒,便开上车,向古玩城驶去。 大脸的铺子,就在深圳古玩城里。 其实最早的时候,他那生意做的还相当的不错。 那些年,大脸的名号,在整个深圳古玩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起初,大脸只管替人淘宝的事儿。甭管是多么稀罕难得的物件,只要你肯出价,他一准儿能给你弄到手。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就干起了替人出手的活儿。 本来手上就攥着一群倍儿有钱的买主,再加上长了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 哪怕是长江底趴着的王八,都能给你吹上天。 甭管是晚清的还是南北朝的,只要他肯使劲儿,个保个能给卖上好价钱。 日积月累,大脸的店铺门脸也越扩越大。 巅峰那几年,他的店得算是整个古玩城里最大的,正儿八经地风光过一段时间。 第十九章 铁驴 可是,好景不长。 就在五年前,帮人出手的一批唐三彩里,竟混进了一件a货。 这可是古玩行当里,最忌讳的事儿。 那买主发现后,立马就火了。气冲冲地找大脸理论,让他赔钱。 大脸想了想,赔钱倒是无所谓,可不能坏了名声! 于是,果断主动赔了三倍的价钱。还提出,一定要请人家吃饭,当面谢罪。 酒过三巡,大脸握着那买主的手,郑重而真诚地道着歉。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生意难做,手底下的人验货也不靠谱。 声泪俱下地深表懊悔,抬起手就啪啪直拍自己的大脸盘子。 这一番舌灿莲花,再配上酒精加持。 那买主竟稀里糊涂地,反过来开始安慰大脸。 喝到最后,俩人愣是抱头痛哭,互诉衷肠,差点儿就拜了把子。 那买主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肯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绝不坏了大脸的招牌。 原以为,一场危机就这样完美化解。 可也就过了半个月,工商局和警察竟然一齐找上门来。 说是有人投诉大脸贩假,涉嫌诈骗。 其实这古玩城里的买卖纠纷,可以说是多如牛毛。 但绝大多数,都会选择私下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像大脸这回,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还真是腊月里打雷——相当罕见。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把店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脸就这样跟新娘子出嫁一样,在大半个市场的目送下,被带走接受调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脸的招牌,算是彻底砸了。生意如同山体滑坡,凄凉得很。 没过多久,就把自己的门面给兑了出去,搬到了楼上不起眼的小旮旯里。 只靠着给别人牵线搭桥,从中捞点儿中介费。 起初还有个重情义的小伙计,不离不弃地帮着打理铺子。 直到前两年,那小子看着大脸成天只知道钓鱼,根本就无心经营。于是也就辞了职,摇了摇头,一走了之。 眼看着一扇气势宏伟、古色古香的飞檐翘角石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朱红顶、墨黑匾、金灿灿的五个大字极其醒目——深圳古玩城。 赵喆随着老耿七拐八拐地上了二楼,终于在一条小胡同里看见了大脸的铺子。 不足两米宽的门脸,店门紧闭。 老耿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却依旧毫无回应。 赵喆四下张望,只见隔壁铺子门口: 一张红木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位身穿白色汗衫,手拿蒲扇不断扇呼着的秃顶老头。 正值午后,那老头双目紧闭,鼻子轻哼着小曲儿,看起来倒是惬意得很。 赵喆正准备上前,去打听一下大脸的行踪。那老头竟皱着眉,摇起了头,懒洋洋地开了口。 “又系咩事呀?冇人啦!都已经三日唔开门啦!” 说着,抬手理了理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嘀咕着:“日日有人敲门,嘿烦!” 一听这话,赵喆和老耿急忙跑到那老头面前。 低头弯腰,客客气气地和声问道:“那您知道这店主去哪儿了吗?听您的意思,最近天天有人来敲门?” 那老头把茶杯狠狠一撂,倏地睁开眼。 浑浊得好似白内障一样的两只大鱼眼,直直地瞪着老耿和赵喆,语气极差地说:“我又唔系佢老豆!冇一日清静!” 说完便起身拍了拍屁股,把蒲扇往椅子上一丢。端起茶杯回到店里,“呯”地一声关上了店门。 赵喆和老耿两个人面面相觑,呆呆地愣在原地。 按照那秃顶老头所说,大脸应该是自从水库回来那天起,就没来过店里。 可正是这几天,却每天都有人来敲门找人。 这下赵喆更是犯起了嘀咕,究竟还有什么人也来找过大脸? 大脸又为什么一直关机? 赵喆百思不得其解,开始缓缓向那老头的店门口走去。 正准备抬手敲门,看看能不能再问出点消息来。 老耿却冲了上来,一把拉住赵喆的手,把他扯了回来。 “你可别敲!别把他惹毛了!那可犯不上。” 老耿凑到赵喆耳边,挤眉弄眼地悄声说道。 看着老耿这心有余悸的样子,赵喆不禁疑问道:“怎么?这老头你认识?” 老耿一边拉着赵喆往楼下走,一边小声说:“这一片儿,怕是没人不知道他张铁驴的名号,脾气臭的像头驴。” 赵喆边走边回头望了望,有点怪不服气。 “就他?我看他那铺子,比大脸的还寒碜。有什么可横的?张铁驴,我看张秃驴还差不多。” 老耿连连摇头,继续说道:“你别看他那副德行。早在海爷还没金盆洗手的时候,都得客客气气地管他叫声张叔。” 赵喆一听这话,更是好奇起来,难不成,这老秃驴也是个倒斗的? 老耿领着赵喆,一边大步往停车场走着,一边继续说了起来。 “那老头脾气臭归臭,可是真牛逼。” “你看他那眼睛了吧,听说都已经是重度白内障了。但看宝贝是一看一个准儿,给人掌了大半辈子眼,从没出过岔子。” “而且,甭管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只要他瞧上一眼,都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后来,行里就传开了——铁驴眼,赛天眼!大脸搬到这旮旯里,也有很大原因是冲着他来的。” 两人终于回到了车旁,赵喆看着老耿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将信将疑。伸手拉开车门,坐回了副驾驶上。 “现在这大脸也联系不上。老耿你还有没有别的路子?咱们那些明器,无论如何也得在老赵回来之前处理掉吧。” 老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着脖子思考片刻,突然两手一拍。 “有了!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个人,能帮这个忙。就是……价格可能不咋高,而且他还得抽四成的水。” 赵喆心说:好家伙,四成!这哪是抽水啊,这不明摆着杀猪呢么? 但眼下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能赶在老赵回来之前,把那一后备箱的烫手山芋处理掉,吃点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于是,赵喆冲着老耿点了点头,说道:“行!靠谱就行。” 老耿把赵喆送到家门口,便一脚大油绝尘而去。 赵喆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心里叹了口气。 一边祈祷着老耿一切顺利,一边暗自发誓——倒斗这事儿今后是再也不干了。 这一趟虽说圆了从小到大的下墓梦想,可这善后工作也实在是让赵喆心力憔悴。 跟老爷子烧着脑子扯谎不算,还得处处提防着老赵发现。 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悔,可生米都已经煮成了熟饭。也只能揉了揉脸,转身进了家门。 第二天一大早,赵喆便爬了起来,骑上电驴,直奔店里。 到了店门口,只见小胖已经在店里,正仔仔细细地打扫着卫生。 三天不见,这小子似乎又胖了一圈。 赵喆蹑手蹑脚地走到小胖身后,伸出手,在他那圆滚滚的后背上戳了一下。 只见小胖一个激灵,像个弹簧一样窜了起来。 嘴里大叫着,握着扫帚转过身来。 “谁...谁...谁...” 话还没说完,一扭头就撞上了赵喆那张熟悉的脸。 小胖长舒一口气,眯起双眼,笑着说道:“好...好久不见啦!老...老板你今天这...这么早!” 赵喆笑了笑,在电脑旁坐了下来。 正准备问问小胖这三天玩的怎么样,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桌面。 那张刚被小胖取下来,打印着“歇业三日”提示牌,正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而右下角,不知何时,竟多了一行细小的字迹! 第二十章 康宁医院 那一行字迹细小而潦草,应该是有人用中性笔写上去的。 由于被雨冲过,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赵喆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却也只能依稀分辨得出开头“136”这三个数字。 看样子,应该是个电话号码。 可究竟是谁留的呢? 要说是搞恶作剧的小孩儿,肯定会大笔一挥,乱写乱画,留下个王八什么的。 绝不至于把这字写得如此之小,不仔细看压根很难发现。 要说是抢生意的,那就更是说不通了。 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赵喆索性把那纸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 一上午的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听小胖结结巴巴地讲着回家这三天的趣事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点儿。 俩人点了份金拱门,便开始打着游戏,等起外卖来。 一局排位刚刚结束,红彤彤的外卖小哥就已经到了门口。满脸笑意地递上外卖,说着“祝您用餐愉快!” 赵喆心想,这九块钱的配送费,果然就是不一样。 小胖也起身跑了过来,边吸溜着口水,边帮着赵喆把辣翅、汉堡、冰可乐齐刷刷地摆在了茶几上。 俩人吃的正香,一个驼背小老头,夹着个黑色皮包走了进来。 这小老头目测五十多岁,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皮肤黢黑,干瘦干瘦得像个树杈。 头发倒是异常黑亮茂密,两只贼溜溜的眼睛扫视着店里。 小胖看着那小老头其貌不扬,还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由心生不悦,皱起了眉。 一边嚼着汉堡,一边很是不爽地开口问道:“你找...找...找谁?” 那小老头歪着脖子,看了看茶几边上正吃的满嘴流油的二人。 咧着嘴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赵喆。 “我找他。” 赵喆一愣,这老头,自己压根儿见都没见过。 正疑惑着,对方却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来。 没有公司名字,也没有其他信息。名片正面就光秃秃写着三个大字: 齐德隆 背面也是空空荡荡,只印着一行手机号码。 赵喆放下手里的辣翅,擦了擦手,接过名片,抬头问道:“找我?是要开锁?” 那老头一听这话,仰着头哈哈一乐。 摆了摆手,极其客气地说道:“我呀,找您打听个事儿。” 说完,还冲着赵喆眨巴眨巴眼睛。 看那老头神神秘秘的样子,再加上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赵喆心里微微有些不待见起来,把名片往口袋里一揣。 “啥事?” 只见那老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看着一旁的小胖,面露难色。撇了撇嘴,问道:“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下,赵喆算是彻底不耐烦了。 拿起汉堡咬了一口,皱着眉说:“有啥话直说就行!” 眼瞅赵喆大有送客的意思,那老头腰板一挺,开了口:“水库那边儿,头两天出了个阴阳眼,这事儿......” 这话一出,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赵喆整个人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二话不说,把汉堡一扔,拉住那老头就往店外走去。 小胖被赵喆如此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想要追上来。却被赵喆大手一挥,给撵了回去。 只好独自坐回茶几,继续啃起了鸡翅。 赵喆拽着那小老头,飞快地走到一旁的胡同口,瞧了瞧四下无人。 怒气冲冲地瞪着那老头,咬牙切齿地愤愤说道:“你瞎说什么?!” 那老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喃喃道:“所以说借一步嘛......” 看着他那样子,赵喆恨得牙痒的同时,也暗自庆幸他没当着小胖说出些别的来。 单凭刚才这一句,小胖应该也摸不着什么头脑。 “我是听说,您前两天从水库那边儿,带出来颗阴阳眼。所以就想来问问,这东西,您打不打算出。” “要是出的话,我这儿倒是有个金主肯出大价钱嘞!只要您给个数,我保证给您再往高了要上两成。” 小老头说着,还笑眯眯地伸出了手,碰了碰赵喆的胳膊。 一副奸商的狡猾嘴脸,让他给展现得淋漓尽致。 赵喆心里大惊的同时,也叫苦不迭。 那一堆明器还没出手,竟有人找上了门。 最让赵喆想不通的是,水库那墓里有阴阳眼,确实不假。 可他们当时,根本就没把那阴阳眼带出来! 这小老头的消息,又是打哪儿来的? 那老头似乎看出了赵喆的疑虑,压低了声音,再次开口说道:“我可是您三道疤的兄弟介绍来的。” 三道疤...... 赵喆思索片刻,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大脸! 从小到大,赵喆别说脸上带疤的朋友,就是身上带纹身的都没有。 唯独大脸,被那小爪挠了个满脸花! 赵喆低头看向那小老头,强作镇定地开口问道:“呵,那他人呢?我还正找他呢。” 那老头抿了抿嘴唇,皱着眉头,小声嘟囔道:“这个嘛......怎么说呢?” 说着,还很是难为情地挠起了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赵喆心里急得要命,却也不好发作。 眼前这小老头,看样子,肯定知道大脸的下落。 于是,赵喆轻咳两声,说:“阴阳眼呢,我确实准备出手。你要想合作,诚意总得表示一下吧。” 那老头一听这话,拧成麻花的眉毛,立马舒展开来。 抬起头,喜笑颜开地说:“当真?” 眼看赵喆点了点头,那小老头心满意足地凑到赵喆耳边,说道:“您呀,可以去坪山康宁医院瞅瞅。” 送走了那老头,赵喆边搜着康宁医院,边往店里走去。 这一搜,赵喆额头不由渗出了冷汗,像块木头一样,呆立在了路边。 深圳市康宁医院,分明是一所三甲精神病专科医院! 赵喆心说不妙,如果大脸真在康宁医院,那肯定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如果是在墓里的时候,被吓出了毛病,总不至于回来以后才发作。 可如果不是,究竟又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犯了精神病? 正当赵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 “嗨!我跟你说东西都已经交过去了,那边说最多三天就能全部出手。总算是能赶在海爷回来之前,处理干净了。” 听着老耿语气轻快,如释重负。 可赵喆却轻松不起来,深吸一口气,把刚才的经历,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老耿听完,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再次开口说道:“你在店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赵喆“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努力平复着情绪,走回了店内。 一进门,小胖立马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老...老板,怎么了?没...没...没事儿吧。” 赵喆努力地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不大难看的微笑。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事儿。” 小胖见状,倒是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坐回茶几边,咕咚咕咚地喝起了可乐来。 嘴里还不停叨咕着:“哼,我就看那...那老头,不太正常。跑咱...咱们店里,打...打听什...什么烟?看...看不见招牌吗!” 听着这话,赵喆不禁大笑起来。 从前只知道这家伙的脑瓜不太好用,今天看来这耳朵也是不大好使。 能把“阴阳眼”听成了烟,除了小胖,估计也没谁了。 不过,这下赵喆倒是放心了不少。 起码,不用在绞尽脑汁去编谎话,跟小胖解释水库阴阳眼的事儿了。 于是,一拍大腿,笑着跟小胖一起吐槽道:“我看也是!精神肯定不太正常!” 第二十一章 活见鬼 约摸着也就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老耿的黑色奥迪就出现在了店门口,“嘀嘀”地按了两声喇叭。 赵喆听见喇叭声,便起身告诉小胖自己要出去办点事情,一路小跑着钻进了车内。 车子一路飞驰,大约五十分钟,便到了康宁医院。 不得不说,医院的环境是相当不错,背后便是东部华侨城。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空气质量似乎都比市区要好上许多。 也不像其他医院一样熙熙攘攘,嘈杂喧闹,确实很适合病人休养。 赵喆和老耿停好了车,便急匆匆地向住院部跑去。 由于院区太大,两人跑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住院楼,又马不停蹄地打听起大脸的消息。 终于,在一个胖乎乎的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 赵喆擦了擦额头的汗,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身穿病服的大脸,正端端正正地盘腿坐着。呆呆地目视着前方,完全没有理会门口的老耿和赵喆。 可门口的二人,却如同活见鬼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赵喆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心脏骤然开始狂跳。 嗓子眼似乎被人死死掐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如果不是脸上那明晃晃的三道疤痕,打死赵喆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大脸。 枯瘦如柴火一般的躯干,完全撑不起身上的病号服。 袖管和裤管空空荡荡,身体薄得好像纸片,简直就是一具骷髅。 细长的脖子上,那又圆又大的脑袋显得格外不协调。 那颗大脑袋上不知为何,已经没有一根头发。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疹,看得人脊背发麻,寒毛直竖。 头顶上的几处,甚至还渗出血来,结成了一颗颗血痂。 嘴唇皲裂,目光涣散,眼窝和两颊深深凹陷,全然已经没有一丝生气。 赵喆试探着叫了一声“大脸”,可对方却毫无反应。就像一具蜡像一样,一动不动。 正当赵喆和老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留着短发的中年妇女,提着保温饭盒,匆匆走了过来。 看见门口的两人,那大姐明显愣了一下,迟疑着开口问道:“你们是......” 赵喆刚要开口回答,病床上却传来了“咯咯咯”地古怪笑声。 只见大脸扭着头,脖子长长地向前倾着,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嘴巴咧得老大,正痴痴地笑着。 那神情和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那大姐见状,立刻伸手扒拉开面前的赵喆和老耿。大步走到病床旁,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打开那保温饭盒,双手捧着,举到大脸面前,柔声说道:“饿了吧。看看,给你打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大脸看着面前的红烧肉,像个复读机一样,“咯咯咯”地笑得更欢了起来。 赵喆和老耿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傻站着看着大姐喂大脸吃完了饭。 一时间,只觉得恐惧、震惊还有无数的疑问充斥着大脑。 极度的不适感,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那大姐麻利的收好了饭盒,回头看了看门口傻站着的两人,做了个“嘘”的手势,按了一下病床旁的呼叫铃。 没一会儿,那胖乎乎的护士便举着一只大号针管跑了过来。 拉起大脸那柴火棒一样的胳膊,十分熟练地对着胳膊肘内侧静脉下了针。缓缓推动针管,将药水全部打了进去。 大姐和护士一左一右,轻轻扶住大脸,让他缓缓地躺了下去。 两人动作极慢,仿佛怕大脸一不小心就散架了一样。 随即,帮他把被子盖好,便走出了病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大姐对着赵喆和老耿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来”,便向楼梯口走去。 两人随着大姐下了楼,三人一直默默走到住院部门外,花坛前的长椅边,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大姐坐了下来,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抬头看着赵喆和老耿,语气略带疲惫地开了口。 赵喆稍加思索,言辞恳切地回答道:“我们俩是大脸的朋友。本来约好了昨天一起去钓鱼,却一直也联系不上他。电话还一直关机,铺子也锁了门,就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四处打听,才知道他在这里。” 说着,赵喆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侧头看着大姐,继续说道:“大姐,您是大脸的爱人吧。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姐听完赵喆的话,突然就捂着脸,低头啜泣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钓鱼!钓鱼!就是钓鱼才把他害成这副鬼样子!” 原来,下斗那天,大脸是打着夜钓的幌子,从家里跑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大脸却并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才顶着个大花脸,满身酒气地进了家门。 大姐一见他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三道血口子,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大发雷霆,拽着大脸就追问起来。 可大脸借着酒劲,手一抡,就把大姐给甩到了一旁。 直奔卧室,房门一关,便呼呼大睡起来。 大姐虽然气得够呛,可看他这副德行,就想着先忍忍。 等大脸睡醒了,再好好跟他算账。 结果,晚上八点多钟,大姐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冲进卧室,只见大脸正趴在地上,看样子好像是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 大姐又气又急把他拉了起来,这才发现,出事了! 大脸整个人软塌塌的,就好像是一滩烂泥。 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嘴巴还一直大张着。 看着他这副德行,大姐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拍了拍他的脸,问他怎么了。 可大脸就像丢了魂一样,无论大姐怎么喊他,怎么晃他,都完全没有反应! 大姐一看事情不妙,起身跑到客厅,赶紧拿起手机拨了120。 再一回到卧室的时候,只见大脸歪歪扭扭地坐着,双手正大把大把地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衣服上、裤子上、四周的地板上,全都是被连根扯下的头发! 头顶已经秃了一大块,露出的头皮上,正渗出殷红的鲜血。 大姐既焦急又害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猛地冲上去,抱住大脸,死死地拽住他的双手。 大姐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大脸控制住。 结果,动弹不得的大脸,扯着嗓门便“哇哇”地乱叫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来了救护车,医护人员把大脸牢牢地固定在担架上,便抬上了车。 各种各样的检查都做了一遍,却发现大脸的身体各项生理指标并没有什么异常。 唯独,脑电波似乎有些异样。 在医生的建议下,大姐连夜给大脸转了院,当晚便住进了坪山的康宁医院。 可谁知,到了精神病专科医院,竟也无济于事。 专家们三番五次会诊,依旧没能查出大脸的病因。 于是只好继续住院观察,靠着镇静剂来暂时控制住大脸的病情。 大姐把事情经过全部说完,早已哭成了泪人。 赵喆和老耿听得目瞪口呆,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抚。 同情、震惊、疑惑百感交集,一时间只好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大姐才渐渐平静下来。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一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赵喆和老耿,疲惫而无奈地说了句: “你们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第二十二章 主动出击 说完,大姐便起身往回走去。 瘦弱且微微佝偻的背影,孤零零地缓缓远去,看得人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赵喆本以为,只要找到大脸,就能弄清楚那小老头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找上门来打听阴阳眼。 结果现在,赵喆只觉得更加糊涂,脑袋仿佛就快被无数的疑问挤爆了。 双眼紧闭,两手用力地按压着跳动的太阳穴。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老耿也是眉头紧锁,一屁股坐在赵喆旁边。点起一支烟,边抽边愤懑着说道。 赵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眼看着赵江海就要回来了,如果到时那小老头再没皮没脸的找上门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赵喆把自己的担忧和老耿一说,老耿更是愁的跟个瘪茄子一样。 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斗给倒了。谁成想,却弄了个引火烧身。 这么多年来,老耿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倒是没少挨赵江海的臭骂。 可这回,带赵喆去下墓,可是犯了老赵家的忌讳,彻底玩儿大了。 俩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终于决定——主动出击。约那小老头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喆掏出名片,便把电话拨了过去。说想要见面一起吃个饭,详细聊聊阴阳眼的事儿。 齐德隆一听是赵喆,十分痛快地一口应了下来,还主动提出要请客。挂了电话,立马就把餐厅地址发了过来。 老耿和赵喆回到停车场,开了导航就准备出发。 刚出医院大门,一辆黑色大g便迎面驶来。在这车辆极少的马路上,极其显眼。 车身一尘不染,油黑锃亮,看起来跟刚从4s店提出来的新车一样。 虽然车速很快,和赵喆他们只是擦肩而过。可两人的目光,却都被吸引了过去。 “啧,带劲儿。等这次的钱到了手,我也去弄一辆。天天老是拿着海爷这奥迪,公车私用,也不是个事儿。” 老耿一边点着头,一边振振有词。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心里就是嫌弃这奥迪不够气派。 当初老赵要买这奥迪的时候,老耿就老大不愿意,费尽口舌想撺掇他买台路虎。 结果老赵非说坐不习惯越野,觉得路虎底盘太高。 一加速,就觉得屁股不沾地,不够踏实。 眼看着那大g早都已经没影了,赵喆却还一言不发地瞄着后视镜。 那车里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轮廓分明的脸,极具特点的金丝眼镜。 分明就是那晚和老爷子在金子那儿遇见的——隔壁桌那个四眼! 老耿看着赵喆那发愣的样儿,咧嘴笑了笑,伸出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开口说道: “你也别光眼馋了,要不这样儿。反正这奥迪也有年头了,等海爷回来,你跟他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换台新车。” 赵喆这下才回过神来,瞟了眼老耿,闷声答道:“要说你说,反正我又不开车。” 约摸着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齐德隆发来的餐厅地址。位置很好找,锦绣中华大门东侧。 店面门脸不算大,但却是少有的两层独栋。 白墙黑顶,极其简约。 招牌也是不大显眼,赵喆和老耿掀开布帘走了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店内装修十分考究,精致而不过分奢华,给人一种大气之感。 随处可见木制的雕栏屏风,目之所及,尽是各种各样充满日式风情的摆件。 “啧,黑珍珠呢还。看来这小老头挺雅致。” 老耿看了看一长串的荣誉奖牌,又瞄着那些身形窈窕、妆容精致的女服务员。不停点头,啧啧称赞着。 赵喆心里也不禁感慨,这餐厅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但也更觉得出乎意料。 没成想齐德隆这其貌不扬的猥琐老头,竟然好高端日料这口。 两人报上齐德隆的预约信息,换好鞋子。 便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上二楼,来到包间门口。 拉开门,只见齐德隆已经坐在包间里,正端着杯子,喝着热茶。 抬头看见赵喆和老耿,便立马起身站了起来,眯眼笑着,大声说道: “来来来,赶紧坐。随便选了家店,也不知道合不合您二位的胃口。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 说完,便扭头吩咐门口的服务员准备上菜。 随即拉上包间门,做着手势请赵喆他俩入座。 赵喆和老耿点点头,笑了笑,便在对面坐了下来。 虽说齐德隆这小老头长得实在是不敢恭维,但这待人处事还是相当有一套。 一看就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八面玲珑。 “这位是?” 齐德隆瞄了瞄老耿,上下打量一番。一转头,望向赵喆,开口问道。 看样子,他八成以为这黑鞋拔子脸就是赵喆的司机,所以压根儿没把老耿当回事儿。 “耿直。叫我老耿就成。水库那斗,就是我们一起下的。” 老耿一看这小老头根本没正眼瞧自己,腰杆一挺,抢先一步,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一听这话,齐德隆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俩手猛地一拍,飞快地打开他那黑色小皮包。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捧着递了上来。 “嚯,我说嘛!打眼儿一看您就气度不凡。妥妥的行家里手呀!” 老耿接过那名片,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 心里却暗暗骂道,狗屁!糟老头子势利到家了,见人下菜碟。变色龙都没丫脸色变得快。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极其轻柔的——“打扰啦。” 两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轻轻拉开了门,双膝跪地,轻手轻脚地把菜都上齐。 随后,两个姑娘便鞠着躬,带着服务业的标准笑容,退出了包房。 坐在边上的老耿,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眼睛都直了,嘴角都不自觉地咧了开来。 齐德隆见状,轻声笑了笑,给三人的酒杯都倒上了上好的清酒。 举起杯子,使劲儿眨巴着眼睛,说道:“这儿的服务员啊,个顶个的俊呐。待会儿,想要哪个联系方式,只要你俩一句话,我去给你搞定。” 赵喆和老耿看着齐德隆那眨巴眼的样子,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也端起面前的酒,一起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齐德隆倒是真沉得住气,压根儿没提阴阳眼的事儿。 伸出他那卤鸡爪一样的手,逐个指着桌上的菜色,刺身、和牛、天妇罗...... 一道不落,全都给介绍了一通。 赵喆和老耿也不客气,左一口右一口地挨个尝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家的菜品,倒是真不赖。从造型到口味,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好酒好菜,三人吃得倒是畅快。 三杯两盏下了肚,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您二位,下午这是去坪山了吧?” 齐德隆夹起一片三文鱼,点上芥末,沾了沾酱油,往嘴里一送,边嚼边问。 赵喆喝了口清酒,抬头说:“你猜的倒是挺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在那儿的?” 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二人,齐德隆抿了抿嘴,缓缓开了口…… 第二十三章 别来无恙 “一猜你今儿就准得问这个。事儿啊,那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那天一大早,圈儿里就传开了。有人捞了颗阴阳眼,可新鲜热乎着嘞。” “在深圳,古玩这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真不大。也不瞒您二位,我呀,可不像那些靠着倒手赚差价的。怎么说呢?我更像是给人打工的。” “按月拿着钱,专门替我那大金主搜罗这玩意。反正甭管寻不寻得着,每个月的辛苦费是一分不少。就干我们这行的,还真没见哪个能像我这样旱涝保收。” 齐德隆说着,还有些得意地眯起眼来,晃了晃头。 “算下来,我寻这东西也寻了有二十多年了。仗着人脉够广、消息够灵通,先先后后的,还真弄着了两三个。可我那金主愣是一个都没瞧上,就只发话说让我接着找。” “所以呀,那天我一听这消息。就立马约您那兄弟见了面,验了验货。你还别说,虽然我不咋懂这东西,可看着确实和以前那几个不太一样,个头好像也更大点儿。” “一开始他死活不肯给讲这东西的来头,我也是费了好大劲儿,这才从他那牙缝里,抠出您名号来。您那兄弟也是真敢要价,开口就跟我要了这个数。” 说着,便伸出手来,竖起了三根手指。 赵喆和老耿先是一愣,紧接着,异口同声: “三百万?” 齐德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三百万呢,对我那金主来说,属实不多。可咱也是职责所在,起码得还一还价。结果您那兄弟一口咬死,一分都不能少!说这价格是你们早就商议好的,他也做不了主。” “一看他那口气,也是没缓儿了。我就先应了下来,让他把货留好,立马回去汇报。” “可谁成想呢,当天晚上,我刚把货款拿到了手。这电话再一打过去,就是他媳妇接的。哭哭唧唧,旁边儿还特别闹哄。” 齐德隆说得嘴都有些发干,又抿了口酒,继续说道。 “从他媳妇嘴里问了医院地址,我这一跑过去才发现。那人就跟被什么玩意附了身似的,那叫一个骇人!愣是当晚就给转到了康宁医院。” “我之所以上门打扰,也是实在没法子。金主那儿催命似的催着我拿货,可您那兄弟硬是连句人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就想着,来找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先把货给拿了,好回去交差啊!” 说完了事情原委,齐德隆“嗨”地叹了口气,仰头就又是一杯。 看着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 赵喆反而开始有点儿能够理解,这老头为什么贸然上门。 这事儿要是办不明白,没准儿齐德隆这二十多年的铁饭碗就要砸了。换谁,都得急得乱窜。 赵喆想了想,极其认真地看着齐德隆说道:“你说的我能理解,但这东西,你还得去问大脸要。” 老耿也跟着开口,补充说:“实不相瞒,要不是你给的消息,我俩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齐德隆探着脖子,苦着脸看向赵喆和老耿,略带怀疑地轻声问道:“这......不能够吧?您二位要是因为价格的事儿,咱们还能商量。” 赵喆听了,立刻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摇了摇头。 “阴阳眼本来就是个冷门物件儿。除了你那金主,估计也没谁肯出这个价来收。大家都是明白人,要真有机会出手,见好就收的道理还是懂的。” 齐德隆挤着个八字眉,瞅瞅赵喆,又看看老耿。 突然,右手一拍脸,咧着大嘴说道:“唉!我这是哪柱香没烧好,哪位神仙没拜到喔......” 眼看着齐德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本就佝偻的背,显得更驼了。 活像一只大虾,自顾自地窝在那连连叹气。 赵喆和老耿对视一眼,又稍加宽慰了两句,便一齐起身告辞。 临走,赵喆还不忘叮嘱齐德隆: “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儿,你也不用到店里。我很少在那,直接打电话就行。” 说完,两人便走出包房,下楼换好鞋子,准备离开。 出了门,只见天色已黑。 店门口的马路牙子边,整整齐齐地蹲着一排正在等活儿的代驾。 虽说赵喆和老耿并没有喝多少酒,但酒驾的事儿,还是干不出来的。 于是,赵喆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圈。 伸出手,招呼过来一个看起来就很稳当的小伙子,便和老耿一起坐上了车。 小伙子开车倒是开得相当平稳,可自从上了深南大道,就总是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往后瞄着。 一开始,老耿和赵喆也没太当回事儿。可连着瞄了几次之后,愣是把老耿给惹火了。 瞪着眼睛,厉声问道:“喂!我说你在那鬼鬼祟祟的瞅啥呢!我俩脸上长东西了?” 那小伙子先是被吓了一哆嗦,随即,面露难色地小声回答道:“大哥,你误会了。是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老耿和赵喆猛地一惊,俩人齐刷刷地扭过头,透过挡风玻璃向身后看去。 果然,身后不出五米,正紧跟着一辆车。 “嘿,今儿是怎么了,跟大g有缘呐?哪来的神经病!那么宽的四车道不走,非跟着老子屁股后头!” 老耿扭着身子,看着那车,很是疑惑地愤愤嘟囔道。 可赵喆定睛一看,心里却“咯噔”一下。 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正是那白天在医院门口擦肩而过的四眼! 虽然不知道这四眼到底为什么跟着自己,但赵喆心里却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来者不善! 不过好在还有几分钟的路程,就能到家。 赵喆对那代驾说道:“不用管他,继续开。” 一旁的老耿“哼”了一声,也开了口。 “对!开!我就不信了,他还能跟到家?” 那代驾一听,脚上也开始默默加起了油门。 可越是加速往前开,车里的三人越是发了懵。 只见那大g,还真就肆无忌惮地,一直跟进了小区里! 那代驾把车停进了院子里,立刻亮出收款码,火急火燎地收了钱。 从后备箱里拽出自己的折叠电动车,飞也似地跑了个无影无踪。 看着他那逃命似的背影,赵喆心里叫苦不迭。 那代驾一准儿是误会了他们两个,以为这是被冤家追上门来寻仇的。 赵喆和老耿看了看那停在院门外,把远光灯打得老亮的黑色大g。相互对视一眼,便一起下了车,朝门口走了过去。 “嘿!哪里的朋友?可跟了一路了!” 老耿一边警惕地往车边走去,一边高声问着。 只见那远光灯应声熄灭。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朗,带着金丝眼镜的小子,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赵喆这回算是彻底看了个真切,果然就是那四眼,如假包换! 那小子的胸前,依旧还戴着那枚阴阳眼吊坠。 “小区环境不错。别来无恙。” 那小子环视四周之后,转头看向赵喆,笑着说道。 第二十四章 老赵归来 “你俩认识?” 一旁的老耿满脸挂满了问号,五官都挤成了一团。来回打量起赵喆和那四眼,皱着眉头问道。 “不算。” 正当赵喆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四眼已然干脆利落地开了口。 “我这人喜欢长话短说。我来就是告诉你——离齐德隆越远越好,别蹚浑水。对你,有好处。” 那四眼斜靠在车门上,轻推眼镜,看着赵喆,淡淡开口。 说完,便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凭啥要相信你说的?你该不是跟那老头抢生意来了吧?” 老耿的眼神落在那四眼胸前的吊坠上,先是目光骤然一顿。思索片刻,随即,试探着问道。 “呵,我秦淮从不抢人东西。话我带到了,好自为之。” 说完便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直到那车尾灯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野内,老耿瞪着眼睛,猛地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诶!什么情况?这什么人?” 赵喆只得把那晚遇见四眼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老耿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嘟囔起来:“怪不得,敢情是个腿子。但就这四眼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少理为妙。” 赵喆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听他的意思,他也就是个传话的,应该也不会再来纠缠。” “就凭他脖子上那吊坠,我觉得很有可能就像你分析的那样。想要跟齐德隆抢生意,所以才来挑拨。” “呸,这阴阳眼真够晦气,弄得这么些奇葩一个接一个的找上门。” 老耿使劲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愤愤说着。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望向赵喆,开口问道。 “但有个事儿,我一直没想通,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跑到大脸手里去的?” 赵喆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道:“你还记得咱们出来的时候吗?大脸走在最后面!” 老耿猛地一拍巴掌,顿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当天从盗洞撤退的时候,大脸主动要求垫后,是心中早已盘算好了的。 老耿和赵喆一进盗洞,自然只顾往外爬。再加上盗洞空间有限,轻易也不会回头。 与此同时,大脸便有了机会,能够回头去把那墓墙上的阴阳眼给抠下来。 由于开启墓门后,那原本嵌在墙体内的阴阳眼已经凸起,抠下来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大脸才能不声不响,又极其快速地完成这一切。 等到了停车场,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赵喆他们分道扬镳。然后独自一人揣着阴阳眼赶回市区,放出消息,紧锣密鼓地寻起买家。 本想着自己吃口独食,没成想却直接进了精神病院。 “呵,这可真是报应呐。” 老耿两臂交叉着放在胸前,翻着白眼,开口说道。 心里的疑惑,这下总算是解了开来。 老耿拍了拍赵喆,叮嘱着有事随时电话联系。便又重新在手机上叫了个代驾,坐上车回了家。 之后的两天,倒是过得异常的平静。 赵喆的生活,也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每天睡到自然醒,临近中午便骑上电驴,赶去店里。和小胖一起看看恐怖片,或者约上几个基友一起开黑,倒也不怕无聊。 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单生意,但基本也都是些半小时就能搞定的活儿,小日子也是相当的清闲惬意。 第二天傍晚时分,快要关门的时候,老耿开着车又出现在了店铺门口。 还是熟悉的那辆老奥迪,但明显刚刚洗过车。整个车身一尘不染,油黑锃亮。 “赶紧上车!走哇!” 老耿摇下车窗,对着店里扯着嗓子喊道。 老赵的飞机,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降落了,老耿和赵喆照例要去机场接机。 赵江海自从金盆洗手,退出了盗墓行当,就开始旅游成瘾。光是爱好是这一点上,还真是跟老爷子一模一样。 但因为语言不通,而且嘴刁的要命,根本吃不惯外国菜,所以老赵从不出国。 这些年来,自己悠哉悠哉地走完了大半个中国。 而且,从来不报旅行团,一律自由行。 至于到底去哪儿,呆多久,全凭心情,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虽说老赵每次都是轻装出行,顶多带着一个小号旅行箱。但却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接机,必须得老耿赵喆齐上阵。 赵喆这辈子都忘不了,五年前,因为犯懒,没跟着老耿去接早班机。 结果,被老赵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通,从一楼客厅一路飞脚,踢到了地下室。 打那以后,去接机就成了赵喆的头等大事,风雨无阻。 正值暑假,宝安机场里,明显多了不少拉着行李箱,三五成群的学生。 赵喆和老耿两人,活像哼哈二将一样。腰板溜直、郑重其事地并肩站在到达大厅,翘首张望起来。 没一会儿,人群之中便出现了那熟悉的身影。 利落整齐的板寸,犀利而有神的目光。浓眉大眼,国字方脸。 虽然五官十分端正,却总是隐隐透出一股匪气。 只见赵江海右手拉着小皮箱,左手握着手机。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从玻璃门内走了出来。 一边往外走着,一边下颌微扬,对着赵喆他俩招了招手。 两人立马快步迎上前去,接过老赵手里的小皮箱。 赵喆赔着笑脸,巴巴地开口问道:“这一趟,玩儿的还行?” 老赵歪了歪头,眯缝着眼,咂着嘴说:“还不赖,比深圳凉快多了。而且,那边儿的米粉,跟沙县的,还真不是一个味儿。还有那个啤酒鱼,也挺带劲儿!” 听完这话,赵喆和老耿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毕竟只要能吃的顺口,那老赵的心情也就不会太差。 还记得去年,老赵铁青着脸从贵州回来。 连着好些天,暴躁得就像个窜天猴,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惹得他口吐芬芳。 后来才知道,老赵吃不惯折耳根,可贵州人民却对它爱得深沉。 无奈之下,老赵每次吃饭时,都只能强忍着泪,小心翼翼地把折耳根挑出来。 然而,临上飞机前的最后一顿午饭,老赵当地的朋友非要请客,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折耳根。 老赵一听,那是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地欣然赴约。 结果谁也没想到,那朋友十分隆重地给安排了一顿牛瘪火锅。 当一碗浓厚的牛瘪汤,被朋友满眼真诚地捧到面前时,老赵的脸都绿了起来。 盛情难却,只能一仰头,憋着气给干了。 看老赵这次意犹未尽的模样,赵喆和老耿心里多少也有了底。 三人上了车没一会儿,倚靠在后排座椅上,轻哼着小曲儿的老赵,突然抬起右脚,踢了踢副驾驶椅背。 望着副驾上赵喆的后脑勺,开口问道:“你小子,最近是有什么事儿?” 赵喆被冷不丁这么一问,不由一惊。瞬间心虚起来,后背已然开始不自觉的渗出冷汗。 根本不敢回头直视老赵,生怕眼神露怯。 于是假模假样地看着窗外的夜景,故作镇定,张口反问道:“没有啊。我能有啥事儿?” 话音刚落,老赵却“噌”地一下,从靠背上直起身来。 伸出大手,照着赵喆的后脑勺就抽了一巴掌。眉毛直竖,双目圆瞪,破口骂道: “放屁!” 第二十五章 狗皮膏药 这一巴掌,把赵喆和老耿都吓得肝儿颤。 心说不好!该不会是老赵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正当两人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时,老赵再次开了口。 “没事儿你给我歇什么业!跑哪儿野去了?心气儿高了,这开锁铺子都容不下你了?” 赵喆听了这话,悬着的心倒是踏实下来。 八成是小胖那大嘴巴,把歇业的事儿给老赵汇报了。 虽说恨得牙痒痒,不过总算是虚惊一场。 赵喆扭过头,嬉皮笑脸地把糊弄老爷子的那套说辞,又对着老赵故技重施: “出去玩儿了两天,跟您未来儿媳妇!” 赵喆特地把“儿媳妇”三个字提高了分贝,说完,还十分得意地挑了挑眉。 “呵,算你干点正事。不过你这眼睛,可亮着点儿!” 老赵瞥了眼赵喆,鼻子轻声一哼。又重新靠回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这一趟,老赵可是玩得可算是过了瘾。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竟难得地敬业起来。 几乎每天下午三点多钟,老赵都会跑到铺子里。 约上三两个朋友喝喝茶,再研究研究双色球和大乐透的走势。 等到了晚饭时间,带上几个老哥们儿,一起潇洒离去。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赵喆,去给他买那几组精挑细选出来的号码。 老耿这边,也已经拿到了水库那批明器的钱,跟赵喆对半分了分。 虽说被抽了四成,但到手的数目还真挺让人惊喜。 想来,那红木棺里的货,确实挺硬。 日子虽然重归平淡,但也好在没有波澜。 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赵喆只觉得心情都舒畅起来。 直到一天中午,赵喆正和小胖在店里等着外卖。 原定四十分钟就能送达,结果都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还迟迟没见配送员的影子。 赵喆正准备打电话过去,问问是什么情况,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136开头的陌生号码,跃然出现在屏幕之上。 赵喆心想着可能是配送员打来的,抬手便接了起来。 “赵老板呐,是我,嘿嘿......” 电话那端响起熟悉的声音,毫无辨认难度——齐德隆! 赵喆立即避开小胖,起身走到店门外,压低声音开口问道:“什么事?” “这大晌午的,真是抱歉打搅您啦!” 听着赵喆的语气略带不悦,齐德隆连忙给赔了个不是。 紧接着,继续开口说道:“是这样儿,我那金主呀,想约您见上一面。您看今天晚上,方便赏个脸嘛?” 赵喆一边心生厌恶,一边疑惑起来。 明明说了阴阳眼不在自己手上,齐德隆那金主又约的哪门子见? 于是,皱着眉,没好气地继续回问:“约我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东西不在我这。” “知道,知道......今儿约您呐,是有另外的事儿。” “不去!” 赵喆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随即挂断了电话。 心里暗骂这齐德隆活像块狗皮膏药,起初他为了找阴阳眼,也算有情可原。 可现在明明已经解释清楚,相安无事,这糟老头子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正准备转身回去,齐德隆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本来就饿得心烦,再被这么一纠缠。 赵喆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对着话筒大声吼道: “你有完没完!” 齐德隆被这一吼,吓了一跳。 可下一秒,又恢复了那没皮没脸的语气:“别动气呀!我这也是受人所托嘛。不过,您要是实在不赏脸......我可就只能登门拜访了。” “登门拜访”这四个字,齐德隆说得轻描淡写,但却犹如当头一棒。 赵喆眼前瞬间浮现出赵江海的面孔,心里猛然一紧。 虽然赵喆是一万个不愿意再和齐德隆扯上关系,但也绝不能让这家伙再找上门来。 如果碰上老赵,那可就完蛋了! 赵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眼前却也只能息事宁人,暂且答应下来。 “晚上得七点以后。地址你短信发给我。” 齐德隆一听,哈哈一笑,连声说好。 可紧接着,语气一转,郑重其事地补充道:“这回您可得自己一个人来。那位朋友啊,就别带着一起了。” 赵喆“嗯”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店里,发现刚才打电话的工夫,外卖已经送到了。 小胖正坐在茶几前,饥肠辘辘地等着赵喆回来开饭。 心事重重地吃过午饭,再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半。 赵喆和小胖一起把店里简单打扫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地等着迎接老赵。 三点一过,黑色奥迪照例出现在店门口。 老赵和两个朋友从车上有说有笑地走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一盒茶叶。 看那外包装的样子,是上好的大红袍。 三人纷纷坐在了茶几旁,老赵一扬手,把茶叶递给了赵喆,开口说道:“今天泡这个尝尝,你郭叔可是大出血了!” 说完,便看着身旁的老郭哈哈大笑起来。 老郭一边摸着后脑勺苦笑,一边说道:“愿赌服输呗。” 泡好了茶,赵喆和小胖在一旁听着老赵他们谈天说地。 时不时地也跟着一起聊上两句,时间过得倒是飞快。 还没到六点,老赵他们便起身准备离开。说是晚上吃过饭以后,还要打牌。 赵喆心想,这样也好。 按照惯例,老赵他们晚上只要一打牌,不到十二点是绝不可能结束战斗。 自己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赴齐德隆的约。 赵喆前脚刚把老赵他们送走,紧接着就收到了齐德隆发来的短信。 可点开一看,赵喆心里不由发起懵来。 本以为会约在餐厅见面,可齐德隆发来的地址,竟是赫赫有名的天琴湾三期。 深圳的豪宅别墅,属实不少,一只手怕是数不过来。 可天琴湾,毗邻大小梅沙,背靠梧桐山,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三期所在的整个半岛上,只有四十几座独栋,妥妥得算是顶级豪宅。 早些年,老赵倒还动过在那儿买房的心思。 可后来,一是觉得离铺子太远,二是价格属实太高。 虽然买得起,可总觉得划不来。 赵喆照例叮嘱小胖锁好店门,阔步走到路边。 一边伸手拦了辆的士,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齐德隆这金主还真够阔绰。今天正好去见识见识,这顶级的豪宅长什么模样。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的士司机突然把广播音量调低了些,语气满是好奇地开口问道: “小伙子,你这一年,能卖几套哇?” 第二十六章 谁! 赵喆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的士司机是把自己当成房产中介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沙滩裤和人字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斜着眼,回答道:“我又不是卖房子的!” 只见那司机既吃惊又费解地从后视镜里瞄了瞄赵喆,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赵喆不由翻了个白眼,说道:“师傅你好好看路!专心开车!” 那司机十分识趣地收回了目光,从此一言不发,只管踩着油门飞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天琴湾门口。 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银色路虎,正开着前照灯,停靠在路边。 那路虎副驾驶的车门,正大开着。 忽然,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蹦了下来,站在车门旁对着赵喆疯狂招手。 “来!上车!” 齐德隆佝偻着背,扯起嗓子,冲赵喆高声唤道。 赵喆付好的士费,便下了车,朝着齐德隆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依山傍海,绿树成荫,小区里时不时还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数十栋风格不尽相同的独栋别墅,错落分布在山间。 夜里的海风阵阵轻抚而来,依稀能够听到浪花的声音,倒还真是舒服得很。 赵喆走到近前,向那车内瞟了一眼——只见那路虎驾驶位上,坐着一个豹头环眼、满脸横肉,身穿黑色紧身t恤的彪形大汉。 健硕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一看就是练家子,但横看竖看都不像什么善茬。 赵喆低头看向齐德隆,撇了撇嘴说道:“嚯!还真是荣幸啊,专门派车来接我进门?” 齐德隆一边帮赵喆拉开车门,一边眯眼笑着解释说: “这首先呐,小区里面这山路弯弯绕绕,不大好找。其次,这大晚上的,外来的车,可不太容易进门呢。” 说完,扬起下巴指了指那门卫岗。 抓住车门把手,奋力一跳,像个大蛤蟆似地窜上了车。 那大汉眼看两人都已经坐稳,立即脚下油门一踩,发动了车子,向着那大门内开去。 赵喆看着窗外那站姿笔挺,冲着车子敬礼致意的年轻门卫。 轻轻点了点头说:“还别说,这服务态度还真不错。” 车子沿着盘山路,一直开到了山顶,在位置最高的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只见那黑半袖打起了双闪,别墅的院门随即缓缓敞开。 那黑半袖一直把车开到了楼前,看了看时间,开口说道:“走吧。七点四十了,我们老太太可最讨厌等人。” 赵喆一边跟着下了车,一边轻轻扒拉了一下齐德隆。 悄声问道:“怎么?你老板是个老太太?” 齐德隆用力地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赵喆不要乱说话。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嘀咕道: 好家伙,话都不能随便说了。难不成这老太太还能吃人? 终于到了三楼,三人在一扇古色古香的双开雕花海棠木门前停了下来。 那黑半袖伸出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门。 少顷,门内悠悠地传来了一句慵懒而浑厚的女声。 “进来” 于是,赵喆跟着黑半袖和齐德隆一起走进门去。 只见一位身着黑色暗花旗袍的老太太,端坐在宽大暗红色的真皮沙发中央。 端着一只白色骨瓷茶杯,正小口品着茶。 无论是胸前佩戴的,那一串浑圆无暇的珍珠项链;还是右手无名指上,剔透晶莹的黄宝石戒指。 虽然款式简约,但却丝毫不失贵气。 那老太太满头银丝,一丝不乱地绾成了个十分精致低发髻。 身形瘦而不枯,皮肤非常白皙。 脸上虽然布满皱纹,但气色绝佳。 柳叶弯眉、杏核大眼、樱桃小口——从五官不难看出,年轻时也得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三人已经走到沙发近前,可那老太太却仍旧没有抬头,只管自顾自地喝着茶。 赵喆见状,便四下环视,打量起这房间来。 结果,仅仅大略瞟上一眼,就被房间内的景象给彻底震了住。 偌大的房间内,分散排列着八只上好的胡桃楸木柜。 纹理细腻流畅,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木料。 棕褐色的柜体在暖光灯的照射下,泛起金属一般的油润光泽。 一扇扇玻璃柜门内,陈列着各式各样奇巧精美的玉石摆件,让人目不暇接。 那种猛烈至极的震撼之感,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只让人觉得,看到它们的那一瞬间——不仅目光被紧紧扯住,魂儿似乎都被吸了过去。 一对压丝嵌宝的金凤簪,凤首高昂,双翅贴附身侧,向后收拢。 根根羽毛,清晰可辨,栩栩如生。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凤凰的双眼,竟是由上好的和田红玉镶嵌而成! 灯光映照下,清澈而明亮,仿佛双眸内蕴藏着灵光闪动。 赵喆之前也曾有了解,这种发簪在古时通常成对佩戴。 但迄今为止面世的藏品,却大都形单影只。 尽管如此,单单一支也已是千金难求。 能够收藏到如此品相,且保存极其完好的对簪。那可就不单单是价钱的问题,还得有十足的运气。 瞪大双眼,细细打量了一圈。 那八只楸木柜里,琳琅满目、鬼斧神工的精巧物件,让赵喆彻底看花了眼。 然而,赵喆的目光,最终却定格在了那老太背后的柜子上。 柜子横三行纵三列,共九扇玻璃柜门。 然而,正中心的那一扇门内,却空空如也。 在周围的珍宝环绕下,更是显得极不协调。 赵喆正望着那空荡荡的c位出神,面前的老太太,终于开了口。 “嗯。跟魏莱长得还真像。” 语气平缓,话音轻柔,可在赵喆听来仿佛一声惊雷。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任何外人提起过母亲的名字。 哪怕知道她姓名的人,都寥寥无几! 赵喆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低下头看着眼前——正饶有兴致、上下打量的老太太。 双眸明亮,目光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强烈的威压。 “你是谁?你怎么......” 还没等赵喆把话问完,老太太轻轻放下茶杯,轻蹙眉头。 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缓缓说道: “站着干什么?坐下。” 第二十七章 红色圆圈 听闻这话,那黑半袖和齐德隆两人,立马纷纷坐了下来。 赵喆带着震惊和疑惑,也微微后退一步。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望向对面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眼见三人都落了座,满意地嘴角微扬,淡淡一笑。 伸手拈起桌上点心盘内的一块桂花糯米软糕,细细品尝起来。 “你到底是谁?” 赵喆看她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心焦得快要抓狂,急忙继续追问起来。 可那老太太,突然眉毛一挑,把手中的软糕“啪”地扔回了盘内。 歪着头,眯起眼,看向赵喆,很是不悦地厉声呵斥道: “小赤佬!赵乾坤和赵江海,是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赵喆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随即便反应过来。 于是,强压着情绪,轻咽了口唾沫,重新开口问道: “实在抱歉,刚才也是因为心急,所以才多有冒犯。还请问您老尊姓大名?和我母亲又是什么关系?” 听着赵喆这毕恭毕敬的语气,老太太的眉头倒也缓缓舒展开来。 只见她身体坐直,双手叠放在腿上,挑了挑眉说: “这还算像话。要是没有当年那事儿,你怕是还得叫我声王奶奶!” 赵喆一听,更是水壶熬粥——糊里糊涂。 心说,难不成——这老太太是老爷子的旧情人儿? 可这事儿,怎么想都不靠谱! 赵喆的奶奶,那是出了名的温婉贤良。 跟眼前这矫情跋扈的老太太,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按照自己对老爷子的了解,他是准准的不能好这口。 要真把这二位给凑到一起去,估计肯定得打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老太太似乎看出赵喆的困惑,继续开口说: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我今天叫你来,是要你帮个忙。” 赵喆挠了挠头,问道: “我?我一个开锁的,能帮得上什么忙?” 老太太噗嗤一笑,拍着手说:“请锁匠,当然是要开门了。” 说完,便对那黑半袖打了个手势。 “我们家老太太是想请你,跟着我们一起,去这儿走一趟。价钱,你来开。” 黑半袖说着,拿出一张地图,递给了赵喆。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深圳旅游地图。 可上面却十分醒目的,用红色记号笔圈出了一块区域。 被圈中的位置,距离天琴湾并不远。 正是沿着惠深沿海高速,向前不到十公里——位于料岭墓园和溪涌度假村之间的大山。 大山 开门 赵喆精神一振,瞬间明白。 双眼倏地睁大,抬起头问道:“你们这是要我去开墓门?!” “对喽!赵老板,要么说您是明白人呢?”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也不绕弯子了。您瞧,就这大山里呀,可卧着个明代大墓!一般人呐,怕是真开不了这主墓门。” “所以,这就把您给请来了。想说让您跟着一块儿,去活动活动。” 齐德隆一边有模有样地回答道,一边挪动屁股,凑到了赵喆身旁。 伸出他那干瘦的食指,很是用力地,戳了戳那地图上的红色圆圈。 “至于装备啊、地图这些,统统都不用操心。我们呀,早就全准备得妥妥当当。您呐,下了斗,只管开门就成!” 齐德隆说着,弓起手肘,轻轻地碰了碰赵喆。 挤眉弄眼,笑着问道:“至于这劳务费,您看多少合适?” 赵喆一听是要下墓,果断把那地图撂在了茶几上。 挺了挺腰板,义正辞严,不容商量地看着老太太说: “不好意思。这个忙,我不能帮。” 一旁的齐德隆见状,急忙拉了拉赵喆,准备开口规劝。 可赵喆却唰地站起了身,正色道: “这事儿,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要是赵乾坤和赵江海知道你倒了水库的斗。你的日子,恐怕是不大好过吧?”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完,原本准备推门离去的赵喆,已然默默地缩回了手。 转过身来,瞪大了双眼。 既气愤又无奈地看向那沙发上的老妖婆,心里恨得透腔。 “不用瞪我。要想保密,那就得听话。” “你要是肯去,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给你说点95年的事情。” 老太太看了看杵在门口,活像根木桩一样的赵喆,含笑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乏了。明天晚上出发。你想通了,跟齐德隆说。” 说完,转头看向那黑半袖,吩咐一声: “可心,送客!” 赵喆听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黑半袖冲着老太太点了点头,立即起身向赵喆走了过来。 伸出大手,推开房门。对着正在发愣的赵喆打了个响指,便向楼下走去。 望着那粗犷健硕的背影,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可心”二字。 赵喆只觉得整个人都无法言喻的别扭起来,汗毛直竖地跟着下了楼。 走出门外,默默坐上了那路虎的副驾。 那黑半袖看了看面色不大好看的赵喆,开口问道:“住哪?” 听赵喆说完地址,黑半袖一脚大油,便按照导航的路线飞驰起来。 两人一路无言,刚开到小区门口,赵喆便让那黑半袖停下了车。 临下车前,赵喆扭头看了看那黑半袖,咽了口唾沫。 思虑片刻,还是出于礼貌说了一声:“谢了。你叫......可心?” 话音刚落,那黑半袖猛地扭过头来,噤起了鼻子。 “你有意见?” 赵喆瞧着他那满脸的横肉,和不悦的神情,立即明白——这家伙一准儿早就被这名字困扰已久。 于是,连忙识趣地一边摆手,一边摇头。 推开车门,便快步进了小区,飞速往家走去。 走到院门口,看着那一扇扇黑灯瞎火的窗户,赵喆心里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老赵应该还在牌桌上血战。 回到三楼卧室,赵喆仰脸朝天地躺在床上。 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胸口仿佛有块巨石压得自己透不过气。 疑惑和恐惧,相互杂糅。 既害怕老赵和老爷子知道自己下了墓。 又迫切地想要从那老太太嘴里,得知更多关于当年的事情。 赵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狠狠地咬了嘴唇。胳膊肘用力一撑,从床上弹坐起来。 掏出手机,拨通了齐德隆的电话。 “明晚几点?” 第二十八章 以貌取人? 齐德隆一听这话,欣喜地连声应道:“八点八点!咱们还是天琴湾集合。” 赵喆想了想,再次开口问道:“这一趟,大概得去多久?” “顺利的话,一天足够了。” 赵喆心里稍作盘算,应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起床,赵喆正准备下楼找老赵——继续打着约会的幌子,出去两天。 结果却发现,老赵根本没在家! 赵喆把楼上楼下全都找了个遍,也没看见老赵的人影,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老赵打牌,虽说经常打到半夜。但这彻夜未归,倒是菜园子里长人参——稀罕得很。 于是,赵喆掏出手机,给老赵打起了电话。 一连打了好几个,却始终无人接听。赵喆不由纳闷起来,连忙拨通了老耿的电话。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天打完牌,那一群小老头突然商量起要出海钓鱼。 兴致勃勃的几个人一合计,当晚就跑去离南澳最近的老郭家里住了下来,今天一大早就坐船出了海。 现在,估计老赵正在海上浪着呢,哪儿有工夫接赵喆的电话? 听老耿说,一群小老头准备趁着最近天气好,在南澳好好玩上几天。 而且,老赵那边都已经发了话,让三天后再去接他。 听完这话,赵喆倒是心里窃喜——省事儿了! 挂断了电话,又给小胖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要外出两天,嘱咐着好好看店。 赵喆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也是豁然开朗。 或许是老赵家的遗传基因作祟,赵喆的内心竟开始对这次下斗,隐隐期待起来。 于是,哼着歌跑到小区门外,吃了份双蛋肠粉。便急匆匆地回到二楼书房,翻出古籍译本,端着看了起来。 从小到大,赵喆一直觉得这古籍译本,虽说看起来神乎其神,但终归不会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 充其量也就是看个热闹,全当是本趣味读物。 可自从水库一行归来,赵喆终于亲自领略了这古籍译本的厉害之处。 如今再翻出来看,神情都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认真了些。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赵喆把译本收回书柜里,便上了楼。 换好了运动的行头,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叫辆车出发。 突然,窗外却响起了两声极其响亮的喇叭声。 赵喆推开门一看,横在院门外的,竟是可心的银色路虎! 可心一见赵喆,立即把左手从车窗内伸了出来,打了个响指,示意赶快上车。 赵喆刚坐上副驾,可心便丢来了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牛皮纸袋。 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原来是汉堡和炸鸡。 “赶紧吃吧,等下去了可没得吃。” 赵喆拿着汉堡,面露惊讶,心有余悸地问道: “不是说好了,天琴湾集合。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万一被我爹看见,你是想害死我?!” 只见可心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他这不也没在家?再说了,要不是老太太吩咐,你以为我愿意来!” 赵喆一琢磨,倒也无法反驳。只得撇了撇嘴,大口吃起了汉堡。 等到了天琴湾,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万里无云的天空,渗透出很是漂亮的墨蓝色。七八颗闪烁的星星,稀疏点缀其间,静谧得好似一幅油画。 然而,到了小区门口,可心却径直将车继续向前开去。 赵喆望着身后渐远的门岗,疑惑起来。 “你这是......” 不等赵喆问完,可心便目不斜视地了开口:“我们直接过去。那边已经在等着了。” “老太太已经过去了?” 赵喆话音刚落,可心却投来了略带鄙夷的目光。 “怎么想的?我们下地干活,她去干什么?” 赵喆心说也是,那老太太看样子,约摸着也得快七十了。 而且,就凭她那养尊处优的样子。也不像是老爷子他们那种,会在墓里行走的人。 “我们这次一共多少人?” “十多个,不到二十吧。” 赵喆一听,心说——这墓果然是有点儿东西! 当年老赵他们下墓,通常也就七八个人足够了。这次老太太弄来这么多人,看来还真是个大墓。 看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山脉,赵喆正准备继续打听打听这墓的信息。 然而,车子却猛地调转方向,径直冲进了一条淹没在茂密杂草丛中的小路。 这小路极窄,而且道路两侧,一人多高的杂草灌木丛生。 哪怕是光线充足的白天,如果不仔细去看,也根本无法发现。 路面坑洼不平,尽是些砂砾和碎石,开起来异常颠簸。 赵喆连忙伸出手,死死抓住了车窗上方的把手。感觉刚进肚的汉堡和炸鸡,都快要反了出来。 好在这条路还算笔直,不然如果像盘山路一样弯弯绕绕,赵喆怕是得吐在车里。 咬紧牙关坚持了十多分钟,右前方不远处的树丛中,终于透出了蒙蒙的光亮。 依稀还有说话的声音传出,听起来似乎还很热闹。 随着车子逐渐向前行驶,赵喆终于看清——那树丛后,竟是一大片平坦的圆形空地。 空地左侧并排停放着三辆黑色越野,车上虽然已经空无一人,但车灯却大开着照亮。 那三辆车前,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只背包。 七、八个精壮的年轻人,正在一边说笑,一边整理装备。 枪支、绳索、头灯、撬杆应有尽有,看得赵喆眼睛发亮,血脉喷张。 这种阵仗,赵喆就算是在梦里也从未见过! 可心将车子停在那三辆越野旁,拍了拍眼睛已经发直的赵喆,两人一齐走下了车。 正在整理装备的那几个人,看见可心,纷纷点头示意。 可随即,全都目光疑惑地打量起赵喆。 其中一个略微有些斗鸡眼的小子,挠了挠鼻子,看向可心,开口问道: “哟呵,可心,这生面孔是什么来路?看这体格,可不太够用啊。” 说完便走上前来,伸出他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捏了捏赵喆的肩膀。 紧着着歪起头,略带轻蔑地“啧”了一声。 这斗鸡眼的手劲倒是真大,捏得赵喆一个激灵。 赵喆咬牙强忍着疼,扒拉开肩上的大手。很是不服气地,跟那家伙对视起来。 一字一顿地,张口问道: “朋友,以貌取人?” 第二十九章 姑奶奶 那斗鸡眼,闻言略微愣了愣。 看样子,他是根本没想到——眼前这面瓜模样的小子,还挺有脾气。 “他叫赵喆,就算是技术工种吧。” 可心看着面前这两人,已然火药味十足地目光对峙起来,立即开口说道。 听完这话,那斗鸡眼双臂交叉架在胸前,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 那一双眼睛,仿佛拍x光一样,在赵喆身上反复扫视起来。 “别相面了,老方。都齐了吗?” 可心点了点人数,走到那码放好的装备前。 抄起一把手枪,一边把玩着,一边开口问道。 “都齐了,十套装备都在这了。” 那斗鸡眼的老方说着,走到可心身边。 眉飞色舞地问道:“你看看,这次的货真心不赖。我这可是花了大价钱!” 可心掂着那枪,十分满意地笑了笑。 轻轻点了点头,说:“确实不赖。把心放肚子里,回去少不了你的。” 赵喆闻声,立马也凑了过去。捡起一把手枪,仔细瞧了瞧。 枪身精致小巧,目测只有20多公分。握在手上掂了掂,感觉分量极轻。 锥形枪管,一体式的铝制握把,很是漂亮。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枪和普通手枪的上膛方式完全不同。 一般的手枪上膛,通常采用的是——套筒后移式。 而眼前这把,在套筒后方还带有一个圆形枪栓。 当需要上膛时,只需手指拉动枪栓即可。 如此一来,就实现了套筒固定。射击的精度,自然也要高得多。 老方瞥了眼赵喆,抬着下巴问道: “嘿,你会玩儿吗?” 说着就递上了一只满弹的弹匣,还有一个消音器。 赵喆看了看老方那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伸手接了过来。 虽然,自己对枪支也是一知半解,但眼前这只的构造并不难看懂。 凭着多年cs发烧友的直觉,赵喆把消音器和弹匣麻利地装了起来。 两手握枪,双臂平举。 瞄准了右前方不远处的粗壮红树,开了一枪。 不偏不倚,正中树干,树叶被震得唰唰掉落。 赵喆心说——这可真是把好枪。 安装了消音器后,射击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后坐力竟也很小,简直顺手极了。 赵喆小脖一梗,歪了歪头,瞄着老方得意起来。 突然,一声呵斥,从最边上的那辆黑色越野中传了出来。 “谁啊?!”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姑娘从那辆黑色越野内,走了下来。 原来,由于天色较暗,再加上她那一身黑衣。 刚才赵喆跟本没注意到——最靠里侧的那辆越野后排座椅上,竟还有一个人。 那姑娘目测二十出头,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体形十分苗条。 那一双长腿,似乎还没有可心的胳膊粗。 走起路来步伐矫健,虽瘦却丝毫不显病态。 反而带着一股飒爽干练的强大气场。 乌黑的齐腰长发披散而下,皮肤在这月光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 杏核大眼,樱桃小口。 眸清似水,唇若丹霞。 一张俊俏的娃娃脸,略带娇憨之感。不仅非常漂亮,而且辨识度极高。 只见那姑娘轻蹙眉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瞪向正握着枪的赵喆。 径直走上前来,一把夺下手枪。 伸出食指,戳了戳赵喆的胸口。 微微仰起头,直视着赵喆的双眼,张口问道: “你要干什么?” 被这近在咫尺、满是怒气的大眼睛死死盯着。 赵喆不由有些紧张,连心跳都加速起来。 在对方强大的气场震慑下,顿时语塞,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赵喆很不自在地微微侧过脸去,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一时间不知所措。 “姑奶奶,这是老太太请来开门的。” 可心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手枪,解释起来。 那姑娘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赵喆,但一听是老太太请来的,神色倒是柔和了不少。 撇了撇嘴,看向赵喆,说: “我叫王晨曦。不过,就算你是奶奶请来的,也最好老实点儿。” 赵喆眼看着她余怒未消,连忙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刚才不好意思。我叫赵喆。” 听完这话,王晨曦眨了眨眼,随即冲着赵喆伸出了白皙纤细的右手。 赵喆一看这姑娘主动握手表示友好,心里不禁略带欣喜,松了口气。 二话不说,也伸出手来,握了上去。 谁知这一握,王晨曦眼睛倏然瞪大,一字一顿地咬牙说: “手机上交!” 赵喆急忙尴尬地撒开了手,掏出手机准备递过去。可转念一想,又开口问道:“我来帮忙。为什么要没收手机?” “规矩。” 王晨曦不由分说地一把拿过手机,从旁拎了一套装备,转身走回了车内。 这下,赵喆的心里,隐隐泛起不悦。转头看向可心: “你们老太太请人,就这待遇?” 可心看了看赵喆,摇了摇头,耸耸肩说道: “老太太有老太太的说法。但是,姑奶奶有姑奶奶的规矩。” 说完,看了看时间。 抓起一只背包,捡出一套装备。连同刚才那把手枪,全都递给了赵喆。 开口嘱咐道:“十发子弹,你刚开了一枪,还剩九发。” “不过,下去以后,你最好消停一点。” 说完,还用下巴指了指王晨曦那台越野的方向。 可心回头看向老方那一群人,摆了摆手,招呼道: “时间差不多了,装备都拿上,准备出发!” 大家纷纷穿戴整齐,赵喆环顾一圈,却突然发现——眼前就算加上车里的王晨曦,也才十个人。 来的路上,该不会是可心在吹牛? 可是,无论怎么想,都完全没有虚张声势的必要。 于是,赵喆拍了拍正在系战术腰带的可心,很是不解地问道: “不是说有十多个人吗?我们这才几个。” “剩下的,应该已经快到了。” 可心将腰带“喀哒”一扣,淡淡回答道。 右手抓起背包,往身后一抡,稳稳地上了肩。晃着脖子,喊了一声: “出发!” 随即打亮了手电,带头向着前方的树丛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行人走到车旁,只见王晨曦也已经整装待发。 原本披散着的一头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利落地高高盘起。 此刻正靠在椅背上,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机上的地形图。 “姑奶奶,可以出发了。” 可心冲着车内唤了一声,王晨曦立即麻利地背上了包,从车上一跃而下。 检阅似的把赵喆他们统统扫视了一遍,阔步走到队伍最前面。 “走!” 第三十章 两颗光头 一行人整齐有序地向大山深处行进,四周参天的红树生的极为粗壮,有一些怕是要三人环抱才能围得过来。 脚下的杂草灌木也愈发茂密起来,好在上山的坡度并不陡峭,走起来也不算很吃力。 正当大伙都专心致志地赶路时,一只大手却突然从身后,搭上了赵喆肩头。 赵喆冷不丁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却正对上了一双斗鸡眼。 只见老方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里出外进的黄牙,笑眯眯地问道: “听可心说,你是老太太请来开墓门的?” 赵喆看着他那副令人生厌的势利嘴脸,没好气地回问: “怎么了?不行吗?” 眼见赵喆冷眼相向,老方竟然毫不识趣地,继续追着盘问起来: “那赵乾坤赵老爷子跟你......” 回想起这家伙刚才用鼻孔看人的那副模样,赵喆心里愈发不爽起来。 鼻子冷哼一声,便不再理睬。 虽然没得到回答,但看到赵喆的反应,老方心里也自然有了答案。 随即,双腿加速倒腾两步,紧贴赵喆身侧,喋喋不休起来。 “嗨!怪我眼神不好,有眼不识泰山了!” “你这大人大量的,也别往心里去,就全当我刚才是张嘴放了个屁。” “咱们好歹也算是有缘,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赔罪!我对你家老爷子,那可是仰慕已久。你看看,有机会,能不能给引见引见?” 赵喆听得眉头直皱,正准备加快脚步,甩开这大鼻涕一样黏糊着的家伙。 走在最前方的王晨曦,却突然回过头来。 “方强!你话怎么这么多?!” 说完,便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可这一嗓子,却让老方彻底灭了火。 臊眉耷眼地退回到可心和赵喆的身后,闭上嘴巴,安静起来。 赵喆看了看王晨曦那瘦削的背影,心说: 这女的可真是遗传了王老太太的基因。暴脾气是一模一样。 队伍继续向前走了半个小时左右,领头的王晨曦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手掏出指南针,按照手机上的地形图,环顾四周。 突然,微微一笑。 举起手电扫了扫十点钟方向的树丛,兴奋地说: “到了!” 赵喆顺着光亮看去,只见面前十点钟方向,大约不足一百米的树丛内正透出朦胧的光亮。 众人见状,全都兴奋起来。纷纷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处赶去。 终于,一个方形的大坑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坑旁支着一顶迷彩液压帐篷,四周的红树枝干上,挂着七、八盏露营灯。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帐篷前的折叠小马扎上。 手里举着个炮筒似的不锈钢保温水杯,仰着脖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王晨曦冲着那人,喊了一声: “齐德隆!” 赵喆此时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齐德隆这小老头,难不成也要跟着一起下墓? 就他那干巴巴的身板,真下去了,怕是要折腾得散了架子。 只见齐德隆闻声,立马把那水杯往地上一杵。 站起身,驼着背,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眉开眼笑地看着大伙,嘴里连连说道: “哎呦!大家伙这可是辛苦了!都稍微休息一会儿,等人到齐了,咱就开工!” 说着,还冲着赵喆点了点头。 随即,拉着王晨曦走到一旁,凑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队伍里的人,也都四散开来。 有的三五个凑成一团、边说笑边抽烟。眼神偶尔还飘向王晨曦,瞄上两眼。 也有的从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就着矿泉水,大口吃了起来。 还有的直接一头钻进树丛里,哗啦啦地浇起花来。 赵喆喝了口水,径直走到那方形大坑前,仔细观察起来。 这显然是一个人工挖掘出的坑洞,洞口开阔,坑壁十分规整。 整个坑体,呈漏斗状向下延伸,深度目测足足有十多米。 坑壁不断收缩下延,可以看到这方坑底部,开着一个比一般盗洞略大一些的黑色洞口。 由于位置太深,赵喆站在坑口边沿,凭着手电和露营灯的光亮,根本无法看清洞内的情况。 赵喆望眼欲穿地,看着坑底那洞口出神。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见可心正向这方坑旁走来。 “你们挖的?” “嗯。” 可心站在旁边,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点头答道。 “这坑有十米?” 赵喆说着,再次用手电往那坑底扫了一扫。 可心吐着烟圈,摇了摇头,说道: “十七米。” 赵喆心里不由感到惊叹——看四周这地形,挖机根本没有办法开到山上。 如此一来,眼前这十七米的深坑,只可能是靠人工,手动挖掘。 推算一下,没有几个月的工夫,怕是根本挖不出来。 老方手掌上,那牛筋底一样厚重老茧,估计也有这大坑的功劳。 中国古代墓葬,虽说历朝历代形制不尽相同。 但能埋得如此之深,必然不是寻常人物。 虽说,明朝国力强盛。可要在这山上,修建如此之深的陵墓,在当时也是相当浩大的工程。 想到这里,赵喆不禁好奇起来。 扭头看向可心,开口问道:“你知道这下面到底是谁的墓?” 然而,可心却摇了摇头,把烟屁股一丢,用脚踩灭。 “具体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奇人。这下面的宝贝,也全都是奇珍。” 赵喆看着可心的样子,倒也不像在说谎。 毕竟,对于盗墓的人来说。墓主人究竟官职几何,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这斗里的宝贝够数,那就自当是财神爷在世。 “来来来,大伙儿都往这儿凑一凑。” 突然,身后传来了齐德隆卖菜似的吆喝声。 只见他身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两张陌生面孔。 那两人目测三十多岁,身高相近,但一胖一瘦。 头发理得极短,乍一看上去,跟少林寺里的和尚没什么区别。 二人衣着统一:迷彩战术蛙服,黑色半指手套,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身上的装备也和赵喆他们不同,看着那瘦子手上明晃晃的冲锋枪,赵喆只觉得: 再给他俩配上一台运钞车,估计就可以去银行门口站着了! 第三十一章 再等等 齐德隆眼看着人都已经呈扇形围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指着身旁那两颗光头,开口说道: “皮蛋、老k,可是咱们老太太重金聘请来的行家里手。” “下去了以后,大伙凡事可要有规矩,听二位兄弟指示行事。” 那两人冲着赵喆他们略微点了点头,面瘫似的不苟言笑。 赵喆看着那两人威风凛凛、十分了不得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大平衡: 好歹自己也算是老太太请来的,齐德隆怎么就偏偏不给介绍一下? 于是,赵喆看向齐德隆和王晨曦,撇了撇嘴,开口问了句: “人齐了,那我们现在下去?” 可王晨曦却并未回答,反而对着一旁的可心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赵喆的双手就已经被可心一把揪住,牢牢地反扣在了背后。 “咔咔”两声。 冰凉的手铐,就已然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完全来不及反应。 赵喆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目光在齐德隆和王晨曦之间不断挪移。 只见齐德隆挑起了眉,嘿嘿一笑,冲着赵喆开口说道: “别急呀。再等等。” 话音刚落,不等赵喆继续追问。 只听身后的树丛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瘦子的冲锋枪随即端了起来,直指向那声音来源。 赵喆跟着一扭头,直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感觉头皮都要炸开。 脸上也像是点了跑马灯一样,变起了色。 “兔!崽!子!” 一张国字方脸上浓眉竖起、怒目圆瞪。 板寸短发,似乎因为气愤,根根冲冠立起。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江海! 米色背心,沙滩短裤,俨然一副夏威夷风的度假装扮。 右手却极不搭调地握着一把g19,风风火火地冲了上来。 他身后的老耿也拿着枪,背着个双肩包,紧随而来。 眉头紧锁,面色铁青之中竟还泛着一丝红润。 那张鞋拔子脸似乎比之前也更圆润了些,但却好像…… 不大对称! 赵喆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才发现: 老耿左边脸上,那一道道巴掌印,还十分新鲜。 看着迎面而来的这两人,赵喆心说: 完了! 眼见老赵举着沙包样的拳头,就要砸了上来。 可心手上一使劲儿,猛地拉起赵喆,向后撤了一大步。 老赵这一拳抡了个空,怒火中烧地环视起面前的人来。 看着对面每人一把手枪,还有那瘦子已然端起的枪口。 神色微微一顿,努力平复着情绪,将枪插回腰间。 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笑一声。 “呵!排场够大的啊!” 齐德隆见状,连忙赔着笑,上前搭话道: “海爷,您可说笑了!我们这些个小玩意,对您来说,还不是过家家一样儿。” 说着对那瘦子连连摆手,示意他赶紧把枪撂下。 “您也消消气儿。这不是我们老太太怕您不肯赏脸,所以才出此下策,先把赵喆给请来了。” 赵喆听了这话,看着齐德隆那奸诈的嘴脸,恨不得上去爆捶一通。 无奈被可心牢牢押着,双手又被铐得动弹不得。 只能扯着嗓子,又急又气地叫嚷起来: “你和那老太太,就是俩老骗子!” “我是瞎了眼了,竟然会相信你们!” 话音刚落,王晨曦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赵喆面前。 揪起赵喆的衣领,扯得老长,声色俱厉地开口说: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楚,怨得着别人?” “你以为,奶奶她真会请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开门?能当个钓饵,那是看得起你!” “不自量力。” 说完便走到赵江海面前,很是礼貌地叫了一声: “赵伯伯。” 老赵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未作回应,反倒冷哼一声。 王晨曦碰了一鼻子灰,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眨了眨眼,十分好看地笑了起来。 “奶奶让我给您带句话。” 随即,便附在老赵耳旁,悄声说了两句。 只见老赵听完,面色霎时间就有些不大对劲。 那神色看起来,就仿佛是震怒之中,又带着些忌惮。 老赵思索着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赵喆。 沉默片刻,再次望向王晨曦。 “装备。两套。” 这短短四个字,不仅让赵喆懵了圈。就连跟在他身后的老耿,都大吃一惊。 老赵金盆洗手,已经足足有二十多年。 从1995年至今,先先后后也有不少人想要请他出山,可都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 如今王晨曦寥寥几句,竟然就说服了老赵。 赵喆和老耿都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边感到满头雾水,觉得难以置信。 一边觉得这老王家的女人,实在是令人生畏。 可这下,倒是把齐德隆乐坏了。 兴奋得直舔嘴唇,点头哈腰地领着老赵朝那帐篷走去。 只见他摇头摆尾,跟个哈巴狗似的走着,嘴里不住地说道: “装备,衣服都早给您备齐了。” “海爷您二位帐篷里请着。” 说着便掀开了帐篷,看着赵江海和老耿矮身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赵江海和老耿便已经穿戴整齐,回到了人群之中。 可赵喆却发现,王晨曦他们,并没有给老赵他俩配枪。 二人腰间别着的,依旧还是来时那两把g19。 算下来,老赵他们两把枪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不过三发子弹。 虽说待会下了墓,也不可能会发生两方火拼的场景。 可这火力差距,未免太悬殊了些。 这么一合计,赵喆开口问道:“怎么没给他俩备枪?” 齐德隆似乎早就料到这问题,眯起眼来,依旧是那副没皮没脸的德行,张口解释道: “嗨!这可真是对不住喔。您也知道,这玩意儿,它不大好弄。” “能力有限,所以拢共就置办了这么几把,准备不周,海爷您呐,就克服克服。我看您二位手上的,也诚不赖嘛。” 这一番狡辩,听得赵喆就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赵江海也是心里明镜一样,于是摆了摆手,笑了一声说道: “不碍事。” 齐德隆看老赵这样好说话,倒是惊喜得很,连声拍起了马屁: “要都说海爷您牛呢!就是架歪把子,搁您手里,那也照样行事儿!” 老赵听完,眉头一挑,拿起那g19便怼上了齐德隆的脑门。 “对。就这,也照样能崩了你。” 第三十二章 奇香 赵江海的心狠手辣,在行里可是声名远播。 被他这冰凉的枪口一戳,齐德隆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哆嗦着嘴唇,说道:“海爷您这......” 老赵看了看他那怂样,嫌弃地冷哼一声,收起了枪。 走到那方坑旁,向下望了望,转身开口道: “还愣什么呢,走吧?” 于是,王晨曦冲着那两个光头摆了摆手。二人随即上前,走到老赵身旁。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牢牢固定在近前的一颗红树上。 一前一后地将老赵夹在了中间,按照次序上了绳索,开始沿着坑壁缓缓向下。 由于这方坑呈漏斗形,并非直上直下。所以向下行进时,倒是十分省力。 三人的身影逐渐下沉,不一会儿,就已经接近那方坑底部。 只见那打头阵的瘦子,反手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冷光管。 一端杵在洞壁上固定,手握另一端,用力上下弯折了几次。 直到那冷光管开始发出淡黄色的明光,便用力一甩。 朝不同的方向,分散着,丢到那洞口之内。 接连丢了五六根后,那瘦子探着头,向洞内望了望。 紧接着握着绳子的手一松,纵身从那洞口跳了下去。 眼看三人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其余的人也一拥而上,纷纷围到那方坑旁,跃跃欲试起来。 少顷,洞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音。 王晨曦闻声,吩咐齐德隆说:“你在这儿守着。” 随即看向众人,开口道: “下!” 这一声令下,大伙仿佛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上了绳索。 老方虽说眼睛不大好用,但这腿脚是真利索。 瞪着那斗鸡眼,一个箭步,就抢在了最前头。 眼看着所有人都已经进了洞口,站在坑旁的赵喆,身边就只剩下了可心和王晨曦。 赵喆很是艰难地动了动肩膀,轻咳一声,问道: “你们把我这么铐着,我怎么下去?” 可心一言不发,默默地看向王晨曦,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思虑片刻,开口对可心说道:“给他把手铐先摘掉。” 说完,便一把将赵喆腰间别着的手枪给摘了下来,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赵喆被缴了枪,虽然很是不乐意,但手铐好歹给摘了下来。 眼前还真不敢对这母老虎,多抱怨些什么。 现在这处境是人为刀俎,敌众我寡,也只得逆来顺受。 “你在中间。” 王晨曦拍了拍赵喆的背包,便拉起了绳索。 三人缓缓向下移动,赵喆低头瞥见脚下那又细又窄的身影。 内心无数次翻涌起,抬脚把她踹下去的冲动。 然而,却终究没敢付诸实践。只能咬着牙,默默跟着下行。 到了洞口处,赵喆才发现——这洞口距离墓室地面,还有近三米的距离。 只见王晨曦毫不犹豫地从洞口处,纵身一跃而下,轻盈落地。 顺势一个前滚翻,便站起身来。 赵喆抓着绳索,犯起了难。 三米的距离,说高不高,可说矮也真不矮。 要是就这么一撒手,自由落体似的跳下去,赵喆还真有点儿心里没底。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呆地挂在了洞口,愣了起来。 “磨蹭什么呢?” 头顶的可心,看着堵在洞口的赵喆,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此时,之前进入墓室之中的人,闻声也都抬起头来,看向正挂在绳上的赵喆。 赵喆被这十多双眼睛一盯,顿时觉得脸上发起烧来。 后槽牙一咬,心一横。 也学着王晨曦的样子,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赵喆倒也算平稳地落了地。 虽说姿势并不太美观——整个人是高撅着屁股,双手向前勉强撑住地面,才避免了狗啃泥的惨状。 这一下,赵喆的脚脖子却被挫得生疼。 一抬头,便迎上了老赵他们那一言难尽的目光—— 惊愕与尴尬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嫌弃。 赵喆见状,直觉得脸上发烫。 立马强忍着疼,站起身来,略微有些不大灵便地向前走去。 举起手电,再借着冷光棒的亮度,将周围的环境仔细扫视一遍。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叹,荡魂摄魄。 眼前赫然是墓室的冥殿,长约三十米,宽十余米。 九根高大的卷云石雕望柱,整齐地横向一字排开。 望柱前方,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品相极佳的黄花梨翘头大案。 三米长、半米宽的案面,与两端的翘头一木连做。 牙条笔直,牙头则呈现出流畅的卷云纹曲边。 最令人称奇的是,那牙头之上,竟栩栩如生地雕着大象纹样。 单看时,象鼻微卷,十分灵动活泼。 而当两象相合,又好似组成了一朵向下蜷起的祥云。 左右两侧案腿之间的挡板,均使用上好的厚材,透雕出大朵的垂云。 似果实、又似水滴一般,悬挂在挡板正中。 整张大案浑朴凝重,无论造型或是纹饰,均给人一种扎实、沉稳之感。 那案面之上,左右分立一只铜制鎏金香炉。 圆唇兽耳,三足分立,通体紫红,粼粼珠光。 古朴浑雅、光泽温润。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大明宣德炉!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可越是靠近,越是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似乎,正是从那香炉内飘散而出。 闻着这股愈发浓烈的奇香,大伙纷纷好奇起来。 走到近前,这才发现香炉内,竟还盛着些小米一般大小,泛着金黄色光芒的晶体颗粒。 看起来,既有几分像水晶,又有几分像玛瑙。 那香味,便是由它散发出来。 一时之间,大伙面面相觑。队伍之中竟然无人能辨认得出,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于是,赵喆伸出手来。正准备抓上一把,仔细看看。 却被身旁的老赵,用力扣住了手腕,硬是给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站在赵喆对面,那个头不高的小子,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过那香炉。 将那炉内的晶体颗粒,一股脑地倒在了手上。 生怕被人抢走一样,双手紧紧地收在胸前,攥了个严严实实。 正当其余人都或不满、或惊讶地看向他时,那小子的脸色却骤然大变! 五官扭曲,龇牙咧嘴起来。 一边踉跄着连连后退,一边着了魔似的,拼命甩起手来。 面目狰狞地连连惨叫,看起来痛苦至极。 而他手里的晶体,竟已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猩红液体。正顺着手掌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面上! 第三十三章 蛰蝇子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失色。 不约而同地像躲避瘟神一样,尽量远离开那小子。 赵喆更是震惊地看向身旁的老赵,明显他早就看出——这香炉里的东西有问题! 正准备开口去问,只见老赵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而他正捏着赵喆的那只手,更是暗暗加了几分力道,示意着不要讲话。 见状,赵喆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问,静静地站在老赵身旁。 只见那小子疼的抓狂,两只手开始用力地往衣服上蹭了起来。 似乎想要擦掉手掌上,那些猩红的液体。 然而,手上的液体被擦掉之后,更骇人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小子的双手,肉眼可见的冒出了无数针孔一样的小洞,汩汩地渗出了鲜血! 那些小孔密密麻麻,根本无法数清数量,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短短几秒,两只手掌心的皮肤,已然变得像浸了红墨水的杨梅一样! 钻心的疼痛,让他霎时间发了狂。 冲着赵喆他们,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快!快!!救我!!!” 眼见对面的人,全都不为所动。 更有甚者,闻声连连后退,躲得比之前更远了些。 那小子的眼神由起初的惊慌无助,渐渐变成了哀怨愤怒。 额头青筋暴起,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飞快地把队伍里的人,逐个扫视了一遍。 随即,怒吼一声。 哀嚎着,挥舞起他那筛子一样血淋淋的双手,直奔人群扑来! 众人见状,纷纷四下散开。 那小子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东一下、西一下的乱扑起来。 手上的鲜血洒得遍地都是。 一时之间,整个冥殿都弥漫起血腥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光线带来的错觉,赵喆猛然发现—— 那小子手背以及手腕处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蠕动着。 “砰!” 还没等赵喆看清楚,一声枪响便从不远处响起。 正中那小子眉心,血花四溅。 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举着冲锋枪的瘦子——皮蛋! 那小子应声身体向后一栽,便倒在了地上。 蚱蜢似的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嘴巴大张,死相很是瘆人。 只见他额头皮开肉绽,眉心那触目惊心的血洞,源源不断地冒出鲜红的液体。 贴着头皮流淌而下,在地上逐渐形成一片血泊。 其余人见他断了气,虽然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 但显然,也无一例外,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跳。 王晨曦冲着皮蛋,大喊道: “谁让你开枪的!你干什么!” 而皮蛋却瞥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张口答道: “不然呢?跟他在这没完没了的藏猫猫?” “叫的心烦。” 说完,还伸出了右手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王晨曦被皮蛋这副态度气得够呛,一双大眼睛似乎就要喷出火来。 但是转念一想,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一方面,那小子双手显然已经毁了,现在只能算是废人一个。队伍人手充足,少他一个,也并无大碍。 另一方面,跟这丧失理智的累赘一直耗下去,只会白白地浪费时间。 怎么算,都划不来。 于是,也只好狠狠地瞪了皮蛋一眼,不悦地说了一句: “下不为例!” 说完便走回那香炉边,看着另外那只炉子里的晶体粉末,蹙眉思索起来。 少顷,抬头问道:“你们都没见过这东西?” 周围的人,纷纷摇头。 这下,倒是彻底没人再敢伸手去碰那炉子。 全都围在那翘头案四周,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看,这东西,应该就跟烧碱差不多。” 老方望着那香炉,认真地分析起来。 “小时候,我家二姑在纺织厂做活。就被那东西和的水,给洒到了手上。那是烧得皮都没了!” “那可不对,烧碱最多给烧秃噜皮。哪能烧出那些个小针眼儿?” 一旁的小子听完,立刻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张口反驳。 正当大伙众说纷纭、争论不休的时候。 站在一旁赵喆和老耿,纷纷扭头看向赵江海。 赵喆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老赵,悄声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蛰蝇子。” 老赵看了看身边一头雾水的两人,淡淡地回答道。 紧接着,歪了歪下巴,指了指那地上的尸体,说: “你们看他那俩胳膊。” 那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赵喆这才看了个真切。 那尸体的双手和手臂皮肤乍一看去,仿佛被烫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一样。 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皮肤之下——无数黄豆大小的颗粒,正在缓缓蠕动着。 而且,似乎还在不断扩散蔓延! 老耿赶紧转过身来,膈应得要命。 用力地捏了捏鼻梁,皱着眉抱怨道:“哎呀!这恶心!” 赵喆也是看得头皮一麻,胃里瞬间翻江倒海起来。 立即扭转目光,不再看那尸体。 右手用力地顺着胸口,向下捋了捋,勉强克制住想吐的冲动。 “蛰蝇子这东西,沾上了,就差不离了。” 老赵说着,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原来,那宣德炉内的东西,正是蛰蝇子的卵。 蛰蝇子这东西,是十分古老的一种寄生虫,很是少见。 成虫竟还长得十分漂亮,多呈宝蓝色。有点类似于现在的豆娘,但体型更小。 无毒,畏光,而且喜食血肉。 蛰蝇子的寿命很短,通常情况下,朝生夕死。极少数长命的,也活不过三天。 无性繁殖,而终其一生,只在临死之前产一次卵。 所以,蛰蝇子从出生起,便会大量进食,让自己快速发育成熟。 然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寻找宿主,进行排卵。 这些卵刚排出的时候,就像果冻一样—— 晶莹剔透,并且带有很强的黏性。 也正是凭借于此,蛰蝇子可以顺利地将卵粘附在牛、马等宿主的表皮之上。 条件适宜的话,最多不出半个小时,幼虫便会破卵而出。 但如果经过一天还没有孵化,虫卵就会硬化,变成水晶一样的颗粒。 自带异香,且经久不散。 蛰蝇子虽然短命,但它的卵如果保存得当。哪怕历经千年,也依然能够孵化。 一旦孵化,数千只幼虫便会咬破宿主的皮肤,飞速钻入体内, 敞开肚皮大吃一顿之后,直接将卵产在宿主体内。 不用多久,新的幼虫便直接从宿主体内孵化。 一代一代,往复循环。 所以,一旦被蛰蝇子寄生,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希望。 只能等到几天之后,血肉被蚕食殆尽,变成一副空心的躯壳。 像个蛇皮袋子一样,只装下了一肚子的虫尸。 第三十四章 百面仙 显然,刚才那倒霉的小子,就不幸成了这陈年老卵的宿主。 “海爷,那你说,为啥他一碰那苍蝇卵。立马就孵化了?” 老耿竖起了耳朵,听完老赵的解释,很是纳闷地问道。 “那叫蛰蝇子!” 老赵把烟头一掐,翻了个白眼纠正道。 “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好。这东西,连史料记载都几乎没有。一直都是从老辈的嘴里,当故事一样儿传下来的。” “我一共也才见过两次。上次见这玩意,那都得是三十多年前了。” 说完,便摇了摇头,两手一摊。 “我猜,可能是和温度有关系。” 赵喆仔细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缓缓开口说道。 “咱们的体温,肯定明显高出这冥殿的室温。刚才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些虫卵被他攥在了手心。温度骤然升高,所以才孵化了出来。” 老赵听完,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赵喆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先甭琢磨它是怎么孵出来的了。赶紧拿着这个,都往身上抹点。” 说着,伸手拉过老耿背后的背包,一通翻腾。 最后,掏出了一只矿泉水瓶,里面装满了无色透明的液体。 赵喆接过那瓶子,拧开盖子。 一股浓烈而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白酒?” 老赵点了点头,催促道:“快着点,赶紧的。” 赵喆和老耿二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心里都笃定——听老赵的,肯定没错。 于是纷纷把那白酒倒在手上,三个人把全身上上下下涂了个遍。 “你们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 由于其余的人,此时全都围在那翘头案跟前。王晨曦这一抬头,便注意了到这脱离群体的三人。 轻蹙眉头,边张口质问着,边向赵喆他们走了过来。 伸手拿过老耿手中的瓶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随即抬头,斜着眼,谨慎打量起赵喆他们三个。 老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把夺回了那瓶子。 脖子一仰,把瓶底剩下的那点儿白酒,全都给喝进了肚里。 “哈”了一声,抬起手背,抹了抹嘴。故作镇定地开口道: “你也不用拿你那大眼珠子这么看着我们。” “喝点儿,壮壮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晨曦听完,看了看老耿那黑鞋拔子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脱口而出: “怂!” 队伍里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投来略带轻蔑的目光,交头接耳地嘲笑起老耿。 老方更是呲着那一口黄牙,“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一边拿俩鼻孔瞄着老耿,一边叉着腰说: “待会儿,你要是见了大粽子,还不得屎尿一裤兜?” 老耿这下气可得不轻,狠狠地瞪着老方,手上直攥拳。 王晨曦回头示意大伙安静,也没再继续挖苦老耿,转头看向了赵江海。 “赵伯,您见多识广。您看......” 她这话刚说到一半,老赵便开口打断。边回答,边走到那翘头案旁。 “这我还真说不清。” “但甭管它是什么,我只知道,这炉子能拿。” 说着,便拿起那只已经空了的宣德炉。用打火机燎了燎香炉内壁,囫囵塞进了背包里。 众人看得错愕,纷纷目瞪口呆。看着剩下的那只宣德炉,心里直痒。 但再一转念,回想起刚才那小子的惨状。又都踌躇着,不敢动手。 老赵看着那些面露难色的小子,开口调侃道: “好家伙,这就吓破胆了?” “把里头东西倒了,拿火烤一烤,啥事儿都没有。” “你们拿不拿?不要的话,我可全收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另一只香炉。 终于,壮起了胆子的老方,一跺脚,“唰”地抢过那香炉。 拎着那炉子一脚,蹲下身来,用力地往地上磕了磕。 把里面的晶体颗粒,倒了个一干二净。 学着老赵的样子,把那宣德炉里里外外,用火机烤了两三遍。这才战战兢兢地塞进了包里。 其他人虽然眼热,可无奈自己胆量不如人。 只得巴巴地,看着老方捞了宝。 突然,有人指着那卷云望柱背后的墙壁,惊呼起来。 “你们看!这墙上怎么这么多门!” 赵喆闻声看去,只见望柱背后的墓墙上,八扇两米多高的巨大的石门,赫然整齐排列着! 而每扇石门之上,似乎还刻着各不相同的细密纹样! 队伍里的人先是一惊,随即纷纷举起手电,朝着那石门走去。 走到那墓墙跟前,才终于看清: 这八扇石门上的纹样,竟是八个造型姿态各不相同的窈窕飞仙! 或立或卧,或采花,或折柳。 或怀抱琵琶,或手持玉箫。 或翩然起舞,或静坐焚香。 雕工之精湛,更是令人啧啧称奇—— 高高盘起的发髻,根根发丝清晰可辨;罗裙绸带,似乎仍在随风轻摆。 身形曼妙,柔美绰约,栩栩如生。 虽然这些仙子造型姿态各异,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全都没有五官! 那八张面孔,就像八个鸡蛋一样。光秃秃地插在纤细的脖颈上,扣着各式精致的发髻。 不仅十分违和,而且极其诡异,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咦,这怎么还雕得烂尾了呢?” 老耿看着那八张白脸,挠了挠头,撇着嘴疑惑道。 “不是烂尾。这是百面仙!” 王晨曦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石门上的飞仙,目光炯炯,异常兴奋地开口说道。 “看来这次拿到的消息,果然没错!” 瞧着她那喜出望外的样子,赵喆不禁好奇起来。 于是,凑到王晨曦身旁,轻声开口问道: “这些白脸,叫百面仙?” 只见王晨曦依旧自顾自地端详着,掏出包里的相机。将那八扇门上的飞仙,统统拍了下来。 赵喆见状,只好再次上前,追问起来:“百面仙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王晨曦收起相机,瞥了眼赵喆,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 挥手叫上可心,还有那两个光头,便撤到了一边。 避开旁人,四个人嘀嘀咕咕地,开始讨论了起来。 或许是碍于皮蛋手里的冲锋枪,再加上刚见识过他杀人不眨眼的做派。 也或许是对于这百面仙并不感冒,一心只惦记着墓主陪葬的明器。 大家伙倒是都识趣地自动回避起来,没有哪个敢侧着耳朵,试图去偷听。 赵喆也思虑重重地,走回赵江海身边。望着那石门,挠了挠头,喃喃问道: “百面仙是啥?” 第三十五章 白娘子 老赵抬眼望了望那石门,对赵喆说道: “百面仙你不知道。白娘子你也不记得了?” “许仙他媳妇?不是吧,海爷。那白蛇……她得有尾巴呀!” 老耿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瞄着那些飞仙的屁股,很是疑惑不解。 然而一旁的赵喆,却突然猛地一拍手,茅塞顿开。 “原来是这东西!” 上小学的时候,赵喆就不止一次听老爷子给讲过一个的故事: 相传,早在秦始皇时期。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曾出过一位绝世美人。 那村里有一对白姓夫妇,常年依靠上山采药为生。 日子过得虽然并不富裕,但也十分安宁。 唯独让夫妇两人犯愁的是,年过五十,却仍旧膝下无子。 四处寻医问药,拜访了无数郎中,也终究无济于事。 然而,一天清晨,夫妇俩照例上山去采药。 正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听到一旁的草丛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夫妇俩顿时一惊,心说:“难不成是多年的心结,成了癔症。所以生了幻听?” 驻足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可那啼哭声……却始终没有消失!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纳闷得很。 一合计,便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 走了还不到五十米,那眼尖的妇人便惊呼一声。 把怀里的竹篮子一扔,向着一棵异常粗壮的大树,飞奔而去。 那大树下,竟有一个襁褓之中的女婴! 夫妇二人喜出望外,激动得热泪盈眶。 直道是观音菩萨有灵,大发慈悲,送来了这女娃儿。 立马连药也不采了,把那女婴装进背篓里,下山赶回了家。 这老白家捡了娃,一下子就成了村子里的头号新闻。 大伙纷纷赶来凑热闹,把老白家那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娃儿生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羊脂白玉一样的脸蛋儿。 无论是谁见了,都连连拍手,直夸长得俊。 唯独村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扒在窗口。看着这孩子,连连摇头。 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叫嚷着: “哎呀!” “灾啊!灾啊!” 大伙本来就对这娃儿喜欢得不行,一听这话,抄起柴火棍子,就把那老乞丐给轰了出去。 村里人早都已经习惯了这老疯子胡言乱语,自然也全都没当回事儿。 但说来也怪,打从那天起,就再也没人见过那乞丐。 然而,老白家这小院儿,却彻底热闹了起来。 今天王家婆子捧来杯肉羹,明日李家大婶端来碗米糊。 就这样,这娃儿虽然没奶吃,但也从来饿不着肚子。 而且,最让人感到稀罕的是——这孩子自从捡回来后,白天夜里从不哭闹,一年四季也从未生过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这女娃便到了豆蔻年纪,出落得那叫一个水灵。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肤若凝脂,手如柔荑。 眼含秋水,千娇百媚。 十里八村,跑来说媒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但这白家夫妇,却始终闭门不见。 后来,甚至给自家的闺女,做了一顶头盔似的黑色纱帘帽。 天天戴着,把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不成想,纱帘帽一戴,颇添神秘。 这白家美人儿的名号,反而传得更广了。 一传十,十传百。后来,就传到了一位老丞相的耳朵里。 这丞相已然年过半百,妻妾成群,颇好女色。 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大张旗鼓地派家丁四处搜寻美人儿。 光靠送聘礼就能搞定的,自然是好。 但要是碰上敬酒不吃的,那就生抢豪夺。 那些姑娘的家人,虽说恨得牙痒,可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 到头来,也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这老丞相想尝却尝不到的鲜。 正因如此,一听说这白家美人的传闻,老丞相就立马来了兴致。 那老眼一眯,捋着胡须,连连道: “妙!妙!妙!” 三日之后,丞相府满满当当的五车聘礼,一早便到了白家小院门口。 这般阔绰的阵仗和排场,可把这小山村里的人看傻了眼。 那一车车的宝贝,怕是全村人几辈子都花不完。 再一听说是丞相府来的人,更是纷纷惊掉了下巴。 丞相——那可是村民们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大伙羡慕得要命,个个都说—— 这老白家两口子真是有福气,竟和丞相攀上了亲!当年山里捡来的娃儿,如今倒是给养成了只金凤凰! 可就在众人都以为,老白一家要飞上枝头的时候。 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儿,却发生了! 白家夫妇来到小院门口,看都没看那些聘礼,便一口回绝。 这一下,可是惹恼了领头的家丁。 这些年来,早不知替丞相送了多少次聘礼。 按说这次的丰厚程度,甭说是个村里的野丫头。就是县城里的大家闺秀,也足够用了。 胸有成竹地来接人,竟被这乡巴佬当众给怼了回去。 那家丁的面子,立马就挂不住了。 脸色一黑,呵斥一声:“不识抬举!” 随即一招手,身后的壮丁蜂拥而上。 一眨眼的工夫,就把这白家本就破旧的小院儿,给砸了个稀巴烂。 拿起绳子,把白家夫妇捆了个结结实实。冲进门去,扛起那美人儿便扬长而去。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土匪一样的做派,全都吓得不敢吭声。 等丞相府的人走远了,这才敢凑上前,给白家夫妇松了绑。 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两口,哭得撕心裂肺,嘴里连连念着: “完了!完了!” 大伙无论如何安慰,都丝毫不起作用。 最后,也只得摇了摇头,帮着把院子简单拾掇了一下。便各回各家,留老两口自己慢慢冷静。 可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村子里就炸了锅。 那白家夫妇,齐刷刷地在村口的歪脖树上…… 吊死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这老两口是承受不住闺女被抢走的打击,寻了短见。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不识好歹,驳了丞相的面子。那些家丁夜里返了回来,给取了性命。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这白家三口的人和事儿,也就逐渐淡出了村民们的谈资。 而另一头,家丁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把白家美人儿给送回了丞相府。 老丞相一见,那是喜出望外,眼冒绿光。 那美人儿虽说头戴着纱帘帽,根本无法看清面容。 但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水葱似的纤纤玉指,可是藏不住的勾人! 老丞相大手一挥,先是重赏了送聘的家丁。 紧接着就吩咐家里的丫鬟,去给那美人去梳洗更衣。 洞房花烛,立马就准备起来! 第三十六章 老画师 翌日,老丞相是满面春风的出了房门。 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大好。 一大早就吩咐下人——请最好的裁缝来,给白家美人儿量体裁衣。 更是派人,把城郊那风景绝佳的别苑给收拾出来,只给她一人独居。 上好的香粉眉膏,各色的珠宝首饰,齐刷刷地送了过去。 而且从府里,挑选出二十多个机敏伶俐的丫鬟,跟去贴身伺候着。 这老丞相虽说贪恋美色,可真没见他对哪个美人儿,如此肯下心思。 府里的夫人们一边看着眼热,一边也都好奇——究竟是何等绝色? 可无奈,她终日戴着那顶纱帘帽。 除了老丞相和贴身的丫鬟,大伙谁也没机会一睹芳容。 而且,自从那白家美人住进了别苑,丞相都开始常常不回府里住着了。 一句“当休矣!”,更是免了那些家丁搜寻美人的差使。 这群家丁突然闲了下来,百无聊赖。 便向别苑的丫鬟们,打听起那美人的模样来。 可这些丫鬟,大都没什么学识,描述能力也很是让人头疼。 个个都说得稀里糊涂,除了美若天仙以外,根本听不出个名堂。 一群人愈发好奇起来,捶胸顿足地后悔——当初抢人的时候,没顾得上掀开纱帘帽,瞅一瞅。 终于有一天,秦王设宴款待众臣。 老丞相也应邀,欣然入宫赴宴。 几个家丁乐的够呛——这大好机会,岂能放过? 天色刚暗,便悄悄溜进了丞相别苑。 跟一串老鼠似的偷偷摸摸、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白家美人儿卧房门前。 那窗内,正透出暖黄色的烛光。 大伙既激动又兴奋,立即矮下身来,扒在那门缝边。眯起了眼,向屋内望去。 这一望,可看得几个人血脉喷张。 只见房间之内,仅剩那美人儿,孤身一人。 贴身的丫鬟们,都不知所踪。 而那美人此刻,身上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内裙。 背对着门口端坐,好像在往脸上搽着些什么。 一头乌黑的秀发,似飞瀑又似绸缎一般,披散而下。 家丁们百爪挠心,盼着那美人能快点儿转过身来,一睹芳容。 然而,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家伙。 这一着急,竟不合时宜地,放了一个响屁! 那美人闻声一惊,“唰”地扭过头来,面向门口。 这下,家丁们倒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那肤若凝脂的脸蛋上,竟然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五官! 活像一瓣屁股! 众人是吓得魂儿都飞了,也顾不上其他,屁滚尿流地拔腿就跑。 结果还没等跑出别苑,竟都鬼使神差地,纷纷失足掉进了石桥下的池塘里。 无一例外,全都活活给淹死了! 老丞相归来,看着捞上来的几具尸体。得知这些家伙,居然敢潜入别苑偷窥。 雷霆震怒,火冒三丈。 虽然涉事的家丁都已溺死,但仍下令——将这些尸体千刀万剐。 老丞相的手下亲信,虽然甚觉不妥。但看他怒发冲冠的模样,也不敢多言。 只得硬着头皮,领命行刑。 结果,如此暴行,传到了秦王耳朵里。 秦王听完,拍案而起,直呼荒诞至极! 立即下旨,召老丞相携那白家美人,一同入宫觐见。 来到殿前,那老丞相对自己的暴行,供认不讳。 可竟丝毫不知悔改,甚至还仍有些意愤难平。 秦王看他这般色迷心窍的模样,头疼至极。 遂转头看向那白家美人,命她摘下纱帘帽。 那美人闻言,倒是极其干脆地,将头上的纱帘帽给取了下来。 这下,整个大殿上的人,全都看呆了。 连秦王也怔了住,望着出神。不由自主地,喃喃叹了句: “甚美。” 思虑片刻,居然再也没继续问责老丞相。反倒差人,将他俩暂且先送出宫去。 此事,且待日后再议。 老丞相滥用酷刑这事儿,竟就这样不了了之。 宫人们纷纷觉得奇怪得很,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想着—— 是不是皇帝,也对那白家美人儿动了心思? 然而,时隔不久。 也就短短两个月后,老丞相竟突然离奇病故。 扔下了白家美人,还有丞相府那一院子的妻妾儿女。 正当丞相府内为了争夺家产,闹得一团乱麻。 独居在别苑的白家美人儿,竟被接进了宫里! 这白家美人一进宫,宫里上上下下可是开了锅—— 堂堂秦王,该不会要收了这寡妇? 风言风语传得厉害,就连郑妃和胡姬,也都慌了阵脚。 但或许是碍于伦常,秦王倒也没有透露出封妃的意思。 宫人们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既没有封号,又姓名不详的美人。 索性,大伙干脆就叫她——白娘子。 然而,秦王虽然不提封妃之事,却酷爱让画师去给那白娘子画像。 每每画好一幅,便立马让人取来欣赏。 宫里的画师轮番上阵,画了上百幅画像。 但每次秦王一看,都皱着眉,连连摇头,直说不像。 甚至下令,遍寻民间技艺高超的画师,进宫为白娘子画像。 若能画得让秦王满意,必定重重有赏! 身边儿的太监们,看着那些堆积如小山的画像,也都纳了闷。 每个画师画出来的白娘子,竟都不大一样。 而且,那画像上的容貌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宫人们瞧着,却也都觉得——没有一幅画的像样。 直到有一日,宫里来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画师。 那老头倒是画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那画像装进了匣子,交了上去。 收画的太监虽然有些惊讶,但看那老头胸有成竹的模样,心说: 这回可能真是个高人! 于是捧着那画匣,屁颠屁颠地给秦王送了去。 可谁知,秦王把那画像拿出来一看。 眉毛直飞,大喝一声,抬手便甩在了那太监脸上。 直把那太监吓得,都快尿了裤子。 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劝秦王息怒。 拿着余光瞟了眼那画像,心里暗骂一句——这杀千刀的小老儿! 只见那画像上的,哪里是白娘子? 那画布上的人,赫然顶着一张没有五官的大白脸! 秦王哪里忍得了这般戏弄,立即派人把那老画师押了过来。 谁知那老头,竟毫不惊慌,十分配合地任人押了到殿前。 秦王怒气冲冲地指着那画像,问他是否知罪。 不料,那小老头竟然捡起那画像。看向秦王,微微一笑。 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娘子,诚如此。” 第三十七章 买一赠一 秦王虽然愤怒,可看这小老头的反应,倒是有些好奇——他何出此言。 原来,那小老头根本不是画师。而是一位术法高人。 前几日,听人说起白娘子的传闻,便怀疑宫中已有妖孽。 于是,便应征入宫作画,一探虚实。 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朱红色云纹八角镜。 毕恭毕敬地双手捧起,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不信,请以此宝镜照之。” “言若有虚,愚愿以死谢罪!” 秦王掂着那八角镜,踱步思忖良久。 既然那术士言辞如此恳切,倒也不妨一试。 若真如他所说,也好尽早斩除妖孽;若所言不实,再兴师问罪也不迟。 于是衣袖一挥,让人将白娘子请上殿来。 不一会儿,白娘子就到了殿门口。 依旧是那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摇曳生姿,看得人颠倒神魂。 然而,当白娘子目光瞟见那地上的画像时,却突然间,变得面色惨白。 眼神很是复杂地看了看那画师,似乎又气又怕。 秦王命人将她带上前来,正准备用那八角镜来照。 可白娘子却一改平日的温顺常态,拼命扭着头抗拒起来。 见着如此情形,秦王的眉头骤然紧蹙,心说: 那术士所言,怕是不假! 于是,立即让一旁的太监,扶住白娘子的脖子。 举起八角镜,对着照了起来。 这一照,吓得那扶脖子的太监“嗷”地一声,大叫起来。 八角镜内,一张没有五官、屁股样的白脸。 和那地上的画像,简直如出一辙! 秦王也大惊失色,猛然后退一步。冲着那术士,高声喊道: “快快除妖!” 只见那老术士闻言,拍地而起。火速抄起面前书案上的一卷竹简。 手上猛一发力,那竹简便天女散花一般散了架。 那老术士咬破食指,飞快地拾起一根竹条,自左向右,抹上了鲜血。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脱手飞掷而出。 那竹条,就好似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入了白娘子的颅顶。 只听白娘子惨叫一声,随即倒地。 头上鲜血涌出的同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失去了五官。 方才,还眉清目秀的一张俏脸。 这一会儿,就已然变成了一颗插着竹签、血流不止的肉球子。 众人惊骇至极,纷纷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有个胆小的太监,更是在大殿之上,吓尿了裤子。 再之后,秦王甚是感激,重赏了那老术士。 并按其所言,在宫外西郊山上,掘九尺深坑。 以上好的桃木铺满坑底,投入白娘子的尸身,焚烧满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待火熄灭后,丢入一颗黑狗牙,再行掩埋。 事情了结以后,秦王未避免民心惶恐,便下令——当日在场的所有人,严禁将此事外传。 对外只说白娘子是害了急病,不治而亡。 然而,世上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被派去焚尸的那几个小太监,后来有一日出宫采买。 喝了几壶酒后,迷迷糊糊,话匣大开。 便向那店主,说起了这件怪事。 那店主自然以为他们在胡说八道,还调侃道: “那岂不是蒸饼成了精?” 直到有一天,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傍晚归来。 逢人便说——在西郊的山里,瞧见了只通体雪白的凤凰。 眼看那樵夫手舞足蹈,说得有鼻子有眼。人们虽然并不太相信,但依旧热火朝天地议论开来。 那店主听说后,立马就回想起小太监们跟他说过的话。 白凤凰? 难不成就是那些太监说的白娘子? 那店主越分析,越觉得靠谱。 心里认定——那白娘子,恐怕不是什么妖孽。而是白凤成了仙呐! 看着大伙对这事如此感兴趣,那店主倒是心生一计。 摆出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跟店里吃酒的客人,讲起了自己改编出的故事来。 不仅对术士斩妖的事情,只字不提。 还把白娘子说成了天降仙子,神乎其神。 更是擅作主张,给白娘子取了个响亮的名号——百面仙。 没两日,消息便传开了。 专程跑来店里,找他听故事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这小店的生意,一下子就红火了起来。 大把大把的铜钱,排着队、打着滚儿就进了口袋。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月后,这店主居然离奇失了踪。 老百姓们纷纷猜测,肯定是百面仙被他念叨的不安生。这才发了怒,把他带走受戒。 人们也生怕惹恼了上仙,再不敢随意议论。 但这百面仙的故事,却还是代代流传了下来。 到了后来,甚至还有不少祈求恩宠的妃子、夫人们。请人作了百面仙的画像,日夜香火供奉着。 盼着有朝一日,能如她一般,倾国倾城,极尽盛宠。 如此算来,眼前这墓里的主人,虽不能确认具体身份,但必然是个女人。 可在明代,死后能够葬入如此规格陵墓的女性,恐怕不是一般的厉害角色。 “按你这说法,这墓里头,起码得是贵妃吧?” 老耿听赵喆说完这百面仙的来由,精神抖擞。 立马跑过来,伸手拽了拽赵喆,追问道。 “不大可能。” 赵喆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明初人殉盛行,开朝五个皇帝,就陪进去上百个嫔妃。” “虽然后来,英宗下旨废了殉葬制。但嫔妃们死后,也还是会葬在皇帝陵附近。” “不大可能孤零零地跑到这山上,自建陵墓。” 老赵听完,也点头认同,开口说道:“这墓,跟贵妃肯定是不搭边。” “不过......要说是藩王妃,倒是没准儿。” “保不齐,赶上个买一赠一。这斗边上,还卧着个大王!” 说着还眯了眯眼,俨然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老赵这人,向来就喜欢些稀奇古怪、不守常规的玩意。 无论什么东西,越是少见难得,他越是稀罕的没边儿。 油斗早就下了无数,可这王妃陵还真是没溜达过。 虽说金盆洗手已久,但这猎奇的本性,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老耿见赵江海这般神情,便凑上前去,哈腰说道: “海爷,您看,咱这趟也不算白来嘛!运气真好,瞧瞧这墓,多稀罕呢!” 结果老赵一听,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一扭头,瞪着老耿和赵喆,愤愤说道: “少给我洗脑,狗屁运气!” “我告诉你们两个!别以为偷着下斗的事儿,就能这么过去了!” “等出去了,咱们再好好算账!” 第三十八章 玄冥石雕 看着老赵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赵喆和老耿立马转移开目光,忐忑着不敢搭腔。 好在,此时王晨曦他们似乎也已经商量出了结果。 只见那四人,纷纷起身。 一边比划,一边交谈着,向着最右边的那扇石门走去。 队伍里其他的成员,也都自觉地围了过去。 只见那扇石门上的站姿百面仙,仪态万方。双手相叠,放于身前,静静矗立着。 王晨曦在那扇石门前蹲了下来,回手从腰后抽出一把黑钢匕首。 仔细观察过后,在石门前的地面上—— 紧贴那门与地面的交界线,划出了一块面积不大的半圆形区域。 随即起身,看着那胖光头说道: “老k,就这儿。没问题吧?” 那胖光头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神情颇为自信,胸脯连着啤酒肚,全都往前一挺,开口说:“小菜一碟。” 说完,便往旁边一撤,打开了背包。 掏出一个直径约十五厘米,长得和方向盘一样的黑色金属圆环。 那圆环上,还连着一个电子计时器。 定时炸弹! 赵喆看着老k那一张胖脸,神情肃穆。 十分娴熟地,拧开圆环上的塞子。 又从包里找出一袋淡黄色的针状晶体,动作轻缓地倒了一些进去。 紧接着,手上轻轻掂了掂分量。很是满意地抬了抬眉,将塞子牢牢拧死。 与此同时,皮蛋则拿起了一把折叠钢铲。 手脚麻利地按照王晨曦划出的区域,飞快挖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圆坑来。 老k像戴手镯一样儿,将那圆环套在了手臂上。走到那坑前,低头看了看。 点了点头,冲着皮蛋飞了个眼儿。 撸下那圆环,便开始调节定时器。 “嘀嘀”声一响,立即放进了坑内,迅速重新埋好。 老k和皮蛋一边向后开始撤退,一边高声对大伙说道: “各位,都往远了退一退!如有误伤,概不负责!” 大伙一听这话,纷纷快步向后撤去。 赵喆一边朝那望云石柱退去,一边瞄着老赵,不解地开口问道: “炸门是何苦来呢?让你去给开门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旁的老耿,愣是没憋住笑。 “噗嗤”一声,就喷了出来。 老赵更是拿出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你还真以为拿了译本,不管啥门就都能手动开了?” “这八扇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封墓石。” “没机关,也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八块千斤重的大石板子,仗着自身的分量,杵在这拦路。” “就算让我去,我也得给他炸开!” 正说着,“轰”地一声闷响,脚下的地面猛然一震。 浓烈的黑烟,从那石门脚下滚滚升腾而起。 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浪,扩散开来。 离门最近的老方,被糊了一脸灰。 一边眯着眼,皱着鼻子,“呸呸”地往外吐着渣子;一边冲着老k埋怨道: “呸...你手上有数没数?!” “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地老儿要显灵了!呸呸...” 看着他那狼狈相,老k连连发笑,回道: “活该你蹲得近呢?贼眉鼠眼。算计着第一个冲进去呢吧!” 他这一句,倒是给老方噎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大伙,清一色躲在那石柱背后。 更有两个胆小的,都猫到了翘头案下面。 唯独老方鹤立鸡群,跟个土豆似的,独自一人蹲在那石柱前面。 他那点儿小心思,无非是惦记着—— 这石门一开,要是有宝贝,可得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下是如意算盘没打成,反倒崩了一脸算珠子。 只好自认倒霉,安安静静地擦起脸来。 等那烟雾散尽,只见石门下方,赫然被炸出了一个圆形洞口。 赵喆走上前去,看着这洞,心说:老k这胖子还真有点东西! 这洞炸的可以说是相当有水平,竟丝毫没有破坏石门上方的整体结构! 唯独这洞口,比一般的盗洞还是稍微大了那么一圈儿。 赵喆回头看向老k,面露狡黠地眨了眨眼,说道: “兄弟,你这洞乍一看没毛病。但这炸药的量,还是有点没拿捏住吧?” 听了这话,本来春风得意的老k,一头雾水地看着赵喆,满眼迷惑。 “你这洞口啊,比起正儿八经的盗洞,还是大了那么一点。” 赵喆说着,两手还照量着那洞,比划了一下。 谁知老k听完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拍着肚子,瞪着赵喆说道: “你要是个愣头青,就少在那装蒜!” “再小一圈儿?那我还进不进了!” 赵喆看了看老k那少说得有三尺二的腰围,面露尴尬。 本想着卖弄一把,结果却忘了这茬。挠了挠头,便不再作声。 王晨曦矮下身,蹲在洞口,拿起手电向那洞内照了照。 打了个“跟上”的手势,便钻进了洞内。 皮蛋和老k紧随其后,其余人也都一个接一个地,从那洞口鱼贯而入。 唯独可心,一直站在洞旁。 直到整个冥殿只剩下他和赵喆、老赵、老耿四人。 只见可心一言不发,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喆他们三个。 赵喆立马领悟了他的意思——这摆明了是等他们先进洞呢! 虽然三人加在一起就只有两把枪、七发子弹,但那姑奶奶还是处处留心提防着。 所以才要让可心跟在最后面,盯住了他仨的一举一动。 被人像看贼一样监视的感觉,固然很是不爽。 但形势所迫,也容不得赵喆他们选择。 三人对视一眼,便纷纷从那洞口钻了进去。 这石门内的甬道,四面皆由长方形青砖砌成,呈拱形券顶。 墓道并不算宽,像赵喆和老赵,还可以轻松并排行走。 但是,如果换成老k和可心,恐怕就有点难度了。 赵喆边向前,边打量着四周的青砖。 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素面方砖,并无特殊之处。 于是,仰头向甬道前方望去。虽然光线不足,但依旧能够隐隐辨认出—— 前方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外,那甬道正中,似乎趴着一个体型不小的东西!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王晨曦,显然也看见了那玩意。 明显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鳞甲遍体,蛇首龟身。 那赫然是一具半人高的玄武石雕! 第三十九章 人皮螈 玄武这东西,又称玄冥。 武为黑、冥为阴。古音相通,寓意相近。而其龟身,又蕴含有长生不老之意。 所以,玄冥石雕出现在墓里,那是太稀松平常的事情。 然而,赵喆看着看着,却突然整个人猛地一哆嗦。 咧着嘴巴,瞪大了眼,却也不吭声。活像是被猴子偷桃了一样,表情难看得离谱。 老耿见状,抬起胳膊肘就怼了赵喆一下。 “喂,不至于吧?” “玄武这东西,你没见过实物,总也见过画片吧!再说......这长得也不瘆人呢?” 老赵看着赵喆的表情,也心生疑惑。心说,这小子,该不会是中了邪? 于是,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咋了?” 只见赵喆喉结上下一颤,“咕咚”咽了一大口唾沫,忙伸手拉过老赵和老耿。 用下巴轻轻指了指那玄冥石雕的方向,拼命压低了声音。 几乎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你们看,那儿……” “还有一个可心!” 这一下,老赵和老耿也瞬间触电似的,头皮一麻! 抬眼往前一瞧——豹头环眼,满脸横肉,膀大腰圆。 前方不远处,那如假包换的可心。正跟在王晨曦身旁,饶有兴致地研究讨论着那玄冥石雕。 赵喆直觉得——脊背像被刀尖戳着一样,阵阵发凉,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现在,石雕旁边的那个人是可心...... 那他们身后的跟着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喆刚要扭过头去看看,却被老赵一把掐住了脖子,贴着耳边低声说道: “不要回头!” “别出声,往前走!” 赵喆满头的冷汗,冒个不停,暗自叫苦不迭。 心说,就算是看鬼片,好歹也得让人叫唤两嗓子。 这下可好,那么大一个鬼东西,就跟在屁股后头,还不能出声! 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当初,就不该沾古墓的边儿! 一边听着自己鼓点儿似的心跳声,一边硬着头皮,向前方人群方向凑了过去。 此时,正斜靠在墙壁上,拿手抠着鼻孔的老方,最先发现了这三人的异样—— 不仅神情凝重,而且面色铁青。 老方那一双斗鸡眼,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赵喆他们仨,阴阳怪调地说道: “嘿呦,怎么了这是?你仨这脸色可不怎么俊呐!” “这么像那个——绿巨人呢?” 被他这么一吆喝,前面的人全都纷纷看了过来。 王晨曦和可心,也是满脸疑惑。先是看了看赵喆他们,又低头瞧了瞧那玄武石雕。 思虑片刻,王晨曦再次抬头望向老赵,开口问道: “赵伯,是有什么问题吗?” 眼看着众人的反应,赵喆心里是又急又懵—— 难不成,大家都看不见他仨身后,还跟着个东西? 这回,赵喆可是实在忍不住了。侧着脸,便用余光向身后瞟了过去。 啥也没有! 笔直的青砖甬道上,空空荡荡。 老k炸出来的那圆形洞口,就在不远处,透出冥殿里冷光管的淡淡光亮。 虽不足以照亮身后的整段甬道,但也总能看个大概。 正当赵喆和老耿面面相觑,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的时候,老赵终于开了口。 “有东西跟着。” 这话一出,所有人暂且不论相信与否,心里都忽地咯噔了一下。 王晨曦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老赵,紧接着,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右手已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眼睛聚精会神地盯向赵喆身后的甬道。 只见她横向摆了摆手,示意大伙靠边,让出路来。 叫上可心,轻手轻脚、很是谨慎地,向着赵喆他们走了过来。 整个墓道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而紧张,所有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眼神紧随着她那瘦削的身影,向那洞口缓缓移动。 突然! 一个硕大黑影,从甬道那拱形劵顶呼啸而下。径直冲向王晨曦胸口,猛地把她撞了一个趔趄。 可心连忙伸手扶住王晨曦,另一只手对着那黑影便放了一枪。 然而,却并没能击中。 只见那道黑影飞速地左右腾挪,大伙根本来不及看清模样。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早已横穿队伍,消失在漆黑的甬道深处。 “你没事儿吧?” 赵喆看着身后的王晨曦,开口问道。 她这一下被撞得可是不轻,一边连连咳嗽着,一边抬起手按住了胸口。 从面部表情来看,似乎也有些痛苦。 缓了几秒钟后,慢慢直起身来,对着赵喆摇了摇头。 “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说完,便向着那玄冥石雕走了回去,目光不停地向甬道深处张望着。 似乎,在寻找刚才那黑影的踪迹。 队伍里的人,此时也都开始有些打怵。 一个个举着手电,战战兢兢地对着漆黑的甬道扫来扫去。 “别找了,早跑没影了。” 老赵瞧着大伙紧张兮兮的样子,开口说道。 “犯不上紧张成这样,那玩意它要不了人命。” 一听这话,大伙纷纷转过头来,七嘴八舌地发问起来。 “真的假的?” “刚那是个啥东西?” “一会该不会又窜出来吧?” 只见面前这些人,全都急切地望向老赵,等着他给个答复。 老赵却径直走到左侧的墙壁旁,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墙上的青砖。 随即抬起手来,在其中一块方砖上,用力蹭了一把。 把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毛一挑,开口说道: “人皮螈,听过吗?” 大伙一听这名字,倒是没有一个搭话的,都摇起头来。 赵喆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名字,隐隐觉得耳熟,可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留着小胡子,长得颇有几分汉奸风味的小子,更是疑惑地问道: “人皮猿?这古墓里边儿,还有猴?” “我看你像个猴!” 老赵白了那小子一眼,摇了摇头。把手伸到赵喆和老耿面前,说道: “你俩闻闻。” 赵喆和老耿一齐凑上前去,猛吸着鼻子,闻了起来。 一股类似于腐肉的腥臭味道,直冲鼻腔。 赵喆被呛得直翻白眼,立马张嘴深呼吸起来。 然而,身旁的老耿却一拍脑袋,叫了起来。 “海爷!这......是尸臭啊!” 赵喆虽然从没闻过这尸臭的味道,但心里却也明白—— 古墓里,带着尸臭,还能动弹的,无非就两种东西。 要么,是粽子。 要么......就是那些专门吃死人的玩意! 第四十章 鬼皮子 大伙一听这“尸臭”二字,不由面色大变。 在这古墓里面,碰上这么个奇怪的东西,总归让人心里没底。 “人皮螈这东西胆子小,只敢对落单的下手。大家跟紧了,别走散,问题不大。” 老赵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瓶水来,洗了洗手上的尸臭味。 甩了甩手,突然又抬起头。眼神逐一扫过人群,缓缓补充说道: “眼睛最好都擦亮点,自己要是不当心。被挖了眼珠子,可怨不得别人。” 听到这,赵喆终于回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关于这人皮螈的故事。 但老爷子叫它——鬼皮子。 如果不是今天见着了活的,赵喆怕是要一直以为:这玩意,是老爷子专门编出来吓唬他的。 小时候,老爷子每次带赵喆上山,总会跟他说: 小孩儿可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山里乱跑。 那山洞里面,有的是专门挖人眼珠子、吃死人的鬼皮子! 那怪物,能画皮似的千变万化,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人的样貌。 表面上看起来,跟真人没有任何两样。 可那东西不能眨眼,更不会叫唤,是个活哑巴! 所以,哪天要是在山里头,碰上了个不眨眼睛的怪人。 一定不能盯着它的眼睛看! 这要是看了,恐怕就得被迷了魂儿。 等到人一犯迷糊,那鬼皮子立马就会伸出它那鱼钩一样的鬼爪子。 活活把人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吃掉。 但鬼皮子这东西,倒是谨小慎微得很。 一旦断定自己得手的概率不大,便会立马撤离。 因为怂,所以基本上靠着翻新坟,捡些现成的死人填肚子。 实在无坟可掏的时候,就只能找些死牛马、牲畜来果腹。 所以,倒也不算是特别难对付的东西。 赵喆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会看到两个可心,老赵又为什么不让自己回头。 看着老赵那云淡风轻的样子,赵喆心里不由有了几分崇拜。 毕竟,有老赵在,自己这条小命算是稳当一些。 队伍里的人,听完老赵最后的那句提醒。虽说有些将信将疑,可还是默默地,站得更紧凑了些。 “都跟紧一点,继续往里走!” 王晨曦看了看队伍里那几个面露忐忑,心神不宁的小子。 举起双手,用力地拍了拍,高声说道。 一行人随即都打起精神来,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那玄冥石雕旁,赵喆不由多瞄了两眼。 那石雕,和寻常的玄武相比,好像长得…… 还不大一样! 玄武虽然与青龙、白虎、朱雀、黄龙并称天官五兽。 但是,它与其余四兽,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玄武兽,实则是龟、蛇二兽合体。双头双尾,合二为一。 这二兽,既相互紧密纠缠,又各自保持着完整独立。 准确来说,玄武兽,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巨蛇,盘踞于鳞龟被甲之上。 然而,眼前的这具玄冥石雕,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只蛇首。 那巨龟,徒有粗壮如柱的四足,和一条短翘的鳞尾。 至于脖颈和头颅——已然不知所踪。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那龟甲前端的脖颈连接处,有着断裂的痕迹。 这不翼而飞的龟首,不禁让赵喆心生疑惑。 如果说是当初下葬后,龟首意外断裂。 那么,必然会掉在石雕附近的地面上,不可能凭空消失。 如果说,这龟首是下葬前就已经断裂,那就更说不通了。 墓中放置玄武兽,无非就是为了——图个长生不老、万年安宁的吉祥寓意。 要是弄来这么个断了头的残次品,那恐怕就只剩下晦气了! 一边跟着队伍向前走,一边不断地回想着那断了头的玄武,赵喆的心里愈发感到奇怪。 然而,还没等到这纳闷的感觉消散。 赵喆却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前方大约十米开外,那甬道中间,居然又出现了一只同样大小的玄冥石雕! 而且,依旧缺了一颗乌龟脑袋! 这下赵喆是彻底懵了圈,拽了拽老赵的胳膊,开口问道: “这墓里的玄武怎么都被砍了头?墓主怎么摆了这么些残次品,多晦气啊!” 老赵显然也发现了那玄冥石雕的异常,但也一时没有答案。 于是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发现了。确实是怪得很。” “按说这墓室的深度和规格,得算是相当不错的。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而且,看那脖子处的痕迹,明显是后期才断裂。而不是在雕刻的时候,故意设计成这样。” 老赵一边继续跟随队伍向前走这,一边歪过头又瞄了眼那石雕。 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思索片刻,继续推测道: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这石雕的头,是被别人故意带走的。” 赵喆这一听,反倒是更加糊涂起来: “故意带走?就这石脑袋,也能拿去卖钱?” 老赵看了看赵喆,脱口而出两个字。 “报复。” 赵喆先是一愣,紧接着,倒也有些明白了起来。 其实,如果真是如老赵所说——为了报复。 那这种情况,自古以来倒还真不算少见。 古人一向讲求“事死如事生”,对待下葬一事,往往都非常重视。 地位越高,实力越雄厚,自然便越是讲究。 其墓葬之中的每一处细节,都极尽严谨、不容差池。 但也正是这个原因,造就了一种荒谬的怪相。 有些仆人,在墓主生前,便对其心生怨怼。 但碍于自己地位低微,也只得常年累月地忍气吞声。 日复一日,只敢怒,而不敢言。 然而,等到墓主下葬。有些心态极端的奴仆,便会借此机会,一泄怒火。 在操办下葬的过程之中,做出些千奇百怪的荒唐事来。 有些,会偷偷地往墓主的陪葬器皿里,灌上屎尿。 有些,会对着墓主的棺椁,转着圈儿地啐上唾沫。 还有一些,会趁人不注意,在墓主的石碑或是壁画上,填上几笔。 如今看来,这些举止虽然有些幼稚可笑。 但是,在古代森严的等级制度压迫下。这已经是最底层奴仆们所能做到的,最极致的报复行径了。 把这墓主用来祈愿的玄冥石雕,连脖子带脑壳都给敲下来,打包带走。 精心安排的祈福,却成了晦气的诅咒。 不得不说,这伙计的手段,还真是别具一格,损得别出心裁。 赵喆一边心说佩服,一边琢磨着这得是多大的怨气,犯得上这么大费周章去报复。 就在此时,身旁的老赵,突然脚步一顿。 “他大爷的!” “这不对劲儿啊!” 第四十一章 回龙汤 赵喆顺着老赵的目光向前看去,不禁也叫了一句。 “我靠!” 面前的青砖甬道上,赫然出现了第三只玄冥石雕。 而那龟壳脖颈处断裂的痕迹,和先前的两只如出一辙! 赵喆扭过头和老赵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老赵的心思。 事情果然不妙! 于是,立即开口,叫住了还在继续前进的王晨曦: “喂!你别往前走了!这甬道有问题!” 王晨曦闻声回头,斜着眼睛看向赵喆,有些不耐烦地回问道: “我看是你有问题吧?一惊一乍的叫唤什么。” 赵喆快步走到那玄冥石雕旁,蹲下身来,用手摸着那龟背上的鳞甲,开口说道: “已经连着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石雕了!” “我说姑奶奶,你那地图怕是不靠谱吧。你难道就没发现,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大伙听了这话,也纷纷惊异地,看向赵喆和他身边那玄冥石雕。 老方此时,也摸着后脑勺,有些纳闷地说: “其实,我刚也感觉出有点儿怪。” “咱们少说,也得走了有十几分钟了。可这路,就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头。” 其余人也纷纷晃动着手电,略显急迫地四处照了起来。 原本身后的那扇石门和洞口,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这甬道前后两端,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漆黑幽暗,狭长而笔直地无限延伸。 目之所及,尽是那不计其数、排列整齐的素面青色方砖。 “这可咋办呐?咱们不能就这么给困死在这了吧?” 队伍里,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小子,举着手电上上下下照了一圈,随即往墙上一靠。 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面色惨白、神色慌张地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皮蛋就“啧”了一声,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抬起枪口对着那小子,很是不悦地,瞪着眼睛说道: “把你那乌鸦嘴给我闭上。” “再瞎叨叨,我立马送你上路。” 那小子见状,立即抿了抿嘴,不再作声。可他那张苦瓜脸上,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丧气。 下一秒,就好像被人抽了脊梁骨似的,膝盖一弯,蹲在了墙脚。 佝偻着背,脑袋低垂,默默地边摇头边叹起气来。 “你那地图上,就没提醒,这条路有猫腻?” 此时的王晨曦正握着手机,盯着那屏幕上的地图,眉头紧锁。 老赵径直走到她身后,疑惑地开口问道。 只见王晨曦回过头来,也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锐气大减地望着老赵,低声说道: “其实,我这地图也只是个大概。” “至于这墓穴内部,具体的甬道情况,全都描述得很不详细。” 说着,便伸出手来,把手机递给了老赵。 原来,她手里拿到的,根本就不是赵喆他们想象中的地图! 整张图上面,有用的信息,简直少得可怜。 与其说是地图,更不如说是拼图。 画面上,冥殿那八扇石门内,目之所及,尽是大片的灰色区域。 孤零零的一条红色箭头,直指最右边的那扇石门。 石门之内,大面积的灰色之中,零星地散落分布着几间方形墓室。 然而,所有墓室之间的甬道,却全部都没有勾画出来! 赵喆凑上来,看着这地图,心里不由暗骂: 齐德隆这糟老头子,牛皮吹的可真是震天响! 来之前,口口声声说着有地图。搞了半天,竟是这么个天书样儿的玩意! 老赵看着那地图,也默默地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了王晨曦,歪了歪嘴,说道: “听人劝,吃饱饭。这图要是你花钱买来的,回去可赶紧找他退钱吧。就这破图,你还是赶紧删了得了。” “而且,咱们现在这已经鬼打墙了。就算真有地图,也没用。” 王晨曦握着手机,默不作声。但那眼神里,倒是少了几分之前的张扬跋扈。 来回反复看了看赵喆和老赵,轻声问了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赵瞟了一圈队伍里的人,高声问道: “咱们这,有雏儿没有?” 这话问完,大伙全都不约而同,很是惊愕地看向老赵。 心说,这来倒个斗,还得打听个人隐私?这是搞的哪门子名堂? 赵喆也听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赵的意图。 老赵他这是——想要搞些童子尿! 自古以来,民间便流传着各种各样的驱邪妙法。童子尿,便是其中之一。 童子尿,也叫作——回龙汤。 不仅可以取来作为药引,治疗疑难杂症。更是能够驱恶鬼、辟凶邪。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满月前的男童,清晨第一泡尿,才可称之为童子尿。 民间相传,童子深受菩提老祖眷顾,自有神明暗中保护,是属至阳至旺之体。 然而,尿液正是肾脏积累气血而成,能够完好地保留童子体内所蕴含的阳气。 世间邪物鬼怪均属阴,最惧怕元阳之物。 因此,用童子尿来驱邪,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虽然,正儿八经的童子尿,条件严苛,极其难求。 可实际上,只要还是童子之身,无论年纪几何,尿液都可以拿来驱邪。 效果上往往会存在一点儿差别,但问题也并不大。 除非,是碰上了道行颇深的厉鬼。 对付平常的邪祟,还是足够用了。 只见大家伙互相看来看去,愣是没有一个接这话茬。 老赵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逐一打量起队伍里的人,嘴里叨咕着: “嘿!十多个人呢,就一个也没有?” 皮蛋见状,呲着一口白牙,咧嘴笑了笑。歪起头,对老赵说道: “嗨!年代不同了嘛!” “咱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也得二十出头了。” “没有嘛......也正常。” 说完,还伸手拍了拍老k的肚皮,调侃道:“瞧瞧,就他这样儿的,都老早就不是喽!” 老k虽说有些不大乐意,却还是双下巴一抬,胸脯一挺。 边翻白眼,边开口说道:“看不起谁呢?” 然而,就在此时,老赵本来眯缝着的眼睛却骤然睁大。 炯炯放光,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很是激动地抬起胳膊,径直指着前方说道: “有了!” 众人齐刷刷地,顺着老赵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队伍尽头,可心正面露尴尬地举着右手,眼神飘忽闪烁。 第四十二章 尼娃子 看着大伙别有意味的目光,可心的脸逐渐阴沉了起来。 眉毛一立,瞪着那几个偷笑的小子,厉声道: “你们笑个屁!” 看着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那几个小子倒是绷起了脸。努力地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生怕真把他给惹恼了。 随即,可心将目光转向了老赵,很是认真地开口问道: “您这是有法子了?” 老赵点了点头,回头对赵喆说道:“给他找个瓶子。” 赵喆立即心领神会,从包里掏出一瓶水来。 拧开了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之后,把剩下的全都洒在了地上。 紧接着,将那空瓶递到可心面前,十分诚恳地说道:“问你借点童子尿。” 其实,可心刚才听老赵问话时,就已经猜了个大概。虽说有些尴尬,但心里也已有准备。 于是,麻利地接过了赵喆手里的瓶子,说了声“稍等”。 转过身,拎着那空瓶,便向前方甬道的黑暗阴影中走去。 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时不时地回过头来,警惕地瞄着队伍里的人。 一阵稀稀拉拉的水流声过后,可心举着那仿佛装着冰红茶一样的塑料瓶子,缓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赵喆接过那八分满的水瓶,笑着说道:“好家伙!你还真挺有货呢!” 说完,立刻将那瓶子交给了老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何举动。 只见老赵低着头,一手举着手电,仔细地一点点扫过面前的甬道。 一边照着,一边向前走,将瓶子里的童子尿缓缓地浇在了地面上。 大伙纷纷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被浇湿的甬道,约摸着也就过了三五秒的光景。 队伍里的人,双眼猛然睁大,震惊至极地看着那地面,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被浇了尿的暗青色墓道上,竟出现了一串——比巴掌还要略小的脚掌印! 那串脚印极小,颜色却如同鲜血般殷红,形成了一条蛇形的蜿蜒足迹。 一路歪歪扭扭地延伸,直到那玄冥石雕身后,便戛然中止。 赵喆看着那异常骇人的小脚印,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此时此刻,就在这甬道之中、众人身旁,竟然正跟着个到处乱窜的小粽子! 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谁也不知道,这鬼东西现在身处何处。 大伙纷纷毛骨悚然地转着圈,用手电检查起自己的四周。 队伍里的人,一个个全都面露惊慌,神情惶恐起来。 这种源于未知的恐惧,比摆在明面上的威胁,更让人心虚。 赵喆不禁也紧张了起来,紧紧跟着老赵,开口问道: “就是这小粽子,害的咱们原地打转?” 老赵看了看地上的脚印,点头回答道: “就是这玩意。不咬人膈应人。” 说着,便沿着那脚印,来来回回地反复踱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赵伯,这脚印,到这石雕就中断了。” “那这小鬼现在躲在哪?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显形?” 王晨曦看着那戛然而止的脚印,略带急切地开口问道。 “真够点儿背的!” 老赵并没有回答,反而自顾自地嘟囔道。 “小鬼难缠!要是个肉粽子,给上几梭子,也就完事儿了。” “怎么就赶上这么个尼娃子!” 大伙虽然不清楚他口中的“尼娃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看着他那张老脸眉头紧锁,一副很是头疼的样子。 倒也都隐隐感觉到,这事情恐怕很是棘手。 老耿看着老赵来来回回的打着转,忍不住开口说道: “海爷,您这是找啥呢?您倒是给说说,咱大家也好帮您一块找啊。” 老赵头也不抬地,开口回道: “找脑袋!” 老耿和其余的人,瞧了瞧这光秃秃的青砖甬道,面面相觑。 就这空荡荡的地面,哪来的什么脑袋啊? 要是真有的话,那不是八仙桌上放灯盏——明摆着么? “我说这位大爷。咱们也承认您确实是能耐,见多识广。” “可您能不能别总是说些大伙都听不懂的糊涂嗑。” “什么尼娃子、找脑袋的!您就给个明白话不成吗?” 老k看着那些小脚印,心里其实又急又慌。 一边挠着他那大脑袋,一边有些烦躁地开口,抱怨了起来。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七嘴八舌地小声附和议论着,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一旁的赵喆心如明镜,眼看着老赵无心理会旁人。立即上前,开口向众人解释起来。 尼娃子,是一种明代盛行的,十分残忍的殉葬方式。 赵喆小学时候,在老爷子那些稀奇古怪的书册里,就曾经看到过相关的记述。 那时候,年纪还小,虽然不能完全看懂书中的文字。 但还是吓得够呛,一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虽然都是作为人殉,但尼娃子与灌汞涂银的仙童却完全不同。 自古以来,所有的尼娃子,都死无全尸。 之所以叫作尼娃子,重点就在于这个“尼”字。 明朝时期,常有一些子嗣并不兴旺,却极其迷信的贵族。 他们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四处搜寻殉葬男童。 不惜花高价,从穷苦人家手里,买来生辰八字与墓主相合,且未满周岁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被买来之后,便会被人用刀,将头颅割下来。 在颅顶正中央的天满穴,插入一把三寸的纯金短匕首。 这种小匕首,有着极其繁复的锻造工艺,很是讲究。 不仅可以锁住尼娃子天满穴内的阳气,更是能够镇压它的三魂七魄。 匕首入体之后,再将这尼娃子的头颅,安放于陵墓之中。 成为这墓穴内,极具重要意义的陪葬珍品。 期望能够以此方法,来调和墓穴风水,保佑后世多子多孙。 这种方式,虽然荒诞残忍。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广为流传。 但这些尼娃子,由于被那头顶的匕首束缚,根本无法往生轮回。 长此以往,自然怨念深重,但却也只能被镇在这古墓之中。 尼娃子与寻常的厉鬼不同,它们并没有杀人夺命的能力。 鬼打墙,便是它们唯一泄愤的手段。 如果不出所料,那尼娃子的头,应该就在眼前这甬道之内。 大伙听完赵喆的解释,全都面色骇然,纷纷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来。 “哎?!” 就在此刻,老方这冷不丁的一嗓门,顿时把所有人吓了一个激灵。 第四十三章 护食 只见老方急匆匆地走上前去,拿手电照着那玄冥石雕屁股后面的甬道,大声说道: “你们看这脚印,到这儿,好像拐弯了!” 果然,那串血红色的小脚印,看似在玄冥石雕身后戛然而止。 但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 它只不过是调了个头,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看起来,似乎就是奔着那断了头的玄武兽而去。 赵喆见状,立即拿过老赵手里的瓶子。将瓶底剩下的童子尿,一股脑地淋在了那玄冥石雕身上。 少顷,那龟背上,一圈杂乱无序的血色脚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龟背上的脚印,与甬道上的,有着天壤之别。 甬道上的脚印虽然歪歪扭扭,曲折蜿蜒,但也算是有迹可循。 而这龟背上的,却异常凌乱。根本无法辨认出足迹路线。 甚至有很多脚印,彼此之间交叉重叠,形成连片的深红色阴影。 赵喆蹲下身来,指了指那血色斑驳的龟背,抬头看着老赵,说: “我觉得那尼娃子,应该就在这。” 显然,老赵也看明白了这足迹存在的问题。 反握手电,蹲下身来。 用手电屁股,敲了敲那玄冥石雕的身子。 “咚咚咚” 清晰可辨的回音,在这甬道内响起。 大伙纷纷面露惊喜——眼前这玄冥石雕,竟是中空的! 如此看来,那颗尼娃子的脑袋,应该就在这玄武兽肚子里面! 只要能找到那尼娃子的头,就有自然破了这鬼打墙的办法! 想到这儿,一行人全都一改先前的颓丧,精神瞬时振奋了起来。 “赵大爷,你看要不然……我给这东西一炮轰开?” 老k十分激动地凑上前去,作势就要开始翻开他的背包,再搞个炸弹出来。 老赵一听,立刻摆了摆手,制止下来。 “尼娃子本来就怨气滔天,你要是把他那脑袋炸的稀碎,咱们就都甭出去了。” 其实,要破解尼娃子的鬼打墙,并不难办。 只需要找到他的头颅,将扎在天满穴的匕首取下即可。 这样一来,尼娃子就算仍旧无法顺利轮回,但最起码也重获了自由身。 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再动手脚,与人为难。 但要是一炮轰碎了他仅剩的脑壳,虽说不用再受那匕首束缚。 却从身首异处,直接沦为了一摊骨渣。 到时候旧怨未消,再添新仇。只怕,会更加难办。 只见老赵伸出右手,一寸寸地划过玄冥脊背上的鳞甲,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着。 突然,手上的动作一停。 左手掏出一把精钢匕首,紧挨着右手指尖的位置,用力地向那鳞甲缝隙插了进去。 伴随着一阵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老赵的手不停前后扳动匕首,一点点地深入那鳞甲之中。 当匕首伸入过半,“啪”的一声脆响。 那玄冥石雕的背甲,倏地向两侧打开。 本来威风凛凛的玄武兽,眨眼之间,就变得神似一只翅膀张开的花大姐。 老赵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眯起眼,看向那开启的背甲之内—— 一颗小巧乌黑的头骨,不偏不倚地立着。 一把三寸长的金色匕首,自颅顶向内贯穿。 大伙看见这一幕,喜悦之余,也不由心生佩服。 暗自庆幸,遇上老赵这么个高人。 不然,怕是要一个不剩,活活给困死在这甬道里面。 赵喆和王晨曦,不约而同地走了过来。围着那尼娃子的头,蹲了下来。 看那脑袋的大小,这尼娃子怕是还不到三个月,就被买回来,做成了人殉。 心生怜悯的同时,两人的目光,纷纷被那尼娃子头上的匕首吸引而去。 赵喆刚要伸手把那匕首抽出来,却被老赵给拦住了。 “慢着点,手别抖,直着往外拔。” 老赵嘱咐完,便伸出手,从左右两边环住那尼娃子的头骨。 这才重新看向赵喆,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拔刀。 赵喆把手心的汗,往裤子上胡乱擦了擦。 小心翼翼地,将那匕首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等到完全拔出之后,却发现——那匕首的模样与传闻所记载的,不尽相同。 刀身镂空的纹理缝隙间,隐约透出乌黑色的内刃。 看样子,应该只是用了镀金的锻造工艺,而并非纯金打造而成。 至于匕首内部,现在看着,极有可能是由钢铁铸成。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是更加合情合理。 黄金虽然贵重,但其实并不适合拿来锻造刀剑这种兵器。 金子的纯度越高,硬度也就越低。 就拿古时候的金锭子来说,搁到嘴里使劲儿一咬,那就是一排牙印子。 纯金的刀剑,要是拿铁铸的盾牌一挡,恐怕立马就得卷了刃。 因此,就算是齐天大圣的金箍棒。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在铁棍两头,套上了金箍而已。 要不然,恐怕早在西天取经的半路上,就已经变成了一根贵气逼人的金麻花。 赵喆看着手中这把蚝刀大小的匕首,不禁啧啧称奇。 虽然它的个头袖珍,但分量可着实不轻。周身遍布着的镂雕花纹,更是堪称鬼斧神工。 造型精巧,线条流畅。 握柄处更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首,一根根纤长的尾羽,紧密盘绕在刀身之上。 王晨曦也看得直了眼,伸手便要将那匕首抢过去。 赵喆赶紧把手一攥,胳膊一闪,避开了她那来势汹汹的爪子。 猛地起身,撤得离她远了些,牢牢把那匕首捂在胸口。 回想起刚被抢走手机的情景,眉头一皱,开口说道: “喂,你别什么都抢!” 王晨曦见状,也不甘示弱。 站的溜直,仰着下巴看向赵喆,说道: “你们都是奶奶花钱雇来的,东西凭什么归你?” 老赵一听这话,走到王晨曦面前,瞥了她一眼,说道: “小丫头,这东西对你来说,没啥用处。劝你还是少和你家老太太学,别太护食儿。” “况且,进了主墓室。你家想要的那样东西,没人跟你抢。” 说完,便拿过赵喆手里的匕首,回手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王晨曦一方面有些敬畏老赵,不敢对他随意发火。另一方面,也自知并不占理。 于是,只好转移火力。 那双黑亮如龙晶的大眼睛,狠狠地翻了赵喆一眼。 鼻子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向前走去。 赵喆一边看着她那散发着怒气的纤细背影,一边碰了碰老赵,悄声问道: “她家到底要这墓里的什么宝贝?” 第四十四章 岔路口 赵喆好奇地看向老赵,可他却像是自动屏蔽了这问题一样。 若无其事地,向前大步走去。 眼看他这反应,赵喆刚准备跟上去继续追问。 却被一旁的老耿,拉住了背包,给拽了回来。 赵喆扭头,看了看老耿那张不大对称的黑鞋拔子脸,不爽地叫道: “你拉我干什么?” 被这么怼着脸一吼,老耿竟没有丝毫不悦。 反而使劲地挤眉弄眼起来,示意赵喆——别大声嚷嚷。 老耿拽着赵喆的胳膊,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走着。 脚步却略微放慢了些,似乎有意识的跟老赵之间,拉出一段距离来。 随即,把嘴凑到赵喆耳边,一边紧张地盯着老赵的后脑勺,一边悄声说道: “你可千万别再去问海爷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她们老王家要的——肯定是阴阳眼!” 又是阴阳眼! 赵喆现在一听见这三个字,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儿,太阳穴也跟着怦怦直跳。 阴阳眼这倒霉东西,先是搞得大脸一夜之间犯了魔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紧接着,又招来了齐德隆这块狗皮膏药,还有那跟踪狂似的四眼秦淮。 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开锁铺小老板。 每天过着平淡悠闲的小日子,踏实舒服得很。 现在,却被这母老虎一样的祖孙俩逼着,进了这么个处处诡异的大墓。 而且,还把老赵也给牵扯了进来。 自己的生活,愣是被这阴阳眼,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赵喆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时间倒流。 回到老耿半夜来敲门的时候,一脚把他卷出门去。 可这世上,偏偏就没有后悔药。 赵喆越想越是头疼,虽说老赵这次同意帮王晨曦下墓开门,是因为对方挟持了自己。 但最让赵喆想不通的是—— 老赵似乎始终都在有意识地,对阴阳眼的事情避而不谈。 甚至连这三个字,都不想说出口。 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赵喆立即拽过老耿,压低嗓音问道: “阴阳眼这东西,是不是和老赵也有什么关系!你肯定知道!” 话音刚落,老耿急的脸色都变了。 连忙捂住赵喆的嘴,似乎生怕走在前面的老赵听见。 那脸上五官都揪成了一团,拨浪鼓似地拼命摇起头来, “你可别再说了!等出去了我再告诉你!” 看着老耿那祈求似的目光,赵喆叹了口气,心想也罢。 赶紧从这鬼地方出去,再单独找老耿问个明白也不迟。 于是,抬手拍了拍老耿的肩膀。两人便一齐加速向前,追上老赵他们的脚步。 自从给那尼娃子,拔了头顶的匕首之后,大伙这一路倒还真是走得极其顺畅。 然而此时,前方的队伍却再次停了下来。一个t字形的路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这一左一右两条岔路,仍旧都是清一色的素面方砖,拱形劵顶。 唯独有一点,与来路不同——这左右横向的墓道宽度,显然更宽了些。 王晨曦拿出手机,看了看她那残次品一样的地图,开口说道: “这两条路应该是通左右两侧的耳室,看来得先进入耳室,才能绕到主墓室。” 老赵拿过她那手机,又仔细地看了看。 那图上,除了最大的主墓室以外,还分散着四间大小相同的方形墓室。 两间偏左,两间偏右,呈对称状分布。 毋庸置疑,这四间耳室,应该都是用来存放墓主生前用品和陪葬明器的。 古代墓穴,往往双耳室最为常见。而如今这斗里,竟然足有四间。 可想而知,陪葬的明器肯定相当丰厚。 队伍里的人心里都乐开了花——眼前这头手的油斗,古往今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王大小姐,给个话吧,咱们走哪边儿啊?” 老方最是着急,一边站在那路口左顾右盼,一边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路线。 而王晨曦此刻,也是犹豫不决,正准备征询一下老赵的意见。 “呯!呯!” 突然,右边的甬道深处,竟传来了两声枪响! 大伙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跳。纷纷面色骇然,满脸震惊。 “哎?!里面怎么会有枪声!” 皮蛋疑惑着,举起手电向右侧的甬道里照了过去,却发现连个鬼影都没有。 “大爷的!这都能让人给抢了先!听声音应该都已经进了耳室了!” 老赵看着那漆黑的甬道深处,破口骂道。 套上头灯,把腰间的枪往外一掏。沿着右侧的岔路,便一路飞奔而去。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心里既焦急又忐忑。 本以为捞了个油斗,谁成想,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有几个小子,不知是不是被那枪声给吓住了。跑得极慢,扭扭捏捏地跟在队伍的末尾。 皮蛋见状,扭头冲着那几个小子,挥了挥手里的冲锋枪。高声喊道: “你们几个如果不想现在就挨枪子儿,就给我跑快点!” 队尾那几个小子,一听这话。急忙加快了速度,向前追赶而去。 眼看着队伍里的人,纷纷掏出枪来。赵喆一边跑着,一边心里直打鼓。 虽说,从刚才那两声枪响,无法判断出对方确切的枪支种类。但是,火力应该也不会弱。 况且,现在能带着枪下斗的,哪里有什么善茬! 然而,赵喆的那把手枪,早已经被王晨曦给收了回去。 现在整支队伍里,唯独自己手无寸铁。 那耳室里的家伙,就算拿了把王八盒子,赵喆也是根本无力对抗。 正当心里慌得一批的时候,身旁老耿却突然咳嗽了两声。 眼神坚定地看向赵喆,把手里的g19一把塞了过来。 赵喆惊讶地接过了枪,既感动,又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办?” 只见老耿对着赵喆咧了咧嘴,右眼一眨巴,从腰后又掏出一把g19来。 “上次那三把,我全给带来了。” “水库回来,一共就剩下三发子弹。这次太突然,压根儿来不及准备。我匀了匀,咱仨一人一发。” “轻易别开枪,保命用。” 赵喆听完,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牢牢握住了手里的枪,继续跟随队伍向前跑去。 面前的甬道,逐渐变得亮了起来,那耳室入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而那入口之内,正亮着暖黄色的光,仿佛是点燃了蜡烛一样。 赵喆侧耳细听,耳室里,似乎还有人正在交谈的声音! 第四十五章 针锋相对 众人在那耳室入口前,停下了脚步。 老赵和王晨曦一左一右,带头分立在甬道两侧。 大伙纷纷屏住呼吸,紧贴墙壁,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耳室里的动静。 “哎哟,三位爷爷诶......” “我这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呀!就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往后您三位,想要什么消息。只管招呼一声,我肯定知无不言呐!”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还带着哭腔,从耳室中传了出来。 王晨曦听着这话音,呼吸的气息突然加重,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下一秒,便像个黑兔子一样,“噌”地窜了出去。 右手持枪,冲进耳室,枪口直指那声音的方向。 “齐德隆!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赵喆和可心被她这不要命的生猛劲儿,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也跟着冲了进去。 进了这耳室,就看满身是土的齐德隆,极其狼狈地瘫坐在地上。 两手被人用麻绳,结结实实地反绑在身后。 那一头茂密的头发,已然变得像个鸟窝,乱蓬蓬地支棱着。 只见,齐德隆既惊慌失措,又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 拼命眨巴着眼睛,扯着脖子对王晨曦解释道: “姑奶奶,你可来喽,天地良心呐!” “我本来老老实实的,跟洞口那儿等着。谁成想,你们刚走没多久。他仨就打那树丛里窜出来了,拿枪抵着我脑门儿啊,非得要地图。” “我哪儿有哇!搜身也搜了,结果还是硬把我给绑下来了!” “这墓里哪是我能来的地儿喔,可要了亲命了!你瞅瞅,你们瞅瞅,这都是啥嘛......” 齐德隆说完,便苦着脸看向王晨曦,哆哆嗦嗦地绷起了脚尖,指向一旁。 就在他脚边的地面上,一只一米多长,通体黝黑,黏糊糊的怪物,正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看样子,刚才那两枪,应该就是打在了这东西的身上。 只见这怪物,略有几分像大型的娃娃鱼。 可但却长着柿饼子一样的脑袋,大且扁平。 一根三角锥形短尾,与偌大的身体很不相称。 两只前足极长,弯钩状的利爪,根根指甲宛如镰刀。 光是看着,便让人不寒而栗,汗毛直竖。 赵喆用力吸了吸鼻子,闻着那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异味。 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思索片刻,猛然反应过来! 尸臭! 眼前这已经挂了的怪东西,应该就是之前在甬道入口,给了王晨曦一记窝心脚的人皮螈! 然而,当赵喆缓缓抬起头,看向齐德隆身后。 整个人瞬间怔住,嘴巴不自觉的大张,惊愕得下巴都快脱了臼。 站在对面那三个,拎着枪的精壮年轻人——简直是眼熟到家了! 就是那晚,跟老爷子去吃宵夜,坐在邻桌的那三个小子! 带头的四眼秦淮,鼻梁上仍然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胸前也依旧挂着那枚阴阳眼吊坠。 此时此刻,正歪着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 “你们怎么在这!” 赵喆指着秦淮,瞪大了双眼,开口问道。 只见秦淮轻轻推了推眼镜,挑眉回道:“你都能来。我们,怎么不能?” “你这人,倒真是不信邪呢!” 说完,便转头望向老赵。看似眼里含笑,但却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腔调,拉着长音招呼道: “海爷?” “您这是重出江湖啊,可真是操心受累了。” 随即,眼睛一眯,瞟了眼赵喆,继续笑着说道: “这不听话的毛病,可能是遗传。但您回去,多教育教育,也能好。” 老赵听完他这番话,显然气得够呛,额头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 一旁的赵喆不由捏了把汗—— 按老赵那脾气,可别怒气上头。一枪崩了那小子,彻底把这矛盾给激化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老赵反倒把枪插回了腰间。 哈哈一笑,打量起对面那三人,开口问道: “都是陈二虻的狗腿子吧?” “怎么着,他太忙,给你们仨放出来了?” 老赵这两句话,属实难听。 眼瞅秦淮他们三个的脸色,都变得不大漂亮。 其中一个小子,气得脸都涨的发红。刚要开口,却被秦淮摆了摆手,给制止下来。 “既然赶得巧,咱们也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不如合作一把!” “海爷开门,我开棺。” “明器两边对半分。你们王家要找的东西,我不碰。” 秦淮看向王晨曦,言辞颇有几分诚恳地问道。 “你们就三个人,要跟我们对半分。你想的倒真美啊?” 皮蛋不屑地瞥了一眼秦淮,擦了擦手里的冲锋枪,率先开了口。 一旁的老方见状,更是抬起下巴,很是激动地仗势嚷了起来: “可不是么?什么来得巧!你们几个明摆着就是跟踪!” “还好意思要对半分?我站在这,都摸着你脸了,四眼儿!” 说着,还抬起手来。对着面前的空气,作势抽了两把。 只见原本神情淡然的秦淮,顿时面色一变。 眼神冷峻,目露凶光,径直看向了老方。 嘴角动了动,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再说一遍?” 老方显然被他这眼神给震了住,瞄了瞄秦淮手里的枪,和那地上已经被打死的人皮螈。 一时间,竟没敢再度开口。 王晨曦思忖片刻,转过头,示意大伙把枪收起来。 再次看向秦淮他们三人,干脆地说道: “对半不行。” “四六。” 这话一出,秦淮倒是果断比了个ok的手势。 把枪一收,眯眼看向王晨曦,一边点头,一边笑了起来。 然而,队伍里的其余人,却交头接耳地炸开了锅。 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起来,纷纷对她这决定表示不满。 赵喆心里也觉得:这样分,实在有些不大公平。 要是按照人数来算,他们三个最多也就分个两成。 而且,这油斗本来是王家找的,下墓的方坑也是可心他们挖的。 这三个小子,光靠着跟踪,就捡了现成的便宜。 就凭王晨曦专横跋扈的脾气,还有那强势逼人的性格。 除非实在有求于对方,否则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和她谈条件。 赵喆实在想不通——这姑奶奶,怎么就会甘心吃了这么大个亏? 于是只好看向老赵,开口打听道: “这三个人什么来路?” 第四十六章 看戏 “老陈家的狗腿子。” “那四眼儿,应该就是陈二虻的徒弟。” 老赵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三人,简短回答道。 虽然,他嘴上的言辞很是不屑。可眼神里,倒是没有半点轻蔑。 “老陈家......” 赵喆鹦鹉学舌似的喃喃重复着,突然,右手猛地一拍脑门。 “该不会就是——当年跟你们一起进沙漠的那个老陈家?!” 老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喆突然神色略显凝重,独自陷入沉思: 赵家、王家、陈家。 曾经盗墓界声名赫赫的三大家,现在竟然在这儿凑齐了。 虽说老赵是被逼而来,但能把另外这两家都给吸引来的墓穴,必定也是非同小可。 一想到这儿,赵喆不禁愈发的好奇起来——这墓里躺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赵喆打量起眼前这间耳室—— 长约十五米,宽约八米,呈规整的长方形。 四处墙角各立一只仙鹤石雕,姿态温顺柔美。 鹤首低垂,细长的尖嘴轻抵于胸前,仿佛带着谦卑之意。 头顶有一处深约两厘米的圆形凹槽,内立一只两指粗的红烛。 隐隐散发着的幽香,似乎能够令人感到些许舒适放松。 此时,这四角的仙鹤烛台,都已被点燃,正散发出暖黄色的烛光。 远远看去,这仙鹤头顶跳动的烛火,就宛如货真价实的朱红顶一般,灵动至极。 四面的墙脚下,并不像想象之中——成堆的金银珠宝。 而是仅仅在西面墙根,紧密有序地,码放着二十余只酒器。 三五成套,材质各异,大小不一。 其中一套青花海兽高足杯,最是惹眼。 杯型小巧,造型精致。 弧形的杯身之上,碧蓝的巨浪波涛汹涌,赤红的海兽凌空腾跃。 众人见状,仿佛一群脱缰的野驴,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准备伸手夺宝。 瞧着这场面,老耿也是两眼放光。猛一蹬腿,便打算冲过去,抢上个一两只。 结果,却被老赵薅着背包带,一把给拽了回来。 只见老赵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对着老耿微微摇了摇头。 眉梢一挑,摆明了一副坐等好戏的样子。 几乎同时,秦淮也突然开口。 冲着那已经奔向墙边人群,高声叫道: “都!别!碰!” 眼看着宝贝就摆在面前,冲在最前面的老方还有另外几个小子,哪里还去理会他的话。 权当做是耳旁风,速度上分毫未减,飞速向前扑了过去。 活像一排护蛋的老母鸡,双臂大张。把那些酒盅,密不透风地罩在了身下。 手肘撑地,撅起屁股,把身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赵喆看着那一溜屁股,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余光一瞥,只见身旁的老赵,也正嘴角上挑,轻声哼着笑了起来。 老耿虽然也觉得,面前这情景有些滑稽。 可看着那些宝贝都落进了别人手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 而且,按老赵的性格,不像是会被这母鸡护蛋的场景,逗得一直发笑。 老耿此时只觉得既纳闷,又心急,挠着头发,吞吞吐吐地疑惑道: “海爷,这......” 老赵轻瞄了他一眼,努了努嘴,淡淡说出两个字来: “看戏。” 只见墙根旁,老方他们那几人,并排静静趴着。 虽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却也没有一个听话起身的。 或许是贪念壮胆,趴在老方边上那小子,竟还扭过头,愤愤地回了一句: “就算对半,我们也得分着十几个!凭啥不能碰!” 说完,翻了秦淮一眼。抓起一只莲花白玉杯,就要塞进包里。 就在那白玉杯离地的一瞬间,“嗖”的一声轻响。那小子应声,猛然向后仰去。 “噗通”一声,后脑勺就已重重落地。 五指一松,手里的杯子便滚落在地。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倏然之间,大伙还没来得及看清原委,那小子便已一动不动地仰脸朝天。 只见他眉心正中,赫然多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孔洞,周围皮肉外翻。 一股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那小洞里,缓缓流淌而出。 仿佛一条绦虫,顺着额头,划过鬓角,直至脑后。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就已然断了气。 身后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圆瞪着眼,望向那尸体倒吸一口凉气。 趴在墙边的老方他们,看着那小子死不瞑目的惨相,更是险些吓破了胆。 屁滚尿流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后撤。 惊魂未定地望向那些酒具,一张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慌。 赵喆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具还温热着的尸体,不禁也心生畏惧。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下斗竟是如此危险。 地表之下,墓穴之中。 死亡——再也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 它宛如幽灵一般,悄然潜伏在众人的身旁。静静蹲守着,随时都有可能伺机而发。 大惊失色的众人,纷纷惊诧地扭头看向秦淮。 “怎么起来了?继续拿啊?” 秦淮推了推眼镜,看向老方他们。语气之中,更是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说着,大步向前走了过去,俯身看着地上那小子的尸体。“啧”的一声,摇了摇头。 弯下腰,伸手将地上那只莲花白玉杯捡了起来。 轻轻吹了吹杯身上的灰尘,便丢进了包里。 “海爷,这也太险了!” “要不是你拽着,估计现在地上躺着的,可能就是我啊!” 老耿嘴角都略微向下耷拉着,心有余悸地嘀咕道。 “在这地底下,要是手比脑子快,那死了也活该。” 老赵说着,侧着头看向赵喆,幽幽问道: “怎么样?这古墓里头,好玩吗?” 赵喆听了这话,立即摇头,心里暗自发誓—— 等这次出去了,打死也决不再沾这古墓的边儿。 自己还是适合老老实实地看着铺子,过点踏实的日子。 上次水库那一遭,得算是烧了高香、天王老子保佑,自己和老耿才能平安无事归来。 而眼下这斗,倘若没有老赵。 就单凭着自己这点阅历和能耐,怕是八条命也不够丢的。 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儿,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碰了。 老赵看着赵喆紧锁的眉头,神情陡然严肃地再次开口: “从现在开始,一定跟紧了我。手上千万别乱碰。” “这墓,恐怕不简单。” 第四十七章 飞龙箴 赵喆点头应着,眼睛盯着西面那墓墙,回忆着刚才的情形。 那小子,应该是挪动那白玉杯的时候,不慎触发了机关。 这才被那飞针样的东西刺穿眉心,丢了性命。 可这墓墙之上,却根本看不出有机关存在的痕迹。 望着眼前这严实合缝的墙壁,赵喆不禁纳闷至极。 一边与那些酒具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边脑袋歪来歪去,研究起这墙体和地面。 大伙经历了刚才这一幕,显然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纷纷既眼馋又后怕地,看着地上那排琳琅酒具,踌躇不已。 然而就在此时,老赵却径直走到秦淮身旁,开口说道: “小子,你行不行?” 只见秦淮看着老赵,笑着答道: “海爷,您帮着给搭把手?”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竟极其默契地掏出了匕首。 一转身,直冲着那人皮螈走了过去。 老赵和秦淮分立在首尾两端,一人拎住两只前足,一人抱住尾巴。 二人同时手上猛一发力,便把那个头硕大的人皮螈给翻了个面,摆成了肚皮朝天的姿势。 秦淮对准那人皮螈的胸口,一刀攮了进去。 顺势向下发力,划动起匕首。 短短两分钟,便像杀猪一样,将那人皮螈开膛破肚,给豁了开来。 只见那人皮螈黑色的表皮下,鲜红的肌肉向外翻开,脏器和肠子全都一涌而出。 刺鼻的尸臭,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耳室中扩散开来。 众人被这味道熏得,胃里剧烈的翻江倒海起来。 纷纷抬起手,捂住了口鼻。 王晨曦更是紧锁眉头,咬着牙,向后退了退。 老赵和秦淮却仿佛嗅觉失灵一样,直接把手伸进了人皮螈的腹腔内。 在那一堆黏糊糊的内脏里,摸索起来。 没一会儿,便揪出了一块墨绿的的肉球。 老赵手起刀落,将那肉球割了下来。递给秦淮,便起身走了回来。 赵喆看着那圆咕隆咚的绿色肉团子,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看着老赵问道: “那是......胆囊?” 老赵略带惊喜地看了看赵喆,说道: “你小子生物学的不错啊?” 赵喆忙不迭地递上些水,想让老赵赶快冲一冲手上的味道。 捏着鼻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已经提着苦胆,蹲在墙边的秦淮。 只见他在那苦胆上,斜着扎了一刀。 深黄绿色的胆汁,瞬间汩汩流出。仿佛下雨一样,源源不断地滴落下来。 秦淮顺着墙边,自左向右,仔仔细细将那胆汁,淋在了青砖壁与地面相接的边沿上。 不一会,那酒具旁的墙脚砖缝上,便撒满了人皮螈粘稠的胆液。 只见那条墙角线上,竟然出现了两个黑色的斑点。 并且,正在迅速地,如墨水一般扩散开来。 “那两个黑点是......” 赵喆惊讶地望着那不断变大的黑斑,喃喃问道。 “飞龙箴,有剧毒。” 老赵一边回答,一边揉了揉鼻尖,继续解释道。 “这东西可阴得很,就算没扎在人眉心上,光是划个口子。凭它那毒劲儿,也绝对活不过俩小时。” “这些酒具的排列,都是有讲究的。刚那小子也真够点儿背,一把就中了招。” 这飞龙箴,其实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机关。 起初,是用的是竹针,直到后来才演变成了金属的针刺。 所以在名字中,才始终保留着这个“箴”字。 其原理,并不复杂,重点就在于平衡。 古人往往会在陪葬的明器附近,安置飞龙箴。 然而,往往在砖砌的墓室之中最为常见。 因为砖砌的墓室,无论是墓墙,或是地面,都必然存在缝隙。 将飞龙箴藏匿在明器周围的砖缝之中,一旦盗墓贼取走那控制机关平衡的砖板上,所摆放的明器。 毋庸置疑,将会破坏整个机关的重量平衡。 缝隙中的飞龙箴,便会立即弹射而出。 由于飞龙箴往往与明器相隔极近,所以一旦触发机关,根本来不及躲避。 古往今来,无数的盗墓贼,都死在这飞龙箴下。 可是,如果提早有所提防,就不难发现这机关的猫腻。 首先,飞龙箴虽隐蔽,但为了能够保证机关灵活触发。往往会将飞龙箴所在的砖缝,留的相对略宽一点。 更为明显的是——所在的缝隙,绝对不会用夯土填实。 因此,如果仔细观察,并不难找到飞龙箴安置的位置。 眼前这西侧墓墙与地平面衔接处,从左至右整道墙缝,就明显稍宽,而且中空! 至于飞龙箴的剧毒,则因为曾用毒液长时间浸泡。 相传,这种毒液名为“狄龙涎”,提炼方法起源于先秦时期的白狄人。 毒性至强,一旦渗入血液,仅一滴便足以毒死一只成年公牛。 虽然狄龙涎的毒,没有解药。但幸运的是,后人自有一套鉴别之法。 人和动物的血液,一旦与狄龙涎相融。颜色便会由鲜红色,逐渐加深,变成暗红褐色。 但有时,颜色变暗的程度并不明显,也难于观察。 后来,有人无意之中发现—— 胆液遇到狄龙涎,会呈现出十分醒目的墨黑色。 反应速度极快,颜色的变化更是异常明显。 因此,胆汁便成了鉴别狄龙涎的不二法门。 赵喆听完,回头看了看那被开膛破肚的人皮螈,不禁心里感慨—— 这臭烘烘的东西,竟还帮上了大忙。 “海爷,那咱们今天可真是走运呵。要是没有那鬼皮子的胆,这好几米长的墙缝,咱们不得一起凑血去试毒啊?” 站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老耿,此时更是连连感叹起来。 眼里颇含感激地,瞧了瞧身后那肚皮开花的人皮螈,不住念叨着。 “别看那鬼皮子了!要不你去给它磕一个?” “等那四眼破了机关,赶紧把那套海兽杯抢来。” “就那品相,你小子几辈子也难遇上一只。” 老赵拍了拍老耿,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老耿一听这话,立马舔了舔嘴唇,两只眼睛便盯上墙边的秦淮。 就连他那脖子,都卯着劲儿往前伸着,活像是准备狩猎的大头龟。 只见秦淮从包里掏出一只黑色皮质手套,戴在了右手之上。 左手握住匕首,将刀尖缓缓插入那黑斑左侧的砖缝之内。 身体紧贴墙壁,将匕首微微倾斜着,缓缓顺着砖缝,向那飞龙箴所在的位置划了过去。 就在匕首触及到那黑斑中心的一瞬间,“嗖”的一声轻响,再次传来。 几乎是弹指一瞬间,秦淮的右手猛然向前伸出。 定睛一看,只见他食指与中指间,已然夹着一根长约两寸,泛着寒芒的银针! 第四十八章 绝地反击 秦淮将手里的银针甩到地上,起身走到另一处黑斑旁。 以同样的方式,一气呵成,破了仅剩的那支飞龙箴。 两处机关全都被破解,大伙纷纷松了一口气。心里对秦淮,也不由生出几分敬意。 “啧,这戴眼镜的,眼神儿就是好啊!” 老耿眼见机关已除,立即小跑到那墓墙边。 两手包抄,往回一划拉,便将那套青花海兽高足杯,尽收怀中。 一旁的秦淮略带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随便捡了几只白玉杯,和之前那只凑成一套。便站起身来,摘下了手套。 然而此时此刻,队伍里的人,似乎还未从那飞龙箴的阴影中缓过劲儿来。 只有老方他们几个胆子大些的,战战兢兢地缓缓凑到墙边,把剩下的酒具给捡了回去。 赵喆从老耿手里拿过一只海兽杯,细细打量。 看着那杯身之上,栩栩如生的海兽,赵喆暗自琢磨起来。 这墓穴之中,无论是雕着百面仙画像的石门,还是玄冥神兽腹中暗藏的尼娃子。 纷纷都在证明一件事情—— 这墓主不仅为女性,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位极尽荣宠、身份高贵的大明藩王妃。 然而,这藩王妃的耳室之中,居然没有金银珠宝、衣裙妆奁,反倒是摆了这么一溜品相绝佳的酒器。 看这架势,这位堂堂藩王妃,竟然还是个酒鬼。 想到这,赵喆心里不由觉得颇有些意思。 与此同时,对这墓主人的详细身份,也愈发的感到好奇。 于是四下环顾,朝着那孤零零瘫坐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齐德隆,走了过去。 “哎嗨,赵老板,您可别记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您就帮个忙,把我这绳子给解了吧。” “您瞧我这胳膊腿儿,哪怕搁平时,都不太麻利。我又不可能溜了,老这么捆着,实在是没必要哇。”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忙,成吗?” 齐德隆一见赵喆,不由心虚起来。 生怕赵喆因为之前的事情,记了仇,结下梁子。 眼前连忙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可怜相,巴巴地求着赵喆给自己松绑。 赵喆看了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虽然厌恶,但还是忍住了大骂一顿的冲动。 “呵,你这回,可把我坑的挺惨呢。” 赵喆蹲在齐德隆面前,抬了抬眉毛。指了指老赵的背影,缓缓开口说道。 齐德隆一听,连忙像个毛毛虫似的,挪着屁股,拱了过来。 “赵老板,我这心里头也是一百个不乐意,一万个不得已啊!” “可你也看着了,那王家的老太太和姑奶奶,哪有一个是好惹的呀?人家发了话,我这也只有照办的份儿啊......” 说着,还将脑袋往前一栽,直接怼在了赵喆胳膊上,连连说道: “您要是实在不解气,就抽我两耳光。” “不成!这样!只要您能把火消了,就把咱这张老脸给扇成猪头,我齐德隆也绝对不吭一声。” 赵喆看着正抵在自己胳膊上的鸡窝头,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低下头,冲着那乱糟糟的后脑勺说道: “现在,老赵都已经到这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不如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考虑考虑,帮你把这绳子松了。” 齐德隆听了这话,立马一个打挺,直起身来,两眼放光地望向赵喆: “我的赵老板呐,甭说一个了,就是十个也没毛病啊!” “您就尽管问,但凡我能答得上的,保证知无不言!” 赵喆看了看齐德隆那迫切地眼神,开口问道: “这墓里,到底埋的是什么人?” 这话一出,齐德隆倒是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 佝偻着背,歪起脑袋,回问道: “您就想问这个?” 赵喆轻轻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掂了掂。 眼神示意齐德隆——只要答得让自己满意,就立即给他松绑。 齐德隆看着这架势,赶紧挺了挺身,端坐起来。 舔了舔已经有些干燥开裂的嘴唇,煞有介事地开了口: “这墓里啊,埋着的,那可是个奇人!” “刘皇帝!您可知道?” 赵喆听闻,先是一震,紧接着便皱起了眉。 这刘皇帝,并非真皇帝,而是赫赫有名的明朝大太监——刘瑾。 这人可谓是历史上,一大传奇人物。 事情还得从大明朝最荒诞的皇帝——明武宗朱厚照说起。 朱厚照自小,便有八位宠幸至极的大太监。 这八位太监,陪着小皇帝朱厚照,一路玩儿到大。 颇善于讨其欢心,自然也深得圣宠。 世人更是给送了个响当当的称号——“八虎”。 要说这八人之中,还当属刘瑾,棋高一着。 不仅心机狡黠,而且颇通古今,志向远大。 从打净身那日起,便立下志向—— 既然做了太监,就一定要做王振那样,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为了向生性贪玩的明武宗邀宠,刘瑾是绞尽了脑汁。 成天变着花样儿地进献鹰犬、歌舞、角抵等稀奇的玩意儿。 没想到,这效果倒是颇为显着。 刘瑾不仅顺利地获得了武宗的青睐,而且还一跃成为了当红的“八虎”之首。 然而,彼时的大明王朝,文官集团势力十分强大。 内阁的几位阁老,看着这新登基的正德皇帝,被刘瑾这太监给祸害得根本无心朝政。 哪里有半点儿他老爹明孝宗的勤政模样? 一群人越想越气,几番商讨之后,便挥舞着一记老拳,呼啸杀来。 由司礼监太监王岳打前锋,六部九卿文官联名上奏——强烈要求诛杀刘瑾! 这波暴击,对于当时的刘瑾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看着来势汹汹的文官集团,就连正德皇帝朱厚照都惊呆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八虎”天团即将彻底凉凉,刘瑾也必死无疑的时候。 连续数日,彻夜冥思的老刘,竟发起了绝地反击! 刘瑾带上了其余七个虎弟,跑到正德皇帝面前。 扑通一跪,便开始嚎啕大哭。 