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妖怪世界的日常》 第一章山 因为昨夜的晚班，杨小星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他原本是想在飞机上看看霓虹那著名的富士山，但飞机在滑道上渐渐减速让杨小星去富士山的念头作罢。 事实上他也不该想着游山玩水的东西，他来是为了处理亲人的丧葬。然而，人如果能应当想什么就想什么也就不会饱受困扰了。 杨小星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在素未谋面的爷爷的葬礼上担当一个合格的孙子，但可能是因为在完全陌生的国度，耳边一句话也听不懂，杨小星越发沉浸于个人的思考，想着富士山跟老家那些无名山峰有什么区别。 关于自然，杨小星有着天生的热爱，这是他在大学毕业以后选择回老家成为环境检测员的最大原因。 “杨小星！杨小星！” 掺杂着古怪口音的中文响起，杨小星