抹着大鼻涕,声泪俱下地指控太监王岳勾结文官。 自古以来,即便朝代更迭。但内外勾结,始终是皇帝们最深恶痛绝的行径。 武宗勃然大怒,即刻下旨——诛杀太监王岳,罢免了一众相干的文官重臣。 经此一战,刘瑾顺利走上了人生巅峰,也开始了复仇之旅。 但凡曾经在背后捅过刀子的官员,全都决不轻饶! 更是搞出一副一百多斤的大枷锁,所有得罪他的人,必须先带上这大锁罚站。 直到被折磨得瘫倒在地,才可以被拉去充军流放。 一连好几年,刘瑾大刀阔斧,惩治了百十来号官员,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恶气。 京城上下,被他弄得鸡飞狗跳,哀嚎连天。 那时候,满朝官员见了刘瑾,简直跟见了亲爹没有两样。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渐渐地,便传起了一首民谣: “京城俩皇帝,一个朱皇帝,一个刘皇帝!” 第四十九章 隐形怪圈 随着权势的日益强盛,刘瑾党同伐异、纳贿自肥。 到了后来,更是胆大包天,甚至干出假传圣旨的荒唐事来。 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正德五年,同为“八虎”之一的张永,却一口气揭发了刘瑾的十七条大罪。 更是指出刘瑾——蓄意谋反! 武宗听后,不敢置信的同时,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带队,去抄了刘瑾的宅院。 那不计其数的黄金白银,还有伪造的玉玺、甲胄和龙袍,直看得武宗血压飙升。 最要命的是,在刘瑾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扇子之中,竟然抖出了两把,明晃晃的匕首! 武宗龙颜震怒之余,终于是猛然惊觉—— 这刘瑾,万万留不得! 遂下旨,将其凌迟处死。 最终,刘瑾这传奇的一生,以3357刀的凌迟酷刑,画上了句点。 更是一举成为了历史之上,被凌迟刀数最多的人。 行刑的刽子手,愣是分了三天,才将他剐完。 相传,刘瑾被凌迟之时,盛况空前。 围观的群众,那是欢呼雀跃,喜大普奔。 直到最后,就连他身上剐下来的肉片,都被百姓们哄抢一光。 可这人,分明已经被千刀万剐。哪里还有尸首,能够拿来埋? 赵喆不禁纳闷地看着齐德隆,开口说道: “你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刘瑾早都被片得稀碎了,怎么还可能下葬?” 齐德隆显然早就料想到赵喆会有此疑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赵老板,要说你别急呢?这墓里头的,当然不可能是刘瑾呐!” “不过......埋的可是他的媳妇儿!” 听了这话,赵喆的表情更添惊异,但却也能够渐渐理解起来。 虽说古时候,也不乏有太监宫女相好的情况,被称之为——“对食”。 “对食”一词,最早起源于汉朝。 起初是指——宫里那些既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又被锁在深宫大院之中的女子。 由于无法与异性接触,所以彼此之间,同性相恋。 到了后来,便也代指宦官和宫女结成挂名夫妻。 虽然不能同床,但却也可结伴相对吃饭,互慰孤寂,更是添了“菜户”的说法。 史料中,便曾记载: “宫人无子者,各择内监为侣,谓菜户。其财产相通如一家,相爱如夫妇。” “菜户”与“对食”,二者寓意相近,却又有一定的区别。前者的门槛,相对更高一些。 只有如夫妻一般,共同生活,长久稳定的关系,才可以称之为“菜户”。 然而,明初时,朱元璋却对这种行径深恶痛绝,下令严加取缔。 更是对那些娶妻成家的宦官,处以极其残酷的剥皮之刑。 但到了永乐之后,宦官的地位逐渐上升,这一禁令也就自然烟消云散。 发展到最后,已然在宫中成为一种,公然允许的行为。 甚至,皇帝、皇后有时也会八卦起来。拉过身旁的宦官,好奇满满地打听—— “汝菜户为谁?” 明宣宗更是曾经亲赐两名宫女,给当时身边深受宠信的宦官陈芜,当做媳妇。 所以历史上,宦官娶妻不是什么稀罕至极的事情。 但归根到底,还是要属大明朝,极为流行。 按照刘瑾当时的权势,想要娶个媳妇,那可真不算是什么难事。 “那他这媳妇是什么人?宫女?” 赵喆饶有兴致地看着齐德隆,继续追问道。 只见齐德隆这次,倒是没能侃侃而谈,反倒是耸了耸肩: “不不不!据说,那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具体姓甚名谁,我倒真不知道喽。” “这女的,也是神秘得很。只说是貌似天仙,倾国倾城。” 齐德隆说着,还很是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喃喃道:“倒是白瞎了......” 赵喆看着他这神情,再加上自己稍作分析。 心里倒是觉得,齐德隆所言,还真有几分可信。 刘瑾权盛至极的那些年,想要给自己的媳妇建个像模像样的陵墓,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因为他这太监的身份,虽能娶妻却无法生子。 所以,之前那玄冥石雕腹中的尼娃子,也算是解了他媳妇的心结。 赵喆正琢磨得起劲儿,身旁的齐德隆却已经忙不迭扭过了身,背对着赵喆。 一边弓起背,一边开口催促道: “赵老板,我可是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讲了。您得说话算话呀。” 赵喆看着他那高高耸起的驼峰,还有那急得不断开合的手掌。 拿起军刀,用力一挑,便给他松了绑。 “嗨!恩人呐!赵老板,往后你就是我恩人!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着。” 齐德隆活动着已经麻木的手腕,对着赵喆咧着嘴,喋喋不休起来。 赵喆摆了摆手,一口回绝道: “你可算了吧。不用虚头巴脑的。你别坑我,就烧高香了!” 说完,便抬头向老赵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老赵、秦淮、王晨曦三人,此刻正围成一圈,很是热闹地讨论着什么。 赵喆见状,立马凑了上去。 原来,秦淮手里,竟有几张手绘的地图,而且看样子还颇为详尽! 三人正仔细研究着的,应该就是眼前这间耳室的平面图。 那图纸上,四角的烛台,以及西墙的酒具,居然都用黑色的小圆圈,标出了点位。 然而,就在这墓室正中央,赫然用虚线,画出了一个很是规整的圆圈! 赵喆扭头看向怪圈所对应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的墓室地面,空空如也! 放眼整间耳室中心区域,除了那开膛破肚的人皮螈,便再无别物。 但就算是那人皮螈,也和圆圈标识的位置,存在着一定的距离。 赵喆皱起眉头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名堂来,不禁疑惑道: “你这圈是什么东西?难不成咱们这脚底下,还有口隐形的井?” 秦淮和老赵正看着那图,暗自思索,并未做声。 而一旁的王晨曦却抬了头,看着赵喆,缓缓开口说道: “不算是井,这是道暗门。” 赵喆一听这话,猛地一个激灵。 这才突然惊觉—— 眼前的这间墓室,只有大伙来时,那一个连着甬道的入口。 根本没有其他的通路,可以到达主墓室。 若不是秦淮手里的这张地图,只怕大伙,要原路折返,退回那岔路口。 重新跑到那左边的耳室内,再谋出路。 第五十章 血 这怪圈所标识出来的暗门,不出所料,应该就是直达主墓室的通道。 王晨曦说着,从秦淮手里拿过那张图。走到墓室正中,蹲下身来。 从腰后抽出一根伸缩棍,在身前的地面上,仔细地敲击起来。 赵喆看着她那极其认真的模样,扭头冲着老赵问道: “这暗门,咱能开吗?” 老赵撇了撇嘴,两只大手十指交叉,掰了一掰。开口答道: “不好说。” “这暗门,虽然也叫门。但实际上,应该属于机关的一种。” 随即,抬手指了指秦淮,继续说道: “机关这东西,他应该玩儿得灵。” 赵喆看向秦淮,只见他单挑起一侧的眉梢,右手再次轻轻推了推眼镜,说道: “海爷,这话我可当不起。” 说完,便大步一迈。向着正咣咣凿地的王晨曦,走了过去。 直接蹲在了她的身侧,伸手拿过那伸缩棍,眯起眼来,笑着说道: “我来。” 看着他这两面派的德行,赵喆嗤之以鼻,那是相当的不屑。 心里暗暗说——这四眼,泡妞都泡到地下来了。 “你觉得他能行吗?” 赵喆一边看着秦淮手上的动作,一边带着疑虑喃喃问道。 “陈二虻的徒弟,应该差不离。” 老赵轻轻点了点头,肯定道。 听了这话,赵喆心里不禁对老赵口中的“陈二虻”好奇起来。 能让咱这天不服地不服的赵江海,都如此肯定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刚准备开口,继续向老赵打听打听,却听见了一声惊呼: “妈呀!” 这一嗓子,倒是把耳室之中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大家闻声看去,只见那颇有汉奸风味的小子,几乎是蹦着,从右边的墙角逃了回来。 头发似乎都炸了毛,两手猛搓着脸,连连眨眼。 “叫个屁!你在那跳大神呢!” 皮蛋最是不悦,眉毛根根立起。瞪向那行为怪异的小子,开口骂道。 “那......那鹤!” “它眼睛淌血了!” 只见那小子神色慌张,五官扭曲。 法令纹、川字纹、鱼尾纹一股脑的,都冒了出来。 伸出手来,指着那墙角的仙鹤烛台的方向,扯着脖子叫嚷道。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深觉诡异。 赵喆看向那仙鹤烛台,虽然距离较远,但也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到—— 那仙鹤的瞳孔里,一行泛着朱红色的血泪,正不断地流淌而出。 泪水向外,溢出眼眶。直接沿着那低垂的尖嘴,缓缓而去。 头顶的烛光,在这一瞬间,更像是一簇满含仇怨的怒火。 而那仙鹤,仿佛正在泣血悲鸣! 眼前这幅情景,实在是瘆得慌。赵喆不由打了个冷颤,吸了吸鼻子。 连忙转头,环顾耳室其余三处墙脚,结果更是头皮一紧。 眼前这耳室的四处墙角,那四只仙鹤的瞳孔里,竟全都流出了骇人的血色泪水! 其余人也陆续发现:这四只仙鹤石雕,都已出现了异样。 大伙纷纷向墓室中央,挪动起来。 不一会儿,便从起初的天女散花,变成了紧凑队形。 蹲在地上的秦淮和王晨曦,显然也是一惊。 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定睛望向那墙角的仙鹤。 秦淮对着他带来的那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王晨曦也冲着皮蛋和可心示意,去看看情况。 只见那四人缓缓向墙角走去,眼神虽略带紧张,但面色还算镇静。 脚步轻缓从容,但手指,却都齐刷刷地搭在了扳机之上。 赵喆看着那四人的背影,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 石雕的眼睛里,竟然会莫名流出血来。 难不成,这仙鹤烛台里头,还裹着个火烈鸟似的血粽子? 眼下,马上就要起尸? 赵喆越想越觉得诡异得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一边听着自己严重超速的心跳,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逐渐向墙角靠近的四人。 墓室中央的众人,也全都神经紧绷,忐忑起来。 然而,当可心他们四人走到那仙鹤石雕跟前,却突然全体肩膀一松。 似乎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个都神色泰然地收了枪! 这下看得大伙是水牛踩进了稀泥凼——越弄越糊涂。 纷纷凑上前去,准备看个究竟。 赵喆走到那石雕旁,离近一看,这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仙鹤眼睛里流出来的。哪里是血? 分明是头顶那红烛,燃烧而成的蜡油! 这仙鹤烛台,看似简单。其实内藏玄机,设计极其巧妙。 仙鹤颅顶那圆形凹槽,用来放置红烛。 然而,就在那凹槽底部边沿,竟有一圈裂缝,直接与仙鹤眼睛上的一只圆形小孔相连。 随着红烛的不断燃烧,所产生的蜡油,便会进入凹槽内的裂缝。 然后,再一路顺着孔隙,从那仙鹤的双眼里流出。 如此一来,就很容易给人造成仙鹤泣血的错觉。 要是遇上个胆小的盗墓贼,极有可能被吓得屁滚尿流。 直接调头,撒丫子逃命。 这种看似恶作剧的把戏,在古墓之中的出现频率,其实远远高于精巧机关。 或是怒目獠牙的彩绘壁画,抑或是姿态诡异的石雕摆件。 各式花样,层出不穷。 古人之所以乐此不疲,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一方面是因为,其成本远远低于机关,布置起来也相对容易。 另一方面,又可以利用盗墓贼的紧张情绪,一举击溃心理防线。 既省钱省力,又不必大动干戈、夺人性命。 这样看来,倒确实算是性价比极高,而且相当佛性的防盗方式。 大伙围在那仙鹤烛台旁,心里纷纷感慨虚惊一场。 老k更是抓了抓头皮,“啧”了一声。 抬起他那象腿,对着那汉奸模样小子的屁股就是一脚。 “以后少乱叫唤!死人能让你吓活了!” 只见那小子,原本煞白的脸,现在已然红得像猴腚。 一边乖乖点头答应着,一边很难为情地挠起了头。 皮蛋看着那还在淌着蜡油的仙鹤眼睛,颇有些意忿难平。 抄起折叠铲,就抡了那仙鹤一记耳光。 伴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撞击,那仙鹤烛台,不仅没碎裂倒地。 反而,竟被砸得,向右侧扭转过去! 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巨响,便在这耳室内炸了开。 脚下的地面,居然开始猛烈的颤动起来! 第五十一章 天通井 赵喆被震得一个趔趄,一把抓住了身旁的老耿,稳住重心。 回头一看,只见这耳室正中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圆形大坑! 与那地图上的圆圈,不谋而合! 众人见状,连忙跑到那圆坑周围,向内张望起来。 只见那圆坑形状规整,神似一口水井,内壁尽是由青砖砌成。 用手电向内照去,却发现这坑还挺深! 皮蛋立即又掏出几只冷光管,向那坑内丢了进去。 只见那冷光管笔直下坠,约莫五六米的距离,最后在井底轻轻的弹跳了几下,便静止下来。 借着光亮看去,整口井内壁光滑且垂直向下,最底部尽是已经碎裂的大块青砖。 看样子,刚才的巨响,就是这耳室地面的砖板砸落井底时发出的。 “天通井?” 赵喆看着面前这旱井,脑海里灵光一现,惊讶道。 身旁的老赵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井,默默点了点头。 对面的王晨曦看了过来,眼神暗示赵喆继续说下去。 “墓室里的天通井,并不多见,因为修建起来极其费力。往往只在一些格局制式特殊的大墓之中,才可能出现。” “一般的墓穴,耳室位于主墓室两侧,彼此都处于同一平面。” “而修建了天通井的墓穴,耳室则与主墓室则是分层修建,存在着一定高度差。” “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把普通的墓穴,比作是大平层。” “那么,我们所在的这个墓,就是复式结构。” 赵喆说着,将左右两只手掌伸直,一只在上,一只在下,分隔着平举起来。 “我们现在所处的耳室,位于上层。以这口天通井,作为一条垂直的甬道,与主墓室所在的平面相连。” “所以只要从这里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到达主墓室!” 大伙听完赵喆的解释,立即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老k一边眯起眼,向那天通井内望着,一边感慨道: “这明朝的人,就这么时髦了吗?死都死了,还搞个复式。” 赵喆看着他那神情,仿佛还带着几分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不禁笑了笑,摇头解释道: “跟时髦没关系,是为了防盗。主墓室埋的越深,被盗的几率自然就越小。” “历代的古墓,埋藏深度随着朝代更替,也在不断变化。有一个由浅入深,而后又开始慢慢变浅的过程。” “商朝的殷墟商王墓,深度大约在10几米。但到先秦,就已经明显要深得多了。” “秦始皇陵最深的位置,距离秦代地表足足有37米。汉代的大墓,绝大部分也都有20多米深。” “再后来,才开始埋得越来越浅。到了唐宋时期,就算是达官贵族和大户富商的高规格墓葬,深度也普遍在10米上下。” “明朝的大墓,相对来讲,还算埋得比较深的。我们现在所在的耳室,离下墓的方坑口,就已经有20米左右了。加上这天通井的深度,主墓室离地表,怕是要有接近30米深!” “通过这天通井,也算是给这墓上了个双保险。” “就算是像你们这样,抡起膀子挖上几个月,掏出个十七米的方坑。顺利进入了墓穴,也依旧很难找到主墓室。” “更是想不到,这正主的棺椁,还在自己脚底板下面。” “这东西之所以叫做天通井,寓意就是:天圆地方。但,地可通天。” “耳室地面,凭这井,就直通主墓层顶。” 赵喆一口气解释完,眼见大伙倒是十分受教。 就连王晨曦那姑奶奶,竟也露出少见的温和神色。 眸清似水,冲着赵喆,轻轻点了点头。 被这火药桶子难得的轻柔目光一望,赵喆这心里,竟还生出了几分美滋滋的感觉。就连腰板儿,都挺直了些。 “兔崽子知道的倒是不少。” “这天通井,我可没给你讲过。” 老赵看了看正得意洋洋的赵喆,抬手捏着他的后脖颈,开口问道。 赵喆被这大手一捏,不禁肩膀一耸,缩起了脖子。 吐着舌头,赔着笑,讪讪答道: “我这不是从小就好学吗......平时,多看了点儿理论知识,解解馋。” 老赵听完,轻哼了一声。 拍了赵喆的脖子一下,便把手收了回来,嘴里哝咕了句: “随根儿。” 赵喆虽说分不清他这话,是褒是贬。 但看老赵丝毫没有发火的意思,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蛋哥你可真行,一耳刮子,给扇出条路来。” 老k拿屁股拱了拱身旁的皮蛋,指着那天通井,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道。 其余人也不禁随声附和,跟着笑了起来。 皮蛋自己,其实也是心知肚明—— 刚才纯属歪打正着,误触了那仙鹤烛台的机关,才把这天通井盖给开了。 于是,略带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咧了咧嘴。 随即开口,转移话题: “这天通井,可能不好下啊。” 一边说着,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那井壁的青砖。 “这砖面,不大好落脚。” 赵喆看着那平整的内壁,心里也犯起了难。 这天通井,可完全不像下墓时那方坑。 直上直下,而且砖面平滑。 五六米高的落差,更是不可能直接蹦下去。 而且这井口四周,根本没有可以固定绳索的地方。 赵喆四处打量,指着那墙脚的仙鹤烛台,开口问道: “照这深度,肯定还得放绳索。要不然,把绳子拴在那烛台上,顺着下去?” 秦淮听了,看着那八丈远的烛台,摇了摇头,回答道: “浪费。” 说完便蹲下身来,从背包里掏出一根极长的楔形岩钉。 接过身后那小子递过来的钢锤,左手握住岩钉,将钉尖对准距离井口约半米的一道砖缝。 右手持锤,冲着那岩钉屁股一通猛砸,便将其牢牢敲入了地面的青砖缝隙内。 紧接着,拿出一捆安全绳。 将绳子穿过岩钉末端的圆环,牢牢地打了个死结。 旋即起身,用力扽了扽那绳子。 确保稳固之后,扭头看向赵喆。 下颌微收,伸出食指“哒哒”地点着太阳穴,缓缓说出三个字: “用脑子。” 第五十二章 剧变! 赵喆虽然心里不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岩钉打得,确实是妙。 如此一来,就可以轻松顺利的借助绳索,下到天通井底。 也不用放风筝似的,扯起长线,去套那墙脚的仙鹤烛台。 其余人看着秦淮手里那安全绳,一想到马上就能到达主墓室,自然也是欣喜得很。 纷纷摩拳擦掌,活动着胳膊腿儿,热起身来。 然而此时此刻,队伍之中,却唯独有一个人,正满面愁容。 一边佝偻着背,探着脑袋往那井下张望;一边咂着嘴,挠起头发来。 “我的个亲娘哎。这......我可咋办。” 齐德隆又急又愁,围着那井口连连踱步,不停“嗨呀嗨呀”地直叹着气。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回去吗?认得路吧,自己上去等着吧。” 秦淮身后的小子,看着齐德隆直跳脚的模样。 冷哼一声,不屑地说着,抬手就扔了个手电筒过去。 齐德隆拿着那手电,咧了咧嘴,讨好地眯起眼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位小兄弟,话哪里是这样讲呢?我刚那不是被吓坏了,胡言乱语嘛。” “再者说,咱从来就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人。咋可能就丢下大伙,自己跑回去呀,您说是不是?” “常言道,那是同甘苦,共患难。我这副身子骨,虽然不中用。可这良心它大大的好着呐——我齐德隆,必须跟大伙共进退!” 这一番胡诌八咧,听得大伙目瞪口呆。 全都对他这编瞎话不打草稿的能力,暗暗佩服得五体投地。 分明就是想跟进主墓室去开开眼,捞点儿宝贝。 反倒让他给说的大义凛然,情谊深重。 秦淮瞥了眼齐德隆,转而望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这拖油瓶子,带还是不带?你的人,你来定。” 王晨曦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回答道: “还是得带着,奶奶留他还有用。” “而且,他要是落了单,万一再误触了什么机关,也是麻烦。” 齐德隆一听这话,立马凑到王晨曦身侧,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王晨曦低头看了看那五六米深的井体,又瞟了眼齐德隆那寒碜的体格。 回过头招呼可心,吩咐了一句: “可心,你背他下去。” 一听这话,可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伸出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喃喃回问道: “......我?” 只见王晨曦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开始准备下井。 赵喆一边活动着肩膀和脚踝,一边从包里掏出副手套,戴了起来。 有了上次水库将军墓的经历,赵喆现在只要一看见绳索。就本能的想起,当初下悬棺时,手掌心那股火辣辣的刺痛。 等队伍里的人全都戴好头灯,准备就绪。秦淮站在那井口,手握绳索,开口说道: “这岩钉承重性还算强,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三人一组,分批下井。” 环视一圈后,推了推眼镜。 看着老k,又指了下皮蛋,语重心长地说: “你俩单独一组。” 老k不由有些纳闷,拍了拍皮蛋,疑惑道: “什么意思?这四眼儿排外,孤立咱俩?” 看着他满是不解的眼神,和那浑圆如瓜的肚皮。 皮蛋不由“嘁”了一声,干脆地开口答道: “没点儿自觉。是因为你这吨位,一个顶俩!” 大伙纷纷已经按照分了组的队形,各自站好。 依照次序,最先下井的,就是秦淮他们那三人。 皮蛋和老k,王晨曦、可心加上齐德隆,分别作为第二、第三组。 赵喆、老赵还有老耿排在第四组。 最后剩下老方和其余四人,三两各一组,跟在了队尾。 不得不说,秦淮他们那三人,身手是相当不错。 仿佛三条一米八多的凶猛大壁虎,紧贴井壁,不一会儿就到了天通井底。 皮蛋和老k,也不甘示弱。 等井底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便麻利地扯上绳索,向下滑去。 当哨声再次从井底传来,此时的齐德隆,早都已经迫不及待。 眼冒绿光,连连搓手,作势就要往可心背上窜。 可无奈,二人的身高差距实在悬殊。 最后只好等可心把背包反挂胸前,不情不愿地矮下身来,这才得行。 赵喆看着可心背后,像个大锅盖一样扣着的齐德隆。 心里不由回想起,当初秦淮追到家门口时,说的那句: “离齐德隆越远越好。” 现如今看来,这简直就是醒世恒言! 只怪自己当初太天真,根本没听劝。 眼见可心他们也已经落了地,赵喆捡起了安全绳。 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井。 突然,井底的王晨曦,高举起紧紧握拳的左手,仰头大声尖叫了一句: “别下来!” 围在井口的人,闻声猛地一惊。 看着她那雪白的俏脸上,稍显惊慌的神情,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井底怕是出了问题! 几乎是同时,井底的人,全都快步后撤。将身体,紧紧地贴靠在左侧井壁之上。 齐德隆更是严严实实地猫在可心身后,像块肉饼一样,夹在了人与砖壁之间。 其余七人,纷纷飞速抬起枪来。 而那枪口,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右侧井壁! 突生剧变,让赵喆瞬间愣了住,低头向那右侧井底望去。 由于内壁完全垂直,加上落差太大,根本无法看清那井壁底部具体的形势。 只能借着王晨曦他们的头灯照亮,隐隐约约辨认出—— 那天通井靠近右侧的井壁底端,似乎有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一瞬间,空气仿佛都被凝结,惊恐不安的情绪不断蔓延。 赵喆直挺挺地横在了井口,不知如何是好。 正准备回头,问问老赵意下如何。 那井底,却传来了一阵连续而且密集的枪响! “啊!妈呀!” 伴随着枪响,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齐德隆嘴里喊了出来。 只见他一边死死揪着可心的衣服,一边头灯乱扫,鬼哭狼嚎。 “不行!快下!” 老赵此时已然面色凝重,转身回头,一把夺过老方手里的枪。 旋即,猛地扯过赵喆手里的安全绳。脚蹬井壁,飞快地向井底滑去。 老耿看着身后那已经吓得腿软的小子,二话不说,也一把将他的手枪给抢了过来。 把自己的那把g19,塞了过去。 随即,急匆匆跟着上了绳索。 老耿看着身旁面露焦急的赵喆,语速极快的说道: “一定小心!跟紧我俩!” 第五十三章 重启禁区 说完,老耿便头也不回地,向井下滑去。 看了看自己手里的g19,赵喆刚打算学着老赵他俩——扭头抢上一把好枪。 结果身后那几个小子,已然有了防范,纷纷把枪给捂了个严严实实。 赵喆见状,只得作罢。 咬咬牙,心一横。拎着自己的一次性g19,便下了井。 就在下行的过程之中,枪声却已然停止。 然而,越是向下,赵喆越是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道。 从自己屁股下方,升腾而来。 呼吸着这愈加浓烈的血腥味,赵喆不由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终于到了天通井底,赵喆立即向那右侧的井壁望去。 这一眼看完,胃里山崩海啸的同时,心脏也开始咚咚狂跳。 面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震撼。 那天通井底右侧井壁之上,开着一道高约两米的方形洞口。 洞口附近的地面,横七竖八地,趴着十几只足足有一人高的红背蝾螈! 交相重叠,肠穿肚烂,显然都已经中枪而亡。 形状惨烈,触目惊心。 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在这井底汇成了一滩面积不小的赤色血泊。 并且,还在不断向四周扩散漫延。 极其浓烈的血腥味,直教人感到快要窒息。 哪怕用嘴来呼吸,都觉得稍微有些齁嗓子。 老赵正眉头紧蹙,定定地望着那地上堆叠的蝾螈尸体。 神色格外凝重,仿佛若有所思。 赵喆和老耿快步走到老赵身旁,一左一右,在他身侧并肩站定。 结果,却发现老赵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尸首。 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他俩的存在。 见此情形,赵喆和老耿二人,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海爷?” 老耿看着老赵那紧锁的眉头,试探着叫了一声。 “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赵喆也立即开口,望着老赵,急切地问道。 只见老赵却并未回答,反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转过身,径直向着秦淮走了过去。 “主墓层的地图,你给我看一眼。” 秦淮听了这话,先是神色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老赵。 二人相互沉默着,彼此对视了几秒之后,秦淮这才伸手递过了地图。 赵喆也连忙凑了过去,和老赵一起端详起来。 只见眼前这张图,已然不如耳室那张一样细致详尽。 看起来,更像是一幅,数学试卷里的几何图解。 图纸之上,一块略小的圆形区域,通过一段颇长的矩形路径,与一个偌大的正方形相连。 赵喆立即看懂—— 这块圆形区域,毋庸置疑,就是大伙现在所处的天通井。 而那右侧井壁上的洞口内,便是唯一的主墓道。 因此,队伍只需要沿着主墓道一直向前,便可以顺利到达主墓室。 然而,就在这张简略的地图上,那甬道与主墓室相连接的位置。却被人用红色的笔迹,画了一道极其乍眼的粗实线。 看着这异常醒目的红线,赵喆沉思片刻,心生判断—— 这必定就是主墓门的标识。 但是,秦淮手中的地图,从轮廓到标识,一直全都是用黑笔画出。 唯独这主墓门,用了醒目的红色。 而且,还画得极粗。 赵喆心说: 难道,他这是为了追求仪式感。 学着田径比赛,给拉上一条喜庆的胜利终点线。 所以,才画成这样? 正当赵喆苦思无果时,身旁的老赵却突然开了口。看向王晨曦和秦淮,语气异常冷冽。 “你们什么意思?” 说着,抖了抖手上那地图,抬眼凝视起王晨曦,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你家老太太也是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想方设法的,逼着我来?” 只见王晨曦神色略显窘态,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杏口微张,缓缓说道: “赵伯,您这话,我承认。可奶奶要的东西就在主墓室里,这门必须开。” 听完这话,老赵眼里似乎都已燃起了熊熊怒火。 抬手就把那地图撕了个稀巴烂,扬在了地上。 “十绝门,开不得!” “我还纳闷这陈二虻和陈默,怎么一个都没来?敢情是派你们三个来踩雷!” “你们到底是脑子给狗吃了!还是觉得自己命硬,不信邪!” 这一番咆哮,把周围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就连本来已经失魂落魄,蜷缩在角落里的齐德隆。也循声抬头,既畏惧又好奇地望了过来。 看着老赵怒不可遏地连声呵斥,赵喆的心里也不由猛然一惊。 原来,这道红线,所代表的—— 竟是十绝门! 老赵家那家传的古籍译本里,明确记载着九九八十一种墓门。 而位其中位列前十的,便被统称为十绝门。 赵喆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十绝门,依照倒序,分别名为: 朱雀赤焰门、玄武寒霜门、应龙踏天门、腾蛇遁地门 饕餮噬空门、勾陈摄魄门、穷奇镇灵门、混沌幻虚门 烛照断肠门、幽荧离魂门 虽然那古籍译本之中,详细地记载了,这些墓门的筑造之法和开启方式。 但在译本的篇首与末尾,全都早已明确警示—— “十绝门,诡谲难测。遇之则退,万不能开。谨记毋违!” 在赵喆自小以来的记忆之中,十绝门,便是赵家世代相传的禁忌。 虽然不明详细原委。但赵家后人,都一直谨慎守训。 唯独,只曾有过一次例外——正是1995年,那一次塔里木之行。 黄沙之下,始料未及的巨大变故,直逼得老爷子他们走投无路。 万不得已,才开启了那扇勾陈摄魄门。 尽管如此,浩荡的精锐队伍,也仍旧只有寥寥七人,死里逃生。 三大家族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从此以后,便也再无往来。 然而,对于当年那一行所遭遇的经历,赵喆做梦都想问个清楚。 究竟是什么,让自己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可那次行动,却也成为了老爷子和赵江海绝口不提的秘密。 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尘封。 时隔二十余年,如今再次出现的十绝门。 毫无疑问,彻底侵犯了老赵心底,那不可触碰的禁区。 也重新撕裂了他心尖上,最深的一道伤疤。 赵喆看了看那蝾螈血泊背后,昏暗幽深的主墓道,心里百感交集。 既有着源于人性本能,难以言喻的恐惧。 也有着蛰伏已久,无人与说的好奇。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驱使着自己,想要向它走去。 第五十四章 又见云纹 正当赵喆望着那主墓道的入口,心绪万千之时。 突然,背包却被人猛地一扯。 拉着自己,就向那洞壁的绳索,倒退而去。 赵喆被拽的一个踉跄,惊愕地回过头来。只见老赵面色铁青,神色坚毅。 看他那样子,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带上赵喆和老耿,直接撤退。 绳索附近的人,看着他那怒发冲冠的模样,也都默默地让了开来。 老赵一口气将赵喆拎到了井壁边,老耿也识趣地紧随而来。 然而,就当老赵的右手刚拉过绳索。王晨曦却冷笑一声,幽幽地开了口。 “赵伯,您可还记得,奶奶让我给您带的话?” 被她这么一问,老赵手上的动作,倒是停顿了下来。 看着他静止的背影,王晨曦再次开口,补充说道: “赵伯,您要是想走,我们自然是拦不住。但您反悔在先,日后,可别怪我奶奶。” “奶奶她年纪大了,没什么别的爱好。可偏偏啊,就是爱给人讲故事。” 听完这一番话,只见老赵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向了王晨曦。 那眼神很是复杂,仿佛愤怒与无奈相互杂糅,五味交融。 老赵和王晨曦,就这样四目相对,剑拔弩张地对峙僵持着。 此时,这天通井底的沉寂,就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围的众人,霎时间也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赵喆此刻,也开始手足无措。 只得将目光,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游移。 良久,老赵的眼神,竟突然黯淡了下来。原本笔挺的腰杆,似乎也开始有些懈松。 只见他喉结快速滑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默默松开了手里的绳索。 那副神态,仿佛是打了败仗的将军。 扭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喆一眼。 随即,长呼一口气。抬起右手,向着那主墓道入口方向,奋力一挥。 “跟着我!走!” 赵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和那难以言喻的异样眼神,弄得彻底发了懵。 眼看着王晨曦和秦淮他们,心满意足的跟着老赵,向那主墓道入口进发。 赵喆虽然此时的心里,有无数疑问,如鲠在喉。 却也只得先不去思考太多,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老方他们几个人,当下的神情,也是十分复杂。 一边垂涎着主墓室里的宝贝,一边又被那“十绝门,开不得”的说法,弄的人心惶惶。 最终,还是贪念战胜了恐惧,跟在了队伍的末尾。 跨过那血泊之中的蝾螈尸堆,战战兢兢地向前走去。 走进那井壁上墓道入口,众人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虽然天通井的直径只有一米左右,可洞口内的主墓道,竟足足拓展得有两米之宽。 甬道拱顶的最高处,目测也已接近三米。 主墓道所用的,尽是一米见方的大块深青色岩板。 与先前所见的那些青砖,完全不同。 左右两侧墙壁的腰线上,更是水平雕刻着一行云纹图腾。 与冥殿望柱上的图样,完全一致。 但那纹路,却泛着闪闪的金光,仿佛是填塞了金砂一般。 在头灯光线的照射下,异常耀眼醒目。 这下,大伙的目光,瞬间便被那精致的云纹吸引而去。 王晨曦正准备走到近前,好好看个仔细,却被秦淮猛的拉住了胳膊。 秦淮一把握住王晨曦的手臂,看着那墙壁上的云纹图腾。 神情严肃,大声开口说道: “当心脚下,都尽量走中间,千万别碰两边的石板!” 大伙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都开始乖乖地沿着甬道的中线,向前行进。 齐德隆最是紧张得要命,硬是佝偻着背,婀娜摇曳地走起了猫步。 活像杂技演员走钢丝一样,每一步,都踩在那两块石板的中缝上,不偏不倚。 王晨曦皱了皱眉,将手臂抽了回来,不解地看向秦淮。 赵喆也不禁疑惑起来,瞄着那墙壁之上,连绵不断的云纹。 心里暗暗琢磨着—— 这些云,难不成还能咬人? 正当赵喆边走边端详着两侧的图腾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人猛然一惊,纷纷循声回头。 只见走在队伍最末尾的那个小子,右手正按在一朵金色云纹之上。 表情极其痛苦,五官狰狞至极。 整个身体拼命向左侧倾斜,用尽全身力气,急迫地想要远离那石壁。 可是,他的右手,却像被胶水牢牢粘在了那云纹图腾上一样。 根本挣脱不开! 眼看着那小子,就像一只被拴了腿的大蚂蚱,在原地疯狂挣扎着跳动起来。 嘴里不住地发出骇人的哀嚎,右手手掌与那石壁之间,猩红的鲜血正缓缓地流淌而下。 秦淮扭头看见这幅情景,双眼瞬间圆瞪,怒火中烧地骂了一句: “你大爷!” 随即冲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喊道: “赶紧往前跑!” “快!” 几乎同时,赵喆看见那墙壁上的金色云纹图腾,顷刻间,全都涌动了起来! 那云纹之上,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牛毛状金色细丝,正顺着墙体,蠕动着向下蔓延! 所有人见此情形,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二话不说,立即拔腿向前狂奔。 那被紧紧粘在石壁之上的小子,眼看大伙就要扔下自己,越跑越远。 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悲愤,额头的青筋都已根根暴起。 一边继续奋力挣扎,一边绝望地连连号啕着: “别走!” “救救我!” 赵喆听着他那近乎癫狂的呼救声,脚步不由有些放缓,心生犹豫。 老赵注意到赵喆这反应,抬手便揪住他的衣领,加速向前跑去。 “别磨蹭!”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喆被老赵扯着,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地跟着向前飞奔。 一直向前跑了几十米。突然,耳边竟传来了愈发清晰的水流声音! 赵喆抬头向前一望,只见这主墓道,竟被一条近五米宽的地下暗河,拦腰斩断! 形成了一道,两米多高的甬道断崖。 崖底,湍急的河水,奔涌不息。 面前豁然出现了一片,偌大的洞穴状空间,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这洞穴空间之大,绝不可能是人工挖掘而成。 必定是这山体,天然形成的中空结构! 第五十五章 河底鬼爪 众人看着眼前的巨大洞穴,纷纷震惊不已。 在这深山地表下三十米,掏出一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心来。 别说是遥远的明朝时期,哪怕是现在,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河流对岸,便是一块岛屿状空地,其后则是一面完整的山体内壁。 一扇巨大的白玉墓门,就嵌在那岩壁脚下。 赵喆愈发觉得这墓,已经无法用“不简单”三个字来形容。 简直是堪称神迹! 倘若将凿山而建、制式复杂,归结为耗费重工的成果。 那么,能让如此之宽的地下暗河,不偏不倚,横亘在主墓门前。 就已然不是舍得花费人力财力,便能够达成的! 首先,要由极其精通风水的神人,断出地下暗河的深度、方位和走向。 然后再经过精确计算、周密设计。 既让整座墓穴深入山体,又将地下暗河与天然的中空洞穴结构,完美融入其中,为己所用。 自从踏入这墓穴里,赵喆便暗自笃信——这墓主人一定颇有来头。 而现在,赵喆却觉得—— 当初为这大墓选址、设计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拿。 甚至让人惊叹得心生敬畏! 一行众人,此刻的脑海中除了震撼,已然再无其他。 纷纷站在那主墓道的断口处,远眺对岸,临河呆立。 老赵和秦淮看着已经愣住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大喊了一声。 “快跳!” 随即,带头纵身一跃,扎进了那湍急的水流之中。 王晨曦和皮蛋他们几个,紧跟着跳入了暗河,快速向前游去。 然而,队伍之中其余的人,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脚下奔腾的暗河,不禁踌躇犹豫起来。 尤其以老方为首,那几个水性不佳的小子。脸色都开始变得惨白,十分难看。 赵喆虽然会游泳,可低头瞧着这汹涌的河水,还是有些暗暗打怵。 “兔崽子!” “快跳!不想活了你!” 正在河里奋力向对岸游去的老赵,一扭头,才发现赵喆竟还愣在原地。 瞬间急的面色大变,扯着嗓子高声叫喊起来。 艰难地将右手抬出了水面,朝向赵喆背后的主墓道,用力抡着比划了一下。 赵喆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的甬道内,已是一副骇人至极的诡异景象! 之前从那墙壁云纹内,蔓延出来,金色发丝样的怪东西。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已然铺满了整条甬道。 此时此刻,竟还在一边蠕动,一边飞快地向众人席卷而来! 而那被困在甬道之中的小子,身形面貌早已辨认不清。 只能依稀看见,那甬道深处,似乎趴着一个金丝猴模样的东西,癫痫发作似的扑腾着。 眼瞅那怪异的金色发丝,已近在咫尺。 赵喆猛一咬牙,心说: 横竖都是玩儿命! 继续傻站在这,肯定必死无疑!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大吼一声。 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暗河之中。 那河水冰凉刺骨,冻得赵喆一个激灵。 全身的肌肉,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身后不断响起下饺子一样的“噗通”声,其余那几个小子,也纷纷跳了下来。 赵喆稳住重心,刚准备向对岸游去。 右脚却突然被两只冰凉粗糙的爪子,死死地给拽了住! 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在水里东倒西歪了起来。 这一下,赵喆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吐了出来! 难不成,刚避开了那要命的金毛,就又撞上了只水粽子?! 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赵喆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疯狂朝水下猛蹬右腿,试图将那玩意甩掉。 结果,那双鬼爪非但没被摆脱,反倒越拽越紧! 竟然顺着自己的裤管,一路向上摸了过来。 似乎,还在不断发出“呜噜呜噜”的怪声! 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爪子,不断朝着自己的大腿根,缓缓攀缘而来。 那声音,也明显越来越近! 赵喆可算彻底炸了毛,惊得气息慌乱,嘴巴张开,满满呛进了一大口水。 这要是再继续蹬腿,只怕是连裤衩都要给扒了下来! 不由心里抓狂,暗骂道: “大爷的,难不成这水粽子里还有变态?” 赵喆停止了挣扎,极速调整呼吸,努力将身体重新保持住平衡。 一边伸出左手,拽住岌岌可危的裤腰;一边在水面下歪着头,向身后瞄去。 定睛一看,真相豁然开朗。 可却气得赵喆差点炸了肺! 只见齐德隆瞪大了双眼,鼓着花栗鼠似的两个大腮帮子。 树杈似的胳膊伸得笔直,双手正死死地扯着赵喆的裤腿。 那一双短腿,仿佛是新买的义肢一样,僵硬地漂浮在水里。 完全依靠着赵喆的力量,带着他向前移动。 看着赵喆既愤怒又震惊的目光,齐德隆竟还极其努力地,向上勾了勾嘴角。 硬是挤出了一个十分磕碜的微笑! 赵喆虽然气的血压都快爆了表,但却也打消了这暗河底下有粽子的疑虑。 心里多多少少,算是踏实了些。 于是,狠狠地瞪了齐德隆一眼。 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用手指做了个“no”的手势。 示意他保持静止,不要再乱拽一通。 赵喆定了定神,将脑袋扭了回去,奋力向对岸游了起来。 好在齐德隆个头矮小,也算是机灵,还真就没再胡乱扑腾。 只是偶尔,将脑袋探出水面,换上一口气。 随即,再埋入水中。整个人静静地挂在了赵喆的腿上,随着向前漂去。 赵喆奋力向前又游了一会。 终于,再次向前伸出手去的时候,摸到了那湿滑且坚实的河岸。 本都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触碰到岸边的一瞬间,仿佛被重新注入了力量。 早已在岸上等候的老赵和老耿,连忙合力,将挂着个拖油瓶子的赵喆给拉了上来。 总算浮出水面,重见天日! 赵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看着脚边,被水呛得连连咳嗦,宛如落汤鹌鹑一般的齐德隆。 赵喆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花子直痒。 那两颗横躺了十多年的智齿,此刻仿佛都快要支棱起来! “你有病吧!想死还得拉上我?” 赵喆几乎是咆哮着,冲那正佝偻着跪在地上的齐德隆质问道。 只见齐德隆一边虚弱地摆着手,一边连连干呕。 抬起眼皮,苦着脸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咳......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赵老板。您受累咳……” “我咳,我是真不会游泳......” 第五十六章 砂毛蛭 看着他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和甚是诚恳的眼神。 赵喆虽然没有再继续痛骂,但却也难消心头的怒火。 就凭齐德隆刚才在水底那一通乱薅,要不是自己及时让他住手。 现在非得光着腚,在这墓里行走不可! 到时候,恐怕不止王晨曦那姑奶奶,要原地爆炸。 估计就连白玉门后,那棺材里头躺着的美人,都得呲了牙。 就在赵喆意忿难平的时候,余光却扫到了河对岸,那主墓道的断口处。 只见不计其数的金色怪毛,从甬道断口内,宛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张牙舞爪地不停扭动着。 远远望去,那墓道口,活像一个巨大的绦虫老窝。 然而,诡异的是,这些怪毛,虽然全都紧贴崖壁,疯狂蠕动着向下蔓延。 可是,却如刀切一般,齐刷刷地在那河面上方,戛然而止。 似乎有意识的与那河水,保持着距离。 “这是什么东西?” 赵喆看着那金色怪毛,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老赵,开口问道。 “砂毛蛭。” 老赵侧着头,控了控耳朵眼儿里的水,淡淡回答。 “居然还真有这东西......” 一旁的王晨曦,此刻也凝视着那断崖,喃喃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砂毛蛭,在历朝历代的志怪集中,都鲜有记载。 赵喆如今只能记起,早在十多年前。曾在一本类似于《山海经》的志怪笔记中,看过两句描述。 “妖冶绦丝色如金,无孔不入,嗜血如蛭。” “屠猎可长千尺,见水必退三分。” 大致意思就是说: 有一种怪虫,全身上下都泛着黄金一般的光泽。 像水蛭一样,喜好吸食动物的血液。哪怕是再细微的毛孔,都能够轻松钻入其中。 身形也同样伸缩自如,变化多端。当追逐猎物时,甚至能够将身体舒展得足有千尺长。 但这砂毛蛭却极其畏水,只要遇水源,必定会远远避开,不敢沾染分毫。 当时的赵喆只觉得,这纯属古人信口胡诌。 哪里会有什么千尺长的金丝蚂蟥? 可今天,却实打实的,碰上了一窝活蹦乱跳的砂毛蛭! 正当赵喆望着那不断蠕动的金色瀑布,倒吸冷气的时候。齐德隆一边捋着打绺的头发,一边喃喃开口问道: “这......得算是旱鸭子水蛭?” “可是那也不至于就把那人活活给钉在墙上啊!你们没瞅见刚才他那样子?” “那手掌唉,就像被那些虫子,给缝在石头上了似的!” 回忆着刚才那小子遇难的情景,齐德隆眼神之中满是疑惑和恐惧。 说着,还咬着嘴唇,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心。 “砂毛蛭这东西,一旦顺着表皮上的毛孔,进入了人体。就会顺着血管,拼命地往里钻。” “而且砂毛蛭和水蛭,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水蛭会随着吸血,体型不断膨胀,就像给气球打气一样。” “但这砂毛蛭,即使吸了再多的血,也始终都跟头发一样粗细。只会在长度上,飞速疯长。” “最恶心的是,这东西韧性极强。光靠用手的话,根本别想把它拽出来。越是使劲儿往外薅,它往里钻得就越快。” “就算是拿刀把它砍断了,留在体内的部分,也会继续一边吸血,一边往血管深处涌。” “直到把这人的血吸干,喝得一滴不剩。才会主动拱破血管和皮肤,冒头钻出来。” 秦淮一边擦着眼镜上的水,一边开口说着。 “真有你说的那么邪性?” “总不至于,被这玩意沾上,就只能等死吧?” 一旁的皮蛋,颇有些怀疑地看着秦淮。皱着眉,张口问道。 “沾上必死!” “要不是有这条暗河,咱们这些人,现在早都排队见阎王去了。” 老赵瞥了眼皮蛋那不信邪的样子,冷笑一声,幽幽答道。 随即,猛地扭过头。神情严肃地盯着赵喆,暗暗磨牙。 一边扯起赵喆的耳朵,一边噼里啪啦的训斥起来。 “兔崽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个二五子装什么大瓣儿蒜!” “下了斗,就少给我惦记着什么见义勇为!哪个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泥菩萨过河!” “赵喆你给我记住了,就算是刚才被扯住的是你爹,那也用不着你来救!” “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儿!” 说罢,还余怒未消地,冲着赵喆的屁股踹了一脚,才算完事。 这一番话,彻底把赵喆给震住了,吓得直有些肝儿颤。 从小到大,赵喆倒是真没少挨收拾。 可被老赵如此正式的直呼全名,那还真是头一回! 看来这下,老赵着实是气的不轻。 眼见事态严重,赵喆急忙摆出一副了认错悔改的姿态,连连点头。 一旁的老耿见状,也忙不迭的挤到二人中间,开口说和道: “海爷,您消消气儿。您看他这不也知错了吗,准没胆儿再犯了。” 看着赵喆和老耿打怵的模样,老赵冷哼一声,便转过身去,开始环视起这洞穴。 就在此时,站在不远处的王晨曦,却缓缓冲着赵喆走了过来。 “给。” 只见她抬眼看了看赵喆,轻声开口,明亮的双眸内似有星河闪烁。 这姑奶奶居然伸出手,将之前从赵喆手里收走的枪,给递了回来。 赵喆颇有些吃惊地看向她,一时间竟讶异得,愣住了神。 老耿急忙伸手接过王晨曦手里的枪,别在赵喆腰间,很是感激地马屁起来: “王家大小姐,要么说你这是人美心善呢!跟你奶奶一样儿!” 王晨曦一听这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狠狠地白了老耿一眼,便扭身走了回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老耿凑到赵喆耳边嘀咕道: “这女的,脸也太酸了点儿。” 赵喆摸了摸腰间,那失而复得的手枪。撇了撇嘴,倒也没接老耿的话茬。 心里只觉得——这王晨曦,虽然脾气暴躁,性格跋扈,可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王家好歹也算是家财万贯,但她这堂堂千金大小姐,却要在这危机四伏的古墓里折腾。 那股子坚毅果敢的劲儿,怕是比起有些大男人,还要更胜一筹。 一边想着,赵喆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这阴阳眼,究竟对那王老太太有何等重要的意义。值得让她舍出自己的宝贝孙女,下墓搏命。 赵喆一边琢磨着,一边把手搭在了腰间那失而复得的枪上。 看着那精致小巧的枪身,感受着那坚硬的金属套筒的温度,心里瞬间添了不少底气。 可就在赵喆重新抬起头的瞬间,眼神却无意间瞟见了圆滚滚的老k。 只见他背后的背包底下,正挂着块软踏踏、红彤彤的东西。 血肉模糊! 第五十七章 胖凤 然而此刻的当事人老k,竟还全然不知。 悠哉悠哉地,挂着一块烂肉四处溜达! 赵喆心下一惊,急忙开口提醒道: “老k!你看你屁股后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不仅吓了老k一跳。队伍里的人,也纷纷向他身后望去。 鲜红色的肌肉,纹理还清晰可见。上面竟还连着,一块颇为白皙的皮肤组织。 就像是早市肉摊上,刚宰下来的带皮猪后鞧。 好巧不巧的,被老k腰后安全扣,给勾了个结结实实。 “靠!” 老k看见自己屁股后头挂着的新鲜大肉块,猛地一惊,扯着脖子喊道: “哪个货!肉掉了都不知道?!” 一边高声嚷嚷着,一边忙不迭的将那还在渗血的肉块,从身后摘了下来,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众人看着地上那血淋淋的肉块,急忙360°地全面自我体检起来。 可一个个的,却都毫发无损!也没见哪个缺胳膊少腿。 赵喆心里愈发觉得奇怪,那肉块看样子十分新鲜。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的。 于是,赵喆转移目光,环视打量起周围的人群来。 突然,赵喆双眼倏地睁大。几乎是跳着脚,喊了起来。 “不对!” “缺了俩人啊!” 这最后五个字,如同一记惊雷,在这洞穴之中轰然炸开。 大伙的脸色,也霎时间,难看起来。 一、二、三、四...... ......十二...... 十三! 之前从那天通井口,按组下井时,分明是有十六个人。 不算刚被砂毛蛭弄死的小子,那也应该有十五个才对! 可现在这河岸之上,赵喆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也都只有十三人! 大伙震惊得面面相觑的同时,老方猛地一拍脸。 转过身去,冲着那暗河连连唤道: “胡子!!” “二毛!!” 然而,除了那湍急的水流声音外,根本无人应答。 良久,老方惨白着脸,回过身来。 那双斗鸡眼里,满是血丝,几乎要爆了开来。 声音沙哑且颤抖地,冲着大伙说道: “胡子和二毛......没了!” 紧接着,走到地上那肉块边,嘴角抽搐地喃喃道: “这肉,哎呀......” 话还未说全,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握拳,咚咚捶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喆听着他的哭喊,这才知道—— 胡子,就是之前那汉奸模样的小子。二毛,也是老方这次给带来的。 这俩人和老方,是自小一起光腚和稀泥的玩伴儿,亲如兄弟。 三人平时,都在一家小型汽修店里做活。 老方自己倒是有点儿下斗的经验,可另外那两个——纯属白板。 三人凑在一起喝酒扯淡时,每当听到老方那些颇有夸张成分的下墓经历。 胡子和二毛,那是听得眼睛都发直。 不止一次跟老方商议着——有机会带上他俩,下地去开开眼界。 这次老方从可心那里得来消息,听说王家要下大墓,正在招兵买马。 于是,心里一合计,刚好带上胡子和二毛! 一方面,省得那俩家伙总说自己乱吹牛皮;另一方面,也能一起来捞点宝贝,回去改善改善生活。 到时候,下到墓里,哪怕抢不到宝贝也不怕。 光是这王家给的辛苦费,也足够这哥仨快活一阵子了! 结果不成想,这主墓室还没进,棺材板儿还没开,人就齐刷刷地没了! 活生生的两个大小伙子,就只剩下了这屁股大的一块肉。 暂且不论,三人的感情到底是如何深厚。 光是回去和他俩家里人交代的事儿,就够老方头疼的。 看着号啕不已的老方,和他面前那块皮肉。 恐惧,开始在众人心底不断发酵。 胡子和二毛,一准儿是死在了这地下暗河里。 可这暗河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做到——不声不响地夺了两条人命! 大伙刚刚过河时,甚至连他俩呼救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这两个人,就好像被这暗河底的什么东西,给一口生吞了一样。 赵喆看着那奔流的河水,心里一边感到可疑,一边暗暗觉得后怕起来。 定睛看向那暗河,却也未见异样。 于是,赵喆顺着河流的走向,洞体向两端望去。 只见这河流横穿洞穴,从左侧山体内壁的溶洞流入,再通过右侧岩壁上的洞口流出。 无法辨认这暗河起源于何处,也不知最终将会流向何方。 “别耽误时间!就算水里有吃人的东西,它也上不了岸。” 王晨曦开口唤着心思重重的众人,指了指身后那白玉墓门,开口说道: “进主墓室,才是正事!” 说完,便率先举起手电,向那近三米高的白玉门走了过去。 众人闻言,也都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背后岩壁脚下的主墓门上。 老方也抹了抹眼泪,神情复杂地又看了几眼那坨肉,起身跟了上来。 走到近前,大伙才发现,这白玉墓门上,竟还雕着细密精巧的图纹。 赵喆定睛辨认,随即发觉——那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朱雀! “这凤凰雕得可有点儿胖啊......” 站在一旁的皮蛋,看着那白玉门上,如同短腿鸸鹋一般的纹样,开口说道。 “不是凤凰,这是朱雀。” 赵喆用手电扫着那门上细密的纹理,开口解释道。 “朱雀也叫朱鸟,虽然和凤凰同属神兽,可这二者,却并不能混为一谈。” 《风俗通义》中便早有记载: 朱雀五分其身,以三为上,以二为下,三天两地之义也。上广下狭,是尊卑之象。 中翅八寸,象八风。腰广四寸,象四时。轸圆象阴阳转而不穷。 “朱雀的体型,其实就相当于是四六身。身长腿短,上宽下窄。看起来,自然会显得有些魁梧。” “朱雀作为天之四灵之一,其本质就是南方苍穹。古人坚信,它能够引导死者的灵魂升天,予人长生。” “所以古墓之中,经常会刻画一些朱雀图腾。寄托的,就是墓主渴望死后灵魂不灭,升天成仙的诉求。” 赵喆说着,稍一停顿,定定地看着面前这巨大的白玉墓门。 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所以这门,就是十绝门之中的......” “朱雀赤焰门!” 身旁的王晨曦,突然目光镬烁,抢先开了口。 转而笑靥如花,神色欣喜的看向老赵: “赵伯,就有劳您了!” 第五十八章 朱雀赤焰门 众人矗立在那白玉门前,驻足凝视。看着那上好的玉胚,垂涎欲滴。 却无一敢伸手上前触碰。 或许是由于“十绝门”的诡诞传说,所以全都心生畏惧,纷纷和那门保持着安全距离。 赵喆望着面前这道并不大起眼的主墓门,陷入了沉思。 这白玉门,看起来,并无太多稀罕之处。 虽说如此巨大的一块完整羊脂玉,确实是稀世难求。 可这玉门之上,朱雀纹样的雕工,却平平无奇,只采用了常规的浮雕技法。 虽然纹样体量较大,雕工精致。也算得上栩栩如生,霸气恢弘。 可总觉得与它那“十绝门”的名衔,有些不大相称,甚是稍显简陋平庸。 赵喆还记得古籍译本中,朱雀赤焰门的描述,可以说是精绝奇妙—— 借朱鸟之血,封涂主门四壁。 炼朱鸟之骸,深埋骨烬三尺。 自可万代庇佑得安枕,魑魅魍魉毋敢扰。 不入黄泉走轮回,扶摇直上九天,逍遥为仙。 赵喆仔细观察起这白玉门与岩壁之间的衔接处,却并未发现——被朱雀血封涂过的痕迹。 难道,是这墓门铸造的时间太久远,血迹早已经淡化? 还是说,这朱雀血封门,只是一种噱头? 毕竟朱雀这种东西,只活跃于上古传说之中。具体是否真实存在,都没有定论。 想见一眼怕是都难,何况是取血焚骨? 古人的传说中,多多少少都会融入很多想象和夸张的成分。 事实与水分各占几何,还真很难说。 哪怕暂且不去深究,这筑门方法的可行性。 光是译本里记载的开门方法,就足以让赵喆脑壳生疼。 海之蛟龙,丘之盲龙,骨血合融。 祭朱鸟之灵,解其魂缚,方得启。 眼下这墓里,上哪去倒腾两条龙出来? 简直就是唾沫粘知了——没法办! 赵喆不禁皱起眉头,挠着头发,犯起了难。 回头只见老赵,正站在那暗河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河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这河里......有龙?” 赵喆快步小跑过去,凑到老赵耳旁,悄声问道。 老赵却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锁,望着那暗河出神。 “我说海爷,您可在这看了半天了。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您知会一声,也算不丢人。” “毕竟现在新时代了,您那些老法子行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皮蛋看着老赵木头人似的背影,也凑了过来。露出一排白牙,笑着开口说道。 “倒斗这事儿吧,虽说您得算老资历,但到底也得与时俱进嘛。” “您的路子要真走不通......咱分分钟给这什么十绝门炸开,不是难事儿。” 老k见状,也来了精神。“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肚皮,胸脯一挺。相当得意地,接茬白话了起来。 老赵听完他这话,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眉毛一挑,望向老k。 一边对着那白玉门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一边开口说道: “炸吧。” “咱们就搁这搞个大通铺,一起把腿儿蹬了。我看这地方,风水挺好。” 老k一听这话,倒是被噎得够呛。 撇起嘴来,刚要反驳。沉默良久的秦淮,却开了口: “这朱雀赤焰门,先不说你能不能炸得开。” “这门所在的岩壁,是天然的承重墙结构。你一炮下去,估计门还没开,洞就已经塌了。” “你们再看这洞穴顶,就算炸药的分量把握得好,没把这洞穴炸塌。那也免不了,被活活钉死。” 大伙一抬头,这才发现,洞穴顶,竟密密麻麻的,倒挂满了尖锥状的岩石。 看起来,就和那溶洞里面的钟乳石柱一模一样。只不过材质上,都变成了坚硬的岩锥。 虽说这些石头,总体上还算稳固,轻易不会掉落。 但如果被炸药的冲击力给一震,可就不好说了。 估计到了那个时候,这岩洞里,妥妥的就是一个大型穿肉串儿现场。 看着头顶遍布的岩锥,众人不禁哗然。 立即全都向着那些岩锥相对稀疏的位置,挪动起来。 老赵终于也将目光从那暗河,转移回来。 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块肉,又从包里掏出一根尼龙线来。 拿起匕首,在那肉上扎了个洞,将绳子穿过,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死结。 紧接着在自己的左手掌心,毫不犹豫地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只见老赵左手攥拳,将掌心流出的血,分散着滴在那肉块上。更是在那尼龙绳上,狠狠撸了两把。 最后,扯出一截绷带。将自己的伤口缠了两圈,做简单止血。 几乎是一口气,完成了这些动作。老赵扯着那尼龙绳,麻利起身,扭过头来。 “你们几个搭把手,一会儿反应快着点!” 说着,手指飞快地逐一划过秦淮他们三人,还有皮蛋和可心。 几人虽说都立即点头答应,但却也不清楚,待会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齐刷刷地看向老赵,等着他开口交代。 “一会儿,我钓它上来,你们一定看准了!” “千万等它上了岸,再开枪。要是掉进暗河里,那就难捞了!” 老赵甩了甩手里的尼龙绳,看向赵喆和队伍里剩余的人。指了指洞穴右侧石壁上的溶洞,严肃开口道: “都尽量躲远着点儿!” “万一要是老天爷不赏脸,我们几个失了手。那就赶紧顺着这暗河往下游,没准儿还能逃得出去。” 说完,目不转睛地看向赵喆,又补了一句:“记着!谁也别顾谁!” 赵喆一边极其认真的点着头,一边琢磨起老赵的架势。 看来,他这是准备拿那块肉,去钓那暗河里的“蛟龙”! 蛟龙即蛟,本质上是拥有龙族血脉的水兽。在向龙进化的过程中,形成的另一神话物种。 虽然古籍之中所记载的蛟龙形象,大多各不相同。 有的说它细长有四足,马首蛇尾。 也有的说它身披鳞甲,头有须角,五爪。 尽管描述各异,但都坚信蛟遇雷电暴雨,必定扶摇直上腾跃九霄,渡劫后即可化为龙。 所以,长久以来,就成为了祥瑞的象征。 在古时,更是帝王统治的化身。 赵喆暗自思量着,不敢置信的同时,竟还生出一丝隐隐的期待! 定睛望去,只见老赵已经拎着那钓饵似的尼龙绳,站在河岸边。 秦淮他们也都分散站开,呈扇面状,围绕在老赵的身后。 几人的手指已然搭在了扳机之上,一触即发! 第五十九章 致命一击! 老赵将那尼龙绳上的肉块抡了起来,仿佛车轮一般逐渐加速。 “噗通!” 随着老赵手上一松,那肉块随即坠入河心。 沉寂。 整个洞穴,都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之中,只剩下彼此“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那河面上的波纹,似乎有了异样。 毫无规律地扭曲起来!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老赵扯起那原本松弛的尼龙绳。转头背离暗河,飞奔而去。 轰鸣的水声,旋即响起。 一颗足足有汽油桶子大小的黑色大脑袋,从那暗河当中,猛然窜出! 额头上竖刻着三道——烈焰般赤色花纹! 两只西瓜大小的深褐色眼睛,深邃地透着寒芒。 通体黝黑,背上脊椎的部位,却笔直的耸着一道火焰色的红纹。 体表无鳞,但极其粗糙,那样子像极了大癞蛤蟆! 一只粗壮如廊柱的五趾前足,猛然踏上岸来。那前足落下的一瞬间,赵喆明显觉得脚下都剧烈一颤。 赵喆看着它那醒目的红色斑纹,心里一紧—— 那分明,就是一只大得骇人的红背蝾螈! 单单是眼前,露出水面的半截身子,就已有两米多长! 牛角一般的尖钩状指甲,锋利无比。似乎一爪下去,就能将人的肠子给剜了出来。 先前失踪的胡子和二毛,现在一准儿就躺在这玩意黑又亮的肚皮里! 而这体型惊人的红背蝾螈,此刻正怒目圆瞪。缓缓爬出暗河,直冲着老赵手里的肉块蓄势奔来! 队伍之中的人,纷纷被这大家伙,吓出了一身冷汗,愣在原地。 直到秦淮和可心他们的枪声,接连响起,这才飞快地向四周的角落退去。 赵喆看着那全长近五米,宛如史前恐龙一般的红背蝾螈。一边心生畏惧,一边替老赵他们捏了一把汗。 一发发子弹,如同雨点一般,打在那玩意的面颊和胸口之上。 霎时间,血花四溅。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无奈,这东西的体格太过庞大,更是皮糙肉厚得厉害。 十几发子弹下去,却只能是射穿表皮,根本无法造成致命的打击。 那红背蝾螈,也被崩得瞬间红了眼。不停地嘶吼咆哮着,直奔距离最近的秦淮飞奔而去。 几乎是顷刻间,就已经冲到了秦淮面前,抬起前爪作势就要拍下。 秦淮的反应速度倒是极快,一边对着那蝾螈脑袋继续开了几枪,一边猛一矮身。 一个漂亮的滚翻,便闪到了另一侧,避开那致命一爪。 失利的愤怒,更是让那红背蝾螈,一秒陷入了暴走状态。 一边摇晃脑袋,冲着老赵他们几人左冲右突,不停挥舞着利爪;一边抡起尾巴,急促地拍打起地面。 老k和老耿见状,也大骂一声,不约而同的提上枪,冲了上去。 整个洞穴之中,枪响、咆哮、还有那尾巴拍打地面的轰隆声,此起彼伏。 那红背蝾螈虽然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可却依旧凶猛,战力惊人。 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起来,仿佛已经能够嗅到死亡的气息在不断靠近。 眼看着头顶上的石锥,已经开始有了轻微晃动迹象,正不断地落下细小的块状碎石。 队伍里有几个胆小的,早已撤到那下游墙角处的河岸边,瑟瑟发抖。 眼见形势不妙,竟纵身便跃入那暗河之中,不见了踪影。 老赵他们,也被那红背蝾螈紧逼驱赶得,有些应付不来。 赵喆急出了满头的汗,暗叫一声:“不好!” 随即掏出枪来,冲着那蝾螈的后脑勺,便开了一枪。 那家伙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突袭,给惊了一下。 猛然扭头,怒火喷薄的双眼,就盯上了白玉门前,形单影只的赵喆。 仰天大吼一声,便准备先来解决了这颗软柿子。 站在另一旁的王晨曦,一边伸手指向赵喆身后,一边急切地喊道: “包!” “老k的包!” 赵喆一回头,只见老k的背包,正躺在地上。眼前瞬间一亮,抓起那背包挂在胸前。一边脚下飞快腾挪闪躲,一边伸手把包拉开。 果然,一捆雷管模样的东西,就埋在一堆压缩饼干中间! 有救了! 赵喆瞬间觉得血液全涌上了头,激动得,手都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那种绝处逢生的快感,顷刻间席卷全身! 一边回手冲着那红背蝾螈的大脸,连开两枪;一边往王晨曦的方向,快步跑去。 那红背蝾螈腹背受敌,愈发惨烈地连声怒嚎起来。 赵喆看准时机,抡圆了膀子,铆足了劲。将整捆雷管,都冲着那血盆大口飞掷而去。 仗着高中篮球校队的那点儿老底,那雷管还真就不偏不倚地进了嘴。 几乎是同时,王晨曦抬手接上一个漂亮的点射。 “轰!” 一声闷响,那红背蝾螈的脑袋,像颗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猛然炸开! 大块碎裂的皮肉,混同着脑浆和鲜血。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喷溅得四处都是。 那原本气势汹汹的红背蝾螈,转眼间,就被爆了头。 硕大的身体,仿佛被人抽出脊髓一样。猛然一抖,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惊魂未定的众人,愕然看着那蝾螈的尸首出神。 少顷,纷纷转头看向赵喆,眼里尽是感激和赞赏。 “牛掰啊!” 皮蛋几乎都快笑开了花,望着赵喆连连开口夸赞起来。就连秦淮,也冲着赵喆竖了竖大拇哥。 一旁的王晨曦,竟一个箭步冲到了赵喆身侧。眉目含笑,仿佛两道弯月,用肩膀撞了赵喆一下。 话音轻快而活泼,神色之中颇有几分俏皮。像个开口说道: “嘿,合作愉快!” 这突如其来的拥簇与热情,直叫赵喆冷不丁有些眩晕起来。 本以为这趟,跟在老赵和秦淮的屁股后面,保住小命就是万幸。 结果,在这生死关头,自己反而成了逆转乾坤的功臣。 赵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咧嘴笑着,喃喃说道: “歪打正着。” 然而此时,老赵却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赵喆的肩膀。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 “兔崽子,关键时候,还顶点用!” “该说不说,你这一炮,放的好!” 第六十章 死马当活马医 看着地上那脑袋被炸得稀烂的红背蝾螈,赵喆心里终于明白过来。 这大概就是译本之中所说的——海之蛟龙。 虽然与想象中的情况,相去甚远。但道理上,倒也是说得通。 这红背蝾螈从外形上,便与神话图腾中的龙,极其相似。 而且,通常情况下,蝾螈的寿命极长。 放眼整个自然界,大概也就是龟类能与之相匹敌。 长寿的特质,加上与龙神似的外观,唯独体型往往较小。 因此,一直以来,都不乏有人将蝾螈称为——龙崽子。 眼前这近五米长的大家伙,估计至少得活了个百八十年。 按照辈分,估计老赵都得问它叫声大伯。 壮硕的体格,凶悍的性情,着实不乏真龙风范。 “嚯,这跟井底那一堆比起来,得是爷爷辈儿的了!” 皮蛋说着,走上前去,用脚拨了拨那红背蝾螈的前爪,不由感叹起来。 “海爷,那您看,咱现在是不是可以开门了?” 老k望着那大得离谱的尸体,颇有些迫不及待,急切地朝老赵发问。 不料,老赵却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还差一样东西。” 说着,便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长呼一口气。 “盲龙?” 赵喆见状,立即走到老赵身旁,开口问道。 老赵咂了咂嘴,冲着赵喆点了点头,缓缓回答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盲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但是,我估摸着——如果不是蜥蜴,那就是蛇!” 老赵说着,四下环视着,深感头疼地低声叨咕着: “可就咱们现在这山洞里,这两样,恐怕是一个也没有。” “没有盲龙血,这门也还是开不成。” 看着他那发愁的神色,大伙也焦急了起来。 临门一脚,哪能就这么卡了壳? 于是纷纷四处打量起来,仿佛一只扫雷大队,认真寻觅着周围有没有可疑的孔洞。 然而,这河岸乃至墓门所在的岩壁之上,都严实合缝。 根本没有蜥蜴或是蛇类,能够藏身的空隙。 就在众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快要抓狂的时候。 赵喆瞄着那暗河下游出口处,溶洞边的地面,突然眼前一亮! 下一秒,便如同脱缰野驴一般,直奔那洞口而去。 猛一矮身,伸出手来,在那岸边地面上飞快一抓。 随即面露喜色,转身快步跑了回来。 冲着老赵他们,举起手里那根灰紫色、手擀面样的东西,兴奋地开口说道: “这个!应该也行!” 大伙定睛一看,原来,赵喆手上拎着的,竟是一只极其肥硕的大蚯蚓! “开什么玩笑?就这?!” 皮蛋看了看赵喆手里那蚯蚓,眉毛都快撇成了八字,连连质疑道: “你拿它的血开门?那都不如剌他一刀,好歹这家伙还属龙。” 说着,拍了身旁的老k一把,深觉离谱地斜眼望着赵喆。 老k一听皮蛋起了幺蛾子——要拿自己放血,立马把那胖脸拉得老长。 狠狠地翻了皮蛋一眼,但随即也扭过头来,冲着赵喆说道: “甭听他瞎咧咧。” “可你这法子……怎么看,它都不大靠谱啊!” 赵喆看着对面那一道道质疑的眼神,甩了甩手,开口解释道: “你也别看不起蚯蚓。麻雀虽小,可五脏还俱全。这东西本来就有个外号,叫地龙。” “而且,准确来说,他比蜥蜴和蛇都更符合盲龙这个名字。” “由于长期生活在地下,它的脑袋早就已经退化。根本就没长眼睛,自然当得起这‘盲’字。” “至于头部前端的凸起,则是它的嘴,也叫作口前叶。压根没有视觉作用,充其量只能用来挖土钻洞,搜寻食物。” 赵喆说着,转头看向老赵,目光坚定地断言道: “如果红背蝾螈,就是海之蛟龙。那我觉得,丘之盲龙,应该说的——就是它!” 老赵看着那蚯蚓,静静听完赵喆这一番推断。 思虑片刻,竟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没准儿!” “死马当活马医,杀了试试!” 说完便放下背包,把之前到手那宣德炉掏了出来。 从赵喆手里接过那蚯蚓,扔进炉内。 掏出匕首,便像剁饺子馅儿一样,猛戳起来。 不一会儿,那粗壮的蚯蚓,就已然变成了一摊汁水丰盈、难辨形状的肉泥。 老赵抬手将那宣德炉交给赵喆,带着他径直向着那蝾螈尸体走去。 “帮我接着。” 说完,便在那蝾螈胸口狠狠地捅了一刀。 拔刀的瞬间,鲜血便如泉眼一般,奔涌而出。 赵喆端着那宣德炉,没一会儿,就接了个满满当当。 随即,双手捧着炉子,极力保持平衡,站起身来。 向着那主墓门,缓缓踱步走去。 依照古籍译本所载——只要将这混合的血浆,涂在白玉门的朱雀图腾上,应该就能够顺利开启墓门! 赵喆想到这儿,心里不由萌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 究竟这混合的血液,是如何能解朱雀魂缚? 这紧闭的白玉门,将会以何种形式开启? 朱雀赤焰门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十绝门的禁忌,究竟又是源自何故? 激动与兴奋,未知与忐忑。 奇妙的情愫交叠驱使着,赵喆迫不及待,竟徒手伸进那宣德炉内。 全然不顾猛烈刺鼻的血腥味道,还有那引人作呕的粘稠触感。 右手沾满血浆,作势就要往那白玉门的朱雀图腾上抹去。 然而身后的皮蛋,却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抢过赵喆手里的血炉。 用力将赵喆拱到一边,狡黠地飞了个眼,笑着开口说道: “是要往这鸟上涂吧?” “你个儿不够高,我来!” 说完便仔仔细细地,用手沾着混合的血浆。自上而下,往那朱雀纹样上仔细涂抹起来。 赵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土匪行径,弄了个猝不及防。 看着他上下翻飞的血红巴掌,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皮蛋这小子,一方面是想抢占先机。 只要这大门一开,自己便可以最先冲进主墓室里。倘若有什么稀世的宝贝,也好顺利收入囊中。 另一方面,对于他们这些职业倒斗的人来说。能在不使用暴力手段的前提下,亲手开启主墓门。 往后这大半辈子,可都是相当值得吹嘘炫耀的谈资! 第六十一章 浴火飞天 看着皮蛋那得意洋洋、满怀期待的背影。赵喆虽有些不爽,倒也没去开口斥责。 回头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老赵,心说也罢。 毕竟这十绝门,既然能成为赵家世代的禁忌,自己不去沾手,其实也不算憾事。 只见皮蛋像个瓦工,把那朱雀图腾,一丝不落地涂得通红。 直到将那宣德炉里的血浆,用得一滴不剩。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将那香炉还给了赵喆。 然而,那白玉门,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十秒...... 二十秒...... ...... 足足过了一分钟的光景,竟依旧岿然不动。 站在门前翘首以盼的众人,脸上的期待神色,缓缓消失殆尽。 最终,都转变成了困惑与质疑。 “我就说你那蚯蚓不靠谱!现在这咋弄?” 老k焦躁的甩着手,盯着那血色朱雀,不耐烦的左右踱步起来。 皮蛋也是满脸的不悦,瞧了瞧自己那又臭又脏的血手。歪着脑袋,看向赵喆,连声埋怨: “合着我这么半天,白忙活了。你这不是坑人呢么?”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来。眉头紧锁,甚是嫌弃地开始冲洗手上的血浆。 赵喆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难不成,还真要怪自己,给出错了主意? 然而,就在此时,那白玉门内竟传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喀哒”声! 大伙的目光,霎时间,全都聚集在那墓门之上。 只见那鲜红的血浆,似乎在那朱雀纹路上,形成了一个闭环。 沿着凹陷,循环不息地流动起来!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讶异至极。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洞穴穹顶之上,竟响起了一声极其高亢的鸟鸣。 那鸣叫声,如泣如诉,似怨似抑。 下一瞬,一只形如烈火的血羽朱雀,竟从那白玉门内,振翅而出! 通体血红,光芒耀眼。 一时间,竟无法分辨的清,它身上生着的究竟是羽毛还是烈焰。 浑圆的双眸之中,仿佛有金色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烧。 只见那朱雀,飞速夺门而出,径直撞向了正在洗手的皮蛋。 皮蛋根本来不及躲闪,一个趔趄,便重重跌倒在地上。 极其痛苦地侧身蜷缩在地面上,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而那朱雀,在将皮蛋撞翻后,又是一声凄厉长鸣。 速度丝毫不减,昂首飞天。冲着暗河对岸的主墓道,扬长而去。 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那幽暗的墓道口内。 已然傻眼的众人,少顷,才回过神来。 再一回头,却发现——那白玉门正中的朱雀图腾,不知何时,已了无影踪。 只剩下一个极其规整的圆形洞口,开在那墓门之上。 洞口边沿,隐隐泛着一圈墨色。洞口之内,则是一片漆黑。 秦淮举起手电向内照去,已然能看到门后主墓室的内景。 而皮蛋,正痛苦异常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喆低头仔细一看,却发现他的瞳孔,似乎都开始有了浑浊、扩散的迹象。 王晨曦和老k急忙围上前去,蹲在皮蛋身旁,检查起伤势。 “皮蛋!你给老子说句话!别装哑巴!” 老k的脸色都开始变得铁青,急切地连声吼道。 然而皮蛋却丝毫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嘴角不断还在渗出殷红的鲜血。 老k眼看着皮蛋仿佛马上就要歇菜,急得像条疯狗一样,扭头冲着赵喆咆哮起来。 “就你给出的馊主意!你倒是赶紧救人呐!” 说着就猛地起身,揪起赵喆的衣领,一把给按在了皮蛋身旁。 赵喆看着那地上奄奄一息的皮蛋,大脑里一片空白。 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缓过劲儿来。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刚才那一幕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你逼他也没用,救不活了。” 站在一旁的老赵,冷不丁地幽幽开了口。这话一出,王晨曦和老k都愕然向他看去。 王晨曦更是思虑重重,急切地追问起来: “赵伯,刚那朱雀,为什么偏偏就冲他去了?” “如果真想杀人,也应该像那红背蝾螈一样,广泛发动攻击。为什么会对我们都视而不见?” 只见老赵掏出一块压缩饼干,一边嚼着,一边瞟了眼旁边的蝾螈尸体,淡然回答道: “连龙都是假的,哪来的什么真朱雀。都是幻觉!” “要怪,也只能怪他不信邪。” “十绝门,从来都不是白开的。” 赵喆听完这话,抬头看了看那诡异的中空玉门。 又转过身,瞟了眼那叠满砂毛蛭的墓道断崖。 瞬间,豁然开朗。 这门上,压根儿就没有雕刻过什么朱雀纹样。 刚才那浴火朱鸟,破门而出的场景,也从未真实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魇! 皮蛋现在的惨状,也并非是外伤导致的重创,而是中了毒! 他那原本沾着血浆的手掌,此时此刻,已然黑得透亮! 多年以前,赵喆就曾听老爷子说过一种匪夷所思的奇淫巧技。 本质上,和障眼法很是相似,但却比巫蛊之术更能夺人性命。 有一些古墓在建造之时,为了防盗,会不惜重金,请来精通“术法”的高人。 在棺椁、墓墙、乃至甬道的地面之上布下“夺魂阵”。 一旦盗墓贼不慎中了招,便会暴毙而亡。 听起来,很是耸人听闻,难以置信。但实际上,原理却不难理解。 首先,便是通过障眼法,使盗墓贼产生错觉。 那白玉门上的朱雀图腾,便是一道活生生的陷阱。 原本大敞四开的空洞,在产生幻觉的众人看来,却是一幅逼真的朱雀浮雕纹样。 而那洞口边沿的墨色痕迹,毋庸置疑,就是害了皮蛋的剧毒。 在幻觉驱使下,皮蛋浑然不觉地拿那血浆,在白玉门上涂了个寂寞。 不料却把那剧毒,全给沾在了掌心上。 毒素由皮肤侵入体内,短短几分钟,便能够深入肺腑。 赵喆看着皮蛋逐渐苍白的面孔,和已然停止起伏的胸膛,不寒而栗。 耳边不断传来老k近乎崩溃的呼喊,还有其余人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一旁的王晨曦,用力揉捏着眉心,沉思片刻,不解地开口问道。 “可刚才那朱雀图腾,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洞穴里,既没有古怪的味道,也没有奇怪的声音。” “根本没有理由......” 还没等王晨曦把话说完,赵喆便已经明白了她的疑虑。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向一旁努了努下巴,缓缓开口。 “原因,在这儿。” 第六十二章 龙王劫道 只见赵喆径直望向一旁奔涌不息的暗河,眼神深邃而笃定,继续解释道: “能让所有人都致幻的,只能是这条暗河。” “这河水,有问题。” “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但不存在于墓穴之中,而是源自于古代水运。” “早在唐宋时期,便有——‘奇哉水蛊,财货我属。’的说法。” 5万多条河流,近千个大小湖泊,如此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也注定中国悠久且蓬勃的水运发展史。 曾在河姆渡出土的木浆,就足以证明—— 早在7000多年前,东南沿海的渔民便已经开始使用乘风破浪,出海渔猎。 春秋时期,水运愈发频繁。 到了汉代,就已经有了坚固的船舶,风帆和平衡舵也开始投入使用。凭借季风,便可远航到日本、朝鲜、东南亚和南亚各国。 时至明初,郑和七次下西洋。 200多艘渔船,2万多人的庞大船队,历访30多个国家。 堪称世界航海史上的光辉壮举,直接促使我国古代的航海事业走上飞速发展的康庄大道。 然而如此浩瀚悠久的史诗长河中,却也曾在唐宋时期,出现过令人恐惧的异象。 有了隋炀帝猛凿大运河的基础,唐朝一开国,便轻松顺利地对全国范围内的水运,进行了一波系统规划和升级。 唐政府更是设立了自上而下,完备的管理和执法机构——水部、都水监和水路转运使司。 制度与机构的健全完善,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使得大唐的水运蓬勃发展。 长江流域,便成为了盐茶贸易最为集中的地方。 盐舶茶船,终日贩运兴旺。 唐代宗大历末年,光是扬州港每年所征收的盐税,便足以占天下赋税的一半。 水运商贸的繁盛,可见一斑。 但与此同时,看着长江之上络绎不绝的货船。也有人,动起了歪心思。 大约是在文宗时期,长江中下游,有一个名叫虫龙寨的地方。 居住着百十户古苗濮蛮,终年不与外界往来,相传甚是精通巫蛊之术。 突然又一年,虫龙寨附近的水域,开始频频发生载货商船莫名沉没的诡异现象。 等附近衙门派人来实施打捞时,却发现船舶之上,所有的贵重财货竟早已被洗劫而空。 只剩下些不值钱的杂物,还有船员们的尸体。 起初还怀疑是江上有水盗,谋财害命。 然而很快,这个臆测便被推翻。 原因就在于,每一具尸体,居然全都毫发无损。相当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由于根本没有致命外伤的痕迹,船员们的死因,也就成了不解之谜。 经过周密的调查,却仍旧毫无所获,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仿佛这江底,存在一个专门吞金的黑洞。 大大小小、所有遇难的商船内,都无一例外的,连个铜板儿的影子也找不见。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更是有传闻说: 这虫龙寨前的长江底有个恶龙王,要收过路财。 来往的船只,哪个要是不识趣,没有主动投下金银财宝进献。 那怕是要惹恼了龙王,白白送掉性命咧! 渐渐地,虫龙寨就成了长江之上,令船夫们闻之色变的地标。 但凡能够绕道而行,哪怕要在路上多花个把星期,也必定毫不犹豫! 这诡异的怪相,一直持续了数年之久。 直到有一天,堂堂羽林将军老丈人家的三艘货船,全都栽在了这片水域。 船上伙计们的尸首,一个不少。 船里载着的金银器皿,毛都不剩。 终于,事儿彻底闹大了。 羽林将军听闻噩耗,震怒难平。 看着成天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的将军夫人,更是心疼得要命。 虽然听闻了江底龙王的传说,但这将军却是个不信神佛的耿直倔汉。 对那传言嗤之以鼻,连连拍案怒吼:“必有狗贼作祟!” 遂命令手下的将士,即刻启程,快马赶往事发地。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兴风作浪的家伙给揪出来! 更是放出了狠话——这事儿,要是查不出个真相,那就一个都不要回去当差了! 将士们纷纷叫苦不迭,心里直念叨—— 这龙王爷的罪,哪个治得起? 但也都不敢违令,只得硬着头皮去查。可查了一个多月,却依旧毫无进展。 途经的船只,依旧接连不断的莫名沉江。 就在一日午后,将士们在那江岸边休憩。 一边大发牢骚,哀怨将军太过固执;一边对着江水作揖,求龙王爷高抬贵手。 就在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白眉老头,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看着围坐一团,愁眉苦脸的一众将士,连连摇头,仰天大笑起来。 “谬哉!何来龙王劫道索命?” 一群人被这突然出现的老头吓了一跳,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那是气不打一处来。 两个年轻气盛的小伙,直接起身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合力给那老头摁在了地上。 正准备大动拳脚,把那小老儿狠狠收拾一顿,借机泄了心头压抑已久的怨愤。 然而,领头的那将士却开口大喝一声,厉声制止。 冲着那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莽撞行事。 快步走上前去,一边道歉,一边将那老头扶了起来。 微微颔首鞠躬,谨慎开口。 “老先生何出此言?” 那老头看了看身边这颇讲礼数的年轻人,眉眼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只脏兮兮的锦囊,递了过去。 “以此投江,复命去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领头的将士,拿着香囊,冲着老头的背影高声唤道: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若能解我等之急,他日必登门道谢!” 然而只见那老头抬起瘦如竹竿的手臂,草草一挥。 佝偻的身影,竟瞬间,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下可把大伙给看傻了眼,面面相觑,心说: 这难不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遇上了仙翁相助? 于是一拥而上,急匆匆地打开了那锦囊。 只见锦囊之中,装着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石块。 闻起来,似乎还有一股异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 “世间本无邪祟,只怪人心可畏。” “虫龙水蛊,毋惊毋扰。以此石投江,万事自得解。” 这下,将士们纷纷激动起来。 虽说大伙一个个,也都是外乡人过河——心里没底。 可还是立即遵照那老头的指引,把那石块,给投入了江心之中…… 第六十三章 虫龙谜寨 说来也怪,自打那石头进了江。 虫龙寨门口这片水域,倒还真是安宁了起来。 平静祥和的日子过了个把星期,将士们眼看着灾祸已除。 这沉船的悬案,一准儿就是那虫龙寨里的古苗濮蛮搞的鬼! 真相大白,苦日子可算是熬出了头。 大家伙心里面,甭提有多高兴。 借着酒劲,一个年轻的毛头小伙子,更是提议—— 直接去那虫龙寨兴师问罪,把罪魁祸首一并给抓回去。 没准儿啊,这将军一开心,还能重重有赏! 可领头的将士却立即摇了摇头,心里觉得—— 既然老仙翁给的石头如此管用,那“毋惊毋扰”的警示,就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况且,将军当初也只是下令来查明真相。现在赶快回去交差,才是上策。 大伙一合计,心说也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赶紧回家,那才是最好。 于是,把那老头给留下的字条和锦囊,当个宝贝似的,给妥善收好。 一群人喜滋滋地赶了回去,跟将军复命。 羽林将军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那脏兮兮的锦囊,和笔力遒劲的字条,沉默起来。 虽然自己不信神佛,可这“老仙翁”倒真把沉船的怪象,用一块石头子儿给平了。 回想起来,还真是有段时日,没再听到过船只沉江的消息。 虽说这事态已经明朗,怪象也就此消失。 但这羽林将军的心里,还是不大甘心。总惦记着,想要去那虫龙寨一探究竟。 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连自己家的船,都敢祸害! 犹豫数日,最后还是一拍桌子。带上一队得力手下,再下长江。 然而,等到一行人赶到那虫龙寨。跋山涉水来到寨口之时,正是晌午。 结果却发现,这寨子里,竟已空无一人! 羽林将军带着众人,心里疑惑不已—— 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村子,明明是午休的时段,竟然连个鬼影也没有! 于是,大伙把这寨子地毯式的搜了个遍。 倒是真给找到了不少,大件的金银器皿。 打眼儿一看,就不可能是这偏僻山村里自有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些财货,肯定是来自于——之前那些长江上的沉船! 看着这确凿的物证,悬案的疑惑总算得解。 可那股诡异的感觉,却仍旧萦绕在众人心头。 花了一个下午,把这虫龙寨翻了个底朝天。 金银财宝找到了不老少,可这整个村寨里的着民,却仿佛全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眼看着太阳都要落了山,村寨里却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天色越来越暗,就在众人开始心里直哆嗦的时候。寨口,竟出现了一个缓缓而来的身影! 衣衫褴褛,身形佝偻。 两道奇长的白眉,被晚风缓缓吹动着,轻拂过苍老的面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江畔偶遇的“老仙翁”! 羽林将军看着那踱步走来的老头,听着身边将士的议论。 不禁双目圆睁,神情肃穆起来。 挺直了腰板,声如洪钟地问道。 “可是您老,解此江上水蛊?” 只见那的老头,眯起眼笑了笑。一边捋着眉毛,一边缓缓开口。 “将军不该来此。” “借一步,老朽有一言相告。” 将军看着面前的老头,微微点了点头。 便随着他一起,背离众人,向远处的一棵大树身后走去。 众人看着这一矮一高,一老一少,反差异常鲜明的两道背影。 虽说心生好奇,但也不敢偷听。 只得在原地,扭过头去,静静等候。 不一会,将军便神色舒畅地,独自阔走了回来。 大伙却是一惊,抻长了脖子,瞄着刚才那棵大树,打量起来。 结果发现,那老头,竟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那羽林将军环顾一周,突然开口下令: “即刻返程!” 大伙满脑子的疑惑,却也不好开口去问。 只得默默跟在将军身后,走出了那虫龙寨。 途径寨口之时,将军竟还转过身去。毕恭毕敬地冲着寨子里,深鞠一躬。 随即,一行人便登船起航,踏上归程。 回去之后,这羽林将军竟再也没提过虫龙寨与沉船的事情。 一改先前的震怒与质疑,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更是下令—— 手下将士,不得再入虫龙寨,更不得对外声张半句。 起初将士们疑惑万千,终日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长江之上再无离奇沉船事件。 长江流域的水运,又重新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甚至日渐发展壮大。 这虫龙水蛊的事,也就渐渐淡化下来,最终被历史尘封。 直至羽林将军过世以后,才有手下将当年虫龙寨的事情,对自家子孙们再次重提。 几个小辈儿听闻,震惊之余,也不由心生好奇。 一方面,抱着猎奇的心态,想去一探虚实。 另一方面,也惦记起——当年将士们在虫龙寨见到的那些金银财宝。 几人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妥妥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于是,后生伢子们凑到一块儿,粗略谋划,一拍即合。 再探虫龙寨,说走就走! 几个人借了条船,瞒着家里的老爷子,连夜便向那虫龙寨进发。 然而,等到了传说中寨子所在的地点,却纷纷傻了眼。 爬遍了整座山头,几个小子腿都要跑断了,也没看见什么村寨的影子。 除了参天的古树,和稀稀落落的坟包,便再无别物! 按照时间推算,距离羽林将军他们搜查虫龙寨,也就不过二十多年。 怎么可能就消失得如此彻底,连残垣断壁、破旧茅屋的痕迹都见不着半点儿。 就凭这周围这环境来看,少说也得得荒了上百年! 几个小子围坐一团,一边看着这黑咕隆咚的荒山,一边合计—— 该不会是自家的老爷子,在编瞎话糊弄人? 正当几人郁闷不已,絮絮叨叨抱怨着的时候。 年纪最小的那个,眼睛倏地瞪大,“噌”的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 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 神色怪异地抬起手来,向着一旁指指戳戳。 几个人疑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漆黑茂密的树丛里,竟有一道半人高的鬼影,正缓缓移动! 越靠,越近! 第六十四章 大秀! 几个小子顿时觉得脊梁骨都直冒凉风,一边疯狂吞咽着口水,一边努力镇静心神。 环视起周围的地形,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这黑灯瞎火的,要是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往山下跑。 估计还没等被这鬼影抓到,就自己先摔死了! 思绪逐渐平复下来的众人,仔细看着那移动颇为缓慢的影子。 心里一盘算,这东西看起来个头不大,速度也不快。 倒还真不像是鬼魂,也不像是猛兽。 没准儿,是个什么野味儿! 大伙急忙一合计——反正人多势众,但凡是个活物,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几人合力把它撂倒,是妥妥的没有问题。 正好这肚子也饿的咕咕乱叫,要真是个野猪或者野山羊。 逮来烤了吃,也诚不赖! 一边琢磨着,一边已经背过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榔头来。 那年纪最小,而且手无寸铁的小子,也急忙从地上拎起了一根粗大的树杈。 虎虎生风地挥舞起来,便准备当做标枪来使。 眼看着那东西速度平缓,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走出树丛。 几个人并排站齐,心里也开始“咚咚”地打起鼓来。 榔头和树杈纷纷都横在了胸前,脚呈小弓步,蓄势待发。 结果,下一秒所见,却让几个人愣在原地。 惊掉了下巴! 从那茂密树丛中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山野牲畜。 而是那传说中的——驼背白眉老头! 和自家老爷子所形容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身形,比众人想象的还要矮小一些。 只见那老头的面色,并不和善,似乎还有些愤怒。 大伙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甚是紧张地望向那踱步而来的老头。 “乳臭小儿!来此作甚!” 几个小子听着这洪钟般的怒斥,看着那两道颇显凌厉不凡的白眉。 回想起那声“老仙翁”的称呼,立马蔫了架势。 臊眉耷眼、老老实实交代起来。 直说几个人是听了家里老爷子给讲的,虫龙寨传说。 这才没忍住好奇心,来看看虚实。 不成想,那老头闻言,更是气愤起来。两只干瘦的胳膊,冲着身后的林子一挥。 “冥顽不灵!” “看罢!看罢!” 几个小子往他身后的林子望去,只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 那白眉老头身后的树林中,赫然出现了一个泛着幽幽绿光的村寨虚影。 和传闻中羽林将军他们看见的空寨,很是相似。 无人居住,院内还有些大件的金银器皿。 唯独不同的是—— 那寨子里,遍地尽是蚰蜒一样的长脚巨虫。 小一些的只有巴掌大小,最大的足有近一米长短。 通体墨绿,数不尽的长足高高弓起,在地上四散爬动。 两只长须,妖冶诡异地竖立摆动着。 骇人至极! 看着几个小子,魂儿都要吓飞了的模样。那老翁重新双手一挥,光影随即消失。 众人眼前,又只剩下那原本的漆黑树林,还有零零星星的矮小坟包。 “旧事莫重提,虫龙毋再寻。” “即刻速归!否则小命必断!” 白眉老头声色俱厉地说完这最后几句,两手一拍。 便如一道灵光一般,直冲云霄,消失在已然吓傻的众人眼前。 等到几个小子回过神来,只见面前空空如也,人影不再。 而那地面上却多了几个香喷喷、热乎乎的古楼子。 几人捧起那古楼子,心里是又惊又惧。 齐刷刷地,“噗通”跪了下来。对着那山林磕了三个响头,连连念道: “多谢仙翁救命之恩!” 更是仰天发誓,再不入这虫龙深山半步。 随即起身,一边吃着古楼子,一边像群土耗子一样,飞快地溜下了山。 片刻也不敢再耽误,连夜踏上了归途。 原来,那白眉老头,就是这虫龙深山的山神。 虫龙寨里住着的,早已不是真正的古苗铺濮蛮。而是成了精、化作人形的蚰蜒。 一只妖精,半个仙。 万事万物,若能修炼成精,起码也算是颇有灵性。 若有机缘,更是有望位列仙班! 再加上这虫龙寨,地处深山之中,千百年来都不与外界往来。 更不曾外出祸害人性命,兴风作浪。一心一意,只顾修炼。 山神见此,也就任其繁衍生息,潜心修仙。 直至后来,长江水运昌盛。 与之具来的,则是对虫龙寨宁静生活的惊扰。 商运繁盛之时,哪怕是三更天,江上也灯火通明。 昼夜难宁,虫龙寨里的半仙们,自然苦闷得很。 长此以往,便积怨深埋。 直到有一年元宵前夕,一艘满载着烟花的货船,缓缓行驶至虫龙寨附近的流域。 当时正值深夜,正是安心休养生息,汲取天地之灵气的大好时机。 结果好巧不巧,那艘货船竟不知怎么,起了火星! 直接在那虫龙寨门口,来了一场自爆式的烟花大秀! 璀璨的七彩烟火,将那漆黑宁静的夜空,点缀得宛若梦幻花海,流光溢彩。 江上其余的船只,一边看着那轰炸炸开的船体,惊魂未定。 一边又望着那满天的灿烂烟火,看的来劲儿,啧啧称奇。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大场面,可彻底坏了事儿! 直把虫龙寨里,正凝神闭气、专注修炼的半仙们,炸的差点翻了肚皮! 其中最为年老的那一位,更是当撅了过去。 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那些原本睡在洞穴里,还未修炼成型的小蚰蜒,也被震死了一大片。 看着遍地的横尸,和那江面上张牙舞爪的船帆。 这下,虫龙寨的怒气彻底爆发了! 红了眼的蚰蜒精们,虽不懂什么是烟花,也压根儿不会去分辨。 满脑子,除了仇恨与激愤,早已容不下其他。 纷纷将触角,直指向了门口江面上的所有行船! 管它上面是什么! 一个都别想走! 气势汹汹地趁着夜色杀到江岸边,大展神通,在寨口附近的江域布下了水蛊。 途径的船员,只要稍有不慎,便会中了这虫龙水蛊。 一旦身中水蛊,不仅自己会神志不清,甚至还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染给他人。 蛊惑驱使下,船员们齐心协力在这长江之上,自行破开甲板。 连船带人,一股脑地沉入水底。 等到船只彻底沉没,虫龙寨大军便会汹涌出动,直入江底。 但凡看起来值钱的东西,统统搬回寨子里。 虽然,它们压根儿就用不上这些金银财宝。 但也要给它拿个渣都不剩! 兴师动众、通宵达旦地扛回寨子里,不为别的—— 就是解气! 就是爽! 第六十五章 朱雀门内! 随着时间推移,沉船的数量越来越多。 这事儿,也就惊动了原本云游在外的老山神。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这些原本只会潜心修炼的憨子,气性居然如此之大。 竟能干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而且这一干,就是好几年! 修仙也不修了,每天就只知道熬夜潜入江底,背背扛扛。 于是,老山神即刻赶往寨子。厉色斥责,更是折了它们的修为。 再到江畔,正准备解那虫龙水蛊,却偶遇了大发牢骚的将士们。 老山神心想:也好,全当送了个顺水人情。便递上了解蛊锦囊。 而那块黑色的石头,正是这老山神的本体一角—— 虫龙深山的岩心晶石! 将它投入江中,自然可以镇邪驱魔,永保江域安宁。 沉船的事情,永远的平息了。 可虫龙寨的怒火,却依旧久久难消。 总惦记着,趁着哪天老山神再次外出之时,还要去江上搞些事情。 更是在暗地里,琢磨起了巫蛊诅咒的害人之术! 看着如此顽固不化的蚰蜒精们,其戾气之重,势必不可升仙! 老山神无奈之下,只得废了它们的全部修为,统统都给打回了原形。 结果,没过多久,羽林将军便来了。 而且在那虫龙寨里,翻箱倒柜。 一时半会儿,竟都没有撤退的意思。 老山神抱着尽早息事宁人的想法,便和他粗略地讲明了事情原委,并好言再三叮嘱: “世间安得大圆满,十之八九不如意。” “水蛊已解,还请将军仇怨随风。” “速归,毋再返。” 等将军一行也已离开,老山神便将这虫龙寨,彻底给抹了平。 成精的蚰蜒,都打回了原形。 人形不再有,房屋自然也不必留。 就这样,虫龙寨,便在彻底消逝在了这深山之中。 纵使修行千年,却也只留下了虫龙水蛊的传说。 赵喆他们面前的这条暗河,虽然不可能与虫龙水蛊有关。 但也必定——被做了类似的手脚。 这条暗河不偏不倚地出现在这里,盗墓贼想要进入主墓室,就必定要横渡河流。 然而,由于与这河水相接触。盗墓贼上岸后,便会陷入到幻觉之中。 无论是赵喆和赵江海这样,精通开门之法的赵家传人。 还是皮蛋他们那种,暴力蛮干的硬核倒斗团伙。 必定都会被这墓门之上,所雕刻的朱雀纹样吸引,伸手触碰。 如果不是赵喆那炉混合的血浆,破了这场诡异的梦魇。 估计大伙怕是上了孟婆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分明就摸了把朱雀,怎么反倒比摸了高压电死得还快? 眼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和已然断了气的皮蛋。 赵喆心里突然觉得异常沉重—— 进入这墓以来,眼看着队伍之中的人,接二连三地暴尸惨死。 人尽皆知,古墓大都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如今,赵喆更是深深觉得: 可真正可怖的,从来都不是精巧机关本身,而是隐藏在它们背后的始作俑者。 脑海之中,尽是老山神的那一句—— “世间本无邪祟,只怪人心可畏。” 从前的赵喆,最怕妖魔鬼怪;现如今,却更畏惧人心。 努力地平复思绪,收敛心神,赵喆把水蛊的猜想和众人作了简单解释。 随即,站起身来,向着那白玉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玉门洞口边沿的黑色印迹,还有少许的血污,心里盘算—— 虽然,这朱雀烈焰门,算是已经打开了。 但这门上的毒液,却威力不减,依旧能要人小命。 于是回头看了看众人,开口叮嘱道: “从这洞口进去,皮肤千万别碰到这些黑印!” 说着,半个身子,便已经钻了进去。 老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厉风行,吓了一跳。 急忙紧随其后,倍加小心地,从那洞口鱼贯而入。 震撼! 极致的震撼! 赵喆他们纷纷被这主墓室内的景象,给彻底震了住。 仿佛身处某处宏伟宫殿,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这间墓室面积极大,根本难以去目测估量。 四面墓墙边,每隔半米,便是一只鎏金仙鹤烛台。 形态上,与天通井所在那耳室摆放的烛台,并无两样。 唯独在大小与材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赵喆并没有将所有烛台全部点亮,而是分散开来。 点亮了四面墙边,一共十余只烛台。 等到烛光足以将这墓室照个大概,便停了下来。 环视四处墙角,各立着一根直逼老k腰围的金凤盘身乌木柱。 粗壮的乌木,泛着黝黑的油润光泽。 金铸的凤凰,盘踞其上。灵动非凡,仿佛与柱身浑然一体。 笔直的柱体,顶天立地、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抬首望向那拱形大顶之上,壁画之中,尽是袅娜多姿的飞天仙女。 身形窈窕、面容娇俏、各具神韵。 仿佛下一秒,便会从那宝顶之上,飞入凡尘! 而宝顶下方,主墓室正当中,则是一个宽大的九阶四方石台。 台面之上,一具极尽精致的彩绘红木巨棺,悄然静卧。 远远看去,那棺上所绘的图腾,简直巧夺天工—— 层层叠叠的七彩祥云之中,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龙,昂首怒目,气宇轩昂。 每一片鳞甲、每一丝胡须,全都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看那颜色的饱和度与光泽,并不像是由普通的颜料绘制而成。 而是实打实的,用了真金粉! 那金龙的双眼,竟还在隐隐泛出微弱的红色光芒! 赵喆快步到那石台旁,离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 那巨龙双眸,并非寻常彩绘工艺,而是嵌着两个指甲大小的夜明珠! 于沉默无声之中,给人一种威压震慑之感。 看着这般阔绰的惊世手笔,除了位高权重的王宫贵胄。 放眼这大明王朝,估计也就只有那刘皇帝的小娇妻,才能用得起了! “哎呀呀!哎呀呀!” “我的个亲娘来!这刘瑾可是真他娘的有钱呐!” 齐德隆一边趿拉着碎步,围着那四面墙边的鎏金仙鹤烛台直打转,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感慨起来。 “这一趟可来着咯,来着咯......” 说着,居然大嘴一张,在那仙鹤烛台的脑门上啃了一口! 第六十六章 阴阳九重棺 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十分醒目的牙印。 齐德隆笑得,牙花子都快要冒了出来。 连连撸着那仙鹤的脑门儿,扭头冲着赵喆他们大声叫道: “哎唷呵!瞧瞧!各位瞧瞧!” “纯金呐!各位!” 听着他那欣喜若狂的呼声,看着这主墓室的景象,大伙心里全都汹涌澎湃。 就连老k,也似乎从皮蛋丧命的悲痛中,稍微缓过来些。 抹了抹下巴上没擦净的眼泪,走到齐德隆身旁。 看着那一排排的仙鹤烛台,疑惑着开口问道: “喂!你说这墓主是谁?” “刘瑾?薄切那个?” 齐德隆这日料资深爱好者,一听“薄切”这俩字。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您可真够逗的!” “照您这论法,下油锅,是不就得算是天妇罗了?” “这棺材里躺着的,是刘瑾他媳妇!” 赵喆听着他俩的讨论,心里倒对这棺材里的美人儿好奇起来。 既然这墓室造的如此讲究,不知道这尸身保存的如何。 从小,就听老爷子他们说过——这古墓里头,是无奇不有! 尸身防腐,要是做得好啊。 那棺材里躺着的正主,可比他们这些倒斗的长得还嫩! 老爷子当初,就曾见过一具保存完好,容颜不朽的大清古尸。 据说,是清初的一位大太师。 当时棺材一开,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得直掐大腿。 由于清朝时期,人均寿命远远不及现在。 所以,那大太师死时,也只不过三十出头。 不仅年轻,而且容颜相貌还颇为俊朗。 当时,老爷子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呆呆地看了半晌。 竟直接伸出手去,在那太师脸上,捏了一把! 老爷子后来和赵喆讲起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 “那脸蛋儿,倍儿有弹性!跟你奶奶年轻时候,都有得一拼。” 赵喆一边回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抬起脚来,准备登上石阶,向那红棺走去。 结果,却被秦淮猛地一把拉住。 “等等。” 只见秦淮说完,便绕着那石台,踱步起来。 聚精会神,仔细观察着那巨棺四壁。 赵喆突然想起,在那耳室时,这小子说过—— 老赵开门,他来开棺。 看来,他这是准备亮亮手艺了。 赵喆心想着,出于好奇。也跟了秦淮身旁,围着那石台和巨棺,绕起圈来。 这才发现,这金龙正对的另一面棺板上,另有一幅精妙绝伦的彩绘。 同样的锦簇祥云,而那云团之上,竟是一只七彩凤凰! 凤首之上,每一根翎毛,皆嵌金丝。 灵动的双眸,则是两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如此看来,这红木巨棺之上,一龙一凤,相对而立。 阴阳相调,龙凤呈祥。 属实是一口工艺、寓意都绝佳的好棺! 秦淮和赵喆两人,绕着那巨棺足足走了三圈,这才停了下来。 “咋还不开棺?” “你跟这儿相面呢?” 一旁的老耿,看着秦淮那煞有介事、审慎思虑的模样,不禁好奇的开口问道。 “怎么了,这棺不好开?” 赵喆看着他那凝重的神色,也轻声开口询问起来。 “不。” “不对劲!” 只见秦淮眉头紧锁,看了看那红木巨棺,又扫了眼四周的地面。稍显焦躁地,开口答道。 “这九重阴阳棺,是要按照固定的次序,卸下点位上的方砖,才能破了这石台内的机关。” “机关破除以后,才能爬上去,开启棺椁。” “可你看我们脚下这地面,全都是两米见方的大块青砖板。和我记忆中的点位数量,根本对应不上。” 赵喆他们听了这话,也都纷纷低头,观察起这主墓室的地面来。 整个墓室的地面,都用了奇大无比的青砖板铺成。 暂且不说点位对不上的问题,就算是能够一一对应,顺利找到控制机关的砖板。 按照这尺寸和分量,单凭人力,也很难把它给卸下来。 王晨曦也不由捋了捋额角的碎发,皱起了眉。 走到秦淮和赵喆身旁,有些心急的接连开口发问。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或者说,还有别的破解方法?” “而且,这石台的机关,如果不能破解。那能不能想办法避开?” “我们只要不触发机关,不就好了?” 秦淮依旧沉默着,自顾自地出神沉思。 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并未去回答她那连环炮似的疑问。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急切的眼神,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九重阴阳棺,棺台一体,机关周密联动。” “如果不能成功破解,根本没法活着上去。” 赵喆虽然对九重阴阳棺的破解方法,并不大了解。 但也听闻过不少,关于这东西的传说。 阴阳九重棺,实为阴阳棺、九重台两部分构成。 龙凤交相辉映,取阴阳调和的大吉之意。 这便是阴阳棺的代表性标志。 而这九阶高的石阶,构成九重台,寓意——九重天。 常言道“九天之上”,自古以来人们就坚信——天有九重。 一重星官府,安住二十八宿星官。 二重霹雳宫,长居各路雷神。 三重乃瑶池,四重置天马。 五重织女自在栖其间。 六重尽归哪吒、李天王等官高位显之人。 七重齐聚四大金刚。 八重可见兜率宫。 九重即是陶养殿,玉帝安寝在宫中。 然而,《太玄》之中,却另有所解: 有九天,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 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 也有认为——“九天”是数量词。 其中的“九”字,只因它是数字单数中最大的一个,所以具有“极限”之意。 九天归根结底,是指:天有极多重;亦指:天之极高处。 将这红木阴阳巨棺置于九阶石台上,无论参照哪一种解释,都不难理解—— 棺列九阶上,人在九重天! 通过这种布局制式,将墓主人地位的无限高崇,表现得淋漓尽致。 想要开棺,就势必要登上这九重台。 然而,上九天之难,可想而知! 自古以来,盗墓界就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阴阳棺易启,九重台难登。” “一步一座断魂山,一阶一道鬼门关。” 第六十七章 以毒攻毒 九重台,往往内置着暗弩、飞针等锐器。也有甚者,会放置毒液、强酸。 机关既细而密,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盗墓贼贸然登上九重台,脚掌落地的那一瞬间,九重机关便会齐发。 到那时候,所有在这九重台附近的同伙,都在劫难逃。 不是被扎成渔网丝袜,就是被烧得金黄酥脆。 眼前这具阴阳九重棺,从外表上,无法判断里面到底憋着什么幺蛾子。 但毋庸置疑的是,分分钟就能要了大伙的性命。 听完赵喆的解释,其余人不禁心里直犯怵。 不由自主地,纷纷向后退了退,尽量和那石台拉开距离。 赵喆蹲下身来,仔细打量起这主墓室地面的砖板。 确实都是货真价实的整体大块结构,并没有暗缝存在的痕迹。 苦闷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喆伸出双手,杵在地面上,心里犯起了难。 就在此时,老赵看着他一筹莫展、蹲在地上的样子,快步走了过来。 用膝盖撞了撞赵喆,开口说道: “起来吧,别跟练蛤蟆功似的。” “你就算跪下磕仨响头,它也变不了样儿。” 赵喆被他冷不丁这么一撞,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便向右侧滑了一下。 急忙手臂重新用力一撑,将身体固定住,才没栽倒在地。 然而,就这么一滑,却让赵喆整个人精神一振! 一声响亮的——“啧”,脱口而出。 老赵闻声一愣,眉毛瞬间立了起来: “兔崽子!反了天了!你啧谁呢?!” 说着,作势就要伸手,去把赵喆揪起来,问个明白。 结果赵喆却惊喜至极地,连声大叫起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一边高声叫着,一边像个冰壶选手一样。用手掌在这地面上,大范围的划拉起来。 老赵、秦淮他们见状,先是一惊。 随即,也忙蹲下身去,在这地面上摸了起来。 果不其然! 这主墓室看似,尽是两米见方的硕大砖板。 可用手触摸上去,却能感觉到隐约的小块青砖纹路! 看似浑然平整,可那一道道砖缝,触感却极其明显!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那青砖层上,黏附了一层硕大砖板图样的薄膜状画纸。 王晨曦一边摸着那怪异的砖板,一边侧头看向赵喆,疑惑道: “怎么会这样?” “明明看不见,却能摸得到......” 赵喆用力点了点头,解释说道: “眼见,未必为实!” “这主墓室的地面,应该也是通过障眼法,使我们无法看清这它真实的样子。”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无法找到对应点位的青砖。” “九重台的机关如果不能解,必定开不了这阴阳棺。” “这还真是防盗的妙计!心思缜密!” 大伙听完,立即恍然大悟。 可随即又发起愁来—— 既然看不见,总不能这么一块一块地摸着找吧? 看着面露难色的众人,赵喆思忖片刻,灵光一闪,开口说道: “帮我找几个空瓶子。” 老耿他们闻言,立即拉开背包,翻腾起来。 不一会儿,就凑了四五个空瓶子,拿到了赵喆面前。 秦淮和老赵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要用那致幻的暗河水,以毒攻毒。消了这青砖的障眼法! 虽然不知道到底能否奏效,但也暗自觉得:可以一试! 随即一人拿起一只空瓶,再叫上了老耿。 一齐跟着赵喆,从那白玉门上的洞口,探身钻了出去。 没过几分钟,赵喆他们几个,便拎着那稍显浑浊的河水,回到了主墓室内。 几人眼神一对,心照不宣。 将那瓶子里的河水,四下分散着,泼洒在那九重台周围的地面之上。 只见那地面的砖板,被河水淋湿的那一瞬,竟像魔术一般,显现出一块块脚掌大小的青砖! 形状规整,紧密排列! 转眼间的工夫,这九重台周围,便已显露出大片范围的长方形青砖! 这戏法一样的变化,让墓室之中的众人,都暗叹惊奇。 不由对赵喆,更加高看一眼。 本以为是个绣花枕头,不成想,还真有两下子! 就连老赵,也颇感到出乎意料—— 赵喆这兔崽子,虽说压根没什么下墓经验可谈。 但现如今看来,还相当有倒斗的天分! 老赵扔掉手中的空瓶,盯着赵喆,开口问道。 “你这招,又是打哪儿看来的?” “……猜的。” 赵喆看了看老赵,又瞄了眼地上的青砖。摸着后脑勺,略显憨态地笑着答道。 “既然都是障眼致幻的手段,没准儿,反倒能以毒攻毒、负负得正。” 老赵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赵喆,他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恍惚间,似乎从赵喆身上,看出了几分似曾相识的影子。 一旁的秦淮,把那空瓶一扔,径直阔步走了过来。 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轻推眼镜,扭过头,颇为友善地笑着说了声: “谢了!” 紧接着,秦淮便让大伙尽量后撤,与那九重台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自己时而看着那红木棺身,时而低头凝视地面,嘴里似乎还在暗暗念叨着些什么。 赵喆看着他那全神贯注、嘟嘟囔囔的样子,悄声问向老赵: “他这是念什么咒呢?” 老赵一听,强忍着没笑出声音来,低声回答道: “他是在根据那阴阳棺彩绘上记录的信息,计算破解机关的青砖点位。” “具体是怎么算的,我也不大清楚。” “那是陈家,家传的绝技。” 赵喆听完不禁心里有些疑惑—— 既然是陈家家传的秘技,又怎么会被秦淮一个外姓人学来。 难不成,这秦淮,是陈二虻的私生子? 因为不能名正言顺的父子相认,所以才以师徒相称? 但这么八卦的问题,当着秦淮的面儿,倒也真不太好发问。 于是,赵喆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继续看着秦淮绕着那九重台打转。 只见他反复绕了两圈,露出了一副满意的神色。 掏出撬杆,动作麻利。 一连卸下了分列石台四周的九块青砖。 就在最后一块青砖,脱位之时。 墓室之中的众人,都听到一阵颇有节律的“喀喀”声,猛然响起。 那正是——机括传动的声响! 第六十八章 太虚天道符 伴随着那连续声响,墓室正中央的九重台,赫然下沉。 当声音终止时,只见那九级石阶,已然齐刷刷地,下降了足有一寸左右的高度。 赵喆虽然心里已有预料,但看着这硕大的石台,在眼前瞬息生变。 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震惊。 抬眼看向秦淮,开口问道: “这九重台的机关,解了?” 秦淮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回答解释道: “不出所料的话,这九重台应该是在每一阶底端都布下了暗弩。只要踏上石阶,便会乱箭齐发。” “因为机关遍布四面九层,所以一旦触发,肯定死得一个也不剩。” “但现在,这石阶的底边都已经完全下沉。台身内部的暗弩,自然也就无法再触发伤人。” 听完这话,大伙心中一阵狂喜—— 既然这机关已解,那阴阳棺里的宝贝,也终于该见光了! 于是,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向那九重台上爬去。 赵喆也快步上前,抢先登上那台顶。 只见那红木巨棺的盖板之上,既无嵌宝,也无彩绘。 而是沿着中线,竖直暗刻着一列经文般的字符纹样。 赵喆低头仔细观察着那列字符—— 既非繁体字,也不是甲骨文。 看来看去,愣是一个字儿也认不出来。 可是,冥冥之中,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哎?这不是......” “水库那棺材板上画的符吗?!” 身旁的老耿,猛地一拍额头,指着那字符,惊呼起来。 这一句,倒是彻底点醒了赵喆! 这字符,和那将军墓上所刻着的经文,都如出一辙! 看着这再次相遇的神秘字符,赵喆心里却疑惑重重。 一模一样的两道字符,竟分别出现在明、清两处古墓之中。 最让人诧异的是,连暗刻的技法,和竖直居于棺板中线的布局,都毫无区别。 横跨两朝的高度重合,很难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一模一样,那就对了!” 正当赵喆苦苦思索之时,对面的王晨曦,却突然欣喜地开了口。 “这不是经文,这是太虚天道符!” “有它在的墓穴之中,必有阴阳眼!” 说着,还掏出手机,将那字符给拍了下来。 随即,点开了手机相册,举到赵喆面前。 纤细而雪白的手指,不停地滑动起照片来。 赵喆听得精神一震,立即探过头去,盯向了手机屏幕。 只见那屏幕之上,一共划过五张照片。 无一例外,全都是与面前这棺板上相同的字符纹样! 而且,那五张照片所拍摄的背景,应该是不同的五只棺材盖板! 王晨曦如数家珍地,将那照片来回划了两遍,便将手机收了回去。 赵喆的目光却停滞片刻,才回过神来。 急忙望向她,开口问道: “你之前,已经下了五个,有这种字符的墓?!” “那这太虚天道符,究竟是什么寓意,你是不是知道?” 王晨曦歪着头听完,那杏核大眼飞快地转了一圈。 撇了撇嘴,略带不屑地回答说: “可不止五个。” “这符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我只管拿奶奶要的东西!”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抬手按在那棺板之上。扭头对着可心,还有秦淮他们吩咐道: “快点儿开棺,速战速决。” 站在这红木棺一角的齐德隆,也连声附和道: “姑奶奶说的对。咱们早点开了棺,也好早点收工不是?” 秦淮听了这话,不由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用你催?”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手上却已然将撬杆,抵在了那阴阳棺的盖板缝隙处。 他身后那两个小子,再加上可心和老k,纷纷站到了棺板的同一侧。 十分默契地,将撬杆嵌在那缝隙之上。 很是熟稔地架起双臂,拉开架势,准备开棺。 “三!” “二!” “一!” “走!” 随着秦淮的口令,几个人同时手臂下压,猛然发力。 虽然那阴阳棺体积巨大,棺板的重量自然也是不轻。 但好在秦淮他们几人,力道颇足。 直接将那棺板翘向一旁,露出一道约两厘米宽的缝隙。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股奇异的幽香,从那漆黑的棺缝之中,飘散而出。 那香味,浓郁而不刺鼻,闻起来仿佛还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赵喆闻着那异香,不由猛然心头一紧。心说—— 这该不会,又是什么致幻的手段?! 于是,立即伸手捂住口鼻,摒住了呼吸。 不料,因为动作太猛,手肘狠狠地给了身旁的老赵一杵子。 不偏不倚,恰巧怼在了老赵的胸骨上。直把他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老赵一边捂着胸口,一边五官狰狞地,大声开口骂道: “兔崽子,你扑棱个屁!想戳死老子!” 随即,一把将赵喆正捂着脸的那只手,给扯了开来。 “这是定魂香!毒不死你!” 赵喆听了这话,看着周围的众人,也都并无异样,心里倒也踏实下来。 定魂香,确实不是什么致幻的毒剂。 而是,用于尸身防腐的一种秘法。 不仅可使尸体万年不腐,更是能够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幽香,经久不散。 这定魂香,并非香料,而是一种丹药。 早在战国时期,便已有相关的简略文字记载。 对尸身的防腐效果绝佳,但在历代的古墓之中,却异常罕见。 原因主要有二。 一方面,是因为——定魂香的炼制方法极其复杂。 它是由七颗不同的丹药,所组成的一套单方。 而其中每一颗,都工艺繁琐、原材难寻。炼制的困难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便是这定魂香的使用方法,颇让人头痛。 需要在人临死前,二十四个时辰之内。 依照次序,每隔一个时辰,服下一颗。 时点和时段,都必须精准,决不能过早服用。 直至七颗全部服下,才能起到永葆尸身不腐的功效。 有不少人,劳神伤财,历尽千辛万苦,炼制出一整套定魂香。 结果,还没等将这七颗丹药服完,便已经瞪了腿儿。 所以,迄今为止,能用得成这个法子的,寥寥无几。 不仅要舍得花钱费功夫,这最后的一口气儿,还得够长! 第六十九章 虎口夺食 闻着这定魂香的气味,站在棺板四周的众人,不由激动起来。 这千年不腐的古尸,稀罕程度,不言而喻。 在场的诸位,除了老赵,可是谁也没见过这新鲜玩意。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 按照齐德隆的说法,这盖板下面,还是个美人儿! 倒斗这行当,常年累月,看的都是些倒人胃口的干尸骷髅。 万一遇上了走背字儿的时候,还能碰见那要人命的血粽子。 这古墓里面,要真能翻出个水灵灵的美人粽来。那可真不赖! 大伙一边遐想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合力将那盖板向旁边一推,彻底给掀了开来。 伴随着棺板落地的一声巨响,众人的眼神在刹那间,被牢牢定住。 只见那阴阳棺内,一具肤若凝脂、眉眼清秀的女尸,仿佛熟睡一般,躺在当中。 一袭赤色轻纱罗裙,将肌肤衬得白皙胜雪。 乌黑的秀发,一丝不乱地梳作牡丹头。 发髻之上,更是佩戴着十余只做工精致的金梅钿。 两颊大概是因为涂了脂粉,看起来,还稍带几分红润。 两道弯眉似柳,一张小口如樱。 杨柳细腰盈盈一握,活脱脱的一副美人坯子。 虽然双目紧闭,但那俊俏的模样,比起王晨曦,还要略胜三分! 直看得周围这一圈大老爷们,心潮澎湃,久难平静。 连身旁堆叠如山的琳琅珠宝,竟都没能敌过,这具尸体对众人的吸引力。 赵喆看着面前这具女尸,一边感叹着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一边也惊愕于这定魂香的防腐效果。 这尸体,经历了至少五百年的时间,竟仍能看似与熟睡的活人无异! “这好白菜,真都让猪拱了啊!” “这模样,就跟了刘瑾。这不暴殄天物呢么!” 老k看着那棺内的美人儿,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 那张西瓜样的圆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连连直咬牙。 正当大伙看得入迷的时候,王晨曦却突然“咦?”了一声。 歪着脖子,左右打量起那具女尸,疑惑而略带焦急地开口问道: “怪了!东西呢?!” 说着,便伸出手去。在那尸体旁的宝贝堆里,翻了起来。 赵喆立刻明白——她这一准儿是在找阴阳眼。 于是,也低下头,大略地看了看这尸身周围的陪葬明器。 虽然数量可观,琳琅满目。 但大多都是些钗环、玉佩、珠宝类的玩意儿。 并没有阴阳眼的影子。 然而,当赵喆的目光从那女尸脸上扫过之时,眼神却瞬间一亮! 那尸体的脑袋下面,正枕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金丝楠木盒子! 眼见着赵喆如此反应,秦淮和王晨曦,几乎是同时,也发现了被当做枕头的那只木盒。 秦淮反应极快,一把便将那木盒给抽了出来,紧贴在胸前。 霎时间,王晨曦大吃一惊。那圆瞪的双眸里,尽是意外与愤怒。 分明在那耳室之中,就已经约定好,四六分成。 阴阳眼,归自己所有。 结果秦淮这四眼儿,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变了卦! 王晨曦显然气得不轻,目光如炬,眉头压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语气冷峻,神色犀利地瞪向秦淮,厉声道。 “你什么意思!” “给我!” 只见秦淮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透过那金丝眼镜,眼神中愈发显出几分凌厉。 抓着木盒的那只手,更是暗暗地加了力道,捏得更紧了些。 右侧眉梢微微挑起,轻哼一声,淡淡开口道: “我要是不呢?” 说着,就要将那木盒,回手塞进背包里面。 “喀哒!” “那你就别想出去!” 王晨曦说着,手枪便已上膛,直接怼在了秦淮的太阳穴上。 与此同时,秦淮那两个同伙,猛地一惊。 急忙抬起枪口,瞄向已经像个红眼兔子一样的王晨曦。 可心和老k,看着架势不妙,也不甘示弱。 纷纷上前一步,紧贴王晨曦身侧,麻利地拔出枪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赵喆看着,不由心里一颤。 王晨曦那火爆的脾气,还有那不要命的劲儿。这一路下来,大伙早已经心里有数。 可这四眼儿秦淮,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主,绝非善类。 两个硬茬,就这么正面硬刚了起来。 着实看得人不由捏起了一把冷汗。 赵喆心说——这难不成还真要开火,来个黑吃黑? 这要是真开了枪,万一哪个没瞄准。 刀枪无眼,走了火,自己怕是也得跟着遭殃…… 一想到这,赵喆一拍脑壳,立马准备开口劝说。 结果身旁的老赵,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悄声凑到耳边,压着嗓子说道: “甭管。” “开不了火。盒子还得归她。” 说着,便向王晨曦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神色淡定,俨然一副旁观看戏的模样。 赵喆看着老赵如此冷静,倒也把已在嘴边的劝架说辞,给咽了回去。 大伙齐刷刷地,看着这两方——分立在那阴阳棺侧,僵持不下。 原本待在犄角旮旯的齐德隆,瞬间慌了神,又急又怕地蹿了过来。 躲在可心身后,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 指着秦淮,大声叫嚷着: “嘿!四眼儿!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 “我们姑奶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甭说是你,就连陈二虻,也没个跑儿!” “老太太头上动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可别玩儿火!” 也不知,是不是这老太太的名讳,让秦淮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还是权衡形势,觉得要是真开了火,必定是两败俱伤。 竟然摆了摆手,示意身旁那两个小子,把枪撂下。 将本已要塞进背包的金丝楠木盒,缓缓地拿回到身前。 秦淮看着眼前,正气势汹汹的王晨曦,沉默了片刻。 嘴角微微向一侧撇了撇,抬手将那木盒,怼到王晨曦胸前。 “给!” 赵喆看着王晨曦心满意足地接住盒子,抬手收枪的模样。 心里不由暗道—— 这老王家的女人,哪里是母老虎? 一老一小,活脱脱的两条霸王龙。 虽说,秦淮出尔反尔,得算是理亏在先。 可这姑奶奶一言不合就掏枪的做派,可真让人脊背发凉! 王晨曦看着手里的金丝楠木盒,一改刚才的凌厉神色。 眉眼之中,掩饰不住的喜悦。 嘴角含笑,用手将那木盒表面,轻轻擦拭了一遍。 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掀了开来。 第七十章 朱小娘? 只见那木盒内,铺叠着一张雪白的丝帕,上面平放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阴阳眼! 依旧是通体黝黑,梭形线条流畅。 灯光照射之处,尽是通透的血红色。 那颜色,似乎比水库将军墓里那一只,还要更鲜艳明亮。 赵喆望着那阴阳眼,暗自出神。 突然想起,当初大脸从水库里偷偷带出来的那块,现在还不知究竟身处何处。 这阴阳眼,又究竟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仅让大脸一夜之间发了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更是让王老太太不惜大费周章、劳民伤财,一连寻了二十多年。 甚至,连一生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老爷子,都谈之色变。 短短几分钟前,还惹得王晨曦对秦淮拔枪相向、剑拔弩张。 “啪”的一声,赵喆的思绪,也随之戛然而止。 王晨曦喜悦至极,将那木盒重新盖了起来。装进了背包内。 “这些东西,四六分。” 只见她用下巴,指了指那棺内的珠宝明器。眨了眨眼,看着秦淮说道。 紧接着,下巴微扬,更是十分爽快地,补上了一句: “看在你识相的份上,你先挑。” 老k他们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但也只能由王晨曦来做主。 无奈之下,只好暗暗咬紧后槽牙,心里祈祷着秦淮这四眼儿,见好就收。 多给他们留两件好货。 毕竟捞明器这种事儿,到底还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喝汤。 大伙的心思和目光,一瞬间都聚集在了秦淮身上。 赵喆也颇为好奇地盯向他,想看看这四眼儿,到底会挑些个什么东西? 只见秦淮轻轻推了推眼镜,在这棺底来回打量了两圈。 干脆利落地下了手,捡走了三只鎏金嵌宝香盒,还有几对凤纹玉镯。 面无表情地塞进背包,便将双手交叉,架在了胸前。 这一下,老k和齐德隆他们,倒是喜出望外! 这阴阳棺内,少说也有几十件宝贝。 约定的四六分成,可就凭秦淮拿走的那几样物件儿。 论价值,怕是还不足两成。 不敢置信的同时,更是欣喜若狂。 “嚯,够敞亮!” “你要是挑完了,剩下的,可就都归我们了!” 齐德隆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一边连连搓手,一边看向秦淮,开口确认道。 秦淮听了这话,看着他那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贪相。 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抬脚便向后撤了一步,暗示齐德隆他们随意。 下一秒,除了赵喆、老赵还有王晨曦。 其余的人,全都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欢天喜地,挑挑拣拣。 明明身处古墓之中,却让赵喆瞬间产生了一种——目睹江南皮革厂清仓大甩卖的错觉。 棺底堆放的宝贝,转眼间,便被一抢而光。 意犹未尽的众人,更是在那尸身上摸索起来。 什么耳环,项链,戒指,一个不落。 就连那女尸头上戴着的金梅钿,都给悉数薅了下来! 看着那俊俏的美人,被他们不停地扯胳膊扯腿,把珠宝首饰卸了个一干二净。 赵喆不由吸了口气,心说—— 这妹子也真是倒了霉了。老k他们再使点劲儿,估计连胳膊,都得给人家扯下来。 正当赵喆看着这群人土匪一般的行径,目瞪口呆之时。 搜刮得最来劲儿的老k,却猛地大叫了一声。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我靠!”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怪异至极。 被肥肉簇拥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讶异。 “这!这他娘的!” “怎么还是个带把儿的!” 一听这话,棺材旁的人,也都猛地怔住。 虎躯一震,齐刷刷地看向那尸体。 老耿也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那黑鞋拔子脸,都拉得更长了几分。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将那尸体身上的纱裙给掀了开来。 下一秒,便也嘴唇颤抖,缓缓抬起头。脸色极其难看,眉毛都撇成了八字。 看向赵喆和老赵,哆嗦着开了口: “这......是个男的!” 这一句话,可让众人彻底炸了锅。 棺里的尸身,从眉眼到身段,从衣着到皮肤,哪一点儿也不像个男的啊! 赵喆听完,也急忙凑上前去,仔细打量起那尸体来。 看着那身着罗裙的娇俏爷们儿,赵喆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转头便看向齐德隆,开口抱怨道: “你的消息,看来也不准啊!” 齐德隆一听—— 这屎盆子,竟被赵喆一个盖帽,扣在了自个儿头上。 自己这些年来,全靠着卖消息挣钱。现在要背这么个黑锅,那哪能成? 于是急忙连连摆手,解释起来。 “这可不能赖我啊!” “这墓的消息,可全是他打听的!” 说着,手一抬,便指向了身边的可心。 只见可心和王晨曦,也都愁眉不展,一脸凝重。神色之中,尽是疑惑。 “我们拿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王晨曦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赵喆。 “这上面写的一清二楚。” “这墓主人,是刘瑾权盛之时,娶进家门的。” 赵喆接过那纸,展开看了起来。 只见那白纸之上,手写着一段,类似于生平传记的文字。 字迹清秀,极其工整,不知是不是王晨曦这姑奶奶,亲自抄下来的。 “色艺双全朱小娘,绝此世上再无双。正德元年末,初入刘府。” “柳絮题诗,椒花献颂,德行自成於天性,艺能岂假於师资。” “映月幌而方娥,上星楼而比婺,恩多不恃,顾重无矜。” “光阴不借,神道何偏。朱雀护门,永闭神仙。” 赵喆看着这短话,暗自思忖—— 这应该是完整的传记之中,摘抄而来的一部分。 大部分都是深表称赞的溢美之词,却并不知道这“朱小娘”的生卒年月。 就连个完整的名字,也没有提及。 而且,这种传记,通常都是水分极大。 脸皮厚一点儿的,能把长江底趴着的王八,都给吹上天去。 所以,对于倒斗的人来说——真正具有参考价值的,往往也就是墓穴的地理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王晨曦手里肯定还有另外的部分。 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 想到这,赵喆抖了抖手里的纸,笑着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姑奶奶,你连这,也要留一手?” 第七十一章 桑冲门人 王晨曦被赵喆这么一问,神色明显一怔,随即开口说道: “这确实是一小部分,完整的内容在奶奶手里。我只抄下来了这么多。” “不过我看过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信息。” 说着,抬手便将那张纸收了回去,塞回了背包里。 赵喆看着她那语气和神情,倒不像在撒谎。 按照这姑奶奶的脾气,如果她的小九九被人给戳穿了,估计当场就要翻脸。 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淡定。 眼前既没有墓碑,也没有更多的文字信息。 这墓主的身份,怕是无从得知。 然而,正在赵喆疑惑犯难的时候,一旁的秦淮却走了过来。 用手肘碰了碰赵喆,递过一张黑白打印的照片。 那照片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竖列的繁体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多亏赵喆当年,文言文学得还算不错,多少也能看懂个大概。 那照片上所记载的内容,应该是一篇完整的墓志铭。 而王晨曦手抄的那份,正是摘自其中。 赵喆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越是读到后面,越是觉得震惊至极,双眼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些。 “这都写的什么玩意?你赶紧翻译翻译。” 老赵皱着眉头,看着那天书一样的纸头。一边揉捏着鼻梁,一边开口对赵喆说道。 通篇读了下来,赵喆深吸一口气。 稍微理了理思绪,把那纸上的内容大致翻译了出来—— 这朱小娘,本名朱慎。生年不详,卒于正德三年。 也就是说,“她”被刘瑾接进门来,还不到两年,人就挂了。 但她凭着自己的倾国美貌,还有各类才艺,深得刘瑾欢心。 歌舞乐器、吟诗作赋、女红烹饪、无所不通。 更是善于谋略,心思缜密。就连政事上,也没少为刘瑾出谋划策。 这朱小娘,虽被刘瑾以妻室之名,娶进了门。 可实际上,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老爷们儿! 虽然这朱小娘名不见经传,史料之上也未曾对这刘瑾之妻,有半句记载。 可“她”的师傅,却是大名鼎鼎的明朝第一妖人——桑冲。 “桑冲?就是也被凌迟了的,那个采花贼?” 老k听到一半,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口询问起来。 神色之中,尽是惊讶与好奇。 赵喆看着老k兴致盎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桑冲本姓李,幼年时期,就被卖给了山西榆次县人桑茂,作为义子。所以,也就改姓桑氏。 原本出身平凡无奇,可却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 相传,桑冲被买到了榆次县后,听说当地有一异人,名叫谷才。 极擅易容奇术,还颇有拳脚功夫。 无论是对女子的体态,还是举止行为都十分了解。 书画歌舞、针线刺绣、按摩推拿等,样样精通。 但这谷才,却是个怪才。 专门靠着男扮女装,混迹市井之中。以此坑蒙拐骗,祸害了不少黄花闺女。 桑冲当时年仅十三,但却是个好色之徒。 听说了这等奇事,当即下定决心——必定要找到谷才,拜师学艺! 历尽千辛万苦,桑冲终于寻到了谷才的住处。 说明来意,想要让他收自己为徒。 在此之前,谷才一直独来独往,从未收过门徒,传授技艺。 可不知这桑冲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谷才竟然一点儿也没犹豫,当即收下了这个徒弟。 当天,谷才便把桑冲,给上上下下拾掇了一通—— “将眉脸绞剃,分作三柳,戴上板髻,妆作妇人身首。” 不仅如此,谷才更是对桑冲毫无保留,将自己的绝技倾囊相授。 描剪花样、刺绣荷包、缝帽纳鞋、烹调菜羹、按摩推拿、琴棋书画等技艺全都教了一遍。 传授吐纳之法,让桑冲把嗓子练得,和姑娘一样,又细又柔。 还教给他龟息之术,如遇危险,便可以闭气装死,免遭劫难。 最后,连拳脚功夫,也没落下。 经过谷才这般悉心教导,再加上自身聪慧。 桑冲也算是全面发展,学有所成。 看着自己的爱徒,技艺日渐精湛,谷才也是心满意足,颇有成就感。 足足两年的勤学苦练,桑冲终于把谷才的看家绝技,统统练得炉火纯青。 从十五岁起,便开始以女子身份,远离家乡,开始了自己坑蒙拐骗的职业生涯。 一连近十年,足迹遍布大同、平阳、太原、真定、保定、顺天、顺德、河间、济南、东昌等45府州县,还有乡村镇店78处。 按照现在的地理版图来看,相当于把河北、山东、山西这三个省份逛了一大圈儿! 桑冲的行骗手段,也都大同小异,百试不爽: 一路上,先留心打听,看看哪家有美女。 然后便在这附近驻扎下来,伺机行骗。 声称自己是某地的良家妇女,结果家门不幸,丈夫年纪轻轻就歇菜了。 早早成了寡妇不算,那夫家的人,还对自己拳脚相加,暴力虐待。 脏活累活全都得干,像个牛马牲畜一样的任人使唤。 日复一日,自己实在是苦不堪言,无法忍受。 所以,才逃了出来。以作女子工作为生,谋条活路。 不仅说辞无懈可击,桑冲还极其聪明。颇懂得循序渐进,迂回战术。 往往他盯上的,都是大户、富庶人家的闺女。 所以,首先会在作案对象的家附近,找一户人家投宿帮工。 由于技艺出众,勤劳肯干。长得也是清秀俊俏、人畜无害。 只需要稍加时日,桑冲便可顺利获得雇主家的信任与赞赏。 于是,就开始央求主人,介绍他去受害人家里“教作女工”。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男女分别相当严重。男女在结婚之前,往往都没有见过面。 所以,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得深居闺阁、足不出户。 古时候可不像现在,根本不存在宅家上网、打打游戏的条件。 所以,常年累月地坐在家里。实际上,是相当无聊的一件事情。 也正因如此,给了桑冲可乘之机。 当时的观念背景下,大户人家请来“教作女工”,可就不单单是传授家政手艺这么简单的意思了。 更是能够借此机会,给自家的闺女,找个广有见闻的同性闺蜜。 传授技艺的同时,又能够陪伴起居,一解烦闷。 也算得上是,一举多得的妙事! 第七十二章 漏网之鱼 但是,越是大户人家,对聘请“教作女工”的要求门槛儿,自然也就越高。 可桑冲女工手艺精湛,样貌清秀可人,又得着邻里的强力推荐。 自身条件过硬,所以,轻轻松松便能够混进门去,得偿所愿。 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自当有轮回。 成化十三年七月,桑冲这混账的大限,终于来临了。 那日黄昏时分,桑冲来到晋州聂村生员——高宣家门前。 谋划着,对那高家小姐下手。 于是,故技重施。哭得梨花带雨,句句言辞恳切。 自称是赵州人,不堪丈夫打骂,所以逃了出来,想要投宿一晚。 高宣看着这举止袅娜,楚楚可怜的美人。 恻隐之心顿起,当即同意——留“她”在南房内歇宿。 桑冲眼看着计谋得逞,心里那叫一个美得冒泡。 正琢磨着,第二天如何借机,提出留在高家教作女工。好和那垂涎已久的高家小姐,拉近距离。 结果打死“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先被那高家的女婿给盯上了。 当天晚上,高家女婿,色心大起。 趁着夜深,便溜进了南房里。 顿时把桑冲吓了个灵魂出窍,奋起反抗,两人一番撕扯扭打。 如此一来,男扮女装的伎俩,倒是给彻底揭穿了。 高家女婿那脸色,瞬间别提有多难看。 敢情惦记了半天的美人,竟是个大老爷们儿! 震惊至极,气得够呛,也就顾不得颜面和舆论了。 高家女婿立马扯着大嗓门儿,唤来家丁。 当时就把桑冲这人妖,给五花大绑了起来,解送晋州衙门。 经过审讯,桑冲对自己近十年间,流窜作恶的罪行,供认不讳。 又挨不过严刑拷打,一口气把师傅谷才,还有自己数年间亲传的七位徒弟,统统给抖了出来。 如此荒唐的行径,听得衙门众人目瞪口呆。 纷纷认为桑冲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于是,立即将桑冲师徒,以及被桑冲迫害的女子名单整理出来。 上奏北京,乞敕法司从重拟罪。 事情弄得很是轰动,连当朝皇帝明宪宗都得知了此事,下令督察院复审严查。 没过多久,督察院掌事便再次上奏: “臣等看得桑冲所犯,死有余辜,其所供任茂等俱各习学前述,四散淫。” “欲将桑冲问拟死罪,仍行各处巡按御史挨拿任茂等解京,一体问罪,以儆将来。” “及前项妇女,俱被桑冲以术迷乱,其淫非出本心,又干碍人众,亦合免其查究。” 大概意思就是—— 桑冲这种恶棍,人神共愤,该当死罪! 至于他的师傅和徒弟,也都该抓回来,往死里收拾! 这种不正之风,恶劣行径,必须彻底扼杀! 至于被他祸害的闺女们,也都是被桑冲所迷惑,算是受害者。 虽然失了贞洁,但也并非本意。 况且,这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给她们定罪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两天后,宪宗皇帝便在承天门下了圣旨: “是这厮情犯丑恶,有伤风化。便凌迟了,不必复奏。” “任茂等七名,各要上紧挨究,得获解来!钦此。” 督察院立即奉旨,将桑冲处以凌迟酷刑。 与此同时,更是通知了当时全国各地的“公安局”和“派出所”,对桑冲的弟子们进行搜捕。 由于当时,桑冲的师傅谷才已经去世,自然也就无法再去抓捕定罪。 至于他的弟子们,就只有一个叫王二喜的得以幸存。 《聊斋志异》最后一章《人妖》便清楚记载着—— 王二喜扮作女子,混入了马万宝家。 结果,和他师傅桑冲的遭遇,如出一辙。被色心大起的马万宝,撕破了自己的伪装。 王二喜立即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不要将自己交给衙门。 声泪俱下,可怜兮兮。 马万宝本就对王二喜这俊俏脸蛋,喜欢得不得了。 心里一软,便想出了一个两全之法。 咔嚓一刀,就把王二喜给阉了。纳作小妾,服侍陪伴自己终老。 就这样,王二喜不再是男儿身。 却也因祸得福,逃过了官府对桑冲门人的搜捕。 心怀感恩的王二喜,从此便一心一意地伺候着马万宝,相处得倒是和和美美。 直到去世后,还被葬在了马万宝坟墓之侧。 根据史料所载,王二喜便是最后一个桑冲门人。 可眼前这阴阳棺里躺着的朱小娘,竟也是桑冲亲传的徒弟。 虽说史料记载往往会有所遗漏,无法做到极致详尽。 这汉子身女儿妆的尸首,也与桑冲门人的特征,高度吻合。 可赵喆震惊之余,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按你这么说,棺材里这个,也是个漏网之鱼?” “那王二喜是因为被阉了,所以没被抓。” “他这是凭刘瑾罩着?所以才没事儿?” 老赵看着那尸体,也颇感疑惑地问道。 虽然赵喆心里也没有答案,可老赵最后这一句,却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喆猛一拍手,怪不得总觉得哪里说不通! “不对!时间对不上!” 秦淮拿来的那黑白照片上,分明写着“桑冲亲传”四字。 可是,桑冲早在成化十三年,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从成化十三年,到正德元年,其间相隔二十八年! 就算,这朱小娘当初师从桑冲时,只有十二岁。 那“她”嫁给刘瑾时,也已经四十了! 暂且不说刘瑾是不是口味重,专门喜欢啃腊肉。 单看眼前这具尸首的皮肤状态,最多也就不过二十岁。 就这保养水平,要是能传到现在,估计起码也得a股上市了! 没准儿,还能拿个诺贝尔奖! 听完赵喆的解释和分析,大伙神色愈发复杂地打量起这尸体来。 原来,这不光是个人妖,还是个童姥! “你说,要把她给扛出去。是不是就发达了?” 老k看着那朱小娘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连连咂嘴,嘀咕起来。 “我看你是想去跟皮蛋作伴,活腻味了!” 老赵一听这浑话,狠狠地翻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 “要把她扛出去,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确实,谁要是把这大明古尸给搬了出去。 那可真不是发财,那是纯属发疯! 老k默默转着眼珠想了想,心说也是。 随即蹲下身来,琢磨起那棺壁上,嵌着的夜明珠和红宝石。 然而就在此时,整个墓室的光线却突然间,明显暗了下来。 大伙头皮一紧,纷纷环视起那墓室四周的仙鹤烛台。 然而,当目光撇去的那一瞬间,心里却都咯噔一下。 完了! 第七十三章 生死危机 只见那四面墓墙边,之前被点燃的十余只烛台,蜡烛已经快要燃尽。 那些仙鹤的瞳孔之中,一汩汩赤色的鲜血,正不断流淌而下。 看起来,好像与那耳室的唬人伎俩,别无二致。 可仔细一看,赵喆他们却发现—— 那十余只鎏金烛台的表面,居然开始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裂痕之内,尽是骇人的猩红血色! 伴随着裂痕的逐渐增加,一块块金色的碎片外壳被褪下,掉落在地面之上。 露出的,则是大块鲜红的血肉,体表仿佛还在隐隐的颤动! 活的! “我靠!这什么玩意儿!” “这回真起尸了?!” 老k大惊失色,脱口大喊道,立即把枪端了起来。 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先前被点燃那十余只烛台,全都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附着在体表的鎏金外壳,全已悉数碎裂脱落。 一具具猩红的血肉怪鸟,赫然矗立在四面墙边。 活像一只只刚被剥了皮,还未死透,准备拿来爆炒的尖嘴异形大鹅。 那血淋淋、湿哒哒的皮肤,看得人脊背发麻。 一丝丝肌肉、一根根血管的纹理,清晰可辨。 还在颇有节律地,不断跳动着! 老赵望着那一只只瘆人的怪鸟,叫了一句: “不好!” 赵喆看见老赵如此紧张的神色,心知大事不妙。 立即掏枪,大声招呼起来。 “快往外跑!” “当心门上的毒液!” 说着便和老赵一起,拔腿向那主墓门,飞奔而去。 大伙见状,也纷纷跟上。一边留意着那些怪鸟的动静,一边持枪往那主墓门方向跑去。 “大爷的!多亏就点了十几个!” “这要是都给点了,够咱们喝一壶了!” 老赵嘴里不停地骂着,脚上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然而,就在距离墓门还有不到三米远,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那墓门两侧的两只怪鸟,却猛地睁开了眼! 那玩意,居然根本没有眼珠! 只见它血色的眼眶内,竟是黑色的空洞。洞内的血肉纤维不停蠕动,诡异至极。 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难以言喻的不适,洪水般席卷而来! 只见那怪鸟微微晃动着脖子,仿佛在用那空空的眼眶,打量着准备逃出墓室的众人。 随即将脑袋,瞄准了近在眼前的赵喆和老赵。 “咕咕咕咕......” 一连串难听至极的响亮怪叫,从口中传出。 血色的长嘴大张,露出两排锯齿状的尖牙! 振翅扑腾起来,拦在了主墓门前方,作势就要向着赵喆他们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赵喆瞄准那怪鸟。身后的王晨曦和秦淮,已经不约而同地开了枪。 “呯!呯!” 接连两枪,不偏不倚地,打在那拦路的那两只怪鸟胸口。 霎时间,血花四溅,崩了赵喆一脸。 子弹的冲击力,让那怪鸟连连踉跄后退。 虽不足以一枪毙命,但也总算把那门上的洞口,给让了出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赵喆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抹了一把脸。 咬紧牙关向前冲,从那玉门上的孔洞,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主墓室之中,那十余只血色怪鸟,纷纷睁开了眼。 “咕咕”的怪叫,此起彼伏。 拍打翅膀的声音,密集而响亮,宛若雷鸣。 一张张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弥散着杀戮的气息。 气势汹涌地从四面墙边,飞速向着狂奔逃命的队伍杀来。 情况紧急,根本顾不得瞄准。 大伙也只能抬起手枪,一边继续飞奔,一边向身后盲扣扳机。 众人接连从那洞口钻了出来,赵喆眼看着那些血色怪鸟,毫无撤退的意思。 一颗颗鲜红的头颅,已然在挤那门内,向外张望。 跃跃欲试地,准备破门而出。 一旦那些怪鸟从门里钻了出来,一场血战便在所难免。 按照刚才的情形,怕是大伙的子弹全都耗尽,也不能把这些怪鸟杀光。 身旁的老赵,此时也大骂一声,把他那已经打空的手枪甩在了地上。 形势,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赵喆一回头,瞥见了地上皮蛋的尸体,心说一句—— “对不住了!” 随即俯下身去,把他那把冲锋枪,给捡了起来,抬手扔给了老赵。 大伙围在那玉门外,一边后退,一边对着门上的孔洞不断扫射。 虽然能够暂时拦住那些怪鸟,拖延它们冲出墓室的时间,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短短几分钟,大伙的子弹,便接连消耗殆尽。 听着一声声扳机空响,混杂着那墓门内,刺耳的鸟叫声。 绝望,排山倒海而来。 杀红了眼的众人,一瞬间,陷入了生死困境。 眼看那被削去半个脑壳,打得不成形状的怪鸟,缓缓从那洞口探出头来。 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直冲着河岸边的人群,不断发出“呷呷”的怒吼声。 一只细长的利爪,便已经探出了玉门之外! 怪鸟当前! 无路可退! 赵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暗河,和老赵目光稍一对视。 不约而同,冲着身旁的众人,大喊一句: “快跳!” 随即转身,一头扎进了那汹涌的暗河之中。 顺着水流,向着暗河下游,洞穴右侧的溶洞游去。 王晨曦和秦淮他们,倒是干脆利落,紧紧跟上。 齐德隆和老方,却对这致幻的古怪河水,心有余悸,踌躇不已。 “呷!” 一声刺耳的叫声,在这洞穴之内响起。 只见一只血色怪鸟,已然从那门内钻了出来。 双翅大展,连连抖动着被打得烂糊的脑袋。 双腿暴躁的向后猛蹬,蓄势就要向这河岸边追来。 眼看着别无选择,齐德隆和老方也只得心一横,纵身跳进了河水之中。 齐德隆更是不忘伸出手来,扯住老方的背包,死死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危机当前,老方也顾不得张口痛骂。只得顺着水流,奋力向那溶洞内游去。 好在水势汹涌,游起来也并不很费力。 不一会儿,便已进入了那溶洞之中。 游在最前面的赵喆,听着身后逐渐模糊的鸟鸣声,心里暗暗长舒一口气。 一边继续顺流向前游动,一边扭头打量起这溶洞的内壁。 只见这溶洞并不算大,宽不足两米。水面之上的空间高度,更是不到一米。 溶洞走势平缓,没有明显向下倾斜的迹象,而且竟还十分笔直! 由于光线太暗,并不太能看得清楚洞内的全貌。 突然,赵喆全身猛然一抖,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第七十四章 逃出生天 老赵也显然发现了赵喆的异样,立即问道: “咋了?” 只见赵喆脸色煞白,很是别扭地向前游动着,缓缓将左手抬出了水面。 这一下,倒是把老赵也给吓了一跳。 赵喆左手上,正缠着一团,软塌塌,血淋淋的肠子! 虽然不能判断,这堆肠子到底是胡子和二毛的,还是之前在和那红背蝾螈混战时,跳进暗河那几个小子的。 但从这形态和颜色看来,必定是新鲜出炉的! 看着那硕大蠕虫般的肠子,赵喆身后的王晨曦和秦淮,也不禁感到一阵反胃。 “你捡垃圾的?!赶紧扔掉!” 王晨曦最是恶心得紧,两道柳叶弯眉紧蹙,厉声呵斥起来。 赵喆这才回过神来,感受着手上那软烂的触感。 赶紧抖了抖手,“啪哒”一声,将那肠子甩在了洞壁上,缓缓坠入水底。 “这水里,会不会还有东西?” 赵喆看着昏暗莫测的水面,喃喃开口问道。 “这倒不大可能。” “刚才那肠子,十有八九是胡子或者二毛的。被那红背蝾螈给扯了出来,顺流飘到这洞里来了。” 老赵向水下看了看,继续分析道: “刚才打死的那只大家伙,是个公的。天通井底打死的那些,都是母的。” “红背蝾螈这玩意,只有公的会游泳。母的都是旱鸭子,只能生活在岸上。” “这东西领地意识极强,一个山头,就只能有一条成年大王。至于那些公的小崽儿,往往都在还没成年之前,就游出去另找窝了。” “但凡没离开老窝,赖着不走的。都会被他那老爹给嚼了,根本活不下去。” 赵喆听老赵这么一说,虽然排除了水里还有蝾螈的担忧,但心里却不禁感慨——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可这红背蝾螈,真是够狠! 正当赵喆心里感慨不已的时候,面前不远处,竟开始有了朦胧的光亮。 在这荒山野岭的溶洞里面,肯定不可能是装了路灯。 既然有光,那就说明,快见天儿了! 看着那朦胧的暖黄色光亮,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众人,瞬间都打起了精神。 就仿佛是奄奄一息的火苗,被淋上了一桶汽油。 霎时间,纷纷马力全开,加速向前游去! 果不其然。 越是向前,光线就越是明亮。溶洞的出口,也变得明晰起来。 就连鼻腔所呼吸到的空气,都开始愈发清新了起来! 大伙的脑海之中,顿时只剩下一个字——“游”! 奋力向前,又游了半支烟的工夫。 终于,赵喆从那溶洞口,探出了头来。 金色的晨光,倾斜而下。 一股暖意,席卷全身。 这溶洞外的河流,蜿蜒向下流淌而去,不见尽头。看样子,应该是直通入海。 河道两岸尽是半人多高的野草灌木,十分荒凉。 赵喆手上用力,翻身上岸,环视四周。 这才发现,这溶洞的出口,应该是位于背离公路的山脚一侧。 属于未经开发的荒坡,人际罕至。 队伍之中的人,此时也都纷纷爬上了岸。一个个,全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手臂撑地,瘫坐着,贪婪地大口呼吸起这久违的新鲜空气。 眯着眼,仰起脖子,感受着难得重逢的阳光。 死里逃生。 大概就是当下这种无言满足的感觉。 齐德隆和老方,更是情不自禁地,咧着嘴,傻笑了起来。 老k一开始,看着他俩那模样,也跟着嘿嘿直笑。 可当目光转回那山脚下的洞口,却神情一顿,红了眼睛。 用力地抿了抿嘴,抬起那肉乎乎的胖手,抹了抹眼睛。 看样子,是想起了惨死在朱雀门前的皮蛋,不由心生难过。 赵喆看着他那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虽然只在这古墓之中,过了一个晚上。 可对于如今岸上的每个人来说,都觉得恍如隔世。 围在车前,信心满满地整理装备。 站在方坑口,嘻嘻哈哈抽烟说笑。 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一趟,赵喆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 生死只在一瞬间。 从前对于古墓,那种单纯的好奇,如今已然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表的敬畏。 数百年前建造的陵墓,至今仍如同一个嗜血的黑洞。接二连三,吞噬掉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赵喆现在更是无法想象,当年老爷子他们在塔里木的黄沙之下,究竟经历了何等可怕至极的剧变。 “谢了!” 正当赵喆出神之时,王晨曦却突然走到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本来以为你是个废材。没想到……还有两下子。” 说着,还冲着赵喆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赵喆看着她那灿若桃花的笑脸,一瞬间竟大脑都开始空白。 老赵见状,径直冲了过来。一把拉过头脑发热的赵喆,皱起眉头。 “兔崽子你别上头!” “这回,最多算你小子命大!以后给我消停着点儿!” 赵喆看着老赵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立马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卖起了乖。 秦淮从赵喆身旁走过,轻轻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听人劝,吃饱饭。” “有些水,不是你能蹚的。” 说完,便阔步走到了一旁,继续擦起他那金丝眼镜。 大伙也都坐在那岸边,各自掏出包里剩下的压缩饼干,大口咀嚼起来。 王晨曦也从防水袋内拿出手机,开始查看起方位。 好在大伙所处的位置,距离当初停车的地方,并不算远。 而且,高度相近,都位于山脚下。 估计不出一个小时,就可以顺着后山绕回去。 稍作休整,一行人便跟着王晨曦,一起沿着坡路往回行进。 由于阳光充足,再加上这后山虽荒,可灌木并不算太过茂密。走起来,倒也算顺利。 腿脚最不灵便的齐德隆,不知从谁那要了跟撬杆。当做拐棍来用着,倒也是十分顺手。 或许是劫后余生,士气十足,大伙走得速度飞快。 约摸着,也就四十分钟的光景,周围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高大树木。 再往前走了一支烟的工夫,那片熟悉圆形空地,终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齐德隆突然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撬杆一扔。冲着那三辆越野,便撒丫子狂奔而去。 一边跑着,一边嘴里连连高呼: “哎嗨,回来了哇!” 第七十五章 谜团重重 看着齐德隆那跳蛙一样,滑稽的佝偻背影。赵喆和王晨曦,也不由对视发笑起来。 简单商议之后,赵喆、老赵和老耿拉着齐德隆,开走可心的银色路虎。 王晨曦和秦淮他们剩余的人,分开三辆黑色越野。 大伙麻利地坐回各自车内,听着发动机的声响,四辆车随即启程。 赵喆他们把齐德隆扔在了天琴湾门口,便绝尘而去。 回来的一路上,老赵倒是相当安静。 如同一具蜡像,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赵喆也识趣地跟着闭起了眼睛,小憩起来。 只剩老耿一边猛嚼槟榔,一边打起精神,驾车飞驰。 等到了家门口,已经接近晌午。 三人匆匆吃了口泡面,各自简单洗漱后,便都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当赵喆再次睁眼时,只见窗外的天色,都已经一片漆黑。 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十点方向。 刚准备起身下床,却发现只要稍微一用力,剧烈的酸痛便席卷全身。 赵喆这才低头打量起自己,只见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好肉。 青一块,紫一块,活像一张世界地图。 还有好几处,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割伤痕迹。 大部分都已经结了痂,唯独小腿上最深的那一处,皮肉都向外翻了开来。 看着身上遍体鳞伤的惨状,赵喆不由叹了口气。 一边摇着头,一边缓缓翻下床来。 趿拉着人字拖,呲牙咧嘴地挪动着步子,走下楼去。 二楼漆黑一片,老赵的卧室房门大敞,却空无一人。 到了一楼,只见老耿,正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 晶莹闪亮的口水顺着嘴角,一直淌到了耳根。 电钻似的鼾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赵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发现老赵的人影。 于是,伸出手拍了拍老耿的睡脸,开口问道: “老赵呢?” 老耿睡得迷迷糊糊,挣扎着抬起眼皮,看着正站在面前的赵喆。 吧唧吧唧嘴,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还车去了。” 说完,便再次闭上双眼。 向右翻了个身,把腿一抡,勾在沙发背上,继续睡了过去。 赵喆走到窗前,向院外望去。只见可心的银色路虎,已经没了踪影。 看来,老赵是去天琴湾,给王老太太她们送车去了。 可转念一想,赵喆却心生疑惑—— 按照老赵的性格,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他肯定懒得去管。 要么,让老耿把车给送回去。 要么,直接叫个代驾,花钱搞定。 怎么可能这大晚上的,亲自开上个把小时,去给人还车? 赵喆越想,越是觉得事有蹊跷,古怪得很。 转身便坐到了沙发旁,对着老耿的脊梁骨,一通猛拍。 硬生生给他重新拍醒了过来,急匆匆地追问道: “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怎么还亲自去还车?” “再说了,还车也不急这一天。他几点走的?” 老耿的睡意,这下彻底被搅得烟消云散。 两只大手用力搓了搓脸,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皱起眉头,看向赵喆,颇有怨气地说道: “海爷他七点多就走了。” “你问这干啥?那车,谁还不是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再说,海爷他又不是不会开车。” 说完便起身从冰箱里,拎了瓶冰可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看着老耿那不耐烦的模样,赵喆反而沉默起来。 老耿坐回沙发上,瞧着赵喆心事重重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罗里吧嗦,神经兮兮的了?” 赵喆看了看时间,距离老赵出发,已经足足三个多小时了。 他开车,本来就属于贴地飞行那一卦的。 按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了。 可是,直到现在,却也没见着人影。 急匆匆的去还车,却久久未归。 思来想去,赵喆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老赵恐怕不仅仅是去还车,而是另有要事,得亲自去王老太太那里一趟! 这样一分析,赵喆突然觉得,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变得谜团重重。 当时在那方坑口,王晨曦替老太太带了句什么话。能让已经金盆洗手二十多年的老赵,破例下墓? 在那天通井底,原本就要撤退的老赵,最终却选择了妥协。到底是在忌惮着什么? 对于阴阳眼这三个字,老赵似乎总是不愿提及。究竟,又有怎样的隐情? 种种迹象,都让人感到无比费解。 直觉告诉赵喆—— 王老太太手里,必定捏着一件,对于老赵至关重要的秘密! 想到这儿,赵喆猛地将身体坐直。神色凝重地看向老耿,严肃开口。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老赵为什么对阴阳眼避之不提?” “你别想抵赖。在那墓里,你亲口答应,回来给我解释。” 老耿看着赵喆较真的神情,和咄咄逼人的阵势。 脸色瞬间变得为难起来,喉结上下一滑,吞下一大口唾沫。 “这事儿,它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只见他刻意避开赵喆锐利的眼神,目光飘忽不定,闪烁其词地打起了太极。 赵喆见状,更是急躁起来,不依不饶。 “一两句说不清,你就给我慢慢说。” “今天要是说不完,那就明天接着说!” 老耿被逼的也急了起来,屁股一抬,就准备向门口走去。 结果,却被赵喆一把给按回了沙发上。 要按着平时,赵喆的力气,怕是根本拗不过老耿。 当下,或许是真的急了眼,力道十分惊人。 直把老耿按得一愣,呆呆地看着面前,这气势汹汹的倔驴。 “这事儿,你别想糊弄过去!” “不说清楚,没完!” 赵喆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两句。 情绪激动异常,雨点一样的唾沫星子,全都喷到了老耿的脸上。 老耿怔怔地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那张黑鞋拔子脸上,尽是愁容。 看着赵喆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紧咬着后槽牙,连连摇头。 少顷,老耿“啪”的猛一拍大腿。也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蹙,和赵喆对视起来。 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决然开口说道: “行!行!行!我说!” “九五年,塔里木那斗里。也有一颗阴阳眼……” 第七十六章 你是? 这话一出,赵喆只觉得如同一颗惊雷在耳边炸响。 九五年。 塔里木。 阴阳眼。 这三个词,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让他神经一振。 如今连成在一起,那种对赵喆内心的刺激程度,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瞬间,觉得有无数的疑问,如鲠在喉,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老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当年那块,比你之前见到的那两个,都要小一些。” “也就大拇指甲盖儿这么大。” 老耿说着,还把自己的手指伸了出来,冲着赵喆比划了一下。 “我记得,还是陈国山,从那墓主嘴里,给抠出来的。” “当时,三家都想要这阴阳眼,结果就起了争执。” 赵喆听着,不由眉头愈发紧蹙起来,心跳也开始越来越快。 刚想开口去问问,这陈国山是谁? 然而,就在此时,窗外却突然亮起了两束暖黄色的灯光。 随之而来的,是车辆渐行渐近的声音。 赵喆和老耿,立即起身。走到窗边,向外张望起来。 只见一辆的士,已经停在了院子里。 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来—— 老赵回来了。 窗边这两人,扭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老耿随即坐回沙发上,继续喝起了可乐。 赵喆则是径直走到了冰箱旁,翻出一袋速冻饺子。起锅烧水,准备煮来当做宵夜。 老赵猛地推开门,稍显惊讶地看着客厅里的二人。 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俩人,竟然都已经醒了。 稍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随即,用目光瞥了瞥赵喆他们两个。 老耿感受到那锐利的目光,忙不迭地起了身,迎上前去。 “海爷你回来了?” 只见老赵默默点了点头,不仅没吭声,反而好似有几分警惕的,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 老耿被他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后脑勺,连忙转移话题。 “我俩正准备煮饺子呢。您也来点儿?” 老赵听了这话,扭头看着正站在锅边的赵喆。 沉默片刻,淡淡的应了句: “嗯。” 说完,便坐回了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赵喆用余光偷偷瞄向老赵,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有些反常。 赵喆心里犯着嘀咕,将饺子煮好,端到了餐桌上,招呼起老赵和老耿。 三人围坐一圈,却没有一个率先动筷子。 全都沉默不语,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压抑。 看着这既尴尬又怪异的氛围,赵喆默默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打破沉寂。 只见老赵夹起饺子,囫囵个儿地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水库的事儿,我给你俩记着。” “要是再敢给我动歪心思,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完,又往嘴里连着塞了几个饺子。 便把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撂,转身向楼上卧室走去。 刚走几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眉毛一挑,看向老耿。 嘴里塞满了还没咽下的饺子,鼓着两个腮帮子,含含糊糊地叫道: “你还不回去?住这儿?” 老耿被他这回马枪,吓了一个激灵。刚夹起的饺子,“啪叽”就掉在了桌面上。 抬头看着老赵,立即起身。 伸手捏起那饺子塞进嘴里,连连点头。 “这就回!” 说完,便头也不回,箭步流星地溜出了门去。 老赵径直上了楼,老耿推门就溜。 只剩下赵喆一人,对着桌上那满满两盘饺子,独自愣神。 老赵的状态,属实奇怪得很。就连老耿,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 既然提起了水库这茬,赵喆本以为,老赵他起码也得给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临了,还得再补上几记飞脚。 毕竟,赵喆偷着下墓这事儿,在老赵家无异于犯了天条。 不成想,竟就这样不了了之,给从轻发落了。 赵喆虽说心里有几分暗自窃喜,却也总隐隐觉得有些心慌。 再想想老耿,按照往常,非得对老赵的宽宏大量感激涕零。 当面深刻检讨,真情忏悔。 可刚才,却屁也没放一个。 只顾着仓皇开溜。 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直搞得脑袋发涨,太阳穴都开始疼了起来。 赵喆索性也就暂时不去纠结,填饱肚子再说。 风卷残云,解决了一整盘饺子,把剩下的那一盘放回冰箱。 于是,便轻手轻脚地,准备上楼休息。 走到二楼,只见老赵屋门紧闭。房间里,似乎有整理东西的声音。 赵喆却也实在是没有胆子,凑到门前去偷听。 只得继续拖着酸疼的双腿,弓着腰,蹑手蹑脚地往楼上爬去。 回到卧室,赵喆摆着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暗自出神。 这趟下斗,所经历的一幕幕情景,在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 皮蛋身中剧毒、暴尸惨死的模样。 老赵心事重重、步伐沉重的背影。 还有王晨曦那双灿若星河、亮如龙晶的眼睛。 赵喆越是回忆,越是心乱如麻。伸手拿过床边的手机,翻看起来。 点开微信,却发现,有一条新的好友验证消息。 那微信昵称,有些奇怪,只有一个破折号。 赵喆点开那头像看了一眼,不由眼前一亮。 手肘用力一撑,靠着床头,坐起身来。 只见那头像图片上,是一个赤足站在海边的女生背影。 宛如瀑布的乌黑长发,披散而下。 一条白纱连衣短裙,既不乏清冷气质,又带着几分娇俏可人。 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还有那白皙笔直的两条长腿,很是吸睛。 看得赵喆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摸了摸鼻子,歪着头琢磨起来—— 难不成,自己这二十九岁临秋末晚,桃花运就这么来了? 心里倒是不由激动起来,挠了挠头发。颇有些激动地,通过了那条好友验证。 手指麻利地点开那妹子的朋友圈,却发现一片空白,啥也没有。 赵喆心里虽有几分失落,却更是好奇起来。 转着眼珠,稍加思索,发去了一条消息—— “看你有点眼熟......你是?” 很快,对方就发来了两个字。 赵喆一瞬间,仿佛石化。 握住手机,盯着屏幕,眉头便皱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日月楼 “呵呵。” 看着这两个字,赵喆心里倒是犯起了嘀咕。 分明是这女的主动加的自己,怎么反而还是这样一副语气。 正犹豫着,该怎么接这话茬,对方却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王晨曦。” 这三个字,彻底把赵喆给惊了住,却也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头像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姑奶奶。 可这阴阳眼她已经拿到手了,车子老赵也给还回去了。 根本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主动来联系自己。 虽说赵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激动。可却隐隐有了一股预感—— 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儿! 思索片刻,赵喆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这下,王晨曦却没有回复。一直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发来了一个地址定位。 还跟着一句—— “明晚九点,一个人来。” 赵喆点开那定位看了看,是一家位于龟山别墅附近,颇有名气的泰式花园酒吧。 之前倒是听朋友说起过,但自己还真没去过。 看着那定位信息,赵喆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些。 这姑奶奶,黑不提白不提的。单独约自己晚上九点,在酒吧见面。 怎么想,都有些不大靠谱。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优秀表现,心生爱慕? 再或者,是有人冒充王晨曦的身份,跟自己没事儿逗咳嗽? 赵喆点开那头像,反复确认了起来。 虽然没有正脸,但这背影身形,确实和王晨曦极其相似。 思来想去,好奇驱使下,赵喆最后还是觉得—— 这酒吧就算位置僻静,但好歹也不是荒郊野岭。 去一趟,倒也无妨! 随即,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将手机放回了一旁。 整个人像条泥鳅一样,顺着床头往下一滑,重新躺平。 翘起二郎腿,一边抖着脚,一边琢磨着。 明天该跟老赵扯个什么借口,溜出去赴约。 赵喆想着想着,困劲儿却又上了头。眼皮连连打架,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窗外晴空万里,不断地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九点半已过,估计老赵这会儿也已经睡醒了。 赵喆立马爬起了床,麻利地洗漱完毕,便往楼下走去。 老赵的卧室,房门大敞。 凑到门边,却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码放在床头。 果然起床了! 没准儿,现在正在楼下,拿昨晚剩的饺子当早饭。 赵喆咧嘴一笑,暗自斟酌着晚上开溜的借口,快步往一楼走去。 结果,一楼却同样,空空如也。 这下,赵喆倒是满脑袋问号。挠了挠头,四处转悠着,大声喊了起来: “老赵?” 良久,无人应声。 掏出手机,拨起电话,却传来了“已关机”的提示音。 赵喆心里愤愤道——这糟老头子,怎么神出鬼没的。一大早还玩儿失踪? 随即,只好给老耿打去了电话。 “老赵哪去了?你知道吗?” 刚一接通,赵喆便立即开口发问。 只听老耿那边人声嘈杂,很是热闹。于是,紧接着补上一句: “你在哪呢?这么吵?” “机场呢。” “海爷这会儿,应该已经快起飞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我还得赶紧去把手里的货出了。” 急匆匆地说完,老耿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靠在沙发上,苦笑两声。这下倒是省事儿了! 也不用费心思扯谎去赴约,老赵这连人影儿都找不见了! 不过这些年,也早习惯了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 估计,这又是脑袋一热,说走就走。 指不定,跑哪儿去潇洒自由行了! 仔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老赵除了对赵喆交朋友这点特别谨慎严苛。 其他方面,倒还真没怎么干预过。 无论是学习、工作还是个人问题,统统都算是自由发展。 要不是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跟着事事操心,估计赵喆大学都够呛能考得上。 虽说是个学渣,可好歹也得了个本科的文凭。 一想起老爷子,赵喆突然猛一激灵。赶紧掏出手机,把王晨曦的微信头像给保存了下来。 万一老爷子哪天再问起“孙媳妇”照片的事儿,也好糊弄一下。 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总比百度的网图要靠谱一点儿。 赵喆靠着沙发背,翘起二郎腿。望着窗外那仿佛纳木错湖面一样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手机竟响了起来。 看着那136开头的手机号码,赵喆不禁“啧”了一声。 皱着眉,按下了接听。 “赵老板呐,没吵着您休息吧?” 那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得赵喆心里一阵烦躁。 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冷着语气回道: “有事?” “哎嘿,要说赵老板您是聪明人呢。今儿个中午可有空?” “咱们老太太呀,想约您一块儿吃个便饭。” 虽说赵喆心里,这齐德隆是瓜田里扯鞋——遭人嫌。 可王家老太太的邀约,去一趟,还是划得来。 正好也借着这机会,让她兑现之前的承诺:说说九五年的事儿。 毕竟现在看来,要想打听当年塔里木的情况,王家老太太才是最佳的人选。 思虑过后,赵喆果断应了下来。穿戴整齐,便准备出发赴约。 餐厅的位置,就在天琴湾附近,是一家私人会所性质的本帮菜。 坐上的士,赵喆心里暗暗盘算—— 跑这么远,就为去吃顿午饭。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从这王老太太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那会所的院门口。 还没等赵喆报上预约信息,门口那身着旗袍,长相清秀的服务员,已然眼睛一亮。 快步迎上前来,露出服务业的标准笑容。态度极佳,柔声开口: “赵先生,您请跟我来。” 说着,一边右臂前伸,一边微微颔首弯腰。引着赵喆,向那院内走去。 赵喆看着这态度和待遇,不由心里有些吃惊。表情上努力保持淡定,微微点了点头。 便跟着那服务员一起,缓缓向前走去。 只见这院内,装修颇为考究。青砖白瓦,池塘锦鲤,颇有江浙一带的园林风格。 七拐八拐地,便到了一幢水上阁楼门前。 那阁楼廊檐下,金字黑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日月楼。 第七十八章 有意思 走进门,放眼望去,只见整栋阁楼内部,尽是中式红木装修。 红花梨的屏风雕工精湛,镂空的花纹美轮美奂。 增添格调的同时,也颇能起到隔断的隐蔽作用。 博古架上,各色青花陶瓷摆件,琳琅满目。 虽不大可能是真青花古董,估计是现代仿制的工艺品。 但那流畅的线条和瓶身精致的花样,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上品。 整个一楼区域,设有水吧。很明显,是会客洽谈的空间。 并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几个同样身着旗袍的年轻姑娘。穿着小高跟,四下走动巡视着。 一楼的座椅虽非红木材质,但却是暗酒红色的皮质沙发。 纹理细腻,极具质感。 陈列其间,别有一番韵味。 两台顶级的辣妈咖啡机,还有足足占据一整面墙体的红酒柜。 一股豪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沿着实木楼梯走上二楼,四方形的廊厅很是宽敞。 正中央的圆形喷泉池内,一座两米高的水月自在观音陶像,静坐其上。 看得赵喆目不转睛,心中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自在观音,其实就是观音菩萨的另一称谓。民间也多简称为——观自在菩萨。 意为观世界形,能自在无碍;对苦恼众生,能自在拔苦与乐。 佛教中,更有如此说法: “观世音菩萨,观有不住有,观空不住空; 闻名不着于名,见相不惑于相; 心不能动,境不能随,动随不乱其真,自在无碍。” “自在”二字,完美的诠释了自在观音菩萨的造像——解脱无碍。 自在观音,流行于唐末、五代、及宋之间。 当时,汉传佛教在儒学的审美影响下,一改佛造像的异域风格。 完全跳出了程式化的局限,特别是观音造像。 形态、服饰,完全汉化。 相比从前,更加符合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和审美倾向。 而且,随着时代的更迭,还有人们审美的升级。 原本繁琐的装饰、端庄严肃的神态,纷纷开始变化。 花饰,由繁而简;着色,由浓而淡。其四周之背景,也渐次改变。 观音的坐姿,更是由端庄的正坐,转变为侧坐、斜倚半卧状。 华美的服饰,逐渐转化成朴实的白衣。神情兼具,更增加了一份和善气息。 所以,自在观音造像,在一定程度,可以说是雕刻艺术上,划时代的创举。 造型的自在感,既展现佛性,又充分发挥了人性的自由。 自在观音的姿态,不妨说是一种“生活禅”或“艺术禅”。 看样子,这日月楼的主人,大概率应该是个信徒。 不仅有大把的钞票,还颇有艺术品位。 只见眼前那纯白的观音坐像,陶质细腻,温润如玉。 发髻高高盘起,精致佩饰缀于其间。 面庞圆润,五官秀美。 双目微垂,神态安详,法相庄严。 身体呈惬意坐姿,倚靠在深棕色的弯钩月牙上。 右腿弓起,纤纤玉手搭放膝上,兰花指微微翘起。 左腿自然下垂,左臂撑在那身后的石台之上。手持如意,腕戴细镯。 线条流畅,身段优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一眼便知是大家之作,雕刻技法巧夺天工。 就连陶料,也是釉面光润,颜色纯正的上上佳品。 赵喆心里不禁对这店主,更添了几分好奇。 要是有机会,还真想认识认识。 身旁的服务员,眼见赵喆看得出神,笑了笑,开口说道: “赵先生也信佛?” 看着那娇媚的笑脸,赵喆回过神来。旋即正色,摇了摇头。 那服务员见状,倒也没再说什么。眉眼含笑,指引赵喆,向不远处的包房走去。 一路左右观察,走到那包房门口,赵喆倒是心里暗自嘀咕起来。 这日月楼,怪得很。 虽然是会所性质,可也不至于这大中午,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除了这些身着旗袍的服务员,整整两层楼,连个客人影子都没有。 自己的脚步声,还有那女服务员的高跟鞋落地声。清晰无比,仿佛空谷鸣钟。 而且,这二楼一整层,似乎只有面前这一间包房。 虽说有不少会所,根本不在意盈利亏损,更多的是为了店主自用。 有客人或是朋友来访的时候,能够有一个既合自己心意,又完全私密的聚会空间。 但这日月楼,装潢格局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一楼倒也还好,可这二楼,却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拘束感。 全然感受不到,私人会所那种有自在惬意,放松舒适的感觉。 直感觉自己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探监的。 赵喆的神经都不自主地紧绷起来,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 示意那女服务员,打开房门。 那旗袍妹子轻轻叩门,包房内随即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进来。” 推开沉重的实木门,赵喆瞬间一怔,豁然开朗。 这包房,大得离谱。 一张红木圆桌摆在正当中,两侧沙发、酒柜、屏风,应有尽有。 只见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墨绿素色旗袍,很是显眼。 满头银丝,依旧一丝不乱,挽着精致的低发髻。 胸前,更是换了一串黑珍珠项链。 看个头,比之前那条南珠的还要更大一些。 而她左手旁的王晨曦,倒是让赵喆眼前一亮。 黑色长发披散而下,脸上似乎还化了精致的淡妆。 白皙的娃娃脸上,柳眉杏眼,依旧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一改那日的黑色装束,反倒穿了一条天蓝色的,碎花雪纺连衣纱裙。 一字的锁骨,纤细的手臂,尽收眼底。 白皙的脖颈上,带着一条宝蓝色的蝴蝶项链。 和那裙子的颜色,相得益彰。 或许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坐在老太太身旁。那姑奶奶的强势气场,在对比之下,荡然无存。 全然看不出半点儿,飞扬跋扈的感觉。 此时此刻的王晨曦,反而颇有几分,邻家少女的乖巧听话模样。 正低着头,看着手机。 纤长卷翘的睫毛,时不时地忽闪着,十分怜人。 看着这母老虎变家猫的反差,赵喆着实一愣,心里倒是觉得颇有意思。 看着她那乖巧可人的模样,再想起晚上九点的邀约,自己不禁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句怒嗔。将赵喆的魂儿,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小赤佬,看够了吗?” 第七十九章 老板 只见王老太太面露不悦,怒目瞪着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赵喆。 那眼神里,一股寒意,十分凛冽。 仿佛刀子一般,在身上剐着。 赵喆看得一个哆嗦,连忙将目光从王晨曦身上收了回来。 转而,看向面前的圆桌。 只见这偌大的餐桌之上,分散摆放了三副餐具。 除了那祖孙俩,就只剩一套,孤零零地摆在靠近门口,这与主位相对位置上。 赵喆稍加思索,便上前一步,坐在了王老太太正对面的椅子上。 王老太太继续盯了赵喆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扬了扬下巴。 冲着一旁站姿端庄的旗袍妹子,微微点头,开口道: “上菜吧。” 那服务员听闻,立即弯腰答应: “好的,老板。” 说完,便转过身,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包房。 这一句,听得赵喆猛地一愣。 老板? 这日月楼的老板,竟是这王老太太? 赵喆震惊至极,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表情大概是不太好看。 坐在对面的王老太太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 抬眼挑眉看向赵喆,悠悠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噎着你了?” 赵喆定了定神,望向她,好奇地轻声反问道: “这儿是你开的?” 老太太一听这话,“啪”地把茶杯撂回桌上,斜眼怒视起赵喆。 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虽然把赵喆吓了一跳。 可也好在脑子还算激灵,随即明白了问题所在。 很是抱歉地拱拱手,咧了咧嘴。重新开口问道: “这日月楼,是您开的?” 听完这话,老太太的眉头,倒是逐渐舒展开来。 身体缓缓坐正,双手叠放腿上,淡淡答道: “怎么?不行么?” 看着她那傲气凌人的模样,赵喆只好讨好地笑了笑。 脑筋飞快转动,和声悦色地说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这店面从装潢,再到布局,都别有一番韵味。” “所以,刚才就一直在想:这老板,应该是颇有格调、品位的人。” “这店主既然是您,那倒是疑惑得解。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情理之中,合情合理啊。” 王老太太听着他这套,滴水不露的马屁说辞。 眼神中虽有几分不屑,却还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你这嘴皮子,倒是比赵乾坤灵光得多。” 说完,竟还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博古架。 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眯眼含笑。 恍惚之中,竟有几分青春少女般的腼腆甜蜜神色。 这神情,可把赵喆给吓得不轻。心说—— 这老太太年轻时候,该不会,真跟老爷子有点儿故事! 心里忐忑着,却也开始盘算起来—— 今天,反正都要打听九五年的事情。那就不如,连着她和老爷子的纠葛,一并问问清楚。 正当赵喆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 轻柔的叩门声,再次传来。 一排身条婀娜,面容清秀的旗袍姑娘,手捧精致托盘,排着队走了进来。 将手上的菜品,轻稳放置在圆桌转盘上。 随即,全都后退一步。向前微微颔首俯身,小幅鞠过一躬,便撤出了包房。 满满一桌子的精致本帮菜,浓油赤酱。 熏鱼酱鸭、花雕醉虾。 清蒸鲥鱼、响油鳝糊。 还有那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腌笃鲜。 看得赵喆倒是食欲大增,连连咽起了口水。 自打从那斗里回来,可还真没吃上一顿正经饭菜。 除了泡面,就是速冻饺子。 眼前这色香味俱全的一大桌菜,可把赵喆给看得心潮澎湃。 拿起筷子,刚想去夹一块红烧肉。转念一想,却又悻悻地缩回了手。 就凭王老太太那股讲究劲儿,赵喆这要是先动了筷子——怕是又要炸了庙。 搞不好,还得把自己这右手,给剁了红烧。 王晨曦看着赵喆,这太极迂回一般的手势。 还有那又饿又急,却心怀畏惧的模样,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王老太太见状,也眯起眼,笑着摇了摇头。 清了清嗓子,夹起一小块鲥鱼腹。 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同时,冲着赵喆伸了伸左手,示意他可以开动了。 这下,赵喆可是如获圣旨,乐开了花。 十指大动,大快朵颐。 一边吃着,一边连连点头,嘴里含混不清的称赞着: “您这儿的菜,好吃!” 看着赵喆那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的样子。 王老太太静静思虑片刻,笑意逐渐淡去,缓缓开口说道: “家里没个女人,到底是不行。” “魏莱要是看见你这样儿......” 说到这儿,王老太太的话音却戛然而止,饶有同情意味地摇了摇头。 满口是菜,正大嚼特嚼的赵喆,也不由怔了住。 心说,虽然自己打小就没了娘,可却也没觉得生活上有什么太大的困难。 虽然不比那些有娘照顾的小孩,有人悉心照料,洗衣做饭,活得滋润。 但好在家底厚实,可以请保洁来打扫房子,清洗衣物。 至于做饭,虽然赵家这三个大老爷们,没一个厨艺能端上台面的。 但是,方便面其实也挺香。 再加上现在这外卖方便得很,虽然没有那种家里的味道,可也不赖。 这专横跋扈的凶老太,怎么这会儿,反而一副菩萨心肠,同情起自己来了? 难不成是自己的吃相太落魄? 赵喆一边想着,一面抓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稍稍端正坐姿,喝了口茶,稍微缓了缓自己的战斗节奏。 只见王老太太扭过头,对着王晨曦使了个眼色。 虽然一言不发,可王晨曦却好似心领神会。 立即起身,向包房外走去。 看着她那仙气十足的背影,赵喆心里不禁纳闷起来—— 好端端的,这又被老太太指使着,干什么去了? 透过逐渐关闭的门缝,又瞄了两眼那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长腿。 赵喆这才回过头来,看向王老太太。 心想,不如就趁现在,只有彼此两人。直接开口,让她兑现承诺。 随即,咽下一口唾沫。挺直了腰板,正色看向那正在喝茶的王老太太,缓缓开口。 “您今天约我来,是要兑现之前的承诺?” 王老太太没有立即回应,反而不急不缓地,又抿了几口茶。 轻轻把杯子放下,扯起嘴角,悠悠答道: “到底是小赤佬,沉不住几口气。” “不然,我是叫你来,做吃播的?” 第八十章 乌缠鬼窟 这话直把赵喆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吃相,属实有些不大雅观。 不过,心里这一块石头却也落了地。 看来,自己的推测果然不假—— 这王老太太虽说老谋深算,心机叵测。之前利用自己当作钓饵,逼老赵出马。 可也算个信守承诺的人,好歹没翻脸不认账。 今天反倒主动约自己来,履行先前的诺言。 赵喆立刻露出一副恭敬神色,看向王老太太。 腰板溜直,一副愿闻其详、专心听讲的三好学生模样。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却再次被打开。 只见王晨曦右手重新端了壶茶,走了进来。 左手则拎着一只,牛皮纸档案袋。 从赵喆身旁,如清风拂过,将那壶花茶送到老太太面前。 转身走向一旁的橱柜,拿出一套骨瓷描花茶杯,给老太太换上。 然后,才又返回赵喆面前,将那档案袋递了过来。 赵喆急忙伸手接了过来,只见那档案袋,应该是年份已久。 原本应该挺括的硬质牛皮纸,现在摸起来,都觉得如同厚布片一样塌软。 上面布满了细密杂乱的褶皱,字迹也已经斑驳。 然而背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的四个大字,却依旧清晰无比。 笔力遒劲,似乎能穿透纸背。 “乌缠鬼窟” 看着这让人不寒而栗的四个字,赵喆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 尽力克制着情绪,急忙打开那牛皮纸袋。 只见这里面,并不如想象中的内容丰富。 只有几张巴掌大小的碎纸片,还有一张被塑封的彩色老照片。 赵喆眼前一亮,立即将那照片抽了出来。 拍照的时间,应该是在晌午时分。烈日当空,光线充足。 目之所及,尽是大漠黄沙,其间零星生着些骆驼刺。 只见那画面上一共有七个人,六男一女,站成一排。 清一色都背着双肩包,全副武装。 赵喆一眼便认出最右侧那年轻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魏莱。 维族打扮,汉族面相。 五官俊俏,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颇为动人。 但眉宇之中,却透出一种果敢与干练,腰间还配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望着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面庞,赵喆不由伸出手来,轻轻地来回抚摸了几下。 恋恋不舍地,转移开目光。 站在最中间c位上的,便是自家的老爷子。 棱角分明的面庞,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坚毅与英气。 身形笔挺,给人一种无声的威严之感。 然而,紧挨着站在老爷子左右身侧的,却不是赵江海和赵江河。 而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年纪看起来,和老赵他们相仿。 靠右侧的那个男子,肤色白皙,身形偏瘦,在一行人中显得极为耀眼。 栗色偏分的头发,温和的神色。眉眼之间,隐隐透出几分天真灿烂的感觉。 尤其是那一副黑框眼镜,颇有一股书生气。 活像小学时代的班长,或者学习委员。 而左侧那一个,头发则更短一些,和板寸有些类似。 肌肉发达,身材健硕,比其余人起码高出半头。 古铜肤色,五官棱角分明。 俊朗的程度,不熟当红男星。 把年轻时候的黎明,再晒黑一点儿,大抵如此。 但那眼神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与淡漠。 虽然面无表情,却隐约透出一种杀伐果断的凌厉。 身旁紧跟着一个,额头上卡着防风镜的黑瘦小子,鼻孔朝天,傲气十足。 虽然个头不高,但那股狠劲儿,几乎能穿透照片。 再向照片两侧挪移看去,便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年轻小伙子。 无论是面相、身高、装扮,都别无二致。 孤身一人站在那风镜小子旁边的,便是赵喆的叔叔——赵江河。 和魏莱牵着手,并肩站在那白脸小伙子旁边的。 毋庸置疑,就是老赵。 虽说家里也有不少老照片,但像面前这种,赵江河和赵江海同框的,还真是少见。 赵喆印象里,就只见过一张—— 还是老赵结婚时候,全家的合影。 那时候奶奶还健在,老赵和魏莱穿着婚服,喜庆得很。 赵喆不由仔细打量起面前这张照片,七人身后。 依稀还能看到远处的骆驼队,还有三五成群的人影。 看样子,这张照片应该就是当年进入沙漠腹地之前,所拍摄的。 赵喆抬起头,瞄了眼对面的祖孙两个,暗自推断: 如果没有基因突变,照片上那白得发光的小子,肯定就是王家的人。 按照年龄辈分,还有眉眼五官,很有可能就是王晨曦她老爸。 另外那个帅得离谱的高个儿,应该就是陈家人。 赵喆一边分析着,一边把照片翻到背面。想看看,有没有姓名对应。 结果,却是空空如也。 赵喆抬头看向王老太太,开口问道: “当年的队伍应该有三十人。照片里这七个......” 还没等赵喆把话说完,王老太太便摆了摆手,打断下来。 王晨曦见状,立即起身,坐到赵喆旁边来。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随之而来。 只见王晨曦伸出手来,指着那照片上的那风镜小子,解释说道: “陈二虻。” 紧接着,手指一划,指向那最高的帅哥。 “陈国山。” 最后,将手落在了那白脸书生身上,神色稍稍停顿片刻。 “王晨阳。” “我爸。” 紧接着,扭头看了看赵喆,说道: “其余的,你自己认领。” 说完便起身,坐回了老太太身旁。 赵喆一边琢磨着她的话,一边打量起那照片上的人。 心里不由觉得有点奇怪,王晨曦她爸的名字,听起来跟她反倒像兄妹。 这王老太太给起名字,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随即放下照片,掏出牛皮纸袋里那几张碎纸片。 赵喆心里猛地一紧,那纸片上,竟还有成片的血迹。 一共五张,每一张都是如此。 从纸片那不规整的形状来看,像是被人撕碎的。 上面尽是一条条的线段,和零星稀疏的圈点标识。 赵喆不假思索,立即将那些纸片铺在餐桌之上,拼凑起来。 果然,那是一张,残缺的古墓地图! 第八十一章 不好意思 从纸张的质感来看,也是当年幸存的人遗留下来的。 稍不小心,可能就会弄得七零八碎。 赵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拼得异常小心。 然而,仔细观察下来却发现,收获寥寥。 这五张纸,应该并不是出自同一张图。其中只有三张,可以横向拼接在一起。 看样子,所描绘的应该是祭殿的构造。 正当中,一个硕大的圆形区域,上面用铅笔写着—— “乌缠祭坑” 另外两张,根本无法判断是墓中的哪个位置。 赵喆歪着头,目光在这五张图上反复打量,也依旧没有什么额外的收获。 随即抬头,望着对面的王老太太,开口问道: “就只有这么多?” 只见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 “那张照片,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再洗一张给你。” “不过可要小心收好了。给赵江海看见,估计够你脱层皮。” “实物呢,就这么多。其他的,在这里。” 说着,用手缓缓捋过鬓角,中指十分轻柔地点了点太阳穴。 笑着瞥了赵喆一眼,夹起一块青笋,细细品尝起来。 赵喆瞬间,深觉自己上当受骗。 先是被这老太太当做鱼饵,紧接着又在那墓里九死一生。 结果,折腾一大圈,就得到这么点儿鸡肋的信息。 心里气愤至极,却又不敢发作。 只得沉默不语,暗自怒火中烧。 王晨曦看见他这河豚似的样子,忍俊不禁。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奶奶的意思是,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最好今天一次性问完,过时不候。” 赵喆看着她那机敏的眼神,倒也反过劲儿来。 仔细一想,倒也是—— 按照老太太那性格,让她跟村头王婶儿一样喋喋不休,说评书、讲故事。 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起码姿态上,还是手拿把掐。端起架子,只当给赵喆解惑了。 这样一来,既省力气,少费些口舌。 主动权,也好掌握在她的手里。 但凡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只需要直接沉默,就了事了。 赵喆仔细思索片刻,正色开口: “当年的墓里,也有一颗阴阳眼?” 王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用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便继续喝起茶来。 这也太言简意赅了吧! 赵喆目瞪口呆,心说——这老太太还真是惜字如金。 可自己毕竟也算是求人问事,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发问。 “当时应该是起了争执吧。那阴阳眼,现在在您这儿?” 只见王老太太这次,神色微微一怔。 似乎并没料想到,赵喆竟知道地下争执的事情。 但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下一秒钟,便已神色如常。 微微摇头,眉梢一挑,示意赵喆继续下一问题。 赵喆的情绪已经几近抓狂,心说—— 这哪儿是回答问题?这活脱脱的猜哑谜啊! 再这么问下去,估计问到明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即,脑筋一转,换了个方式再次发问。 “那您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在找阴阳眼?” 这话一出,老太太的神色倒是严肃起来。 一改刚才漫不经心的悠哉模样,一字一顿的回复道: “治病。” 一头雾水的赵喆,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王晨曦。 难不成,老太太是有什么隐疾,需要这阴阳眼作药引? 可就凭她那十足的精气神、炯炯有神的目光。 怎么看,也不像个病人。 正当赵喆琢磨着,该如何询问病情,才能显得不大唐突冒犯的时候。 门外却突然一阵嘈杂,仿佛还伴随着争吵的声音。 紧接着,包房门便已经被推开。 只见秦淮,还有一老一少,两个陌生男子。 全然不顾身边服务员的阻拦,径直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位,看起来年纪应该和老赵不相上下。 身形瘦削,走路带风。身穿藏蓝色polo短袖,米色休闲短裤。 目光凌厉如刀,看样子,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举一动,颇有几分黑道老大哥的风范。 径直走进包房,低头瞥了一眼赵喆。直接拉开椅子,坐在了赵喆左手边。 那旗袍妹子见状,面露尴尬、神色惊慌。很是忐忑地,冲着老太太开口解释起来。 “老板,陈当家的他们非要进来。我们实在拦不住......” 不料,老太太抬眼看着来人,却爽朗大笑两声。 摆了摆手,悠悠说道: “拦什么?” “稀客,不请自来。也不是外人。” “再添三副碗筷,拿一瓶上好的清酒来。” “咱们陈当家的,就好这口!” 说完,把手一摆,冲着秦淮,和那年轻男子说道: “坐吧。” 赵喆这才用余光,打量起另外那个陌生年轻男子。 实在是帅! 白色t恤,灰色休闲长裤。 一条棕色皮带,将身材比例完美的划分出来。 他那腰线,怕是都能到齐德隆咯吱窝。 目测,好像比秦淮还要略高一些。 只见他和秦淮,也纷纷拉开椅子,依次坐在赵喆右手边。 这人坐在了赵喆身侧,倒是能看得更清楚了些。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剑眉星目,长得属实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可越看,赵喆越是觉得这小子,有几分眼熟。 正暗自思忖时,身旁那中年男子,却一把搭上了赵喆的肩膀,顺势还捏了一把。 突如其来,力道惊人,惊得赵喆一个哆嗦。 只见他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 一手搭着赵喆,一边扭头看向王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开口说道: “今天还真是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老太太有贵客。” “没打扰您谈正事儿吧?” 这说辞倒是圆滑体面、客客气气。 可他那语气,倒是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嗓门极大,声如洪钟。 全然不把自己当作外人,仿佛这几句话,也只是走个形势。 可老太太倒依旧面露笑意,端起茶盏,缓缓说道: “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情?” “叙叙旧,算不上打扰。” 那中年男子一听这话,倒是撒开了赵喆的肩膀。连连拍手,大笑着说道: “要说还是您豁达呢?” “这晨曦,倒是越来越好看了啊?” “跟我们陈默,倒是合适得很呐!” 说着,来回看了看王晨曦,还有那白t小子。饶有意味地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话一出,王晨曦倒是脸色大变。立即开口说道: “陈叔,您还是别拿我打趣了。” “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又是有何贵干呢?” 第八十二章 鸟枪换炮 只见那中年男子听了这话,仰面朝天,大笑起来。嘴里连连说道: “你这丫头,只要一提这茬,你就给我打岔。” 说着扭头看向那白t小子,调侃道: “小子,你这魅力还是不行啊!” 那白t小子看了看他,倒没应声。只是面色淡然,微微笑了一笑。 就在此时,伴随着轻柔地叩门声,几个服务员走了进来。 将餐具,分别放在秦淮他们三人面前。 领头的那旗袍妹子,更是拿了瓶上好的獭祭。 开了瓶,倒入清酒壶中,放在了那中年男子手旁。 眼含笑意,毕恭毕敬地俯下身来,柔声说道: “陈当家的,您请。” 眼看着这陈当家,端起清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眯起眼来,微微晃头,尽是享受陶醉的神情。 赵喆心里暗自琢磨起来—— 既然大伙都叫他陈当家。难不成…… 他就是陈国山? 可这家伙,从长相再到身高。跟照片上那个陈国山,根本不搭边儿! 时隔二十多年,人的容貌和身形,确实都难免会有所改变。 可也绝不会如此天翻地覆! 赵喆一边纳闷,一边继续偷偷打量起那人来。 只见他脖颈后方,polo衫的领子边沿,隐隐露出一道类似于刀疤的伤痕。 从后脖颈处的发际边沿,略微倾斜着,向领口内延伸。 还没等赵喆看清楚,这陈当家的突然一扭头,看向了赵喆。 目光随即落在赵喆身前桌面,那张老照片上。 眉毛一挑,伸出右手,将那照片拿了起来。 歪着头,作欣赏状。一边看,一边啧啧咂嘴。 少顷,把照片往桌上一撂。 右手一把搂过赵喆的肩膀,左手指着那照片,开口说道: “小子,你看!” “我是不是比当年,能白净一点儿?” 赵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他食指所点的那面孔—— 不是陈国山,竟是陈二虻! 出乎意料的同时,赵喆仔细比对起面前这人和照片上的人像。 由于肤色的变化,还有发型的差异,再加上人到中年,略微发福。 面前的这面孔,和照片上虽说存在一定的差别。可若是仔细辨认骨相,还是能够看出几分神似。 尤其是那桀骜不羁的姿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赵喆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更是疑惑起来—— 从照片的站位来看,陈国山才应该是陈家响当当的头号人物。 照片上的陈二虻,看起来,更像是陈家的马仔或是打手。 为什么如今却鸟枪换炮,直接成了当家的? 难不成,这陈国山也遭遇不测,折在了那乌缠鬼窟里? 正当赵喆一头雾水之时,陈二虻却将那照片,还有纸片统统塞回了牛皮纸袋内。 顺手放在了一旁,拍了拍赵喆的后脑勺。饶有兴致地望向王老太太,开口问道: “这,就是老赵家的独苗?” 只见老太太笑而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这回,陈二虻却突然神色稍显复杂。 目光如炬,一边打量着赵喆,一边咂了咂嘴。 那眼神,看得赵喆心里不由一股寒意。 就仿佛是狮虎猛兽,在审视猎物一般。 赵喆不由自主地稍稍动了动脖子,躲开他那大手。 不失礼貌地,点点头,笑了一笑。 陈二虻眼见赵喆对自己似乎有些忌惮,立即直了直身子,很是认真地开口说道: “今天这可真是赶巧,一晃这都多少年了。” “我想想......满月酒!” “对!上次见你,你才刚满月。那时候长得,可比现在丑多了。” 说着,又倒上一杯清酒,喝了一口。 沉默片刻,眼神突然生出几分凝重,喃喃说道: “嗨,要说你这小子,也真是苦命。跟我们陈默一样儿,孤苦伶仃......” 话还未说完,一直自顾品茶的老太太,却突然开口打断: “陈当家的今天是觉得我这日月楼的菜,不合口味?” “我记得,这清蒸鲥鱼,可是你的心头好啊?” 说着,放下茶盏。 右手顺势一拨,便将那鲥鱼转到了陈二虻的面前。 定睛望了过来,似乎就坐等他动筷。 陈二虻一听这话,倒是识趣得很。哈哈一笑,撂下二郎腿。 左手撑在膝上,俯身坐在桌前。 夹起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认认真真地品了起来。 随即,还意犹未尽地吧唧吧唧嘴,点头称赞起来: “还是那个味道!” “老太太您这儿的菜,做的是什么滋味。我陈二虻,就是什么口味!” “不合口味,那纯属扯淡!” 说罢,将杯里的清酒喝掉。再次靠回椅背,赔着笑脸,冲着王老太太解释道: “就只可惜啊,今天我仨是吃过饭了。” “这么着,老太太您这儿该叙旧叙旧。改天您得空了,我再来。” 随即起身,冲着秦淮和陈默稍一歪头,示意准备撤退。 老太太听完这话,倒是也没客套挽留。 扭头冲着王晨曦,轻声吩咐道: “晨曦,替我送送。” 说完,便继续自顾自地喝起了花茶,满是送客之意。 只见王晨曦立即起身,打开包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淮和陈默也纷纷起身,冲着老太太微微颔首,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二虻倒是不慌不忙,一手拎起桌上那瓶还未喝完的獭祭。 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赵喆的头顶,笑着说了句: “老照片,旧物件,我那儿也有不少。” “以后有空,也到我那坐坐。”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房,阔步离去。 赵喆一头雾水地看着缓缓关闭的包房门,一时间,只觉得信息量如同潮水,脑容量已然告急。 显然,这不请自来的陈二虻,是有要事,来找王老太太商谈。 但碍于有自己这个旁人在场,所以才匆匆离开。 到头来,白跑一趟,只拎了瓶清酒回去。 看着刚才的架势,陈二虻和王老太太应该是十分熟络,颇有些交情。 否则,就凭陈二虻那大大咧咧的做派,怕是早被王老太太训斥得狗血淋头。 思来想去,赵喆总觉得—— 这陈二虻怕是不简单。 于是,抬头瞄了眼老太太,字斟句酌地开口试探道: “刚才那陈二虻,是什么来路?” 第八十三章 当年勇 老太太听完这问题,倒是没直接回答。 抬手将那清蒸鲥鱼转回面前,伸出筷子,猛一用力。 那条本就已经不大完整的鲥鱼,霎时间,身首分离。 看得赵喆不由打了个冷颤,怔怔地望向王老太太。 只见她将那鱼头,夹到一只干净的空碟里,手指一推,便转到了赵喆面前。 嘴角微微向一侧扯起,淡淡开口说道: “他是什么来路不重要。” “你只需要记着,那是个狠角色。” “他的话,最多信三分。他的为人,提防十二分。” 说完,便撂下筷子,轻轻倚靠在椅背上。 神色泰然,闭目养神起来。 只剩赵喆望着面前那鱼头发呆,思绪万千。 不一会儿,包房门便再次被打开,王晨曦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看样子,是已经把陈二虻他们给送出去了。 王晨曦看见老太太,那闭眼小憩的模样。顿时领悟,伸手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机敏俏皮地眨了眨眼,悄声道: “出来。” 赵喆见状,立即起身。倒也有几分明白过来,老太太这十有八九,是有送客的意思。 刚想开口,礼貌告辞。 却被王晨曦一把捂住了嘴,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做声。 一把扯起赵喆的胳膊,便将他拉出了包房。 王晨曦拽着赵喆,一直走到那水月观音陶塑旁,才停了下来。 松开手,看着赵喆,眉头轻蹙,开口说道: “你也真够没有眼力见儿。看不出奶奶乏了,让你自己消失吗?” 说完,还翻了赵喆一个大白眼。伸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很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转头便看向那水月观音,仿佛若有所思。 赵喆看着她那精致的侧脸,试探着开口问道: “刚听陈二虻的意思,你跟那陈默......” 话刚说到一半,王晨曦便猛地扭过头来。 怒目瞪着赵喆,既气愤又颇有些恼羞地呵斥道: “闭嘴!” “还不赶快走?非等我撵你出去?” 说完便一扭头,长发一甩,向着那包房,快步走了回去。 赵喆心说,自己这一句话算是把这火药桶给点了。 不由暗暗懊悔,连忙冲着她飞速远去的背影,高声问道: “喂!那晚上九点......” 只见王晨曦头也不回,自顾快步往前走去。但却抬起了纤细的右臂,比作了“ok”的手势。 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那包房门内。 赵喆又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愣神看了几秒。 长舒一口气,倒也脚步轻快地向楼下走去。 走到一楼,只见来时领路的旗袍妹子,早已在一楼等候。 依旧是带着服务业标志性的笑容,一路将赵喆送出大门外。 帮忙叫来一辆的士,突然扯过赵喆的右手。 将一张带着茉莉香的便签纸条,塞了过来。 媚眼如丝地目送赵喆坐上车,柔声说了句: “赵先生,慢走。” 随即,便扭身,步履摇曳地走回了那庭院深处。 赵喆被这旗袍妹子冷不丁的肢体举动,弄得一愣。 少顷,才回过神来。 坐在那的士后排,将手里的便签纸条,缓缓打开。 只见那散发着幽香的纸条之上,竟是笔迹清秀的蝇头小楷。 看起来,颇有些书法功底,很是赏心悦目。 “未曾相逢先一笑。” 赵喆看着这短短的七个字,脑袋瞬间“嗡”地一下。 开什么玩笑?! 自己虽说是个学渣,可对古诗词倒是很有一番研究。 事出有因。 上初中的时候,赵喆为了给心仪的妹子写情书,那是绞尽脑汁。 用大白话来写呢,看起来总觉得太直白。 可要是抄歌词吧,又总感觉有点儿俗套。 最让赵喆头疼的是—— 那妹子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如假包换的学霸。 这情书,要是不能写得高大上一点儿。估计自己是妥妥的没戏! 思来想去,终于有一天,新生妙计—— 还是用古诗词,更有格调! 既含蓄委婉,又能显得自己颇有内涵。 于是,赵喆连着一个星期,挑灯苦读。 搜罗了好几百首唐诗宋词,到后来硬是连元曲,都看了不少。 精挑细选,每天一句,硬是坚持了大半个学期。 期初,那妹子全当没收到赵喆的情书,相安无事。 两人照旧是井水不犯河水,基本上毫无交集。 赵喆心里纳闷得紧,心说—— 这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到底是几个意思? 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但好在赵喆这人,打小就有个优点。 往好听了说,那是不惧困难,执着乐观。 往难听了说,就是脸皮够厚,一根脑筋。 看着这大几十封呕心沥血的情书,石沉大海。 赵喆反倒牙一咬,心一横—— 反正没拒绝!那就说明有戏! 人生百态,还得靠坚持,才能成大事! 于是,便风雨无阻,继续着自己的情书大业。 然而,就在那学期末,终于有了回应! 赵喆到现在都记得,那是暑假前的一天。 放学时分,赵喆写完当日份的情书,悄悄塞进妹子的书桌膛里。 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晃悠着走出教学楼。 一抬眼,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楼门口徘徊—— 白色半袖衬衣,黑色百褶短裙。 高高扎起的马尾,系着淡粉色的蝴蝶结。 微风吹过,发丝随风飘扬。 看得赵喆眼珠都快掉了出来,急忙环视操场四周。 只见偌大的操场上,早已空无一人。可看妹子的神情,明显是在等人。 赵喆心里暗自揣测—— 难不成……这是在等我?! 看着空荡荡的操场,赵喆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连忙往手上吐了点唾沫,麻利地捋了捋鸡窝似的头发。 小脖一梗,胸脯一挺,精神抖擞地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妹子身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你怎么还没回家?在等人吗?” 那妹子听见赵喆的声音,立即回过头来,眼神中颇有欣喜之意。 赵喆一看这架势,心生高呼—— 皇天不负苦心人,明摆着有戏啊! 随即,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轻轻挑了挑眉。眼神狡黠地,继续发问: “你......在等我?” 妹子一听,连忙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 虽然一言不发,但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两颊都开始有些泛红,眼神闪烁地瞄着赵喆。 少顷,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你跟我来。” 第八十四章 比基尼 一听妹子这话,赵喆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头脑都稍微有些眩晕。 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就跟了过去。 只见那妹子一言不发,健步如飞地,向着校门口走去。 赵喆一边欣喜若狂、满心期待;一边开始天马行空、猜想起来—— 难不成,自己这辈子第一次约会,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赵喆越想,越觉得美得冒泡。紧跟着妹子的步伐,向着校门走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正顶着夕阳,进行着一番激烈的交流。 定睛看去,居然是班主任和老赵! 赵喆顿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完蛋了! 只见班主任手里,提着一只硕大的透明塑料袋,里面尽是花花绿绿的纸片。 不是别的,就是赵喆这一学期以来的全部心血。 此时,班主任那圆润的面庞上,尽是激愤。 一头螺丝卷短发,都仿佛有些怒发冲冠的意味。 右手捏着一张纸片,左手在上面指指戳戳。很是激动地,跟老赵说这些什么。 赵喆心里叫苦不迭,刚想质问妹子。却发现那妹子一溜烟儿,就已经跑到了班主任身旁。 既委屈,又慌张地抱住班主任的胳膊。用余光,瞟着傻杵在校门口的赵喆。 老赵接过班主任手里那塑料袋儿,缓缓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定睛看向赵喆。 虽然一言不发,但赵喆却仿佛已经听见了雷霆轰鸣的声音。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大概就是眼前这般光景。 赵喆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全身汗毛竖起,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小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双脚不由自主地想要开溜。 但理智告诉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老实认罪,顶多落个二级伤残。 畏罪潜逃,那没准就能喜提高位截瘫。 横竖都是不好过,咬咬牙,扛了算了!只要老赵还给自己留口气儿,早晚就还是一条好汉! 于是,后槽牙一咬,把脚一跺。便迈着坚毅的步伐,向着老赵他们走了过去。 老赵胸口剧烈起伏,明显在强忍着怒火。一把揪住赵喆的耳朵,跟班主任还有那女孩儿连连道歉。 一番忍辱负重的交流后,便拽着赵喆的后脖领,往家走去。 赵喆一路咬着牙,手心都开始微微渗出汗来。 直到进了家门,伴随着“嘭”的一声关门巨响,大戏终于开了场。 九阴白骨爪,佛山无影脚。 降龙十八掌,天马流星拳。 老赵可以算是,将自己毕生绝学都施展在了赵喆身上,360度无死角地招呼了一遍。 絮絮叨叨,口吐芬芳。 “兔崽子,长能耐了你?嘴上连根毛都没长呢,就惦记着泡妞了?!” “还给我拽文词儿?还什么关关雏鸠?” “老子这张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今儿,非得让你知道知道啥叫好看!” 第二天,赵喆顶着个大花脸,一瘸一拐地到校时。 只见那妹子,很是诧异地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神色之中,颇有愧疚之意。 似乎并没有料想到,自己一纸诉状,竟让赵喆落得如此惨状。 不过打那起,赵喆就再也没写过情书,也没追过姑娘。 如今看着这句诗,赵喆只觉得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好巧不巧,当初赵喆在搜罗素材的时候,还真看过这句。 完整的上下句,其实是——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虽说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古诗,可也是网上风靡一时的表白套路。 不过赵喆当初总觉得这句话,更适合姑娘来用。大老爷们用了,多多少少有点娘里娘气。 不成想,今天,竟然被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 出乎意料的同时,心里倒也有几份美滋滋的感觉。 毕竟从小到大,对自己表示过好感的姑娘,寥寥无几。 更别说像刚才这旗袍妹子一样,长相、身材、气质俱佳的了。 一边感受着被表白的喜悦,一边继续观察起手里的便签。 翻到背面,才发现,竟还写着一串数字,署名——玉琢。 看样子,这毫无疑问,就是那旗袍妹子的手机和微信号码了。 赵喆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输入了那串数字。 按下搜索。 果然,一个美女头像跃然出现在屏幕之上。 那头像异常火辣,红色的比基尼,s型的身材曲线,看得人血脉贲张。 赵喆愣愣地看了半天,犹豫良久,却并没有发送好友申请。 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妹子,还是不太对自己的口味。 鬼使神差地,竟点开王晨曦的头像,看了起来。 举着手机凝视片刻,随即将那便签揉作一团,扔出了车窗外。 然而这一扭头,便看见了,那笔直矗立在绿化带里的路标指示牌。 上面一行小字,并不起眼,却死死地抓住了赵喆的目光。 康宁医院 看着这四个字,赵喆顿时回想起大脸那怪异的惨状。 内心突然生出几分好奇—— 不知道大脸这家伙,现状如何? 水库那阴阳眼,究竟在不在他的手里? 既然齐德隆找他聊过,没准儿,他还能知道些关于阴阳眼的讲究。 于是,赵喆立马低头,瞄了眼时间—— 三点不到,距离九点还正经有好几个小时。 于是,果断抬头,对着那的士司机开口。 “师傅,改道,去康宁医院。” 那师傅一听这话,先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计价器,疑惑地说道: “有冇搞错噢?那可要到前面,下去高架。才能掉过头喔,绕得蛮远的喔!” 赵喆听完,立即语气坚定地,重复要求道。 “对!就是要去康宁医院!” 司机透过那后视镜,瞄了眼赵喆。虽然心里不解,倒也十分乐意。 毕竟,这临时改道康宁医院,自己还能再多赚个几十块。 随即,挑了挑眉,咧嘴笑着答应道: “某门忒啦,靓仔。” 于是,一脚油门,向着前方的高架出口飞驰而去。 约摸着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来到了康宁医院的大门口。 付好车费,赵喆推开车门,便向着住院部小跑而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大脸的病房门口。却发现,房门大敞四开。 赵喆立即探头向病房内望去,结果却神色一怔。 “你找谁?” 第八十五章 难! 只见那病房内,依旧是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病床。 可那床上,身穿条纹病号服,倚靠在床头的人,却已经不是大脸。 而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姐,满头尽是金棕色的羊毛小卷。 头发短而茂密,乍一眼看去,颇有几分泰迪的神韵。 此时正倚靠在床头,手里拿着识字卡片,神色认真地辨认着。 嘴里还喋喋不休,念着些啼哩吐噜的“咒语”。 床边的小板凳上,则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男子。 浓眉大眼,胡子拉碴。 后脖颈上,脂肪堆叠,挤出三道深深的皱褶。 t恤和短裤上,尽是lv的炫彩logo,看得人眼花缭乱。 手上的大金表,更是贵气逼人。 脚踩一双人字拖,左腿的脚踝处,还纹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 右脚踩在地上,左脚蹬在那病床底架上,俨然一副大哥做派。 看样子,应该是这大姐的老公。正陪着她,练习看图识物。 赵喆在门口,这么贼溜溜地探头张望。倒是惹得那金表大哥,十分不爽。 两条宛如毛毛虫一样的眉毛,倏然立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瞪向赵喆。 既警惕,又疑惑地,等着赵喆的回答。 一看这架势,赵喆不由慌得一批。 急忙后退一步,看了看病房的门牌号码。 没走错啊! 赵喆疑惑地,挠了挠头。稍微调整表情,面露微笑。 咽下一口唾沫,客客气气地,向那大哥询问起来: “大哥,我是来探望朋友的。” “他之前,住这儿。” “您知道......” 话还没说完,那大哥眼睛猛地一瞪。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屁股似的。 “噌”地一下,从板凳上窜起。 怒气冲冲,两大步便走到病房门口,一把将赵喆推出门外。 猛地关上了病房门,“喀哒”一声,反锁起来。 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嘴里愤愤道: “不知道!不知道!” “呸!真他娘的晦气!” 被他这使劲儿一推,赵喆直接一个趔趄,连连后退。 差点就撞上身后,正抱着一摞病例,匆匆路过的小护士。 那护士也被吓了一跳,很是疑惑地看着赵喆,开口问道: “您找哪位?” 赵喆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拉着那护士,走到一旁。 压低嗓门,神色诚恳。指着刚才那病房,小声询问道: “差点撞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是来探望朋友的。” “这间病房,之前的病人,是出院了吗?” 这话一出口,只见那护士眉毛随即皱了起来,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喆看着她那思考的模样,急忙继续补充道。 “头发都剃光了,特别瘦,脸上还有三道疤。” “你有印象吗?” 听完这话,那护士眉头反而拧得更紧。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赵喆,轻声开口: “我知道。” “但是那人,三天前就已经走了啊。” 赵喆一听,心说——想不到这大脸恢复的还挺快,这就出院了。 他这病一痊愈,水库阴阳眼的下落,也就好打听了! 自己这一肚子的疑问,也总算有个解决的出路。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赵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心里还是不由嘀咕起来—— 刚才那金表大哥,也真够暴躁的。 大脸那样子,虽说是狼狈了点,可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深恶痛绝。 怪矫情! 于是,赵喆连忙拉住那护士。激动地,继续开口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 “谢谢!辛苦了!” 结果这话一说完,那护士整个人都猛地一怔,忙不迭地退后一步。 眼神中尽是诧异与机警,拿出观察病人的姿态,上上下下地审视起赵喆。 她这一副神情,倒是把赵喆也弄得一头雾水。 眨了眨眼,摸了摸脸,喃喃开口问道: “......怎么了?” 那护士正色看着赵喆,缓缓说道: “我的意思是,人,没了!” 最后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赵喆耳旁轰然炸开。 原来,三天前,大脸根本不是出院。 而是死了! 赵喆只觉得胸口十分憋得慌,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又如鲠在喉。 一瞬间,大脑空白。 只剩下“没了”两字,不停地在耳旁回响。 那护士看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很是熟稔地开口安慰道: “先生,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但还请您节哀。” 说完,便抱着病例,快步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赵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回想起不久前,和老耿一起过来时。大脸那柴棒一样的胳膊,满是血痂的脑壳。 都还历历在目,异常清晰。 现在,人却已经没了。 虽然当时,大脸的状态,就已经不大乐观。 可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还是让赵喆有些难以接受。 大脸一死,这水库阴阳眼的下落,怕是再也没处去打听了。 赵喆能想到唯一的线索,就这样彻底断了。一股强烈的沮丧,瞬间汹涌袭来。 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 现如今,要想打听这阴阳眼的门道。 能够想到的办法,可能只剩三条了—— 齐德隆、老耿、王晨曦。 赵喆揉了揉眉心,仔细权衡起来。 齐德隆这糟老头子,贼奸溜滑。他对赵喆所说的话,自然也是真假掺半。 最重要的是—— 这人虽说是个奸商,但却也是个绝对的忠仆。对王老太太这棵摇钱大树,那是别无二心。 阴阳眼的事情,如果是涉及到王老太太隐私的秘密。怕是打死他,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老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他知道的内容可能很有限,但总比没有强。 不过他最近忙着出货,关于大脸的噩耗。还是等他处理完手头的明器,再告诉为妙。 到时候,也正好让他把昨天没说完的事儿,继续往下讲。 至于王晨曦,她所了解的信息,应该最多。 而且,身为王家人。 对于这二十多年来,王老太太如此劳民伤财,四处搜寻阴阳眼的原委。 王晨曦,必然是最清楚隐情真相的人! 可是,要从她嘴里套话,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赵喆思虑无解,不由心生纠结。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开始变得压抑。 于是,快步走出住院部大楼,一屁股坐在了花坛边那长椅上。 手肘拄膝,垂下头,盯着地面,兀自出神。 突然,一只手,却从身后,猛地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脖颈。 第八十六章 人如其名 赵喆猛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耸肩缩脖。 飞快地从长椅上站起,扭头向身后看了过去。 结果,却正对上了一张无懈可击的帅脸。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在日月楼见过面的陈默。 此时,正面无表情,身形笔挺地站在那长椅后。 一言不发,微微低头,看向惊魂未定的赵喆。 赵喆看着面前这人,既吃惊又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 “你跟踪我?!” 然而,陈默听完这话,却依旧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赵喆,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 赵喆心说,这家伙到底在这摆什么酷? 别人是惜字如金,他这是嘴让人缝上了吧! 但好在,这家伙长得还算顺眼。赵喆看着这张脸,反倒心平气和了下来。 撇了撇嘴,继续开口问道: “那你找我有事?” 这话问完,只见陈默嘴角轻轻动了动,微微一笑。 右手举起一只素色的扎口小布袋,在赵喆面前晃了晃。 随即,当着他的面,将那扎口的抽绳打开。 当看见那布袋里东西的一瞬间,无法言喻的震惊,充斥着赵喆的大脑。 只觉得头皮都猛地一紧,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 那布袋里,竟是一枚阴阳眼! 正是当时在水库将军墓里,见到的那一枚! 赵喆深觉不可思议,从水库回来后。明明是齐德隆第一时间,先找上了大脸。 随即,大脸就病发,被送进了医院。 现如今,这东西,又怎么变戏法似的,跑到了陈默的手里? 上次自己跟老耿,从医院离开的时候。秦淮的车擦肩而过,恐怕并不是巧合! 在古玩城,张铁驴说每天都有人敲大脸的铺门。 恐怕,也有他们的份儿! 在那墓里,秦淮那四眼儿,分明已经达成约定,却突然变卦。想抢那阴阳眼,却落得未遂。 一时之间,太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陈默他们,究竟为什么也对这阴阳眼如此上心? 这家伙拎着阴阳眼,来找自己,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喆眉头紧锁,满眼疑惑地看向陈默。 刚想发问,却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麻利地将那布袋重新扎好。 头一扭,大步一迈,就要离开。 赵喆急忙追了上去,忙不迭地追问起来: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你们是不是找过大脸?” “你们为什么也要和王老太太抢这东西?” 连环炮似的提问,换来的,却依旧是对方一言不发的沉默。 陈默根本不予理会,也不作答复。只顾继续大步流星,向那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赵喆看着他那耳聋似的模样,一股火瞬间“噌”地冒了起来。 情绪激动地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大声叫道: “你站住!” “别装聋卖哑!” “你把话说清楚!” 赵喆这猛地一扯,直把陈默的衣领,向后扯得老长。 这一下,陈默终于停下了脚步。整个人直挺挺地站住,愣了两秒。 随即,猛一转身,一把拨开那正扯着自己后脖领的手。 干脆利落,一记挑肘别臂,就把赵喆给按了个结实。 作势,还在不断地将赵喆的手臂,向背后掰去。 本来就柔韧性极差,被他这么一掰。赵喆只觉得一阵剧烈的酸痛感,从肩关节传来。 霎时间,席卷全身。 赵喆疼的额头都沁出了汗珠,连忙开口大叫起来: “疼疼疼!” “撒手!别掰了你!” 听着赵喆这叫喊声,再加上路过的护士那疑惑的目光。 陈默这才松开了手,把赵喆给拉了起来。 赵喆一边揉着自己险些脱臼的肩膀,一边呲牙咧嘴地看向陈默。 心里不由有些忌惮,稍微向后扯了一步,语气缓和地开口说道: “刚才,我是看你一直不说话。所以有点急,态度差了点儿。” “但你也别随便动手。起码这也是医院,是公共场合。” 赵喆一边说着,一边心想—— 这小子看着文质彬彬,虽说面无表情,可面相也算是温和。 谁知道这暴脾气就这么差劲,不声不响就卸人胳膊。 还真是应了那句“人狠话不多”。 感受着肩膀的疼痛,赵喆的态度,也不由自主地谦和了不少。 还挤出一副很是友善的微笑,真挚的望向陈默。试探性地,再次开口: “你来找我,也肯定是有事要说。” “你要是觉得这儿不方便说,咱们换个地方也行。” 陈默听完这话,倒是眉梢一挑。 捋了捋自己稍有些变形的领子,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停车场。 对赵喆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就继续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不过这次,脚步倒是稍微放缓了些。 赵喆见状,只得心里叫苦,脚步跟上。 看样子,这家伙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 根本不打算在这儿开口。 活了二十多年了,就没见过比这家伙还话少的人。 陈默,沉默。这名字,倒是真没给起错! 跟着他一路走到停车场入口,只见他吹了个极其响亮的口哨。 紧接着,一辆无比眼熟的黑色大g,便从停车场内开了出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窗落下,赵喆打眼一看,那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秦淮。 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先是对着陈默点了点头。 一转头,咧嘴一笑,冲着赵喆招呼道: “哈喽!” 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赵喆赶快上车。 陈默抢先一步,直接坐上了后排座位。看都没看赵喆,顺手便将那车门给关上。 赵喆看着他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和紧闭的后排车门。 随即,抬手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秦淮一脚大油,飞驰向前。赵喆看着道路两侧,飞速向后闪去的绿树,开口问道: “这是要去哪?我晚上九点还有事。” 秦淮一听这话,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时间,慢悠悠地说道: “这才几点?五点还没到呢。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带你去个好地方。” 赵喆听完这话,倒是被勾起了胃口。 透过车内后视镜,瞄着陈默。清了清嗓子,发问道: “我说这位兄弟,刚在医院,你不吭声,我能理解。” “现在,我人都在你们车上了。我的问题,你总该回答了吧?” 第八十七章 陈二虻 只见那后视镜里的陈默,缓缓抬起头,瞥了赵喆一眼。 随即,靠向椅背,闭目养神,继续保持沉默。 赵喆眼见他这幅态度,心里的火气,不由又有些冒了起来。 眉头一皱,就准备跟他理论,好好掰扯掰扯。 结果,秦淮却突然开了口: “等一会儿到了地方,你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你就安静一会儿吧。” 说完,便将车载音响打开,放起歌来。 赵喆看了看秦淮那认真的神色,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只好作罢。 长叹一口气,也学着陈默的样子。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秦淮这车开得倒是相当平稳,赵喆不知不觉竟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一睁眼,车子已经开到了蛇口港附近。 湛蓝的天空,无边无际的海岸线,来来往往的货轮络绎不绝。 车子沿着海边公路开了一段,便转向,开进了一条静谧的小路。 拐了几个弯,便停在了一处三层小楼的院门前。 赵喆仔细看了看面前这院落,茂密的翠竹,遍布其中。 一扇铁栅门,虽不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厚重的感觉。 至于那栋三层小楼,则是一座独栋别墅。 外观看上去,很是朴素。 但无形之中,却给人一种简约而不简单的视觉效果。 陈默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便向那院内走去。 赵喆也急忙下车,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这院子并不大,没几步,便到了楼门前。 跟王老太太那儿的豪气阔绰,迥然不同。 推开那大门,走进别墅内。一股檀香,直冲面门。 浓郁而不刺鼻,反而让人有一种平静之感。 整个房间内部,尽是暗色系的复古装修。 深灰黑色系的沙发与茶几,原木色系的桌椅,木质纹理清晰的楼梯,搭配起来倒是颇有质感。 但这房间,却莫名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赵喆跟在陈默身后,穿过客厅,缓缓走上二楼。 震撼,而且非常独特! 只见这二楼,几乎不存在任何多余的隔断,只有几根分散开来的黑金沙承重柱。 一眼看去,就宛如是一间宽敞至极的黑色大殿! 两只巨大的墨色实木清酒柜,气势恢宏。一左一右,矗立墙边。 整整一面落地窗,透出窗外的茂盛翠竹。那种明与暗的视觉冲击,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落地窗边,一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霸气非凡。 正当中,陈二虻高高的翘着二郎腿,惬意的靠在沙发背上。 面前的大理石矮桌上,锤纹清酒壶里,正冰着从王老太太那打包回来的獭祭。 旁边,还摆着一盘不知名的刺身。 肉质看上去十分新鲜,切成了漂亮的薄片。 那油润的光泽,鲜红的颜色,在这暗黑的环境中,视觉冲击力不言而喻。 陈默径直走了过去,坐在陈二虻旁边的沙发上。 很是自在地,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陈二虻看着一旁的陈默,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而抬起眉头,额上的抬头纹,清晰可见。冲着赵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连连拍手,“啪啪”的响声,在这空旷的二楼,不停回荡。 “来的到挺快!坐!” 陈二虻一边拍着手,一边冲着赵喆招呼起来。 赵喆闻言,冲着他笑了笑,以示礼貌。 随即,走到陈二虻对侧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看样子,陈默和秦淮,这是听了陈二虻的吩咐,把自己带过来。 可赵喆心里,也不由有些疑惑起来。 这陈二虻今天,原本是去找老太太谈事儿。 现在,反而把自己给弄到这儿来。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稍加思索,赵喆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陈当家的,不知道您找我来,是有何贵干?” 陈二虻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一拍大腿,坐直了身子。看着赵喆,眯眼说道: “你这是让那王老太太给调教坏了吧!说话说得,这个别扭!” “我就一粗人,跟她不一样。” “咱们说话,也别拽那文词儿!大白话,才最舒坦!” 说着,拿起一只清酒杯。给倒上清酒,撂到赵喆面前。 将自己面前的黑瓷方碟和筷子,推到赵喆面前。指了指面前那刺身,开口说道: “来,尝尝这个!” 赵喆不由一愣,看着面前那陈二虻用过的餐具。还有那不知名的鲜红肉片,陷入沉思。 陈二虻这人,大大咧咧,行事作风不大讲究。刚才在日月楼,赵喆就已经有所见识。 可这直接把自己嘬过的筷子,递给别人。还真不是一般人干得出的事儿! 看着赵喆稍显为难的样子,陈二虻眉头一挑,斜眼盯着赵喆。 话音稍冷,开口问道: “咋了?你是有洁癖?” “还是,觉得我这儿的吃的,比不上日月楼?” 赵喆看着他那犀利的眼神,总觉得煞气逼人,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立即摇头,连声说道: “那倒没有。您误会了。” 随即,拿起筷子,夹上一片肉。沾上一点方碟里的蘸汁,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那肉并无异味,口感倒也是出乎意料的鲜嫩,颇有点入口即化的意思。 虽算不上极品美味,但却也属实不赖。 赵喆将那肉咽了下去,喝了口清酒,漱了漱口。 又看了两眼那盘鲜红的刺身,紧接着,好奇地望向陈二虻,询问起来: “这是什么肉?” “牛肉?” 只见陈二虻舔了舔嘴唇,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弯下腰来,凑得离赵喆更近了些。 煞有介事地挑了挑眉,伸出右手,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压着嗓子,幽幽开口说道: “人肉。” 这两个字,听得赵喆头皮瞬间炸开。 刹那间,全身肌肉都猛地僵住。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从胃里升腾而起。 顿时,就要吐了出来。 赵喆五官皱成一团,面色难看至极。 强忍着想吐的冲动,飞快地环视起四周,寻找着垃圾桶的身影。 正当赵喆急的抓耳挠腮,难受至极的时候。 陈二虻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抓起一片肉,直接放进嘴里。 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就你这傻劲儿,可真跟你老子一模一样啊!” 第八十八章 旧皮箱 陈二虻咽下嘴里的肉,一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放心吃吧!” “这是上好的马肉!” 赵喆听完这话,虽说情绪平复了不少,可反胃的感觉却迟迟难以消散。 急忙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光。 借着酒精的刺激感,来遏制住想吐的冲动。 手上麻利地将那方碟和筷子,放回了陈二虻面前。 连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陈二虻见这如此强烈的反应,摇起了头。眯缝着眼,看着赵喆。 抬手也将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眼神之中尽是嘲讽,望向赵喆,开口问道: “小子,让王老太太摆了一道,结果屁都没问出来吧?” 赵喆听着他这话,强压住反胃的冲动。用力捏了捏鼻梁,点了点头。 看来,秦淮肯定也是将下墓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陈二虻汇报过了。 所以陈二虻,才如此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的笑话。 但思来想去,这陈二虻把自己叫来,绝不只是拿自己开涮这么简单。 赵喆回想起,这家伙在日月楼的那最后几句话,心里隐约有了推测—— 这陈二虻,八成也有关于九五年的事情,要跟自己分享。 虽然不知道他是何动机,意欲何为。 但关于当年的事情,赵喆倒是非常乐意多听一点儿。 于是,赵喆立即伸手。给陈二虻和自己的酒杯,都满上清酒。 神色诚恳恭敬,十分认真的开口问道: “您今天差人带我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请我喝酒吃肉吧?” “陈当家的,也有老物件,愿意给我看看?” 陈二虻一听这话,眼神顿时一亮。眉毛一挑,笑着夸道: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 说完,便冲着陈默使了个眼色。 陈默见状,立即起身,向一旁的酒柜走去。 只见他走到那墙边的酒柜前,抬手发力。将那柜体,向左一推。 整个酒柜,顿时向左侧移开近一米的宽度。 那柜子背后的墙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隐蔽的暗门。 那暗门旁边的墙上,还有一道指纹锁。 只见陈默右手拇指,按在那指纹锁的触摸板上。 “嘀”的一声轻响,整扇暗门瞬间向上打开。 由于距离较远,赵喆只能隐约看见那门内,正透出冷调的白色灯光。 下一秒,陈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暗门之内。 看样子,这暗门内,必定是精心设计出的一间密室。 赵喆不禁心生佩服,陈二虻这小别墅,虽不比王老太太的豪气。 可却别有洞天,暗藏玄机。 陈二虻这人,虽然行为举止都透露着大咧咧的粗糙气息。 可赵喆却总有一种预感,这人的心思计谋,只怕是缜密至极。 不一会儿,陈默便从那暗门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皮质手提箱。 反手一按,将那暗门重新关上。 随即,大步走回沙发,将箱子放在了赵喆面前的台面上。 只见这手提箱,虽然保存得很是完好。 可从那皮质上的细密裂纹,还有五金件上的斑驳锈迹,不难看出—— 这箱子,已经颇有年头。 搞不好,赵喆还得叫它一声大哥。 看着那箱子,赵喆心里顿时升腾起一阵激动,心跳也开始加速。 直觉告诉自己,这箱子里的东西,怕是比王老太太那纸袋里要丰富得多。 恍惚间,赵喆仿佛觉得,自己心中尘封的谜团,正在不断散去。 一道朦胧的光束,就近在眼前,即刻便要驱散那重重的迷雾。 赵喆一边感受着愈来愈快的心跳,一边睁大双眼,盯着面前那皮箱。 猛咽一口唾沫,抬头看向陈二虻。 只见陈二虻点燃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冲着赵喆比了个手势。 摊开大手,向那皮箱轻轻一挥,示意赵喆自己打开。 赵喆瞬间领会,身子向前挪了挪。 激动万分地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打开那皮箱上的金属锁扣。 深吸一口气,将那箱子掀开。 只见那箱子内,数十张大小不一的老照片,横陈其中。 保存状况堪忧,显然不能老太太手里那张合影相比。 几乎每一张,都带有褶皱。 还有一些,已然残缺。 除了照片以外,还有两本a5大小的笔记本。 赵喆眼睛倏地放大,如获至宝地看着这箱子里的东西。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一样开始翻看。 眼神飞速扫过那些照片,突然,赵喆猛地一怔。 一张皱褶十分严重,还有些褪色的合影,死死地抓住了赵喆的目光。 那照片上,一男一女,目测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一望无垠的草原,万里无云的蓝天。 一个身穿维族服饰,身量苗条,面容俊俏的女子,正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背上。 明亮如水的双眸,即使是静态的照片,仍旧难掩灵动。 一袭宽袖轻盈的红裙,衬得皮肤白皙胜雪。 乌黑亮丽的齐腰秀发,编着精致的发辫。 头戴一顶绣着精致花纹的朵帕,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腰间佩着一把锋利的弯刀,更添几分飒爽。 只见那女子笑靥如花,微微歪着头,直视镜头。 照片里那男子,则站在那马首前方,手持缰绳。 昂首挺胸,气宇轩昂。 衣着却与那马背上的女子,迥然不同。一身经典的迷彩作训服,颇为精神。 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笑容灿烂而纯净,仿佛带着一股傻气。 五官虽不如陈国山和陈默那样帅气,却也十分潇洒刚毅。 这一男一女,宛如一对璧人,般配至极。 赵喆呆呆地注视着那张照片,心绪复杂。 那照片上的人,就是年轻时候的老赵和魏莱! 这张照片,赵喆从未见过。 虽说照片上的魏莱,依旧是美得让人心醉。 和家里其余的几张照片,并无太大差异。 可那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老赵,则是刷新了赵喆的认知。 自打赵喆有印象以来,老赵就一直都是一副不大温和的严肃模样。 脾气暴躁,不苟言笑。 赵喆虽然并不喜欢他这副样子,长大后,却也是打心底能够理解。 当年在大漠深处,古墓之中,痛失妻子和弟弟。 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让人窒息。 如此沉重至极的打击,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难免性情大变。 反复打量着这照片上,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赵,赵喆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然而,一旁的陈二虻却突然开了口。 “眼睛还真尖。” “一打眼儿,就逮了个硬货!” 第八十九章 一半 赵喆看着面前的照片,十分不解。 这照片,虽说赏心悦目。可还真看不出,怎么能称得上“硬货”。 于是,望向陈二虻,好奇地询问道: “陈当家的,您这话怎么说?” 陈二虻一听这话,却突然大笑起来。随即将烟掐灭,双肘撑腿,向前俯身。 伸出左手,指向那照片上的女子。望着赵喆,开口问道: “这是谁?” 赵喆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愣。 显然并没有想到,对方竟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 虽说自己从小就没了娘,可家里老照片好歹也是有几张的。 再加上魏莱出众的外形,和极具特点的维族打扮。 亲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赵喆微微侧头,笃定至极地回答道: “我妈,魏莱啊!” 只见陈二虻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手指一划,指向那牵马的男子。 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这个呢?” 赵喆愈发觉得无法理解,这陈二虻,难不成是拿自己当傻子? 故弄玄虚,净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内心稍有些不耐烦,按捺着急躁的情绪,果断回答道: “我爹,老赵啊!” 然而,这话一出。陈二虻却突然猛地直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拍大腿。 正色看向赵喆,嘴角微微向右扯起,缓缓说出一句: “小子,你只说对了一半儿。” 赵喆听了这话,一头雾水。 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定定地看向他。 满脸尽是不解的神色,疑惑至极。 陈二虻看着他这副表情,不慌不忙地,将那皮箱向身前拉了拉。 在那箱子里,翻来翻去。少顷,拿起另一张照片。 “你再好好看看。” 说着,将那照片摆在刚才那张合照的旁边。 只见这张照片上,两个高矮胖瘦、五官脸型都极其相似的年轻小伙,并肩而立。 左边的那一个咧嘴呲牙,笑的天真灿烂。 右边的那一个面色冷酷,似乎很是不悦。 这照片上的两个人,毋庸置疑,就是赵江海和赵江河。 赵喆的目光,在这两张照片上反复游移。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很是困惑地挠了挠头,转而看向陈二虻,十分诚恳地开口说道: “陈当家的,我眼拙,还请您明说。” 陈二虻对赵喆这一板一眼的腔调,相当不适应。颇为嫌弃地瘪了瘪嘴,鼻子冷哼一声。 伸手指着那照片上,靠右站着的臭脸小子。意味深长地看向赵喆,发问道: “这人,眼熟吗?” 赵喆看着张照片,比对起来。 左侧那咧嘴傻笑的小子,和另一张合影里,牵着马的男子,显然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眼神,还是那嘴巴笑起来的样子,都仿佛是复刻一样。 毫无疑问,就是老赵。 而陈二虻手指着的那个臭脸小子,必定就是赵喆那短命的叔叔——赵江河。 可赵江河,当年在乌缠鬼窟,就已经遭遇不测。 自打赵喆记事起,就没见过这号人,哪来眼熟的说法? 赵喆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陈二虻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既疑惑不解,又好奇至极。 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愈发强烈。心里暗骂—— 话不直说,屁不快放! 陈二虻这家伙,这会儿倒是卖起关子了! 赵喆一边调整着心绪,一边作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毕恭毕敬地举起手旁的清酒杯,端到面前。言辞恳切地,望着陈二虻,开口说道: “陈当家的,这杯我敬您,还请您指点。” 说完,便一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二虻看着赵喆真挚的目光、迫切地神情。微微一笑,倒是十分赏脸,自己也仰头干了一杯。 把杯子“啪”地用力一撂,咂摸咂摸嘴。 眼神突然变得冷冽,神情骤然严肃。 指着那照片上,站在右侧的臭脸小子,正色开口: “这个,是你家老赵。” 紧接着,指了指左边那咧嘴傻笑的小子,压低嗓音,再次开口: “但这个,才是你爹。” 听他说完,赵喆只觉得仿佛吃了一记闷棍。 大脑一片空白,头痛欲裂,耳边不断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嗡鸣。 一时间,大脑仿佛宕机,根本无法再做思考。 右边是老赵。 左边是亲爹。 赵喆脑子里不停地循环着这两句话,仿佛木头人一般,愣在那里。 陈二虻看着赵喆这反应,仿佛正在意料之中。 倒是不急不慌,又夹起一片马肉,放进嘴里。 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着,一边继续开口解释起来: “你是赵江海和魏莱的儿子,这事儿不假。” “但当年在沙漠底下,死了的那个,可不是赵江河。”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赵江海,就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小子,你可是管你叔叔,叫了二十多年的爹呐!” 听着陈二虻这连环炮似的解释,赵喆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拳。 狠狠地锤在自己的胸口,砸在自己的心脏上。 如同暴雨冰雹,铺天盖地袭来。 霎时间,只觉得一股极度的不适感,席卷全身。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赵喆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仿佛丧失理智一般。 双手用力拍桌,“噌”地站起身来。低头冲着陈二虻,大声咆哮起来。 如此强烈的反应,倒是让一旁正抽着烟的陈默猛然一惊。 二话不说,立即也站起身来,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喆。 眼神之中,骤然闪起寒芒,俨然进入了戒备状态。 随时防备着万一赵喆冲动失智,会对陈二虻动手。 右手已然攥起,仿佛下一秒,就准备先发制人,把赵喆给按下来。 然而,陈二虻却“啧”了一声,冲着陈默摆了摆手。 紧接着,将那两张照片扔回皮箱内,“啪”地一下,将那箱子合上。 只见陈二虻头也不抬,语气冷峻,幽幽开口说道: “骗你?” “小子,你可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 “我愿意跟你说,是同情你,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但你要是给脸不要脸,立马就给老子滚。” “再跟我嚷嚷,别怪我送你下去见你老爸!” 第九十章 缘分 赵喆听着陈二虻这番话,又瞄了眼目露凶光的陈默。 顿时有些恢复理智,舔了舔嘴唇,缓缓坐回沙发上。 一边深呼吸,一边平复着情绪。 少顷,看向陈二虻,声音都微微颤抖地开口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如果真是这样,我家老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二虻听完这话,冷哼一声。点起一支烟,翘着二郎腿,神色慵懒地回答道: “我亲眼看到的,还需要什么证据?” “我没这个闲工夫,给你摆事实讲道理。” “信不信,由你。” 说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冲着赵喆,呼了出来。继续开口道: “你以为你家老爷子搬出去住,真是为了清净自在?” “他是不想看见那冒牌货!” 赵喆抬起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从打自己有印象以来,老爷子和老赵确实很少交流。 除了每年给老爷子过生日以外,赵喆几乎就没见过这俩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即便是老爷子过寿,全程也都是少言寡语,吃过饭就匆匆散伙。 如今回想起来,每次的气氛,确实是有几分怪异。 从前,赵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现在看来,这怕是真的另有隐情。 赵喆虽然内心一万个不愿相信,可回想起刚才那两张照片。 那臭脸小子,实在是和老赵日常的神情,一模一样。 心中的激愤,一点点消散。转而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赵喆长舒一口气,仰头又喝下一杯清酒。 十指紧紧交叉,用力地掰弄着。喃喃开口,继续问道: “那......敢问陈当家的,我家老赵......” “我是说我爹,赵江海。” “他是怎么死的?” 陈二虻一听这话,将手里的烟一掐。来回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回复道: “这事儿。我不能说。” “家事,还是回去,问你自家人吧。” 赵喆看着他那样子,心如明镜—— 这问题,继续追问,怕是也得不到答案。 思虑片刻,突然眼神一亮。 就算这事儿问不出来,总也能再打听些其他的东西! 毕竟这陈二虻,也是从那乌缠鬼窟,死里逃生。 作为亲历者,所知道的,自然最为详尽。 既然,自己的家事,他不愿意多说。 那阴阳眼的门道,总能打听出一二。 甭管陈二虻说的几分真几分假,既然来这一趟,总不能浪费机会! 拿定主意,赵喆稍加思考,便缓和语气,迂回发问道: “陈当家的,听说,您对着古墓机关可是相当有研究。” “天赋异禀,得算是正儿八经的行家!” 赵喆一边发问,一边投去敬佩的目光,真挚地望向陈二虻。 只见这两句话,倒是十分奏效。陈二虻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摸了把脸,眉梢一挑,瞥向赵喆,悠悠开口: “机关这东西吧,我是玩儿的灵。不过,也没什么天不天赋。” “天王老子赏饭吃。” 说着,抿了口清酒,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冲着赵喆眨了下眼,继续说道: “要说,咱两家也是缘分。” “这堪舆古籍,统共九章。” “你们赵家有一章;我们陈家,也有一章。” 说完,拿起筷子,便又夹了两片马肉,放进了嘴里。 眯着眼,颇为享受地,大嚼特嚼起来。 赵喆一听这话,倒是精神一振。 按照陈二虻这说法,他手里,竟也有一章古籍译本。 而且,应该就是记载机关要诀的那一章! 可赵喆心里,随即便冒出了一个疑问—— 起初,堪舆古籍可是锁在老赵家的密室里。后来因为遭了贼,这才失窃,不翼而飞。 现如今,陈二虻手里竟刚好也有一章。 难不成...... 当年老赵家的古籍,就是被他们老陈家给偷走的?! 想到这,赵喆不禁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陈二虻那副样子,还真是越看越像个恶贼。 内心斟酌措辞,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问道: “我记得这堪舆古籍,当初是从我家的密室里,离奇失窃了的。” “陈当家的手里这一章,不知,是从何而来啊?” 赵喆心情忐忑地问完,一边伸手摸着面前的酒杯,缓解紧张的情绪。 一边偷偷用余光,瞄向旁边的陈二虻。 心里祈祷着这陈二虻,别像王老太太一样,是个脸酸的主。 自己已经说得够含蓄委婉了,他听完,可千万别炸了庙。 只见陈二虻神色微微一顿,舌头舔了舔嘴唇,沉默不语。 赵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心说—— 该不会,真给问急眼了? 正当赵喆慌得脊背发凉,陈二虻却突然轻哼着,笑了起来。 抬起手来,搂过赵喆的脖颈,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便凑到赵喆面前。 两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了一起。 陈二虻那深邃乌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赵喆的眼睛。 嘴角向右微微扯起,幽幽地说道: “小子,如果有人非说我,偷吃了他的东西。” “我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肚子,扒开给他看。” “我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吃了。” “让他亲自在我肚子里,好好的看个清楚。” 陈二虻这一席话,语气淡然,声调平和。可却听得赵喆不寒而栗。 听着这令人汗毛耸立的自白,感受着那煞气逼人的目光。 赵喆不由连连咽起了口水,立即开口解释道: “陈当家的,您误会了。”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我这人,嘴笨。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赵喆说着,急忙给陈二虻和自己的杯子,都满上了清酒。 小心翼翼地起身,向后稍了稍。 挣脱开陈二虻的手掌,双手持杯,毕恭毕敬地举到面前。满眼愧意,连声抱歉。 心有余悸,暗自感慨—— 多亏这是法治社会。 要不然,就冲陈二虻这股心狠手辣的劲儿。 这会儿,自己怕是已经在阴曹地府,排队等着打汤喝了。 然而,陈二虻却并没有拿起酒杯。 只是冷冷地瞥了赵喆一眼,往沙发上一靠。 闭上双眼,一圈一圈地晃动着脖子。干脆开口,吩咐道: “陈默!送客!” 第九十一章 众口难调 只见陈默听完这话,立即走到赵喆身旁。 拍了拍赵喆的肩膀,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赵喆看这架势,也十分识相地起身。 心说虽然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可目前这境地,也还是走为上计。 于是,冲着那双眼紧闭的陈二虻,开口说道: “多谢陈当家的相告,如有得罪,您还多包涵。” “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便跟着陈默一起,走下楼梯,一路出了院门。 到了院门口,却没见秦淮的人影,车也是不知所踪。 赵喆四下张望,只见这别墅周围,别说是人影了,鸟都没有几只。 连个出租车都没有,难不成自己得走着回去? 看了看这空旷的路面,赵喆眉头轻蹙,转头望向陈默,疑惑地问道: “秦淮那四眼呢?” “你们只管把我拉来,不管送我回去?” 只见陈默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摇了摇头。 依旧是一言不发,抬手指了指右前方。 大约一百米开外,路边的大树下,正斜杵着一辆蓝色的共享单车。 赵喆看着那自行车,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盯着陈默,脱口而出: “你没开玩笑吧!” “这儿是蛇口,我住福田!你让我骑回去?!” 然而,陈默却只耸了耸肩。 冲着赵喆挥了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便再也没去理会赵喆,转身大步流星,走回了院子内。 没几步,便进了屋,“咔嚓”一声,便将大门给锁了住。 赵喆看着他那一晃即逝的背影,和那紧闭的大门。 心里既气愤,又无奈。 点开打车软件,却发现这周围,车辆太少,根本没人接单。 足足等了十分钟,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一边心里暗骂这陈家的人,太不讲究;一边挪着步子,向那共享单车走了过去。 眼看着时间已过六点,赵喆直接将手机导航目的地,设置在和王晨曦约好的那家酒吧。 好在距离不过5公里,骑过去,倒也不是不行。 亏得现在已到傍晚,阳光也已经不算炽烈。 赵喆回头,狠狠地翻了那陈家别墅一眼。随即抬腿,跨上单车,愤愤地蹬了起来。 等到了酒吧门口,赵喆只觉得后背都已经汗湿了。 可距离和王晨曦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思虑片刻,便调转车头,向着远处地铁口的咖啡店骑去。 推开店门,空调的冷风迎面而来。赵喆瞬间觉得毛孔倏然收缩,一阵舒爽。 不由眯起了眼,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 赶紧点了一杯冰美式,坐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休憩起来。 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靠在沙发椅背上。赵喆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两张老照片。 瞬间,心绪复杂,百感交集。 觉得胸口像有一块石头,重重地压着。 又像是有一根锁链,紧紧地捆绑着自己的神经。 好不自在,不适感,极其强烈。 陈二虻所说的这个秘密,对于赵喆来说,实在是冲击力太过强大。 虽然从小到大,这二十多年来,由于老赵的暴躁脾气,和放养政策。 赵喆时常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老赵捡来的。 可这种疑惑,以最终也都自行烟消云散。 如今被陈二虻这样一说,无异于在自己平静的脑海里,扔下一枚炸弹。 震撼波澜,轰然而起,再也难以平复。 可赵喆思来想去,却始终无法理解—— 关于老赵真实身份的说法,具体是真是假,还有待调查。 可陈二虻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话里话外,他对老赵的态度,似乎颇有不满。 当年在乌缠鬼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如今的老赵,究竟是叔叔,还是亲爹? 这事,势必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可又该找谁去问? 总不能直接去找老爷子和老赵,刨根问底。 晚上虽然和王晨曦有约,可也总不能对她这外人开口发问:“老赵究竟是不是我爹?” 怎么想,都有些太过离谱。 况且,王晨曦也未必会知道,当年在乌缠鬼窟里的全部事情经过。 老耿当年倒是也跟着下了墓,可就凭他对老赵那忠贞不二的劲儿。 无论陈二虻这说法是真是假,老耿给出的答案,势必都只会去维护老赵。 哪怕现在的老赵,确实不是自己的亲爹。 哪怕现在的老赵,果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老耿怕是也只会守口如瓶,不惜一切代价去包庇他。 赵喆越想,越觉得头疼欲裂。 猛地喝下一大口冰咖啡,凉意直冲脑门。 感受着冰凉的咖啡,从口腔,划过喉咙。顺着食道,一直流进胃里。 赵喆向后一仰,直接将脖子搭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一边深呼吸,一边努力调整情绪。 关于这件事,自己势必要查明真相,可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既然百思无解,倒不如暂且不去纠结。 从小,老爷子就一直给赵喆,灌输一个道理—— 当遇到能力所不及的事情,就暂且放下。 淡化,但不遗忘。 因为这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尽如人意。更不会完全按照,自己期待的节奏发展。 有时候,蛰伏等待时机成熟,比死命蛮干,来得更实惠。 正当赵喆紧闭双眼,努力给自己洗脑的时候。 “噗通”一声闷响,却在耳旁响起。 赵喆只觉得屁股下的沙发都猛的一震,惊得瞬间睁开眼,坐起身来。 只见面前,正坐着一个圆头圆脑,白白嫩嫩,很是眼熟的胖子。 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色半袖,配着大红色的篮球短裤,脚踩一双荧光绿沙滩鞋。 正拿着杯星冰乐,大口大口地嘬着。 饶有兴致地眨巴着眼睛,望向赵喆。 “大侄儿,你搁这儿睡觉,那多撅脖子啊!” “再说,这空调可足。都容易给你吹面瘫喽!” 说着,眼神一瞟,很是嫌弃地看着赵喆面前的冰美式,连声吐槽道: “我就不理解,你们这些爱喝美式的人。” “那玩意苦了吧唧,有什么好喝的。比中药汤还膈应人,这不纯属花钱找罪受么?” “要不,你尝尝我这个?” 说着,就把自己的星冰乐,直接怼到赵喆嘴边。 赵喆急忙抬手,给推了回去,摇了摇头。 深感意外的看着这面前的胖子,喃喃开口道: “……金子?” 第九十二章 没戏 只见那圆头圆脑的彪形汉子咧嘴一笑,摇头晃脑的开口说道: “大侄儿,你怎么跑这儿来眯着了?” “是在这儿......等妹子?” 金子上下打量着赵喆,神色里尽是八卦。 一边继续嘬着星冰乐,一边向前俯身,眼神狡黠的盯着赵喆。 赵喆被他这贼溜溜的眼神,盯得很是不自在。 再加上,这家伙一口一个“大侄儿”,叫的自己直想踹丫两脚。 拿起咖啡喝了两口,眉毛一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结果,金子一见赵喆这回应,倒是瞬间更来劲儿了。 把手里已经所剩无几的星冰乐,忙不迭地撂在了桌上,喋喋不休起来: “你小子,行啊!” “你是不知道,乾坤叔他老人家这些年,嘴上不说,心里没少操心你这档子事儿。” “不赖,不赖。看来我也得抓着点儿紧了。” 说着,还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连连点起了头,很是认真地拱了拱嘴。 赵喆看着他这深受触动的模样,心里不禁苦笑—— 明明两条单身狗,非装自己牵了手。 然而,金子却突然把头一扭。目光镬烁地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嘿我说,妹子啥时候来啊?” “咱好歹,也算半个长辈呢。职责所在,怎么着也得帮乾坤叔把把关呢。” 说着,还颇为期待地搓起手来,眼巴巴地看向赵喆。 这下,倒是把赵喆给噎了个无话可说。 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金子这么厚脸皮的人。 脑筋一转,摆了摆手,淡淡回绝道: “我俩约的地方,不在这。” “我就是来早了,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儿。” 金子一听,瞬间露出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啧”了一声,双手环抱胸前,直起身来。一边点着头,一边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嗨,我懂,我懂!” “咱也不是那没眼力见儿的人呢。” “这么着,照片儿总有吧!给我瞅瞅,我看完就走,不耽误你。” 说完还自以为善解人意,冲着赵喆卡巴卡巴眼睛,满脸堆笑。 眼看着金子这架势,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赵喆心里暗叫难缠,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胖脸上,眼神之中尽是期待。 赵喆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点开了王晨曦的头像,举了过去。 金子欣喜万分,急忙凑近过来。那原本被脂肪簇拥的眼睛,都明显睁大了些。 抻着脖子,仿佛五官都在用力,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可随即,眉头却猛地一皱。表情也由嬉皮笑脸的好奇,飞速冷却了下来。 看样子,是心里十分不爽。没想到赵喆只拿张背影,来敷衍自己。 赵喆见状,抬手便把手机收了回来。 若无其事地拿起咖啡,继续喝了起来。 余光瞟着面色严肃的金子,做好了被痛骂抠门的心理准备。 只见金子缓缓抬起头,五官皱缩地死死盯着赵喆,表情十分难看。 脸色发黑,眼神犀利。 抬起左手,用力地搓了把脸。右手掏出手机,圆乎乎的手指飞快地划弄几下。 “啪”地一声,就把手机拍在了桌面上。 赵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拧着眉毛,很是不解地看了看金子。 随即低头,调转目光,看向那手机屏幕。 这一眼,赵喆只觉得太阳穴猛地一紧。 一模一样! 只见金子那手机屏幕上,竟也是王晨曦的头像照片! 赵喆急忙将那手机拿了起来,忙不迭地点了一下屏幕。 果然! 那头像顿时恢复缩放,屏幕上,立即显示出王晨曦的微信资料。 微信名,依旧是一个破折号。 但金子给她的备注,赫然是一颗红心! 赵喆握着手机,大脑一片混沌。 难不成,这王晨曦,跟金子竟然是一对儿?! 国际玩笑!根本不可能啊! 虽然,金子家豁老有钱,但王家也是相当不赖。 再说,就凭王晨曦的傲劲儿。金子这膨胀的外形,怕是压根儿就入不了那姑奶奶的法眼。 况且,按照金子刚才的说辞和反应,这家伙应该也是个单身狗才对! 一时间,赵喆只觉得尴尬和疑惑,一齐涌来。 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金子,轻声问道: “她是你......” 还没等赵喆把话说完,金子便眉毛一竖,怒气冲冲地开了口: “你俩什么关系!” 赵喆看着金子黑脸红眼的凶恶表情,瞄着他那圆滚壮硕的手臂,心里一盘算—— 这时候,也顾不得面子了,还是安全要紧。 自己继续坚持,说王晨曦是自己女朋友。 万一这俩人真有什么猫腻,金子怕是能在这咖啡店,把自己给撕了! 于是,赵喆急忙一拍大腿,颇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眼神真挚,言辞恳切地,开口解释道: “其实......我俩根本就没关系。” “我今天来这儿,是跟朋友约了谈点事情。” “中午喝了点清酒,稍微有点上头。所以才在这吹着空调,缓缓劲儿。” 听完这话,金子将信将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赵喆。 少顷,才终于放松神情。 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了沙发上。 脖子一梗,翘起二郎腿,一边抖脚,一边说着: “你也犯不上这么紧张。就算你俩真去约会,我也管不着。” “追那姑奶奶的人,少说也能从这儿,排到世界之窗。” “我这拿脸皮当鞋垫子,都两年多了。成天还是爱答不理,就跟这儿晾着呢。” 说着,还很是苦闷地叹了口气。 随即,扭头看向赵喆,颇有几分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冷哼一声,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大侄儿,不是我看不起你。” “我劝你还是省省劲儿,换个现实点儿的目标。” “就你这榆木疙瘩样儿,我看也是一枪扎死杨六郎——没戏!” 说完,拿起桌上那已经化得一塌糊涂的星冰乐,一口喝完。 “得,走了!” 紧接着,两只肉手一撑大腿,便站起身来。 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出了店门。 绕到店外,隔着落地玻璃窗,歪着头耸了耸肩。 便走到一辆红色法拉利旁,拉开车门,一矮身坐了进去。 一脚大油,扬长而去。 第九十三章 安全驾驶 赵喆看着那一晃即逝的车尾灯,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也疑惑起来—— 金子怎么会认识王晨曦? 而且,按他的说法,还已经死皮赖脸的追了两年多。 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又瞄了眼时间。 赵喆把杯里的咖啡,仰头喝光。随即便起身,向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就要到酒吧门口,一辆越野从赵喆身旁呼啸而过,猛地按了一声喇叭。 猝不及防,响亮至极。 惊得赵喆一个激灵,立即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那车掉转车头,一个急刹,横着停在了赵喆面前。 这银色路虎,别提有多眼熟。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落下,下一秒,王晨曦便已探出头来。 柔顺的长发,被微风一吹,拂过面庞。 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面露疑惑地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你怎么走着来的?” 眉头轻蹙的娇憨模样,看得赵喆心头一动。 忙咧嘴一笑,指着那咖啡店的方向,回答道: “来早了,就去喝了杯咖啡。” 王晨曦撇了撇嘴,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这下,倒是把赵喆给看愣了神。 只见这姑奶奶身上穿的,已然不是中午的那条连衣纱裙。 而是一件酒红色的修身短袖t恤,配着一条黑热牛仔热裤,脚踩一双银色凉拖。 一双白皙的大长腿,一览无余。 纤细匀称,十分吸睛。 直看得赵喆眼睛发直,不由自主的咽起口水,心跳都有些加速。 正当赵喆看得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了“嘶”的一声。 抬头只见王晨曦,正面露不悦地看着自己。 赵喆急忙目光闪烁,紧张得连连解释起来: “你下次开车......还是尽量别穿拖鞋。” “不安全,而且还违反交通法......” 王晨曦听完这话,不禁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眼睛瞬间宛如两道弯月。 回手关上车门,便向酒吧大门走去。 这花园式酒吧的院子门脸并不大,墙壁上爬满了翠绿的藤生植物。 隐隐透出一股,静谧的高级感。 墙上的店名,闪烁着暗酒红色的灯光。看起来,倒颇有几分泰式风情。 门前两侧的石柱上,屈膝跪地的大象,栩栩如生。 石柱旁,一个长相清秀的服务生,正站得笔直。 将车钥匙扔给门口的服务生,利落地说了句: “帮我把车停好。” 随即,便旁若无人的走进门去。 赵喆急忙跟上,环视起这院内的景象。 只见这院内,装潢的布局设计,很是讲究。 恍惚之间,仿佛真的置身于一座泰国庭院。 偌大的院落,随处可见的佛像雕塑,每一件都透出一股自然古朴的状态。 角落里,散落着各式各样有趣的玩物摆件。 童话故事里复古的落地大镜,随处可见。 轻柔惬意的乐曲,从留声机里缓缓流淌而出。 整个庭院里,步步是景。门楼亭阁错落有致,绿树红花交相掩映。 用来照明的射灯,光线极其柔和,无声之中让人感到放松自在。 走廊四通八达,穿梭其间,倒是颇有几分神秘之感。 王晨曦似乎对这地形十分熟悉,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终于,穿过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便到了包房区。 走进门去,吧台后一个身着白色衬衫,带着耳钉的男子,瞬间眼睛一亮。 立即冲着王晨曦面露微笑,很是讨好的招呼起来: “王大小姐,可够准时的。” 随即,瞟了一眼身后的赵喆,开口问道: “今天就两位?” 只见王晨曦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一间包房。 这包房不大,目测能容纳七、八个人。 但却颇有格调,占据一整面墙体的巨大书柜,摆满了外国书籍。 一面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包房外的流水和回廊。 整个房间的风格,宛如一间上世纪的异国书房,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论是沙发靠枕上的精致纹样,还是造型独特的古铜色吊灯。每个细节,都极具质感。 王晨曦坐了下来,冲着那带耳钉的小子,开口说道: “老样子。” 转而扭头看了眼赵喆,继续补充道: “再随便弄点吃的。” 说完便往沙发椅背上一靠,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那小子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应着。很是机灵地快步撤出包房,将门关上。 赵喆看着王晨曦的侧脸,不由想起了金子的话。 想要打听打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结果,王晨曦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开了口: “你有话就说,别一直盯着我。” 赵喆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给怼得一愣。 稍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 “你认识金子?” 只见王晨曦神色慵懒的扭过头来,淡淡回答道: “认识。怎么了?” 赵喆这下,却突然语塞起来。思虑片刻,继续问道: “你怎么会认识他?” 王晨曦听完这话,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眉梢微挑,开口说道: “够八卦的。” “他在帮奶奶办事儿,自然就认识了。” 赵喆一听这话,倒是疑惑起来。 金子明明是个开大排档的,能帮王老太太办什么事儿? 难不成,金子还负责给日月楼买菜? 可他们两家,根本就没什么重合的菜色。怎么想,都搭不上边儿。 王晨曦看着赵喆这副苦苦思索的样子,眼神狡黠,开口说道: “想不通就别想,这个小圈子里,水深着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只见那带耳钉的小子,推着一只精致的三层小推车走了进来。 最上层,便是一瓶响17。 旁边两只酒杯里,各有一枚晶莹剔透的手凿冰球。 第二层,则是一只果盘。竟然还很是别致,摆成了一个桃心形状。 第三层,满满当当的摆着各种下酒小吃,还有一只铁盘披萨。 那小子麻利地,把东西全都摆上了桌面。特地用手指了指那果盘,笑着对王晨曦说道: “王大小姐,今天的水果可是特别新鲜,您尝尝。” 只见王晨曦瞥了一眼那造型别致的果盘,微微一笑。伸手推到赵喆面前,歪着头看向那小子,开口说道: “是挺新鲜的。” “可惜了,我芒果过敏。” 第九十四章 激将法 说着,拿起叉子,戳了一块芒果,直接怼到赵喆嘴边。 “你吃。” 那耳钉小子站在一旁,神色一怔。既有些失落,又有点尴尬地咧嘴笑了笑。 神色慌乱,急忙说道: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有事您随时招呼。” 说完,便拽着那小车,撤了出去。 走到门口,回手关门的工夫,还很是羡慕地瞄了赵喆两眼。 听着关门的声响,赵喆再一回过头来。却发现王晨曦那姑奶奶,已经给两只杯子里倒好了威士忌。 重新把那果盘,拉回到自己面前。 正自顾自的,拿着镀银小叉子,很是快活地吃着芒果。 赵喆看得一愣,急忙开口问道: “你不是芒果过敏吗?” 听这惊慌发问,王晨曦轻轻的白了赵喆一眼,轻哼一声,撇嘴说道: “什么你都信。” “我是想让他,没事儿少在我这打主意。浪费时间。”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干点别的。” 看着她那冷淡的表情,再回想起金子的话。 看来,这样的闭门羹,那家伙也是没少吃。 王晨曦看着赵喆呆愣的样子,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动。 朱唇轻启,喝了一口。 随即,抬手便把那铁盘披萨,放在了赵喆面前。 “吃吧,不是还没吃晚饭么?” 赵喆看着面前这热气腾腾的披萨,肚子倒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咧嘴笑了笑,便撕下一块,嚼了起来。 这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从前赵喆只觉得,酒吧里的吃食,大都味道中规中矩。 可这家的披萨,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不输专业的餐厅。 一边吃着披萨,一边环顾这包房的内饰。赵喆愈发觉得,这家酒吧属实不错。 于是,咽下嘴里的披萨,开口问道: “你对这家店好像很熟,常来?” 王晨曦一边摆弄着果盘里的水果,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还行。” 说完,就继续安安静静地,用那叉子插上水果。在那果盘里,左一层右一层地,叠起了罗汉。 赵喆看着她这少言寡语的样子,心里不禁纳闷—— 这姑奶奶今天把自己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难不成,就是为了找个活人,坐着看她玩儿水果? 于是,赵喆放下手里的披萨,拿起湿巾,擦了擦手。 举起面前的酒杯,正色开口说道: “咱们现在,好歹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的队友了。” “以后也算是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王晨曦一听这话,倒是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看了看赵喆,也拿起酒来,碰了碰杯。喝下一口,笑着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 赵喆用力地点了点头,仰起头来,喝了一大口。 浓烈的酒香直冲鼻腔,冰爽的凉意划过食管。 酒精的刺激感,瞬间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放下酒杯,赵喆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谈谈合作。” 王晨曦双肘支撑在桌面上,两手托腮。黑亮的眸子闪烁,微微歪着脑袋。看着赵喆,利落答道。 赵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说—— 完蛋! 难不成,这姑奶奶,又是来找自己下墓的! 想到这,先前在那墓里,皮蛋他们惨不忍睹的死相,还有那地下暗河的诡谲可怖。 一瞬间,宛如海啸一般,在赵喆心底掀起滔天波澜。 神经骤然紧绷,身体坐直,十分谨慎地开口问道: “你该不会,又要找我开墓门?” 只见王晨曦,瞬间露出一副无比灿烂的笑容。 红唇皓齿,眼弯如月。 这一笑,直看得赵喆有些上头。 连忙左手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借着凉意冷静冷静。 右手偷偷放在桌下,猛掐了一把大腿,尽力保持理智。 向后靠坐在沙发椅背上,不容商量地正色开口: “先说好,要是下墓的事情,那你还是另请高明。” “这事儿,我爱莫能助。” 眼见赵喆态度如此坚决,一点儿面子也没给。 王晨曦这姑奶奶倒也没翻脸,反而依旧笑靥如花。 叉起一块蜜瓜火腿,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少顷,抿了一口酒,望向赵喆,悠悠开口: “那可真是遗憾。” “本想跟你说说当年的事情,可你不给机会呢。” “我所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说着,抬起手来,轻轻将右侧鬓角的长发,别到耳后。 微微颔首,嘴角向右侧轻挑,很是魅惑地冲着赵喆淡淡一笑。 这话一出,倒是让赵喆不禁犹豫起来。急忙避开王晨曦那要人命的目光,抿了口酒。 眼神望向窗外的庭院廊桥,暗自权衡起来—— 如果想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有阴阳眼的门道。王晨曦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姑奶奶虽然脾气暴躁,但接触下来倒是觉得,爽快直接。 再加上毕竟年纪尚小,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孩子气。不大会像那王老太太一样,攻于心计。 所以,只要是她能说出口的事情。可信性,应该还是相当高的。 思虑片刻,赵喆终于转过头来,看着王晨曦,神色认真地开口: “我想问的,你未必知道。” 只见王晨曦听完这话,随即笑得花枝乱颤。 斜倚在沙发靠背上,颇有挑衅意味地看向赵喆。缓缓开口回问: “那你倒是问问看呢?” “你今天中午问奶奶的那几个问题,无非都是关于阴阳眼。” “这阴阳眼的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 赵喆看着她那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 心说,不如就趁现在,借着激将法。试探看看陈二虻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于是,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开口说道: “这还真不是我最想知道的。” 说完,便叉起一块火腿,吃了起来。 王晨曦一听这话,果然十分出乎意料,眼睛倏然瞪大。 整个人瞬间挺直了腰板,双手搭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向赵喆。 一言不发,但却用眼神示意赵喆,继续把话说清楚。 眼看着激将法奏效,这姑奶奶俨然上了套。 赵喆咽下嘴里的东西,撇了撇嘴,淡淡开口说道: “我想知道的,是关于赵江河的事。” 第九十五章 陈年往事 话音刚落,只见王晨曦面色骤然一变。赵喆见状,也着实一惊。 看样子,王晨曦应该对这事情,有所了解! 虽然出乎赵喆预料,可心里却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 还没等赵喆继续发问,王晨曦突然面色严峻,冷冷开口: “你下午去哪了?” 被她这么厉声一问,赵喆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犹犹豫豫,并未马上回答。 看着赵喆这副神色,王晨曦仿佛心里有了答案。 冷哼一声,满脸尽是不悦,愤愤开口说着: “陈二虻还真是够卑鄙。也不想想自己是哪路货色。” 说完,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转头望向赵喆,语重心长地说道: “陈二虻的话,你不能全信。” “他这人不择手段,心机叵测的程度。你想都想不到。” 虽说赵喆之前,对于陈二虻的为人,也大概有所判断。 但听完王晨曦这番话,倒是愈发好奇起来。 她这话,究竟是因何而来? 于是,眼神真挚,语气诚恳。侧头看着王晨曦,低声说道: “他这人,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善茬。” “但他和我说的事情,我很难置若罔闻。” 王晨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承认,你们家的事情,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事关重大,不好随便乱说。” “所以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法回答。” 说完,便开始若有所思,不停地用手指,抚弄着面前的酒杯。 将那杯上的冰雾,一点点擦去。形成晶莹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桌面上。 突然,猛地抬头,目光炯炯,看向赵喆。 神色机敏,爽朗开口说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他们陈家的事情。” 赵喆听了这话,也来了精神,好奇心骤生。 虽说老赵的事情,并没有答案。但有了这意外收获,起码也不算亏本买卖。 于是立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十指交握,放在桌上。 俨然一副,坐等听好戏的样子。 可王晨曦,却突然下巴一扬。颇有几分傲娇神色地挑了挑眉,开口说道: “但我不能白给你讲,这就算是合作的定金。” “等合作结束,我再给你讲阴阳眼的事情。” 这话听得赵喆无力反驳,看着她那古灵精怪的模样,仔细思虑再三—— 虽说自己打心眼儿里,不想再去拿命冒险。 可如果得不到事情的真相,就这样每天抓心挠肝的揣度,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而且,从上次下墓就不难看出,王家人的准备还是十分充分。 无论是装备,还是人员。 所以,跟着王晨曦再走一趟,安全系数倒也不算太低。 如今这陈年旧事的秘密,就摆在面前,百爪挠心。 思来想去,赵喆一咬牙,果断开口: “成交!” 说完,便举起酒杯,跟王晨曦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眼下王晨曦如愿以偿,倒是颇有几分欢快欣喜的神色。 双手环抱胸前,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开口说道: “你还记得陈默吗?” “你就没发现,他有些不一样?” 赵喆听她这么一问,心里嘀咕起来—— 陈默那家伙,虽说相当沉默。可总体看来,一个鼻子俩眼睛,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于是,摇了摇头,示意王晨曦继续说下去。 只见王晨曦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今天在日月楼,你没发现,他全程一个字都没说?” 赵喆飞速回忆,确实如此,但却依旧不解: “那秦淮,不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听了这话,王晨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活动着纤细的十指,一边继续说道: “秦淮是因为不够格,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但陈默不一样,他是陈国山的独生子,陈家的少当家。” 赵喆听到这,不禁心里暗自思忖。回想起下午,从医院,到陈家的全部经历。 陈默,自始至终,全然没说过话。 想到这里,赵喆心里倒有了一个猜测,试探着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陈默他说不出话......是个哑巴?” 王晨曦双手一拍,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聪明!” 随即,眉头微压,看向赵喆,压低嗓音说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是个哑巴吗?” 赵喆自然只能摇头,万般好奇地等着她来揭晓答案。 只见王晨曦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拎起一张餐巾纸。 “咔嚓”一声,将那纸巾点燃。 在赵喆面前轻轻甩了甩,便丢进了身旁的象纹金属垃圾桶内。 目光如炬,幽幽开口: “火灾。” “那场火灾,除了陈默以外。陈国山一家,全都死了。” “陈默那时候才不到五岁,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因为吸入过量烟雾,声带严重受损。所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陈国山死后,陈二虻作为他的左膀右臂,自然就接替了当家的位置。也收养了陈默,把他拉扯大。” 说完,王晨曦挑了挑眉。叉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 赵喆听了这事,顿时也明白了不少,可心里却依旧不能理解—— 按照王晨曦所说,陈二虻收养陈默,养大成人。 怎么看,都是个颇重情义的人。 为什么王晨曦却对陈二虻颇有微词,言语神色之间,尽是厌恶。 这其中,必定另有故事。 赵喆低头看了看那垃圾桶里,已经燃成灰烬的纸片。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那陈二虻也算是有情有义,我看陈默对他也是相当忠心。我感觉......” 话还没说完,王晨曦便突然冷笑一声。 抬眼看向赵喆,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开口说道: “呵,你以为他真是个大善人?知道他为什么叫陈二虻吗?” “不仅吸人血,而且,要吸到一滴不剩。” “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他的手段。” “只不过,奶奶和我,手里攥着更多他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收养陈默,也是别有用心。” “首先,仗着陈默养父的身份,坐上陈当家这把交椅。旁人无论是谁,都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其次,可能就是仅存的一星半点儿良知,在提醒他赎罪。” “因为,当年陈家那把火,就是他放的!” 第九十六章 隐情 听完她这一席话,赵喆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这陈二虻绝非善类。 可却根本不成想,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从小到大,赵喆始终无法想象。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纵火灭门,是要有多深的仇怨。 回想起下午,陈二虻凑到自己面前,那寒意凛然的目光。 赵喆直觉得全身都有些不大自在,胸口也压抑得很。 不敢置信的震惊,隐隐后怕的恐惧,交互杂糅。 赵喆顿时觉得头脑昏昏涨涨,如同一团浆糊,粘稠停滞。 急忙又往杯子里倒了些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感受着辛辣刺激的感觉,划过喉咙。赵喆这才觉得,神经稍微清醒了些。 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再度开口: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和陈家,难道有仇?” 王晨曦一听这话,眉头轻蹙,颇有几分嫌弃神色。 俯身向前,伸出手指,戳了戳赵喆的额头。 “你想问题,能不能动动脑子?” “如果有仇,陈国山还会让他成为自己的副手?” 赵喆立即倒也觉得,自己的分析,确实站不住脚。稍显尴尬地,撇了撇嘴。 王晨曦看着赵喆这不开窍的模样,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娓娓道来: “陈二虻,原本不姓陈,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他是陈家人捡回来的弃婴。从小和陈国山一起长大。” “同吃同住,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陈家人也一直都拿他,视如己出。” “陈家跟他,不仅无仇无怨,更是有养育之恩。” 这下,赵喆倒是更想不通了。 按理说,养育之恩,定当终身相报。怎么可能会痛下杀手,纵火灭门? 王晨曦抿了一口酒,轻轻皱了皱眉。掏出手机,发出一条语音消息。 “冰化了。” 转而放下手机,继续对赵喆说道: “其实早些年间,陈二虻对陈家,一直都十分感恩戴德。” “曾经有一次下墓,开棺的时候,起了尸变。” “当时,如果不是陈二虻,挡在陈国山身后,替他挨了一下。估计,陈国山可能也早就没命了。” “但是到了后来,陈二虻的贪念和私心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差。” “经常在出货的时候,中饱私囊。陈国山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去揭穿。” “一方面是陈国山觉得钱财小事,只要不牵扯到原则问题,倒没有必要多说。” “另一方面,也是多年以来,兄弟情深。陈二虻那一次豁出命来相救,却也因祸得福。陈国山对他,是愈发的纵容与偏袒。” “可能陈国山自己也没想到,这家伙的胃口会越来越大。最后,都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话音刚落,轻缓的敲门声便随即响起。 包房门轻轻推开,那耳钉小子,拿着两只装着冰球的空酒杯,快步走了进来。 将王晨曦和赵喆的杯子,一齐换掉。 余光打量着王晨曦面前那果盘,稍显惊讶。 但下一秒,便赔着笑脸,撤出了包房。 王晨曦心满意足地看着那新杯子,和光洁圆润的冰球。重新倒上些酒,扭头看向赵喆。 “既然陈二虻找过你,你应该也知道他手里有古籍的事情了吧?” 赵喆听闻这话,望着王晨曦,默默点头。 “那你知道,他们陈家的古籍,究竟是怎么来的?” 只见王晨曦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回答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这古籍,也是陈二虻纵火的原因。” “陈家虽然对陈二虻视如己出,但是这古籍必定不会传给一个没有陈家血脉的人。” “只要陈国山和陈默在。陈二虻,就根本不可能拿到古籍。” 虽说古往今来,为了夺取家传秘宝,动了歪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可像陈二虻这样,对养育恩人,痛下杀手的。 赵喆还真是头回听说。 思来想去,却始终有一个问题无法理解—— 按说,陈二虻最大的问题根源,无非是贪财。 可就算不将这古籍据为己有,其实也无妨。 单单是跟着陈家人一起倒斗,就已足够他捞个盆满钵满。 为什么偏要做出如此决绝的行径? 赵喆反复思虑过后,心生推测—— 这古籍,恐怕只是陈二虻纵火的助燃剂。真正的导火索,怕是另有所在。 于是,赵喆抬眼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古籍,恐怕只是诱因之一吧?” 王晨曦听了这话,很是认可,用力点了点头。 嘴角轻轻向右扯起,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 双手托腮,杵在桌上,语气轻快地说道: “这会儿,你倒是聪明多了。” 说完这句,紧接着神色一变。 靠回沙发上,下巴微抬,郑重其事地继续开口: “他最大的动机,得等咱们这趟回来,我再告诉你。” 赵喆看着她这傲娇的模样,瞬间有了答案,不禁笑着回问: “是为了阴阳眼吧!” 王晨曦听了这话,轻轻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向一旁,看着窗外的河水,撇嘴说道: “反正,今天给你讲的已经够多了。” “我可不做亏本买卖,你也别想继续套话。” “回去把身份证号发给我,后天一早,机场汇合。” 赵喆看着她那不容商量的样子,倒是没再继续追问,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眼下老赵说走就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虽说目前看来,以后很有可能就要改口,给他换个称呼。 可如果自己这次又去下斗的事情,被他知道,难保不会捅到老爷子那里去。 想到这儿,赵喆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打怵。 虽说老赵的身份不同往日,可这二十多年的威严地位。在赵喆心底,还是根深蒂固。 这下,心里不由犯起了难。 王晨曦看着赵喆这沉默不语,面露难色的样子。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爽朗开口: “这次的行动,不用顾忌你家老赵。” “他这会儿,恐怕根本无暇惦记你。” “而且,他这一趟,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回不来。” 赵喆一听这话,神色一愣。心说,这姑奶奶怎么会知道老赵外出的事情? 而且,听她这话,似乎还对老赵的去向,颇有所了解。 顿时,既惊讶又好奇地看向王晨曦,急切发问: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只见王晨曦叉起一块西瓜,直接塞进赵喆嘴里。 目光闪烁,洋洋得意地回答道: “当然。” “他去见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第九十七章 深渊 王晨曦字字清晰地说着,脸上尽是“姑奶奶我知道内情”的骄傲模样。 看着赵喆迟疑困顿的目光,王晨曦会心一笑。 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翻开通讯录,拨出了一通电话。 赵喆好奇地凑了过去,看着手机屏幕。 只见那屏幕上方,赫然显示着两个大字—— “赵伯”。 这下,赵喆瞳孔瞬间放大,从天灵盖到脚后跟儿,猛地一个激灵。 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挂断电话。 结果却被王晨曦抢先一步,把手机抓了起来。攥在手中,按下了免提键。 赵喆惊得冷汗冒了一头,心说这姑奶奶好端端的,给老赵打什么电话? 简直离谱! 可下一秒,扬声器内便传来了清晰明朗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赵喆听着这提示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更加迷惑起来。 “你给老赵打电话干什么?” “而且我说王大小姐,你连你赵伯的电话号码,都记错了?” 听完这话,王晨曦微微侧头。点开通话记录,把手机举到赵喆面前。 号码完全无误! 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赵喆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王晨曦刚才所拨的号码,确实就是老赵的手机,如假包换。 赵喆早上拨的时候,是因为老赵人在飞机上,所以提示关机,这倒是情理之中。 怎么这一白天的工夫,就变成了空号?! 越想越觉得奇怪得很,赵喆仿佛抓心挠肝一般,急切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王晨曦收起手机,摸了摸耳垂,不急不慌地解释起来: “呼叫转移。” “说明他现在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但又需要保持开机状态。” 赵喆听得一头雾水,一边思索,一边望着王晨曦,示意她继续分析下去。 “如果没错的话,赵伯他设置的是无条件呼叫转移。” “把你的手机给我。” 王晨曦说着,冲着赵喆摊开手来。要过他的手机,放在桌面上操作起来。 只见她打开拨号键盘,依次输入“**21*#”,随即按下拨打键。 只见屏幕瞬间变成灰色,显示出一行一行的白色小字。 提示着所有呼叫、传真、短信全都已经进行呼叫转移。 随即,王晨曦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拨打赵喆的号码。 扬声器里,果然传来了一模一样的空号提示。 王晨曦目光狡黠,看了赵喆一眼。 紧接着,在他的手机上,重新输入“##21#”,再次按下拨打键。 下一秒,那灰色的屏幕上,再次浮现出白色小字。 清晰地提示着,呼叫转移设置已取消。 这一番操作结束,王晨曦双臂环抱胸前,看向赵喆。声音轻快地,开口说道: “如果把无条件呼叫转移,设置到空号上。那么所有呼入的电话,就都无法接通。” “但是,这种状态下,却依旧可以主动拨打电话。” 赵喆听完王晨曦的解释,心里顿时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不想被外界因素打扰。” “但是,却有需要他主动联系的人!” 话音刚落,王晨曦双手用力一拍,点起头来。 “你说对了!” 说完,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单单叉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火腿,放进嘴里。 樱桃小口轻动,神色很是享受。 然而赵喆看着桌上的各式吃食,却如鲠在喉,难有胃口。 心里疑惑堆叠,思绪宛如一团乱麻。 只得仰头喝下一大口威士忌,抽丝剥茧地努力捋顺起来—— 老赵之前急匆匆去王家还车,良久不归。不出所料,应该是和王老太太有过长谈。 第二天一早,他又忙不迭地赶去机场,不知所踪。 现在,王晨曦又明显对老赵行踪与动机,有所了解。 这样看来,老赵这次不告而别的动因。必然与他和王老太太的交谈,脱不了干系。 赵喆一边分析,一边瞄向身旁。 只见王晨曦正用右手食指,卷着发梢,玩的津津有味。 思来想去,还是试探地再次开口: “老赵究竟去了哪儿?” “他到底是要去找谁?” 然而,王晨曦这次却没再回答。抬头将杯里的酒喝完,便站起身来。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赵喆的肩膀上,俯身凑到耳畔,轻声说道: “等到后天出发了,我再告诉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包房门口走去。 站在包房门口,纤细修长的手臂推开房门。 突然扭头,冲着赵喆莞尔一笑: “单我买过了,剩的酒,送你了。” “后天见!” 说完,便宛如一只野兔一般,身形一闪,消失在包房门外。 赵喆看着已然关闭的房门,耳边不断回响着王晨曦说过的话。 心说,今晚这约,也算是没白赴。 虽说关于老赵身份的问题,依旧没有直截了当的答案。 但从王晨曦的反应来看,也已经是不言而喻。 倚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静谧的庭院廊桥,听着潺潺的水声。 赵喆心里不由觉得,五味杂陈。不禁摇了摇头,一阵苦笑。 那是一种,平地起波澜的震惊与无措。 二十多年来所认定的真相,在短短一天之内,被全盘推翻。 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比那些狗血的电视剧,还要离谱! 古有狸猫换太子,现在轮到自己,是小叔换亲爹。 直觉告诉赵喆,当年乌缠鬼窟背后,还有着更多被雪藏的秘密。 老赵那张熟悉的脸,不停在赵喆脑海中浮现。 此刻,赵喆心里有无数的疑问,迫切地想要当面向他问个明白。 可偏偏如今,老赵却连人影都不知所踪。 赵喆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困在万丈墨色深渊之中的鱼。 迫切地想要得到真相,可四周却尽是一片漆黑。 孤独而恐惧,无奈而愤怒。 拼命向水面游去,却根本不知道这墨色的潭水,究竟还有多深。 孤立无援,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头顶,那一道朦朦胧胧、忽明忽暗的光束。 似乎,在轻轻对自己招手示好。 而这随时都可能消散的光束,就是王家。 如今看来。 恐怕只有王家人,才是赵喆寻求真相的最快途径。 第九十八章 看家本领 仰头将杯里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赵喆用力捏了捏眉心。 拎上还剩大半的好酒,便起身走出包房。 迎面遇上那带耳钉的小子,只见他既有些不忿,又有点嫉妒地瞄了眼赵喆。 最终还是微微颔首弯腰,憋出一个很是不走心的微笑来,开口说道: “您慢走。” 凭着记忆,弯弯绕绕地穿过回廊,走到酒吧门口。 只见路灯下,排队等活儿的代驾,倒真是不少。 三三两两,或蹲坐在花坛旁,或倚靠在大树底。 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一个套着蓝色马甲的年轻代驾,看着赵喆从酒吧大门走出。 瞄了赵喆手里那酒瓶一眼,立即猛吸一口后,把烟掐灭。 果断站起身来,飞快凑到赵喆身旁。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地询问道: “靓仔,需要代驾喔?给你打个九折。” 赵喆扭头看了这小子一眼,默默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那小子一看赵喆这态度,虽然被拒,却依旧很是执着。 继续跟上赵喆的脚步,连连开口游说: “嗨,靓仔!这样,八折。” “八折怎么样?” 赵喆被他这死缠烂打,惹得有些心烦。连连摇头,回绝道: “你别跟着我了。我没车。” 只见那小子听完这话,迟疑片刻,颇有几分不相信地看着赵喆。 上上下下,反复打量起来。 刚想继续开口劝说,赵喆却已快步走到大路旁。 拉开一辆的士车门,闪身坐了进去。 跟师傅报出地址,瞄了眼车窗外那表情不大好看的代驾。 赵喆只觉得有些醉意上头,系上安全带,便靠在后排椅背上闭目小憩起来。 听着车内的广播声音,赵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 的士师傅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声音粗犷地唤道: “喂!老板,到啦!” 扫码付好车费,走进家门,看着那漆黑一片、空空如也的屋子。 赵喆默默叹了口气,把酒往茶几上一放。 打开冰箱,拎上一瓶冰镇的乌龙茶,便步伐沉重地往楼上爬去。 走到二楼,赵喆望着老赵卧室的方向。静静地看了两秒,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打开卧室的灯,看向那整齐码放着,好像豆腐块儿一样的被子。 赵喆不由心绪万千,径直走到窗边。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摇晃起来。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大床,不由苦笑起来。 搞了半天,原来自己竟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感激老赵的养育之恩,还是怨恨他这二十多年来隐瞒事实。 拧开瓶盖,喝上一口冰茶。借着凉意,头脑也似乎清爽了些。 赵喆拿出手机,试探性的再次拨通老赵的电话。 结果传来的,却依旧是那语气呆板的空号提示音。 看着窗外树梢上,正打着盹的丑鸟,赵喆长叹一口气。 正准备起身,关灯上楼。 结果一个俯身,眼神却瞟到了老赵的床底下。 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有一只行李箱! 赵喆用力揉了揉眼,走到床边。撅起屁股,脑袋杵地,伏下身来。 用手机电筒照亮,仔细向床底看去。 果然! 一只大号的褐色行李箱,就静静躺在靠近床头墙边的位置。 看着那硕大的箱子,赵喆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老赵向来只用小号的旅行箱,一方面为了省事,走到哪儿都不需要托运。 另一方面,也是他向来轻装出行,根本没太多需要带的东西。 像洗漱用品之类的玩意,从来都是用酒店现成的,或者到了目的地随便找个超市现买。 如此巨大的旅行箱,这么多年来,倒是从没见他用过。 而且老赵的箱子,从来都是在衣帽间的墙角立着。 眼前这大箱子,被塞在床下,实在有些奇怪。 塞得紧紧贴住墙角,往外拉,怕是都不大方便。 赵喆越看越觉得:这箱子,古怪得很。 于是急忙手脚并用,爬到床头附近。拼命伸长了胳膊,试图把那箱子拉出来。 结果却发现,手臂的长度根本不够,压根摸不到那箱子的边儿。 赵喆不禁皱起眉头,坐在地板上,琢磨起来。 正常情况下,就算要把箱子收到床下,肯定也会放在方便取用的位置。 眼前这个,肯定是老赵有意藏起来的! 想到这儿,赵喆倒是瞬间精神了不少。 环视四周,脑筋飞速运转。 少顷,麻利起身,直奔楼下客厅。 拎上一把长柄雨伞,斗志昂扬地冲回老赵卧室。 左手撑地,趴下身来。右手紧握伞尖,伸向床底。 用那弯钩状的伞把,勾住那行李箱的提手,用力拽动起来。 不料,那箱子竟还相当有分量。赵喆单手拖拽起来,都有些吃力。 好不容易将那箱子给拉了出来,赵喆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这箱子,应该是牛皮材质。看上去,怕是相当有些年头。 无论是皮质的光泽,还是箱子的款式,都透出一股老气。 而且,这旅行箱,并不是现在常见的密码锁。 它是用一只小巧的银色挂锁,将两个拉链头牢牢锁住。 赵喆拿着那挂锁,观察起来,心里不由一阵兴奋。 眼前这把挂锁,显然就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要是从淘宝上买,估计时价都不到十块钱。 虽然十分寒碜,但却让赵喆喜欢的不得了。 就这破锁头,别说是赵喆这锁铺小老板。就算换作是个平常人,拿根铁丝,好好捅咕一会儿。 恐怕,也能给它捅开喽。 赵喆急匆匆地跑到书房,找来一只回形针。 手上稍一用力,把那回形针掰开。变成一根,线条并不大笔直流畅的铁丝。 一手握住那挂锁,另一只手便麻利地将那回形针一端,伸到锁孔内。 一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一边凭借经验在那锁孔内,左右挑弄起来。 也就五六下的工夫,手里的锁突然一震,只听“咔嗒”一声。 那挂锁的锁梁,应声弹开。 赵喆顿时双眼冒光,一边嘿嘿地咧嘴笑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将那锁从拉链头上,卸了下来。 第九十九章 破背包 赵喆轻轻拂去那皮箱表层的薄灰,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将那箱子掀开。 霎时间,赵喆精神一振。 仿佛发现了宝贝一般,激动异常。 只见那箱子里,放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双肩背包,还有一部保存完好的胶片单反老相机。 赵喆立即拿起那胶片单反,端详起来。 一眼便认出,这是一部美能达x-700。黑色的外观棱角分明,颇有一种坚固感。 但美中不足之处,它采用的是金属骨架搭配塑料外壳。 让人拿着它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有几分小心翼翼。 相机的体积不大,分量也很轻。 赵喆用手大略掂了掂,估计只有一斤多重。 相机右侧的把手,虽小巧却不打滑。单手握持,竟十分舒适稳当。 赵喆虽说不是摄影发烧友,可也对单反相机有所了解。 眼前的这只美能达x-700,在上世纪末可算是彻底火了一把。 它属于中端相机系列,并不算是定位于专业用户的高端产品,也不同于普通的家用相机。 但是,依赖于自身近乎丧心病狂的半导体科技。 x-700几乎是那个时代,最出色的自动测光机器。 机身除了电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容易损坏的部件。 哪怕是80年代留存下来的,最早一批x-700相机。大部分的测光系统,依然坚固耐用。 毋庸置疑,这相机,应该是老赵他们那代人的时髦物件。 可是,从小到大,赵喆却根本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一个东西。 老爷子和老赵,那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爱拍照。 更不可能花这份钱,去买个胶卷单反回来。 但赵喆大学时,倒是曾认识一个学长,特别钟爱各式复古老相机。 虽然,当时各式单反,型号品牌已经比较丰富。 可那学长的心头肉,还是从他老爸手里接过来的一台x-700。 而且,那学长酷爱爬山和探险。 每每出行,必然会带上他的x-700,拍个不停。 起初,大伙还以为—— 这家伙是买不起专业单反,所以只能拿这东西凑活着用。 时间久了才知道,那家伙家境十分富裕。但却是个,从不浪费钱的人。 凡事都格外追求性价比,总是喜欢用最差的装备,去爬最挑战极限的山。 当年,那哥们儿最匪夷所思的壮举,就是穿着十分不宽裕的修身牛仔裤,背着相机。 孤身一人,爬上海拔5700米的二姑娘峰。 他那台x-700,也是相机里的苦命党。跟着他的那些年,可算是没少遭罪。 大二那年暑假,赵喆和那学长一行人,相伴去郊区的乡村露营。 不成想,那学长趿拉着一双并不合脚的人字拖,英姿飒爽地就出发了。 结果,就在田埂上,脚底一打滑。连人带相机,“噗通”就掉进了水田里面。 他那宝贝x-700中度进水,当时可是又急又慌,心疼的得要命。 可也只能拿塑料袋拎了回家,大卸八块,全部拆开。 自己捅咕了大半天,居然奇迹般的给修好了! 唯独是那聚焦屏上,留下了轻微的水痕。 再后来,他那台x-700前前后后坏过几次。 不是摔在地上,镜头着地;就是磕在墙上,遮光罩碎裂。 但都有惊无险,时不时地修修补补,却依旧好用的很。 当时赵喆就对这x-700印象颇深,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皮实的单反相机。 赵喆看着手里的这只老相机,显然保存的很是精心。 镜头盖、机身外壳,毫无划痕。整台机器,可以说是光洁如新。 赵喆试着卷片,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胶卷被牢牢卡住。 看样子,这相机里的胶卷应该已经彻底用到头了。 于是将机身倒转过来,轻轻按下倒卷解锁的圆形小钮。 打开拨轮杆,一圈一圈地转动起来。 直到感觉手上一松,胶片应该已经全部退回到胶卷盒内。 赵喆手上稍一用力,将那拨轮杆提起。打开相机后盖,取出胶卷来。 看着那一号电池大小的胶卷盒,赵喆恍惚之中,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还经常拿着胶卷跑去照相馆,冲洗照片。 虽然如果不进行塑封,时间久了,相片大多会褪色老旧。 可那种硬挺相纸的质感,却还是让赵喆爱不释手。 纵使现在,已经时隔二十多年。但这胶卷里的底片,应该还是能冲洗出来。 想到这,赵喆心里既激动又好奇起来。 这相机,不知道从何而来。 这胶卷,究竟又拍了些什么东西? 于是,赵喆将那胶卷揣进口袋,便把相机放回了皮箱内。 将一旁那破破烂烂的双肩背包,拎了出来。 棕褐色帆布材质,摸起来,布料厚实硬挺。 走线做工,也比较精良。 看起来就和这大皮箱一样,颇有几分老古董的意思。 不过这背包,属实有些破的不像样子。 左边那一条背带都已经开线,眼看着就要从包身上断裂开来。 背包的侧面,还漏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窟窿。 整只包身上,随处可见的污渍,看得赵喆不禁皱起眉头。 赵喆撇了撇嘴,把这破烂不堪的背包放在腿上,将拉链拉开。 背包敞开的一瞬间,赵喆头皮猛然一紧。 只见那背包内里,也就是靠近脊背的一面。 赫然露出一大片,深红褐色的印迹。 赵喆伸手摸了上去,格外粗糙硬挺。 心脏狂跳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 一大片早已氧化、凝固的血迹! 赵喆急忙拎起那两根背带,将背包反转过来。 果然,这血迹应该是由内而外,渗透进去的! 不难想象,当年这背包的主人,应该是脊背遭受重创,却无暇做止血处理。 或者说,伤势严重。单凭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止住血流。 腥红滚烫的鲜血,从背后的伤口不断流淌而出,渗透背包。 时至今日,已经彻底与这背包融为一体,氧化成陈年铁锈一样的深红褐色。 看这血痕大小,赵喆都替这背包的主人,暗捏一把汗。 同时,心里却也骤生焦虑—— 这背包,究竟是谁的! 老赵又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只破包,藏着保留到现在? 赵喆一边感受着心脏的狂跳,一边双手微微颤抖,将背包大敞。 瞪大双眼,向包内看去。 第一百章 命 一个黑色的老式手电筒,一把瑞士军刀,一只墨绿色的老式户外水壶。 一包开了封的纱布,半瓶风油精。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赵喆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地板上。 一边挠着头,一边陷入沉思。 这几件东西,确实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 除了背面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这只破包,实在看不出有任何独特之处。 赵喆拿起那手电试了试,却发现早已经不能发光。 那瑞士军刀,倒是不错。 体型小巧,握在手里,很是顺手。 刀刃也是光洁如新,泛着寒芒,看样子并没有怎么使用过。 赵喆拎着那老式水壶的背带,宛如钟摆一样,来回甩了甩壶身。 轻飘飘,空空如也。 这水壶却不如那军刀一样崭新,壶身上遍布着或深或浅的划痕。 壶盖上,已经有了些许磨损褪色。 背带靠近肩膀的位置,也都散布着些毛糙线头,微微泛着油亮的光泽。 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用了有些年头。 赵喆看着这包里的东西,心里也已有推断—— 虽然不知道这破包的主人是谁,但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倒斗时候背的! 看着这满地的破烂,赵喆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激动了半天,回形针撬锁的手艺都用上了。 可除了那胶卷以外,根本毫无收获。 赵喆拿起一旁的冰茶,喝了两口。失落之余,直觉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有些压抑。 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准备打开窗子透透气。 结果,眼神一瞟。 只见那窗玻璃的倒影之中,自己身后不远处,赫然映着一张惨白的人脸! 在窗外昏暗夜色的对比下,格外的醒目! 赵喆猛地一惊,先前的酒意瞬间烟消云散,吓得几乎都要跳了起来。 大叫一声,“我靠!”。 急忙转头,向身后看去。 同时快步后撤一步,紧贴窗沿。 只见卧室的房门口,昏暗的走廊里,正矗立着一个人影。 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老爷子! 一身黑衣,满头银发。 四方脸上,横眉冷目。那一道道皱纹,似乎都显得更深了些。 眼看着既不是遭贼,也不是闹鬼,赵喆倒也稍稍松了口气。 稍显尴尬地咧嘴一笑,很是心虚地开口,轻声问道: “爷,您老人家怎么突然来了?” “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这事儿闹的......吓我一跳。” 说着急忙走上前去,满脸堆笑。 只见老爷子压根没有理会赵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皮箱,还有那散落一地的零碎物件。 赵喆看着老爷子那异样的神情,心说不妙。 一个箭步,冲到那皮箱旁,蹲下身子。 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将那箱子重新推回床下。 再一回头,却正对上老爷子那刀锋一样的犀利目光。 一双圆眼,目不转睛,眼球上都已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那副神色,看得赵喆不寒而栗。 突然,心里一颤。 不对! 老爷子根本就没有家里的钥匙,他这是怎么进的门?! 赵喆一边心里打着鼓,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嬉皮笑脸地拉着老爷子,赶紧转移阵地,向书房走去。 老爷子面色凝重,任由赵喆拉着,缓步走向书房。 被赵喆引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赵喆见状,忙给老爷子递上一杯水,试探着开口问道: “爷,我记着您,好像没我这儿的钥匙吧......” 只见老爷子一听这话,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斜眼瞪向赵喆,冷冷回答道: “你能撬锁,我就不行?!” 随即甩出一根铁丝,扔在茶几上,很是不悦地反问起来: “还是说,我来的不赶巧了?” 听了这话,再看着那铁丝。赵喆心里,暗自叫苦连天。 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就自家这基础款门锁,老爷子要是真想进来,哪儿还用得着钥匙? 于是,立马一拍脑门,坐到老爷子身旁。 不敢直视对方,只得用余光偷瞄,连声解释道。 “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您这不是冤枉我呢吗?”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巴不得您搬过来一起住呢。还不是您一直不同意......” 老爷子对赵喆这套说辞,嗤之以鼻。冷笑一声,淡淡开口: “撒谎撂屁倒是有一套!” “我搬来?” “怕是要耽误你倒斗吧!” 这话听得赵喆神经猛地紧绷起来,不由双手用力捏起大腿,脚趾都开始抠地。 霎时间,竟无言以对。 老爷子看着赵喆这副仓皇失措的德行,一手猛地拍在赵喆的脑后。 转过头来,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赵喆。 沉默片刻,悠悠地连环开口: “不是去南澳吗?” “对象呢?” “好玩儿吗?” 说着,手上用力,死死地揪住赵喆的后脖颈。 赵喆这下彻底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起来: “爷,这事儿......” “它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我也是实在有不得已的原因。” 这话一出,老爷子手上的力道,倒是突然松了下来。 喉结微动,长呼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 “该来的总是得来啊。” “命。” 说完,抽回手去。理了理头发,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都知道了?” 赵喆被老爷子这么一问,心里波澜顿起。一时之间,不知究竟该点头还是摇头。 犹豫良久,鼓起勇气。正色看向老爷子,轻声发问: “爷,我爸他......” 话还没说完,老爷子便摆了摆手,示意赵喆打住。 嘴角微微扯动,靠在沙发上,抬头看向正对面的书柜。 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刚才那背包,还有相机。” “就是你爸的。” 赵喆瞬间回想起那背包上,骇人的血迹。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就在此时,身旁的老爷子,再次开口: “这些东西,当年从沙漠底下爬出来的时候,我就想一把火烧了的。” “看着揪心。” “没成想啊,他还一直留到现在。” 第一百零一章 倒带 老爷子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赵喆自小到大,从没见过一向冷静淡定的老爷子,有如此情绪波澜。 那神色之中,仿佛既有愤怒不屑,也有哀伤叹息。 嘴角似笑非笑,很是别扭地轻轻咧着。 额前的抬头纹,此时此刻,宛如一道道刀疤。 深入皮肉,明显至极。 那一双大手,骨节分明,掌纹如沟壑,纵横交错。 就是这双曾在倒斗界封神的手,如今毫无精神地搭在沙发上。 隐约之中,透出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在赵喆的印象里,老爷子一直是宛如天神一般的存在。 如今却与寻常的耄耋老人,别无二致。 看着老爷子的反常神态,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他的话。 赵喆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心中的疑惑却也终于尘埃落定。 陈二虻所说不假—— 赵江海这个名字,早已在95年,就易主了。 苍茫大漠,乌缠鬼窟。 黄沙之下的惊天剧变,让所有人都无力抵挡。 原来那一趟,赵喆所失去的,不仅是母亲。 赵喆用力搓了搓脸,猛地喝下一大口冰茶。恳切地望向老爷子,开口问道: “可是这么多年,为什么连您也不告诉我真相?” “我连这种家事,都要从外人嘴里去打听?” 听完这话,只见老爷子干笑一声,摇着头回答道: “家事?” “早就没家了。”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赵喆急匆匆地追上前去,不管不顾地拽住老爷子。红着眼,连连追问: “从小到大,我和您最亲。我只想知道,当年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您这些年坚决不搬来同住,是不是真的因为不想见到他?” “我爸的死,是不是真的和他有关?” “我究竟是不是在认贼作父!” 最后这四个字一出口,只见老爷子脚步一顿,神色倏然一震。 横眉立目,眼含血丝,嘴角微微哆嗦着。宛若一只暴怒的雄狮,径直瞪向赵喆。 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揪住赵喆的衣领。右手的巴掌抬起,作势就要扇了下来。 赵喆被老爷子用力一扥,条件反射似的,后槽牙一紧。 再下一秒,全然已经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 然而,老爷子的巴掌却悬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额头青筋暴起,颈动脉也在急促跳动。 眉头轻轻颤动,咬肌也已然绷紧。 僵持良久,最终,还是撒开了赵喆的领子,将巴掌收了回去。 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喆一眼,挪开目光。 “人这一辈子,要想活得舒坦。得学会做傻子,经常忘事儿。” “想不通就不想,不知道就不问。” “得过且过,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不要把生活当做录像,一天到晚想着倒带。有时候,不知情,就是对你最大的保护。” “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好好做个人。” “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别走老路。” “现在看来,到底都是命吧。” 说完便两手一甩,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赵喆怔怔地看着老爷子大步流星的背影,并没有再追上去,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远去。 那道原本熟悉无比的背影,不知何时,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虽依旧挺拔,却徒然生出几分苍老与孤独。 只见老爷子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楼梯尽头。 不一会,便传来了“呯”的关门声。 赵喆胸口愈加发闷,急忙打开窗,大口呼吸起来。 昏暗的院子内,老爷子那一头银发,在月光的映照下,十分显眼。 此刻,正背着手,缓缓向院外走去。 赵喆刚想开口叫住他,叮嘱慢走,说声道别。 结果,老爷子却猛地转过身来,仰头看向书房的窗口。 四目正对,遥遥相望。 赵喆的心口猛然一颤,只见老爷子颇有些艰难地扯起一个微笑。 高声冲着二楼的窗口,呼喊道: “大吉,你记着!” “十绝门,开不得!” “阴阳眼,碰不得!” “老黄历,翻不得!” 一字一句,直听得赵喆胸口如同重石积压。 嘴巴大张,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半个字来。 只得冲着老爷子一边挥手,一边连连点头。 直到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赵喆才转过身来,背靠窗沿,陷入沉思。 老爷子今天突然过来,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下斗的事情。 这风声究竟是从哪儿走漏出去,赵喆并无头绪。 或许,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为之。 也可能,是老耿出货的时候,说漏了嘴。 但事已至此,倒也不重要了。 赵喆深知老爷子此时此刻,必定万分失望。 从小到大,他心心念念,想让赵喆与倒斗绝缘的愿望。 结果,被现实的重拳,击得粉碎。 到了老爷子这把年纪,恐怕再没有什么,比希望破灭更让人感到溃败。 赵喆心中难掩愧疚,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被逼无奈? 本以为是水库一趟,全当探险开眼。 不料,竟一步跨入泥潭,沉入这不见天日的墨色深渊。 一个个谜团,就在自己眼前,呼啸穿梭。 努力伸手去捕捉,却只能触碰到坚固寒凉的外壳。 滑不留手,一闪即过。 自己二十多年来平静闲适的生活,竟全是被麻痹的错觉。 赵喆不禁靠着墙边,蹲坐下来,默默苦笑。 掏出口袋里的胶卷,反反复复地看着,一遍遍地用指腹摩挲。 少顷,神色骤然坚决。拿出手机,点开王晨曦的对话框。 手指飞快移动,将身份证号码发了过去。 双臂用力一撑,站起身来,回到老赵的卧室。 将那皮箱重新拉了出来,轻轻摸了摸那背包上的血痕。 把零碎的物件,一件件仔细收回包内。 合上箱子,把那挂锁重新锁好。深吸一口气,将那箱子塞回床底。 起身走上三楼,把浴缸放满了热水。 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抬腿便迈进缸内,躺了下来。 感受着热气蒸腾,缓缓闭上双眼,努力让大脑放松。 回想着老爷子最后那几句忠告,他心中怕是已经断定,赵喆不会就此罢手。 自家的苗,脾气秉性,当然心中有数。 再次下墓,恐怕也是在所难免。 老爷子必然是心知无法阻拦,所以,也就只剩告诫。 第一百零二章 送货上门 赵喆一直泡到水都已经不大温热,才从浴缸里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 酒后泡澡,眩晕的感觉汹涌袭来,动作都有些迟缓。 赵喆迷迷糊糊地把身上的水,囫囵擦干。旋即,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天昏地暗。等到再睁眼时,已经临近晌午。 赵喆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挣扎着爬起身来。 看了看自己白条鸡一样的造型,用力拍了拍脸,跳下床。直奔衣帽间,随便扯了套衣服,穿上了身。 看着窗外的晴空万里,赵喆的心情,似乎也稍稍释然了些。 拿起手机,只见王晨曦已经发来了出发的航班信息。 时间是第二天上午10:35,深圳宝安-南宁吴圩。 赵喆看着这起飞时间,不由心里暗自抱怨——这姑奶奶也不选个下午的航班。 上午10:35起飞,这懒觉是肯定睡不成了。 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给王晨曦回了个ok。 随即,看了眼时间。快步走到二楼书房,看着那航班目的地,坐在桌前琢磨起来。 南宁,作为广西壮族自治区首府。古属“百越之地”,至今已有1700余年历史。 起初,东晋大兴元年,从郁林郡划分出晋兴郡。郡治设在晋兴县城,即如今的南宁。 唐朝贞观八年,唐太宗又定名为邕州,南宁的简称“邕”也由此而来。 直至元朝泰定元年,中央政府为取“南疆安宁”之意,再次改名为“南宁”。 从此,南宁之名,也就一直沿用至今。 复杂的地形,山岭峰峦不计其数。近些年来,倒也曾发掘过数个古墓群。 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必然不可能在南宁市区! 赵喆立即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不一会儿,在触摸板上滑动的手指,骤然停滞。眼神发亮,精神一振,身子猛地坐直。 十万大山! 赵喆看着吴圩机场向南不足100公里外,那蓝绿交融,山水相接的位置,心里当下笃定—— 就是这儿了! 赵喆依稀记得应该是在2008年的时候,就曾有过一条新闻。 说是有考古人员,在广西十万大山深处,发现两口上思巨棺。 棺内的女尸,骨骸都已呈黑色,头盖骨上的白发和眉毛清晰可辨。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两口古棺内部,竟还带有北斗七星状图案。 当时这则新闻,曾一度引起轰动。赵喆也是记忆犹新,万分震撼。 当时,老赵看了那新闻。还很是激动地,说了不少关于那七星巨棺的讲究。神色之中,颇有几分惋惜。 当时的赵喆还在读高中,正是热血年少。看着老赵那愤慨激昂的神情,自己心里都直发痒。 心下暗自盘算,等高考结束,自己高低也得去广西走一趟。 看看这传说中的十万大山,究竟是什么模样。 结果高考一结束,这事儿也就给忘到了脑后。愣是在网吧,泡了一整个夏天。 不成想,一晃时隔十多年,反而旧梦成真。 这次不仅要进山,更是要下墓! 一时间,赵喆也搞不清——这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 望着屏幕,发了会儿呆。赵喆一拍脑门,立即重新伏在电脑前,开始搜索附近的影印店。 不搜不知道,一搜还真不少。 大致翻看列表,这才发现,原来自家铺子那条街上,就有一家。 看起来,门脸还不小。 比自家的店面,看上去还要高大上一些。 赵喆当即决定,就去这家,把那胶卷洗出来。顺便再到自家铺子里看一眼,跟小胖交代一声。 于是,麻利地合上电脑。带上胶卷,便骑着电驴出了门。 还没到自家铺子门口,就远远的看见小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马路牙子上。 面红耳赤,双脚开立。 十分激愤地双手画圆,像极了在做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然而,在小胖对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无奈,被他给被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赵喆看着小胖,那几乎要跳起来的激愤模样,急忙加速骑上前去。 等到了跟前,这才看清,那对面的人—— 竟是齐德隆。 依旧是那一副,贼眉鼠眼的奸商德行。 干瘦黝黑,驼背罗锅。 气色倒是十分不错,面色红润,颇有光泽。脸颊两侧,看起来也像是多长了二两肉。 头发应该是刚刚烫过,细密的小卷,黝黑锃亮。宛如钢丝球一样,扣在头顶。 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鸡心领短袖,腋下的手包,也换成了爱马仕新款。 看样子,上次冒死走这一遭,应该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王老太太那儿的辛苦费,必然是没少给。 此刻,齐德隆正提着一只不透明的深蓝色帆布手提袋,颇有些为难地看着小胖。 一见赵喆,立刻双眼放光。忙不迭地冲了上来,一把拉住赵喆的电驴。 “嗨,赵老板呐。您可来了!” “您瞅瞅这小胖子,好家伙。” “我大老远的过来,寻思给您送点儿东西。好悬没给我送派出所去!” “您说,我这是何苦来呐!” 说着还很是委屈地抖了抖手里的袋子,挤眉弄眼地看向赵喆。 小胖一听这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脸红脖子粗地,愤愤说道: “你......你个小老头儿。” “说......说......说谁小胖子呢!” “问你送的什...什么,你也不说!还不...不让我打开看!” “寄...寄个快递,还得过安检呢!查...查你怎么了!” 只见小胖急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意忿难平地伸出胖手。一边指着齐德隆,一边扭头看向赵喆。 “老...老板,你说这人,要是送...送点儿什么违禁品过来!” “咱们不就被...被坑了?!” 说完就要伸手去抢那帆布袋,结果,却被赵喆一把拦了下来。 赵喆拽住小胖,轻声说道: “没事儿,上次都是误会,你先回店里。” 小胖一听这话,是又惊讶又气愤。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喆,眉毛都拧成了麻花。 目光在赵喆和齐德隆之间,反复游移。最终,还是冲着齐德隆冷哼一声,扭身回了铺子里。 齐德隆看着小胖那圆咕隆咚的背影,撇了撇嘴,连连摇头。 紧接着,转过头。立马露出一副热情笑脸,眼神狡黠,看向赵喆。 双手抬起,直接将那帆布袋递了上来: “赵老板!我给您呐,送个好东西来!” 第一百零三章 手艺人 赵喆很是疑惑,接过齐德隆手里的帆布袋子,便准备打开翻看一番。 心里不禁纳闷——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齐德隆这亲自跑来送一趟不说,还死活不让小胖打开检查。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古怪。 该不会,这里面真是什么不能见光的玩意儿? 结果,把那帆布袋子一敞,却看得赵喆一头雾水。 那袋子沉甸甸的,里面竟是一堆敌敌畏似的瓶瓶罐罐,装满了不知名的液体。 此外,还有一个塑料炮筒似的玩意,一只黑色的破布口袋。 “这都是什么东西?” 赵喆眉头一皱,疑惑地对齐德隆发问道。 只见齐德隆嘴角一咧,煞有介事地凑了过来。 挤眉弄眼,故弄玄虚,低声回答道: “这,可是好东西哟!” “不过赵老板,你这年纪轻轻,没见过也很正常。” 说着,眯起左眼。双手的拇指和十指,比出一个规整的长方形。 下一秒,便举到了右眼前方。 透过方框,瞄着赵喆,“咔嚓”做了个拍照的手势。 “咱们老太太呀,特地让我把这玩意给您送来。” “我刚还想呢,您这要是不在店里。我还得赶紧再折腾一趟,给您送家门口去。” “结果,这赶巧了不是?” 赵喆听完这话,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恍然大悟。 立马从那袋子里,拎出一只瓶子,仔细打量起来。 虽然不能完全看懂上面的英文,可经过齐德隆这么一提醒,倒也不难猜想—— 这一袋子瓶瓶罐罐,不出意料,就是用来冲洗胶片的显影液、定影液一类的药水。 至于那个塑料炮筒和布袋子,更是恍惚间,有了几分眼熟。 大学时候,赵喆有一次去那学长的宿舍,就见过和这类似的一套东西。 正是冲洗底片时,必不可少的显影罐和暗房袋。 赵喆把帆布袋挂在车把上,强压住内心的惊讶。 看着齐德隆那得意的模样,暗自分析起来。 王老太太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送来一套冲洗胶片的材料。 要说是巧合,只怕是傻子都不信。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知道赵喆手里拿到了胶卷。 料到赵喆必然会找影印店,把照片洗出来。 但王老太太如此举动,显然就是不想让这胶片的内容外泄。 眼前帆布袋里这套东西,摆明了就是在告诉赵喆—— 自行冲洗。 虽说王老太太的意思,并不难揣度,也颇有道理。 毕竟这胶卷,是从当年的老相机里取下来的。 搞不好,这里面还记录下了,跟乌缠鬼窟相关的画面! 假如拿去影印店,没准儿照片还没洗出来,店家就已经报警了。 想到这,赵喆不禁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自佩服,姜还得是老的辣。 这王老太太,虽说攻于心计,但终归是思虑周全。 要不是齐德隆这来得及时,自己怕是现在已经在影印店里扫码付款了。 赵喆一边对王老太太心生感激,一边犯起了难—— 这手工冲洗胶片的活儿,自己哪里玩得灵? 齐德隆看着赵喆这眉头紧锁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赵喆的胳膊。 “我的赵老板,您别犯愁啊!” “这不......还有我呢吗?” “咱虽说不像您爷俩,有那通天的本事。可这些小来小去的玩意儿,那可是不在话下。” 说着,还颇为慷慨激昂。小脖一扬,伸出右手,拍了拍胸脯。 “赵老板,咱可记得呢!” “上回在那墓里头,要不是您拔刀相助。我指不定,得让那四眼儿捆到猴年马月。” “还有那地下暗河,要不是您呐!我怕是早就阎王那儿,立定报道喽!” “咱这人,虽说毛病不少,可打小就懂得感恩!” “手里的胶卷,放心交给我。您就瞧好吧!” 看着齐德隆眉眼横飞,在听着这一番大义凛然。 赵喆虽说心里颇觉得虚伪做作,却也觉得轻松不少。 毕竟,齐德隆他要是没有金刚钻,怕是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儿。 于是,赵喆正色看向齐德隆,点了点头。 将那帆布袋牢牢系在了车把手上,大手一挥,招呼道: “上车!” 齐德隆一听这话,也是激动异常。 一边连声答应,一边铆足了劲。高抬大腿,笨拙地爬上了电驴后座。 赵喆眼看齐德隆已经坐稳,立即开动电驴。 风驰电掣,调转方向,往家骑了回去。 坐在赵喆疾驰的电驴后座上,在并不宽敞的街巷飞速穿行。 齐德隆紧张得要命,两只干瘦的爪子,死死扯着赵喆的后襟。 感觉要是再使点儿劲,都能给抠出窟窿来。 突然一个颠簸,只听他大叫一声——“哎呦!”。 随即双手向前一伸,牢牢环抱住赵喆的腰。 整个人死死地贴在赵喆背上,生怕把自己甩了下去。 一边抱紧赵喆,一边连声大喊: “哎嗨,我的赵老板呐!” “您可慢着点儿!不着急!我洗照片儿可快了!” “安全呐!安全第一啊!” 然而赵喆却全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一路飞驰,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 拎上袋子,打开门。扭头看向齐德隆,问了一句: “我看你有暗房袋,还需要暗室吗?” 齐德隆一听这话,倒是颇有几分惊讶。啧啧称奇地看向赵喆,马屁道: “赵老板您可真是全才呀!” “连我这暗房袋都认出来了?厉害,厉害!” “虽说咱们有这玩意,但光线,还是越暗越好。” 说着,便开始四下打量起,这屋子内的格局和装修。 看他那架势,仿佛心里断定了: 这赵家的别墅,虽说比不上王老太太那阔气非凡,陈列奇珍。 但起码,也得有那么几件儿镇宅的看家宝贝。 赵喆看着他那贼溜溜的模样,“啧”了一声。语气颇有些不悦地,开口问道: “你找什么呢?” 齐德隆被赵喆这突然一句,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嬉皮笑脸,讪讪回答道: “嗨......咱这儿有电热水壶没?待会得用。” 赵喆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走到厨房。左手拎起那电热水壶,右手冲着齐德隆挥了挥。 紧接着,便带着他,向地下室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成了 赵喆打开贴近地脚线,光线微弱的夜灯。 将那帆布袋里的工具,全都倒在了大理石吧台的台面上。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老胶卷。递给齐德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齐德隆手脚麻利,把电热水壶通上电源,倒进一瓶蒸馏水,加热起来。 稍等片刻,从一旁拿过一只垃圾桶。拎起那壶热水,便开始冲洗显影水槽。 神情颇为认真,动作也相当专业。 只见他干脆利落地两手上下翻飞,反复更换药水。 时不时,还晃动显影罐,仔仔细细地把控着水槽温度。 约摸着,过了一个多小时。齐德隆终于面露喜色,大叫一声: “齐活儿!” 只见他拿起细线和夹子,将那底片裁开。一张张地用夹子固定,穿在线上。 线头两端,分别绑在桌角上,晾了起来。 洋洋得意地看着那十几张底片,一边点头,一边嘀咕道: “赵老板,这不是我吹牛。” “就我洗胶卷儿这手艺,一般人呐,还真比不上。” 说完,还冲着赵喆,挑了挑眉。 赵喆定睛看向那一串底片,可却依旧是黑漆麻花的一片。 并不像拍立得一样,能够快速显出影像来。 以前赵喆倒是听那学长说过,这胶片晾干,可得花上不少时间。 眼下,就这么跟晾衣服似的晾着。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正经得晾一会呢吧?” “咱俩,就这么傻等着?” 赵喆眉头轻蹙,看向齐德隆,开口发问。 只见齐德隆摸了摸脸,舔了舔嘴唇。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应该也用不上太长时间,我刚看了这胶卷。最多四个小时,顶天了。” 赵喆一听这话,眼睛都倏然瞪大。 四个小时! 合着这一下午,什么都不用干了,就跟齐德隆在这地下室干瞪眼。 暂且不说,这时间成本实在太高。 赵喆心里,是多一分钟都不想跟齐德隆单独相处。 思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直奔三楼浴室跑去。 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吹风机来,快步跑回地下室。 “我没记错的话,如果风力够足,就能快点成像。” “我这个,能吹冷风,应该有用!” 赵喆将那吹风机握在手里,打开冷风,对着底片开始吹了起来。 一边移动着吹风机,一边看着齐德隆。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罐,开口问道: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家里以前干过这个?” 只见齐德隆一龇牙,摸着脑袋回答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还真干过影楼的买卖。” “可现在,大伙拍照都用手机了。” “时代变啦,老一套,玩不灵喽。” 赵喆看着他那感慨万分的表情,继续发问: “王老太太今天一早,就让你来给我送东西?就没说点别的?” 一听这话,齐德隆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连连摇头。 “嗨!哪儿啊!” “昨天大半夜的,老太太就给我来了信儿,让我立马把东西给您送来。” “火急火燎的,可这些玩意,我也没法凭空给变出来呀!” “跟老太太她说明了难处,那边儿才松了口,让我今天早点儿过来。” “该说不说,就这套东西。质量顶尖儿的,现在还真是不好弄噢。” 赵喆听完齐德隆这回答,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心里倒顿时明白过来。 怪不得王老太太这消息,灵通得离谱,仿佛开了天眼。 现在看来,昨晚老爷子走后,应该直接就跟她联系过了。 最不希望照片外泄的,原来不是王老太太,而是自家的老爷子。 至于背后的原因,也是不难揣摩—— 这老胶卷里的拍摄内容,老爷子必定是清清楚楚。既然不能外露,势必涉及到古墓! 想到这里,赵喆手上不由加快了速度。十分卖力地,继续吹干那胶片。 终于,朦朦胧胧的画面,从暗色的胶片上,逐渐显现出来。 赵喆又吹了几下,便关掉吹风机。 打开壁灯,屏住呼吸,俯身凑上前去。眯起眼来,很是认真地查看起来。 十几张照片,一字排开。串在那细线上,挂在桌沿。 赵喆从左至右,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来。 震撼! 令人窒息的震撼! 赵喆只觉得全身的毛孔瞬间大开,虽然时值晌午,却仿佛坠入极寒的冰窖。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汹涌袭来。 那十几张照片里,虽说前面大半都是苍茫大漠风光。 几近半数,都有魏莱的身影存在。 或是身骑骆驼的飒爽英姿,或是回眸一笑的似水柔情。 虽然透过火柴盒大小的底片,照片的细节,辨识起来很是费力。 但也足以断定——这相机,必然是赵江海的遗物! 如果说,看到魏莱照片的那一瞬间,赵喆骤起情绪波澜。 那么,当看到最后三张照片之时,赵喆的心里,便是山崩海啸。 第一张照片所拍摄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 由于拍摄距离并不是很近,也难以辨认坑里堆叠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在这照片应该是站在高台,俯拍而来。所以,对于坑内的景象,还能看个大概。 只见那圆形巨坑内,隐隐约约,似乎有人的头骨夹杂其中。 就在那深坑边沿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背阔的男子站的笔直。 左手持枪低垂,右手正拎着一个背包一样的东西。 第二张照片上,则是一扇巨大的墓门。 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一道古怪至极的栅栏。 只见那门体镂空,一条条竖直的四方柱子,横向排开。 柱子的材质,并不太好辨认,上面密密麻麻的生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藤蔓。 虽然没有叶子,可藤条却粗壮无比。 层层叠叠盘绕在那柱子之上,看起来很是骇人。 第三张照片,拍摄得有些模糊,或许是因为拍摄时手抖的缘故。 赵喆只能依稀辨认出,那照片上虚影背后,似乎有一个体型巨大的生物。 既不像鸟,也不像蜥蜴,而是一个形如葫芦,双腿粗壮的巨型怪物。 单凭那模糊的影像来看,倒是跟侏罗纪公园里的霸王龙,有几分相似。 赵喆眉头紧锁,看着那三张照片。抿了抿嘴,看向身旁的齐德隆。 只见齐德隆正双眼圆睁,显然也注意到,最后这三张照片非比寻常。 赵喆拍了拍齐德隆高高隆起的驼峰,开口问道: “这胶片,是黑白的?” 齐德隆一边继续目不转睛,盯着那几张照片。一边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不,不,不......” “赵老板,您看......” 第一百零五章 戏精 只见齐德隆伸出鸡爪样的手指,指向那胶卷的左右两条边沿。 “黑白胶卷的片基,大都是灰调的。” “赵老板,你看这个......深棕色。这是卷彩胶!” 一边说着,还拿起桌上的胶卷外壳。 指着那上面的一行小字,举到赵喆面前,连连解释道: “您看这儿,color,彩色胶片呐!” 赵喆拿过那已经空了的胶卷塑壳,看了看上面的英文,果然如此。 可既然是彩色胶卷,为什么洗出来的片子,却看不出色调? 赵喆很是疑惑,突然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你该不会是把胶卷洗坏了?!” 一听这话,齐德隆倒也急了起来。声调都抬高了不少,语气坚定: “那不可能!” “赵老板,咱别的不敢说,洗个胶片儿,还是手拿把掐的!” “依我看呐,一方面是因为胶卷时间太久,保存条件又不大好,稍微有一点儿褪色。” “再一方面,您也看了。这后面三张,可都是墓里拍的。” “这墓里头的条件,不用我多说。您比我更有数。” “早些年,你们这行当的装备,跟现在是比不了。” “照明的也是一样,所以这照片,显色效果差点儿,也是情理之中。” 赵喆听完齐德隆这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眼下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把这胶卷,放大出来。 这胶片放大之后,就算显色效果依旧不理想,但起码画面也能看的清楚一些。 不然就这么半个烟盒大小的片子,非把眼睛看瞎了不可。 赵喆随即将已经彻底风干的照片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看向齐德隆: “你能搞的到放大机吗?老式那种?” 这下齐德隆倒是犯了难,一边摸着后脖颈,一边嘀咕起来: “这......怕是不太好弄。那东西得算半个老古董了,现在很少有人用了。” “不过,我想想......” 几乎是分秒不差,赵喆和齐德隆,同时激动开口。 四目对视,默契至极地,说出两个字: “扫描!” 这下,两人都瞬时激动不已。 早在没有扫描仪的时候,这些老胶卷都会使用放大机,放大成不同尺寸的相片。 然而,不同大小,需要搭配不同型号的放大机镜头。 而且对于暗房光线的要求也很高,操作起来还是相对麻烦一些。 好在如今的技术先进了不少,直接用专业的底片扫描仪,就可以轻松搞定。 然而,赵喆的眉头却突然微微皱起—— 这胶卷底片,不像是寻常文件的扫描。家里常规的打印机,根本不行。 拿去影印店的话,更是行不通。 这三张照片上的画面,随便一张,就足够店家炸庙了。 思索片刻,赵喆心生一计。 掏出手机,便准备在软件上,发一个代购订单。 结果却发现,平台对代购商品的价格都有限制,最多不能超过500元。 赵喆不禁眉头愈发紧蹙,“啧”了一声。 齐德隆见状,伸长了脖子,宛如一只老龟。 踮起脚尖,翘首看了过来。眯缝着眼,哝咕起来: “代购......” “你这是要买台扫描机子?” 说着眼神一亮,看向赵喆的侧脸,激动开口。 赵喆并未做声,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换了一个软件继续尝试,却发现依旧超出了金额限制。 齐德隆见状,哈哈大笑一声,用身子拱了拱赵喆,朗声说道: “嗨!合着您这皱眉瞪眼的,是为了这个?” “赵老板呐,您等着。我去给您买!” “虽说咱也没用过这玩意,可也能挑个差不离。” 说着点开地图,搜起附近卖电子设备的商场,翻看一通,欣喜道: “您瞅,这5公里不到,就有一个!” “您呐,就搁家稍等我会儿。我马上就给您买回来。” 赵喆看着齐德隆这勤恳积极的样子,倒是出乎意料—— 没想到,这老奸巨猾的狐狸,还有主动请缨出苦力的时候。 眼看着齐德隆就叫了辆车准备出发,佝偻着背快步往一楼爬去。 赵喆看着那飞快捣腾的短腿,赶紧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买最好的!” “回来我把钱转你!” 只见齐德隆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用力摆了摆手: “赵老板呐!您这就见外喽!” “扫描机这小玩意儿,能几个钱?” “全当我孝敬您了!” 说完,便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楼梯顶端。 听着院外传来的汽车喇叭声,还有“呯”的关门声音。赵喆手握着底片,靠在了沙发上。 反复又将那沓胶片一一举起,仔细端详。心中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 未知,带来恐惧,却也勾起好奇的贪婪。 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隐匿在照片背后的故事。 一直看到眼睛都有些酸痛,赵喆这才把照片放在一旁。 感受着肚子咕咕的空响,从冰箱里随便翻出了点牛肉干,嚼了起来。 约摸着一个小时的功夫,汽车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兴高采烈的呼喊,从头顶传来。 “来喽,来喽!” 齐德隆抱着一只方方正正的大纸箱,脚底生风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原本就黝黑的脸,此时更多了几分红润。 看起来,像极了一颗熟透了的美国大西梅。 只见他放下箱子,嘴里喋喋不休起来。 “这天儿,真赶上桑拿了。” “这玩意儿还挺沉,赵老板您瞧瞧,这东西怎么用?” 说着将那箱子推到赵喆面前,掀了开来。 结果,一张纸条,突然掉在了赵喆的脚面上。 齐德隆急忙脸色一变,伸手弯腰就要去捡。 赵喆一看他的反应如此剧烈,也眼疾手快,一把抢先拿了起来。 齐德隆扑了个空,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鬼叫起来: “嗨!赵老板!您还给我!” 赵喆本以为,这纸条里面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结果定睛一看,却大失所望。 面色古怪地看向齐德隆,嘲讽开口道: “至于吗你?” “戏过了吧?” “依我看,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儿!” 第一百零六章 太阴幽荧! 赵喆说着,将那纸条放下,拿出手机,冲着齐德隆挥了挥: “支付宝。” 原来那纸条,不是别的,正是这台扫描机的小票。 最下方明码实价,标着“9599元”。 赵喆顿时就明白过来——齐德隆一准是心疼这机器太贵,又不好意思反悔让赵喆报销。 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忍俊不禁地看这齐德隆,只见他十分尴尬地,挠着那一头钢丝球小卷。 底气不足,嘀咕起来: “您这话说的。我哪是那意思?” “为赵老板办事儿,这点儿钱,不心疼。不心疼!”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啊,这小玩意,这么贵!” “我跟那营业员说,要最好的!好家伙,万把块呵!您是没见,那还有个更大个儿的,您猜猜多少钱?” “三万五呀!我的个娘!” 齐德隆一边叽里呱啦地吐槽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机,露出收款码来。 赵喆稍加思索,转了一万块过去。 齐德隆听见到账的语音提醒,瞬间眼睛一亮,连声说道: “赵老板,您这是太见外了!” “给您跑个腿儿,哪儿能要辛苦费呀?” “您这不打我这脸呢嘛?”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麻利地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赵喆既无语,又觉得好笑地听他说着。 轻轻摇了摇头,打开那扫描机的盒子。开始照着说明书,研究起来。 操作方法,看起来倒是不难。 赵喆把那扫描机接上电源,按照提示,压住一张底片,放好相纸。 按下按键,伴随着一阵机器运转的声音。一张彩色的照片,缓缓从那扫描机里冒了出来。 赵喆迫不及待的将那照片拿了起来,只见颜色效果却并不理想。 看来,果然如齐德隆所说。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这胶卷已经逐渐褪色。 成像效果,怕是也就只能这样了。 不过好歹也算放大了不少,看起来更加直观。 颜色虽不鲜明,但也已经十分难得。 赵喆急忙将剩下的十几张照片,全都扫描出来,齐刷刷地排列在桌面之上。 目光逐一扫过,最终,停留在最后那三张照片上。 这三张照片,有了颜色的加成。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区别! 与底片带来的震撼感,全然不同。 赵喆只觉得汗毛倒竖,深吸一口冷气。 空旷平坦的地面之上,一个偌大的圆坑,赫然居中。 那巨坑边沿,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整圆滑,仿佛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而那圆形巨坑内,尽是灰绿色的骸骨,还有不计其数的树干枯枝。 一层一层地堆叠,根本无法判断这巨坑究竟有多深。 圆坑周围的地面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画着一个不知名的红色梭形图案。 一圈下来,一共九个,看起来诡异非常。 赵喆只是盯着看了几秒,便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 一股束缚与压抑的感觉,难以消散。 不出所料的话,这张照片所拍摄的位置。 应该就是王老太太那地图碎片上,用铅笔标记的——乌缠祭坑。 用力揉了揉眼睛,转移目光,看向那坑边的高个男子。 从背影上,难以辨认这人,究竟是合影中的哪一个。 身材健硕,肩背宽阔。 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场,强势逼人。 左手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微微下压,顺势低垂。 当赵喆的目光,挪移到他的右手之时,仿佛后脑挨了一记电棍。 “嗡”的一声,大脑空白。 一阵强烈的呕吐冲动,涌了上来。 赵喆用力咽着口水,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边深呼吸,一边继续端详起来。 之前看那底片的时候,由于画面太小。只以为,他是拎了一只小号的背包。 现在扫描出来,才看了个清楚——他右手拎的,竟是连着脖颈的一颗血色人头! 看样子,应该先前中过枪,又被一刀砍下来的! 只见那人头长得很是奇怪,通体殷红,血肉模糊。 准确来讲,赵喆根本不敢判断,这颗脑袋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又粗又长的脖颈,完全不像是人体的生理构造! 最诡异的是,那颗脑袋的颅顶,连着两条里脊一样的塌软肉条。 一根宛如巨型蠕虫一般垂坠着,一根正被那男子紧紧攥在手中。 赵喆强忍着看完,只觉得胃液和胆汁都反到了嗓子眼儿。 赶紧用手攥拳,使劲儿捶了捶胸口。 从前,赵喆只觉得—— 异形,还有下水道里的美人鱼,已经是恶心巅峰了。 不成想,这照片,简直就是恶心祖宗。 旁边的齐德隆,更是把头别了过去,瘪起了嘴。 急忙把垃圾桶往自己面前拽了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失控,直接吐出来。 赵喆长呼一口气,将那照片放下,拿起了第二张。 只见这第二张,虽说也有些骇人。但好歹,也比上一张要温婉的多。 那大栅栏似的怪异墓门,一共九根巨柱。 颜色黝黑,材质难辨。 柱子之上,密密麻麻缠绕着的,尽是墨绿色、手腕粗细的藤状植物。 由于光线不足,再加上缠绕的过于紧密。 虽然有孔隙存在,却无法看清这怪门背后的景象。 赵喆仔细打量起那怪门,脑筋飞快转动,开始回忆古籍译本里的内容。 当年,乌缠鬼窟里,被老爷子他们打开的,是十绝门。 虽然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扇。 可必然逃不出,那古籍十绝的范围。 从小到大,赵喆虽说没能像老爷子他们一样,深入古墓。 可这古籍译本,倒是读得滚瓜烂熟。 赵喆仔细看着那怪门的式样,开始根据十绝门的描述,逐一排除。 不一会儿,便有了答案! 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升腾而起,赵喆只觉得心跳都开始骤然加速。 这扇怪门,正是十绝门之首—— 幽荧离魂门! 震撼惊骇的同时,赵喆也终于疑惑得解。 难怪当年,三大家族齐聚。高手云集的庞大队伍,只剩七人死里逃生。 十绝门之首,那是禁忌中的大忌! “太阴幽荧摄魂灵,大罗上仙也难行。” 第一百零七章 顺藤摸瓜 太阴幽荧,与太阳烛照并成为两仪圣兽。 二者类似于伏羲女娲之类的孪生神话,是人类社会原始宗教性质的产物。 幽荧与烛照,存在颇多相似,却又大相径庭。 民间神话传说中,往往将太阳烛照列为圣兽之首,太阴幽荧仅次之。 但十绝门之首,却是幽荧离魂门。 烛照断肠门,只能位列第二。 具体原因,其实就与这两者的起源传说有关。 古籍文献的记载中,有两种颇受广泛认可的说法: 其中一种认为,太阳烛照、太阴幽荧,都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产物。 太阳烛照,就是混沌所化两仪中的阳,与盘古的一只眼,结合而产生的圣兽。 太阴幽荧,则是两仪中的阴,与盘古的另一只眼,相互融合而产生。 然而,另一种说法,则与盘古无关。 “一阴一阳之谓道。” 太阳烛照,是由阳变化而来的大道化身。 太阴幽荧,便是由阴变化而来的大道化身。 再后来,秦汉以后,这两种传说便都逐渐销声匿迹。 太阳烛照,只存在于一些古籍善本的零星记载,还有青铜器铭文之中。 太阴幽荧则更是记载寥寥,仅仅极少数出土的青铜器铭文之中,能寻见踪影。 幽荧离魂门,之所以成为十绝门之首,便是由于它大道至阴的本性。 至于幽荧究竟长什么样子,根本没有图像记载可寻。 赵喆看着这怪门的照片,心脏如鼓点般狂跳。 虽然已经时隔二十余年,纵使只是一张老旧照片。 可那种压迫感,还是异常强烈。 然而更诡异的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引,让赵喆根本无法挪开目光。 既畏惧得想即刻逃离,却又贪婪地想继续凝视。 齐德隆眼看着赵喆的脸色愈发难看,面色惨白,嘴唇发青。 连忙拍了拍赵喆的肩膀,悄声试探着问道: “......赵老板?” “这照片......有什么不对劲儿?” 赵喆被他这么一拍,恍然回过神来。 使劲摇了摇头,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将那照片倒扣在桌面上。 拿过那最后一张,很是模糊的照片。 只见这一张,放大了之后,却依旧朦朦胧胧,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大致分辨出那怪影的颜色,仿佛带着点墨绿。 赵喆看了两眼,便将那照片放了回去。 按照照片的拍摄顺序,这模糊的怪物,应该是开启了主墓室大门后,才遇见的。 从照片的模糊程度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仓促拍摄的。 当年的生死危机,难道就是这个怪东西? 赵喆越想,越是头痛,只觉得这乌缠鬼窟,诡异程度已经远超出自己的认知。 想不到,也不敢想,老爷子他们当年在地下。 直面这些照片背后的事件时,是怎样的感受与心态。 究竟又有多少让人不敢置信的事情,没有被这胶卷记录下来。 赵喆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乌龙茶,猛喝一口。 坐回沙发上,闭上眼睛,一圈一圈地转动着脖子。 脑海里,仿佛电影一般,反复循环着那些影像。 齐德隆看着赵喆这思虑重重的模样,倒也识相。 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压着嗓子开口说道: “赵老板,我这儿就不多打扰了。” “您今儿个可得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可就出发了。” “我听说啊......这回,没有个把星期,可完不了活儿唷!” “我可就先走了,有事儿您随时招呼。” 赵喆并未睁眼,轻轻“嗯”了一声。 齐德隆见状,夹上包,拎上帆布袋。便一溜烟,撤了个无影无踪。 缓了一会儿,赵喆重新望向桌面。 将那些在古墓之外拍摄的照片,和底片一一对应着,收到了一起。 从小到大,只要是魏莱的照片,赵喆都视作珍宝。 心里盘算着,等到这趟回来,找人花点儿钱,把这些照片的色彩修复一下。再做个塑封,好好保存起来。 正当赵喆看着那照片上,魏莱的笑脸,暗自出神。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头顶上传来。 冷不丁的一下,把赵喆吓了一跳。心说——难不成是齐德隆,落下了什么东西? 一边纳闷地四下环视着,一边走去开门。 大门一开,只见门口站着的,却并不是齐德隆。 黑色t恤,白色短裤。 梳着长马尾,还扣了一顶鸭舌帽。 赵喆微微低头往那帽檐下一看,便对上了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怎么样?” 王晨曦一个箭步迈了进来,满眼兴奋,迫不及待地抢先发问。 赵喆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姑奶奶这时候跑来,必然是来看照片的。 于是点了点头,看着王晨曦满是期盼神色的俏脸,开口回答道: “照片洗好,也放大出来了。” “但是......” 王晨曦看着赵喆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开始有些着急。连忙追问: “难道一张有价值的都没有?” 说着,摘下帽子,眉头紧蹙,自言自语起来: “不可能啊......” “当年在乌缠鬼窟里......” 赵喆看着她那费解的模样,开口打断道: “墓里的照片确实有,不过,除了十绝门以外,我还没看出什么头绪。” “你跟我来。” 说完,便拉上王晨曦,向地下室走去。 赵喆一边走,一边心里盘算—— 王晨曦对于当年乌缠鬼窟里的情况,虽然不可能全盘皆知。 但肯定,比自己所了解的要多。 既然上次在酒吧,自己空手套白狼,没能套到她的话。 这回,既然有了那三张照片在。 没准儿,能顺藤摸瓜,多捞点消息出来。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赵喆将那三张照片横向排开。 王晨曦却一眼就瞄见了旁边,叠放在一起的那一摞照片。 伸手准备去拿,却被赵喆拦了下来,淡淡说道: “那些都是下墓之前,沙漠里拍的,里面有我妈。” 王晨曦听完这话,手上的动作停滞下来。 认真看了赵喆一眼,倒十分理解地收回了胳膊,转而看向那鬼窟的三张片子。 几乎是瞬间,只见她身体猛地一怔,咬紧牙关。 宛如一只红眼兔子,泪水便已在眼眶里打转。 第一百零八章 背后的杀机 双手紧紧攥着拳,手背的骨骼纹路隆起,指甲几乎都快嵌入到掌心的肉里。 看着她这般反应,赵喆属实吓了一跳。立刻仔仔细细,重新打量一圈。 可这三张照片里,确实没有她爹王晨阳的影子啊! 难不成,王晨阳,在那乌缠祭坑里?! 这下赵喆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看样子,她爹怕是也和自己爹一样。 都留在了那乌缠鬼窟里,再也没能从大漠回来。 只见那姑奶奶的情绪,却始终没能平复,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 思来想去,赵喆递过一瓶水,小声开口说了一句: “节哀。” 随即伸出手去,试着将王晨曦的拳头掰开。 再这样抠下去,怕是一会儿肉都得掉下来。 一边轻拍她的拳头,一边和声宽慰道: “咱们一样,我懂。” 结果这话一出,王晨曦整个人一个激灵。 拳头瞬间松开,手腕一转,直接扣住了赵喆的胳膊。 十指用力一抠,稍有些怒气地看向赵喆,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不一样!” 说完便撒开了手,扬了扬头,飞快地转动眼珠,把眼泪憋住。 赵喆看着自己胳膊上,月牙状的印子,心里顿生疑惑。 只见王晨曦情绪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语气复杂地喃喃说道: “他还活着。” “不过。” “生不如死。” 赵喆顿时想起,王老太太这些年,一直不惜成本地寻找阴阳眼。 说是为了治病。 原来,是为了治王晨阳的病! 赵喆刚想继续打探,结果王晨曦却已经伸手拿过那祭坑的照片。 噤了噤鼻子,望向赵喆。眉梢轻挑,开口发问道: “你没发现什么问题?” 赵喆虽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看那张让人反胃的照片。 眼神下意识的,屏蔽那男子右手拎着的脑袋。 努力用意志,给打了个马赛克。 仔仔细细地,又将那祭坑,还有周围的梭形图案看了一遍。 看了看去,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能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示意王晨曦,再作解释。 王晨曦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凑近了些,指着那照片上那男子的左侧。 “你仔细看。” 赵喆顺着她手指的位置,看了过去,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由于那男子的站位,本来就靠近照片的左侧边沿。 赵喆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左侧身后,竟还有一只已然横向抬起的枪口。 那枪的位置,大约在他腰线附近。 看样子,应该是一把长柄冲锋枪。 可那枪的角度,却很是奇怪! 如果正常放松状态下,枪口必然是下垂着的。 眼前这只枪,看起来,分明是在瞄准着什么东西! 赵喆不由心脏狂跳,难不成,当年在还没进入到主墓室之前。 队伍里,就已经开始了黑吃黑的行径! 由于只露出枪头部分,无法辨认持枪的人是谁,但杀机却已经无可遁藏! 咽下一口唾沫,赵喆正色看向王晨曦,讶异开口: “这枪?” 王晨曦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指了指那男子,缓缓道来: “这人就是陈国山。” “他手里拎着的,应该就是乌缠传说里的双尾赤面蝰。” 赵喆虽然不清楚,她所说的“双尾赤面蝰”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从名字倒也不难判断出,应该是属于蛇科的一种。 紧接着,王晨曦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幽幽说道: “至于这拿枪的人......你见过。” 赵喆稍加思索,吐口而出:“陈二虻?!” “对。” 王晨曦点了点头,颇有些不忿地继续说道: “当年队伍到达祭坑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就是他在祭坑先开了火,才引发了后来的混战。” “他借着赤面蝰来袭的机会,演了一把睁眼瞎,基本上把三家以外的人全都打死了。” 虽然赵喆对陈二虻心狠手辣的性格,也已经略有领教。 但听王晨曦说完这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任由他胡来?” “而且,这乌缠祭坑里全是骷髅骨架。根本也没有能引发哄抢的宝贝,值得他开枪杀人吧!” 听完这话,王晨曦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陈二虻杀人,不是因为别人抢走了他的宝贝。” “而是因为,别人有可能,会耽误他拿到宝贝。” “在他眼里,但凡碍手碍脚的,都该死。” 王晨曦说完,拿起水来,喝了一口,沉默起来。 赵喆直听得脊背发寒,虽说之前也听过不少传闻故事。 其实倒斗这一行,需要面临的,远不止墓穴里的精巧机关、诡谲怪物。 古往今来,不计其数的盗墓贼,千辛万苦,躲过了墓主人的精心设计。 最终,却反而死在自己的同伴手里。 或是贪婪作祟,或是鬼迷心窍。 上次朱小娘那云纹望柱冥殿里,皮蛋一枪崩了那被蝇卵寄生的小子。 那情景,都还历历在目。 震耳欲聋的枪响,皮蛋万分嫌弃的冷漠神色,赵喆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可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不毙了那小子,任由他苦痛挣扎,胡乱扑腾。 除了会对队里其余的人造成威胁,他自己也是徒受折磨。 被蛰蝇子寄生,本来就没得救。 皮蛋那一枪,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痛快。 但按照王晨曦的说法,当年陈二虻是毫无来由的大开杀戒。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理喻。 就在赵喆骇然无语之时,楼上却突然再次传来了“咣咣咣”的敲门声。 力道十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赵喆和王晨曦两人,都骇然一惊。 面面相觑,俨然都是一副摸不清头脑的样子。 一边疑惑着来者何人,一边不约而同的果断起身,向楼上快步走去。 打开大门,一副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 院子里横停着一辆黑色大g,把赵喆那电驴给拱了个仰面朝天。 秦淮一脸慵懒,站在门口。此时此刻,那敲门的右手,还悬在半空。 左手死死揪着齐德隆的衣服后襟,像拎鸡仔一样拉扯着。 两人身后,陈二虻正戴着副圆框黑墨镜,神似一个算命瞎子。 正悠然自得地侧着脑袋,一边把玩着车钥匙,一边吞云吐雾。 眼见着门开了,陈二虻猛吸一大口烟。 把头一转,全都呼在了赵喆脸上。 第一百零九章 顺风车 浓烈的烟雾直冲口鼻,呛得赵喆干咳几声。 条件反射地抬手快速扇动,眉头也不禁皱起。 瞄了一眼自己的电驴,颇有些不悦地看向陈二虻,冷眼问道: “陈当家的开车,也太生猛了点儿吧!” 陈二虻一听这话,把烟头往地上一甩,抬脚捻灭。 咧开嘴,哈哈一笑,便直接走了进来。 很是亲昵地勾住赵喆的肩膀,笑着开口说道: “小子,这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这人吧,眼睛有点儿老毛病——斜视。” “凡是在我正前头挡道的吧,都看不大清!” 说着,把那瞎子似的墨镜摘下,挂在衣服领口。 冲着身后,大手一挥,示意秦淮把齐德隆也带进来。 转而看向赵喆,眯眼笑着,再次开口: “这样,一会儿就跟我走!” “我再给你买辆新的去!” 赵喆看着他那笑里藏刀的模样,想起那老照片上抬起的枪口。 当即摇了摇头,一口回绝: “不用了。” 赵喆扭头向陈二虻的身后看去,这才发现齐德隆的左眼眶,似乎有些红肿淤青。 此时此刻,正眯缝着左眼,别着脑袋不敢作声。 显然,是刚被热情招呼过。 王晨曦也注意到齐德隆的异常,立即上前,推开秦淮。 把齐德隆拉到身旁,稍带怒意,护起短来。 抬头盯着秦淮,开口问道: “你有什么话不能说?偏要动手?” 只见秦淮推了推眼镜,很是暧昧地一笑。轻轻耸肩,并未应声。 旁边的陈二虻,倒是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幽幽开了口: “晨曦呀,有时候办事儿。这拳头的效率,可比嘴皮子高啊。” 说完,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起赵喆和王晨曦。挑起眉梢,高声问道: “你这丫头,怪不得对我们陈默不来电呢?” “原来,你喜欢这样儿的?” 陈二虻嘴上说着,目光却开始在房间里扫视起来。 “我可听说,你小子搞了点儿好东西啊!” “让咱们也见识见识?” 赵喆瞬间明白过来——陈二虻,这是奔着那些老照片来的! 想到那照片上的枪口,赵喆心头一紧。 但转念一想,给他看看,倒也没什么大碍。 首先这枪,必定不是冲着王家和赵家的人开的。 其次,只要自己装作眼拙、毫不知情。他总不至于,指着那半截枪口,主动承认: “小子你看,这就是我!突突了不少人呢!”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虽未开口,只是一个眼色,却已明白彼此的意思。 陈二虻跑来,必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地下室那三张照片,让他看了倒也无妨。 如果强行阻拦,怕是反而会把事态闹得比较难看。 赵喆随即开口,叫住正踱步乱逛的陈二虻,爽快说道: “既然陈当家的有兴趣,那我当然乐意分享。” “咱们地下室请!” 陈二虻一听这话,倒是十分满意。一边连连拍手,一边大声说道: “大气!” “就喜欢你小子这股劲儿!跟你老子一样!” 随即扭头,冲着秦淮和齐德隆,干脆开口: “你俩在这等着。” “甭跟着瞎凑热闹了。” 说完,便跟着赵喆和王晨曦,向地下室走去。 看着那台面上的照片,陈二虻眼睛一亮,直接坐在了那沙发正中。 两腿岔开,手肘拄膝,向前俯身。眯缝着眼,津津有味地端详起来。 看完那三张照片,突然噗呲一笑,连连点头说道: “相机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能记事儿!” 说着,看向一旁摞放的沙漠照片,倒是没伸手去拿。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喆一眼,悠悠开口说道: “睹物思人啊!” “不过有时候,还是眼不见,清净!” “你看我,压根儿不知道亲爹亲妈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反倒不惦记!” 赵喆看着他那感慨良多的样子,不置可否。指着那第三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开口问道: “陈当家的,这东西,您能不能给讲讲是什么?” 只见陈二虻拿起那张照片,瞄了一眼,便甩手丢回桌上。 身子往后一靠,二郎腿跷起,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镇墓的应龙崽子,没什么稀罕。” “还不抵你们前阵子,弄死的红背蝾螈呢。” 说着反倒站起身来,墨镜一戴,准备撤退。 赵喆和王晨曦纷纷面露疑惑,没想到,陈二虻这么快就准备离开。 一头雾水,快步跟了上去。 陈二虻对着秦淮一摆手,将车钥匙扔了过去。紧接着,冲着齐德隆招呼起来: “我去老太太那儿,你跟我一块儿?” 只见齐德隆先是一惊,随即小鸡啄米似地点起头来,嘴里说道: “好好好......搭您个顺风车。” 说着便快步上前,打开房门,走到那车旁,臊眉耷眼地等着。 陈二虻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也阔步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却突然扭过头来,认真看向赵喆和王晨曦,开口说道: “晨曦啊,要说你年纪小呢,再考虑考虑。” “这小子是不赖,可不抵我们陈默。” 说完,便哈哈大笑着,坐上车,扬长而去。 看着那黑色大g一晃即逝的尾灯,赵喆心里愈发觉得奇怪。 陈二虻先是打了齐德隆,又气势汹汹的赶来,就为了这几张照片。 原本赵喆还有些担心,他会把那底片抢走。 结果,陈二虻就只瞄了一眼。屁股还没坐热,便匆匆离开。 怎么想,行径都有些古怪,不着边际。 赵喆关上门,回头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他这人,一直都这么怪?” 只见王晨曦也是一头雾水,撇了撇嘴说道: “他这人一向就脾气古怪,行为乖张。” “算了,打发走了也好。” 说着,便四下打量起房间里的装修和布局。 一边踱步环视,一边自顾自地,喃喃说道: “你家这房子虽然小,可比我家看起来好多了。” 说着,还摸了摸厨房燃气灶的大理石台面。 突然转过头来,倚靠在台沿上。眼神明亮地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你会做饭吗?” 第一百一十章 天麓 赵喆被她这无厘头的问题,给问得一愣。 挠了挠头,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做的不好,反正能吃。” 只见王晨曦听完这话,微微一笑,眼帘低垂,喃喃说道: “那你可不行。” “听奶奶说,我爸年轻的时候,特别会做饭。” “不过,我是没尝过。” 说完,抿了抿嘴,便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餐桌旁。 赵喆看着她那稍显落寞的神色,想起她刚看到那老照片时的举动言语。 心里的一根弦,仿佛被隐隐触动。 随即走上前去,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轻声开口,试探宽慰道: “可是,起码你爸他人还活着。总不像我......” 王晨曦听了这话,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直视赵喆的双眼,苦笑一声: “你不明白。” 说着,瞄了眼墙上的时钟。沉默片刻,眼神一闪,开口问道: “下午没事的话,跟我走一趟?” 赵喆一听这话,立即点头答应。 虽然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但直觉告诉自己—— 既然套不出对方的话,那就打入对方的圈子里。 只要跟王家人保持密切往来,早晚能知道更多关于当年的事情。 而且,王家这条线索,总比陈二虻那边,要安全得多。 “你下去把照片收好吧,车一会就到。” 王晨曦看了眼赵喆,轻声开口说道。 赵喆点了点头,快步跑到地下室,左看右看。 酒柜、抽屉、冰箱,看了一圈儿下来。却都觉得,不是收照片的好地方。 于是,抱着照片便跑上了三楼卧室。 把那照片和底片全都收在了床头柜里,锁上抽屉。 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下楼准备出发。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了鸣笛的声音。 只见可心打开车门,依旧是那虎头彪悍的模样。肌肉块头,仿佛比之前还更大了些。 摸着后脑勺,满脸疑惑地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拎起一旁的电驴。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车身,检查着有没有划痕。 赵喆见状,干笑两声,上前解释道: “别琢磨了,不是你撞的。” 可心一听这话,放心地把电驴杵到了一旁。 看着王晨曦,微微低头,叫了一声: “姑奶奶,是要去哪儿?” “华侨城。” 王晨曦说完,便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干脆利落,反手把车门一关。 赵喆看着她这套动作,一气呵成。 倒是颇有些眼熟,跟那陈默,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心里暗叹一口气,坐上了副驾。 可心听完,先是一愣,随即也立马上车。脚踩油门,缓缓向外开去。 一边开着,一边心事重重,神色古怪地透过后视镜,瞄着王晨曦。 终于,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地低声开了口: “姑奶奶,您是要......” 话还没说完,王晨曦便点了点头,接过话茬: “对,看我爸。” 这话一出,可心更是惊讶得眼睛圆瞪。余光不停瞄着赵喆,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他也跟着一起去?!” 王晨曦看着可心,那舔了刺猬似的滑稽表情。笑了笑,开口回答道: “嗯,你专心开车!” 赵喆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绿化树影,心里隐隐开始激动起来。 如果能见到王晨阳,那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作为从那乌缠鬼窟里爬出来的人,他当然了解,当年地下全部的经过。 而且,从那张大合影上看起来,这人的面相,也十分和善。 眉宇之间,清秀俊朗,正气十足。 他所说的话,自然也要比陈二虻靠谱得多。 赵喆一边心生期待,一边盘算起待会儿到了之后,该怎么开口打探。 毕竟按照王晨曦的说法,她爹当年回来之后,就得了怪病。 如果话术拿捏不好,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思来想去,赵喆觉得,还是不能过于急功近利。 先给王晨阳留下个好印象,打听的事,倒是可以从长计议。 留得青山在,哪还会怕没柴烧。 于是,突然扭过头,笑脸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一会儿,咱们找个大一点的超市,停一下吧。” “我想买点水果。” “烟、酒、茶叶,也不知道王叔好哪一口?” 赵喆说完,只见王晨曦歪了歪头,笑而不语,静静望着自己。 正当一头雾水的时候,可心却突然阴阳怪调地说道: “省省吧你。” 赵喆被他这语气说的,颇有些不爽。 身子转了回来,瞥着可心,愤愤说道: “你纯属是二愣子,不懂礼数。” 王晨曦一听这话,倒是笑出了声音来。少顷,淡淡开口: “别买了,是真的不用,他都不需要。” 听完,赵喆也只得作罢。 心说也是,他们老王家什么都不缺,当然用不上。 三人纷纷陷入沉默,再无交谈。 终于,车子驶离高速,向着东部华侨城的指示牌方向前进。 车子一直行驶到东部华侨城山脚下,片刻不停,便驶向了景区的大门。 赵喆看着层叠的山峦,远处的山顶缆车索道,清晰可见。 巨大的四面观音,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耀眼金芒。 东部华侨城,赵喆倒是并不陌生。 可王晨阳一个病人,跑到这景区来干什么? 难不成,是在茶溪谷后面打高尔夫,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行驶至分区的岔路口时,可心却并未继续向着大峡谷和茶溪谷的景区方向驶去。 反而方向盘一打,驶向了另一侧—— 天麓社区。 岔路口的标识牌上,清晰写着“凭通行证进入”。 赵喆这才反应过来,看样子——王晨阳应该是住在这天麓别墅里,休养身体。 路边值守的小子,远远望见可心的车子,却并未上前查看通行证。 反而似乎很是熟络地,立定站直,抬手敬了个礼。 面含笑意,目送赵喆他们的车子远去。 天麓虽然不比天琴湾,但房价也是相当可观。 尤其坐落在山谷景区旁,生态环境自然不必多说。 绵延起伏的峰峦、郁郁葱葱的植被、壮阔的海景应有尽有。 沿着盘山公路,一路飞驰,周围除了阵阵鸟鸣以外,静谧非常。 一直行驶到八区,车子才开始逐渐减速,缓缓驶入一处气势恢宏的别墅院内。 赵喆跟着王晨曦和可心一起,走下车来。 呼吸着周围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直觉得神清气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二十五年 由于海拔的原因,还有植被的加持。 直让人觉得仿佛远离喧嚣,身处世外桃源。 赵喆环视周围,只见这八区所在位置,应该是整个天麓宅区的正中央。 而自己所在的这一栋,又是位于最高处,视野极佳。 金色的四面观音,翡翠般的高尔夫坪地,碧蓝的海水,尽在眼前。 向下远眺,只见零星的精致别墅,沿山脊带状分布,浑若天成。 两山为椅、大海为案, 中间为川,风水独绝。 地理位置,极尽优越,足以让人称奇。 赵喆环视下来,心里不禁觉得—— 王晨阳选择在这调养身体,不单单是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属实也有极佳的眼光和品位。 正观景出神,只听可心在背后吹了个口哨,招呼起来。 赵喆连忙转过头,快步跑了过去,跟着走进房门。 然而,走进这别墅,却发现内部的装潢,很是奇怪。 清一色的灰白色调。 无论是家具还是吊灯,虽说看起来价值不菲,但都造型极简。 颇有一股性冷淡风。 整个一楼,四面尽是落地大窗,空旷无比。 不仅谈不上温馨,压根就是毫无烟火气。 茶几之上空空如也。 别说是瓜果糕点,连水壶和杯子都没有。 整间别墅,哪怕不开空调,都让人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似乎根本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俨然一副精装的空宅。 墙面之上空空荡荡,连幅装饰画也没有,俨然不同于王老太太那边的琳琅奇珍。 “荒” “凉” 赵喆走进这别墅,便只能深切感受到这两个字。 终于,一阵轻促的脚步声,从二楼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个身着护士服的年轻姑娘,快步走了下来。 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出头,个字不算高,皮肤倒是十分白皙。 长得并不漂亮,瘦削的瓜子脸型,一双丹凤眼很是特别。 只见那姑娘冲着可心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王晨曦。 微微颔首,开口招呼道: “大小姐,您来了。” 当那姑娘的眼神,瞟见赵喆时,先是一怔。 紧接着,十分疑惑地看向可心。 满脸不解,似有戒备。 看那样子,应该是从没见过王晨曦他们,带生面孔来探望。 王晨曦指了指赵喆,淡淡开口: “赵喆,自己人。” 那姑娘听王晨曦这样一说,倒是放松了不少。 主动冲着赵喆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你好,我叫艾丽。” 说完,便转身带头走上楼梯,边走边说着: “大小姐,你可有段日子没来了,老太太倒是常来。” 王晨曦并未回答,只是跟着一边上楼,一边回问: “最近怎么样?” “还是一样。” 说着,艾丽和王晨曦的脚步,却片刻未停。 继续快步继续向上,往三楼走去。 赵喆一路跟着走上三楼,只发现这栋房子—— 整整三层,都是一模一样的灰白冷调。 身处其中,只觉得精神都紧绷起来,难以放松。 到了三楼,赵喆只觉得突然有些耳鸣起来。 脚步骤停,晃了晃头。 然而,症状却丝毫没有缓解。 “嘀——嘀——嘀”的平缓声响,不断地在耳边回荡。 赵喆一边晃着头,一边打量起这三楼的布局。 偌大的方厅,一尘不染的落地窗。 抬眼望去,尽是绵延的碧绿山峦。还有那远处峰顶,静坐的四面观音。 依旧是和一楼同款的极简沙发,空无一物的茶几。 大伙注意到赵喆的停顿,纷纷回头。艾丽率先开口,关切道: “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赵喆摆了摆手,一边按压着耳廓,一边喃喃回答道: “不是。” “我突然有点耳鸣。” 艾丽一听这话,和王晨曦两人相视一笑。随即,继续沿着左侧的走廊,向前走去。 赵喆被她俩给笑的一头雾水,只能继续边揉耳朵,边快步跟上。 心里也开始逐渐忐忑,酝酿着一会见到了王晨阳,该如何自我介绍。 终于,一行人来到一扇虚掩的房门前。 艾丽伸手,将门缓缓推开。 一瞬间,赵喆疑惑得解,自己这根本就不是耳鸣。 “嘀——嘀——嘀” 眼前这间房间,本来应该是这别墅里最大的主卧。 但是,却被布置成了病房的模样。 落地窗前静静垂坠着的白色纱帘,将强烈的午后阳光,弱化柔和下来。 床头左侧,摆着一台心电监护仪一样的机器。 那“嘀嘀”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显示屏上除了曲线,就只剩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字。 和医院里常见的心电监护仪,完全不同。 赵喆只能辨认出心率的曲线轨迹——看起来十分规律,并无异常。 高高挂起的输液瓶,滴壶中晶莹的药液,正一滴滴缓缓落下。 目光挪移到旁边,那宽敞的大床上。银灰色的丝质四件套,看起来甚是凉爽。 然而,当眼神最终落在那熟睡的面孔上时,赵喆只觉得心跳仿佛骤停。 头皮猛然一紧,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揉了揉眼。 可眼前所见,却依旧震撼如故! 虽然赵喆已经心有准备,一路上,赵喆都在脑补着王晨阳的样子。 大抵不过是文质彬彬,面色和善的瘦削中年男子。 或许,由于肤色白皙的缘故。会比老赵和陈二虻,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 然而,面前这人的脸孔,却完全颠覆了赵喆的想象! 栗色的头发,毫无皱纹的皮肤。 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和双手,都白嫩的不像话! 除了没戴眼镜以外,跟那张95年的老合影上,简直是一模一样! 单凭外表来判断年龄的话,也就和王晨曦不相上下! 赵喆只觉得无尽的惊愕,瞬间噎住喉咙。 讶异地看向王晨曦,嘴巴大张,却不知该如何发问。 王晨曦看了看赵喆,回头示意可心和艾丽回避。 等到可心他俩撤出房间,关上房门。王晨曦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那大床旁。 眼神深邃而复杂地,望着王晨阳。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 抬头看着赵喆,一双大眼睛似有水光闪烁。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轻声开口说道: “我爸。” “是不是长得很帅?” “他已经睡了二十五年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一 赵喆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只觉得额头的血管都在狂跳。 怎么可能?! 就算是植物人,也是会逐渐衰老的! 植物人虽然神经系统丧失知觉,大脑也暂时处于睡眠的状态。 但是他们的常规身体新陈代谢,还有老化的情况是和正常人无异的。 如果说,因为昏睡,导致面部表情活动缺失。 脸上的皱纹,较同龄人稍有减少。这种情况,倒是可以理解。 可眼前这王晨阳,从上到下,包括皮肤的光泽和弹性,俨然就是一个大小伙子! 无论怎么想,赵喆都觉得不可理喻! 二十五年,丝毫不见衰老。 除非这吊瓶里,给打的是什么了不得的防腐剂! 可要是王家有这逆天的配方,王老太太怎么不给她自己也安排上? 赵喆强压着心中的震惊,走到那床边,近距离打量起王晨阳。 靠得越近,那种震撼感就越是强烈。 赵喆似乎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尊,依照那张老照片,制作出来的蜡像。 然而,王晨阳那缓慢起伏的胸口,和隐隐跳动着的颈动脉。 将赵喆的臆想,彻底推翻。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喆站在床边,大气也不敢出,悄声发问。 只见王晨曦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 “我也不清楚。” “他跟着队伍,出发前往乌缠鬼窟的时候,我还在我妈的肚子里。” “听奶奶说,当年从沙漠回来以后,我爸的身体就有了异样。” “他开始嗜睡,健忘,少言寡语。” “每天清醒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基本上也都在发呆。” “等到第二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二十五年了,奶奶一直说他会醒。” “可是......” 说到这,王晨曦戛然而止。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伸出手来,轻轻握起王晨阳的手,嘀咕着自言自语: “要是有一天,他真的醒了……” “我一定要好好尝尝他亲手做的饭!” 说完,缓缓将王晨阳的手放下。站起身来,招呼赵喆: “走吧。” 赵喆跟着在王晨曦身后,向门口走去。 反复回头,又瞥了好几眼。 推开房门,只见走廊空无一人。 走回方厅才看见,可心和艾丽,正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艾丽看见赵喆他们,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面色颇显认真,对着王晨曦开口说道: “大小姐,您和老太太都放心。” “只要您哥哥这边有变化,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这话,听得赵喆心里一愣,满头问号。但余光却见,可心他俩都表情如常。 只见王晨曦点了点头,冲着艾丽微笑示意。 神色平常,淡淡说了句: “走了,不用送了。” 随即,便扶着栏杆,向楼下走去。 回到车上,赵喆这才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瞄着后视镜张口发问: “刚那女的怎么说,王晨阳是你哥?” 王晨曦听了这话,瞥了赵喆一眼。靠在后排椅背上,缓缓说出一句: “省事儿。” 紧接着,又对可心说了一句: “送我们回他家,然后你就回去吧。” 说完,便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赵喆看着她那稍显疲态的侧脸,倒也没继续追问。 心说,她或许是想等可心离开以后,再从长解释。 于是,便也靠在椅背,看着逐渐西下的夕阳,发起呆来。 等回到赵喆家,天色已经渐暗。 王晨曦跟可心交代了几句,便打发他把车开回老太太那里去。 可心看了看赵喆和王晨曦,若有所思。却也只得点了点头,麻利上车离开。 赵喆打开大门,王晨曦径直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扫视一番,拿出两瓶冰镇的乌龙茶来。 抬手递给赵喆一瓶,窝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赵喆接过那瓶乌龙茶,也喝了两口。坐到一旁,轻声开口问道: “现在没有别人,能说说了吧?” 只见王晨曦放下瓶子,歪起头,笑眼看向赵喆,悠悠说道: “你还真是不傻。” “你不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赵喆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回答道: “单独来看倒是没什么。” “可你们的名字放在一起,总觉得应该是同辈兄妹。” 王晨曦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 “我本来也不叫这个名字。” “王晨曦这名字,是我初中毕业那年,奶奶给改的。” “在那以前,我叫王一一。” 被她这么一说,赵喆突然回想起她那“奇怪”的微信昵称。 原来,那根本不是一个破折号,而是: 一一! 只见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大概是我小学的时候,奶奶发现我爸的异样。” “躺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年,可他的样子却丝毫没有衰老的迹象。” “照顾他的护士,都换了几批。” “奶奶她心里也清楚,这种怪事,必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就买下了华侨城那栋房子,把我爸安置在那里,雇专人看护。” “为了保险起见,那里的看护人员。雇佣合同,都以三年为限。” “只要时间一到,立刻就会换上新人。” “这样既省事儿,又少了长久的隐患。” “只需要对所有的看护,都说我们是兄妹,就万事大吉了。” “奶奶她这人,谨慎了一辈子,眼里容不得半点瑕疵。但凡她决定做戏,那就势必要做全套。” “长得像兄妹。名字,也要像。” “这样,她才觉得,算是像样儿。” 说着,突然神色复杂的苦笑一声,小声补了一句: “说不定,再过二十年,奶奶她又要给我改名字了……” “要说我们是母子吧……” 赵喆听得目瞪口呆,却也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只是心里对王老太太,更生了几分敬畏。 如此心思缜密,这般周密谋划,属实让人不得不佩服。 赵喆看了看王晨曦,灵机一动,趁机开口发问: “那这些年,你们找到的阴阳眼。对你爸的病情,就一点帮助也没有?” 王晨曦一听这话,瞬间正色。看着赵喆的双眼,果断说道: “别想趁机套话。” 说完,撇了撇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俯身凑上前来,冲着赵喆,眯眼笑着说道: “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谜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倒是咯噔一下。 自己的厨艺,虽说不好,但也不孬。 可是,要是和日月楼的饭菜比起来,那怕是被秒的渣都不剩。 自己最拿手的两道好菜,一是速冻饺子,二就是煮方便面。 就连荷包蛋的水准,还得听天由命。 看着赵喆迟疑的神色,王晨曦疑惑地皱眉问道: “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 赵喆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余光瞟着王晨曦,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会是会......” “要不,方便面和饺子你选一个?” 听完这话,王晨曦轻哼一声。翻了赵喆一个白眼,稍带嫌弃地说道: “你不早说?” “还以为能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我就说么,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料。” 说完便打开外卖软件,翻看起来,头也不抬,问了一句: “我点外卖,你吃什么?” 赵喆虽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大服气,但还是没再反驳,回了一句: “都行。” 王晨曦点好外卖,便将电视打开,随便选了个频道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定睛望向赵喆,开口问道: “你从陈二虻家离开以后,他有再联系过你吗?” 赵喆摇了摇头,回问道: “没有,怎么了?” 只见王晨曦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缓缓说道: “这次,恐怕他也会去。” 赵喆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 心中骤然好奇起来—— 这陈二虻亲自出马的墓,恐怕有点来头。 “这次,是你家老太太和他谈好了合作?” 王晨曦摇了摇头,立即反驳: “不是。其实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找阴阳眼。” “其实之前,我们家下过的几个墓里,都有他们到过的痕迹。” “上次当面撞上,倒还是头一次。” 赵喆听到这,不禁疑惑起来—— 王老太太找阴阳眼,为了治王晨阳的怪病,这无可厚非。 可陈二虻要这阴阳眼,究竟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也生了什么怪病? 一瞬间,疑惑涌上心头。眼前突然又浮现起,秦淮脖子上的那枚吊坠。 “那秦淮脖子上戴着的,不就是阴阳眼?” 只见王晨曦连连摇头,笑了起来,朗声说道: “就凭他,哪能戴的住阴阳眼?那是唬人的。” “一块墨翠而已。” 王晨曦说着,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转而问道: “上次水库那块阴阳眼,你知道现在在谁手里吗?” 赵喆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又不是算命的。 这大脸一死,鬼才知道那块阴阳眼究竟哪里去了。 然而,王晨曦却目光狡黠,眨了眨眼,缓缓说道: “陈二虻。” 紧接着,眉梢微挑,继续发问: “那你知道,你那朋友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赵喆心头一紧。 看着王晨曦这神色,明摆着是知道隐情。 立即也向前俯身,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王晨曦看了看赵喆,朱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也是陈二虻。” 赵喆瞬间震惊,甚至开始有些怀疑—— 王晨曦是不是有意的,在往陈二虻身上泼脏水。 虽说陈二虻这人性格暴戾,可光天化日,他还能狂妄到动手杀人不成? 王晨曦看出了赵喆的怀疑,继续说道: “其实水库那将军墓,他们早就已经盯上了。” “只不过,没能找到那颗阴阳眼。” “你当时就没发现,那墓有被盗过的痕迹?” 听完这话,脑海中的记忆瞬间涌现出来。 直捣主墓门前的盗洞,尽是寒酸狗剩的耳室,还有那烛台里的半截中华烟头。 原来,抢在赵喆他们之前,把那将军墓摸了一遍的。 不是别人,正是陈二虻他们! 但是,由于并不知道那麒麟踏莲的门道。所以才没能发现,藏在墓道墙壁内的阴阳眼。 赵喆一边回想着,一边觉得先前的一切都逐渐条理清晰起来。 当时从水库回来以后,陈二虻他们便已经盯上了大脸手里的阴阳眼。 这样看来,大脸病发住院之前。见面洽谈过的人,恐怕不止齐德隆一个。 后来那天,自己和老耿从康宁医院出来时。 秦淮的车擦肩而过,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赵喆只觉得细思极恐。 原来冥冥之中,一直有一双贪婪的眼睛,在暗处凝视。 突然,敲门声响起,将赵喆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好!外卖!” 听着门外小哥的吆喝声,赵喆立即起身开门,将外卖拿了进来。 一股麻辣的香味,扑面而来。 赵喆将外卖放在餐桌上,扯下袋子上的小票,看了起来。 “麻辣兔头,冷吃兔丁,香辣兔肚。” 最下方的备注,倒是让赵喆看得一愣: “变态辣,谢谢。不够辣就差评。” 赵喆捏着那小票,怔怔地看向王晨曦,面露惊诧,哑口无言。 暂且不说这食材,全是兔子。 就这口味备注,也实在是凶猛得很。 王晨曦看着赵喆那少见多怪的样子,一边起身走来,一边开口问道: “你瞪我干什么?” “你不吃辣?还是不吃兔肉?” “你要是实在吃不惯的话,那就自己重新点吧。” 说着便拎起外卖,步伐轻快的向地下室走去,嘴里说着: “你家里,应该也有威士忌吧?” 赵喆见状,快步跟着走下楼梯,打开地下室的灯,指了指老赵的酒柜。 “有,都在这了。” 王晨曦将那外卖放在茶几上,快步走到酒柜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突然,神色惊喜。 如获至宝一般,指着一只深棕色的锁扣长方酒盒。 只见王晨曦兴奋得,几乎快要跳了起来。目光炯炯,在地下室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一把拉住赵喆的手腕,连连晃动着,欣喜开口: “就这个!” “我上次想买的时候,就没买到!” 赵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这......”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王晨曦已经打开柜门,将那酒盒抱了出来。 心满意足地奔着茶几走去,眼神四下打量,找起了酒杯。 赵喆心里暗自叫苦: 完蛋了。 这姑奶奶眼睛怕是开了光了! 那瓶酒,正是老赵压箱底的心肝宝贝—— 典藏带码的山崎25!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看着那姑奶奶的快手,已经将盒盖掀开,作势就要开瓶。 满眼喜欢,连连嘀咕着:“你这酒买的,还挺有眼光……” 赵喆心里,只能自认倒霉。 琢磨着等回来了,再托人给老赵,买上一瓶一样的补上。 王晨曦将酒瓶打开,又拿过两只杯子。 侧头看着赵喆,心情大好,开口问道: “有冰球吗?” 赵喆一听这话,不禁暗自吐槽——谁家还能随时备着,酒吧里那种手凿冰球? 于是,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 “没有,只有冰块。” “再说了,我哪有那凿冰球的手艺?” 王晨曦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谁让你手凿了?买个模具就行了,网上多着呢。” “等这趟回来了,送你几个。” 说着,便在两只杯子里,都倒上了威士忌。 再把外卖,整整齐齐地,在茶几上摆了开来。 拿起杯子,跟赵喆碰了碰杯。 听着那清脆的声响,神色愉悦道: “干杯。” 赵喆看着她这灿烂的笑脸,一瞬间,倒也觉得心头的阴霾稍微消散了些。 喝了一口,打量起桌面上,那红彤彤的兔肉大餐。 那兔丁和兔肚,搭配上切段的干红辣椒,还有大颗粒的青花椒。 看起来倒是红润油亮,色泽明艳,让人食欲大增。 唾液也不由自主地,快速分泌起来。 然而,躺在一旁的那三只兔脑壳,却让赵喆打了怵。 清晰可辨的弯弧板牙,浑圆凸起的硕大眼珠。 一副龇牙咧嘴、死不瞑目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过于狰狞。 单看餐盒里的这东西,属实难把它和外观呆萌的活兔子联想到一起。 只见王晨曦拎起一只兔头,先是轻轻嘬了一口表面的芝麻和汤汁。 紧接着,两手分别捏住上下门牙。 轻轻用力一掰,便把兔头从下巴处,分成了两半。 动作熟稔流畅,不一会儿,便将那兔头啃了个干干净净。 眼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似乎对店家的变态辣很是满意。 眯起眼睛,抿了抿嘴唇,伸手递过一只兔眼睛来。 赵喆看着那圆咕隆咚的卡姿兰大眼睛,连连摆手,推辞道: “唉!你吃你吃......” “不用给我!” 王晨曦看着赵喆既惊惧又嫌弃的表情,撇了撇嘴。 把手收了回去,自顾自地享受起来。 赵喆缓了缓神,夹起一块兔肉,放进嘴里。 由于从来没吃过兔子,所以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忐忑与排斥。 然而,咀嚼过后,却直呼出乎意料。 本以为会有土腥的异味,没想到,竟然相当惊艳。 兔肉和鸡肉颇有几分相似,本身并没有太过浓重的味道。 肉质也更加软嫩,搭配上红油,倒是十分美味。 可吃了两口,便开始觉得辣意上头。 舌头隐隐传来刺痛,嘴唇也感觉好像肿了一圈儿。 赵喆被辣的够呛,额头都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 急忙起身打开空调,从冰箱里拿了些不辣的牛肉和鱿鱼仔出来。 看着王晨曦吃得欢快,赵喆心里不得不服气。 心说,这姑奶奶的火爆脾气,没准儿跟辣椒吃多了也有关系。 正当赵喆吃着牛肉,王晨曦突然开口说道: “这次出发,一定要处处留心。” “要加倍小心。” 赵喆一听这话,瞬间回想起先前陈二虻的劣迹斑斑,谨慎问道: “你的意思是,陈二虻可能会搞事?” 只见王晨曦轻轻点了点头,表情复杂地轻声回答: “说不好,小心使得万年船。” 赵喆看着她那稍显凝重的神色,倒也给自己提了个醒。 “那他们明天早上,也和我们是同一个航班?” 一听这话,王晨曦立即放下手里的兔头。 擦了擦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身子微微坐正,看着赵喆说道。 “刚才没跟你说完,这次不像上次,我们不是合作关系。” “陈二虻想拿水库那阴阳眼做条件,来和奶奶利益交换。这次广西的墓,他也想要插一脚。” “这次这个墓,我们家也是上个月才得到足够的消息和线索。” “陈二虻一直在从旁打听,却并没有什么收获。” “眼看着我们出发在即,他这才沉不住气,跑来谈合作。想凭着水库那阴阳眼,白捡现成的消息。” 说着,眉头一紧,愤愤地咬了咬牙。 赵喆听她这样一说,倒是想起,初见陈二虻的那次偶遇。 “那天在日月楼,他不请自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王晨曦点了点头,夹起一块兔肚。边吃着,边缓缓说道: “想合作?我们家又不是傻子。” “他的吃相有多难看,奶奶她再清楚不过。但凡跟他合作的,还没见哪个能得着好。” “一个个,还不都白给他做了嫁衣。” “上次在九重棺,一方面是仗着我们人多,而且占理。” “另一方面,秦淮他们凶归凶,可终究不可能对我开枪。” “可如果当时,拔枪对峙的人不是秦淮,而是陈二虻。” “恐怕,我现在也没命在这,跟你喝酒吃肉了。” “关于他要加入的事情,奶奶她一直没有同意,也压根儿不可能会同意。” “可是就算不同意,恐怕也是作用不大。以他的禀性和手段,总不会就这样作罢了。” “凭直觉,他这次很有可能会跟踪我们。毕竟……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拿起一根牙签,抬手便直接戳在了一块兔肉上。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既愤恨又无奈的神情。心里不禁也对这次的行动,捏了一把汗。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趟,必定又是为了墓里的阴阳眼。 然而,有陈二虻这么一个人,在暗中环伺。 换做是谁,都不免觉得脊背发寒。 想到这,赵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看着王晨曦愁眉紧锁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脑筋一转,开口宽慰道: “我觉得,你也别把事态想得太恶劣。” “陈二虻那人,确实心狠手辣。可碍于老太太的面子,也不会对你下手。” “如果非要在咱俩只中选一个,他肯定是崩了我。” 这话一出,倒是把王晨曦给听得笑出声来。 摆了摆手,看着赵喆说道: “你把自己想的,也太不值钱了吧!” “他崩了你,谁来开主墓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发 赵喆听了这话,本来嬉笑的脸,瞬间凝滞。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咆哮—— 这回,该不会又是要开十绝门?! 王晨曦看着赵喆这骇然的神情,立马猜到了他心里的波澜因何而起。 睫毛忽闪着,眨了眨眼,淡淡开口说道: “你放心,这次不是十绝门。” “只不过这墓所在的山体地质,我们还不是十分了解,不大好用炸药。” “而且,那片区域周围还有村寨,行事更加需要隐蔽。” “所以,才要找你帮忙。” 听王晨曦这样一说,赵喆悬着的心,倒是落了下来。 抬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喃喃自言自语道: “那还差不多。” 沉默片刻,赵喆看着一旁兀自摆弄酒杯的王晨曦,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下墓的?” 只见王晨曦单手托腮,眼睛瞟向天花板,仿佛在回忆计算着。 少顷,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记不清了,大学时候就开始了吧。” 说着,倒是自己默默笑了起来,轻声轻语地喃喃道: “真快,一晃也有三四年了。” 赵喆听了这话,不由有些震惊。 回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逃课开黑,不亦乐乎。 可王晨曦这姑奶奶,就已经在墓里行走了。 原来只以为她是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当逐渐深入了解才知道,她的生活,远比常人要艰难得多。 与此同时,却又心生好奇。 她一个女孩,就算身手再好,在墓里恐怕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王老太太为什么这几年来,一直让她跟着队伍出生入死的冒险。 按理说,完全可以让可心来带队,雇上精兵强将足矣。 难不成,就是为了安插一个自家的血脉,全程监工? 赵喆思来想去也没有答案,看着她那纤细的手臂,和盈盈一握的腰身。 反倒是一种怜香惜玉的情愫,骤然升腾而起。 正当赵喆同情心逐渐萌芽之时,王晨曦却突然拿起杯子。举到赵喆面前,碰了一下。 “虽然你们赵家有古籍译本,但说到底,你还是个菜鸟。” “到时候照旧,听我指挥,别自己轻举妄动。” “不然,赵伯不在,可没人救你。” 说完,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抻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这一番话听得赵喆一愣,顿时觉得自己的怜香惜玉,纯属自作多情。 也仰头把酒喝完,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我帮你叫辆车,回天琴湾?” 王晨曦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谢谢”,便快步向一楼走去。 送走了王晨曦,赵喆将剩下的酒收好,回到三楼卧室。 拉出旅行箱,正准备收拾行李,却收到了手机微信提示。 打开一看,正是王晨曦发来的—— “明早九点,机场汇合,不要迟到。” “只带贴身衣物和身份证。其余的,那边都会准备。” “晚安。” 赵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旅行箱,心里暗自说道——这姑奶奶是开天眼了不成? 不过,轻装上阵,倒也是轻松省事了不少。 随即,回过一句“明白,晚安。” 拉开衣柜,拿了几条四角短裤。和身份证一起,塞进背包。 简单洗漱一番,定好闹钟,借着酒意,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直到闹钟响起,赵喆才睁开惺忪睡眼。 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 快速收拾完毕,套上一身轻便的衣服。 背着包,把门一锁。叫了辆车,便直奔机场而去。 路上赵喆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单单给小胖一人发了消息。 只说自己外出旅游一趟,叮嘱他好好看店。 只要老赵一回来,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没过一会,便收到了小胖发来的语音回复。 赵喆将那语音点开,放在耳边。 只听小胖那熟悉的声音,爽朗轻快地说着: “没问题,放......放心吧,老板!” “一......一路顺风,好好玩儿去吧!” 反复又重复听了几遍,赵喆不禁边听边笑。心说: 小胖这人,也真是实心眼儿。 这飞机要是一路顺风,非得掉下来不可! 笑着笑着,心里却有些滋味复杂,反倒是有些羡慕起小胖。 生活安稳平淡,头脑天真简单。小日子虽然谈不上丰富多彩,但也乐在其中。 普通而平凡,单纯而快活。 如果能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大概自己也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吧。 但宿命,不由人选择。 既然卷入了迷雾之中,赵喆所能做的,也就只剩奋力负重前行。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尽早,找到心中想要答案。 到了机场,换好登机牌。看了眼时间,才刚到八点四十。 赵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起来。 四下环视一周,眼前一亮,立即快步向右前方的汉堡王走去。 点了个超值套餐,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大口吃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正值暑期的缘故,来来往往的学生格外的多。 赵喆正望着右前方,一对身着校服的小情侣出神。 突然,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在远处的vip安检口,一晃而过。 早上的vip安检通道,本就人影寥寥。 而那人高大健硕的身材,墨绿色的双肩登山大包,自然更是格外显眼。 虽然没能看到正面,只有轮廓分明的侧脸一闪而过,消失在安检入口。 但强烈的直觉,告诉赵喆—— 那人,就是陈默! 赵喆嘴里的汉堡都顾不上咽下,鼓着腮帮,咀嚼的动作戛然停止。 “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伸长了脖子,向那安检口内张望。 可无奈距离太远,又有不透明的玻璃格挡,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 赵喆圆睁双眼,梗着脖子,矗立良久。 直到店员投来关切的目光,眼神里满是疑惑——这人是不是被噎住了? 感受到那店员的注视,赵喆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坐回到椅子上。 冲着那店员妹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一切都好。 将嘴里的汉堡囫囵咽下,喝上一大口咖啡。 努力平复心绪,可神经却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看样子...... 王晨曦猜对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待会见 陈默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机场。 要说是巧合,那是阎王得了嗝死病——鬼都不信。 赵喆急忙掏出手机,正准备给王晨曦发消息。 手机却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 那是一串,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消息提示刚闪出的时候,赵喆还以为是骚扰短信。 然而,当拉下提示栏的一瞬,整个人却彻底怔了住。 “待会见。” 疑惑与震惊,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占据大脑。 这人,究竟是谁! 赵喆当即把电话拨了回去。 结果,却传来了关机的提示音。 眼看着时间已经临近九点,赵喆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便向着安检口的方向走去。 赵喆伸长了脖子,翘首张望,四处寻觅着王晨曦的身影。 终于,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机场入口处。 只见王晨曦披散着长发,身着一条白色v领碎花长裙,俨然一副度假的模样。 一袭长裙,将她那高挑的身材,衬得颇具几分仙气。 清丽脱俗,步履轻盈,回头率也是相当的高。 直把赵喆看傻了眼,心率都有些加快起来。 要不是自己知道这姑奶奶的火药桶脾气,估计也得误以为,这是个温婉恬静的美人。 身后的可心,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条迷彩沙滩裤。 红色的挂脖小风扇,很是新潮。 那两只大脚上,趿拉着一双休闲人字拖。 脚趾背上的汗毛,生机勃勃。 宽厚的肩膀上挂着一只斜挎包,手里还拉着一只银色的小号旅行箱。 人与箱子的规格,极其不相称。 看着那两人渐渐走近,赵喆急忙抬起手来。活像两只雨刷器一样,连连挥动。 “还行,没迟到。” 王晨曦走到赵喆面前,笑着说道。 赵喆憨笑着摸了摸头,瞬间想起刚才在安检口看见的身影,还有那条奇怪的短信。 笑容骤然凝滞。 王晨曦和可心看着他这突变的神色,一头雾水。 对视一眼,疑惑起来。 “怎么了?” 王晨曦伸出手来,在赵喆的眼前晃了晃,关切问道。 赵喆正色,压低嗓音,凑到王晨曦耳边,悄声答道: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陈默。” 这话一出,只见王晨曦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眉头轻蹙,抬眼看着赵喆,回问道: “你确定?” 赵喆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指着那条短信,轻声说道: “因为离的太远,一开始我也不大确定。” “可是,没过一会儿,我就收到了这个。” 王晨曦接过手机,看了眼短信的内容,还有那串号码。 少顷,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喃喃说道: “果然来了。” 把手机还给赵喆,立即回头看向可心,果断开口: “给奶奶说一声,再告诉齐德隆和皮猴,行事千万留意。” “一旦有变故,立刻联系。” 说完,便将冲着一旁的值机柜台扬了扬下巴,示意可心去办理手续。 赵喆看着王晨曦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开口问道: “那个手机号......” 还未说完,王晨曦便已开口:“陈二虻。” 这三个字,既在预料范围之中,却又让赵喆心头一紧。 “可是,他们既然是要跟踪我们。为什么又主动给我发这条消息?” 赵喆很是不解,明明是跟踪,却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与动机。 没个三五年的重度精神分裂,估计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王晨曦不假思索,瞄了一眼远处的安检口,缓缓开口回答道: “他这是宣战。” 话音刚落,可心便已经拿着登机牌走了回来。 俯身凑到王晨曦耳边,简短的说了两句。便拉着箱子,带头向安检口走去。 三人一路走到安检口,王晨曦却突然冲着可心伸手,拿过自己的身份证和登机牌。 方向一转,径直向着vip通道走去。 赵喆刚想跟上去,却被可心给伸手拽了住。 只见可心表情淡漠,指了指一旁的常规安检通道,开口说道: “这边儿。” 赵喆看着那畅行无阻的vip安检口,还有王晨曦那渐远的背影。 扭头看了看其他通道,那长短参差的队伍,心里顿时翻腾起来—— 搞了半天,三个人的机票,还不在同一个舱位?! 王晨曦这次,既然是请自己来合作。待遇上,总得好一些吧! 赵喆看着王晨曦的身影,消失在那vip安检入口。 瞄了一眼身旁的可心,虽然心里有些不满,却还是向着一旁的队伍末端走去。 等赵喆和可心都过了安检,只见王晨曦早已拿着杯咖啡,悠哉悠哉地在免税店里闲逛。 此时,正歪着头看着柜台内陈列的珠宝首饰,仿佛陷入选择困难。 那身着制服,妆容精致的店员妹子,正喋喋不休地卖力推荐着。 赵喆看着她那认真的神色,加快脚步,凑上前去。 只见王晨曦面前那柜台内,都是清一色的珍珠项链和手链。 个顶个的圆润丰盈,光泽饱满。 赵喆指着其中一串个头偏小,但泛着淡粉色光泽的手链,开口说道: “我觉得这个好看,比较秀气,适合你。” 对面那店员妹子一听这话,抬头打量了赵喆一眼。 反应极其机敏,立即打开柜台拉门。 一边说着“帅哥可真有眼光!”,一边将那手链拿了出来。 笑眼如弯月,热情地随声附和道: “您看您这么有气质,皮肤又白。” “戴这一串最好不过了!” “而且您看,您的手腕这么细,最适合这种秀气的款式。” 说着,便将那手链锁扣打开,伸到王晨曦手边,试探问道: “我帮您戴上试试?” 王晨曦并没有说话,继续喝着手里的咖啡。轻轻点了点头,将手腕向前伸了伸。 那店员动作轻柔地将手链扣好,神色不乏浮夸的,连连夸赞起来。 “小姐,这手链简直就是为你定制的呀!” “不仅尺码围度合适,而且真的特别衬您的气质。” 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帅哥,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您女朋友,就应该戴这种精致秀气的款式。” 说到这,还觉得意犹未尽地,指着旁边柜台里。 单独放在绒面盒子内,一条大号珍珠项链。 一边撇着嘴,一边头头是道地补充道: “像我们这款,珍珠虽然大,价格也高得离谱。” “但是,我还是不会推荐给你们的。” “因为这款,它还是比较俗气的。” “我觉得只适合那种上了年纪的土豪。” 第一百一十七章 捷足先登 那店员妹子话音刚落,王晨曦的脸色就已经大变。 赵喆也听得心惊肉跳,这店员一张巧嘴真是绝了。 这么一会儿,愣是点了个双响炮! 只见王晨曦面色阴冷,用力咬着咖啡的吸管,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店员却还全然不觉,目光不停地瞟向赵喆,俨然在等他买单。 正当赵喆满心忐忑之时,店门外的可心,却突然高声招呼道: “姑奶奶,你看那是......” 王晨曦闻声,立即走到店外,顺着可心指示的方向眺望。 只见她眉头骤然一紧,整个人微微一怔。 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傲然扬了扬下巴。 赵喆看着她这反应,急忙也凑了过去。 只见远处的头等舱休息室,三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除了那面瘫一样的陈默,另外两人神色之中,都颇有几分挑衅。 此时此刻正眯着眼,看向赵喆他们所在的方向。 两方遥遥对望,气氛极不融洽。 站在正中间的陈二虻,看见赵喆出现。 嘴角向一侧扯起,饶有意味地笑着,拿起手机轻轻晃动起来。 赵喆看着他那笑里藏刀的表情,和不停晃动的手机。心里一紧的同时,也暗骂道—— 果然是陈二虻! 匿名短信,故弄玄虚。 属实是烂板桥上的龙王——不是个好东西。 随着登机提示广播的响起,目光对峙的僵局终于被打断。 陈二虻揉了揉鼻子,随即转身。带着陈默和秦淮,大步走向登机口。 王晨曦的神色也终于有所缓和,但总觉得有几分思虑忡忡。 那提示登机的航班,正是赵喆他们要坐的那一班。 就凭现在这情况,陈二虻他们必然也是要坐同一班飞机。 果然,冤家路窄。 王晨曦沉默片刻,却也紧捏着登机牌。拍了拍可心,随即向着登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赵喆刚想跟上,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了住。 胳膊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死死拽住,吓得赵喆一个激灵。 一回头,却只见那店员妹子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连连眨着眼,欢快开口: “帅哥,刷卡还是扫码?” 听了这话,赵喆猛然回过神来。扭头张望,却只见那姑奶奶已经带着手链,气势汹汹地上了廊桥。 目瞪口呆,却也只剩无奈,低头看向那面露喜色的店员。 “支付宝。” 只见那店员两眼泛起激动的光芒,松开赵喆的胳膊,连连说道: “好的,您这边请~” 赵喆心里暗自长叹一口气,掏出手机,走到店内。扫好收款码,准备付钱。 却发现店里其余的两个店员,竟也都凑了过来,神色之中仿佛满是期待。 看着这三个店员的样子,赵喆不禁心里暗自嘀咕起来—— 看来这年头,机场里面这生意,不大好做。 卖条手链,都兴奋成这副模样。 一边琢磨着,一边轻声开口问道: “多少钱?” 只见那店员妹子并未回答,直接将那原本在柜台里的价格牌,给举了上来。 赵喆看着那明晃晃的五位数字,眼睛都大了一圈儿。 尽量保持面色冷静,深呼吸着,看向那店员,问道: “你没拿错价牌?” 那店员妹子似乎早有准备,立即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 “帅哥,这可没错喔!” “您女朋友带走的那条手链,你别看它珠子的尺寸不大,但那可是天然的宝石级淡粉珍珠。” “而且,由于产量稀少。整个深圳,所有的连锁门店里,也就只有我们这一条。” “您买完单,我们把礼盒,和鉴定证书都给您一起包好。” 听着这一串花里胡哨的解释,赵喆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机场广播里,登机提示的语音再次响起。最终,也只得乖乖付了款。 抓起那装着证书的手提袋,在店员热情欢送的目光中,向登机口跑去。 此时,大部分乘客都已经登机,排队的人已然寥寥。 快步走过廊桥,踏进舱门的那一刻,赵喆下意识地瞄了眼商务舱的座位。 只见这航班的机型,左右两侧,一共只有八个商务舱位。 左手边的第一排,便坐着陈二虻和陈默。 靠近窗口的陈二虻,已然换上了拖鞋。翘起二郎腿,不停地抖着脚。 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的地勤,丝毫没有察觉到赵喆已经登机。 靠近过道的陈默,则始终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翻看着手机。 屏幕上,那长短不齐的绿色长方形,显然是微信聊天的窗口。 赵喆刚想仔细看看,陈默究竟在聊什么,竟聊得如此起劲。 结果,当目光凝视的一瞬间,手机却突然黑屏。 只见陈默似乎察觉到赵喆的偷窥,随即把手机锁屏,放在一旁。 身体向后挪了挪,把头靠在椅背上,便闭目养神起来。 陈二虻和陈默的后排,则坐着一个白发老人。 衣着讲究,气质不凡。 看起来,颇有涵养。 跟前排那不停抖脚的陈二虻,简直就是鲜明对比。 那老者身旁,秦淮正轻推眼镜。抬眼看着赵喆,若有深意地笑着。 赵喆一边继续向经济舱走着,一边瞄着右手边的商务舱位。 只见王晨曦,正独自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陈二虻他们近在眼前的缘故。 柳叶弯眉轻蹙,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愉悦。 手上的那串珍珠手链,泛着淡粉色的光泽,很是漂亮。 此时此刻,正斜倚在座位上,摆弄着手机。 就在王晨曦身后那一排,坐着两个毛头小子。 穿戴尽是大牌,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 正贼眉鼠眼地,反复打量着前面的王晨曦。 时不时,还神色狡黠,互相交头接耳几句。 赵喆看了看王晨曦身边那空位,立即拿定主意。 快步向经济舱内走去,叫住正在指引入座的空姐。 点了点头,递过自己的登机牌,礼貌说道: “你好,麻烦帮我升舱。” 那空姐听了这话,带着行业标准笑容,冲着赵喆柔声道: “好的先生,您跟我来,刚好商务舱还有一个空位。” 然而,就在赵喆跟着空姐走回商务舱时,却惊讶发现—— 王晨曦身边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辕北辙 只见王晨曦身旁,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一头短发,用发胶抓得立起,颇有几分赛亚人的味道。 四方脸上,浓眉大眼,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油腻感。 此时,正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 走在赵喆前面的空姐,也显然一愣。矮身蹲下,柔声询问: “先生,您的登机牌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您的座位......” 还没等空姐把话说完,那油腻男就已经摆着手,高声开口打断: “我刚升的舱!” 就在此时,另一个商务舱空姐便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指着托盘上的橙汁和饮用水,俯身问道: “范先生,您的升舱已经办理好了。” “您喝纯净水,还是橙汁?” 只见那胖子大咧咧地,拿起橙汁便喝了一口。 仰头看了看赵喆和那空姐,眼神尽是洋洋得意。 见此情景,那空姐犹豫片刻,稍显尴尬地回头望着赵喆。 抬起手臂,指着通往经济舱的通道,轻声说道: “先生不好意思,实在抱歉,商务舱已经满了。” “您请先回座位吧。” 赵喆看着那肥头大耳的胖子,正一边喝着橙汁,一边余光打量着王晨曦。 圆滚滚的身子,还微微向王晨曦那一侧,倾斜过去。 赵喆眼看着那座位被人抢先,虽然心里不爽。可商务舱客满已成事实,总不能把那胖子硬给拎出来。 转身正准备回到经济舱,却听见身后王晨曦突然开口说道。 “让一下!” 赵喆回头,只见王晨曦已经从座位上站起。 低头蹙眉,看向那油腻胖子,语气十分强势。 那胖子显然被王晨曦这语气给震了住,立刻侧起身子。 挪了挪屁股,让出一条通道来。 王晨曦拉过身旁的空姐,耳语几句。 只见那空姐先是神色一顿,随即便连连点头。 微笑望向王晨曦,连声答应道: “好的王小姐,没问题。” 还没等赵喆反应过来,王晨曦便已经推着自己,向经济舱走去。 这会儿,舱门已经关闭。只见经济舱的空座率,倒是不低。 赵喆的座位和可心紧挨着,靠近窗口。 两人旁边,靠近过道的位置,依旧空着,无人入座。 看见王晨曦冷着脸,和赵喆一起走来。可心眼里尽是惊讶和紧张,立即起身。疑惑开口,低声问道: “姑奶奶,怎么了这是?” 王晨曦摇了摇头,淡淡回答道: “没事。” “换个座位,你去商务舱。” 一听这话,赵喆和可心都愣了一下。 这姑奶奶放着好端端的商务舱不坐,跑到经济舱来凑哪门子热闹。 看着她那认真的神色,可心只得点头答应。在那空姐的指引下,向商务舱走去。 王晨曦二话不说,便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将安全带扣了起来。 赵喆虽然心里有些出乎意料,却也莫名窃喜。 抬手把那手链的手提袋递了过去,开口说道: “手链的证书,给你。” 王晨曦打开那袋子,看了看证书,又瞄了眼小票。笑了笑,开口说道: “还真不便宜!回头我让可心把钱给你。” 赵喆一听这话,倒是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那倒不用了,这钱我花都花了,也没指望你报销。” “好在你没戴着旁边那六位数的跑。” “不过说真的,你戴着还挺好看的。” 王晨曦听完这话,倒是笑出了声音来。眼如弯月,看得赵喆也不由心情大好。 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不过姑奶奶你下次,麻烦给我也买个商务舱。” 王晨曦一边笑着,一边比了个ok的手势,爽快开口道: “没问题,只要……我们还有下一次合作。” 伴随着起飞广播提示,飞机开始加速滑行。 短暂的耳膜不适感过后,便已经爬升到了巡航高度。 看着窗外明亮的光线,和棉花一般的白云。 赵喆思虑良久,开口问道: “一会落地,他们该不会就这么,一直跟着我们?” 王晨曦望着窗外,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他们落地后,会先去南宁市区。” “奶奶那边,查到了他们的酒店预订信息。他们应该一共会在南宁市区,停留两天。” 赵喆听完这话,虽然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却有些疑惑—— 明明是奔着十万大山里的古墓来的,陈二虻他们落地反倒直奔南宁市区。 这不是明摆着南辕北辙,浪费时间? 于是,继续开口追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南宁市区要干什么?” 只见王晨曦摇了摇头,淡淡答道: “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不然,按照陈二虻的性格。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任我们,占了先机。” “不过,也要小心。” “也许......我们的进展,可能也不会太顺利。” 说完,王晨曦便没再言语。默默靠回椅背上,闭目小憩起来。 赵喆一边琢磨着她的回答,一边猜想着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兀自出神。 由于航线较短,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飞机便已经降落。 下机时,等赵喆他们到了航站楼内,果然已经不见陈二虻他们的身影。 只见接机出口处,齐德隆那矮小佝偻的身影。正在护栏外,翘首张望着。 不知从哪淘换来一件花花绿绿的翻领短袖衬衫,土气十足。 眼神扫见赵喆他们的那一瞬间,骤然冒光。高声呼唤道: “赵老板!姑奶奶!” “这儿!这儿呐!” 齐德隆那叫卖似的大嗓门,直喊得周围的人侧目而视。 可心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向停车场拖去。 一直到了停车场,可心才将手从齐德隆脸上挪开。 齐德隆一边连连大喘气,一边挤眉弄眼地看着王晨曦,开口说道: “姑奶奶,陈二虻他们刚才,已经让人给接走了。” “看那方向,应该是直奔市区了。” “车牌号我记下来,刚让人查到了车主信息。” 说着,突然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起来。 王晨曦和赵喆,看着齐德隆这副神情,立即扭头看向他。 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齐德隆,瘪了瘪嘴,喃喃说道: “那车,是周老拐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头拐 齐德隆这话说完,只见王晨曦和可心的面色,都变得稍有些凝重。 赵喆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委,却也猜得出,事态可能有变。 于是,看着齐德隆开口问道: “周老拐是谁?” 齐德隆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 眼神飘忽,反复瞄向王晨曦,似在征询意见。 王晨曦思忖片刻,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上车说。” 齐德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只见远处一辆黑色奔驰商务,打着双闪,缓缓驶来。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长相极具特色的年轻小伙。 头发剃得极短,颇具少林小子的韵味。 眉心中央,不偏不倚,长着一颗黑痣。 两道剑眉十分浓密,一对欧式大双眼皮,很有几分异域风情。 肤色偏黑,身形较瘦。 脑袋浑圆,可两腮却稍有些塌陷。 眼窝极深,眉骨和嘴唇向前突出。 看起来,倒是和山顶洞人有几分神似。 那小子将车不偏不倚,停在赵喆他们面前,电动车门大敞。 可心将那银色小号旅行箱,放进后备箱内,便坐上了副驾驶。 齐德隆站在那车门旁,连连说着: “赵老板,姑奶奶,您二位先上。” 等赵喆和王晨曦都在后排坐稳,齐德隆手脚并用,便蹿上了车。 用安全带,将自己在中间排的座位上,绑了个结实。 随即开口,冲着那开车的小子吆喝道: “大圣,咱走着!” 只见那驾驶位上的小子,咧嘴一笑,便踩下油门,向前开去。 赵喆坐在后排,这才看清—— 那小子的脖子上,竟有一块掌心大小的纹身。 那是一副孙悟空像,头戴金箍,双目紧闭。 青黑线条,根根毫毛,栩栩如生。 那小子一边开着车,一边笑嘻嘻地开口说道: “大小姐,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赵家人吧!到底是世家后人,仪表不凡嘛!” 王晨曦一听这话,嘴角轻挑,笑着回答道: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 齐德隆一听这话,也立马见缝插针,大着嗓门插嘴道: “皮猴说的吧,它也不假,咱们赵老板那确实是仪表堂堂嘛!” “不过咱赵老板的手艺本领,那可更是不一般呐!” “一点儿不夸张的说,但凡赵老板肯出手,墓里头只管横着走!” 赵喆听着齐德隆这一通彩虹屁,虽说心里骤生几分喜滋滋的感觉。 可这脸上,却还是有些发烧。 摆了摆手,示意齐德隆点到为止。 那皮猴一边眯眼笑着,一边透过后视镜开口说道: “赵老板,我叫孙大圣,就是西游记里那个大圣。” “往后,叫我皮猴就行。” 赵喆听完,也笑了笑,开口礼貌回复一句: “幸会。” 车子沿着公路,一路向前飞驰。 赵喆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树,心旷神怡的同时,也顿时回想起—— 刚才在机场,王晨曦还未回答的那个问题。 “对了,周老拐是谁?” “听这名字,腿脚不大灵便?” 赵喆这话一出,只见开车的皮猴,也显然神色停顿了一下。 透过后视镜,瞄着赵喆和王晨曦,正色开口说道: “你们刚才也遇见了?” “我刚进停车场的时候,就迎面看见他们出去。” “不过,他人好像是没来。” 王晨曦听完,点了点头。看向赵喆,娓娓说道: “周老拐,因为脚跛,所以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根鎏金龙头拐。” “他这外号,就是这么来的。那是南宁当地,最大的古董贩子。” “明面上,做着古董生意。实际上,也是个倒斗的老手了。” “人脉很广,只要肯出中介费。什么样的能人异士,他都能给你找来。” “而且,这人可是个活地图。十万大山腹地的地形,恐怕没人比他更熟悉。” 说着,拿起手机。一边发着消息,一边喃喃自语道: “这次,陈二虻他们确实棋高一着。” 话音刚落,皮猴却突然开口: “大小姐,你啊,也别长别人志气,灭咱们自己威风。” “我皮猴,虽说不如他周老拐那么灵,可也不赖吧。” “毕竟年纪摆在这,那老家伙过的桥,都比我走的路多。” “不过,单论狗子岭那一片,我可未必比他差。” 赵喆听到这,看着王晨曦那紧缩的眉头。也跟着开口,宽慰起来: “我觉得这老马虽然识途,可他说到底,还是比不过年轻力壮。” “况且他一个残疾人,动作未必比咱们快。” 赵喆话音刚落,王晨曦却连连摇头,果断反驳: “他只是早些年的时候,从崖上摔下去,落得有些微跛。” “跟残疾,可是两码事。” “你可别小看他,请他走一趟,可得大价钱。” 听王晨曦这样一说,赵喆倒是对这周老拐愈发好奇起来。 刚准备继续打听打听,却被齐德隆给打断了话题。 “姑奶奶,今天咱们先在上思歇一宿。明个一早,再出发。” “狗子岭那边,老k他们已经去蹲点儿了。目前一切都正常。” 只见王晨曦轻轻点了点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手指飞快地编辑着消息。 赵喆一听到老k的名字,眼神一亮,开口问道: “老k这回也来了?” 齐德隆扭转身子,看着赵喆,点了点头。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可不嘛?这回这墓啊,情况有点儿复杂。” “要是没个懂炸药的,可能还真玩儿不灵。” “本来啊,自打上次皮蛋出了事儿。老k就受了点儿刺激,收手不干了。” “这趟好说歹说,又费嘴皮子,又费钱。这才给他弄了来。” 说着,还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脸,摇起头来。 突然,神色一紧。抬头看向赵喆,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哎对了!赵老板呐,你可记着!” “千万千万,不能跟他面前提皮蛋的名字!” “这俩字儿啊,现在就是他的死穴。谁也说不得呀!” 赵喆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仍旧有些疑惑,扭头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但你之前不是说,这墓周围有村寨,不好用炸药吗?” 第一百二十章 墓中墓 只见王晨曦听了这话,放下手机。侧头望着赵喆,缓缓说道: “这次的位置,确实比较靠近村寨。不过这墓的情况,实在是比较复杂。” “准确来说,现在我们也不清楚地下全部的情况。” “但是,根据现有的消息推测,它很有可能是个墓中墓。” “墓中墓”这三个字,倒是给赵喆听得精神一振。 以前,倒是真从老爷子那听过这个说法。 其实自古以来,“墓中墓”的情况,绝非个例。 至于具体的成因,大多分为两种—— 其一,便是墓主人有意而为。 古时候的人费尽心思,选定风水宝穴,再放上丰厚的陪葬。 必然也在防盗的问题上,绞尽脑汁,花样百出。 各式精巧机关,流沙强酸,轮番登场。 所以越是油斗,就越是险象环生。 但也有一些人,会选择另一种方式——障眼法。 在真正的墓穴之上,再建造一个假墓,象征性的摆上些陪葬来充样子。 通常情况下,盗墓贼的盗洞,并不会打的太深。 所以,他们进入设计的假墓室,大肆扫荡以后。往往也就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了。 如此一来,还在更深处的真正墓穴,便可以免遭于难。 然而,另一种原因,则是纯属缘分。 不同朝代的墓主,眼光高度一致,看上了同一块风水宝地。 由于不同朝代的墓葬风俗不同,墓室建造的深度也有所区别。 所以,有时候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跑到前辈的头顶,造了个上下铺。 早些年间,老爷子他们就曾经有过一次奇遇。 当时,大伙一直以为,要倒个大明参政的斗。 结果,就在准备抱着明器走人的时候。老耿却眼睛一亮,直指着那墓室墙角边叫唤起来。 大伙全都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竟有一块区域的土质明显与周围不同。 抄起铲子,挖开才发现——就在这参政墓下面,还卧着个战国大墓! 虽然墓主的身份,到最后也是个未解之谜。 但那大墓里嵌松石的长剑,白玉的龙头佩,成套组的水晶杯。 随便拎出一件来,都算得上稀世珍品。 当年那一趟,大伙可算是乐开了花。回来以后,轮番上阵,连着请老耿吃了一个月的海鲜宵夜。 结果,等到老耿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尿酸直接爆表。这请客之风,才算告一段落。 直到现在,老耿还经常把这事儿拎出来,当做酒桌谈资。 赵喆回忆着老耿那洋洋得意的神色,心里倒是颇有些激动起来。 但转念一想,反倒有些放心不下。 因为这种墓中墓的格局,如果是墓主有意而为,那下层的墓怕是凶险万分。 这一趟,还真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虽说赵喆如今,也已经不是头一回下斗。 可前两次,要么是有老耿作伴,要么是有老赵傍身。 现在,轮到自己单独上阵,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没底。 想到这,赵喆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咱们这次,一共有多少人?” 只见王晨曦歪了歪头,仿佛在默默盘点。一边思索,一边缓缓罗列起来: “老k、可心、皮猴,再加上你我。” “一共五个。” 赵喆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吃惊—— 上次那朱小娘的墓,王家弄了浩浩荡荡十几号人。 结果,如今这十万大山的墓中墓,反倒就五个人! 怎么想,都有点儿不大靠谱。 赵喆看向正摆弄衣领的齐德隆,开口问道: “这趟,你不跟着去了?” 只见齐德隆一听这话,整个人一个激灵。 一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边转过身来,看向赵喆,连声说道: “不不不!” “赵老板您可别拿我开涮了!” “上回纯属是秦淮那四眼儿不讲武德,愣把我给捆下去了。” “我这条贱命,好悬就给交代了!” “我这人呐,可不像您。我压根儿就不是倒斗的那块儿料!” “但您放心,我呢,就在这地面上头候着。给你们把这后勤工作,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说着,还挤眉弄眼地咧嘴笑了笑。 驾驶位上的皮猴,仿佛察觉到赵喆的顾虑,轻咳两声,插嘴说道: “赵家哥儿,你倒是别嫌咱们人手少。” “倒斗,毕竟也不像茬架。人头的数量,可不抵人手的质量重要。” “别看只有五个人,但咱们可是各路英才都有!还担心个锤子?” 赵喆听着皮猴这滔滔不绝,大放厥词,不禁笑了起来。 半开玩笑的,开口回问道: “我看啊,村头卖假药的,可能都没你会忽悠。” “不知道大圣你的看家本领,是七十二变,还是火眼金睛?” 这话一出,大伙倒是都哈哈大笑起来。 副驾驶上一直沉默的可心,也开口调侃起来: “依我看,他穿个皮裙儿,跳跳钢管舞,可能不错!” 皮猴被他这突然一句,气得鼻孔都张得老大。撇着嘴,愤愤骂道: “你给我滚蛋!” 王晨曦看着这两人,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边捂着肚子,边开口打断: “我看你们两个的看家本领,是打嘴架。” 说着,扭头看着赵喆,朗声说道: “你啊,把心放到肚子里。虽说有周老拐在,情况可能会有些棘手。” “不过这一次,好戏在后头。” 赵喆看着王晨曦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倒也随着放松了些。 于是,挑了挑眉,靠在椅背上,欣赏起窗外的风景来。 高低起伏的峰峦,颇有一种壮丽恢宏的感觉。 宽阔的高速公路上,车影寥寥。远离尘嚣,反而别有一股自在与惬意。 临近正午时分,阳光很是耀眼,直照的人有些犯困。 前方不远处,矗立着服务区的指示标牌。 齐德隆指着那牌子,扭头开口问道: “姑奶奶,前边儿就是服务区了。” “您看,咱是在这把午饭吃了?还是直奔布透温泉呐?” 王晨曦向窗外瞄了眼,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到布透还得多久?” 皮猴看了眼导航,立即回答道: “照这个速度,个把小时足够了。” 只见王晨曦笑着点了点头,果断吩咐道: “好!直奔布透!”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秋儿 听了王晨曦这话,皮猴立即高声答应一句“好嘞!” 随即脚下油门加劲,飞快向着布透温泉的方向开去。 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便驶进了景区的门。 但皮猴却并没有把车,停在大门附近的公共停车场,而是继续向里开去。 一直开到山脚下,一栋古色古香的黑色干栏式民居。 那黑色的木屋很是宏伟,占地面积也是不小。 建筑的风格,和日月楼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更具古朴的氛围感。 一栋九间,全木结构,顶盖杉皮。 方形的灰白色石条,堆砌成一级一级阶梯,直通位于黑木底架上层的入户门。 没有牌匾,也没有过多的装饰。 只在廊檐下,挂着一串串的白瓷风铃。 从角顶,到廊柱,尽是黑色实木。 虽然难辨材质,却散发着阵阵暗香。 坐落在碧绿的山脚下,颇有几分肃穆清幽的感觉。 正值晌午,烈日当头。 赵喆推开车门,走下来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热浪迎面袭来。 环顾四周,青山环绕。 鸟鸣不绝,水声潺潺。 与正门处的热闹迥然不同,赵喆所在的这片区域,极其清净。 放眼周围,愣是一个游客的影子也没有。 只见皮猴跳下车来,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儿。 冲着那黑木高脚楼,高声唤道: “秋儿!”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 那高脚楼的大门,被人从内推开。 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京族服饰的姑娘,从那高脚楼内,快步走了出来。 冲着赵喆他们,连连招手。 眼眉如弯月,笑靥似桃花。 虽然个头不高,但从五官,再到身材,无一不透着精致。 乌黑油亮的长发,从头顶正中平分,盘成精致的砧板髻。 两鬓留着少许碎发,完美的修饰脸型的同时,更是颇有几分俏皮。 白色矮领对襟长袍,窄袖紧身,将纤细的腰身和手臂显露无疑。 长袍的下摆,则开着高衩。露出天蓝色的阔脚裤,飘逸灵动。 洁白的皓齿,朱红的樱桃小口。 直看得赵喆他们四个大老爷们,眼神都有些发楞。 那女孩看赵喆他们呆愣的样子,更是在那廊檐下跳了起来。 眼波流动,声音轻脆如百灵。冲着皮猴,高声唤道: “哥!” “发什么呆呢!” “快点儿!” 这一召唤,才算是把赵喆他们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立即快步,向那高脚楼走去。 走到那门口,赵喆这才发现: 就在大门的廊檐下,横梁悬柱上,刻着两个笔力遒劲的大字—— “云汐” 那姑娘眼神灵动,忽闪着卷翘乌黑的睫毛,来回打量着赵喆他们。 扯着皮猴的胳膊,连连晃动着。撅着嘴,连声抱怨道: “哥,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呀?” “害我担心了半天。” 只见皮猴十分宠溺地摸了摸那姑娘的头,笑着回答道: “傻丫头,真当你哥有筋斗云啊?” “我可是油门踩到底,一路飚回来的。” 那姑娘听了这话,轻轻吐了吐舌头。 转头看向赵喆他们,歪着脑袋来回打量起来。 少顷,拉着王晨曦的手,指着赵喆问道: “晨曦姐,他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只见王晨曦听了这话,神色一怔。连忙摇头,开口反驳道: “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这么将就了?” 那姑娘一听,倒是笑得更欢了。古灵精怪地,连连说道: “我看这哥哥和你就很般配,个子又高,长得又帅气。” “不像我哥那么贼,也不像可心哥哥那么莽。” “一看就是那种,既有学问,又温柔的人。” “你要是不喜欢,那......” “我可喜欢!” 说着,还冲着赵喆很是灿烂地笑了起来。 这一番话,虽说把赵喆听得美滋滋,可却稍有些尴尬。 转过头去,不敢直视那姑娘热情的目光。 皮猴见状,也连忙把那姑娘拉了过去。带着大伙,径直向屋内走去。 立即转移话题,大声开口说道: “哎,可饿死我了。” “秋儿,赶紧准备午饭,大伙都没吃饭呢。” 那姑娘一听皮猴喊饿,倒是立马把刚才的话茬,给抛到了脑后。 麻利点头答应,将大伙带到前厅。 扔下一句:“你们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下一秒,便已经一溜烟,穿过右侧的回廊,跑得无影无踪。 赵喆环视这前厅,装饰格局极为古朴。 阵阵檀香,散入鼻腔。 让人不由放松心身,惬意非常。 眼前这厅内,从壁柜屏风,再到桌椅茶台,尽是上好的黑檀木。 皮猴招呼着大伙,在茶台前的长椅上落座。 紧接着,又给每人面前都倒了杯清茶。 推了推摆在茶几当中的果盘,开口说道: “先吃点水果垫垫,别客气。” 赵喆从那果盘里,揪下几颗黄皮。一边吃着,一边看向皮猴问道: “刚才那女孩,是你亲妹妹?” 皮猴咕咚喝下一大口茶,挑了挑眉,看向赵喆。 神色稍有些谨慎,撇嘴答道: “对。怎么了?” 赵喆看着他那防贼似的眼神,笑了笑,回复说道: “没怎么,就问问。你俩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 只见皮猴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也拿了串黄皮,边吃边说: “我俩又不是双胞胎!” “再说了,秋儿她多亏长得不像我。” “要不然,还能嫁出去了吗?” 这一番话,倒是把大伙都给逗得笑了起来。 独自坐在一侧的齐德隆,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水果,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紫砂茶盏。 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啧啧称赞起来: “好家伙,大圣你这套茶具,没少花银子吧。” “看来最近这生意,相当不错啊?” 皮猴一边笑着,一边闲扯起来: “一般一般......我这一个月的流水,也比不上日月楼一天呀!”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当着王大小姐的面儿,说这话。” “你个糟老头子倒真会寒碜我。” 说着,挑了几个个头又大又饱满的黄皮,单独放在小碟子里。 抬起屁股,向前俯身,放在王晨曦面前。 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 “要不是王老太太当初拉扯一把,我这买卖,恐怕早凉了。” 王晨曦接过那碟果子,笑了笑,轻声说道: “奶奶帮你,也得你自己争气。不过你这鬼精的劲儿,倒是适合做生意。” “对了,秋儿的病,有再找人看过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香 这话说完,只见皮猴稍微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黄皮。 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咧嘴笑着,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嗨。甭管什么名医教授看了,都是那个说法。” “不提这事儿,你看她现在这不也好着呢吗?” 话刚说完,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由远及近响起。 百灵一般的声音,随之而来: “哥!” “晨曦姐!” “吃饭啦!” 只见秋儿,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从长廊那头,快步跑来。 满眼尽是笑意,如同春日暖阳。 赵喆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不由画起了问号,实在猜想不到—— 这姑娘,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看皮蛋的神色,恐怕,还不大容易医治。 虽然心生好奇,但看他那避而不谈的态度,也不好去打听。 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偷偷多瞄了秋儿几眼。 “看什么呢你?” “原来,你喜欢娇小玲珑的?” 正当赵喆瞄着秋儿的背影,暗自思忖。 王晨曦的声音,却在耳旁突然响起。语气颇有些异样,低声开口问道。 赵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一怔。 余光瞟了王晨曦一眼,压低嗓音,回答道: “你可别瞎说。” 跟着秋儿一路走到长廊尽头,绕过一扇镂雕黑檀屏风,便到了午餐的包厢。 整整一间厢房,只在正当中,摆着一张大圆桌。 每扇窗外,也都挂着白瓷的风铃。 清风拂过,叮铃作响,别有一番情调。 左右两侧的博古架上,尽是些造型精巧的奇石。 看样子,应该都是天然而成的异形山岩。 或是白如鹅卵,或是黑底灰纹。 与精巧雕琢的工艺品不同,这些奇石,毫无人工打磨的痕迹。 浑然天成,别有一股野性和原始的粗犷美感。 赵喆正专心打量着那些奇石,皮猴却已经大声吆喝着大伙落座: “快快快!都坐都坐!” “来尝尝咱们这的上思三香!” 赵喆闻声,将目光从那博古架上收回。走到圆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只见那偌大的圆桌正中,摆着一只头顶大红花的烤乳猪。 猪从肚皮剖开,呈板状,盛放在一块竹筏样式的托盘上。 身下铺着翠绿的生菜,眼睛的位置上,还放了两颗圣女果,很是滑稽。 那猪仔目测也就不到20斤的分量,表皮呈枣红色。 光泽油亮,香气扑鼻。 火候掌握得绝佳,光是用眼看着,都能想象得到外酥内嫩的口感。 整只猪身,被分切成长方形的小块,来让人食欲大开。 围绕着烤猪,满满摆着一整圈美味佳肴。 五彩的糯米饭,热气腾腾的年糕汤。 馅料丰富的卷粉,肉质肥厚的鱿鱼。 坐在对面的齐德隆早已口水直流,双眼放光。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正当中的烤猪,蓄势待发。 皮猴见大伙都已经入座,又瞥见齐德隆那迫不及待的德行。 拍了拍手,给自己倒了一碗白酒,站起身来。 郑重其事地,高声开口说道: “这第一碗酒,我皮猴先敬大伙,也当是尽了地主之谊。” “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大伙的胃口。招待不周的地方,各位还多包涵。” 说完,便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紧接着,就满上了第二碗。 端在胸前,看向王晨曦,正色说道: “这第二碗,我得单独敬王大小姐!” “要不是王家的恩情,我皮猴也没有今天。” “我皮猴没什么能耐,但是,只要有王家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皮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说完,又是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只见他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碗,环视一周。 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 “这最后一碗,就祝咱们这次,顺风顺水,开工大吉!” “我干了,你们随意。” 赵喆他们在座的人,听了皮猴这话,也都纷纷起身。 给各自的碗里倒上了酒,一齐作陪。 一连干下三碗,只见皮猴面不改色,坐回到座位上。 咧嘴笑着,朗声招呼道: “大家快开动吧!尝尝,咱们这的正宗的烤香猪!” 一听这话,大伙倒是都纷纷行动起来。 赵喆也是眼疾手快,从那烤猪肚腩的位置,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品尝起来。 一口下去,皮酥肉嫩,不腥不腻。 色香味俱全,直把赵喆香的上头。 连忙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看着正大快朵颐的皮猴,开口问道: “这烤猪可是真香。自家养的?” 只见皮猴一边吧唧着嘴,一边笑着答道: “就在咱这后坡,我也就养了不到二十头。” “以前啊,这上思香猪,就数白读村最有名。清一色的跑山散养,喝的都是当地最好的泉水。” “不过后来,大伙都为了创收嘛,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窝棚里养着,打井水喂着。” “说到底,其实跟你们那边普通家猪的区别,也不大了。” “但我这后山的,可不一样,当时花了大价钱买的苗儿。” “但我一个大老爷们,也没那个工夫和心思,搞什么繁育。” “母猪的产后护理,我可弄不明白。” “每年就抓十几头回来,吃一头就少一头。” “也就逢年过节,好哥们婚丧嫁娶,或者招待咱们自己人,我才舍得让后厨宰一头。” “换了外人……哼!那我可是给钱也不卖啊!” 看着皮猴这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大伙不禁对眼前这烤猪,愈发高看一眼。 隐约之中,颇觉得有几分眉清目秀的模样。 就在此时,秋儿突然起身。 步履轻盈地,从皮猴身侧,绕道走到赵喆旁边。 轻轻划动桌台,将那热气蒸腾的年糕汤转到面前,盛上了满满一大碗。 直接捧到赵喆面前,满眼含笑,连声说道: “快尝尝,快尝尝,这可是香糯做的年糕汤。” “我从小就最爱喝这个,给肉都不换。” 赵喆看着几乎快要怼到脸上的汤碗,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接了下来。 舀起一勺,尝了一口。看着秋儿关切的目光,用力地点头夸道: “确实好喝。” 话音刚落,只听身旁的王晨曦,幽幽开口说道: “年糕要是吃多了,可不消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思路?财路! 王晨曦说着,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一大块香菇,放在了赵喆的餐碟里。 “还是多吃香菇,增强免疫力!” 赵喆端着汤碗,看着餐碟,顿时进退两难。 皮猴见状,连忙起身,把秋儿给拉了回去。 回到座位,转动桌台,大声说道: “来来来,大伙每样都尝尝!” “香猪、香糯、香菇。那都是咱上思三香。” “不分伯仲!” “但咱们这的鱿鱼,那味道也鲜得很!” 齐德隆看着这场面,也连忙跟着搅和起来。 拉着皮猴和可心一起,七嘴八舌,讨论起桌上的菜色。 赵喆这才放下汤碗,余光瞄了眼王晨曦。 只见那姑奶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那香菇扒进嘴里。连连点头,称赞道: “嗯!好吃,还健康!” 赵喆一边吃着香菇,一边心里暗自抱怨。 这姑奶奶,一看就是从小到大强势惯了,凡事都得争强好胜。 结果,她和秋儿同性相斥,反倒殃及了自己。 感受到那姑奶奶的目光,逐渐挪移开来。赵喆也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吃起菜来。 虽说皮猴这的菜色,远不如日月楼来的精致。 可是,却也色香味俱全,属实相当不错。 大伙吃的很是畅快,没一会儿,便把刚才的火药味儿,给散了个干干净净。 正吃的热闹,秋儿突然轻蹙眉头。 拽了拽身旁的皮猴,凑到耳旁低语几句。 只见皮猴随即起身,对着赵喆他们说了一句: “大伙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把秋儿抱了起来,转身快步向长廊另一端走去。 听着飞速远去的脚步声,赵喆看了看王晨曦。 微微压低嗓音,开口问道: “秋儿喝多了?” 王晨曦默默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赵喆不要再问。 凑过身来,轻声说道: “吃饭,晚点跟你细说。” 不一会儿,皮猴便跑了回来。 满脸堆笑,颇带歉意。端起一碗酒来,开口说道: “刚才失陪了一会儿,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自罚一碗。” 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 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残余的酒,坐了下来。 王晨曦看着皮猴,柔声开口问道: “没事儿吧?” 只见皮猴一听这话,立即抬眼,咧着嘴笑了笑。 那笑容之中,仿佛藏着几分牵强与无奈。朗声开口,回答道: “嗨,大小姐,没事儿!” “秋儿她就是有点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话虽这样说着,可赵喆心里却明显感觉到——情况,并不尽如皮猴所言。 但也没去追问,而是顺水推舟,转移起话题。 “你这小楼,是属于民宿?” 皮猴点了点头,可随机又摇起头来。 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按照你们的说法,就算半个农家乐吧!” “泡泡温泉,吃点土菜,住个宿。” “不过,你也看了,我这一共就只有这么几间房。刨去自住的,能待客的也就五间。” “我本身也不太喜欢家里住的满满当当,太闹哄。” “所以,这屋子的空置率,常年得有一半儿。” 赵喆听完,抿了口酒,夹起一块烤猪。一边嚼着,一边笑着问道: “那......你这生意,恐怕赚的也不是很多吧。” 这话一出,只见皮猴顿时来了精神。 腰板一直,胸脯一挺。 颇有些得意地望向赵喆,神色狡黠地笑了笑,大声说道: “光靠我这小屋,那能挣几个钱?” “要真想搞钱啊,还得脑子灵光,懂得变通!” “这思路宽了啊,财路它自然就广了。” “赵老板,这个理儿,您不会不明白吧。” “您这......不也是么?” 赵喆一挺这话,倒是有些糊涂起来。 扯起嘴角,笑了笑,挑眉示意皮猴接着分析。 皮猴看着赵喆这神色,哈哈一笑。 舔着嘴唇,伸手拿起一片生菜,包了两块烤猪肉。 往辣酱碟里狠狠蘸了一蘸,塞进嘴里。 三两口,咽下了肚。又喝了口酒,开口说道: “赵老板,我这小屋,它挣不了几个钱。你那开锁铺子,更是一个道理。” “说到底,那主墓门,它不就也是扇防盗门吗?” “咱们开一扇防盗门,拿了工钱,也就走人了。” “保不齐,人家还打心眼里提防着。回头就买把新锁给换上了。” “但咱们要是开一扇主墓门,那可就不一样了!” “拿多拿少,捞金捞银,全凭咱自己心情。”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还冲着赵喆眨了眨眼。举起酒碗来,高声说道: “这一趟,咱们的收成,可得仰仗你和姑奶奶这种手艺人了!” 说着,手指划拉一圈,依次经过可心和齐德隆。 嬉皮笑脸,连环炮似的说着: “像我,就是个跑山认路,卖聪明的!” “这愣子,满身腱子肉,也就是个卖力的!” “像这老帮菜,纯属卖嘴皮子,加上倚老卖老。” 说着,走到赵喆和王晨曦中间,双手端着酒碗。 郑重其事,正色说道: “这杯,我敬您二位!” 王晨曦和赵喆见状,也拿起自己的酒碗,一齐喝干。 酒过三巡,一桌人谈笑风生,倒是热闹非凡。 看起来,就如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开怀大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齐德隆更是喝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滔滔不绝。 连声吐槽,说:自己之前风尘仆仆,被老太太派来踩点儿,搜罗装备。 遇上的糟心事儿那是千奇百怪,折磨得自己觉也睡不好,头发都掉了不老少。 赵喆他们看着齐德隆那挤眉弄眼,叫苦不迭的表情。 时而捧腹大笑,时而调侃两句。 王晨曦看着他那激愤不已的神色,一边笑着,一边开口说道: “行了行了!” “知道你老胳膊老腿,遭罪受累了!” “这趟辛苦费,我给你加倍!” “我们下地这几天,你就留在皮猴这。泡温泉,吃烤猪,总够意思了吧?” 齐德隆一听这话,原本眯缝着的眼睛,倏然放大。 连连拍手,咧起嘴,哑着嗓子答应道: “好啊!好啊!还是姑奶奶体谅人呐!” 结果,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 齐德隆整个人,往右一歪,一头就栽在了地上。 没了动静。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讲武德 眼看着齐德隆,毫无征兆的倒地。 大伙先是一愣,随即纷纷起身,上前查看情况。 只见齐德隆,如同一滩烂泥一样。 躺在地上,双眼紧闭。 可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脸。 但却发现,这人就好像睡死过去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大伙顿时纳闷起来,可心和皮猴对视一眼,立即伸出手来。 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齐德隆从地上拉了起来。 本想让他坐回到椅子上,却发现这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根本就立不住。 只要皮蛋和可心一松手,立马就要往下滑。 王晨曦也随即上前,试探着叫了叫齐德隆的名字。 结果,却也是毫无效果。 赵喆看着齐德隆这副样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心说:奇怪。 人要是喝醉,总得有个过程。 而且,醉倒,也不是他这种猝死一样的倒法。 从小到大,赵喆还真没见过: 哪个喝多了的人,像齐德隆刚才这样。 一瞬间,就撅了过去。 刚才他这一套反应,活像是一辆正在飞驰的跑车,突然熄了火。 上一秒还在扯着嗓门,嘻嘻哈哈。 下一秒就像是具尸体,栽倒在地。 一旁的王晨曦也眉头紧蹙,侧头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今天喝的是什么酒?多少度?” 只见皮猴拿起那酒瓶,递了过来。摸着后脑勺,一头雾水,哝咕说道: “就喝的这个。” “53度。度数是不算低,可也不至于给他喝成这样啊......” 赵喆接过那红标乳白玻璃瓶,看了一眼,轻声开口说道: “我觉得,他可能不是醉酒。” “应该是昏厥。” 说着,将那酒瓶放回到桌面上。俯下身,翻了翻齐德隆的眼皮。 只见他眼白清澈,瞳孔也没有扩散的迹象。 呼吸和脉搏都算平稳,生命体征并无异常。 赵喆抬头,看向可心和皮猴。稍加思索,说道: “人应该没事儿,先找间空房,让他睡一觉看看。” 其余人听了这话,也点头表示认同。 可心将齐德隆扛在肩上,皮猴在前面带着路,一行人便向着包厢右后方的客房走去。 刚走到那客房门口,等皮猴拿钥匙开门的工夫。 可心却突然扯着脖子,高声嚷了起来: “唉?唉?唉?!” “唉,我靠!” “齐德隆!你个老王八!” “不讲武德!我去你大爷的!” 大伙被可心这么一嚷嚷,纷纷面露惊诧,转过头来。 定睛一看,只见可心的后襟上,湿了一大片。 从腋下,一直洇到裤腿,热气蒸腾。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王晨曦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些。随即抬起手,掩住了鼻子。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想到—— 齐德隆这家伙,竟然趴在可心肩头,尿了一泡。 可心感受着背后汩汩流下的暖流,闻着那非凡的气味。 当即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强忍住把这家伙摔在地上的冲动。 咬紧牙关,瞪着眼珠,冲着皮猴催促道: “别看了!” “快点儿开门!” 皮猴看着可心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急忙把门给打了开。 再下一秒,抢先一个箭步,冲进屋内。 双臂平举,向两侧大张,拦在那雕花大床前。不由商榷,果断说道: “先放地上!” “给他擦干净了,再往我床上放!” “我这床,可贵着呢!” 可心连忙把齐德隆撂在了地上,扯起自己的衣服,侧过头使劲儿闻了闻。 鼻子猛地噤起三道褶子,抓起衣架上的浴袍。 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浴室内。 “呯”的一声,关上浴室门,卖力地冲洗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不断,隐隐约约之中,还能听到可心在口吐芬芳。 王晨曦看着这客房内,既狼狈,又混乱的场面,深吸一口气。 冲着皮猴伸手,要来自己房间的钥匙。 丢下一句: “你们处理,我累了。” 紧接着,一溜烟,便消失在赵喆他们的视野中。 赵喆和皮猴苦笑着,对视两秒。 最终,也只能摇了摇头。 关上房门,准备收拾那尿了裤子的齐德隆。 皮猴扯了条毛巾,搭在肩头。 随即,便准备把齐德隆那湿哒哒的裤子,给拽下来。 只见皮猴一边噤鼻皱眉,嫌弃至极;一边伸出手来,解开齐德隆的裤带。 赵喆也从旁搭手,帮着把齐德隆的屁股,微微抬起。 两人配合的倒是默契非常,皮猴手上一用力,便将齐德隆的短裤给扯了下来。 结果,下一秒,赵喆和皮猴却头皮一麻。 惊愕与疑惑,顷刻间,充斥大脑。 只见齐德隆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了成片的红斑! 那些红斑大小不一,粗略看下来,已经有二十多块。 最小的只有拇指盖见方,最大的则如同巴掌一样。 红斑的部位,全都轻微肿胀隆起,但不像是水泡。 也与寻常的淤青不同,颜色通红,很是骇人。 从腰间,一直蔓延到膝盖。 看样子,还有继续向小腿扩散的趋势。 就在此时,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可心套着浴袍,赤脚走了出来。 眼神扫到**的齐德隆身上时,显然也大吃一惊。 看向赵喆和皮猴,开口问道: “这怎么了......这是......” “让开水烫了?” “还是荨麻疹了?” 说着,快步上前,蹲下身来,将齐德隆的花褂子,也给掀了开来。 这一下,更是触目惊心。 只见齐德隆的上身,也全都散布着骇人的红斑。 看颜色,比腿上的还要更深一些。 靠近肩膀位置处的,俨然已经变成了红酒一般的紫红色。 可心一边看着,一边喃喃说道: “这是什么情况?” “不能传染吧?” 赵喆看着眼前鲜艳的齐德隆,虽然不知道这些红斑由何而来。 头皮发麻的同时,心里也隐隐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就在同时,皮猴突然一拍大腿,开了口: “完蛋!” “这老帮菜,这是中了毒了啊!” 紧接着,伸手拍了拍可心,继续说道: “赶紧,搭把手。” “给他翻过来!” “再晚点,可能得出事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字伤口 赵喆和可心一听这话,立即搭手,把齐德隆翻了个面。 只见齐德隆的背面,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斑。 皮猴目光如炬,仔细地一寸寸扫视起来。 不一会儿,便指着齐德隆左肩后方,大叫道: “你们看这儿!” 只见皮猴手指的位置,一道不大显眼的十字伤口,已经结了血痂。 伤口周围的皮肤,稍稍有些发黑。 赵喆看了看那伤口,又看了看皮猴,开口问道: “这是?” 只见皮猴咽了口唾沫,匆匆说了一句: “周老拐干的好事儿。” “你俩别碰他,等我回来。” 说完,便飞快起身,跑出了房间。 赵喆看着皮猴那极速狂奔的背影,心里不禁捏了把汗。 看着齐德隆肩上,那颇有几分精致的伤口。 赵喆暗自思索,回忆起来。 从时间上来推算,齐德隆被人暗算。 只可能是发生在,和赵喆他们汇合之前。 按照皮猴的说法—— 是周老拐,有意对齐德隆下手。 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算没有齐德隆在,王晨曦他们的行动计划,恐怕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且,在机场这种公共场合下手,也属实太过于明目张胆。 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齐德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自己的肩膀,已经被人扎了花刀。 正当赵喆苦思无解的时候,皮猴已经抱着个急救药箱跑了回来。 只见他将那箱子放在地上,掀开盖来。 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球,在齐德隆的伤口处,擦拭起来。 紧接着,动作麻利,撕开一包手术刀片。 毫不迟疑,便在那十字伤口旁,切了下去。 鲜血瞬间从刀口流出,顺着齐德隆的肩头,缓缓向下流淌。 最终,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面上。 皮猴动作没有半点停顿,直接将那十字伤口周围的肉,给剜了下来。 顺手便连刀带肉,一股脑甩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只见那被剜掉的肉,都已经有些泛着紫黑色。 皮猴瞄了眼,齐德隆肩上的血窟窿。 用手指在周围使劲挤了挤,又多放了些血出来。 随即从那药箱内,拿出一只黑色的玻璃瓶。 拔开瓶塞,便往那伤口上撒去。 白色的粉末,从瓶口倾泻而出,瞬间将那血洞给盖了个起来。 紧接着,皮猴拿了些纱布和医用胶带,简单给那伤口包了包。 眼色示意可心帮忙,将齐德隆重新翻了回来。 从药箱里,又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掰开齐德隆的嘴巴,给塞了进去。 手扶下巴,向上一抬。 只见齐德隆的喉结微微一动,药丸应该已经咽了下去。 皮猴扯下肩头的毛巾,给齐德隆简单擦了擦。 便招呼起可心,一人抬头,一人抱脚。 把齐德隆给挪到了那雕花大床上,拿被子给盖了个严实。 收起药箱,冲着赵喆和可心摆了摆手,一齐撤出了房间。 皮猴拎着药箱,带着赵喆和可心,直接走回了午餐的包厢。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手,喝上一大口酒。 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晃动着脖子,悠悠说道: “人应该是没大碍了。” “躺个一天左右,差不多就能醒。” “好在发现的及时。” 赵喆看着皮猴,开口询问起来: “他这中的是什么毒?” “怎么一路开车回来,都没有反应?” “等到这个时候,才发作?” 可心也十分疑惑,将身上的浴袍紧了紧。 定睛看向皮猴,满是好奇,等他给出答案。 只见皮猴耸了耸肩,望着赵喆和可心,缓缓解释起来: “这事要跟你俩说明白,那可长了,得从周老拐这人说起。” “周老拐他这人,最开始的时候,是个上山挖草药的。” “常年跟着他老爹,上山挖药卖钱。所以才会对这大山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但周老拐可比他老子厉害得多,不止会挖药。还喜欢研究蝎子、蜈蚣、毒蛇这些玩意。” “后来他爹过世了,他也没什么别的本事。” “就只能一边挖草药,一边给那些外地来探险的队伍,当当向导。” “积年累月,向导这活儿,干得倒是风生水起。” “直到三十多年前,来了一支一看就特别有钱的探险队,给他开了个天价。” “那批人,从衣帽鞋子,再到背包水壶,全都整齐划一。” “有几个人,还提着黑色的手提箱。” 皮猴说得口渴,端起碗来,喝了口汤。 一边伸手比划着,一边继续说道: “当时他们找到周老拐,直接开了个六位数。” “那个时候,六位数,什么概念!” “周老拐当时,虽然也有点不敢相信。可那领队的,直接就给了他一根小金条!” “虽然那群人要去的山头,跟以前那些探险队的目的地都不相同,周老拐他也就去过两次。” “那些人要去的,是座荒山!” “不知道什么原因,甭说是草药了。就是花花草草,都长得稀稀落落。” “但要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呢?” “周老拐到底是架不住金钱的诱惑,脑门一拍,就答应了下来。” 赵喆听到这,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 看向皮猴,缓缓开口问道: “那群人,是盗墓的吧?” 只见皮猴用力点了点头,摸了摸口袋,点起一支烟。 猛吸一口,继续说道: “那群人眼见着周老拐既贪财,又没什么文化,好糊弄得很。” “说话做事,也开始放松随意起来。” “刚爬过了半山腰,就纷纷开始掏出铲子。” “领头的那人手里头,一直握着个指南针样式的东西。” “一路走,一路转悠着看。” “每隔一段,还会指着旁边的山地,让队里的人去刨两下。” “不仅如此,这群人还从来都不提出休息,从下午一直爬到天黑。” “就好像是赶时间一样,铆足了劲地往上。一边刨坑,一边爬。” “当时周老拐看着,心里也觉得好奇得紧。” “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打听,人家也只跟他说,是在搞地质勘探。” “周老拐当然不明白这词儿,但看着那队伍里的人都少言话语,训练有素。也就没再去多嘴多舌。” “直到半夜的时候,月亮都到脑袋顶上。” “这群人才终于掏出帐篷和锅子,生了火,停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场阴谋 “整整从白天,走到了凌晨。直把周老拐累得,小腿直打颤。” “看着这群大爷终于歇了下来,周老拐就蹲坐在不远处的矮树桩旁边,抽烟休息。” “看着那群人在锅边走来走去,拿出好些罐头来。” “掀开盖子,全都倒进一个大盆里。” “坐在那锅热水上一烫,那香味,一下就起来了。” “周老拐正看得起劲儿,结果肚子反而闹腾起来,刀绞一样的疼。” “连滚带爬地,躲到远处的草稞里,蹲了起来。” “刚拉完,还没等提上裤子。就听见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靠近。” “就在距离周老拐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解开裤子,开始撒尿。” “周老拐心说,这些人可别以为自己有意偷听,闹了误会。” “只好继续光着屁股,蹲在原地。寻思着等这俩人走了,自己再偷摸绕回去。” “结果这一听,可就听出了事儿。” “只听那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叨咕着什么明器,什么粽子。” “闲扯到一半,突然一个人开口发问:那带路的乡巴佬怎么处理?” “另外那个男的,不以为然地扔了一句:等他睡着,做掉,埋了。” 皮猴说到这,舔了舔嘴唇。 拿手里的烟屁股,立马又续上了一根。吸上一口,眯眼吐了个烟圈出来。 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那周老拐,哪是个吃素的唷!” 等那两人拉上裤链,转身离开以后。 周老拐才从旁边扯了两片叶子,把屁股擦擦干净。 一边心里发寒,一边咬牙切齿。 心说,怪不得开口就是六位数的天价。 敢情这群畜生早就算计好了! 周老拐有胆儿接这个活,那就没命花这个钱! 就连那根表示诚意的金条,也只不过是暂放在周老拐口袋里,揣一会儿而已。 周老拐急忙提上裤子,矮着身子溜回到那树桩旁边。 瞄着那队伍里的人,谋划起来。 周老拐这人,自打他老爹去世开始。正儿八经挖药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给人带路的次数,反倒是越来越多。 一旦有空,就开始鼓捣那些毒虫,研究山上那些有毒的花花草草。 从一个勤勤恳恳的草药贩子,慢慢地变成了钟爱制毒的深山向导。 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老拐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只要外出,必然带着个小瓶子。 据说,里边就是他精心秘制的宝贝毒药。 村里的人,起初都笑话他是拎个破篮吹唢呐——纯属装相。 直到有一次,邻家的大黄狗,咬了周老拐一口。 结果,那狗主人不仅没道歉,还嘲笑周老拐讨狗嫌。 当时,周老拐忍着疼。 扔下一句“你等着”,便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就见那黄狗,中毒暴毙,横尸村口。 打从那事起,才算是彻底没人,敢再去奚落周老拐。 大伙看到他那小瓶子时的眼神,也开始有了几分忌惮。 彼时,周老拐看着那火堆旁,人影攒动。下意识地,摸起了自己口袋里的小瓶子。 一边磨着后槽牙,一边心说—— 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环顾周围,灵机一动。 扯了一团枯草,揉成一团。 点着了火苗,贴地一甩,就给扔到了帐篷后边的树丛里。 紧接着站起身来,哈巴狗似的。低眉顺眼,凑到正准备开饭的队伍之中。 眼神瞄着那大盆里的肉块,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咧嘴笑着说道: “这铁罐罐里的肉,可真香啊!” “能给我也来一勺不?” 那队伍里的人,看着他这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德行,都觉得实在滑稽。 领头那人,挑眉笑着。从帐篷旁的马扎上,站起身来。 径直走到那锅前,二话不说,将自己的铝饭盒拍在了周老拐手里。 左手用力搂过周老拐的肩膀,右手便抄起马勺,在那肉盆里捞了起来。 满满当当地捞了一大勺,全都扣进了周老拐那饭盒里。 低头眯眼,看着周老拐,笑着说道: “小兄弟今天辛苦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人啊,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快吃!别客气,肉管够!” 说着,还从旁边的人手里,拿过一副餐具,递了过来。 周老拐当时满眼泪光,仰头看着那领队。用力地点着头,连声道谢: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你们都是好人啊!” 说着,便泪眼婆娑地夹起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余光却瞄向那帐篷后,已然燃起的火光。 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惊慌至极的表情。 瞪眼跳脚,举起筷子,指着那帐篷后。乌拉乌拉的叫了起来: “火!” “火!” “着火了!” 大伙只见周老拐,满嘴肉渣往外狂喷,眼珠都快爆了出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火势虽说不大,但也已然不小。 领队的人一个眼色,所有人便都拎着铲子和水桶。 跟着他一起,快步向那帐篷后面赶去。 周老拐见状,立即把饭盒搁到一旁。 全然不顾烫手,直接将那大锅里温着的肉盆,给端了出来。 扯着脖子,冲着远去的队伍大声叫道: “危险!” “这儿!” “这锅里还有水!” 眼见着大伙根本没理会他,看都没回头看一眼。 飞快地抡着铲子,挖起防火带来灭火。 周老拐轻轻眯了眯眼,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将那肉盆重新坐回锅里。 烫得通红的双手,速度飞快。 将那小瓶子里的毒药,一点儿不剩,均匀着倒进了肉盆里。 由于火势较小,山坡上的植被也并不繁茂。 队伍的人员,更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 不一会儿,火势便已肉眼可见的弱了下来。 火苗贴着地皮,挣扎忽闪着,就快要熄灭。 队伍里的人,面不改色,收起铲子,便撤了回来。 周老拐连忙迎了上去,指着那火苗的方向,忐忑询问道: “灭啦?” “这山火,可猛着咧!” “去年我们村边儿的山头,起了火。全村老小,愣是折腾了一整天,才给弄灭呀!” “我的乖乖,你们可真行啊!可吓死我!” “辛苦辛苦,赶紧坐着歇歇。” 队伍里的人,看着他这大惊小怪的样子,纷纷摇头憋笑。 等到人全都坐回到那锅旁,周老拐便抄起马勺,神色崇敬地吆喝起来: “万幸万幸!” “菩萨保佑啊!” “真是辛苦各位大哥!” “来!我给大伙儿盛肉!”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赛华佗 再后来的事情,也就可想而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老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满地的尸体。 满眼血丝,宛如一头激恼的野兽。 蹲在火堆旁,端着自己的铝饭盒,大口大口吃着肉。 一会儿咬牙切齿,狼吞虎咽。 一会儿瑟瑟发抖,低声啜泣。 那神色,难以言喻的阴森骇然。 就仿佛那饭盒里,并不是罐头,而是那些队伍成员的肉。 周老拐吃了个肚皮溜圆,连汤都没剩下一滴。 擦了擦嘴上的油,把那饭盒往地上顺手一扔,站起身来。 绕着那帐篷周围走了起来,发现这些人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大圆圈。 那圈内的地面,明显已经有被挖掘的痕迹。 周老拐当时就决定,就按照他们自己画的圈儿。 挖个大坑出来,给这些畜生,全都埋进去。 这才叫——天道好轮回! 自作自受! 周老拐挖得很不容易,毕竟要埋十几个人。 这坑嘛,还是得给刨得宽绰点儿。 结果,磕磕绊绊,极其笨拙。孤军奋战,挖到临近晌午。 那土坑,不对劲儿了! 只见那坑底的土质,开始泛着红。 而且还黏糊糊的,就好像是变了色的陶土坯子。 周老拐抠起一把,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眉头倏然皱起,全身毛孔一紧! 那是一股,极其浓烈,还带着酸臭的血腥味! 周老拐虽说没什么文化和见识,可在这山里头走多了,怪事儿还是听过不少。 立即连滚带爬,从那坑里跑了出来。 在那群人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进口的手表,锃亮的防风火机。 高档的盒装香烟,还有几根金链子。 直到最后,果不其然! 周老拐从那领队的身上,除了一把满弹的自动手枪以外。 还摸到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牛皮纸。 展开一看,那竟是一幅方方正正的古墓平面图。 举着那图,周老拐的心脏都开始狂跳,血压已然开始飙升。 走到一旁,双手颤抖,把那几个神秘的黑色手提箱掀开。 只见那箱子里,满是手枪、弹夹、还有炸药。 周老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顿时全都明白过来。 什么狗屁地质勘探,这他娘的分明就是一伙盗墓贼! 呆坐在地上良久,周老拐终于猛一咬牙,站起身来。 把那些值钱的物件,统统塞进一只空背包里。 再把那几箱枪弹,挪到一旁。 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那十多个死人,全都连拖带拽,扔下了山崖。 蹲坐在那原本准备用来埋尸的大坑旁,紧紧攥着那领队口袋里掏出来的罗盘。 望着坑底,默默发呆。 直到日头偏西,才把那几个手提箱找了个树洞藏好。 背上沉甸甸的背包,揣起地图和罗盘。再把那领队的手枪,别在腰间。 神色坚毅,步伐铿锵,走下了山。 回了村里,周老拐连夜把最信得过的两个兄弟,叫来了家里。 搞了只烧鸡,又弄了一包花生米,还买来三壶好酒。 那俩哥们看见这阵仗,当时就明白过来—— 周老拐这准是得了发财的门道! 自己一个人玩不灵,想拉兄弟入伙! 酒足饭饱,看着摊在桌面上的地图。 研究着锃亮的手枪,还有那背包里的各式稀罕玩意儿。 三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但谁也不成想,那一趟,可谓是凶险万分。 最后,只有周老拐一个人,拖着一条瘸腿,遍体鳞伤。 捡了半条命,从那荒山回来了。 虽然如此,可周老拐却并没有就此收手。 反而在倒斗的路上,越走越宽,越走越远。 研究毒药的事,也是一点儿都没耽误。 只不过,他当年那个宝贝小瓶子,早已经更新换代了。 据说,他现在手里的那根鎏金龙头拐。 龙头上的金子,就是当年那根小金条,还有那几根金链子融来的。 他那根龙头拐,看似拐杖,实际暗藏玄机。 里面藏着飞镖一样的十字花针,针头上带有剧毒。 虽然是剧毒,却不会即刻发作。 但是,如果没能及时发现,做出妥善处理。 最多不出半天,就会全身红肿溃烂而死。 前些年,周老拐就用这十字花针,弄死了一个生意上的死对头。 虽说,大伙心里都知道,杀人凶手就是周老拐。 可碍于他的势力实在太强大,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最后,听说周老拐给那死者家属开了个天价,也就把这事给平了。 皮猴把这十字花针的来龙去脉全都讲完,用力搓了搓脸,将碗底的酒喝干。 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这些年,周老拐这必杀技,我也就听说过两三次。” “没成想,这次,居然招呼在了齐德隆身上。” 赵喆和可心听得心绪复杂,面色凝重。 不敢置信的同时,却又不寒而栗。 赵喆也端起酒碗,喝下一口,定了定神。心里陡生疑惑,正色看向皮猴,问道: “可是周老拐的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 “而且,他的毒针,你怎么会有解药?” 一旁的可心,也立即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向皮猴,等着他给出解释。 只见皮猴仰起头来,连声哈哈大笑起来。 直笑得泪光闪烁,眉头用力抬了一抬,漠然开口说道: “因为,当年跟他一起进荒山的两个兄弟。” “其中一个,就是我爸!” 说完,拎起桌上的白酒瓶。 将那瓶里所剩的酒,尽数倒入了自己的碗里。 仰脖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下,任由那酒顺着嘴角流淌而下。 顺着青筋暴起的脖颈,浸湿衣领。 把酒喝干,眯起眼来,嘴巴大张,“咂”了一声。 把酒碗往桌上一叩,轻扯嘴角,大笑两声。 扭头看向赵喆和可心,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你们不知道,我爸年轻的时候,是整个广西最牛的郎中。” “后来,去当了两年兵,退伍回来,继续行医救人。” “当时人人都说——十万大山有活佛,孙家郎中赛华佗。” “要不是他鬼迷心窍,跟周老拐走了那一趟。” “当初我妈也不可能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现在秋儿的病,估计也不至于这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芬芳的老k 说着,便又掏出一支烟来。 正准备点火,手机的闹钟铃声却响了起来。 只见皮猴一听那铃声,直接把烟往桌面一扔。 当即起身,拿出两把钥匙塞到赵喆手里。语速极快,开口说道: “顺着齐德隆那房间往里走,走廊尽头的两间大房。” “我有点事儿,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会,晚上我带你们去泡温泉。” 一口气说完,皮猴便飞快地跑出了包间。 赵喆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应该是去了秋儿那边。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了眼身披浴袍,同样面露疲态的可心。 赵喆双手在桌沿上用力一撑,站起身来。 把钥匙分给可心一把,便一齐向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关上房门,赵喆才发现,自己的房间远比齐德隆那间要大得多。 而且,还连着一个户外的露台。 视野绝佳,能够直接看见远处碧蓝色的温泉区。 赵喆简单冲了个澡,便披着浴袍,倒在床上,摆起了大字。 那床垫和枕头,倒是十分柔软舒适。 赵喆听着窗外,那时而响起的清脆风铃声。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看不见太阳的踪迹。屋后的山头,隐隐漏出月亮的边沿。 洁白而明亮,将整片山林映得静谧非凡。 赵喆洗了把脸,换上衣服,走出房门。 一阵晚风从窗外吹来,十分舒爽,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只见对面,可心的房门依旧紧闭着。阵阵鼾声,不绝于耳。 看样子,估计也是累得够呛。 赵喆一边活动着稍有些僵硬的脖子,一边向着齐德隆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只见齐德隆依旧双目紧闭,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床上。 赵喆走到床边,伸出两根手指,放在齐德隆的鼻孔前。 感受着那平缓的呼吸,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缓缓撤出房间,将门重新关好。 刚走回到前厅,只见王晨曦和皮猴,已经坐在那茶台旁,正聊着天。 看见赵喆的身影出现,皮猴立即起身,热情招呼道: “醒了?” “来,喝点茶。” “一会儿,叫上可心,咱们去泡温泉。” 赵喆坐了下来,拿起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下午的事儿,皮猴都跟你说了吧?” 王晨曦听了这话,放下茶盏,轻轻点了点头。 赵喆见状,立即继续发问: “但周老拐,他为什么要对齐德隆下死手?” “我怎么想都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啊。” 只见王晨曦摇了摇头,剥开一颗黄皮,递给赵喆。娓娓说道: “如果说是针对齐德隆个人,那确实没有必要。” “齐德隆虽说不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人物,但要是少了他做接应。我们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蹩脚。” “周老拐他明知皮猴和我们在一起,他的毒针,也根本没法直接要了齐德隆的命。” “但是,尽管我们有解药......” “医治齐德隆,还是免不了,要花费时间。” 赵喆听王晨曦说到这,心里也有了判断,轻声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 “周老拐的目的,是拖延?” 王晨曦和皮猴纷纷点了点头,但神色之中,却还是有几分忧虑。 赵喆看着二人并不轻松的表情,转了转面前的茶盏,向皮猴问道: “你的解药,还多吗?” 只见皮猴用力点头,立即回答道: “解药倒是多得很,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但是......” 赵喆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神经一紧,关切追问道: “怎么?” 皮猴陈默片刻,用力咬了咬嘴唇,随即又摇起了头,连声说道: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 “没事,应该是我多想了。” 王晨曦看他这副样子,也疑惑起来。声调微微提高,开口追问: “想到什么了?” “说出来,听听看。” 听了王晨曦这话,皮猴舔了舔嘴唇,眼神飘忽,轻声回答道: “老k那边,已经一整天没有来消息了。” “我担心......” “他那边,会不会也......” 皮猴这话一出,王晨曦和赵喆倒是猛然一怔。王晨曦立即反问: “你们平时多久联系一次?” 只见皮猴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回答说道: “有时候一天两次,有时候两天一次,也没个准数。”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齐德隆在联系。” “我是看齐德隆出了这档子事,才突然想起他来。” “你们也别紧张,应该是我多想了。” 王晨曦听完这话,依旧稍有迟疑,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 赵喆思忖片刻,拍了拍手,朗声说道: “咱们也别在这瞎担心,他不来消息,那就打电话过去。” “这样,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着,抬手示意皮猴,给老k打个电话。 皮猴掏出手机,按下免提,只听“嘟嘟”两声过后,电话便被接通。 老k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干啥?” 只听老k声如洪钟,气力十足,但话语中仿佛稍带着点火气。 皮猴一听,稍微松了口气,回复说道: “没事儿。今天刚接到大小姐和赵家兄弟。” “我们明天下午就到狗子岭。”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结果电话那头的老k,极其不屑,冷哼一声。扯着大嗓门,连环炮一样回应道: “啰里吧嗦!” “齐德隆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了,换你丫登场了是吧?” “最膈应跟你们这种娘们唧唧的人合作!” “我这好着呢!没情况!” 一通狂喷完毕,便挂断了电话。 皮猴和赵喆对视一眼,满脸尴尬。 王晨曦也是眉头微微蹙起,看向皮猴,缓缓问道: “你们是不是前段日子,有什么矛盾?” 只见皮猴连连摇头,叹了口气,吐槽说道: “谁敢跟他闹矛盾啊。” “今天你们听的一字一句,都得算是相当文雅的了。” “你是没听,他跟齐德隆打电话的时候,那叫一个芬芳!” “我们全都念着他是兄弟走了,受了刺激,所以性情大变。” “所以,也没跟他计较。能忍,也就忍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吃醋 皮猴说完,将手机收了起来。耸了耸肩,转而咧嘴一笑,说道: “不过,他骂就骂吧。” “好歹这人没事儿,大家心里也好踏踏实实去泡温泉!” “大小姐,你们俩坐着等会,我去叫可心。” 话音刚落,只听背后传来可心的声音: “叫我干什么?” 赵喆循声,回头看去。 只见可心一边挠着头,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睡眼惺忪,吧唧着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赵喆看着他身上那反穿的t恤,领口的线头横飞。 不禁笑出声来,开口说道: “叫你去泡温泉!” “你这衣服,可真新潮!” 可心听了赵喆这话,依旧懵头懵脑。 一边搓着脸,一边缩起下巴,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衣服。 直到瞥见那纷飞的线头时,才算反应过来。 连忙起身,躲到长廊后。飞快把衣服给翻了回来,重新穿好。 只见可心坐回椅子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冲皮猴发问道: “现在去泡温泉?” “不吃饭啊。空肚子就去啊?” 皮猴挑了挑眉,斜着眼说道: “饭还没下锅呢,本来计划六点去泡。” “现在这点儿,就回来吃饭。可谁让你起这么晚!” “饿了你就先吃点水果,对付一口吧。” “现在去,泡上一个小时回来,饭也就好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准备去院子里开车。 就在此时,长廊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呼唤,叫住了皮猴: “哥......” 只见秋儿从那长廊探出头来,缓缓走到皮猴身旁。轻轻低着头,余光瞄着大伙。 用几乎小到听不见的声音,弱弱说道: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 只见皮猴听了这话,猛然一愣,似乎很是出乎意料。 双眼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蹲下身来。轻轻拉住秋儿的手臂,和声问道: “秋儿,你是说。你也想去泡温泉?” 只见秋儿的脸蛋,瞬间憋得通红。侧过身子,背对着赵喆他们。 一边点头,一边“嗯”了一声。 皮猴的表情,一瞬间极其复杂。 似乎既喜出望外,又有些隐隐担忧。 但看着秋儿那坚定的神色,和不停扯动衣摆的小手,还是立马答应下来。 摸了摸秋儿的头,眯眼笑着说道: “好!哥带你去!” “咱们这就上车,出发!” 一行人坐上车,不出十分钟,便到了靠近山脚下的一片阶梯状温泉池。 那阶梯状的温泉池,泉眼就在最上层的池壁上。 天然的温泉水,沿着阶梯状的地势,自上而下流淌。 清澈见底,热气氤氲。 在月光的映照下,夜风拂过,泛起粼粼波光。 听着背后山林里传来的声声鸟鸣,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赵喆直觉得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美得有些不大真实。 秋儿更是兴奋异常,满眼激动地望着那流动的池水。 乌黑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星河闪烁。 飘逸的衣摆,随风清扬,宛如童话故事里的精灵。 那种极致纯净的美,让人只想要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起来。 赵喆正看得出神,却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后脑勺。 只见王晨曦身影一闪,抛下一句: “过来拿泳衣!” 说着,便径直向一旁的小木屋走去。 只见那木屋很是迷你,大门敞开。 门边立着块白板,上面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八个大字—— 泳衣泳裤、冰棍饮料 白板旁的摇椅上,坐着一个面容慈祥的银发阿婆。 连连挥动着手里,那比脸还大的蕉叶蒲扇。 赵喆闻声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看着那姑奶奶步履生风的背影。 耳边回响着王晨曦那不大对劲的语气。心里不禁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暗喜。 抿嘴笑了笑,走进那小屋内。 凑到正挑选泳衣的王晨曦耳旁,悄声问道: “吃醋?” 这话一出,只见王晨曦整个人猛地一顿。下一秒,便扭头狠狠瞪了赵喆一眼。 眉头微蹙,朱唇轻启,扔下一句: “做梦!” 随即,拿起一件浅粉色的泳衣,便走了出去,直奔更衣室。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副神色,倒是忍不住,偷笑起来。 拿了一件黑色泳裤,便也走出了小屋。 正准备连同王晨曦那套一起,结账买单。 那阿婆却笑眯眯的,抿着嘴,用蒲扇赶起赵喆来。 “孙娃儿早都给过钱啦!” “走啦,走啦!” 说着,还急的用手指向王晨曦的背影,急切说道: “啊哟生气,要快哄嘛!小心讨不到婆娘嘞!” 赵喆看着那阿婆,“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却也还是点了点头,示意阿婆不用担心。 随即,迈开大步,向着更衣间的方向跑去。 这温泉池边,就只有一间更衣室,王晨曦正在里面。 右手旁,配着一个,分格带锁的存衣柜。 正当赵喆研究那存衣柜的时候,王晨曦已经换好泳衣,推门而出。 瞥了赵喆一眼,将自己的衣服锁进柜子,便向着最顶层的温泉池走去。 虽然只是身影一闪,却把赵喆看直了眼。 虽然是基础款的连体裙装泳衣,却依旧难掩王晨曦绝好的身材。 一头长发挽成松散的发髻,别有一番慵懒的感觉。 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羊脂美玉。 赵喆愣了几秒,一直看着那姑奶奶迈进了温泉池内,这才算缓过神来。 麻利的换上泳裤,正准备去找王晨曦。 却看见皮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泳裤。 正蹲在温泉池边,抬头看着秋儿,讨论着什么。 只见秋儿连连摇头,嘴巴撅的老高,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 一双小手,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很是不开心。 赵喆急忙凑上前去,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了?” 结果皮猴却面露难色,连连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秋儿一见赵喆,眼泪倒是如同豆大的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泪眼婆娑,看着赵喆。咬了咬嘴唇,哽咽着开口说道: “哥哥你别担心,我没事儿。” “我就是突然......又不想泡温泉了。” “我想......让我哥送我回去。” 第一百三十章 珊瑚人 赵喆看着秋儿,那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 立即伸手将皮猴拉到一边。低声开口问道: “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只见皮猴叹了口气,依旧满脸为难。摇了摇头,对赵喆说道: “哎,没事儿......跟我使小性子呢。” “你们先泡着,我送她回去。” “一个小时以后,我再来接你们回去吃饭。” 说完,便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转身领上秋儿,发动车子,飞快离去。 赵喆看着那远去的尾灯,心里虽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去思虑太多。 转身便向着那最顶层的温泉池,阔步走去。 或许是因为来的时间赶巧,整片阶梯状温泉,除了赵喆他们,再没有其他的游客。 此时此刻,王晨曦正将胳膊搭在温泉池边。 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默默出神。 赵喆抬脚,迈入那温泉池里。一瞬间,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腿上席卷全身。 或许是由于靠近泉眼的缘故,水温倒真是不低。 初时,觉得稍有些发烫。但稍过几秒,适应下来,反而觉得极其舒适。 赵喆矮身凑到王晨曦旁边,稍微间隔出一段距离。轻声开口,玩笑着打破沉寂: “你看什么呢?” “ufo?” 王晨曦听了这话,侧头瞥了一眼,悠悠问道: “皮猴送秋儿回去了?” 赵喆一听她这话,倒是颇有些惊讶。随即,回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在这儿,都能听清池边说的话?” 王晨曦看着赵喆那好奇的神色,淡淡一笑,回答道: “我可没长顺风耳。” “我猜的。” 随即,转过身来,背靠着温泉池壁。 一边拨弄着水花,一边开口说道: “你听说过fop吗?” 赵喆思索良久,却依旧对这个词,没有任何印象。只得看向王晨曦,摇了摇头。 只见王晨曦似乎料到,赵喆会是如此回应。 叹了口气,拍了拍温泉的石壁,缓缓说道: “fop,医学全名叫作——进行性肌肉骨化症。” “也有另外一个名字——珊瑚人。” 最后这三个字,倒是听得赵喆一怔。 猛然想起,几年前,曾在网上看过一则关于珊瑚人的新闻。 时值盛夏,一个正在读初中的花季女孩,脊背上莫名其妙地隆起一个大包。 那大包既不红,也不肿。 但是,只要用手一按,便会钻心的疼。 那女孩的父母,吃惊之余,更是觉得奇怪。 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闺女去儿童医院检查。 不成想,儿童医院的医生,也是一头雾水。 纷纷表示,从没见过这种古怪的症状。 那女孩的父母,只得领着自家闺女,辗转各大医院,寻医问药。 终于,有大夫给出了确诊结论——“肿瘤”。 那女孩入院后,便开始接受输液治疗。 结果,打了几次消炎针,那大包竟然就慢慢消了下去。 全家人长舒一口气,满心欢喜,立即办理了出院手续。 结果,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出院仅仅十天,噩梦,便卷土重来。 那女孩的身上,再次隆起了大包。而且,数量和速度,都远比上一次更加惊人。 一个又一个的大包,如同雨后春笋,占据了女孩的整片后背。 全家人惊慌失措,急忙回到附属医院求诊。 然而这一次,院方也无法给出确切的诊断。 治疗方案,更是毫无头绪。 直至后来,专家们多次会诊,集体讨论后,才给出推测: 女孩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进行性肌肉骨化症。 这种怪病的患者,肌肉、韧带会突然间发生骨化,形成第二副“骨架”。 并且,会把原来的骨架紧紧“锁”住。 逐渐恶化,最后,使人丧失行动能力。 病人发病的整个过程,和珊瑚的形成,极其相似: 珊瑚体内的珊瑚虫,分泌出大量的石灰质。不断向上生长,并进行分裂。 最后再把骨骼留下,便形成了珊瑚。 正因如此,这种怪病的患者,也被医学界统称为——珊瑚人。 根据医学统计数字显示,目前,全球只有近600例患者。 迄今为止,全世界患上这种疾病的患者,也不过2500人。 这种病人,一般在十几岁的时候。肩关节和脊骨,就会开始钙化变形。 初期,只是影响手臂的活动。 等到二十多岁时,髋关节也开始受到波及,只能长期卧床。 脊椎侧弯变形,而且,会着随时间加剧。 再假以时日,连胸廓的扩张,都会受到限制。 不可避免地,走向呼吸衰竭。 最可怕,且最残忍的是—— 这种疾病,丝毫不影响人的智力和认知能力。 因此,患者会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悲剧。 在无尽的煎熬与痛苦中,慢慢走向死亡。 全世界的医生,对于进行性肌肉骨化症,也都感到束手无策。 因为,治疗其他疾病最有效的方法,往往就是手术。 但偏偏这种怪病,是绝对不能做手术的。 因为手术,必然会造成毛细血管出血。 而血里异常的蛋白质,就会侵蚀到体内其他健康部位。 越是手术,病人的状况便越是糟糕。 目前的医学水平,也只能通过一些药物,暂时把病人的命保下来。 想要治愈,根本没有良方。 回想起秋儿那灿烂活泼的笑脸,和百灵一般的声音,赵喆顿时觉得如鲠在喉。 怔怔看向王晨曦,低声发问道: “你的意思是,秋儿的病,就是骨化症?” 王晨曦直视赵喆的双眼,认真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 “大概是三年前,秋儿就开始发病。” “皮猴想尽了办法,一直在努力给她医治,却也还是收效甚微。” “秋儿她不可能跟我们一起泡温泉,因为她的后背和四肢,也已经出现骨化变形。” “大概是因为实在喜欢你,头脑一热,才嚷着跟来吧。” “自从生病以后,一年四季,就算是再热的天,秋儿也都是长衣长裤。” “小女孩这个时候,正是爱美的年纪,却得了这种怪病。” “大概是不想皮猴跟着揪心,所以秋儿哪怕心底里再自卑,表面上也表现得一切如常。” “但说到底......她还是绝不可能穿泳衣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波未平 赵喆听完王晨曦这一番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午餐时候,秋儿突然离席,恐怕也是病痛难忍。 听到秋儿要跟来时,皮猴那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时间,赵喆和王晨曦两人都沉默无言起来。 神色之中,同情与担忧,隐隐闪动。 就当气氛逐渐凝结之时,温泉池边,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还伴随着可心,接连不断的高声叫嚷。 赵喆和王晨曦循声看去,只见可心穿着一条花花绿绿的泳裤。 踢踏舞一样,来回蹦跳着。龇牙咧嘴,连声嚷道: “嚯嚯嚯!” “这么烫!” 可心一边不停嚷着,一边快速蹦跳着。 “噗通”一声,便翻进了下层的温泉池里。 随着水温的下降,眉头也逐渐舒展。长舒一口气,缓缓向着赵喆所在的方向挪了过来。 仰起头,面露敬佩地看向赵喆和王晨曦,疑惑问道: “我说姑奶奶,你俩在那个池子里面泡着,不嫌烫?” 王晨曦低头看了眼可心,爽朗一笑,开口回答道: “温泉这东西,水温要是不高一点儿,泡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吧。” 赵喆看着可心那红彤彤的方脸,也笑着搭腔,调侃起来: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细皮嫩肉的。” “我还以为,你不怕开水烫呢!” 说完,王晨曦和赵喆便齐声大笑起来。 可心气得眉毛直立,“唰”地站起身来。 胳膊高抬,肌肉一紧,作势就要扯过赵喆算账。 赵喆麻利地往后一撤,继续笑着,眼神却落在了可心的泳裤上。 只见可心那条泳裤,好像不大一样。 不仅比普通的泳裤,长出一截。而且,还并不服帖随身。 腰上,竟然还有两根抽绳的松紧带,系成了一个不大对称的蝴蝶结。 花花绿绿的配色,艳丽非凡。 最奇怪的是,左右还各有一个裤袋。 赵喆看得一愣,王晨曦也注意到他这泳裤的异样,蹙眉疑惑问道: “你这泳裤,刚才买的?” 话音刚落,可心便立即矮身,蹲回到温泉池里。 扭过脸去,眼神闪躲,撇嘴愤愤说道: “不是我嫌贫爱富,但这山沟里,还是不如大城市。” “泳裤码都不全,阿婆翻了半天,最后帮我拿了个这。” “说是给她大孙子新买的睡裤,先借给我应急用。” 说完,还很是尴尬地,往远离赵喆他们的方向,撤得更远了些。 赵喆和王晨曦听完,全都笑得前仰后合。正准备调侃可心,让他考虑减肥。 目光却被远处飞速靠近的远光灯,吸引而去。 只见皮猴的车,一个急刹,停在了温泉池旁。 一脸凝重地下了车,冲着赵喆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 “你们快换衣服,跟我回去。” 可心闻声,立即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皮猴却并未作答,只是摇了摇头,严肃说道: “换衣服上车,回去说。” 赵喆见状,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事情可能不妙。 看了看王晨曦,目光相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随即,纷纷起身,向着更衣室走去。快速换好衣服,坐上了车。 皮猴片刻也不耽误,一言不发,油门直踩到底,车子便在山路上疾驰而去。 回到正厅,皮猴招呼大伙围坐在茶几旁。目光环视一圈,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刚收到消息,老k一直守着的那个山洞,塌了。” 这话一出,如同一道晴天霹雳。 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神经一紧。 王晨曦眼睛倏然睁大,立即追问道: “怎么回事?” “好好的山洞,怎么会塌了?” “老k刚给你来的消息?” 赵喆也按捺着紧张的情绪,目光注视这皮猴,等待他的回复。 只见皮猴咽下一口唾沫,摇了摇头,似有犹豫地回答道: “不是......是阿惹。” “之前,我们就一直不放心老k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所以就让阿惹跟着他一起。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结果,刚才阿惹就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也没说太详细。” “只说是洞塌了,老k他......” “......也给埋进去了。” 王晨曦和可心听完这话,眉头骤然一紧,纷纷陷入沉默。 赵喆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刚刚稍有松弛的神经,霎时间再度紧绷。 捏了捏眉心,稍稍平复下情绪,开口问道: “狗子岭那边,除了阿惹和老k,我们还有其他的人手吗?” “或者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关系,现在能赶过去救援?” 皮蛋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无奈道: “前些日子,我也去看过狗子岭那山洞。因为是天然形成的,再加上位置偏僻。” “虽然附近有村寨,但基本上也不会有其他人经过。” “所以,就只留了他们两个......”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也顿时明白——在当地找救援,怕是没指望了。 掩人耳目还来不及,哪里可能跑去村寨里求助? 老k的状况,怕是不容乐观。 目前,要想救人,唯一行得通的办法,恐怕也就只剩一个了。 赵喆思虑片刻,抬头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从我们这,到狗子岭,需要多久?” 皮猴看了看赵喆,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毫不迟疑,果断回答道: “三个小时。” 赵喆转头看了看王晨曦和可心,只见二人也已然心领神会。 王晨曦随即起身,利落开口: “皮猴,你现在就把装备全都装车。” “大家收拾一下,半小时后出发。” 皮猴听完立即点头答应,飞快从隔壁的厢房里,拿来四套不同尺码的作训服。 自己拎起一套,便快步向左侧的长廊跑去。 毋庸置疑,必定是去拿装备,准备装车。 赵喆他们也立即都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衣服,快步出门。 只见皮猴已经准备完毕,车门大敞。正倚靠在车头,默默抽着烟。 赵喆他们刚准备上车,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安锁 大伙回头,只见秋儿踉踉跄跄地从高脚楼上,跑了下来。 或许是由于刚在温泉那边哭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稍微有些红肿。 磕磕绊绊,一头便扎进了皮猴的怀里。 死死环住皮猴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半撒娇的语气,喃喃开口说道: “哥,刚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耍脾气。” “你别难过,对不起......” “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缓缓抬起头,定睛望着皮猴。 微微噘起樱桃小嘴,乌黑的睫毛连连忽闪着。 皮猴低头,见她这怜人的模样,忍俊不禁。 伸出手来,将秋儿搂在怀里。 下巴轻轻搭在她的头顶,神色坚定,开口说道: “傻丫头,记着。跟你哥,永远不用道歉。” “乖乖在家等着,哥最多一个星期就回。” “到时候,多给哥做点沙糕。可有日子没吃了!” 听了皮猴这话,秋儿倒是瞬间恢复了轻快活泼的神色。 笑靥如花,连连点头答应。 随即,突然将袖口向上拉了拉。 将左右两只手腕上戴着的绳编手链,摘了下来。 那对手链由七彩绳编制而成,每一条都串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镶白玉祥云锁。 只见秋儿将其中一条,稍稍松了松,套在了皮猴的手腕上。 轻轻咬了咬嘴唇,颇为认真地,开口说道: “哥,第一次见你走得这么急。” “我的平安锁,先借给你用用。” 皮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眉头轻轻颤动,眼睛里似乎有些发红。 旋即,便摸着秋儿的头,郑重其事地答应道: “傻丫头,尽管放心!回来哥就还给你!” 听了这话,秋儿心满意足地眯眼笑了起来。 紧接着,转身便向赵喆走了过来。 伸出柔软而白皙的小手,似有些怯生生地拉过赵喆手臂。 将另一条手链,飞快套牢。 那精致的小脸上,瞬间泛起一阵红晕。 缓缓抬头,望着赵喆,哝哝忐忑开口说道: “赵喆哥哥,这另外一条,给你......” “我知道,你是大城市里来的,可别瞧不起它。” “我的平安锁,可灵呢......” 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立马撒开了赵喆的手,溜到王晨曦身侧。 脊背挺直,下巴微扬。 目光扫过赵喆他们三人,很是神气威风地高声说道: “你们三个大男人,可要照顾好晨曦姐。她要是受了伤,我可饶不了你们!” 这话一出,大伙看着她这义正言辞的小样,不由都会心笑了起来。 纷纷点头,连声应着。 王晨曦也低头看向秋儿,满眼宠溺,柔声开口: “安心。等回来了,我带你去深圳看大海。” 秋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头顶高悬的明月。正色说道: “快出发吧,早去,早回。” 大伙随即,麻利上车。皮猴一脚大油,车子便飞驰而去。 赵喆透过车窗,只见秋儿娇小的身影,在那偌大的高脚楼前,驻足目送。 两只纤细的手臂,大概是由于病痛的原因,只能轻轻抬起,缓缓挥舞。 车子行驶的极快。 转瞬间,秋儿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视野中。 赵喆这才将身子坐正,收敛心神。 突然,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在沉寂的车内,显得十分响亮。 皮猴听见这“咕咕”的声音,哈哈一笑,连忙开口叫道: “可心!” “后排椅子上,有个蓝色大帆布袋。里面我带了吃的,赶紧给大伙分一分。” 可心一听这话,也是眼神一亮,精神抖擞。 扭头往身旁一看,便看见了那鼓鼓囊囊的袋子。 动作麻利地把袋子打开,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哎?行啊你!” “这艾叶糍粑,卷饼,还有熏鸡啊。” “这啥?烤排骨!” “不错不错,大圣你这事儿干的漂亮,值得表扬!” 只听可心一边连连称赞着,一边将那熏鸡“咔吧”一声掰了开来。 毫不犹豫,直接将一只鸡腿举了起来,递到王晨曦面前。 王晨曦先是一惊,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说道: “我不怎么饿,你们吃吧。” 赵喆一听这话,眼疾手快。 抬手便把那鸡腿给拿了过去,果断咬了一大口。 味道倒是真不错,汁水丰盈,滋味十足。 可心被赵喆这势如闪电的反应,吓了一跳,喃喃嘀咕道: “嘿,手够快的。” 嘴上说着,手却立即将另一只鸡腿扯了下来,叼在嘴里。 顺手拿了一个卷饼,扔到了副驾驶的座椅上。支吾不清地说道: “大圣......给你吃饼!” 只见皮猴用余光扫了眼,那包在塑料袋里的卷饼。 阴阳怪调,开口说道: “好家伙!老话说是,吃水还不忘打井人呢。” “你吃鸡腿,就给我扔个饼?” “卸磨杀驴,都不是你这么个杀法。” 嘴上说着,右手却还是拿过那饼。用牙扯开袋子,大口吃了起来。 三五口,就进了肚。 抬起手背,擦了擦嘴。便继续双手紧握方向盘,专心开起车来。 赵喆一边吃着烧鸡,一边瞄了眼导航上显示的地图。 转头看着窗外那成片的山峦,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咱们这商务车,恐怕进不了你说的狗子岭吧?” 皮猴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立即答道: “那是肯定到不了。别说是商务了,就是越野也不行。” “狗子岭那边,基本就是盘山的土坡路。尤其是进了腹地以后,路都没有车轴宽。” “不过,咱们沿着公路,可以一直开到大菉镇。” “我已经联系了镇上的兄弟,给准备了一辆干农活用的板车。” “在大菉镇下了高速,咱们就换板车进山。估计,半个多小时,足够了。” 可心一听这话,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止。 将嘴里的烤排骨,“咕咚”咽下,连忙发问道: “你是说板车?!” “难不成,还得人拉?!” 皮猴翻了个白眼,回答道: “我看你脑袋是让板车轧了!是牛拉的那种!” “你要是想搭把手,我们也不介意!” 可心听完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舔了舔嘴唇,继续吃了起来,嘴里却嘀嘀咕咕地埋怨道: “牛车还行,但也太原始了......” “你怎么没让他搞个拖拉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莽黄(周末加更) 赵喆听了这话,倒是接过话来,开口回答道: “牛车原始,但是在狗子岭那片却更常见。不显眼,所以更安全。” “深夜进山,旁边又是村寨,本来就容易引人注意。” “你弄一辆拖拉机,非得把全村都突突醒了不可。” 可心听了这话,思索片刻,倒是连连点起头来。认可道: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说着,突然眼神一转,看着皮猴的后脑勺,开口问道: “装备都齐了?” 皮猴一边飞速疾驰,一边回答道: “轻便随身的,都在车上了。但是炸药都在老k那边,情况就不太好说。”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刚跟镇上的兄弟交代过了。” “不惜成本,尽量帮咱们倒腾一点儿货过来,哪怕是土火药也行。” “万一老k那边连人带炸药,全都捞不上来了。” “咱们好歹,也算是有个nb。” 大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点儿数。 看着窗外夜幕下,绵延的墨色山峦,各自沉默。 皮猴敏锐地察觉到,车内沉闷的气氛。随即,打开车载音响,放起了歌来。 虽然都是些老歌,却都十分经典。节奏也大多欢快,听起来倒丝毫不觉得嘈杂。 皮猴将车窗轻轻降下一截,留出一条略窄的缝隙。 清爽的夜风,立即涌入车内,从耳鬓掠过。 一瞬间,倒是觉得惬意舒适了不少。 方才,那沉闷凝固的气氛,仿佛也随风而去。 空旷的高速公路上,除了偶尔擦肩而过的重型货车。 基本上,很少能见到私家轿车的身影。 三个小时的路程,竟也不觉得漫长。 车子稍稍减速,便向着“大菉镇”高速出口指示牌的方向驶去。 临近午夜,镇子上已经灯火寥寥。 镇政府附近的马路边,零零星星还有几家粉面馆,或是大排档,尚未打烊。 皮猴将车速彻底降了下来,继续向着小镇西边开去。 镇子的面积不大,不一会儿,便已经驶离了柏油路面。 车子沿着一条不大平整的土路,穿过一道敞开的铁栅门,开进了一个汽修厂模样的小院里。 只见院内空空荡荡,右侧并排整齐停放着七八辆,锈迹斑驳的老旧自行车。 有的车把变形,有的轮胎破裂。 还有一辆,车座都已经掉了下来。 院子的左侧围栏边,一间蓝色铁皮小屋,窗子内正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墙体上,用白色的喷漆,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大力修车”。 皮猴将车子停稳熄火,大伙纷纷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只听这院子里,不知从哪里,时不时地传来“叮叮”的金属撞击声音。 声音不算清脆响亮,而且断断续续,并无节律。 空气之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臭味。 皮猴冲着那蓝色铁皮小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只见一个又黑又壮,五五分身材的矮个男子,从那小屋内快步走了出来。 胡茬浓密,两道极粗的一字横眉,几乎连成一体。 脖子极短,在那翻领褂子的加持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肩上还搭着一条污渍斑驳的长毛巾,俨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墨蓝色的麻布褂子,袖口挽起一截。 前襟的位置,散布着好几块黑亮的油污。 灰黑色的束脚裤,也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牛皮凉拖,宽大厚实的脚板,仿佛两块全麦赛百味。 眉宇之间,不乏质朴。 乍一看上去,颇有几分武大郎的味道。 那男子伸出布满老茧的手,直接跟皮猴来了个拥抱。 紧接着,还用力地拍了拍皮厚的后背,“咚咚”作响。 那声音响亮浑厚,直听得赵喆,都觉得脊背上隐隐作痛。 撒开皮猴,那男子一脸真诚。用带着方言味道的普通话,笑着说道: “大圣开车,就是快啊!” 旋即,目光逐一扫过赵喆他们。瞥见王晨曦时,眼神明显一怔。 身子站直,微微挺胸,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各位是大圣的朋友,我也是。” “我的名字不好读写,不漂亮。你们叫我大力就好。” 说着,便再次伸出那沟壑纵横的右手来,逐一跟赵喆和可心握了握手。 大力走到王晨曦面前时,神色却稍有迟疑。 飞快拉下肩头的毛巾,用力擦了擦手。还在裤子上,使劲抹了两把。 这才重新将手伸了过去,笑着开口道: “你好,漂亮!” 王晨曦低头看了看他,终究却还是没有伸过手去。 而是十分友好地笑了笑,礼貌抱拳拱手。 大力见状,倒也是反应迅速。 把手往回一收,目光真挚,正色抱起拳来。 皮猴眼看大力,这招呼也已经打了一圈。立即拍了拍他,开口问道: “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话一出,大力将毛巾重新甩回肩上。向着那铁皮屋侧后方,铿锵而去。 不一会儿,大力的身影便重新从黑暗之中,冒了出来。 “叮叮”的响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赵喆这才看见,大力手上,牵着一头健硕非常的老黄牛。 而那牛脖子上,正挂着一只比拳头还大的铁铃铛。 那声响,也正是来源于此。 那头老黄牛,被大力牵着鼻环,缓缓向赵喆他们走来。 鼻孔时不时大张,喷出热气。 那粗壮的尾巴,也颇有节律地左右甩动,驱赶着屁股后面的苍蝇。 身后拉着一辆木制的大板车,成色稍显破旧,但车身倒很完整。 看样子,承重能力,应该是不成问题。 皮猴看着那牛车,眉头突然一挑,疑惑问道: “就这个?” 大力一听,脑袋顿时一歪。厚厚的嘴唇,飞快抖动,大声答道: “咧个咋?” “你看它不起啊?” “莽黄可是我们镇里头,最肯干的!我说破了嘴,才借来的啊。” “拉你们几个,绝对没有问题。明天下午我还要给还回去咧!” 说着,还很不乐意地转过头去。拍了拍那老黄牛的脑门,低声说道: “莽黄,不当真,不当真!他不识货。” 皮猴一听他这话,眉毛都拧成了麻花。立即开口,高声问道: “我是问你!我要的火药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爱莫能助 这话一出,气氛骤然凝滞。 大力也恍然回过神来,下巴掉着,看向皮猴。歉意满怀,开口说道: “噢!这事情差点忘说。” “大圣,这个我真的帮不到你。” “太急了,但我也把所有能问的朋友,全部问过了。大家现在手里,都是一点点也没有。” 大伙一听这话,神色不禁严峻起来。 赵喆看着大力,继续问道: “整个镇上,就连一点儿也找不出来?” “是不是你人脉关系不够广,或者是出的价不够高?” 大力被赵喆这样一问,倒是有几分不乐意起来。 一字横眉一抖,中气十足,立即反驳道: “不可能!” “不吹牛,全镇子,也没哪个比我大力朋友广!” “价格,我也是几倍的开!” “不是我没办好事情,是现在的情况不好。”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纷纷觉得事情古怪。 看大力的神色,基本可以排除他偷懒怠工的可能。 但这整个大菉镇,怎么可能连个炸药渣子都翻不出来? 正在赵喆纳闷的时候,大力突然再次开口,憨声道: “说嘛,也怪。” “有几个碎嘴的,说是今天蒙蒙亮,就有两个人找上门。” “金条换火药,眼都不眨呢。” 赵喆一听这话,眼神一亮,随即追问: “那他们有说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 只见大力摇了摇头,撇嘴回答道: “没有。天蒙蒙亮,也看不清爽。” “说是两个大块头,脸蛋麻麻黑。和你们一样,穿得好,讲普通话。”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目光瞄着站在一旁的可心。 可心被他这么一打量,倒是很不自在,扭过头去,嘀咕起来: “看我干啥,我又不黑。” 赵喆一边思索着大力所说的话,一边暗自分析: 能舍得拿金条换土火药的人,要么就是脑子让门弓抽了。 要么,就是这火药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按照大力所描述的,那两个家伙,必定也不是本地人。 跑到这偏远乡镇来,大肆搜罗炸药。 背后的目的,恐怕,也是大镜子当供盘——明摆着。 现在看来,大菉镇里之前所有的土火药。 必定就是被那两个家伙,给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估计这会儿,人早已经带着炸药进山了。 想到这,赵喆心里,不禁隐隐升腾起焦急的情绪。 虽然并不能确定,那换火药的两个家伙,是不是陈二虻他们的人。 但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目的地,恐怕是离不了这狗子岭的深山。 就地取材,山脚下淘换炸药。 安全又省事,一举两得。 赵喆看了看皮猴和王晨曦,开口说道: “估计他说的那俩人,现在早都已经进了深山。” “我们就算没有炸药,也要加快速度了。” “如果那两个,真是陈二虻的人。” “恐怕等我们赶到地方,他们棺都已经开了。” 听完这话,皮蛋和王晨曦纷纷点头赞成。 大伙立即围到车旁,背上各自的装备包。 只见车上,还剩下一只黑色的大号手拎包,还有四根登山杖。 皮猴麻利地一把抄起,带头坐上了板车。 大力眼看着赵喆他们都已坐稳,撸了撸袖子,吆喝一声: “莽黄!走啰!” 紧接着,牵起鼻环,在莽黄的肩头一拍。便缓缓地,像院外走去。 沿着门口的小路,继续向西。 土路两侧的树林,愈发高大茂盛。 月光从枝杈的缝隙洒下,路面之上,阴影斑驳。 每当夜风吹过,头顶的树叶,便会发出“唦唦”的声响。 混着莽黄的铃铛声,倒是别有一番悦耳动听。 绕过一道弯,便开始明显感觉到路面上升的坡度。 赵喆环视四周,静谧的丛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石缝之中,偶尔会生出几株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在月光的映照下,异常皎洁,宛若天麓白雪。 向上的坡度,并不算陡。但砂砾碎石,遍布脚下。 不难看出,大力对这段山路了熟于心。 但牵着莽黄,向前行进的步伐,依旧十分谨慎。 虽然山路崎岖难行,可板车却始终保持平稳,如履平地。 赵喆看着莽黄那宽厚的脊梁,和不停抖动的耳朵,心里暗道——还真是一头好牛。 约摸着走了半个小时,大力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轻轻拍了拍莽黄的额头,示意它到此为止。 赵喆看了看四周,只见大伙应该是在接近半山腰的位置上。 再向前,便已经没有了成形的路。 只能依靠双腿,自行向上攀登。 大力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山坡,目光扫视着车上的人。神色严肃,开口说道: “我和莽黄,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再往上,走不到了。” 说着,双手十指交叉,用力交握,抵在额前。 闭上双眼,喃喃重复道: “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紧接着,便走到板车旁,伸出手来。扶稳车子,让大伙下车。 思虑片刻,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我等你们,早回。” 说完,便牵起莽黄,小心翼翼地调头。 顺着来路,向山下走了回去。 皮猴将登山杖分给大伙,掏出指南针确认好方位。 随即,将那黑色的大号手拎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大敞开来。 只见那包里,躺着五把手枪,还有弹夹。 赵喆打眼一看,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枪,正是上次下斗的那一批。 精致小巧,线条流畅。 锥形枪管,一体式的铝制握把。 一瞬间,赵喆恍惚之中,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初见王晨曦时的惊艳,还有那方坑口的争端。 老方的斗鸡眼,老赵的沙滩裤。 一切,都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而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赵喆紧握着那手枪,思绪繁复。 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辆无法停歇的列车,在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轨道上飞速疾驰。 车窗之外,大雾四起,难辨东西。 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也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 更不知道,在终点等候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但赵喆唯一确定的是,只有继续走下去,才会有冲出迷雾的可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袍树(周末加更) 赵喆他们默默跟着皮猴,继续向山上爬去。 越是向上,脚下的碎石就越多。稍有不小心,便会滚动滑落。 爬到后来,一行人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能保持重心。 可心一边爬着,一边看着皮猴的屁股,开口问道: “我说,咱们还得爬多远啊?” 皮猴头也不回,继续向上攀登。干脆利落地,回复了一句: “快了,最多十分钟。”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棵十分特别的大树。 来时这一路,目之所及,基本上都是些不知名的杂树和松树。 而此时,就在赵喆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株直径近三米的的粗壮大树。 那大树极高,亭亭如盖。 树干之上,偶有几处不同面积的树皮掉落。 周身因树皮脱落而露出树干的地方,全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赵喆定睛仔细观察,只见那暴露在外的黄色树干上,竟还生着一道道丝状的细密纹路。 乍一看去,仿佛那脱落的树皮之下,塞满了金丝线团。 其余人也纷纷注意到这别致的大树,可心更是好奇得紧。 “咦”了一声,便继续手脚并用。使着登山杖,爬到那树旁。 绕着圈,举着手电,仔细打量起来。 赵喆他们见状,也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越能闻到一股类似于檀木的清香。 赵喆顺着树干向上望去,只见这大树的高度怕是十米都不止。 枝繁叶茂,气势恢宏。 在周围的树木衬托下,宛如一棵乱入的巨无霸。 头顶的枝杈上,似乎还生着些荔枝一样的红色果子。 个头饱满,颜色鲜亮。成团簇状,看起来很是美味。 可心环视完这树干,也仰起头,望见了枝头那些诱人的果子。 稍显惊喜,开口问道: “这荔枝树,长得怎么跟深圳的不一样啊?” “你们看这长的,也太大了,都得成精了吧?” 赵喆和皮猴听了这话,倒是异口同声,回了一句: “这不是荔枝树。” 两人也被这默契的回应,惊了一跳。 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赵喆便继续开口,解释说道: “这是万年木,也叫龙袍树。还有个土名,叫山荔枝。” “它的果子,和荔枝只是形似而已。实际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万年木的果子,能入药。” “据说现在只有这十万大山里,才有可能看得到野生的万年木。” “不过这么大一棵,实在是难得罕见。” 可心听了这话,看向这大树的眼神,似乎都敬重三分。 沉默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开口问道: “你说,它叫龙袍树?那能不能是这地底下......” 大伙听了这话,看着可心那激动难平的神色,倒是笑了起来。 赵喆摇了摇头,伸手指向那裸露的金丝纹路树干,回答道: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树干的纹理,神似龙袍。” “而且,这种木材可以用来提取染料。” “直到现在,也还有不少高档服饰,用它的提取液来染色。” “你这想法跑偏的,可有点严重。硬是把人家尚衣局,安排去守皇陵了。” 皮猴听到这,也突然开口,插嘴调侃道: “看不出来啊。你个憨子长得丑,想得可是真美啊!” 王晨曦听完,眼里倒也掩着几分笑意。 随即,正色开口打断: “我们不要这耽搁太久,正事要紧。” 皮猴听了这话,一边点头,一边抬头望着头顶纵横交错的树枝,说道: “按说到了这儿,就应该要改变方向了。” “阿惹说,他在这龙袍树上做了方向指引的标记。” “因为怕外人发现,所以没在树干上刻画。” “他说他在杈子上绑了红绳,顺着红绳的方向,就能找到山洞。” 听皮猴这么一说,大家伙纷纷抬起头来,在那层叠的枝杈里找了起来。 可脖子都快断了,也没看见什么红绳的影子。 赵喆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你之前不是也去过那山洞,大概的方位不记得了?” 皮猴稍显为难的挠了挠头,开口说道: “我之前确实去过,但是那是在晌午的时候。” “而且当时,我和阿惹还有老k,是从镇西边的草稞子里,一路蹚上来的。” “跟咱们今天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当时,根本就没见到这树。” “是后来,阿惹在这山坡上守了几天,才又打电话跟我说的。” “如果坐牛车上山,一直往上,就能看见一大棵龙袍树。他在树杈上,绑了记号。” “这十万大山的地形,本来就异常复杂。” “如果是白天,还好说。现在这黑漆漆的,实在是不好分辨。” 赵喆听完这话,倒也能够理解。 然而,绕着树转了不下十圈,也依旧毫无收获。 可心率先焦躁起来,将登山杖往地上一撂,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 掰了掰脖子,挑了挑眉,嘴里说道: “也别急,我爬上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得清楚点儿。” 说完,活动着腕关节,便准备沿着树干,向上爬去。 这龙袍树虽高,而且异常粗壮。 但由于表面的树干粗糙,且呈斑块状脱落。 可心爬起来,倒也算顺手。不一会,就骑在了最低处的树杈上。 只见他转头环顾一圈,并没有看见皮猴所说的红绳。 回手摘了几个果子,揣在口袋里,便准备继续向高处爬去。 赵喆看着可心向上攀爬的身影,隐隐担忧。 侧过头,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阿惹该不会,把记号给绑到树顶了吧?” 一听这话,皮猴和王晨曦倒是神色一怔。 皮猴缓缓转过头来,咽了一口唾沫。稍有几分心虚地,低声答道: “应该不能吧......” “他这人行事,向来比较谨小慎微。按照他的性格,虽说不会绑在特别显眼的位置。” “可也不至于......给绑到最顶上去吧。” “那别说别人了,咱们自己人也看不着啊!” 皮猴嘴上虽然替阿惹开解着,可眼神之中却也闪过了一丝怀疑。 王晨曦抬头看着越爬越高的可心,眉头轻蹙,语气冷冷说道: “要真是这样,阿惹这人,以后就别用了。”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突然传来可心一声大骂: “卧槽!”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若心 听见可心这叫骂声,赵喆他们神经一紧,立即仰头看去。 赵喆关切开口,高声问道: “怎么了?” 然而可心却并未作答,反倒低声继续骂骂咧咧。 目光望去,只见可心正骑在离地近四米的一处大树杈上。轻轻俯身,向树梢方向伸出手去。 看样子,仿佛在努力够着什么。 下一秒,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噗通”一声,砸落在地,连连滚动着。 赵喆定睛一看,头皮却倏然发麻。 地面上那骨碌着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从勃颈处,不规则地断裂。 并不像是被砍断,反倒像是被蛮力撕扯下来。 根据目测,大体上还算比较新鲜。 整颗头颅上的皮肤都不知所踪,露出头骨和深红色的肌肉组织。 不停散发出阵阵腐臭,令人作呕。 那尸首的耳朵,也不翼而飞。颅骨左右两侧,只剩两个黑色的圆洞。 眼球组织虽然还在,但上面早已爬满了蛆虫。此时此刻,正活力十足,快速蠕动着。 大伙定定看向那颗人头,反胃的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情愫,也骤然升起。 可心此时,也已经爬了下来。一边擦着手,一边皱眉走上前来。 长呼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看见你说的红绳了,就在咱们十点钟方向。” “但是这人头,就卡在那树杈边上。” “周围那一片树枝上,都有血。” 可心这一番话,听得大伙心头一紧,疑惑万分。 好端端的一棵树上,竟然挂着颗人头。而且不偏不倚,就在那阿惹的记号边上。 赵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拍了拍皮猴,低声问道: “你看看,这头......” “是不是阿惹的?” 皮猴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脑袋。神色极其凝重,无法给出回答。 那人头,虽说还算完整。 但就凭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就算拿仪器来做人脸识别,恐怕都认不出来。 就在这气氛压抑的沉默时刻,王晨曦突然幽幽开口。 低声却清晰地,说出三个字来: “打电话。” 皮猴立即掏出手机来,拨通了阿惹的电话。 下一秒,清晰而响亮的手机铃声,便在这山坡上,回荡开来。 赵喆他们,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开始搜寻起这声源的方位。 只见这龙袍树背后,不足百米的草丛里。 荧荧的蓝色光亮,正在孤零零地亮着。 赵喆和皮猴,二话不说,立即冲着那光亮冲去。 王晨曦和可心,也立即快步跟上。 扒开那草丛,眼前的场景。 触目惊心。 就在离手机一米远的距离,小半个阿惹,静静地躺在地上。 半个破破烂烂的身子,一条髌骨外露的腿。 鲜血将身上的衣服,彻底浸透。 地面上也已然形成了一块血泊,碎石砂砾,都被染成了浓烈的红色。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肠子和内脏,摊了一地。 脚上的鞋子,也早已不翼而飞。 根根惨白的肋骨,已经严重变形。如同枝杈一样,张牙舞爪,清晰可见。 周围零星散落着小块状的碎肉屑,惨不忍睹。 看着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觉得如鲠在喉。 眼前这残缺的尸体,显然就是阿惹。 赵喆他们唯一的接应,如今就这样曝尸荒野。 霎时间,一种几近崩溃烦躁的情绪,汹涌袭来。 老k被埋在山洞里,生死未卜。 现在连塌方的现场都还没找到,阿惹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王晨曦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机。 只见屏幕已经碎裂,触摸屏彻底失灵。 铃声还未响完,彩色花屏一闪,便彻底黑了屏。 可心捏着眉心,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他不是之前刚给你打过电话吗?” 皮猴表情痛苦,思绪繁重,点了点头。 拉着大伙离开那草丛,走回树旁,回答道: “晚上我刚把秋儿送回家,就接到了阿惹的电话。” “算下来,也就是四个多小时前的事情。” 可心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继续发问道: “就你们这山里,还有变态杀人狂?” “就这碎尸的水平,大案纪实里,我都没见过。” 赵喆听了可心这话,摆了摆手,立即打断道: “不对,阿惹他根本就不是被碎尸。” 说着,从王晨曦手里拿过那已经报废的手机。 指着屏幕上,那中心爆裂状的裂痕,开口说道: “这屏幕的裂痕,就是证据。” “这裂纹的中心点,已经严重凹陷。” “不出意外,应该是被尖牙咬裂的。” “而且,刚才我仔细看过阿惹的尸体,没有任何刀伤的痕迹。” “如果是人为碎尸,肯定是用刀斧,伤口规整。” “不可能像他这样,碎肉横飞。” “最重要的是,你们见过哪个杀人犯,碎尸之后。还会费劲爬上四五米高的树杈,把人头摆在上面?” 赵喆说着,环视周围的树丛。舔了舔嘴唇,正色继续开口道: “这山里,怕是有豹子。” 这话一出,大伙倒是骤然精神一振,疑惑得解。 皮猴也猛地一拍脑袋,立即开口补充道: “对了!” “来之前倒是听大力他们说过,这两年,镇里已经丢了好几头牛了。” “而且,上个月的时候,还有人说。夜里上山,看见过云豹!” 最后这两个字,倒是让赵喆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推断。 如果这山上真的有云豹,那么阿惹的惨死,就也不算是离奇的事情了。 云豹虽说与金钱豹同为猫科生物,但是知名度却明显更低。 长期生活在密林的树冠层,观察和追踪起来的难度,不言而喻。 因此,也就成为人类了解最少、行踪最为神秘的猫科动物之一。 成年云豹体长只有一米左右,体重也不过二十公斤出头。 从体格上,勉勉强强能够算得上中型猛兽。 虽然体型不大,但却凶猛异常。 四厘米长的犬齿,对于它的头骨大小来说,已然很是可怖。 下颌更是能够轻松张开到一百度以上,远超狮子和老虎。 现在看来,阿惹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东西给盯上了。 那云豹不仅把阿惹给大卸八块,更是把脑壳给叼到了树上,细细品味。 想到这,赵喆不禁汗毛倒竖。 也不知道,这云豹,现在身在何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祸不单行 不过按照云豹的体型,半个阿惹,恐怕也足够把它撑得够呛。 现在,十有八九趴在深处的树杈,静静消化。 赵喆重新看了看地上的那颗人头,果断掏出折叠铲。 拉着可心和皮猴一起,飞快挖了个坑。把阿惹的头,给埋了起来。 暗道一句:“走好。” 随即,抬眼望向十点钟方向的树丛。开口招呼了一声: “咱们走吧。” “阿惹已经没了,但好在记号找到了。老k没准儿还能有救。” 说完,便撑着登山杖,向着十点钟方向的树丛深处走去。 一路向前,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树丛开始变得稀疏,地面上开始出现大块的巨石。 一股荒凉之感,骤然袭来。 皮猴突然望着前方,惊呼一声: “我靠!” 转眼间,便已经快步向前冲去。 赵喆他们跟上前去,只见一个面积宏大的圆坑,赫然出现在这山崖上。 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巨型飞行物,生生砸出来的一样。 那坑内尽是石块,与坑边大块状的山岩不同。 那圆坑之内的石块,全都比较细碎,而且还有一些已呈粉末状。 皮猴快步走下那圆坑之内,环视四周。 焦急地来回踱步,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不一会,只见他将登山杖和铲子一扔。直接用手,开始扒拉起坑底的碎石。 三两下,便被他扒开了一大片。 只见那碎石之下,露出了一大片藏蓝色。 赵喆他们立即快步走了过去,凑近一看,心里猛然“咯噔”一声。 那是一顶,已被压扁的帐篷。 就连钢架,都已经弯曲断裂,埋在那大坑之中。 赵喆看着那报废的帐篷,环视着眼前这巨型的坑地。 头痛欲裂,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叹了口气,苦笑两声。看着蹲在不远处的皮猴,开口说道: “行啊!咱们这可真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倒霉加倒霉。” “怪不得阿惹没跟你细说。” “山洞塌了,是不假。” “可看这样,八成是老k自己在下面点了炸药,给轰塌的!” 只见皮猴双手狠狠搓着脸,噤起鼻子,狠狠咬了咬牙。 起身冲着那帐篷布,猛踹两脚。怒发冲冠,破口大骂: “狗日的!” “当初让他在这守着,我脑袋纯属是让驴踢了!” “王八蛋,不想活了倒是给老子死远点!一炮把咱们的洞炸了,这算什么事儿!” “当初探路的时候,我还纳闷。这冲锋枪从来不离手的人,怎么空着手就来了。” “合着是跑这儿寻死来了!” 皮猴骂完,激愤难平,仰天咆哮一声。 努力平复情绪,看向赵喆和王晨曦,开口说道: “墓室的入口,就在咱们脚下。” “但看现在这情况,应该是彻底给炸毁了。” 赵喆看了看脚下结结实实的碎石堆,要想挖开,是绝对不可能了。 而且,看这圆坑的尺寸。老k这一炮,怕是没少加料。 现在地下墓室内的结构,有没有被毁,都很难说。 只见王晨曦也是面色凝重,直勾勾地看着那帐篷布,沉默良久。 转身爬到坑外,环视张望起来。 赵喆看着她那专注了望的样子,也站起身来。凑上前去,轻声开口问道: “现在,打算怎么办?” 只见王晨曦眉头轻蹙,眼神坚毅,冷静开口说道: “起初那个洞口,是直连上层墓室的左耳室。” “如果是墓中墓,就算是这上层的构造毁了,下面的墓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且,就算是这耳室塌了,我们也总有别的方法进去。” 赵喆看着她这坚定的神色,稍加思索,继续问道: “你的意思是,另打盗洞?” 王晨曦用力地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黑色皮面的本子。 翻开其中一页,递到赵喆面前。 那是一幅手绘的古墓平面简图,典型的双耳室结构。 主墓室以两条狭长的甬道,与左右耳室相连。 王晨曦指着那图,开口说道: “我们脚下的洞,直通左耳室。” “虽然现在这条路行不通了,但好在能够根据这平面图,推测出这墓室的大概方位。” “另打盗洞,从甬道进墓,也不是不可以。” 赵喆听完这话,看着那本子上的平面图,瞄了眼附近地表的山岩。 微微蹙眉,开口说道: “但你看这附近的山体,大多是砂石和大块山岩结构。” “光凭我们这几把折叠铲,打盗洞,恐怕有些困难。” “而且,虽然有这墓室的平面图。可是我们没法去确定,地下墓室对应的具体方位。” “另打盗洞,究竟从哪下铲子,还是个问题。” 王晨曦听着赵喆的分析,轻叹一口气。显然,也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赵喆一边思索,一边绕着那坑边,开始打量起这山脉的地势。 从前,倒是听老爷子说起过—— 倒斗这行里,有一种人,堪称透视眼。 单凭山岭的形状,植被的走势,就能大体推断出地下墓室的规格和形状。 老爷子年轻时,就曾见过那么一位老先生。 峻岭深山,杂草丛生。 那老先生背着手,四下踱步,扫视一圈。 拿起纸笔,便将地下的墓室构造,给画了出来。 一开始,队伍里的人还将信将疑。心说:这可别是个老骗子。 结果,等到打了盗洞,下了斗。 这才发现,那墓室的结构,和那老先生的画,是一模一样! 老爷子倒了几十年的斗,这样的能人,也就只亲眼见过这么一位。 这绝技的玄妙,外人也不得而知。 赵喆看着眼前这荒山野岭,心里暗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神通本领。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王晨曦却突然开口,惊声叫道: “你们听!” 赵喆他们精神一震,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几人几乎同时怔住,眼睛倏然睁大。 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连串的枪响,由远及近而来! 循声望去,只见几处光斑,正在树丛中飞快移动着。 赵喆他们四人,目光交汇。 随即,纷纷快速向那圆坑旁的杂草丛中跑去。 四人矮身蹲在那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移动的光点。 终于,一个戴着头灯,持枪奔跑的人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恶战! 只见那人戴着头灯,飞奔疾驰。 时不时回手,冲着那树林和草丛的方向,放上一枪。 身材高大,步履稳健,开枪的动作更是干脆利落。 “陈默?” 赵喆看着那身影,眉头一紧,喃喃低声道。 王晨曦也是眼神一亮,轻轻点了点头。压低嗓音,悄声说道: “先别出声,看看怎么回事。” 皮猴和可心也纷纷蹲得更低了些,麻利熄掉手电。 神经高度紧绷,定睛看着陈默的方向。 只见陈默身后的树丛之中,接连不断,又跑出五个戴着头灯的人影。 三高两矮,个头和体型,参差不齐。 一直跑到距离这圆坑不远处的空旷空地上,才停下脚步。 全神戒备地纷纷抬枪,瞄着他们来时的树丛方向。 赵喆一一扫过面前的人影,心跳猛然开始加速。 目光凌厉、面色铁青的陈二虻。手持冲锋枪,杀气逼人。 身旁的秦淮,一张原本俊朗的脸上,已然挂了彩。 那副堪称招牌的金丝眼镜,也不知所踪。 右侧的眉骨上,一道狭长而醒目的伤口。从眉头上方,斜向下延伸,直至颧骨。 看样子,仿佛是被利器所伤,触目惊心。 鲜血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缓缓向下蔓延流淌。 在这清冷的月色笼罩下,显得颇有几分惨烈。 此时此刻,正双脚开立,半眯着眼,端着枪口,伺机待发。 除了陈默、秦淮、陈二虻,另外三个身影,赵喆都从未曾见过。 虽然陌生,却还是看得心头一紧。 只见两个膀大腰圆,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一左一右,分立在一个身材略矮的中年男子身侧。 正当中的那男子,看上去比老赵还要略显年长。 眼窝极深,两道乌黑浓密的长寿眉,颇有些仙风道骨。 虽然目测已是年过半百,但那一头黝黑锃亮的短发,却丝毫不输年轻人。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两侧鬓角上方,竟都有一缕对称的银发。 和其余的黑发一起,掖在耳后。月光洒下,泛着冷冽的银色光芒。 恍惚之间,赵喆竟觉得,这人和臭鼬很有几分神似。 那白鬓大叔手中却并未持枪,只撑着一根,通体黝黑的鎏金龙头拐杖。 镇定自若,昂首挺胸,看向树丛深处。 赵喆看着这形象别致的中年男子,心里当下便有了结论—— 这人,必定就是皮猴他们口中所说的——周老拐! 赵喆微微侧头看向皮猴,只见他此刻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眉头紧锁,暗暗咬牙,神色之中难掩忧虑。 就在赵喆重新将目光锁定在那六人身上之时,前方树丛之中,竟传来了一声古怪的长啸。 十余个泛着荧荧绿光的圆点,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接二连三地涌现而出。 而且,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身后的可心,看得全身一个激灵。压着嗓门,悄声问道: “我靠!这么多云豹?” 赵喆听着那长啸,再看着那些瘆人的光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不是,是狼!”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暗灰色的影子,从那树丛之中一跃而出。 青眼獠牙,血盆大口。 极速如风,直奔周老拐和那两个彪形大汉的方向而去! 周老拐和那两个大汉立即闪身,撤向两旁。 那狼扑了个空,旋即压低重心,肚皮几乎快贴在了地上。 只见那狼的体格,似乎过于庞大了些。 如果不是那标志性的尖嘴立耳,还有低垂夹在两腿之间的尾巴。 赵喆他们都不禁怀疑—— 这货,是不是一头染了发的美洲狮! 只见那巨狼全身毛发竖起,血红的尖嘴大张,尖利的獠牙尽收眼底。 鼻梁之上的道道皱褶,看得人不由心生忌惮。 一边发出“呜噜噜”的低吼,一边向身后的草丛中撤去。 看样子,这家伙必定就是眼前这狼群的头狼!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秦淮大骂一声,冲着那头狼便是一个点射。 结果,却连毛都没擦到一根。直接打在了地面的山岩上,崩起碎石。 秦淮眼看着那头狼,毫发无损,安全撤回到漆黑茂密的草丛之中。 抬起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枪口重新抬起,眼神之中,尽是怒火与杀机。 看样子,随时准备着再次开枪。 看着那草丛之中的荧荧绿光,还有秦淮他们手里的枪支。 赵喆不禁深吸一口气,暗叫棘手。 虽然,眼前这一触即发的人狼大战,无论最后哪方获胜。 对于赵喆他们来说,都算是白捡便宜的好事。 可也保不齐,秦淮他们要是真红了眼,冲着这草丛里扫射。 会直接把狼群逼到赵喆他们身边,来上一场美丽邂逅。 赵喆想到这儿,后背不禁冒起冷汗,心跳也骤然加快起来。 用胳膊轻轻碰了碰王晨曦,悄声问道: “我觉得,咱们最好再往后退一退。” “我担心......” 赵喆话还没说完,王晨曦便已经抬起手来。 纤细的食指,轻轻抵在了赵喆的嘴唇上。 语气平缓,表情从容。眉梢轻挑,低声说道: “没事,就在这,不要动。” 赵喆看着她这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虽然不解,却也没再做声。 王晨曦这姑奶奶虽然脾气火爆,但做事还算是稳妥靠谱。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怕是不会带队在这狼群隔壁死守。 然而,赵喆内心却无法不去好奇,这姑奶奶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敢把这近在咫尺的狼群,视若无物。 赵喆一边疑惑,一边瞄向旁边的皮猴和可心。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人不知何时,竟也开始面色镇静如常。 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默默定睛观望。 赵喆看着这三人冷静的模样,一边说服自己平定心绪,一边却已将右手搭在了腰间的枪上。 秦淮他们六人,围作扇面。 就这样和草丛之中的狼群,遥相对峙,剑拔弩张。 气氛紧张得,几乎就要凝固,足足僵持了好几分钟。 突然,那幽暗的草丛之中,再次响起一声荡彻山谷的长啸。 七八道黑影,宛如离弦之箭,冲着那六人所在的方向疾速射出。 恶战,刹那爆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夺命弯刀 只见那七八头恶狼,都身形健硕,动作敏捷。 两只后足,蹬地有力,碎石砂砾横飞。 一瞬间,狼群便已呈包抄态势,对着那六人发起了攻击。 秦淮他们也是毫不示弱,二话不说,果断开了火。 “呯呯”的枪响,接连不断,震彻云霄。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被夜风吹拂,弥散在这山谷空气之中。 赵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空地上,激烈焦灼的混战态势。 唯独周老拐,悠然自在,拄着龙头拐,小步挪移。 其余的人,纷纷一边稳步后撤,一边飞快扣动扳机。 那两个壮汉,更是将周老拐,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俨然两道宽厚的人肉盾牌,彻底阻断了,狼群进攻周老拐的路线。 横眉立目,毫不迟疑,连连扫射。 虽说枪法并不太准,却也击伤了两三头。 秦淮更是目标明确,全心惦记着报仇。 紧咬牙关,只顾着瞄准那头狼,俨然无视其余的狼群。 无奈,那头狼虽然体型庞大,可腾挪闪躲,都敏捷至极。 秦淮一连数枪,纷纷落了空。 一番混战,狼群死伤过半。只剩头狼和另外两只,依旧毫发无损。 秦淮他们的弹药,也被消耗了不少。 陈二虻那把冲锋枪,似乎已经彻底耗尽了子弹。 手握枪身,枪头低垂,直指地面。 全然再无准备开枪的迹象。 大概是考虑到子弹有限,其余人开枪的频率,都明显放缓了不少。 从方才的激烈火拼,再次重归僵持。 双方俨然已经杀红了眼,剩余的那三只恶狼,看着同伴横七竖八的尸首,嗅着那让人窒息的血腥气味。 獠牙和牙龈,悉数外露。 狭长鼻梁上的褶皱,都更加明显了几分。 嘴里不停传出“呜呜”的低鸣,似哀痛的悲泣,也似宣战的号角。 望向人群的眼神之中,熊熊怒火,似在剧烈燃烧。 目光不停扫视着对面的人群,似乎在暗自揣度。寻找合适的突破口,再度进攻。 眼看着庞大的狼群,被解决得只剩三头。 那六人,显然也稍稍松了口气。 周老拐更是稍稍撤开半步,用他那指节分明的大手,开始轻轻抚弄起拐杖上的鎏金龙头。 神色之中,很是悠哉安然。 正当赵喆的目光,停留在那鎏金龙头之上。 凄厉的长鸣,再次响起。 只见那巨大的头狼,率领着其余两只,如闪电一般。 绕过周老拐和那两个彪形壮汉,直冲秦淮和陈二虻的面门而去。 虽然事不关己,却还是看得赵喆心头一紧。 看样子,那头狼和秦淮的梁子,已经结得根深蒂固。 不拼个你死我活,怕是根本没法收场。 再加上陈二虻手中,那已然低垂,再无杀伤力的冲锋枪。 毋庸置疑,是给了狼群易于攻破的讯号。 赵喆本以为,周老拐身边那两个壮汉,会出手相助。 利用位置上的优势,给狼群背后一击。 然而,出乎意料。 那两个壮汉,压根儿就没有开枪的意思。 只是飞快地调整站位,继续本本分分,充当着周老拐的人肉盾牌。 两把机枪,横握胸前,颇有几分隔岸观火的姿态。 可心看着这场景,悄声嘀咕道: “这陈二虻,恐怕是周老拐的劳务费没给到位啊......” “你瞅瞅周老拐的人,好家伙......” “这是巴不得秦淮他们,让野狼给撕了啊......” 皮猴也默默点着头,喃喃说道: “周老拐他们要是不搭把手,那仨人恐怕够呛......” “你们看那头狼,够劲儿!我就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 “而且应该正是壮年,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话音刚落,只见秦淮一个闪身,避开了那头狼的攻势。 果断抬手两枪,直击另外两只狼的后腿。 霎时间,血花迸发,凄厉的哀嚎直冲云霄。 然而,就当秦淮再度开枪,射杀头狼的时候。 耳边传来的,却是“喀喀”的扳机空响。 那头狼扑了个空,眼看着仅剩的伙伴都已经倒地,奋力抖了抖身上的毛发。 目光凛冽,大有决一死战的滋味。 一扭头,看着持枪伫立的秦淮。 似乎明白,他的子弹已经耗尽,再无威胁。 竟“呲哈”一声,放弃纠缠。调转方向,径直冲向了陈二虻。 赵喆眼见周老拐的人,依旧保持冷眼旁观。 顿时看得心惊肉跳,血脉贲张,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然而,下一秒钟,却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飞速闪过。 毫不迟疑,左手将自己的枪,利落拍在陈二虻手中。 右手瞬时从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闪闪寒芒的狗腿弯刀。 蓄力飞身,旋起一脚,直踹在那腾空而起的头狼肋骨之上。 那一脚力道极大,足足有一人高的头狼,愣是被踹的直接重重砸在地上。 只听那头狼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挣扎着飞速从地上爬起。 踉踉跄跄,似乎很是痛苦。看样子,怕是肋骨已经折断。 赵喆几乎是目瞪口呆,怔怔看着那横在头狼和陈二虻之间的身影。 弓步开立,狗腿弯刀反握,横驾胸前。 面无表情,目光死死盯着那趔趄的头狼,全神戒备。 而那头狼,似乎也开始有所忌惮。踌躇踉跄着,徘徊不前。 陈默那高大健硕的身影,和干脆利落的身手,看得赵喆惊诧不已。 皮猴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嘀咕道: “我靠,这人......” “哪儿找来的,这一脚搁人身上,怕是直接就废了啊。” 可心也不由面色凝重,默不作声。 赵喆用余光瞥向王晨曦,只见她此刻,也眉头轻蹙。 轻轻咬着下嘴唇,神色之中,似乎颇有几分紧张。 突然,砂砾摩擦的异响,再度传来。 赵喆立即转过头去,只见那头狼几乎丧失理智一般。 血口大张,利爪抬起,加速扑向陈默。 巨大的黑影迎面袭来,俯冲的角度相当刁钻,难以躲避。 但见陈默猛一矮身,贴地向左。 一个利落漂亮的滚翻,便从那狼爪之下,闪躲出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箭步向前,右手的动作快到难以看清。 狗腿弯刀一去一回,便已经被鲜血浸染。 那头狼一个跟头,“噗通”一声,栽在了地面上。 短暂抽搐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殷红的血泊,从它身下,迅速漫溢开来。 第一百四十章 西三,北四,下七尺 赵喆看着那断了气的头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煞气逼人。 现在,却已如一张厚实的皮草,横陈在血泊之中。 陈默手里的狗腿弯刀,利刃浸满鲜血。顺着刀尖,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面上。 眼见着狼群都已全军覆没,周老拐单手持杖,连连鼓起掌来。 “厉害!厉害!” “到底是名门之后,就是不一般。” 这话一出,陈二虻便阴阳怪调地冷笑两声,幽幽开口说道: “你们这看热闹的本事,也挺不一般!” 短短一句即止,看样子,根本没有再去计较的意思。 将陈默的枪还了回去,又将自己那子弹耗尽的冲锋枪,抬手扔给秦淮背着。 转身便向着那巨大的圆坑,阔步走来。 周老拐大笑两声,竟也没去辩驳。 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身旁的一个壮汉,立即上前,麻利帮着点燃。 只见周老拐那怡然自得的架势,像极了古时候的大户老爷。 轻眯着眼,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拄着龙头拐,缓缓向那坑旁走去。 顶着那臭鼬似的发型,站在陈二虻身旁。 瞥了一眼那巨型的圆坑,淡淡开口说道: “啧啧啧,作孽。这稀世难得的宝穴,给轰成这模样。” “这耳室是别指望了,至少塌了半片天。” 说着,狠狠地吸上一大口烟,嘴角一挑,高声笑着说道: “不过,这一炮放的也真有意思,不亏。” 赵喆蹲在草丛之中,一听周老拐这话,倒是精神一振。 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偷听起来,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儿。 只见周老拐,用那根鎏金龙头拐,在圆坑的边沿轻轻敲了两下。 随即,又指了指那巨坑左侧的方向。 不急不缓,晃着脑袋,开口说道: “耳室下墓,本来就是小儿科、过家家的活计,上不来台面。” “要下,就从前殿下去!” 赵喆看着周老拐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字一句,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响。 眼睛惊愕的圆瞪,心里却恍然大悟—— 怪不得,请周老拐出手,得要大价钱! 原来,他就是老爷子所说的那种,通晓寻龙点穴神技的奇人! 只见周老拐这一番定论,听得陈二虻很是满意。 嘴角向一侧上扬,轻轻点头。 抬手伸向周老拐刚才所指的方向,对着那两个壮汉说道: “那就也别磨蹭了,开工吧。” 那两个壮汉闻声,转而看向周老拐。 眼见着周老拐也点头示意后,立即将枪收起,静静等待。 周老拐定睛望着这山地,稍加思索。 少顷,便用那龙头拐指着圆坑左前方,朗声开口说道: “西三,北四,下七尺。” 这话一出,只见那两个壮汉立即行动。麻利地从各自包内,掏出两袋东西来。 “土火药!” 只听皮猴突然开口,强压着嗓音,惊讶道。 赵喆看着那两袋土火药,心里的推测,也终于被彻底证实。 果不其然,赶在他们之前,出手阔绰。不惜用金条换火药的,就是周老拐的人。 先前齐德隆中了周老拐的毒针,背后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 利用齐德隆的伤势,拖住赵喆他们出发的进度。 给这两个大块头,留出足够的时间。把山脚这大菉镇的炸药,扫荡一空。 损人又利己! 虽然不知道这主意计谋,究竟是出自周老拐还是陈二虻。 但心思缜密的程度,都让赵喆不禁觉得脊背发寒。 此时此刻,更是隐隐觉得头痛起来。 这一次,既然和陈二虻他们并非合作关系。 那么毫无疑问,就只剩竞争。 现在,陈二虻他们不仅人数上占着优势。 实力上,也是让人生畏。 一个寻龙点穴的周老拐,一个手刃头狼的陈默。 光是这两个刺儿头,就够赵喆他们喝上一壶。 回想起齐德隆那姹紫嫣红的惨状,再看着陈默手上的狗腿弯刀。 赵喆心里,不由暗吸一口凉气。 这一次,无论明争暗斗,恐怕都不大容易。 不过,好在陈二虻他们的子弹已经耗尽。 唯独只有周老拐手下那两个壮汉,还具备开枪的能力。 不过看样子,弹药也是所剩无几。 而且,倘若一会真在地下,正面交锋。 周老拐的人,估计依旧不会理会陈二虻他们的死活。 对手虽然实力强悍,但却人心不齐,各怀鬼胎。 这对赵喆他们来说,无疑是难得的利好条件。 眼见着那两个大块头,计算着位置,停下脚步。 手持钢铲和钢钎,轮开膀子,在那山岩上,叮当开凿。 不一会儿,便在那山坡上,凿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来。 只见那两人蹲下身去,将炸药铺在坑内。 从旁搬了块平整硕大的岩块,压在坑口。只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隙 那两个彪形大汉动作麻利,旋即起身,走了回来。 老老实实地站回周老拐身侧,冲着陈二虻,神色认真地点头示意。 紧接着,周老拐便冲着旁边那圆形的巨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拄着龙头拐,小步挪移,向那坑底走去。 其余人也都纷纷跟上,一直走到那坑心位置。 唯独陈默,独自一人,依旧站在坑沿。 赵喆看着这阵势,心头一紧,立即拽上王晨曦。保持蹲姿,飞快向一旁的树干后挪去。 冲着可心和皮猴,打着手势,低声唤道: “快蹲到树后面!” “他要点炸药!” 可心和皮猴一听赵喆这话,立马也撤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干背后,露头凝望。 只见陈默将那狗腿弯刀挂回腰间,右腿后撤半步。 抬起手中的枪,微微侧头。 短暂瞄准后,手指利落扣下扳机。 飞身一跃,身影便也回到那圆坑之内。 轻促的枪响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轰然的爆炸声。 赵喆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猛然一震,耳膜都稍有些刺痛。 一瞬间,那远处的山坡之上,炸起无数的碎裂山岩。 天女散花一般,飞射开来、 乌黑的浓烟弥散,刺鼻的火药味,呼啸而来,刺激着众人的鼻腔。 赵喆他们虽然躲在树干后方,并未受到力浪冲击,却还是纷纷侧头眯眼。 当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爆炸点时,浓烟已经散去。 一个黑色的深坑,赫然出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深坑怪象 待到尘雾彻底散尽,周老拐和陈二虻才缓缓从那坑底走了出来。 一行人,神色之中,尽是得意。 春风拂面一般,昂首挺胸,径直走向那黑色深坑。 眼看着那群人在坑旁短暂商议过后,两个彪形壮汉将绳索固定。 随即,六人全都动作麻利,扯上绳索,消失在那坑口之中。 眼见着陈二虻他们都已经下了洞,赵喆他们也连忙从草丛中站起身来。 一边活动着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一边大口肆意呼吸起来。 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松弛下来。 赵喆瞄着那坑口,扭头看向皮猴开口问道: “看不出来,这周老拐腿脚还挺灵便的。” 只见皮猴点了点头,解释说道: “他只是有些微跛,不留意的话,其实看起来也和正常人无异。” “虽说走路难免慢一些,但根本不影响动作。” 顾忌着陈二虻他们刚刚下洞,赵喆他们倒是没有立即凑到那深坑前。 看着遍地的野狼尸首,闻着浓烈的血腥气味。 赵喆仔细盘点一圈,一共足有九只。 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头狼的尸首旁,蹲下身来。 可心他们,也纷纷都围了过来。 王晨曦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那头狼身上的毛发。眼神之中,倒是颇有几分怜惜。 赵喆看着面前那大到离谱的头狼,抬眼望向皮猴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狼?” “你们这十万大山里的狼,怎么都这么大?” 只见皮猴也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头狼的脑袋。微微皱眉,缓缓答道: “这些狼,应该就是普通的土狼。” “品种上,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 “至于这头狼,看起来倒像是稍有些西北狼的血统。” “这十万大山里的狼群,一般都规模比较小。有时候,一只母狼,领上两个狼崽子,就成了群。” “这些年来,见过的,听说过的,最多也不超过七只。” “像这么大一群,还真是稀罕。” 说着,让可心帮忙撬开狼嘴。手上猛一用力,将那头狼的獠牙,掰了下来。 扯起衣襟,擦了擦那狼牙上的血渍。举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 赵喆的目光,瞬间也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颗獠牙,比皮猴的食指还要更长一些。 微弯的弧度,十分流畅。 牙上的细小纹路,清晰可见。 月光映照下,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油润的光泽。 那獠牙,从形状到成色,都散发着一种野性的美感,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赵喆看着那獠牙,喃喃开口说道: “这狼,可真有点可惜了。” 王晨曦伸手拿过那獠牙,轻轻摩挲着,柔声叹道: “这狼最多不过四岁,能成为头狼。统领这么庞大的狼群,确实很少见。” “狼,是头好狼。” “只是,命不好罢了。” 说完便将那獠牙还给了皮猴,站起身来,向那深坑走去。 赵喆他们见状,也立即跟了上去。 走到那深坑旁,向内望去,只见洞内一片漆黑。 不足一米宽的洞口,垂直向下延伸。 然而,这洞口的深度,目测已然超过两米。 赵喆看着这洞壁,不禁心生疑惑。 按理说,无论用再多的炸药,都不可能会炸出如此狭长,宛如隧道的洞来。 皮猴和可心,此时此刻,显然也被同样的疑惑困扰着。 歪着头,皱起眉,打量着那狭长的坑洞。 赵喆思忖片刻,蹲下身来,侧耳聆听。 洞内一片沉寂,杳无声响。 确定陈二虻他们已经走远后,才用手电,照向那坑洞内壁。 一寸一寸向下扫去,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结果,这一照,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坑洞的内壁,只有靠近地表的半米,是光滑规整的。 再向下,就开始遍布着,细密交错的铲印。 看起来,稍显粗糙。而且,颇有种仓皇凌乱的感觉。 看那走势,应该是自下而上,为了从墓室出来,而打的洞! 大伙震惊不已,面面相觑,心中都遍布疑云。 如果是为了离开墓室,而手打盗洞。 那么,这打洞人的身份,无疑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当时建造陵墓的工匠,被强行封在墓室内殉葬。 为了活命,挖洞出逃。 其二,便是盗墓贼所为。 赵喆思来想去,始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远胜于前者。 建造陵墓的工匠,虽然有着一身建陵手艺。 但打盗洞,和建陵墓,却是根本无法触类旁通的两种技艺。 和老赵家这门匠的性质,完全不同。 这洞壁上的下铲痕迹,虽然有些凌乱。 但明眼人依旧看得出,这绝不是个新手,所能打得出的盗洞。 无论是盗洞的尺寸,还是下铲的方向,都透露着熟稔。 然而,想到这儿,赵喆的眉头却不由皱得更紧了些。 王晨曦眼见赵喆的神色,愈发凝重,轻声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盗洞,有些不大对劲?” 赵喆看向王晨曦,点了点头,回答道: “这确实是个盗洞。但单从洞来说,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且,看这落铲的痕迹,应该还是个老手。” “可我实在想不通......” “大费周章,竖直向上,另打一个两米多长的盗洞。” “无论是时间上,还是体力上,都是极大的消耗。寻常盗墓贼,根本做不到。” “那么,一个经验丰富的盗墓贼,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如此仓皇的反打盗洞?” “通常,盗墓贼都会选择原路返回。既安全稳妥,又省时省力。” “但是,这个洞,显然不是他进墓时候的入口。” “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情理。”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显而易见,这盗墓贼应该并没有成功从这盗洞脱出。” “而是在离地表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奇怪。” 赵喆这一番话说完,其余人都陷入沉默。心声认同,确又思虑无解。 然而,皮猴却突然眼睛瞪大。伸出手来,指向那坑洞深处。 “你们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诡异大殿 大伙顺着皮猴手指的方向,借着手电的光亮看去。 只见那盗洞底端,与周老拐所说的“正殿”相通。 漆黑一片,森然莫测,泛着一股淡淡的异味。 光线不足,再加上盗洞的直径所限。 墓室正殿内部的情景,如果不亲自下到坑底,根本无法看清。 但就在这盗洞最下端的洞壁上,竟有一片不大明显的暗红色痕迹。 与周围的墙体,形成鲜明的色彩反差,很是突兀。 赵喆眯起眼睛,试图仔细辨认,却依旧收效甚微。 于是,深吸一口气。 扯起那洞口的绳索,便准备下盗洞。 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立即将已然迈出的右脚,收了回来。 从包里掏出一根冷光管,用力弯折几次。抬手顺着那盗洞,便甩了下去。 只见那不足手腕粗细的冷光管,弹跳几次后,便静静地躺在了正殿的地面上。 光线微弱,照明的功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赵喆看着那冷光管,却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皮猴稍有些疑惑地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你就这么一根冷光管,能看清啥?” 赵喆一听这话,轻轻摇头,笑了起来。 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回答解释道: “这根冷光管,不是为了照明。” “我是想看看,陈二虻他们,到底走远了没。” “如果他们还没离开这正殿,我们就顺着绳索,贸然下去。” “可别忘了,周老拐那两个大个儿的枪里,还有子弹。” 赵喆这番话一出,只见皮猴恍然大悟。舔了舔嘴唇,点头认可说道: “你要不提这茬,我差点给忘了。” 说着,麻利地将枪从腰间拔出,握在手里。神色坚定,开口道: “我打头阵。” “等我落了地,你们再下来。” 说完,从赵喆手中拿过绳索,便率先下了盗洞。 只见皮猴飞快下滑,转眼间,便已经到了那盗洞底部,暗红色痕迹所在的位置。 两脚在洞壁上用力一蹬,将身体牢牢固定住。 举起手电,打量起那片暗红色的印记。 赵喆目不转睛地盯着皮猴的动作,却发现他整个人都猛然一怔。 似乎,颇有些惊诧。 一动不动,就卡在那盗洞底端,兀自发呆。 但由于这盗洞垂直向下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皮猴脸上的表情。 赵喆伸长了脖子,向下俯视。却也只能看到,他脖颈后的大圣纹身。 在那光线幽暗的盗洞底,颇显几分狰狞。 王晨曦也发现了皮猴的异样,立即开口,关切询问道: “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劲吗?” 话音刚落,只见皮猴缓缓地抬起头来,仰望着洞口。 面堂发黑,表情神色,复杂至极。 眉头紧蹙,川字纹和抬头纹,都皱得宛如沟壑。 一连咽下好几口唾沫,哽咽着开口说道: “这有血......” “而且,还有些烂肉泥,糊在上面......” 这话听得赵喆他们所有人,头皮倏然发麻。 一股寒意,顷刻席卷全身。 虽然在皮猴下洞之前,赵喆就有过猜想—— 那暗红色的痕迹,很有可能是打这盗洞的人,身受重伤而留下的。 但皮猴所说的惨状,确是出乎意料之外。 准确来说,烂肉泥糊墙的画面,已经彻底超出了赵喆的想象范畴。 神经紧绷的同时,心跳也开始急促起来。 赵喆不假思索,立即冲着皮猴,开口说道: “先别管它是什么,咱们先下去。” “既然陈二虻他们已经安全进了墓室,那这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可怕的。” 赵喆说完,便一矮身,抓起绳索,向着盗洞底部滑去。 下到洞内,赵喆这才看清,那盗洞内壁的情况。 只见那铲痕交错的洞壁之上,砖红色的血迹,清晰可辨。 一股腐臭的味道,直冲口鼻。 赵喆屏住呼吸,用手电照亮。 克制着呕吐的冲动,仔细打量起来。 红褐色的肉泥,仿佛是被破壁机搅过一样,稀烂黏稠。 皮肉的纤维组织和纹理,都已经难以辨认。 零星四散着,糊在那洞壁之上。 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世界地图的味道。 古墓之中,出现血迹和尸首,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 然而,像眼前这种,宛如大型水气球爆炸现场的印迹。 属实是怪异得很、非同寻常。 赵喆扫视着那氧化的血迹,还有腐烂的肉泥。 虽说不算新鲜。 但看样子,生产日期,恐怕也不会太过久远。 如果这浆糊的主人,真的是个盗墓贼的话。那这兄弟的死相,怕是惨绝人寰。 至于这地底下,藏匿着的杀人元凶。 恐怕,也是难以对付,棘手得很。 想到这儿,赵喆不禁深吸一口气。 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继续顺着绳索,向下滑去。 一行人,接二连三地,顺着绳索下了正殿之中。 一股更加浓烈的异味,翻涌着,扑鼻而来。 光线极其昏暗,借助手电的光线,能见度并不理想。 隐隐约约,能够看出这正殿呈圆形。 制式和面积,并不算宏伟庞大,却也宽敞得很。 赵喆他们下来的盗洞,不偏不倚,就处于这正殿的中央位置。 这正殿,再远处的墙边,似乎围绕着一圈烛台模样的东西。 一人多高,呈圆柱形状。 赵喆看着这漆黑的正殿,思索片刻。 随即拉上皮猴,缓缓踱步,向正前方那只烛台走去。 然而,越是靠近,赵喆越是觉得有些异样。 那墙角耸立着的,似乎并不是烛台。 而是望柱,或者石雕一类的东西。 乍一看,都是高度相同的乌黑圆柱体。 但随着不断靠近,却发现那些圆柱的形状,大都有着细微的差别,不尽相同。 小心翼翼,举着手电,向前又走了几步。 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墙脚的圆柱。 鼓点一般急促的心跳声,还有彼此极力压低的呼吸声,交相杂糅。 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 突然,赵喆和皮猴,骤然停住了前进脚步。 异口同声,大骂一句。 旋即双双抬抢,手指搭在扳机之上。 全神戒备,后撤半步。 全身的肌肉都倏然紧绷,严阵待发。 只见,那正殿四周立着的,既不是烛台,也不是望柱、石雕。 那是一具具,被铁链捆在木桩上的墨色干尸! 第一百四十三章 蝚蠕铁骑 眼看赵喆和皮猴的反映,王晨曦和可心也立即凑了上来。 霎时间,极度的惊愕与震撼,席卷全身。 赵喆猛地咽下一口唾液,只觉得心脏狂跳,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血压急速飙升,太阳穴都开始有些胀痛。 赵喆努力调整心绪,重新审视起那墨色的干尸。 只见这具干尸,服饰装扮很是独特。 四根发辫,长度及胸。 从发丝的颜色和发量来看,这干尸死时,应该正值青壮年。 肩宽臂长,骨骼健硕。 身高似乎比王晨曦,还要略高一点。 一身骑兵装扮,小袖袍,窄口裤,深雍靴。 大略扫视一周,整个圆形正殿之内。 足足有不下二十个,衣着统一的墨色干尸。 那些干尸,全都被拇指粗的铁链,一圈又一圈,牢牢捆缚在钉入地底的木桩之上。 皮肤和肌肉,早已经彻底风干,通体呈现出煤炭一样的墨黑色。 然而那些干尸的五官轮廓,却与赵喆他们,有着明显的区别。 眼窝又宽又深,鼻梁又矮又粗。 颧骨极高,下颌微向前凸。 下巴宛如刀削,短而平。鼻唇之间,相距极窄。 看起来,莫名透出一股凶狠剽悍的意味,让人不由心生几分忌惮。 赵喆盯着那干尸轮廓分明的面孔,思索良久,却仍旧无法辨认出具体的民族和身份。 “蝚蠕铁骑。” 正当赵喆苦思无果之时,身旁的王晨曦,却幽幽开了口。 皮猴满脸不解,可心也是目露疑惑。 赵喆不停在心底重复着“蝚蠕铁骑”,这四个字。 总觉得,这名号似乎有些熟悉。 思索片刻,突然,头脑一个激灵。 眼神炯炯,看向王晨曦,声音微颤,激动发问道: “你是说,南北朝的那个部族——柔然?” 王晨曦回望赵喆,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双杏核大眼之中,也同样暗藏欣喜。 看着她那笃定的目光,还有这环绕四周的墨色干尸。 赵喆心里既震惊,又颇觉激动满怀。 柔然,作为南北朝十六国时期,北方的强盛部族。 虽然,只存在了短短200多年。 但却在华夏文明之中,画下了极尽浓墨重彩的一笔。 柔然鼎盛时期,势力范围的辽阔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北至贝加尔湖,南达阴山北麓。 东至大兴安岭,西及准葛尔盆地,以及伊犁河流域。 一举征服天山南路诸国,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风光无限。 然而,关于柔然人的祖源,却记载寥寥。 而且,本就少的可怜的史记记载中,还都各执一词,颇具歧异。 东胡、鲜卑、匈奴、塞外杂胡等各种祖源论调,各不相同。 《魏书·蠕蠕传》中,便认定柔然人是东胡和匈奴的后裔。 甚至直言——“先世源由,出于大魏”。 一口咬定,柔然就是鲜卑的一支。 但《宋书·索虏传》和《梁书·芮芮传》中,纷纷认为,柔然是匈奴的别种。 还有《南齐书·芮芮虏传》则坚信,柔然就是“塞外杂胡”。 最让人惊奇的是,在欧洲的历史着作中,竟也有柔然人的身影出现。 柔然部落,不仅祖源成谜。 就连他们的外号,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流传最为广泛的,就有——“蠕蠕”、“芮芮”、“茹茹”、“蝚蠕”。 尤其是“蠕蠕”这个绰号,居然还是北魏太武帝亲赐。 其实,“柔然”这个名号,最早始于车路会的自称。 原本,是为了取“聪慧、贤明”的寓意。 结果后来,太武帝拓跋焘认为: 柔然部落的人,个顶个的智力低下,全都宛如智障。 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嘲讽柔然人—— 和不会思考的虫子,别无两样。 更是公然下令,让全国军民,全都对柔然侮辱性的改称——“蠕蠕”。 在杂曲中,倒还算是温文尔雅。 泛称为“鬼方”、“猃狁”、“北虏”、“北狄”。 虽然,被太武帝骂作“蠕蠕”。 但柔然人却并非传言所言,那样无知。 柔然的兴盛时期,至今仍被后人称之为“柔然汗国”。 不仅拥有精兵强将,更是颇通战术策略。 一方面,远交近攻。 拉上后秦、北燕、北凉,一起排挤北魏。 另一方面,主动出击。 不断对北魏边境,进行疯狂骚扰、大肆掠夺。 相当一段时间里,搞得北魏烦不胜烦。 从天子到将士,恨不能一脚,把这群蠕蠕全都踩个稀烂。 从天兴五年,到太和十一年。 柔然和北魏,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撕逼中度过。 八十年的时间里,柔然南扰和北魏北袭,都足足多达二十余次。 恩怨纠葛,绵长不息。 直至北齐时,柔然才最终走向覆亡。 虽然,在历史上活跃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属实精彩绝伦。 柔然的铁骑,更是曾经威震漠北,所向披靡。 史料之中,更有称赞道—— “风驰鸟赴,倏来忽往。” 赵喆看着面前这墨色干尸,顿时觉得,陡增几分敬意。 想当初,这也是骁勇善战,威武非凡的勇士。 赵喆环顾四周,心下盘算—— 既然这正殿之中,殉葬着如此之多的蝚蠕铁骑。 那么,这墓主人的身份,必定也是非同一般。 一段失落的神秘古文明,此时此刻,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赵喆心里的激动情愫,已然无法用言语表达。 面前的墨色干尸,现如今再看起来。似乎都觉得眉目俊朗、帅气非凡。 冷静片刻,赵喆和皮猴一同,举起手电。 逆时针绕着正殿,开始转起圈来。 王晨曦和可心,也默契地沿着反方向,顺时针绕了起来。 一群人开始寻找,这正殿的出口。 顺便把这四周祭献的干尸,全都打量检查一遍。 然而,就在赵喆走过第四具干尸时,身旁的皮猴却身子一摆。 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被绊倒在地。 赵喆立即伸出手,拉住皮猴。移动手电,向皮猴脚下照去。 这一照,直看得赵喆和皮猴两人,全都猛然一个激灵。 就在二人脚边的地面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静静地躺着。 惨相,不忍直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扑朔迷离 那是一具男尸,身材瘦小。 尸体的腐败程度,并不算严重。 看样子,死亡的时间距离现在,应该不会太久。 那具男尸,身着迷彩服。 破衣烂衫,狼狈至极。 满脸尽是伤痕,狭长而深。 最深的一道,直接划穿左腮,露出牙齿和牙龈。 身上也是遍体鳞伤,根本没有一块好肉。 登山包和钢铲散落身侧,铲柄之上也沾满了血迹。 腹部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一个足球大小的血洞来。 “肠穿肚烂”在他身上,算是表现得生动形象、淋漓尽致。 赵喆和皮猴面面相觑,看着那血洞和钢铲,心里都恍然明白过来—— 盗洞,必定就是这人打出来的。 那肉泥和血迹,毋庸置疑,也都是来自于他。 虽然这血肉的归属,已有答案。 但赵喆心里,却泛起一股更加强烈的警惕与担忧。 面前这男子虽然瘦小,而且并没有枪械傍身。 但衣着和其他装备,起码也都算得上精良。 再加上那熟稔的盗洞打法,行业客观评价,好歹也得算是半个高手。 但最终,却还是没能逃出生天。 背后的缘由,不由让人细思极恐。 环顾四周的正殿,却是万籁俱寂,根本没有凶兽出没的迹象。 此时此刻,王晨曦、可心和皮猴,显然也心生担忧。 沉默不语,纷纷把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些,高度戒备。 可心拎起地上的背包,拉开拉链。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给倒了出来。 只见那包里,鼓鼓囊囊装着的,除了一些粮食补给以外。 尽是刻着“天兴七年”字样,圆形方孔金币。 根据目测,数量足有上百枚之多。 赵喆他们看着这成堆的金币,全都蹲下身来,围作一圈。 翻动查看起来,只见那些金币,全都大小统一。 相比普通的金币,个头要更大一些。 直径接近四厘米,宛如一只小碟子。 拿在手里,颇有分量,很是厚实。 虽然已经时代久远,失去了金灿的光芒,色泽也稍显不均。 但上面隶书对读的“天兴七年”四个大字,还有那外圆内方的廓沿。 无一不在证明着,这些都是北魏天兴时期,实打实的真金铸币! 赵喆握着手里那枚金币,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样。兴奋地开口说道: “看来是真的,这些人都是柔然的骑兵。” “而且,这墓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不仅在柔然内部,地位崇高。而且,也与北魏有着一定程度的往来。” 可心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开口反驳道: “我看不一定。” “你说的第一点,我同意。” “能让这么多骑兵殉葬,肯定也得是个相当牛掰的人物,这没得商量。” “至于第二点,我看就未必了。” “你不能因为这些金币,就断定他和北魏有交易往来,关系不赖。” “依我看,没准还是有深仇旧怨。” “自己发兵,越过边线去抢劫,可能性更大一些。” 皮猴听完可心这话,掂着那金币,回头看着四周矗立的铁骑干尸。 也立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补充说道: “我觉得也是,没准就是咱们身后这些哥们儿。” “当年亲力亲为,去抢来的金子。” 一边说着,一边和可心一起。把那金币,往各自的背包里装了起来。 赵喆晃了晃手里的金币,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这金币,可不是用来交易买卖的。”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倒是好奇地看向赵喆。 王晨曦思虑片刻,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 “这是献礼?” 赵喆眉梢一挑,朗声说道: “没错!” “北魏天兴时期,用于贸易流通的金币。虽说外观和字样,都和我们手里这些没有区别。” “但直径上,要再小一圈。” “天兴七年的金币,国家博物馆里,就有一件。” “但是,直径却不足三厘米。” “你们看眼前的这些,已经足足接近四厘米。” “重量上,也是有明显的差异。” 皮猴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手上的动作却片刻未停,边收边问: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金币,都是北魏送来讨好这墓主的?” 赵喆撇了撇嘴,将手里的金币揣进口袋,耸肩答道: “差不离。” 可心和皮猴,把那金币统统分装。可旋即,却脸色稍显阴沉。 皮猴看着那瘦小的尸首,嘀咕着问道: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进了主墓室了吧?” 可心闻言,也是一怔,面露担忧。 赵喆看着他俩,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不会,按照这墓室的结构图,他这些金币,应该是从左右耳室拿的。” “你们看他的包里,除了金币以外,什么明器也没有。” “传闻,柔然的墓葬,对于各个墓室的陈列,是有明确而严格的规定。” “耳室专门用来陈列陪葬的金银财宝,还有墓主人生前,爱好的各类物件。” “比如车马、乐器、酒具、冷兵器等等。” “但同类的陪葬明器,绝不会分散在不同的耳室之中。” 赵喆说着,抬眼看向王晨曦,神色坚定,继续推断道: “这上层的墓葬,是双耳室结构。” “那么这人,很有可能就是从老k蹲守的左耳室,溜下来的。” 大伙一听这话,纷纷面露震惊。 可心更是不敢置信,立即开口反问: “你的意思是,这人是老k早就串通好的?” “准备瞒着我们,自己把活干了?” 王晨曦听着可心的发问,眉头愈发紧蹙起来。 目光炯炯,看向赵喆,似在等待答复。 赵喆感受着炽烈的目光,伸手指向那地上的尸体,开口说道: “你们就不觉得,他这身衣服,有点眼熟么?” 皮猴左看右看,却依旧一头雾水。 然而,王晨曦和可心两人,却如同当头棒喝,恍然明悟。 之前一直关注这尸首的死相,和那包里的金币。 全然没有注意到—— 这人身上所穿的,并不是寻常的迷彩服。 那袖口银色方扣上的logo,此时此刻显得极为扎眼。 那正是之前下墓时,皮蛋和老k所穿的,同款迷彩战术蛙服! 第一百四十五章 长刀诡骑 看着王晨曦和可心,面色骤然凝重。 皮猴虽然对这衣服品牌,一窍不通,但也猜了个大概。 神情之中,也稍显复杂。 赵喆掏出匕首,重新俯身。将那尸体袖口的银扣,割了下来。 在衣襟上擦了擦,看着那凸起的字母logo。 只见赵喆神色愈加坚定,将那方扣递给王晨曦,开口说道: “这个牌子,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国外的武装市场上,还能找到。但目前国内,根本没有销售的渠道。” “你看这枚扣子,他身上这件,是如假包换的正品。” 王晨曦捏着那枚扣子,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隐隐之中,似乎涌起怒火。 皮猴听了赵喆这话,深觉惊讶,好奇发问道: “就他这迷彩服,还有这么大噱头?” “能防弹不成?” 一直沉默的可心,听完皮猴这问题。冷哼一声,呛声嘲讽道: “你以为拍科幻大片呢?” “这战术服在国内买不到,是因为本身太冷门。” “没有什么知名度,再加上需求量小,自然就没有市场。” “这个牌子的年纪,比咱们几个加起来还大。” “每年的产量不多,就算在国外,绝大部分也都是直供给军方。” “而且,普通士兵,根本也分不到。” “每一枚扣子,都是纯银材料,纯手工制作。” “而且,背面还有自己的编号。” 听完可心这直播带货一样的介绍,皮猴倒也明白了不少。 看着那方扣,点了点头,喃喃说道: “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现在,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了’纯手工’这仨字,那可都不大一般。” 说完,转身回到那尸首旁边。 飞快抽刀,将另一枚袖扣,给割了下来。 仔仔细细地擦拭之后,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王晨曦沉默良久,将那扣子丢还给赵喆,摇了摇头。 “呵,还真是人心隔肚皮。” “想不到啊,想不到......” 说着,不由苦笑两声,无奈叹气说道: “老k和皮蛋这两个人,前前后后也用了几次了。” “奶奶最开始就是看中他俩,是货真价实的黑水佣兵出身,行事干净利落。” “而且,佣兵素来拿人钱财,就甘愿替人卖命。” “他们两个,武器装备,一概自备。只拿工钱,不碰明器。” “价钱要的虽然高,但好在,身手本事也确实值这个数。” “结果,可笑啊,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老k他现在,连佣兵的原则,都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了!” 赵喆看着王晨曦愤慨的模样,默默上前,开口宽慰道: “人心最难测,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从晚上跟老k通话,到现在。但从时间上来看,也不够他们进入主墓室。” “而且,这人包里的金币,也是铁证。” “老k他们,连耳室,都只倒了一个。” “可能是在耳室遭遇了危机,一路逃命。” “所以,才会跑到这正殿来,反打盗洞。” 王晨曦听完这话,静静凝视赵喆两秒,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看了看那地上的尸体,还有头顶的盗洞。 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重振精神说道: “老k现在就算没死,估计也是重伤。” “而且,他应该不会选择耗费力气,进主墓室。” “在他眼里,明器无异于破烂,真金白银才有价值。” “我们要的东西,他是一定不会拿的。” 说完,便继续绕着正殿,举着手电,环视起来。 赵喆也随即跟上,一前一后,仔细观察。 一路绕下来,只见这些铁骑干尸背后的墙壁上,竟还有着大片彩绘的壁画。 画面连贯,仿佛是在记叙着一段故事。 赵喆立即越过那铁骑干尸,走到墙边,细细打量起来。 离近一看,猛觉惊艳万分。 面前这圆形正殿的墙壁上,尽是精工彩绘的壁画。 虽然时隔久远,墙体彩绘的颜料,已经有所氧化褪色。 但大致的画面内容,还能够辨认清晰。 赵喆眼前的区域,绵延起伏的山脉,直耸入云。 看样子,倒是与这十万大山颇有几分神似。 而那山脚之下,一群高大的枣色骏马,昂首奔腾。 每一匹,都头戴护具和眼罩,勇武非凡。 然而,那些骏马背上的骑士,却看得赵喆脊背发寒。 心里不可抑制的,涌起一阵彻骨凉意。 庞大的铁骑队伍之中,最前方将领模样的男子,身材伟岸。 一顶尖角高帽盔,在整个队伍之中,异常醒目。 一马当先,与身后的队伍,保持出一个身位的间隔。 高举的右手,挥舞着一把骇人的窄刃弯刀。 那弯刀,不过手腕宽窄,呈微弯的弧度。 长度却十分惊人。 从刀柄,到刀尖,似乎比他身下的马匹还要稍长一点。 人与刀的比例,极不协调。 然而,最令赵喆感到震撼的是,他身后的蝚蠕铁骑。 浩浩荡荡,粗略估量,不下百人。 每个人身上的装束,都和正殿里殉葬的骑兵无异。 但那些铁骑的面孔,以及露出衣袖外的肢体。 竟然,也都是和干尸一样的墨黑色! 乌泱泱的一片,无一例外! 墨色的脸上,并没有画出双眼,也无法辨认出五官。 唯独嘴巴大张,露出尖利的獠牙。 血红色的舌头,看得人心里发毛。 赵喆望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大脑瞬间陷入空白。 虽然,在古人的画作中,经常会有区别对待群众演员的现象。 主要的人物,往往极尽精巧画工,每个细节都不容懈怠。 每一根发丝,每一条皱纹,都清晰可辨。 但画卷之中的无关人物,待遇通常如山体滑坡,急转直下。 绝大多数,都被寥寥几笔、草草带过。 宛如三无整形医院,批量生产出来的一样。 既潦草,又呆板。 归根究底,也就是为了节省精力。 不过,这也算是古代画师行业里的常规操作,无可厚非。 但眼前这壁画,蝚蠕铁骑的诡异画法,显然不是为了节省工时! 那一张张墨黑色的脸孔上,虽然眉眼难辨。 但骨相的轮廓却依旧清晰,每一个,都似乎有所不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猪王 赵喆立即回头招呼其余人,用手电指着那诡异的壁画,示意大伙上前。 看着那些诡异的骑兵画像,皮猴不禁“啧”了一声。 歪着脖子,盯着其中一个,犹豫着说道: “这画上的骑兵,怎么跟这正殿里的死人一个模样?” “这画的,也太离谱了点。” 可心一边打量着那壁画,一边眉头紧锁。 紧跟话茬,低声开口: “这些骑兵,长成这个德行。” “我看,是被画师故意丑化了啊!” 听完可心的推测,赵喆连连摇头。 指着那壁画上手持长刀的男子,坚定说道: “恐怕不是丑化。” “不出意料的话,这手举长刀的人,应该就是墓主。” “其余的蝚蠕铁骑,跟着他一起征战。起码,也算是有功之士。” “如果这壁画,描绘的是两军交战的场景。” “与墓主对战的敌军,被刻意丑化,倒是说得通。” “但对待自己人,就说不过去了。” 赵喆说着,目光再次扫视起那浩荡的黑面骑兵团。 稍稍顿了顿,缓缓继续道: “这壁画,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正当赵喆迟疑之时,王晨曦突然开口: “你是说......刘彧,借阴兵?”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纷纷看向王晨曦,赵喆也轻轻点了点头。 猪王刘彧借阴兵的故事,可心和皮猴倒也都耳熟能详。 南北朝时期,宋明帝刘彧,算得上是一大奇人。 刘彧年纪尚小的时候,生母便已经去世。 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在庞大的宗室家族中,自然是受尽欺辱。 虽说,刘彧在家族中地位不高,但毕竟家庭条件摆在那里。 生活水平,倒是依旧优越。 除了受气,却也是衣食无忧。 大概是化悲痛为食欲的原因,刘彧特别喜欢吃肉。 每天每顿,必定少不了大鱼大肉,各类荤腥。 长此以往,再加上缺乏运动。成年后的刘彧,长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大胖子。 周围的人,更是给他起了个极具侮辱性的外号——猪王。 然而,虽然刘彧一直被排挤欺辱,但却始终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 圆润的身躯之下,隐藏着一颗勃然的野心。 后来,刘彧的侄子刘子业继承了皇位。 刘彧看着这大侄儿,每日荒淫无道、残暴不仁。 任朝臣好言规劝也是无用,渐渐地,便动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周密谋划之后,便设计,逼死了那不争气的大侄儿。 紧接着,就昭告天下,宣布自己登基为帝。 这样一来,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从小到大,刘彧都性格古怪。 同族的兄弟之中,根本没交到半个朋友。 眼看着,这不受人待见的“猪王”当了皇帝。手握重兵的王爷们,立即炸了锅。 激愤不已,意气难平,纷纷起兵反抗。 一时之间,皇位还没坐稳的刘彧,四面受敌。 整日忧虑重重,甚至给自己备了满满一葫芦的毒酒。 倘若有一天,被兄弟们从皇位上薅了下来。 严刑殴打、侮辱唾骂,肯定是样样都少不了。 与其遭那份罪,倒不如仰脖干杯,分分钟自我了断。 然而,就在叛军攻至建康紫金山下。直逼得刘彧和众臣,走投无路之时。 只见刘彧神色凝重,双手合十。 嘀嘀咕咕,闭眼祷告起来。 几乎是顷刻之间,一支面目狰狞、状如骷髅的军队,轰然凌空出现。 队伍之中的士兵,个个满色惨白,披头散发。 刘彧手中的令旗一挥,那神秘的军队,顷刻之间便直冲山下。 鬼哭狼嚎,势如洪水。 向着山脚下的叛军,呼啸杀去。 山下的叛军,见此情形,顿时吓破了胆。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连连放箭。 万箭齐发,却不见那军队有一人倒地。 全都宛如不死战神一样,面无表情,所向披靡。 刀斧戟叉,挥舞的虎虎生风。 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直攻得叛军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大势不妙,叛军将士们只得立即调头,仓皇逃命。 狼狈逃过追杀后,叛军队伍之中,议论纷纷。 有人说,看到那诡异军队的统领,竟是早已过世的前朝大将——苏峻。 一时之间,叛军人心惶惶。 一度认为,刘彧有通灵的本事,能让死人复生。 纷纷断定,是刘彧使用法术,让苏峻重生。率领地府阴兵,前来助阵平叛。 这流言沸沸扬扬,各路叛军也开始对刘彧,产生了无尽的恐惧。 经此一战,倒是再也没有人敢起兵造反。 民间也是对刘彧借阴兵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古人常陷于迷信,但刘彧借阴兵的真相。若干年后,最终还是被世人揭开。 事情的根源,还要从“阴兵”的创始者——苏峻说起。 苏峻是晋元帝手下的重臣,骁勇善战,功勋卓着。 早先,苏峻就曾经从军营中,挑选出一批体格健壮、弓马娴熟的士兵。 亲自下场训练,历经数年精心栽培。 终于,组建成了一支藤甲骑兵。 这些骑兵,个个勇武非凡,以一当十。 身披秘法打造的藤甲,打扮得面目狰狞。 每个人的口中,都有一枚“夺魂哨”。 一旦交战,便会吹响哨子,发出“呜呜”的怪异声响。 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给人一种地府阴兵的误导。 面目可怖,鬼叫连连。 轻而易举,便会击溃敌军的心理防线。 然而,苏峻的“阴兵”最厉害之处,其实是将士们身上的藤甲。 每一件藤甲,都要用上好的野藤条。 经过无数次浸药熬制,再编织而成。 所以,刀箭不入,犹如钢盔蔽体。 但是,苏峻煞费心血组建的“阴兵”。直至他去世,也没有派上用场。 所有的藤甲,全都被他藏在了蛇盘洞里。 为此,还特地留下了一副藏宝图。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这尘封的秘密被刘彧发现。 活学活用,纳为己有。 因此,才有了他借阴兵的传说。 眼前这壁画上的墨色诡骑,与传说中的“阴兵”,倒是十分相似。 虽然心生推测,却依旧无法作出最终的定论。 赵喆只得继续沿着墙壁,顺着那些蝚蠕铁骑进攻的方向。 审视打量起,这壁画其余的部分。 随着视线缓缓移动,只见一道“v”形裂谷,赫然出现在山体之上。 金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四射而出。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白内障 一条蜿蜒的河流,从那裂谷之中,缓缓流淌而出。 河流两侧,裂谷隘口。 一群身着盛装的柔然年轻男女,正神色肃穆。 冲着那金色的裂谷,俯首跪拜。 看样子,仿佛是在进行着某种,神秘而庄严的仪式。 这画面,与之前的蝚蠕铁骑,虽然背景是同一片山脉。 但实质内容上,似乎并无关联。 赵喆反复看了几遍,却依旧没能从这第二幅画面中,得到额外的信息。 思虑片刻,正准备沿着墙壁,继续向前。 再去看看,剩余的壁画内容。 身后的王晨曦,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拽住赵喆的胳膊。 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铁骑干尸,极力压低嗓音,冷峻开口: “别动!” 赵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立即顺着她目光凝视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眼,直把赵喆看得,头皮猛然一麻。 心脏骤然开始狂跳,脑子“嗡”的一声。 只见距离赵喆他们,不足五米的距离外。 一具铁骑干尸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圆睁。 那双眼睛,大而浑圆。惨白污浊的眼球上,根本没有瞳孔。 在这幽暗的正殿之中,骇人至极。 此时此刻,正一动不动,矗立原地。 赵喆他们四人,纷纷将枪口瞄准那具异样的干尸。 一边屏住呼吸,一边连连快步向后撤去。 皮猴看着那睁了眼的铁骑干尸,嘴里念念骂道: “大爷的,这白内障的玩意,怎么还玩诈尸?” “可心!你赶紧找找,这正殿的出口在哪呢!” 可心一边焦急的用手电,横扫身后的墙壁,一边愤愤说道: “就知道催!” “你买的什么破手电,根本照不清楚!” 赵喆盯着那具干尸,拍了拍自己的背包,飞快说道: “拿我包里的冷光棒!” “使足劲儿,各个方向,分散着扔!” 可心听了这话,立即单手拉开赵喆的背包。 将里面的冷光棒,一把全都抓了出来。 清脆的“咔咔”声接连响起,一根根冷光棒宛如飞镖一样。向着背后的墙壁,分散而去。 终于,一道约一米宽的狭窄墓道入口,隐隐浮现在右侧的墙体之上。 可心连忙回头,惊喜开口: “在那儿呢!” 话音刚落,却只听那睁眼的干尸方向,传来了一阵“喀啦喀啦”的金属撞击声。 只见那墨色干尸,竟开始快速扭动四肢,几近癫狂! 似乎,就要挣脱那锁链的束缚! 一行人错愕至极,强烈的骇然,刹那间席卷全身。 “快跑!” 赵喆和王晨曦异口同声,立即转身,向着那墓道入口跑去。 然而,几乎是一瞬间。 整个昏暗的正殿之内,四面八方,竟都开始响起“喀啦喀啦”的锁链声。 此起彼伏,接连回荡。 宛如潮水一般,不绝不休。 正殿四周环绕的蝚蠕铁骑,短短的几秒钟内,全都开始扭动起来。 一双双惨白的眼睛,已然睁开。 诡异无神,直看得赵喆他们脊背发寒。 头脑一片空白,只顾拼命向那墓道入口狂奔。 赵喆和王晨曦跑在前头,可心和皮猴紧随在后。 就在距离那墓道入口,还有不到两米的时候。 靠近入口处的那具干尸身上,猛然响起“当啷”一声脆响。 锁链,应声断开! 还未等赵喆和王晨曦反应过来,那干尸便已经扑了上来。 赵喆根本来不及瞄准,抬手便盲开一枪。 下一秒,一股腥臭无比的温热液体,便溅了一身。 那干尸头部中弹,直接被削下半个脑壳,踉跄着向后倒去。 然而,还未等这家伙倒地。近前的几具干尸,便都已纷纷挣脱了锁链。 一时间,整个正殿,异响连天,热闹非凡。 原本被捆在木桩上的铁骑干尸,此刻都已经重获自由。 以骇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着赵喆他们所在的方向,汹涌袭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充斥着大脑。 赵喆他们,看着飞速逼近的干尸群,根本顾不上其他。 只得一边沿着那主墓道的入口,向甬道深处跑去。 一边冲着那乌泱泱的干尸大军,猛扣扳机。 “呯呯”的枪响,还有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腥臭的味道,也愈发浓烈,肆意弥散。 皮猴看着身后紧追不舍,潮水般涌入墓道的干尸。激愤不已,破口骂道: “大爷的!” “真是放屁砸了后脚跟,倒霉透了!” “这些玩意,早不醒,晚不醒!非等咱们下来了再醒!” “还真是看得起咱几个!” 皮猴一边大骂,一边片刻不停地冲着身后放枪。 那干尸虽然被击退了大半,却还有几个顶着破烂的身子,继续死命穷追。 体力飞快消耗,大伙奔跑的速度,也明显开始下降。 看着枪里所剩不多的子弹,赵喆心里叫苦不迭。 这些干尸虽说不是刀枪不入,可这抗击打能力,也属实让人生畏。 赵喆一边听着可心和皮猴,在身后骂骂咧咧的开枪。 一边用手电,在前方的墓道上乱扫,疯狂搜寻出路。 如果王晨曦那本子上,手绘的墓室构造图没错的话。 脚下这条甬道,应该先到左右两间耳室。继续向前,便可以直达主墓室。 虽然,左耳室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被老k他们给炸毁。 但如果能顺利进入右耳室,僵持的状况也会有所好转。 不然,在这转身都费劲的墓道里。无论是开枪还是动武,都十分受限。 如果找不到耳室的入口,顺着这甬道,没完没了的跑下去。 一旦子弹耗尽,体力透支。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些黑黢黢的干尸贴身肉搏。 虽说铁骑干尸的数量,已经所剩寥寥。 但如果真的要赤手空拳,打上一架。 暂且不说胜算几何,光是跟那烂乎乎、臭烘烘的东西肢体接触,就已经够赵喆恶心的够呛。 就在皮猴的手枪,不断传来扳机空响的时候。 前方不远处的甬道上,终于有了变化。 两道一人多高、漆黑的耳室入口,赫然对立,出现在左右墙壁之上。 左侧的耳室,已然有了爆破坍塌的迹象。 入口处的甬道地面上,散落着零星的碎石岩块。 隐隐约约,还有一道硕大黑影,正趴那两道入口中央!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谢了! 赵喆神经瞬间绷紧,心里暗骂一句。只觉得头痛欲裂,苦不堪言。 烦躁与紧张,交相杂糅。 屁股后面的干尸还没甩掉,这面前又不知道趴了个什么东西! 这次的墓可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什么妖魔鬼怪,统统跑出来亮相。 皮猴的枪,已经彻底没了子弹。 其余人的弹药,也都所剩无几。此时此刻,都不敢再随意开枪。 赵喆一边心里愤愤,一边用手电冲着那黑影扫去。 光线一照,这才看清那黑影的真实面目。 顿时,猛地深吸一口气。 那地上的硕大黑影,竟是一具体格健硕的死人! 面部朝下,身材圆润。 身上的迷彩服,与那正殿里的尸首,一模一样。 趴在血泊中,肠子脏器流了一地。 浓烈的血腥,伴随着阵阵恶臭,弥漫在这狭窄的甬道之中。 “老k!” 王晨曦稍显诧异的惊呼一声,可脚步却片刻未停。 伸手一把抓起,挂在老k身后的背包,果断大声叫道: “快进右耳室!” 四人争分夺秒,从那右侧墙壁上的耳室入口,鱼贯而入。 只见这右侧的耳室,面积和正殿不相上下。 方方正正,规整非常。 耳室正中,百十只黑亮的大酒罐,堆叠成金字塔模样。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看样子,必然是这墓主的珍藏陈酿。活着的时候,没来得及享受。 死后直接打包,带到墓里。闲着没事时候,自斟自饮,细细品尝。 那些罐子个头不算太大,高度不足半米。 赵喆仓皇逃窜中,拎起一只。 发现里面的酒液已经所剩无几,分量也极轻。 然而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只见那干尸骤然加速,一掌直拍在了皮猴的背上。 皮猴吃痛,再加上重心不稳,一个踉跄便扑在了地上。 那干尸眼见皮猴倒地,嘴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 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 瞄准皮猴的脊梁骨,一脚便踏了上去。 那一脚,力道极重。只见皮猴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皱缩起来。 王晨曦见状,二话不说,冲着那干尸的胸口果断连开两枪。 腥臭的液体,霎时间,迸发四射。 那皮开肉绽的干尸,当即从皮猴背上,被击倒在地。 宛如一只发了羊癫疯的蚱蜢,激烈抽搐挣扎起来。 可心立即冲上前去,将面色惨白的皮猴,从地上拉了起来。 只见皮猴的背上,深可见骨的抓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被踩的部位,虽然没有中毒的迹象。 但对于背后的伤口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眼见着那地上的干尸,“咯咯”狂叫着,马上就要再次爬起。 王晨曦试探着,瞄准那干尸的破烂脑袋,又补开一枪。 结果却发现,这具干尸仿佛有些异常,根本打不死。 每每中枪,除了子弹带来的冲击力,能够拖延它进攻的速度以外。 几乎无法造成,任何致命的伤害。 大伙见状,都苦恼不已。心里暗骂——见鬼。 赵喆看着那已经不成形状的干尸,脑海之中灵光一现。 立马按住王晨曦的枪,示意不要再浪费子弹。 卯足力气,将手里的酒罐子,冲着那干尸便抡了过去。 只见那酒罐不偏不倚,砸在那干尸身上。 “哗啦”一声,砸了个稀巴烂。 罐子中的酒液,尽数倾洒在身上。顺着墨色的躯干,汩汩流下。 那干尸,当即踉跄后退两步。 赵喆不由分说,连忙催促可心搀住皮猴,向耳室口撤去。 旋即,将王晨曦手里,老k的那只背包,拿了过来。 飞快翻动的同时,脚步连连撤到那酒罐堆旁。 老k的背包,并不像正殿里那小子一样,内容丰富。 反倒是被各种口味的压缩饼干,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 赵喆分秒不停,疯狂的掏弄着。 终于,从那背包底部,翻出了两根雷管模样的东西来。 金属外壳,个头小巧,散发着略有些刺鼻的火药味道。 一端的银色保险栓,醒目非常。 拿着这两根东西,赵喆心里顿时狂喜,将那背包甩在地上。 不假思索,拎起身后的酒罐,便向那逼近的干尸身上疯狂砸去。 一时之间,罐子碎裂的声响,充斥了整间耳室,接连回荡。 稍有些刺鼻,且带着异味的酒香,升腾而起。 赵喆一边狂扔酒罐,牵制住那干尸逼近的步伐。 一边回头,瞄着已经快撤到入口处的可心和皮猴,开口叫道: “赶快继续顺着甬道,往前走,别停!” 可心神色坚毅,一边搀扶着身受重伤的皮猴,一边高声应着好。 赵喆刚想开口,让王晨曦也跟着可心他们,撤出耳室。 结果,只见王晨曦仿佛明白了赵喆的计划。 一言不发,却也毫不迟疑,伸手拎起地上的酒罐。 跟赵喆一起,冲着那干尸扔了过去。 接连又扔了七八只,王晨曦突然开口说道: “走吧!” “差不多了!” 赵喆看着那遍地的酒罐碎片,还有那宛如落汤鸡一般的干尸。 点了点头,快步入口处撤去。 迈出耳室的一瞬间,赵喆飞快拉掉那手里那两根炸弹的保险栓。 几近极限,瞄准那踉跄追来的干尸,扔了过去。 王晨曦眼见赵喆的炸药已经脱手,向着那干尸的方向,精准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右手抬枪,冲着那墓室内接连两次点射。 几乎是同一秒钟,左手拽起赵喆的胳膊,快步向甬道深处极速狂奔。 一声轰然的巨响,直震得赵喆他们,耳膜生疼。 耳室之中,火舌从那干尸身上,瞬间窜起。 顷刻之间,便将那蝚蠕铁骑吞噬包围。 一股猛烈的气浪冲击,伴着灰土和炸药的气味。 轩然掀起,直砸赵喆和王晨曦的脊背和后脑。 两人不由都重心一倾,踉跄着向前又冲了几步,才算是撤出了气浪的冲击范围。 赵喆又跑了几米,才停下脚步。 回头看向,那已然面目全非的左右耳室入口。 大脑放空,心里长舒一口气。 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刹那间,席卷身体里每一根神经。 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王晨曦,两人都不由相视一笑。 异口同声,爽朗说道: “谢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门 看着两间耳室之间,那遍布碎石的甬道。 还有静静趴在一旁,老k那孤零零的尸首。 赵喆和王晨曦都神色稍显复杂,沉默片刻。 转身继续沿着主墓道,向深处走去。 轰然的爆破声,显然把可心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正搀着已经面色惨白的皮猴,驻足回望。 赵喆立即快步上前,帮着可心,搀住皮猴。 缓缓让他坐在地上,仔细检查起那背后的伤口。 只见皮猴背后,五道抓痕穿透外衣。深浅长短,都不尽相同。 毋庸置疑,便是刚才那干尸,一巴掌抽下来的杰作。 正中央,最长的一条从肩膀,倾斜向下,直至腰间。 偏偏也是这一条,深可见骨。 惨白的脊骨,清晰可见。鲜血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向下流淌。 由于大量失血的缘故,皮猴的嘴唇都已经惨白,眼神似乎都有些涣散。 大概是拼命咬牙忍痛,嘴里不停发出,牙齿磕碰摩擦的声音。 看起来,痛苦万分。 王晨曦立即蹲到皮猴身后,叮嘱赵喆和可心: “你俩把他按好,扶稳。” 随即放下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 翻出一个灰色帆布按扣包,麻利掀开。 赵喆向那包内看去,只见里面: 刀片、镊子、注射器、缝合针线、酒精棉球一应俱全。 俨然一套专业的外科手术缝合器械。 恍惚之中,赵喆竟有一种身处医院的错觉。 只见王晨曦将皮猴背后的衣服向上掀起,交给赵喆和可心扯住。 拍了拍皮猴的胳膊,柔声开口说道: “忍着点儿。” 只见皮猴紧咬牙关,艰难地点了点头。 王晨曦手法娴熟,轻轻将皮猴背上的伤口掰开。 手持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快速而仔细地擦拭消毒。 鲜血将那一只只棉球,浸染成西瓜般娇艳欲滴的正红色。 不一会儿,王晨曦便已将皮猴的伤口,全都消毒完毕。 眼帘微抬,看着皮猴额头那细密的汗珠,轻声问道: “还能扛吗?” “准备缝合了,麻药我带的不多,可能效果不大。” 听完这话,皮猴虽然脖颈之上,青筋根根暴起。 但还是轻轻扯动嘴角,微微笑着说道: “麻药我包里倒是有,但都掉在那耳室里了。” “不碍事儿。” “大小姐,你啊,只管缝。” “甭操心,我扛得住!” 说完,便舔了舔嘴唇,不再言语。 王晨曦看了看皮猴坚毅的神色,深吸一口气。 撕开一包带线缝合针,轻蹙眉头。 动作飞快,顺着皮猴背上那骇人的伤口,缝合起来。 赵喆和可心看着那弯钩状的手术针,在皮肉之间,上线穿行。 暗暗担忧,心底都替皮猴捏了一把汗。 但低下头,却只见皮猴双眼紧闭,眉头偶尔轻微颤动。 额上晶莹的汗珠,不断沁出。 两边的太阳穴,明显而有节律的跳动着。 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清晰可见。 然而,皮猴嘴里,却始终没说出半个“疼”字。 甚至,连鼻音轻哼声,都没能听到。 只是默默的握住手腕,紧紧捏着秋儿给的那只平安锁。 终于,几分钟过后,王晨曦将缝合线剪断。 如释重负,把手术针扔到一旁,朗声轻快开口说道: “好了!” 随即,满眼笑意,柔声玩笑道: “皮猴,我觉得以后你去医院做手术,麻药钱可以省了。” 皮猴一边咧嘴笑着,一边摇头说道: “那恐怕不行。” “我怕给我主刀的人,没你这手艺!” 赵喆看着皮猴背后的伤口,已经悉数缝合,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那五道伤口,虽然宛如蜈蚣一样,面目可怖。 但总算及时处理得当,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等王晨曦用纱布和绷带,给皮猴的背包扎完毕。 紧接着,又拿出一只注射器,掰开两只安瓿瓶。 抽出那瓶里的药水,给皮猴打了进去。 赵喆这才和可心一起,轻轻将皮猴背后的衣服,放了下来。 一左一右,搀扶着缓缓站起身来。 王晨曦也如释重负,将背包收好,重新上肩。 递给皮猴一粒药片,开口说道: “口服消炎的,还是吃一点。” “这墓,我们恐怕还没那么快出去。” 说完,便继续带头,向甬道深处前进。 皮猴把那药放进嘴里,一仰头,就咽了下去。 摆手示意赵喆,去跟在王晨曦旁边,随时照应。只让可心搀着自己,缓步向前行进。 一行人继续向前,大约十几米的距离。 终于,一道已被从底部炸穿的石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石门前,还躺着一只已经断了气的骇人怪鸟。 只见那怪鸟身长足有一人高,通体皮肤褶皱耷拉,并无羽毛。 两只翅膀大而扁平,直挺挺地垂在身侧,仿佛巨大的芭蕉扇。 双翼的骨骼纹理,都根根清晰。 周身的皮肤,都呈诡异的墨黑色。与那正殿之中的铁骑干尸,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身材比例,和鸵鸟颇有几分相似。 纤细修长的脖颈,健硕有力的两条长腿,但身体和肚子却肥硕非常。 看起来,比例极不协调。 一张宛如鱼钩状的细长鸟喙,沾满了血迹和肉泥。 两只爪子,也同样浸染鲜血,锋利无比。 一双乌黑的眼睛,似乎带着怒意圆睁,死不瞑目。 肥硕的身子上,零零散散,足足有七八个弹孔。 然而最致命的,却是脖颈上,那一道恐怖的刀伤。 直接剖开喉管,从前至后,贯穿颈部。 看样子,应该是捅穿脖颈后,并未抽刀。反而直接再次发力,向下划动。 直切至肩颈相连处,才算罢休。 足足三十厘米长的刀口,看得人毛骨悚然。 赵喆看着这惨死的怪鸟,心里倒也有了判断。 老k和正殿里的小子,应该就是被这怪鸟所杀。 至于这怪鸟脖颈上,那道夺命的刀伤。除了陈默,怕是再没有第二人选。 忽然之间,赵喆竟有些暗自庆幸——多亏陈二虻他们先行下墓。 不然,按照现在队伍人员和装备的情况。 如果赵喆他们,迎面撞上这怪鸟,只怕是凶多吉少。 绕过那怪鸟的尸体,赵喆看着那光秃秃的门板上,黑漆漆的洞口。 喃喃开口,自言自语道: “陈二虻他们,炸药还真不少。” “但这主墓门,也太寒酸了点。” 第一百五十章 石棺迷踪 王晨曦撇了撇嘴,走上前去。蹲在那洞前,用手电,向门内照去。 只见她的背影一怔,旋即欣喜回头,高声说道: “是真的......” “墓中墓,是真的!” “我们拿到的资料上说,这墓主棺椁,是白玉麒麟棺!” “而这墓室里的,根本不是!” 赵喆一听这话,瞬间精神抖擞。立即也矮身,蹲到那门脚下。 这寒酸墓门的疑惑,当即得解。 赵喆目光炯炯,细细打量着门后墓室内的每一寸角落。 心脏激动狂跳,激动的情绪无法抑制。 这扇素面朝天,毫不起眼的“主墓门”背后,只有一具巨大的灰色石棺! 赵喆立即带头,从那洞口钻进墓室,仔细打量起来。 四四方方的主墓室,别致的圆形拱顶。 大概也是取了“天圆地方”的潜藏寓意。 大顶之上,尽是色彩明艳的彩绘。画面的内容,让人目不暇接。 那仿佛,记叙的是一场旷世的神秘盛典。 画面外沿,一个个篝火堆,规律分散开来。 不计其数的柔然男女,紧密环绕四周。 盛装打扮,载歌载舞。 大顶正中,是一座阶梯状的朱红色高台。 每一阶,都铺着花样精致的毡毯。 不多不少,刚好一共九阶。 高台最顶端,一个头戴圆顶绣花高帽的男子,正襟危坐。 赵喆一眼便辨认出—— 这人,就是那正殿壁画中,手持长刀的铁骑统领! 神色泰然,盘膝而坐,周身闪耀着璀璨金芒。 双手叠放两腿中间,掌心向上,捧着一只小巧的墨色宝盒。 那把骇人的长刀,刀尖向上。 竖立在身后,高耸入云。 赵喆仰头看着这斑斓的彩绘,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目光沿着大顶向下,只见四处墙角,各立一只马首鎏金烛台。 四面的墓墙之上,离地约两米高的水平面上。 每间隔一米,都嵌着一只酒杯状的烛盏。 一根根红烛,竖立其中。 此时此刻,都已被尽数点燃。 明朗的烛光,将这偌大的主墓室照的宛如白昼。 一口巨大灰色的石棺,赫然横放在墓室中央,棺板已被掀翻在地。 棺身之上,尽是细密的红色字符。 赵喆缓缓走上前去,端详良久。 却发现,根本无法辨认出那棺上的,究竟是什么文字。 绕着那石棺走了一圈,直看得视线都有些模糊。 探头向那棺内望去,却发现这石棺里,空空如也。 尸首和陪葬,一概不见踪影。 赵喆看着这空荡的巨大石棺,心里疑惑至极。 之前这一路的种种景象,都将陈二虻他们的行动轨迹,显露无疑—— 他们先是杀了那怪鸟,紧接着便炸开了这墓室的大门。 进入这墓室之后,便点亮烛台,撬开了石棺。 看样子,他们应该对这墓室的地形,恐怕也是颇有研究。 但眼前这石棺,却成了无法解释的谜题。 为什么陈二虻他们进入这墓室后,便杳无影踪。 只留下这么一口,大敞四开的空棺? 陈二虻他们六个大活人,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 赵喆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 捏了捏眉心,隐隐头痛起来。 身后的皮猴,显然也觉得事有蹊跷,眉头紧锁。 眼神四处扫视,搜寻着陈二虻他们的去向。 “见了鬼了,陈二虻他们一帮子人,就这么没影了?” 可心一边继续环视墓室,一边连声嘀咕起来。 赵喆却也只能叹了口气,苦苦思索着,转过头去。 结果,却发现王晨曦正在拿着那她本子,神色认真。 时而抬头,打量那棺身;时而低头,注视着纸面。 仔仔细细,仿佛在比对着什么。 赵喆立即好奇的凑上前去,只见她那本子上,竟画着七八个奇怪的字符。 更让人感到震惊不已的是: 本子上的那些字符,在这石棺之上,竟都反复频繁出现! 赵喆看向王晨曦,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你这本子上,怎么会画这些东西?” “这些字符的意思,你都知道?” 只见王晨曦眉梢轻轻挑了挑,飞快回答道: “这都是出发前,从奶奶拿到的资料里看到的。” “这棺身上的字符,其实是柔然巫骑分支,最古老的一种象形文字。” “现在,估计没有人能完全将这写文字的内容,全部翻译出来了。” “我这里也只得到了几个字符,大概的寓意。” 王晨曦说着,手指依次划过本子上的字符,逐一解释道: “这前四个字符,其实并没有实际的含义。” “你可以把它们理解成巫骑部族,祭奠祈福的常用语气词。” “但这后面的四个,分别代表的是——阴、阳、灭、生。” 王晨曦说到这,歪起头。 困扰地看向那石棺,喃喃说道: “但是,仅仅靠着四个字符的寓意,根本无法破解这石棺上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石棺上的字符,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手里这寥寥几个,还是少得可怜……” 王晨曦越说,越是焦急起来。 愁容满面,看向赵喆,开口补充道: “陈二虻他们肯定是通过这墓室,已经进入了墓中墓。” “我们如果再找不到下层墓室的入口,恐怕就真的晚了……” 赵喆听完这话,并未作声。 伸手拿过王晨曦的本子,绕着那石棺,缓步审视起来。 一直绕到第三圈,赵喆忽然停住脚步。 眼神之中,骤然放出惊喜的光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回头环视墓室四周,一边点头,一边朗声说道: “我明白了!” “这石棺上的字,就是进入墓中墓的密码!” 赵喆说完,便指着那石棺,神采奕奕,分析起来: “你们仔细看这棺身上的字符,虽然细密,但还是有规律可循。” “阴、阳、灭、生,这四个字符,在石棺的每一面都有出现。” “而且,这四种字符,虽然出现的次数各不相同。” “但在每一面,都一共出现了九次。” 赵喆一边说着,一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与兴奋。 转身指向背后的墓墙,再次开口: “你们再看这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解! 其余几人闻声,立即顺着赵喆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设计,巧就巧在——这间墓室,每面墙上,刚好都有九只酒杯烛盏。” 大伙听到这里,纷纷眼前一亮,顿时明悟。 目光之中,瞬间重燃起兴奋的光芒。 王晨曦转身环顾一圈,声音都因为惊喜,而有些微微颤抖: “你的意思是,这每面棺上的四种字符,恰巧代表的是烛盏状态!” “只要能让烛盏的状态,按照次序,和字符保持一致。” “我们就能找到入口,进入墓中墓!” 赵喆笃定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本来,我也不确定。” “但我想起,有一种墓门,就是用和这类似的办法来开启的。” “既然是墓中墓的入口,那么我猜,应该性质上也和墓门无异!” “这样,也就自然解释了,陈二虻他们为什么能够开启这道入口。” “因为,这种设计……” “其实本来就属于,古墓的密码机关的一种。” 然而,赵喆话音刚落,可心却迟疑起来: “可是,如果按照你说的。陈二虻他们之前也是按照这个法子,找到了入口。” “那为什么,现在所有的烛台全都是亮的?” “难道这机关,还能等他们进去了,再自己点灯不成?” 赵喆当即摇了摇头,解释说道: “刚一开始,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但是,按照陈二虻的性格,倒也不难解释。” “找到入口后,势必会想办法隐藏,阻止我们继续前进。” 皮猴听了这话,突然点了点头,哑嗓说道: “肯定是这样了。” “你们可别忘了,他身边还跟着周老拐……” “他断人路子,可是惯犯。” “就算陈二虻没想到这一点,周老拐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王晨曦思忖片刻,也忽然神色一亮。定睛看向赵喆,恍悟说道: “怪不得!” “怪不得后来,陈二虻再也没来找过你!” “我一直以为,他还会来找你,让你帮他开墓门。” “毕竟,墓中墓的格局,必定会有两道主墓门。” “如果没人开门,光凭炸药,胜算只怕会大打折扣。” “但是,现在看来。他恐怕早就知道,只要把上层的石门炸开。” “他和陈默,完全可以毫不费力,开启墓中墓的入口!” 王晨曦语速极快,说罢,便快步向着左侧的墙壁走去。 驻足站在最左端的烛台旁,回望赵喆,高声道: “这些烛台该怎么处理?” “你说,我来操作。” 赵喆看着王晨曦纤瘦高挑的身影,站在那墓墙边。 荧荧烛光映照,一张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杏核大眼,灵光流动,煞是好看。 赵喆足足愣了两秒,才算回过神来。心底,却涌起一丝担忧。 不假思索,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将本子交还给王晨曦,开口说道: “石棺四面,对应的,就是这墓墙四壁。” “你按照位置对应,把上面的密码字符,按顺序报给我。” “我来操作。” 王晨曦听完这话,虽然有所迟疑。 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一句:“务必小心。” 拿着本子,跑回石棺旁。 赵喆近距离,飞快打量过,那墙面上的酒杯烛盏。 心里顿时对自己的判断,更加坚定不移。 那些酒杯烛盏,远观时,觉得是镶在墙壁之上。 但离近后,不难发觉: 每一只烛盏背后,都有一根细长的石柱支撑。 通过石柱,固定在墓墙之上。 那样子,像极了一排棒棒糖,被人戳在了在墙体上。 但这些烛盏背后的石柱,却是长短不一。 参差不齐,犬牙呲互。 仔细观察,便会发现—— 就在石柱与墓墙相连的位置,却存在着细若蛛丝的缝隙。 这些石柱,全都是可以向墙体内按动的! 毋庸置疑,眼前这些稍短一些的石柱。 就是陈二虻他们,开启了入口机关的铁证! 虽然陈二虻他们进入墓中墓之前,掩人耳目的点燃了所有烛台。 但碍于时间紧张,工程量太大。 所以,并没有将那烛盏背后的石柱还原! 赵喆眼见自己的判断,得到证实。立即扭头,看向那石棺的方向。 冲着正期待了望的王晨曦,比了个“ok”的手势。 王晨曦见状,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立即开始按照次序,高声报出,棺面上的第一个密码字符。 “灭!” 赵喆看向面前第一只烛盏,只见这第一只烛盏背后的石柱,相对较长。 并没有曾被按动的痕迹。 赵喆深吸一口气,稍加思索,便吹灭了那第一只烛盏内的红烛。 紧接着,向前迈步,走到第二只烛盏旁。 “生!” 第二只烛盏,与第一只背后的石柱,长短完全一致。 显然,又是不曾被按下的一只。 赵喆看了一眼,那燃着火苗的红烛。 随即,径直向第三只烛盏走去。 “阴!” 面前那第三只烛盏,石柱稍短。与之前那两只,形成了明显的差异。 直至此刻,赵喆心中,对这烛台机关的开启方式,已经明悟了大半。 抱着验证的心态,吹熄了第三只烛盏,再次向前走去。 “阳!” 这一瞬间,赵喆心里的疑惑,终于落定。 第四只烛盏背后的石柱,再次变长。 这“阴”、“阳”、“灭”、“生”的解法,也不言而喻。 “灭”与“生”所对应的烛盏,都不需要向墙内按动石柱。 只需要熄灭,或是点燃烛盏中的红烛。 “阳”的解法,其实和“生”完全一样,只需要点燃即可。 但“阴”的解法,却和“灭”有所不同。 不仅需要熄灭红烛,还需要将烛盏和石柱,向墓墙内按下。 赵喆按照自己的分析,一步步向前。 逐一将面前的烛盏,根据王晨曦报来的密码字符,对应操作。 赵喆的操作愈加娴熟,两人配合也越发默契。 短短几分钟,便已经只剩最后一面墓墙。 “阴、灭、阳、生、阴、阳、灭、生、灭” 赵喆动作飞快,一边快步向前,一边利落操作。 直至将最后一只酒杯烛盏熄灭。 一瞬间,墓室正中。那巨大的石棺之内,异响骤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垂云梯 虽然墓室内的光线,已经远不如之前明亮。 但大家脸上欣喜的神色,依旧清晰难掩,醒目非常。 赵喆阔步跑到那石棺旁,只见那棺底的石板,已经不知所踪。 一道盘旋向下的幽深阶梯,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王晨曦激动得双手紧紧拽住赵喆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说道: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的脸颊,还有星河闪烁似的眼眸。 一种别样的喜悦,刹那间,涌上心头。 也跟着开怀笑了起来,望着那螺旋石阶连连点头。 皮猴虽然仍旧面色惨白,却还是凑了上来。 用手肘碰了碰赵喆,开口夸道: “行!” “真有两下子!” 可心也从旁看向赵喆,努了努嘴,憨声道: “好家伙,你这是谷子地里窜高粱——越来越冒尖儿啊!” 赵喆被他俩这么一说,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用手电,向那石阶入口照了照。 只见那石阶从棺底通向更深处,呈螺旋状,盘旋向下。 成色灰白,精雕细凿,每一阶都形状规整。 但由于盘旋而下的原因,无法看清究竟通向何处。 赵喆思忖片刻,正色说道: “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不知道陈二虻他们,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皮猴你受伤严重,再加上没有子弹,你走在最后面。” 说着,赵喆将自己的枪握在手中,背包反挂在胸前。 看着王晨曦,继续开口道: “我先下,你第二个,可心你第三。” “多费点心,照顾好前后的人。” 眼见可心面色严肃,用力点头答应。 赵喆随即翻进那石棺,一手持枪,一手打着手电照亮。 缓缓沿着石阶,盘旋向下走去。 虽然这螺旋状的石阶,十分干燥,丝毫不用担心脚下打滑。 但碍于光线实在昏暗,赵喆他们不得不放缓脚步,走得小心翼翼。 随着不断向下深入,只觉得丝丝凉意袭人。 空气中,还漂浮着稀疏的灰尘颗粒。 虽然没有奇怪的异味,但还是会觉得面部的皮肤,隐隐作痒。 赵喆心里一边走,一边默默计算路程。 一直下行,直至绕过七道螺旋。 狭小的通道,豁然开朗。 一片空旷的圆形空地,出现在眼前。 墨黑色的地面,与这灰白的石阶截然不同。 一明一暗,形成鲜明的色差。 赵喆向下俯视眺望,却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惊。 这是一片,明显比刚才的墓室,还要宏大的圆形空间。 轮廓规整,高度目测足有五、六米。 赵喆他们所在的螺旋状石阶,将这空间与上层的墓室连接起来。 石阶所在的位置,正处在这圆形空间的中央。 远远看去,就好像这宏大的空间中央。 耸立着一根螺纹望柱,顶天立地。 石阶最下端,与地面相连的位置。 紧贴底部,地表之上,似乎还环绕着一圈半米宽的漆黑沟壑。 赵喆大概扫视一眼这圆形的空间,却发现—— 既没有陪葬明器,也没有棺椁墓碑。 空空如也,冷清非常。 地面也很是粗糙,看起来,俨然一副毛坯房的模样。 赵喆立即继续顺着螺旋石阶,快步向下,一路到底。 迈步跃过,地面上那半米宽的沟壑。 终于,双脚落了地。 王晨曦、可心和皮猴,也纷纷紧随其后,下到这古怪的圆形墓室内。 踱步在这坑坑洼洼,仿佛月球表面一般的墓室地面上。 大伙的脸上,全都显露着疑惑的神色。 赵喆绕着墓室,走了整整一圈。 只见眼前这墓室,不仅地表坑洼不平。 四周的墙体,也是相当的麻麻赖赖。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 这墓室,似乎自建成以来,就没陈列过任何东西。 “这可真是稀罕了啊?” “这古墓里边,还修这么大一个厅。” “啥也不摆,啥也不放……” “难不成,这是给墓主修了个大操场?” “平时闲着的时候,打打太极、跑跑圈,锻炼身体用的?” 可心一边挠着头,一边连声叨咕起来。 那张满是横肉的方脸上,挂满了问号,写满了——“我不理解。” 一时之间,大伙都被这古怪的墓室空间,搞得思虑重重。 突然,驻足停在墓室正中央的皮猴。 望着地面上,那环绕螺旋石阶的沟壑,惊呼起来: “我靠!” “这层下面,好像还有墓室!” 赵喆闻声,瞬间头脑一个激灵。 心说——这得是多大的工程!比朱小娘那复式还多一层! 快步向着皮猴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只见那石阶低端,环绕的沟壑之下。隐隐约约,似乎亮着微弱的光线。 赵喆心头一惊,顾不得形象。 直接趴下身来,高撅屁股,脸紧贴地面。 用手电,向那沟壑内照去。 下一秒,整个人就已完全怔住,纹丝不动。 震撼与惊诧,席卷全身。 看着赵喆怔住的背影,王晨曦从背后轻声开口,急切问道: “情况怎么样?” “我们是不是要顺着这地缝下去,才能到真正的主墓室?” 赵喆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来。 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 神情严肃至极,一字一顿,正色说道: “下面……不是墓室,是地宫!” 这短短几个字,却宛如一道惊雷,在这空旷的墓室中炸响。 反复在众人脑海中,萦绕回荡。 几乎是刹那间,所有人的面色,都开始变得复杂至极。 震惊、兴奋、疑惑、忧虑…… 无数的繁杂情愫,相互交融。 少顷,赵喆才重新用手电,指向围绕石阶的沟壑。 招呼大伙蹲在那沟壑旁,认真开口解释道: “这石阶,只到我们这一层为止。” “再下面连着的,是垂云梯。” “九重垂云……” 话到这,赵喆微微顿了顿。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 “九重垂云力擎天,自在万载逍遥仙。” “垂云梯,只有在大型的古地宫中,才会出现。” “而且,根据锁链的数量,相互区别。” “三重层云、五重青云、七重卷云、九重垂云。” “也就是说,我们脚下的地宫,还有九层……” “而墓主的棺椁真身,在地宫的最深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焉知非福 听完赵喆这番解释,其余人全都面露惊异。 难以置信! 根本无法想象! 地宫,其实就是古代,专门修建的地下房屋式建筑。 通常情况下,由石雕刻、石结构相互结合而成。 古往今来,地宫的用途,无外乎两种。 最广为人知的一种,便是用来安放尸身棺椁。 因此,地宫在陵寝建筑中的重要地位,可见一斑。 当然,地宫也绝非寻常人物,能够享受的待遇。 由于工程浩大,无论人力、财力还是时间方面,都是极大的消耗。 因此,往往只有帝王,或是贵族,才有可能葬于地宫。 秦皇、乾隆、慈禧都葬于规模宏大的地宫之中。 然而,另外一种地宫,则是用来存放佛门圣物。 这种用于贮藏的地宫,往往被修建在古寺庙的佛塔底。 作为佛塔的配套设施,存放得道高僧的舍利和法器。 通俗来讲,后一种,更像是一个专门保存佛教至宝的地窖。 早在1987年,重建法门寺塔时,九层发现其下的庞大地宫。 规模制式,非比寻常。 由砖砌踏步、隧道、前室、中室、后室等组成,全都使用石砌工艺。 光是石门,便有四道。 法门寺地宫之内,更是收获珍宝无数。 当年,唐代皇帝曾先后八次,前来法门寺迎奉舍利。 每次迎奉结束之后,皇帝便会回赠大量的奇珍异宝。 法门寺僧人,也是一如既往。 将这些珍宝,连同舍利一起,藏于地宫之内。 后来,法门寺地宫被发现之时,可谓是轰动世界。 八重宝函内的释迦牟尼真身舍利,更是世间绝无仅有。 虽然赵喆他们脚下的地宫,一非皇陵、二无舍利。 但直觉告诉赵喆—— 这九重地宫之下,必定埋藏着更为惊人的秘密。 就在此时,可心却再次疑惑开口: “柔然人,也修地宫?” “他们就算再有钱,可一个偏远部落,哪来的那么多人?” “地宫的体量,可不是一般的施工队,能完成的。” 赵喆看向那诡谲幽深的沟壑洞口,抿了抿嘴。 稍欠底气,回答说道: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但是这墓,确实是人为修建而成的。” “所以,我怀疑……可能正殿墙上的壁画,并不是虚构杜撰。” “而是……记叙事实。” 赵喆说完,王晨曦眼睛倏然放大,缓缓开口回问: “你觉得,这墓主人,真有类似于通灵的法术本领?” “能够借助非人的力量,为自己修建地宫?” 听完王晨曦这推测,赵喆沉默两秒,轻轻点了点头道: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而且,别忘了,柔然盛行萨满教。” “本来就盛行巫术,能祈天地鬼神。” 这话一出,只见王晨曦面色骤然一变,仿佛醍醐灌顶。 赵喆所说的,倒是句句属实。 柔然部族,古老而神秘,充满了各种难解之谜。 不仅信奉佛教,还保存着匈奴秘传的萨满教。 历史的传说之中,各种怪力乱神的事件,也是不计其数。 《梁书·芮芮传》中,便曾提到过—— “其国能以术祭天而致风雪。” 如果历史所记载的柔然巫术,全都属实。 那么这墓主人——正殿墙壁上“借阴兵”的铁骑将领,恐怕也真的大有神通。 修建一个规模宏大的地宫,也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大伙纷纷沉默少顷,似乎都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 赵喆看着那沟壑洞口下,九道黝黑金属锁链。 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是真是假,还要下去看过才知道。” “不管这地宫是不是真的有九重,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陈二虻他们,已经不在我们下面这一层,到了地宫的更深处。” 说到这里,赵喆的眉头,却稍稍舒展。 原本严峻的神色,也有所缓和。 望着那垂云梯的入口,兀自分析道: “这九重垂云梯的构造,对于我们来说,或许还真不是件坏事。” “九重地宫,和寻常的地宫并不太一样。” 赵喆说着,目光环视一周,轻声开口问道: “还记得刚才那墓室大顶上的彩绘吗?” 眼见大伙纷纷点了点头,赵喆随即继续说了下去: “壁画上,墓主坐在九层高台顶。” “把九层高台的结构,倒转过来,其实就是九重地宫。” “简单来说,就是九层墓室,堆叠而成。” “每一层地表的中心点,都留有一个圆形的孔洞。” “垂云梯,就通过这圆洞,贯穿整个地宫。” “这样的好处就是,视野受限。” 可心听到这,眉毛一拧,仿佛两根天津大麻花。 立即开口,高声反问起来: “你说的九重地宫,还有垂云梯,我还能理解个大概。” “不就是个倒立九层宝塔形状的大糖葫芦吗。” “这垂云梯,就是那糖葫芦签子。” “但你说,视野受限,反而是好处?” “这怎么可能?” 赵喆看了看可心,不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点头,一边解释道: “你这比喻,倒是贴切得很!” “糖葫芦中间,只有一个小洞,用签子穿起来。” 说着,赵喆伸出手来。 指向地面,那垂云梯入口的圆形沟壑,朗声说道: “我们向下爬的时候,肯定会导致垂云梯的锁链晃动,发出声响。” “这样一来,就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那么你想象一下,如果陈二虻他们,就在我们脚下的这一层。” “他们会怎么做?” 可心听到这,突然面色一沉,急迫开口说道: “我去,就凭他那独劲儿,他绝对开枪啊!” 这话刚出,皮猴和王晨曦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担忧。 然而,下一秒,王晨曦却已恍然大悟。 神采奕奕,看着那垂云梯的入口。 欣喜非常,连声笑着说道: “明白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如果我们,顺着垂云梯的内侧下地宫。” “无异于,是有了天然的蔽障!” “再加上两层之间的通道,相通的空间就只有这么一个圆洞。” “陈二虻就算发觉了,我们正在他头顶活动。” “但视角受限,也根本没有办法开枪瞄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隐碑 听完这话,可心疑惑顿解,眉头瞬间舒展。 眼前,没有了被当做人肉靶子的隐患。 对于赵喆他们来说,安全系数必定倍增。 几人围作一圈,蹲在那垂云梯入口旁。 简单商议后,便准备开始行动。 赵喆看了看皮猴,轻声发问道: “你的背?能行吗?” “这就垂云梯虽然九条链锁密集,容易攀爬。” “但是你的背如果现在频繁用力,我担心缝合的伤口会裂开。” 大伙也纷纷向皮猴,投去担心的目光。 那五条骇人的伤口,毋庸置疑,会影响皮猴上肢的正常活动。 平地行走的疼痛,都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现在如果要手脚并用,顺着垂云梯下地宫。 恐怕难于上青天。 然而,皮猴却摇了摇头,坚定开口说道: “我这种,从光腚时候就开始爬树的人。爬个链梯,还是可以的。” “而且,咱们是要下地宫,而不是向上。” “下行的话,双手会省力得多。伤口肯定没什么大事儿。” 说着,还轻轻活动起双臂。 一边笑着,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既然下了斗,大小姐走到哪儿,我皮猴就跟着护到哪儿。” “就算我点儿背,挂了,我魂儿也一样得跟着。” “这事儿,没得商量。咱们赶紧,抓紧时间。” 看着皮猴这不容商榷的坚决态度,其他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没再劝说。 按照皮猴的性格,他要是心意已决,那怕是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大伙都带上攀爬所用的防滑手套,便按照次序。 从那沟壑洞口鱼贯而入,上了垂云梯。 这九条链锁,既粗糙,又间隔合理,围成一个规整的圆圈。 赵喆他们,顺着这垂云梯内侧下行,倒是十分顺利。 赵喆挂在这垂云梯上,停在半空中,环视眼前这一层地宫。 只见这地宫,与刚才那麻麻赖赖的圆形空间不同。 墙体、地面,全都规整光滑。 呈标准的四方形,面积大得惊人。 眼前这层地宫的高度,足足有接近五米,被垂云梯纵向贯穿。 只见这地宫四面墙壁之上,都是细密的字符,看得人头皮发麻。 赵喆眯起眼来,想要仔细辨认,却发现距离太远,根本无法看清。 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 在这地宫的四角,竟然耸立着四块巨大的墨色石碑! 那长方形的墨色石碑,目测高度超过三米,宏伟非凡。 通体墨黑,光滑至极,泛着油润的光泽。 乍一看,宛若四面,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镜子。 直挺挺地耸立在地宫四角,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诡秘之感。 四面石碑前,竟都已经摆放着一只点燃的蜡烛。 烛光闪烁,映在那碑面上,幽森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喆回头,看了看背后链锁上王晨曦。开口说道: “那蜡烛,肯定是陈二虻他们点的。” 王晨曦也点了点头,缓缓补充道: “看那蜡烛燃烧的长度,估计他们也刚离开这层地宫不久。” “既然他们肯花时间,那这石碑上,肯定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赵喆听完这话,也深表赞同。 随即,快速向下移动。 跨步一跃,从垂云梯上,直接落在了旁边的地面上。 赵喆直奔一面石碑,大步流星而去。 震慑心魄! 走到近前,赵喆才发现—— 这石碑的材质,非同寻常。 并不是普通的黑色山岩。 而是一种,与黑曜石极其类似的,半透明石料! 在暖色烛光的映照下,似有火苗在石碑内闪动,玄妙无比。 霎时间,震撼之感,席卷全身。 大伙看着面前这神秘的巨大石碑,全都内心波澜万顷,难以平复。 怔怔地伫立原地,定睛凝视。 赵喆情不自禁,轻轻伸出手指,去触碰那石碑的表面。 指尖与石碑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凉,汹涌而来。 赵喆猛地一个激灵,收回手来。 看向两旁的地宫墙壁,这才辨认出: 这地宫四壁上细密的字符,也都和那石棺上类似的柔然巫骑古语。 杂乱无章,布满墙体。 赵喆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眼花。立即将目光,移回到那墨色石碑之上。 缓缓踱步,绕着那石碑走了一圈。 然而,这墨色石碑虽然看似诡谲。 但却光秃秃,没有任何的字画和纹样,单调无比。 赵喆不禁皱起眉头,疑惑起来。 可心看着这空空如也的石碑,也是一头雾水,纳闷道: “这叫什么事儿?” “陈二虻他们几个,跑到这东西前面点蜡烛。” “总不会就是为了照镜子,整理仪容啊?” “奇了怪了......” 可心说着,还对着那镜面一样的墨色石碑,搓了搓脸。 困惑的表情,甚是扭曲。 皮猴也是毫无头绪,因为攀爬时牵连伤口,剧痛在所难免。 额头上的汗珠,成股流下。 紧咬着牙,脊背微微佝偻,站在一旁。 侧头看着那石碑,默不作声。 赵喆上上下下打量着这石碑,仔仔细细,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突然,整个人猛然一怔。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石碑的下沿,眼睛倏然睁大。 其余人看见赵喆的反应,也立即,顺着他目光凝视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石碑下沿,与地面衔接的位置。 似乎有一道,深红色的鲜血痕迹! 赵喆立即矮身,蹲了下来。 伸出手指,在那石碑下沿摸了一把。 抬手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果然! 那石碑的下沿,竟有一道极细的缝隙。 缝隙之内,猩红的鲜血,还未完全凝固。 可心看见赵喆手指上的血迹,不禁低声惊呼一声: “我去......” 赵喆的面色,瞬间也开始变得稍显沉重。 这还算新鲜的血迹,必定是陈二虻他们留下的。 但这血迹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奇怪得很。 绝不可能是因为受伤,而无意残留在这地宫之中。 赵喆思忖片刻,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站起身来,看着王晨曦他们,正色开口说道: “这血,是他们故意滴在这的。” “这是面......隐碑!”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秘密(国庆加更) “隐碑,始于西周。” “是一种十分古老,而且罕见的墓碑。” “隋唐以后,建造技法就已经失传,没再有隐碑匠人的传说。” “隐碑上面,记叙的内容,并不是寻常的生平传记。” “而是......墓主人珍藏的秘密。” “因为是秘密,所以不能够昭然于世,被人轻易发觉。” “但毕竟,又不是家族丑闻。” “如果不记叙下来,难免心有不甘。” “这也就是一种,墓主人常有的矛盾心态。” “建造隐碑的工匠,都会得到极其丰厚的酬劳。” “因为,隐碑建成之后。墓主的亲信,便会把工匠杀死。” “从而确保,这隐碑里记载的内容,不会外泄。” “虽然听起来有些冷血,不近人情。” “但这就是隐碑这行业,千百年来,一直都在秉承的惯例。” 赵喆说着,掏出匕首,在自己的指腹上,飞快划过一刀。 鲜血顷刻间,流淌而出。 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赵喆立即将手抵在那石碑下沿,让血浸入地面上的缝隙内。 随着鲜血不断渗入,王晨曦和可心,几乎是同时惊呼: “有字!” 赵喆闻声,立即起身。定睛凝视起,面前的隐碑。 只见那墨色的隐碑之上,竟缓缓浮现出一列朱红色文字。 每一个字符,都笔力遒劲,和足球一般大小。 不偏不倚,竖直排列于,这隐碑的正中央。 赵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缓缓开口,解释道: “据说隐碑里的字,是通过某种特殊的工艺。像琥珀一样,保存在碑石内部。” “因为隐碑石料的特殊性,只需要少量的鲜血,就可以在烛光下变得通透。” “显露出,被隐藏的字迹内容。” 赵喆说着,从上至下,逐一看过那九个字符。 熟悉至极! 思索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 立即回头看向王晨曦,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把你的本子给我。” 王晨曦闻言,立即拉开背包,将本子递了过来。 凑到赵喆身侧,一同翻开,对照起来。 讶异与愕然,浮现在二人的脸上。 那隐碑上的字符,正是不久前。 在那石棺上出现过的,四道密码之一: “阴、灭、阳、生、阴、阳、灭、生、灭” 赵喆震惊的同时,心生疑惑,余光瞥向王晨曦。 却发现,她的神色,更是复杂至极。 凝重的表象下,似有暗潮汹涌。 下一秒,便转身,飞快向着另一处墙角的隐碑跑去。 赵喆他们见状,立即跟了过去。 只见她学着赵喆的样子,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隐碑下沿的缝隙之中。 转眼间,朱红色的大字,再次浮现。 同样的朱红色。 同样的字体大小。 同样的位置与顺序。 “阴、灭、阳、生、阴、阳、灭、生、灭” 王晨曦起身,飞快读出那碑上的字符。 毫不迟疑,继续向下一处墙脚的隐碑,飞奔而去。 一连将剩余的两块隐碑,全都滴血触发,显露出碑上的字迹。 惊异,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大脑。 四面隐碑上的字样,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如同复刻。 “阴、灭、阳、生、阴、阳、灭、生、灭” 这奇怪的字符,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让人困顿的同时,倍觉诡异。 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 赵喆的目光,再次看向王晨曦。 结果却发现,她的情绪,似乎颇有些激动。 虽然这地宫之中的光线,并不明亮。 但王晨曦眼眸之中的闪烁泪光,却醒目非常。 看着她如此反常的状态,赵喆心头不禁一紧,轻声开口问道: “怎么了?” “你是不是,看懂了什么?” 赵喆话音刚落,两滴豆大的泪珠。 便已顺着王晨曦白皙的脸颊,无声滑落。 一双泪光闪烁的杏核大眼,静静望向赵喆。 眉头一抖一抖地轻皱,似乎在竭尽全力。 克制住心底,濒临决堤的情绪。 少顷,王晨曦才微微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阴阳眼的秘密吗?” “答案就在这里。” 这两句话,如同一道猛烈的电流。 顷刻间,穿梭侵袭过赵喆的每一根神经。 两侧的太阳穴,剧烈的跳动起来。 鼓点一般的心跳声,清晰至极。 赵喆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看着那面前石碑上,奇形怪状的朱红字符。 平复良久,才重新看向王晨曦。 声音微微发颤,双唇抖动,准备继续追问。 “你......” 话刚出口,便被王晨曦打断。 “广义上的阴阳眼,其实只是一个统称。” 王晨曦说着,转头看向赵喆。神色认真,细细解释起来: “阴阳眼,相传是太阴幽荧、太阳烛照,各自修行孕育出的结晶。”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理解成另一种舍利子。” “但是宽泛来说,阴阳眼,其实一共包括三种。” “一种,是太阴幽荧孕成。也就是——阴眼。” “第二种,是太阳烛照孕成。被叫做——阳眼。” “最后一种,是阴眼与阳眼,意外相融形成。” “其实,只有最后一种,才算是货真价实的阴阳眼。” 听着这一字一句的解释,赵喆他们全都沉默不语。 全神贯注,定睛看着王晨曦,屏气倾听。 连呼吸声,都压得更低了些。 “一直以来,阳眼都被信奉为——集天地之灵的大吉之物。” 王晨曦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碑上的字符。 “这隐碑上所写的:阳、生。” “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表达这个意思。” “能驱世间邪祟,逢凶化吉。还可保财运亨通,事业兴盛。” “前一条的真实性,我不置可否。” “但后一条,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赵喆听到这,心里骤生揣度—— 怪不得,王家能够有钱到这种程度。 看来,王老太太前些年,所找到的阴阳眼。 恐怕绝大多数,都是这所谓的——阳眼! 赵喆心生羡慕的同时,却对其余两种阴阳眼的说法,更添好奇。 王晨曦深吸一口气,指着那隐碑最顶端的“阴、灭”两个字符。 稍稍停顿,正色开口说道: “但是,阴眼,就完全不同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现! “阴眼,从来都被认为是至阴至邪。” “传言,早在夏商时期,就有一批人,掌握使用阴眼的方法。” “能行诅咒,使望族衰落。” “能通亡灵,召地府阴兵。” “能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 这一番解释,直听得赵喆脊背发寒。眉头也不禁紧蹙,神色凝重。 虽然从没见识过巫蛊、诅咒的术法。 但从小到大,类似的故事,赵喆倒是没少听说。 难以置信,却也还是不寒而栗。 地宫之中的气氛,都几近凝固。 沉重好似一张铺天盖地的毡毯,压得人透不过气。 赵喆思索片刻,平复心绪,开口问道: “那最后的阴、阳、灭、生、灭。” “记叙的,是最后一种阴阳眼的用途?” 听完这话,王晨曦的眼眶再次泛红。 喉咙猛然一哽,轻轻点头,叹息说道: “对。” “那是真正的阴阳眼。” “也是当初,乌缠鬼窟,墓主嘴里的那一颗。” 王晨曦说着,突然苦笑两声,喃喃自语道: “好一颗阴阳眼呵......” “搅了三家人的命......” 赵喆见状,急不可耐的情绪,就快决堤。 急忙继续开口,打听起来: “当年乌缠鬼窟里的那一颗,是真正的阴阳眼。” “那我爸的死,是不是和它有关?” 王晨曦定定看向赵喆,用力的摇了摇头。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不是。” “乌缠鬼窟的棺椁里,一共是三颗!” 说完,王晨曦转头看向那垂云梯。眼神坚毅,淡淡说道: “我们一定要快点下去!” “说不定,这地宫的棺椁里......” “和当年一样!” 说完,便重新回到那垂云梯,继续向下层的地宫前进。 看着王晨曦飞快向垂云梯奔跑的背影,赵喆却怔怔站在原地。 脑海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麻。 信息量巨大,却杂乱无章。 拼命想要梳理清楚,却无济于事。 一种无奈的苦闷,如鲠在喉。 究竟是什么,导致当年乌缠鬼窟的剧变? 究竟是什么,让王晨阳昏迷二十五年,不见衰老? 究竟是什么,将自己的父母,永远留在了大漠黄沙下? 王晨曦停在那垂云梯前,回头看向依旧站在隐碑前的赵喆。 一手紧握链锁,一手大幅挥动。 高声唤着,开口喊道: “时间有限!” “我向你保证!” “等我们出去了,一定会把事情全部告诉你!” 赵喆看着她那焦急的神色,还有泪光闪烁的双眸。 咬了咬牙,心下一横。 随即,也快步向着垂云梯的方向跑去。 既然身处迷雾,没有方向可寻。 那就别管它南北东西,拼命向前,总会有脱出之日。 赵喆他们重新爬上垂云梯,飞速向下而去。 下层的地宫,却再没有了烛光,一片漆黑。 四人分散着,用手电向周围照去。 只一眼,便觉得脊背发麻,暗叫不好。 皮猴更是反映异常激愤,破口大骂,口吐芬芳。 “卧槽!” “狗日的!这么多!” 只见眼前这层地宫之中,站满了和那正殿之中一样的蝚蠕铁骑。 从顶部俯视,只觉得像一颗颗黑芝麻,铺满了整个地宫。 然而,却并没有被绳索捆缚,只是静静闭目伫立。 身高,服饰,和那正殿之中完全一致。 乌泱泱的一片,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有多少! 无边无际,浩浩荡荡。 只看得人密集恐惧症,就要发作。 可心也骤然一惊,微微有些颤抖,低声说道: “这咋办!” “咱们没有炸药了。” “子弹也根本不够啊!” “这些玩意要是再都醒了,咱们几个......” “恐怕都不够分的......” 正当可心和皮猴,陡生担忧,心下焦急之时。 赵喆看着脚下,那密密麻麻的蝚蠕铁骑。 虽然恐惧至极,却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环视一周,“咦”的一声,皱起了眉。 紧接着,赵喆手握链锁,向下挪了挪位置,定睛看了起来。 不过两秒,眉头便舒展开来。 赵喆抬头看向可心他们,朗声笑着说道: “不用紧张!” “这些和正殿里面的,不一样!” “这些都是石雕!” 王晨曦他们听完这话,也飞速向下,和石雕相平。 这才发现,这些蝚蠕铁骑,虽然身高体量,和正殿里那些家伙无异。 但颜色上,却有些许区别。 青黑的石料,纹理颗粒感清晰,稍带粗糙。 并不像正殿里那些兄弟一样,通体黝黑,胜似煤炭。 看着那石料上的纹理,大伙不由松了一口气,心说“老天保佑。” 眼见着这第二层地宫之中,尽是清一色的铁骑石雕,并无异常。 一行人,倒也没再多作停留。 顺着垂云梯,便继续向下,往第三层地宫爬去。 “嗨!” “这老套路,怎么还玩儿上瘾,没完没了了。” 可心看着这第三层地宫,不屑地撇嘴吐槽起来。 只见这第三层地宫,也已被浩浩荡荡的石雕所占据。 与第二层不同的是—— 这第三层之中所雕刻的,并非铁骑。 而是石门前,曝尸惨死的大肚怪鸟。 或许,是由于雕工并不太精湛。少了几分,实体的骇人感觉。 反而有一种,鸵鸟饲养场的既视感。 赵喆看着那些丑笨的怪鸟石像,不禁撇嘴,摇了摇头。 毫不犹豫,继续向着第四层地宫进发。 第四层,依旧故技重施。 遍地的墨青色石雕,宛如批量复刻。 虽然对于所见的景象,心里已有准备。 但看到这第四层的石雕模样时,赵喆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怪蛇! 尾部盘卷,支撑重心。 蛇首高昂,血口大张。 两根毒牙如同棱刺尖刀,散发着源于死亡的威胁。 蛇首呈三角锥形,有几分神似大蝰。 头顶之上,更是生着一根犄角一样的尖刺。 距离蛇头不远的位置,左右身侧,各长一只鳍状的段小翅膀。 如扇面一样,舒展张开。 蛇身十分粗壮,目测比可心的大腿还要更胜一筹。 看着那怪蛇石雕,赵喆心里却再次隐隐泛起担忧。 身后的王晨曦,也突然开口,喃喃道: “不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引魂? “这些蛇......” 赵喆看着那不计其数的怪蛇石雕,打断接着说道: “恐怕,就在这地宫下面。” 可心虽然也忧心忡忡,但也还是保留着一丝侥幸心态。 咂了咂嘴,憨声说道: “我觉得咱们乐观一点。” “既然那些干尸,还有那只怪鸟,毕竟都在上层的墓室里头。” “我看,没准这些蛇,也不在地宫里。” “咱们可能早就跟它擦肩而过,错过去了。” 皮猴听了这话,虽然信心并不足,却还是接茬补充道: “我觉得也是,咱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就算这蛇在地宫里,也是周老拐他们先遭殃。” “依我看,这地宫里面这么安静。” “没有开枪的声音,也没有血腥味。” “肯定没事儿。” 大伙虽然都心知肚明,这是在给自己壮胆。 根本没有人知道—— 这些怪蛇究竟身处何处? 到底数量几何? 但眼下,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脚并用,动作麻利。 顺着垂云梯,向着地宫深处继续前进。 第五层地宫,终于…… 大有不同! 四面墙壁上,挂满了黑色的倒钩状烛台。 黑台红烛,森然恐怖的气氛,浓烈至极。 而且每一面墙上,都已经被零星点燃了几只。 虽不算灯火通明,却也足以看清这第五层的地宫全貌。 正方形的地宫之中,垂云梯四周的圆形空地以外。 环绕着一道,浑圆的旱渠沟壑。 根据目测,足有近两米宽。 沟壑之中,尽是灰白色的骸骨。 横七竖八,堆叠罗列着,不计其数。 颅骨,髌骨,肋骨,混杂交融。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体积惊人的腿骨。 看起来,绝非人体的生理构造。 圆形的沟壑之上,分散排列着六架石板拱桥。 “这沟里得多少人?” 可心一边低头,看着那皑皑白骨,一边自言自语地哝咕道。 赵喆环视着周围的尸骨和拱桥,缓缓开口说道: “这里面不仅有人,应该还有蝚蠕铁骑的战马。” “想不到,柔然的人殉之风,也会这么严重。” “这些应该都是墓主在世时的仆从,还有马匹。” “生前勤勤恳恳、当牛做马。” “死后,也要继续为他效忠。” 赵喆说着,用手电扫向那沟壑上的石板拱桥。继续说道: “这层地宫,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殉葬坑。” “这殉葬的沟渠,其实是在仿照古时的护城河。” “但这殉葬沟,和寻常的殉坑又有着天壤之别。” “上面的六架石桥,代表的,正是六道轮回。” “目的,就是为了引魂。” 这话一出,王晨曦却面露疑惑,当即反问: “引魂?” “但如果通过这石桥,引殉葬的亡魂,度六道轮回。” “这些奴仆和战马,全都顺利轮回往生。” “那还怎么算得上是殉葬?”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困惑的神色,摇了摇头。 继续向下爬去,紧接着纵身一跃,落在地面上。 其余人也纷纷紧随其后,跳下了垂云梯。 赵喆伸手,指向那石桥两端,高声开口说道: “你们看这石桥两端的浮雕。” 大伙顺着赵喆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 那石桥两端的浮雕纹样,很不对劲! 石桥两端,与地面衔接的位置。 左右两侧,都精雕细琢,刻着一只凤凰模样的神鸟。 双翅大展,栩栩如生。 姿态与动作,都似在翱翔。 然而,奇怪的一点是—— 石桥靠近垂云梯一端的鸟首,与另一端的完全不同。 靠内一端的鸟首,纷纷极力低垂。 莫名给人一种压抑、沉重之感。 纤长的脖颈,和尖利的鸟喙,呈现出一道怪异而别扭的流线。 直指垂云梯所在,通往下层地宫的洞口。 而靠近地宫外沿一端的鸟首,姿态却自然得多。 高高昂起,流畅优美。 看起来,直叫人觉得十分舒适。 端详着石桥上怪异的浮雕,大伙的表情,逐渐凝重。 皮猴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低声吐槽道: “这里边一圈儿的鸟,是雕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这脖子,比落枕了还严重。” “看得我脖颈都不太舒服。” 赵喆看着皮猴不停揉捏脖颈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殉葬沟,梁桥的秘密,也就在这。” “石桥引魂,但目的却不是让这些人马的魂魄,往生轮回。” “而是要让他们,永远留在这地宫之中。” “古人认为,人死之后,需要经历轮回往生。” “可如果没有向导的话,魂魄就会浑浑噩噩,找不着北。” “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只会打转。” “原本可以顺利投胎,却留在了中阴世界。” “原本可以进入天堂,结果却再次投生凡间。” “原本可往生极乐,却迷失于六道轮回。” “所以,在古墓之中,经常会雕刻一些神鸟的形象。” “用来给亡魂,指引方向。” 赵喆说着,大步流星,走上了一架石桥。 站在石桥当中,继续说道: “这殉葬沟里的魂魄,如果顺着石桥向外......” “按照两只昂首的神鸟指引,必然会直面四壁的红烛。” “出于本能的畏惧,自然会老老实实后退。” 说到这,赵喆顺着石桥,缓缓往回踱步。 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石桥,只有内外两端。” “既然外侧行不通,这些魂魄唯一的出路,就只能向内。” “但是,如果向这内侧下桥。” “顺着这两只低垂的鸟首指引,他们只能顺着垂云梯,抵达地宫深处。” “这样一来,无论这些魂魄,奔波千年万年。” “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陷入死循环,被困在这地宫之中。” “要么原地徘徊;要么就继续向下。” “上行、脱出、往生......那是痴人说梦!” 赵喆一口气解释完,只见其余人的神色,都稍显复杂。 精妙绝伦的设计,巧夺天工的神鸟。 最终,都只是为了将这些殉葬的魂魄,囚禁在地宫之中。 看似和善的指引,通向的,竟是一条死路。 人心的虚伪与可畏,让赵喆他们不寒而栗。 就在大伙心底,都五味杂陈之时。 原本揉着脖子的皮猴,忽然压着嗓子,惊呼一声: “桥底下......有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色怪脸 皮猴这一句,直接把大伙吓了一个激灵。 纷纷目光飞快扫视,检查起周围的石桥底。 果不其然,半张血红色的怪脸,正倒挂在最远处的一架石桥下。 在荧荧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诡异非常。 一瞬间,赵喆感觉: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 每一寸头皮,每一个毛囊,都倏然紧缩。 心脏飞速狂跳,眼皮也随着开始颤抖。 喉咙里涌起一股生铁般的酸楚味道,浓烈无比。 只见那半张人脸,一动不动,静静倒挂在桥底。 黑白分明的眼球,又圆又大,几乎就要爆了出来。 既不转动,也不眨眼。 就这样直勾勾的,凝望着赵喆他们。 无声僵持。 毛骨悚然的感觉,愈演愈烈。 赵喆和可心,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血脸。 一边握紧手里的枪,缓缓向那石桥靠近。 然而,越是靠近,赵喆越是觉得—— 那张血脸,似乎有些眼熟! 直到走近那殉葬沟,站在石桥边。 赵喆和可心,这才算看清—— 那人,正是周老拐身旁,那两个大个儿之一。 整个人,伏在殉葬沟外沿的地面上。 脖颈如肠子一样塌软,低垂耷拉进沟壑之内。 由于角度问题,被石桥所遮挡。 这才给赵喆他们,造成了倒挂桥底的错觉。 眼见这不并是粽子,而是货真价实的死人。 赵喆和可心,也不由松了口气。 回头冲着王晨曦和皮猴,高声说道: “周老拐的人!” “已经死了。” 皮猴和王晨曦听完这话,先是一惊。紧接着立即快步,凑了过来。 赵喆他们隔着石桥,打量起那殉葬沟对岸的尸体。 只见那大个儿的死相,十分离奇。 虽然不见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大量的出血。 但全身的皮肤,都呈现出沙瓤西瓜一样的血红色。 仔细观察,似乎还鼓起了大片的水泡。 那尸体骇人的颜色,原来并非是因为,被活剥人皮。 目前看起来,倒像是身中剧毒所致。 但放眼这层地宫之中,赵喆却并没有发现,毒物的踪影。 疑惑,涌上心头。 看来看去,也依旧没有答案。 赵喆稍加思索,便迈步穿过石桥,径直向那尸首走去。 王晨曦见状,也立马跟了上来。 二人一左一右,分立尸体两侧。 很是默契,近距离,仔细观察起来。 突然,王晨曦指着那大个儿的小腿肚,惊呼道: “你看这儿!” 赵喆顺着王晨曦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大个儿的右小腿上。 赫然排列着两处,圆孔状的伤口。 直径足有鸽子蛋大小,目测入肉极深。 顺势向上看去,只见那尸体的大腿旁。还压着一块,墨黑色的东西。 手掌大小,形似瓦片。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 眼神之中,顿生警觉。 下一秒,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蛇。” 刚被平息淡忘的恐惧,顷刻间,再度汹涌袭来。 那种骇然与惊惧,远胜从前。 上一层地宫之中的怪蛇石雕,果然,并不是空穴来风。 独角双翼的怪蛇,就在这地宫之中! 按照那大个儿腿上的伤口大小,还有那瓦片一般的蛇鳞。 毋庸置疑,这蛇的体型也是相当可观。 赵喆皱起眉头,环顾地宫四周。 却根本没能发现,关于怪蛇行踪的蛛丝马迹。 这种敌暗我明的恐慌,比直面危机,更让人忐忑不安。 明知有极致的危险,却不知它隐匿何处。 更不知道,危机,何时爆发。 神经持续高度紧绷,赵喆只觉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努力平复情绪,转头看向王晨曦,开口说道: “我们的子弹,恐怕不够。” “而且,就凭它这蛇鳞,子弹可能都打不透。” 王晨曦也正愁眉紧锁,思索片刻。长呼一口气,蹲下身来。 一手扯下那大个儿的背包,干脆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先别想那么多,看看他包里,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赵喆看着她那毅然的神色,不禁对王晨曦的心理素质,暗道佩服。 既然无力改变事实,解除危机。 那么,所能做的,也就只剩—— 在危机来临前,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翻开那大个儿的背包,映入眼帘的装备,让赵喆和王晨曦惊喜万分。 除了一把满弹的手枪以外,竟然还有几根雷管模样的炸药。 赵喆毫不迟疑,将那几根炸药,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王晨曦抬手将那手枪,扔给了皮猴,高声说道: “拿着!” 皮猴眼疾手快,接下那手枪。咧嘴笑着,握在手里,掂了掂。 欣喜万分,连声开口说道: “行!” “这大个儿也不算白死。” “好歹给咱们留了点儿装备。” 大伙稍作休整,便重新攀上了那垂云梯。准备继续向下,进入第六层地宫。 越是向下,周围的空气越是冷冽。 手中握着的链锁,也开始变得寒凉如冰。 好在这地宫之内,并没有流动的风。 赵喆他们热量的消耗,倒不会十分巨大。 顺着垂云梯,进入第六层地宫。 手电的光线横扫地面,一种震撼之感,迎面袭来。 只见这第六层的地宫之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 毫无疑问,这便是墓主人陪葬的兵器库。 虽然年代久远,兵器的表面,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闪烁寒芒。 但那种震慑威压之感,依旧十分强烈。 看着脚下这不计其数的精良兵器,赵喆不由心生感慨—— 怪不得曾经的蝚蠕铁骑,让人闻风丧胆。 如此规模宏大的武器库,在当时那个年代。足以让任何一个漠北部族,退避三分。 “嚯,今天这真是开了眼了。” “倒了这么多年的斗,这么能打的,还是头一回见。” 皮猴看着满地的兵器,连声感慨。 然而可心却心不在焉,举着手电到处乱扫。 眉头紧锁,眯缝着眼。看样子,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皮猴稍有些不悦,开口嚷道: “干嘛呢!” “你都快把我们晃瞎了。” “你到底在那找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截胡 可心被他这么一叫,才终于停了下来。 撇了撇嘴,嘀咕道: “我是想看看,他那大刀,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出,赵喆不禁笑了起来,开口答道: “这些刀枪剑戟,都是普通的蝚蠕骑兵使用的。” “放在这,也权当是摆个排场,充充场面。” “他那大刀,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放在这一层。” 说完,便继续向下,往第七层地宫进发。 流光四溢。 金碧辉煌。 一种极致的富丽堂皇,让人心潮澎湃。 手电的光束,被尽数反射。映得整间地宫,绚丽非凡。 这第七层的地宫,放眼望去—— 尽是造型精巧的金银器皿、珠宝玉石。 赵喆他们几人,直看得目眩。 立即飞快向下挪动,纵身跳落在地面之上。 暖黄色的金光闪耀,仿佛周遭的气温,都变得暖和了许多。 鎏金的鹤首酒樽,嵌宝的三足香炉。 形态万千的兽首金杯,大小各异的描金圆盘。 靠近地宫中央的,尽是些精致玄妙的小型器皿。 随着向外延伸,这些金银器皿的个头,也逐渐变大。 地宫最外沿,靠近墙壁处,尽是一人多高的四足金鼎。 威严静穆,霸气恢弘。 这地宫的阔绰程度,彻底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历代的皇陵,能达到这种规格的,恐怕也屈指可数。 极致的震撼,让人大脑瞬间空白。 少顷,大伙才陆续回过神来。 虽然眼前这地宫之中,遍地黄金。 可要把它们全都搬出去,恐怕是天方夜谭。 就那些最外沿的金鼎,恐怕是两个可心,也抬不起来。 虽然心说可惜,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于是,大伙纷纷俯身。 在近前体积小巧的物件里,挑拣起来。 皮猴没了背包,只得将自己挑出来的,塞进可心的背包里。 拍着可心的肱二头肌,嘴里不忘连声强调着: “先说好,我这也算是工伤,你得替我背回去。” “一共八个,长什么样我都记着呢。” “回去都得给我,你可别想糊弄。” 看着皮猴那严肃认真的模样,王晨曦不禁笑了起来。 眼如弯月,朗声开口说道: “把心放在肚子里,少不了你的。” “而且,工钱我给你加倍。” 皮猴一听这话,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咧着一口白牙,连连摆手,开口说道: “大小姐,那倒不用。” “我皮猴给你和老太太卖命,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却从那垂云梯底传来。 地面猛然一颤,直震得赵喆一个趔趄。 紧接着,只听机栝传动的声响,不绝于耳。 在这地宫之中,宛若声声惊雷,振聋发聩。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垂云梯跑去。 一言不发,却都已经心知肚明—— 墓主的棺椁。 陈二虻他们已经开了! 霎时间,大脑根本容不得多加思考。 只顾顺着那垂云梯,穿过第八层地宫,直奔那最深处的第九层! 几人从昏暗的第八层地宫,飞速滑过。 九重垂云梯,终于在眼前这层地宫,彻底到了尽头。 地表之上,也不再有向下深坑。 平坦的地面,每一寸,都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只见第九层地宫,灯火通明。 鎏金的马首烛台,环列地宫四周。 颔首闭目,神色肃穆非常。 似在祈愿,又宛若谛听。 这第九层地宫,虽然面积与第一层对比,已经相去甚远。 但地宫的高度,依旧宏伟非凡。 根据目测,似乎比隐碑所在的那一层,还要更高一些。 如今看来,整个地宫,确实是依照倒立宝塔状,修建而成。 一具体积庞大的白玉麒麟棺,正伴随着轰隆的机栝声响。 从地表之下,缓缓上升,笔直矗立在地宫之中。 棺身的玉料,是完整的大块白玉。 然而,与纯正的羊脂白却又不同。 油润洁白之中,似乎泛着一抹淡淡的翠青色。 以白为底,却又点缀着大片碧色纹理。 两色相映,形成天然的精巧图样。 棺板之上,暗雕的线条细密流畅,巧夺天工。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 那碧色的纹理,与暗雕的线条,相辅相成。 俨然构成了一只,踏云登天的麒麟圣兽! 虽不是鳞甲胡须,都清晰可辨的写实风格。 却更加飘逸灵动,别有一番霸气恢弘。 远离白玉棺的一侧地面上,一条大腿粗的墨色独角巨蛇。 肩附两翼,正静静趴伏着,一动不动。 身侧零星散落着,墨黑色的瓦状鳞片。 棱刺一般的尖利毒牙,仿佛仍在闪烁寒芒,诉说着嗜血的贪婪。 双眼血肉模糊,似乎被人用锐器刺瞎。 三角形的巨大头颅上,一道醒目的刀伤。 从颅顶上方,径直穿透下颚。 可想而知,那殉葬沟旁的尸体,必然就是这怪蛇的杰作。 看着赵喆他们下饺子一样,接连落地。 周老拐和身旁的大个儿,倒只是略显吃惊。 驻足沉默不语,全然没有端枪瞄准的意思。 俨然一副事不关己、吃瓜群众的模样。 秦淮倒是瞬间提起戒备,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喆他们,严阵以待。 脸上的抓痕,还未结痂,血色弥散。 看上去,很是惨烈。 但无奈,经过和那头狼的恶战,秦淮的手里早已经没有了枪械。 此时此刻,也只能握紧匕首,干瞪着眼。 陈默倒是依旧面色如常,只轻轻晃了晃脖子,跨立在陈二虻身旁。 手里的狗腿弯刀,血光鳞鳞。 陈二虻打量着面前这四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却仰头大笑起来。 “不错啊!” “有两下子!” “命倒是够大的!” 说着,转头看向王晨曦,噤了噤鼻子。甩了甩手里的枪,冷笑说道: “晨曦啊,怎么着?” “我给你蹚平了路,现在,想截胡?” 王晨曦听了陈二虻这话,并未作答。笑了笑,转而说道: “陈叔,您这就误会了。” “先来后到的道理,我懂,我也认。” “而且,就凭我们几个。也没有这个本事,从您手里截胡。” “跟着您,开开眼界,饱个眼福而已。” “您就权当,给奶奶她一个面子?” 第一百六十章 白玉麒麟棺 王晨曦这话说完,陈二虻那凌厉的目光,倒是稍稍缓和了些。 瞥了眼身负重伤的皮猴,还有赵喆他们满身的灰土。 似乎在心下衡量。 眼见赵喆他们一身狼狈,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 陈二虻双手一拍,挑了挑眉,高声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只要你们老实点儿,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说完,冲着陈默和秦淮使了个眼色。 将枪背在身后,径直向那白玉麒麟棺走去。 陈默和秦淮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分立玉棺两侧。 看着陈二虻绕着那白玉麒麟棺,一圈一圈的踱步。 眼神锐利似刀,步伐矫健如飞。 两道横眉,微微蹙起。 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成冰,煞气逼人。 陈二虻一言不发,就这样默默地转着圈。 犀利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那巨大的棺椁。 “这都转悠多久了,能行吗?” 皮猴看着陈二虻那拉磨式的走位,低声疑问起来。 王晨曦凝视着那玉棺,当即开口说道: “不能急。” “这麒麟棺,没那么好开。” 看着王晨曦笃定的神色,赵喆他们也不禁稍稍屏住呼吸。 定睛注视,默不作声。 然而,就在此时。 不远处的周老拐,却突然顶着别致的臭鼬发型,踱步走了过来。 左手拄着那根鎏金龙头拐,右手却一把揪住了皮猴的衣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赵喆他们吓得一个激灵。 警备骤起,心说—— 这周老拐自从见了赵喆他们,一直无动于衷。 现在,难不成,是要捡软柿子下手了? 可心立即向前一步,横在周老拐和皮猴之间。 二话不说,便扼住周老拐的右手手腕。 全神戒备,防止他再对皮猴,有下一步的动作。 眼见周老拐和可心,陷入对峙僵持。 那大块头也立即挺身向前,作势就要跟可心比划起来。 只见周老拐抬起龙头拐,横向一挡,将那大块头拦了下来。 嘴角稍有些歪,长眉一挑,笑着开口说道: “胖娃儿好莽的嘞。” “别搅乱,我看看他的伤。” “这地底下的黑家伙,可毒嘞。” “弄不好,整块脊梁都要烂,怕不要落个瘫痪。” 周老拐这话一出,大伙都微微怔了怔。 可心虽然对“胖娃儿”这个称呼,很是不爽。 但这节骨眼上,也不好直接为此去反驳。 只是继续警惕地看着周老拐,不肯撒手。 然而,皮猴却突然拍了拍可心,示意他松手。 一边笑着,一边开口说道: “那就麻烦您了。” 说完,便将后背向周老拐的方向,转了过去。 只见周老拐抬手掀起皮猴的外衣,把包扎的纱布,从侧边稍稍揭开一小块。 神色顿时很是玄妙,眉头紧蹙,眼神之中却又带几分惊喜。 “哦嚯,啷个缝起,不赖。” 说着,目光在赵喆和王晨曦之间不断游移。 最终,停留在王晨曦的身上。 轻轻点头,神色相当和善,笑着说道: “可以。” 说完,便将皮猴的纱布贴好,衣服重新放下。 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塑料药瓶。 打开塞子,倒了一粒指甲大小的红色药丸出来,递给皮猴。 皮猴接过那药丸,毫不迟疑,直接放进了嘴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赵喆他们还没等反应过来。 皮猴早已把那不知名的药丸,咽了下去。 可心的表情错愕至极,不敢置信的看着皮猴。 双目圆瞪如牛,似乎每一根眉毛都在质问着—— “给啥你都吃?” 周老拐看着可心的眼神,又瞥了眼赵喆和王晨曦。 一边咂摸着嘴,一边将药瓶里的药丸全都倒了出来。 自己仰脖吃下一粒,将剩余的三粒分给了赵喆他们。 舔了舔嘴唇,悠悠说道: “好东西唷,不妨人。” “地皮嘎嘎下头,阴气重的嘞。” “这补气血,壮身子的。” “胖娃儿你要是不敢吃,都还给我。” 听周老拐这样一说,再看着他那面色红润的模样。 皮猴也在一旁默默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见势如此,赵喆他们也纷纷将那药丸,吃了下去。 那红色的药丸,泛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入口微甜,咀嚼之后,便是淡淡的苦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赵喆竟真的觉得胃里涌起一股暖流。 势若山间泉源,汩汩流淌,缓缓蔓延全身。 赵喆一边感受着体内的暖意,一边不停用余光打量周老拐手里拿鎏金龙头拐。 猛然想起,齐德隆中毒的惨状。 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龙头大张的嘴巴,吸引而去。 周老拐似乎发现赵喆的偷窥,两道长眉微抬。 手握龙角,将那龙头拐在地上猛地一敲。 一根寒芒四射的十字花针,便从那龙嘴中飞射而出。 “啪嗒”一声,落在了一米开外的地面上。 赵喆瞬间脊背一凉,目露惊异,看向周老拐。 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老拐倒也毫不避讳,目光直视赵喆,很是谦和的笑了一笑。 那眉眼神色,还有那颔首一笑,分明就是在说—— “扎齐德隆的,就是我。” 就在赵喆不寒而栗,兀自发呆之时。那麒麟白玉棺,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陈二虻掏出一把匕首,在那棺板的麒麟纹样上,划动起来。 匕首与棺板的摩擦声响,在这地宫之中,显得异常突兀。 仿佛是无数尖利的指甲,发疯一般,正不停抓挠玻璃。 吱嘎吱嘎…… 听得人心里奇痒无比,百爪挠心。 皮猴最是受不了,直接抬手,捂住了耳朵。 别过头去,死咬牙关。 赵喆听着那膈应人的声响,虽然也心声抵触。 但仔细辨认,却发现—— 除了摩擦的噪音以外,还时不时响起短促的“喀嗒”声。 随着陈二虻匕首的动作停滞,一声清亮无比的“喀嗒”声,震彻云霄。 隆隆的机栝传动声,再次轰鸣。 只见那白玉麒麟棺的棺盖,缓缓下沉。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按捺住激动的情绪。 一边向前挪步,一边目不转睛,凝视着那下沉的棺板。 随着棺板一寸寸,重新落回到地表之下。 那白玉麒麟棺内的情景,也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惊惧与骇然! 刹时迸发! 站在近前的陈二虻,也不由面色大变。 压低声音,暗骂一句: “卧槽……”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解脱 前所未有的恐惧,刹那间,席卷全身。 赵喆整个人都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极力遏制住慌乱的气息。 只见那白玉棺中,一个体型异常健硕,身披盔甲的活尸。 双目紧闭,直挺挺的站在那棺内。 身正如松,神似商场橱窗里的大码模特! “大爷的,竟然还是个活的?!” 可心看着那,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圈儿的活尸,愕然至极。 赵喆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恐慌与震惊,此消彼长。 棺内那活尸,身高足有近两米。 肩背宽阔,野牛一般壮硕。 连成一字的茂盛横眉,郁郁葱葱的络腮胡须。 棱角分明的沙漏脸型,颧骨高耸,两腮却深凹。 灭霸一般的下巴,又宽又翘,极具特点。 乌黑油亮的四股发辫,对称垂在胸前。 金盔铁甲蔽体,强烈的威压,四散而出。 只需一眼,便让人心生敬畏。 那白玉棺内的活尸,正是壁画中的蝚蠕将领! 地宫之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大伙纷纷原地伫立,没有一个,轻举妄动。 王晨曦满眼震惊,看着那活尸,嘴里却不住呢喃低语: “一样……” “和当年一样……” 话音虽小,可在赵喆听来,却如同惊雷。 赵喆刚想开口,详细追问。 却只见王晨曦,似乎着了魔一样,迈步向着那白玉棺走去。 虽然心中本能的畏惧,可赵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站在那白玉棺前,近距离看着棺内的活尸。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似海浪惊涛,席卷全身。 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可辨,每一道皱纹都栩栩如生。 虽然无法听到呼吸的声音,可脖颈处露出的动脉,分明在隐隐跳动! 眼前站着的,俨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柔然汗国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灭亡,可眼前的这东西,却依旧鲜活。 赵喆不敢置信,更无法接受。 如果只是尸身千年不腐,倒还解释得通。 可不老不死,存续千年。 赵喆想不通,也根本不敢想,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众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时,陈二虻突然面露喜色。 连连挥手,朗声说道: “你们往后撤一撤!” 说完,便看向陈默。 双眼一眯,嘴角向一侧挑起。 神色激动,用下巴指了指那活尸,高声吩咐道: “来!” 只见陈默点了点头,将狗腿弯刀挂回腰间。 面无表情,走到那活尸面前。 右手飞速上抬伸出,直接掐住那活尸的脖颈。 猛一发力,便将那活尸从白玉棺中,给拎了出来。 这下,大伙才发现—— 原来这白玉棺底,分散嵌着数根钢筋一般的黑色长钉。 支撑着那活尸的脖颈、腋下、腰部和胯间。 这样一来,活尸便能够垂直竖挂在这白玉棺内,给人一种站立的错觉。 陈默臂力惊人,单手将那巨人般的活尸,直接掐着脖子平放在地上。 右手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扼住那活尸的咽喉。 那活尸的脖颈,都已经轻微变形。 仿佛再加些力道,便会折断。 只见陈默左手干脆利落,在那活尸下颌处,猛的一捏。 “咔”的一声脆响,仿佛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活尸的嘴巴,应声大张。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陈默的右手便已松开那脖颈,直接伸入活尸的嘴里。 下一秒,就已飞快站起身来。 紧握的手掌中,是一块鸡蛋大小的墨色梭形石块。 黝黑如墨,线形流畅。 那正是一块货真价实的——阴阳眼! 陈默将那阴阳眼,在衣襟上擦了擦。 毫不迟疑,递给了陈二虻。 陈二虻顿时喜上眉梢,双眸之中,都似乎要射出光来。 两只大手不停地摩挲着那阴阳眼,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念道: “就是它......” “就是它啊!” 然而就在此时,那地上的活尸嘴里,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 尖利而诡异,仿佛一根锥刺,直接穿透耳膜。 赵喆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即低头看向那活尸。 只见那活尸的下颌骨,似乎断裂。 嘴巴超出人体极限的赫然大张。 双眼倏然圆睁,整只眼球尽是黑色,没有一丝眼白。 健硕的身体,在地面上不停抽搐起来。 那样子,俨然像是刚刚被钓上岸的深海巨鱼。 竭尽全力,苦痛挣扎。 赵喆不禁握紧手里的枪,生怕这活尸一个鲤鱼打挺。 飞身起立,大杀四方。 然而,距离那活尸最近的陈默和陈二虻,却面不改色。 赵喆心里顿生疑惑,刚准备拉着王晨曦。 往远离活尸的方向,撤一撤,以确保安全。 结果,却发现王晨曦竟也毫无恐惧的神色。 反而颇有几分激动,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那活尸的变化。 眼见这三人全都镇定自若,赵喆虽然不明就里,却也心生判断—— 这活尸,估计是没有什么危险。 就算会起尸,应该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不然这仨人,绝不可能傻杵在这里等死。 赵喆心里稍一盘算,咬了咬后槽牙,也跟着定睛欣赏起来。 只见那活尸一边抽搐,一边不断发出“咯噜咯噜”的怪叫。 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抽搐的频率,也越来越慢。 最让人震惊的是,那活尸的皮肤和肌肉,已然生变!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萎缩...... 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变得抽抽巴巴。 皮肤原本的弹性和光泽,也消逝得无形无踪。 变成了一种,泛着青绿的墨黑色。 随着抽搐静止、怪叫停滞。 那原本气宇轩昂的青年活尸,已然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 身上的盔甲,都显得空空荡荡。 眼窝深陷,乌黑的眼珠,似乎带着怨念一般,直视前方。 “这千年的大粽子,就这么死了?” 皮猴看着眼前这判若两人的活尸,喃喃开口。 王晨曦却摇了摇头,幽幽回答道: “他现在还没有死,只是没有了阴阳眼,不能再长生了。” 说着,看了眼那麒麟棺,喃喃道: “不过,这种活死人一样的长生,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死亡,对于他来说……” “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团圆 赵喆闻言,看向王晨曦。 只见她那深邃的眼眸之中,似乎有种莫名的情愫,正隐隐闪动。 就在此时,陈二虻却突然大笑两声。 将那阴阳眼,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蹲下身去,歪着脖子,直视那活尸的双眼。 “啧”了一声,开口说道: “不老不死,在棺材里头蹲大狱,有什么意思?” “还给自己建这么大个地宫,害我这顿折腾。” “今儿,我就做个好人,来送你上路!” “不过,东西,我可得都拿走。” 陈二虻说着,便抬起腿,一屁股坐在那活尸的胸口上。 掏出匕首,准备向着脖颈处砍去。 赵喆虽然觉得,陈二虻这赶尽杀绝的做法,太不人性。 可是,却也实在没有立场。 在这个节骨眼窜出来,替一个千年粽子打抱不平。 只得默默地转过头去,目光避开陈二虻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还没等听到匕首断骨的声音。 陈二虻厉声的呵斥,却如惊雷炸响: “嘿!” “干什么?!” “要反天了?” 赵喆心下一惊,立即循声望去。 只见陈默正面色冷峻,死死拽住陈二虻的手腕,缓缓摇了摇头。 虽然无声无息,眼神之中却散露着凌厉与坚定。 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墓室烛光掩映下,愈显刚毅。 陈二虻手里,那寒芒闪烁的匕首。就这样悬在半空,僵持不下。 眼前这局势,给赵喆带来的震撼。 丝毫不亚于,刚见到活尸的那一瞬。 一直以来,在赵喆的印象中—— 陈默对陈二虻,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已经几近愚忠! 面对陈二虻,“反抗”二字,怕是早已被剔出了陈默的选择范围。 然而此时此刻,却为了一具粽子,和陈二虻正面交锋。 无论如何,赵喆都无法理解,也不敢置信。 眼见那一老一少,一坐一立。 四目对视,煞气逼人,神色一个赛一个的冷峻。 地宫之中的气氛,霎时间凝重至极。 困惑与紧张,直压得人透不过气。 不知到底僵持了多久,陈二虻突然眯起眼来,轻挑嘴角。 一声冷笑,打破了沉寂。 “陈默。” “碍手碍脚,容易死的早。” 这话一出,只见陈默的眉头猛的一颤。 眼眸之中,似有波澜,刹那席卷而过。 旋即,却又重新恢复冷峻。 似乎失聪一般,继续扣着陈二虻的手腕。 宛如一具棱角分明的战士石像,纹丝不动。 看着眼前这僵局,虽然与自己无妨。 但赵喆还是不免,被周遭的气氛影响,情绪紧绷。 倒斗这行当,从不怕鬼神,只怕人心不齐。 心怀鬼胎,引发内斗。 想不到,今天就亲自撞上了这么一场真人秀。 还真是应了王晨曦的那句话—— 开了眼界。 赵喆用余光瞥了眼周老拐,只见那家伙更是离谱。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和那大个儿,早已向一旁连撤了几米。 此时此刻,正悠然自在地拄着龙头拐。 吞云吐雾,隔岸观火。 眼下,整个地宫之中,只有一个人,最是急躁。 秦淮的脸上,表情都已僵硬。 嘴巴微张,双目圆睁,眉头几乎快要皱成了一团。 震惊愕然,不知所措。 目光不停在陈二虻和陈默之间徘徊,喉结频繁上下滑动。 似乎想要上前解围,却又不知该向谁开口。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得在原地焦急万分。 突然,陈二虻面色一沉,腾地站起。 左手冲着陈默虚晃一拳,右手趁机猛一发力。 作势,就要挣脱陈默的束缚,抽刀斩尸。 几乎是同一时刻,陈默稍一侧身,避过那拳头。 紧接着,屈起一肘,便直接架在了陈二虻的右臂下方。 虽然并无力道可言,却精准的抵在了陈二虻的肋骨之间。 显然,陈默并不想中伤陈二虻。 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绝不让步。 看着这一老一少,为了一只千年老粽,动起了手。 皮猴不禁疑惑至极,弓着背,嘴里低声说道: “好家伙,这耗子扛枪——窝里斗啊。” “可是这小子,到底图个啥啊?” “都是老倒斗的,哪有替粽子拦刀的说法。” 赵喆和可心也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王晨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摸了摸腰间的枪,一边悄声开口: “记着,不要对陈默开枪。” 皮猴虽然不明原委,却也立即点头答应。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蓄势待发的样子,也不禁提高戒备,随时准备应变。 忽然,陈二虻一声怒喝。 飞起一脚,便踹在了陈默的腰上。 那一脚力道极大,一声闷响,清晰至极。 陈默眉头一皱,当即手劲一松,连连向后倒退两步。 然而,陈二虻却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 反握匕首,横劈竖砍,虎虎生风,径直向陈默冲去。 泛着凛冽寒芒的匕首,速度飞快,直往陈默左肩刺去。 陈默虽然反应极快,却还是被陈二虻那匕首,划破外衣。 一道巴掌长的血口,霎时绽开在陈默肩头。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激烈争斗,看得赵喆心惊胆战。 出于对陈二虻本能的厌恶,再想起陈默的身世。 赵喆心底,不由替陈默捏了一把汗,目光也紧紧跟随在他的身上。 只见陈默瞥了一眼肩头的伤口,嘴角微微抖动。 眼神之中,一种别样的寒意,升腾而起。 剑眉横挑,弓步矮身。 全神戒备地死死盯住陈二虻,利落向后回手。 下一秒,那血迹斑驳的狗腿弯刀,便已经横在身前。 随时准备迎战! 间隔不足三米,陈默和陈二虻,列架对视,锋芒毕露。 二人的眼神之中,尽是怒意与杀机。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秦淮终于再也绷不住情绪,几近崩溃。 无法上前,只得冲着陈默大声喊道: “陈默你疯了!” 然而,陈默却毫不理睬。 依旧目不斜视,冷眼直盯陈二虻。 陈二虻看着陈默这般模样,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冷哼一声,再度开口: “狼崽子到底是养不熟。” “跟你老子一个样!碍手碍脚!” “自己找死,就别怪我送你们全家大团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歉 话音刚落,陈二虻霎时飞身跃步向前。 下一秒,刀刃撞击的声音,便接连而起。 左冲右突的精钢短匕,隔挡腾挪的狗腿弯刀。 每一次交锋,都震颤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赵喆只觉得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几乎快要爆表。 从小到大,电影里的械斗,也远不如眼前的场景紧张激烈。 原来,刀刃飞速猛烈撞击之时,竟真的会有星点火光迸发。 一旁的秦淮焦急万分,却根本无法近前。 按照眼前那二人,杀红了眼的状态。 谁要是当真敢横插一脚。 恐怕还不等伸手拉架,便已经被砍出了刺身。 焦急之中,秦淮的目光,却瞄向了赵喆他们手里的枪。 眼神瞬间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似乎在心底权衡掂量之后,径直奔着受伤的皮猴而去。 还没等秦淮伸手去夺皮猴的枪,王晨曦便已经冷声开了口: “我劝你不要插手。” 秦淮瞥了眼王晨曦,毫不迟疑道: “陈默疯了,我可没有!” “当家的待我不薄,我不能坐视不管!” “借你们的枪用用,你们也别多事。” 话音刚落,“咔哒”的扳机声,却骤然响起。 王晨曦的枪瞬间抬起,径直抵在了秦淮的太阳穴上。 秦淮整个人当即怔住。 原本准备向皮猴夺枪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 双手紧紧攥拳,青筋暴起。 不敢置信的看向王晨曦,情绪激动至极。 王晨曦迎着秦淮急切的眼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忠心没错。” “可要选对人。” 可心也上前,拍了拍秦淮的肩,劝说道: “你也看见了,陈二虻他逼急了,连陈默都想杀。” “何况是你?” “你为他卖命,但他恐怕,从没拿你当过自己人。” 说着,把秦淮往一边推了推,正色道: “听人劝,吃饱饭。” 话音未落,接二连三的枪响,在这地宫之中轰然炸开。 错愕与惊异,瞬间占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大脑。 寻声看去,只见陈二虻单手持枪。 瞄着陈默,飞速扣动扳机。 陈默倒也反应极快,腾挪闪躲,身影快到模糊难辨。 随着贴地一个滚翻,便闪到那白玉棺后。 眼见着一发发子弹都已落空,在地面上崩出一个个弹坑。 陈二虻如同丧心病狂一般。 一边怒吼着,一边冲着那白玉棺飞驰而去。 似乎已经决意,要置陈默于死地。 陈默的狗腿弯刀再厉害,怕是也抗不过陈二虻的枪子儿。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正准备上前帮陈默脱困。 “呯”的一声枪响,却从地宫一角传来。 子弹从耳畔呼啸而过,精准无比,直中陈二虻右膝。 血花四溅。 陈二虻一个趔趄,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双眼血红,咬着牙,扭过头来。 只见周老拐早已掐灭了烟,一手拄拐,一手持枪。 缓缓向着陈二虻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淮暗骂一声,就要向周老拐冲去。 结果却被可心,一把摁了个结结实实,挣脱不得。 只见陈二虻震怒难平,踉跄着站起身来。 紧咬牙关,强忍膝盖的剧痛。 怒骂一声“妈的!”,作势便要冲着周老拐,重新抬起枪口。 可还未等陈二虻的枪尖离地。 周老拐那鎏金龙头拐,便已在地面上重重一敲。 一根十字飞针,便已经不偏不倚,钉在了陈二虻的手背上。 钻心的疼痛,顿时让陈二虻手上一松。 手里的冲锋枪“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周老拐眼疾手快,矮身捡起那枪。 冲着从白玉棺后走出的陈默,便扔了过去。 一边挑着眉,一边高声说道: “借来的嘛,要还!” 陈二虻眼看着自己,已经占尽劣势,身处下风。 枪械坠地,膝盖中弹,手扎毒针。 倒也干脆放弃继续反攻。 连地上的匕首,都没再去捡。 一边右膝微弯,忍痛站立。一边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漂亮!漂亮!” 说着,晃了晃头。 将手背上的毒针猛地拔出,扔在了地上。 看着从那白玉棺后,缓缓走回面前的陈默。 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咬牙切齿道: “我陈二虻还真是走了眼。” “让你这哑巴东西摆了一道!” “怪我眼瞎,拿着狼崽子,当狗用!” “老子当年就应该把你,也一锅烩了!” 陈二虻的眼神之中,火光喷薄。 赵喆看着他那双眼,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种癫狂的神色,像是嗜血野兽,又像是地狱恶魔。 完全已经分辨不出半点人性。 听着陈二虻这一番咆哮,赵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看来王晨曦先前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陈家那场灭门的大火,竟真是陈二虻所为。 正当赵喆震惊之时。 一句极其陌生,却又无比响亮的怒吼,骤然响起。 “道歉!” 那怒吼的来源,不是别人,竟是陈默! 陈二虻显然也被陈默这一句,吓了一跳。 眼神之中,尽是惊讶。 双目圆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陈默,愕然无语。 赵喆也吃惊至极,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深吸一口气,定睛凝视。 只见陈默一字一顿,再度开口: “道歉!” 赵喆看着陈默颤动的嘴唇,听着那清晰无比的字眼。 大脑瞬间宕机,扭头看向王晨曦,等待解释。 然而,王晨曦却只是抿了抿嘴唇,神色繁复。 下巴微微指向陈二虻的方向,示意赵喆自己去看。 只见陈二虻,渐渐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咧着嘴叫嚷道: “我呸!” “老子这辈子,就没道过歉!” “要命一条,有本事,自己拿!” 只见陈默听完这话,手中的枪猛然攥紧。 骨节都已经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出。 然而,却始终没有将枪口抬起。 就在此时,一阵嘈杂的异响,从大伙的头顶,隆隆响起。 由远及近,声势不断扩大。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似风暴,又似浪潮。 其间还夹杂着,锁链撞击的声响。 地宫正中央的垂云梯,也开始剧烈地抖动。 赵喆他们四人,下意识的彼此靠近,围作一团。 目不转睛地顺着垂云梯,追循声源,向上看去。 铺天盖地的诡异异响,汹涌而来,飞速逼近。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那垂云梯上,飞扑而下。 生死危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千钧一发! 赵喆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巨大黑影,霎时间,瞳孔地震! 只见那顺着垂云梯飞下的,竟是一条身长近三米的独角怪蛇! 和地宫之中的那条尸首,一模一样。 周身泛着石油一般的墨黑色,浑圆的双眼,射出碧绿的光芒。 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地宫之中的人群。 一只独角耸立头顶,两只短翼状如蒲扇。 此时此刻,正不停地抖动着,发出“唦唦”的骇人声响。 血红色的信子,飞速吞吐着。 两根棱刺状的毒牙,寒芒四射。 浓烈的死亡气息,不知不觉中,早已占据整间地宫。 如同暴雨过后的泥沼,咸湿粘稠,只让人感到窒息、 瓦片状的巨鳞,每前进一寸,便会发出清晰的摩擦声响。 大伙纷纷摆出防御的态势,或是持枪,或是抽刀。 聚精会神,观察着那怪蛇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怪蛇,环视一周,倒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 反而兀自爬到那活尸身前,将蛇尾盘起,弓身直立。 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那活尸干瘪的面孔上。 静静矗立,纹丝不动。 血红的信子,吞吐的速度愈来愈快,似乎陷入了某种玄妙的躁动情绪。 陈默趁着那蛇静默的间歇,一把抓住离那怪蛇最近的陈二虻。 眼疾手快,猛一发力,将他向后拖了过来。 连撤几步,直退到那垂云梯底端。 赵喆盯着那凝视活尸的怪蛇,心说不妙。 殉葬沟旁那大个儿的半张血脸,瞬间重新浮现眼前。 眼见着血红信子两侧,尖利的毒牙在烛光的映照下,寒芒四射。 赵喆心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叫苦不迭。 暂且不说这怪蛇夺命的剧毒,就这一口下去,大动脉估计就要直接穿透了。 然而,那怪蛇的举止,也甚是诡异。 此刻,竟开始微微颔首,似在垂头默哀。 两侧蒲扇状的短翼,开始飞速抖动,发出如同蟋蟀一般的“啩啩”声。 赵喆看着那怪蛇极速扇动的双翼,内心暗做打算。 虽然这蛇,暂时还没有发动进攻。 但这种和平共处的状态,势必不会维持很久。 现如今,阴阳眼已经拿到了手。 全身而退,才是首要的大事。 听着那怪蛇“啩啩”的振翅声,赵喆脑筋飞速转动。 这地宫四面封闭,唯一的出路,就只剩垂云梯。 赵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王晨曦,目光扫过可心和皮猴,果断开口说道: “我们也得赶快撤到垂云梯那里。” “不然一会这蛇真要是红了眼,咱们跑都来不及。” 听了这话,大伙倒也纷纷认同。脚步轻快,向那垂云梯赶去。 然而,就在距离垂云梯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时。 那巨蛇突然昂首向天,身体前端笔直耸立。 先前盘卷起的尾巴,也已经微微舒展开来,不停地拍打起地面。 一时间,“隆隆”声在地宫之中炸响,宛若一道道惊雷。 赵喆他们直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 原本就已经狂乱跳动的心脏,此时此刻,更是觉得快要爆炸。 仿佛下一秒,血流就要将血管筋膜尽数撑裂,喷涌而出。 就在紧张的情绪,无限逼近大伙心理承受极限的时候。 异变,骤生! 那麒麟棺,忽然发出了“喀”的一声清响。 紧随其后的,便是“嗡嗡”的轰鸣声浪,喧天而起。 仿佛是有千军万马,呼啸着,从地狱疾驰而来! 声势浩大,飞速逼近! 即刻,就要从那麒麟棺底,磅礴而出! 赵喆他们立即加快脚步,围到垂云梯旁。 周老拐看着慌乱赶来的赵喆,咧嘴一笑。语速极快,高声开口: “爬嘛要快!” 说着便拎着那鎏金龙头拐,直接窜上了身旁大个儿的后背。 瞄了眼皮猴,丢下一句: “血气太重的,不好逃嘞。” 说完便将双手环扣在那大个儿的脖子上,骑了个稳稳当当。 下一秒,那大个儿便将枪挎在胸前,两手紧握垂云梯。 神似一只身手矫捷的黑猩猩,顺着锁链,向上攀援而去。 赵喆看着那大个的身影,短短几秒,便消失在了头顶的洞口衔接处。 还没等赵喆反应过来,周老拐这两句,缘何而起。 陈默的枪声,便已经响起。 冲着那麒麟棺的方向,接连扫射。 眼前的场景,顷刻间,让所有人汗毛竖起。 那是一种,超越极限的恐惧与骇然! 恐怕就是把孟婆那大铁锅里的汤,统统喝干,也都无法忘怀。 成千上万的独角怪蛇,从那麒麟棺内,如潮水一般四散涌来。 贴地翻涌的黑鳞,摇摆窜动的蛇首。 无数的赤红色信子,如同地狱燃起的火苗,气焰滔天。 可心看着那飞速蔓延的墨色蛇海,骇然脱口而出一句“我靠!” 王晨曦的脸色也已经惨白,眉头紧锁。 跟着陈默一起,向着那蛇群连扣扳机。 赵喆只觉得头脑乱成一团麻,内心只剩一个念头,额外清晰。 一手握住身旁的垂云梯,目光飞快瞟过王晨曦和可心。 面色严峻,肃然开口: “你们赶快往上爬!” “越快越好!” “我包里还有点炸药,我殿后!” 说着,瞥了眼正弓着背,面色凝重的皮猴。 伸手拽下可心的背包,反挂胸前,利落吩咐道: “皮猴有伤,可心你背他出去。” 可心看向赵喆,用力点了点头。 随即矮身,将皮猴背了起来,高声一句—— “抓稳了!” 下一秒,便已经飞身上了垂云梯。 手脚并用,向着上层地宫的入口爬去。 身后的蛇群,在陈默的疯狂扫射下,行进速度也稍有减缓。 虽然蛇鳞如钢甲蔽体,可还是不乏被打爆眼球,或是击穿咽喉。 本能的畏惧,使蛇群踌躇不前。 将垂云梯底的人团团围住,躁动不安的吐着信子。 血口大张,昂首怒目。 就在这生死危机之时,陈二虻却突然望着眼前涌动的蛇群。 席地而坐,大笑起来。 伴随着王晨曦的子弹耗尽,陈默的弹药也所剩无几。 蛇群更是愈发的狂躁起来,跃跃欲试,伺机飞扑。 千钧一发的关口,陈默猛地将陈二虻从地上拽起。 掏出他口袋里的阴阳眼,冷声咆哮: “道歉!” 第一百六十五章 饕餮盛宴 只见陈二虻,依旧疯癫一样的狂笑。 随后,猛然神色一冷。扬起下巴,定睛看向陈默。 一口唾沫,直啐在陈默脸上。 手上猛一发力,将陈默的紧拽的手推开,狠狠叫嚷一句: “做梦!” 紧接着,转身便向那蛇群之中,踉跄一跃。 嘴里不住狂笑着,高声说道: “今儿个,折在这九重地宫,我也算半个天王老子!” “你们也别想跑,都得给我陪葬!” “哪个也逃不出去!哈哈哈......” 伴随着话音落下,陈二虻的身影也霎时间,被乌泱泱的蛇潮淹没。 那原本来势汹汹的群蛇,一股脑的涌向了陈二虻。 鲜血的气息,瞬间浓郁。 一场独角怪蛇的饕餮盛宴,即刻拉开帷幕。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剩猝不及防的愕然。 面前,宛如龙卷风旋涡一样的墨色蛇潮。 顷刻之间,将陈二虻的身影完全淹没。 秦淮顿时满眼血丝,冲着那蛇群连声嘶吼。 陈默却一把将他拉了住,抬手便扼住秦淮的下颌。 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虎口稍一用力上抬,那药丸便顺着秦淮的喉管,吞咽而下。 陈默松开手,语气冷冽,不容商榷道: “不可能了!” 旋即紧握那垂云梯,冲着王晨曦和赵喆坚定道: “快上!” 赵喆和王晨曦立即点头,顺着垂云梯,向上层地宫攀爬而去。 然而,秦淮却依旧情绪崩溃,迟迟未动。 眼见着陈二虻的血肉,就已经快被那蛇群分食殆尽。 墨色的蛇潮之中,隐隐透出星点白色的骨骸。 涌动的墨色蛇潮,逐渐重归平息。 越来越多的独角怪蛇,已然再次仰首。 尝过鲜血后,蛇群瞳孔之中的贪婪杀念,愈发难以掩藏。 陈默的冲锋枪,也已耗尽子弹。 看着近在咫尺的蛇群,眉头一紧,目露寒芒。 一把拽起秦淮的衣领,便向着垂云梯上扯去。 “要答案,就跟我出去!” 这话一出,只见秦淮整个人都怔了怔。 似抉择一般,回头望了一眼,陈二虻被淹没的方向。 一言不发,眉头和嘴角,微微颤动。 双手握住垂云梯,飞速向上攀爬起来。 眼见所有人都上了垂云梯,陈默也立即极速飞身而上。 三两下,便追上了赵喆他们。 可心背着皮猴,再加上一路过来的体力消耗过大。 爬的稍有些艰难,速度也并不理想。 没多久,便已快被赵喆他们追上。 听着脚下森然的蛇群异响,可心满头大汗,紧咬牙关。 十指都已经被摩擦得泛红,一边唾骂,一边背着皮猴继续向上奔逃。 赵喆听着逐渐减弱的异响,低头看了看那地宫深处的蛇群,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只见那些独角怪蛇,由于体积过于庞大。 很难顺利沿着垂云梯向上爬,继续追杀。 唯独一些体型稍小的,能够勉强追上两、三米。 就算如此,也还是接连不断,会有坠落的现象。 队伍与蛇群之间,瞬间拉开数米的距离。 赵喆正继续飞快向上,可心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下来。 怔怔望着第八层地宫,靠近墙角处的地面。 赵喆循着他的目光,也抬眼看去。 骇浪惊涛,霎时腾起。 只见这第八层地宫的四面墙角,密密麻麻,尽是76码的青灰色蛇蛋! 整齐而细密地排列在地宫之中,仿佛一片遍布鹅卵石的广袤沙滩。 放眼望去,数量足有上千枚之多。 其中有不少,已经生出细密的裂痕。 墨色的幼年怪蛇! 下一秒,便要从那蛇蛋之中,破壳而出! 看着眼前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赵喆头痛欲裂的同时,不禁心生担忧。 这些初生的怪蛇,比起地宫底那些,体型要娇小得多。 然而,两翼的尺寸,却丝毫不显逊色。 比例极不协调,仿佛一对象耳,于身侧大张。 虽然,那些幼蛇还不足手臂粗细。 但却也依旧对队伍,有着致命的威胁。 按照这些幼蛇的体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沿垂云梯快速攀援。 如果这些破了壳的幼蛇,真的奋起直追。 恐怕,境况堪忧。 这些幼蛇的毒性,就算远不及成年的怪蛇。 但这庞大的蛇群数量,却不容小觑。 一旦振翅而起,发动进攻。 只需要多咬上几口,也足够送赵喆他们见阎王去了。 赵喆急忙冲着身旁,正在愣神的可心急切叫道: “快往上爬!” “这些蛇崽子,万一真追上来了!” “咱们恐怕都出不去!” 听完这话,可心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立即再次加速,愤然继续向上爬去。 皮猴趴在可心背上,扭头警惕着那些,陆续破壳的怪蛇。 目光凛冽,全神贯注,时刻紧盯那些蛇崽的一举一动。 突然,皮猴的眼神一乱。 声音稍带颤抖地,开口骂了一句: “卧槽!” 旋即,单手环着可心的脖颈,稳住身体。 另一只手,便向后抬枪。 “呯”的一声,炸响。 只见一只原本振翅凌空而来的幼蛇,中枪坠地。 皮猴看着那被击飞的幼蛇,几乎是发狂一样,咆哮吼道: “大爷的!” “这些蛇崽子,会飞!” 一瞬间,源自于死亡的威胁,仿佛弥散成地宫之内的漫天尘雾。 挥之不去,令人窒息。 大伙不约而同,纷纷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只顾拼尽极限,远离这地狱魔窟一般的地宫。 然而,绝望却紧随而来。 第八层地宫之中,不计其数的幼蛇,破壳而出。 抖动着稍带粘液的翅膀,向着垂云梯的方向,蜿蜒而来。 随着粘液风干,翅膀扇起的风声,也愈发浩大。 仿佛风暴来袭,又似浪潮起伏。 呼呼的声音,蛇鳞摩擦地面的声音,混乱至极。 几乎是一瞬间,连成片的幼蛇,腾空而起。 宛如一只只飞鸟,直奔垂云梯上的众人,汹涌扑来。 下一秒,赵喆只觉得自己的小腿剧烈刺痛。 低头望去,只见一只幼蛇,已经张开血盆大口。 将两根毒牙,死死地钉在了赵喆的小腿肚上。 赵喆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心说—— “完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燃 赵喆万万想不到—— 自己这辈子,年纪轻轻,连个媳妇还没娶到。 竟然就背井离乡,交代在了这十万大山的地皮底下。 当年乌缠鬼窟的谜团,还没找到答案。 自己却先要去阎王老子面前,立定报道。 愤懑与悲怆,一瞬间,交互杂糅。 一想到自己必死无疑,估计用不上多久,就也要毒发身亡。 变成那殉葬沟旁的大个儿一样,红艳欲滴。 恐惧到达极限,也就只剩熊熊怒火。 赵喆猛一咬牙,伸手将腿上挂着的怪蛇扯掉,狠狠向外甩去。 小腿上的伤口,虽然只有小指粗细,却也仍旧血流不止。 然而,越来越多的蛇,飞扑而来。 针扎一般的刺痛,不断从各个部位传来。 赵喆他们接连被咬,仿佛坠入马蜂窝之中,根本无处遁逃。 大伙最后的子弹也都消耗殆尽,却根本无济于事。 蛇翼扇动,带起的风声,不绝于耳。 可心背上的皮猴,最是境况惨烈。 大概是因为脊背上的伤口,散发血气。 对于那些怪蛇的吸引力,非同寻常。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背后便已经挂满了墨色的怪蛇。 密密麻麻,热闹非凡。 大概因为皮猴的缘故,相当一部分幼蛇,直接忽视了其余的人。 目的明确,一心只顾向皮猴的背,发起冲击。 有一些不长眼的,甚至直接将牙钉在了同胞的身上。 赵喆他们虽然比起皮猴,要好过得多。 但身上,也都像挂腊肠一样,至少拴着四五条怪蛇。 皮猴此时,也终于强撑不住。 声声惨叫,直听得人心惊胆战。 鲜血也已经顺着脊背,浸湿裤腿。滴滴答答,向下砸落。 可心听着皮猴在耳后惨叫不绝,神情也凝重万分。 几乎是拼尽全力,加速爬行。扯着嗓子,连声大喊道: “皮猴你抓紧了!” “给我撑住喽!” “我今天必须把你带出去!” “天天嚷嚷,自己是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死也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 赵喆听着头顶可心的咆哮,心里波澜骤生。 也咧嘴笑了笑,高声开口说道: “皮猴肯定得出去。” “他挑出来的宝贝,可都在包里背着呢!” 然而,话音刚落。 一滴鲜血,便砸落在赵喆的脸上。 可心骤然惊呼:“皮猴你大爷!” 赵喆仰头,只见皮猴的挂着满满一脊梁怪蛇。 从可心背上脱身,直坠而下。 看着皮猴那靠近的身影,赵喆短暂的震惊之后。 当即打定主意,果断出手。 神色决然,想要拽住坠落的皮猴。 然而皮猴挂着一身怪蛇,本就体重激增。 再加上下坠的速度过快,赵喆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成功拉住。 就在赵喆心都凉了半截的时候,一只健硕的手臂横空伸出,一把便拽住了下坠的皮猴。 只见陈默眉头微蹙,左手握住垂云梯,右手紧紧拉住皮猴的胳膊。 赵喆见势,也连忙向下挪了挪。 扯起皮猴的另一条胳膊,帮着稳住他的重心。 只见皮猴脸色惨白,眼神已经逐渐迷离。 艰难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摇了摇头,看着赵喆和陈默,气若游丝道: “你们快走吧......” “我啊,就跟到这了。” 这两句话,听得赵喆心头一颤,鼻子不禁一酸。 目光,忽然落在了皮猴的手腕上。 秋儿的平安锁,链绳早已被鲜血浸透。 与赵喆手上,依旧色彩斑斓的那一条,交相辉映。 色差,强烈至极。 赵喆直视皮猴的双眼,语气坚决: “你必须回去!” “秋儿还在等你!” 听见秋儿的名字,皮猴的眼中,瞬间重新闪过一丝光芒。 旋即,却又黯淡下来。 苦笑两声,低语道: “这些蛇,都是剧毒。” “不可能回去了。” “松手吧,你们动作快点,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皮猴话音刚落,只见陈默手臂猛一发力。 立即将皮猴拉起,直接背上了身。 语气坚决,开口打断道: “你既然吃了周老拐的药,就毒不死!” 说完,便背着皮猴,飞速向上攀爬而去。 这一句话,顿时听得赵喆眼前一亮,心里也逐渐明白过来—— 按照时间,还有这些蛇毒的剂量来推算。 现在赵喆他们,也该剧毒发作,性命垂危。 然而,眼下大伙虽然被咬的遍体鳞伤。 可除了外伤的疼痛以外,并无其他异常。 丝毫没有剧毒发作的迹象! 毋庸置疑,周老拐之前,分给赵喆他们的红色药丸—— 就是用来抵御蛇毒的! 逃出生天的希望,顿时如同燎原的烈火,重新升腾而起。 皮猴也没再放手下坠,反而紧咬牙关,牢牢地伏在陈默的背上。 任由陈默带着自己,向上急速奔逃。 一种神功庇体般的自信,也让赵喆瞬间重燃战火。 反手扯掉屁股上,钉着的两条怪蛇。 一边缓缓向上攀爬,一边将包里的那几根炸药掏了出来。 一群人虽然都被那怪蛇咬伤,却也都拼尽全力,继续向上爬去。 体能的极限,此时此刻,已被求生的意念所打破。 伴随着一层层地宫向上,漫天的蛇群也被逐渐落在身后。 一团又一团,陆续分批拥簇在各层地宫衔接入口。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赵喆终于顺着垂云梯,爬到了尽头。 双手用力一撑,只觉地面粗糙得十分扎手。 终于重新回到,那宛如月球表面一样,粗糙的圆形墓室之中。 沟壑状的垂云梯入口中央,顶天立地的螺旋状灰白石阶。 此时此刻,显得格外亲切。 眼看着大伙都已经离开垂云梯,顺着那石阶,向顶层的石棺出口进发。 赵喆站在那坑洼不平的墓室地面上,掂了掂手里的炸药。 顺着那幽深沟壑,瞄着数米开外,仍穷追不舍的蛇群,一甩而下。 待到那炸药,就要与蛇群相汇之时。 赵喆果断抬枪,精准点射。 “轰”的一声闷响,在垂云梯下方炸开。 气浪和火光,轩然而起。 赵喆感受着火药的刺鼻气味,从脚下的沟壑之中升腾。 额前的碎发,也被气浪掀起。 默然俯视,看了眼那宛如活火山一般的九重地宫。 赵喆心里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 随即,踏上石阶,向那石棺的出口走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恍如隔世 等赵喆从那石棺中重新钻出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围坐在石棺旁的空地上。 休憩调整,将身上零星挂着的蛇崽扯下。 清理起身上的咬伤。 大伙心知这些蛇毒,已经毫无威胁。 对待那些蛇崽的态度,也与先前大有不同。 脚踩翅膀,抽刀砍头。 可心最是起劲,不一会儿,便将大伙身上扯下来的怪蛇,杀了个片甲不留。 皮猴趴在地上,已然陷入昏迷。 背上的衣服和皮肉,全都溃烂不堪,让人触目惊心。 周老拐正盘膝坐在旁边,将王晨曦那医药包摊在腿上,帮皮猴处理着背上的伤口。 神色极度认真,那两道长眉,也随之一皱一皱。 秦淮和陈默,则仍旧站在那石棺旁。 静默不语,俯视着那石棺内的螺旋阶梯。 少顷,陈默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拿在手里,摩挲良久。 终于,长舒一口气。 将那药丸,顺着石棺内的阶梯入口,丢了下去。 下一秒,利落后退两步。 冲着那石棺,深深地鞠了一躬。 头也不回,转身向着王晨曦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将那枚阴阳眼交给王晨曦,淡淡说道: “给你。” “这一枚,是真的。” “但愿有用。” 只见王晨曦抬头看向陈默,眼神真挚地点了点头。 嘴角微微上扬,轻声一句: “谢了。” 赵喆还未完全从劫后余生的恍惚中,恢复过来。 环顾四周的人群,除了周老拐和那大个儿毫发无伤以外。 其余人,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 自己的腿上,还有屁股上,也足有不下二十个窟窿眼。 虽然一副惨相,眼里却还是生出一丝笑意。 大概只有真正从鬼门关兜过一圈,才更能体会到,活着的可贵。 世界上,未知的事,未知的物,永无穷尽。 只有亲自经历过,才能深刻体会到—— 永远,都要保持心怀敬畏。 从小到大,老爷子和老赵,讲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或许,都在这大千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蛰伏隐匿着。 耳听,未必为虚。 眼见,也未必为实。 有时候,人心,远比未知的危险,还要莫测。 赵喆之前还并不相信,陈二虻真的会如王晨曦所说—— 放火灭门,全然不顾陈家人的救命之恩。 结果,就在这九重地宫,他却亲口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一直以来,赵喆从未怀疑—— 陈默,是个货真价实的哑巴。 结果,就在这黄土之下。他却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无比清晰。 世间万千事,难辨真假,也更难断是非。 “咚” 一声闷响,骤然打断了赵喆的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秦淮正在那石棺前,跪地俯首。 双拳紧攥,撑在地上,青筋血管尽数暴起。 “咚” “咚” 一连磕完三个响头,秦淮才缓缓起身。 双眼遍布血丝,一言不发,向着墓室墙边的烛台走去。 掏出一包已经变形的香烟,颤抖着手,抽出一根。 用那烛火点燃,大口猛吸起来。 大伙纷纷注意到他的举动,却也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陈二虻恶贯满盈,死不足惜,这是不假。 可对于秦淮来说,或许,他只是一个暴躁的严师。 陈二虻的死,对于陈默而言,是大仇得报。 但对于秦淮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良久,周老拐终于将皮猴的伤口处理完毕。 把医药包还给王晨曦,轻捋长眉,抖了抖那臭鼬脑袋。 拄着龙头拐,站起身来,高声吆喝着: “人嘛,还要待在地皮上头。” “要走阳间路嘞。” “快着些,走喽。” 说完,便冲着那大个儿一挥手,向墓门底的洞口快步走去。 赵喆看着他那背影,立即帮着可心,把皮猴重新背了起来。 和王晨曦对视一眼,用下巴指了指脚步轻快的周老拐,开口说道: “还得快点跟上他。” “咱们几个情况,倒是没有大碍,但皮猴的伤……” “医院是肯定不能去。” “眼下,恐怕只能出去以后,去求他帮忙。” 王晨曦听完,也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转过头,瞥了眼还在抽烟的秦淮。向着陈默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快走。 沿着来时的路线,原路折返。 一路上,血腥的气味肆意弥散。 踏着铁骑干尸的残骸,一路重新回到那偌大的正殿之中。 空荡荡的木桩,散落一地的铁链。 头顶的洞口,隐约有柔和而朦胧的光线洒下。 正殿之中的尘雾,宛若薄纱,蒙在赵喆的眼前。 一切,恍如隔世。 周老拐环顾正殿,回头看向赵喆他们,长眉一挑。 朗声大笑,开口说道: “后生娃诶,命嘛倒是满大!” “往后日头长嘞,可莫不要不信邪!” “人走阳关道,莫踏阴间桥啰。” 说完,便将那鎏金龙头拐一收,重新跃上那大个儿的后背。 速度飞快,顺着绳索,向上而去。 等到大伙重新回到地面之上,只见和煦的朝阳,早已当空。 清风拂面,晨曦倾洒。 碧绿的参天巨树,别致的异形山岩。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耳畔百啭千声的鸟鸣。 与昨夜的景象,焕然不同。 虽然那狼群的尸体,依旧横七竖八,铺散在空谷之上。 但每一个人的心境,却已然灿若新生。 赵喆他们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 每一个人,都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赵喆平复心绪,走向已经在抽烟休息的周老拐。 神色恭敬,点头示意,开口说道: “这次,还得多谢您出手相助。” 周老拐一听,当即云淡风轻地,笑着摇了摇头。 紧接着,便抬手递过一支烟来。 赵喆神色一怔,随即摸了摸脸,笑着摆了摆手。 “您的心意领了。” “这烟啊,我倒是真不会抽。” 周老拐看着赵喆,半信半疑,将烟收了回来。 直接拿着自己的烟屁股,续上火,自个儿抽了起来。 还没等赵喆开口,跟周老拐商议医治皮猴的事情。 周老拐却咂了咂嘴,朗声开口: “孙娃子嘛,且得三天才能动换。” “你们也不急回上思,一道跟我走。” “你和那丫头,倒是马马虎虎。” “看那胖娃儿,咬的嘛,破破烂烂!”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狗蛋 周老拐这一番话,倒是听得赵喆喜出望外。 立即点头答应下来,连声道谢。 然而,周老拐却只瞄了眼可心背上的皮猴。喃喃说道: “啷个要谢喔。当年就么保得老子……” “快些走,耽搁久了,也是要不得。” 说完,便将烟掐灭。 拄着那鎏金龙头拐,向着一旁的树丛之中走去。 赵喆他们一路跟着周老拐,向山下走去。 这条路,与赵喆他们来时的路线,大不相同。 灌木和杂草,都相对稀疏,走起来很是顺畅。 还未到晌午,便已经回到了山脚下。 不远处的大菉镇,显得亲切非常。 周老拐却停了下来,并未继续向镇子的方向前进。 在山脚公路旁,找了块背阴的草地,坐了下来。 一边抽着烟,一边拿过那大个儿的背包。 翻出几包肉干,分着扔给了赵喆他们。 此时此刻,气温虽然不如午后一样燥热,却也让人口干舌燥。 赵喆他们,也纷纷坐下。 从包里找出几瓶水,传递着喝了起来。 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看着面前这冷清的山间公路。 公路另一侧,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水稻田。 微风拂过,一股清香,直冲鼻腔。 赵喆望着那生机勃勃的稻田,恍惚之中,竟有些出神。 约摸着,也就不到十分钟的工夫。 “嘀嘀”的喇叭声,从远处响起。 一辆喷绘着广西当地旅游广告的中巴车,缓缓驶来。 车身外观虽然不算崭新,但也相当干净整洁。 两侧的后视镜旁,还都插着三角形的小彩旗。 看起来,颇有几分喜庆。 周老拐身旁的大个儿,看着那中巴车逐渐靠近。 立即起身,走到路旁,挥起手来。 只见那中巴车,也打起双闪,以示回应。 渐渐减速,停在了赵喆他们面前。 驾驶位的车窗摇下。 只见一个皮肤黝黑,颇有些眼熟的年轻小伙子,探出头来。 咧嘴笑着,冲着周老拐,高声喊道: “爹!” 这一嗓子,倒是让赵喆不禁一愣。 目光在周老拐和这小子之间,飞快游移。 这下终于明白,怪不得这黑小子的眉眼,说不出的眼熟。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货真价实的亲友团! 只见那小子双目炯炯有神,头发理的干净利落。 皮肤虽然黝黑,可是看起来,却给人一种纯朴的感觉。 身上的肌肉,并不算发达,但倒也算得上匀称。 周老拐听着这一声唤,虽没应声,却也不禁嘴角带笑。 龙头拐一撑,便站起身来。 只见那小子推开车门,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看见赵喆他们满身是伤的模样,丝毫不显惊讶。 习以为常地走上前来,扫视一圈。神色真挚,点了点头道: “大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都上车吧,带你们回去休息。” 说完,便手脚麻利,左右开弓。 把地上放着的背包,拎到了车上。 瞄了一眼已经昏迷的皮猴,当即跑回车里。 身影闪动,叮当作响。 不一会儿,便重新走下车来。 帮赵喆他们一起,把皮猴搬上了车。 只见这中巴车右排的座椅,有两张相邻的,已被放平。 那平板床一样的座椅上,还铺了张薄厚适中的毯子。 把皮猴面朝下,放在那两张椅子上。用安全带,牢牢固定住。 随即,其余人也纷纷上了车,各自坐下。 等到周老拐,也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副驾驶。 那小子立即将车门一关,发动车子,沿着公路向前开去。 赵喆坐在皮猴边上,闻着这车里稍带草药香的气味。 感受着及其舒适的空调温度,看着周老拐和那小子的后脑勺,兀自出神。 单凭那小子镇定自若的神色,就可以见得—— 肯定是没少见识过,赵喆他们这种,血肉模糊的场面。 极有可能,和王晨曦一样。 由于家庭背景的不同,早早就走上了倒斗这条路。 正在赵喆心生推测之时,那小子突然主动开了口: “各位都辛苦了。” “我叫周游,叫我狗蛋就行。” 大伙一听这话,倒是都不禁笑了起来。 可心笑着,当即打趣道: “好家伙,你这小名,可真别致。” 话音刚落,周老拐便晃着脖子,悠悠回应道: “胖娃儿不懂?” “乡里和你们大城市,满不一样咧。” “贱名才好养噢。” 说完,便将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半。 感受着车外吹来的微风,两道长眉随风而起。 很是惬意地,半眯着眼,吞云吐雾起来。 狗蛋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赵喆他们,倒也变得健谈起来。 “你们干这行,多久了?” 只见陈默和秦淮,都默不作声。 一左一右,分散斜倚着,闭目养神。 赵喆正想回答“几个月”,却又觉得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犹犹豫豫之时,王晨曦率先开了口: “具体记不清了。” 只见狗蛋的眼里,瞬间闪出惊讶的神色。 一边开着车,一边连连点头,嘴里不住道: “厉害!厉害!” “想不到,你们这么年轻,竟然还都是老资历了。” “能吃得了这碗饭,那各位肯定也是有手艺的人。” “不像我,除了开开车,什么也不行。” 话音还未落,周老拐的左手,便已经招呼在了狗蛋的后脑勺上。 “啪”的一声,在这车里显得极其响亮。 只见周老拐眉梢上挑,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愤愤道: “哦豁,啷个为了你好,分不清爽?” “想耍,下次带你到地皮嘎嘎下头,喂大鬼!” 听了这话,狗蛋当即连连摇头。 嬉皮笑脸,高声回绝道: “不得行,不得行。” “我还是老老实实带团,赚钱给你养老。” 看着这一老一小,喋喋不休的样子。 赵喆、王晨曦还有可心,倒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眼神交汇之间,赵喆只见王晨曦,那灵动的眼眸之中。 似乎也有某种熟悉的情愫,暗暗翻涌。 自己的心绪,也骤然掀起波澜—— 此时此刻,老赵也不知身处何处。 就在两人的笑容,逐渐淡去之时,狗蛋突然将车子方向一转。 顺着旁边的土路,穿过树林。 径直向左侧的山脚驶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媳妇 车子一连绕过两道急弯,但好在这土路十分平整。 狗蛋的车技,也是相当了得。 两道急弯,都丝毫没有颠簸和离心的感觉。 随后的景象,让人眼前一亮。 半人高的竹篱笆,将十几间精致的尖顶木屋,围绕其中。 那些木屋,高矮不尽相同,但却都是浅棕的原木本色。 虽然没有过多地雕饰,却反而有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 前后交错,不疏不密的排列方式,也别具一格。 青砖砌的古朴水井,树下悠闲吃草的健硕老牛。 那些木屋后方,不出二十米的距离。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汩汩流淌。 一眼望去,俨然一副小型村落的模样。 竹篱外,尽是盛开的大蓟。 数量庞大呈花海,放眼望去,十分壮观。 每一株都足有一米多高,叶片的边缘,生着稀疏的小锯齿。 每一片叶子,都光泽油亮,绿得纯粹。 硕大的花冠,呈尖细的长羽毛状,四散开来。 如同一颗颗紫色的蒲公英,沐浴着阳光,迎风舒展。 车子顺着土路,一路行驶到最大的那间双层木屋前。 狗蛋刚把车子熄火,只听“吱呀”一声。 那木屋二楼的窗子,被人从内向外推开。 一张面容清秀的脸庞,眼神之中尽是欣喜与期待。 从那窗口,探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留着俏丽的齐耳短发,乌黑油亮。 完美修饰了圆润的娃娃脸,平添几分干练。 皮肤白皙,眼角稍有几道细纹,目测也就三十出头。 两道精致的浓眉,英气飒爽。 一双灵动的大眼,却又柔情似水。 高挺的鼻梁,红唇皓齿。 刚柔之美,在她的五官中,竟就如此和谐并存。 看起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倍感亲切。 只见那女子,看见狗蛋的车,立即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下一秒,便已经消失在窗口。 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赵喆回忆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听着这渐进的脚步声,心生猜测—— 这女的,八成就是狗蛋的媳妇。 虽说狗蛋长得人模狗样,不成想,艳福倒是不浅。 狗蛋和周老拐纷纷推开车门,赵喆他们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紧接着,一道曲线玲珑的身影,便从那木屋之中跑了出来。 直奔狗蛋面前,满眼笑意,轻轻拍了拍狗蛋的头。开口说道: “开得还蛮快的嘛!” 下一秒,却方向一转,死死抱住了周老拐。 将头埋在周老拐的胸前,激动不已,带着哭腔道: “可把你盼回来了。” 狗蛋站在一旁,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妈,要我说呢,你就瞎操心。” “我爹办事,你还放心不下?” 这场景,还有狗蛋这一声“妈”。 倒是把赵喆他们,弄了个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这女的,竟是周老拐的媳妇,狗蛋他妈。 只见周老拐笑得,牙花子都快露了出来。 宠溺地轻轻抚摸着他媳妇的头发,语气煞是温柔,缓缓说道: “你唷,胆子小的嘞。” “想到你还等我,啷个舍得出事情。” 就在大伙错愕之时,周老拐已经扭过头来。 指了指右边的一间木屋,对皮猴和大个儿说道: “两个人把孙娃子抬去。” 紧接着,笑呵呵地看向赵喆和王晨曦他们,朗声道: “别的几个,先跟我走,去恰饭。” 说完,便挎着媳妇,向着那二层木屋走去。 狗蛋看着赵喆他们,惊讶错愕的神色。撇嘴笑了笑,开口说道: “你们赶快,跟我爹去准备吃饭吧。” “我俩马上回来。” 说完便麻利的拍了拍那大个儿,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去安置皮猴。 赵喆他们走进那木屋,一股草药的香味,扑面而来。 入门即是宽敞的客厅,清凉舒爽的感觉,油然而生。 藤编的长椅、简约的实木茶几,朴实而不花哨。 向左一转,便进了侧间厢房。 面积虽然无法与客厅相比,却也胜过寻常的酒楼包间。 一张圆木桌,十把竹藤椅。 桌上并无酒水,只是简单摆着十套碗筷,两大壶凉茶。 至于菜色,也都是些家常小炒。 虽然不算丰盛,却也是荤素搭配,冷热齐备。 餐桌正当中,一个脸盆大小的搪瓷大盘里。 热气蒸腾的白米饭,堆成了一座小山。 饭菜的香味,顿时唤醒了众人的食欲。 看着周老拐和他媳妇,都已经落座。 赵喆他们也纷纷拉开藤椅,坐了下来。 周老拐一边倒着凉茶,一边喜笑颜开,开口说道: “狗蛋他娘,云姑。” 话音刚落,周老拐的媳妇,便起身给大伙分起了米饭。 声音柔和,让人听着便觉得十分舒适: “你们也别生分,叫我云姑就行。” “干活肯定是辛苦了,多吃点。” “晌午时间紧,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吃完午饭,你们就到这旁边的屋子歇着。洗个澡,踏实睡上一觉。” “晚上啊,我给你们准备些好酒好菜,再好好接风洗尘。” 说完便坐回到周老拐的身边,直接给他那碗里,夹了一只鸡大腿。 赵喆他们也都纷纷端起碗,动起筷子来。 可心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好奇问道: “云姑,就这村子,一共多少人家?” 这话一出,云姑倒是一愣。 周老拐也是哈哈大笑,摆手说道: “胖娃儿老实得很嘛!” “啥村子!这一片屋头,都是咱的。” 说完,还挑了挑眉,神色相当得意。 赵喆听了这话,不由也暗自惊讶,心说—— 这周老拐还真有点东西,整个就是一片山下庄园。 怪不得能捞着云姑这样,如花似玉的年轻媳妇。 但转念一想,却仍旧心生疑惑。 按照狗蛋的年纪推算,云姑再年轻,起码也得四十多岁了。 难不成是这周老拐除了研究草药以外,还有什么保养秘方? 就在赵喆纳闷的时候,身后的走廊里,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那大个儿孤身一人,走了进来。 周老拐看着那大个儿,将嘴里的鸡腿咽下,开口问道: “狗蛋嘞?” 结果还没等那大个儿回答,云姑便笑着抢先说道: “这还用问?” “急着看苏梅去了呗。” 第一百七十章 苏梅 云姑这话一出,周老拐倒是恍然大悟。 连连点头,喃喃说道: “哦对,要得,要得。” 赵喆他们见状,也都顾不上八卦,自顾自地大口吃起饭来。 匆匆吃完,只觉得倦意席卷全身。 各自找了间木屋,便都休息下来。 赵喆直奔最左侧,靠近竹篱笆的那间木屋。 将房门关好,便冲进了浴室。 简单洗了个澡,看了眼身上的窟窿眼,暗自苦笑。 虽说这一趟,皮肉之苦没少吃。但也算万幸,有周老拐出手相助。 不然,此时此刻。 自己怕是也已经和陈二虻一样,被九重地宫里那些怪蛇,啃了个一干二净。 赵喆忍着疼痛,扯了条浴巾裹在身上。 挪动步子,打量起眼前这木屋。 简朴。 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恐怕再合适不过。 这木屋的面积不算大,目测大约四十平米。 木质的衣柜和桌椅,都款式极简。 整间屋子里也并无装饰品,只从窗外,不断飘来大蓟独有的芳香。 宽大的木床之上,床单被罩也尽是素净的格纹花样。 床边的藤椅上,还搭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看样子,应该是云姑,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 躺下的一瞬,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环绕四周。 让人不知不觉,便放松了神经。 恍恍惚惚,便已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稀稀疏疏的虫鸣,在窗外,颇有节律的响起。 赵喆平躺在床上,感受着肢体上的酸痛。 看着映入眼帘的屋顶,发起呆来。 突然,一个想法,骤然萌生。 赵喆一个打滚,便下了床。 抓起自己换下的外衣,从内衬口袋里,掏出手机。 只见电量已经快要耗尽,信号也只有两格。 赵喆手指飞快敲击屏幕,输入老赵的电话号,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依旧,冰冷而熟悉的提示音,从听筒中传来。 赵喆虽然心里已有预料,却还是不由长叹一口气。 将手机往床上一扔,穿起那藤椅上的衣服,便走出了房门。 夜晚的风,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凉爽。 夜幕之中,赵喆这才发现—— 每一间木屋的屋顶四角,都亮着一盏夜灯。 一盏盏灯光,尽是柔和的暖黄色,让人倍感温馨。 被簇拥在正中央的二层木屋,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赵喆借着灯光,径直向那木屋走去。 踏进大门时,只见陈默正和周老拐坐在茶几旁。 一边交谈,一边喝着花茶。 看见赵喆,周老拐立即用竹镊,夹起一只空杯。 放在一旁的桌边,招呼道: “醒的满早,喝点尝尝。” 赵喆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自己倒上一杯,喝了起来。 只见那茶色清亮剔透,泛着漂亮的琥珀色。 一股清香,不断随着热气升腾。 初入口时,和寻常的花茶,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咽下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甘甜,在口腔中迸发。 顺着咽喉,直入胃里。 神清气爽的同时,一股暖意,也油然而生。 赵喆一边品着茶,一边和周老拐聊了起来。 原来,这片木屋的年头,并不算久。 起初只有三间,是给狗蛋盖了,当做婚房。 再后来,才慢慢的扩建成现在的规模。 这些年,周老拐的古董生意风生水起,赚了个盆满钵满。 没有了生活压力,日子也是过得逍遥自在。 云姑一直想要过乡野田园的生活,并不喜欢待在市区。 前两年,周老拐便和云姑一起,从南宁市区搬了过来。 和狗蛋他们小两口,一起同住。 竹篱笆外的大蓟,全都是云姑和周老拐两人,一株一株种下的。 狗蛋初中一毕业,就没再念书。 考了导游证,和朋友一起,开始带起了旅行团。 现在,家里的木屋,偶尔也会当做客房使用。 每年一到旅游旺季的时候,狗蛋的收入,竟也相当可观。 五年前,带团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媳妇——苏梅。 俩人倒也是一见钟情,一来二去,就把婚事办了。 到现在,苏梅已经八个月的身孕。 周老拐他们家,很快也就要三世同堂。 赵喆和周老拐聊下来,心里不禁有几分羡慕。 远离喧嚣,一家人悠然度日。 这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看着周老拐惬意的神色,眉眼之中,竟颇有几分和蔼。 赵喆思来想去,实在很难将眼前,这和颜悦色的老头。 与对齐德隆下毒的幕后黑手,联系在一起。 思忖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您为什么,要对齐德隆下手?” 这话一出,只见周老拐眉头微微皱起,似在回忆。 少顷,眼神一亮,点头答道: “你讲,机场花溜溜那小老头嘛。” “收人钱,总要办事啰。” “多的嘛,莫问。” 赵喆听着周老拐这答案,心里依旧疑惑不解。 想要继续追问,但对方话已至此,自己也不好再度开口。 然而此时,陈默却突然开了口: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周伯也是受他所托。” 陈默说完,便一仰头,将杯里的茶喝完。 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赵喆看着他那默然的神色,倒也明白—— 陈默所说的“他”,必定就是陈二虻。 或许是陈二虻,想要用齐德隆的伤势,拖住赵喆他们行动的进度。 却并没有料到—— 赵喆和王晨曦他们,另有皮猴帮忙筹备。 不过现在,陈二虻已死,齐德隆应该也无大碍。 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如今,不问也罢。 就在此刻,一阵热闹的交谈声,从屋外传来。 赵喆扭头望去,只见狗蛋搀扶着一个孕妇,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身后不远处,王晨曦和可心也正向木屋靠近。 那大个儿和秦淮,默不作声,跟在最后。 赵喆的眼神,最终停留在那孕妇的脸上。 显然,那人就是大家口中的——苏梅。 身材高挑,体型纤瘦,除了那醒目的孕肚以外。 四肢的苗条程度,丝毫不输王晨曦。 精致的发髻,一丝不乱,鬓间还戴着几个精致的梅花发饰。 白皙的瓜子脸,一双笑眼,看得人很是舒服。 五官清秀,十分漂亮。 在狗蛋的搀扶下,缓缓走近。 冲着赵喆和陈默,微微点头示意。 声音清脆如百灵,向着周老拐,开口叫道—— “阿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周老拐见状,立即起身,招呼着赵喆他们: “走咯,都走咯,恰饭恰饭。” 说完,便拄着龙头拐,带着苏梅和狗蛋,向厢房走去。 一进厢房,只见云姑正在桌边忙碌着。 扑面而来的香味,让人瞬间食欲大开。 鸡鸭鱼肉,蒸煮烹炸,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整桌。 连米饭都无处落脚,只能摆在了一旁的橱柜上。 大伙都环绕着餐桌,接连入座。 赵喆打量一圈,十把椅子,座无虚席。 周老拐和云姑,狗蛋和苏梅,坐在窗子附近的位置上。 神色和悦,俨然一副主人的好客模样。 云姑眼见着大伙都已落座,从橱柜上拎过两坛好酒。 绕场一周,逐个给大家满上。 苏梅的面前,并没有酒碗,而是放着一只小巧的白瓷汤盅。 看着大家酒已倒满,周老拐满眼含笑,向着狗蛋使了个眼色。 狗蛋立即意会,站起身来,环视赵喆他们,高声开口道: “这一趟,大家都辛苦了。中午时间仓促,来不及好好准备。” “这晚餐,就当给大伙接风洗尘。” “我们爷俩都嘴笨,也不会说那些漂亮话。反正大伙尽管放开吃喝,酒肉管够!” “从前不相识,往后不相忘!” “这第一碗,我先干了。” 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 赵喆他们闻言,也纷纷端起酒碗,一口喝干。 秦淮虽然仍旧心思沉重,但情绪似乎也已经有所缓和。 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桌上的各式佳肴。 一旁的可心。目光来回打量着周老拐他们一家。 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周老伯,有个事儿,我还挺好奇的。” “您俩,不是原配吧?” 可心这一句话,虽然有些冒失,却也问出了赵喆心里的疑惑。 赵喆立即抬眼看向周老拐,对他的答案,甚是期待。 只见周老拐毫不惊讶,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眯眼看着可心,爽朗说道: “胖娃儿,你怕不是脑壳昏唷。” 云姑也跟着连连发笑,既有几分羞涩,又颇有些得意地开口道: “你呀,也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了。” “我那时候,乡里结婚早,十八岁就跟着他了。” “一晃,也有小三十年啦。” 可心听了云姑这回答,自己反倒有些尴尬起来。 连连挠头,低声嘀咕着: “那可怪不好意思的。” “主要是你这哪像快五十岁的人呢?” 周老拐听了这话,笑的更是长眉乱颤。 一边拉着云姑的手,一边高声道: “云姑唷,天生丽质嘞。” 看着周老拐那眼含秋波,花痴一般的迷弟模样。 其余人也都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赵喆看着周老拐此时此刻的神态,与九重地宫里开枪放毒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原来,在对的人面前。 再威风凛凛的雄狮,也有温柔如家猫的瞬间。 云姑被周老拐这样望着,倒也丝毫不害羞扭捏。 笑靥,灿若桃花。 看着周老拐他们这一家其乐融融,温馨的气氛,悄然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赵喆看着对面这一家人,心里百感交集。 狗蛋,大概就是自己幻想中,最完美的生活状态了吧。 父母身体康健,相敬相爱。 媳妇温柔可人,孩子马上就要出生。 一个多月以后,便是一番和乐美满的光景。 山间木屋鳞次栉比,竹篱大蓟迎风招展。 汩汩清溪长流,幽幽鸟鸣不绝。 五口之家,三代同堂。 日子安闲适意,恬静美好。 正当赵喆晃神的工夫,身旁的王晨曦忽然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人各有命,命里有时终须有。” “别愣着了,吃饭吧。” 说完,便率先动起筷子来。 餐桌之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除了秦淮一直沉默,其他人倒是相谈甚欢。 恍惚之间,颇有些陈年老友的意味。 大概半个小时的光景,苏梅突然起身。 狗蛋立即跟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从旁搀扶。 苏梅目光柔和似水,环视一周后。微微颔首,和声开口道: “我身子不便,就先回去歇息了。” “大家吃喝尽兴。” “等我这小狗蛋落地了呀,再好好陪大家喝个尽兴。” 说完,便冲着周老拐和云姑点了点头。 在狗蛋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等到苏梅和狗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 云姑随即起身,从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一只崭新的酒碗。 倒上了满满一碗酒,推开身后的窗子,稳稳的摆在了窗台外沿。 转身回到桌旁,意味深长地跟周老拐对视一眼。 端起自己的酒,看着围坐一圈的大伙。神色顿了顿,开口说道: “这一杯,大家一起,敬二潘。” 周老拐也缓缓起身,端起碗来。默然不语,等待着其他人的动作。 大个儿,陈默,秦淮,逐一起立。 赵喆心里也顿时明白过来,这二潘,就是在殉葬沟中毒身亡的那哥们。 立即神色肃然,端酒起身。 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高抬酒碗,静默伫立。 周老拐回头,眼神繁复地看了眼那斟满的酒碗,回过身来。 弓起手背,用指节在桌沿上轻敲三声。高声一句: “二潘,走好。” 随即,所有人便也都默契至极,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老拐看了看赵喆他们,喃喃开口道: “往后头,你们嘞,还是要走阳间路。” “夜路走多了嘛,总要见了鬼。” “我咧,也就这最后一遭,再么下回喽。” 说着,笑着看了看赵喆他们,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将手里的酒碗放下,看了眼云姑和那大个儿,继续开口道: “走起,送二潘。” 说完,便拄着那鎏金龙头拐,向屋外走去。 云姑一边应着,一边对赵喆他们说道: “你们继续吃饭,我们去送送二潘。” “酒和饭菜要是不够,就去隔壁灶房拿。” 说完,便神色柔和的眯眼一笑。将窗台外沿的那碗酒取回,端在手中。 和大个儿一起,默默向竹篱外的大蓟花海走去,消失在静谧的夜幕之中。 陈默拎过一坛酒,给秦淮和自己的酒碗,再次满上。 神色稍显轻松,淡淡开口道: “冷静点了?” “想问什么,我一律如实回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当忘且忘 秦淮听见陈默这样一说,眼神之中倒也重新闪起一缕光芒。 左手端起酒碗,和陈默用力一碰,一口喝干。 右侧眉骨处的伤口已然结痂,原本清秀俊朗的面庞,此刻却稍显沧桑。 没有了金丝眼镜的加持,竟颇有几分匪气。 秦淮凝视着陈默的双眼,喉结微颤,缓缓开口: “为什么?”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却倍显沉重,掷地有声。 赵喆和王晨曦,虽然已经知晓,关于陈默身世的秘密。 却依旧不约而同地望向陈默,准备看他如何作答。 只见陈默一言不发,默默把酒喝干。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递到秦淮面前,淡淡道: “你先看看这个。” 秦淮拿过手机,将照片放大。一寸一寸挪动着,仔细看了起来。 随着手指挪动照片,秦淮的神色也逐渐凝重。 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开始变得愈发沉重。 喉结不停的上下滑动,似在努力平复情绪。 良久,秦淮才将手机放下。 努力压制住激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开口问道: “你这东西,从哪来的?” 陈默却并未回答,只是默默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摇了摇头,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缓缓说道: “这不重要。” “亲口承认,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 秦淮诧异地看向陈默,一时之间,却陷入语塞。 陈默看着秦淮的反应,还有那稍显扭曲的表情。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又词穷了?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你啊,一直都是这样。人不聪明,嘴更笨。” 说完,又连抽两大口,将手里的烟蒂掐灭。 喝了一口酒,缓缓道: “打从你十年前,进陈家开始,他就是当家的。” “可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会坐上当家这把椅子?” 秦淮眉头一紧,若有所思,却并未开口接话。 只是静静看着陈默,等他继续讲述。 陈默扭头看了眼赵喆和王晨曦,继续说道: “当年火灾的事情,你们两个应该也都知道了。” “我从来就没哑过,我不说话......是为了活着。” 赵喆听到这,不由深吸一口气,继续凝神聆听。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年秋天,整个大院,就像一个火葬场。” “他带着救火的人赶到的时候,发现我还活着。” “当时那种眼神,根本不是欣喜,而是震惊和失落。”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没能把我也一起烧死。” 说到这,陈默冷笑两声。扭头看向秦淮,低声道: “我从他赶到火场的那一刻起,就在怀疑——放火的人,就是他。” “但当时我孤立无援,根本无计可施。” “我只能等!” “按照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的身边,存在任何威胁和隐患。” “但一个五岁的哑巴,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好在,我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 说完,将碗底的酒喝干,立即再度倒满。 眼神之中,悲喜莫辨,复杂至极。 秦淮听到这,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发问道: “但你既然证据确凿,早就知道他是凶手,为什么还要对他百依百顺?!” “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搏命救他?!” “你这十年,救了他多少次!” 这话一出,赵喆也随着神经一震。 这确实,也是赵喆无法理解的一点。 与不共戴天的仇人,朝夕共处。 还要做到:百依百顺,誓死效忠,以命相护。 赵喆到现在都记得,旷野之上,那头狼对陈二虻发动进攻之时。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是何其果断,一跃而出。 毫不迟疑,将自己的枪交给陈二虻。 出手搭救仇人的做法,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一旁的可心,也突然开口疑惑道: “你要想让他死,让那头狼直接把他撕了,多省事?” 只见陈默突然朗声大笑起来,依次目光看向可心和秦淮,缓缓说道: “手机里那证据,是我这次出发前,才拿到的。” “从前救他,是因为证据不足。” “这次一路保他,是为了亲手报仇。” “他要是死在狼嘴里,我不甘心。” 这一番话说完,饭桌上的人,都陷入沉默。 事态背后潜藏的信息,如同巨浪,骤然来袭。 大伙一时之间,思绪繁杂,百感交集。 赵喆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要二十多年如一日,饮恨蛰伏。 单是这份耐心与韧性,就绝非常人能够做到。 这么多年,博取陈二虻的信任,也是绝非易事。 在九重地宫里,陈默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 陈二虻眼里的讶异,无处遁藏。 长久的压抑之下,稍有不慎,便容易人性扭曲。 然而万幸的是,眼前的陈默,还依旧保持清醒。 赵喆看着陈默那暗暗用力的手指节,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发问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当年,陈二虻为什么要那样做?” “究竟是为了古籍,还是为了阴阳眼?” 赵喆这话一出,陈默的动作微微一顿。喝下一大口酒,声音低沉而坚定道: “这是陈家的事,与你无关。” 赵喆见状,眼神转向王晨曦。 只见王晨曦狡黠地眨了眨眼,示意赵喆暂且不要继续追问。 陈默扭头看向身旁的秦淮,正兀自出神,怅然若失。 随即,抬手拍了拍秦淮的肩膀,淡然开口道: “人性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潭水。” “墨汁泼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四散交融。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再清晰分隔。” “再重的恩情,也不能颠倒是非黑白。” 说完,右手端起自己的酒碗,在秦淮的碗沿上碰了碰,仰头喝干。 紧接着,便准备起身离开。 走到赵喆身后的时候,陈默却突然伸出手来。 用力的捏了捏赵喆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开口说道: “有时候,难得糊涂。” “知道了真相,可能比无知更痛苦。” “能放就放,当忘且忘。” 说完,便独自向门外走去,身影一闪而逝。 第一百七十三章 藤席 一直发呆出神的秦淮,此刻也忽然抬手。 将自己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火速起身,追了出去。 偌大的厢房里,只剩下赵喆、王晨曦和可心三人。 沉默良久,王晨曦才终于朗声一笑。 拿起筷子,率先再度开口: “你们两个是吃饱了,还是怎么着?” “愣着干嘛,什么时候变成小鸟胃了?” “这么多好酒好菜,可别浪费。” “咱们这一趟,也算是圆满。等皮猴醒了,咱们就回上思。” “带上秋儿一起,回深圳。去南澳出海,好好玩上一个月。” 说着还给赵喆夹了两块排骨,眯眼含笑,暖若春风。 赵喆看着碗里的排骨,想着陈默最后说的那句话。 长舒一口气,也重振精神。 爽朗大笑,连声赞同。 赵喆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一直到邻近深夜,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第二天日上三竿,赵喆才在一阵嘈杂声中,醒了过来。 推开房门,向外看去。 只见陈默和秦淮,并肩站在不远处的竹篱口。 装备齐整,看样子,应该是准备离开。 周老拐和云姑,狗蛋和苏梅。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赵喆见状,立即跳下床。 向着竹篱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到了近前,这才发现,秦淮的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情绪,似乎也已经彻底恢复过来。 眼神之中,重新焕发着熟悉的光芒。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硬塑框眼镜。 看起来像极了大菉镇的地摊上,随手买来的。 秦淮冲着小跑而来的赵喆,向一侧轻挑嘴角。 用那标志性的动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道: “看来你这伤的也不重,跑的还挺快。” 赵喆看着他那,很是不搭调的眼镜,不禁也笑了起来。 看了看陈默,开口问道: “今天就准备走了?” 陈默闻言,点了点头,淡淡答道: “回了,还有很多事情。” 说着,冲着赵喆伸出手掌。神色和悦,嘴角带笑。 赵喆顿时恍悟,却想起自己的手机昨晚已经电量耗尽,丢在房间。 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开口说道: “没电了,没带充电器。” 陈默听完,倒是忍俊不禁,爽朗答道: “我让一一发给你。” “有事联系。” 说完,转头看向周老拐。神色崇敬,深鞠一躬,语气真挚道: “周伯,大恩不言谢。多保重。” 只见周老拐听了这话,连连摆手。笑着说道: “啷个要谢。” “看孙娃子的面唷,要谢他嘛才对。” 说完,伸出手来,拍了拍陈默的胳膊。 目光深邃,意味深长: “走啰,走啰。” “大路还朝前啰。” 目送陈默和秦淮,消失在竹篱外的花海树丛之中。 赵喆猛然想起皮猴,关切询问起来: “周伯,皮猴他的伤,怎么样了?” 周老拐看了看赵喆,一边转身向木屋的方向走去,一边幽幽开口道: “命嘛,是没得事。” “但人嘛,还要个两天才得醒咧。” 说着,叫狗蛋带苏梅先回去休息。挽着云姑,冲赵喆一招手。 “走起,带你看看。”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倒也是落了地。 立即快步跟上,随着周老拐和云姑,向着后排的一间木屋走去。 推开那木屋的门,一股浓厚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 只见皮猴正神色安详,平躺在床上。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嘴唇却已经有了些许血色。 身下还铺着一张巨大的褐色藤席,四边都从床沿垂下。 纹路极其细腻,编织得十分平整。 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不断从那席子上,逸散而出。 赵喆走到床边,蹲下身来,闻了闻那藤席的味道。 思虑良久,却也想不起,这味道究竟为何如此熟悉。 看着赵喆疑惑不解的模样,云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声音轻柔,开口说道: “这席子呀,用的可都是最好的大蓟主根。” “再拿药汁煮过三遍,再一点一点,手工编的。” “凉血止血,可好用着呢。” 赵喆听完这话,心中当即明白—— 这竹篱外遍野的大蓟花海,是为何而来。 周老拐既然入了倒斗的行当,皮肉伤肯定是在所难免。 云姑一介女流,在下斗的事情上,自然难以帮忙。 只得侍弄好这片大蓟,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这竹篱外的每一朵盛放的大蓟。都寄托着云姑,悄无声息的祈愿—— 不图泼天富贵,只愿周老拐早日平安归来。 赵喆的心底,瞬间似被一股暖流触动。 缓缓起身,看了看皮猴平稳起伏的胸口。 回头对周老拐和云姑,深表感激地点了点头。 随即,便缓步撤出了房间。 赵喆问云姑要了手机充电器,又简单吃了碗汤面。 回到房间,站在窗口,兀自出神。 无边无际的大蓟花海,在金色的阳光笼罩下,显得宛若仙境。 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安定与祥和。 赵喆将头探出窗外,向着木屋后方的溪流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溪流边,一个身着白色纱裙的缥缈身影。 正赤着脚,双手轻提裙摆。 在那溪水之中,灵动跳跃,轻盈而活泼。 及腰的长发,宛若一道乌黑的瀑布,披散而下。 随着身体的跳跃,在身后左右摆动。 青山碧水,晴空白云。 清澈的溪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粼粼光芒。 岸边鹅卵石缝中生出的野花,随风摇曳轻摆。 静谧美好,恰似一幅画卷。 赵喆顿时眼神一亮,凝视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良久,冲着那背影所在的方向,试探着高声开口叫道: “王晨曦!” 声音随风飘向溪边,只见那身影应声停顿。 伫立在溪水之中,蓦然回首。 一瞬间,赵喆只觉得心底的弦,被倏然拨动。 王晨曦那张精致俏丽的面庞上,笼罩着正午的阳光,明媚照人。 亮如龙晶的眼睛,闪耀着兴奋愉悦的光芒。 红唇皓齿,源自心底而发的笑容,让赵喆挪不开眼。 既不矫揉做作,也不粗犷失态。 王晨曦循声回望,看见正在窗口的赵喆。 立即将裙角拢了拢,一并用右手提起,腾出左手。 纤细而白皙的手臂,高高举起。 冲着赵喆连连挥手,朗声开口回应道: “快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使命 赵喆一时之间,却只顾晃神。 怔怔的看着王晨曦,呆立不动。 足足过了两三秒,这才缓过神来。 立即推开房门,向那溪流的方向,飞快跑去。 赵喆看着王晨曦身上的纱裙,又瞄了眼自己身上粗糙的衣裤,笑着问道: “行李箱都在上思,你哪来的新衣服?” 只见王晨曦眯眼笑着,古灵精怪地做了个鬼脸。欢快回答道: “苏梅的。” “她怀孕,穿不了,给我拿了好几件。” 说着,快步跳上岸边,踩着鹅卵石。双臂舒展,转起圈来。 一瞬间,裙摆大散开来。 如同神话传说中的九天仙子,娉婷袅娜。 一连转了几圈,王晨曦才停了下来。 看着目瞪口呆的赵喆,狡黠一笑。 凑上前来,忽闪着乌黑卷翘的睫毛,开口问道: “喜欢吗?” 赵喆本来就看得出神,被王晨曦突然这样一问,更是有些心律不齐。 目光躲闪,含糊答道: “是挺好看的。” 这话一出,王晨曦忍俊不禁,立即笑了起来。 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赵喆的肩膀,朗声回应: “喜欢分你一件。” 说完,便继续提溜着裙摆。回到那溪流之中,踩起水来。 赵喆看着她那灵动的身影,思忖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陈默他们走了。” 只见王晨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旋即,莞尔一笑,淡淡回应: “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很多。” 说着,突然俯下身来,从水里捡起一块薄片状的石子。 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打了个水漂出去。 那轻薄的石子,在水面上轻盈跳跃。 足足九次,形成一串涟漪。 王晨曦望着那石子最终沉没的方向,喃喃开口说道: “时间不会停歇。” “使命,也不会。” “这世界上有一群人,一旦背负了某种使命,就会像溪流一样。” “终其一生,只能一直向前,永不停息。” “哪怕累了,倦了,害怕了。也会被宿命,推着继续向前。”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 王晨曦说到这,转过身来。定睛看向赵喆,再度开口: “你知道,昨天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问下去吗?” “那关系到陈国山的信仰,还有陈默的使命。” “我们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去撕裂别人的伤疤。” “可以不认同,但是,需要尊重。” 赵喆听着王晨曦的解释,心里却依旧摸不清头绪。 沉思片刻,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当年陈二虻纵火的动机,真的是阴阳眼。” “乌缠鬼窟里的变故,应该也与阴阳眼有关。” “也许,我家......” 赵喆话还没说完,王晨曦便已经摆手打断,缓缓走回岸边。 伸出手来,拉着赵喆,在旁边坐下。 静默片刻,将额前飘动的碎发,掖在耳后。 望着对岸的山林,开口说道: “有很多事,并不是简单一个原因,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真正压倒骆驼的,其实也并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当年引发混乱,让矛盾彻底爆发的导火索。并不是某一样东西,或者某一件事。” “而是大家对于阴阳眼的态度。” 王晨曦说到这,突然从脚边,捡起一块硬币大小的鹅卵石。 放在手中,不停的摩挲着。 赵喆内心的疑惑与好奇,也被她这一番话重新点燃。 “九重地宫和乌缠鬼窟里的阴阳眼,都是陈家人从墓主嘴里拿出来的。” “但你之前说,九重地宫和乌缠鬼窟一样,都有三颗阴阳眼。” “那我们这次,为什么没见到另外的两颗。” “九重地宫的阴眼和阳眼,到底在哪?” 赵喆这一番话说完,只见王晨曦神色骤然生变。 似在犹豫,又仿佛在思索。 良久,才转过头来,凝视着赵喆的双眼,开口答道: “阴眼和阳眼,就在墓主的肚子里。” “这也是为什么,陈二虻想要给那活尸开刀。” 赵喆听到这,突然神经一震。 回想起陈二虻和陈默,在地宫之中骤起争执的场景。 矛盾的爆发,不早不晚,刚好就在陈二虻举刀的瞬间。 赵喆的头脑飞速运转,努力去分析背后潜藏的原因。 少顷,揣测开口道: “这些年来,你奶奶一直在找真正的阴阳眼。” “但陈二虻想要的,却并不止墓主嘴里那颗。” “他要的......是全部?!” 王晨曦听完,却默默摇了摇头,幽幽说道: “不。” “墓主嘴里那一颗,他只是当做,跟奶奶长期谈判的筹码。”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阴眼!” 万丈波澜,霎时间在心底翻腾而起。 面前的迷雾,似乎被撕扯出一道裂痕。朦胧的微光,拥挤着照射进来。 赵喆猛地深吸一口气,当即回问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陈默不想让陈二虻把阴眼带出去!” “当年乌缠鬼窟里的争端,也是为了阴眼的取留!” 王晨曦抿了抿嘴,一瞬间,如释重负。 一边点头,一边轻声道: “猜对了......就是这样。” 赵喆的内心,直觉得情愫难以言喻的复杂。 乍见光芒的激动,得到线索的欣喜。 然而,四下望去,等待自己的—— 却是更深、更大的谜团。 既然,一切的矛盾,都指向阴眼。 那阴眼的秘密,究竟又是什么? 赵喆不假思索,当即向王晨曦再度追问: “阴眼的秘密......” 话音未落,王晨曦却已将手里的鹅卵石抛出。 食指轻轻摁在赵喆的嘴唇上,喃喃开口: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除了陈默以外,大概只有当年幸存的人,才知道真相吧。” 看着王晨曦稍显落寞的神色,赵喆犹豫片刻。 “你奶奶,也不知道?” 只见王晨曦神色很是复杂的笑了笑,一边穿上鞋,站起身来。 一边轻声开口,缓缓说道: “奶奶她其实,连这阴阳眼,究竟能不能让我爸醒过来。都并不确定。” “她也是没有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 “毕竟,阴阳眼,是她心里唯一的希望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皮猴醒了 说完,王晨曦便向着木屋的方向,走了回去。 赵喆默默跟在王晨曦的身后,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缓缓而行。 恍然之间,只觉得她瘦削的肩膀,似乎也在肩负着某种沉重的使命。 生命不止,使命不息。 当年被卷入乌缠鬼窟的三家人,似乎都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牵绊。 难解、难断。 赵喆心里,隐隐有一种直觉—— 当年父母的意外,也与阴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至于背后的一切,如果陈默坚持不说。 目前恐怕,就只有去找老爷子和老赵,刨根问底。 但无论哪一条路,都必定难于登天。 思来想去,赵喆只觉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索性深呼吸,调整思绪,暂且不去考虑。 一切从长计议,等到回深圳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回到房间,将手机的电量充满。 手机却如同停机一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老耿、老赵还有老爷子,都沉寂非常,如同人间蒸发。 唯独小胖,时不时还在更新着朋友圈的动态。 但大多也都是吐槽看店的生活,百无聊赖。 赵喆的在周老拐这的日子,也平淡而闲适的过着。 偶尔和周老拐一起,喝喝花茶,聊聊古董,谈天说地。 再或者和可心一起,跟着狗蛋这向导。上山下河,好不快活。 终于,第三天的傍晚,皮猴醒了。 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以外,身体状况一切如常。 看着皮猴终于恢复起来,大伙的心里,也都喜悦至极。 当晚,云姑更是做了一大桌子饭菜。 菜色比接风洗尘那天,还要丰盛一些。 饭桌之上,酒过三巡。 周老拐的眼里,却突然闪起一丝晶莹的光芒。 勾着皮猴的肩,连声说道: “孙娃子诶!” “孙娃子诶……” “当年也是我嘛,没得能耐,保不起山子。” 说着,还不停的摇着头。神色语气之中,尽是自责与懊悔。 皮猴听了这话,当即坚定道: “您啊,也甭自责。” “这人啊,都各有各的命数。” “阎王老儿叫人三更去,哪个能躲得到五更。” “但您和云姑这回,可是把我从阎王殿前给拽了回来。” “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 说完,当即起身,冲着周老拐和云姑深鞠一躬。 那天晚餐过后,赵喆才终于明白,周老拐和皮猴他爹当年的故事。 当年周老拐,解决了那一队黑心的家伙。 回到村里,买了烧鸡,备好酒。 便把皮猴他爹,和另一个过命的兄弟叫了过来。 一番商议,再加上酒精上头,当即就决定—— 说干就干。 结果,等到挖了盗洞,下了斗。 这才发现,当年那队人马的目的地,并不简单。 流沙坠石,强酸机关。 周老拐他们三个,都是乡野土郎中,哪里见识过这些玩意。 到最后,愣是棺都没开,就仓皇奔逃。 然而,最终却只有周老拐一个人,从那地底下,爬了出来。 看着那黑黢黢的土洞,想着两个兄弟都被断送在了里面。 周老拐声嘶力竭,咆哮痛哭。 肠子都悔青了,却也于事无补。 只得拖着条瘸腿,撑着一口气,回到了村里。 然而,周老拐虽说死里逃生,算是捡了一条命回去。 但那古墓的光怪陆离,却坚定了他想要倒斗的念头。 竭尽所能,钻研盗墓的技法。 虽然没有赵家这种古籍奇技,却也会了不少皮毛功夫。 机缘巧合之下。 更是从一位隐居山林的老先生那儿,学会了寻龙点穴的绝技。 仗着这门绝技,再加上一箩筐三脚猫功夫。 周老拐几乎是毫不费力,便混进了倒斗的圈子里。 积年累月,技艺精进。 势力大涨,名号也是越来越响。 逐渐成了气候,手下也足足有了十几号人。 大概是在第三年的时候,周老拐便带了一队人。 重新回到当年那荒山,准备故地重游。 将皮猴他爹,还有另外那兄弟的骸骨,带回去安葬。 结果,队伍来到那墓穴所在的位置时,才发现—— 三年的时间,风雨侵袭,那盗洞口早已坍塌。 整个墓室顶,都已凹陷塌下。 打眼一看便知,这墓里必定被淤泥流沙填满。 根本无法再次进入。 周老拐看着那坍塌的山坡,渐渐红了眼眶。 静默矗立良久,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百感交集,长叹一句: “山子,老毛,我来晚了。” 一连磕下三个响头,才缓缓爬起身来。拄着那龙头拐,踉跄离去。 从那时起,周老拐从不带人再进那片荒山。 只在每年清明,独自一人回到那山脚下。 带上两壶好酒,坐上一会儿。 絮絮叨叨,然后大醉而归。 皮猴和周老拐,一老一小,两个汉子。 愣是在这饭桌上,红了眼眶。 当即约定,往后每年清明,都二人同行,一起进山。 第二天清早,赵喆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看着窗外的朝阳,听着零星的鸟鸣。 赵喆心里不由一紧,心说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直奔门口。 推开房门,却只见皮猴脸上挂着二傻子一样的笑容。 呲着牙,看向赵喆,兴奋开口道: “起床了吗?” 赵喆听了这句,心里暗骂离谱。 但考虑着皮猴大病初愈,只能点了点头,回应道: “刚起,怎么,有事?” 只见皮猴眼里,兴奋的光芒,难以掩藏。 抬起手来,晃动着手腕上的平安锁。 语速极快,宛如豌豆射手一般,开口说道: “快收拾收拾吃早饭,咱们去大力那,拿了车回家!” “咱们速度快点儿,晌午就能到家。” “给秋儿个惊喜!” 赵喆看着皮猴兴冲冲的模样,不仅笑了起来。 怪不得这家伙,一大清早就来扰民。 原来是皮猴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儿了。 一心只惦记着早点回家,去看秋儿。 赵喆看着皮猴手里拿平安锁,估计是自己偷着洗过了。 虽然绳结的颜色,还是比赵喆手上那一条略深一些。 但已经不像从九重地宫里出来时,那样血迹斑斑。 赵喆看着皮猴,那归心似箭的样子。 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比了个ok的手势。 皮猴见状,立即转身,扔下一句: “你快着点,我去叫大小姐她们。” 说完,便一路小跑,向着远处的木屋跑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归! 赵喆看着皮猴那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念想,实在是件奇妙的东西。 皮猴重伤初愈,奔跑的动作,虽然有些不大协调。 速度也大不如前,手臂也不太敢大幅摆动。 但喜悦的情愫,却让他的脚步显得格外轻快。 赵喆站在门口,直到皮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这才重新关上房门,简单收拾一番。 背上包,向那二层木屋走去。 云姑和周老拐,似乎也没有想到—— 皮猴会这样火急火燎的,赶着回家。 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准备了一袋草药,交给赵喆他们。 简单道别之后,便让狗蛋开上车。拉着赵喆他们四人,往大菉镇驶去。 一路上,朝阳洒下。麦浪翻涌,鸟鸣连连。 然而,皮猴却异常沉默。 只是望眼欲穿地看向窗外,眉梢眼角,笑意难掩。 指尖不停地抚弄着,手腕上那条平安锁。 到了大力门前,却发现那锈迹斑驳的铁栅门,正牢牢紧锁。 狗蛋见状,便将大伙放在那铁栅门口。 道了句“有缘再会”,随即,掉头返程。 皮猴扒着那铁栅门,只见门被从内锁死。 向院内望去,那蓝色铁皮小屋,也房门紧闭。 除了树梢上,清脆的鸟鸣以外。 整个院子,一片安静祥和。 看样子,大力这会儿,十有八九还没起床。 皮猴见状,一边抬起手掌,猛拍那不太牢靠的铁栅门。 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唤道: “大力!” “大力!开门!” 赵喆看着他这抓耳挠腮的样子,俨然一副泼猴撼树。 脖颈后的悟空纹身,此时也随着他摇头晃脑,变得表情丰富起来。 赵喆看得不禁发笑,拍了拍皮猴的肩膀,提醒说道: “你再加把劲儿,我看这门都得散架了。” 话音刚落,只听那铁皮屋的房门“吱呀”一声,向外推开。 穿着工字背心的大力,揉着惺忪睡眼,缓缓走了出来。 无关皱缩成一团,显然是被皮猴给吵醒的。 望向铁栅门外的一瞬,短粗的脖子,顿时一梗。 一字横眉瞬间上挑,眼睛也圆瞪如牛。 当即咧开了嘴,笑着冲门口跑来。 打开铁栅门,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喆他们四人。 激动不已,连连说道: “我的乖!我还以为这大清早的,做梦咧!” “大吉大利,老天保佑噢!” “都回来就好!” “快快!进来等会!我这就去镇头,给你们买点菜馍回来吃。” 说着,便拉着赵喆和皮猴,往院子里带去。 皮猴却伸手搭上了大力的肩,嬉笑说道: “好家伙,你这门锁得倒是真严啊!” “怕人半夜来偷你自行车?” 大力听了这话,倒也朗声大笑起来。 一巴掌便拍在了皮猴的背上,不甘示弱,玩笑道: “自行车嘛,不值钱。” “我是怕,有人来劫色。” 大力这胶鞋底似的大手,一掌下去。 不偏不倚,正拍在脊背中央。 “啪”的一声,把皮猴疼的直跳脚。 龇牙咧嘴,连忙拉住大力的手,苦笑说道: “哪个想不开的,来劫你的色?”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大力看着皮猴这吃痛的表情,顿时明悟过来,满脸愧意。 眼神关切,正色关怀道: “搞伤咧?” “不打紧吧,我这有跌打药,好用的很。” 这话一出,皮猴立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不打紧,你手劲太大,别拍就行。” 大力听完,立即将两手背在了身后。 神色十分认真,点头答应起来。 赵喆他们,看着眼前这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环顾这小院,比当晚看起来,倒是要敞亮不少。 皮猴的车,就停在那铁皮房旁边。 一尘不染。 看起来,和4s店刚提的新车,没有什么两样。 赵喆笑着看向大力,开口说道: “大力,看不出来,你这不光能修自行车啊。” “还能给汽车做保养呢?” 大力听完,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不好意思道: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也就搞块抹布,擦一擦。” 皮猴看着那锃亮的车身,拍了拍大力的肩膀。开口说道: “兄弟,谢了!” “早饭就不吃了,赶着回去。” “过两天闲下来了,我再来找你,好好喝一壶。” 说完,便快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将车发动起来。 大力见状,也很是善解人意。连声应好,回答说道: “去忙你的,不打紧。” “路上慢着开,闲了再聚。” 说完,便跑到自己那铁皮屋内。 拎了一袋饮料,还有乡巴佬卤蛋出来。 直接塞进了副驾驶,开口说道: “带了路上吃。” 说完,目光依次看过赵喆他们。抿了抿嘴,道了句—— “大吉大利,都保重。” 大伙跟大力道过别,纷纷上车。皮猴一脚大油,便疾驰而去。 尘土飞扬,马达轰鸣。 只听见大力破了音,在车后叫骂道: “龟孙儿!” “叫你慢开!” 听着大力的叫嚷,皮猴连声大笑。 轮毂飞驰的速度,却不减分毫。 将车内的音响打开,听着音乐,一路向前。 一路上,皮猴一边开车,一边找着话茬跟可心斗嘴。 神采飞扬,不甘示弱。 那强悍的战斗力,丝毫没有半点伤员的模样。 直听得赵喆和王晨曦,连连发笑。 临近晌午,赵喆他们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上思温泉。 晴空万里,泉水碧蓝。 大概是阳光正烈,游客的身影稀稀落落。 皮猴目不旁视,直奔自家的方向驶去。 依山而立的黑木高脚楼,倍显亲切。 微风吹拂下,清脆作响的白瓷风铃,在廊檐下左右轻摆。 一种回归的蓦然情愫,霎时间涌上心头。 每个人的神色中,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欣喜与释然。 皮猴也顾不得将车摆正,车身一横,便停在了高脚楼前。 推开车门,连声唤着秋儿的名字,直向敞开的大门奔去。 赵喆他们,也立即下车,迈上台阶,走进门内。 一股甜丝丝的米香,扑面而来。 皮猴已经不见了踪影。 茶几上,摆着好几盘造型精致的沙糕。 可心闻着那诱人的香味,立即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瞬间眼睛圆睁,连连点头。 又抓起两块,分给喆和王晨曦,含混不清道: “这好吃啊!好吃!”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里传来。 只见齐德隆,穿着那件花花绿绿的上衣。 驼着背,急匆匆的小跑而来。 看见茶几旁的三人,齐德隆一个激灵。 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复杂至极。 跑上前来,二话不说,将赵喆他们手里的沙糕抢了下来。 压低嗓门,皱着眉头,连声说道: “我的姑奶奶、赵老板呐!” “可把你们等回来了!” “哎这……出事儿喽……” 第一百七十七章 看海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吞吞吐吐的慌张模样。 原本松弛的神经,不由稍稍绷紧。 环视一周,这屋子里也并没有遭贼失火的迹象。 心说,该不会是他们离开这两天。王家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眼见着齐德隆眼皮乱跳,紧紧捏着沙糕,神色焦虑。 赵喆立即上前,伸手拉住齐德隆,开口问道: “你先别急,是王老太太那,来什么消息了?” 只见齐德隆连连摇头,举了举手里的沙糕。 低眉顺眼,小声回答道: “赵老板呐,我跟你们说......” “秋儿那丫头,没了......” 这话一出,赵喆他们全都猛然怔住。 王晨曦更是不敢置信,当即盯着齐德隆,追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齐德隆一边将手里,被捏得变形的沙糕,放回旁边的碟子里。 一边指着其他几盘沙糕,摇头叹气道: “就昨天晚上。” “我啊,昨儿才算是醒过来。” “大清早的,就听见有人在当当当的捣米。” “我这肩膀头疼的噢,好容易爬起来,也没瞧见你们呐。” “车也不在,我这一合计,你们准是已经出发了。” “我这满屋子找了一圈儿,就看秋儿那丫头搁厨房忙活着。” “脚边儿,摆了两大盆香糯米。” “那木盆子,我瞧着,比她人儿都大。” “问了家里的大婶儿,说是前一天晚上,你们前脚刚走,她就把米给泡上了。” “天儿都没亮,又爬起来捣米。” “人儿不大,脾气倒是倔得唷。” “非说要亲手给他哥做沙糕,愣是谁也不让插手帮忙。” “我也管不住,只能蹲边儿上看着她,跟着唠唠嗑解闷儿。” “眼瞅着她鼓捣了半天呐!叫吃午饭都不去。” “我心想着,这小身板儿,可不得给累坏了吗?” “生产队的驴,它也不是这么个干活法儿啊。” “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差点起泡。想着劝她去把饭吃了,歇一会儿再干。” “结果你们知道,那丫头跟我说啥?” “她说,让我别瞎掺和,时间不够了。” “我当时以为,她年纪小,不明白倒斗这事儿。” “不知道你们这趟,少说也得两三天呢。” “盯到下午三点多,那丫头可算是忙活完了。” 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开口说道: “我跟你们说啊,就这茶几上摆的,那都是毛毛雨!” “就那厨房竹柜里头,还堆着得有几十斤,都抽了真空的。” “巴巴的陪了她大半天,也把我给累够呛。” “眼见着她收摊儿了,我捡了碗刚出锅的沙糕,也就端回屋眯着去了。” “等我晚上再一醒,就没见着那丫头的人影。” “她那屋的门呐,也被锁上了,一看就是出去了。” “晚饭点儿都过了,家里头的婶子跟伙计,我问了一圈。” “愣是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 “嘿,我当时就觉得,这事儿怪啊!” “眼么前这一片儿,除了游客以外,拢共就那么几户,熟门熟路的。” “拐卖妇女儿童,那是绝对不能够啊!” “我这越想越不对劲,就叫了家里的婶子,给她门锁打开了。” “好家伙,那小屋里头,清净的哟!” “就在床上放了一张这个,赵老板你们瞅瞅,哎……” 齐德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哆哆嗦嗦地递给了赵喆。 只见那信纸雪白,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被叠得方方正正。 赵喆立即将那信纸打开,读了起来—— 赵喆哥哥,晨曦姐姐: 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沙糕做好了,我就不等啦。 来世有机会,再和你们一起去看大海。 秋儿 短短几行字,看得赵喆的太阳穴都在剧烈跳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霎时间,如鲠在喉。 赵喆一边深呼吸,一边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努力平复情绪,红着眼睛看向齐德隆,发问道: “那你们去找人了吗?!” 齐德隆连连点头,立即回复道: “找了!哪能不找哇!” “所有的伙计,腿儿都快跑断了。把这山头都翻遍喽,嗨……” “你说这丫头,好模样的……” 话刚说到这,只听回廊尽头,传来了皮猴近乎丧心病狂的嘶吼声。 紧接着,便是响亮的敲打、碎裂声。 接连不断,听得人心惊肉跳。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立即拔腿,寻声跑去。 只见皮猴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在自己的房间内,横冲直撞。 漫无目的,肆意摔打着房间内的摆件。 木质的圆桌,都已被掀翻在地。 桌上那几碟沙糕,宛如爆炸现场一般。 四下散落。 原本用来盛放沙糕的瓷碟,也都已经摔得七零八碎。 赵喆见状,当即冲上前,试图制止皮猴。 然而,大概是激愤的情绪爆发。皮猴的力气,大得惊人。 直把赵喆甩得一个趔趄,连声高喊可心: “快点儿搭把手!” “疯了这是!” 可心眉头紧锁,猛叹一口气,立即也冲上前去。 一番激烈纠缠,赵喆和可心合力,才终于将皮猴给按在了地上。 皮猴被可心泰山压顶,动弹不得。 双手猛捶几次地板,终于放弃了挣扎。 下一秒,却身子一软,宛如一滩烂泥。 趴在地上,掩面啜泣起来。 王晨曦飞速环视皮猴的房间。 只见那四脚朝天的圆桌旁,还躺着一张信纸。 并未折叠,平整至极。 那纸面上的字迹,清瘦秀丽。一看就知道,是秋儿的亲笔。 王晨曦捡起那信纸,只一眼,便怔了住。 下一秒,眼眶里便积满了莹莹泪光。 立即转过身去,面向窗口,背对着赵喆他们。 微微仰头,似乎想要极力阻止眼泪流出。 赵喆见状,立即放开皮猴。 快步走到王晨曦身边,拿过那信纸,看了起来。 只见那信纸上的内容,比刚才的那张,明显更丰富一些。 ——————————————— 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海底了。 从小到大,捉迷藏,你就没赢过。 所以,这一次,就不要找我啦。 沙糕我做了好多好多,应该够你吃到过年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 但是,我的哥哥,是齐天大圣,是盖世的大英雄。 才不可以哭鼻子,要坚强才对。 哥,今天的天气真好,是个出发的好日子。 就此别过,秋儿想去独自旅行了。 你呀,找个风大的地方,把我忘了吧。 来世,再带着平安锁,来找我。 秋儿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期一会 赵喆看着那封信,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无法想象,秋儿是在怎样的状态下,写下这些字句。 云淡风轻,仿佛在简单诉说着,陌生人之间的擦肩。 或许,送别赵喆他们当晚。 把平安锁交给皮猴和赵喆的时候,秋儿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所以,才会连夜准备沙糕。 再趁大伙不注意的时候,独自出行。 虽然这个结果,实在让赵喆无法接受。 但是转念去想,却又觉得,无法去评价对错。 fop,本就是残忍至极的绝症。 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日复一日忍受着难以言喻的苦痛。 感受着身体里,长出一根根锐利的尖刺。 眼看着自己的肢体,一天一天逐渐变形。 这无疑是一种漫长而诛心的折磨。 离开,对于秋儿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赵喆和王晨曦看着那一地狼藉,静默不语,却都心绪万千。 皮猴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复下来。 反手拍了拍可心,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让我起来。” 可心闻言,却依旧有些顾虑。目光看向赵喆,似在征询意见。 赵喆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可心立即抬了抬屁股,将皮猴从地上拉了起来。 只见皮猴双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从赵喆手里拿回秋儿的信,目光空洞,宛如丢了魂一样。 踉踉跄跄,便向门外走去。 可心见状,正准备跟上去。 却见皮猴缓缓扭过头,嘴里无力地说了句: “别跟着,我自己待会儿。” 赵喆看着皮猴的背影,晃晃悠悠地远去。 心里徒有万丈惊涛,却只能如鲠在喉。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驱之不散。 赵喆让齐德隆去后院,叫了个伙计来,把房间打扫干净。 随即,便走出大门,向着后山的小路走去。 午后的空气,稍显燥热。 带着泥土和杂草的气息,伴随热浪,从地表升腾而起。 赵喆沿着小路,穿过树丛。 漫无目的地,向后山深处走去。 大抵不过十分钟,一片面积不大的圆形湖泊,跃然眼前。 碧蓝纯粹,湖面平静似宝石镜面。 湖畔星星点点,绽放着不知名的白色野花。 茎叶纤细,花型小巧。 如同镶嵌在蓝宝石四周的珍珠,精巧别致。 赵喆向那湖边走去,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 静静看着那湖面,映出蓝天、绿树、白云的倒影。 耳畔无风,四下无人。 赵喆呆坐良久,心里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看着手腕上的平安锁,默默叹了一口气。 想怨命运不公,最终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世间安得两全法。 当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承载着无解的苦痛与煎熬。 那么离开,便成为了一种解脱。 就在赵喆兀自出神之时。 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轻唤自己的名字。 猛回头,只见王晨曦正向湖边走来。 默默坐在赵喆旁边,一言不发。 足足过了三五分钟,才缓缓开口说道。 “小时候,我喜欢跟着大人去出海。” “打来的海鲜,我不感兴趣。我只想要网兜里的热带鱼。” “每打上来一网,我都会抢在最前面。” “把那些小鱼挑出来,带回家,养起来。” “你知道,海里的小鱼,大部分都长得很漂亮。” “身上的鳞片,就像是宝石一样。” “当时,奶奶看我喜欢。就专门让人,给我准备了一只落地的鱼缸。” “那个鱼缸,比我还要高。” “每次出海,也会叮嘱其他人,帮我多带一些回来。” “只要一回到家,就立马让阿姨帮忙,放进鱼缸里。” “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鱼缸前面。” “看那些五颜六色的鱼,游来游去。” “水很清,它们就像是漂浮在空中。” “但是,每到第二天早上。所有的鱼,就全都死掉了。” “一动不动,全都浮在水面上。” “有些鱼鳞的颜色,都会开始变色、褪色。” “我一开始的时候,特别伤心。但是很快,奶奶就会安排人,带我再去出海。” “新的鱼重新入缸,情绪,也就翻篇了。” “到后来,我才明白。” “海里的鱼,只有在海水里,才能够生存下去。” “否则,再大的鱼缸,再好的环境,他们也会窒息而亡。” 王晨曦说着,转过头看向赵喆。陷入沉默,却又眼神闪烁。 少顷,再度开口: “有时候,我们竭尽全力,所能给予对方的。” “或许,并不能让对方感到快乐。” “错不在我们,也不在对方。” “所以,尊重对方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赵喆听完,长舒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人,生而害怕孤独,渴望陪伴。 都不希望,自己是漫长人生路上,禹禹独行的那个人。 独自迎朝阳,孤身看晚霞。 但我们往往会忘记—— 身旁那个,正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他所要奔赴的终点,必然不会,与我们完全一致。 人生的这条长路上,有人擦肩而过,有人携手一程。 相伴一生,终究还是太过于理想化。 别离,才是人生的常态。 当面临别离的时候,我们大都感到痛苦。 或不舍,涕泪横流;或疯狂,纠缠不休。 但最应该做的,还是体面挥手道别。 尊重对方的决定,让他奔赴心之所向的地方。 真正静下心来,就会发现—— 离别,其实并不是一个孤立存在的点。 它也有它的前言与后续。 并不可怕,也不悲凉。 恰如秋风吹旷野,一期只一会。 但仅此一会,也足以回味一生。 秋儿的离开,已成事实。 对于她来说,也确实不用再夜以继日,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现在,赵喆唯一担心的,就是皮猴能不能承受住这个打击。 当初在九重地宫,皮猴唯一求生的信念,就是秋儿。 现如今,失去了唯一的至亲。 按照皮猴的性格,虽然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 却依旧难免,意志消沉。 王晨曦似乎看出赵喆心底的忧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赵喆的胳膊。 语气和缓,开口说道: “放心。” “我相信皮猴,他扛得住。”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云卷云舒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又重又急的的脚步声,从身后的树丛中传来。 可心脚底生风,沿着小路狂奔,眼神不停四处扫视。 看见湖边的赵喆和王晨曦时,眼神骤然一亮。 原本紧促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如释重负,快步向湖边跑来。 看着王晨曦,开口说道: “姑奶奶,你俩还真能找,跑这来了。” “老太太那边,来电话了。” 王晨曦一听这话,立即起身,回问道: “怎么了?奶奶她说什么?” 可心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答道: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就问问事情是不是都顺利。” 王晨曦听完,思索片刻,淡淡笑了笑。 伸手拍了拍赵喆,开口说道: “走吧,回去。” 说着,转头向可心吩咐道: “晚上陪皮猴再吃顿饭,咱们订明天最早的机票,回深圳。” 赵喆拍了拍稍有些麻木的腿,站起身来。 一边往回走着,一边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赶?” 王晨曦听完,淡淡笑了笑,幽幽开口说道: “奶奶她呀,就是这个意思。” “不会明着催的。” “而且,咱们也确实应该尽快回去。” “皮猴这边,我们不可能,也不必要一直陪着。” “路,到底都是要自己去走的。” “我们也有我们要走的路,要做的事。” 等赵喆他们回来的时候,只见齐德隆正靠在回廊的栏杆上。 佝偻着背,鼓捣着手机。 看见赵喆他们回来,立即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迎上前来,低声说道: “嗨,皮猴啊,好像是缓过点劲儿了。” “刚自个儿就回屋呆着了,到现在也没啥动静。” “看这样儿,我也没敢去闹他。就跟这儿盯着呢。” 赵喆走到回廊,看着皮猴那紧闭的房门。淡淡开口说道: “只能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了,咱们谁也插不上手。” “让厨房的准备点酒菜吧,今天晚上大伙一起吃个饭。” “明天一早,回深圳。” 赵喆说着,拍了拍齐德隆的肩: “你也别在这守着了,没事儿。” 一整个下午,高脚楼内,都被沉寂的氛围所占据。 大家各自回到房间,歇息休整。 赵喆本想睡一觉,却发现—— 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 只得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白云,一片一片飘过。 云卷云舒,煞是好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也终于响起了炉灶的声响。 赵喆看了眼正在厨房忙活的两个大婶,微笑点头示意。 随即,径直走向前厅。 在茶几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那几碟沙糕,百感交集。 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起来。 入口即化,糯香清甜。 舌尖的味蕾,尝到的是纯粹的香甜。 而脑海之中,却是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回廊尽头,缓缓走出一个并不高的身影。 赵喆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皮猴。 整个人的精气神,与一早的神采奕奕,判若两人。 脊背微弯,脚步很是沉重。 但明显,神色比刚听闻噩耗时,要平静得多。 目光稍显空洞,缓缓从回廊尽头,向前厅走来。 冲着厨房的方向,唤了一声。 对着闻声出来的大婶,吩咐泡壶绿茶。 随即,便走到茶几前。在赵喆旁边,坐了下来。 很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大漂亮的微笑。 赵喆默默伸手,拍了拍皮猴的肩膀,并未作声。 皮猴看着面前的沙糕,凝视片刻。 良久,才伸出手。拿过一块,吃了起来。 只一口,便怔了住。眼神之中,明显生出波澜。 强忍情绪,将那一块沙糕吃完。 转过头,看向赵喆,淡淡开口道: “我没事儿。” “起码,秋儿再也不用受怪病的折磨了。” “这病,没治。” “别的不求了,只求这丫头……” “下辈子能健健康康的,别再遭这份罪了。” 话音刚落,那大婶也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 皮猴给赵喆也倒上了一杯,自己一边喝着,一边继续吃起了沙糕。 “秋儿以前,根本不会做这东西。” “小时候,我妈逢年过节的时候,经常会做。” “但这东西,做起来实在麻烦。” “所以,我妈每次就算做了,也就只有那么一两碟。” “我呢,就跟秋儿抢着吃。” “她抢不过我,所以,家里大部分的沙糕,都被我给吃了。” 皮猴说着,眼神之中突然涌现一股暖意。 嘴角上扬的幅度,也骤然提升。 舔了舔嘴唇,一边嚼着沙糕,一边晃着头,继续说道: “其实我知道,她哪是抢不过我啊……” “那丫头,鬼机灵的,懂事着呢。” “看起来是抢不赢,其实,就是在主动让给我。” “后来,我妈走了。” “就连着好几年,再也没吃过沙糕。” “外面买来的,跟自家做的,到底不是一个味道。” “怎么品,都差点儿意思。” “我记得那时候,秋儿才上小学吧。” “偷偷去磨家里的婶子,非要学着做沙糕。” “直到有一天,我一回家。打眼一看,就发现这茶几上,摆了盘沙糕。” “当时,我还挺惊讶的。” “但我这仔细一看,就猜到了,肯定是她做的。” 皮猴说着,拿过一块沙糕,放在掌心,端详起来。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盘沙糕,那叫一个丑。” “奇形怪状不说,个头还特大。” “差不多,得有这个二倍吧。” “她当时就兴冲冲的,让我尝尝看。” “我就憋着笑,吃了一块。嚯,你猜咋样?” “就跟倒了二斤白砂糖一样,齁甜齁甜的。而且啊,还有点夹生。” “我当时是硬着头皮,就给咽下去了。” “我哪忍心说不好吃啊,我就骗她说,跟妈做的一个味儿。” “结果那丫头自己一尝,就漏了馅了。” “当时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小脸儿都通红。” “端着那盘儿残次品,小兔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我也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了,可能有个把月吧。” “茶几上,终于又出现沙糕了。” “但那一回,可就不一样喽。” “有模有样!” 第一百八十章 忠心不二 “也就是打那起,秋儿的沙糕啊,就越做越像样了。” “不是我吹。” “外面什么老字号,都不抵咱们这个好吃。” 皮猴说完,将手里的沙糕,囫囵个儿的塞进了嘴里。 腮帮鼓鼓的,神色之中,尽是满足和享受。 喝下一口茶,眯眼微微笑了起来,喃喃说道: “相依为命一辈子,那是不可能的。” “这丫头能少遭点罪,我就心满意足了。” “要不然,我就是闭了眼,也不能放心。” 说着,咂了咂嘴。 静静抚弄起手上的平安锁,笑着道: “从前,我根本不信什么狗屁轮回、前世今生。” “现在,我愿意信。” 赵喆听完这一番话,虽说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顾虑,总算是消了大半。 主动、平和地直面过往回忆。 或许,就是人走出阴霾的预兆。 能够笑谈当初拥有,才是真正做到了,接纳失去。 赵喆长舒一口气,随即,将手上的平安锁取了下来。 塞到皮猴手中,认真开口道: “我这个,还给你。” 皮猴紧紧攥着那平安锁,沉默片刻。 朗声笑着,拍了拍赵喆的肩膀,面露感激。 将那平安锁,也牢牢地戴在了手腕上。 两条手链,颜色稍有差别。但放在一起,竟别有一番好看。 就在此时,夕阳渐渐落下,沉入山峦之中。 厨房的大婶,忙的满脸通红,跑出来知会说—— 饭已经做好了。 皮猴让大婶把饭菜全都上桌,再拿上几瓶好酒。 随即起身,看向赵喆说道: “走,咱们分头去叫人。” “中午闹得,都没吃上饭。” “晚上咱们吃点好的!” 说完,便向着齐德隆的房间走去。 等大伙都到了饭桌前,只见皮猴的情绪,已然大愈。 一边招呼着大伙落座,一边拎着酒瓶,逐一给大家的酒碗倒上。 眼看着皮猴的状态,已经无恙。 大伙也都放心下来,神色欢愉,纷纷落座。 熟悉的烤香猪,头顶红花,眼戴圣女果。 依旧占据c位。 乍一看,这一桌的饭菜。与初来乍到那天,似乎别无二致。 但当初那年糕汤,却不见了踪影。 皮猴看着一大桌的菜色,笑了笑,解释说道: “中午大伙都没吃上饭,现在咱们得补上。” “基本上,跟给你们接风那顿,差不离。” “不过,这年糕汤,是没有了。” 说着,挠了挠头,稍有些尴尬道: “大婶说,家里这香糯,都给秋儿用完了......” “不过肉菜,我可是一道都没少啊!” “你们可都别挑理。” 大伙一听这话,当即相视大笑起来。 赵喆看向皮猴,开口说道: “放心吧你,我们几个可都不挑食。” 王晨曦也神色和悦,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我们明天上午的飞机。” “今天,大伙好好陪你喝顿酒,不醉不归。” “明天开始,你倒是可以去找大力潇洒了。”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天,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还没有发生。 但冥冥之中,又恍如隔世。 酒过三巡,齐德隆一边扯着自己的花褂子,一边嬉皮笑脸道: “姑奶奶,咱上回说到哪儿来着?” 齐德隆这冷不丁的一句,顿时把大伙都问了个懵。 纷纷疑惑地看向他,王晨曦也不解地回问道: “什么?” 只见齐德隆眉毛突然撇成了八字,一把拉住旁边的皮猴。 快语连珠,高声说道: “咋还能忘了呢?” “诶?大圣,你估计还记着吧。” “就你们临走前啊,接风那顿啊。” 说着说着,却又开始欲言又止。 挤眉弄眼地,看向皮猴。 皮猴思索片刻,却也还是一头雾水。 一脸嫌弃地扒拉开齐德隆的手,撇嘴说道: “我上哪记着去啊?” “我不行,我重伤了。我失忆,你别问我呀。” 说完,便夹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火急火燎的样儿,顿时灵光一现。 双手一拍,高声说道: “我想起来了!” “说到双倍工资!然后你就晕倒了!” 赵喆这话一出,齐德隆瞬间如释重负。 愁眉霎时间舒展开来,喜笑颜开地连连夸赞道: “嗨!要我说,还得是咱们赵老板记事儿呢!” “我上回呀,突然晕过去,也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害的大家伙,都跟着操心受累。” “咱谁成想,接个机,还能遭人给暗算呐?” “不过后来,我倒是回过味儿来了。” “我那时候,就站在机场出口围栏那儿。一门心思,搁人堆儿里找你们呢。” “肩膀后头,就突然疼了一下。” “那感觉吧,就像是让虫子,给叮了一下似的。” “我寻思着,这机场难不成还有马蜂?” “结果一回头,啥也没有。” “我当时稍微有点纳闷儿,但是再转念一想。” “没准儿是前两天,跑东跑西,筹备操心给累的。” “谁成想,是让人给扎了毒针哟!” “你们说说,周老拐这老帮菜,他得多损?” “我看这十万大山的笋呐,都得让他一人儿给夺去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啊,可能还是我这段日子,忙忙叨叨,没休息好。” “体质可能是有点儿差,所以免疫力不行。” “要不,哪儿能直接昏到第二天呢......” “嗨......” 齐德隆自顾自的说完,还很是懊恼的摇起了头。 手也反扣在肩上,不停地抚摸着肩膀后,伤口所在位置。 大伙听得目瞪口呆,却一瞬间,哄堂大笑。 王晨曦更是笑出了眼泪,一边笑着,一边连声说道: “说了半天,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你这张巧嘴,可真是一绝!” “放心吧!” “双倍工资我说话算话,回去再给你放个小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你这把年纪啊,累坏了可不行!” 说完,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声也都愈发爽朗。 齐德隆心满意足地呲牙笑着,端起酒碗。 突然神色稍正,开口说道: “这些年呐,姑奶奶和老太太的照顾,我齐德隆都记心底呢。” “虽然我这老胳膊老腿,帮不上什么实在活儿。” “但我这份忠心,它就听王家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单曲循环 说完,便一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大伙也纷纷举杯,干杯作陪。 聊着聊着,赵喆看向皮猴,开口说道: “你以后什么打算?” “继续在上思?” “或者,去大城市看看?” 只见皮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悠悠道: “大城市嘛,自然是好。” “像你们深圳,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发达的很。” “不过啊,我觉得不适合我。” “我呢,没有什么学历,也没有技术。” “找个工作,上班?那是不可能的。” “就我这脾气,没准三句不对付,就把老板给揍了。” “所以啊,还是留在这儿。” “虽然没有你们那么便利,但诊所、卖铺这些基本的,也都齐全。” “自自在在,当我的民宿小老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挺好的。” “从前秋儿在,我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经营这民宿。” “现在呢,也算是能好好地谋划谋划经营了。” “我这脑袋啊,一点儿不吹嘘,它还真就天生做生意的料。” “估计,好好弄着,我这一年的收入。” “虽说跟大小姐他家没个比,但得翻你的开锁店好几倍呢!” 说着,冲着赵喆一咧嘴。举起酒碗,喝下一口。 赵喆听完这话,一边笑着,一边回应道: “这个我信。” “这样,以后我要是再来上思,招待全靠你。” “你什么时候去深圳,要开锁,全交给我!” 皮猴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连连点头,嘴里不住说道: “听着挺有理,可是怎么算,我怎么亏啊!” 说着,将碗底的酒一饮而尽。 环视着偌大的房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 “不过啊……我还真有个事儿,得抓点儿紧。” 这话一出,大伙都看向皮猴。倾耳聆听,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皮猴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开口道: “人呐,还是得有个伴儿。” “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了。” “要不然,这么大个房子,空落落的。” “心里说到底,也是没根儿。” 皮猴这话说完,可心立即笑了起来。 抢过话茬,撇嘴说道: “得找个媳妇,这话不假。” “但你也甭急,你这才多大岁数。” “我比你还大几岁呢,我不也还八字没一撇。” “缘分这东西,我觉得吧,该来的时候,它就来了。” “它不是咱们着急的事儿。” 说着,转头看向赵喆,卡巴着眼睛道: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喆被可心这么一问,神色骤然一怔。 满脸尴尬地挠了挠头,底气不足道: “也对,可遇不可求......” 就在此时,齐德隆突然腰板一挺。精神抖擞的拍了拍大腿,高声说道: “要说这事儿啊!” “还得我这过来人,给你们点拨点拨!” “缘分天注定,人呐,各有命!” “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听我的!” “都甭着急,也甭着慌。” “眼么前,打光棍儿。那是因为你命里注定的那个,正往你这儿奔呢!” 只见齐德隆咧嘴一笑,拍着胸脯道: “踏踏实实的。” “你们几个,这一个个的都好模样的!根本剩不下都!” 说着,拍了拍皮猴的肩膀。 端起酒碗,喝下一大口,眯缝着眼分析道: “不过嘛。年轻小伙子,难免。” “你这心情我也能理解,英雄爱美人儿嘛。” “那歌咋唱的来着?就爱江山爱美人儿那个?” 齐德隆说着,还用鼻音轻轻哼哼起旋律来。 皮猴歪着头,听了一会儿。 思索片刻,双手一拍,笑着朗声唱了起来: “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 唱着唱着,嗓音却突然一哽。 只见皮猴的眼里,霎时间噙满泪水。 大概是因为就喝了太多,整张脸,都泛着些潮红。 两颊的颜色,尤其明显。 只见皮猴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倒上一碗酒,一口喝干。 一边用手打着拍子,一边继续放声唱道: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儿啊,西边黄河流。” “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之中闪烁。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这才恍悟—— 刚才皮猴唱到一半,究竟为何哽咽。 一句“人生短短几个秋”,无意之间,却直戳皮猴的内心。 漫漫人生,还有无数春秋。 但皮猴的秋儿,已然一去不再留。 看着皮猴靠在椅子上,显然已经喝醉了。 满脸通红,泪光闪烁。 嘴角,却始终挂着傻笑。 一边机械地打着节拍,一边来来回回的重复唱着。 赵喆立即目光示意可心搭把手,将皮猴送回房间休息。 赵喆走到皮猴身旁,俯身轻声说道: “喝醉了吧?” “时候也不早了,走,回去睡觉。” 赵喆话音刚落,皮猴却嘿嘿笑着,连连摆手。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孙大圣,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轻轻松松能喝你十个!” “我喝醉,开什么玩笑......” 嘴上说着,眼神却已经开始稍显朦胧。 又哝咕了两句,继续哼唱起来。 赵喆和可心见状,一左一右,将他搀了起来。 缓缓沿着回廊,向皮猴的房间走去。 赵喆只觉得皮猴整个人,异常的轻盈。 并不像寻常人喝醉一样,烂醉如泥,沉得下坠。 反而宛如廊下的白瓷风铃,轻巧随风。 三个人的身影,沿着回廊,缓缓移动。 皮猴那朦胧不清的歌声,也连续不断。 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 在这静谧的夜里,肆意飘散。 萦绕在这高脚楼内,和白瓷风铃的叮铃声,相互交融。 化作一首,独一无二的歌谣。 赵喆和可心,将皮猴平放在床上。 关上门,便撤出了房间,往回走去。 皮猴的房间内,歌声虽然不再响亮,却依旧字句清晰。 人生短短几个秋...... 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儿啊...... 西边黄河流...... 人生短短几个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归途 第二天一早,赵喆起床的时候。 收拾好行李,背着包,来到前厅。 只见皮猴已经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正在一边和可心打哈取乐,一边将王晨曦的行李装车。 眉眼之间,丝毫看不出半点愁容。 仿佛昨晚的酩酊大醉,让往事彻底翻篇。 朝阳洒下金辉,映照在山坡下的温泉水面上。 层峦起伏的山峰,缓缓飘过的白云。 浅蓝色的天空,三两成行的飞鸟。 山里早上的气温,稍有些凉,但空气却显得格外清新。 赵喆走上前去,将背包放在车上。 只见车后面,还有一只个头不小的黑色麻袋。 里面的东西,鼓鼓囊囊,凹凸不平。 看样子,应该就是大家从九重地宫里带出来的明器。 赵喆拍了拍皮猴,开口说道: “早!” “这明器,还得麻烦你这边找人,原地出手了。” “我们带回去的话,路上还是风险太大。” 只见皮猴点了点头,咧嘴一笑。 神色狡黠,回答说道: “这些东西啊,原计划是走陆运,我找人开车,给你们拉回去。” “从我这,到深圳,也不是特别远。” “但现在省事儿了。” “有了周老拐,咱们原地出手,那更是稳稳当当。” “找他帮忙出啊,没准儿,价格还能高上两成。” “东西都出手以后,我把你们的钱,都统一转给大小姐。” 皮猴说完,瞥了眼可心,大声说道: “东西搁我这原地出手啊,虽然是计划之外。” “但是,也好啊!” “要不然,运回去这一路,不安全不说。我还得担心他,打我那宝贝主意呢。” “到时候,这家伙要是偷着克扣我收成,我都没地方说理去。” “我还得多攒点老婆本儿呢。” 赵喆听完,哈哈大笑,搭腔说道: “有道理,我看靠谱。” “保不齐偷摸扣了你的,当成他自己的老婆本儿了。” 可心被赵喆他俩调侃得,佯装生气。却也不禁笑了起来,瞪着皮猴,不甘示弱道: “你这叫啥。” “你这叫被迫害妄想症。” “宝贝谁没有呀!谁稀罕你那仨瓜俩枣。” “我就跟你打个赌,我选那几个,肯定比你的值钱!” 三人将行李都放上了车,朗声笑着。 看了看时间,距离出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皮猴看了看赵喆和可心,开口说道: “昨天喝得太晚了,也忘了跟厨房说准备早饭。” “就随便摊了鸡蛋饼,给你们带着,路上吃。” “最近学生还没开学呢,机场人多。早点到,也别误机。” 说完,便向转身,向厨房走去。 赵喆和可心看着皮猴的背影,相视一笑。 心说,看样子,再过些时间,皮猴肯定会从情绪低谷中走出来。 这样离开,大家也算是放心得下。 就在此时,王晨曦和齐德隆,也缓缓走了出来。 一行人,清一色的休闲行头。 与出发当晚的全副武装,大相径庭。 一眼看去,大伙和这上思温泉寻常的旅客,别无二致。 不一会儿,皮猴拎着两大袋饼子和牛奶,从高脚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眼看着大伙都已经齐了,立即扬了扬手里的早餐。 一边走来,一边笑着说道: “嘿,都够准时的!” “走着,咱们这就出发!” 车子一路飞驰,太阳也缓缓升起。 高速两侧的山峦,如同翻涌的浪涛,高低起伏。 大伙吃着热气腾腾的鸡蛋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些日子以来,赵喆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看着渐近的机场大楼,心里竟莫名的感慨万分。 虽然不如周老拐一样,阖家团圆。 但回家,却依旧能让赵喆的心里,荡起一股暖流。 在机场入口,赵喆他们逐一和皮猴拥抱道别。 互道珍重,有缘再会。 大概是因为一同经历过生死危机,才会对离别不过于伤感。 能够有机会道别,其实,也是一件幸事。 人生旅途,往往会有很多时候。 我们来不及说一句再见,道一声珍重。 蓦然回首,那对方早已湮没在茫茫人海。不知所踪,再无音讯。 聚散别离,都有定数。 认真对待每次一道别,虽然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 但至少,能够少一些遗憾。 早上的机场,人并不是很多。 登机手续和安检,都进行得飞快。 赵喆拿着自己的登机牌,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王晨曦看着赵喆那认真的神色,不禁笑了起来。 晃动着那串淡粉色的珍珠手链,朗声说道: “别看了!” “给你也买的商务舱。” “就当是回礼了。” 赵喆一听这话,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看向王晨曦,笑着说道: “那就不客气了。” 一路上,高空之中,并未遭遇气流波动。 飞行平稳非常,王晨曦依靠在椅背上,安静沉睡。 赵喆看着她那卷翘的睫毛,紧闭的双眸。 心底骤生波澜。 分不清是同生共死的情谊,还是怦然心动的爱恋。 飞机降落在宝安机场的那一瞬间,赵喆心里,百感交集。 打开手机,却发现依旧安静如常。 那辆熟悉的银色路虎,被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开来接机。 拉上王晨曦、可心和齐德隆,便回了天琴湾。 赵喆坐上王晨曦给叫的车,也直奔自家的方向而去。 看着面前熟悉的别墅小院,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席卷全身。 赵喆走下车,几乎是快步跑着,直奔大门。 听着钥匙转动,锁孔里响起的“咔哒咔哒”声。 一路躁动的心情,也莫名的更加激动起来。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无法用言语形容,但赵喆心里清楚—— 这就是家的味道。 虽然整间房子内,空无一人。 但那种归宿感所带来的温馨,还是依旧强烈。 赵喆兴冲冲的跑上三楼,将花洒打开。 一边轻哼着小曲,一边洗着热水澡。 身上被毒蛇咬伤的口子,都已结痂。 虽然脊背和屁股,都还是青紫一片,色彩斑斓。 但疼痛感,却似乎已经在回归的喜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秘快递 赵喆趿拉着人字拖,从衣橱里,扯了件t恤和短裤。 倒头躺在床上,摆起大字,兀自出神。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氤氲热气,却依旧十分舒适。 赵喆翻身从抽屉里,拿出老耿当初那枚扳指。 碧绿纯粹,光润油亮。 拿在手里,手感十分舒适。 赵喆将扳指戴在上,转动把玩起来。 随着那扳指一圈圈的转动,回忆也如默片倒带一般。 跃然重现眼前。 短短数月,赵喆的生活,却已是天翻地覆。 从前简单无奇的人脉圈子,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张大网。 家和铺子,两点一线,闲适自在的生活,也早已不复存在。 赵喆其实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一次次出发,究竟是对是错。 但身陷迷雾,凭赵喆刨根问底的性格,注定无法踟蹰不前。 赵喆尝试着再次拨打老赵的电话,空号的提示音,依旧冰冷回响。 想要给老耿打个电话,却又觉得—— 继续揪着他追问逼供,必定只是徒劳。 除了让老耿陷入两难,再无意义。 对于乌缠鬼窟谜团的追踪,陷入瓶颈。 眼前,赵喆最希望的就是—— 王晨阳能够顺利醒来。 一切的谜团,才能有新的突破口,让希望重燃。 赵喆沉思片刻,将扳指摘下,重新放回抽屉里。 换了条长裤,跨上电驴,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家铺子门口。 大门已经敞开,小胖正在里面认认真真的扫着地。 赵喆将电驴停好,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圆润背影。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 快步走进店里,高声叫道: “我回来了!” 小胖被赵喆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 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猛然转身。惊愕地看着赵喆,怔了两秒。 旋即,喜笑颜开。 扫把一扔,圆咕隆咚的胳膊平举着,向赵喆冲来。 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无比热情。 一边拉过藤椅,让赵喆坐下,一边连声开口: “老......老板,你回......回来怎么都不......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儿。” “吓我一......一跳。” “你这也没......没玩几天啊,我还以为你......少说得半个月呢。” 小胖说着,回手从冰箱里,拿了瓶乌龙茶出来。 拧开瓶盖,递给赵喆。 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线,喜滋滋地看向赵喆。 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兴致勃勃,等着答复。 赵喆看着他这好奇的模样,忍俊不禁。 喝下两大口茶,回答说道: “这次去,也没玩什么,就泡泡温泉。” “呆够了,就回来了。” “最近铺子怎么样,老耿有来过吗?” 小胖一听这话,神色稍有些遗憾。摇了摇头,答复道: “没.....没有。海......海爷也有日子没......没来了。” “我想着,是......是不是他俩,也去旅......旅游了。” 小胖的回答,倒是在赵喆意料之中。 这些年来,老耿的行动,多半都随着老赵。 老赵要是不在,老耿他没什么事儿,自然也不会老往铺子里面跑。 也就只有赵喆和小胖,能老老实实的,看着这生意寥寥的铺子。 守着个门脸,平静度日。 然而,就在此时,小胖却突然猛一拍脑袋。 “噌”地站了起来,转身向收银电脑旁走去。 一边矮身蹲在电脑桌下扒拉着,一边嘴里连连嘀咕道: “差......差点儿忘了。” “老......老板,你看看这......这个。” 小胖说着,从桌下掏出一个并不大的快递纸箱,递给了赵喆。 赵喆接过一看—— 收件人处,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也准确无误。 但疑惑,却骤然升起。 赵喆本来就很少网购,就算网购,快递包裹也都会直接寄到家里。 这突然冒出来的快递,实在是奇怪得很。 赵喆捏着那纸盒,只觉得分量极轻。 举到耳边晃了晃,也并没有异响。 赵喆看向小胖,开口问道: “这快递,哪天送来的?” 小胖转动着眼珠,眉毛都在用力,仔细回忆着。 少顷,认真说道: “就你走之后,第......第二天。” “我当时还......还以为,送错了。” “咱......咱们这儿,成年月的,也没......没收过啥包裹啊。” “但我看这名......名字,还有号......号码都对啊。” “老板你......你看看,买......买的啥?” 赵喆听完,更是糊涂得很。 出发之前,自己一直都心绪不宁,焦头烂额。 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网购东西? 赵喆捏了捏这来路不明的包裹,起身从电脑旁,拿了把美工刀。 干脆利落,便将那快递盒子打了开来。 看见内容的一瞬间,赵喆先是猛地一愣。 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二话不说,将那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只见那快递盒里,不是别的。 而是两个,专门用来冷冻冰球的塑料模具。 半透明的塑料模身,柔软的硅胶模盖。 精致小巧,很是漂亮。 原来,出发前那晚,王晨曦还真不是说着玩玩。 竟然,真给赵喆买了两个冰球模子。 赵喆拿着那两个模具,不住的笑着。 心底,更是陡生一阵甜丝丝的感觉。 小胖看着赵喆这眉开眼笑的样子,眉头紧锁,疑惑不解。 “老......老板,这......这是啥?” “杯......杯子不像杯子,饭......饭盒不像饭盒的。” 赵喆看了小胖一眼,摇晃着那模具,朗声回答道: “这是冻冰球的模子。” “你把这个硅胶的盖子打开,往里面倒上水。” “扣上盖子,放冰箱冷冻。” “等冰冻好了,拿出来。脱了模,就是个圆形的冰球。” “喝酒用的。” 小胖眼神之中,尽是好奇。 当即从赵喆手里拿过一个,仔细端详起来。 “谁......谁发明的呢?” “这人可真......真能琢磨,有意思。” “那......那这东西,我喝可......可乐也能用啊!” 说着,一咧嘴,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老......老板,你就一个人,也用......用不上俩。” “这......这就给我呗。” 赵喆一听这话,当即把那模具从小胖手里抢了回来。 果断摇头,拒绝说道: “这俩不行。” “我回去再多买几个送你,你再等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来者不善 小胖一听赵喆这样回答,无比吃惊。 一直以来,在小胖的认知里—— 赵喆都是个爽快大方的好老板。 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跟自己抢一个塑料冰模。 小胖的眼里尽是惊讶,却又不敢表现不悦。 只得愣了片刻,喃喃答应。 赵喆全然没有注意到小胖的情绪波动,只顾着,将那两个冰模收了起来。 继续傻笑片刻,掏出手机。 给王晨曦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 等了几分钟,却迟迟没有回复。 看样子,应该是正在忙着,跟老太太处理阴阳眼的事情。 赵喆只得将手机重新收回裤袋里,心里祈祷着—— 王晨阳能够如愿醒过来。 当年一切的谜团,能够找到答案。 赵喆靠在藤椅上,环视着店铺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却又稍显陌生。 接手铺子这些年,似乎从来没有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它。 地脚线附近的白色墙皮,积年累月,无人打理。 已经被剐蹭得稍显狼狈,颜色也开始微微泛黄。 空调虽然冷气十足。 但是仔细看去,滤网之上,似乎也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玻璃门倒是明净通透,大概是小胖每天亲手擦抹的原因。 赵喆环视一周,招呼小胖,开口说道: “这几天找工人来,把墙面重新刷一下吧。” “空调滤网,也找人清洗一下。” “都收拾完了,再约个保洁,来彻底打扫打扫。” 小胖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疑惑问道: “咋突然想......想起来弄这些了。” “老......老板,是我收......收拾的不干净?” 赵喆看着小胖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想多了,哪能呢?” “咱们这店啊,全靠你那两扇锃亮的玻璃门,撑门面呢!” “你看看,多亮?” 小胖听完,抬起肉手,摸着脸。不好意思道: “还行,也不......不是特别亮......” 平静的时光,倒也过得飞快。 临近四点,正当赵喆和小胖组队开黑,杀得火热。 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赵喆和小胖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虽然听见脚步进门,却也并没有抬头打量。 赵喆语速飞快,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开口说道: “先坐,稍等一会儿。您是要开锁?” 然而,那身影却并未落座。 下一秒,一声中气十足,稍带怒意的回答,便在这小店内炸响: “我开你的瓢!” 熟悉的声音,惊得赵喆和小胖虎躯一震。 当即放下手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爷!” 赵喆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老爷子,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连忙将茶几旁的正位,让给了老爷子。 和声细语的,劝着坐下。 只见老爷子穿着一件黑色翻领polo,一条白色休闲长裤。 满头的银发,大概是刚刚理过,很是精神。 四方脸上,剑眉圆目,本就透着犀利。 现在加上憋着火气。 眉头微蹙,更是威压逼人。 小胖也被吓得不轻,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道: “老爷子,您......您今天,怎......怎么突然来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当即剑眉一挑。高声质问道: “怎么着?” “我来,还得跟你们俩报备?” “呵!我要不来,都不知道,你们就这么看的店!” 这一嗓门,算是彻底把小胖给震了住。连连摇头,不言不语。 转身便逃离了现场,去烧水泡茶。 赵喆看着老爷子那阴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语气和缓,眼神关切,试探着开口问道: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老不痛快了?” 只见老爷子瞥了赵喆一眼,冷哼一声。 伸出手来,扯了一把赵喆的裤管。 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今天可三十五度,你穿条长裤,不热?” 赵喆被老爷子的目光审视着,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每年夏天,自己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短裤打扮。 要不是在九重地宫,被那些蛇崽叮了一腿的窟窿眼。 自己哪可能愿意套着条长裤,热得遭罪。 正当赵喆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小胖便已经将茶端了过来。 赵喆立马给老爷子倒上一杯,转移话题道: “来,上好的大红袍!” “您快尝尝。” 目光落在老爷子那白色长裤上,赵喆灵机一动,开口说道: “您看,您这不也穿着长裤呢么?” 老爷子端起茶盏,瞥着赵喆。轻挑嘴角,别具深意的笑了笑。 并未再多言语,品起茶来。 一口入喉,眉头倒是倏然舒展开来。 咂了咂嘴,点头说道: “茶叶不错,一会儿我带一盒走。” 赵喆眼看着老爷子神色缓和,立即点头答应。朗声说道: “没问题,您喝完了随时跟我说,我再给您买。” 这话一出,老爷子会心一笑。 一边继续喝着茶,一边开口问道: “这几天,上哪儿野去了?” “黑了点儿。” 赵喆也端起茶盏,小口喝着,来缓解自己的忐忑与不安。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云淡风轻道: “去上思泡了个温泉。” “晒是晒了点,但是风景还真不错。” “您老什么时候有空,想去的话,我带您去。” 赵喆一边笑着,一边目露期待的看向老爷子。 只见老爷子摇了摇头,淡淡答道: “我不喜欢温泉。” “我喜欢凉快。” 眼看着老爷子神色,已经彻底和缓下来,并无异样。 赵喆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陪着老爷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起来。 气氛倒很是融洽,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回想起不久前,赵喆刚发现旧皮箱当晚。 老爷子声色俱厉,眉宇之间,尽是繁复愁绪。 然而,当初所有的激愤与癫狂。 此时此刻,在老爷子的脸上,都已荡然无存。 恍惚之中,赵喆甚至有几分怀疑—— 那天晚上的争吵,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临近七点,店门口的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赶去出夜市的摊贩,推着小车,行色匆匆。 天色不断变暗,路灯也已亮起。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茶盏,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拎上装好的茶叶,起身朗声道: “走!” “吃饭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是福不是祸 赵喆闻声,立即起身。拿上冰模,嘱咐小胖记得约工人上门。 随即,便快步追着老爷子,出了店门。 本以为,老爷子会拦辆的士。结果,却伫立在店门口。 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喆的电驴。 少顷,开口问道: “你这东西,能带人吧?” 赵喆被问得一愣,下一秒,立即点头肯定。 只见老爷子绕着那电驴走了一圈,果断说道: “行,回家。” “你给我骑稳着点。” 说完,便抬腿迈步,坐了上去。 赵喆看着老爷子,心里虽然有些疑惑—— 依照老爷子的性格,打车才是常态。 怎么今天突然有了闲情雅致,想要坐这电驴? 刚才明明说着要去吃饭,怎么现在反倒要回家? 眼看着赵喆面露迟疑,老爷子笑了笑,当即追问道: “你到底行不行?” “赶紧的吧。” 赵喆听了这话,也立即跨上电驴,语气肯定道: “您老放心,我虽然汽车驾照没考下来。” “但电驴还是可以的。” 赵喆说完,手握车把,高声一句: “您老当心,抓紧了!” 下一秒,便冲着回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等到了家门口,赵喆颇有些得意的看向老爷子。 拍了拍自己的电驴,开口问道: “怎么样?” “我这电驴骑得还可以吧?” 老爷子看着赵喆,不禁笑了笑,点头说道: “有点意思。” 说完,便昂首阔步,向着大门走去。 赵喆打开大门,和老爷子一起,在沙发坐下。 稍加思索,开口问道: “爷,咱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咱俩就在家吃?” “我也不会做饭啊......” 老爷子一听这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吃你做的饭?” “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让金子做好了送来,反正现在这档口,他也不忙。” “送个餐,来得及。” 说着,目光却瞄向了赵喆手里的快递纸盒。 下巴微抬,悠悠发问道: “这什么东西?” “拎着一路了。” 赵喆立马把那快递盒打开,给老爷子展示起来。 一边比划着,一边解说道: “这是冻冰球的模具。” “把水倒进这里,冻出来的冰,就是个圆球。” “喝威士忌用。” 老爷子把玩着那冰模,撇了撇嘴,说道: “好嘛,要我说,都是矫情。” “放冰球,跟放冰块,味道还能不一样了?”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瞎讲究了?” 赵喆被老爷子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嘴里不住的说着——买来玩玩。 嬉笑着拿过冰模,冲洗之后,倒上水,冷冻起来。 等赵喆再转身,走回沙发。 却发现,老爷子的目光,始终在打量着自己的裤子。 还未赵喆坐下,老爷子便已经率先开口: “换条短裤。” 短短四个字,却透着不容违背的威严。 语气平缓,却充斥着不容商榷的力量。 赵喆心头骤然一紧,怔怔的看向老爷子。 然而,老爷子却依旧坚决。 靠在沙发背上,双臂交叉,架在胸前。 语气严肃,再度开口: “去换条短裤。” 赵喆眼看着老爷子旨意难违,只得点头答应。 随即起身,硬着头皮,起身向三楼走去。 赵喆在衣橱里,一通翻箱倒柜,挑挑拣拣。 终于,找到一条长度及膝的,蓝色运动短裤。 飞快套上了身,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只见这裤子,虽说能把大腿伤的毒蛇咬伤,遮的严严实实。 可小腿肚上,那两个结痂的窟窿眼。 却是明晃晃,醒目非常。 赵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急得抓耳挠腮,心说—— 这蛇崽子也真是缺德,偏偏咬在小腿肚。 大夏天,这藏都藏不住的地方。 这两个窟窿,要是给老爷子看了。 铁定是少不了一顿狂风暴雨。 就在赵喆焦急之时,楼下传来了老爷子的呼喊: “磨蹭什么呢!” “我让你换条短裤,你化妆呢?!” 赵喆听着老爷子的吆喝,狠一咬牙,心里暗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火速从床头柜里,掏出两个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 一边高声应着:“来了!” 一边趿拉着人字拖,噼里啪啦,快步跑下楼去。 老爷子看着赵喆重新坐回沙发上,深邃的双眸里,眼神炯炯。 犀利的目光,瞬间盯上了那两个创可贴。 俯身抬手,速度飞快。 “唰”地一声,便已经扯下一只。 赵喆根本来不及躲闪,心里暗叫—— 完了! 只见老爷子看见那伤口的瞬间,神色骤然一怔。 眉头微微抖动,额上的皱纹,愈发加深。 目光锐利如刀,极寒似冰,直射向赵喆。 嘴唇颤动,肃然开口: “这什么?” 赵喆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无奈,这伤口实在是太过特别。 思来想去,愣是连假话,都编不出半句。 老爷子看着赵喆慌乱的神色,眉头一皱。 抬手便将另一只创可贴,也扯了下来。 并列的两个圆形血痂,赫然暴露眼前。 血痂的大小,比烟头烫伤的疤痕,还要更大一圈。 老爷子顿时明悟,这是毒蛇叮咬后,才留下的伤疤。 气氛陷入沉寂,空气近乎凝固。 少顷,老爷子将那两只创可贴,甩进垃圾桶。 看着赵喆那条蓝色的短裤,沉默良久。 终于,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翅膀硬了,主意正了啊。” 说着,嘴角向一侧挑了挑。看着赵喆,开口问道: “九重地宫走一趟,什么感想?” 赵喆听着“九重地宫”这四个字,从老爷子口中说出。 宛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 不敢置信,低声回问道: “您早就知道,我要去那儿?” 只见老爷子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我不是算命的,没那个神通。” “屁股蛋子上,没一块好肉了吧?” “这趟能回来,算你命大。” “没遇见九重地宫里的螣蛇王。” 老爷子说着,突然目光一转,看着赵喆,开口发问道: “从前老辈的倒斗,是图财。赚个营生,垒家底。” “现在家里的钱,够你躺上几辈子。” “你说,你图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送餐上门 赵喆看着老爷子深邃的眼窝,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道: “我图个答案。” 这话一出,老爷子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一边摇头,一边开口说道: “人活一辈子,不是有了答案,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儿,注定就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你还是不懂啊......” 赵喆看着老爷子感慨良多的样子,轻声说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 “但是,如果连可以作为参考的答案都没有。” “这对于我来说,是种折磨。” 老爷子听完,沉默良久。 眉梢微微抬了抬,看向赵喆,再度开口: “照片呢?” 这话一出,赵喆出乎意料的同时,却也精神一振。 老爷子主动问起照片,难不成,是终于回心转意。 愿意给赵喆,讲起当年乌缠鬼窟的事情? 赵喆眼神闪烁,飞快答复一句:“在楼上”。 随即起身,顺着楼梯飞速向三楼爬去。 心绪激动不已,速度也非比寻常。 赵喆抓起照片,火速回到沙发旁。 一股脑的递到老爷子面前,目不转睛地看向老爷子,只等他开口。 只见老爷子飞快翻动照片,一连反复三遍。 终于,长吁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 拿着那张祭坑的照片,看向赵喆,缓缓说道: “我不管你以后,到底是不是还要走老路。” “有句话你记着。” “真正要命的,永远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是人。” “人啊,要是心术不正,那就不好办喽。” 老爷子说完,却默默将照片重新整理起来。 摞成一叠,方方正正。 还给赵喆,语重心长,叮嘱道: “大吉啊,答案这东西,还是别找了。” “不如把这些照片,好好收着。” 赵喆正看着老爷子,思绪繁复,陷入语塞。 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从院外传来,由远及近。 紧随其后,门铃便响了起来。 赵喆起身打开门,只见金子正站在门口。 挺胸不收腹,腰围似乎更膨胀了些。 手里,还提着个方方正正的大号保温箱。 一身天蓝色的衣服。 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外卖小哥的味道。 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正横在院子当中,车灯闪亮。 大门一开,金子冲着赵喆灿烂一笑,爽朗一句: “好久不见呐!” 说完,便拎着那保温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扯着嗓门,大咧咧的吆喝道: “乾坤叔,我跟您说,您今儿可是赶上了!” “胳膊长的皮皮虾,个个都是满红膏!” “好家伙,船一到港,我就盯上喽。” “我这,统共就弄了八只。给您爷俩,送来一半儿。” “椒盐儿的,喷儿香!” “肉串儿那玩意,不经搁,还得吃热乎现烤的。” “我呀,就没给您爷俩带。” “不过,这海鲜,我可带了个大全套!” 金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保温箱里的菜,放到餐桌上。 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 椒盐皮皮虾,辣炒花螺,蒜蓉生蚝,凉拌八爪鱼。 清蒸老虎斑,白灼吊鱿。 最后还有一道——帝王蟹三吃 清蒸蟹腿,避风塘蟹身。 蟹膏和蟹黄,做成炒饭,满满当当的装在蟹壳里。 赵喆看着这一大桌生猛海鲜,倍感吃惊。 拍了拍金子,开口问道: “我们就俩人,你搞这么多菜?” 只见金子不以为然,摇头晃脑道: “那可不行。” “乾坤叔这回一走,还不知道啥年月,能再吃上我这手艺。” “今儿个,乾坤叔爱吃的,我是一样儿都不能落下!” 说着,拍了拍赵喆的后背,开口说道: “大侄儿,吃不完的,你就放冰箱。” “明儿微波炉一热,照样倍儿香!” 说完,拎起一旁的水壶,倒了两杯白水。 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递上一杯,抿了抿嘴。 神色颇显郑重,开口说道: “乾坤叔,啥时候回来了,知会一声儿。” “我好酒好菜,给您备上!” “今儿个我还得赶回去,店里马上要开忙了,就不多陪您爷俩了。” “我这开了车,以水代酒,就当我给您饯行了!” 说完,便跟老爷子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拎上空空如也的保温箱,风风火火的坐上车,绝尘而去。 看着他那闪烁的车尾灯,在夜幕中,异常明亮。 赵喆的思绪,却还未从金子刚才的话语里,缓过神来。 金子那话语之中,尽是送别之意。 虽说老爷子近些年,一直四处云游。 但听金子刚才的意思,这次,恐怕并不是平常的旅游。 反倒有几分,阔别远行,再难相会的意思。 赵喆的思绪,顿时混乱起来。 直到那车灯,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赵喆这才关上门,看向正端着空杯的老爷子。开口发问道: “爷,刚才金子说,你要走?” “去哪儿?” 只见老爷子笑了笑,将空杯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在桌旁。 抬手拍了拍桌面,朗声说道: “来!” “坐!” “边吃边说,这凉了可就不是味儿了。” 赵喆听了这话,却依旧怔在原地。 心底隐隐约约,升起一股预感。 老爷子看着赵喆迟迟不动,两手一拍,再度开口道: “诶,对!” “拿点儿酒来。” “威士忌!” “再加上你那冰球,尝尝。” 赵喆看着老爷子,兴致勃勃的样子。 虽然心里疑惑万千,却也还是听话挪步,去地下室拿了瓶威士忌上来。 拉开冰箱,只见那冰球也刚刚成型。 赵喆双手轻轻一捏,冰球便已经脱模。 落在杯底,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晶莹通透。 琥珀色的酒体,缓缓入杯。 顺着冰球的表面,汩汩流下。 酒杯表面骤起冷凝的水雾,很是漂亮。 赵喆端着两杯酒,回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静默不语,看向老爷子,等他回答。 只见老爷子单手持杯,高举到和视线平行。 一边晃动杯身,一边看着那浑圆的冰球,在杯中打转。 酒液也随之,荡起旋涡。 老爷子眼角含笑,把玩良久。自言自语道: “嘿,你别说,这玩意还真有点意思。” 第一百八十七章 珍重 说完,便将杯子放低,冲着赵喆,开口说道: “愣着干啥。” “来。” 赵喆抬起酒杯,碰了上去,仰头喝下一口。 浓郁的酒香,伴随着冰霜的激喉。 霎时间,竟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赵喆拿起一只皮皮虾,递给老爷子。 神情恳切,再次询问道: “您这回,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听金子的意思,跟以后都难见面了似的。” 只见老爷子食指大动,将那皮皮虾剥了壳。 金子都给开了背,所以剥起来格外轻松。 雪白紧实的虾肉,脊背之上满是鲜亮的红膏。 老爷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一边云淡风轻道: “嗯。” “再回来,不定什么时候呢。”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心说这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还玩什么离家出走? 虽说一年到头,和老爷子相处见面的时间,本来也不是很多。 但这一遭,颇有几分告别的意味。 赵喆不禁心生紧张,急忙开口,继续追问: “爷,您这话怎么说?” 只见老爷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虾,一边笑着说道: “闭关。养老。” 短短四个字,听得赵喆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脑筋飞速转动,却依旧毫无头绪。 老爷子指了指那皮皮虾,对赵喆说道: “赶紧尝尝,确实挺鲜呐。” “金子这小子,有心了。” 赵喆看着老爷子这打太极的架势,急着追问,肯定是徒劳一场。 只得顺着他的意思,也拿了只虾,吃了起来。 准备平缓心态,边吃边聊。 老爷子抿了一口酒,嘬了口花螺。眯着眼,缓缓说道: “你说,这日子过得多快?” “当年带你上山下河,到处乱玩的时候,你还没有这桌子高。” “看看现在,好家伙,我还得仰脖看你。” “日子不扛混呐。” “我呀,最近这几年,就好个清净。” “我一老哥们儿,有片老茶园,家里三代侍弄着。” “依山傍水,自在得很。” “每年我得去个两三趟,那空气跟这城市里头,可是不一样。” “结果他现在,突然不想干了,要搬到北京去。” “我啊,就出了点儿钱,给买下来了。” “往后就搁那儿养老,舒服得很。” “这大城市啊,有大城市的方便。” “但到了我这年岁,还是图个清净安逸。” “不然,累得慌。” 老爷子说着,又喝下一口酒。看向赵喆,笑着说道: “你呢,没事儿也少来搅和我。” “除非是给我找了孙媳妇,准备过门儿了。” “再给我来信儿。” 赵喆看着面前的老爷子,目光神色,都少见的柔和。 仿佛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终于卸下盔甲的那种轻松释然。 赵喆抿了口酒,一边吃着虾,一边打听道: “那茶园在哪儿啊?” “海南?安徽?还是浙江?” 只见老爷子撇了撇嘴,摇头说道: “那你甭问。” “让你摸了地址,我还能落得清静?” “我想要的,是老祖宗那种,深山隐士的生活。” “不过,山里有信号。” “你有急事儿,电话联系就行。” 赵喆听完,虽然心里并不情愿,却也能够理解老爷子的想法。 就像周老拐决定放弃在上思县城的生活,带着云姑搬回乡野。 或许,人到了一定的年纪。 世事繁华都已经看遍。 返璞归真,便成了内心深处的渴望。 看腻了骇浪惊涛,反而渴望小桥流水。 听够了汽笛声响,便只钟爱空谷鸟鸣。 赵喆静静看着老爷子,只见他神色之中,尽是向往。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盼与满足。 老爷子的脾气秉性,赵喆再清楚不过。 赵家人的倔驴性格,大概是世代遗传。 但凡心意一定,旁人想要干预,只怕是难于登天。 回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赵喆只觉得—— 如今自己应该做的,可能就是尊重老爷子的选择。 赵喆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举起酒杯。 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一言为定。” “到时候带着孙媳妇,再去看您。” “只要您过的舒坦,那我就没意见。” “山里头呆腻了,随时回来,也一样!” 这话一出,老爷子顿时朗声大笑起来。 抬起酒杯,清脆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一老一少,有说有笑。 谈天说地,大快朵颐。 仿佛从前的阴霾,在这一瞬,都已经烟消云散。 宿命的枷锁,也从不曾禁锢在二人肩上。 酒过三巡,赵喆和老爷子面色潮红。 勾肩搭背,笑声连连。 突然,老爷子拍着赵喆的膝盖。语气稍显凝重,开口说道: “大吉啊,我也不知道,这孙媳妇啥时候才能进门儿。” “都说缘分这东西,天注定。” “明儿个,我就撤了。但有些话,我还得给你说说。” “把握住了的,是缘分。把握不住,那就什么都不是。” “一一啊,是个好姑娘。” “你要是喜欢,就要把握住机会。” “别留遗憾。” “有些人啊,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你就会后悔一辈子......” 赵喆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看着老爷子。 只见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丝毫不见凌厉与威严。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神色,汹涌翻腾。 恍惚之中,仿佛有星点泪光闪烁。 然而,下一秒,老爷子便已话锋一转。 神色目光,也恢复如常。 滔滔不绝,聊起了赵喆小时候的糗事。 祖孙二人,把一瓶威士忌,喝得一滴不剩。 摇摇晃晃,相互搀扶着,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下来。 第二天,赵喆睁眼时,只发现—— 老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出发了。 赵喆掏出手机,只见老爷子发来一条消息。 短短四字,言简意赅。 “撤了,勿念。” 赵喆看着桌上那空空如也的酒瓶,沉默良久,淡淡一笑。 虽然送别的老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更多的,却是欣慰与满足。 赵喆手指飞快点击屏幕,回复道: “平安,珍重。”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双喜临门 赵喆的耳畔,不断回响着老爷子昨晚所说的话。 而眼前,却蓦然浮现出王晨曦的音容笑貌。 九重地宫里的雷厉果敢,溪流河畔的翩然身影。 一颦一笑,都无比清晰。 赵喆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却发现王晨曦依旧没有回复。 仿佛机场一别,便石沉大海。 赵喆犹豫良久,正准备再继续发条消息。 问问她那边,情况如何。 转念一想,却还是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全部删除。 仔细想想,王晨曦如果无暇回复消息,倒也是情理之中。 返回深圳后,王晨曦第一件事—— 必定是把阴阳眼,带给王老太太。 此时此刻。 王家上下,估计正忙着,用阴阳眼来唤醒王晨阳。 虽然赵喆并不知道,这阴阳眼究竟该如何使用。 也无法妄加推测,王家的进展如何。 但目前这特殊的时间节点,还是不去打扰为妙。 坐在沙发上,赵喆四下环顾。 突然重回到熟悉的环境,心里的情绪却十分微妙。 劫后余生的庆幸,孤单一人的无奈,交互杂糅。 沙发,茶几,一切都丝毫未变。 但不知不觉中,自己生活,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老赵重新取得联系。 也不知道,眼下这样闲适平静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 思来想去,赵喆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但陷于无谓的思虑,倒不如享受当下。 珍惜现在的宁静,或许才是此刻最正确的决定。 这样一想,赵喆的神色之中,倒也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 上楼简单洗漱,重新换了身衣服。 骑上电驴,便向着店里驶去。 此后几天的日子,平静得如同上思山脚下的那片湖泊。 赵喆每天和小胖在店里,组队开黑,输赢参半。 偶尔有那么一两单生意,也都是半个小时搞定的小活儿。 维修的工人也如约上门,把墙面重新涂刷。 空调,也彻底清洗保养。 再让保洁,彻底打扫了一通。 整间铺子,前所未有的光洁明亮。 起初,赵喆每天,都会给老赵打上两三个电话。 渐渐地,听惯了那冰冷的空号提示音。 索性,也就不再去打了。 每天夜幕降临,带上小胖一起去吃顿好的。 海鲜、烧烤、火锅、日料。 日子平淡无奇,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夜里失眠,就趿拉着人字拖,跑去地下室。 配上冰球的威士忌,煞是清凉爽口。 困了就直接在地下室四仰八叉,倒头酣睡。 赵喆甚至会在某些瞬间,产生一种错觉—— 过往的种种,都是一场梦境。 从没和老耿一起,去过水库的将军冢。 也不曾被齐德隆那糟老头,找上店门。 没有看过王老太太那张大合影,也从未开启过老赵床下的那只旧皮箱。 阴阳眼,老胶卷,都不曾真实存在过。 但一切的错觉,却总是刹那间,恍然即逝。 赵喆摸着自己腿上,清晰可辨的伤疤。 看着酒杯中,缓缓消融的冰球。 那些光怪陆离的遭遇,已经渗透了人生的纸背。 无法剥离,也无法抹去。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傍晚,天色渐暗。 赵喆正和小胖商量着,晚上去吃鸡公煲还是东北菜。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赵喆漫不经心的拿起手机,眼睛却瞬间一亮。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大字—— 齐德隆。 “嗨,赵老板,近来可好哇?” “好家伙,我这儿从回来,一直就没得闲呐。” “这才算有空,给您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晚饭没安排呢吧?我请您?” 赵喆听齐德隆这样一说,顿时来了精神。 毋庸置疑,齐德隆肯定是有话,想要当面细聊。 王家的近况,也终于能够打听了解。 赵喆二话不说,当即同意。 齐德隆听完,嘿嘿一笑,撂下一句: “得嘞!” “咱们日料,老地方。” 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看了眼还一头雾水的小胖,耸肩笑了笑: “不巧了,晚饭得你自己解决了。” “我临时有点事,得去赴个约。” 小胖先是一愣,紧接着看了看面露喜色的赵喆。 一副恍悟的样子,连连点头,笑着高声说道: “没事儿,老……老板,你尽管去!” “我……我自己吃。你……忙正事儿。” 说着,还冲着赵喆眨起了眼,咧嘴嬉笑道: “你要……要不先回家,换……换身衣服。” “我觉得,你现……现在这身儿,不适合约……约会。不……不太行。” 赵喆听完,连声大笑起来。 抬手拍了下小胖的肩膀,朗声说道: “想多了你。” “我可不是去约会。” 小胖半信半疑地咂了咂嘴,思索片刻,开口回复道: “那你也别……别磨蹭,迟……迟到不好。” “赶…..赶紧去。” 说完,便推着赵喆往门外走去。 赵喆任由小胖推着,一边大笑,一边拦了辆的士,扬长而去。 路上并不算拥堵,没过多久,便到了那熟悉的日料店门口。 白墙黑顶,简约质朴。 赵喆一打眼,便看见齐德隆已经站在门口。 佝偻着背,翘首张望。 一头钢丝球小卷,在路灯下,乌黑油亮。 身上穿的,却已不是那件花花绿绿的褂子。 一件纯白色的t恤,竟然颇有几分清爽。 赵喆冲着齐德隆挥了挥手,爽朗一笑,快步走上前去。 齐德隆看见赵喆,更是亲切非常。 眉开眼笑,连声说道: “哎哟,我的赵老板呐!”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呐!” 说着,便拉着赵喆。掀开布帘,向店内走去。 二人换好了鞋,依旧是直奔二楼。 包间,却不再是当初的那一间。 格局相似,但面积似乎要更大一些。 位置远离楼梯,靠近长廊的尽头。 私密性,似乎比之前那间,要更胜一筹。 刚一落座,齐德隆便像相声演员报菜名一样。 麻利的点好了菜,还不忘嘱咐服务员,加上一瓶上好的清酒。 等那服务员妹子撤出包房,齐德隆立即转过头来。 手肘撑桌,目光如炬地看向赵喆: “赵老板呐!” “我跟您说!” “双喜临门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喜事儿 赵喆看着齐德隆激动难掩的样子,瞬间也来了兴致。 微微俯身,挑了挑眉。 定睛看向齐德隆,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齐德隆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嘴角一咧,神色狡黠。 语气轻快,欣喜说道: “赵老板,就你们从地宫底下,带出来的宝贝。” “嘿!” “可真是绝了!出了天价唷!” “昨个,姑奶奶把钱打给我的时候,好家伙。” “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她最近累坏了。眼一花,多按了个零。” “好信儿问了一嘴,结果,居然真没错!” “尤其皮猴那小子,眼可是真贼啊。” “他那几样,别看个头小,零七八碎的。但得占了总价的一半,还带拐弯儿的。” “可心儿的那份儿,我已经给他转过去了。” “姑奶奶她自个儿,一分没要。” “说是就当谢礼,让我呀,一块儿都给您。”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 用他那卤鸡爪似的手,利落推到赵喆面前。 “喏,赵老板。” “密码六个八,您呐,收好。” 赵喆拿过那卡,捏在手里,打量片刻。 赵家的家底,虽然可能不比王家,但也是厚实得很。 这批货的身价,虽然喜人。 却也不至于让赵喆,像齐德隆一样,精神抖擞、兴奋非常。 不过,这也确实算得上,是件好消息。 赵喆将卡揣进口袋里,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谢了。” “不是说双喜临门吗?” “另外一件呢?” 话音未落,轻柔的敲门声便已响起。 “打扰啦。” 一声甜美的招呼后,包房门被缓缓拉开。 两个身形窈窕,妆容精致的女服务员,跪立在包房门口的台阶上。 笑容可人,眼神温婉。 一边微微颔首示意,一边动作轻柔的帮赵喆他们上菜。 干冰水雾升腾的刺身,种类丰富,造型精巧别致。 盐烤的金吉鱼,身体呈现出漂亮的s形。仿佛仍身处深海之中,灵活游动。 背鳍完整,表皮泛着金灿的光泽。 只看一眼,便让人食欲大增。 醋渍白子,鮟鱇鱼肝。 蒲烧星鳗,炙烤和牛。 酥香逼人的天妇罗,琳琅满目的串烧。 色香味齐备,直接摆了满满一桌。 一瓶上好的獭祭,也已经倒入了冰酒壶中。 两只冰川锤纹酒杯,杯型小巧。 明早一看便知道,是手造的工艺。 鎏金飘雪,煞是好看。 等到菜都上齐,那两个服务员和声道了一句: “二位慢用。” 随即,便缓缓起身,关门离开。 听着那两个服务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齐德隆这才端起酒杯,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赵老板,这杯我敬您!” “这第二件喜事儿,还真是多亏了您!” 赵喆虽然还不明所以,但也笑着举起酒来。 和齐德隆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齐德隆放下酒杯,目光骤显感激,语气真挚道: “这一趟,要不是有您在。” “这墓中墓的入口,姑奶奶他们怕是根本进不去。” “这阴阳眼,也肯定是拿不回来。” “所以今儿个,我必须得好好谢谢您。” “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老太太和姑奶奶的意思。” 齐德隆说着,将自己的酒杯再次满上。 舔了舔嘴唇,神色激动,喉结不住的上下滑动。 少顷,端起酒杯,仰头喝干。 脊梁一挺,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 “人醒了!” 这三个字一出,赵喆只觉得自己的神经骤然紧绷。 如同酣然睡梦中,炸响一声惊雷。 在耳畔久久回响,无法消散磨灭。 心底,却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王晨阳醒了! 当年地下的谜团,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 赵喆眼睛倏然瞪大,也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齐德隆,开口追问道: “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 齐德隆用力的点了点头,认真答道: “千真万确!” “咱们回来第三天,人呐,就醒了。” “所以这段时间,王家上下,一直忙的不可开交。” “最近才算是稳定下来,我呀,才有空来找您道谢。” 齐德隆说着,夹上一片金枪鱼大脂。 点上秋葵,沾好酱油,放入嘴中。 眯眼品味起来,眉宇神色之中,尽是享受与满足。 赵喆听完,也深觉欣喜。 只要王晨阳一醒,赵喆自然不愁没有机会,去打听当年乌缠鬼窟所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赵喆也不由泛起笑意。 喝下一口酒,夹起一大块金吉鱼。 一边吃着,一边笑着调侃道: “那这下,王老太太的心病彻底了了。” “你也算是光荣退休了?” 齐德隆一听这话,却连连摆手。咽下嘴里的鱼肉,瘪嘴说道: “哪儿唷!” “这人嘛,醒是醒了。” “可是他还是不对劲呐......” 说着,还很是懊恼的叹了口气。满上一杯酒,仰脖喝干。 赵喆看着齐德隆皱起的眉头,心里不禁泛起疑惑。 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这话怎么说?” 齐德隆撇着嘴,搓了搓脸,长呼一口气。 夹起一块鳗鱼,一边吧唧吧唧的嚼着,一边说道: “这人呐,醒是醒了......” “可啥都不记着了!” “不记事儿,也不认识人。” “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谁。” 说着,还很是费解地摇起了脑袋,自言自语道: “赵老板,您说说这事儿......” “要说他不认识姑奶奶,那倒是情理之中。” “当年,他们出发那时候,姑奶奶还没出生呢。” “但他是连老太太都认不出来呀!” “隔了二十多年,人这模样肯定都得老啊。” “但也不至于,亲妈就跟面前站着,愣是一点儿都认不出来呀。” “问他过去的事儿,那更是啥也不知道。” 齐德隆说到这,左手猛地一拍大腿。 话锋一转,端起酒杯,朗声说道: “不过咱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人醒了,到底是比啥都强。” “甭管怎么说,都是个大喜事儿。” “赵老板您是功不可没。” “我替姑奶奶和老太太,谢谢你嘞!” 第一百九十章 意外来客 赵喆一边举杯共饮,一边兀自思索。 王晨阳的失忆,现在还无法判断—— 究竟是长期沉睡,猛然苏醒后的临时症状。 又或者,是不可逆转的颅脑损伤。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说。 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完全恢复记忆。 但倘若是后者,对于赵喆寻找真相来说。 事态,就会变得棘手得多。 不过眼下看来,也只能耐心等待,看王晨阳的恢复情况究竟如何。 这样一想,赵喆索性也不再去多加揣测。 只顾着闲谈,顺便问上两句王晨曦的近况。 齐德隆倒也算是掏心掏肺,知无不言。 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得知,王晨曦最近情绪并不算好。 王晨阳醒后,无论是对王老太太还是王晨曦,都毫无印象。 大概是他原本的性格使然—— 神色语气之中,也或多或少,带着些提防警惕。 这样一来,王晨曦自然也不好跟他过多交流。 自从王晨阳醒后,这父女二人,平日里几乎不打照面。 只有在王晨阳熟睡后,王晨曦才会独自一人,默默站在房门后。 透过门缝,静静凝望良久。 赵喆听着,心里也不由隐隐叹息。 就算王晨阳并未失忆,也必定无法和王晨曦如寻常父女一般,亲近熟悉。 当年的襁褓婴儿,现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这二十多年来,王晨阳缺席了太多。 想要重新融入,谈何容易。 虽然是骨肉血亲,却未曾交流过只言片语。 现如今,陌生与尴尬,在所难免。 只能期望王晨阳早日重拾对于家庭的记忆,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之中。 虽然情况并不算理想,但赵喆也总算知晓了王家目前的境况。 心里或多或少,都比之前要踏实一些。 赵喆和齐德隆酒足饭饱,也就挥手道别,准备各自回家。 临别,齐德隆还不忘眼神狡黠,用肩膀撞了撞赵喆,允诺说道: “赵老板呐,你这心思,我明镜。” “但你说,就现在这个节骨眼儿......” “咱们这些个外人,到底是帮不上什么忙。” “跟着掺和,没准反倒闹的,叫老太太和姑奶奶她们焦心。” “您也甭着急,有我跟着盯着。” “等那边情况好点儿了,我看看找个机会,再带你去见姑奶奶她们。”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郑重其事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 抬手拦下一辆的士,利落上车离开。 回到家里,酒意倒有些微微上头。 赵喆简单洗漱后,便在卧室摆起大字。 兀自望着天花板,默默出神。 夜幕沉沉,偌大呢房间里也是极度的沉寂。 突然,手机提示音,竟响了起来。 赵喆拿过手机,只见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明天不要出门,下午两点,我来找你。” 赵喆看着这短信,不禁心生疑惑。 这号码从未见过,短信也并未署名。 冷不丁的扔下一句,实在是让人摸不着边际。 赵喆思索片刻,正准备发条消息,去问个清楚。 第二条短信,便已经接踵而来。 “我是陈默。” 赵喆看着这四个字,倒也顿时回忆起来。 当时在周老拐那分别之时,并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自那一别,赵喆和陈默两人,便再无交集。 赵喆也就把联系方式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时隔半月,陈默突然相约。 恐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详谈。 赵喆当即回复一句“好”,兀自陷入沉思。 思来想去,赵喆却始终猜不到,陈默的来意究竟是什么。 但直觉告诉自己,陈默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而这消息,与赵家怕是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搞不好,还与老赵的去向有关。 思索良久,倦意也逐渐来袭。 不知不觉之间,赵喆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早已经邻近晌午。 赵喆拿起手机,却惊奇的发现—— 小胖竟破天荒的安静,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 按照前些日子,十点一过,赵喆要是还没到铺子里。 小胖的消息,早就如同暴雨冰雹一般扑面袭来。 赵喆看着空空如也的新消息提示,心生纳闷。 旋即,主动给小胖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一拨出,几乎是瞬间,小胖便已经秒接。 “喂,老......老板,你醒啦?” 赵喆听着小胖那喜气洋洋的语气,心里更是疑惑,开口问道: “你今天倒是稀罕,怎么不催着我,去店里了?” “要按平常,你可比闹钟都准。”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喆这话一出,小胖倒是嘿嘿地笑了起来: “今天这不......不是特殊情况吗?” “我......我也不......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啊?” “老......老板,你好不容......容易约个会。我就想着别......别吵你了。” 赵喆一听小胖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朗声大笑起来。 “你可别瞎琢磨。” “我今天还有点事儿,就不去店里了。” “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就也早点回,把门锁好。” 话音刚落,小胖便爽朗连声答应: “老......老板,你放心。” “你今......今天不用来!店里也......也没事儿。” “你忙......忙你的大事儿,加油!” 小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拿着手机,顿时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看样子,小胖是对自己去约会的事情,笃信不疑。 赵喆虽然心说好笑,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再去跟小胖过多解释。 不像从前。 自己只要旷工歇业,小胖准得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老赵。 突如其来的自由和随意,倒也是轻松得很。 听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赵喆抬眼看向窗外。 正午的阳光,炽烈非常,将树叶晒得微微卷起。 晴空万里,无云,却也无风。 树梢上的叶片,纹丝不动,宛若一幅静谧的油画。 院子的地面上,树影斑驳。 零零星星的落叶,已经被暴晒得微微变色。 只消一眼,便能够感受到,户外令人窒息的闷热。 赵喆瞬间打消了出去觅食的念头,简单洗漱一通,便直奔厨房。 打开冰箱,翻出一包还没有过期的面包。 拿上一瓶冰镇乌龙茶,还有两根脆皮肠。 坐回到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窗外的蝉,大概也是挨不住高温桑拿,叫的极其聒噪。 赵喆实在觉得难听,便打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 一边吃着,一边看了起来。 邻近两点,车轮行驶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 由远及近,飞快靠近而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物归原主 赵喆起身,向窗外望去。 只见那熟悉的黑色大g,已经停在了院子中央。 依旧是如新车一般,一尘不染。 然而,驾驶位上的人,却已不是秦淮。 陈默开门下车,一眼便看见站在窗口的赵喆。 淡淡一笑,扬了扬手。 浅灰色的短袖衬衫,熨烫的毫无一丝褶皱。 衬衫的纽扣并没有全部扣起,而是散开了领口处的两枚。 黑色的休闲西裤,将衬衫掖起,完美的显现出腰身比例。 依旧是一头长度适宜的黑色短发,并没有用发胶打理过,却十分清爽潇洒。 剑眉星目,下颌线棱角分明。 英气逼人,在阳光下阔步而来。 手里,还拎着一只深棕色的牛皮纸袋。 恍惚之中,颇有几分天神下凡的错觉。 赵喆的脑海之中,还停留着陈默背着登山包、手握狗腿弯刀的身影。 这一身稍显正式的装束,直看得赵喆有些愣神。 立即打开大门,将陈默迎了进来。 陈默进门,四下环视一周。 不急不缓,却目的明晰,开口问道: “扫描仪在哪?” 赵喆听他这样一问,顿时提起精神来。 一边带着陈默往地下室走去,一边看着陈默手里的牛皮纸袋,回问道: “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好东西?” 只见陈默点了点头,轻轻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淡淡说道: “物归原主。” 赵喆打量着那袋子,目测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分量也是极轻。 既然陈默开门见山,直问扫描仪。 那这袋子里装的,十有八九,就是胶卷底片。 赵喆拿了瓶水,递给陈默,让他在沙发坐下。 自己转身直奔柜子,矮身蹲下,将扫描仪搬了出来。 赵喆抱着投影仪,也坐回沙发,将扫描仪摆在了茶几上。 看向陈默,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开口问道: “喏!” “机器在这了,胶卷拿出来吧?” 陈默饶有意味的看了看赵喆,随即,将那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下一秒,赵喆的笑容却已然凝滞。 眉头,也逐渐皱紧。 那牛皮纸袋里装着的,确实是老胶卷。 但却并不是完整的一卷,而是—— 一截。 那胶卷的材质和样式,极其眼熟。 赵喆脑海之中飞速回忆,嗓子骤然一紧。 抬手便将陈默手里的胶卷拿了过来,仔细打量。 果然。 一模一样! 这截胶卷,和老相机里发现的,竟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彩胶。 数量比赵喆手里的,还要略多一些。 足足有接近二十张! 赵喆深吸一口气,将这一截胶卷举起。 当即发现,这十几张胶片,也已经被冲洗完毕。 朦胧的图像,隐约若现。 赵喆内心错愕不已,一时之间,直觉得不敢置信。 捏着那胶卷,看向陈默。 陈默看着赵喆惊异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反而浮现几分笑意。 一侧的眉梢轻抬,和声悦色说道: “眼熟吗?” 被陈默这样一问,赵喆更是血涌上头,太阳穴隐隐跳动起来。 心跳也因为激动,而猛烈加速。 赵喆努力调整呼吸,凝神正色,开口问道: “你这胶卷,从哪里来的?” 陈默一听这话,一边打开那扫描仪,一边回答道: “这款彩胶,一卷是三十六张。” “这一截,和你手里的,要加在一起。” “数量才对。” 听到这儿,赵喆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手里那十几张,并不是完整的一卷。 但下一秒,却又疑惑不解起来。 当初齐德隆冲洗照片,全程都在赵喆眼皮底下完成。 他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天换日,私自偷藏起半卷胶片? 况且,就算是齐德隆有意私藏。 那也应该是,火速带回天琴湾去,拿给王老太太。 又怎么会把这些胶片,交到陈默的手里? 赵喆的脑海里,瞬间被困惑填满。 百思无解,疑惑至极。 陈默看了看赵喆紧缩的眉头,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这些问题,都不重要。” “先把照片扫描出来,再解释也不迟。” “毕竟我今天约你,就是来还东西的。” 说着,将胶片从赵喆手里拿了回去。 掏出一把小刀,裁剪成一幅幅单张。 放在那扫描仪上,操作起来。 不一会,十多张照片,便都已经扫描完毕。 上下三排,整齐排列在茶几上。 赵喆聚精会神,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那些照片。 只见这些照片的颜色,虽然也并不理想。 但相比赵喆手里的,还是更加鲜明一些。 然而,这些照片所拍摄的内容,却让赵喆看得一头雾水。 既不是乌缠鬼窟里的情景,也不是大漠黄沙的风光。 清一色,尽是峻岭崇山。 看起来,时间和季节的跨度,竟还不小。 有清晨,也有黄昏。 有满树碧绿嫩芽,也有漫山金黄秋叶。 还有两张,大抵是深冬时节。 漫山光秃秃的枝杈,如同鬼爪,十分诡谲莫测。 虽然看似都是山岭风光,但放在一起,就不难看出—— 这些不同时间,不同季节拍摄的目的对象。 都是同一座山头! 那山头裸露着一片高山岩,很是突兀。 高低错落,如波涛起伏,宛若人工雕凿而成。 然而,照片里的山势,与上思又大有不同。 看上去,更有几分绵延成岭的味道。 这些年来,虽然也曾去爬过几座名山大川。 但赵喆仔细辨认了半天,却还是没能认出—— 这些照片里,拍摄的地点,究竟是哪。 赵喆目光一转,却只见陈默面色如常。 反而目光炯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些照片。 赵喆思索片刻,看着那些照片,开口问道: “你知道这是哪?” 陈默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指着其中一张直拍裸山岩的照片,缓缓说道: “龙窝山。” “其实早在九四年的时候,队伍就已经组齐了。” “迟迟没有动身,是因为他们对于目的地顺序,一直存在分歧。” “如果不是当时,找来带队进山的向导,出了意外。” “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合适、可靠的向导。” “恐怕这龙窝山,才是首选。”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隔岸 赵喆听完陈默这一番话,不由陷入沉思。 对于当年的事情,赵喆所了解的,实在是寥寥。 如果不是陈默所说,赵喆根本不知道—— 老爷子他们当年,原本计划的目的地,竟然另有别处。 乌缠鬼窟,只是情况突变下的备选。 一时间,那些照片上的山峦,似乎都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 然而,赵喆的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 思忖片刻,看向陈默,开口问道: “你来找我,恐怕不止还胶片这么简单吧?” 话音刚落,陈默便爽朗一笑。 毫不遮掩,直言答道: “果然是聪明人。” “我们准备去一趟龙窝山。” “带你一起?”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自己想要知道,当年乌缠鬼窟里的真相。 这是不假。 当年的来龙去脉,一直宛如一根利刺,横亘在喉。 尽管对于真相的渴望,极其强烈。 可赵喆从没想过,要在倒斗这条路上,急驰狂奔。 刚从九重地宫死里逃生,现在陈默居然又来相邀。 经历了前些天,安逸平静的生活。 赵喆愈发对下斗搏命,心生犹豫。 看着陈默那神采奕奕的目光,赵喆当即摇头,回绝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 “我下墓,一开始是因为好奇。” “再后来,也只是为了寻找答案。” “我从没想过,也根本不想,没完没了的倒斗。” “我现在其实想另寻别路,回到原来的生活。” “而不是在墓里搏命。” 赵喆一口气说完,态度坚定。 陈默非但不显惊讶,反而很是认可的,默默点了点头。 拿过桌上的水,拧开喝了一口,悠悠说道: “可以理解。” “没有人真的喜欢在墓里行走,只不过身不由己。”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赵喆被陈默这样一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在赵喆心底,对于寻找答案的路,现在已然失去方向。 王晨阳现在记忆全失,还不知道能否顺利恢复。 老爷子又远行隐居,对于当年的一切不愿多言。 现如今,就连老赵也不知所踪。 一晃已近一个月,始终空号失联。 赵喆心里其实清楚—— 老爷子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间点,选择远行隐居。 与自己对当年的事情刨根问底,脱不开关系。 再加上,赵喆和老赵的关系,如今陷入尴尬境地。 想要寻找答案,又谈何容易? 想到这,赵喆不禁叹了一口气,心生苦涩。 陈默似乎看出赵喆的情绪波动,不急不缓,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想要答案,但你的方向不对。” “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只能作为参考。” “只有自己的判断,才最可信。” 赵喆一边默默听着,一边扫视着桌上的照片。 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兀自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 “想要接近真相,最直接的方式,是亲自去走他们的路。” 陈默并未直接表态,而是将桌上的照片,一张张收起。 和胶片一起,理成一沓。 装进牛皮纸袋,平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点燃一支烟,语气平静,开口说道: “你觉得,齐德隆可信吗?”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不由有些不明所以。 轻轻点了点头,回答说道: “他这人,虽说是市侩了点,但……无奸不商。” “他其实也算是可靠,本质不坏。”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见陈默笑着摇了摇头,呼出一口烟,淡淡说道: “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 “除了自己,谁都不可靠。” “他如果真的可靠,这半卷底片,又怎么会在我手里?” 陈默这样一说,赵喆倒是顿时重拾疑问。 转过头来,定睛看向陈默,等他继续开口。 “这些底片,是他准备偷着夹带回去,交给王家的。” “只不过,还没等去邀功,就被我截了下来。” 赵喆不禁眉头一皱,疑惑追问道: “但王老太太既然让齐德隆过来,帮忙冲洗胶片。” “何必大费周章,偷偷摸摸夹带?” 陈默猛吸一口,将烟掐灭,解释说道: “他受托来帮忙,是不假。” “但他自作聪明,想要趁机邀功,也是证据确凿。” “帮你,不代表他没有私心。” 陈默说完,便站起身来。 若有深意的拍了拍赵喆的肩膀,缓缓开口说道: “人啊,可听可看,不可信。” “我们后天出发,你还有时间考虑。” “决定了,随时给我消息。” 说完,便阔步上楼,开车离去。 赵喆看着那牛皮纸袋,心绪繁杂。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赵喆本能的认为,人性可信。 不曾勾心斗角,也没经历过阴谋算计。 而如今,亲眼目睹了太多的颠覆反转。 难以置信。 却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生活,并不是斑斓绚丽的表象,所展示的模样。 真相,也只有撕裂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才能一探究竟。 赵喆努力平复心绪,将扫描仪收了起来。 拎着牛皮纸袋,直上三楼。 把之前的胶卷和相片,也都一并收进袋子。 赵喆静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树梢上,稍显萎靡的绿叶。 脑海之中,不断回荡着陈默所说的话。 人心叵测。 的确只有自己的判断,才最可靠。 与其等待时机,去向旁人刨根问底。 倒不如,亲身亲历,自行判断。 对于当年的一切,赵喆所了解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 大漠黄沙,十绝门,阴阳眼。 生死危机,身份互换。 零星的信息,想要串联成明晰的线索,属实不易。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蒙上重重乌纱。 隔着重重迷雾,临江远眺。 听着身旁的人,纷纷扬扬,议论声声。 有人说,对岸烈火燎原。 也有人说,遍地牡丹盛放。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只有亲自渡江,才能看个清清楚楚。 心生决定。 赵喆听着窗外依旧不绝于耳的蝉鸣,心情竟突然平静下来。 掏出手机,飞快回复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极柩 良久,却并没有回复。 赵喆站在窗口,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伫立良久。 转身下楼,直奔书房。 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靠墙的书柜上。 偌大的书柜,几乎覆盖了大半片墙体。 上好的木料,带着阵阵清幽的香气。 当初买来的时候,也是花了大价钱。 然而这书柜里的书,却都是老赵随便买来,充当摆设的。 有相当一部分,透明的塑封包装,都还没有拆掉。 板砖一样的牛津词典,精装缎面的红楼梦。 资治通鉴、聊斋志异也都混在其中。 赵喆看着这一柜子的大杂烩,颇觉得几分滑稽。 在印象之中,就没怎么见老赵翻过书。 就连古籍译本,也是年把月才会拿出来,见见光亮。 赵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打开抽屉,正准备把译本拿出来看看。 眼神却鬼使神差地,落在了抽屉下层的柜门上。 赵喆试图拉开柜门看看,却发现—— 柜门竟然被锁死。 赵喆瞬间皱起眉头,加大力道,又拽了两下。 纹丝不动。 看着那柜门上的锁孔,赵喆心里的好奇,顿时宛如泉涌。 从前,老赵在家的日子里。 这二楼的书房,更多是在他约人来家里时,聊天会客用。 赵喆除了要用电脑以外,几乎很少待在书房。 就算是从前翻看译本,也根本不会留意抽屉下面的矮柜。 整个家里,除了三楼的卧室以外。 恐怕只有地下室,才是赵喆最了如指掌的大本营。 好奇之际,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也涌上心头。 对于秘密,赵喆莫名的渴望探索。 赵喆找出一根回形针,将椅子推开,盘膝席地而坐。 手脚麻利,三两下,便将那回形针掰直。 看着那柜门的锁孔,打量片刻。 随即,便大展拳脚。 将掰得不算笔直的回形针,伸入锁孔之中。 一边仔细拨动,一边侧耳聆听锁孔里的声响。 赵喆全神贯注,动作熟稔。 不出三两分钟,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便在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赵喆的眉头,也骤然舒展开来。 如释重负一般,嘴角微微上扬。 内心无比激动,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咽下一口唾液,将那柜门向外拉开。 赵喆定睛看去,只见这柜子里,很是空荡。 一只划痕斑驳,稍显褪色的老旧铁皮盒,静静躺在柜里。 比起鞋盒,还要稍大一些。 圆月玉兔,牡丹盛放。 醒目的四个大字,很是粗犷—— “月饼礼盒” 赵喆看着这老旧的月饼盒,心生疑惑。 那铁皮盒子古朴的画风,俨然是九十年代的款式。 要说老赵私藏陈年好酒,倒还算合情合理。 可这古董月饼,未免太过离谱了些。 赵喆一边琢磨着,一边将那盒子抱了出来。 掂在手里,分量竟还不轻。 看样子,这铁皮盒里,还相当有些内容。 赵喆顿时如获至宝,迫不及待的,将那盒盖掀开。 下一秒,心跳狂飙。 血涌上头,太阳穴也开始剧烈跳动。 那盒子里,码放着一沓白纸。 上面似乎是手绘的地图,还有遍布着潦草的笔迹标识。 由于年份已久,纸张的颜色,都已经泛黄。 但却十分平整,没有褶皱和破损的痕迹。 看样子,应该并没有被频繁翻动过。 纸张上层,则是一块被折叠起来的枣红色流苏花布。 布料厚实,花纹精致。 只用肉眼一看,便知道做工相当精良。 赵喆看着那花布,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宛如汩汩温泉,在赵喆脑海之中流转。 记忆飞速翻动。 终于,有了答案! 那块花布,赵喆早在之前冲洗出的那一批老照片里,就曾见过。 正是当年,进入大漠时,魏莱佩戴过的头巾! 一瞬间,赵喆的心绪猛烈翻腾。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复杂情愫。 从小到大,除了老照片以外。 赵喆从未在家里,见过任何一件,魏莱留下的东西。 眼前的这块头巾,让赵喆一秒凝噎。 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那头巾上。 指尖与布面相触的一秒,赵喆的眼睛,便已是通红。 赵喆接连几次深呼吸,手指轻轻摩挲起来。 结果却发现,那头巾里,似乎还包着东西。 赵喆动作轻缓,将那头巾打开。 只见里面正包着一沓,大小不一的老照片。 一块早已过期的老式喜糖。 还有一张,老式的vcd光碟。 碟片上,红色的双喜贴纸,已经有些微微卷边。 赵喆当即明白,这张光碟,必定就是当年父母结婚时的影像留念。 然而,更让赵喆心绪翻涌的,却是光盘下的照片。 那些照片,大小不一。 但照片之中的人,却万变不离其中。 只有魏莱,和幼时的赵喆。 时间的跨度,从赵喆还在襁褓之中,一直延续到两三岁,能够独立行走。 大部分照片,都是二人同框。 也有一小部分,只有魏莱独自一人。 赵喆把那些照片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翻看了好几遍。 良久,才用头巾重新包好,轻轻放在了一旁。 盒底的手稿,当即映入眼帘。 最上面的,便是一张手绘的山区地形图。 右上角,笔力遒劲,看样子倒像是老爷子的笔迹。 醒目的写着三个大字—— 龙窝山 赵喆看着这熟悉的字眼,顿时一个激灵。 那些老照片所拍摄的,陈默口中所说的。 应该就是眼前这地图上,清晰标注的龙窝山。 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情绪,蓦然升腾而起,席卷全身。 赵喆如获至宝一般,继续仔细翻读起来。 那一沓手稿,超过半数,都是手绘的图稿。 除了山区的地形图以外,还有几张,墓室内部的结构图。 最让赵喆眼前一亮的,则是一张棺椁结构图。 泛黄的图纸之上,用红色的笔迹,画着一口三套棺。 细节详尽,画工也是了得。 只见那主棺,每一层,都遍布浮雕纹样。 所雕刻的素材,也别具一格。 非龙非凤,亦非麒麟神兽。 而是仙鹤亮翅,立于祥云。 那仙鹤双持大展,两翼奇长无比,将棺椁半包围起来。 内里的两层,则只是草草一笔带过。 只在整个图的下方,标注了一行字—— 天椁、地棺、无极柩。 第一百九十四章 圯上老人 赵喆把一沓手稿全都翻看了一遍,线索骤然明晰。 这份手稿的年份,看样子,恐怕和自己的年级相差无几。 从墓穴的位置,周围的山地形势。 以至于墓室结构,还有棺椁的详细情况。 这些信息,无一不在证明着—— 这是老爷子他们当年为了下墓,而做的周密准备。 关于这墓穴的主人,也有一份简短的手写资料。 这龙窝山的宝穴里,躺着的人,可谓是个传奇。 正是位列道教神谱,与鬼谷子齐名的—— 黄石公 眼前的墓主资料,瞬间唤起赵喆童年的记忆。 早在小学时,赵喆就被老赵用黄石公的故事,给忽悠得不轻。 乐此不疲的,给家里的来客拿拖鞋。 相传,黄石公在婴儿时期,便被抛弃在黄山。 因此,原本得名黄公。 被后世尊为圯上老人、下邳神人。 生逢乱世。 为了躲避战乱,便选择隐居山林。 机缘巧合之下,三次试探,赠书张良。 也正因如此,张良学得所成。 顺利辅佐汉高祖刘邦,夺得天下大权。 当年,张良改名换姓,住在下邳。 有一天,正独自一人,走在沂水桥上。 悠然自在的迈着方步,哼着小曲,独赏风景。 结果,机缘使然。 便被同在桥上的黄石公,给盯了上。 黄石公瞄了眼张良,褪下一只鞋。 大手潇洒一挥,便给甩到了桥下。 旋即,看向张良,高声唤道: “小伙子,你下去,把鞋给我捡一下!” 张良被他这突然一唤,吓了一跳。 内心芬芳。 回过神来,定睛看向那坐在桥栏上,傲气十足的老头。 张良心里虽说很是不爽,但看着黄石公白发苍苍,一把年纪。 腿脚看起来,也不是很灵便的样子。 心说,也罢,尊老爱幼也是应该的。 平息怒火,转身下桥。把桥底那只鞋,给捡了回来。 张良拎着鞋,回到黄石公面前。 只见黄石公的大脚,毫不客气的伸了出来。 示意张良——“帮忙穿上。” 张良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暗自嘀咕:“这老头,难不成,还是个残疾人?” 思忖片刻,最终却还是跪下身来,把鞋套在了黄石公的脚上。 结果,这鞋刚一上脚。 黄石公便大笑着,站起身来。 步履生风,轻巧灵便地扬长而去。 张良满脸黑线,怔怔地看着黄石公大步流星的背影,逐渐远去。 结果,黄石公走了一会儿,却又猛一转头,返了回来。 满脸笑意,看着张良说道: “小伙子,倒还是个可以教育的!” “五天以后,清晨时分,你再来这儿见我!” 张良当时,虽然心觉这老头十分古怪。 但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跪了下来,应允说道: “是!” 五天后,张良一早便去了约定的地点。 结果,离得老远,就看见黄石公已经坐在了桥栏上。 横眉立目,吹胡瞪眼,很是气愤。 张良看着他那张臭脸,思虑无解。 快步上桥,毕恭毕敬地鞠躬问好。 结果,黄石公却当即发火,质问起来: “咱俩都约好了!” “你为啥迟到?” 张良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黄石公瞥了张良一眼,撂下一句: “五天以后再来!” 随即,便麻利起身。 二话不说,两手一背,大步离开。 张良虽然心里憋屈,但黄石公先到,确实不假。 自己就算想要反驳,也是站不住脚。 只得摇了摇头,准备五天后再来。 五天后,张良天还没亮,便起床出发。 一路小跑,疾速前进。 结果,刚到河边,就只见一个黑影,静静坐在那桥栏上。 两只大脚,很不耐烦的抖动着。 张良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赶紧加速跑了过去。 不出所料,黄石公依旧拉着脸,怒气冲冲道: “你咋又迟到!” 说完,便一甩头,扬长而去。 随风幽幽飘来一句,“五天以后,再来!” 张良心里有苦难言,于是,等再到约定的日期。 深更半夜,便爬了起来。 这一次,桥上总算是空无一人。 张良长舒一口气,坐在了桥栏上,休息起来。 没过一会儿,黄石公从远处的阴影中,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神采奕奕,面露悦色。 与前两次的怒气冲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只见黄石公缓步上桥,看着张良,笑着连连点头。 和颜悦色,朗声说道: “孺子可教!” 下一秒,便从背后拿出了一本书,递给张良,说道: “回去好好读!” “读明白了,你小子,就能当帝王的老师了!”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张良握着那本书,连忙叫住黄石公,追问道: “老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啊?” “能不能留个地址?日后我也好去探望!” 黄石公一听这话,倒是笑的更加大声。 头也不回,挥了挥手,高声道: “十三年后,你到济北谷城山下。” “能见到一块黄石,那就是我!” 说完,便消失在了夜幕朦胧之中。 张良心里虽然不敢相信,当真遇见了得道仙人。 但手里的书,却是货真价实。 张良翻开那本书,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太公兵法》 潜心精读,深觉其妙。 张良心里想着黄石公所说的话,便将书中的学说四处游说。 期盼着,能够有合适的机会,建功立业。 结果,却屡屡被拒,无人赏识。 直到后来,遇见了刘邦。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张良也自此得以重用,辅佐刘邦最终夺得大权。 眼看着黄石公的预言成真,张良便一直惦记着登门道谢。 终于,十三年后,张良跟随高祖刘邦来到济北谷城山。 在山脚下,果然遇见了一块黄石。 张良当时既震惊,又万分欣喜。 二话不说,便将那黄石带了回去。 感激黄石公当年的赠书之恩,特地为那黄石建庙,香火供奉。 直至自己身死后,还带着那黄石一起下葬。 然而,黄石公不仅精于军事,更善雕琢。 技艺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早年间,黄石公将一本《雕刻天书》,传给了曲阳的两位弟子。 后来,曲阳县才成为赫赫有名的“雕刻之乡”,闻名天下。 古往今来的传说,往往都被添加了过多的奇幻色彩。 赵喆始终并不相信,黄石公最终只化为了一块山石。 如今,这墓穴的线索,更是坚定了赵喆的判断。 黄石公从未化石,只是选择了隐于山林。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代购 看着眼前详尽的手稿,赵喆心绪翻涌。 当年老爷子,为了这龙窝山,竟做了如此周密的准备。 这斗,只怕是大有乾坤。 赵喆正兀自沉思,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定睛一看。 只见手机显示的来电归属,竟是—— 王晨曦。 赵喆当即放下手稿,将电话接了起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不假思索,开口问道: “最近还好吗?” 沉寂两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王晨曦熟悉的声音。 但与从前,明显大有不同。 听起来稍显疲惫,语气也很是低沉。 声音之中,莫名散发出一股无奈的苦涩。 “还好。” “陈默一会会把行程和资料,微信发给你。” “可心后天会和你们一起去。” 赵喆听了这话,当即追问: “那你呢?” “这次,你不去吗?” 只听王晨曦轻轻叹了一口气,回答说道: “家里现在的情况,齐德隆应该也都跟你讲了。” “我就不去了。” “不过龙窝山,比九重地宫要安全得多。” “你们四个,也足够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耳边不断回荡着,王晨曦那疲态尽显的话语。 虽然谈不上感同身受,却也能够料想一二。 当初,自己刚得知老赵身份有异的时候。 面对老赵之时,那种既非畏惧,也非尴尬的莫名情愫。 让人心里难受至极,却又无法一吐为快。 那种纠结的感觉,久久难以解脱。 现如今,王晨曦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喆回想着王晨曦刚才的话,点开微信。 果然。 陈默的好友验证申请,已经发了过来。 赵喆眼前一亮,立即点下通过。 下一秒,一份扫描的文件,便已经发了过来。 赵喆点开一看,竟和自己手里的手稿,一模一样。 页数,内容,都不差分毫。 唯独一点不同的是—— 陈默手里那份,似乎是复印件。 赵喆当即回问陈默,这份手稿从何而来。 结果,却并未得到回答。 只收到了一条,后天下午飞往禄口的机票信息。 赵喆看着陈默对自己的问题,毫不理会。 当即,将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结果,却被光速拒接。 紧接着,一张图片便发了过来。 赵喆点开大图,辨认起来。 只见那正是当初在陈二虻家,二楼的密室暗门。 赵喆看着那照片,恍然大悟—— 这份资料,肯定就是陈二虻保留下来的。 一直放在陈家的密室里。 或许,也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启程出发。 然而如今,陈二虻却永远没有这个机会,顺利成行了。 赵喆将手机,揣回口袋。 把手稿和那枚喜糖,装回月饼盒里。 用头巾包着照片和光碟,坐回到椅子上。 将笔记本电脑往身前拉了拉,看了眼电脑上的接口。 正准备下个代购订单,买只光驱回来读碟。 思忖片刻,却关闭了代购软件。 转念灵机一动,给齐德隆拨去了电话。 不出三秒,电话便被接通。 “嘿,赵老板呐!” “您这是有什么事儿了?” 赵喆听着齐德隆那熟悉的声音,心里却蓦的升起一股火气来。 语气装作稀松平常,镇静开口道: “你现在不忙的话,帮我买个东西?” 齐德隆一听这话,当即答应下来。 “不忙不忙!” “赵老板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正好,我呀,现在就在福田这片儿。” “您说,要买啥?” 赵喆不急不缓,回答说道: “帮我买个能放影碟的播放机。” “一定要能放vcd的。” “不要买光驱,我要正儿八经的播放机。” “买最好的,钱我报销。” 齐德隆听完这话,虽说连声答应,却还是有些疑惑: “赵老板您这是突然刮了复古风呀?” “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不都视频软件看片儿了嘛。” “您这,反倒还突然起了复古情怀嘿。” 赵喆听着齐德隆满是不解的语气,笑了笑,回答说道: “闲着没事,碰巧翻了张老光碟。” “你稍微快点儿,我在家等着。” 齐德隆听完,停顿片刻,立即朗声大笑起来。 “得嘞,赵老板,我这就给您办去。” 赵喆挂断电话,嘴角却轻轻上扬。 齐德隆既然敢偷老胶卷,那这老碟片,没准也是颇感兴趣。 正好今天把他叫来。 把那半截胶卷的事,好好给个交代。 约摸着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敲门声,便已响起。 赵喆稍稍活动手脚,起身上楼。 打开门,只见齐德隆依旧是一脸堆笑。 驼着背,点头哈腰。 手里,还抱着一只个头不小的纸箱。 赵喆笑着点了点头,让齐德隆进门。 一边带着他向地下室走去,一边开口夸道: “别说,你还真够快的。” “这跑腿费,我可得给高一点。” 齐德隆一边抱着影碟机,挪步下楼,一边推辞说道: “害,赵老板您这话说的,就外道了不是?” “您对我,那是有恩呐!” “要不是您,我早都在朱小娘那墓里,歇了菜了。” “别说您要个vcd机器,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不打磕巴呀!” 说着,便将那影碟机,放在了地下室的茶几上。 嬉皮笑脸的抬头,看向赵喆。 赵喆朗声一笑,拍了拍齐德隆的肩膀,爽朗开口: “一码归一码。” “这机器多少钱?” 话音还未落,齐德隆的小票便已经举了过来。 赵喆接过票据,只见明晃晃的四位数,和那扫描仪都有得一拼。 拿出手机,毫不迟疑,便给齐德隆又转了一万块。 齐德隆将脸别向一旁,余光却瞟着赵喆输入的金额。 咧嘴皱眉,嘟囔抱怨道: “赵老板,您看看您,不拿我当自己人么!” “这玩意,明码实价的。” “往后,我可是不敢帮您跑腿儿了!” “赚您跑腿费,我这心里头,它不得劲儿啊......” 赵喆听着齐德隆这话,笑着将手搭在齐德隆的肩膀上。 猛一发力,便将齐德隆按在沙发上。 笑容骤然消失,面色严肃,冷声质问道: “我那半截胶卷,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截胡 惊愕,瞬间浮现在齐德隆的脸上。 表情很是扭曲,眉毛也毫无节律的颤动着。 看起来,心里无比慌张。 良久,才磕磕绊绊的,开口解释起来: “赵老板,您......那胶卷......这事您可得听我好好解释。” “这......这里头,它有误会啊......”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仓皇的神色,和颤抖的嘴唇。 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松,坐在齐德隆旁边。 眼神凛冽,挑了挑眉,开口说道: “不用急。” “你今天就慢慢解释。” “我劝你,最好解释得清楚一点。” 齐德隆眼看着赵喆的态度有所缓和,轻轻活动着肩膀。 面露诚恳,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赵老板呐,你那半截胶卷......它是我拿的,这不假。” “这事儿,我认。” “但我这也是不得已,按着命令办事儿啊!” 赵喆看着齐德隆诚恳至极的模样,心里却再不像从前一样,选择相信。 面无表情,抬了抬手。 示意齐德隆,继续解释下去。 齐德隆眼见赵喆的态度,心里不由有些发慌。 语速稍稍加快,解释起来: “赵老板,您也知道……” “我这么些年了,都给老太太她当牛做马。” “我办的事儿,哪一件不是她首肯的呀......” “您怪我呢,我也理解。” “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不是?” “我得了吩咐,来帮您洗胶卷儿。” “但老太太也叮嘱了,胶卷不能都给你。” “我当时也脑袋疼啊!这偷梁换柱的手艺,我哪儿玩的灵唷。” “我当时也是心都悬在嗓子眼儿……” “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趁着您去拿那吹风机,这才得空。” “按老太太说的,把前半截,给割了,夹带回去。” “结果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哟......” “我从您这儿,出了小区大门,正准备打车奔天琴湾呢。” “陈默那小子,就给我摁下了。” “二话不说,一手掐脖,一手就搜身呐!” “我哪敢跟他比划哟......” “他那手劲儿,给我脖子掰折,都不在话下。” 齐德隆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紧皱眉头,连连叹气。 可怜兮兮的看向赵喆,愁容不展,继续说道: “不过,他这人也算是文明。” “拿了胶卷,就撒手走了。” “没成想,还抬手帮我拦了辆车。” “我这后怕的唷......赶紧就上了车。” “胶卷让陈默抢走了,我正愁啊,回去可怎么跟老太太交差。” “结果就从你小区门口,还没开出二里地呢。” “就让陈二虻和秦淮,生生给别停了!” “当时别说是我了,我估计那司机都吓坏喽。” “秦淮那四眼儿,直接就给我从车上拽下去了。” “再后来,您想也知道。” “陈二虻他们,也是奔着那胶卷来的。” “结果,把我全身上下翻遍了,也没找着。” “他那火气一来,就给我胖揍了一顿。” “拎着我,就又折回来找您了。” 齐德隆说到这,突然拉住赵喆的胳膊。 哭丧着脸,稍带着颤音道: “赵老板呐,我这回可是一点儿都没骗你啊!” “我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她要那半截胶卷儿,到底有啥用。” “可咱也得尽了本分不是。” “您要不解气,要不......就也揍我一顿,我准保不吭声!” 赵喆看着齐德隆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思索片刻。 齐德隆所说的事情经过,倒也基本都对得上。 少顷,赵喆看向齐德隆,开口问道: “那你空手回去,老太太就这么算了?” 齐德隆一听,长叹一口气,哝咕道: “一顿臭骂是肯定逃不掉……” “但老太太听说那胶卷落了陈默手里,看着倒像是消了点气。” “毕竟她就说,那胶卷不能都给你。” “至于那一半,落在了陈默手里头。” “我觉得,也不算是彻底办砸了,您说是不是......” 赵喆听完齐德隆说的话,沉默不语。 齐德隆神经紧绷,定睛看着赵喆。 几乎就差抬手作揖,涕泪横流,祈求相信了。 良久,赵喆才重新看向齐德隆,淡淡说道: “我明白了。” “你回去吧。” 这话一出,齐德隆如释重负,却也颇有几分不大放心。 一边缓缓站起身来,一边弯腰驼背,悄声探问道: “那......赵老板,咱这事儿,就这么翻篇儿?” “您可不带记恨我啊......”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摆了摆手,轻嗯一声。 随即,便开始拆起了影碟机的包装盒。 齐德隆见状,脸上的愁云,也骤然消散。 讨好地笑着,轻声细语道: “赵老板您可真是大人大量。” “那我就先回了,您有事儿,随时吩咐!” 说完,便像一只大灰耗子。 一溜烟儿,上楼离去。 赵喆一边拆着那影碟机,一边在心里思索。 虽然并无证据,但赵喆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前半截胶卷,并非王老太太的目的所在。 如果真的是王老太太想要的东西,按照她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 必定会再去找上陈默,想方设法,夺回胶卷。 而不是任由陈默拿走,不了了之。 虽然赵喆现在依旧不清楚,王老太太的动机。 但目前看来,却也并无大碍。 这一卷底片,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完璧归赵。 或许,是自己运气不错。 也或许,是命运使然。 赵喆将那影碟机,插上电源,连接好线路。 按照说明书,开启机器。 小心翼翼的将那张vcd,放入碟仓。 按下播放键的那一瞬,带着年代气息的画面,瞬间出现在荧幕之上。 稍显嘈杂的声音,也骤然响起。 赵喆整个人彻底怔住,呆呆地站在荧幕前。 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不算高清的画面。 泪水,却已盈眶。 身穿大红婚服的一对新人,在亲友的簇拥之下。 携手并肩,缓缓走进廊檐挂满大红绣球的饭店大门。 宛若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魏莱本就精致的面容,更显几分动人。 发髻上的精巧发饰,古风十足。 新郎也是英俊潇洒,高大挺拔。 和赵喆小时候记忆中的老赵,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在于眼神!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遗憾 录像之中,那新郎的眼神,难掩的清澈与喜悦。 开怀大笑,甚是爽朗。 虽然与新娘的眼神交流不多,但却依旧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婚礼上侃侃而谈,酒桌上豪情纵饮。 魏莱则始终温婉地伴随左右,眉眼含笑。 赵喆看着荧幕上热闹非凡的场景,心里百感交集。 年轻时的父母,光彩照人。 原本,应该是一对,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结果,却永远的沉睡在了黄沙之下。 赵喆鼻子不禁一酸,微微仰了仰头,防止眼泪流下。 然而,目光却落在了荧幕一角。 就在距离亲友席,不算太远的墙边。 一个稍显落寞的高大身影,正倚墙而立。 衬衫笔挺,西裤加身。 精神的短发,也梳理得很是有型。 那张脸,与新郎几乎一模一样。 毋庸置疑。 那就是如今的老赵,当年的——赵江河。 而他的神色之中,却尽是藏不住的失落。 独自依靠在光线暗淡的墙边,似乎一个局外的看客。 任由其余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手里端着酒杯,一口一口,默默自饮。 一连喝下三杯。 突然,目光一亮,站得笔挺如松。 眼神也由之前的落寞,瞬时间,变得温柔明亮。 眉头自然地舒展,嘴角微微上挑,露齿微笑起来。 赵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新娘正在席间,遥遥相望。 似乎注意到,独自躲在角落的赵江河。 轻轻歪了歪头,满眼含笑,抬手招呼他入席。 赵江河这才端着酒杯,阔步重回席间。 倒满一杯酒,笑着拍了拍新郎的肩头。 嘴唇颤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新郎新娘,还有周围的亲友,顿时都悦色大笑。 赵江河将杯子压得很低,和一对新人碰了杯。 豪爽仰头,一饮而尽。 等到新郎带着新娘,转身去别处敬酒的时候。 赵江河也放下酒杯,随手拎了瓶桌上的白酒,悄然退席。 在人影窜动的宴席上,独自离开。 宽阔的肩背,头却微微低垂。 右手攥着那酒瓶,渐渐远去。 赵江河一直顺着墙边,向回廊深处走去。 突然,转身回头,望向仍在敬酒的新郎新娘。 一瞬间,眉头轻皱,喉结上下滑动。 抿了抿嘴,脸上分不出是笑意还是难过。 虽然身处的光线暗淡,却仍旧能看见—— 赵江河的眼里,尽是闪烁泪光。 几乎就在眼泪夺眶的前一秒,赵江河猛的转过头去。 加快速度,大步流星,消失在了画面之中。 在之后的画面,便重回婚礼的热闹喜庆。 新人敬酒,亲友祝福。 欢天喜地,笑声连连。 整个饭店,随处可见的红双喜贴纸,让人只觉得喜气洋洋。 赵喆坐回到沙发上,将整张vcd看完。 这光碟里的影像,大概是因为剪辑加工过。 所以,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看着面前暗下来的荧幕,赵喆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父母的笑靥。 思念与苦涩,交相杂糅。 然而,最让赵喆难以忽略的,却是画面之中老赵的表现。 那种神色,赵喆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似乎既想要倾尽全力,真心祝福。 却又难以抑制的心如刀绞,不舍不甘。 万千情愫。 最终,却全部交融在那落寞离席的背影之中。 赵喆沉思良久,拿起遥控器,按下回放。 反反复复的,看着赵江河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赵江河冲着魏莱微笑的那一帧。 赵喆定定的看着画面里,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试图将老赵脸上,那无法言喻的笑容,抽丝剥茧。 恐怕,只有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作人妻。 才会有如此的神色。 赵喆心里,虽然不敢置信。 但铁证当前,也只得接受事实。 月饼盒里的照片和头巾,还有那一颗早已过期的喜糖。 原来。 老赵想要牢牢锁起的,是他对魏莱的一腔深情。 更多的,是爱而不得的遗憾。 从小到大,老赵虽然脾气暴躁。 但对赵喆,俨然如亲生父亲一样,毫无二致。 如果不是后来,王家人和陈二虻所说的话,还有老爷子的叹息默认。 赵喆从未怀疑过,自己和老赵的父子关系。 至今都记得,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 赵喆被同班的一个小胖子嘲笑,说自己没有妈。 一向性格温和的赵喆,当时像是疯了一样。 冲上去,就和那小胖子扭打起来。 结果,体重的劣势,实在是太过明显。 赵喆最后鼻青脸肿。 而那小胖子,只是脸蛋上留了几道抓伤。 老师见状,当即打电话,把两方的家长全叫了来。 等老赵风风火火,赶到幼儿园的时候。 那小胖子的三个叔叔,也声势浩大的来了。 到底是基因遗传,那小胖子叔叔们,个顶个的五大三粗。 豹头环眼,彪悍非常。 老赵看了一眼那三个大汉,还有那小胖子脸上的血痕。 先是赔着笑脸,跟老师说了声: “对不住,老师你费心了。” 紧接着,冲着赵喆的屁股,就是一记飞脚。 怒目咆哮,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还学会动手打人了!” “从小教你讲文明,你还给我出新招了?” 赵喆一边捂着生疼的屁股,一边哭着大喊道: “他说我没妈!” 这话一出,老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目光犀利如刀,看向那小胖子。 只见那小胖子,看着自家人多势众,三座大山往身后一杵。 竟然白眼一翻,小脖一梗,大嚷起来: “你就是没妈!” “就是没妈!” 话音刚落,老赵一个耳光,便已经抽在了那小胖子脸上。 那一巴掌,手劲极大。 只把那小胖子打得往后倒去,直接栽在了叔叔的肚子上。 这一下,事态算是彻底失去了控制。 那小胖子的三个叔叔,骂骂咧咧,就要跟老赵比划起来。 结果这仨人哪知道,老赵是何方神圣? 一翻激烈撕扯下来。 老赵直接把那三个胖叔叔,送进了医院包扎。 甩下医药费,老赵拉着赵喆,扬长而去。 临走,还扔下一句: “再瞎叭叭,我让你们全都坐轮椅!”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势在必行 赵喆到现在都记得—— 那一天的老赵,宛如天神,站在自己身旁。 牵着赵喆,在夕阳下阔步回家。 那只大手,粗糙,却温热踏实。 正当赵喆陷入回忆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紧随其后,便是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赵喆!” “你开门!” 赵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 麻利起身,将影碟机关掉。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开门。 大门一开,只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耿那张黑鞋拔子脸,就在眼前。 阔别良久的黑色奥迪,横在院子当中。 车子表面尽是泥污,看起来很是狼狈。 老耿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老耿看见赵喆,眼睛瞬间一亮。 拉着赵喆,快不进屋,嘴里不住道: “我前段时间来了好几次,你都没在家。” “跑哪去了你!” “你要是再没个下落,海爷那儿可就要炸了庙了!” 赵喆听着老耿这连环炮似的问话,并未作答。 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扔给老耿。 坐在沙发上,淡淡开口反问: “我没下落?” “他不也失踪么?” 老耿看着赵喆的态度,拧开可乐,咕咚咕咚连喝几口。 长长的打了个嗝,咧嘴说道: “海爷他有他的苦衷。” “这事儿,现在还没法跟你细说。” “他现在的心啊,乱的......” “那手机,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一刀切,就是因为怕被打扰。” “不过他最多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回来。”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好好的,老实儿待着。” “你想问的,他回来给你答复。” 赵喆看了看老耿,神情恳切,言之凿凿。 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老赵的失联。 如今突然重新得到他的消息,心里竟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老赵这承诺,倒是让赵喆希望重燃。 瞥了眼老耿稍显狼狈的运动装扮。 赵喆仔细一看,只觉得老耿的肤色,似乎都更黑了些。 那张鞋拔子脸,也消瘦了几分。 看样子,这段时间,应该是跟着老赵,没少奔波吃苦。 今天能帮老赵带句话来,不算功劳也算苦劳。 赵喆将老耿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开口问道: “吃晚饭了吗?” “一起吃点?” 只见老耿摆了摆手,果断拒绝说道: “不了,我九点半还约了人。” 老耿看了眼时间,拿着可乐站起身来。 “现在就得赶过去了,要不迟到,可麻烦。”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赵喆见状,倒也没再挽留。 站在门口,目送老耿上车。 车灯骤然亮起,马达的轰鸣,也随之而来。 老耿从车窗探出头来,目光恳切,冲着赵喆高声叮嘱道: “你可听海爷的!” “好好待着,等他回来!” 说完,便一脚大油,疾驰而去。 赵喆看着远去的车灯,长呼一口气。 夜幕沉沉,繁星点点。 听着早已不如晌午聒噪的蝉鸣,赵喆的心绪也稍稍平静下来。 并没有再去尝试着,拨打老赵的电话。 而是独自坐回到沙发上,默默出神。 后天,就要出发去龙窝山。 如果王晨曦所说不假:龙窝山的墓,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那么等老赵到家的时候,自己应该也已经回来了。 这样算来,时间上,倒是刚刚好。 无论老赵最终给出的答案,究竟如何。 先去龙窝山走一趟,势在必行。 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方向,等待,竟然也不觉漫长。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便已到了出发的日子, 赵喆依旧轻装上阵,计算着时日,带上几件贴身衣物。 背上双肩包,便动身赶往机场。 坐在登机口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膀大腰圆,肩宽背阔。 大步流星,昂首挺胸,向着登机口的方向走来。 几乎是同时,可心也发现了正在等待的赵喆。 咧嘴一笑,加快了脚步。 一屁股坐在赵喆旁边,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这趟没你呢。” 赵喆看着可心,笑了笑,开口调侃道: “看不起人?” “我还以为这趟没你呢!” 可心一听赵喆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瘪嘴说道: “这趟,我觉得,还真不应该有我。” “但姑奶奶让我来搭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还很是苦闷地咂了咂嘴,低声说道: “这倒不是我懒。” “主要是,真没必要......” 说着,凑到赵喆耳边,压着嗓子,继续说道: “陈默那资料,你也看了吧?” “我跟你说,就这个龙窝山。” “你别看里面葬的是黄石公,可真没什么技术含量。” “要按我说,陈默和秦淮他俩,就够用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两个交头接耳的,不太美观吧?” 赵喆和可心纷纷一愣,循声回头。 只见秦淮已经站在身后,只背了一只斜挎胸包。 颧骨上的血痂已经脱落,但伤疤还是明显可见。 隐约之中,平添了几分匪气。 神采奕奕,和赵喆初次见面时,别无两样。 鼻梁上也重新架起的金丝眼镜,看样子,应该是新买的同款。 脖子上,那枚墨翠项链。 在白色t恤的衬托下,颜色似乎更显纯粹。 此时此刻,正歪着头。 嘴角轻挑,饶有意味地,看向赵喆和可心。 可心被秦淮这样一说,当即不屑回怼: “你美,就你美。” “你看你这花脸,多美?” 赵喆看着这互不相让的两人,不禁觉得好笑。 冲着一旁的陈默点了点头,微笑示意。 登机的提示音响起,可心和秦淮,倒也没再继续斗嘴。 顺着队伍,逐个登机。 可心和秦淮,分散坐在靠近机尾的后排位置。 赵喆坐在机翼处的靠窗座位,身边紧挨着陈默。 回想起先前,和王晨曦一起坐在商务舱。 赵喆一边活动着有些伸展不开的腿,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正闭目养神的陈默。 心生对比,不禁暗自埋怨陈默,不够阔气。 结果,陈默却似乎察觉到了赵喆的目光。 倏然睁眼,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想升舱?”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明 赵喆稍显尴尬地看了看陈默,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的确有点伸不开腿。” 结果,沉默当即抬手。 毫不迟疑,按下了赵喆头顶的呼唤铃。 赵喆看着陈默这样爽快,心里顿时好感倍增。 心说:陈默这人,虽说不善沟通。 而且性格相对冷峻,出行安排上也不大周到。 但是,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 不一会儿,空姐便已经来到面前。 精致的丝巾,系在纤长的脖颈处。 白皙的瓜子脸,五官也算俊俏。 配上得体的妆容,颇显温婉。 那空姐目光如水,看向赵喆的一瞬间,笑靥如花,柔声开口问道: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还未等赵喆开口,陈默便已经抢先说道: “他要升舱。” 紧接着,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空姐一听“升舱”二字,倒是笑的愈发灿烂起来。 身子微微前倾,冲着赵喆点头说道: “好的先生,我们的商务舱,刚好还有一个空位。” “您请跟我来。” 说完,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商务舱的方向。 陈默依旧没有睁眼,将腿侧了侧,让出一条通路来。 赵喆看着盛情难却的空姐,还有事不关己的陈默。 内心一万只羊驼,疾驰而过。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反悔。 只得笑着点了点头,跟着那空姐,向商务舱走去。 在空姐的热情招呼下,办好了升机手续。 赵喆看着身旁大腹便便的老哥,闻着一股幽幽的汗脚味,心里不由泛起苦涩。 好在距离不远,飞行的时间也不算长。 航班落地,赵喆几乎是飞也似的,在空姐的目送中下了机。 良久,陈默、秦淮还有可心,才夹在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陈默的脸,赵喆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迎上前去,开口问道: “你最近手头不太宽裕?”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坐的可是商务舱。” 然而,陈默听闻这话,却面色如常。 看了赵喆一眼,淡淡说道: “上次不是我买票。” “我对舱位没概念。” “飞得都一样快。” 这论调,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赵喆看着他那不以为然的样子,心说也罢。 陈二虻死后,虽然陈家的家产都归了陈默。 但总感觉这人,对于消费,毫无欲望。 对于物质,也很不讲究。 似乎,压根就不追求什么享受。 仿佛家产钱财,都只是摆设,与他并无相关。 或许,对于他这种刀尖上行走的人—— 只要活着,就足够满足。 生活品质,根本不重要。 四人走出机场,天色已经渐暗。 可心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简单交流几句。 过了不到五分钟。 一辆棕色的商务车,便从停车场的方向,缓缓驶来。 可心立即挥手示意,打起招呼。 那辆车,也打起双闪回应。 车子停到面前,一个精瘦的高个年轻人,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径直奔向可心,握了握手。 紧接着,便热情地招呼赵喆他们,赶快上车。 赵喆坐在后排座椅上,透过后视镜,打量着那年轻人的面相。 白皙清秀,颇有几分阴柔的美感。 黑色的中长发,十分柔顺。 手指纤长,指节分明。 在副驾驶可心的衬托下,看起来确实有些弱不禁风。 那年轻人一边开着车,一边开口说道: “可心,我手上没空。” “你现在快给大小姐发个消息,告诉她已经接到了。” “不然我怕她担心。” 可心一听这话,笑着开口答道: “你就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刚才已经发过了。” “再说,就我们四个这样,还能让人贩子拐了?” 那年轻人一听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抿了抿嘴,不住的说道: “你们几个确实安全。” “但我就想让她放心。” 听着这番交谈,赵喆不禁对这小子,骤生好奇。 更加仔细地,上下打量起来。 看样子,这小子和王家应该很是熟悉。 来接机,也是应了王晨曦的安排。 越是咂摸着他刚才的话,赵喆越是疑惑—— 这小子,和王晨曦究竟是什么关系。 看那细皮嫩肉的白净模样…… 难不成,还是王晨曦的远方亲戚? 就在赵喆满心困惑之时,那小子竟然主动先开了口。 透过后视镜,在赵喆和陈默之间,稍作打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您二位,就是陈家和赵家的少当家?” 赵喆被他这样一问,倒也回过神来。 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开口答道: “我叫赵喆。” 然而,一旁的陈默却并未点头答应。 抬眼看向那开车的小子,一字一顿开口道: “陈当家。” 车内的气氛,瞬间稍显尴尬。 那开车的小子倒也反应极快,笑着立即改口纠正道: “对!我差点忘了。” “陈默,陈当家。” “后边的兄弟,应该就是陈当家的左膀右臂了。” 紧接着,便转移话题,自我介绍起来: “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我叫王明哲。” “你们叫我明哲,或者小明都可以。” “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疏远客气。” 赵喆听完这话,心里不由一紧。 王明哲,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是个沾亲带故的。 思忖片刻,赵喆开口问道: “那你和王晨曦,是亲戚?” 这话一出,王明哲倒是朗声笑了起来。 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算,也不算吧。” “早都就不在三辈以内的亲戚了。” “再说,我和一一长的,也不像吧。” 话音刚落,可心便接茬说道: “你那亲戚论的可远了去了。” “再远点,都得回明朝去认亲了吧。” “小明你自己,摸良心说。” “除了白点儿,你鼻子眼睛,哪点像王家人?” 说完,两人便不约而同的朗声大笑起来。 赵喆这下,也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这小子,恐怕要算是王家祖上的远亲。 恐怕族谱都得往上翻个好几页,才能扯得上关系。 跟王晨曦的往来,看样子也并不算密切。 这样一想,赵喆的心里倒也踏实了不少。 惬意的往椅背上一靠,看着窗外渐渐落山的夕阳。 瞄了眼车载导航,却发现目的地并不是龙窝山。 随即,开口问道: “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第二百章 大鸭梨 开车那小子,领悟能力,倒是强得惊人。 一听赵喆这话,立即指了指那车载导航的屏幕。 和声悦色,开口回答道: “想要进龙窝山,相对合适的落脚点,其实只有两个。” “一个是佘村。” “另一个,是小鲁村。” “不熟悉的人,单凭地图,大多会选择佘村。” “临近大金庄水库,周围的环境,看似比小鲁村要优越得多。” “但实际上,佘村进龙窝山的路上,一共要翻三座大山。” “远不如相对偏僻,人烟稀少的小鲁村,来的方便。” “但你们既然今晚不行动,难得休息。” “明天的时间,也很充足。” “所以,我帮你们安排了善厚镇的酒店。” “住宿和吃饭的条件,都比村子里要好得多。” “简单的装备,我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 “其它一些零碎的东西,明早也可以就近采买。” “还挺近的。” “再开一个小时,就能到镇上了。” 赵喆点开手机地图,翻看起来。 王明哲所说的,确实不假。 看样子,也是下足了工夫,挑选线路。 这样一来,赵喆他们明天的行程,也会顺利得多。 看着太阳彻底落山,弯月缓缓升起。 车子驶下匝道,没过一会儿,便进入了善厚镇。 或许是因为赵喆他们到达的时间,不算太晚。 这善厚镇看起来,远比上思要热闹的多。 临街的餐厅排档,灯火通明。 夜市小摊上的物件,琳琅满目。 卖的小贩,用方言,高声吆喝着。 并不算宽阔的马路上,三轮摩托,来往穿行。 王明哲的车速,也明显降了下来。 夜里的风也算凉爽。 不觉闷热,反而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车子缓缓行驶着。 最终,在一家看起来还算气派的宾馆门前,停了下来。 大伙纷纷下车,呼吸着清爽的空气,惬意非常。 刚一进宾馆大门,一个身着制服的姑娘,便快步迎了上来。 身高约莫一米六左右,不算高挑,却曲线玲珑。 脸型稍有些棱角,颇显英气。 并不如王晨曦一样,让人感到柔和。 只见那姑娘踩着高跟鞋,飒爽而来。 二话不说,直接跟王明哲拥抱了一下。 眼神明亮而锐利,一口流畅的普通话,字正腔圆道: “各位,路上辛苦了。”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最好的套房。” 说着,看了看陈默和赵喆背上的双肩包,笑着补充道: “大家可以先把行李放下,再去吃饭。” 说完,便拿出四张房卡,麻利的分给了赵喆他们。 看了眼王明哲,柔声说道: “你在沙发等一会就好,我带他们上去。” 随即,带着赵喆他们,径直走向电梯间。 电梯很是宽敞,运行起来既安静,又十分平缓。 短短数秒,便到了八楼。 赵喆打量着,这宾馆的内部装潢。 虽说不如五星级酒店一样,大气华贵,富丽堂皇。 但在这善厚镇,也算是妥妥的高大上。 走廊和电梯里,尽是淡淡的香氛。 地毯柔软而整洁,照明的灯光也强弱适中,丝毫不觉刺眼。 大伙的房间,全都被安排在同一层。 火速放下背包,便在那姑娘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大堂。 王明哲也立即起身,笑着对那姑娘说了一声: “辛苦了。” 旋即转身出门,发动车子,拉着赵喆他们直奔餐厅。 赵喆透过后车窗,瞄了眼在宾馆门口挥手目送的姑娘。 看向王明哲,开口问道: “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王明哲摇了摇头,稍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笑着回答道: “她啊,最近减肥。” “我可请不动。” 下一秒,却神色一转,咂了咂嘴说道: “她不去也好。” “她要是去了,估计要把你们全都喝倒。” 这话一出,赵喆和秦淮脸色骤然一惊。 坐在最后排的秦淮,当即疑惑开口道: “开什么玩笑。” “就她,喝倒我们四个?” 结果,可心却抢先开了口: “这个我有发言权,小明可没撒谎。”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去了趟深圳。” “反正,我是直接断片了。” “当时,我记得那天得有十一二个人吧。” “最后就大小姐和他们两口子,清醒着回去的。” “你别看她人长的不高,那酒量可吓人。” 赵喆听着可心这么一说,倒也信以为真。 但注意力,却停留在了“两口子”这话。 回想起刚才,王明哲他俩那一个拥抱。 赵喆轻轻拍了拍王明哲的椅背,颇有几分八卦的意味。 咧嘴一笑,开口问道: “原来,你俩是两口子?” 只见王明哲的脸,顿时有几分发红。 也咧起嘴,痴痴地笑了起来。 颇有几分神气,扬了扬下巴说道: “今年刚结的。” “八年长跑,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说着,眼神里面,尽是幸福与满足。 赵喆看着他这甜蜜的德行,虽然心里有几分发酸。 但心情,却骤然舒畅了不少。 先前的顾虑,也都霎时间,烟消云散。 前方的街面,突然变得亮堂起来。 只见一家阔气非凡的三层酒楼,临街而立。 灯影霓虹,店里更是人气十足。 落地窗内,食客满堂。 桌上的菜色,目测也是色香味俱全。 店门口外,尽是透明的大号鱼缸。 各类江河海鲜,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明哲的车还未停稳,一声粗犷的呼唤,便已从店门口传来: “小明!” 赵喆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正叉着腰,站在门前。 虽然脸上肉感十足,却依旧还能辨认出方脸的轮廓。 在双下巴的加持下,脖子显得极其委婉。 黑色的t恤,胸前用亮片,组成一只虎头图案。 由于体型实在太丰腴,那老虎,明显严重发腮。 一条黑色的轻薄篮球短裤,腰围部分被撑得溜圆。 远远看去,那人的体型,像极了一只大鸭梨。 王明哲将车停在路对侧的车位上,立即招呼大伙下车。 自己率先向着那大鸭梨,阔步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人精 两人亲切非常,热烈相拥。 那大鸭梨的手,在王明哲的背上拍得“啪啪”作响。 赵喆只是听着,就觉得脊背生疼。 “这位是我大舅哥,这几位是深圳来的朋友。” 王明哲轻轻甩了下刘海,两边介绍着。 那大鸭梨一听,立即挺了挺腰板,点头招呼道: “来的都是客。” “大家都叫我刚子,时候也不早了,快点到里面坐着。” “给你们可准备了不少好菜。” 说着,便搂上王明哲。带着赵喆他们一起,走进店内。 顺着楼梯,直上三楼。 赵喆一路上来,这才发现—— 这餐馆的装修布局,相当不赖。 一楼是公共的开放区,十几张餐桌,不疏不密。 透明的落地窗,一尘不染,直透街景。 看起来,愈发显得空间宽阔。 二楼,则都是独立的包房。 清一色的木质推拉门设计。 虽然看不清包房的内景,私密性却是极佳。 每间包房门上,都挂着一块精致小巧的漆木牌。 上面用金色的字迹,写着名字—— 牡丹,蔷薇,芍药。 目之所及,尽是些常见的花卉名称。 然而,大鸭梨却并未止步。而是带着赵喆他们,直上三楼。 楼梯口,便是一片偌大的方厅。 一只体型巨大的柱状鱼缸,矗立当中。 一条通体金红色的龙鱼,正在缸内,翩然游动。 那鱼的个头极大,目测足有接近两米。 灯光映照下,鳞片映出金属一般的光泽,煞是漂亮。 胡须飘动,威风凛凛。 鸽子蛋一般的大眼睛,似在悠哉打量着来人,灵性十足。 沿着走廊向左,绕过一扇巨大的彩绘屏风,便到了包房。 一面临窗。 另两面墙上,都各挂一幅栩栩如生的猛虎图。 两只宽额猛虎,遥相对望,颇有趣味。 漆面的实木圆桌,剔透的玻璃转台。 偌大的桌面上,却只摆着四套餐具。 还有两只单独放置的酒杯。 大鸭梨和王明哲,径直走向摆着酒杯的那两个座位。 赵喆他们见状,也纷纷拉开椅子坐下。 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 七八个体量窈窕的服务员,衣着统一,梳着同款发髻。 两只手上,都端着个头不小的菜盘。 步履轻盈,动作稳健。 转眼间,便将菜全部上桌。 静默不语,退到那包放入口那屏风处,一字排开。 眉眼含笑,微微颔首鞠躬,齐声道: “老板们,请慢用。” 大鸭梨点了点头,很是潇洒的一摆手。 随即,那一排服务员,便绕过屏风,结队离开。 赵喆一边心说这大鸭梨店里的服务员,还真是训练有素。 一边放眼看着桌上的菜色,煎炒烹炸,让人食欲大增。 刀工精细的干丝,个头喜人的龙虾。 色泽金黄的炸牛肉,热气蒸腾的老鹅汤。 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菜,看得人目不暇接。 眼看着菜已上齐,大鸭梨“嘭”的一声,开了一坛酒。 中气十足,热情说道: “自家酿的酒,还有点花香。” “喝了不上头,大伙都尝尝。” 说着,便递给王明哲,示意帮大伙全都倒上。 赵喆看着杯子里,那稍带着琥珀色的酒液。 颜色比啤酒还要略深一些,却又与黄酒有所不同。 凑到鼻尖,便能闻到一股似桂花,又像玫瑰的芳香。 丝毫不觉得浓烈刺鼻,反而让人神经都稍稍放松了些。 王明哲回到原位,大鸭梨也随即再度开口。 “初次见面,有缘相识。” “听小明说,你们明天就要走。” “行程安排的紧,以后有机会,再带你们好好转一转。” “我们这镇子周围,还真有不少好地方。” “今天,你们就吃好喝好,接风洗尘。” “随便安排了这一桌菜,要是不合口味,就只管跟我说。” “我让厨房再做,不怕麻烦。” 说着,便端杯起身,朗声说道: “这晚上正是忙,我就不陪你们吃了。” “这杯酒,我敬大伙,以表欢迎。” 说完便一仰头,杯中的酒,一秒入喉。 赵喆他们也纷纷站起身来,笑着将杯中酒喝干。 眼看着大伙酒杯已空,大鸭梨倒也是喜笑颜开。 拍了拍王明哲,开口说道: “走吧,让大伙吃着,你跟我去厨房。” “我备了点牛肉,你给二丫头带回去。” “再带点新酿的酒。” 王明哲一听这话,一边点着头,跟着大鸭梨向屏风走去。 一边却有些面露难色,开口说道: “哥……她这最近啊,又闹着要减肥呢。” 大鸭梨一听这话,倒是仰头大笑起来。 拍着王明哲的后背,高声说道: “她减个锤子!” “不用管她,好酒好菜,你一带回去。” “你看二丫头她吃不吃!” 王明哲一听,倒也笑了起来。 回头看向赵喆他们,指了指那猛虎图,开口说道: “你们吃着,晚点我来接你们回去。” “酒菜不够的话,那画下面的墙上,有个按铃。” “只要一按,服务员立马就来。” 说完,便和大鸭梨一起,消失在屏风后。 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喆和可心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只摆了四副餐具。 看来,大鸭梨和王明哲,一开始就没打算入席。 只是尽地主之谊,敬了杯酒,当做接风洗尘的欢迎礼。 秦淮瞥了眼墙上的按铃,夹起一块炸牛肉。 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这菜味道倒是不赖,不过这待客礼数,差点儿意思。” 赵喆看着秦淮那稍显不爽的样子,笑了笑,开口说道: “那倒未必,现在这样反而自在。” “刚子和王明哲,确实是聪明人。” “我们这次的来意,就算刚子并不清楚。但王明哲,他心知肚明。” “他们两个匆匆离席,应该也是怕妨碍了我们的谈话。” 赵喆说完,可心也立即接茬道: “大吉你这不戴眼镜的,到底是比四眼看得明白。” 说着,捞上一只鹅腿,咬上一大口。 摇头晃脑,很是享受地说道: “嗯,这大鹅是真香!” “四眼儿,你可别仗着金丝眼镜,把人都看扁了。” “王明哲,那可是个人精。” 第二百零二章 陈默的习惯 秦淮虽然对可心一口一个“四眼”的行径,很是不爽。 但转念一想,赵喆所分析的,确实不无道理。 倒也没继续争辩,换着样的,逐道菜品尝起来。 可心一边吃着,一边看了看陈默和秦淮,开口问道: “我听说,那俩家伙,不干了?” 赵喆闻声,思索片刻,瞬间明白可心所指。 当初和老爷子,在金子后院初见秦淮。 他身旁,明明还跟了两个人。 朱小娘那墓,虽然陈默不在,但秦淮他们也是三人成行。 现如今,那两个人却并未一道跟来。 只见陈默抿了口酒,淡淡答了一句: “嗯。” 秦淮倒是瞬间忿忿不平起来,开口说道: “他们两个不跟着,也好。” “眼高手低的东西,就觉得这陈家变天了,不行了。” “笑话!” 说完,拿起酒杯,便喝了一大口。 赵喆听完这话,余光瞄向陈默那毫无波澜的样子,不由心生感慨。 陈二虻死后,作为新当家上位。 不被信服,确实在所难免。 但陈默却似乎毫不在意,或许是因为—— 在他的心里,其实早就做好的独行的准备。 哪怕身旁无人,他也会孤身前进。 赵喆思索片刻,拿起酒杯。看着陈默,开口说道: “胶卷底片的事情,谢了。” 陈默听完这话,嘴角短暂闪过一丝笑意。 和赵喆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目光毫无波澜,语气平和,淡淡说道: “不用谢我。” “你能看清楚就好。” 四人酒足饭饱,简单聊了聊龙窝山的计划。 转眼间,便已经接近十一点。 起身下楼,只见一楼的客人,已经走了大半。 王明哲和大鸭梨,正坐在门口,相谈甚欢。 看见赵喆他们出来,立即笑着起身,关切问道: “饭菜怎么样,还算可口?” 赵喆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说道: “手艺一流!” “等有机会,还得多来蹭几顿。” 大鸭梨和王明哲一听这话,当即一口答应。 大鸭梨更是爽快,直拍着赵喆的背,允诺道: “你要是爱吃。” “以后拿我这当食堂,都没问题。” “我啊……还有个妹妹。” “我们家三丫头,去年刚读完研究生,应该比你小不了几岁。” 赵喆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语塞起来。 陈默看着赵喆满脸为难,不禁笑了起来。 接过话茬,开口说道: “这恐怕有点难度。” “他已经有主了。” 说着,指了指秦淮,笑着对大鸭梨说道: “如果不嫌弃近视,他倒是不错。” 大鸭梨似有不甘地看了看赵喆,又瞄向秦淮,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眉头却稍稍皱起,厚厚的嘴唇,嘴角也微微向下拉了拉。 犹豫片刻,哈哈一笑。转而看向王明哲,开口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 “小明,你快送大家回去休息。” “你也早点回去陪二丫头。” 补上一句,“路上小心。” 随即,便一溜烟,转身回了店里。 秦淮被大鸭梨这反应,弄得一怔,眼睛都倏然睁大了些。 坐上车,很是费解地叨咕起来: “他什么意思?” “对近视有偏见?” 说着,将金丝眼镜摘了下来,心怀不满道: “再说我也不是近视。” “我这是是平光镜!” 说完,扯起衣角,将镜片轻轻擦拭干净。 重新戴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看向车窗外,不再言语。 深夜的街道,人影寥寥。 路边的小摊,还有穿行的摩托车,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到了酒店,跟王明哲约好,明早八点出发。 大伙便坐上电梯,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大概是大鸭梨的酒,起了安眠的效果。 整整一夜,赵喆睡得十分踏实,彻夜无梦。 七点一过。 闹钟还没响起,赵喆便已经醒了过来。 简单洗漱之后,站在窗前,向外看去。 只见天空一片蔚蓝,朝阳蒙在一层薄云后。 日光柔和,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与大城市的早高峰,完全不同。 宾馆前的马路上,零星驶过的车辆,速度都相对较慢。 街边零星的早点摊位,热气蒸腾。 包子铺的蒸屉,正冒着雪白的蒸汽。 三五成群的学生,穿着校服,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 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握着包子。 嬉笑打闹着,向着不远处的学校大门,结伴前行。 带着方言的叫卖声,虽然响亮,却并不嘈杂。 眼前的一切,都是悠然美好的模样。 赵喆漫无目的的,扫视着宾馆楼下的景象。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陈默,正独自一人,向着街对面的馄饨铺子走去。 赵喆眼前一亮,立即出门下楼,追了过去。 到了店里,只见陈默正坐在靠门边的桌子上。 面前摆着两碗热气蒸腾的馄饨,翠绿的香葱碎,漂浮在汤上。 看见赵喆,陈默点了点头。 转头招呼老板娘,开口说道: “再加一碗,不要香菜。” 赵喆在陈默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那两碗馄饨,开口问道: “秦淮呢?” 陈默一边往那两碗馄饨里加着辣椒,一边回答道: “不知道,应该还没醒。” 赵喆顿时有些疑惑,环视店里一周,却也没见可心的身影。 看着那两碗已经铺满辣椒油的馄饨,疑惑问道: “那另一碗是谁的?” 陈默拿起勺子,将两碗馄饨都稍稍搅拌了一下。 抬头看向赵喆,淡淡开口说道: “都是我的。” 这话一出,赵喆顿时有些吃惊。 稍显错愕,看着陈默,感慨说道: “你这饭量,还真挺大。” 只见陈默笑了笑,搅动着馄饨,回应道: “习惯了。” “出发前要吃饱。” “万一,是最后一顿。” 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赵喆的馄饨,也终于上了桌。 汤头的香味,扑面而来。 看着面前埋头大吃的陈默,回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赵喆不由心绪繁复,百感交集。 或许只有见惯了死亡,才能更深刻的明白,活着的可贵。 陈默察觉到赵喆的目光,舀起一勺辣椒油,便加在了赵喆的碗里。 头也不抬,开口说道: “味道不错,快点吃。” 第二百零三章 正大光明 赵喆看着碗里的馄饨,感慨良多。 却也立即开动,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肉馅剁得并不是很碎,偶尔还能吃到纤维颗粒感。 三肥七瘦的比例,这样煮出来,倒也是汁水丰盈。 纯肉的馅料里,没有青菜混合。 肉香显得格外浓郁。 馄饨皮应该也是店里手工擀制的,极薄而不失韧性。 q弹爽滑,搭配着汤头,直让人欲罢不能。 醇香的辣椒红油,混着还有些清脆的葱碎入口,香味倍增。 或许是辣椒的作用,一股暖意,席卷全身。 让人觉得,很是通透畅快。 不一会儿,赵喆便将碗里的馄饨全部吃完。 用勺子,接连不断的大口喝着汤。 此时,陈默也已经吃完馄饨,直接端起碗来,仰脖喝汤。 赵喆被陈默这豪放的吃相,弄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放下碗,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 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压在了碗下。 伸手拉起赵喆,便转身快步离开。 赵喆一边快步跟着往宾馆走去,一边疑惑问道: “你又不是没给钱。” “跑这么快干什么?” 然而陈默却并未做声,松开赵喆,只顾着快步前行。 赵喆看着陈默行色匆匆的背影,心里不由暗道—— 性格怪异。 少言寡语,但又不是绝对的冷血无情。 每每笑起来的时候,倒还是相当耀眼好看。 如果说是社交恐惧症,却又处事圆滑。 三言两语,就能替旁人开脱。 或许是沉默了太久,压抑了太久。 才会造就他现如今,这难以形容的性格。 刚一进宾馆大堂,只见王明哲已经坐在沙发上。 左手刷着手机,右手拿着一罐咖啡,慢悠悠的喝着。 远远看去,像只瘦长的竹节虫一样。 翘着二郎腿,颇有节律的微微抖着脚。 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几袋包子和茶叶蛋。 赵喆见状,立即上前招呼道: “小明。” 王明哲闻声,立即坐正,放下手机。 满脸笑意,指了指面前的包子,开口说道: “我怕你们起得晚,来不及吃早餐。” “随便买了点包子和鸡蛋。” “你们两个,这是刚吃完回来?” 赵喆看了看茶几上的早餐,笑着点了点头。坐下身来,回答道: “就对面的馄饨,味道还不错。” “这些给可心和秦淮路上吃,估计也剩不下。” 一听这话,王明哲倒是摆了摆手,当即说道: “一会还是让他们两个,坐在这吃完吧。” “路上恐怕没办法吃。” 这话一出,赵喆顿时有些疑惑的看向王明哲。 只见王明哲机敏地眨了眨眼,嘴角向一侧轻挑,伸手指了指宾馆门外。 顺着王明哲手指的方向,透过明镜的落地窗,向外望去。 赵喆这才发现,大门外,靠墙边的位置上。 并没有停放着昨天接机的商务车,而是四辆黑色的山地越野摩托。 虽然不是顶级车厂的出品,但看外观,也是相当不赖。 赵喆顿时眼前一亮,起身便直奔门外而去。 清一色的磨砂黑,排成一行,很是整齐。 led灯具,天蝎排气。 加粗的真空胎,搭配上铝合金轮毂,还有钨钢的大牙盘。 车子虽然不是全新,却也算得上八九成。 赵喆看着面前这四辆摩托,颇有几分惊喜的看向王明哲,兴奋开口问道: “一会骑这个进山?” “这车都从哪弄的?” “看不出来,你还爱好这个?” 王明哲看着赵喆兴奋的神色,轻轻一甩刘海,悠悠说道: “我只是略懂一二。” “这些车,都是我大舅哥的。” “你别看他体积大,摩托骑得可相当厉害。” “他自己有一辆花了大价钱改装的,从来不肯别人碰。” “所以我就把这四辆,问他借来了。” “进山的路,轿车实在是没有办法走。” “牛车又太慢,而且还颠簸。” “你们这些生面孔,加上衣着打扮。” “如果坐着当地的牛车进村,就未免太古怪。” “倒不如,正大光明的,骑机车去。” “起码这四辆车,都是货真价实的本地牌照。” “年轻小伙子,爱玩机车,总不算是怪事。” 说着,王明哲看了眼时间。砖头看向赵喆,继续道: “你上楼拿包吧,可心他们,估计也快下来了。” 赵喆点了点头,快步回到房间。 拎上包,刚一出房门,便看见等电梯的陈默。 赵喆立即上前,跟了上去。 到了大堂,只见可心和秦淮也已经坐在沙发上。 精神抖擞,津津有味的吃着包子。 茶叶蛋壳,剥得七零八落。 两人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的,瞄着宾馆外的那四辆摩托。 王明哲眼看着人已经到齐,可心和秦淮也都吃了个饱。 抬手抓起仅剩的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眉毛一挑,挥手招呼道。 “走吧,出发。” 陈默和秦淮,二话不说,便分别骑上一辆。 赵喆和可心看了看另两辆车,又看了看王明哲。 两人不由迟疑,一时间没有动作。 可心一边挠着头,一边看着王明哲,疑惑道: “五个人,四辆车?” “小明你这准备工作,不到位啊。” 然而,王明哲却笑了起来,摊了摊手,解释道: “刚子他自己的那辆车,不肯借。” “而且……” “我不会骑摩托。” “你和我坐一辆,不是问题。” 说完便拍了拍面前的摩托屁股,示意可心上车。 可心听完,虽然颇有些不乐意,却也无法拒绝。 只得迈步跨上摩托,一边将屁股象征性的往前挪了挪。 在身后留出一小块空位,一边撇嘴说道: “你这摩托,看着挺大,座位可不宽敞。” “反正我尽力了,你看看地方够不够。” 王明哲看着可心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心如明镜。 立即抬腿上车,拍了拍可心的后背,笑道: “我这身材,省空间。” 赵喆看着王明哲和可心把那摩托座椅,挤了个满满当当。 不禁发笑,腿上却也不耽误,麻利上车。 可心和王明哲打头带路,四辆摩托排成一列,便飞驰而去。 从善厚镇出来,道路两边的树木,逐渐变得繁茂起来。 好在,并没有太多弯弯绕绕。 起伏坡度也不算陡峭,骑起来倒也相对轻松。 沿着不大平整的土路,骑行了不到二十分钟。 两侧的树木逐渐变矮,取而代之的,则是成片的菜地瓜田。 遍野碧绿。 不远处的山坡下,一片简朴的农家平房,跃然眼前。 第二百零四章 马盼 赵喆他们一行人的摩托轰鸣,顿时引起了村头大妈们的注意。 纷纷好奇的张望过来,目光炯炯,却并无警惕戒备。 一行人在大妈们的注视下,驶进村口。 大伙的速度,也稍稍降了下来。 直奔着,村子最南侧的一栋农房而去。 那农房相比起周围的邻居,要相对体面一些。 一圈膝盖高的矮篱笆,围出一片小院。 篱笆尖上面,还挂着正在晾晒的蘑菇干。 赵喆他们将摩托停在篱笆外,向着院内走去。 只见那农房墙体刷的雪白,门前堆着一捆捆柴火。 院子里并没有饲养家禽,倒是干净整洁的很。 唯独只有一条,胖得像是煤气罐一样的黄白花色土狗。 警惕地拦在房门口,弓背踱步。 凶神恶煞的,冲着赵喆他们狂吠起来。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都能看见口水从它嘴里喷射而出。 看着那躁动不安的大花狗,赵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 下一秒,屋内便传来了一声呵斥: “花姐!” 这话音刚一落,只见那大花狗瞬间安静下来。 低眉顺眼地往地上一坐,尾巴贴在地上。 尾巴根和脊背相连的位置,瞬间挤出三层褶子来。 粉红的舌头,焦躁地不停吞吐。 鼻子里,接连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变脸的速度,直看得赵喆他们目瞪口呆。 只听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方头方脑的少年走了出来。 那男孩,满脸稚气。 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左右,高中生的模样。 板寸短发,清爽精神。 藏狐一般的方块脸型,单眼皮,小眼睛。 戴着一副棕色方框的近视镜,镜片的厚度,非同一般。 脖子上挂着一副造型酷炫,科技感十足的骨传导耳机。 雪白的半袖,荧光绿的篮球短裤。 两条长腿虽然肌肉结实,却光滑白皙得像个姑娘。 脚上一双限量版球鞋,很是吸睛。 赵喆仔细打量着眼前眼前这少年。 从气质到打扮,都与这古朴的小鲁村,有些不太搭调。 时髦的程度,看起来,与大都市里的学生,别无两样。 那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肉干,丢给正委屈巴巴的大花狗。 随即,迎上前来。 瞥了一眼门口的四辆摩托,又看了看赵喆他们几个。 虽然表情僵硬,毫无一丝笑意。 却也算是礼貌,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你们好。” “你们就是刚子叔的朋友吧。” 王明哲立即开口,回答说道: “对,我是他妹夫。” 说着,便冲那少年伸出了右手。 那少年看了看王明哲悬在半空的右手,先是一怔。 紧接着,倒也缓缓伸出手来,握了上去,低声回应: “我叫马盼。” 紧接着,一边侧身,将屋门让了出来。 一边不急不缓,开口说道: “你们进来坐吧。” 赵喆看着这稍有些木讷的少年,礼貌的笑了笑。 随即,便跟着大伙一起,走进屋去。 一进屋,直把赵喆看得面露惊讶。 一股像是洗衣液一样的淡淡清香,充斥着房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农屋里,虽然空间并不大,却极度整洁。 所有的物品,都摆放有序。 就连灶台旁的调料和油瓶,全都标贴冲外。 按照高矮次序,码放一齐。 地面、窗台、桌椅上,全都一尘不染。 椅子坐垫上的流苏,都柔顺的垂下,没有一处交叉或是打结。 土炕一样的大床上,格纹的被子,被叠正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紧贴墙角,严丝合缝。 铺垫的褥单,也仿佛刚被熨烫过,毫无一丝褶皱。 赵喆看着这整洁得让人不敢置信的房间,心生讶异。 要没有十年八年的重度洁癖,恐怕根本收拾不出这种效果。 靠近窗户一侧的墙边,有一张简易的木质书桌。 上面摆放着一台外星人电脑,屏幕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白代码。 电脑旁,还摆着几块大小不一的芯片电路板。 赵喆他们显然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弄得一愣。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坐在椅子上,还是坐在那土炕边。 唯独陈默,直接将包放在了地上。 从灶台上拎起擦得锃亮的水壶,倒上一杯水。 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那少年看着其余人迟迟未动,便坐回到电脑前。 语气平淡,缓缓说道: “你们随便坐在哪里,都可以。” 赵喆他们听了这话,环视一周。 最终,还是挨着陈默,在那土炕边,坐成一排。 王明哲看着那不太健谈的眼镜少年,笑了笑,开口说道: “今天就你自己?” 那少年稍显迷茫的小眼睛,看了看王明哲。 点了点头,回答说道: “他们去镇上干活,这星期都不在。” 王明哲眼看这少年有所回应,便继续聊了起来: “还没开学?应该也快了吧?” 只见那眼镜少年摇了摇头,一边飞快敲击键盘,一边答道: “已经开了。” 可心看着那小子机器人一样的语气,颇有些不待见。 一听这话,立即开口打岔说道: “那你这逃课,可不好啊。” 这话一出,只见那小子停下了手指的动作。 缓缓扭头,看向可心。 狭长的小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屑。 声音稍稍提高,回答说道: “我的学分,已经满了。” “论文答辩再去。” 可心听完,顿时一脸愕然,迟疑道: “你大四了?!” 只见那小子缓缓转过头去,继续敲起代码。 鼻音轻轻回应了一声—— “嗯。” 看着可心满脸讶异的模样,王明哲倒是朗声笑了起来,开口说道: “可心,你这就草率了吧?” “马盼啊,可是出了名的神童。” “货真价实的学霸。” “从小到大,一路跳级上了科技大学。” “而且,是本硕博连读。” 王明哲这话说完,马盼倒也没做回应。 四方脸的两颊上,倒是突然泛起淡淡的红晕。 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抬手关上电脑,起身走到厨房。 打开橱柜,翻出一大包牛肉干来,递给王明哲。 “这个肉干,你们带着。” “可以吃一个星期。” 第二百零五章 撒谎 说完,又从厨房另一侧的房间里,拖来一只大号的尼龙编织袋。 当着赵喆他们的面,麻利打开。 只见里面装着四套蓝黑相间的冲锋衣,还有四双登山短靴。 看了看赵喆他们,开口说道: “衣服、鞋子在这。” “其他东西在后院仓库。” 王明哲看了看袋子里的衣服和鞋子,神色一顿,疑问道: “怎么是四套?” “你的呢?” “你还得带他们进山啊。” 只见马盼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一旁,回答说道: “我身体不舒服,没办法带路了。” “花姐会带你们去的。” 说完,便到门口,把那大花狗带了进来。 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项圈,那花狗套在了脖子上。 绑上一根麻绳,便交到了王明哲手里。 语气坚决,补充说道: “进山要走十几个小时,往返就要一天多。” “我不舒服,走不了那么久。” “花姐比人还识路,我家以前进山,也都是靠她带。” “只要有肉干,她就肯干活。” “你们到了以后,把绳子松开,花姐就会自己回来了。” 说完,便把耳机戴了起来。 回到桌前,摆弄着芯片,不再言语。 一行人,面面相觑。 赵喆和王明哲对视一眼,也都是一头雾水。 王明哲眉头微微皱起,走到马盼身旁。 动作虽轻,却干脆果断,将马盼的耳机直接摘下。 拿起一块芯片,倚靠在桌旁。 低头看着马盼,开口问道: “你是真不舒服?” “还是有别的原因?” 只见马盼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异样。 稍有些刻意的转过头去,避开王明哲的目光。 嘴里低声回答道:“就是不舒服。” 赵喆他们虽然也都看出,马盼神色有异。 可这小子死鸭子嘴硬,也让人一时间没有办法。 就在此时,坐在板凳上的陈默,突然冷声开口: “撒谎。” 马盼被这突然一句,给吓了一跳。 错愕的循声转头,看向陈默。 只见陈默的眼神凌厉,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 将手里的水杯,重重的放在了床头柜上。 目不转睛地盯着马盼,再次厉声开口: “你在撒谎。” 马盼似乎被陈默那骇人的犀利眼神,给吓得不轻。 当即起身,单手撑着桌面,脊背紧贴在墙上。 嘴唇发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口水,喉结也不停地上下滑动着。 少顷,突然分贝大增,叫嚷起来: “你们才撒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根本不是来攀岩探险的!” 眼看着马盼神色慌张,大伙瞬间明白过来。 这小子之所以拒绝带路进山,八成是把赵喆他们当做了坏人。 生怕到了山里,谋财害命。 王明哲一时间,陷入沉默。 赵喆见状,立即和声开口,安抚说道: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你不相信我们,你还不相信你刚子叔吗?” “我们确实都是攀岩爱好者,来这儿露营探险的。” 马盼听完赵喆的话,却丝毫没有放松戒备。 嘴角轻轻颤动着,目光不停地在赵喆脸上游移。 突然,推开桌边的王明哲,便夺门而出。 赵喆见状,立即起身,追了上去。 其余人,也紧随其后。 只见马盼冲出房门,却并未奔向院外。 而是一扭头,直奔屋后而去。 赵喆他们跟上前去,却看见马盼,情绪激动地跑到仓库门口。 “呯”的一声,将仓库的门推开。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从仓库的柴堆旁,推出一只木箱来。 二话不说,把那箱盖掀翻在地。 伸手从那箱子里,一只已经被拉开拉链的黑色皮包。 发狂似的往地上一甩,声嘶力竭道: “攀岩?” “攀岩要用这个?!” 赵喆目光飞速挪移,只见那木箱里: 折叠铲,钢钎,尼龙绳,手电筒...... 满满一箱,都是些寻常的户外装备,并无异样。 然而,当赵喆的目光,落在那皮包上时。 不由得,头皮骤然一紧。 只见那皮包里,竟装着十几枚泛着寒芒的飞镖。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明晃晃的狗腿弯刀! 赵喆瞬间转头,看向陈默。 那把弯刀,正是当初他手刃头狼的利器! 别说是马盼这种神童,就算是个傻子。 恐怕也不会相信,有人拿这种凶器,用来攀岩。 铁证当前,赵喆他们顿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马盼看着哑口无言的众人,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也不管你们进山到底要做什么。” “总之,我不会给你们带路的!” “因为你们是刚子叔的朋友,我不会报警。” “但是!你们也不要逼我!” 说着,指了指王明哲还牵在手里的大花狗,坚决道: “花姐借给你们。” “但是,如果她三天还不回来。” “别人再来打听,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乱说。” “你们换好衣服,拿上东西,就走吧!” 说完,便摸了一把大花狗的头。 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赵喆他们,转身绕回了屋内。 眼看着马盼已经走远,赵喆不禁叹了口气。 看向陈默,开口问道: “你的刀,怎么也不包得严实一点。” “这不是等着被人发现吗。” 然而陈默却不以为然,俯身将刀从包里掏了出来。 顺手将那些飞镖装进专用的收纳袋,递给秦淮。 一边检查着木箱里的其他装备,一边淡淡开口道: “别人要是想翻,怎么包都没用。”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圆滚滚的大花狗。 “狗不错。” 赵喆看了看,那吐着舌头的大花狗,又看了看王明哲。 不免有些担忧,开口问道: “这狗,能行吗?” 只见王明哲抖了抖手里绳子,耸了耸肩,回答说道: “应该没问题。” “我去屋里把衣服拿过来,你们就在仓库换上吧。” “马盼这脾气,可能是遗传的。” “你们就别去他眼前晃悠了,我去看看他,马上回来。” 说完,便牵着那大花狗,向屋内走去。 第二百零六章 靠谱的哈红肠 大约过了几分钟,只见王明哲牵着花姐,拖着编织袋。 肩上还背着陈默的包,从屋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前脚刚一出门,房门便“咔哒”一声,被反锁了起来。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王明哲脸上,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轻轻摇了摇头,将编织袋拖到仓库里。 看向赵喆他们,开口说道: “你们就在仓库换吧。” “自带的衣服就留在这,我会收起来。” “快入秋了,到了半夜的时候,山里还是凉。” “这鞋虽然不是名牌,但爬山穿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你们试试看,鞋码应该差不多。” “稍大一点不要紧,我准备了鞋垫。” 赵喆看着王明哲,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问道: “衣服和鞋,都只有四套。” “你......” 还没等赵喆把话说完,王明哲便抢先回答道: “我的体质,和你们还是不能比。” “跟着进山,恐怕只会拖后腿。” “等你们出来了,找到有信号的地方,给我个消息。” “我再来接应你们。”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递给赵喆。 “不过放心,按照你们的速度,天亮之前肯定到了。” “我今晚,就留在村里。” “如果有紧急情况,你们就发信号弹。” “我很快就能安排人手,进山支援。” 赵喆看了看手里的信号弹,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一来一回,一天多的山路。 就凭王明哲那豆芽菜似的体格,属实有些为难。 这样一来,倒不如留在村镇,后方接应。 四人麻利的换好衣服和鞋子,将木箱里的装备各自分装。 收拾完毕,赵喆看了看并不充实的背包。 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就只有一把巴掌长的瑞士军刀。 对比起先前的荷枪实弹,实在是寒酸得不像话。 赵喆眉头轻蹙,看向王明哲,疑惑开口问道: “就这些了吗?” “......就没了?” 这话一出,倒是把王明哲问的一头雾水。 两眼茫然,看向赵喆,回问说道: “怎么了?” “一一给的单子,就是这些啊。” 说着,转头看向可心,确认道: “你看看,应该不缺吧?” 可心毫不迟疑,点了点头,对赵喆解释说道: “确实就这些东西。” “这次的斗,比较特殊。” “其实这钢铲,可能都用不上。” “不用打盗洞,也用不上炸药。” “这斗里,也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安全得很。” “只要咱们上山这一路,别遇上猛兽,就万事大吉了。” 说着,指了指陈默和秦淮,笑着果断道: “就算这路上,真就点背,遇上豺狼虎豹。” “让他们俩,自备管制刀具的解决。” 看着可心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差没拍着胸脯做担保了。 赵喆心里,不由颇有几分惊喜。 九重地宫和那朱小娘的墓,哪一个不是险象环生。 就算是当初水库的将军冢,也是费了好几发子弹。 现如今,这堂堂黄石公的陵墓,竟然如此安全友好。 属实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但按照王晨曦和陈默,向来思虑缜密、准备充分的行事风格。 这次既然选择了轻装上阵,那必定是胸有成竹。 不然,绝不会贸然赴险。 看着不远处,在阳光映照下的起伏山峦。 生机勃勃的绿树,茂盛挺拔。 时不时,还有不知名的飞鸟。从林间飞出,振翅翱翔。 俨然一副大好自然的模样。 想着此行并无危险,前方尽是坦途。 赵喆的心情,倒是瞬间舒畅轻松了不少。 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更清新了几分。 此时此刻,一行人都已经整装待发。 王明哲看了看正留着口水,好奇打量着众人的花姐。 忍俊不禁,从手里拎着的一大袋牛肉干里,掰出一小块。 抬手丢给花姐,高声开口,吩咐道: “花姐,走!” 花姐几乎是毫不咀嚼,直接将那牛肉干吞了下去。 心满意足,点头哈腰。 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凶神恶煞。 摇头摆尾,扭动着圆咕隆咚的身子。 仿佛听懂了王明哲的命令,径直向着院外走去。 赵喆看着花姐这通人性的模样,心里不禁感慨—— 这狗胖归胖,可还真是聪明。 看样子,靠它带路,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从小赵喆就听说,深山里的猎人,大都养狗。 不仅能看家护院,还能够帮忙狩猎。 要是养上那么一条好狗。 兔子、竹鼠这些小玩意儿,都犯不上开枪。 把狗一放,准准的能给你叼回来。 除此之外—— 好狗,更擅长认路。 甭管是白天黑夜,春夏秋冬,都不用担心迷路。 单论这一点,哪怕是高科技,也自愧不如。 进了深山,就算是导航,也可能会面临没有信号的窘境。 但这好狗,可就不一样了—— 只要有吃的,腿脚没伤,让它能够走得动。 带路,就不是问题。 可虽然如此…… 看花姐这体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登山健将。 赵喆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花姐那哈尔滨红肠似的尾巴。 加快脚步,走到王明哲旁边,开口问道: “你觉得这狗,靠谱吗?” 王明哲听了这话,看了看前方的大山,回答说道: “应该没问题。” “虽然,我和马盼他们家不熟。” “这小鲁村,我之前也没来过几次。” “可是刚子和马盼的爸,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 “之前,倒是听刚子说过几次。” “说是这马盼家的胖狗,万里挑一。” “有不少人,都想借狗带路上山。” “起初还好说。” “但是现在,除非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不然,给多少钱都借不到。” “听说有一年,马盼才上高中。” “男孩嘛,好奇,喜欢探险。” “趁着寒假,就自己带着花姐溜进了山。” “结果就赶上了暴雪,整整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家里人,左邻右舍,都急坏了。” “可是大雪封山,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后来就只能打电话给救援队,求他们帮忙,进山搜救。” “结果,救援队的人还没进山。” “花姐就带着马盼,就从后坡的雪堆里,钻出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恶龙传说 大伙一边沿着土路,向村后的大山走去。 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王明哲娓娓道来。 当年那一场大雪,可以称得上是十年难得一见。 村子里的狗窝,牛棚,都被压塌了好几间。 村里的大祠堂,也被压垮了半边天。 就在大伙,忙着抢修房顶的时候。 马盼的爸妈,哭天抢地的跑来了。 马盼他妈,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爸也是急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直说马盼带着自家的狗,一块儿失踪了。 按照马盼的性格,肯定是偷偷溜进山里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看着村后,那遍布着皑皑白雪的大山。 天寒地冻,没有食物与热源。 别说是个孩子,就是大人,恐怕也得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人命关天,大伙立马放下了手头修缮的活。 全村人立即讨论起来,最终,给救援队打去了电话。 救援队的响应速度,倒是极快。 没过多久,便已经赶到了小鲁村,询问情况。 听完乡亲们的讲述,当即决定,两人一组,进山搜救。 可这村后的大山,没有十座,也有七八。 虽说从时间上推断,马盼肯定走不出最近的这一座。 但这覆雪的大山,想要凭人力去搜救,希望终归是渺茫。 商议之后,那队长立即给当地的救援中心,打去电话。 请求派搜救直升机,利用热成像来寻找马盼得方位。 辅助搜救队员,进行救援。 然而,当搜救队员们赶到山下时。 刚明确分组,确定了大概的搜救线路。 一个眼尖的村民,便指着山后坡的方向,高声尖叫了起来。 大伙不明所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高一矮,两个黑点。 正缓缓地,沿着后坡山脚,向村子的方向走来。 定睛一看,来的正是——马盼和花姐! 马盼那瓶底似的眼镜,已经不知所踪。 眉毛和睫毛上,挂满了雾凇似的白霜。 本来就小得可怜的眼睛,看起来,愈发像是睁不开。 藏狐似的方块小脸,冻得通红。 脸上、手上、还有耳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皮肤皲裂。 一道道刀切似的口子,露着红红的嫩肉。 花姐虽然也满身的雪,却依旧精神满满。 几乎是蹦跳着,拽着马盼,在雪里前行。 马盼的爸妈,霎时间,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嘴里气愤难平,连声骂着马盼: “不省心,不听话,活该大雪埋了去。” 可到了跟前,却根本舍不得打上一下。 俩人二话不说,死死地把马盼给抱了住,嚎啕大哭。 看着马盼回来了,村民们和救援队,都如释重负。 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不约而同的看向花姐。 心说,这花狗,可真是立了大功。 大雪封山,如果没有它,只凭人工搜救。 恐怕等找到马盼的时候,也已经生命垂危。 那时的花姐,才刚刚一岁左右的小狗。 瘦瘦小小,干干巴巴。 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判若两狗。 也是打那起,花姐一战成名,成了家喻户晓的引路犬。 每每在村里游逛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颇有几分欣赏。 来自邻里的投食,也是源源不断。 回到家里,待遇和地位,更是无需多言。 马盼一家,都是传统的回民。 但与一般的回民,又不大相同—— 马盼一家常年吃素,从来不吃一点儿荤腥。 所以自家的院子里,也从不饲养家禽。 然而,自从那年冬天起,马盼家就常备起了牛肉干。 一定要上好的牛嫩肉,不加盐巴调味。 因为家里没养牛,就只能从邻居家买现成的牛肉,回来制作。 起初,邻居还好奇,马盼家怎么突然口味大变。 到后来才知道,那些牛肉干,全都是拿来喂花姐的。 不放盐巴,也是因为—— 狗不能吃咸。 如果吃多了调味的牛肉干,掉毛暂且不说。 还会对肾脏,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邻居们虽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马盼的爸妈,结婚五年,才生下了马盼。 虽然晚了些,而且其貌不扬。 但人不可貌相,马盼从小就智力超群。 同龄的孩子,刚学会开口叫爸妈的时候。 马盼就已经能够背得出《静夜思》。 同龄人还在因为背不出九九口诀,而挨揍的时候。 马盼,已经开始学习函数。 一时间,风光无限。 神童的称号,也自然随之而来。 被大雪困在山里之前,马盼就已经通过了,几所国内顶级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 作为马家唯一的孩子,寄托着父母全部的希望。 花姐虽然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土狗,却救了马盼的命。 在皑皑白雪和凛冽寒风中,护住了马家希望的火苗。 所以,马家对花姐再优待,也都不为过。 就这样,花姐的身材,像是吹气一样。 短短半年,就飞速膨胀起来。 活像一颗,长了腿的猕猴桃。 尽管身材逐渐堕落,可花姐带路的本领却始终一流。 那些年,还没少为马家创收。 打猎、采草药、挖山珍的,都想借花姐去当个帮手。 每每上门求狗,都少不了带上牛肉干和辛苦费。 马盼他爸,看着大伙都言辞诚恳,又有钱可赚,倒也乐意帮忙。 可再后来,就经常有成群结队、衣着体面的外人,来到村里。 想要请向导,带着进山。 理由说辞,也都五花八门。 有的人,自称是户外探险发烧友。 还有的人,自称来做山体地质勘探。 更有甚者,自称是有关部门派来,了解当地野生动植物生活水平。 靠近村子的那两座山,村民们倒算是相对熟悉。 可这些外来的人,全都志存高远。 目的明确,开口就要去更深处的——龙窝山。 龙窝山在村民们的心里,一直都是个带着诡异色彩的存在。 村民们都说,龙窝山是玉皇大帝用来镇压恶龙的牢狱。 那山顶的裸石,其实是恶龙鳞的化身。 相传,早在几十年前,村里有几个毛头小子。 仗着胆大,凭着好奇,叫嚷着: “铲除恶龙,替天行道。” 拎上锄头和镰刀,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进了那龙窝山。 结果,却出了大事。 第二百零八章 血马猴 那几个毛头小子,足足去了五天,都没见回来。 前三天的时候,村民们倒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这小鲁村,祖上几辈,也没出过什么人口失踪的怪事。 心说,去龙窝山,毕竟还是有些距离。 这几个小子,一路游游逛逛,连走带玩。 速度,肯定快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时值仲夏,没有暴雪封山的隐患。 只要没遇上天降暴雨,山体滑坡。 自然,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等到第五天,太阳落山,却依旧不见人影。 村民们,终于坐不住了。 村长连夜召集大伙,在祠堂开启了会。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讨论,猜测事态。 人心惶惶。 不安的情绪,也弥散躁动起来。 经过大伙的商议,最终决定: 第二天一早,就由村长指挥,马盼他爸和花姐带队。 领上村里的壮丁,进山找人。 结果,就在大家准备散会,回去休息的时候。 祠堂外,却传来了一阵怪叫。 大伙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血压都险些爆表。 透过窗缝,向外一看。 只见一个浑身通红,像是大马猴一样的东西。 正连滚带爬的,跨过土路,直奔祠堂扑来。 村长当即吩咐大伙,把门闩插上。 用石墩子,把门顶住,千万别让那东西冲进来! 紧接着,便抄起了祠堂里仅有的一把大铁锹,凑到窗边。 侧起身子,强忍恐惧,向窗外瞄去。 几乎是下一秒,那血红的东西,就已经扑在了祠堂的门上。 尖利的爪子,不停地抓挠着门板。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得人汗毛倒竖。 祠堂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 大伙面面相觑,脸色和嘴唇,全都变得煞白。 四下环顾,除了一根木质的大扫把以外。 便再也没有其他,可以用来防身的工具。 听着那挠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大伙的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儿。抱着团,连连向墙角退去。 突然,村长却大声叫道: “开门!” 紧接着,便把铁锹一丢。 俯下身去,挪动那挡门的石墩。 大伙顿时吓了一跳,心说这村长该不是犯了魔怔。 手无寸铁,放这怪物进来。 那还不是癞蛤蟆跳进了热油锅,纯属找死! 刚想上前制止,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朦朦胧胧的呜咽。 似乎带着哭腔,听起来像是在说着: “救命......” “龙窝山......” “救命......” 大伙听了这呜咽,才算反应过来—— 这血乎乎的烂东西,哪里是什么怪物? 那就是之前去龙窝山,叫嚷着要收拾恶龙的小子啊! 打开门,才发现那小子全身的皮,都掉的差不多了。 皮下的肉,也被刮得破烂不堪。 那副惨相,就好像被剥了鳞的鱼。 全身疤疤癞癞,鲜血直流。 十根手指的指尖,白骨清晰可见。 那副惨相,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村长急忙叫人——去把村里唯一的老大夫叫醒,赶紧给背过来。 村长看着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子。 一边连声安抚,叫他挺住。 一边开口询问,剩下几个人的下落。 只见那没了皮的小子,一边颤抖抽搐着,一边呜噜呜噜的说道: “没了......” “都没了......” “龙窝山......” “山洞......有......有......” 正说着,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紧接着,脑袋一歪,便断了气。 等到村民把那穿着背心裤衩、睡眼惺忪的老大夫,驼来的时候。 那小子的心跳和脉搏,都已经没了动静。 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仿佛一条现卸的菲力。 打那以后—— 龙窝山,便成了村民们不可提及的阴影。 不管外来的人,出多高的价钱。 大伙都不愿意,带路进山。 然而,唯独只有一个人,愿意接这向导的活。 这人,就是马盼他爸。 那一年,马盼已经上了大学。 大城市里,生活的开销,远比待在小鲁村,要高得多。 虽然马盼拿着奖学金,也不与同学相互攀比。 但只靠着马盼的父母,在镇上打零工。 家里的日子,依旧不太宽裕。 不巧的是,马盼的妈,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两只手腕,全都粉碎性骨折,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别说是干活,就连生活,都难以自理。 马盼他爸,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媳妇。 这一下,马盼一家,算是彻底断了经济来源。 起初,也动过问村长借钱的念头。 可是马盼他爸,脾气倔,又死要面子。 无数次都鼓足勇气,走到了村长家门口。 徘徊良久。 最后,却也没能开得了口。 眼看着家里的积蓄已尽,马盼他爸心里,别提有多着急。 马盼的妈,也内疚至极。 经常一个人,偷偷在夜里,默默流泪。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 又有一伙人,来到了小鲁村。 挨家挨户的询问,想要找个向导,带路去龙窝山。 村民们全都一口回绝,还好言相劝。 说那龙窝山里,有妖怪,去不得。 去了,怕是要出人命的…… 然而,当那群人找到马盼家的时候。 马盼他爸,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钞票,犹豫良久。 瞄了一眼,已经两个月没吃过牛肉干的花姐。 还有眼圈通红,打着石膏的媳妇。 一咬牙,看着那些人,开口说道: “我只能送你们过村口这座山。” “再后面的路,我不能去。” “但是......我的狗可以借给你们。” “钱,我只要一半。” 那群人半信半疑,虽然在村里问了一圈下来。 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关于花姐的事迹。 可看着眼前,那圆咕隆咚的煤气罐子。 却还是犹豫起来。 马盼他爸看着对方迟疑的神色,再次开口说道: “如果花姐它没带好路,你们回来找我。” “我一分钱,都不要。” “全都退给你们。” 这话一出,再加上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向导。 那群人思来想去,也只能试试这煤气罐灵不灵了。 留下钱,牵上狗,又拎了两包牛肉干。 一群人,便向着村后的山里走去。 一天。 两天。 三天。 直到第三天夜里的时候,终于,回来了。 但是人数,却少了一大半。 第二百零九章 花里胡哨 临近午夜时分,整个小鲁村都已经沉睡。 那群人从山里出来,牵着花姐,便直奔马盼家。 把门拍的震天响,高声唤着—— “马老哥!” 马盼他爸,吓得一个激灵。 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窜了起来,心说: 难道这花姐,真把活给干砸了? 结果,忐忑不安的把门一开。 就被那领头的人,死死握住了手。 攥得紧紧的,直捏得皮肉泛白,良久不肯松开。 目光炯炯,嘴里还不住的说道: “马老哥,可真是谢谢了。” “这大花狗,牛啊!” 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脏兮兮的钢镚。 毫不犹豫,塞到马盼他爸的手里。 激动不已的,补充说道: “这是一点心意,马老哥你收下。” 马盼他爸看着手里,还裹着泥巴的钢镚,一头雾水。 打量着面前这几个人,只见这些人的身上,尽是泥污。 手上,脸上,也都黑黢黢的。 看起来,那里还像出发前那样,光鲜亮丽? 马盼他爸,不由心生好奇。 试探着,问起其余人的去向。 结果,那几个人却都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神色躲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盼他爸看着奇怪,却也没再多问。 毕竟事不关己,只要钱拿到手,比什么都强。 但掂着手里的钢镚,还是稍有些犯嘀咕—— 这出手,可不如当初大方了。 而且,这钢镚怎么像是掉了粪坑似的。 一股臭味不说,还脏的要命。 虽然心生嫌弃,却也还是笑着收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狼狈不堪的几个人。 马盼他爸正准备起锅烧水,给大家煮点面条吃。 结果那几个人,却直接拒绝。 背上鼓鼓囊囊的大包,在漆黑的夜色中,匆匆离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马盼他爸把那些臭烘烘的钢镚,扔进脸盆里,洗了起来。 结果,这才发现。 那哪里是什么钢镚? 分明是一枚枚花样繁复的古金币! 这下,可把马盼爸妈乐坏了。 拿到镇上,找明白人一看,这才知道—— 那是货真价实的,战国金花五铢币! 当场就被那人花了个大价钱,给收了过去。 马盼他爸惊喜至极,揣着沉甸甸的票子,别提有多开心。 没成想,花姐这一趟,直接让自己实现了财务自由。 打那起,马盼爸妈也就不再天天到镇上打工了。 偶尔去干活,也是为了消磨时间。 修缮了自家的农屋,还架起了矮竹篱。 生活水平,可以说是直线提升。 那年,马盼生日的时候,还给买了台最好的外星人电脑。 再后来,陆陆续续也来过几批人。 来找马盼他爸,打听当年那伙人进山的事情。 但是马盼他爸,也是一问三不知。 除了“龙窝山”这个目的地以外,就再也给不出,有用的信息。 直到有一年秋天,龙窝山莫名其妙的,发生了爆炸。 那天夜里,轰的一声。 整个村子都被震得醒了过来,但无奈天色太暗。 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分辨得出,那声音的来源,应该就是龙窝山所在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大批的救援队就赶了过来。 行色匆匆,风风火火。 直接在山窝里驻扎了下来,待了足足一个月。 期间,还有几批扛着三脚架和相机的人,也进了山。 直到几个月后,消息才逐渐在村镇里传了开来。 原来,在那龙窝山的山脚下,埋了个战国的大墓。 当初那些金花五铢币,也都是从那墓里摸出来的。 那大墓被盗挖的迹象,十分严重。 最后一批盗墓贼,不知是什么目的,在那墓里点了炸药。 结果,愣是给宝顶都炸得塌了方。 一伙人全都埋在了下面,墓室构造也彻底被毁。 考古队员赶到现场,也已经回天乏术。 墓室之下一片狼藉,抢救性发掘,根本无法开展。 只得将找到的破碎文物,还有所剩无几的金币,带了回去。 村民们也终于明白,之前那些一心想要进山的人。 原来,都是盗墓贼。 说来也怪,自打那起。 就再也没人来小鲁村,找人带路进龙窝山了。 或许是古墓被毁的消息,已经昭然天下。 龙窝山,对于盗墓贼来说,也再没有了吸引力。 小鲁村,也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一切,似乎都从未发生过。 唯独深夜里,炕头上。 老一辈的人,给孙儿们讲故事时。 偶尔会说起,当初那几个小子进山的故事: “这龙窝山唷,可千万不能去。” “山里头,可有扒人皮、吃人肉的恶龙呐。” 听王晨阳把这故事讲完,可心当即开口愤愤道: “你说说现在这些人,倒个斗,还能放炮把自己埋里。” “真是一点儿都不专业。” “白瞎这战国大墓了......” 赵喆看了看可心那一脸心疼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半开玩笑,忽悠说道: “依我看,你也不用心疼。” “虽说,这战国的墓,好出神器。” “但这黄石公的墓,肯定也大有内容。” 说着,看了看周围逐渐茂密的树林,正色道: “不过,咱们这路上还是要小心一些。” “虽然不知道,村里的传说是真是假。” “扒人皮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但是,咱们越往深处去,遇见野兽的可能性,确实就越大。” 说到这,看了看陈默和秦淮,笑着开口道: “要是真遇上了,那可就麻烦你俩了。” 陈默并未作声,只见秦淮满脸不屑,轻轻推了推眼镜。 摘下挂在腰间的飞镖袋,悠悠说道: “遇上了更好。” “正愁没机会练手呢。” 赵喆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奇问道: “你还会玩飞镖?”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秦淮一听这话,眉毛立马挑了起来。 下巴一扬,回答说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 “我这飞镖,那是看家的本领。” “后来,有人说这东西花里胡哨,不伦不类。” “看不惯,不让用。” “现在好了,自由了。” 说完,便将那飞镖袋重新挂回腰间,默默赶路,不再言语。 赵喆他们五个,跟着花姐,一直走到月亮当头。 终于,绕过了村后的那座山,抵达一处相对地势平坦的隘口。 面前的龙窝山,已经清晰可见。 第二百一十章 狗腿子 从晌午一直走到天黑,再加上尽是些坑洼山路。 赵喆他们的体力,也消耗巨大。 眼看着龙窝山就在眼前,周围的地势也相对平坦。 一行人席地而坐,休息起来。 赵喆打开背包,拿出一瓶水,喝了起来。 感受着,山间带着凉意的清风,扫过面颊。 整个人,不由一个激灵。 突然,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赵喆从王明哲手里拿过牛肉干,掰了一块,细细咀嚼。 没有任何调味,只有醇厚的肉味。 因为并没有加盐腌制,为了避免腐坏,风干的程度倒是极高。 也正因如此,饱腹程度,毫不逊色于压缩饼干。 赵喆吃了一块,只觉得腮帮子和咬肌,都一阵酸爽。 看样子,这些又干又无味的牛肉干,原本就都是给花姐准备的。 大伙也算是,沾了花姐的光。 否则,这一趟,恐怕真没什么荤腥可吃。 想到这,赵喆转过头去,看了看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含情脉脉、垂涎欲滴的花姐。 晶莹的口水,都已经濒临决堤。 从嘴角垂下,两条唾液拉丝,扯得老长。 感受到赵喆的目光,花姐更是急切地低声哼哼起来。 不停地用眼神,瞄向那袋子里的牛肉干。 疯狂暗示。 赵喆看着花姐那望眼欲穿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拿了根肉干,便起身跑到花姐面前,蹲了下来。 一边摸着花姐脑袋,一边玩笑说道: “你说说你,生活水平还真不赖。” “什么家庭啊?能天天吃牛肉干。” 花姐耳朵,不停的转动着。 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赵喆手里的肉干。 讨好地看向赵喆,连连眨起眼来。 那副机灵的神态,活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大伙看着花姐的样子,也纷纷不由发笑。 赵喆将那肉干递给花姐,只见花姐的眼睛里,瞬间泛起闪耀的光芒。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三两口,一根肉干便已经进了肚子。 意犹未尽地舔着嘴,用脑袋蹭起了赵喆的膝盖。 示意着:“再来一根。” 结果不成想,或许是花姐吃肉心切。 一脑袋撞过来,直接把赵喆怼得坐在了地上。 其余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少言寡语的陈默,也忍俊不禁。 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摇头。 然而,就在赵喆稍显尴尬,笑着准备爬起来的时候。 眼神,却被花姐的项圈,给吸引过去。 下一秒,赵喆眉头猛然一紧。 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面色霎时冷峻。 单手撑地,立即起身,拉过花姐的项圈,仔细打量起来。 花姐被赵喆猛地一扯,吓了一跳。 眼神里尽是恐慌,耳朵也胆怯地耷拉下来。 轻声呜咽着,任由赵喆扯着项圈,不敢动弹。 其余人看见赵喆的反映,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心头一紧。 王明哲立即凑了过来,关切问道: “怎么了?” 赵喆抬头看了一眼王明哲疑惑的目光,并未作声。 “咔哒”一声,便将花姐的项圈摘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这项圈,不对劲。” 赵喆这话一出,大伙的目光,立即集聚在那项圈上。 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只见那项圈,乍一看上去,与寻常的皮质宠物项圈无异。 但厚度,却不大均匀。 其中有一截,明显比周围要更厚一些。 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一个针眼大小的红色光点,正在那一截皮质夹层里,隐隐闪动。 频率极低,光点极小。 如果不是赵喆碰巧摔倒在地,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看着那闪烁的光点,一行人当即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赵喆从口袋里,掏出瑞士军刀,将那项圈割开。 一块大拇指甲大小的黑色元件,跃然眼前。 赵喆用手掂了掂,分量竟还不轻。 沿着中缝,用刀尖撬开。 只见里面,是一块精密而复杂的芯片板。 抛开大小不说,单论样式。 与马盼桌上的,很是相似。 芯片板上还嵌着一枚红色的小灯,几乎每隔两秒,就会闪动一下。 可心看着那古怪的设备,又瞄了眼瑟瑟发抖的花姐。 困惑不已,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跟踪器?” 赵喆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定位跟踪,而且,还可以录音。” 可心一听这话,眉毛顿时倒竖起来。 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道: “那咱们这一路说的话,那小子全都一字不落的听去了?” 赵喆看着可心那错愕的神色,淡淡一笑,摇头说道: “那倒不至于。” “我大学有一个室友,专门爱研究这些。” “大二时候,还跟着他瞎玩了一阵子。” “不然,恐怕今天我也认不出这东西来。” “马盼这脑袋,果然不一般,不愧是神童。” “东西做的确实不赖,定位、录音都不在话下。” “但也有一个缺点,它没办法数据实时传输,只能本地存储。” 说着,指了指花姐,继续分析道: “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这东西。” “等到了目的地,把花姐放了回去。” “只要它平安到家,那么,最多不出半个小时。” “马盼就会得到我们完整的路线,附带全程的录音。” 听到这,秦淮不禁皱眉问道: “按你这么说,那小子要是对我们的行动,这么好奇。” “为什么不亲自进山带路?” “跟着走一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赵喆耸了耸肩,回答说道: “道理是这样。” “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胆子。” “龙窝山本来就有那样的传说,再加上看了你俩夹带的凶器。” “马盼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害怕,在所难免。” “而且,让花姐背着跟踪器,既省事又安全。” “何必再自己冒险呢?” 秦淮听完,思索良久,倒也觉得赵喆的分析,合情合理。 沉默片刻,从赵喆手里,拿过那跟踪器。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用脚碾了上去。 眼见那跟踪器粉身碎骨,红色的光点,已然不再闪烁。 秦淮这才扭头看向花姐,愤愤的骂了一句: “狗腿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心为妙 花姐看着秦淮那凶狠的眼神,顿时有些发怵。 畏惧的挪动着屁股,躲在了赵喆和王明哲的身后。 赵喆看着四周静谧的夜色,还有那已经碎成粉末的跟踪仪。 陷入沉思。 虽然不知道马盼这跟踪器,究竟是单纯的出于好奇,还是别有用心。 但现如今能够确定的是—— 马盼这人,极不可靠。 当一个聪明人,心怀叵测,那便不得不小心提防。 赵喆掏出手机,只见信号格已空。 抬头看了看巍峨的龙窝山,还有那山顶醒目的裸石。 拍了拍王明哲的肩膀,开口说道: “再往前,就要开始上山了。” “小明你现在,趁着天还不算太晚,赶紧回去吧。” “如果住在马盼家,你今晚尽量多加小心。” “我总觉得马盼这小子,有点古怪。” “最好能让刚子那边也来几个人陪着,明天骑摩托回镇上也方便。” “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我们肯定已经到山顶了。” “如果有情况,我随时放信号弹。” “如果等到天亮还没有,那就说明一切安全。” “你们回镇上,安心等着就好。” 王明哲听完这话,和赵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把手里的肉干,全都交给了赵喆。 目光逐一扫过其余的人,开口说道: “再往后的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等你们平安归来。” 说完,王明哲伸开双臂,跟赵喆他们逐一拥抱。 随后,才转身向着来路,踏上归途。 看着王明哲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之中,赵喆捡起地上的牵引绳。 在花姐粗壮的脖子上,比量起来。 虽然龙窝山已经近在眼前,但这荒山,爬起来可不大容易。 像这种完全未经开发的大山,如果路线选择的不对。 登顶的时间,可就是天差地别。 好在还有花姐,路线的选择,倒是无需发愁。 只不过没有了项圈,牵引绳已然无处可绑。 赵喆本想要用绳子系套,却发现长度并不宽裕。 正当赵喆为难之时,却见花姐的目光,一直执着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牛肉干。 见状,赵喆索性将那绳子彻底丢掉。 向前走了几步,掏出一跟牛肉干,冲着花姐挥了挥。 与此同时,高声唤道: “花姐!” 只见花姐闻声,立即两眼冒光。 宛如一只进击的煤气罐,直瞄着赵喆,狂奔而来。 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透露着温驯顺从。 摇头摆尾,围绕在赵喆左右。 赵喆眼见着花姐,这有奶便是娘的馋样,心里倒也是松了口气。 看样子,只要手里的牛肉干足够。 花姐就必定唯命是从,不必担心会有开溜的可能。 赵喆看了看手里的肉干,分量倒是绰绰有余。 加上包里的压缩饼干,应该足够他们吃上十天八天。 不用牵绳拽狗,倒也轻松不少。 眼看可心他们三个,也都休息得差不多,整装待发。 赵喆将手里的牛肉干,丢给花姐,高声开口道: “花姐!” “咱们走!上山!” 话音刚落,花姐吧唧着嘴,似乎开口回应一般。 仰起脖子,高声“汪”了一声。 随即,便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继续向龙窝山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还频频回过头来。 吐着舌头,咧着嘴巴,像是含笑一样。 环视打量赵喆他们,是否掉队。 眼看着花姐这尽职尽责的卖力模样,大伙都心说好笑。 可心一边走着,一边要过赵喆手里的牛肉干。 大口嚼着,感慨说道: “你说这花姐,可真是有意思。” “有奶便是娘。” “马盼那小子,要是看见它现在这德行。” “我估计,那鼻子都得气歪了。” “这货要放在战争年代,妥妥的大叛徒啊!” 赵喆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反问说道: “你这话说的,它立场不坚定才好呢。” “那它要是忠心不二,咱们现在自己摸黑上山?” 秦淮也突然开口,跟着接茬说道: “你就纯属老蚕大肚皮,多事儿。” “管他是谁的狗腿子,听话就行。” “我还头一次见,像你这么矫情的。” 这话一出,可心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刚要开口回怼,却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目不转睛地盯着左前方的树丛,压低嗓音,小声说道: “卧槽。” “你们看那儿......” 赵喆顺着可心的眼神看去,只见远处的树丛中。 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那眼睛离地的高度,不足半米。 绝不可能是野人,或者血尸。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山里的走兽。 由于距离太远,更不敢贸然打开强光手电,怼着脸照。 但根据高度和眼距推测,个头应该也不会很大。 赵喆看着那血红的眼睛,脊背隐隐发凉。 回想起出发前,大伙半开玩笑的讨论。赵喆瞄了眼秦淮和陈默,悄声开口道: “咱们中奖了。” “说什么来什么,还真遇上野兽了。” “这可就交给你俩了。” 只见陈默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秦淮也二话不说,打开那飞镖袋,拿出两枚,夹在指尖。 此时此刻,花姐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气味的异样。 一边飞速抽动鼻子,嗅着周围的空气。 一边神情戒备,焦躁不安的四处张望起来。 然而,就在花姐与那双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脊背上的毛发,都猛然炸起。 像是见了鬼一样,连连弓背后退。 扯着嗓子,高声狂吠起来。 几乎是同时,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飞快一闪。 向着赵喆他们所在的方向,极速而来。 不到三秒的工夫,便已经近在眼前。 赵喆他们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头遍体乌黑,壮如牛犊的野猪! 根根鬃毛竖立,獠牙不长,却锋利无比。 两只眼睛,泛着血色的光芒。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还没等赵喆看清那野猪的全貌,“嗖嗖”的两道风声,从耳畔掠过。 原本来势汹汹的野猪,骤然一顿。 发出“嗝”的一声尖锐惨叫,噗通倒地。 赵喆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微微一颤。 定睛望去,这才发现,那野猪的喉管已被割裂。 两枚银光闪闪的飞镖,不偏不倚,正扎在脖颈处。 鲜血,汩汩横流。 第二百一十二章 跑了 看着那被秒杀的野猪,赵喆和可心不由面露惊讶。 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秦淮。 只见秦淮神色之中,颇有几分得意。 轻轻推了推眼镜,走上前去。 俯身从那野猪脖颈处,取下飞镖。 在那野猪鬃毛上,将镖刃的血痕擦净,重新收了起来。 赵喆看着秦淮,只觉得骤然高光加持。点了点头,夸道: “酷啊。” “你这还真有两下子。” “等回去了,我拜你为师,学点技术。” 秦淮听完这话,朗声一笑,回答说道: “我从小开始练,这都二十多年了。” “教你也行,可不包教包会。” 可心一听这话,接茬说道: “反正一个、两个都是一样教。” “那回去,也带我一个。” 话音刚落,秦淮便神色一顿,似乎刚想开口拒绝。 脸色却骤然一惊,张嘴愣了一秒,突然高上骂道: “我靠!” “狗东西!” 赵喆他们回头看去,只见花姐趁着大伙不注意。 叼起原本放在地上的一大袋牛肉干,就飞也似的朝山下跑去。 短短不过几秒钟,便消失在了夜幕丛林中。 看着那一晃而逝的浑圆背影,一行人面面相觑。 想要追上去,拿回肉干,那只怕是天方夜谭。 几个人的神色之中,尽是意外。 赵喆看了眼可心,缓缓问道: “那肉干你怎么不拎着,什么时候放地上的?” 可心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咧嘴回答说道: “刚才那不是情况紧急吗?” “我还以为要肉搏了,拎着东西施展不开啊。” “我哪想到花姐能这么不讲究......” 大伙显然心里都明白——危机当前。 无论换做是谁,肯定是把自保放在第一位。 现如今,牛肉干追不回来,已成事实。 多说无用。 后面的行程,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的压缩饼干。 赵喆心下盘算,按照目前大伙剩下的饼干分量。 就算是省吃俭用,恐怕也只能坚持三天。 这龙窝山,按照赵喆他们的速度,一进一出,也要两天。 留给下斗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想到这里,赵喆不由感到压力倍增。 这一趟,不仅要加快脚步,更要勒紧腰带。 如果一切顺利,都还好说。 可如果中途出现任何变故,大伙都要面临忍饥挨饿的困境。 想到这,赵喆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余光却瞥向一旁的野猪,全身上下打量起来。 只见那头野猪,从体型上判断,应该还未成年。 整体的毛色,呈灰黑色。 脊背上稀疏而刚硬的针毛,并不算长。紧贴皮肤,还生着一层绒状的细毛。 身材头大腚小,四肢短粗。 拱鼻的颜色并不深,皮肤也不算十分粗糙。 獠牙短小而洁白,相比于成年的野猪而言,明显要美观得多。 赵喆望着那野猪,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没有肉干,咱们的粮食最多坚持三天。” “要不......” 话说到这,其余人瞬间明白了赵喆的意思。 陈默迈步走到那野猪旁边,蹲下身来。 拍了拍那野猪的后鞧,轻轻点头说道: “不到一岁,不柴。” 说完,便掏出狗腿弯刀,单手将那野猪一翻。 从喉咙下方,“噗呲”一声,攮了进去。 再一发力,直接将那野猪的肚皮,给彻底剖开。 赵喆他们,看着陈默这杀猪贩一样娴熟的手法,不由喉咙一紧。 可心的表情,更是难看得很。 犹豫良久,直到猪皮都快被剥了个干净,才喃喃开口: “你们该不是要吃它吧?” “野猪刺身?!” 秦淮虽然也心生抗拒,但听见可心这样说,反而来了劲头: “现在是刺身,弄点火,就是烤乳猪。” “怎么,你不敢吃?” 可心被秦淮这么一呛,立即挺了挺腰板,提高音量: “我是怕你们肠胃弱,拉肚子。” “我怕个屁。” 然而,话音刚落,陈默便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 手里,捏着一块刚剔下来的里脊。 抬眼看向可心,面无表情道: “给。” 可心望着那肉,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 猛咽一口唾沫,拒绝说道: “我还不饿,先不用给我。” 只见陈默似乎早已料想到可心的反应,一侧的嘴角轻轻扯了扯。 将那肉收了回去,一连卸下几大块精瘦的嫩肉。 折了几根树杈,将肉分别串起。 走到一旁,捡了些断枝,堆了起来。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白酒,淋了一点上去。 火机“嚓”的一声,火苗便从那树枝堆上燃起。 赵喆当即明白了陈默的意图,走上前去,搭手帮忙。 举起两串肉,凑到火上,转着圈,烤了起来。 可心一看这烤肉的景象,长舒一口气,嘴里说道: “嗨,我还以为你们艺高人胆大,真要生吃呢。” “搞了半天,不也是给烤了?” 赵喆听着可心颇为不爽的语气,笑着答道: “这野猪崽的肉再嫩,也不适合生吃。” “把它烤了,一是安全卫生。” “另外一点,也是便于保存。” “按照现在这天气,如果是生肉的话,恐怕挨不到明天中午,就腐烂发臭了。” “到时候,咱们还是得饿肚子。” “简单烤一下,起码还能多撑个一天时间。” 将几块肉烤好后,每人一块,用塑料袋裹着,塞进包里。 看着面前的幽暗山林,由于树木愈发繁茂,根本无法直接看到那山顶裸石的方位。 只能依靠指南针,来辨别方向。 赵喆和陈默拿出指南针,却不约而同的眉头一紧。 无论如何移动手掌,转动指南针。 那指针,就好像被胶水牢牢黏在了表盘上。 纹丝不动。 看着那直指两点钟方向的指针,可心不禁“啧”了一声。 眉头紧蹙,开口说道: “嘿,见了鬼了。” “新买的,总不可能就这么坏了......” “咱们几个里边,肯定有人走背字。” “你们看看咱这一路,净是些倒霉事儿。” 赵喆反复转了几次身,只见那指南针依旧毫无变化。 目光顺着两点钟方向看去,反复踮脚、俯身几次。 突然,惊喜说道: “未必!” “我们要去的,就是这个方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歪打正着 这话一出,大伙的眼神里,倒也瞬间燃起光芒。 学着赵喆的样子,向指针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树梢枝杈的缝隙里。 隐隐约约,透出一片泛着寒芒的裸石。 虽然不易发现,但仔细观察,还能分辨出大概。 “歪打正着。” “不错,这样反倒省事了。” 秦淮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裸石,开口说道。 大伙眼见着方向已明,先前的种种负面情绪,倒也烟消云散。 精神抖擞,便启程继续向山顶进发。 一轮弯月当头,穿透头顶的树枝,洒下凛冽的芒。 清风吹过,树叶唦唦作响。 地上的影子,也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恐怖模样。 直到接近凌晨三点,赵喆他们才终于到达了裸石脚下。 不必再透过重重阻碍,费力远眺。 数十米高的巨大裸石面,矗立眼前。 既醒目非凡,又与这龙窝山的地势,浑然一体。 打眼看去,颇有几分斑秃的风味。 一夜的劳苦,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已随夜风飘散。 那裸石表面,很是平整。 在月光下,显得别有一番神秘莫测。 裸石以外的区域,树木繁茂,郁郁葱葱。 视觉的冲击力,格外明显。 赵喆看着那裸石,沉默良久。 突然,陈默抬起手来,指向那裸石右下方的区域。 眼神一亮,朗声说道: “入口,在那!” 顺着陈默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不大起眼的山洞口,就开在那裸石的右下沿。 可心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连连点头说道: “这洞口开的,可够明目张胆!” “别说,这趟,还真挺省事儿。” 话音刚落,秦淮便轻哼一声,不屑道: “什么话都叫你说了。” “刚才我可记得,有人说咱们是走背字儿。” 赵喆看着这两人,大眼瞪四眼、互不对付的模样。 心里不由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开口打断道: “路是人走的,管他背不背字儿。” “你俩和气点,别老内斗。” “那才叫真的万事大吉。” 赵喆说完,看了看头顶的弯月,还有那近在眼前的山洞。 这一路虽说遇上了花姐叛逃,野猪拦路。 但总体上,还算是顺风顺水。 倘若陈默所说的没错,那山洞就是黄石公的陵墓入口。 那这一趟,还真不是一般的省事。 想到这,深吸一口气,阔步向前道: “走,咱们早去早回。” 四人继续沿着山路上行,不出半个小时,便已经到了那山洞口。 洞口相对宽敞,足有接近两米。 高度也足以让赵喆他们,直立通行。 肉眼望去,只见那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隐隐约约,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赵喆用手电向洞内照去,只见四壁湿滑,生着斑驳的苔藓。 洞底部的地面上,还有着少量的积水。 陈默闻了闻那洞口的异味,眉头飞速一皱。 下一秒,却又恢复如常。 冲着赵喆他们点了点头,戴上头灯,便率先进了洞。 赵喆见状,也套上头灯,紧随其后。 可心和秦淮,排在队尾。 迈入山洞的一瞬间,只觉得周遭的气温骤降。 一股阴冷潮湿的体感,汹涌而来。 怪异的臭味,并不算十分浓烈。 依旧是如游丝一般,若有若无,飘散弥漫。 但鼻腔,却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刺痛。 赵喆不禁捂住口鼻,看着陈默的背影,低声开口问道: “这怪味,该不会有毒吧?” 只见陈默脚步片刻不停,却轻轻点了点头。 赵喆顿时心头一紧,双目圆瞪,开口问道: “你别逗我,有毒你还带队往里走?!” 陈默听了这话,驻足停了下来。 一边用手电扫视着四周的洞壁,一边回答说道: “这点毒性,还不够要人命。” “你难道不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吗?” 赵喆被这样一问,强忍着不适感,深吸一口。 脑海之中,飞速转动回忆。 只觉得这味道,似乎并不陌生。 可此时此刻,却又无法准确对应。 少顷,陈默再次开口说道: “这是尸臭。” “由于长期处在潮湿阴冷的环境里,和墓里闻到的,会有一些不同。” “但是,现在这洞里,空气还算充足。” “这味道,除了难闻,要不了人命。” 赵喆听完这话,虽说对于中毒的顾虑,烟消云散。 但却再度,陷入疑惑。 这荒岭顶峰的山洞里,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尸臭? 正当赵喆疑惑的时候,目光却被前方地面上,一块方砖似的东西,死死吸引住。 赵喆快步上前,只见那地面上,竟是一只已经报废的对讲机。 款式极其老旧。 看样子,至少也是二十多年前的物件。 赵喆将那对讲机捡了起来,只见机身十分完好,并没有碎裂的痕迹。 但由于长期处在潮湿环境中,机盖的缝隙内,都已经生满了苔藓。 摸起来,十分滑腻。 一种腐肉的触感,让人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赵喆将那对讲机大概看了两眼,便放回了地上。 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开口说道: “看来早期的时候,那些进小鲁村找向导的人。” “恐怕不止去了山脚的战国墓,这山顶,也已经来过了。” 说着,赵喆看向陈默,心存疑虑道: “该不会,我们的斗,也已经被人给倒了吧。” 只见陈默看了眼那地上的对讲机,思忖片刻。 一脚踢开,果断答道: “那他们可够厉害的。” 说着,便继续带头,向山洞内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补充说道: “黄石公的陵墓,虽然没有十绝门,也没有机关。” “但能找到墓穴准确位置,顺利进入的。” “恐怕,还真没几个人。” 正说着,面前的山洞,突然出现了变化。 只见山洞的两侧,分散排列着不计其数的圆形洞口。 原本宽敞笔直的山洞,变得百孔千疮。 每一个洞口,都幽暗漆黑,深不见底。 偶尔还会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在这些洞口之间穿行而过。 发出一阵阵呜咽似的低鸣,听得人寒毛直竖。 赵喆看着这些洞口,只觉得怪异非常。 大小各异,数量多得骇人。 从洞口的数量和尺寸,绝不可能是依靠人力而为。 但那如出一辙的洞口形状,却又仿佛流水线的成品。 一时间,疑惑顿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原来如此 赵喆实在想象不出,这些怪洞,究竟是从何而来。 洞内,又通向何处。 目光向洞内望去的一瞬间,脊背都骤然发寒。 似乎这些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怪洞,会直通幽冥。 一行人看着面前的诡异景象,全都停下脚步。 面面相觑,明显对这墙上的怪洞,心生疑虑。 赵喆走到陈默旁边,开口问道: “你知道这些洞,是干什么的?” 只见陈默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手稿里没写的,我也不太清楚。” “但看样子,这些洞,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 赵喆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振,看向陈默,追问道: “人工?” “这么大的工程,不大可能吧!” 陈默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摇头说道: “确实难以置信。” “但古人的智慧和力量,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这些洞的形状和走向,全都太相似了。” “天然的溶洞结构,不会是这个样子。” “而且,这些洞的排列,有点问题......” 这话一出,可心和秦淮也立即围了上来。 目不转睛的看着陈默,等他再做解释。 陈默看向赵喆,思忖片刻,幽幽开口: “八卦方点阵。” 这话一出,赵喆猛地一个激灵。 看着那两边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陷入思索。 不一会儿,便骤然明悟。 两侧内壁上的孔洞,看似形状大小都无异,但位置的高低分布,却各有不同。 高的直逼洞顶,矮的紧贴地面。 放眼望去,还有个别几处。 两个洞口,竖直摞列分布。 赵喆将两面墙体上的孔洞,都大概扫视一圈。 来回踱步几次,突然双手一拍,指着左侧墙上的三列洞口,兴奋开口: “这些洞口,每一个,都对应八卦点阵图里的一个点。” “你们看这三列,每一列都是两个偏小的洞口。” “这就是八卦点阵里的——坤!” 赵喆说着,又指向正对面的一处,继续补充道: “但这一个,就不一样了。” “三个大洞,一字平行排列。” “如果没错,这代表的,就是——乾!” “乾坤相对,跟八卦点阵,完全一致!” 可心和秦淮,似懂非懂的看着那墙上的洞口,还有赵喆激动难掩的神色。 犹豫片刻,可心最终还是皱着眉,开口问道: “这八卦阵天干地支,我也听过。” “但是有了这东西,也找不到咱们那斗的入口啊?” 赵喆继续向前走了几米,左右打量着墙壁上的洞口排列。 过了一会,重新走了回来。 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 “这卦象不全,只能对得上乾、坤、离、坎。”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为了调和这龙窝山顶本来的风水。” “我们的指南针失灵,极有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些山洞的磁场,不大一样。” “但至于这墓穴风水,我实在是知识有限。” “毕竟我们家,传下来的古籍,也就只有墓门那一章。” 赵喆说完,便转过头去,漫无目的的打量起那些山洞。 秦淮见状,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开口问道: “老大。” “你看,现在这迷宫,怎么搞?” 只见陈默淡淡笑了笑,一边继续向前,一边回答道: “看不懂这点阵也无所谓。” “起码,它能证明一件事。” “我们的路线,是对的!” “如果不是为了建陵墓,恐怕没人愿意,来这里凿这么多洞。” 说着,走到赵喆身侧。 看着赵喆那似有若无的愁容,笑了笑,朗声说道: “别太较真。” “不是每一条线索,都保证有效。” “这墓的入口,总能找得到。” 赵喆看着陈默笃定的眼神,眉头舒展,耸肩笑了笑。 然而,就在此刻。 一旁的秦淮,却突然“啧”了一声。 赵喆他们循声看去,只见秦淮手里,正捏着一把小刀模样的东西。 目不转睛,仔细打量着。 赵喆上前,只见那是一把已经生锈的折叠军刀。 精钢的材质,十分耐用。 但木质刀柄上的标识logo,早已模糊不清。 手柄与刀片衔接的位置,也已经出现腐坏松动的迹象。 看样子,和之前那对讲机,极有可能是同一批人遗留下来的。 可心看着那刀,一边摸着脑袋,一边环视着四周。 疑惑不解,喃喃开口道: “嘿,这是什么毛病?” “哪有倒斗路上扔装备的?” “左一个对讲机,右一个钢刀。” “按照这速度,等他进了墓,还不得裸奔了?” 赵喆听着可心的吐槽,心里也暗道奇怪。 一路走来,并没有野兽活动的痕迹。 就连毒蛇和蜘蛛,也没见到一只。 好端端的,在路上丢弃装备。 这种行径,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赵喆正准备检查地面,看看是否还有其他遗弃的物资。 眼神,却落在了面前墙壁上,正对着的那处洞口下沿。 眼前的这个洞口,明显尺寸偏大。 然而,更让赵喆惊喜的是,那洞口下沿,似乎有被刀刃划刻的痕迹! 赵喆当即蹲下身来,凑到那划痕前。 也顾不得洞口墨绿的苔藓,那令人作呕的滑腻触感。 直接伸出手来,将那苔藓抠掉,扣除底部的石壁。 只一眼,兴奋与喜悦,便一秒上头! 那洞口下沿,分明是一处,刻意留下的记号! 记号并非文字,却简单易懂,那是一个漂亮的对号。 大概是怕山洞内光线昏暗,不易观察,还特地反复划刻加粗。 赵喆看着那记号,惊喜之余,也终于明白—— 之前的对讲机,眼前的钢刀,都并非是被无故遗弃。 这是记号的主人,所留下的指引。 山洞里阴暗湿滑,手刻的记号,根本无法确保被队友发现。 这样一来,为求稳妥,就只能舍弃非必须的装备物资。 丢在地面上,利用体积的优势,为队友指路。 赵喆想到这,不禁对这记号的主人,心生几分敬意。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支队伍,人数、装备情况如何。 但这打头阵的人,必定是肩负重任。 赵喆想到这,抬腿迈进那记号标识的洞口内。 这洞稍矮,只能猫着腰通行。 向前不到十米,赵喆猛地脚步一停,声音微微发颤,开口说道: “这路......” “好像不对!”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启 赵喆怔怔的看着面前,只见前路被一块长方形的石碑挡住。 那石碑之上,刻着一只振翅昂首的仙鹤。 细长的鸟喙,直立指天。 整个鸟的姿态,看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却也算栩栩如生。 长方形的石碑,嵌在圆形的山洞内。 上下深入洞壁,但左右各留有不到二十公分的空隙。 但尽管如此,还是根本无法让赵喆他们顺利钻过。 更让人惊愕的是,那石碑前,横陈着七八具骷髅骸骨。 头骨的部分,已经变得乌黑。 一阵阵尸臭,不断四溢散发。 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看起来绝不是因为潮湿而自然腐坏。 那样子,好像是死前,被外力撕扯所致。 七八具骸骨堆成一座小山,挤在洞壁的角落。 最上面的那句骸骨,身下还压着一只破烂不堪的背包。 看样子,背包里的物资,也少得可怜。 整只背包看起来,干瘪至极。 闻着这难以言喻的尸臭味,看着赵喆紧蹙的眉头。 可心转过头看向陈默,捂着口鼻,开口问道: “靠,咱们这路,不对劲吧!” “这做记号的小子,明摆着找错路了啊!” “把队友,全给憋死在这死胡同了!” 然而陈默却并未回答,只是定睛看着面前那拦路的石碑。 转而望向赵喆,招呼说道: “你来看看。” 赵喆见状,立即上前。 伏在那石碑左侧的空隙,向内看去。 只见这石碑背后,并不是死路一条。 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更远处的情况。 但隐隐约约之中,赵喆瞥见石碑后的远处,似乎...... 有低矮的不知物体! 岿然不动。 看那体量,极有可能是大型的石雕! 赵喆心里,不由顿生惊喜。 看样子,这石碑极有可能就是陵墓与外界的阻隔! 然而,另一个疑惑却又接踵而来—— 这些人,为什么会集体死在这里? 如果是粮食补给不足,那么完全可以撤出山洞,另寻生路。 就算是就地取材,只吃山里的野果野菜,也不至于活活饿死。 赵喆思虑无解,环视四周,也并无异常。 但直觉告诉赵喆,这些人死在这里—— 恐怕是遇上了,无力抵挡的变故。 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 身上的破衣烂衫,既有可能就是变故来袭时,所造成的。 想到这,赵喆不禁脊背一寒。 面前的这面石碑,应该就是当初这些人唯一的逃生通路。 但显然,这些人并没有成功逃脱。 那么,如果这幽暗的山洞里,真的有夺命的危险。 赵喆他们的处境,恐怕也令人堪忧。 眼下,最稳妥的方法。 就是找到穿过这拦路石碑的方法,继续向前。 “阴阳之界,即为门。” “这东西,应该就是黄石公陵墓的一道墓门。” 陈默一边用手指在那仙鹤纹样上拂过,一边喃喃开口道: “既然是门,就一定能开。” “如果打不开,我们很有可能,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说着,陈默指了指一旁的骸骨堆,看向赵喆。 眼神之中,尽是坚毅。 陈默这话,这赵喆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赵喆点了点头,便仔仔细细的观察起那石碑。 只见这石料稀松平常,雕工虽说精美,但也到不到令人称奇的程度。 按照常理,极有可能是后殿或耳室的封门。 绝不可能,是正殿和主墓室的配置。 石料厚度大约十厘米左右,如果有炸药,倒是可以轻松炸开。 但赵喆他们这次,枪支弹药,一样都没准备。 要想炸门,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如果想从石碑两侧的洞壁空隙,开凿盗洞,拓宽原有的缝隙。 更是难于登天。 折叠铲的力道,根本不足以撼动这坚固的老山岩。 到时候,只怕是盗洞还没打出来,钢铲就已经卷了刃。 把古籍译本里的内容反复回忆了几次,却始终无法将面前这石碑对号入座。 看着这不薄不厚的石碑,却又无可奈何。 一种苦闷的情愫,油然而生。 可心走上前来,用手电筒的屁股,敲打着石碑。 良久,却也摇了摇头。 竖起眉毛,怨声骂道: “这不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吗?” “你说说他这缝留的,多寒碜?” “别说咱们四个了,就是姑奶奶和小明她俩,那也钻不进去啊!” 说着,还不解气地,往那石碑上踹了一脚。 横眉立目,嘴里不住地愤愤道: “这要是块木的,铆足了劲儿,还能给它撞开。” “这大石板,我呸......” 那石碑挨了一脚,纹丝不动。 唯独从顶部,落下零星的砂砾状碎屑。 赵喆和陈默见状,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 向那石碑上沿看去,只见那石碑与山洞之间,似乎有一道极细狭窄的缝隙。 那砂砾,便是从那缝隙之中漏出。 赵喆当即蹲下身来,打量起地面上散落的砂砾。 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足以看清大概。 感受着那粗糙而干燥的触感,赵喆猛然抬头。 看向陈默他们,开口叫道: “流沙!” “流沙封门!” “多亏我们没有带炸药,否则一旦炸门。” “溢出来的流沙,就会直接把咱们全都活埋。” “死相,恐怕还不如他们几个。” 听了赵喆这话,秦淮不禁皱了皱眉。 蹲下身来,轻推眼镜,抓起地上的砂砾,用手捻了捻。 随即,正色看向陈默,开口问道: “这石碑,确实用了防盗的流沙机关。” “可是,之前不是说,这黄石公的墓,没有机关吗?” 陈默闻言,看向赵喆,回答说道: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全可信的东西。” “不过流沙封门,他应该有办法。” “只要我们不触发,那它也算不上机关。” 赵喆听完陈默这话,虽说不无道理,却也多少有些强辩。 顾不得其他,立即起身,回到那石碑前。 根据译本记载,寻找方案。 流沙封门。 原理就是建造陵墓时,在墓门与墓门所在的墙壁内部,填充大量灰土流沙。 如果环境潮湿,便会只用砂砾填充。 避免由于灰土受潮,导致封门防盗的作用无法触发。 流沙封门的打开方式,虽说变化多端。 但唯有一条禁忌,便是不可暴力破门。 最常见的开法,便是——“天启”。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开门大吉 顾名思义。 “天”在上,“启”为开。 “天启”,通俗来讲—— 就是将封门从底部,竖直向上抬起。 这样一来,就能够阻碍夹缝中的流沙外溢。 但是,石门大多厚重,再加上流沙的分量。 重量,自然大得惊人。 赵喆看着面前的的石碑,又转头看了看可心和陈默。 心下盘算,虽说这两人都力道惊人。 但流沙封门,按照惯例,少说也要填上千斤重的砂砾。 如果不是随身携带千斤顶,恐怕根本无法实现。 长时间的低头弯腰,赵喆只觉得脖子都已经开始酸痛。 缓缓蹲下身来,一边继续思索,一边将脖颈后仰,活动颈椎。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蹲坐在地面上,缓解颈部和脊椎的不适感。 突然,秦淮眉毛一挑,指着洞顶,高声道: “那是什么?” “也是个记号?” 大伙顺着秦淮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洞顶,紧贴石碑的位置。 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符号,赫然眼前。 ? 赵喆看着这熟悉的符号,骤然精神倍增。 弯着腰站起来,举起手电照亮。 只见那符号,每一根线条足有两厘米宽,呈一厘米深的凹陷状。 看样子,并不像是盗墓贼所做记号。 反而像是建造陵墓时,特地让工匠凿刻的。 凿痕规整,线形笔直。 赵喆沿着洞壁,顺时针向下看去。 只见类似的符号,每隔一段,便会出现。 洞壁整整一周,足足八个。 赵喆环视一圈,再看向那拦路的石碑。 思忖片刻,眼神之中,骤生欣喜。 那洞壁上的符号,正是八卦点阵! 乾、坤、巽、震、坎、离、兑、艮 ?、?、?、?、?、?、?、? 依照八卦点阵次序排列,很是规整。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这山洞内壁的乾、坤两点。 并非垂直排列在中线上,而是稍向顺时针方向偏移。 所以,十二点钟方向所刻的,并不是“乾”。 而是——“兑”。 赵喆立即将目光,落回到那石碑的仙鹤上。 果然,那鸟喙所指的方向,与正上方的黑色符号,完全重合。 赵喆试探着将手,搭在石碑左侧的边沿顶部。 屏气发力。 石碑的分量极重,纹丝不动。 但被赵喆这么一推,石碑顶部与山洞衔接的位置,却响起了响亮的一声—— “喀哒” 这一声脆响,直听得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迫不及待的围上前来,欣喜而急切的望向赵喆。 赵喆听着这机栝的声响,也瞬间如释重负。 向后退了退,一边擦手,一边看着可心和陈默说道。 “这门能开,但我力气不够。” “可能还得你们两个一起,才行。” 可心一听这话,立即连连点头,直接走到石碑前。 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开口问道: “你这祖传的开门功夫我没有。” “力气,我管够。” “说吧,咋开?” 赵喆看着可心那奋勇当先的模样,不禁笑了笑,解释说道: “流沙封门,本来应该顺应天启。” “但我们这个,有些剑走偏锋。” “仙鹤本飞天,但现在却正对泽卦。” “你们两个把这石碑,顺时针转一下。” “让这石碑上的仙鹤鸟喙,指向旁边‘乾’的方向。” “让它重回飞天,就行了。” 秦淮听完这话,若有所思,喃喃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石碑,和这些符号,其实......” “是一个整体的密码锁?” “只有点位对应,才能打开?” 赵喆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用手在那乾、坤两点间,比划了一条斜线。 拍了拍那石碑,补充说道: “天地相对,却顺时偏移。这设计,确实有悖常理。” “但这样做,也确实精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要我们开启的方式正确。” “那么石碑与洞壁之间填充的砂砾,就不会溢散出来。” “而是被内部的机关,挡住出路,顺势流进洞壁内部预留的安全空间。” 赵喆说完,看向陈默和可心。 向着那石碑,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色轻快,一扫阴霾,朗声说道: “二位壮士,请吧。” 陈默听了这话,不禁嗤笑一声,走到石碑的另一侧。 跟可心一左一右,一上一下。 弓步列开架势,便准备发力,转动石碑。 可心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高声吆喝道: “一!” “二!” “三!”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双臂发力。 只见两人额头的青筋,都已经暴起。 手掌与石碑接触的部分,也已经压迫发白。 赵喆和秦淮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那石碑的变化。 果然!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规律的机栝传动声。 在可心和陈默二人,持续发力的推动下。 那石碑,仿佛时钟的指针,顺时针转动倾斜起来。 “咔”的一声,响亮非常。 只见那仙鹤的鸟喙,已经直指向“乾”所对应的符号。 整个石碑骤然停顿,不再转动。 整个山洞内,流沙倾泻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却只闻其声,不见砂砾涌来。 可心和陈默立即松手,微微向后撤了一步。 赵喆他们一行人,全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极其漫长。 大约过了五秒,流沙的声音终于平息下来。 幽暗的山洞,也重归静谧。 “咯啦咯啦咯啦” 响亮而浑厚的石板摩擦声,随之而来。 只见那已经倾斜的石碑,正缓缓地,向着左下方,顺势滑落。 最终,消失在洞壁之内。 看着面前的畅通无阻,可心兴奋得两眼冒光。 猛地拍了拍赵喆的肩膀,大咧咧的开口夸赞道: “嘿!牛掰!” “依我看,你这手艺,可不熟你家老赵啊!” “今天,可算是让我对你,又刮目相看一回啊!” 可心正说着,却被秦淮突然打断。 “按照你这刮目的频率,眼珠估计快报废了。” 这话一出,可心顿时“啧”了一声。 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不忿道: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怎么这回处处针对我?” 然而,话音刚落。 只听背后的山洞里,似乎翻起一阵嘈杂的异响。 正从不远处,席卷而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鬼王蝠 赵喆他们仓皇回头,只见身后的山洞中。 似乎有一群东西,正向大伙所在的位置飞来。 翅膀扇动,“呼呼”的异响随之而起。 一瞬间,在这山洞之内,回荡不绝。 直听得人头皮一紧,脊背发寒。 “跑!” 陈默突然开口,大声叫道。 下一秒,便扯上赵喆,向前飞奔。 可心和秦淮也顾不得多问,只顾跟着,向前跑去。 沿着山洞向前约莫十余米,整个山洞的空间豁然开朗。 仿佛溪流入海,宽敞至极。 此刻赵喆才终于看清,那神秘的石雕状物体,竟是—— 一座石桥! 灰白的石料,颗粒细腻,色泽均匀。 明显比那拦路的石碑,要讲究的多。 那拱桥宽约一米,全长约五米。 左右两侧的桥栏上,还雕刻着造型各异的麒麟瑞兽。 雕花之精湛,堪称鬼斧神工。 那石桥之下,却并无流水。 目之所及,遍地尽是半人高的不知名植物。 看样子,和水仙极其相似。 但体量上,明显更胜一筹。 宽大的叶片,足有手腕粗细。 零星开着的白花,也和拳头的大小相近。 露出淡黄色的花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放眼望去,尽是大片花海。 来不及辨认眼前的花究竟是什么品种,只听背后的异响,穷追不舍。 再一回头,赵喆这才终于看清。 汹涌而来的,竟是七八只尖嘴獠牙的巨大蝙蝠! 通体乌黑,两翼之上却各长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花纹。 大小个头,参差不齐。 但最小的,翼展也在半米之上。 此时此刻,正呼扇着翅膀,目不斜视,向着赵喆他们而来。 獠牙尽显寒芒,眼神目露凶光。 赵喆看着那蝙蝠翅膀上,古怪的眼睛纹样。 总觉得,颇有几分眼熟。 忽然,脑海之中,骤然跳出三个字—— 鬼王蝠! 石碑前的队伍为何离奇惨死,赵喆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鬼王蝠,是上古传说中的异兽。 虽属于蝙蝠的一种,但体格却异常庞大。 成年的鬼王蝠,翼展足可以接近两米。 行踪诡秘莫测,记载也是寥寥—— 古有鬼王蝠,体藏剧毒。 两翼生红目,嗜血不知数。 舌如针毡,爪如钩。 结群而行,所向披靡。 世间万物无所惧,独独只惮离魂草。 赵喆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鬼王蝠,随手扯下一把身旁的花叶。 虽说自己并不能确定这水仙花似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离魂草。 但生死危机当前,只得死马当活马医。 随即,赵喆一边将那叶子流出的汁液,飞快往身上涂抹。 一边高声喊了起来: “快!” “把这些叶子的汁涂在身上!” “千万别溅到眼睛里!” 赵喆说着,脚上片刻不停。 继续向前飞奔,直冲那石桥而去。 其余人闻声,也立即薅起身边的叶子,往自己身上搓澡一样的擦了起来。 秦淮更是掏出飞镖袋,一边狂奔,一边极限瞄准。 所幸,镖无虚发。 一连七镖出手,除了领头最大的那一只。 其余的鬼王蝠,便都已经中镖坠地。 然而,那领头的鬼王蝠,眼看着同伴阵亡。 怒气骤然激增,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 忽地腾空,亮出利爪。 瞄准秦淮,便准备发起俯冲,致命一击。 那巨大的鬼王蝠动作幅度极大,距离又太近。 秦淮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瞄准出镖。 接连两枚,全都未能命中要害。 一枚落空,一枚只在腹部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那鬼王蝠疼的一个趔趄,杀意却丝毫不减。 下一秒,只见一股墨绿色的液体,从那鬼王蝠的口中迸射而出。 不偏不倚,直溅在秦淮的眼镜镜片上。 秦淮视线骤然模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陈默见状,原本已经准备迈步上桥的脚,当即收了回去。 毫不迟疑,掉转反向便向秦淮所在的位置飞奔。 狗腿弯刀,也已经紧握在手。 就在那鬼王蝠准备乘胜追击,向秦淮发动进攻之时。 陈默凌空一跃,手上的狗腿弯刀自左向右,发力横劈。 这一刀,力道极大,落点极准。 直将那鬼王蝠的头,利落斩下。 身首异处,血浆四溅。 那鬼王蝠硕大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两只翅膀微微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那颗圆滚滚的头,在地上来回滚动着。 不一会儿,双目也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危机,骤然解除。 看着那地上横七竖八的鬼王蝠,赵喆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惊魂未定。 眼看着陈默,仔仔细细的从那些鬼王蝠的尸体上,取回秦淮的飞镖。 赵喆也缓缓走上前去,准备帮忙。 然而,就在赵喆和陈默将飞镖尽数取回。 擦净血渍,准备还给秦淮之时。 一阵怒骂,伴随着扭打的声音,突然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可心和秦淮正在地上,扭作一团。 一个锁喉,一个扼腕。 秦淮的眼镜散落在地上,横眉立目,恶狠狠地骂着: “狗日的!” “你是个什么粽子!” “也敢在我面前亮相!” 说着,便张开嘴,冲着可心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这一口,只把可心疼的嗷嗷直叫。 一边努力挣脱,一边骂道: “四眼你大爷!” “属狗的你?!” “陈默你赶紧管管你的人,这货是中了哪门子邪?” “好端端的,回手就给我一个大耳光!” “你俩赶紧帮忙按着他,我肉都快被咬掉了!” 赵喆和陈默对视一眼,立即上前,合力将秦淮按住。 可心忙不迭的脱身,只见胳膊上的牙印,已经渗出鲜血。 看样子,秦淮这也是下了死口。 可心一边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的伤口,一边连声抱怨道: “什么人啊!” “你说这什么人啊!” “我刚想夸他飞镖玩的溜,结果还没张嘴呢。” “眼神刚一对上,上来就一个大耳光!” 说着指着自己身上的鞋印,愤愤不平道: “你俩看看!” “这还有王法吗?!” “你看看这大飞脚踢的,那叫一个狠!” 可心说到这,还是气愤不已,径直走到秦淮面前。 深吸一口气,咆哮道: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 “你现在都给我说清楚了!” “一路上就跟我对着干!” “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话,摆在明面上,说清楚!” 第二百一十八章 百花亭 可心这一番咆哮怒吼,直听得赵喆耳膜生疼。 然而,秦淮却并未回应。 安安静静。 而且任由赵喆和陈默压着,丝毫不做挣扎。 赵喆看着秦淮那稍显迷离的眼神,心里暗叫不妙。 拍了拍陈默,示意松手,让秦淮自由行动。 陈默心领神会,也立即撒手起身。 只见秦淮缓缓从地上爬起,神色比先前明显和缓得多。 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也不去管掉落在地面上的眼镜。 自顾自地,拨弄着身旁的叶子。 突然,清了清嗓子。 下颌微扬,两只手臂一挥,捻起了兰花指。 列起架势,俨然一副花旦的模样。 这一下,直把赵喆、可心和陈默看了个目瞪口呆。 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只见秦淮停顿数秒,便开始迈着台步,绕起圈来。 骤然开口,唱起了响当当的京剧——《百花亭》。 音准、身段,竟然都相当有模有样。 赵喆他们一脸错愕,一时之间全都呆立原地。 眼看着秦淮,唱的如痴如醉。 连贵妃的“卧鱼”和三把腰,都分毫不差。 可心的火气,此时早已经不知所踪。 惊诧不已的看向赵喆和陈默,喃喃开口问道: “他这......” “该不是鬼上身了吧?” 赵喆看着秦淮那诡异的举动,和颧骨伤疤出的隐隐水光。 心里一动,看向可心,开口问道: “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可心一边挠头,一边回忆着,悠悠答道: “当时他让那蝙蝠喷了一眼镜绿水。” “我凑过去的时候,他正擦眼镜呢。” 赵喆听完这话,心中骤生判断。双手一拍,朗声说道: “看来这些花,果然就是离魂草!” “他很有可能是刚才在擦眼镜的时候,用手碰到了眼睛。” “离魂草的汁液,一旦进入眼睛里,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不过不要紧,要不了人命。” 听赵喆这样一说,可心倒是松了口气。 连连点头,附和说道: “对对!我记着,他边擦眼镜,边骂骂咧咧。” “好像还真用手背,抹眼睛来着。” 陈默看着面前婀娜多姿,歌舞翩翩的秦淮,不禁眉头紧蹙。 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那解药呢?” “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墓里唱大戏。” 赵喆闻言,立即从旁边揪下几朵盛放的白花。 将其中的黄色花蕊抽了出来,回答说道: “离魂草,毒性入目,解毒则需入口。” “这花蕊,就是解药。” “想办法,让他吃了。” 话音刚落,只见秦淮迈着碎步,姗姗而来。 步履如风,手上像是捧着一顶无实物的帽子,嘴里唱着: “杨玉环。” “今宵如梦里......” 紧接着,便要将那无形的帽子,往陈默的头上扣去。 陈默见势,“啧”的一声。 一把将赵喆手里的花蕊抓了过去,右手扼住秦淮的下颌。 不由分说,直接将那几根花蕊,全都塞进了秦淮的嘴里。 右手用力向上一抬,秦淮的喉结随即上下滑动。 整个人立即一个哆嗦,仿佛一滩烂泥一样,跌倒在地。 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看着秦淮这反应,可心不由担心,用胳膊怼了怼赵喆,悄声问道: “你确定没错吧……” “你这解药......” “吃了怎么好像挂了一样......” 陈默也面色冰冷,眉头一皱。 俯身蹲在秦淮旁边,伸出手来,探了探呼吸。 下一秒,眉头便已舒展开来,起身淡淡说道: “没死。” “再等等。”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光景,秦淮突然身子一抖,剧烈的咳嗽起来。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面露疑惑的看向赵喆他们。 一边四下搜寻着自己的眼镜,一边开口问道: “我嘴里怎么这么苦?” “刚才我被那蝙蝠的毒液一喷,就没有意识了。” “你们没事吧?” 赵喆看着他那毫不知情,一脸茫然的样子。 虽说有几分想笑,却还是憋了回去。 语气轻快,回答说道: “没事,都解决了。” “不过你这飞镖的功夫,可真是了得。” 陈默走上前去,将取回的飞镖尽数还给秦淮。 帮忙从地上捡起眼镜,在衣服上简单擦了擦,递了过去。 秦淮接过飞镖和眼镜,颇有几分得意的挑了挑眉。 嘴里,却云淡风轻道: “这都是基本操作。” “小意思。” 说着便打量起周围的花海来,饶有兴致的揪下一朵。 举到面前闻了闻,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刚没来得及问你,这是什么花?” “这东西的汁液,还有说法?” “能克蝙蝠?” 赵喆点了点头,解释说道: “这东西我也是头一次见,算是歪打正着。” “这叫离魂草,茎脉和叶片的汁,可以克制鬼王蝠。” “但是汁液不能入眼,否则,就会致幻。” 听完这话,只见秦淮的神色稍稍有异。 立即将那花扔回到地上,转头向着石桥走去。 逃过了鬼王蝠的追杀,赵喆终于能够将这洞穴内的景象,看个清楚。 面前,是一片天然形成的,半球状圆形空间。 正当中,一座石桥,静立于花海之中。 石桥对面,山洞内壁上,开着一道制式恢弘的拱形门洞。 门廊上,两只仙鹤迎面相对。 与来时那石碑上的鹤,仿佛复刻。 拱门并无门板,大敞四开。 整体没有被炸毁的迹象,反而像是在建造时,就并未设置墓门。 再向内的甬道上,开始出现灰白的方砖。 大小统一,排列规整。 按照之前那手稿上的墓室结构来看—— 这甬道,必定就是贯穿主墓室的主墓道。 看着石桥对面,那热情好客的拱门。 所有人都不由精神振奋,跃跃欲试。 赵喆立即大步上前,跟上秦淮的脚步。 穿过石桥,只向那宏大的双鹤门洞而去。 一行人踏过石桥,越过花海,来到那门洞前。 一阵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朦胧乐响,悠然入耳。 那声音清脆之中,却又带着些许雄浑。 节奏不急不缓,仿佛是一首简单的乐章。 正从甬道深处,婉转而来。 悠然回荡,久久不绝。 第二百一十九章 鬼斧神工 听着那古怪的声响,赵喆侧耳仔细分辨。 只觉得,像是金属与石块的撞击声中。 又夹杂着另一种,不知名的声响。 其余人也对这声音,颇觉奇怪。 秦淮更是十分警惕,眼神不断的扫视着甬道四周。 静听片刻,看了看面前宽敞平坦的甬道。 赵喆最终还是率先迈步,踏上那砖制的甬道。 步履轻快,却保留警惕,径直向前走去。 只见这甬道四壁,都用上好的石料搭建而成。 路面的砖,颜色稍深。 正中间的一列,更是在每一枚方砖上,都暗刻着一朵祥云。 看上去,颇有几分精致情调。 两侧的墓墙上,虽无壁画,却也都在中线的砖面上,暗刻仙鹤。 鹤首的方向,整齐划一,指向甬道深处。 墓墙方砖的面积本就不大,但那鹤的雕工,却极尽细致。 几乎每一根翎毛,都刻画入微。 相比起那门廊上的两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向前,那奇怪的撞击乐响,便越是清晰。 秦淮一边走着,一边疑惑道: “这黄石公,难道是生前还爱听曲儿?” “够高雅的。” “倒了这么多斗,带乐器下葬的倒是不少。” “但到现在还能有响声的,这还是头一个。” 可心听完这话,嘿嘿一笑,接茬说道: “人家黄石公多才多艺呗。” “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不也是么,能歌善舞的......” 话说到这,可心突然意识到什么,骤然噤声。 秦淮的目光也宛如利剑,极速投来。 眼神惊诧之余,私有怒火翻涌,一字一顿道: “你说什么?” 可心看着秦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当即改口。 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晃着头,一边大咧咧道: “我说你,能文能武!” “赞美你两句,你瞪我干嘛?” 秦淮愤愤的咬了咬牙,倒也没再做声。 看样子,心里似乎已经料想到。 刚被那离魂草致幻后,自己八成已经来了一番才艺表演。 抬起手来,推了推眼镜。 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向前阔步走去。 一行人径直向前,大约一支烟的功夫。 终于,偌大的主墓室,跃然眼前。 墓室呈规整的八角形,看样子也是借了八卦之意。 每处墙角并无烛台,而是各立一只造型奇特的水龙头状石雕。 那石雕与主墓室墙壁,连成一体。 乍一眼望去,像极了建在墙脚的洗手池。 那如仙鹤颈一般纤长的龙头,似乎链接山体内的泉源。 龙头末端,不断有清澈的水滴落下,坠入正下方的石盘中。 石盘正中,还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圆碟。 看样子,应该是由纯金打造而成。 每每水滴落下,便会撞击金碟,发出声响。 金碟与石盘之间,自带缝隙。 又会再次撞击,产生回响。 赵喆他们之前所听到的奇怪乐声,正式由这墙脚的八处石雕发出。 设计之精巧,心思之绝妙,让人啧啧称奇。 墓室的每一面墙壁上,都无壁画图腾。 反而用暗刻的技法,刻满了祥云纹饰。 大顶呈拱形,同样,也尽刻祥云。 正中央的棺椁周围,摆满了一圈小巧的石雕烛台。 赵喆绕行一周,计算下来,足足有六十四个之多。 烛台的造型,姿态各异。 仿佛是山岩怪石原生的模样,但仔细观察,却发现棱角都已经打磨。 烛台内部雕琢成镂空结构,内置一根约三寸长的乳白色蜡烛。 赵喆他们四人,分散着将蜡烛全部点燃。 瞬间,整个主墓室,明亮如昼。 四面的墙壁和大顶之上,竟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连绵山峦倒影。 只看得赵喆他们,惊诧不已。 山峦的影子,如波涛起伏。 和石壁上雕刻的云纹,相得益彰。 俨然一副,闲云如幕山万重的壮阔景象。 可心看着满墙的山影,一边转着脖子仰视欣赏,一边连声感慨: “就这么几十根小蜡烛,能照出这效果来。” “这也太神了点儿吧!” “这效果,裸眼看3d啊!” 听着可心的赞叹,赵喆麻利蹲下身来,重新打量起那些烛台。 只见烛光映照下,那些山岩状的烛台表面,竟生着一道道细若蛛丝的斑纹。 原来,那些烛台不仅内部中空。 表面上,更是精密排列着无数缝隙。 光线从这些缝隙之中穿透而出,照在墓室的墙壁和大顶之上。 便会相互衔接,构成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峦。 心思之巧妙,实在让人为之惊叹。 赵喆看着面前的烛台,心生盘算。 眼下这墓,果然如陈默所说。 既无机关,也无凶兽。 就连那些鬼王蝠,也只是栖居在山洞之中。 受到惊扰,才对赵喆他们发动攻击。 但从这墓室的构造来说,省去了一切不必要的结构。 连墓门,都设计成大敞四开的拱形门洞。 仿佛这墓室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石料的雕刻之上。 看样子,这墓主人,除了黄石公以外。 恐怕,别无二选。 赵喆想到这,缓缓起身,转头看向墓室正中。 手稿之中的棺椁真容,也终于昭然揭晓。 眼前那巨大的主棺,长度足足超过三米。 棺椁的材质,既非金属,也非玉石。 而是毫无一丝杂质的,纯色黄玛瑙。 振翅的仙鹤,双翼环绕棺身。 与手稿上的图样,几乎是一模一样。 透过那稍显剔透的外棺,可以依稀看到—— 内部,还有一只稍小一些的深色棺椁。 天椁、地棺、无极柩。 看样子,面前这只,便是最外层的——天椁。 赵喆绕着那外棺,缓行一周。 用手电照亮,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天椁的构造。 然而,结果,却让赵喆倍感疑惑。 这最外层的天椁,严丝合缝。 观察下来,并没有盖板衔接的缝隙存在。 仿佛,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可心看着赵喆逐渐皱起的眉头,凑上前来,开口问道: “你这眉头皱的,我们家老太太都不如你。” “这棺材,有什么不对劲?” 赵喆转过身来,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按照手稿里的记载,这是只三套棺。” “一共三层,最外层为椁,中层为棺,内层为柩。” “但这最外层的椁,并没有任何缝隙。” “好像,是封闭的。” 第二百二十章 血傀 可心听完这话,顿时不敢置信。 一边轻敲着天椁,一边喃喃道: “不可能吧。” “这东西如果真是封闭的,那里边的两套棺,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一下,倒也说出了赵喆心中的疑惑。 耸了耸肩,也只得摇头。 就在此时,秦淮突然开口,朗声道: “隔行如隔山。” “开门,未必能开棺。” “开棺这种事,还是的交给专业对口的人来办。” 说着,看了一眼陈默,轻推眼镜,笑着问道: “老大,你来还是我来?” 陈默闻声,倒也淡淡一笑。 抬了抬手,示意秦淮动手。 秦淮见状,立即精神抖擞地走到那外棺前。 一边用手指轻拂过棺身的纹样,一边滔滔不绝道: “玛瑙棺,自古以来就数量稀少。” “像这种毫无瑕疵的,更是稀世难求。” “因为玛瑙本身就质硬而脆,易击碎,不适合用来雕刻复杂的纹样。” “通常,都被制作成挂件,或者手串。” “而且,玛瑙其实并不易完好保存。” “这大块头,之所以到现在,还能有这样的品相。” “跟这山洞里,潮湿阴暗的环境,脱不了关系。” 话说到这,一旁的可心,却突然低声插嘴道: “显你见识渊博......” “让你开棺,你跟这卖棺材呢?” 秦淮一听这话,眉毛瞬间一挑,顿时不爽道: “要不然,换你来?” 可心看着秦淮那就要罢工的架势,撇了撇嘴。 慢条斯理的,改口说道: “我意思是让你挑重点,捡干货。” 说完,便转身走到一旁。 做出一副端详那墙上的光影的模样,不再吱声。 秦淮愤愤的白了一眼,继续摸索起手边的外棺。 突然,手上的动作和脚步,都猛然停顿。 透过金丝眼镜,只见秦淮的目光中,似有兴奋的神色闪过。 掏出军刀,在左手手掌上飞速一划。 殷红的鲜血,瞬间流淌而出。 赵喆看着那贯穿手掌的刀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秦淮却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将手掌按在那棺壁靠近上沿的位置。 一边沿着顺时针方向,快速绕行。 一边用手掌心流出的鲜血,在那外棺四周,涂抹一周。 只见鲜血顺着外棺壁,缓缓向下流淌。 大约三寸的距离,却骤然改变方向。 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不再随重力下坠。 转而向着棺身内,流淌而去。 最终,在那棺身之上,勾勒出一圈血红色的痕迹。 看样子,就是这盖板与椁身的衔接之处。 秦淮心满意足的向后撤了一步,从包里扯出一截绷带。 将左手的伤口,简单包扎。 挑眉一笑,朗声说道: “能拿来随葬入墓的玛瑙,与寻常的玛瑙其实并不完全相同。” “能入土的,也有个别称,叫做血傀。” “通体不沾半滴血,遇隙千斤也饮干。” “这个说法,起初是用来鉴别玛瑙随葬品的。” “有些自带瑕疵裂痕玛瑙,会被工匠拿来以次充好。” “加以雕琢,就可以利用自身的色带纹路,掩盖裂痕。” “后来,这个秘密被传开了。” “也就有了,这滴血为鉴的方法。” “血液滴在血傀上,如果是没有裂痕的上品,那么就不会沾染血痕。” “就算是浸在鲜血中,捞出来的时候,也光洁如初。” “但如果是开裂的次品,血液流经裂痕时。” “哪怕是再细微的缝隙,血液都会顺着缝隙,渗入其中。” “具体是什么原理,现在还无从得知。” “但这方法,确实是百试不爽。” 听完秦淮的解释,赵喆倒也是茅塞顿开。 走上前去,看着那一道细细的红色血痕,心说奇特。 然而,另一个困难,却接踵而来。 这玛瑙椁的体积惊人,重量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虽然椁盖的分量,相比椁身要轻得多。 但也绝非是仅凭赵喆他们四个,徒手用力,就能掀开的。 眼下除了撬杆以外,几乎再没有能用来辅助的工具。 想要开棺,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 赵喆想到这,转头看向秦淮,开口问道: “这盖板,没有千斤顶,恐怕抬不起来吧?” “咱们四个......” 话还未说完,陈默便已经走上前来。 拍了拍赵喆的肩膀,语气平和,缓缓开口说道: “这玛瑙椁,不像寻常的棺椁,身、盖相嵌。” “由于这材料的特殊性,热胀冷缩的现象,比较严重。” “一旦椁盖、椁身,交错相嵌。” “就难保气温变化时,棺椁会因为挤压而碎裂。” “所以,它的椁盖和椁身,就是垂直摞放的。” “不需要整个掀开,只需要,向旁侧推开就行了。” 陈默言辞笃定,字里行间,尽是势在必得的意味。 赵喆见状,倒也稍稍放心下来。 点了点头,将手搭在那椁盖之上,开口说道: “如果是平推,咱们四个应该够了。” 随即,转头招呼可心,上前帮忙。 转眼间,四人便已经分散间隔,站在那玛瑙椁的同一侧。 可心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 “一!” “二!” “三!” “走你!” 随着话音落下,赵喆他们四人同时发力。 虽然稍显吃力,但那椁盖竟也缓缓向另一侧挪动起来。 大概是椁身与椁盖之间的缝隙,沾染了鲜血的缘故。 挪动时,并没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 当椁盖已经挪开近半,陈默突然手上猛一发力。 整个椁盖顿时重心一倾,顺势滑落在地面上。 震天响的碎裂声,宛如惊雷,轰然炸响。 赵喆直觉得脚下的地面,都随之一颤。 可心看着那碎得七零八落的椁盖,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喃喃说道: “好家伙,你这暴殄天物啊。” “这玛瑙椁,怎么说也是稀世宝贝。” “现在好,一地宝贝渣子。” 陈默听了这话,一边搓了搓手,一边云淡风轻的答道: “血傀这东西,本身就极阴带邪。” “留着,还不如毁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 “等你死后,来个消息。” “我可以把你背过来,葬这里,也不算浪费。” 第二百二十一章 答案 可心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大变。 连连摆手拒绝,不住道: “那可犯不上!” “我可不劳您费心。” “真有那一天,我自己火化就行。” 说完,目光便投向那外棺之内。 赵喆也定睛望去,只见一副黄玉棺,静卧其中。 那黄玉颜色渐变,棺底最深,棺盖最浅。 整只棺盖,已经接近于羊脂玉的成色。 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淡黄的本色。 而那棺盖与棺身的衔接处,竟雕刻着一圈袖珍的祥云图腾。 一半刻于棺盖之上,一半则刻于棺身。 位置不偏不倚,相互衔接,拼凑成完整的纹样。 赵喆看着眼前这黄玉棺,只觉得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无论是科普栏目,还是新闻报道。 工艺精湛的棺椁,倒是层出不穷。 但像眼前这只,从工艺到选材,从造型到色彩,都无可挑剔。 美轮美奂,宛如一件艺术品。 毫不夸张的说,这具黄玉棺,堪称一绝。 按照手稿上的记载,这第二层的黄玉棺,便是所谓的—— 地棺。 其余人,显然也被这黄玉棺的模样所震撼。 纷纷伫立一旁,默不作声,凝神观望。 秦淮不禁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棺板。 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啧啧感叹: “这黄石公,还真不简单。” “单说这玛瑙椁和黄玉棺,这两块料子,就已经是稀世难求。” “像这种尺寸,而且没有裂痕瑕疵。” “绝不是有钱,就能寻得到的。” 赵喆也点了点头,赞同道: “而且,寻常人就算是得了这么大一块,品相绝佳的黄玉。” “恐怕,也不会拿来做棺材。” “当做镇宅的传家之宝,倒是说得过去。” 可心在一旁,咂摸着嘴,若有所思。 少顷,接茬说道: “该说不说,这么多年,倒了这么些斗。” “还数这个最怪。” “这价值连城的棺椁用着,结果墓门都大敞四开。”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跟逛街没什么两样。” “连个糊弄鬼的机关,也没有。” “你说,这是正常人能干的事?” “别人我不知道,但要是我,肯定得给他布上百八十个机关。” “再给墙缝里,都浇上强酸。” 看着可心,振振有词的说着防贼大法。 满脸的一本正经,那模样,就好像真是有人要来撬他自己的棺材板。 赵喆和秦淮面面相觑,都不由发笑。 然而,一旁的陈默,却神色肃穆。 用手按在那黄玉棺上,幽幽开口道: “你说的只是常人的做法。” “黄石公,不是。” 这话一出,顿时吊足了大伙的胃口。 赵喆、可心还有秦淮,齐刷刷的投去好奇的目光。 本以为陈默会继续解释,然而他却再次重归沉默。 少顷,秦淮最先开口,试探问道: “老大,你的意思是......” “黄石公他......” 话还未说完,便被陈默打断下来。 只见陈默嘴角似乎带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双手撑在那黄玉棺盖板之上,朗声说道: “答案,你看了就知道了。” 说着,看向可心,右侧眉梢一挑,开口道: “你头我尾,搭把手。” 可心一听这话,加上好奇心的鼓舞,动作显得格外麻利。 二话不说,立即搓了搓手,站在那黄玉棺头的位置。 学着陈默的样子,将双手搭在盖板边沿。 虎口扼住上沿,手指紧扣云纹。 扎起马步,屏住呼吸。 俨然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陈默看了看可心,淡淡笑道: “不用太大力气,这黄玉是流沙胎,整只棺体的密度不均。” “颜色越深,密度越大,分量也就越重。” “棺盖最轻,不费力。” 可心一听这话,虽说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收起马步,重新将身子站直。 随着陈默一声“起”,两人四手,同时发力上抬。 那棺盖,竟真的被四平八稳的轻松抬起。 二人直接将那棺盖侧立,放在了玛瑙椁与黄玉棺之间的空隙之中。 天椁、地棺已开。 再向内,就是手稿中并无描述的“无极柩”。 赵喆想到这三个字,便不由自主的精神一振。 好奇驱使,目光急切的投向棺内。 仅一秒,极致的震撼,便已席卷全身。 那黄玉棺内的“无极柩”,并非是想象中,方方正正的模样。 而是一只,直径不足三十厘米的金制圆盘。 那圆盘看样子,应该是有纯金打造而成。 厚度近三寸,侧边尽是不知名的经文样符号。 上表面,暗刻着一只规整的八角形。 每个角内侧,则对应着八卦点阵的符样。 乾、坤、巽、震、坎、离、兑、艮 ?、?、?、?、?、?、?、? 然而,与那山洞中拦路的石碑,异曲同工。 八个点位的方向,似乎也有歪斜。 可心一脸愕然,圆睁着双眼,来回看向赵喆和陈默。 眉头拧得像是麻花,指着那金色圆盘开口问道: “这......这是啥东西?” “就这脸盆大的尺寸,里面能躺人?” “还是说,黄石公那年代,就已经流行火化了?” “烧完了,把骨灰放里了?” 秦淮的神色之中,也稍显疑惑,但却迟迟没有开口。 赵喆的目光,在那金盘之上,打量良久。 终于,才盯着那八卦点阵图,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 “原来这就是,无极柩。” 陈默听闻这话,顿时会心一笑,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目光坚定而柔和,开口问道: “这个,你应该会开。” 说完,便用下巴指了指那泛着金芒的无极柩,示意赵喆动手。 赵喆心里也当即明白—— 这无极柩与那流沙封门的开启方法,应该并无区别。 只需要将八卦点阵,转回到对应的方位即可。 赵喆打量着那无极柩表面的点阵图,走上前去。 翻身跃入那黄玉棺内,双手扶住无极柩的左右两侧。 走上近前,这才发现,那无极柩上的八卦点阵图,与主体并非完全一体。 应该是通过轴承,从内部相连。 最上层的八卦点阵图,厚度不过一厘米。 眼见如此,转动也就变得毫无难度。 赵喆深吸一口气,确认点位后,屏气发力。 “嗒、嗒、嗒......” 一阵清脆的机栝声,从那无极柩中传来。 那八卦点阵,也终于旋正,回到各自的方位。 赵喆如释重负的松开手,后撤一步。 下一秒,变化骤起。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就近原则 一阵阵复杂的机栝传动声,不停的从那无极柩内传来。 那声音既清脆,又响亮,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拟声词来形容。 加上墓室墙角处的滴水乐声,相辅相成。 仿佛是一曲八音盒的乐章,灵动悠扬。 又像是黄昏时的古寺钟鸣,荡涤心灵。 只见,那八卦点阵图所在的一层,静止不动。 与此同时。 下层的金盘,却如花瓣一般,向外层层绽开。 足足八层,尽数散开。 宛若一朵金色的睡莲,铺陈于棺椁之中。 赵喆他们四人,已经彻底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良久无言。 脑海之中,仿佛置身空灵幽谷,心静如水。 直到机栝传动声,彻底消失。 只剩周围的墙角,传来和缓的滴水乐音。 大伙才终于如梦初醒,再次回过神来。 赵喆蹲下身去,只见这无极柩内,并无尸骨。 一只巴掌大小的镂雕金匣,孤零零的立于其中。 那金匣,呈山峦怪石的形状。虽富棱角,却线型流畅。 镂雕的技艺,巧夺天工。 山峦、石桥、祥云、瑞鹤。 古树,青松,草芽,野花。 形形色色,尽在其中。 赵喆将那金匣小心翼翼的取出,放在手上。 只觉得眼前所见,仿佛一座真实的金色山峰。 参天大树不计其数,茂盛至极。 山脚的拱形石桥下,似有溪流蜿蜒而过。 山高入云,祥云之上,更有瑞鹤起舞翩飞。 透过镂雕的空隙,隐隐约约能看到—— 这金匣内部,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 秦淮他们也立即围了上来,目光纷纷被这金匣死死地吸引住。 可心更是眼尖,直指着那金匣当中,惊喜叫道: “这有缝!” “能开!” 赵喆定睛看去,确实如可心所说—— 一条极细的裂缝,自山顶蜿蜒向下,直至山底。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之情,油然而生。 赵喆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将那金匣,沿着裂缝,向两侧打开。 一枚通体黝黑,鹅蛋大小的梭形晶石。 跃然眼前。 指尖触碰的一刹那,赵喆只觉得一股凌冽冰寒,极速扩散。 “阴阳眼!” 所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唯独陈默面色如常。 反而一跃进入棺椁之中,蹲下身来,研究起那睡莲状打开的金盘。 赵喆也立即将那阴阳眼收回金匣里,凑了过去。 极致的震撼,再次来袭。 只见那金盘内里,底面之上,赫然刻着一段文字。 “人间一遭如一朝,江山世代出天骄。” “阴阳自无极,人心莫失迷。” “阳关正道,且行罢!” 短短三句,却看得赵喆心绪翻涌。 看来,当年老爷子他们计划来龙窝山的原因。 依旧,是阴阳眼。 按照这黄石公留下的箴言—— 金匣之中的那一枚,极有可能,就是阳眼。 而且,这字里行间,无不显示着—— 黄石公对于阴阳眼所蕴藏的力量与秘密,全然知晓,了熟于心。 更有可能,他手中早已集齐了三种阴阳眼。 但最终,却选择留下一枚阳眼于世。 至于那句“人间一遭如一朝”,更是让赵喆震撼不已。 自小到大,赵喆都并不相信—— 神话传说中的仙翁,确有其实。 但这一句话,却让赵喆不得不信。 幼时看西游记时,无数次听到“天上一天,地上十年。” 与眼前的这一句,是何其的神似。 黄石公在人间游逛一遭,对于神仙来说,又何尝不像是短短一朝? 虽然此刻,赵喆仍旧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但眼前种种,却真实而清晰。 秦淮也尽是惊讶的神色,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这黄石公,居然还真不是人。” 身旁的可心一听这话,当即倒吸一口气。 用胳膊肘狠狠的撞了秦淮一下,冲着棺椁内,拱起手来,躬了躬身。 挑眉瞪眼,反驳说道: “那叫神仙!” 赵喆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陈默。 只见他神色之中,似乎别有一番情愫在翻涌。 嘴唇紧闭,喉结轻轻上下滑动。 眼睛死死盯着那金盘底部的字,兀自出神。 少顷,陈默才重新正色。 拍了拍赵喆,一起从棺椁之中翻了出来。 招呼可心,两人一同将那黄玉棺重新盖上。 看了看赵喆手里的金匣,淡淡开口说道: “这金匣里,是阳眼。” “你留着,或者回去给一一。” “金匣不要轻易出手,会惹麻烦。” “如果需要出手,联系齐德隆。” 说完,便转过身去,面向棺椁。 下一秒,“嗵”的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冲着那棺椁,神色肃穆,接连三个响头。 陈默这番举动,直把赵喆他们看得一愣。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陈默却已起身。 面色如常,回到队伍之中。 指着正前方的墓墙,开口说道: “耳室。” 赵喆立即转头望去,只见正前方和正后方的两面墓墙之上。 不知何时,各出现了两道一人宽的出口。 看样子,应该就是通向左右耳室的两条墓道。 可心看着这突然冒出的两个出口,一头雾水,疑惑道: “这俩门,啥时候冒出来的。” “确定能走吗?” 赵喆飞快回忆刚才的情形,稍加思忖,点头说道: “应该就是刚才开启无极柩的时候,一并触发了开门的机栝。” “但是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棺椁里。” “所以,根本没注意,这墓墙上也有变化。” “但按照手稿上,墓室的结构图来看。” “两间耳室,应该就是要从这两条路过去。” “这路,肯定没有问题。” “问题是,咱们先去哪一间耳室。” 这话一出,可心多少倒也放心了些。 撇了撇嘴,看向陈默和秦淮,开口说道: “我就是个帮工,你俩拿主意吧。” “难得这么顺利,早点走完,咱们也赶紧收工撤退。” “这地儿呆久了,早晚得类风湿。” 秦淮倒是回答得爽快,指着面前的出口,朗声道: “这斗到现在都没见到油水,就那么一件,还与我无关。” “反正两个耳室,我肯定都要去。” “就近原则,先去眼前的!” 说完,便阔步向那墓墙上的出口走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清心寡欲 看着他那健步如飞的背影,可心一边跟着向前。 一边凑到赵喆身旁,挤眉弄眼,低声问道: “你觉不觉得,四眼儿有点不一样。” 赵喆看了看可心,思索良久也并无答案,笑着回答道: “你指的是爱跟你抬杠,还是会唱戏?” 可心闻言,眉头一揪,“啧”了一声,反驳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跟他打交道的次数,就算不多。” “但以前他是什么人,以前是这么图财的人吗?” “你好好回忆回忆。” “反正自打我认识他这号人,他跟陈默就是一个路子。” “不拿钱当钱。” “就朱小娘那墓里,除了几个酒杯,你看四眼他还捡东西了吗?” “而且,说是要四六分成。” “到最后,不也是随便别人拿了吗?” “但你再听听他刚才那话,‘油水’这词儿都出来了。” “你品,你细品......” 赵喆听可心这样一说,瞬间仿佛被提了醒。 余光瞥了眼陈默和秦淮,悄声回复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不过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贼不走空。” “而且,这爱财是人之常情,谁会跟钱过不去?” 赵喆说完,还用手背,敲了敲可心的胸口。 示意可心不要胡思乱想,浪费精力。 可心见状,也只好不再言语。 只顾默默跟着,踏进那甬道入口,向耳室走去。 这甬道并不宽,高度接近两米。 四面与来时的主墓道相同,都是方砖砌成。 然而,却都是清一色的素面,没有任何雕刻痕迹。 相比之下,显得稍逊一筹。 虽说这黄石公,并非凡人。 但自古以来的丧葬制度,主次分明,倒也是情理之中。 沿着甬道向前,大约半支烟的功夫,便进入了耳室之中。 耳室的面积,与主墓室也相去甚远。 规整的八边形,小拱顶,墙角立烛台。 看这布局,倒是中规中矩。 与主墓室,也算得上匹配合拍。 然而,耳室内的情形,却让人大吃一惊。 只见眼前的耳室之中,既不见金银器皿,也没有珠宝玉石。 一座巨大的山形黄石雕,静静矗立面前。 体量之大,足足占据了多半的耳室空间。 与先前的山形烛台、金匣不同—— 面前的这一座,毫无雕饰纹样。 看上去,宛如一座真正的裸石荒山缩影。 唯独在山峦顶峰,还雕着一只一米多高的黄石瑞鹤。 那鹤双翼自然贴于身侧,双腿修长而笔直。 纤长的脖颈,呈柔和的弯钩曲线。 鸟喙轻轻抵在胸前,双眸闭合,似在惬意安睡。 与先前所有振翅飞天的鹤,完全不同。 一种肃穆淡然的美感,油然而生。 让人只看一眼,便不由想要压低呼吸,放轻脚步。 生怕惊扰到,那睡梦之中的瑞鹤。 赵喆看着面前的景象,短暂的震惊之后,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清醒,却又如梦。 良久,秦淮最先开了口。 一边不敢置信的绕着那石雕打转,一边喋喋不休道: “不是吧......” “没有明器?” “不可能啊......” 一连绕了好几圈,透过金丝眼镜,仿佛x光一样仔细扫描。 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可心看着他那心急的样子,低声招呼道: “四眼,别在那转了......” “这八仙桌上放盏灯,明摆着呢......” “走吧......” 然而,秦淮却像是着了魔一样。 迟迟不愿回来,自顾自的继续转着圈。 看那架势,要是他手里有把斧头。 估计都能把那山给劈开,一探究竟。 陈默见状,默默叹了口气,开口叫道: “秦淮。” “走。” 这话一出,秦淮才算是停下了脚步。 却依旧心有不甘,一步一回头的撤了回来。 良久,叹息着摇了摇头。 明显稍显沮丧,沿着甬道,往回走去。 赵喆看着秦淮那失望的背影,对陈默说道: “另一间,咱们还去吗?” “我觉得......” “另一间耳室里,可能也没有明器。” 陈默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回答道: “十有八九。” “他想去,就去吧。” “不然,他也不会甘心回去。” 说完,便跟着向另一间耳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四人便已经进入了另一侧的耳室。 果不其然。 这耳室之中,依旧不见任何明器的踪影。 八边形,小拱顶,墙角的烛台。 全都与先前那间耳室,完全统一。 然而,这耳室当中放置的,却已不再是山形石雕。 而是数十只,造型各异的敞口雕花青石瓶。 仿佛艺术展一般,及其规律的摆放在墓室之中。 赵喆定睛看去,只见那些青石瓶,内外共八层。 每层各八只,与墙角的点位相对。 足足六十四只,全都近一人高,但造型曲线却各不相同。 有的似葫芦,有的似圆柱,还有的四四方方。 每一只青石瓶的表面,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赵喆绕着最外侧的青石瓶,缓步走了一圈。 只见那些花纹,尽是大山大河的壮美风景。 或是云横秦岭,或是海上明月。 或是小桥流水,或是大漠孤烟。 山川峰峦,江河湖海。 四季四时,一应俱全。 足足六十四只青石瓶! 几乎将这大千世界,所有值得一提的风景,尽收其中。 虽然这青石的材质,难登大雅之堂。 但这雕工之精湛,堪称无价之宝。 秦淮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灰绿色石瓶,整个人都透露着焦躁。 飞快在石瓶之间穿梭,眉头紧蹙。 一边步履如风,一边用手电屁股,试探着敲打石瓶。 似乎想通过声音辨认—— 那石瓶之中,是否还藏有明器。 然而,足足六十四只青石瓶,都被秦淮检查了一遍。 一无所获。 秦淮这才终于放弃,回到陈默身旁,长长的叹了口气。 摘下金丝眼镜,一边擦拭,一边开口说道: “得,白忙。” “我还以为这神仙洞府,起码也得带走几件硬货。” “没想到,碰上一个清心寡欲的主。” 然而,话音刚落。 只听远处的青石瓶中,似乎有异响传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万蝠一王 那响声极其怪异,沉闷而频繁。 似风声,又像是撞击声。 赵喆瞬间提起警戒,紧握手中的钢刀,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异响,越来越频繁。 而且,声源似乎,并不止一处。 忽然,一只通体血红的蝙蝠,从内圈的青石瓶中,探身而出! 两只、三只。 短短几秒的时间,三只血色蝙蝠,已经接连钻出石瓶。 趴在那石瓶口,轻轻抖动着双翼。 碧绿的双眼,泛着诡异的光芒。 无一例外,全都直勾勾地盯向赵喆他们所在的方向。 蓄势待发! 赵喆看着那家猫大小的蝙蝠,骇然一惊。 那些血色的蝙蝠,正是先前那些黑身鬼王蝠的蝠王! 离魂草的汁液能够驱赶鬼王蝠,但这蝠王,却并不受用! 古籍之中,也早有记载: 万蝠一王,浴血而生。 见之切避,万无禁忌。 陈默的眉头,也微微蹙起,低声一句: “蝠王。” 这话一出,赵喆当即转过头去,难以置信道: “鬼王蝠通常只有一个蝠王,这怎么一口气出来三个!” 陈默也只得摇头,无奈道: “你们快走!” 赵喆看着陈默如临大敌的神色,再听着那蝠王振翅的嗡鸣。 一瞬间,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 蝠王的体量,比寻常的鬼王蝠要小。 自然,动作也更加灵敏。 而且蝠王的生存能力极强,想要击杀,只能刺透心脏。 再或者,身首异处。 否则—— 哪怕是被削掉半个脑袋,只要心脏没有受伤。 蝠王都能继续存活,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自愈疗伤。 赵喆看着眼前,那充斥杀机的六只眼睛。 无奈自己手无枪械,根本没有办法去试图击杀。 眼前能做的,就只剩躲避。 赵喆咬了咬牙,拍了一把陈默的肩膀,目光对视两秒。 陈默点了点头,再度开口: “我们没事,抓紧时间。” 赵喆听完,随即拉上可心。 便准备沿着甬道,回到主墓室,原路撤离。 结果,刚一转头,便对上了八只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眼睛。 只见那甬道口处,不知何时,也已经趴着四只血色蝠王。 就连甬道之中,也还有三只,正在缓缓靠拢。 频繁振翅,目露凶光。 看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直冲而来。 可心看着已被堵死的来路,破口大骂一句: “卧槽!” “龟孙子还会包抄!” 赵喆看着撤退已经无望,狠狠地咬了咬牙。 攥着钢刀的手,骨节作响。 立即快步后撤,四人后背相对,围成一个圆圈。 秦淮面对石瓶,陈默面对甬道。赵喆和可心,分立左右两侧。 赵喆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 “秦淮,咱们几个能不能出去,靠你了!” “要是出去了!” “刚才我那金匣子,给你!” 秦淮一听这话,眼神骤然一亮。 下一秒,掂着手里的飞镖,朗声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 “不过,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 “躲快点,别被咬了就行。” “今天,就算没有金匣子,这蝠王我也杀定了。” “正愁没靶子练手呢!” 话音刚落,石瓶上那三只蝠王,便率先发起进攻。 振翅而起,直奔赵喆四人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秦淮弓步矮身,反应极快。 右手猛地发力,横向一挥。 三枚银光闪闪的飞镖,便已经脱手而出。 短促的“嗖”声之后,三声闷响接踵而来。 那三只血色蝠王,无一例外,纷纷仰面坠地。 胸前,尖利的飞镖,深入皮肉。 红褐色的血液,不断地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眼见着那三只蝠王,瞬间便被击杀。 甬道口处的那七只,显然稍有所忌惮。 聒噪地继续煽动着翅膀,簇成一团。 口中似乎还在发出一种,类似于“咯咯”的怪异叫声。 赵喆看着那群蝠王,目测距离也足够让秦淮瞄准。 血色蝠王仅剩七只,而秦淮手里的飞镖,还有十几枚。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足够解决问题。 有了刚才那三只被秒杀的实例,再加上没有更多的蝠王涌现出来。 大伙的心情,也都踏实了不少。 一边缓缓向后撤,跟那些蝠王保持距离。 一边全神贯注,紧盯着蝠群的一举一动。 就在大伙已经退到最外侧的石瓶边上时,那蝠群突然异动。 似乎是有计划的,分批发动进攻。 靠前的四只,几乎是同时振翅飞起。 然而,却并未径直俯冲而来。 反而在耳室上空,迂回蜿蜒,绕起圈来。 秦淮看着那四只不停绕圈的血色蝠王,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笑了起来。 目光紧随蝠王的身影,高声一句: “转圈也没用!” 说完,便左右两手同时,极速出镖。 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仿佛一只利剑,直冲当空。 依旧,镖无虚发。 四只蝠王连挣扎的迹象都未曾见到,便已经重重坠地。 可心看着这场景,情难自禁的大叫一声: “四眼,干的漂亮!” 这一嗓子,直把赵喆震得耳膜生疼。 秦淮闻声,也眉头一皱,余光瞥向可心,愤愤道: “闭嘴!” 结果,就在这一瞬间,仅剩的那三只蝠王,骤然而起。 秦淮虽然极速回头,但相比之前,反应速度还是稍有耽搁。 大伙立即连连后撤,企图通过那些石瓶,来阻碍蝠王的进攻。 秦淮措手不及,一连六发飞镖出手,却仍旧未能全部击杀。 中镖的两只,相继坠地。 仅剩的那一只蝠王,动作极快。 绕着耳室墙壁,上下翻飞,丝毫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眼见着手里的飞镖,只剩三枚。 秦淮不由也有些躁动,狠狠地咬了咬牙。 大吼一声,将那三枚飞镖,全部出手。 然而,却只有两枚,在那蝠王身上划过。 一枚划伤左翼,一枚划伤腹部。 那蝠王一个趔趄,飞行的高度骤然下降,速度也稍有减缓。 然而,那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杀机却丝毫不减。 窘境顿现! 秦淮的手里已无镖可用,重伤的蝠王依旧虎视眈眈。 当下这节骨眼,也根本没有机会去取回其他的飞镖。 就在大伙心生紧张之时,秦淮似乎被刚才的失利所激怒。 左手掏出自己的钢刀,右手夺过陈默的狗腿弯刀。 冲着那绕墙盘旋的蝠王,猛掷而去。 秦淮的力道极大,钢刀擦过蝠王的翅膀,直接钉入幕墙的砖缝之中。 狗腿弯刀的角度,倒是极其刁钻。 直接将那半空中的蝠王,劈成两半,血肉模糊。 肠肚内脏,四溢横流。 狗腿弯刀分量极重,斩开那蝠王后,依旧并未坠地。 惯性使然,重重的砸在了墓墙之上。 “咚”的一声闷响,震彻耳室。 第二百二十五章 贼不走空 击杀蝠王的喜悦,霎时间涌上心头。 赵喆他们四人的心情,也无比激动畅快。 秦淮和可心,默契的开始收回蝠王身上的飞镖。 赵喆和陈默,则径直走向那面墓墙。 赵喆将那钉入砖缝的钢刀拔出,只见刀刃已经摩擦受损。 看样子,应该无法继续使用。 陈默弯下腰,将那狗腿弯刀从地上捡起。 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刀身的血迹,重新挂回腰间。 然而,下一秒,响亮的“哗啦”声,便已响起。 面前的墓墙,轰然塌陷出一个轮胎大小的窟窿。 赵喆和陈默都顿时一惊,可心和秦淮也立即闻声赶来。 大伙看着那墓墙上并不算规则的窟窿,一头雾水。 从窟窿的边沿来看,眼前这耳室的墙壁,共有两层方砖组成。 内层结构,便是眼前随处可见的灰白方砖。 而外层,则尽是个头稍小的红色方砖。 看样子,应该还是上好的精制黏土砖。 赵喆看着这迥然不同的两层方砖,心里不由升起疑虑。 按照手稿上的记载,并未提及这墓室的双层墓墙结构。 而且,依照常理—— 同一个墓室之中,绝不会出现如此材质、风格迥异的两种方砖。 看着散落在地的砖块,赵喆脑海之中,当即浮现出一个推断。 二话不说,举起手电,便向那窟窿内照去。 目光望去的一瞬,赵喆的猜想,便被彻底证实。 原来,这窟窿背后,竟是另一间的墓室! 大伙顺着手电的光亮看去,只见隔壁的墓室尽是黏土红砖。 看样子,年代并不算十分久远。 红砖的颜色,都还未完全暗淡褪变。 但这墓室,却又十分奇怪。 虽然砖料讲究,修砌规整。 但内里,却空无一物。 只在左侧的墙壁上,开着一道小门。 大伙面面相觑,全都被眼前的怪相给弄得一头雾水。 可心将头凑到那窟窿前,一边向内张望,一边疑惑道: “诶?这黄石公隔壁,还住个人呢?” “但这怎么啥也没有啊?” “就算是让人给倒了,也不至于给搜刮的比毛坯房还干净吧!” 赵喆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四方墓室,也缓缓开口: “确实奇怪。” “看这黏土红砖的年份,应该也就是明清时期的墓葬。” “虽然明清不如汉唐一样,钟情厚葬。” “但在历代的墓葬之中,也算得上是比较讲究明器排场的。” “要不是因为建在地下,估计都得以为,这是谁家的毛坯平房。” 秦淮一边看着地上的黏土红砖,一边若有所思。 少顷,凑到那窟窿前,开口说道: “到底是不是毛坯,看了才知道。” “来都来了,哪有不走一趟的道理?” “依我看,倒有可能是土地老发善心,给大伙送的福利。” 说完,便从那窟窿口,麻利的钻了进去。 可心虽说对秦淮这贪财的程度,颇感吃惊。 但也紧随其后,屏气收腹。 从那不算宽裕的窟窿洞口,钻了过去。 赵喆看了眼陈默,两人目光交汇。 嘴角不约而同,都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赵喆思忖片刻,终于还是低声开口,问道: “秦淮他现在,可真是财迷啊。” 陈默听完这话,无奈的笑了笑,回答一句: “随他吧。” 说完,便也钻进了隔壁的墓室之中。 赵喆见状,也立即跟上步伐。 进入这空荡的墓室之中,环视四周。 只见这墓室,毫无任何摆放过物品的痕迹。 可心打量一圈,轻蹙眉头,喃喃嘀咕道: “嘿,这真是癞蛤蟆打伞,怪事儿一桩。” “这墓室,还能空置了?” 一旁的秦淮听了这话,心里显然也生困惑。 推了推眼镜,看向那左侧墓墙上的门洞,坚决道: “这墓墙,用的都是上好的精制黏土转,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的红砖。” “这墓的主人,肯定非官即富。” “我就不信,这墓里真什么都没有。” 赵喆看着这空空荡荡的墓室,心里暗自推测。 这墓墙的上好红砖,确实不假。 但照眼前的形式看来,极有可能是墓室尚未修建完全。 便已经因为其他原因,而被弃用。 这墓的主人,十有八九,最终并没有葬在此处。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是没有先例。 早在老爷子年轻时候,就曾下过这样一个“荒冢”。 据老爷子所说,那陵墓修建得极其气派。 按照制式规格,应该是清代的重臣所建。 主墓门足有四米多高,造型既精致气派。 上方牌匾,鎏金镌刻着“名高五马”四个大字。 墓室地面铺设青砖,摆放一米长的供桌,墙壁、拱圈都是上等石料。 然而,古怪的是—— 这墓室并未封门,而是大敞四开。 后殿的矮拱门,就立于荒山后坡,隐蔽于一人多高的茂密杂草丛中。 老爷子他们当初,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仅凭着一把铲子,便进入了墓穴之中。 看着那宽敞气派的甬道,大伙别提有多激动。 白捡了个油斗,心里全都美得冒泡。 然而,越向内走,大伙却越犯起了嘀咕。 那墓室虽说规格制式,豪华惊人。 但内里,确是空空如也。 大伙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愣是连个烛台的影子也没见到。 那墓穴周围,也并无其他盗洞。 丝毫没有被盗掘过的痕迹。 就在大伙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爷子才猛地一拍额头。 连连摇头,高声叫道: “咱们这是拄着拐棍上煤堆,寻着倒霉了!” “这是个荒冢啊!” 出来后,从周围村民的嘴里,大伙才得知了那荒冢的来由。 那墓主,本是清朝的从三品光禄寺卿。 子女双全之时,便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 官高位重,家境富裕,墓室修的也是有模有样。 兴师动众,耗费的人力物力,甚是惊人。 年近半百,才终于完工。 然而,就在墓室竣工的第二年。 官运亨通,机缘巧合之下,竟直接被提拔为从一品协办大学士。 皇帝看在他忠心朴实,再加上年岁渐高。 便命工匠,按照从一品的规格。 择皇城外风水宝地,兴建陵墓为赏赐。 因此,这荒山后坡的墓穴,也就被闲置荒废。 赵喆回忆着老爷子所述的经历,与眼前这墓,实在是异曲同工。 思来想去,开口叫住秦淮,说道: “回去吧。” “这是荒冢,根本没有明器。” 第二百二十六章 钱不欺我 秦淮的脚步明显一怔,随即却转过身来。 轻推眼镜,态度坚定道: “是不是荒冢,要亲自看完了才知道。” 可心看着秦淮这固执己见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说,你这是掉钱眼里了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财迷心窍。” 秦淮一听这话,一侧的眉梢轻抬,颧骨的疤痕也随之一动。 紧接着,饶有意味的笑着说道: “以前?” “我的信仰,还没被摧毁的时候?” 说着,秦淮眼神里,似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转瞬之间,却又重新回到轻挑的神色,继续道: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追随的信仰,是可靠的。” “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信仰会骗人,也会被颠覆。” “这个世界上,唯一绝对可靠的,你说是什么?” “是钱!只有钱!” “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 “来都来了,你觉得,我会轻易回去么?” 听完秦淮这一番话,可心已然陷入沉默。 赵喆心里,也颇有几分五味杂陈的感觉。 秦淮虽然并未指名道姓,但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在九重地宫里,陈二虻被淹没在蛇群之中。 秦淮那撕心裂肺的咆哮,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赵喆虽然不知道秦淮和陈二虻,究竟师徒几载。 两人之间,又有着怎样深厚的情谊。 但不可否认的是—— 曾经,秦淮的信仰,就是陈二虻。 但纵火灭门的事实,被他亲口供认不讳。 当心目中的天神,被揭开伪装。 泯灭人性的嗜血本质,暴露无遗。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难以接受,信念崩塌。 然而,人活着,必定会有自己的信念与追求。 不可或缺。 现如今,真金白银,或许就是秦淮心中的第一要素。 此前对于秦淮性格突变的猜测,也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一时间,赵喆只觉得秦淮的贪财,并不可笑。 反而,深埋着无奈与可怜。 大伙都没有再去反驳阻拦,反而各自心生波澜。 默默跟着秦淮,向前走去。 赵喆他们用手电照亮,穿过一段并不宽敞的甬道。 四面尽是毫无变化的黏土红砖,平淡而乏味。 大约也就不到半支烟的功夫,便进入了另一间墓室之中。 情形,却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难以言喻的诡异,骤然而起。 眼前的这墓室,相比刚才那间,明显宽敞一些。 看样子,原本应该是准备用来,当做主墓室使用。 然而,墓室的正中央,却并未摆放棺椁。 而是在墓室的一侧墙边,用枯枝杂草铺成一张宽度不足一米的席子。 那样子,像极了低配版的单人榻榻米。 草席一旁,还有一摊黑乎乎的东西。 赵喆他们走上前去,却也无法辨认那团东西,究竟是什么。 根本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颜色。 只能依稀看到几处花式纹样,似乎是废旧的铺盖。 看样子,年份已经十分久远。 山顶荒冢里没有棺椁,反而堆起了铺盖卷儿。 这种诡异的景象,还是前所未见。 赵喆看着眼前这奇怪的景象,眉头一紧,开口说道: “这墓里怎么还住了活人?” “这草席和铺盖,分明就是有人居住过。” 可心用脚踢了踢那草席,也疑惑不解道: “这可真是新鲜了。” “你说哪个流浪汉,会爬到这龙窝山顶来住?”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陈默和秦淮,神色之中,也尽是费解。 然而,环视这墓室一周,却并无其他发现。 赵喆心里,更是纳闷得紧。 按照常理,就算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也不会脑抽到,跑来这荒山顶,寻找住处。 龙窝山地势偏僻,周围既无人烟,也无充足的食物资源。 尤其在冬天,大雪封山。 这荒冢虽说宽敞,但住在这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且,纵使眼前有草席和铺盖,却并没有其他的生活痕迹。 就连基本的生活废弃物,都未曾见到。 最离谱的是,眼前这墓室,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入口或是盗洞。 这人究竟是从哪里进入墓室,还是个未解之谜。 重重疑惑涌上心头,赵喆的好奇心,也难以抑制。 赵喆抬头,看向与来时甬道相对的墓墙。 只见那墙上,也有一个形制相同的入口。 依照眼前这荒冢的制式,双耳室的结构,已然明晰。 而这墙上的入口,应该就是通向仅剩的一间耳室。 好奇驱使,赵喆他们四人,不约而同。 迈开脚步,立即向那另一间耳室走去。 越是向前,越是觉得似乎有风迎面吹来。 墓室之中原本的气味,也逐渐消散。 鼻腔所呼吸到的空气,反而颇有一种清新的感觉。 愕然。 在踏入最后一间耳室时,汹涌而来。 墓室的四壁,依旧是清一色的黏土红砖。 然而这墓室,却似乎并未修建完毕。 但大顶的一侧,却有一道近三十厘米的面积,赫然空空。 一道狭长的口子,与外界相通。 阵阵夜风,便是从那洞口外吹来。 惨淡的月光,钻进墓室之中。 将周围的黏土红砖,映得稍显凄凉。 放眼望去,颇像一间开了天窗的的精修农房。 靠近天窗的地面上,沙土碎石、枯枝败叶,已经叠成一座一米多高的斜坡。 耳室的墙壁之上,被人用锐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墙角处,倚靠着一具早已风化的骷髅。 身旁,正是刻字所用的一截锈蚀的金属短棍。 看样子,这人便是从这大顶的缺口,进入了荒冢之中。 不是为何缘故,在这墓墙上文思泉涌。 赵喆飞快的扫视四面墙壁上的字迹,惊喜发现—— 辨认起来,毫不困难! 繁简相杂,基本上与常见的古文无异。 赵喆从面前的墓墙,开始读了起来。 一字不落地,将墙上所刻,全部念完。 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久久无法消散。 那墙上的内容,正是墙角的骷髅,生前所刻。 而那具骷髅,原本,就应该是这墓穴的主人! 大名鼎鼎的——秦日纲。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代英豪 其人生平,赵喆也是早有了解。 据载,秦日纲出身贫苦,家里共有亲兄弟五人。 而秦日纲,便是兄弟排行中的老大。 加上秦日南、秦日源、秦日庆、秦日来,这五兄弟,被称为“秦家五虎”。 秦日纲生得浓眉大眼,肩宽背阔。 孔武有力,又擅长拳脚。 早年的时候,在贵县的银矿里做工。 性格耿直,乐于助人,人缘倒是相当不错。 后来,在冯云山、萧朝贵的发展下。 秦日纲带领足足两千矿工,加入拜上帝教组织。 地位仅次于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排名第七。 永安封王时期,秦日纲无缘王爵。 但却也获封天官正丞相,一跃成为了百官之首。 建都天京后,他再次晋级,成为顶天侯。 要知道,这顶天侯,便是太平天国第一侯! 一时间,秦日纲可谓是,风光无限。 1854年四月,秦日纲终于晋级为燕王,成为了太平天国第七王。 不过,秦日纲的这个第七名,实际上和前六名根本没法比。 哪怕是第六名的石达开,地位也远比秦日纲要尊崇得多。 其中的原因,倒也并不复杂—— 首义六王,那才是实打实的兄弟。 因此,哪怕是东王杨秀清,再怎么飞扬跋扈。 天王洪秀全敢打敢骂,却还是不敢废黜。 而秦日纲这燕王,就没这等的特殊待遇了。 1854年十月,秦日纲兵败田家镇。 杨秀清二话不说,当即就革掉了他的王爵。 那时,秦日纲才做了短短半年燕王。 虽然认罪受罚,但心里别提有多苦逼。 直到第二年,才终于恢复了秦日纲的燕王爵位。 1856年春,杨秀清突然开始重用秦日纲,来巩固天京防务。 然而,秦日纲原本就是一个忠勇肯干,缺乏将略才华的人。 统帅军队冲锋陷阵,奋勇杀敌,不在话下。 但灵活应变的能力,还有谋略计策方面,实在是不敢恭维。 或许是,傻人有傻福。 这一仗,秦日纲打得倒是可圈可点。 战绩,也是相当惊人。 仿佛从此一战,便解锁了开挂模式。 屡立奇功。 二月,秦日纲再度出征。 率丞相陈玉成、李秀成、涂镇兴、陈仕章、周胜坤诸军,救下了镇江。 大败清军钦差大臣托明阿,士气风发。 三月,克复扬州。 四月,大破清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的军队。 不仅如此,更是逼得吉尔杭阿自杀。 五月,和石达开在天京城外会师,踏平孝陵卫清军的江南大营。 清军无奈之下,不得不败退丹阳。 天京之围,顿解。 然而,就在太平军走向全盛,秦日纲愈战愈勇。 眼见着就要发光发热,迈向人生巅峰的时候。 悲剧,却拉开了帷幕了。 天王洪秀全,密令在丹阳督师的燕王秦日纲回京。 紧接着,便命秦日纲,前去诛杀东王杨秀清。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 与此同时,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也接到了同样的密诏。 三人之中,当属秦日纲和韦昌辉,最为积极。 立刻秘密率军回到天京,血洗东王府。 天京事变,自此引爆。 一发不可收拾。 不料,杨秀清死后。 韦昌辉在野心的驱动下,蓄意扩大内讧,挑拨离间。 丝毫不懂政治的秦日纲,哪里看的清背后的暗潮汹涌? 眼见着,天王不管事。 秦日纲索性,完全听命于北王韦昌辉。 韦昌辉指哪,秦日纲就去打哪。 自然而然,秦日纲便成了这场内讧的头号帮凶。 更是在韦昌辉的指引下,大肆屠杀杨秀清的部下。 再后来,野心逐渐膨胀的韦昌辉,终于和石达开也闹翻了脸。 秦日纲想都没想,毅然选择继续听从韦昌辉的指示。 协助他血洗翼王府,出城追杀石达开。 然而,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场闹剧,最终被事变的真正策划者——天王洪秀全,尽收渔翁之利。 看似,出面收拾残局。 实则布下了,更大的一盘棋。 天王用尽种种方法,拉拢石达开和秦日纲,统一战线。 想要调转枪口,铲除韦昌辉。 后来的计划,也是相当的可圈可点。 翼王石达开在外,大造声势,佯装成大军压境的危机情形。 燕王秦日纲则在天京内,联合天王势力,排挤孤立韦昌辉。 结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沦为孤家寡人的韦昌辉,腹背受敌。 没过多久,就再也扛不住了。 被砍杀后,项上人头,直接被送到了石达开的帅案上。 天京事变,发展至此。 毋庸置疑,翼王石达开成为了赢家。 手上不沾半滴同胞血,还情词恳切,安抚受难、受牵连的官民。 一时间,太平天国上下官员百姓,对于翼王的爱戴,甚至都胜过了天王。 万不曾想。 就在此时,风头正盛的石达开,提出了要严惩天京事变的帮凶秦日纲。 这话一出,天王突然犹豫了。 因为,他的最终目的,还并没有实现。 摆在眼前的,这个架势和局面。 石达开就是杨秀清、韦昌辉之后的第三个,天王要除之人。 天王洪秀全本想,先保住秦日纲。 借他的力量,来制衡石达开。 这样,自己的安全,自然能够得到最好的保障。 然而,天王的这一盘棋,最终还是未能完全如愿。 石达开仗着自己浩大的声威,借着煽动起的民愤。 多方施压。 最终,迫使天王,处死了秦日纲。 虽然石达开如愿以偿,铲除了眼中钉。 但天王对石达开,却更是心怀愤懑的。 后来,也算是故技重施—— 请两个亲哥哥出面,重新上演一场“先封王分权、在排挤制衡”的戏码。 煞费苦心,最终逼走了石达开。 至此,天京事变才算最终完结。 不过,天王洪秀全虽然攻于心计,但却仍旧自感有愧于秦日纲。 为了弥补,对秦日纲的四个弟弟加以关照、重用。 让人惊讶的是,按照历史记载—— 秦日纲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削爵处死。 然而,眼前的这具骷髅。 他所写下的满墙字迹,每一句都足以证明—— 他的身份不假!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重逢 满墙的愤懑哀怨,落魄凄凉。 直看得人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当年石达开施压,要求天王洪秀全处死秦日纲。 天王迫于多方压力,不得不应允下来。 然而,秦日纲的单纯和忠勇,天王全都看在眼里。 人非草木,心里恻隐翻涌。 最终,天王还是决定—— 秘密释放秦日纲。 选了一个容貌相近的死囚,偷梁换柱。 虽然秦日纲能够躲过死劫,但天王却提出了一个条件: 远离天京,永远不能回来。 兄弟亲友,也自然无法再去联系。 秦日纲虽然心中不愿,但为了活着,只得含泪应允。 摘下自已一直随身佩戴的传家项坠,交给天王。 泪水盈眶。 求天王将这项坠,交给自己的妻儿。 将这传家之宝,世代传承下去。 天王也是颇为动容,立即应允。 当晚,秦日纲便带上贴身细软,坐上天王安排的渔船。 沿江而下。 逃离天京,流离失所。 几经波折,便到了如今的西梁山附近。 秦日纲目的明确,一心只想前往龙窝山。 原因其实很简单—— 早在秦日纲初获封顶天侯时,便听闻龙窝山是千年一遇的宝穴。 忙里偷闲,乘舟策马,亲临实地一看。 果不其然。 山顶的裸石,更是与众不同。 秦日纲当即决定:就在这龙窝山顶,为自己修建陵墓。 但由于当时尚未封王,仅居侯位。 规格制式,也不好太过铺张。 只好在墓砖的选材上,精挑细选,以配身份。 然而,龙窝山毕竟交通闭塞,修建陵墓的难度也是极高。 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依旧进度缓慢。 直至秦日纲被削爵“处死”,墓室也尚未彻底完工。 树倒猢狲散。 建陵工匠们,早都已不知所踪。 留下了这空空如也,尚未封顶的精修荒冢。 秦日纲无家可归,思来想去,自然忆起这身后的居所。 历时两年,终于兜兜转转,来到了这龙窝山脚下。 寻了一处村寨,想要融入其中,开启新的生活。 然而,破烂的衣衫,和邋遢的形象实在是太不讨喜。 不仅被严词拒绝,更是被无情驱赶。 秦日纲本就委屈满腹,心绪郁结。 这样一来,更是万念俱灰。 饥寒交迫,瘦弱不堪。 再加上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 自知时日无多,仰天长叹一句: “大势已去,天欲亡我。” 捡了一床破烂的铺盖,独自一人,向着龙窝山而去。 凭着记忆,耗尽最后的力气。 终于,找到了这空无一物的“老家”。 独自一人,在这荒冢之中生活了短短数日。 最终,郁郁而终。 赵喆看完墙上所叙述的,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不由长叹一口气。 心里百感交集,扼腕叹息。 一代燕王,最后沦落到如此地步。 有家不敢回,妻儿不能认。 孤山荒冢,辞世长眠。 可心看着满墙的文字,还有那墓顶的缝隙。 一边摇头咂嘴,一边喃喃说道: “这燕王也算是一代英雄。” “最后落成这下场,确实是惨了点儿。” 说着,便向着墙角那骷髅的方向走去。 神色毕恭毕敬,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那骷髅。 身上的衣衫,寒酸至极。 已经无法辨认出,原本的颜色和模样。 就在此时,可心突然咦了一声,开口说道: “嘿?” “这还有小字儿!” “以墨翠之眼,传我后人。 他日定当认祖归总,重兴我秦氏宗祠!” 可心将那骷髅腿边的小字读完,思索片刻。 似乎准备将那骷髅挪开,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字迹。 然而,就在伸出手的一瞬间。 一声咆哮,从身后传来。 “别动!” 只见秦淮的双眼,几乎布满了血丝。 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着。 宛若离弦利剑,向着那骷髅的方向,飞速而去。 一把推开可心,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字迹。 可心被秦淮这突如其来的暴动,给吓了一跳。 一时间,怔在原地。 赵喆看着秦淮这反常的举动,心里也颇感吃惊。 然而,下一秒,心里却咯噔一声。 秦氏宗祠。 墨翠之眼。 秦日纲。 赵喆的脑海之中,骤然跃出一个推测。 虽然自己也不敢置信,但眼前的种种迹象,似乎都已经表明—— 秦淮,就是这燕王秦日纲的后人。 那一直随身佩戴着的项坠,就是传家之宝! 骇然,似巨浪,席卷全身。 赵喆默默转过头,看向陈默。 只见陈默的神色,似乎也颇有异常。 赵喆虽然并未开口发问,但陈默却已经冲着自己,默默点了点头。 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瞬间,赵喆只觉得脑海之中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被紧紧揪住。 不敢想象,秦淮现在是如何的心境。 噗通! 一声闷响,只见秦淮已经对着那骷髅,双膝跪地。 额头紧贴在地上,双拳死死攥紧。 手背的骨骼纹路,还有血管青筋,都已经根根突起。 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情绪激动的缘故,还是正在啜泣。 可心看着秦淮这一跪,终于,也恍然大悟。 双目圆睁,嘴巴大张。 错愕不已的看向赵喆和陈默,脸色十分难看。 赵喆立即抬手,示意可心回来。 远离秦淮附近的范围,给他足够的空间。 可心努力放轻脚步,飞速撤回。 凑到赵喆耳边,压着嗓子,心有余悸道: “多亏我刚才手慢啊......” “不然四眼他不得杀了我......” “现在这可咋办,这可是倒了祖坟啊......” 赵喆看了看秦淮跪立叩首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只能摇了摇头,无法回答。 少顷,陈默终于向着秦淮的方向,走了过去。 蹲下身来,语气极轻而缓,开口说道: “起来吧。” 然而,这三个字,却让秦淮的情绪彻底决了堤。 不停地用拳头,砸向地面。 咚咚的闷响之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懊悔与自责。 力道极大。 三两下,骨节处便已经血肉模糊。 嘴里似乎还在低声哽咽,不住重复道: “为什么......” “为什么......” 陈默看着秦淮拳头上,还有地面上的血迹。 眉头轻蹙,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不知者不怪。” “来了这,也未必是坏事。” “起码,你见到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片刻不能停 秦淮一言不发,就只是默默地跪着。 良久,颤抖的肩膀才终于停了下来。 冲着那骷髅,连磕三个响头。 踉跄起身,走了回来。 仰头看了看墓顶的狭长缺口,攥着胸前的墨翠项坠。 咬着下嘴唇,苦笑一声。 随即,顺着那墙角下堆叠的土坡,向上爬去。 整个耳室,高度只有两米左右。 再加上这一米多高的砂砾斜坡,可以落脚。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秦淮便已经从那缺口钻了出去。 赵喆他们见状,也紧随其后。 纷纷顺着那土坡,攀爬而去。 钻出地表,大伙这才发现—— 所在的位置,正是与那裸石相背的一侧。 参天大树,生的很是茂盛。 山体相对较为平缓,并不如来时一般陡峭。 身旁尽是及膝的杂草,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 将这墓室的缺口,完美的隐藏起来。 一旁,还有一道蜿蜒的清溪,汩汩向山下流淌。 俨然一副,清幽静谧的山林景象。 天空之上,一轮弯月早已渐落。 万里无云,三五星光散落。 另一侧的天幕之上,与山峦接壤之处,。 似乎,正透出朦胧的朝阳微光。 原本重见天日的喜悦,此刻却格外沉重。 赵喆看着秦淮的落寞身影,缓缓向山下走去。 心情复杂至极,五味杂陈。 身为盗墓贼,却误打误撞,进了祖宗的坟冢。 秦淮此刻的心情,旁人怕是连万分之一,都无法体会。 四人几乎是一路无言。 默默沿着山路,向下而去。 由于地处龙窝山背侧,回来的路,虽然容易落脚。 但距离上,却比来时,要远得多。 从天色微亮,一直走到了朝阳当空。 背包里的水和干粮,也已经消耗大半。 终于,熟悉的隘口,重新出现在眼前。 可心连忙掏出手机,然而,信号格却依旧空空。 沿着来时的方向,又向前走了约莫半小时的光景。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才终于纷纷传来。 可心立即给王明哲打去了电话,让他过来接应。 电话那端,王明哲的声音,也如释重负。 连连答应着,直说十分钟就到村口等着。 看样子,昨晚也是一夜无眠。 赵喆看着四周的起伏青山,感受着朝阳洒在身上的暖意。 一边深呼吸,一边倒也浮现了一丝笑意。 经历了朱小娘的墓,还有那诡谲的九重地宫。 虽说这次的墓,有惊无险。 但全员安全而归,到底还是值得开心的事。 还没到村口,便看见王明哲翘首以盼的身影。 用力的挥动着两只瘦长的胳膊,整个人兴奋得,几乎快要跳了起来。 眼神之中,尽是欣喜。 王明哲快步上前,满脸笑意。 冲着走在最前头的秦淮,开口说道: “想不到你们速度这么快。” “整晚没合眼,估计都累坏了吧?” “我先带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晚上,让刚子做顿大餐。” “接风洗尘。” 然而,秦淮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俨然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王明哲看着秦淮这反常的状态,不由疑惑。 倒也算是明眼色,转而向赵喆他们走来。 压低嗓音,开口问道: “这小兄弟,是怎么了?” “出发的时候,明明还神气着呢。” 这话一出,大伙顿时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喆只得摇了摇头,眼色示意王明哲不要再问。 低声回答一句:“说来话长。” 王明哲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机灵得很。 立即明白,肯定是有难言之隐。 索性也没再去多说,带着赵喆他们直奔村口。 然而,却并未见越野摩托的身影。 反而停放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赵喆看着那车,开口问道: “摩托车都已经回去了?” 王明哲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回答道: “昨晚我回来的路上,就叫刚子找人给取回去了。” “我担心你们回来的时候,样子狼狈。” “骑摩托车,会不大方便。” “虽然早上村里闲人不多,但还是避人耳目的好。” “不过,昨晚还多亏了你的提醒。” “马盼他家……果然有问题。” 说完,便站在车头,招呼道: “副驾驶坐一个,后边三个挤挤。” 可心见状,立即钻进了副驾驶位,连声说道: “我最占地方,我坐前边。” “你们三个坐后边,刚好。” 秦淮依旧丢了魂似的,站在一旁。 直到大伙都上了车,这才矮身坐上了后排的座位。 清晨时分,村子土路上并无人影。 看样子,应该是都已经外出务农。 马盼家的房门紧闭,花姐正趴在房门口,安逸的打着盹。 赵喆看着马盼家的矮竹篱,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昨晚,你在马盼他家过的夜?” 王明哲一边开车,一边摇了摇头,回答道: “本来计划是这样。” “但是,不太合适了。” “凌晨三点多,估计你们应该也是顺利到了。” “我和刚子,就回去了。” 赵喆一听这话,心里骤生好奇。 正准备继续询问,马盼家的事情,却被王明哲抢先开口: “马盼他们家的问题,晚上我再跟你们详细说。” “还真是出人意料。” 车子一路行驶,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善厚镇的酒店。 一夜奔波。 踏入酒店大门的一刻,饥饿感倒并不明显。 反而是困倦的感觉,愈发强烈。 赵喆他们四人拿了房卡,便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推开房门,发现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面包和牛奶。 看样子,肯定是王明哲一早跟客房交代的。 赵喆简单洗漱后,裹上浴袍。 拿起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 通透的热水澡,再加上温热的牛奶。 赵喆只觉得双腿似乎灌了铅,眼皮也不住的打架。 拖鞋一甩,便倒头大睡起来。 邻近傍晚时分,才在夕阳余晖中,重新醒来。 拿起手机,发现竟有一条未读消息。 点开才发现,是回深圳的机票出票信息。 时间,就在明天中午。 这票,毋庸置疑,是陈默定的。 看样子,他也不想再多做耽搁。 赵喆虽然不知道,陈默急匆匆的赶回去,是为了什么。 但只觉得,他这人,似乎真的和王晨曦所说的一样。 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推着他不断前行。 片刻不能停。 第二百三十章 明人不说暗话 赵喆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只见夕阳西沉,金黄的余晖,映照着面前的街道。 不算宽敞的街道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小餐馆的烟囱,热气蒸腾。 大排档的伙计,也架起了临街的桌椅。 自行车和三轮车,往来穿行。 就在赵喆望着满眼的烟火气,兀自出神之时。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赵喆打开门,只见小明已经站在门口。 手里还拿着赵喆出发前,换下来的衣服。 语气轻快,甩了甩刘海,开口说道: “醒了?” “把衣服换上,都干洗过了。” “我在大堂等你们,一起去吃饭。” 赵喆点了点头,接过衣服。 刚准备关门,王明哲却再次开口说道: “本来以为,你们还会多留几天。” “没想到,明天中午的票都已经订好了。” 赵喆看着王明哲,笑了笑,回答说道: “这次确实时间仓促。” “不过我这还有东西,要带回去给一一。” “所以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王明哲一听这话,倒也立即明白。 话锋一转,朗声回应道: “怪不得,正事要紧。” “今天这顿饭,刚好就既当接风,又当送别了。” 说完,便带上房门,转身离开。 赵喆换好衣服来到大堂,只见可心和陈默,都已经坐在沙发上。 唯独,不见秦淮的身影。 王明哲看见赵喆的身影,立即招呼道: “来了,人齐了。” 赵喆一边快步上前,一边疑惑问道: “秦淮呢?” 只听陈默,淡淡回答道: “回去了。” “他今晚飞机。” 赵喆听完这话,心里虽然一怔。 但也能够猜得大概,就算秦淮并没有直接返回深圳。 现在这个时候,估计也没有心思,再和大伙一起去吃饭喝酒。 毕竟人生中,有些坎,只能自己去度。 赵喆、陈默还有可心,坐上车,直奔刚子的饭馆而去。 夜幕,刚刚降临。 刚子的店里,食客还并不是很多。 刚子也难得清闲,左手叉腰,双脚开立。 右手拿着一条蓝色抹布,马马虎虎的擦着店门口的透明鱼缸。 听见车子驶近的声音,手上的动作立即停滞。 鸭梨状的身形,快速转身。 目光炯炯,看向车子的方向。 挥动着手里的抹布,嘴咧得老大。 大伙纷纷下车,赵喆也抬起手,冲着大鸭梨友好回应。 一行人依旧是直上三楼,绕过屏风,纷纷落座。 热气腾腾的肉菜,都已上桌。 面前的菜肴依旧是煎炒烹炸、色香味俱全。 然而,与上次的,却又完全不同。 赵喆环视一圈,竟没有任何一道重复的菜色。 圆桌上,摆放着六副餐具。 看样子,刚子还并不知道,秦淮已经赶回深圳。 但稀罕的是—— 今天这顿饭,王明哲和刚子,也会做陪。 刚子一边热情的招呼大伙落座,一边连声说道: “上次你们来得晚,正赶上高峰期。” “今天刚好不忙,大伙一起好好吃顿饭。” “你们这走得也太急了。” “不然,明天白天还能带你们去镇东头的水库。” “吹吹风,钓钓鱼。” “不过你们来得早了点,下个月底,那库里的鱼就肥了。” “那味道,才叫好呢。” 说着,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一坛酒。 依旧,透着漂亮的琥珀色。 扑面而来,还是熟悉的淡淡花香。 刚子圆润的胳膊,动作麻利。 酒倒得满而不溢,四平八稳的放在桌上。 随即,刚子满面红光的端起酒杯,朗声说道: “上次失陪,我先自罚一杯。” 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 紧接着,便再次斟满。 环视一周,正色挺胸道: “马盼家的事,我给大伙道个歉。” “看人不准。” “大伙能顺利回来,我也算放心了。” “这一杯,就当我给大伙赔不是了。” 说完,再次将酒喝干。 旋即,满上第三杯,神色也重回轻快。 大肚一挺,咧嘴笑道: “在座的都是青年才俊,我刚子没什么文化。” “当然,也没有各位的本领神通。” “不过,我这人,就是好交朋友。” “只要各位不嫌弃,以后就都是兄弟。” “但凡我刚子能帮得上忙,就只管开口。” “这第三杯,我敬大伙。” 赵喆他们一听这话,也是纷纷起身。 端起酒杯,彼此相视一笑。 抬手举杯,喝了个一滴不剩。 酒香入喉,已经几乎麻痹的味觉,瞬间恢复过来。 就在大伙准备重新落座之时,刚子绕到赵喆身旁。 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一张肉感十足的方脸上,堆满了笑意。 一手搭在赵喆肩上,俯身凑到赵喆耳边,神神秘秘道: “少当家的,明人不说暗话。” “跟你透个底,在座的啊,我就看你最有眼缘。” “我这人不迷信,但我可信缘分。” “你觉得呢?” 赵喆被刚子如此热情的一问,先是一愣。 紧接着倒也识趣,附和说道: “确实,相见恨晚。” “我也是个直性子。” “只能跟爽快人,做朋友。” 赵喆话音刚落,刚子突然拍着手,笑了起来。 摇头晃脑,似乎甚是满意。 一边笑着,一边夹起一大块外皮金黄的酥炸羊排。 放在赵喆的碗里,满怀期盼道: “来,这可是我研究的新菜。” “避风塘羔羊排。” “今天这还是第一次上桌,你尝尝,怎么样?” 赵喆看着碗里的羊排,香气扑鼻。 用的是羔羊的肋排,骨头只有小指粗细。 外皮金黄酥脆,还沾着些炸过的金蒜末。 内里的羊肉汁水丰盈,肥瘦相间。 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赵喆立即点了点头,大口品尝起来。 热气腾腾,却并不烫口。 羊肉香而不膻,轻轻一嘬,便已脱骨。 油脂混杂着香料的味道,在口腔中迸发。 直香的赵喆直眯眼,连声夸道: “香!” “绝了!” 刚子见状,也微微眯眼,相当的心满意足。 也夹起一块,一边吃着,一边憨声道: “你爱吃就成!”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轻快而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内在美 刚子闻声,立即眼神一亮。 转过头,冲着那屏风后,唤了一句: “三丫头!” 随即,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走了进来。 干练的短发,英气十足的五官。 皮肤白皙,明眸皓齿。 脸型稍有些棱角,却丝毫不影响美感。 纯白的t恤,蓝色的牛仔热裤,配上一双高帮的帆布板鞋。 简单朴素,却清爽可人。 那姑娘的身材十分匀称,一双长腿笔直。 肌肉的线条,也相当好看,颇有几分健美感。 神色灵动之间,稍显稚嫩。 从那屏风后,宛如一阵清风而来。 那姑娘一进房间,冲着王明哲,便叫了一声“姐夫”。 声音并不娇柔,很是大方。 一旁的可心,看着那姑娘,眼神直勾勾的发了愣。 那姑娘注意到可心的眼神,两颊骤然一红。 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了刚子身侧。 试图用刚子圆润的身形,来挡住可心的目光。 刚子见状,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直接挪了一步,将赵喆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 满脸喜色的,让那姑娘坐下。 自己则站在后方,手扶椅背,很是得意地开口说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家三丫头。” 说着,目光一转,挑眉看向赵喆。 拉着长音,继续道: “你们两个年纪......应该差不多!” 赵喆看着刚子这副神色,顿时明白—— 刚子上次的话,居然当了真! 这明摆着,就要开始牵线搭桥。 赵喆看了眼那姑娘,心里暗自叫苦。 虽说这姑娘长得也算是标志,可实在不是自己的菜。 余光瞥向陈默,结果却发现,他正自顾自的吃着羊排。 丝毫没有帮忙解围的意思。 赵喆心里暗骂一声,挠了挠头。 稍显尴尬地看向刚子,开口说道: “刚子你可真能抬举我,我这都快三十了。” 话音刚落,那姑娘竟抢先一步。 歪着脑袋,身子猛地向前一倾。 鼻尖几乎都快与赵喆相碰,目不转睛的打量起来。 少顷,才重新坐正。 嘴巴微撅,眉头轻蹙,疑惑问道: “真的假的?” “你撒谎的吧?” 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直看得赵喆有些别扭。 当即转过头去,抿了一口酒,缓解尴尬。 一边心里叫苦,一边认真道: “二十九周岁,骗你干嘛?” 可心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当即帮腔道: “姑娘,这事儿,我可能作证。” “你这还是年纪小,以貌取人。” “有的人吧,别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 “其实,那都是大龄青年!” 说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正了正身子,神气说道: “之前,帮我们大小姐给他买机票的时候。” “我就看过他身份证号了,跟我同岁!” 可心这一番举动,直把在座的人都看了一愣。 王明哲和陈默,先是一怔。 紧接着相视一笑,不言不语,各自吃菜。 俨然,凑成了一对—— 看热闹二人组。 刚子也是满脸的惊讶,完全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可心。 立即将那身份证拿了起来,塞回可心口袋里。 一边摇头,一边连声嘱咐: “收好收好。” “这东西要是丢了,明天坐飞机麻烦......” 然而,那姑娘的脸色,却似乎更难看一些。 先看了看赵喆,又瞄了眼刚子。 最终,双眼圆瞪,看向可心。 挑起眉头,开口问道: “大小姐?” “你们大小姐,为什么要给他定机票?” 可心似乎也没有料到—— 这姑娘竟然跳过了年龄问题,反而问出这么一句。 收起身份证,支支吾吾,回答说道: “这,就工作原因......” “得一起出差嘛......” 话音未落,那姑娘便冷哼一声,打断道: “懂了,不用说。” “我明白了。” 乌溜溜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赵喆一眼。 随即,目光一转,看向陈默。 神色瞬间缓和,灿烂一笑,朗声问道: “你呢?” “有女朋友了吗?” 赵喆看着这光速转移目标的姑娘,虽说喜新厌旧得过于明显。 但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 暗自窃喜,一边夹菜,一边看向陈默。 心说,风水轮流转,看这家伙怎么解决。 只见陈默的筷子,依旧不停。 一边吃着,一边看向那姑娘。 右侧的眉梢轻轻一挑,字句清晰道: “我对女人没兴趣。” 这话一出,气氛骤然凝固。 在座的人,全都神色愕然。 赵喆看着陈默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心里暗道——够狠。 余光瞥向身旁那姑娘,只见那两道原本英气十足的眉毛。 现如今,都已经皱成了麻花。 突然,那姑娘手掌猛一拍桌,腾的站起身来。 狠狠地翻了刚子一个白眼,转身便跑着离开。 刚子见状,也顾不上再理会赵喆他们。 急匆匆的丢下一句:“你们吃着!” 随即,一边喊着“三丫头”,一边追下楼去。 圆润的身影,飞快向前。 咚咚的脚步声,直让人觉得地板都在颤动。 眼看着这两人的身影,飞快消失。 王明哲突然忍俊不禁,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前仰后合,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赵喆也不禁发笑,看向陈默,举了举大拇指。 连连点头,夸赞说道: “够狠,够损。” “在下佩服。” 陈默并未回应,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然而,一旁的可心,却情绪突然低落。 自斟自饮,喝下一杯酒。 叹了口气,摸着脸,喃喃嘀咕道: “嘿,怎么就不问我呢?” “我差哪了啊......” 看着可心那闷闷不乐的样子,赵喆心如明镜—— 可心这小子,一准是看上那三丫头了。 结果,无奈明月照沟渠。 那三丫头,根本就没正眼瞧过可心。 王明哲见状,立即开口安慰道: “你也别郁闷。” “三丫头,那是骨灰级的外貌协会。” “像你这种内在美,她境界不够,一时半会欣赏不来。” “你要是真想要微信,等一会儿,我发给你。” 一听这话,可心顿时又来了精神。 眼神一亮,连珠炮似的开口道: “那就别等一会儿了!” “现在发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心隔肚皮 看着可心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大伙不禁笑了起来。 王明哲也稍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手机。 手指飞快触动屏幕,少顷,说道: “发你了。” “但三丫头加不加你,我可管不了。” 可心看着手机,顿时心满意足。 一边咧嘴笑着,一边连声说道: “那还用说?” “小明,你够兄弟。” 说完,倒上一杯酒,看向王明哲。 郑重其事,高声说道: “来,既然你这么够意思,这杯我敬你。” 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 可心那副美滋滋的样子,感染力极强。 看着看着,赵喆的嘴角也不由泛起笑意。 看样子,可心对这三丫头,虽说是一见钟情。 但肯定,也是真心喜欢。 眼下,赵喆他们也终于能踏踏实实,大快朵颐。 你一言我一语,品鉴着桌上的菜色。 三杯两盏下肚,王明哲突然开口: “对了,马盼家的事情,我还没和你们说。” 一听马盼家这三个字,大伙顿时停下了筷子。 纷纷转过头去,等着王明哲继续解释。 王明哲身子微微坐正,缓缓开口说道: “那天晚上,我和你们分开之后。” “我就给刚子打了个电话,说了大概的情况。” “约他在村口等我,一起去马盼家取车。” “等我到村口的时候,刚子已经在等着了。” “那时候,都已经深更半夜。”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休息了。” “但是,我们走到马盼家院门口的时候。” “房门虽然紧闭,但是屋里的灯,却全都亮着。” “而且,人影的数量……” “明显不止一个。” “按照马盼的说法,他爸妈去镇上做活,应该全都不在。” “我和刚子心里觉得怪,就没直接敲门。” “趴在门口,想听听里面的声音。” “结果,却听见了他们一家三口,正在交谈。” “那时候,我才知道。” “这些年马家的财路,究竟是什么。” 王明哲说到这,突然顿了顿。 环视一周,喝下一口酒,继续讲道: “这些年,虽然来小鲁村找向导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基本上,每年还是会有几批。” “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马盼家,更清清楚楚。” “花姐带路,向导费赚的容易。” “但是,时间久了。” “人一贪婪,就不知道满足了。” “所以,就有了花姐脖子上的定位器。” “如果进山的人,平安归来。” “马盼他爸就会以录音为砝码,狠狠地敲上一笔封口费。” “等他们离开后,根据得到的地图。轻装上阵,再次进山。” “捡一些,没被搜刮干净的。” “但如果进山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那些人的遭遇和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马盼他爸依旧还会再次进山,只不过,会带上些防身的刀具。” “就算那群人的目的地,凶险莫测。” “马盼他爸从牺牲的尸体身上,捡回来的贵重物品,也足够卖个好价钱。” “而且,这些东西。” “远比地下的明器,更加安全,更好出手。” 听完王明哲所说的,赵喆心里骤然觉得人心叵测。 虽说这种坐享其成,投机捡剩的做法,并无大碍。 但说到底,还是让人不齿。 可心也是神情复杂,皱着眉,喃喃说道: “这一家子可真行。” “地皮下面的,地面上头的。” “死人的,活人的。” “合着,都让他们家给赚了。” 王明哲看着稍显沉闷的气氛,清了清嗓子。 轻轻撩了撩刘海,开口说道: “这次确实是我和刚子看走了眼,找了这么一个向导。” 说着,看向赵喆,言辞恳切道: “还多亏你,发现及时。” “不然,马盼拿了录音,大家肯定要落人以柄。” “封口费都是小事。” “主要是——让人不痛快。” 王明哲说完,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酒。 平举胸前,神色认真说道: “你们这次行动顺利,自然是好。” “但我的工作,确实没做到位,也该自罚一杯。” 说完,便麻利抬手。 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秒入喉。 赵喆看着王明哲,笑了笑,摇头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人心隔肚皮。” “况且,也不能说这次的向导,找的不好。” “花姐带路的功夫,那还是相当了得。” 这话一出,回想起花姐那煤气罐一样的身形。 大伙都不由发笑,三言两语,便转移了话题。 天南地北,胡乱闲谈起来。 酒过三巡,时间也已经不早。 可心喝得满脸通红,死死地拽着王明哲的手,打探起三丫头的喜好。 熊掌似的大手,啪啪的拍着王明哲的后背。 一口一个“小明哥”,叫的无比亲切。 王明哲也只得龇牙咧嘴,忍着后背的疼痛,附和作答。 眼见着可心逐渐开始瞌睡似的点头,满嘴胡言乱语。 赵喆随即站起身来,架起可心的胳膊。 试图将他拉起来,准备下楼,回宾馆休息。 然而却发现,可心的体重,本就非同一般。 再加上喝醉了酒,整个人更是沉得像灌了铅。 赵喆只得招呼陈默,过来帮忙。 两人一左一右,这才算将可心搀了起来。 回到宾馆,将可心扔进房间。 赵喆和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由相视一笑。 帮可心关上房门,才终于各自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朝阳从窗外,直射入房间。 闹钟响了不足三秒,赵喆便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原以为昨晚的放肆畅饮,今天会宿醉头痛。 结果,却发现头脑清醒得很。 起身下床,依旧没有任何酒后的不适感觉。 赵喆一边洗漱,一边心说—— 这刚子的酒,还真是不赖。 要是可心努努力,真和三丫头能拉上关系。 以后,倒是可以让刚子,经常往深圳寄点酒过去。 简单洗漱,换好衣服。 赵喆重新站在窗口,看着清晨的小镇街道。 依旧是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的学生。 依旧是行色匆匆,骑着单车的职员。 简单平淡的烟火气,却让赵喆久久不能挪开目光。 青山,小镇,远离尘嚣。 一瞬间,赵喆仿佛彻底明白—— 老爷子究竟为何,选择隐居。 或许,就是为了这样一份宁静和安逸。 第二百三十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到sz时,晌午的烈日刚过。 阳光虽然不算炽烈,但气温仍旧让人汗水直流。 回到家,依旧空无一人。 回想起老耿跑来叮嘱的话,赵喆不禁苦笑。 这hs公的墓,自己都已经打卡回来了。 老赵却依旧,还是不知所踪。 赵喆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乌龙茶,连喝两口。 激喉的冰爽,伴随着久违的熟悉茶香。 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赵喆拎上背包,拿着瓶子,快步走上二楼。 直奔书房,坐在书桌前。 将那装着阳眼的镂雕金匣,从包里拿了出来。 放在桌面上,细细打量起来。 这金匣,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光彩四溢。 赵喆一边用手轻轻转动,一边观察着金匣上的每一缕花纹。 恍惚之中,竟觉得像是一场梦境。 传说中的仙翁,竟然真实存在。 更是留下了这巧夺天工的金匣,流传于世。 赵喆将那金匣打开,取出那枚阳眼。 放在手里,轻轻擦拭着。 一股冰块般的凉意,从指间和掌心,蔓延全身。 原本乌黑如墨的颜色,透过阳光,隐隐显出血样的深红。 赵喆越看,越觉得玄妙。 虽说从小到大,自己崇尚科学,并不迷信。 但回想起王家的阔绰豪气,日月楼的观音坐像。 眼前这阳眼,能使财源兴旺。 似乎,并非是空穴来风。 想到这,赵喆突然放下手里的阳眼。 掏出手机,给王晨曦发去了微信。 “阳眼我带回来了。什么时候方便,我拿给你。” 本以为这消息,会像先前一样石沉大海。 结果,不出两分钟。 一声响亮的微信提示音,骤然响起。 赵喆精神一振,立即抓起手机。 屏幕上,王晨曦的回复,虽然字数不多。 但赵喆的欣喜,却似浪潮,汹涌而来。 “好好休息,明早可心去接你。” 赵喆看着那条回复,愣神良久。 心里似乎有一股暖流,无声翻腾。 毫不迟疑,将那阳眼,重新放回金匣内。 屁颠屁颠的跑上三楼卧室,翻箱倒柜。 良久,才找到一个还算漂亮的天蓝色小号纸袋。 抹了抹表面的皱褶,郑重其事的将那金匣放了进去。 系好丝带,放在了床头柜上。 赵喆的心情,不由大好。 窗外聒噪的蝉鸣,此时此刻,似乎悦耳了不少。 换上宽松的t恤和短裤,只见腿上的疤痕,也已经淡了不少。 赵喆哼着小曲,对着镜子照了起来。 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早已经比半年前,要黑了一些。 眉宇神色之间,似乎也与从前,判若两人。 即使是不做表情,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坚毅。 左看右看,倒是比从前更成熟了不少。 正当赵喆自我陶醉的时候,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赵喆不禁泛起嘀咕,拿起手机,疑惑顿解。 心里稍一合计,不禁笑了起来。 来电的人,竟是齐德隆。 电话刚一接通,齐德隆便热情洋溢的开了口: “赵老板呐,我听说您刚回来。” “晚饭,可还没安排呢吧?” “这么着,我呀,给您接风洗尘!” 赵喆听着齐德隆熟悉的声音,憋着笑意。 眼前几乎已经浮现出,齐德隆那挤眉弄眼的罗锅模样。 倒也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调侃说道: “你这消息,倒是真灵通。” “我要没猜错的话,你这老狐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惦记着我手里的匣子吧?” 赵喆这话一出,齐德隆顿时语塞。 下一秒,稍显尴尬地咳嗽两声。 声音稍低,却依旧满是讨好道: “赵老板您呐......嗨!” “我这点儿小心思,您都给看了个明白呀。” “但这话吧,它也不能这么说......” “给您接风,那可是我齐德隆头等大事儿。” “赵老板您可是对我有恩呐!要不是您......” 齐德隆话还没说完,赵喆便爽朗一笑,开口打断: “得,跟我也别虚头巴脑了。” “晚上几点?” 齐德隆一听,立即嘿嘿笑着,连声答道: “七点,七点。” “赵老板,咱们老地方。”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收起手机,一边摇头,一边不住发笑。 齐德隆一准是从王家,得到了自己回来的消息。 依照他的性格,赵喆带回来了什么宝贝。 必定,要打听个清清楚楚。 齐德隆这为了宝贝,豁出脸皮的劲儿。 赵喆心里,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七点,还有段时间。 赵喆的肚子,却已经叫了起来。 懒得出门,索性亲自跑到厨房。 打开冰箱,只见冷藏的牛奶和面包,都早已经过期。 仅剩的几个苹果,也已经表皮皱缩,水分尽失。 拉开冷冻室,速冻饺子也已经全部吃光。 只剩一个空空的塑料托盘,孤苦伶仃。 看着这寒酸的冰箱,赵喆不禁挠了挠头。 只好简单清理一通,转战地下室。 好在地下室,原本准备下酒的牛肉干和鱿鱼仔,还算库存充足。 赵喆一边吃着,一边漫无目的的打开投影。 随机选了部电影,看了起来。 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一部电影结束,便已经太阳西沉。 一阵鼓点似的敲门声,从头顶传来。 赵喆不由一怔,紧接着,便听见了熟悉的叫喊声: “赵老板呐!” “赵老板?” 赵喆暗叫一声“我靠”,手肘一撑,从沙发上起身。 回到一楼,哭笑不得的打开房门。 齐德隆那佝偻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一头钢丝小卷,似乎重新烫过,紧贴头皮。 乍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浑圆的百洁刷。 鸡心领的绿色半袖,胸前的logo醒目非常。 搭配上卡其色的短裤,颇像一颗破土而出的倭瓜。 笑容洋溢,脸上的皱纹格外清晰。 鸡爪似的手,指了指院门口停着的车。 眼睛冒光,神采奕奕,忙不迭的开口说道: “赵老板,我寻思着,您这趟肯定少不了辛苦。” “这不,我呀,就直接来接您了。” 赵喆看了看院门口,只见停着的并不是的士。 而是一辆,打着双闪的奔驰轿车。 赵喆稍显意外,挑眉看向齐德隆,开口问道: “不错啊?” “买的奔驰?” 第235章 大开眼界 齐德隆一听这话,当即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嘿嘿的笑着,回答说道: “哪呀!” “赵老板,我跟您呐,一样儿。不会开车。” “那是叫的专车。” “搁平时,我基本就叫个舒适型。” “这不,今天您回来了!” “我就想着,叫个豪华型的,坐着舒坦。” 赵喆看着那一尘不染的专车,心说—— 这齐德隆,倒真是没少费心思。 顿时,心生一计。 把门一关,迈步便准备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齐德隆猛地一怔。 看着赵喆两手空空,大步流星的背影。 忙不迭的上前,一把拉住,挤眉弄眼的讪讪说道: “哎哎哎,赵老板您别急啊!” “您好好想想,是不是落了啥东西呀......” 听着齐德隆急得都快破了音,赵喆哈哈大笑,转过头来。 重新打开房门,调侃说道: “我就说你,无利不起早。” “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拿。” 齐德隆眼见赵喆故意试探自己,也没做反驳。 一边摸着脸,一边嘿嘿笑着说道: “我就是想借您的光,开开眼......” 说着,便麻利的撤到门后。 点头哈腰,右手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和声细语,补充说道: “赵老板您上楼慢着点儿,咱甭急。” “我呀,搁这等着您。” 赵喆笑着点了点头,拍了一把齐德隆的肩膀。 一步两阶,飞快向楼上走去。 拿上床头柜的纸袋,重回门口的时候。 只见齐德隆早已望眼欲穿,翘首以盼。 一见赵喆手里的袋子,不由默默松了口气。 热情的迎着赵喆上车,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闻起来很是舒服。 头枕的舒适度,也是极高。 车窗和座椅,光洁如新,一尘不染。 前排的座椅,似乎还刻意向前调了位置。 赵喆坐在后排,只觉得十分宽敞舒适。 拿起手旁的水,喝了一口。 赵喆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确实不错。” “这车坐着,是比老赵那奥迪舒服。” 齐德隆一听赵喆这话,美滋滋的接茬说道: “嗨赵老板,咱俩看法一样。” “要我说,还是这小轿车,最舒服。” “我是搞不明白,姑奶奶她们,怎么就偏偏喜欢越野。” “好嘛,底盘恁高。” “我每次坐,都觉得屁股不沾地。” “心里没底呀!” 齐德隆这话一出,带着蓝牙耳机的司机,都有些忍俊不禁。 神色之中虽然尽是得意,却还是尽力克制笑意。 天色渐暗,宽阔的路面上,车流不息。 好在并不拥堵,不一会儿,便到了那熟悉的餐厅。 餐厅外墙边,不知什么时候,新种了一圈翠绿的嫩草。 和洁白的墙体,相映成趣,尤显清新。 换好鞋子,向二楼走去。 环顾四周,赵喆这才发现—— 店里陈列的奖牌,数量明显比之前要稍多一点。 赵喆在齐德隆的指引下,依旧直奔上次的那间包房。 然而,赵喆远远便看见—— 两个妆容精致的服务员,正端着空托盘。 从包房门口的台阶上,缓缓起身。 将包房的门重新拉上,转身迈着碎步,迎面而来。 冲着赵喆和齐德隆,面带笑意,微微颔首。 赵喆拉开包房门,只见满满一桌的菜色,都已上齐。 靠内侧的桌边,还冰着上好的清酒。 看样子,齐德隆早在来之前,就已经点好了菜。 安排得,属实是妥妥当当。 二人相视一笑,纷纷落座。 只见齐德隆,动作轻快,将酒杯满上。 一边钻木取火似的搓着手,一边目光炯炯,看向赵喆。 时不时,还瞄向赵喆身旁的蓝色纸袋。 舔了舔嘴唇,轻声开口说道: “赵老板,这会儿也没别人。” “要不,现在先让我开开眼?” “咱也见识见识,这天上的神器呀......”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猴急的样子,眉梢轻挑。 抬手拿起纸袋,递了过去。 齐德隆接过袋子,倒是没急着打开。 反而端起酒杯,精神抖擞,朗声说道: “赵老板,要说还是您有本事!” “年轻有为,还大气!” “这杯啊,我敬您!” 赵喆看着齐德隆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也单手持杯。 二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清酒的香气,带着冰爽的畅快。 顷刻间,在口腔中迸发,溢散全身。 食欲,似乎瞬间被唤起。 赵喆看了看桌上的琳琅菜色,口水也开始分泌起来。 洁白而光滑的醋渍白子,剔透可见盘底花纹的河豚刺身。 撒着鲑鱼子和黑松露的茶碗蒸,巴掌一般大小的北海道元贝。 赵喆环视一圈。 最终,还是夹起一块厚切的三文鱼腩。 点上山葵,沾了沾酱油,送入口中。 油脂的香气,滑嫩的口感。 宛如鲜味的果冻,一秒入喉。 一旁的齐德隆则早已激动难耐,将那袋子打了开来。 小心翼翼的,将那金匣拿了出来。 捧在手心,举到面前。 嘴巴呈o型,眼睛圆睁,仔仔细细的欣赏起来。 良久,才咽了一口唾沫,喃喃惊叹道: “神迹!” “神迹啊......” “想不到啊,想不到......” 然而,却并未继续将那金匣打开。 只是用手,不停地轻轻摩挲着表面纹路。 神色之中,尽是震撼与骇然。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将那金匣装回纸袋里。 双手递还给赵喆,正色说道: “赵老板,您这可是天大的宝贝。” “这里头的阳眼,您给了大小姐。” “这外头的宝匣,现在可有啥安排打算?” 赵喆收回袋子,剥开一颗盐烤银杏,放进嘴里。 一边嚼着,一边点了点头。 齐德隆见状,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追问道: “你这是想好了要出手?” “但我可得给您提个醒,您这宝贝,它可不是一般的明器。” “哪怕是秦皇的物件儿,恐怕也跟您这比不了。” “价钱,那自然是不用担心。” “但最主要的,还得安全稳妥......” “这神迹啊......可招眼着唷......” “要是这路子不行,可容易惹上大麻烦。” 第236章 西装革履 赵喆听完这话,倒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随即,看向齐德隆,解释说道: “这是当然。” “这东西一旦流到市面上,肯定会引人耳目。”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我这东西,不出手。” “另有安排。” 齐德隆听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两圈。 思索无解,拿起一只元贝,扒进嘴里。 一边吧唧着嘴,一边皱眉疑惑道: “那您这是准备,自个儿收藏?” 赵喆看了看齐德隆,那花栗鼠一样的腮帮子,还有两道麻花眉。 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送人。” 这俩字一出,齐德隆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把嘴里的元贝咕咚咽下。 脖子微微前倾,追问确认道: “送人?!” “我的赵老板呐!您没跟我开玩笑?” “您可知道,就这小玩意儿......” “往少了说,它也是故宫边上一套院儿啊!” “您大方归大方......” “可要拿它送礼,您这不纯属胡闹呢嘛!” 赵喆淡淡笑了笑,抿了口酒,悠悠开口说道: “我没跟你开玩笑。” “回来之前,我就已经答应,送给秦淮了。” 齐德隆的表情,顿时更加难看了几分。 除了惊讶以外,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眉毛撇成了八字,良久,却也并未继续追问缘由。 赵喆看齐德隆也算是明白人,懂得分寸。 随即,主动端起酒杯,转移话题。 简单问了问王家的近况,这才得知—— 王晨阳现在,似乎有所好转。 能够零星回忆起一些曾经的片段,但大多支离破碎。 最难得的是,终于能够和王老太太,母子相称。 二人相处,也是十分融洽。 齐德隆说着,突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话音,也戛然而止。 赵喆看着他那满脸愁容,心里犯起了嘀咕。 按照齐德隆所说,王晨阳的情况,明明趋向好转。 王老太太多年的心病,也终于得解。 无论怎么想,都算是好事一桩。 然而齐德隆的叹息,却明显心绪繁杂。 赵喆思索片刻,抿了口酒,关切问道: “这不是好事临门?” “你叹什么气?” 齐德隆抬起眼皮,看向赵喆,沉默两秒。 随即,挺直腰板,揉了揉太阳穴。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咂”了一声,缓缓开口说道: “一言难尽。” “赵老板您明儿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拎起一只剥了壳的鳌虾。 仰着脖子,放入口中。 眯起眼睛,轻轻晃着脑袋,回味无穷。 嘬了口虾头,拉着长音,“嗯”了一声。 紧接着,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 重新回到一副嬉笑的神色,跟赵喆推荐起桌上的各色菜肴来。 两个人谈笑风生,倒也是自在愉快得很。 直到一瓶清酒都见了底,才起身离开。 走出店门外,只见一轮圆月当空。 直显得道路两侧的路灯,都黯淡无光。 不远处的锦绣中华,似乎正在上演夜场演艺秀。 五彩斑斓的射灯,从树丛中向外照出。 摇曳、交错、灵动变幻。 不一会儿,又一辆黑色奔驰轿车,便已经打着双闪,缓缓驶来。 齐德隆眯眼笑着,招呼赵喆坐上后排。 然而,自己却并未上车。 只说还有事情要办,挥手目送赵喆离开。 赵喆依靠在座椅上,反复回想着齐德隆所说的话。 虽然并未多言,但也可以猜想得到—— 眼下,王晨阳虽然在不断恢复记忆。 但境况,却可能并不尽如人意。 想到这,赵喆心里,不由隐隐担忧起王晨曦。 回想起不久前,她那心力憔悴的话音。 赵喆的心,突然猛地揪了一下。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愫,不断发酵。 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机,想要给王晨曦发条消息。 编辑再删除,反反复复数次。 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回到家里,匆匆洗漱。 换上背心和裤衩,便借着酒意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天色并不算大亮。 赵喆揉了揉眼睛,看向灰蒙蒙的窗外。 本以为是醒的太早,所以窗外才稍显昏暗。 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邻近九点。 赵喆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只见天空之中,乌云密布。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能透出朦朦胧胧的光。 树梢上的叶子,静得仿佛一幅油画。 成群的蜻蜓,左冲右突地低飞着。 看上去,似乎情绪很是焦躁。 远处的天边,云层已经变成了青黑的颜色。 看样子,暴雨将至。 赵喆将窗户关严,匆匆的冲了个热水澡。 套上t恤和休闲长裤,正准备下楼。 突然,转身跑回衣帽间。 思索片刻,找出一件熨烫好的白色休闲衬衫。 又拎出一条灰色休闲西裤,换了双只穿过一次的皮鞋。 认认真真的对着镜子,上下审视一圈。 这才心满意足的,拿上纸袋,走下一楼。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只有自己的电驴,停在角落。 赵喆正准备给可心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手机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车载音响正放着音乐。 可心那熟悉的声音,大咧咧道: “哟呵,秒接啊!” “那我估计你肯定是已经醒了。” “我还有五分钟就到啊!”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看了看远处慢慢逼近的乌云,深吸一口气。 虽然天色昏暗压抑,但赵喆的心情,却依旧不赖。 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衬衫。 赵喆突然灵机一动,快步向地下室跑去。 眼神飞速扫视酒柜,抓起一瓶老赵的珍藏。 用礼品袋一装,便拎着跑回一楼。 两束车灯的光亮,从昏暗中,透了出来。 原本银色的路虎,此时此刻,竟显得更像浅灰。 可心将驾驶位的车窗摇下,左手伸出窗外。 五指大张,拨浪鼓似的摆动示意。 赵喆看着那熊掌,不由一笑。 立即出门,直奔院门口跑去。 刚一上车,可心便挑着眉头,打量起赵喆。 下颌微收,双下巴都显露无疑。 “啧”了一声,神色古怪道: “好家伙,今天啥日子?” “穿这么正式!” 第237章 差点意思 赵喆暗自得意的笑了笑,却并未回答。 将手里的酒,放在座椅脚下,扎起了安全带。 然而,可心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意犹未尽地打量着赵喆这一身,微微撇着嘴,轻轻点头。 赵喆见状,挑了挑眉,玩笑道: “我说,你也差不多看够了吧。” “你要是喜欢,给个尺码,我送你一套同款。” 可心一听这话,转过头去。 使劲儿摇着头,拒绝说道: “算了吧。” “我可来不了你们这斯文范儿。” 说完,一脚油门,便疾驰而去。 赵喆一边看着窗外逐渐压低的乌云,一边听着车载的音乐。 自己不知不觉,也轻声跟着哼了起来。 眼见着赵喆心情大好,可心瞄了眼座椅下的酒。 思索片刻,心里俨然也猜出了大概。 不由笑了笑,开口问道: “还挺讲究,有备而来啊。” “这酒可不便宜,这么下血本,打什么主意呢?” 赵喆瞥了眼可心,不甘示弱道: “以前没发现,你还这么八卦呢?” 紧接着,挑了挑眉,反问道: “甭操心我,三丫头那微信,你加上了吗?” 赵喆这话一出,明显把可心问得一愣。 原本尽是横肉的脸上,竟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两颊黑里透红,皱眉眯眼,连声说道: “去去去......”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一会儿你该怎么表现。” 赵喆跟可心接触的时间,虽说不长。 可像现在这样,羞涩腼腆,倒是头一回见。 赵喆也没再继续捉弄可心,转头继续看向车窗外。 大风已经刮了起来,绿化里的树也张牙舞爪。 头顶的云,似乎已经伸手可触。 沿着北环辅路一路畅行,却并未往天琴湾的方向驶去。 赵喆当即明白—— 今天,应该是直奔华侨城天麓。 或许,是暴雨将至的原因。 路上的车辆,也比平时要少一些。 约莫半小时的光景,熟悉的东部华侨城大门,再次出现在眼前。 与上次来时的阳光明媚,蓝天碧树不同。 大片的乌云,笼罩着绵延的山峦。 远处山顶的四面观音,也已经身影模糊。 朦朦胧胧之间,依稀能够辨认出底部金色的轮廓。 车子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空气湿度,明显比市区要高得多。 赵喆降下车窗,一股潮湿的草木香,扑鼻而来。 可心看样子,也是在这山路上常来常往。 虽然雾气蒙蒙,能见度并不理想,但车子依旧行驶得快而平缓。 仿佛每一处弯道,都已经默然于胸。 不一会儿,便到了王家别墅的门口。 赵喆提上酒和纸袋,立即下车。 跟可心一起,迈上台阶,向大门走去。 赵喆正准备抬手敲门,大门却被人从内向外,缓缓推开。 只见一个面容和善,五十岁上下的阿姨,正站在门内。 一身素色的中式套装,十分大方得体。 用发网盘起的起发髻,干净利落。 不施脂粉,简单朴素。 脸上虽说皱纹难掩,但气色和状态却极佳。 不难看出,也是个精致讲究的中年妇女。 那阿姨看见赵喆和可心,立即眼含笑意,点了点头。 声音柔和,指引说道: “来了,快请进。” 赵喆立即笑着回应,迈步进门。 可心也冲着那阿姨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芳姨,老太太和大小姐呢?” 那阿姨依旧一副和善的笑脸,看得人十分舒服。 右手微抬,一边引着可心和赵喆,向楼梯走去。 一边不急不缓,开口说道: “老太太在二楼客厅。” 赵喆一边随着芳姨向楼上走去,一边环视四周。 整间别墅,依旧是稍显荒凉的灰白冷调。 但与先前,明显不同的是—— 楼梯的拐角处,墙壁之上,竟然挂起了装饰画。 虽说都是些线条简约,风格独特的抽象画。 但也将冷清的感觉,削弱了不少。 更让赵喆惊讶的是,各处墙角,竟也都添置了青翠的绿植。 看样子,明显是精心侍弄过的。 茎杆笔挺,叶片碧绿,泛着淡淡的光泽。 直把整栋房子,都衬得生机盎然。 二楼的客厅,是全开放的设计。 并无墙壁和屏风,作为隔断。 看上去,显得格外宽敞。 全景落地窗前,垂挂着银灰色的双层窗帘。 泛着丝绸光泽的遮光内帘,从底部挽出一个漂亮的扣结。 用金属的挂钩,固定在窗户两侧。 浅灰白的纱帘,半虚掩着。 放眼望去,和窗外的乌云,似乎遥遥相望,别具韵味。 定制的纯白沙发,u型开口直面窗外。 沙发前,则是一个长椭圆形的大理石茶几。 灰白相间的纹路,看似毫无规律可循。 但却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静谧美感。 王老太太依旧是一头银发,在颈后,挽起低发髻。 一丝不乱。 藏蓝色的丝绒旗袍,在眼下这时节,稍显厚重。 此时此刻,正坐在面窗的沙发上。 端着描金的骨瓷茶杯,小口小口的,品着茶。 眼神望向窗外,安详蓦然,若有所思。 然而,赵喆环视四周,却并未见王晨曦的身影。 芳姨将可心和赵喆,带到沙发旁,俯身凑到王老太太耳边。 慢声细语,缓缓开口道: “老太太,人来了。” 王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 双手自然交叠,搭在腿上。 下一秒,那浑厚而尽显威严的嗓音,便已经传来: “坐吧。” 赵喆闻声,立即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眼前的王老太太,依旧是那副精致讲究的模样。 洁白而圆润的珍珠项链,搭在藏蓝色的旗袍上。 看上去,素雅而高冷。 照例是和项链相配的珍珠耳环,款式简约,却衬得整个人都气质不凡。 皮肤依旧白皙胜雪,皱纹比身侧的芳姨,还要更少一些。 然而,眉眼神色之间,却与之前稍显不同。 似乎少了几分凌厉逼人,反而多了一丝柔和。 王老太太看了看赵喆,这一身西装笔挺。 眼神闪过一丝光亮,莞尔一笑,开口说道: “虽说这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但还算有模有样。” 第238章 不合规矩 赵喆心里,虽然并不明白—— 王老太太这究竟,是在拿自己和谁对比。 但听着“有模有样”四个字,心里还是暗自窃喜。 挠了挠头,客气说道: “您过奖了。” 说完,眼神却不由自主,用余光四处瞄着。 王老太太一眼便看穿,赵喆的心里,在惦记着什么。 右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悠悠说道: “她出去了。” “下午回来。” 说完,看了看赵喆脚边的酒,饶有意味的淡淡一笑。 柳叶弯眉,轻轻一挑,说道: “这威士忌,王家也就只有她爱喝。” 转头冲着芳姨,吩咐说道: “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让厨房准备点便饭,不用备酒。” “拿我的茶叶,用的顾老的紫砂壶泡。” 芳姨听完,立即应好,转身便向楼下走去。 王老太太看了眼站在一旁,像是木头人一样的可心。 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开口说道: “你也别傻站着。” “快下雨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话一出,可心稍显尴尬的摸了摸脸。 一边说着好,一边阔步随着芳姨,下楼而去。 眼看着这偌大的客厅,再无旁人。 王老太太转了转身子,面向赵喆。 凝视良久,终于,和声开口道: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 “不合规矩。” “中午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也让你见见。” 赵喆听完,稍加思索,立即心有答案—— 共进午饭的另一个人,应该就是王晨阳。 赵喆点头答应,紧接着,将手里的纸袋拿了出来。 正准备打开,将那枚阳眼交给王老太太。 结果,却被她摆手制止下来。 “东西不用给我。” “下午她回来了,你给她就行了。” 赵喆稍显惊讶,按照平常王老太太那强势的性格。 王家上下,无论是事情,还是物件。 必定事事经手,亲自把持。 现在,却一副难得清闲的慵懒模样。 一时间,直让赵喆怀疑—— 眼前这一切,是不是一场幻觉。 余光打量着王老太太,正面相对,这才发现—— 王老太太似乎比之前,要更消瘦了一些。 虽然眼神里光芒不减,但眼角的皱纹,却掩饰不住疲态。 王老太太感受到赵喆偷瞄的目光,抚了抚鬓角的银丝。 笑着看向赵喆,直接问道: “看什么?” “你也觉得,我老了吧。” 赵喆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立即摇头,否认道: “哪里哪里......” “您看着,可比芳姨年轻。” 王老太太听了这话,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抿了口茶,摇头说道: “你这些花言巧语的,在我这里,就省省吧。” “我自己清楚。” “人啊,说到底,都是这个过程。” 说着,却突然眉头一皱。 拿起一旁的帕子,连连捂嘴咳嗽起来。 赵喆当即一个激灵,急忙探身关切道: “您没事儿吧?” “是不是阴天受凉,风寒感冒了?” “要不让芳姨给您煮点姜茶,也能驱驱寒。” 王老太太连咳了五六声,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边将帕子重新叠好,一边挺了挺腰板,云淡风轻道: “小毛病,大惊小怪。” 就在此时,芳姨快步从一楼走了上来。 微微躬身颔首,礼貌说道: “老太太,午饭好了。” 王老太太当即点了点头,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赵喆这回,才看了个真真切切—— 王老太太身上的旗袍,并不合体。 与之前几次见面时,量体裁衣一样的既视感不同。 这件丝绒的旗袍,明显更加宽松。 穿在身上,更是衬得整个人十分瘦削。 虽然腰板依旧挺拔,站立和行走的姿态,都无可指摘。 但单薄的感觉,却依旧难以掩藏。 赵喆也立即起身,跟着向一楼走去。 穿过一楼方厅,开放式的厨房,桌明几净。 全然看不出,刚刚做过饭的痕迹。 三个厨师模样的中年男子,看见赵喆和老太太走来。 毕恭毕敬的微微点头鞠躬,齐声道: “老板好。”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 那三人便立即转身,拿上各自的围裙和毛巾。 向着厨房后方,快步离开。 明净的落地窗前,一张并不算大的圆桌,铺着金丝描边的衬布。 似乎提前刻意布置,只留了三把,颇有欧式风格的乳白色靠背椅。 手边窗外,便是别墅后院的绿植景观。 还有一个,人工的山水鱼池。 七八条锦鲤,正在其中,欢快的游着。 或许是因为暴雨将至的缘故,时不时,还将嘴露出水面。 吧唧吧唧的,大口呼吸着。 王老太太径直,在那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指了指右手侧的位置,对赵喆说道: “坐吧。” 赵喆拉开椅子,轻缓落座。 只见桌上的菜色,竟与日月楼颇有几分相似。 清一色的本帮菜,糟卤熟醉,浓油赤酱。 熏鱼、酱鸭、醉虾、烤麸 清蒸鲥鱼、响油鳝糊 赵喆看了一圈下来,几乎和日月楼那一餐无异。 就连餐具碗碟,也如出一辙。 赵喆一边闻了闻那扑面而来的香气,一边笑着说道: “您这是把日月楼的原班人马,都调到这来了?” 王老太太眉梢轻挑,慢悠悠道: “日月楼现在,只喝茶,不设宴。” “除非,有重要的客人。” “不然,厨子就都在这。” 赵喆听完,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王晨阳昏睡了足足二十五年,久眠初醒。 王老太太眼下,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打理日月楼的生意。 按照王家的家底,就算是日月楼关了张。 日子,也依旧过的舒服惬意。 看来,王老太太现在的头等大事,可能就是陪着王晨阳。 弥补缺失的时光,也帮助他重拾记忆。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赵喆猛一回头,只见王晨阳大汗淋漓,穿着一身运动服,阔步而来。 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时不时擦拭着额头沁出的汗珠。 栗色偏分的短发,刘海微微被汗浸湿打绺。 神色温和,笑容灿烂,皮肤也是相当的白皙。 虽然并没有戴着,老照片中的那副黑框眼镜。 但赵喆依旧,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这人,就是王晨阳。 第239章 三个人的午餐 无法言表的震撼,席卷全身。 若不是亲眼所见,赵喆死也不会相信。 眼前这年轻人,实际上和老赵的年纪,都已经相当。 王晨阳抬起另一只手,冲着赵喆打了个招呼。 赵喆也立即起身,点头示意。 思绪,飞速运转。 然而,那句“王叔”却始终叫不出口。 王晨阳走到赵喆身旁,微微仰视,打量起赵喆。 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少顷,才拍了拍赵喆的肩膀,示意落座。 冲着王老太太,招呼了一声—— “妈。” 紧接着,自己一边伸手拉开椅子,一边朗声说道: “满月酒的时候,你才胳膊一样长。” “现在,我还要仰头看你了。” 说完,便将那擦汗的毛巾,搭在了椅背上。 看着桌上的菜色,眉毛一挑,评头论足起来: “妈,您下次别让他们烧酱鸭了。” “腥气重。” “还有这腌笃鲜,我也得让换成党参鸡汤。” “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得补补气血。” 王老太太听完这话,佯装生气道: “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份儿。” “你嫌他们烧的不好,那换你来烧。” “刚好叫他们回日月楼去,省得资源浪费。” 说着,轻哼一声,瞥了眼王晨阳,稍显嫌弃道: “还有,说了你多少次。” “在家里,也要有个样子。” “汗兮兮的就上饭桌,真是没个规矩。” 王晨阳听完这话,反而咧嘴一笑。 拿起筷子,夹上一块鲥鱼,送入口中。 一边吃着,一边狡辩说道: “妈,您看您这话说的。” “我也不是不烧,是这么多年没下厨,手生得很。” “而且,我觉得您也该适当放松放松要求。” “这人在家里,不就图个舒服自在嘛......” “什么规矩讲究,那都是做了给外人瞧的。” 王晨阳说到这,扭头看向赵喆。 扬了扬下巴,开口问道: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喆被这么一问,顿时语塞。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幅度轻微地点着头。 余光瞄着老太太,自己到底没开口附和。 王老太太眉头轻皱,很是不爽的哼了一声。 然而眼神之中,却尽是温和与喜悦。 看样子,王晨阳的话,非但没让王老太太动气。 反而,心情不赖。 就在此时,芳姐缓缓从厨房后方走来。 手中的托盘内,一壶三盏。 赵喆打眼一看,便被那菱花紫砂壶吸引了目光。 壶身小巧,提手上还串着,两颗樱桃大小的白玉珠子。 通体呈菱花样式,壶身与壶盖,浑然一体。 共分六瓣,上下相称。 秀气小巧的桥钮,与菱花瓣相融。 壶嘴也做成了菱花式,胥出自然。 壶身腹部中央,一道微微的凸线,宛如一条腰带。 整只壶的菱线,自壶顶至壶底,都相互交汇于一点。 周身的棱线,凹凸分明。 有棱有廓,比例恰到好处。 看上去,很是秀气俏丽。 一旁的茶盏,也都是精致小巧的菱花形状。 芳姨动作轻缓,将茶盏分别放在赵喆他们三人面前。 左手将空托盘背靠身后,右手提壶。 依次将三人的茶盏,倒上茶水。 随即,放下茶壶,转身撤回到厨房后方。 王老太太端起面前的茶盏,凑到鼻尖。 眼睛微微眯起,感受着氤氲的热气,还有茶香。 少顷,睁开眼看向赵喆。 抬了抬手,招呼说道: “尝尝这茶怎么样?” 赵喆看着面前的茶,色泽清透,但茶香却悠长。 端到面前仔细闻起来,竟还有一股桂花似的芳香。 赵喆端起杯,品了一口。 只觉得入口微涩,随之而来,便是一股甘甜。 味淡而不浓,但却在口中久久不散。 赵喆又喝了两口,放下茶盏。 看向王老太太,点头夸道: “您这茶还真是不错。” “估计,也和这套紫砂壶一样,花了大价钱吧。” 王老太太听完,却笑着摇了摇头。 眉眼神色间,似乎一股未曾见过的暖流闪过。 抚弄着那茶盏,愉悦道: “说对了一半。” “这套壶啊,确实费了功夫,才拍来的。” “但这茶叶,是送的。” 眼见着王老太太面露喜色,心情大好。 一边的王晨阳,也已经开始动筷,吃得津津有味。 赵喆也觉得自在了不少,夹起一块熏鱼,吃了起来。 一顿饭下来,交谈倒是不多。 所有的话题,基本也都围绕着桌上的菜色。 还有王晨阳和王老太太,偶尔的玩笑拌嘴。 席间,赵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时不时瞄向王晨阳,惊讶于,他二十五年不见衰老的身体状态。 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除了外表,就连声音,似乎也停滞在了二十五年前的状态。 就在三人都已吃饱,撤下餐盘,静坐品茶的时候。 一声闷雷,从远处的山林中,隆隆传来。 下一秒,暴雨倾盆。 雨滴打在明亮的落地窗上,发出响亮的“噼啪”声。 后院的鱼池,也被溅起大片的涟漪波纹。 原本凑到水面,大口呼吸的锦鲤。 此时此刻,也都回到池底。 王晨阳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还有玻璃上迸溅的雨滴。 眉头轻蹙,似乎心有担忧。 良久,抿了抿嘴,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这雨太大,你给可心打个电话。” “让他开车去接一一。” 话音刚落,王老太太便慢条斯理的,悠悠说道: “我还以为你脑子瓦特了,真不惦记呢。” “放心吧,刚才就已经去了。” “这会儿,估计都快到了。” 说完,便自顾自的,品起了茶。 王晨阳听了这话,虽说表情里稍有些不服气。 但眉头,却瞬间舒展开来。 将茶盏里的茶喝干,拿起椅背上的毛巾,开口说道: “我上去洗个澡,午睡一会。” “就不陪你俩品茶了。” 说完,还笑着拍了拍赵喆的肩膀。 随即,一路小跑,上楼而去。 眼见着王晨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王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盏,歪了歪头,看向赵喆。 重新正了正身子,开口说道: “现在,就你和我两个人。” “有些话,我得给你说说。” 第240章 造化弄人 赵喆看着王老太太,那颇显认真的神色。 直觉告诉自己,王老太太要说的话,可能并不简单。 立即也直了直腰板,看向王老太太。 神情恳切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您请讲,洗耳恭听。” 王老太太的眼神,突然倍显深邃。 瞟了一眼王晨阳坐过的空椅,缓缓开口说道: “二十五年了,人,总算是醒了。” “现在虽然能想起过去的事情,但也都是很久以前。” “而且,全都是拼不起来的片段。” “我这么多年的心病,现在就勉强算是了了吧。” 只见王老太太说着,神色愈发复杂。 仿佛是释怀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无奈。 赵喆见状,开口宽慰道: “人只要醒了,记忆总会慢慢恢复的。” “您也别太心急。” 王老太太听了这话,淡淡一笑,叹了口气。 紧接着,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 “你个小赤佬,就别来宽慰我了。” “这好听的话啊,我听多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当年沙漠底下的真相。” “但是,别去问他。” “他醒了以后的这段日子,我也尝试着去问过。” “但那一年的记忆,就像是在他脑海里,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 “你不要看他现在,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咧咧的没个规矩。” “每天夜里,他都一个人坐在三楼的露台发呆。” “直到天亮,才去睡觉。”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得异常。” “尤其是面对晨曦的时候,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有道坎儿。” “素未谋面的亲生女儿。” “无论换做是谁,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而且,晨曦和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偏偏那个人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的痛苦,很难治愈。” “他现在还无法面对,所以总是刻意回避和晨曦碰面。” 赵喆听到这,心里隐隐泛起疑惑。 暗自揣度,思来想去觉得—— 王老太太所说的那个“她”,应该就是王晨曦的亲生母亲。 然而,就在赵喆准备继续听听,其中原委的时候。 王老太太却喝了口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 “当年的真相,我虽然已经知道大概。” “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有些话,我并不合适讲。” “我只能告诉你一句,造化弄人,阴差阳错。”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不是人力能违的。” “时间往前走,我希望你也能一样。” “不要因为自己的执念,把其他人的伤疤,重新撕裂。” “人这一辈子,只要你肯向前,就没有什么过不去。” “但要是执意反向,那恐怕一切,都和你相背。” “要让自己成为自己,也要让别人,成为别人。” 说到这,王老太太眉梢突然一挑。 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喆,淡淡开口问道: “你很聪明。” “比他们都要聪明。” “我说的,你应该能明白。” 赵喆看着王老太太那炯炯的目光,轻轻咬了咬牙。 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道: “道理我明白。” “但是真相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以后究竟该怎样面对老赵。” “怎么称呼,如何相处。” “我担心......” 赵喆话还没说完,王老太太便抢先打断道: “你担心他和陈二虻,是同一类人。” “你怕是他,亲手害死了赵江海和魏莱。” 王老太太一语中的,赵喆整个人都猛地一怔。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老太太看着赵喆愕然语塞的模样,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字句清晰,言辞笃定道: “我知道心结难解的感受。” “所以,我今天跟你说的,句句属实。” “你只要知道,赵江海发生意外,不是赵江河的错。” “他对你,不薄。” 说完,便继续添了些茶,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窗外的暴雨,偏偏在这个时候,也小了起来。 赵喆听着逐渐减弱的雨声,看着重新欢快游动的锦鲤。 心绪虽然复杂,却似乎也比先前,要稍稍平和一些。 自从见到王老太太第一眼起,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从没像今天这样,放松姿态,语气平和。 一改以往的强势和心机,反倒像是性格温和的邻家阿婆。 话音和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 赵喆静默不语,将茶盏中的茶喝尽。 起身拿过紫砂壶,将茶盏重新填满。 突然,王老太太轻咳一声,开口问道: “你觉得,晨曦这孩子,怎么样?” 这话一出,直接把赵喆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呛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王老太太,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个问题,终归还是要小心回答为妙。 赵喆连忙放下茶盏,擦了擦嘴。 心里打鼓,看向王老太太,谨慎答道: “当然没得挑。” “长得漂亮,行事果敢。” 王老太太听了,“嘁”的一声,笑了出来。 眼弯如月,嘴角上扬,稍有些不屑道: “我单独问你,就是让你说实话。” 赵喆一听这话,稍显尴尬的挠了挠头。 双手撑在腿上,也不由笑了笑,再次开口说道: “我和晨曦认识的时间不长,接触也不算多。” “其实我刚才说的,也都是句句属实。” “只不过,我总觉得,她像是一只刺猬。” “表象上坚强,但心底还是藏着敏感和脆弱。” “但我想,这应该也是,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导致的。” “您非要我说个缺点的话......” “那应该就是,脾气不太好......” 赵喆这话说完,王老太太突然放声大笑。 从未见过她如此不拘小节,直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眯起眼看向赵喆,手轻轻搭在肚子上,笑声不止。 赵喆见状,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这回答,王老太太应该还算满意。 赵喆长舒一口气,端起茶盏。避开王老太太的目光,喝了起来。 就在此时,“喀哒”的开门声,忽然传来。 第241章 当年初见 赵喆循声望去,只见王晨曦的身影,正从门口走来。 白色的上衣,浅灰色的休闲短裤。 那张娇俏的娃娃脸,此刻看来,似乎更显白皙。 亮如龙晶的大眼睛,似乎蕴藏着些许疲惫。 长发既没有披散,也没有盘起。 而是用一只大号的银色珍珠爪夹,慵懒的夹在脑后。 手里还拎着一只大号的托特包,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听见王老太太的笑声,明显一怔。 冲着赵喆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歪了歪头,站在王老太太身侧,俯身问道: “奶奶,您这是笑什么呢?” “这么开心?” 王老太太的笑声,这才逐渐弱了下来。 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开口说道: “你也坐下。” 王晨曦闻声,倒没立即动身。 反而从托特包内,掏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 倒了几粒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出来,放在王老太太手里。 和声细语,半哄半劝道: “好,但您先把药吃了。” 说完,转身便准备去打杯热水回来。 结果王晨曦刚一转身,王老太太便将那药丸放进了嘴里。 端起茶杯,一口顺了下去。 王老太太这一番麻利的动作,看得赵喆目瞪口呆。 王晨曦拿来热水的时候,只见王老太太茶盏已经空空。 顿时稍显气愤,眉头轻蹙,心急说道: “又用茶水吃药!” “奶奶,吃药要用温水,茶水会影响药效的!” 说完,轻哼了一声,便端着那杯热水坐在了椅子上。 赵喆看着王晨曦的侧脸,这才发觉—— 相比从前,王晨曦的脸颊,也清瘦了一些。 黑眼圈稍显严重,看样子,睡眠并不算好。 赵喆余光无意之间,瞥见了王晨曦那敞着口的包。 只见包里,鼓鼓囊囊。 似乎都是药瓶、药盒,还有一些类似于病例的白纸。 暗自思索片刻,赵喆心里愈发笃定—— 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之前的咳嗽,也绝非是“小毛病”那样简单。 正当赵喆心生推测之时,王老太太突然开了口。 语气十分柔缓,似乎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你呀,就不要小题大做,紧张兮兮的嘛。” “茶水,温水,还不都是水喽。” “这药到,可未必病除。” “但心情要是好嘛,那什么就都好了。” “我就爱喝这茶,喝了,心情就好。” “难不成,你还不准了?” 说完,微微撇着嘴,看向王晨曦。 王晨曦听了王老太太这番强辩,不禁转怒为笑。 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真拿您没办法。” “好好好,您开心啊,就好。” 看着这一老一小,相互斗嘴。 言语之间,尽是家庭的温馨感觉。 一时间,似乎整间屋子,都温暖明亮了些。 窗外的雨,越来越小。 渐渐地,就只有零星的雨滴,细如牛毛。 树梢的绿叶,也都重归平静。 池底的锦鲤,再次将嘴探出水面,贪婪的呼吸着雨后的空气。 雨声淅淅沥沥,王老太太终于再次开口: “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也就可以开始讲了。” 赵喆和王晨曦顿显疑惑,面面相觑。 少顷,纷纷转而看向王老太太。 安安静静,准备倾听。 王老太太轻咳两声,眼神复杂,看向王晨曦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提你爷爷吗?” 王晨曦的神色明显一愣,当即摇头。 王老太太抿了抿嘴,继续说道: “我从没给你说过,家里的旧事。” “本来,我打算等到自己最后的时候,再跟你讲。” “但是现在这嗓子,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就说不出了。” “写字嘛,又太多太麻烦了。” “我懒了一辈子,可做不了这种活。” “就趁着今天,该在的人都在,讲掉好了。” 说着,微微皱了皱眉。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正了正身子,眼神微微向上,看向棚顶的水晶灯。 慢条斯理,像是在回忆着,娓娓道来: “我当年那时候,脾气比你还要倔的呢。” “但他们拿我,也没办法。” “大户千金,掌上明珠,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时间一久啊,就成了谁也管不服的小鬼头。” “再后来,我就遇见了一个人。” 说到这,王老太太的眼神骤然熠熠生辉。 眼眸之中,似有星河闪耀。 神色之间,尽是喜悦与幸福。 嘴角明显扬起,缓缓继续道: “我比他大三岁,但他比我高一头。”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次拍卖会上。” “我记得那天来的人很多,洋人、富商,都来了不少。” “那时候的上海滩嘛,场面还是很要讲究的。” “他也穿了一身西装,但不擦头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眉眼、脸型,顺眼得很。” “我嘛,在楼上的纱帘隔间。他也就一个人,坐在一楼的边角位子。” “说来也巧,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本来我去拍卖会啊,都是去看看热闹,消遣罢了。” “也少有我能看得上眼的物件儿。” “但那次,是我这辈子去过,最值得的一场。” 王老太太说着,眼神扫过王晨曦和赵喆。 丝毫不掩饰自己心底的喜悦,神采飞扬道: “我记得,那是个不起眼的翡翠嵌宝簪子。” “虽然料子还不错,但那模样丑的要命,像个螺丝刀。” “偏偏这么个玩意儿,他倒是出价了。” “我当时闹着好玩。” “没多想,就跟着加了价。” “站在围栏边上,我本以为他会抬头看一眼。” “结果,他是眼皮都没抬。紧跟着,就加起了价。” “我的性子一上来,也就和他杠上喽。” “来来回回,直到第五次,他才终于抬了头。” “就一眼,我们两个人就都愣了神。” “我当时觉得,这耳朵里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就只能听见,这心,跳的飞快。” “他再加价的时候,我也就没继续跟了。” “躲回隔间里以后,缓了好一阵子,才算回过神儿来。” “等我再偷着探头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我当时心里就像是丢了魂儿,慌得嘞。” “什么也没想,直接就往楼下跑过去了。” 第242章 无人如你 “追到了一楼,我左看右看,还是没见人影。” “我当时急的要命,就像是丢了东西似的。” “又急又气,又后悔,眼泪都快打转儿了。” “结果,我一回头,正跟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长得高,衣服雪白雪白的。” “我正一肚子火,准备骂人。” “一抬头,就彻底傻了。” “撞我的那个人,就是他。” 王老太太说到这,突然又咳了起来。 王晨曦急忙凑上前去,轻轻拍着王老太太的后背,给她抵过帕子。 王老太太用帕子捂着嘴,又咳了两声,这才停了下来。 摆手示意王晨曦,不用紧张。 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等王晨曦重新坐下,这才眯着笑眼,看着赵喆再次开口。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笑起来的模样。” “虽然,也就只看他笑过那么一次。” “再之后,这一辈子,看了形形色色那么多人。” “也始终没有人,能比得过他那一笑了。” 赵喆看着王老太太,只觉得她喜悦的神色之中,似乎涌起一股惋惜。 转瞬间,却又恢复如常,稍显得意道: “我当时心里就打赌,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我。” “声音也好听得很,说是,送给我。” “我这一看,当时就憋不住笑了。” “他手里,就是刚拍下来的那个丑东西。”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谁成想这家伙就这么傻气。” “还真以为,我喜欢那个绿得冒光的螺丝刀?” “不过,想想,也挺可爱的。” 赵喆和王晨曦,默默听着,直有些出神。 看着王老太太,那宛如少女一样甜蜜的神色。 赵喆心里,也大概有了答案。 王晨曦的爷爷,应该早已经过世。 然而,正是因为曾经一见钟情,两心相悦。 过往的经历越是美好,失去后的回忆,也就愈发的锥心难忘。 或许,正因如此。 王老太太才对王晨曦,决口不提“爷爷”这二字。 就在此时,王老太太突然叹了口气。 抚弄着茶盏,喃喃说道: “有缘无分吧。” “我们家,是世代经商的高门大户。” “我的父母,也只希望我能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强强联手。” “哭也哭过,闹也闹过。” “但这婚姻的事情,不是儿戏。那个时候,也不由我做主。” “最后,我去找他。” “我问他,敢不敢带我走。” “如果我不要王家的万贯家财、泼天富贵。” “也不要什么千金小姐的花花名头。” “更不要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只要他敢娶,我就敢离开王家,和他远走高飞。” 说着,王老太太突然顿了顿,继续道: “可是,他没有点头。” “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亲自登门,厚礼提亲。” “结果......” 说到这,王老太太突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长叹一口气,遗憾说道: “听说他来了,我正准备冲去客厅。” “结果,却被家里的婆子拦在了门外。” “我爹一口一个癞蛤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我爹骂着。” “不还口,也没去辩解。” “直到我爹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叫嚷。” “说他是败德行的贼骨头,自己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盗墓贼。” “还说,他是世袭的盗墓贼。” “将来的子孙后代,肯定也不会好。” 王老太太说着,眼眶突然开始泛红,稍有些哽咽道: “那三个字一出口,我就知道,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带来的聘礼,一样都没有拿走。” “当天下午,我爹亲自盯着家丁,把东西抬去了他家门口。” “站在门前,叉腰吼着:‘我们王家,不稀罕贼赃。’” “那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那人,生性傲骨。” “能被人指着鼻子痛骂,已经是破了天荒。” “更何况,我爹戳中了他的软肋。” 王老太太说着,一滴眼泪,便已经落在了藏蓝色的旗袍上。 旋即抬头,让眼泪停留在眼眶里。 “第三天,我就听说了他成亲的消息。” “娶的,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惠姑娘。” “婚礼办得格外隆重。” “再后来,又生了一对双胞胎。” “没过多久,全家人就搬走了。听说,是往南,去了深圳。” 说到这,王老太太的泪光也已经消失不见。 赵喆更是如同当头一棍,整个人都有些恍然。 自己先前的猜测,显然并不正确。 王老太太口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王晨曦的爷爷。 盗墓贼。 双胞胎。 南下深圳。 所有的关键词,无一不指向一个人—— 老爷子,赵乾坤! 一旁的王晨曦,神色之中也尽是惊讶。 赵喆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看向王老太太。 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您说的那个人,他是......” 话音未落,却已经被王老太太抢先打断。 字正腔圆,朗声接道: “赵乾坤。” 虽然赵喆心里,已经猜到答案。 但老爷子的名字,从王老太太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愕然,还是汹涌而来。 回想起老爷子临走前那晚,所说过的话。 赵喆的心里,更是掀起万丈波澜。 原来,老爷子所说的“错过”,确有所指。 赵喆看向王老太太,良久语塞。 一时间,竟有些惶惶无措。 王老太太看着赵喆和王晨曦震惊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端起茶盏,继续说道: “也不用这么惊讶,都是些陈年往事。” “你们两个,只当是故事听了就好。” 说着,将杯中的茶喝尽。 微微正色,一改先前的笑容难掩,平淡道: “再后来,我也就如他们所愿,嫁了个门当户对。” “那人不错,文质彬彬,仪表堂堂。” “而且,唯一让我满意的是,他也姓王。” “但可惜我心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说起来,他也是命苦。” “我生下王晨阳的第二年,他就出了意外。” “所以,我从来没跟你讲起过他。” “因为,也没什么好讲的。” 第243章 归宿 王晨曦听到这,神色之中愈发复杂。 王老太太却云淡风轻,一边笑着,一边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少顷,眉梢一挑,再次开口: “但有一件事,我确实对你说了谎。” 王晨曦闻声,顿时望向王老太太,静等解释。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王老太太才缓缓开口: “其实当年,你母亲并不是意外过世。” “早在她进门前,我就看透了她的禀性。” “但那臭小子,偏偏就被迷了心窍。” “软硬不吃,说是非她不娶。” “如果我执意反对,那他就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放弃王家的家产,这辈子不再踏入王家大门。” 王老太太说着,摇头苦笑,喃喃道: “从小到大,他的脾气,就像是我的翻版。” “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那语气和模样,简直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我知道,他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出来。” “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不舍得,让他也经历。” “只怪我太溺爱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遂了他的愿,风风光光的迎进了门。” “表面上,风平浪静。” “实际,我心里从没踏实过。” “形形色色看了那么多,是怎么样的人,我一眼就知道大概。” “果然,就在你爹昏迷以后。” “她带着所有能带走的财物,扔下刚刚断奶的你。” “走了。” “那天家里的婆子,一早就听你在房间里,哭的那叫一个凶。” “足足哭了,快有一个小时。” “婆子觉得怪,就敲门去问。” “结果这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你就躺在婴儿床里,尿布都已经湿透了。” “她们跑来跟我说的时候,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 “自从你爹昏迷后,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 “他醒了以后,逐渐恢复记忆。” “也问起了我,关于你母亲的事。” “我知道如果说实话,他会难过。” “但我还是认为,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当然,他自己心里,必定也已经能猜到答案。”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有意的回避和你相处。” “其实,并不是因为陌生。” “而是,你们母女,长得太像了。” “会让他不自主的想起你母亲,想起她的薄情寡义。” “我本来不打算,把你母亲离开的真相告诉你。” “但你们两个,都是我带大的。” “哪一个难过,我都舍不得。” “我怕你对你父亲产生误解,觉得他并不爱你。” “怕我走后,就没人再来跟你解释。” “更怕你,对他心存芥蒂。” “晨曦,你不知道......” “每天夜里,临睡前,他都会偷偷地从你卧室门口走一趟。” “他每天都找我聊天,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可你不知道。” “他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在打听你的喜好。” 王老太太说到这,情绪稍显激动,猛烈地咳了起来。 王晨曦的眼泪,也已经濒临决堤。 红着眼睛,冲到王老太太身旁。 一边轻轻抚着王老太太的背,一边哽咽着,开口说道: “奶奶您别说了,我明白。” “我明白了。” “您的嗓子,需要休息。” 赵喆见状,也立即拎过那紫砂壶,重新加了些热水。 手脚麻利的,给王老太太倒上一杯。 王老太太拿过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 紧接着,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赵喆和王晨曦。 清了清嗓子,拉过王晨曦的手,再次语重心长道: “我这二十多年的心病,现在也已经好了。” “这一辈子虽然有遗憾,但大体上,也算是过得不错。” “现在,我唯一惦记的......就是你了。” 说着,王老太太顿了顿。 淡淡一笑,继续道: “女孩子啊,这一辈子能有个称心的好归宿。” “那可比什么,都更重要。” “他不一定要门当户对,也不一定要学问渊博。” “长得不用多俊俏。” “几十年后,谁不是满脸的褶。” “只要看着舒服,那就足够了。” “但人品,一定要好。” “对你,更是要好!” “要把你放在心尖儿上,捧在手心儿里。” “我这一辈子,也犯过各种各样的错。” “但我看人,不会错。” “陈默那孩子,是我见过,能力、模样最出众的。” “专一,可靠。” “他要是护着谁,那天王老子也别想碰一下。” “其实,如果把你交给他,我闭了眼睛,心里也踏实。” “可他的心里面,装不下你。” 就在此时,王老太太突然转头看向赵喆。 神色稍显俏皮的撇了撇嘴,笑着继续说道: “这小子嘛,倒也马马虎虎。” “虽说有时候呆头呆脑,但也算是聪明。” “脾气秉性,还算不赖。” “最主要的是,他心里有你。” 这话一出,赵喆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稍显尴尬地挠了挠头,无法反驳,却又不好承认。 看着赵喆那水煮螃蟹似的脸,王老太太不禁笑出声来。 王晨曦也顿时破涕为笑,两颊隐隐约约,也有些泛红。 少顷,王老太太才重新正色。 一本正经的看向赵喆,严肃问道: “你不用不好意思。” “你只要告诉我,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赵喆闻言,看了眼身旁的王晨曦。 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向王老太太。 用力的点了点头,字正腔圆回答道: “您说的对。” 王老太太看着赵喆这样回答,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手扶桌沿,缓缓起身。 一边转身向楼上走去,一边声音慵懒道: “话我都说完了。” “我是乏了,要午睡。” “这人啊,还真是不经老......” 等到王老太太的身影消失,隐隐约约传来卧房关门的声音。 赵喆看了看王晨曦,随即,快步跑上二楼。 将带来的酒,还有那装着金匣的纸袋,拿了下来。 抬手将纸袋递给王晨曦,开口说道: “阳眼给你,金匣我过两天找机会给秦淮。” 王晨曦接过那袋子,情绪似乎也已经平复了不少。 打开那金匣,将阳眼取了出来。 看向赵喆,笑着说了声“谢谢。” 随即,掂了掂手里的金匣,淡淡说道: “这还真是无价之宝。” “不过......” 第244章 人间蒸发 赵喆看着王晨曦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心生好奇。 脑海里,顿时涌现疑惑—— 难不成,这金匣还有什么问题? 精神一振,立即开口追问: “怎么了?是这匣子有什么不对劲?” 王晨曦轻叹一口气,将匣子重新装回纸袋,回答说道: “这金匣没问题。” “是秦淮。” 听闻这话,赵喆太阳穴骤然一跳。 回想起秦淮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 当初陈二虻给秦淮留下的打击,刚刚平复。 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自掘祖坟的事。 之前秦淮独自一人提前离开,赵喆心里就稍有些担忧。 现在看来,秦淮的现状,似乎果真不妙。 赵喆思忖片刻,脑海中浮想联翩。 不知为何,竟然猛地回想起,当初大脸在康宁医院时的模样。 少顷,再度开口: “难道他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 话还没说完,王晨曦便摇了摇头,解释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些年他一直住在陈家,但你们这次回来的时候。” “陈默就没再见过他。” “电话也打不通,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想,可能是想自己一个人,清净吧。” “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 “但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自寻短见。” “陈默回来后一直在找他,不过,目前还没有进展。” 赵喆听完这话,心里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打击,换作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无法想象秦淮此时的内心,是如何的愧疚与自责。 但这道坎,只能靠他自己,才能迈的过去。 旁人,无法帮助一星半点。 赵喆看了看带来的威士忌,笑了笑说道: “我本想送给你爸,当做见面礼。” “结果才知道,你们家只有你喝威士忌。” “所以,还是送你吧。” 这话一出,王晨曦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眼如弯月,调侃说道: “又拿老赵的藏酒?” “你就不怕他回来了,找你算账?” 赵喆听完这话,耸了耸肩,稍显无奈,笑着说道: “大不了他回来,再补给他。” “何况,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王晨曦看着赵喆稍显复杂的神色,语气笃定,宽慰道: “不要胡思乱想。” “他会回来,而且应该就快回来了。” 眼见着王晨曦信誓旦旦,赵喆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安慰自己。 还是说,确有其实,知道什么消息。 但眼下,赵喆也不想去考虑太多。 转头看向王晨曦包里的药,思索良久,低声问道: “你上午出去,就是去医院拿药?” 王晨曦并未做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少顷,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你等我一下,我们出去说。” 赵喆心里,顿时明白—— 王晨曦一方面是不想在家里,提及王老太太的病情。 另一方面,也是怕王晨阳午睡醒来以后,两人见面再次尴尬。 于是,点了点头,便坐在了门口方厅的沙发上。 王晨曦拎着包,跑上楼去。 不一会儿,便换了一只斜挎的小包,回到一楼。 看样子,应该是把王老太太的药,都送了上去。 芳姨也跟着缓缓走下楼梯,默默听王晨曦叮嘱。 提醒王老太太,按时按量用药。 芳姨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嘴里连声应着: “大小姐,您只管放心。” 王晨曦淡淡笑了笑,轻声一句“辛苦了。” 转头看了眼赵喆带来的酒,对芳姨说道: “晚餐不用准备我的,我在外面吃。” 说完,便招呼赵喆,带上酒一起出门而去。 推开门,雨后的潮湿空气,混合着泥土的芳香。 门口的叶片上,还挂着零零星星的水珠。 天空虽仍旧被浓云笼罩,但颜色却大有不同。 一扫先前乌云的阴霾,反而像是厚厚的一层棉絮。 将整片天际,覆盖完全。 偶尔掠过几只飞鸟,发出愉悦的啼叫声。 似乎也在庆祝,暴雨已停。 王晨曦径直走向停放在院门旁的银色路虎,麻利发动车子。 赵喆也立即坐上副驾,摇下车窗,感受着湿润而清新的空气。 大脑顿时十分清爽,心情也稍显舒畅。 车子沿着山路,疾驰而下。 驶离华侨城后,却并未向市区方向前进。 而是方向一转,向着反方向,疾驰而去。 赵喆看着路上稀疏的车辆,开口问道: “咱们这是要去哪?” 王晨曦目光直视前方的路面,嘴角似乎泛起一丝笑意,淡淡答道: “去个好地方。” “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赵喆听着她那稍显神秘的语气,倒也没继续追问。 将右手伸出车窗外,感受着清凉的风,掠过指尖。 一时间,别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车子沿着公路,飞驰了大约半个小时。 一片开阔而清幽的沙滩,跃然出现在眼前。 就在右前方,一片弯月形的沙滩,空无一人。 紧邻的便是一处断崖,墨黑色的礁石,零星散布在海岸边。 翻涌的浪花,似有节律的,冲刷着礁石表面。 每每浪潮往复,都会在礁石滩旁,留下一片晶莹的白色泡沫。 转瞬间,便又都已经消散不见。 原本湛蓝的海面,由于阴天的缘故,被蒙上了一层灰调。 没有浮漂,也没有渔船。 只剩随风翻涌的浪潮,往复不息。 看上去,别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静谧感。 仿佛只需要一眼,便能够让人忘却一切的心绪繁杂。 车子沿着匝道驶离,穿过树丛中的土路,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面积不大的长方形空地,明显被人工修整过。 看样子,眼前这片隐秘的海滩,虽然鲜有人知,但也还是有游人到访。 赵喆和王晨曦纷纷下车,顺着沙土坡路,直奔海边走去。 王晨曦双臂大展,感受着海风迎面而来。 鬓角的碎发,也随风肆意飘动。 一边快步向前,一边享受的开口说道: “这片沙滩,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每次心情压抑,都会来这里走走。” “不管晴雨,也不分季节。到了这里,心总是会静下来。” “很多怎么想都想不通的问题,突然,就有答案了。” 第245章 归巢 赵喆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感受着脚下沙滩的松软。 只觉得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厚实的长绒毛毯上。 无比解压。 海风吹来,似乎将肩上的包袱,脑海里的烦恼,统统剥离。 一瞬间,便随风而逝,一去不返。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刹那间席卷全身。 宛若新生。 王晨曦径直走向礁石群所在的方向,手脚并用,爬上顶端。 在最高处的一块巨大礁石平台上,坐了下来。 赵喆也紧随其后,爬了上去。 看着远处海天一线,不知不觉,便有些晃神。 良久,才重新回过神来。 看着脚下溅起的浪花泡沫,轻声开口问道: “老太太她这咳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医生怎么说?” 王晨曦听完这话,神色稍微顿了顿,望着远处回答道: “应该是我们上次从地宫回来,我就发现奶奶她开始咳嗽。” “一开始还不算严重,就像是普通的风寒感冒。” “那段日子,我和她的精力,全部都放在我爸爸身上。” “日复一日的盼着,那枚阴阳眼,真的能让他苏醒过来。” “所以,就以为是她太累了,体质受了影响。” “但后来,我爸醒了。” “渐渐地,我开始发现,奶奶她的身体,可能出了问题。” “她开始失眠,消瘦。” “开始变得怕冷,现在这个天气,就穿起了丝绒的旗袍。” “每天清晨和夜里,都要披着羊绒披肩。” “咳嗽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王晨曦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 “叫她去看医生,她怎么说都不肯。” “后来我只好托了关系,带医生来家里,帮忙看看。” “可是,结果却是我没料想到的。” 说到这,王晨曦突然沉默下来。 眼神望向远处的海面,用力的眨了眨眼。 似乎想要让苏醒的泪腺,停滞、麻痹下来。 赵喆见状,虽然好奇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现在究竟如何。 但心里也如明镜—— 王老太太这一病,恐怕问题并不简单。 王晨曦内心的苦楚,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所以,赵喆也不好去追着打听,只能等待。 看王晨曦,是否愿意继续说下去。 就在此时,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鸟鸣。 赵喆仰头看去,只见一只海鸟,正从断崖顶端,划破长空。 迅猛俯冲,直奔海面而去。 尖喙如利剑,直刺入水。 两只红褐色的爪子,在海面上轻轻踏过。 下一秒,嘴里便已经叼着一条巴掌长的小鱼。 振翅腾空,飞回到断崖顶的窝巢之内。 这一场猎食,几乎就在短短十几秒内完成。 干脆利落。 赵喆和王晨曦的目光,不由都被那海鸟所吸引。 顺着它飞行的轨迹,仰头望去。 只见那飞鸟,正站在断崖顶的一处矮小洞口。 将头探入洞内,少顷,再次转身。 以同样的姿态,向着海面俯冲而去。 这时,赵喆才看清—— 那洞口,探出了七八个灰溜溜的小脑袋。 叽叽喳喳的叫着,嘴巴大张,宛如喇叭。 等到那海鸟再次叼着鱼,重新向巢穴飞去。 那些小脑袋,又纷纷缩了回去。 热闹的叫声,也骤然消失。 那海鸟就这样,像是不知疲倦。 来回往复,捕鱼投喂,足足十余次。 终于,才停下动作。 站在巢穴洞口不远处,一块高凸的岩石上。 迎着海风,静静梳理起自己身上的羽毛。 洁白的胸脯,乌黑的脊背。 尾巴和翅膀上,似乎还泛着荧荧的宝蓝色。 尖喙和爪子,都是一致的红褐色。 看上去,很是漂亮。 一番梳理之后,双翅大展。 似乎很是愉悦的,在天空之中,高低盘旋。 嘴里连连不断,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清脆,响亮,让人听着丝毫不觉聒噪。 反而有一种欢愉感,涌上心头。 看着那盘旋的海鸟,赵喆和王晨曦的心情,似乎也收到感染。 嘴角不由都泛起一丝笑意,看着出神。 良久,那飞鸟才重回巢穴,消失在视野之中。 王晨曦将目光重回海面,笑着开口,自顾自的说道: “果然,有家就好。” 说着,转头看了眼赵喆,神色明显轻快得多。 伸手捡起身旁的一块碎石,一边把玩着,一边继续开口。 “我之前从没想过,奶奶的身体,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样健康。” “肺部的问题,确实最严重。” “但除此之外,心脏、肝脏、各个方面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老化。” “看惯了她精致体面的样子,有时候,我甚至已经忘了。” “她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医生建议去医院,做全面的肺部检查。” “凭借他几十年的经验,情况应该并不乐观。” “奶奶她的肺叶,很有可能已经有了癌变。” “而且,她的消瘦,并不只是劳累导致。” “不能排除,已经发生了转移。” 赵喆听到这,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肺癌虽然可以积极治疗,控制病情恶化。 但如果癌细胞产生转移,扩散到其他脏器。 再或者,发生了骨转移。 那么,病人的状况,自然也就不容乐观。 赵喆心头一紧,连忙追问: “那有去医院继续检查吗?” “x光和ct,都做过了吗?” 这话一出,王晨曦苦笑一声,将手里的碎石,投入大海。 神色稍显无奈,淡淡说道: “一开始,她闹着不肯去。” “偏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叫我们不要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直到有一天,她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 “这才叫了救护车,拉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 说着,王晨曦深吸一口气,声音明显低沉了些: “晚期。” “而且,已经扩散了几处。” “现在,已经错过了可控的阶段。” “她醒来之后,就嚷着出院,坚决不肯化疗。” “医生也说,现在奶奶她的状况。” “化疗的意义,已经不大。” “按时用药,让她保持心情愉悦。” “或许,就是眼下最值得的事情了。” 第246章 不妙 赵喆看着脚下不断拍打礁石的浪花,一时间,五味杂陈。 王晨曦此时此刻的无奈,赵喆虽然未曾体会过。 但也可以,料想一二。 倒计时,恐怕是这世界上,最让人焦虑不安的东西。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期待与畏惧中煎熬。 期待下一秒如期来临,却又害怕时光继续前行。 没有人知道,终点究竟在哪里。 又会以怎样的姿态,悄然来袭。 当画上句点的那一瞬间,虽然心里早有准备。 情绪,会稍显平静。 但那种锥心的痛苦,却丝毫不会减少半分。 一时间,赵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王晨曦看着赵喆默默语塞的模样,突然笑了笑,爽朗说道: “干嘛?” “我还没怎么样呢,反倒是你先抑郁了?” 赵喆被这冷不丁的一句,问的不知如何回答。 稍显尴尬的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晨曦突然站起身来,仰头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 深吸一口气,正色开口: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面临倒计时的时候,人都会本能的畏惧,恐慌。” “但想一想,其实倒计时也未必是件坏事。” “起码,能让人懂得加倍珍惜。” “遗憾,自然也会更少一些。” 王晨曦说着,看向云层深处,朦朦胧胧透出的太阳轮廓。 目光炯炯,语气坚定道: “人这一辈子,只要肯向前,就没有什么过不去。” 说完,转过头,俯视赵喆。 眼里虽然依旧有星点泪光闪烁,但神色却明显轻松得多。 麻利的脱下鞋子,冲着赵喆眨了眨眼,招呼道: “走,把鞋脱了。带你去捡贝壳。” 赵喆看着王晨曦的情绪,明显有所好转。 心里的顾虑,也消散大半。立即脱下鞋,跟王晨曦走下礁石。 沿着沙滩,赤脚踏浪,向前走去。 被海水浸湿的沙滩,愈发的细腻柔软。 虽然云层密布,但深圳午后的温度,依旧不低。 丝毫没有想象中冰凉的触感,反而稍带温热。 细腻而光滑的砂砾,从脚趾缝间溢出。 减压的效果,非同一般。 雨后的沙滩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黑色气孔。 赵喆一眼便知,这些气孔,都是贝类生物卧沙留下的。 赵喆指着一个拇指粗细的气孔,朗声说到: “这种气孔里面,都是有东西的。” “你看这一个,应该就是蛏子的呼吸孔。” “旁边这几串,凹陷的坑洼,就是它喷水时候,砸出来的。” “只可惜,现在手里没有盐和铲子。” “要不然,肯定能把它抓出来。” “就按这气孔的直径,这蛏子肯定够肥。” 王晨曦听赵喆说完,眼神之中稍显惊讶。 看了看那粗胖的气孔,随即望向另一处。 只见那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凸起,虽然不高,但却依旧有些惹眼。 王晨曦凑上前去,蹲下身来。 侧头看向赵喆,指着那凸起,开口问道: “那这个呢?” 赵喆看着那凸起,笑了笑,俯身便将表面的沙子,拨了开来。 只见一个不知名的白色贝壳,正藏在沙下。 果冻状剔透的贝肉,立即仓皇缩回壳内。 王晨曦顿时惊喜,眼神一亮。 拿起那贝壳,在海水中洗去表面的砂砾,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那贝壳,通体呈现漂亮的象牙白。 表面生着一圈一圈的棱状凸起,很是漂亮。 王晨曦把玩着那贝壳,神色之中尽是兴奋。 随即,快步向前面的沙滩跑去。 一连剥开四五处凸起,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贝壳。 云层渐渐散去,阳光也开始变得耀眼。 原本灰蓝色的海面,此时此刻,正缓缓蜕变成宝石一般的湛蓝。 似乎正午的暴雨阴霾,从未发生。 海浪泛起粼粼波光,直晃得人有些眩晕。 不远处,那断崖顶部,高低参差的洞穴内。 身形矫健的海鸟,正接二连三的飞出。 或是畅快觅食,或是嬉戏盘旋。 悦耳的叫声,此起彼伏,俨然一曲欢快的乐章。 不知不觉,时间便已经邻近五点。 就在两人都有些疲惫,重新爬回到礁石上休息之时。 赵喆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赵喆正疑惑,心说八成是推销的电话。 王晨曦却瞄了一眼屏幕,神色明显停顿。 语气颇显惊讶,果断开口道: “是陈默。” 赵喆一听这话,立即滑动屏幕,接了起来。 果然,电话那头,正是陈默那熟悉的声音。 “你在家?” 赵喆心里稍显疑惑,回答说道: “没有。我在外面,怎么了?” 只听电话那端,十分安静。 陈默不急不缓,平淡说道: “那你现在回来吧。” 赵喆这下,更是一头雾水,当即连声回问: “我现在回去,估计还要一个小时。” “你在哪?我家门口?” “有什么急事找我?” 然而,陈默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你现在回来。” “回来就知道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喆握着手机,脑海之中,数不尽的问号浮现而来。 王晨曦看着赵喆蹙起的眉头,轻声开口问道: “怎么了?” 赵喆摇了摇头,正准备回答。王晨曦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却也响了起来。 王晨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下一秒,神色猛然一怔,脸色大变。 二话不说,穿上鞋便招呼赵喆: “走,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去。” 赵喆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但内心不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立即穿上鞋,快步跳下礁石,一起向着停车的位置跑去。 坐上车,王晨曦毫不迟疑,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赵喆看着王晨曦稍显阴沉的脸色,急切开口问道: “陈默给你发的消息?” 只见王晨曦默默点了点头,一边紧踩油门,一边将手机递给了赵喆。 赵喆连忙接过手机,定睛看去。 然而,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一瞬间。 赵喆整个人神经一紧,眉头霎时紧缩。 陈默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第247章 尝尝味道 照片拍摄的位置,就是赵喆再熟悉不过的自家门口。 四个巨大的快递纸箱,将房门牢牢堵住。 从图片上,根本看不出,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其中一只纸箱里,似乎正有深色的液体,缓缓渗出。 赵喆只觉得神经猛地一跳,一种焦躁的情绪瞬间升腾而起。 记忆之中,家里就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的大件快递。 而且,就算是平时网购的快递。 派送员也都会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现在不声不响,莫名其妙的出现四大箱快递。 怎么想,都觉得离奇得很。 车里的气氛,骤然陷入沉寂。 王晨曦看着赵喆心绪不安的样子,轻声开口说道: “别想太多,最多五十分钟就到了。” “快递而已,别太担心。” 赵喆听完这话,闷闷的“嗯”了一声。 看着窗外渐晴的明媚阳光,心里却始终觉得压抑沉闷。 好在北环上车辆并不多,一路畅行。 只用了四十五分钟,便回到了家门口。 只见一辆黑色大g,正停在院内。 而陈默却站在院门外,眉头紧蹙,表情并不太好看。 赵喆摇下车窗,一瞬间,一股浓烈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直熏得王晨曦和赵喆,都皱起了眉。 赵喆连忙将车窗重新关起,飞快下车。 闻着熏天的臭气,捂住口鼻,看向陈默。 情绪焦虑至极,指着门前的纸箱,开口问道: “那些是什么东西?” 然而,陈默也只能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的快递。” 赵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急躁。 在这臭气的熏染下,只觉得头痛欲裂。 一边说着“不可能”,一边捏紧鼻子,向门口走去。 走到近前,那浓烈的臭气,愈发明显。 直让人觉得,有些辣眼睛。 赵喆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凑上前去,看了看纸箱上的快递信息。 收件人姓名,赫然写着赵先生。 但寄件人信息,却并没有在单据上显示。 看样子,这四箱东西,还都是隐址件。 赵喆看着那收件人的电话号码,却根本不是自己的。 脑海之中,瞬间被疑惑填满。 王晨曦和陈默,也凑上前来。 看着那四大箱快递,闻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愁眉紧锁。 王晨曦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赵先生?” “如果不是你的话,会不会是寄给老赵的?” “再或者,是寄给你家老爷子?” 赵喆当即摇头,果断否定道: “不可能。” “这电话号码,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他俩的。” “从我有印象以来,老赵他就没网购过。” “他信不着网店,觉得不靠谱。” “他的朋友基本也都在深圳,根本没什么人,会给他寄快递。” “再加上大伙都知道,他一个月得有二十天不在家。” “就算给他送烟酒和茶叶,也都是直接开车拉去铺子里。” “至于我家老爷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在这。” 赵喆说完,三人的神色,都愈发凝重起来。 少顷,赵喆突然掏出手机,将那四箱快递的单号都拍了下来。 紧接着回头看向陈默,果断开口问道: “有刀吗?” 陈默闻声,微微一顿,却还是点了点头。 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号的瑞士军刀。 赵喆接过刀,直奔那正溢着不明液体的纸箱。 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纸箱割了开来。 目瞪口呆。 赵喆、陈默、王晨曦顿时怔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只见那硕大的纸箱内,尽是大号的豆油桶。 里面装满了泥浆一样,泛着黄褐色的不明混合物。 其中一桶,或许是因为运输途中受到磕碰,桶身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恶臭无比的混合液体,正从那裂缝中,缓慢流出。 毋庸置疑。 其余那三箱,肯定也是同样的内容。 赵喆蹲下身去,仔细观察起豆油桶里的东西。 只见桶底部分,似乎还有类似于草屑一样的纤维状物体。 看着瓶里的固液混合物,赵喆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猛然起身,后撤两步。 看了一眼陈默和王晨曦,怒火腾的涌上心头。 指着那堆快递,破口大骂: “大爷的,这里面都是牛粪!” 话音刚落,两辆摩托机车,便停在了院门口。 赵喆闻声看去,只见两个小区保安,正向院内走来。 两人的眉头,也皱得像是麻花。 脸色一个比一个铁青,捂着鼻子,径直而来。 其中一个体型偏胖的,便是小区的保安队长。 和赵喆,也算是半个熟人。 平日里进出,也总会打个招呼。 此刻,见了赵喆,倒是客客气气的点了点头。 捏着鼻子,开口问道: “赵老弟,你这快递,寄的啥东西?” “我们刚接到投诉,说你家院里,全是牛粪味。” “我心想说不可能啊,一是咱这小区就不允许养大型牲口。” “再一个,你跟咱赵叔,也不像是会伺候牛的人呐。” “但你这......” 说着,还不停的用余光打量着王晨曦。 紧捂口鼻,眉眼带笑,点了点头。 正当赵喆不知道该如何圆场,一旁的陈默,突然开口答道: “二位,确实不好意思。” “这快递,都是我的。” “前些日子外出了,不在深圳。” “所以就填了赵喆的地址,让他帮忙代收。” “我们这就处理。” 那两个保安,听完这话,满脸的难以理解。 那保安队长的眼神,不停的飘向那豆油桶里的混合物。 疑惑万分,捏着鼻子继续问道: “我说兄弟,你......搞这么多牛粪,是要干啥啊?” 陈默听完这话,倒是面不改色,爽朗一笑。 拉着那保安队长,就向着已经开裂的那一桶走去。 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解释道: “这不是牛粪。” “这叫牛瘪。” “牛瘪火锅,你吃过吗?” “我从小就爱吃,但深圳根本没有做这个的。” “所以才托老家的朋友,给我多快递一点过来。” “就用这个,回去做汤底,涮火锅。” “不仅味道好,常吃,还有益身体。” “今天给二位添麻烦了。” “这样,我给你们拿两桶回去尝尝味道?” 第248章 离谱 说着,作势就要伸手去拎桶。 那两个保安,见陈默如此热情,顿时连连后撤。 仓皇摆手,直奔院外。 那保安队长更是脸色大变,连声婉拒道: “不了不了。” “这都是我们本职工作,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 “我这也快交班了,就先回了。” “你们这,赶紧收起来就行。” 说完,二人便跨上摩托,飞也似的疾驰而去。 看着那逃命似的摩托尾灯,赵喆不禁哈哈大笑。 将手里的瑞士军刀还给陈默,开口说道: “你可真行,撒谎都不眨眼。”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事儿。” 陈默抬了抬眉,把刀收了起来,回答说道: “不然呢,你这四箱牛粪怎么解释?” “在院子里种菜吗?” 这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赵喆连连摇头,看了眼那些箱子,开口说道: “现在还是得赶紧,把这些东西弄走。” “不然,恐怕一会来的,就不是保安了。” 说完,便掏出手机,给小区专门清理装修垃圾的人打去了电话。 谈好了价钱,便叫上王晨曦和陈默。 绕到那快递箱和大门之间的缝隙,侧身开门进屋。 好在窗户都紧闭,房间里的空气,还算清新。 赵喆转身直奔冰箱,拿了三瓶冰镇的乌龙茶出来。 三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贪婪的呼吸着室内的空气。 赵喆看着拍下的快递单号,心里的怒火虽然已经稍稍平复了些。 但疑惑,依旧萦绕不散。 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究竟是谁,会寄四大箱牛粪过来。 毋庸置疑,这绝对不是出于好意。 而是明摆着,在挑衅滋事。 赵喆仔细回忆着,自己虽然朋友并不算多。但人际关系,也十分不错。 根本没有什么,冤家对头。 老赵虽然脾气暴躁,但对待朋友,还是没得挑剔。 一年到头,四处云游。 几乎每到一处,都有相熟的朋友,热情款待。 更是不大可能,被人这样记恨报复。 赵喆越是琢磨,越觉得这事怪的离谱。 沉思良久,突然灵机一动。 拨通了快递的客服电话,试图查询寄件人的信息。 然而,由于电话号码和收件人并不相符。 据理力争,客服妹子却依旧态度坚决—— 不肯给出,寄件人的详细信息。 只是语气和缓,连声抱歉。 直到赵喆将快递里撞了牛粪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那客服妹子才犹豫良久,告诉赵喆—— 那快递的揽收站,在青海。 其余的信息,依旧是闭口不提,坚决不肯泄露。 赵喆见状,也只得作罢。 挂断电话,猛喝一口乌龙茶,往沙发上一靠,叹气起来。 陈默见状,伸出手,淡淡说道: “单号照片给我。” 赵喆满脸愁容,递过手机。 只见陈默直接按照那收件人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按下免提,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刻板的提示音,随即响起。 赵喆和王晨曦,眉头都不禁一皱。 然而,下一秒,赵喆的眼神却忽然一亮—— 那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归属地。 就是青海。 陈默的脸色,稍显阴沉。 王晨曦也骤生疑惑,喃喃问道: “你或者老赵,有青海的朋友吗?” “或者以前接触过的,有吗?” 赵喆仔细地想了想,笃定的摇了摇头。 自己的朋友,基本上都分散在深圳、广州周边。 老赵前些年倒是去过一趟青海,但也是自驾途径。 并没有在青海停留,也没听说有青海的朋友。 思来想去,只觉得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 越去想要一探究竟,反而越是粘稠混沌。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交谈声。 赵喆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只见那清运垃圾的人,已经到了。 一辆刮痕斑驳的蓝色皮卡,正停在院当中。 四个穿着工作服,戴着劳保手套的大哥,排成一排。 满脸错愕的看着门前的快递,眉头紧锁。 捏着鼻子,指手画脚的议论纷纷。 赵喆见状,立即开门迎了出去。 那头戴鸭舌帽的清运队长一见赵喆,当即抱怨开口。 “啊哟赵老板!” “你这个......这个哪里是装修垃圾啊!” “这东西......我们也没法清理啊!” 旁边的三个大哥,也纷纷附和着,怨声载道。 赵喆见状,立即满脸歉意,将那队长拉到一旁,低声解释道: “明哥,今天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朋友之间,闹了点误会。” “所以,才弄出这么一档子,恶作剧的事儿。” “这东西,我也是实在没法子。” “只能麻烦您,辛苦您跟兄弟们一趟。” 赵喆说着,掏出钱包,直接抽出十张百元大钞。 不由分说的,塞进了明哥手里。 那队长摸着手里的一卷钞票,原本到的嘴边的推辞,又咽了回去。 神色一缓,将鸭舌帽的帽檐,往脑后一转。 狠狠地咬了咬牙,将钱揣进胸前的口袋里。 表情凝重,看向赵喆,煞有介事的开口道: “这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主要是这东西,它味儿太大,还不能随处乱扔。” “你可知道,离咱们这最近的污物清理点,三十多公里呀。” “好嘛,这一趟过去。” “别说是皮卡,就我们几个兄弟,都得给熏入味儿了。” “要不是咱们两个关系在这,这事儿,我说什么也不能接。” 说着,还很是为难的,看了看身后的皮卡。 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开口说道: “你说这也赶得寸。” “我这皮卡,年把月不洗一次。就今天晌午,刚去洗了一遍。” “估计你这一趟回来,又得去喽......” 赵喆看着那队长满面愁容,嘀嘀咕咕的模样。 瞥了眼那毫无洗车痕迹的皮卡,心里顿时也明白过来。 再次打开钱包,又抽了几张百元大钞出来。 拍了拍那队长的肩膀,爽快递了上去,说道: “明哥,这个你拿着。” “干完了活儿,把车好好再洗一遍。” “剩下的,晚上带兄弟们去泡个澡,解解乏。” 这一下,那队长顿时愁容尽散。 满脸笑意,半推半就的收了钱,连声说道: “你这就太客气了。” “放心吧,你甭管。回屋歇着,交给我们哥几个。” “正好车上有工具,捎带手,给你把门口这地刷刷。” “保证你这院子,喷儿香。” 第249章 备选 说完,便招呼着一旁的三个弟兄,戴上口罩,准备开工。 双手推搡着赵喆的后背,直往门内赶去。 赵喆见状,倒也放心下来。 重新回到屋内,坐到沙发上。 听着窗外搬运清洗的声音,长舒一口气。 然而,坐在一旁的陈默,面色却都稍稍有些异样。 赵喆一边喝着乌龙茶,一边打量着心事重重的陈默。 思忖片刻,率先打破沉寂,开口问道: “怎么了?” “是不是这屋子里,也有点进味儿了?” 只见陈默依旧默不作声,像是没听见赵喆的问话。 微微侧着头,看着茶几的边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赵喆见状,抬手便拍了一下陈默的膝盖。 有点好笑的,朗声问道: “发什么呆呢?” “熏得缺氧了?” “你今天原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这话说完,陈默终于抬起头来,正色答道: “给你带了几张老照片。” 老照片这三个字一出口,赵喆顿时来了精神。 挪了挪屁股,赶紧坐得离陈默更近了些。 目光之中尽是迫不及待,一边伸出手,一边连声问道: “真的假的?” “给我看看。” 只听陈默淡淡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旋即,便起身出门。 不一会儿,便从车里,拿了个信封回来。 门外的清运工人,还在卖力的洗刷着地面。 流水声和交谈声,颇有几分嘈杂。 陈默皱了皱眉,环顾一周,淡淡开口道: “太吵了。” “找个清净地方。” 赵喆立即点了点头,带着陈默和王晨曦,直奔地下室而去。 三人围坐在沙发前,陈默终于将手中的信封打了开来。 只见那信封里,仅有一张照片。 然而,无论是那明显泛黄的相纸边沿,还是已经皱褶软塌的质感。 都无一不在表明—— 这些照片,并不是近期新冲洗出来的。 而是真真正正的老照片! 赵喆拿过那三张照片,只见画面之上,尽是黑白的影像。 仿佛是一片绵延起伏的砂石山岭,看不到任何植被痕迹。 灰黑色色调,再加上寸草不生的荒凉。 一眼望去,静穆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山岭的轮廓与形状,并不算奇特。 根本无法辨认,这拍摄的地址,究竟是哪里。 赵喆拿着手里的老照片,看着空空如也的信封。 心生疑惑,看向陈默,开口问道: “这照片,你从哪弄来的?” 陈默瞥了一眼那照片,淡淡回答道: “我清理密室的时候,这个,就在保险箱里。” 赵喆顿时回忆起,陈家别墅墙上那道暗门。 当初去那一次,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赵喆心里就料想,那密室之中,肯定大有乾坤。 绝不可能,只有当初见到的那一只皮箱。 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测,果然不假。 既然如此,那陈二虻的保险柜里,内容恐怕也不会简单。 赵喆思忖片刻,立即再度开口问道: “那保险箱里,就只有这一张照片,没有别的?” 陈默点了点头,回答说道: “只有这一张。” 赵喆重新拿起那张老照片,左看右看,依旧看不出个名堂。 眉头轻蹙,喃喃自语道: “就这么一张黑白照片,偏要锁在保险柜里。”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话音刚落,陈默便接着开口,一字一顿道: “这是彩照。” 这一句,宛如一道惊雷。 赵喆眼睛倏地睁大,不敢置信的将那照片凑到眼前。 仔细辨认,这才发现,陈默所言不假。 就在那张照片的右上角,天空之中,圆盘一样的太阳高挂。 虽然年代久远,已经有所褪色。 但如果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看出朦朦胧胧的暖黄色。 赵喆看着那绵延起伏的墨色砂石山峦,心里暗自震惊。 如果这是一张彩照,那么,这照片之中的山。 本色,就是乌黑。 从小到大,赵喆除了煤堆,还真没见过照片之中的这种黑山景象。 可就算是煤堆,也根本不可能形成如此壮观的山岭。 目之所及,尽是纯粹的乌黑。 恢宏之中,更透着神秘与诡谲。 肉眼一看便知,那照片中的山,毫无人工雕琢痕迹。 是天然形成,未经发掘的自然景象。 赵喆放下照片,压制着心中的震撼,发问道: “这如果真是一片黑山,那确实稀奇罕见。” “可这照片,你为什么要带给我?” 陈默听完这话,目光直视赵喆,缓缓开口道: “本来,没打算带给你。”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秦淮失踪了。” “那金匣,你也不用再给他留着了。” “但是,这照片里的山,就在青海。” 最后这一句,直把赵喆听得彻底怔了住。 刹那间,无数的零散细碎信息,涌上脑海。 大脑仿佛顷刻间,陷入了宕机状态。 匿名的快递。 保险柜的老照片。 虽然这两件事,都还没有明晰的线索。 但冥冥之中,却都不约而同的,指向青海。 就算是巧合,也依旧让人觉得,相当古怪。 就在此时,陈默突然再次开口: “二楼密室,一共有八只保险箱。” “我上次拿到的手稿复印件,就是在另一只保险箱里找到的。” 这话一出,赵喆心里骤起波澜。 但下一秒,心里便已经有了大致大判断。 陈二虻那密室的保险箱里,装着的东西。 恐怕,都和古墓脱不了干系。 眼前这照片里的诡异黑山之下,十有八九,也藏着大墓! 而且,按照这照片的老旧程度来看。 不能排除—— 这黑山,也是当年老爷子他们,规划过的目的地之一。 赵喆努力平复情绪,看向陈默,缓缓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这也在当年的计划之中?” 陈默却并未明确作答,只是眉梢轻抬,分析说道: “不能确定。” “但是,极有可能。”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王晨曦,突然神色一变。 思索片刻,发声道: “几年前,我在日月楼,无意间听到过奶奶和陈二虻的谈话。” “当年,队伍的备选目的地。” “其实,一共有六个。” 第250章 黑独山 听到这,赵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在证明—— 这黑山之下,大有文章。 虽然直到现在,没有人清楚—— 当年队伍选定目的地,究竟是根据什么原因。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将一件件原已尘封,不该再为人知的物件。 接二连三的,摆在赵喆他们面前。 似乎有一种力量,想要推动着赵喆他们。 去触碰,去探索。 去靠近,原本无望探索的秘密。 三人相顾,陷入沉默,良久无言。 最终,赵喆突然再次开口。 “这一次,你还要去吗?” 陈默不假思索,当即点头回答道: “明天出发。” 赵喆虽然心里已有答案,但看着陈默如此果断。 利落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还是不由暗自佩服。旋即,也正色说道: “一起,带上我。” 一瞬间,陈默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喜。 紧接着,点了点头。 双手十指交叉,发力一握。 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那张照片,缓缓说道: “不过这一次,可能没那么容易。” “已知的信息,太少。” “没有手稿,没有资料,只有这一张照片。” “虽然能够确定,这照片拍摄地在黑独山。” “但黑独山整片山区的占地,少说也在十万亩以上。” “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片黑山戈壁。” “黑独山现在,虽然也算是冷门的景点。” “但靠近自驾公路最近的游客观光点,也要徒步两小时。。” “而根据山脉的走势,和风水卦象来看。” “我们要去的区域,是在腹地深处。” “到底能不能,顺利找到照片对应的位置,我也不敢下定论。” 赵喆看着那照片,听着陈默的分析。 心底,不由也泛起隐隐的担忧。 这黑独山,和龙窝山全然不同。 并不是寻常独立的山峰,那样简单。 这次一行,无异于大海捞针。 突然,一旁的王晨曦开口说道: “明天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赵喆闻言,当即抬头,开口问道: “你?” “可是你爸现在,既然已经醒了。” “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下斗啊。” 王晨曦听了这话,神色认真,缓缓答道: “他人虽然醒了,可记忆却并没有。” “其实,我和你一样……” “想要知道,当年圈定的目的地,究竟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准备去逐一赴险。” “而且,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丢失了后期的记忆。” “又是什么,让他的衰老速度,从二十五年前,就彻底停止。” “抛开我自己的原因,你们,也需要帮手。” “秦淮现在下落不明,如果明天出发。” “你们两个一起……” “就算开门开棺,还有机关,都能够解决。” “但你们两个,没有门路和人脉。” “装备,就是头号难题!” “就算你们找到了照片里的位置,也很难顺利下墓。” 赵喆听完王晨曦的解释,只觉得无力反驳。 对于真相和秘密的渴望,或许就是人性的本能。 更何况,这一切,都牵涉到至亲的人。 再加上这一趟,如果想确保万无一失。 必要的硬核装备,肯定少不了。 陈默看了看王晨曦和赵喆,思索片刻。 淡淡笑了笑,开口说道: “不无道理。” “明天上午十点半,宝安机场集合。” “机票我买。” 三人相互看了看,心中都不由升腾起一股其妙的感觉。 像是临行前的兴奋激动,也像是队友间的惺惺相惜。 虽然此次一行,究竟能不能一切顺利。 找到当年规划的目的地,又会遇到什么。 都是未知。 但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赵喆见状,看了看已经邻近八点的时钟。 肚子不由咕咕叫了起来,看了眼陈默和王晨曦,开口问道: “大事已定。” “要不咱们出去一起吃点儿?” 然而陈默却摇了摇头,淡淡回绝道: “在你这随便吃点,清净。” 王晨曦也紧随其后,建议说道: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外面人多眼杂。” “这样,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说着,还看了看赵喆,眼神狡黠,笑着说道: “你今天拎的那瓶酒呢?” “别浪费,拿来吧?” 赵喆一听这话,不禁笑了起来。 爽快答应着,起身回一楼拿酒。 走到厨房,还不忘把冰箱里的冰球拿了出来。 脚步轻快,重新回到地下室。 只见王晨曦正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浏览着各色外卖图样。 眼见赵喆拿着酒和冰球回来,立即询问道: “陈默他随便,你想吃什么?” 赵喆爽朗一笑,高声提醒道: “我也随便,别太辣就行。” 王晨曦神色之中虽然稍显嫌弃,却还是笑着答应下来。 赵喆拿过三只酒杯,放入冰球。 干脆利落的,就把老赵的珍藏威士忌,开了盖。 逐一倒上酒,放在各自面前。 赵喆端起酒杯,轻轻晃动起来。 只见浑圆的冰球,在杯底徐徐旋转。 淡琥珀色的酒液,也随之漾起旋涡。 少顷,赵喆看向王晨曦和陈默。 眼角带笑,但神色却颇有几分坚定,开口说道: “但愿这次,一切顺利。” 说完,三人相视一笑,互相碰杯。 然而,酒杯刚刚放回茶几上。 喀哒! 嘭! 一楼大门开合的声音,骤然响起。 赵喆他们三人,顿时神色一惊。 纷纷默不作声,仔细听着楼上的声响。 只听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四处走动。 赵喆心里一惊,心说该不是进了小偷? 虽说有陈默在,抓贼不费吹灰之力。 自己家里,也并不像日月楼和天琴湾,遍地是古董。 自家这小区,虽然不比天琴湾和天麓一样。 但安保条件,一直以来,也都是相当靠谱。 莫名其妙的进了贼,怎么想,都让人很是不爽。 三人侧耳听着楼上的脚步声,四处乱转。 似乎并没有直奔楼上,去大肆搜刮。 反而,声音越来越近。 穿过厨房,径直向着地下室而来。 第251章 人赃并获 陈默几乎是条件反射,直接收起照片,揣进裤袋。 转头和赵喆对视一眼,二人当即起身。 一左一右,放轻脚步。 向着地下室楼梯口,缓步而去。 终于,一只脏兮兮的四十三码大鞋,露了出来。 赵喆默默活动着手腕,躲在拐角黑暗处。 心跳加速,摩拳擦掌,只等着这贼走下楼梯。 和陈默一起,好好教训一顿。 刚好,也把那牛粪快递的邪火,趁机给发泄了。 然而,当那人的全貌,彻底露出的时候。 赵喆的脑袋,嗡的一声。 仿佛石化,骤然怔住。 黑色t恤,深褐色的工装裤,脏兮兮的登山鞋。 冲锋衣系在腰间,肩上还背着一只双肩背包。 手里正握着,赵喆落在一楼客厅的金匣。 稍显蓬松凌乱的头发,野蛮生长的胡茬。 国字方脸上,皮肤似乎被饱经暴晒风吹,干燥而且黝黑。 浓眉大眼,目光之中是熟悉的匪气与犀利。 然而,神色之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态。 眼前这风尘仆仆的人,竟是老赵! 陈默和赵喆骤然定在原地,怔怔看着面前的老赵。 沙发旁的王晨曦,也倏地起身,喃喃叫了声: “赵伯。” 老赵看见王晨曦,眼神也不由一惊。 目光落在桌上的酒瓶时,瞬间,瞳孔地震。 随即瘪着嘴,眉头紧蹙。 警惕的看了看站在楼梯口,一左一右,蓄势待发的赵喆和陈默。 讶异的情绪,溢于言表。 眼神犀利如刀,在赵喆和陈默身上扫过。 轻哼一声,叨咕一句: “干什么?” “要跟我比划比划?” 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桌前。 拎起那刚刚开封的威士忌,目光飞快的扫视酒柜,检查一番。 随即,环视着眼前的三人。 然而,神色却突然从暴怒,逐渐缓和下来。 面部表情十分复杂,隐约有几分好笑。 良久,皱着眉头,声如洪钟道: “好家伙,人赃并获啊。” “真是稀罕了。” “我这是赶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日子?” “我说你们仨,年纪不大,酒量不小啊!” 说着,还拿起赵喆的空杯,晃了晃杯底的冰球。 眉毛一挑,撇嘴说道: “还挺会玩儿。” 说完,便将背包往地上一扔,冲锋衣一解。 坐在沙发主位上,转头看向赵喆,下巴一抬: “给我也拿个杯。” “来个冰球。” “喝我的酒,不带我一个,可不大讲究。” 看着老赵这情绪,竟然如此平和。 赵喆恍惚之中,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回想起来,老赵的不告而别,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要按照从前,赵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老赵的珍藏威士忌给喝了。 往少了说,也得是一套佛山无影脚的待遇。 现在老赵竟然若无其事,不了了之。 如此反常的态度,直看得赵喆有些晃神。 老赵看着愣在原地的赵喆,不禁哈哈一笑,佯装生气道: “怎么着?” “不乐意带我?” 赵喆这才缓过神来,尴尬一笑,连声说着不。 找出一只空杯,快步上楼,直奔厨房。 把冰箱里仅剩的一枚冰球,装了进去。 重回地下室,倒上威士忌,送到了老赵面前。 心里不知是忐忑还是激动,默默挨着老赵坐了下来。 老赵喝下一大口,很是享受的咂了咂嘴。 眉头瞬间彻底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夸赞道: “还真不赖。” 说着,看了看似乎正想离开的王晨曦和陈默。 摆了摆手,招呼道: “既然来了,就一起吧,都不是生人。” “你们仨,就这么干喝?” “也没点儿下酒菜?” 赵喆他们三人,突然被老赵撞了个正着。 这场面,就算是梦里,也没出现过。 三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发懵。 王晨曦闻声,稍显心虚的回答道: “刚点了外卖,应该还在路上。” “赵伯,您看您想吃什么,我再给您点一份。” 老赵晃了晃脖子,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得,不用麻烦。” “出小区门儿,右拐,就有个老字号的东北烧烤。” “我直接打电话,让老板烤了送来。” “这半个月,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说完,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那烧烤店老板的电话。 寒暄两句,要了不少肉串,还加了两打湛江生蚝。 老赵的目光,逐一从三人身上扫过。 最终,将手搭在了赵喆肩上。 用下巴指了指桌上那金匣,挑了挑眉,开口发问: “我不在这段日子,你小子,又干什么大事儿了?” “今儿个,给我也好好讲讲。” 赵喆听闻这话,脸上顿时挂满尴尬。 暗自泛起嘀咕,心说,这老赵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虽然就算自己不说,老赵肯定也已经料到。 赵喆在倒斗的这条路上,已经越走越远。 然而,这赵家给赵喆定下的禁忌。 现在,竟被当做畅聊的话题。 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暗自心虚。 老赵看着赵喆稍显为难的模样,突然朗声大笑。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声说道: “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就没必要掖着藏着了。” “人各有命,谁也拦不住。” “往后,我不管你这路怎么走。” “看好自己的小命儿,真出了岔子,我可不管给你收尸。” 赵喆听完这话,看了看王晨曦和陈默。 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都有些暗自疑惑。 赵喆只得点了点头,喝上一口酒,缓解尴尬。 老赵身子向后一倒,靠在沙发椅背上。 眼睛微眯,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金窝银窝,它不如自己的狗窝。” “还是这儿,最舒服。” 看着老赵稍显沧桑的面孔,还有那脏兮兮的登山鞋。 赵喆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赵喆本准备继续把话问完,却被老赵拍了一把: “赶紧拿外卖去。” “饿死我了。” “有啥想问的,边吃边说。” 赵喆见状,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快步上楼。 大门一开,只见外卖小哥和烧烤店老板,竟都站在门口。 赵喆赶紧一手烧烤,一手外卖,接了过来。 拎着沉甸甸的两大袋子,回到地下室。 和王晨曦一起,将外卖和烧烤摆上了桌。 顿时,香气四溢。 第252章 解谜(上) 新鲜出炉的红柳羊肉大串。 滋滋冒油,表皮焦黄的羊腰。 孜然的香气,直让人食欲大振。 足有巴掌大小的蒜蓉生蚝,已经剥去外皮的花生毛豆。 似曾相识的麻辣兔肉大全,和上次不同的是—— 还多了一份没有辣椒,看起来像是红烧的牛腩。 老赵看着这一桌热气腾腾的下酒菜,眼睛瞬间冒光。 拿起一串红柳羊肉,便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含混不清的连连夸道: “诶,就是这个味!” 三两口,那大串便下了肚。 咂摸着嘴,心情大好。 很是热情的招呼着赵喆他们,也赶快趁热吃。 拿过一只生蚝,看向赵喆,开口问道: “你刚才想问啥?” 赵喆直视着老赵的双眼,问题就在嘴边。 刚要开口,却又忽然哽住。 看着老赵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的赵喆,突然发觉—— 现如今,自己已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这熟悉至极的人。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足足过了一分钟。 老赵似乎看穿了,赵喆内心的犹豫。 嘴角一咧,哈哈大笑道: “别再把你憋个好歹。” “想叫啥,就叫啥。” “什么时候还规矩、矫情上了?” 赵喆看着老赵朗声大笑的豁达模样,心里却依旧百感交集。 良久,才再度开口: “前些日子,你到底去哪了?” 这话一出,王晨曦和陈默的目光,也纷纷投向老赵。 虽然不语,却显然也在好奇,老赵会如何回答。 老赵看了看这六只眼睛,撇了撇嘴。 将生蚝送入口中,囫囵咽下,若无其事道: “去找个老朋友。” 说完,喝了口酒,依次看了看陈默和王晨曦。 似乎有意转移话题,自顾自的说道: “你们两个的事,现在,也都解决了?” “仇也报了,人也醒了。” “挺好。” 说到这,老赵拿起了自己的酒杯,爽朗道: “是好事,就应该庆祝。” “是跟我有代沟,还是这饭菜不合口。” “跟个闷葫芦似的,干什么?” “上一次三大家的人,在一块儿喝酒,那还是二十多年前。” “想不到,今天,换了一茬,凑齐了。” 说完,手里的酒杯在桌沿上轻轻磕了磕,招呼起来: “喝酒,就得畅快点儿。” “要不然,都白瞎我这压箱底儿的珍藏。” “来,咱们走一个!” 赵喆、陈默和王晨曦听了这话,看着老赵神采奕奕的样子。 相视一笑,也跟着举起酒杯。 一老三少,清脆的碰杯声,随之而起。 老赵那一席话,大伙倒是都爽快起来。 纷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浓烈的酒香,涌入鼻腔。 酒精的辛烈,仿佛如瞬间,唤醒了味蕾和神经。 四人围坐桌前,渐渐打开了话匣。 虽不算热烈,但也毫不冷清的交谈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间,仿佛真的是—— 知根知底,彼此熟络的三家人欢聚一堂。 老一辈早年间的趣事,还有王家、陈家的近况,都逐一聊过。 酒过三巡,老赵突然正了正身。 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 厚实有力的大手,捏了捏赵喆的肩膀,平静而淡然的开口说道: “头些日子,我让老耿来给你带话。” “我答应,回来,就给你想要的答案。” “我赵江海,不是赖账的人。” 说着,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怔。 眯眼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开口道: “这么多年,还顺嘴了。” “我赵江河不是赖账的人!当然……” “他赵江海也不是。” 说着,眼神之中,似乎有波澜闪过。 旋即正色,看了看面前这三人。 郑重其事,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们仨,有一个算一个。” “一门儿心思,就想知道,当年乌缠鬼窟里的真相。” “掖着、藏着、躲着,到底不是个事儿。” “今天,我只说这一次,你们往后就别再问了。” 老赵说到这,突然停顿下来。 一边抽着烟,一边逐一看过赵喆、陈默还有王晨曦。 直到三人都神色认真的点头答应,才终于再次开口。 用手里的烟屁股,续上一根。 看向陈默,淡淡一笑道: “可能,也就你,了解得相对多一点。” “关于你们陈家的使命,我也就不多说了。” “当年在乌缠鬼窟,三枚阴阳眼都在棺椁里面。” “拿了正主嘴里的阴阳眼以后,大伙的意见就产生了分歧。” 说着,瞥了一眼陈默和王晨曦,吐了个烟圈,继续道: “出发之前,其实早就已经约法三章。” “虽然倒斗,但也不能败了德行。” “只取阴阳眼,不动正主肚子里的阴眼和阳眼。” “陈国山、王晨阳还有我,一直以为事情就会顺利按照预期发展。” “但陈二虻跟赵江海,到底还是变卦了。” “僵持不下。” “最后,只能老爷子来决策。” 说到这,老赵神色之中,尽是无可奈何。 长叹一口气,苦笑说道: “老爷子他英明了一辈子,可能,就错了那一回吧。” “他应该也想不到,这个错,竟然会要了人命。” “正主的金丝青铜甲,也都叫他们给卸了下来。” “千年的活尸,就生生的给开膛破肚。” “取了阳眼,就准备再掏阴眼。” “但那乌缠鬼窟,实在是太邪门。” “到现在我都想不通,是哪一下触发了机关。” “血流沙直接就从宝顶,涌进了主墓室,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拽上赵江海,就往马上快被封死的出口跑。” “他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还算是好摆弄,任由我拽着往外撤。” “但我没想到的是,离出口还有一步的的时候。” “他突然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反手把我推出了流沙圈外。” “自己反而调头,直奔棺椁。” “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偏要去把那阴眼也拿了。” “魏莱当时根本不管自己身上有伤,第一个追了上去。” “我看着大事不妙,只能折返,回去帮忙。” “结果,一眨眼的工夫。” “大顶,就彻底塌了。” 第253章 解谜(下) 话说到这,老赵手里的烟也快要燃尽。 只见他狠狠的将烟蒂掐灭,用力的抬了抬眉毛,神色极度复杂。 似乎在用力咬着牙,平复心中的波澜。 良久,抓起几粒花生,丢进嘴里。 飞快咀嚼咽下,将杯底的酒一口喝干。 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大张。手心手背,不停地翻动着。 眼帘低垂,俯视着自己的双手。 仿佛万千思绪在内心翻涌,久久难平。 语气隐隐透出无力,喃喃开口道: “这些年,老爷子和我,其实都很后悔。” “老爷子后悔,是为了自己的错误决定。” “我后悔......” “我后悔,是因为......如果我当时,没有立即阻止他。” “而是等他拿了阴眼,再逃跑。” “没准,也来得及。” 话说到这,老赵的眼睛明显开始微微泛红,狠狠地咬了咬牙。 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咬肌的轮廓,顿时格外清晰。 半哑着嗓子,看向赵喆,认真说道: “我是对不起你,没能耐,救不回他俩。” “但我赵江河,扪心自问。” “这些年来,也真没什么对不起你......” 老赵说完,直接伸手,拎起酒瓶。 将瓶里所剩不多的威士忌,一股脑的,倒进了自己的杯里。 倒不下的,就直接把瓶口对嘴,仰头喝掉。 看着老赵的喉结上下滑动,赵喆的心里百感交集。 眼前的老赵,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 就连眼睛里的光,都与从前大相径庭。 此时此刻,赵喆才隐约明白—— 从前的粗鲁暴躁,或许只是老赵创伤后的保护色。 有了这样尖利的伪装,才能将他内心最深的痛楚,隐藏起来。 眼前这一刻的老赵,或许,才是最真实的那个他。 一瞬间,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像是电影默片。 一帧一帧,飞速在赵喆脑海之中闪过。 五味杂陈。 突然,当年父母婚礼上的影像,定格在赵喆眼前。 赵喆思索良久,终于,轻声开口说道: “月饼盒里的cd,我看过了。” 这话一出,老赵的神色先是一怔。 下一秒,却突然极其夸张的,哈哈大笑起来。 老赵的笑声极大,整个人前仰后合。 直到眼泪,都快从眼角溢了出来。 眉毛微皱,嘴角上挑,佯装斥责道: “合着你开锁的看家手艺,都用我身上来了?” “你小子以后再乱翻我东西,别怪我揍你。” 赵喆一听这话,看着老赵那稍显扭曲,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由也轻扯嘴角,笑了起来。 借着酒意,神色狡黠的冲老赵眨了眨眼。 半开玩笑,半盘问道: “想不到你年轻时候,穿西装,还真挺帅。” “说实话,你是不是......” 赵喆话还没说完,便被老赵一把按住肩膀,彻底打断下来。 只见老赵一手按着赵喆,另一只手端起满满当当的酒杯。 无声笑着,猛一仰头,彻底喝光。 闭上眼睛,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在感受着浓烈的酒精刺激,划过口腔,直入胃里。 足足过了两三秒,才倏地睁开眼。 目光炯炯,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嚷了一声: “唉!” 旋即,双手在沙发上一撑,站起身来。 整个人都有些摇晃,低头看了看赵喆他们三人。 咧嘴嘿嘿一笑,大咧咧道: “吃饱喝足,洗澡睡觉!” “你们仨一会儿记着,把垃圾都给我收了。” “下回再喝我酒,记着叫我。” 说完,便晃晃悠悠的,扶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每走两步,就扯着嗓门,嚷上一声: “唉!” 看着老赵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赵喆他们三人,坐在桌旁,一时无言。 流言蜚语听了那么多,谁也没曾想到—— 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原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原来真的有些事情,是无法去评判孰是孰非。 原来,看似云淡风轻的这些年。 老爷子和老赵的内心,竟然隐匿着如此沉重的懊悔自责。 赵喆回想着老赵刚才的话,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觉得周围的迷雾,重重散尽。 周遭的世界,全都变得明亮清晰。 然而却发现—— 迷雾之外,并非是自己所料想的模样。 赵喆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 不由笑了起来,自己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苦楚。 突然,陈默伸出手来,拍了拍赵喆的腿。 赵喆被拍得一个激灵,立即坐正。 面露疑惑,看向陈默。 只见陈默,抬手指了指赵喆身旁,老赵脱下的冲锋衣。 赵喆低头一看,只见那冲锋衣的口袋里,正露着机票的一角。 赵喆眼前一亮,毫不迟疑,麻利的将那机票掏了出来。 下一秒,直觉得所有酒意,似乎都瞬间散去。 大脑之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剧烈一颤。 那机票的目的地是深圳,日期就是今天。 然而,出发地,赫然写着—— “敦煌” 看来老赵前段时间,不辞而别,不知所踪。 竟是去敦煌,找个老朋友。 赵喆脑海之中飞速回忆,却根本想不起,老赵在敦煌还有什么朋友。 一时间,疑惑再次袭来。 陈默从赵喆手中拿过机票,思索片刻,自言自语一句: “巧了。” 旋即,眼神笃定,看向赵喆,缓缓开口道: “今天那快递,可能是他的。” 赵喆听完这话,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双眼圆睁,不敢置信道: “你说那四大箱牛粪,是寄给他的?!” 陈默将机票放回桌上,点了点头。 赵喆看着敦煌二字,稍加思索,也猛然恍悟。 敦煌虽然位于甘肃,是酒泉代管的县级市。 但地理位置上,却正处于甘肃、青海、xj的交汇之处。 这样看来,那四箱快递的收件人,最大的可能—— 就是老赵。 至于寄件人究竟是谁,又和老赵结了什么梁子。 赵喆眉头紧锁,思来想去,依旧是没有答案。 就在此时,陈默却突然喝了口酒,再次幽幽开口: “更巧的是。” “敦煌机场,离黑独山最近。” “我们明天的机票,就是飞敦煌。” 第254章 窟窿 陈默这话说完,赵喆的大脑已经被讶异占据。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 赵喆心里,隐约萌生一个猜测—— 老赵前段时间的去向,恐怕,可能和黑独山也有关。 想到这,赵喆二话不说,便翻起了老赵冲锋衣的口袋。 然而,除了香烟和打火机,却再也没有其他收获。 赵喆不甘心的,将老赵的背包打了开来。 然而,包里除了一副墨镜,一顶帽子。 就只剩下一只,个头小巧的铜制转经筒。 还有一张老赵身穿藏族服饰,站在一片风马旗前的游客纪念照。 照片之中的老赵带着墨镜,虽然看不见眼神。 但一口白牙,笑的却很是灿烂。 背后的风马旗,随风飘扬,五彩斑斓。 上面的佛像和经文,清晰可辨。 再远处,便是西部地区可见的苍茫高山。 植被不算茂密,偶尔会露出几片土地的本色。 但放眼望去,颇有几分野性壮阔的美感。 风马旗所在的山口,与背后的苍茫高山只见。 一片弯月状的湖泊,仿佛蓝色的宝石,点缀当中。 右下角的日期,正是老赵不辞而别后的第三天。 赵喆拿着那照片,心里泛起嘀咕。 从小到大,老赵虽说喜欢四处云游。 但无论风景多好,他却从来都不拍照。 更别说眼前这种,景点收费代拍的游客打卡纪念照了。 赵喆越看眼前这照片,越觉得奇怪得很。 思来想去,重新拿过老赵的背包,再次翻腾起来。 终于,在夹层的拉链袋里,发现了一张彩色的三折页地图。 那是一张,青海旅游地图。 地图颜色很新,但显然之前被老赵无数次翻折过。 纸张明显已经发软,地图四角也稍有些卷边。 上面并没有手写的标记,但却有不少指甲的划痕。 毋庸置疑,都是老赵的杰作。 赵喆仔细研究着手里的地图,突然,眼前一亮。 就在青海与甘肃接壤的一处位置,被烟头烫了一个洞。 赵喆定定的看着那花生粒大小的窟窿,思索片刻。 掏出手机,便点开了青海地图。 拇指和食指飞快滑动屏幕,逐渐放大地图。 按照那窟窿所在的位置,进行比对。 不一会儿,便抬头看向王晨曦和陈默,惊喜开口: “找到了。” “这照片拍摄的地点,应该就是这儿。” 说着将手机放在桌上,胸有成竹道: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 “但也八九不离十。” “这照片拍摄的地点,离黑独山,只有几十公里。” “我们从敦煌出发,一直向南,走215国道。” “应该三个多小时,就能到。” 王晨曦看着手机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少顷,自言自语的开口说道: “你是怀疑,赵伯他刚从黑独山回来?” 赵喆闻声,摇了摇头,解释说道: “我一开始是有过这个猜测。” “但是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大对劲。” “如果他去黑独山,单单一个人,肯定不够。” “就算加上老耿,也并不稳妥。” “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习惯速战速决。” “一旦决定下斗,就绝不会在中途耽搁。” 王晨曦听完,也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虽然,我并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 “但上一次他来我家还车,跟奶奶单独聊了一会,就匆匆走了。” “出门时候,我听见他打电话,好像是要定第二天的机票。” “我问奶奶,她也不肯多说。” “奶奶就只告诉我,赵伯他是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赵喆一边听着王晨曦的话,一边暗自分析。 良久,突然双手一拍,开口说道: “他刚才,确实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去青海找人这事,应该不假。” “但也不排除,有一种可能。” “他要找的......” 赵喆说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默契至极,同时开口: “是帮手!” 霎时间,地下室的气氛,陷入沉寂。 但赵喆他们三人的心里,却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虽然并不知道,这意外的收获,对此行究竟有没有帮助。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充满未知的行程。 每一条线索,都足以让人欣喜。 赵喆麻利的将地图和照片,都拍照保存。 随即塞进老赵的背包里,放回地上。 那张返程的机票,也原模原样的放回了冲锋衣的口袋内。 看了眼三人杯里仅剩的酒,赵喆端起杯来。 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 “一会儿我叫俩代驾,送你们回去。” “杯中酒。” “就祝咱们这次,一切顺利。” 说完,三人相视一笑,纷纷一饮而尽。 送走了王晨曦和陈默,赵喆缓缓向三楼卧室走去。 刚到二楼楼梯口,便听见了老赵那如雷的鼾声。 然而,卧室的门,却半虚掩着。 房间的灯,似乎也没有关。 赵喆蹑手蹑脚的凑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内看去。 只见老赵正穿着背心和沙滩裤,仰面呼呼大睡。 看样子,应该是疲惫至极。 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赵喆凝视良久。 明亮的灯光下,老赵的两腮明显消瘦了不少。 应该是刚才洗澡时候,自己刮了胡子。 虽然头顶的发型,依旧十分潦草。 那杂草似的胡茬,已经不知所踪。 比刚一进门时,要清爽得多。 嘴巴微张,摩托一样响亮的鼾声,连续不断。 胸口缓缓起伏,睡得很是安详。 但赵喆左看右看,总觉得老赵整个人,像是缩水了一样。 目测,至少瘦了十斤。 不过好在,裸露在外的四肢和躯干,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看样子,老赵应该确实没有去黑独山下斗。 想到这,赵喆竟蓦然的感到了几分安心。 赵喆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熟睡的老赵。 心绪繁杂。 然而,正在睡梦中的老赵,忽然咂了咂嘴。 胳膊一抡,猛的一个翻身。 直把赵喆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后撤一步。 直到那震耳欲聋的鼾声再次响起,赵喆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看着老赵侧卧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轻轻张口,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叫了一声: “爸。” 旋即,悄无声息的,上楼而去。 第255章 偶遇 第二天一早,七点刚过,赵喆便爬了起来。 匆匆洗漱过后,依旧是找了件宽松的t恤,还有一条运动长裤。 把冲锋衣叠好,塞进包里。 随即,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二楼楼梯口,老赵的鼾声,依旧响亮。 赵喆听着那中气十足的鼾声,笑了笑。 加快速度,便出了门。 虽然已经入秋,但温度却依旧居高不下。 朝阳虽不算刺眼,却也十分明媚。 赵喆走出小区,直奔熟悉的肠粉店,阔步而去。 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 笑着招呼老板娘,要了份双蛋牛肉肠,还加了杯豆浆。 看着门口排队打包的学生和上班族,还有行色匆匆的外卖小哥。 赵喆忽然之间,竟有些晃神。 上次自己坐在店里肠粉,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赵喆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豆浆,一边等着肠粉。 只见老板系着围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丝毫不输健身教练。 左手从炉上抽出蒸屉,右手飞快舀起一勺粉浆,倒了上去。 下一秒,左手飞快晃动蒸屉。 让粉浆薄而均匀地,铺在蒸屉之上。 动作流畅潇洒,仿佛行云流水一般。 四平八稳的,将蒸屉插回蒸笼里。 单调的动作,往复循环,有条不紊。 虽然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但老板出餐的速度,也是极快。 不一会儿,赵喆的肠粉,便被老板娘端了上来。 赵喆看着眼前热气腾腾,晶莹q弹的肠粉。 顿时,食欲大振。 由于加了鸡蛋的缘故,肠粉并不是寻常的米白色。 而是呈现出,漂亮的淡黄色。 颗粒分明的牛肉糜,包裹其中。 油亮的琥珀色酱汁,不稀不稠,恰到好处。 赵喆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立即拿起筷子。 迫不及待的,将肠粉夹断。 裹满酱汁,送入口中。 浓郁的酱香,伴着醇厚的米香。 混合着鸡蛋,还有牛肉的香气,瞬间在口腔之中迸发。 无比软嫩,却又不失弹滑。 时而还会咀嚼到,牛肉的颗粒感,口感丰富至极。 赵喆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将面前的双蛋牛肉肠,吃了个一干二净。 咕咚咕咚的把豆浆喝完,无比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拿过两张稍微有些剌嘴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酱汁。 扫码付了款,便拦了辆的士,直奔机场而去。 到了机场,才刚过八点。 来来往往的人,并不算多。 值机的柜台,也几乎都不需要排队。 赵喆掏出手机,看了看机票的出票信息。 直奔东航的值机柜台,掏出身份证,准备换登机牌。 然而,办理手续的妹子,接过赵喆的身份证。 紧接着,明显愣了愣,抬头看了赵喆一眼。 赵喆不明所以,顿时疑惑起来。 心说,难不成这妹子是觉得,自己跟身份证的照片不符? 就在赵喆犯嘀咕的时候,那妹子突然莞尔一笑。 低下头,继续帮赵喆办理起值机手续。 一边点击鼠标,一边柔声悦色道: “赵先生,您下次,可以直接去商务舱值机窗口办理值机。” 说完,将身份证和登机牌一起,递给赵喆。 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起身伸手指引道: “您直接到商务舱通道,办理安检就好。” “距离登机时间还早。” “您可以去vip候机室,休息一下。” 赵喆接过身份证,看了看手里的登机牌,这才发现—— 陈默这次给买的,竟然是商务舱。 回想起上次升舱的闹剧,赵喆不禁一笑。 说了声谢谢,便向着安检通道走去。 候机室和登机口隔得并不算远,赵喆径直走了进去。 悠哉的靠在按摩沙发椅上,看着墙上正播放着的新闻。 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内容。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赵喆百无聊赖,便在候机室转悠起来。 眼前这间候机室的面积,并不算大。 但沙发区,阅读区,餐区,一应俱全。 还有一间布置温馨的儿童游乐间,里面铺满了彩色的海绵地垫。 积木,玩偶,画板,应有尽有。 赵喆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穿过一道屏风式的杂志架,便到了候机室的餐区。 四五个穿着工作服的厨师,正在各自忙活着。 早餐的种类并不算多,但样式也算精致。 双开门的步入式冰柜里,可乐、雪碧、啤酒、柠檬茶摆的满满当当。 一旁的现切凤梨,看起来倒是十分新鲜。 赵喆随即拿了一只碟子,夹了几块。 又从冰柜里,拿了一杯酸奶。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结果,屁股刚一落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肩宽背阔,肚皮溜圆。 大红色的t恤,配上荧光绿的篮球短裤,煞是耀眼。 白面饼子一样的圆脸,容光焕发。 正昂首阔步,大摇大摆的向着餐区走来。 那人,正是金子。 只见金子的眼神,只顾盯着餐台上的各色早点,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喆的存在。 肉乎乎的手,拿起一只大号的餐盘。 眼疾手快,香肠,培根,鸡翅,一样不落。 不一会儿,便夹了冒尖一盘。 临了,还盖上了两个煎蛋。 然而,金子却并未找位置坐下。 而是直奔正在煮面的师傅,声音洪亮,开口说道: “嘿,师傅!” “劳驾您,给我来一大份儿炸酱面。” “葱丝儿和面酱,都多点儿搁着。” “内边案板上的酱牛肉,您也给我片点儿。” 说完,满脸笑意的冲着师傅点了点头。 这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个里档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傅煮面。 突然,脖子一伸,连声嚷嚷起来: “哎呦喂,师傅!师傅!” “您且慢着。” “这面呐,您得给我过下凉呀!” “要是就这么浑不将的,往碗里一扣。” “再和上酱,那不稀?嘛!” 金子这一嗓门,直把那小师傅吓得一愣。 手里捞面的网勺,顿时悬在了半空中。 金子见状,连忙起身,走到那师傅面前。 指着一旁的冷水盆,笑呵呵的指挥道: “辛苦您。” “冷水里拎个三五下,就妥活儿!” 第256章 情怀 只见那小师傅面色十分尴尬,动作都显得有些呆板。 按照金子的指挥,把网勺里的面,过了凉水。 然后才战战兢兢地盛入碗内,放上菜码,舀上面酱。 端着碗,飞快跑到身后的案板旁。 切了足足三大片,小拇指厚度的酱牛肉,码了上去。 这才赔着笑脸,递给金子。 稍显稚嫩的脸上,由于尴尬,两颊都有些泛红。 目光躲闪的,低声说道: “靓仔,不好意思。” “我其实是蒸茶点的,面档师傅今天休假,所以我来替班。” 金子听完这话,倒是爽朗的哈哈一笑。 接过那一大碗炸酱面,笑着说道: “怪不得。” “正常,正常。” “厨师也得分工种,术业有专攻。” 说完,便心满意足的端着面,坐回到桌子前。 夹起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两手各持一根筷子,飞速拌面。 左右两手的筷子,像是织毛衣一样,在面条之间流畅穿梭。 赵喆看着金子那圆润的胳膊,上下翻飞。 不由暗自发笑,心说—— 这煮面小师傅也算倒霉,遇上这么个同行点餐。 赵喆随即端起自己的菠萝和酸奶,走到金子面前。 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笑着问道: “兄弟,拼个桌?” 原本正低头嗦面的金子,看着桌面上从天而降的菠萝。 先是一怔,旋即抬起头来。 将嘴里的面咕咚咽下,满眼惊喜道: “大侄儿?” 这称呼一出口,赵喆的脸顿时有些黑了起来。 翻了个白眼,拉开金子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赵喆叉起一块菠萝,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儿啊?” 金子一听这话,立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身子坐正,双手合十,举在胸前。 神色颇显认真,郑重其事道: “我可是正事儿。” “去好好拜一拜。” 赵喆看着金子那煞有介事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追问: “你这是,要去求财?” “不过,按照你这条件,应该用不着吧。” 金子一听,嘴角一瞥,摇头解释道: “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最近店里,乌七八糟的事儿,没完没了。” “好家伙,烦都不够我烦的。” “我自个儿分析吧,可能是最近走背字儿。” “干脆,歇上半个月。” “各处名山都去拜一遍,给各路菩萨都上上香。” “捎带脚,就当看看这祖国大好河山,散散心了。” 说完,金子便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香肠,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赵喆。 少顷,再次开口: “甭光说我了,说说你吧?” “这是准备上老爷子那儿,蹭茶叶喝去?” 赵喆看着金子那用力过猛的八字眉,不禁笑了起来。 喝了口酸奶,模糊答道: “我就是趁着铺子里没事儿,出去走走。” “跟你一样,散散心。” 然而,金子却突然放下香肠,睁大眼睛,歪着头说道: “嚯,你倒挺会借由头。” “什么叫趁着铺子里没事儿啊?” “大侄儿,咱这都是自家实在亲戚。”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铺子,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没事儿。” 说着,还神色狡黠的眨了眨眼。 赵喆被金子说的,心里稍微有些不是服气。 但归根到底,却也没有理由去反驳。 家里的开锁铺子,毫不夸张的说,一年到头的收入。 满打满算,能搭上六位数的边儿。 到现在还一直开着,可能就是守着一份,老赵家祖上的情怀。 金子看着赵喆沉默不语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似乎带着安抚的意思,转而说道: “不过啊,现在确实不比当初了。” “你们老赵家,这也算匠人精神。” “那是有精神追求、境界拔高的手艺人。” “不像别的铺子,图意赚个营生。” “你们这叫啥,这叫传承。珍贵着呢,没价!” “再者说,你们老赵家,也不差钱。” “乾坤叔他不是弄茶园去了吗?” “我跟你说,这要是弄好了,那可妥妥的有得赚。” 说着,连嗦几大口面。三下五除二,就光了盘。 就在此时,深圳飞往太原的登机提示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金子眼睛一亮,撕开一包湿巾,擦了擦嘴。 麻利起身,掏出手机,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看着赵喆,开口说道: “大侄儿,我可得登机去了。” “咱俩把微信加上,往后联系也方便。” “有啥想求的心愿,尽管跟我说。” “我顺便帮你,问菩萨一块儿求了。” 赵喆闻声,倒也笑了起来。加了金子的微信,回答说道: “我从小到大,还真没拜过佛。” “没啥想求的。” 金子一听,努了努嘴,自言自语道: “好家伙,无欲无求啊。” “高,你这境界高。” 于是,便转身阔步离开。 一边走着,一边抬起右手,头也不回的挥了挥。 大摇大摆,声音洪亮而爽朗道: “一路平安,咱回见。” 赵喆看着那色彩鲜艳的圆润背影,逐渐远去。 叉起最后一块菠萝,放进嘴里。 起身便回到了沙发区,找了个按摩椅,躺了下去。 座椅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皮质香气。 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赵喆一边享受着,一边看着落地窗外,跑道上正在滑行的飞机。 流畅提速,直上云霄。 蔚蓝的天空之中,万里无云,阳光显得格外明亮。 就在此时,候机室入口处。 两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 可心依旧一副憨头憨脑,豹头环眼的模样。 一旁的陈默面无表情,但目光却如利剑一般有神。 赵喆立即从按摩椅上坐了起来,冲着二人挥起手来。 可心和陈默见状,立即走了过来。 赵喆心里稍显疑惑,抻长脖子,向两人身后眺望。 然而,却并未见到王晨曦的身影。 赵喆看了看可心和陈默,开口问道: “怎么就你俩?” 可心耸了耸肩,坐在赵喆对面的按摩椅上,回答说道: “姑奶奶她还有点事儿,一会就到。” 第257章 豪华三明治 赵喆看了眼时间,距离登机只有不到二十分钟。 心里虽然好奇,王晨曦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 没有和可心一起,赶来机场。 但看了眼周围,逐渐开始增加的旅客。 最终,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疑问,没有再次打听。 反而看向陈默,开口问道: “秦淮还是没有消息?” 陈默看了眼窗外,并未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良久,才淡淡开口: “不找了。” “要回来,他自然就回来了。” 赵喆看着陈默,只见他眼神之中,情绪复杂。 虽然,如今成了陈当家。 但原本陈二虻的那些手下,却并不看好陈默。 纷纷散伙,就只剩秦淮。 这种感情,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与衡量的。 与其说是帮手,不如说是兄弟。 然而现如今,陈默的身边,却是彻彻底底的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登机的提示广播,终于响了起来。 赵喆他们三人纷纷起身,离开候机室,便准备向登机口走去。 然而,王晨曦却依旧不见身影。 赵喆掏出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去问问。 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赵喆!” 赵喆循声回头,只见王晨曦一身浅色休闲装扮,头发在脑后随意的盘起。 没有行李箱,身上只背着一个斜跨的链条小包。 目测,恐怕连一瓶农夫山泉都装不下。 左手提着一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像是装着吃的。 眉眼之间尽是笑意,整个人的气色比之前要好得多。 看样子,心情似乎也相当不错。 王晨曦一边笑着,一边快步向登机口走来。 赵喆他们四个人,依次走过廊桥登机。 四人的座位,都在第一排。 王晨曦和赵喆坐在通道左侧,可心和陈默就在另一侧。 王晨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转头看向赵喆,颇有些俏皮的歪了歪头,说道: “还好不堵车。” “差点误机。” 赵喆看着王晨曦容光焕发的模样,笑了笑,问道: “你怎么没跟可心一起过来?” “行李箱也没带?” 王晨曦听完,撇了撇嘴,摇头答道: “行李箱托运了。” 说着,很是得意的拍了拍手里的牛皮纸袋,继续道: “我之所以来晚了,是为了这个!” 赵喆看着那牛皮纸袋,闻着隐隐散发出的香气。 心生好奇,打听起来: “没吃早饭?” “买的面包,还是汉堡?” 只见王晨曦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将袋子打开。 伸到赵喆面前,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可不是买的。” “这是我爸他给我做的!” 赵喆向那牛皮纸袋内看去。 只见那里面,是两个很是臃肿的三明治。 虽然造型不如外面买来的标志,但用料却是相当的足。 切碎的苦苣,混合着奶黄酱和玉米粒。 足足两片汁水丰盈的牛肉饼,香气扑鼻。 没有番茄片,但却夹着一只火候恰到好处的溏心煎蛋。 赵喆看着那两个三明治,顿时明白了王晨曦为什么如此开心。 很是配合的,点头夸道: “你这三明治,还真是豪华版。” 王晨曦听了这话,满脸尽是得意与满足,滔滔不绝道: “今天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跟奶奶他们说,要去散散心。” “结果,我一早起来,居然看见我爸在厨房。” “他自从醒了之后,我就没见他做过饭。” “奶奶就坐在边上,一边喝茶,一边嘲笑他手笨。” “说他当年那些厨艺,全都还给灶王爷了。” 王晨曦说着,笑意越发的掩饰不住。 一边低头看着那三明治,一边继续说道: “他做了足足一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太会用电磁炉。” “鸡蛋和牛肉饼,煎糊了好几份。” “好在最后,还真出了这么两个成品。” “要不然,我可能真的误机了。” 王晨曦说完,眼角的笑意却丝毫未散。 低下头,鼻尖凑到纸袋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不过,这个味道,真的特别。” 过了一会儿,飞机终于达到巡航高度,不再颠簸。 王晨曦放下小桌板,将那两个三明治拿了出来。 很是大方地分给赵喆一个,笑着说道: “这么扎实的三明治,我可吃不完两个。” “喏,赏你一个。” 王晨曦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赵喆虽然并不饿,但却也接过了那豪华三明治,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味道却十分惊艳。 赵喆不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 “你别说,你爸这手艺,还真不错。” 王晨曦一边吃着,一边神色得意的回答道: “那当然。” “听奶奶说,我爸从前做的菜,好多名厨都比不上。” “虽然我没吃过,但他说,这段时间他好好找找手感。” “等我回来,要亲自做几道大菜。” 赵喆看着王晨曦那欢快的神色,只觉得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更加明亮了几分。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 从来没见王晨曦,笑的如此开心。 两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三明治,困意便开始上头。 将座椅向后放了放,便闭目小憩起来。 在兰州中转三个小时后,再次登机,已经下午五点。 阳光不再炽烈,反而变得柔和起来。 继续飞行不到两个小时,便到了敦煌机场。 取好行李,走出机场,已经是晚上七点。 夜幕降临,圆月当空。 夜风习习,吹在身上,稍稍有几分凉意。 赵喆掏出冲锋衣,套在了身上。 陈默站在路边,点了支烟,默默抽着。 可心则正不远处在打着电话,隐约听着,应该是在联系接机的车子。 没一会儿,可心挂断电话。 向着王晨曦和赵喆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我连夜联系了一圈儿,这边唯一一个信得过的兄弟,现在人还在长沙忙着。” “得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装备他可以安排人,帮忙置办。” “但是需要点时间,最快的话也要三天。” “我让他帮忙给备了辆越野,刚好咱们四个人。” “我来开车,用不着司机,更方便自在。” “送车的伙计,马上就到。” 第258章 夜幕敦煌 不出十分钟,一辆崭新纯白色的大g,便停在了赵喆他们面前。 驾驶位上走下一个其貌不扬的黑瘦小伙,看上去年龄也就二十出头。 略微有些发黄的头发,理得极短。 小眼睛,单眼皮,但却散发着一股凌厉干练。 可心看了眼车牌号码,立即挥手示意。 那小伙子眼神一亮,阔步向着赵喆他们走来。 不苟言笑,礼貌的点了点头。 伸出手来,跟可心握了一下。 紧接着,便将车钥匙交给了可心。 环视一周,用生硬而且不大标准的普通话,开口说道: “老大的牧马人,这几天开出去了。” “他叫我把这新车给你,行驶证在车里。” “油是满的,一定要加98。” “等你们用过,打电话,我来取就可以。” “我还有事,你们开车小心。” 说完,便再次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赵喆看着那小子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暗道—— 到底是毛头小子,涉世未深。 待人接物,还真是差了点意思。 面无表情,冷言冷语。 比陈默那个假面瘫,还要更胜一筹。 就在此时,一旁身着制服,手持指挥棒的机场执勤大叔,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一边挥手,一边看着赵喆他们,高声吆喝道: “不要停!” “门前不要停!” “开走!” 赵喆和可心闻声,立即向那大叔很是抱歉的点了点头。 连声答应着,便向车子走去。 陈默闻声,也把烟蒂掐灭,直接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可心发动车子,赵喆和王晨曦坐在后排。 看着崭新的车子内部,还有车窗上平整鲜亮的保险标识贴。 皮质座椅很是舒适,散发出淡淡的独特香气。 赵喆看着可心的后脑勺,玩笑问道: “你这人缘真不错啊!” “人家新买的大g,就借给你了。” 可心闻声,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说道: “人家看得可不是我的面子,是老太太和姑奶奶的面子。” 赵喆显然也心知肚明,将车窗摇下。 看着窗外的敦煌夜景,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夜风。 一时间,心情无比舒畅。 这甘肃与荒漠交界之地、河西走廊的最西端。 敦煌向来被誉为,古丝绸路上的明珠。 千百年前,中华文明从中原出发。 经河西走廊,穿过敦煌,向西而去,传布于世界。 与此同时,印度、希腊、***文化,亦在同一条路线上源源不绝地逆向而来。 世界的文明,就在敦煌碰撞,绚烂交错。 从前,提到敦煌。 赵喆首先想到的,就是沙漠和骆驼。 然而,看着窗外的夜色,赵喆惊喜非常。 从没想到,夜晚的敦煌,竟会如此迷人。 穿城而过的党河,滋润着敦煌的同时,也点亮了敦煌的夜。 党河两岸灯影霓虹,阁楼林立,热闹非凡。 赵喆看着精致的楼阁,还有河心的小亭。 恍惚之中,竟有一种身处江南水乡古镇的错觉。 一时间,几乎忘记—— 远处就的黑暗之中,是荒芜的沙漠。 车子行驶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位于敦煌大剧院对面的酒店入口。 酒店入口十分隐蔽,一条小路,笔直狭长。 小路的右侧是成排的绿树,而左边则是一堵沙墙。 与党河两岸的水乡风情,大不相同。 似乎,是在隐喻着敦煌—— 这个被沙漠、戈壁包围的沙漠绿洲。 沿着小路,向内开去。 目之所及,尽是土墙、晾房等传统西北民居的形制。 所有的夯土建筑,看样子,也都以当地生产泥胚筑成。 十分巧妙的使酒店,从容隐匿于周边自然环境之中。 就像是毫无人工雕琢,自然生长出。 酒店外观方正敦厚,柱梁如同骨脊。 墙壁上保留的方形孔洞,不仅可以坐观日月光影的轮转。 大漠粗犷的风,也往来穿梭其中。 独一无二的风声,余音萦绕。 整个建筑空间,都因此变得气韵通透。 无形之中,四溢着古典东方的绝美气质。 似乎用无言的形式,阐述着天人合一、因势造物。 下沉式的设计,景观环绕。 从建筑材料到绿树植被,无一例外,全都是当地最常见的种类。 融入自然的和谐之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酒店的占地面积极大,放眼望去,仿佛是一片荒漠之中的部落。 赵喆他们四人,纷纷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全神贯注的,看着车窗外的绝佳美景。 可心更是一边开着车,一边滔滔不绝: “我这酒店选的怎么样,带劲吧?” “这酒店啊,上个月刚开业,所以现在还没评什么星级。” “但依我看啊,五星都有点儿屈才了。” 车子沿着小路,穿过一片美术馆模样的建筑,便到了大堂门口。 只见那入口,竟是仿石窟的设计。 夜幕之下,光影朦胧,足以以假乱真。 大伙纷纷下车,可心将车钥匙交给迎宾,交代帮忙泊车。 于是便拿上四人的身份证,去办理入住手续。 赵喆、陈默还有王晨曦三人,径直走到大堂一侧的休息区。 入住手续,办理得倒是极快。 不一会儿,可心便美滋滋的拿着四张房卡,快步而来。 大伙的房间,都是相对独立,自带观景外院的套房。 虽然相邻,但彼此之间,都有一道接近一米宽的绿化带,作为隔离。 每间房都是落地大窗,视野极佳。 放眼便能欣赏到胡杨树林,还有远处壮阔鸣沙山。 赵喆看着窗外的景象,一种强烈的视觉享受,席卷而来。 或许是受到西北传统民居里,地窖的启发。 每一间房,都配有一个手工石头墙搭建的庭院,别有一番韵味。 赵喆放下背包,便听见可心在走廊吆喝起来。 嚷着要去吃肉喝酒,好好欣赏一下这夜色美景。 赵喆闻声,关好房门,便走了出来。 在可心的带领下,直奔酒店内部的餐厅而去。 只见可心轻车熟路,明显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七拐八拐,便将大伙带到了别具匠心的景观餐厅。 放眼望去,胡杨与戈壁,相映成趣。 夜空之中,繁星显得极其闪耀。 服务员将赵喆他们,带到包间,点好菜后,便转身撤出房间。 关门的动作,十分轻缓。 突然,可心的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只见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第259章 好消息 大伙看着可心目不转睛,手指飞快敲击屏幕。 很是认真的,开始回复微信消息。 眼见着他这喜上眉梢的模样,赵喆心里不由好奇起来。 坐在旁边的王晨曦,率先开口问道: “怎么了?” “有什么好消息?” “是装备能提前到齐了吗?” 只见可心神色微微一顿,克制的稍稍收敛起笑意。 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不是不是......” “私事......” 说完,飞快回复完消息。 将手机锁屏,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赵喆见状,更是好奇得紧。心里的推测,也愈发坚定起来。 稍加思索,神色狡黠的看着可心,八卦道: “我记着,你可是大公无私,孤家寡人啊。” “怎么?” “难不成......你这还脱单了?” 这话一出,大伙纷纷看向可心,好奇的等待回答。 被六只眼睛直勾勾的一盯,可心骤然不好意思起来。 目光躲闪,起身便向包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对了,刚才忘点酒了啊!” “我去看看。” 说完,便一闪身,出门而去。 看着可心如此反常的状态,赵喆他们三人相视一笑。 心里,不约而同的,已然有了答案。 过了一会,可心这才拎着一瓶自酿果酒。 跟上菜的服务员一起,回到包房。 只见四五个穿着特色服饰的服务员,各个面含微笑。 手里托着各式佳肴,快而稳的放在了圆桌的玻璃转台上。 菜上齐后,又给填上了一壶花茶,这才排队撤出包房。 赵喆看着桌上的特色菜肴,只觉得赏心悦目。 盛放的容器,不仅个头大,而且造型各异。 和盘子内的菜色,很是搭调。 最吸引眼球的,就当属一道餐厅招牌的——“丝路风情”。 祥云一般洁白的硕大瓷盘内,鲜嫩的鳜鱼与丰腴的羊腩,完美结合。 就在一旁,还立着一尊由瓜类刻成的——反弹琵琶果雕。 窈窕淑女,怀抱琵琶。 身上的罗裙飘带,随风舒展。 面庞低垂,眉眼之间似含笑意。 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辨。 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那果雕,虽然作为摆盘的装饰,却精致的如同工艺品。 盘内的鳜鱼和羊腩,都用了红烧的做法。 羊腩肥而不腻,鳜鱼完整不散。 一鱼,一羊。 将“鲜”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除此之外,晶莹油润的烧驼掌,更是极具特色。 驼掌状如牛筋,但个头上,明显更胜一筹。 搭配上蛋白打发而成的雪山,还有胡萝卜雕成的骆驼。 于无声之中,将敦煌风情,展露在盘碟之内。 刀工精湛的千层肉,古法炮制的石烹鱼。 五彩缤纷的绣壤春耕,外酥内嫩的泡儿油糕。 杂割汤独特的香气四溢,胡杨焖饼的配料也是异常丰富。 看着这一桌造型各异,独具敦煌风情的佳肴。 赵喆的唾液,也开始快速分泌起来。 可心似乎还有些心虚,主动起身,给大家的酒杯都倒满。 晃着手中的酒瓶,开口说道: “这酒咱们可得尝尝,自酿的果酒。” “说是度数跟清酒差不多,喝多少都不上头。” “咱们这一次得在敦煌住三天,装备齐了再出发。” “所以,时间是大大的富裕。” “咱们也好好享受一把,来个三天自由行。” “好吃好喝,看看敦煌风情。” 赵喆看着可心这滔滔不绝的样子,只觉得这家伙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大伙纷纷拿起自己的酒杯,尝了一口。 一股果味的酸甜,中和了酒精的刺激感。 初入口时,只觉得微微偏酸,像是柠檬茶一样清爽。 酒液入喉,才觉得酒香迸发开来,久久回甘。 一口进肚,倒是十分开胃。 赵喆看着杯里清澈的酒液,点头夸道: “这酒倒是真不错,跟刚子自酿的有一拼。” 结果话音刚落,可心便摇了摇头,反驳道: “那你说的可不对。” “这酒好归好,照刚子的,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刚子那酒,喝了不上头,还能安神。” “而且刚子那酒,都是用山泉水酿的。” “没有十八个月,不能开缸。” 眼见可心不服不忿的解说着,赵喆他们纷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虽然一言不发,但大伙的眼神里,却都饶有意味。 王晨曦率先开口,笑着问道: “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一出,可心瞬间神色一愣。 一边挠着头,一边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赵喆此时此刻,心里更是已然有了个一个推测。 夹起一块羊腩,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可心,开口问道: “三丫头给你发微信,是查岗?” 只见可心猛地一个激灵,匆忙放下手里的筷子。 连连摇头,否认说道: “你这一听就小心眼儿,查什么岗。” “要是俩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咋往下谈?” 结果话刚说完,可心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噤声。 神色躲闪,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大伙见状,也瞬间心如明镜—— 看来可心和三丫头,还真是进展不错。 看着可心那不好意思的躲闪模样,赵喆倒也识趣。 话锋一转,对着桌上的菜色,开始品头论足。 王晨曦和陈默,也是心照不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 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吃着特色佳肴,一边嬉笑闲聊。 或许是这一次时间充裕,大伙的心情,倒也是十分舒畅。 一连加了三瓶果酒,开怀畅饮。 临近深夜,才从餐厅离开,返回房间休息。 一边走着,王晨曦突然拍了拍赵喆,开口问道: “你这次出来,赵伯就没说什么?” 赵喆淡淡一笑,掏出已经关机的手机,开口说道: “我早上走的时候,他还没醒。” “我现在反而有点能够理解,他当初为什么选择不辞而别。” “有时候,不解释,要省事得多。” “估计他醒了,发现我手机关机,自己心里也就有答案了。” “反正这一趟,我这手机,也没什么用途。” “要么关机,要么呼叫转移。” “没有干扰,难得安静。” 第260章 金牌导游 第二天一早,赵喆便被可心的敲门声吵醒。 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只见可心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眉头蹙起,很是不快的开口问道: “我说,你是没带手机充电器?” “手机关机了都不知道?” 赵喆看着可心愤愤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 可心准是一早就给自己打过电话,结果却遇上关机。 赵喆理了理蓬松的头发,笑着回答道: “我这次出来,没跟老赵打招呼。” “也不想他跟着白操心。” “自从下了飞机,我就没开过机。” 可心一听这话,原本到了嘴边的抱怨,倒是咽了回去。 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递给赵喆。 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你这想法,我倒是能理解。” “但出门在外,要是手边真没个手机,不大方便。” “我这刚好有一个,平时也没什么用处,这些天给你用。” 赵喆接过手机,拍了拍可心的肩膀,笑着说道: “谢了。” “一大早,找我什么事?” 可心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欣喜的神色,连连开口道: “咱们的装备,不是还得等三天吗?” “我想着,这时间也别浪费了。” “花钱雇了个金牌导游,带咱们到处转转。” “这季节,就那胡杨林的金叶,可比什么红枫好看多了。” “咱们还能去骑骑骆驼,过过瘾。” 赵喆听完,看着可心满脸憧憬的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 虽然心里另有打算,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可心见状,心满意足的安排道: “你赶紧洗把脸,收拾收拾,我们餐厅等你。” “吃了早饭,咱们就出发。” 说完,便帮赵喆关上房门,转身直奔餐厅而去。 赵喆简单洗漱后,把冲锋衣外套塞进背包。 看着可心的手机,思索片刻。 从酒店房间准备的缝纫包里,找出一根针来。 麻利的将sim卡,换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心满意足的开机,快步直奔餐厅而去。 早餐的餐厅,和昨晚的不同。 虽然依旧是大片的落地窗,视野通透。 但窗外却是清幽的湖景,阳光照射在宝石般的湖面上。 只一眼,便让人心旷神怡。 酒店的入住率不高,用餐的客人也是寥寥。 赵喆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的可心他们三人。 看着面前自助式的早餐,食欲瞬间被唤醒。 全麦的吐司,各类火腿培根,应有尽有。 中式的粉面,馄饨,包点,也一概齐全。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港式早茶的虾饺和艇仔粥。 咖啡、牛奶、果汁、豆浆。 现切的时令水果,色彩搭配十分漂亮。 赵喆端起一只大号的托盘,夹了两根香肠,又盛了些黄澄澄的炒蛋。 端上一份虾饺,又拿了一碗艇仔粥。 随即,便向着可心他们走去。 陈默的饭量,依旧出众。 就连对面的可心,相比之下,也显得稍逊一筹。 王晨曦倒是颇有兴致,自制的三明治,有模有样的摆在白瓷盘里。 看上去,虽然不如王晨阳给做的那样丰盛。 但卖相,却是十分精致。 赵喆一边吃着虾饺,一边看向可心,开口说道: “你找的金牌导游,靠谱吗?” 原本正在嗦着豉汁凤爪的可心,一听这话,立即将嘴里的骨头吐了出来。 脖子一歪,郑重其事道: “那当然。” “光是导游费,就比别人贵一倍呢。” “本来还约不上。” “结果之前的客户有事儿,临时改了行程。” “这人家才算有空,能轮得到咱们。” “不过,她也只有两天时间。” “第三天,就没法带咱们了。” 赵喆听完这话,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粥,认真说道: “那你一会儿帮我问问,黑山戈壁那一片,熟不熟?” 赵喆这话一出,陈默和王晨曦的目光,顿时汇聚过来。 二人立即明白,赵喆心里的打算。 然而,可心却不明就里,一边继续吃着鸡爪,一边叨咕着: “黑山戈壁?” “这景点,之前倒是没听她说过。” “我一会儿问问,应该没问题。” 吃完饭,赵喆他们四人,便来到了酒店大堂。 等着约好的导游,前来会合。 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也愈发舒畅。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卡其色运动服的年轻女子。 背着一只黑色双肩包,出现在了大堂门口。 看样子,年纪应该和赵喆差不多。 茶色的短发,黑色的鸭舌帽。 皮肤并不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从五官轮廓来看,颇有些少数民族的感觉。 浓眉大眼,很是精神。 只见那女子径直走进酒店大门,环视一圈。 下一秒,便已经毫不犹豫的,冲着赵喆他们快步而来。 可心立即站起身来,很是热情地招了招手。 两人相视一笑,礼貌的握了握手。 那导游看了看沙发上的其余三人,径直坐在了赵喆旁边。 目光依次扫过陈默和王晨曦,笑着开口说道: “早,我是你们这两天的导游。” “叫我思楠就可以了。” 赵喆看着这导游,虽说人长得一般,却也是热情开朗。 于是笑了笑,玩笑道: “我听可心说,你是金牌导游。” “原本还将信将疑,不过听你这名字,应该是名副其实啊。” 那导游听了这话,顿时爽朗笑了起来。 主动冲着赵喆伸出手来,俏皮一笑,回答说道: “那要多亏我爸,会起名字。” “不过,我是思念的思,楠木的楠。” “初次见面。” 赵喆见状,也礼貌的握了握手,点头回应道: “初次见面,我叫赵喆,双吉的喆。” 那导游眉眼之间,笑意始终未减。 转头看向王晨曦,主动开口道: “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可心的东家,王小姐吧。” “可心说过,您可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果然漂亮。” 王晨曦闻声,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回应。 思楠见状,倒也沉得住气,转移目光看向陈默。 打量片刻,点头说道: “你们这可是我带过,颜值最高的团队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星来拍电影呢。”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第261章 玉勒肯回苏 陈默听完这话,嘴角淡淡的笑了笑,回答道: “陈默。” 紧接着,便开口反问道: “黑山戈壁的路,熟吗?” 陈默这话一出,思楠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稍有些疑惑的,答复说道: “昆山隔壁,红山戈壁,黑戈壁。” “那一带虽然不算热门,但路线上还是很熟的。” “你们不去莫高窟,也不去鸣沙山?” “玉门关和月牙泉,也都不去看。”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是要去黑独山?” 看着思楠有条有理的分析,赵喆倒是心说靠谱。 接过话茬,回应说道: “我们向来就喜欢相对小众一些的景点,不大爱热闹。” 思楠听完,竟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附和说道: “虽说,我是做导游这个行业。” “路线走的,多半是着名的热门景点。” “但其实我也一直认为,真正有味道的景色,还在小众冷门的地标。” “甚至可能半路上,无名的山和湖,都要远远胜过绝景。” 说着,思楠饶有兴致的将双臂环在胸前,好奇问道: “不过去黑独山,虽然可以自驾。” “但是只能到山区外围,再向里,要步行至少两个小时。” 赵喆听完这话,神色笃定的点了点头,回应道: “这个来之前,我也了解过。” “我们自己有越野车,后期徒步也不成问题。” 一听这话,思楠不禁笑了起来,眯眼说道: “看来,你们还真是有备而来。” “如果只是去黑独山,简单拍拍照的话。” “今晚应该就能赶得回来。” “午餐的话,可就只能带些充饥的干粮了。” “那你们明天怎么打算?” 这话一出,陈默和王晨曦并未回答。 可心则抬了抬手,指向赵喆,开口说道: “听他安排。” “我不挑,只要能出去吹吹风,去哪儿都行。” 思楠见状,看了看赵喆,语气轻快开口问道: “怎么样,赵参谋。” “还有什么好想法?” 这称呼直把赵喆听得一愣,笑着摇了摇头。 拿出手机,翻开老赵的那张照片,递了过去。 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这个位置,你知道在哪里吗?” 思楠满是好奇的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 神色顿时舒展,胸有成竹,果断答道: “你还真会选。” “这湖比黑独山还冷门。” “不是我自夸,敦煌当地的导游,能找得到这地方的。” “哪怕加上我,也不超过五个人。” 说着,眼神微微上挑,看向棚顶的吊灯。 一边思索着,一边悠悠说道: “如果第二目的地是这里,那行程上倒是会方便很多。” “但是......” 说到这,思楠突然开始迟疑起来。 赵喆见状,心生好奇,开口问道: “怎么了?” 只见思楠轻轻撇了撇嘴,解释说道: “其实,这两个位置,最佳的路线规划,需要完整的两天。” “我们今天可以先去湖区,湖区旁边还有一个很有特色的千年古寺。” “不仅可以尝到免费的新煮热奶茶。” “你们还可以,转经轮祈福。” “那座古寺,只要足够心诚,求福祈愿很灵的。” “下午还可以顺着草坡,下到湖边。” “那里的水,都是可以直接饮用的。” “和加了冰糖一样甜。”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捡到水晶一样的石子。” “晚上也可以在湖边民宿住下,尝尝特色土菜,还有马奶酒。” “第二天进黑独山,可以自驾,也可以从湖边民宿那里租借马匹。” “这样就不需要徒步两小时进山,可以直接骑到山上。” 赵喆听完思楠这一套计划,心里倒是觉得相当不错。 但却不太明白,这么完美的计划,思楠为什么有所犹豫。 思楠察觉到赵喆疑惑的目光,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檐,解释道: “这样安排虽然好,但是你们今晚就需要住在湖边民宿。” “那的住宿条件,虽然不差。” “但是,和这里是根本没有办法相比的。” “我怕你们,住不习惯。” 赵喆一听这话,顿时摆了摆手,朗声笑道: “你多虑了。” “就按你说的行程来安排,现在就出发。” 这话一出,思楠的顾虑,倒是一瞬间烟消云散。 双手一拍,眉开眼笑道: “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们现在出发,中午就能到。” “今天是晴天,湖景最好了。” 大伙一拍即合,立即走出酒店,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可心本想让王晨曦坐在副驾驶,赵喆、陈默和思楠坐在后排。 然而,王晨曦却摇了摇头。 微微一笑,看向思楠,开口说道: “导游才应该坐在前排。” 说完,便一闪身,坐上了后排位置。 思楠一路上倒是相当尽职尽责,沿路指着途经的地标,如数家珍一样的介绍起来。 车子一路飞驰,窗外的阳光也愈发炽烈。 约摸三个小时的车程,公路左侧,终于能够远眺到湛蓝的湖景。 赵喆看着车窗外的湖水,澄澈湛蓝。 然而,却与照片中的景象,颇有不同。 没有五彩缤纷的风马旗,也没有巍峨的高山。 湖泊的形状,也与照片中的弯月状相去甚远。 湖泊西侧,还与一条河流相连,穿过平原,蜿蜒向前。 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道究竟流向何处。 思楠看着赵喆望眼欲穿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声音似百灵一般轻快,立即解说道: “别看啦。” “觉得不像吧。” “这片湖,可不是你要找的。” “这是小苏干湖,连着它的,就是玉勒肯回苏。” “再往下游啊,就是苏干湖。” “传说这两个湖,原本是相互独立的。” “各自的湖底,都住着一条神龙鱼。” “是犯了天条,被贬下凡,受劫难悔过的。” “被贬入湖底之前,这两条神龙鱼,原本就是一对母子,形影不离。” “下凡后,常年分隔,彼此思念心切。” “于是,就凭着直觉的牵引,各自掘土引流。” “经过了千百年,终于挖通了这条运河。” 第262章 拉泽卓玛 说到这,思楠突然指向车窗另一侧。 冲着可心,连忙叮嘱道: “从前面的岔路口下去,顺着土路一直开。” “再开二十分钟就到了。” 可心闻声点了点头,立即调整方向,继续疾速向前。 一边脚踩油门,一边笑着说道: “刚你说那个龙鱼挖运河,听着是挺感人。” “但多少也有点玄乎了吧。” “这运河那么长,随便哪一边偏了一点儿,那可就对不上了。” 思楠一听,倒也笑了笑,回应道: “你不懂,我们这里的人,才不会去吹毛求疵。” “去较真,考证神话传说的可信度。” “大家听的,是藏在故事背后的意义。” 说着,思楠忽然眼睛一眨,调侃道: “像你这样,呆愣的钢铁直男。” “当心,不好找女朋友啊。” 这话一出,直把赵喆他们听的连连发笑。 可心的表情,瞬间尽是尴尬,不服不忿的反驳说道: “谁钢铁直男?我这是科学严谨。” “你不懂欣赏,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说着,还小脖一梗,很是不屑的瘪了瘪嘴。 看着可心那相当不爽的模样,后排的赵喆三人,不禁相视一笑。 没有搭腔做声,转而看向窗外。 随着不断行驶,翻过一道并不陡峭的矮坡,路面便开始倾斜向下。 右前方,大片的五彩风马旗,正肆意飞扬。 弯月状的湖泊,湛蓝纯粹。 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猫眼石一样的璀璨光芒。 远处的高山,虽然有几处植被稀疏,但却颇有几分野性自然的美感。 山脚下,坐落着几个蓝白相间的毡房。 在周围的绿草映衬下,显得格外清爽。 毡房周围,七八匹精神抖擞的骏马,正悠闲地吃着草。 尾巴颇有节律的,左右甩动着。 鬃毛尽是漂亮的红棕色,唯独只有一匹白马,正独自在湖边喝水。 湖泊另一侧,距离风马旗海大约一公里外。 一处古寺,静默矗立。 古寺规模并不大,但身后却尽是一人多高的巨大铜制转经筒。 宛如一整片,没有枝杈和叶片的树干丛林。 看似散乱排列,但隐约之中,又觉得似有某种规律可循。 古寺门前,还有一张铺着毡毯的椅子。 一个蒙着围巾的藏族老人,正悠然自得的坐在上面。 不停晃动着,右手的转经筒。 车子一路行驶到湖边,挑了一处平坦的空地,停了下来。 大伙纷纷下车,看着眼前的美景,暗自惊叹。 正午的阳光,笼罩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之上。 只让人感觉,美得炫目。 赵喆立即掏出手机,四下环顾。 和老赵那张游客照,仔细比对起来。 一草一木,完全一致。 赵喆只觉得一种激动的情愫,涌上心头。 然而,一连环视两圈,却又心生疑惑。 立即拉过一旁的思楠,开口问道: “这怎么没见到,有帮忙拍游客照的?” 思楠一听,立即指了指湖边的民宿,回答说道: “喏,民宿老板就能拍。” “不过今天没什么游客,再加上正是午饭的时候。” “人应该回房里休息了。” 说着,思楠冲着赵喆灿烂一笑。 视线转向另一侧的古寺,补充说道: “你要是想拍,我们直接去古寺,跟阿婆讲就好。” “趁着现在阳光足,拍出来的照片应该比较漂亮。” “等拍完了,刚好还可以在吃顿简餐,喝喝奶茶,休息一下。” 赵喆听完,却还是有些迷惑,连忙追问: “你是说,这民宿,就是那个阿婆开的?” 思楠用力的点了点头,毫不迟疑道: “聪明。” “不过准确来讲,阿婆现在只负责打理古寺,专心礼佛。” “至于民宿,是她女儿在经营。” 赵喆看着眼前的民宿和古寺,还有那不停摇晃着转经筒的阿婆。 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那这附近,就没有其他住民?” “只有她们母女两个?” 思楠看着远处那阿婆的身影,悠悠答道: “对,这方圆十几里,都没有别的住民了。” “自从我小时候,阿婆就已经在在这里了。” “这些年来,一个人把女儿养大。” “我跟你说,这一对母女,可厉害着嘞。” 赵喆一听这话,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饶有兴致,看向思楠,笑着打听起来: “你了解的,还真不少。” “怎么说?难不成,还是什么菩萨活佛?” 思楠闻言,立即伸出手,捂住赵喆的嘴。 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拉着赵喆向湖边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解释说道: “没有人知道,阿婆今年究竟多大年纪。” “也没有人见过,阿婆摘下头巾的样子。” “但是我猜,至少也要六七十岁了。” “可是民宿老板,也就是阿婆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多岁。” “大家都说,阿婆的女儿,并不是她亲生的。” “有说是从别处领养的,也有说是雪山里捡来的。” “总之呢,说什么的都有。” “没有人知道,究竟哪个说法才是真的。” 赵喆听思楠这样一讲,倒是越发听得起劲儿。 侧过头看向思楠,笑着等她继续讲下去。 思楠回头看了一眼古寺的方向,很是神秘的问道: “你知道祭司吗?” 这话一出,赵喆立即点了点头。 虽然祭司文化,源自古埃及,主要负责主持祭典。 在中国,其实并不常见。 虽然一些西部少数民族地区,也会有“祭司”存在。 但意义和性质,却与传统的古埃及祭司不同。 准确来说,现如今中国的祭司,更像是一类复合的统称。 包含着许多,细化的特定职业—— 比如,天葬师、水葬师。 但无一例外,都和死亡与葬礼相关。 赵喆不由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围着头巾的阿婆。 声音微微放低,喃喃自语道: “虽然,我没见过真正的祭司。” “不过这个阿婆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大一样。” 然而,话音刚落,思楠却立即正色反驳道: “你搞错了。” “真正的大祭司,是阿婆的女儿。” “拉泽卓玛。” 第263章 住客 赵喆听了这话,心里的好奇倒是愈发强烈起来。 反倒隐约有几分期待,想要见识见识思楠口中的大祭司。 赵喆回头再次看向那古寺,结果却发现门前的阿婆,已经不知所踪。 陈默他们则正向着那古寺,缓缓走去。 赵喆见状,立即叫上思楠,追了过去。 紧随着大伙一起,走进古寺之内。 一股扑鼻而来的独特幽香,瞬间吸引了赵喆的注意力。 似乎是雨后青草的味道,混杂着薄荷的清凉。 古寺之内,光线并不明亮。 一座释迦牟尼等身赤金像,静坐其中。 目之所及,不乏精致的壁画和唐卡。 佛像背后的墙面上,金泥书写的《大般若经》、金汁绘就的释迦牟尼唐卡直让人惊叹不已。 虽然光线稍显幽暗,但佛像金身却显得格外光芒耀眼。 就在赵喆他们目不暇接,打量着古寺内的每一个角落时。 一股浓厚的甜香,突然逸散开来。 只见角落之中,刚才坐在门前手持转经轮的阿婆,正缓缓走来。 手里,还端着一只老旧的木质托盘。 一壶热气蒸腾的奶茶,几只金属材质的小碗,摆放其上。 赵喆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围巾蒙面的阿婆。 那阿婆身材矮小,或许是由于上了年纪的缘故,佝偻得很是严重。 身上穿着的藏族传统服饰,稍显厚重。 尺码,也相对宽松。 从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手腕不难看出,阿婆本身十分瘦削。 一条宽大的暗红色围巾,将整张脸牢牢包住。 只露出一双眼睛,颇显神秘。 赵喆偷偷瞄了几眼,只见那阿婆虽然年势已高。 皮肤也并不白皙,眼角的皱纹细密而深。 沧桑的感觉,清晰难掩。 然而,那双眼眸却格外明亮。 眼白清澈,眼仁如同黑曜石,熠熠生辉。 思楠看着那阿婆迎面而来,立即毕恭毕敬的点头示意。 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的叫了一声: “平措卓玛。” 只见那阿婆看了赵喆他们一眼,径直走向古寺门外。 头也不回的,开口说了一句: “来喝奶茶。” 赵喆他们闻声,纷纷快步跟了过去。 那阿婆走出古寺,径直向着民宿的方向走去。 赵喆看着那阿婆佝偻的背影,立即上前,想要帮忙端过奶茶。 结果,手刚一碰到木托盘,便被阿婆制止下来。 不容商榷,开口回绝道: “松手。” 赵喆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将手收了回去。 老老实实的,跟着那阿婆,走向民宿。 思楠见赵喆碰了一鼻子灰,轻声宽慰道: “平措卓玛,她就是这样的。” “性格强势。” “她的事,从不让人帮忙。” 赵喆听完,看着平措卓玛的背影,兀自出神。 只觉得她身上,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神秘气场。 隐约之间,竟有几分熟悉。 与初见王老太太时的飞横跋扈,却又不同。 王老太太的强势,更像是篝火烈焰,明朗并且侵略性十足。 平措卓玛的强势,则像是暗流旋涡,不露声色却威力不减。 赵喆他们跟着平措卓玛,走进民宿。 目之所及,尽是藏风十足的装饰布置。 经典的花纹席毯,简约的木质桌椅。 与外部蓝白相间的清爽感,反差强烈。 整个民宿内部,从毡毯到挂饰,全都色彩鲜艳,明媚非常。 仿佛是在冰霜外壳下,燃起熊熊烈火。 蒙古包内部正中的位置位,便是煮食﹑取暖的传统火炉。 包门左侧﹐放置着两个并不算大的奶桶。 包门的右侧,则放置着造型简约的案桌和橱柜。 火炉周围的其他方位﹐沿着木栅,整齐地摆放着绘有民族特色的花纹的木柜和木箱。 每一只箱柜前面﹐都铺着厚厚的毛毯。 西侧摆放着红漆彩绘木柜,木柜的北角上敬放着佛龛和佛像。 佛像前供放着小巧的铜制香炉,还有各类祭品。 整间蒙古包虽然外形很小,但内部的使用面积却很大。 一行人分散其中,丝毫不觉得拥挤。 除了火炉顶的天窗以外,边壁墙底部还有一层围毡。 此时此刻,正掀开一道狭窄的缝隙,保持通风。 赵喆回头看向包门两侧,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墙上,竟还悬挂着马鞭、弓箭、猎枪以及嚼辔之类的用具。 所有器具,看起来虽然不算崭新,但都精心保养。 看样子,使用的频率,似乎还不算低。 尤其是那把猎枪,枪柄之上,还刻着一朵彼岸花模样的纹饰。 色彩鲜红明亮,和墨色的枪身,形成剧烈的反差。 赵喆思忖片刻,心里顿时已有答案—— 这些东西,必定就是这阿婆的女儿,思楠口中那“大祭司”的装备。 就在赵喆看着那些装备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平措卓玛的声音: “没见过枪?” 赵喆闻声,顿时一个激灵。 刚想开口反驳,稍加思索,却把话压了回去。 挠了挠头,卖好回答说道: “这个......还真没见过。” 赵喆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 只见平措卓玛已经将奶茶放在了茶几之上,倒了五杯出来。 陈默、可心、王晨曦和思楠,都已经坐在桌旁。 唯独自己,还杵在那里,四处打量。 赵喆立即也走到那茶几旁,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端起奶茶杯,尝了一口。 一股浓厚的奶香,混着茶叶的气味,涌入口腔。 和饮品店里的奶茶,味道和口感,都完全不同。 赵喆一边细细咂摸着味道,一边看向站在火炉旁,准备烧水的平措卓玛。 然而,就在此时,平措卓玛突然率先打破沉寂。 声音平缓,开口问道: “你们要住几天?” 赵喆闻声,立即抢先回答道: “我们只住一天,您这今天还有别的住客吗?” 平措卓玛将水壶,放在火炉上。 缓缓转过身来,坐在了一旁的炕席上。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转经轮。 一边转动着,一边回答说道: “没有。” “我这里,一年到头,也没几批住客。” “大部分,也只是拍好纪念照,就走了。” 赵喆看着平措卓玛手里的,那和老赵包里同款的转经轮。 再听着她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掏出手机,点开老赵的那张照片。 凑上前去,眼含笑意,开口问道: “这张照片,应该也是在您这拍的吧?” 第264章 过肩摔 平措卓玛瞄了一眼赵喆手机上的照片,淡淡答道: “一百一张。” “你要拍?” 赵喆听了这话,立即收起手机,心里却莫名兴奋起来。 老赵的照片和转经轮,全都来自于眼前这民宿。 一想到这,赵喆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回答说道: “那就麻烦您,一会儿给我们多拍几张。” 然而,平措卓玛听完这话,眼神却依旧淡漠。 按说这价格,放在任何景区,都得算是高价。 送上门来的大好生意,平措卓玛却毫无任何喜悦之情。 无论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正当赵喆心生嘀咕之时,平措卓玛却拉开一旁的柜橱。 端出几盘,配奶茶的点心来。 糌粑、炒米、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种类。 平措卓玛将盘子,放在赵喆他们面前的桌上,淡淡说道: “今天你们来的晚,没有午餐。” “只有这些。” “我要午睡,你们慢慢吃。” “奶茶不够的话,暖瓶里还有。” “拍照的人不在,一会才回来。等她回来,会帮你们拍的。” 说完,便看了赵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平措卓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脚步声,也已经远得完全听不清。 赵喆才看向思楠,疑惑开口问道: “这平措卓玛,性格这么古怪?” 思楠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稍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耸了耸肩,回答说道: “我带人来这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但同行的圈子里,都知道,平措卓玛不大好客。” 可心听了这话,立即开口问道: “但你说,这旅游区开门做生意,哪个不是为了赚钱?” “但她这服务态度,可真是不咋样。” “估计就这民宿,也没什么回头客。” 思楠一听,不禁笑了起来,摇头解释道: “其实这也正常,母女分工。” “平措卓玛平时的心思,都放在打理古寺。” “民宿的生意,她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营收。” “不图赚你钱,还免费给你奶茶喝。” “你还要求什么服务态度嘛......” 可心听完思楠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这屋子里的布局。 抓起一把炒米,泡在奶茶里。 一边喝着,一边喃喃问道: “母女?” “那这门后的猎枪和弓箭,都是她女儿的?” 思楠点了点头,回答说道: “对。” “纪念照,应该也是她来给你们拍。” 可心听完这话,顿时眼神一亮,饶有兴致的走到门后。 摘下马鞭,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夸道: “这鞭子可真不赖,小牛皮,四棱鞭。” “这柄......” 可心说着突然愣了愣,眉头微微蹙起,神色稍显凝重。 歪着脖子,咂了咂嘴,点头说道: “这柄,好像是兽牙啊!” 这话一出,赵喆和陈默都明显眼神一亮。 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便准备上前。 看看这兽牙四棱鞭,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然而,可心却很是兴奋的,手持皮鞭挥舞起来。 鞭子在空中划过,“啪”的一声脆响,无比清晰。 这一鞭,要是抽在人身上,就算没出血,恐怕也要淤青。 可心挥舞的越发来劲,嘴里连声叫道: “这鞭子好啊!” “这鞭子好!” 然而,就在此时,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红衣身影,便从门外窜了进来。 二话不说,一把便扼住可心正在挥鞭的手腕。 再下一秒,身子微微一矮,手臂顺势发力。 力道大得惊人,直接将可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面色愕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转眼之间,刚刚还在兴奋不已,神气挥鞭的可心。 眼下,却已经重重的摔在地上。 捂着后腰,龇牙咧嘴。 赵喆和陈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赵喆立即上前,将可心扶了起来。 陈默则脚步骤停,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身影。 只见,那是一个藏族打扮的红衣女子。 正红色的无袖长袍,里衬白色绸衫。 胸前,挂着一只黑色的数码相机。 红白相间的绣纹腰带,紧束腰间,身材很是苗条。 一把小巧的银质藏刀,斜挂腰间。 刀鞘之上,还镶嵌着大块的珊瑚和松石。 头上的发辫,细而精致,点缀着各色丝线。 额前和脑后,佩戴着缀有贝壳的纤细银链。 左手戴着白海螺手串,右手则握着刚从可心手里夺下来的四棱鞭。 巴掌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光滑。 看上去,仿佛没有任何日晒风吹的痕迹。 完全不像是,常年在牧区生活的藏民。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怒气喷薄。 两道稍显英气的小挑眉,气场十足。 鼻尖小巧而挺翘,和朱红色的樱桃小口,相得益彰。 看上去,年纪应该和王晨曦相差不多。 就在大伙愕然之时,思楠轻声叫了一句: “拉泽卓玛。” 这话音一出,那红衣女子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瞥了眼赵喆和可心,又逐一环视过陈默、思楠还有王晨曦。 看着大伙的装扮,心里似乎也已经明白。 这一群人,就是今天新来的住客。 旋即,将马鞭挂回墙上,开口说道: “奶茶随便喝,糌粑随便吃。” “但这屋子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 说着,转过身来,直奔疼得满脸苦相的可心。 伸出手来,挑了挑眉,朗声道: “我叫拉泽卓玛,这的店主。” “下手重了点,不好意思。” 可心眼看着面前这姑娘,表情顿时十分扭曲。 无法置信。 眼前这身材苗条的姑娘,就是刚才给了自己一记过肩摔的暴徒。 可心犹豫着伸出手,草率的握了握。 立即将手抽了回来,稍有些一瘸一拐的坐回到椅子上。 若无其事的端起奶茶,一边喝着,一边回应道: “嗨,没事儿,不打不相识。” “不过我说小妹妹,你这力气可不小。” “从小到大,还没哪个姑娘能给我来个过肩摔。” 这话一出,拉泽卓玛瞬间笑了起来。 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你确实挺沉的。” 第265章 阿僧抵 可心和拉泽卓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毡房内的气氛,瞬间也缓和了不少。 赵喆看着眼前的拉泽卓玛,反复打量。 无论如何,都与思楠口中的大祭司,搭不上边。 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全都丝毫不输当红明星。 跟想象中祭司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然而,刚才的身手,却又明显证明着—— 这姑娘,非同一般,不可小觑。 就在赵喆暗自思索的时候,陈默已经走上前去。 冲着拉泽卓玛淡淡一笑,指了指她胸前的相机,开口说道: “下午想要请你带我们在这附近逛一逛,再拍些纪念照。” “今晚在这留宿,还得麻烦你帮忙准备房间和晚餐。”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爽快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回答说道: “纪念照一百一张。” “不过我这没有单人房,要两人一间。” “住宿费五百一天。晚餐费用另算。” 赵喆听完这干脆利落的报价,心里不由暗道: 拉泽卓玛这民宿,定价还真是不便宜。 思索片刻,正准备开口还价。 陈默却已经点头答应下来,眉梢一挑,爽朗一句: “没问题。” 赵喆和王晨曦对视一眼,虽然并未作声,但明显都觉得陈默似乎有些异样。 平日里少言寡语,面无表情。 现在却眉眼带笑,侃侃而谈。 看着陈默的侧脸,赵喆暗自心生推测—— 搞不好,陈默这家伙,是看上了拉泽卓玛。 想到这,赵喆的眼神不断在陈默和拉泽卓玛之间挪移。 突然,拉泽卓玛转过头来,望向赵喆。 歪了歪头,很是俏皮的眨了眨眼,发问道: “你在看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赵喆一时语塞。 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我是觉得,你不太像生活在牧区的藏民。” 这话一出,拉泽卓玛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抬手理了理发辫,回答说道: “怎么?” “你觉得,我们就都应该人高马大,皮肤粗糙,脸上挂着高原红?” “再说了,我又不是牧民。”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笑靥如花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灿烂可爱。 不假思索的,接着开口道: “但你更不像祭司。” 祭司这两个字一出口,除了思楠和拉泽卓玛以外。 其余的人,明显都愣了愣。 毡房内,顿时陷入沉静。 可心他们看向拉泽卓玛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拉泽卓玛见状,摊了摊手,云淡风轻道: “大家都这么说。” “不过,如假包换。” 说着,话锋一转,朗声说道: “我去牵马,下午带你们进山打猎玩玩。” “晚上能不能加餐,就看收成怎么样咯。” 说完,便拿起门边挂着的马鞭、弓弩和猎枪,走出门去。 看着拉泽卓玛远去的背影,可心这才拍了拍赵喆,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那女的是祭司?” 赵喆看着可心满脸的不可置信,默默点了点头。 思楠也立即开口,解释说道: “拉泽卓玛,是这方圆有名的大祭司。” “不过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比平措卓玛,要好沟通得多。” 可心一边揉着后腰,若有所思,一边喃喃嘀咕道: “怪不得。” “合着是专门送人上路的。” 就在大伙看着可心那心有余悸的样子,暗自发笑的时候。 拉泽卓玛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门口。 猎枪已经挂在背后,马鞭别在腰间。 左手握着弓弩,整装待发。 拉泽卓玛看了看赵喆他们,笑着开口招呼道: “走吧?” “现在太阳也没那么毒,早去早回。” 大伙见状,也纷纷起身,向毡房外走去。 只见毡房门外,五匹高大健硕的牧马,已经套上马鞍,排成一列。 先前见到的那匹白马,也在其中。 赵喆走上前去,看了看面前的马匹,顿时心生惊喜。 除了那匹出挑的白马以外,其余四匹都是漂亮的栗色毛发。 虽然鬃、鬣、尾毛稀少,距毛也不算不发达。 但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漂亮夺目,活力四射。 马匹的外形,相比于传统的蒙古马,要更高大一些。 眼睛大而明亮,双耳直立。 鬐甲明显,背腰平直而宽广,屁股很是丰满。 胸部深宽,肋骨拱圆。 四肢干燥,骨量充实,关节明显。 肌腱和韧带,都十分坚实。 赵喆伸出手来,轻柔的摸着其中一匹的后颈。 看向拉泽卓玛,开口问道: “你这都是三河马?” 拉泽卓玛一听这话,颇有几分惊喜的望向赵喆,回答道: “你懂马?” 赵喆笑着摇了摇头,解释说道: “谈不上懂,但你这上好的三河马,还是容易认的。” 拉泽卓玛闻言,笑着走到赵喆身旁。 指了指一旁的白马,机敏的眨了眨眼,问道: “那你再看看这匹?” 赵喆顺着拉泽卓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白马与其他四匹相比,身高稍矮一些。 但鬃毛和尾毛,却更加茂盛。 清风吹过,颇有几分飘逸。 相比于其他四匹粗犷健硕的肌腱线条,这白马,反而更具柔和的美感。 自古以来,白马便是稀少而独特的存在。 在赵喆的记忆之中,除了西游记里的白龙马以外。 印象最为深刻的,就当属当年成吉思汗的八十一匹白色战马。 赵喆看着那白马,思忖片刻,笃定开口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乌珠穆沁白马。” 话音刚落,拉泽卓玛便已经笑着拍起手来。 饶有兴致的看着赵喆,点头说道: “你这眼力,倒是真不错。” “这是纯血的乌珠穆沁白马,可惜就只剩下这一匹。” “我给取了名字,叫阿僧只。” “原本,她还有一个哥哥。” “前几年的时候,被人偷走了。”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只见她眼神之中,一股复杂的情愫,黯然翻涌。 然而下一秒,却恢复如常。 拍了拍赵喆的胳膊,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六个人,五匹马。” “刚好,你就跟我骑这一匹。” 第266章 重在参与 拉泽卓玛这话一出,大伙纷纷愣了一下。 先前只顾着被这些马的外形,吸引目光。 完全没有注意到,人数和马匹的数量,并不相称。 拉泽卓玛突如其来的热情,直叫赵喆有些犹豫。 正当赵喆不知该如何婉拒的时候,思楠似乎看出了赵喆的暗自为难。 一边笑着,一边抢先开口说道: “我不会骑马,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我留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刚好,提前准备一下晚餐。” “不然,平措卓玛一个人,怕也忙不过来。” 说完,思楠还拍了拍赵喆,爽朗补充道: “喏,我这匹,就让给你了。” 赵喆看向思楠,不乏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接过缰绳。 拉泽卓玛神色之中,颇显意外。 然而,却也只是瞥了思楠一眼,半开玩笑的说道: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紧接着,指了指一旁地上的弓箭,语速飞快道: “弓箭自己拿。” 说完,便也上了马。手握缰绳,干脆利落的喊了一句: “驾!” 那白马立即仰头,像是回应一般,长嘶一声。 两只前足高高抬起,向着民宿后方稍显稀疏的山林,奔驰而去。 赵喆和陈默紧随其后,可心和王晨曦也毫不示弱。 一行五人,拿上简易的弓箭,便向着后山的方向,策马奔驰。 赵喆骑马的次数,虽然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但仗着这三河马步伐稳健,骑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速度飞快,但却极其平稳。 最重要的是,赵喆和陈默他们的四匹马,似乎都心照不宣。 紧随着拉泽卓玛的方向,飞快前行。 几乎完全不需要赵喆他们,再去人为指引方向。 赵喆手握缰绳,稳住重心。 看着三河马栗色的后颈,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泛起金属一般的光泽。 前方不远处,拉泽卓玛的身影,飘逸潇洒。 红衣、白马。 精致的发辫,随着马匹奔驰而起伏。 而那毫无一丝杂毛的乌珠穆沁白马,如同一团云朵。 在山林之间,贴地飞行。 无论是步幅还是速度,都无可挑剔。 心里不由连声暗叹,这大祭司家养的马,还真都是万里挑一。 正在赵喆稍有些出神的时候,王晨曦却突然加速从身旁超了过去。 颇有几分不甘示弱,暗自较量。 直追到几乎与拉泽卓玛相齐,才重新减速下来。 约摸又过了十几分钟的光景,身后的民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的树木虽然高度不过十米,但却也趋于茂密。 此时此刻,连体感的温度,都比湖边要相对清凉一些。 阳光从头顶的树梢缝隙洒落,直映得地面光影斑驳。 贴地而生的草芽,仿佛稀薄的绿色毛毯,铺展而开。 大伙的速度,纷纷慢了下来。 马匹由肆意奔驰,变成了轻缓踱步。 赵喆的目光,仔细扫视着周围的树丛,却并未看到猎物出没的痕迹。 头顶的树梢上,时而传来清脆的鸟鸣。 循声望去,只见一种不知名的白鸟,仰头向天,欢快啼叫着。 通体雪白,眉骨处的宝蓝色羽毛花纹,仿佛两道长眉。 远远望去,很是漂亮。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拉泽卓玛,目光犀利如刀。 盯着左前方的树丛,抽出一支箭,将弓拉满。 瞄准的过程,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下一秒,便松开紧捏弓弦的手。 利箭飞速离弦而出,直射向树丛间的地面。 一声闷响,便扎在了草丛之中。 赵喆顺着那箭落地的方向看去,却根本看不清楚。 轻扯缰绳,向前几步。 这才发现,一只肥硕的灰色的野兔,已然中箭倒地。 赵喆纵身一跃,跳下马背。 将那野兔捡了起来,很是惊喜的看向拉泽卓玛,笑着夸道: “你这箭,倒是真准。” 拉泽卓玛接过那野兔,随手挂在马鞍旁,紧接着将箭取下。 看了看周围的树丛,开口说道: “这附近,就属野兔最多。” “这些年,狼越来越少,这些野兔倒是个顶个的肥起来了。” 说着,冲着赵喆歪着头,眼如弯月,继续道: “手生,有日子没打猎了。” “这样,我们两个,比试比试。” “你要是赢了,今天的晚餐,免费。” 赵喆一听这话,爽朗一笑,摆了摆手。 重新翻身上马,回绝说道: “得,那我还是直接付钱吧。”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便已经响起。 一支竹箭,就从赵喆的左耳旁,不出半米距离,飞速掠过。 这一箭,力道明显比拉泽卓玛要更足一些。 稳稳当当的,扎在了十几米外的草丛中。 与此同时,陈默毫不迟疑,直奔着那箭的落点而去。 不一会儿,便拎了一只更加肥硕的野兔回来。 直到路过拉泽卓玛身旁,陈默右侧的眉梢微微一扬。 饶有意味的一笑,开口问道: “我跟你比试比试?” 拉泽卓玛一听这话,先是一愣。 紧接着,笑着杏口一张,便爽朗答道: “好!” 说完,便和陈默两人,并驾齐驱,向前奔驰而去。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赵喆不禁暗道好笑。 转头看向王晨曦和可心,只见那两人的表情,也是相当别有深意。 可心一边点着头,一边撇着嘴,啧啧说道: “得。” “我估计这俩人打回来的,肯定是够咱们吃了。” “我跟你们打个赌,陈默肯定是看上那女阎王了。” 王晨曦一听这话,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赵喆看着可心那郑重其事的神色,也忍俊不禁。 摇了摇头,回应说道: “虽说人家姑娘,见面就给了你一个过肩摔。” “你面子上,过不去。” “但你随便给人起外号,可不太好啊。” 紧接着,用下巴指了指陈默和拉泽卓玛的方向,继续道: “走,重在参与,看个热闹去。” 说完,便缰绳一扥,追着陈默他们的方向而去。 越是向前,树丛也就越是茂密。 地面的草丛内,时而传来稀疏异响。 偶尔,还能看到灰色的身影,在草间一闪而过。 赵喆试着放了两箭,却都落了空。 可心和王晨曦,也是同样一无所获。 三人互相看了看,眼见着彼此都是两手空空。 瞬间压力骤减,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第267章 三元三合盘 然而,前方不远处的陈默和拉泽卓玛,却已经彼此间拉开距离。 各自瞄着身旁的草丛,目光锐利如刀。 虽然植被愈发茂密,野兔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但这两人,依旧箭无虚发。 几乎拉泽卓玛每放一箭,陈默便会紧随其后,难分上下。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光景,就已经是战果颇丰。 直到拉泽卓玛打满十只野兔,突然将箭一收,回头看向陈默。 挥了挥手中的弓,高声说道: “打太多,也吃不完。” “到此为止。” 说着,两脚轻轻撞了撞阿僧只的肚子。 调转方向,向着陈默而去。 赵喆他们见状,也凑上前。 准备看看这俩人,到底谁输谁赢。 一番清点,陈默的战利品,不多不少竟也是十只。 拉泽卓玛的眼神里,瞬间泛起一丝别样的光芒。 稍有些不敢置信,却也不乏赞赏的看着陈默。 抬了抬眉,笑着说道: “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你赢了。” “今天的晚餐,免单。” 说完,抬头看了眼太阳,冲着赵喆他们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准备晚餐。” “你们如果还没玩够的话,可以再骑一会儿。” “太阳落山之前,马会带你们回去的。” 说完,便骑着阿僧只,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陈默看了一眼拉泽卓玛的背影,毫不犹豫,丢下一句: “我回去送兔子,你们玩。” 说完,便猛地一扯缰绳,策马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变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看着一向性格淡漠的陈默,突然如此热心。 赵喆不由暗自觉得好笑,心说—— 这还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不过陈默和拉泽卓玛这俩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手,倒还真是般配得很。 要真是凑成一对,倒也未尝不可。 然而,就在此时。 一旁的可心,突然扯着长声,幽幽开口道: “完。” “送什么兔子。” “我看是魂给勾走了。” 赵喆看着可心那阴阳怪气的模样,不禁回应道: “我说,你这心态可不好。” “只许你可心放火,不许人家陈默点灯?” “你那魂儿,不也早让三丫头给勾走了?” 可心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 眼睛鼓得老大,满脸的横肉似乎都被石化。 尴尬的神色,瞬间上脸。 扯起缰绳,方向一转,背向赵喆。 悠哉悠哉的向一旁的草丛里蹚去,嘴里还喋喋不休,嘟囔道: “你别说,这后山生态还真不错。” “你瞅瞅这野花长得......” 说着,纵身一跃,便下了马。 蹲下身子,煞有介事的摆弄起地上的野花来。 就在赵喆和王晨曦,相视发笑的时候。 可心整个人突然一愣,歪着脑袋,“咦”了一声。 紧接着,扭头看向赵喆,扯着嗓子嚷道: “嘿!” “你说,这地方,除了咱们,和那俩卓玛。” “平时应该也没人来吧?” 赵喆和王晨曦虽然心生疑惑,不知道可心这话是因何而来。 却也立刻跳下马背,向着可心的方向走去。 只见可心,正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地面。 七八截烟蒂,杂乱无章,却又很是密集的摊在地面上。 看样子,应该是同一个人,一口气连着抽的。 烟头都已经被人用力踩扁,如果不仔细观察,怕是很难发现。 无论是过滤烟嘴,还是烟卷纸的颜色,都已经脏的不像话。 看样子,至少也是个把星期以前留下的。 赵喆看了看那些烟头,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只见眼前这片后山,除了树木就是杂草和野花。 了无人烟。 再加上,之前思楠所说的—— 这附近,除了拉泽卓玛她们母女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住民。 但这一堆烟头,显然不可能是拉泽卓玛她们留下的。 如果非要给个答案,那么这抽烟的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和自己一样的游客。 想到这,赵喆看向可心,开口说道: “既然拉泽卓玛能带我们进山来打猎,肯定也会带别的游客。” “这烟可不便宜,没准,就是上一波人抽的。” “我觉得,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然而,可心却依旧愁眉不展,并不认同赵喆的说法。 蹲在地上,默默看着那些烟蒂,迟迟不愿意起身。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王晨曦突然开口,惊呼道: “你们看这个!” 赵喆和可心闻声,立即扭头望去。 只见王晨曦手里,正握着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 赵喆立即快步跑到王晨曦身旁,这才看清—— 她手里的,竟是一只做工精良的地质罗盘仪。 别具特点的长瞄准镜和激光孔,很是显眼。 或许是电池耗尽,激光的按钮已经失灵。 黑色的钢制外壳,虽然沾着泥土。 但是,从表盘和指针的外观来看,几乎不存在任何磨损和锈蚀的痕迹。 根据目测,至少也算得上是九成新。 唯独内盖上的反光镜,大概是遭到了外力撞击,已经碎裂。 赵喆从王晨曦手里,拿过那只地质罗盘仪。 仔细打量起来,心里却越发疑惑。 眼前这只地质罗盘仪,虽然看似徒步装备的指南针。 但本质上,却完全不同。 眼前的这一只,是货真价实的三元三合盘。 正红色的海底线与十字线,清晰可辨。 内盘转动起来,很是流畅灵活。 先天八卦、后天八卦、总盘六十四卦。 这种专业的罗盘,就算在户外装备市场上,都并不常见。 如今,钟情于使用这种罗盘仪的人,无外乎两种—— 一种,是替人看宅的风水师。 另一种,就是倒斗的盗墓贼。 赵喆看着手里的罗盘仪,眉头也越皱越紧。 眼前这么偏僻的山区,要说有人来看风水,那纯属是天方夜谭。 毋庸置疑,这罗盘仪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古墓而来。 赵喆想到这,将那罗盘仪揣进了口袋里。 低头仔仔细细的扫视着地面,一步步缓缓向前继续走去。 然而,也就走了十几米。 一个更让赵喆惊讶的发现,骤然出现在眼前! 第268章 血迹 就在一棵不大粗壮的树下,草丛之中,露出一块乌黑的金属棍。 赵喆剥开杂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把,沾染着斑驳血迹的折叠钢铲! 看着那钢铲刃上的血迹,赵喆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一种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如果说刚才那罗盘仪,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 那么,加上这再熟悉不过的钢铲。 事态,顿时就变得毫无悬念了。 烟头、罗盘仪、钢铲,肯定是之前到访的盗墓贼留下来的。 但这铲刃上的血迹来历,倒是不好判断。 赵喆将那钢铲捡起,一边端详,一边暗自分析。 那钢铲小巧,但铲刃极其锋利。 虽然铲柄较短,并不适合开凿盗洞。 但用来防身,或是伐树,都不在话下。 那铲子的材料是上好的碳钢,三面开刃。 从罗盘仪,再到钢铲,无一不在证明着—— 这盗墓贼的装备,十分精良。 如果这铲刃上的血迹,真是盗墓贼的。 那么极有可能,是团伙之间起了内讧。 但周围的草地,却平整如常,根本没有扭打过的痕迹。 除了铲刃以外,地面上没有半点血迹。 各个方面,全都不符合打斗现场的特征。 王晨曦和可心,此时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可心一边在原地转着圈,一边喃喃疑惑道: “你说这搭锅的,他肯定得有同伙。” “这一行,半路闹掰,也不是啥稀罕事儿。” “但你们说这地上,别说血了,连个坑都没有。” “砂子多,草密,脚印儿都看不清。” “搞不好,咱们这真是碰上个凶杀现场啊......” 可心说着,拉起赵喆和王晨曦,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一边摇头,一边振振有词道: “还是别往前去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再往前,要是真找着尸首了。” “不管不顾吧,太不人道。” “但要是真调查起来,咱们恐怕也麻烦。” 赵喆看着手里的钢铲,迟疑片刻。 最终,还是将自己留下的指纹擦得干干净净。 用力一甩,扔回了草丛之中。 赵喆心思沉重地环顾一圈,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这地方偏僻,但古墓肯定是有。” “盗墓贼来过,也是情理之中。” “咱们的时间有限,这种说不清楚的闲事儿,还是躲远点好。” “免得沾自己一身麻烦。” 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邻近五点。 赵喆看了看可心和王晨曦,开口说道: “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大伙纷纷点头,翻身上马,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虽然邻近五点,但阳光依旧十分充足。 天色明亮,万里无云。 时而飞过几只不知名的白鸟,叫声也很是悦耳。 胯下骑着的三河马,步履轻缓。可赵喆的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那铲刃上的血迹,不断地在眼前重新浮现。 好奇心与不安,交相杂糅。 不久之前到访的盗墓团伙,装备如此精良。 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后山的半路上,大动干戈。 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又是哪里。 虽然,上一批人的目标,绝不可能和赵喆他们一样。 但赵喆依旧无法将刚才所看到的景象,从脑海之中抹去。 就在赵喆一头乱麻,思绪横飞的时候。 一旁的王晨曦,突然轻声开口说道: “别想了。” “这个世界上,窥探不到真相的事情,太多了。” “想得太多,反而活的累。” “反正,这批人肯定不是去黑独山的。” “既然与我们无关,也没必要惦记。” 赵喆看向王晨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加快速度,向着民宿的方向赶去。 终于,蓝白相间的毡房,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弯月状的湖泊,依旧泛着粼粼波光。 五彩斑斓的风马旗,不知疲倦的随风飞扬。 宛若一片旗海,翻涌起伏。 最靠后的那间毡房,烟囱里,正源源不断的冒出棉花一般的白烟。 看样子,思楠和平措卓玛,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风马旗前,拉泽卓玛正手持相机,很是认真的拍着湖面的景象。 陈默则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双肘搭在膝上。 兀自出神,望着拉泽卓玛的背影。 赵喆见状,顿时想起老赵背包里的游客纪念照。 手上的缰绳一扥,加速向着拉泽卓玛的方向赶去。 听着马蹄奔腾的声音,拉泽卓玛顿时转身。 眼见着是赵喆,立即扬了扬手中的相机。 眉开眼笑,高声招呼道: “快来!” “现在的光线,最适合拍照。” 赵喆闻声,一边点头,一边扯动缰绳,叫了一声“驾”。 转眼间,便已经赶到了风马旗前。 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背,透过五彩斑斓的旗海,看向湖面。 此时的阳光,虽然明亮,但却丝毫不觉刺眼。 青山碧水,绿草彩旗。 目之所及,所有颜色,饱和度都显得极高。 让人只看一眼,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暖意。 “人间仙境”,在这一瞬间,被完美诠释。 赵喆看着眼前的景象,回忆起那张照片里,老赵罕见的爽朗笑容。 恍惚之间,竟有些出神。 拉泽卓玛侧头看向赵喆,努了努嘴。 用下巴指向一旁的风马旗,笑靥如花道: “愣着干嘛,快点过去。” 这话一出,赵喆才终于回过神来。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风马旗前,咧嘴笑了起来。 左手还高高抬起,比出一个剪刀手来。 拉泽卓玛将相机重新端起,微微屈膝。 很是专业的,对着赵喆,拍了起来。 一连按了几次快门,才比了个“ok”的手势。 一边低头翻看着成片,一边眉眼含笑,朗声评价道: “虽然,你这剪刀手是老土了点。” “但是,照片的效果还不错。” 赵喆一听这话,也凑了过去,看向相机屏幕。 只见那成品的照片,无需任何滤镜,色彩就已经几近完美。 蓝宝石一般的弯月形湖泊,迎风招展的五彩风马旗。 从角度到构图,都与老赵包里的那一张,如出一辙。 看着那照片,赵喆不禁笑了起来,连连点头称赞。 第269章 不差钱 随即,赵喆挥手招呼陈默、王晨曦还有可心。 四人在风马旗前,站成一排。 让拉泽卓玛,又给拍了一张合影。 就在此时,一阵车轮碾压砂砾的声音,由远及近,飞快而来。 赵喆他们循声回头,只见一辆稍显狼狈的黑色京牌越野。 正向着民宿的方向,疾速驶来。 车身上,还喷绘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logo。 看样子,十有八九是某个户外探险团体的标志。 那越野车径直开到民宿前,三个年轻小伙子推开车门。 从那越野车上,走了下来。 赵喆打量着那三个小子,个个都细皮嫩肉。 从头到脚,全都是标准的运动探险装扮。 但每一件都是大牌,价值不菲。 领头的黄毛,还带着一副银框墨镜。 后面的两个小子,一个将墨镜挂在胸前的领口。 另外一个,则直接架在了头上。 三人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表情神色。 全都在稚气之中,夹杂着几分轻狂不羁。 看样子,很有可能是爱好户外旅行的富二代。 那三个小子环视四周,直奔着赵喆他们而来。 走到近前,目光在赵喆他们身上扫了一遍。 最终,看向拉泽卓玛。 领头的黄毛小子摘下墨镜,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美女,这民宿小店,你家开的吧?” “兄弟几个开到半路,饿了。” “你看着给弄点现成的吃的,价钱无所谓,什么好吃来什么。” 那黄毛小子嘴上说着,眼神却不停地在拉泽卓玛身上打量。 最后,还扬起下颌,很是暧昧的一笑。 身后那两个小子,也并不算老实。 表情轻浮,目光来回在拉泽卓玛和王晨曦身上游移。 拉泽卓玛瞥了一眼那三个小子,淡淡回答道: “晚餐没到时间。” “现在没别的,只有奶茶。” 那黄毛小子一听这话,看着拉泽卓玛冷淡的表情。 瞬间有些挂不住面子,眉头微微一皱,撇嘴说道: “那你这民宿生意,做的可不到位。” “要想赚钱呐,那得改进改进。”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不禁笑了一声。 回头看向赵喆,开口说道: “走吧,回去给你们打印照片。” 紧接着,扭头瞄了那黄毛一眼,不冷不热道: “奶茶是免费的,所以没得挑。” “你们要是喝,就跟着一起来。” 说完,便转身向着民宿走去。 那三个小子面面相觑,估计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 根本没想到,拉泽卓玛会是这样的态度。 然而,或许是饥饿难耐。 最终还是跟在赵喆他们后面,一道向毡房走去。 回到毡房,拉泽卓玛端来两份点心,还有两壶奶茶。 分着递给了赵喆,还有那黄毛小子。 紧接着,冲着赵喆晃了晃手里的相机,笑着说道: “你们先喝奶茶,我去把照片打印出来。” 说完,看了一眼坐在门口方桌旁的三个小子,便出门而去。 等到拉泽卓玛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那三个小子,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打量着对面案桌旁的赵喆四人。 少顷,那黄毛主动开口,问道: “外面那白色大g,你们的?” 虽然对这黄毛毫无好感,但赵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回应。 那黄毛见状,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快语连珠道: “你们几个一看也不是本地人,打哪来啊?” “我看那车,是本地牌照,车况还挺新。” “是在市区租的吧?多少钱一天?” 只见那黄毛眉飞色舞,喋喋不休起来。 说话的时候,下颌始终微扬,眼神更是傲的要命。 赵喆听着他那令人不适的语调,顿时有些心生厌烦。 自顾自的喝着奶茶,没再回答。 可心倒是借过话茬,没好气的反问道: “你们三位,bj来的?” “一路开到这儿,还真不容易。” “车拾掇得不赖,就是欠了点儿经验。” “以前从没自驾这么远吧,车上干粮都没备够。” “不过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样儿,估计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说着,抓起一把炒米,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道: “我看你仨也是不差钱儿,下回出远门儿啊,压缩饼干不用买。” “牛肉干啥的,多买上几箱。” “省着到了这荒山野岭的,有钱没处花,饿的五脊六兽的。” “回头再低血糖,饿晕了。多危险呐,你说是不?” 可心这一番话说完,直把那三个小子听得语塞。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实在无力反驳。 再加上,可心那豹头环眼的唬人模样。 那三个小子虽然心生怒火,却也不好轻易发作。 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认触了霉头。 默默喝着奶茶,吃起点心来。 过了一会儿,拉泽卓玛的身影,才又重新出现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沓塑封好的相片,神情愉悦。 直接递给赵喆,笑着说道: “喏!” “合影我打印了四份。” “你的单人照,我选了张表情最好的。” “看看怎么样?” 赵喆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 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拉泽卓玛,开口问道: “一张一百。那就一共五百?” 拉泽卓玛一听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将相机放在橱柜里,语气轻快回答道: “今天我心情好。” “这几张照片,就不收钱了。” “不过......有个条件。” 赵喆一听这话,颇有些好奇的看向拉泽卓玛,追问道: “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只见拉泽卓玛转过身来,双臂交叉,架在胸前。 眨了眨眼,看向赵喆,神色狡黠道: “通常呢,这些游客纪念照,打印出来以后,我就会从相机里删掉。” “但你的照片,我准备留着了。” 说完,便微微侧头,看着赵喆。 眉眼之中,笑意始终不减。 看着拉泽卓玛这副神色,赵喆心里暗说不妙。 自从准备进山打猎,直到现在。 拉泽卓玛对自己的态度,与对待旁人明显不同—— 总是,格外的热情。 然而,陈默明显又对拉泽卓玛一见钟情。 此时此刻,身旁的陈默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明显关注着赵喆的回应。 第270章 篝火 感受着拉泽卓玛炽烈的目光,还有一旁陈默明显压抑的气息。 赵喆的心里,顿时尽是尴尬。 虽然拉泽卓玛留着自己的照片,倒也无妨。 但被她当众这样一说,属实有些不好回应。 眼见着气氛逐渐凝固,王晨曦的面色也是不大漂亮。 拉泽卓玛似乎明白过来,倒也没再继续盯着赵喆。 反而看向坐在门口那三个小子,开口问道: “下午打了些兔子,你们如果要在这里吃晚餐的话。” “倒是可以顺便,帮你们准备一桌。” “但如果要住宿,就得三个人住一间了。” “今晚,客满了。” 那三个小子听了这话,互相看了看。 带头的黄毛皱着眉,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我说姑娘,刚过来的时候,我看你后面那几件毡房,可都不大啊。” “这三人间,得多挤啊?” 拉泽卓玛听完,耸了耸肩,回答道: “条件有限,我这就这么几间房。” “不是三人间,是标间。” “不过,能额外再加一张折叠床。” “你们这三位阔少,要想住的好点,也简单。” “吃完饭,开车回市区,最多四个小时也到了。” 那黄毛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然临近七点。 毡房外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道: “那等我们到市区,都得半夜了。” “三人间就三人间吧。” “这晚饭,什么时候能好?” “我怎么觉得你这奶茶,一点儿也不顶饿,反倒越喝越饿。” 拉泽卓玛看着那黄毛低眉搭眼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一边向毡房外走去,一边招呼那黄毛,说道: “快了。” “先来帮忙,把桌子摆上。” “晚餐就在湖边吃,点上篝火。” “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湖神。” 一听这话,那三个小子倒是眼前一亮。 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你一言我一语,追着拉泽卓玛问道: “什么湖神?” “我看对面就是个古寺,那灵吗?” “听说你们这活佛多啊,那寺里有吗?” 听着那三个小子嘈杂的问话声,渐渐远去。 赵喆看了看仍旧面无表情的陈默,递过一张合照,开口说道: “你看上人家了,我知道。” “但先说明,她可不是我的菜。” “我可压根没想要跟你抢啊,你别误会。” 陈默接过照片,看了赵喆一眼。 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依旧没有开口。 一旁的可心,看着眼前气氛诡异的三人。 突然扯着长声,阴阳怪调的哼哼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话一出,陈默的头飞速一转,目光犀利如刀。 眉头微压,径直盯着可心。 可心见状,反应倒是极快。 “噌”的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大步流星,向着毡房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嘴里哼唱着: “草原的花,草原的水,草原的姑娘......” 看着可心飞速撤离的背影,赵喆和王晨曦终于忍俊不禁。 对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 陈默也强压笑意,摇了摇头。 少顷,看了看赵喆和王晨曦,开口说道: “估计晚饭也快好了,我们也出去吧。” 一行人走出毡房,只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天空依旧无云,但太阳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弯月。 和风马旗背后的湖泊,形神皆似,相映成趣。 身后的古寺,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愈发神秘肃穆。 湖畔的空地上,三张方桌拼接相连。 一旁的篝火,已经熊熊燃起。 长桌两侧,整齐对放着十张椅子。 靠近篝火的一侧,正当中的主位椅背上。 还搭着一张,很是厚实的,暗红色绣花毛毯。 夜风吹来,火舌微微抖动,别有一番情调。 拉泽卓玛独自一人,动作麻利的布置着餐具。 那三个小子,倒也算勤快。 脚步飞快,帮着平措卓玛和思楠,将饭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走在最后面的可心,抱着几坛酒,神采飞扬。 一边向餐桌的方向走来,一边和思楠连连说笑。 不一会,原本空无一物的长桌,就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 虽然不如餐厅里造型精致,摆盘考究。 但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菜色大多比较家常,酿皮、糌粑、血肠。 下午打来的野兔,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外表酥脆,泛着油光的烤兔,孜然香气四溢。 硕大的搪瓷平盘,盛满了干香的辣子兔丁。 酒肴餐具都已摆齐,大伙围在桌旁,顿时食欲大振。 那三个毛头小子,更是眼冒绿光,不停地猛咽口水。 就在此时,拉泽卓玛突然清了清嗓子,扶着平措卓玛,坐在了主位上。 紧接着,将椅背上的毛毯,仔仔细细的帮着披好。 转头看了看那三个小子,开口说道: “你们三个的餐费,每人三百,一共九百。” “如果要喝酒的话,就再加一百好了。” 那三个小子一听这话,虽然神色微微一怔。 转瞬间,却也还是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那黄毛小子,眼睛瞄着面前那泛着油光的烤兔,嘴里说道: “我说大美女,你这餐费倒真不便宜。” “不过这只要味道好,钱都是小事儿,值。” 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大伙也纷纷落座。 拉泽卓玛和思楠,分别坐在平措卓玛两侧。 那黄毛反应也是极快,立马一屁股坐在了拉泽卓玛边上。 陈默毫不迟疑的坐在了拉泽卓玛对面,王晨曦则和思楠相对。 赵喆迟疑片刻,拉开平措卓玛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感受着平措卓玛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场与威压,赵喆不由觉得填了几分拘束。 看着剩余的边角空位,其余两个小子倒也不矫情。 默默拉开椅子,分散着坐了下来。 眼见着所有人都已经落座,平措卓玛突然直了直身子。 头巾包裹下,一双明亮而乌黑的眼睛,缓缓扫视一周。 少顷,清了清嗓子。 瘦削而布满皱纹的手指,拿起筷子,在碗边敲了敲。 不急不缓,幽幽开口说道: “欢迎。吃饭吧。” 第271章 恭喜 这话一出,坐在边角的那三个小子,立即开动。 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连连点头称赞。 或许是辣椒的作用,不一会儿,便已经满头是汗。 那黄毛拿过一坛酒,打了开来。 满满当当的,给自己倒上了一碗。 仰起头来,咕咚咕咚连喝三口。 酒精的刺激,夹杂着酒体的醇香。 那黄毛放下酒碗,酣畅淋漓的长“哈”一声。 一边用力的眨了眨眼,一边看向拉泽卓玛,开口说道: “好嘛。” “你这酒还真挺烈。”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瞄了身旁那黄毛小子一眼,回答道: “你要是酒量不好的话,最好还是多吃少喝。” 说完,拿过酒坛,给自己的碗里倒上酒。 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笑着看向正啃着兔腿的赵喆,开口问道, “这烤兔怎么样?” “味道还不错?” 赵喆一边嚼着,一边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道: “我不怎么吃兔肉,但这野兔的味道,还真不赖。” 说着,转头看向王晨曦,问道: “跟你之前点的那家外卖,不是一个味道。” “你觉得呢?” 王晨曦轻轻点了点头,回应道: “是不太一样。” “感觉这野兔的肉质,更有嚼劲一点。” “而且,肉味更香。” 听完这回答,拉泽卓玛突然若有所思的,打量起赵喆和王晨曦。 挑了挑眉,狡黠一笑,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神色一顿。 或好奇,或关切的看向赵喆,等着听他如何回答。 就连对面的平措卓玛,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两只深邃而乌黑的眼睛,从头巾的缝隙之中露出。 似乎在夜幕下泛着别样的光芒,定定看着赵喆。 赵喆被这样一盯,瞬间有些压力山大。 一边朗声笑着,一边挠着头,看向王晨曦,含糊道: “我俩......” 然而,王晨曦却突然开口,接茬回答道: “我们已经见过家长了。” 这话一出,陈默和可心的神色明显一怔。 虽然这话不假,但是却又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妥当。 虽说赵喆见过王老太太和王晨阳,老赵也见过了王晨曦。 但这俩人,根本就还是八字没一撇的状态。 但王晨曦这回答,明显是有意让不知情的人,有所误会。 眉眼神色之中,除了一丝得意以外,还颇有几分戒备。 拉泽卓玛看了看王晨曦,眉头轻轻一皱,转瞬间便恢复如常。 率先打破沉默,给赵喆和王晨曦分别倒了点酒。 笑着端起酒碗,开口道: “怪不得。” “那,恭喜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平措卓玛,竟然也伸出她那枯瘦的手来。 拿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小口。 两手持碗,幽幽说道: “好事。” “恭喜。” 赵喆和王晨曦虽然觉得这句“恭喜”,受之有愧。 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端起酒碗来。 笑着点头感谢,把酒喝干。 放下酒碗后,拉泽卓玛的神色,明显有所变化。 目光不再盯着赵喆,反而自顾自的,吃起了菜。 一边吃着,一边逐道简单介绍起做法来。 旁边的黄毛小子,听得最是仔细。 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时不时还喝上几大口酒。 不一会儿,便已经两颊泛红,微微上头。 可心夹起一块血肠,送入口中。 一边嚼着,一边眯缝着眼,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血肠味道可真不赖,配酒绝了。” 说着,端起酒碗,咕咚便喝下一大口。 放下酒碗,突然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 眉头轻蹙,看向思楠,开口问道: “咱们明天去黑山戈壁的话,几点起床。” “能睡个自然醒不?” “这酒不辣口,但这劲儿倒是不小。” “我估计我明早,够呛能早起。” 思楠听完这话,不禁笑了起来。 撇了撇嘴,回答说道: “那得怪你酒量不行,还贪杯。” “放心吧,只要中午前起床,就来得及。” 这话说完,可心虽说不太服气,却也还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大咧咧的,边吃边说道: “那就行。” “这跟酒量没关系,主要是今天开车,太累。” 赵喆看着可心那振振有词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然而,就在此时。 坐在主位的平措卓玛,突然缓缓站起身来。 脊背微微佝偻着,将身上的披肩紧了紧。 目光环视一周,开口说道: “你们吃得尽兴。” “我到时间,要休息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准备向着古寺的方向走去。 拉泽卓玛见状,立即起身。 搀扶着平措卓玛的胳膊,准备亲自送她回古寺休息。 结果,却被平措卓玛淡淡开口拒绝: “不用送我。” “走得动。” 最后,背对着赵喆他们,微微扭过头来。 语气冷若冰霜,一字一顿道: “黑山戈壁不能去。” 说完,便独自一人,向着古寺的方向,缓缓走去。 看着她那瘦削而佝偻的背影,一股沧桑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喆看着平措卓玛逐渐远去,只觉得这老太太像是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 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却藏匿着,无法让人窥探的经历与秘密。 拉泽卓玛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拒绝,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然而,赵喆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平措卓玛远去的背影上收回。 那一句“黑山戈壁不能去。”,更是萦绕在耳畔。 一遍一遍的重复循环,无法消散。 身旁的陈默和王晨曦,也明显面露疑惑。 直到平措卓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 赵喆才终于看向拉泽卓玛,开口问道: “她为什么说,黑山戈壁不能去?” “据我所知,那边虽然算是冷门景点,但是去自驾和徒步的,也大有人在。” “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思楠也稍显疑惑,看向拉泽卓玛,追问道: “上个月的时候,朋友还带团去自驾过。” “说是还挺好玩的。” “平措卓玛说不能去了,是最近的路况不好吗?” 拉泽卓玛听完,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歪着头,看了看赵喆,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想去那里?” 第272章 听人劝,吃饱饭 赵喆被这样一问,脑筋飞快转动,立即回答说道: “我也是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了一篇游记。” “说黑独山是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 “没有人和动物的生活痕迹,适合拍照,也适合自驾。” “之前西北环线的景点,我倒是听说过火星营地。” “但是觉得去的人越来越多,想想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没有这黑山戈壁,黑独山有特点。” 赵喆说着,还侧过头,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转而看向拉泽卓玛,很是认真的继续补充道: “我俩有两个最大的共同爱好,一是自驾,二就是徒步。” “不爱凑热闹,就喜欢这种冷门景点。” 赵喆解释完,拉泽卓玛倒是摇了摇头,神色柔和地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你们这些大城市的人,是因为热闹的场景看了太多。” “司空见惯,审美疲劳。” “所以才觉得,这些荒无人烟的景象有意思。” “其实,真去看了,也就不过如此。” 拉泽卓玛说着,挑了挑眉,继续补充道: “不过,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阿妈说不能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们几个,最好还是换个目的地。” 说完,便抿了一口酒。单手托腮,来回打量着赵喆和陈默。 看样子,似乎在观察二人的态度。 然而,就在此时,还未等赵喆和陈默回应。 坐在拉泽卓玛身侧那黄毛小子,突然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翘起二郎腿,两颊和脖子都有些泛红。 歪着脑袋,梗着脖子,看向拉泽卓玛。 舔了舔嘴唇,大咧咧的开口说道: “我说姑娘,这就是你不明白了。” “这人啊,都这样儿。” “车水马龙的看多了,就觉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倍儿有境界。” “这庸脂俗粉、莺莺燕燕的看多了,就觉得......” “你这样儿的野马,特有性格。” 说着,那黄毛还冲着拉泽卓玛,用力的飞了个眼。 这一番话,直把在座的人听了一愣。 语气轻佻,神色暧昧。 或许是酒喝了太多,醉意上头,逐渐丧失理智。 那黄毛下一秒,便已经伸出手来。 “啪”的一声,搭在了拉泽卓玛的肩上。 一边眯缝着眼,一边轻轻咧着嘴角,开口问道: “从打下午,刚见着你开始。” “我就觉得,你是我的菜。” “你说你这民宿开着,一年的营收,应该也没多少钱。” “还豁老辛苦的,不值当。” “要不这样,干脆,咱别干了。” “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说着,下巴微微一扬,挑眉高声道: “做我女朋友,别的不敢保证。” “保你不用为钱受累发愁,只管消费享受,就得了。” 说到这,手上还微微用了用力,捏了捏拉泽卓玛的肩膀。 听完那黄毛的话,再看着他这作死的举动。 赵喆不禁心说,事态不妙。 眼见着身旁的陈默,已经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对面的黄毛。 看样子,随时准备站起身来,给他教训一通。 不仅如此,拉泽卓玛此刻的脸色,也是不大好看。 面色冷峻如冰,眼神里,杀气四溢。 回想起下午,拉泽卓玛冲进毡房,给了可心一记过肩摔的场景。 赵喆心里,默默地为那黄毛小子,捏了一把汗。 虽说,常言道,酒壮怂人胆。 但这黄毛小子,好死不死的,调戏了这么个硬茬。 此时此刻,也只能祈祷这家伙,福大命大。 赶紧悬崖勒马,没准,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可谁知,那黄毛小子不仅对拉泽卓玛眼神里的杀气,毫无觉察。 反而得寸进尺,愈发放肆起来。 整个人从座椅靠背上,直起身来。 将脸凑到拉泽卓玛边上,酒气熏熏,开口问道: “姑娘,我跟你说的,可都句句属实。” “你说,你这行是不行,倒给句话儿啊。” “就这么盯着我......” “怎么着,是不大好意思了?” 说着,还看了看另外那两个小子,发问道: “你俩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两个小子,显然也喝了不少。 俩人相视一笑,不知好歹的,跟着起哄起来: “姑娘,你这也别害怕。” “我们这兄弟,你别看一头黄毛,不像好人。” “实际上,可是正经人。” “你好好考虑考虑,跟着他啊,小日子保准过得滋润。” “到时候直接带着你阿妈,一块过去。” “也让她老人家,享享福不是?” 那黄毛一听这话,色胆更是大了几分。 把手从拉泽卓玛肩上挪开,下一秒,便握住了她白皙的右手。 一边轻挑的笑着,一边撇嘴说道: “你再不吭声儿,我可当你答应了。” 然而,话音刚落。 陈默便已经腾地起身,左手作势就要去薅那小子的领子。 赵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立即也跟着起身,准备看住陈默。 回想起之前,手刃头狼的场景。 赵喆只觉得神经紧绷,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按照陈默的手艺,一旦动起真格的。 那黄毛,起码得落个个二级伤残。 眼下要是陈默真醋意上头,手上失了分寸。 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结果,还没等陈默有所动作。 餐桌对面,便已经响起了“嘭”的一声巨响。 赵喆立即转移目光,只见那黄毛小子已经重重的摔在地上。 整个人,面朝下,贴在地上。 拉泽卓玛死死扼住那黄毛小子的手腕,反掰在背后。 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眼神里杀机尽露。 全然不顾那黄毛小子,疼的嗷嗷大叫。 手上仍在不断发力,将那小子的胳膊向背后掰去。 直疼的那黄毛,“哎哎”的叫个不停。 面部五官已经扭曲,眼泪几乎都快疼的流了出来。 同行那两个小子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纷纷站起身来,既惊诧有有些忌惮,大声叫嚷道: “你干什么你?!” “我俩不打女人,你赶紧撒手!”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眉毛一挑,瞪向那两个小子。 冷言冷语,开口道: “给我闭嘴。” 第273章 爆发 那两个小子看着拉泽卓玛冷峻的神色,还有虎视眈眈的陈默。 再被清凉的夜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没敢上前。 但被这样一闹,酒意却清醒了大半。 一边关切的看着地上那呲牙咧嘴的黄毛,心生担忧。 坐在旁边的思楠,也明显吓了一跳。 立即凑上前去,轻轻拽着拉泽卓玛的衣袖。 眉头紧锁,神色焦急,开口劝说道: “拉泽卓玛,你别跟他计较。” “我看他也是喝多了,才说的醉话。” “你也别生气了,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再掰下去的话,我怕他就要骨折了......” 思楠一边说着,一边焦急的看向拉泽卓玛。 大概是这些年导游生涯里,也见过不少冲突矛盾的场景。 第一反应,就是避免造成人员受伤。 劝起架来,也是相当熟稔。 陈默看着拉泽卓玛脚踩黄毛的模样,倒是放松下来。 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热闹。 眼神之中,难掩的笑意。 赵喆见状,也暗自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只见拉泽卓玛并未松手,反而像是完全没听见思楠的劝阻。 一边加大手上的力道,一边低头看向那黄毛,冷声道: “以后记着,眼睛擦亮点,手放老实点。” “不要什么人都去招惹。” “你要是活腻了,倒是可以跟我说一声。” “送你上路,真不算什么麻烦事。” 说完,才将那黄毛的胳膊放下,把踩在他背上的脚挪开。 那黄毛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手忙脚乱的踉跄起身。 毫不迟疑的跑到另外两个小子旁边,一边捂着胳膊,一边有所忌惮的看向拉泽卓玛。 然而,拉泽卓玛刚刚重新坐回椅子。 那黄毛小子却酒劲上头,不服不忿的突然嚷嚷起来。 脖子上青筋凸起,抬起另一只胳膊。 食指指向拉泽卓玛,喊道: “我看得上你,那是你走运。” “不识抬举!” “跟我动粗,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白瞎了你这张脸了!乡巴佬!” 只见那黄毛情绪愈发激愤,怒不可遏,唾沫横飞。 旁边的两个小子想要拦着,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拉泽卓玛猛地一拍桌子,几乎是飞身而起。 下一秒,就已经穿过那两个小子,直接冲到那黄毛面前。 飞起一脚,便踹在了那黄毛的胸口上。 那一脚力道极大,直把那黄毛踹的仰面朝天。 “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那两个小子反应过来,拉泽卓玛便已经飞速屈膝矮身。 左膝直接压着,抵在那黄毛胸口。 右手拉起那黄毛刚刚指着自己的手指,反向猛地一掰。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随之而来。 那黄毛惨叫一声,刚想抬起另一只手,推搡反抗。 却被站起身来的拉泽卓玛,一脚揣在肩膀上,掀翻过去。 下一秒,拉泽卓玛的左脚,便已重新踩在了那黄毛背上。 直至此刻,那两个小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立即迈步,准备冲上来拉架。 结果,却被拉泽卓玛厉声呵住。 拉泽卓玛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腰间挂着的藏刀,拔了出来。 刀尖指向那两个小子的方向,眼眉低压,一言不发。 那两个小子看着那寒芒四射的匕首,显然吓了一跳。 脚步骤然停滞,不敢再向前半步。 面面相觑,只得掏出手机,冲着拉泽卓玛叫嚷道: “我警告你,别乱来!” 拉泽卓玛看了看那两个小子,冷笑一声。 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黄毛,幽幽开口道: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如果出门在外,学不会说人话。” “我劝你们三个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过你们的舒服日子。” “要不然......” 拉泽卓玛说着,突然抬头望了一眼民宿后山的方向。 眼神里寒芒一闪,继续说道: “每年这荒山里死的畜生,可没人数的过来。” “多个一只两只,没什么区别。” 说完,将匕首收回腰间,径直走回餐桌旁。 端起自己的酒碗,仰头喝干。 拉泽卓玛这一番话,明显把周围的人听得一愣。 一字一句之间,尽是彻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赵喆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望向那后山。 右手伸进口袋里,摩挲着之前捡来的罗盘仪。 眼前不断浮现着,草丛之中,那把沾染血迹的钢铲。 不知为何,总觉得拉泽卓玛刚才这一番话,绝非表面意思那么简单! 隐隐之中,赵喆竟开始心生猜测—— 那后山的血迹,该不会,与拉泽卓玛有关! 与此同时,那两个小子看着拉泽卓玛走开。 立即快步上前,扶起那黄毛,关心伤势如何。 赵喆循声望去,只见那黄毛,大概是疼得厉害。 虽然酒意上头,面色潮红。但五官全都痛苦不已的扭曲着,很是难看。 再加上拉泽卓玛刚才的话,实在让人心生畏惧。 此时此刻,那黄毛小子虽然万般不爽,却也不敢再口出狂言。 被另外两个小子,从地上搀着坐起。 一只肩膀僵硬低垂,另一只手,指节已然变形。 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眉头紧皱,开口说道: “去医院,我好像骨折了。” 那两个小子看着那黄毛的样子,心里担忧不已。 一个从那黄毛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另一个接过钥匙,便准备跑去发动车子。 然而,刚跑出没几步,却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黄毛和另外那小子,犹豫片刻,为难道: “不行,没法儿开啊!” “咱俩都喝酒了,酒驾啊!” 这话一出,黄毛和另外那小子也是一怔,陷入为难。 赵喆虽然对那黄毛小子没有任何好感,但看着他现在这狼狈的模样。 也心生恻隐,转头环视餐桌上的人。 可心似乎瞬间明白,立即扬了扬手里的空碗,摇头说道: “我不行,我这也喝了。” 王晨曦也摇了摇头,陈默更是事不关己,耸了耸肩,给自己又满上了一碗。 就在此时,思楠突然站起身来。 一边向着那三个小子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 “我送他们去医院,你们一会就早点休息。” “那人伤的应该不轻,要是事情闹大了。” “恐怕......我们也麻烦。” 第274章 自我介绍 说完,便冲着那两个小子,开口说道: “你们两个把他搀到车上,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市区我熟悉,最近的医院三个半小时就能到。” 说完,便从对方手里拿过钥匙。 冲着停放在不远处的车子,飞快跑去。 那两个小子听了这话,顿时满眼感激。 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搀起那黄毛,跟着上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湖畔的夜幕中响起。 尾灯射出的光柱,将空气中原本不起眼的小飞虫,照得醒目非常。 车子速度极快,一转眼,便已经绝尘而去。 向着敦煌市区的方向,一路前行。 看着逐渐消失在远处的光点,可心瞄着拉泽卓玛,开口说道: “好家伙,你这下手够狠的。” “我看那黄毛,伤的可真不轻。” “那三个小子虽说看着嫩了点,但是也不像软柿子。” “你这给人家弄一骨折,你也真不怕他回头再来找你麻烦?”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不禁笑了一声,放下酒碗。 右手摆弄着发辫上的贝壳挂饰,轻轻抬了抬眉,回答说道: “随便,在我这,就要守我的规矩。” “他自己不要命,怨不得我。” 说着,双臂环绕胸前。 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向可心。 眨了眨眼,继续说道: “平日里生活太平淡了,也够无聊的。” “他要是敢再回来找麻烦,我反倒高看他一眼。” 说完,看了看对面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赵喆他们。 眉头轻蹙,撇嘴问道: “你们这是干嘛?不吃不喝不说话。” “吃饱了?” “还是,怀疑我这是个黑店,吓着了?” 一听这话,大伙不禁笑了起来。 陈默连连摆手,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那倒不至于。” “就算真是黑店,我们现在想跑,估计也来不及了。” “不过你这身手,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拉泽卓玛听了这夸奖,神色也顿时柔和下来。 莞尔一笑,回应说道: “那倒是我阿妈的功劳。” “从小我阿妈就叫我学骑马、学射箭、学功夫。” “一学一练,就是二十多年,也总该学出点模样了吧。” 赵喆听了这话,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方便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拉泽卓玛闻声,忽闪着乌黑的杏核眼。 看向赵喆,笑着反问道: “怎么?” “你看我像多大?” 赵喆轻轻扯了扯嘴角,回应道: “虽然你行事作风,言谈举止看起来还算成熟。” “跟我们几个,差不太多。” “但至于实际年龄,我觉得,你也就二十出头。” “还算是个小朋友。” 拉泽卓玛听完这话,突然连声发笑起来。 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端起面前的酒碗,跟赵喆碰了碰。 喝下一口,笑着说道: “你这嘴倒是真会说。” “怪不得,能找个漂亮女朋友。” 说着,还看了看王晨曦,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 紧接着,放下酒碗,身子微微坐正。 目光来回扫过赵喆他们四人,郑重其事的开口道: “既然你好奇,那我也就好好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拉泽卓玛,一九九六年出生。” “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这片湖区。” “至于职业呢,说是这民宿老板,也不算错。”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能算是副业。” “我真正的主业,是祭司。” 说到这,拉泽卓玛突然停顿了一下,缓缓继续道: “你们可能不清楚,祭司究竟是什么。” “但是天葬,应该都听说过吧?” 看着赵喆他们纷纷点了点头,拉泽卓玛缓缓开口,解释说道: “其实我们自古相传的葬法,远远不止天葬一种。” “塔葬、水葬、火葬、土葬、树葬......” “死者的身份不同,葬法也会有所不同。” “比如塔葬,就是我们心中,最神圣的葬俗。” “往往只有大德圆寂以后,才能够享受塔葬。” “一般的,只能火葬或是天葬。” “然而,塔葬又分为尸塔式、灰塔式、土塔式。” “最隆重的,就是尸塔式。” “要将尸体用特制的盐水抹擦,经过风干,在涂上香料等贵重的药物。” “然后,放在专制的金银塔内。” “长期保存,供世人膜拜。” “但这种尸塔式的葬法,只有真正的大德、大土司或是其他首领去世后,才会使用。” “葬仪举行时,方圆的男女老少,都必须参加自愿送礼。” “至于灰塔式,虽然不如尸塔式隆重。” “但也绝非是寻常人,能够用得上的。” “灰塔式,比尸塔式要简单一些。” “和你们的殡仪馆火化,其实没什么区别。” “焚烧火化,然后把骨灰放进金质或是银质的小塔里,也就圆满了。” “至于土塔式,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骨灰用木匣、瓦罐封存。埋在山顶,或是净地。” “在上面堆叠沙土,直至成塔。” 说着,拉泽卓玛夹起一块辣椒,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然后咽下。 挥手指了指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对赵喆他们说道: “你们别愣着听啊,快吃。” “再不吃,可都要凉了。” “刚被他们三个闹得,我看你们也没吃几口呢。” 说着,还将一旁烤兔的盘子,向餐桌当中拉了拉。 端起手里的酒碗,看向赵喆他们。 神色狡黠,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虽然祭司这个身份,听起来有点唬人。”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 “我这不是黑店,我也不是恶人。” “初次相遇,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说完,大伙便都相视一笑,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可心突然眉头轻蹙,开口问道: “我能问个事儿吗?” “你说的这塔葬,我大概听懂了。” “但你们祭司,到底是负责盐搓,还是风干啊?”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不禁大笑起来。 直把眼泪都快笑了出来,才捂着肚子看向可心。 眉梢轻挑,开口说道: “你的问题可真多。要不然,我让你体验一把?” 第275章 透着古怪 这话一出,可心的脸色瞬间大变。 一边疯狂的摇头摆手,一边回绝道: “不用不用。”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咱们隔行如隔山,我就是个司机,肯定理解不了你们的门道。” 说着,抓起一条兔腿,吃了起来。 神色之中稍显心虚,余光时不时还打量着拉泽卓玛。 赵喆见状,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吃上一口酿皮,转移话题道: “你说你是九六年出生的,那今年也才二十六吧。” “这么算起来,你四五岁就开始学功夫了?” 拉泽卓玛听完,点了点头。 眼神望向不远处的湖面,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应该是四岁的时候吧,记不清了。” 赵喆听了她这回答,不由心生佩服。 拉泽卓玛这身功夫属实了得,平措卓玛也是远见卓识。 四岁的孩子,恐怕还没有牛犊长得高。 习武骑射,确实有些太早。 但或许作为祭司,这就是看家的本领。 越早,越好。 然而,赵喆的心里,一个疑问却愈发强烈。 如果,拉泽卓玛真的是九六年出生。 比王晨曦的年纪,还要小一点。 但平措卓玛的年龄,明显和王老太太不相上下。 一对母女,年纪相差如此之大。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合常理。 赵喆反复犹豫,最终还是开口。 眼神真挚的看向拉泽卓玛,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冒昧问一句,你阿妈今年多大年纪?” 赵喆这话一出,拉泽卓玛的神色明显一顿。 然而下一秒,却恢复如常。 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很是严肃。 抿了一口酒,悠悠回答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年龄也算是个人隐私。” “我知道你心里,好奇的是什么。” “但是,不该打听的,还是少问。” “这样,也不会尴尬,对大家都好。” 说罢,话题一转,将胸前垂着的发辫甩到背后。 眨着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四人,朗声问道: “其实你们如果不去黑山戈壁,我这倒有一个好建议。” “来的时候,你们应该也已经见到了。” “公路对面,玉勒肯回苏。” “这个季节,也可以去打鱼了。” “那河里的鱼,可比我这湖里的,要肥的多。” “只需要去掉内脏,架在火上烤熟。” “不用葱姜去腥,只撒上些盐巴,就香得很。” “而且跨过玉勒肯回苏,再往深处不到十公里。” “有一片天然的咸水湖,像死海一样。” “只要人躺上去,就能自然漂浮。” 说着,目光逐一扫过赵喆他们。 眉飞色舞、热情洋溢,倡议起来: “怎么样?” “明天,我带你们过去?” “开车,骑马,你们选。” 看着拉泽卓玛那盛情难却的模样,大伙一时间都没有作出答复。 如果是寻常的观光客,估计此时此刻,早就已经点头同意。 但赵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只有黑独山。 对于其他的美景,兴致寥寥。 看着赵喆他们的反应,拉泽卓玛也顿时心领神会。 撇了撇嘴,双手环绕,架在胸前。 长叹一口气,慢条斯理道: “既然你们不感兴趣,那就算了吧,当我没提。” “明天你们爱去哪玩,就去哪玩吧。” “我吃饱了,困了。” “原本打算,让你们都两人住一间房的。” “那三个小子走了,刚好,就住的宽敞点吧。” “剩下的四间房,你们自己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四把钥匙,放在了桌上。 站起身来,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 指了指民宿方向,中间那四间毡房,开口说道: “下午喝奶茶那间,是我住的。” “最靠后边那一间,是厨房。” “中间那四间都是客房,房间里什么都有。” “如果发现缺什么,就去其他房间找找,别来问我。” “我有起床气,被吵醒了,是要打人的。” 说着,便准备向毡房的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突然转过头来,露齿一笑。 看了看赵喆,又看了看王晨曦,笑道: “诶,对了。” “今天你们两个,可能没法住一间了。” “思楠万一半夜回来了,还是两个女孩,住着方便。” 说完,便朗声笑着,向着毡房快步走去。 步履轻盈,时不时张开双臂。 任由夜风拂过发丝和衣袖,很是飘逸潇洒。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的背影,在夜幕之中逐渐远去。 红裙白袖,黑发及腰,十分漂亮。 就在此时,一旁的可心突然悠悠开口: “你们觉不觉得,这一老一小,都透着古怪吗?” 这话一出,大伙纷纷看向可心。 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心一边眯起眼来,看着拉泽卓玛远去的背影,一边端起酒碗,喝下一大口。 一手撑着膝盖,微微欠身,咂了咂嘴,分析说道: “拍照、吃饭、住店,甭管要干啥,全都明码标价。” “但到最后,也不提一句收钱的事儿。” “就算这顿晚饭,是陈默赢来的。” “但我总觉得,那女祭司,没有半点儿做生意的样。” “不管这民宿她是副业,还是打发时间。” “她就根本不像真正的生意人。” “谈价谈的倍儿起劲,完了不收钱。” “你说她图意啥,就图意嘴皮子痛快?” “还有那个老卓玛,脸猛那么严实。” “脾气不好吧,但人家还给你们免费奶茶和点心。” “照这个干法,她家这民宿,那不情等着亏钱么?” “赔本赚吆喝?还是做慈善呢?” “咱说万事皆有因,既然开门做买卖,她总得图点啥。” “你们琢磨琢磨,我说的对不对?” 听完可心的分析,赵喆、陈默和王晨曦,互相看了看。 纷纷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三人之中,当属陈默的表情,最是复杂。 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可心见状,伸出手来,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端过酒碗,碰了一碰。 猛喝一口,煞有介事,语重心长道: “咱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 “你看上那女祭司了,我们都知道。” “但是你也是个精明人,不能让她那脸蛋,就这么给麻痹了。” “危险。” 第276章 私聊 可心这话一出,陈默眉头猛地又紧皱几分。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紧接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我承认是有好感,但你多虑了。” “我还不至于色迷心窍。” 可心一听这话,顿时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边用宽厚的右手手掌,上下往复,抚着胸口。 一边连连点头,夸了起来: “我就说,你这堂堂陈当家,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咱还是得防着点。” “今天下午,咱们在后山看见那钢铲......” “啧。” 可心说到这,突然抬起右手,捏着下巴。 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思绪万千。 赵喆听了这话,也将口袋里的罗盘仪掏了出来。 放在桌上,静静看了起来。 少顷,缓缓开口,喃喃说道: “刚才,她揍那黄毛的时候。” “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有点问题......” 说到这,王晨曦和陈默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 虽然一言不发,但大伙显然都已经心照不宣。 荒山里死掉的畜生,数不过来。 多一只两只,没什么区别。 冷不丁的这么一句狠话,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荒山里送了命的人,会不会,也不计其数。 想到这,赵喆只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 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赵喆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毡房的床上。 四周灯火通明,间隔不足半米的另一张床铺上。 拉泽卓玛正坐在床边,双手托腮。 微微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赵喆。 不仅如此,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别样的笑意。 看见拉泽卓玛的一瞬,赵喆瞬间整个人一个激灵。 头皮猛的一紧,双眼倏然放大。 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两点。 毡房的门,大敞四开。 阵阵夜风,从门外吹来,带着丝缕凉意。 赵喆向门外看去,只见户外已是一片漆黑。 湖边的篝火,也早已熄灭。 看着赵喆惊惶不已的模样,拉泽卓玛不禁笑出声来。 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至于吗?” “吓成这样?” 赵喆一听这话,倒也稍稍回过神来。 平复情绪,调节气息。 低头看了看身上依旧完好的衣服,长舒一口气。 咬着牙,猛掐了一把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赵喆不禁直咧嘴。 确认自己没在做梦,赵喆这才定睛看向拉泽卓玛。 满心疑惑,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喝多了?” “可心他们把我抬回来的?” 拉泽卓玛听了这话,连连摇头。 旋即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赵喆。 眼神暗含笑意,幽幽说道: “他们,现在还昏着呢。” 赵喆正准备接过水杯的手,顿时停滞在半空中。 太阳穴猛然一跳,大脑顿时空白。 双眼圆睁,看向拉泽卓玛,戒备顿起。 收回双手,正色问道: “你什么意思?” 拉泽卓玛看赵喆如此警惕,反而笑的愈发开心了起来。 端起水杯,自己喝了一口。 紧接着,重新递给赵喆,和声说道: “放心吧,今晚的酒有问题。” “但这水,可没问题。” 赵喆看着那水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站起身来,向旁移了一步,和拉泽卓玛保持着安全距离。 余光瞄着大敞四开的房门,计划着夺门而出的逃跑路线。 心里忐忑不安,强装镇定,质问道: “今天晚上的酒,你搞的鬼?”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几个人呢?” 拉泽卓玛看着赵喆,摊了摊手,语气和缓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要是真想杀人害命,你觉得,你还活得到现在?” “估计这会儿,都在奈何桥上,排队打汤喝了。” 说着,重新坐回旁边的床铺上。 一边摆弄着发辫上的贝壳坠饰,一边缓缓说道: “放心吧,他们几个没事。” “都在各自房间睡着呢,明天午饭前就能醒了。” “酒里不是毒药,死不了。”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若无其事的神色,心里虽然不明所以。 但看她的样子,也确实不像是要害人。 就在此时,拉泽卓玛突然从腰间拿出一只墨绿色的小药瓶。 冲着赵喆晃了晃,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喏,我找你有事,所以刚给你吃了解药。” “要不然,你现在也得睡得和死猪一样。” 赵喆眉头紧缩,看着拉泽卓玛手里的药瓶。 思虑片刻,心一横,也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和拉泽卓玛正面相对,继续追问起来: “你单独找我?” “什么事,现在说吧。” 拉泽卓玛看了看赵喆,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今天下午,在后山。” “不出所料的话,你们应该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吧。” 赵喆一听这话,脊背骤然一凉。 心说不妙。 难不成,后山那钢铲上的血迹,真是拉泽卓玛所为。 赵喆思绪飞速转动,紧接着,点了点头。 抢先一步,先发制人道: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拉泽卓玛神色一怔,眼眉微抬,看向赵喆。 良久,不做回答。 毡房里的气氛,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安静得让人生畏,赵喆几乎都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拉泽卓玛才终于再次开口。 噗呲一笑,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赵喆的额头。 颇有几分暧昧,撇嘴说道: “想诈我?” “你心思倒是怪多的。” 说着,拉泽卓玛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罗盘仪。 丢给赵喆,淡淡说道: “你们几个,眼神也真够好的。” “你既然能它捡回来,那你就不会不知道......” “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 说着,拉泽卓玛饶有意味的笑着,眼睛眯了眯,继续道: “不过,也好。” “你们几个究竟是做什么的。” “我心里面,也有数了。” 说到这,拉泽卓玛突然向前,凑得离赵喆更近了些。 稍稍降低分贝,神神秘秘的再次开口: “你猜对了。” “后山那,上周刚死过几个人......” 第277章 奇怪问题 拉泽卓玛这一句,直接让赵喆彻底清醒过来。 既在意料之中,却又心生震撼。 心底陡生几分戒备,看向拉泽卓玛。 正准备试探着,问问这后山的人命官司,到底因何而起。 拉泽卓玛却继续开口,解释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怀疑什么。” “不过,不是我干的。” “是他们自己,利欲熏心、财迷心窍。” “打从他们来民宿的时候,眼神里,就有古怪。” “行踪鬼鬼祟祟,经常操着方言暗语。” “真是好笑......” 说着,拉泽卓玛冷笑一声。 眼神望向门外,神色轻蔑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墓还没进,陪葬品还没到手。” “就为了怎么分赃,打打杀杀。” “那三个人,真是蠢得可以。” 赵喆听着拉泽卓玛这话,心里也明白了大概。 看样子,那罗盘仪和钢铲的主人,应该是三人结伴而来。 然而,在半路上,就开始各自心怀鬼胎。 最后,彻底崩了盘,闹出人命官司。 赵喆思忖片刻,稍显疑惑,开口问道: “那三个人,全都死了?” 拉泽卓玛点了点头,神色毫无波澜,平静答道: “等我发现的时候,三个人就已经都断了气。” “一个是被钢铲砍了后脑,脑浆流了一地。” “另外两个,都是致命刀伤。” “一个动脉断了,一个肚子破了。” 赵喆脑海里想象着当时的情形,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看向拉泽卓玛。 咽下两口唾沫,努力平复着,问道: “那后来呢?” 拉泽卓玛看着赵喆,挑了挑眉,回答说道: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后来?” “挖三个坑,埋了。” 说完,突然眼神一闪,看向赵喆。 语气颇有几分好奇,开口发问道: “看你这白白净净的样子,还真不像个盗墓贼。” “我听说,这盗墓贼多多少少,都有点看家本领。” “你呢?” “说说吧,都会些什么?” 赵喆一听这话,顿时脸上有些尴尬。 侧过头去,避开拉泽卓玛的目光,含混不清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 拉泽卓玛看着赵喆言辞闪烁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声音微微提高,紧追不舍道: “事实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还要支支吾吾的?” “你要是不想说呢,我也不逼你。” “毕竟,这也不是我最想知道的事。” 拉泽卓玛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 微微正色,目不转睛的看向赵喆,幽幽说道: “我阿妈不让人进黑独山,是有原因的。” “至于究竟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今晚的酒,也并不是我动的手脚。” “这是阿妈的意思,为的就是让你们知难而退。” “但是,就算她不阻拦,就凭你们几个......” “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进入腹地。” 赵喆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一振。 心里暗自思索,揣度判断—— 拉泽卓玛既然半夜把自己叫醒,又主动交代了这些。 说不准,是她自己也对黑独山有所打算。 想到这,赵喆微微一笑,看向拉泽卓玛。 轻轻挑了挑眉,压低嗓音,问道: “你把我弄醒,恐怕不只是为了给我讲刚才这些吧。” “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想法?” 拉泽卓玛定定的盯着赵喆,看了两秒。 随即,莞尔一笑,摇头说道: “你想的,太复杂了。” “你们想去黑独山,无非是为了古墓。” “我虽然对这事并不了解,但我从小到大,也听过不少传闻。” “黑独山的腹地深处,据说,有惊世的大墓。” “但至今为止,也都只是传说。” “从来没有人,活着从那腹地出来过。” “所以,那片腹地,我们也叫它——亡谷。” 拉泽卓玛说到这,微微直了直身子,郑重其事道: “你们如果执意要去,我可以带路。” “但是,我有条件。”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认真的神色,自己也立即坐正。 眼见着黑独山之行,有了希望。 立即言辞诚恳,开口问道: “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拉泽卓玛直视赵喆的双眼,字句清晰,开口说道: “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话一出,赵喆顿时一懵。 拉泽卓玛这条件,完全出乎赵喆的预期。 本以为要么是狮子大开口,开个天价出来。 要不然,就是什么难以履约的刁难要求。 结果,却如此出乎意料。 赵喆立即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回答说道: “就这?那你尽管问。” 拉泽卓玛看赵喆如此痛快,不由笑了笑。 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张照片,丢到赵喆怀里。 语气稍显厌恶,开口问道: “你和这人,什么关系?” 赵喆连忙接过照片,一头雾水。 然而,当目光落在照片上的一瞬间,却整个人猛然一惊。 瞳孔倏然放大,眉头紧锁。 盯着那照片上的人像,足足愣了好几秒。 只见相片上,老赵的笑脸,无比熟悉。 那正是老赵之前在湖边,拍摄的游客照。 和先前在老赵包里翻出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前的这一张,并未塑封。 看样子,应该是拉泽卓玛特地,额外冲洗出来的。 赵喆捏着手里的照片,心里却越发的犯起了嘀咕。 思绪飞速运转,暗自揣测—— 看着拉泽卓玛那厌恶气氛的神色,难不成...... 老赵当初来这民宿的时候,也和那黄毛一样,骚扰过拉泽卓玛? 凭借赵喆对老赵的了解,他这人虽然不修边幅,匪气十足。 爱打牌,好喝酒。 可唯独对这美色,没什么兴趣。 绝不可能,会对拉泽卓玛乱耍流氓。 赵喆思来想去,心里的疑惑愈发强烈。 抬头看向拉泽卓玛,稍显心虚,回答说道: “这是我爸。” “但是,你怎么留着这张照片?” “是不是之前他来你这民宿的时候,闹了什么矛盾?” 听赵喆这样一说,拉泽卓玛的神色却微微缓和了些。 轻哼一声,淡淡说道: “我猜的,还真没错。” “没什么。反正,跟你没关系。” 第278章 亡谷 赵喆听完拉泽卓玛的回答,心里更是疑惑万分。 如同百爪挠心,好奇的紧。 言辞恳切,开口追问道: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找到你这里。” “也是因为,之前在他包里发现了这张照片。” “如果之前你们有什么误会,或者矛盾。” “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事,冒犯了你?” 拉泽卓玛看着赵喆稍显紧张的神色,摇了摇头。 神色彻底缓和下来,笑着说道: “没什么。” “我虽然有仇必报,但也不爱翻旧账。” “过去了,就别问了。” “时间有限,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先说说黑独山的事情。” 赵喆一听这话,虽然心里仍有所不甘。 但却也认可拉泽卓玛的说法,没再继续打探。 虽然赵喆对于拉泽卓玛,主动提出帮忙带路的事情,心存疑虑。 却也没有表现出怀疑与戒备,只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暗自留了个心眼,默默观察着拉泽卓玛的神色。 随时警惕,看她是否有猫腻。 只见拉泽卓玛站起身来,一边在地上踱步,一边分析说道: “虽然,我不懂你们这一行。” “但是要进大墓,肯定也不会是赤手空拳。” “但目前,我连把铲子也没见到。” “你们的装备,现在是放在了其他地方?” 赵喆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这些装备,不像是寻常东西一样,容易准备。” “都有专门的路子,也比较费时间。” “不过,我们的装备最多再有两天就到了。” 拉泽卓玛听完这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还好。” “既然装备没有问题,就只差交通工具了。” “你们的车,虽然好。” “但是,根本进不了亡谷。” 赵喆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拉泽卓玛缓缓踱步的背影。 杨柳细腰,黑发如瀑。 俨然一副,牧区妙龄少女的娇俏模样。 然而此时此刻,却对探寻古墓的计划侃侃而谈。 强烈的反差,直让赵喆有些分不清—— 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短暂的晃神,随机,拉回思绪。 大g作为越野车,虽然性能方面,相对还算优秀。 但是往往有一些特殊的地质区域,再好的越野车,也寸步难行。 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 再先进的工业,再发达的技术。 面对自然时,也可能会束手无策。 比如苍茫大漠的流沙漩涡,再好的越野,也可能会深陷其中。 动弹不得,变成一具无用的钢铁躯壳。 唯独只能倚靠骆驼,才能安全前行。 赵喆思索片刻,看向拉泽卓玛,开口说道: “既然不能开车,那你的意思是......骑马?” 赵喆这话一出,拉泽卓玛当即欣然转身。 看着赵喆,眼神坚定,连连点头: “对!” “你别看我这些马,体型不大。” “但耐力和负重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带我们进亡谷,不成问题!” 眼见着拉泽卓玛胸有成竹,信誓旦旦。 神色之中不仅没有异样,反而还颇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兴奋激动。 看样子,拉泽卓玛对于黑独山似乎也心怀期待。 回想起那些三河马的模样,还有阿僧只奔驰的身形。 赵喆心里倒也觉得,这事开始变得有几分靠谱。 于是,看向拉泽卓玛,继续开口道: “不过,按你所说,你阿妈不同意我们进入黑独山。” “你帮我们带路,还把马匹全都带走。” “难道,就不怕她起疑心?” 拉泽卓玛摇了摇头,一边笑着,一边回答说道: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放心,既然我答应了。” “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搞得定。” “我虽然对古墓,还有陪葬品没什么兴趣。” “但亡谷,值得一去。”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杏核大眼里,目光如炬。 在这夜幕下的毡房内,显得异常明亮。 拉泽卓玛对亡谷的向往,似乎已经到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程度。 赵喆虽然不明白,她这份向往,究竟是因何而起。 但也没再多过问,只是默默地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拉泽卓玛看了看墙上的挂历,开口问道: “你们明天人都醒了之后,就回市区,等装备吧。” “可以让那导游,带你们在市区逛逛。” “进黑独山的路,可不舒服。” “估计你们就算一切顺利,也要十天才能回来。” “我这边也要做些准备,装备到齐,你联系我。” 说到这,拉泽卓玛冲着赵喆伸出手来,干脆道: “把你手机给我。” 赵喆看着拉泽卓玛伸到面前的手掌,掌心白皙,十指纤长。 立即心领神会,麻利的递上手机。 拉泽卓玛纤细的手指,飞速敲击屏幕。 转眼间便存好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笑着将手机还给赵喆。 转身便准备离开,走到毡房门口时,突然转过头来。 冲着赵喆狡黠一笑,语气神秘道: “你们两个呀,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 “时间不早了,继续睡吧。” 说完,便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外的夜幕中。 随手将毡房的门,关了起来。 赵喆看着紧闭的房门,回想着拉泽卓玛刚才的话。 只觉得这女的,属实不是什么善茬。 虽然拉泽卓玛主动提出,要带赵喆他们进入黑独山腹地。 但这事究竟靠不靠谱,还有待观察。 就算装备到齐的时候,拉泽卓玛如约前来。 赵喆也很难做到,对这女的完全放下戒备。 拉泽卓玛和平措卓玛这一对母女,身上有太多疑点。 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顺势而为。 但愿拉泽卓玛是真心愿意帮忙,而不是心怀鬼胎。 赵喆看着通讯录里,拉泽卓玛的名字。 把鞋一甩,重新躺回床上。 听着墙上时钟指针转动的滴答声,却久久难以入睡。 回想起拉泽卓玛今晚所说的话,只觉得信息量宛如浪潮,汹涌而来。 太阳穴都在隐隐跳动、发胀。 关于老赵和拉泽卓玛的过节,更是如同一只爪子,在心口抓挠。 好奇心不断发酵,愈演愈烈。 第279章 墙头草 太多的信息,一股脑涌来。 直让人觉得消化不来,大脑始终无法平静。 直到天色蒙蒙亮,赵喆才重新入睡。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毡房门外,隐隐约约传来颇显气愤的吵嚷声。 听声音,像是可心。 赵喆立即揉了揉眼睛,穿上鞋,推开房门。 只见可心正叉着腰,站在门外。 情绪很是激动地,打着电话。 吹胡子瞪眼睛,唾沫横飞,十分不爽道: “还有你这样办事儿的?” “大姐,我说你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这家伙,我算是脑门子上挂钥匙——开了眼了!” “头回见识,你这么纯的墙头草!” “怎么着?有钱就是爹?” “咱凭良心说,我给你开的价也不低吧!” “咱们这也就是没签劳务合同,不然我非得去告你违约!” 赵喆看着可心激愤不已的模样,在听着这些话。 瞬间心里已有判断,电话的那头,应该是思楠。 看着可心气得有些放大的鼻孔,赵喆走上前去。 伸出手来,拍了拍可心。 示意可心不要动气,开口询问道: “什么情况?” 可心看了看赵喆,余怒未消的对着话筒,骂了一句: “势利!” 当即挂断电话,向赵喆复述起事情的原委。 原来,思楠昨晚,送那三个小子回市区以后。 一直在医院陪着忙活,根本就没再回来。 虽然,思楠的做法,也算是情理之中。 勉强也可以用热心肠、怕事情闹大来解释。 但今天上午,大伙醒了之后,没见到思楠的人影。 于是,就让可心给打去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结果思楠那边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改昨天,金牌导游的服务态度。 说什么都不肯,再给赵喆他们做旅游向导。 说觉得赵喆他们人品不好,三观不正。 眼见着拉泽卓玛动手打人,愣是没有一个上前阻拦。 助纣为虐,都是帮凶。 只说是让可心另请高明,重新换人。 至于昨天的导游费,思楠也不要了。 总而言之,就是不愿意再伺候赵喆他们。 可心一听她那语气,火气顿时就冒了上来。 俩人言语激烈,一番争论。 最后,思楠索性摊了牌—— 她决定留在敦煌,直接给那三个小子做导游了。 赵喆听可心这样一讲,心里虽然也觉得稍有些窝火。 但情绪却比可心平静的多,拍了拍可心的肩膀。 咧嘴笑了笑,宽慰道: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 “这金牌导游不干了,银牌铜牌还不好找?” “咱们回市区换一个,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为了这事动气,犯不上。” “况且,她违约了,但也没收咱们钱。” “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可心听了这话,气倒是消了一点。 撇着嘴,皱着眉,连声吐槽道: “要我说这女的,势利眼,墙头草。” “还金牌,她也配?” “这女的人品,它就有问题。” “我看,她没准儿还打着别的小九九呢!” “肯定是想着搭上哪个小子,跟人家回去,当阔太!” “小水沟里头撑大船,异想天开呐!” 说着,可心狠狠地向地上啐了口唾沫。 意愤难平地摇着头,自顾自道: “什么玩意儿!” 少顷,才终于晃了一圈脖子。 侧头看向赵喆,嘿嘿一笑,话锋一转道: “昨天这酒,可真够劲儿。” “我是断片了。” “本来我还以为是你给我抬回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咱陈当家的见义勇为了。” “你这醒的比我还完,酒量还不如我呐!” 赵喆听完可心这话,心里虽然有一万句反驳。 但还是选择,跟着傻笑起来。 思索片刻,胸脯一挺,说道: “你可别瞧不起人。” “昨天晚上,应该就我还算清醒。” “你和陈默,可都是我扛回去的。” 可心一听这话,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 眼睛睁得老大,眉梢上扬,追问道: “真的假的?” 赵喆毫不犹豫,单手揉捏起自己的肩膀。 语气神色,颇有几分抱怨道: “要不是你提起这茬,我都准备做好事不留名了。” “该说不说,你回去赶紧减减肥。” “你比陈默沉多了,我这胳膊都差点儿脱臼。” 赵喆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 可心看着赵喆那活色生香的苦瓜脸,疑惑的神色也渐渐消失。 转而一变,满脸堆笑。 搂过赵喆的肩,便向着湖边的马群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大咧咧的憨声说道: “嗨,最近这半年,净忙着正事儿。” “没怎么健身......” “再加上工作压力大,宵夜就吃得多。” “这体重,是有点超标。” “但这也得理解,你没看前两天新闻报的么?” “科学研究表明,这工作使人发胖......” “越努力,就越胖!” 赵喆听完可心这一番胡诌八咧,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用力地点了点头,调侃道: “有道理。” “咱俩现在就去找王晨曦,让她给你涨工资。” “你这妥妥的得算工伤。” 可心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怔。 先是面色一白,紧接着两颊便开始泛了红。 稍显尴尬,低声拒绝道: “不不不......” “这就算了,我替姑奶奶和老太太卖命,那是心甘情愿。” “你这么一弄,不成索赔了?” “净开国际玩笑......” 不知不觉,两人就已经走到湖边。 风马旗依旧迎风飘扬,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 远处的戈壁,空旷而野性。 公路穿过其间,却看不见尽头,究竟通向何方。 赵喆向着黑山戈壁的方向望去,兀自出神。 就在此时,可心突然一改刚才的语气。 稍显困顿,开口问道: “思楠撇下咱们傍大款去了,咱们今天咋安排?” “要不然......” “将就将就,跟那女阎王去对面打打鱼,玩玩死海漂浮?” 赵喆听了这话,瞬间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一会去古寺后面的转经筒,看一看。” “毕竟来都来了,拜一拜,总没有坏处。” “吃完午饭,咱们回市区,换个导游,逛逛景点。” “晚上,再看场敦煌飞天。” “装备估计明天就能到了,今天,得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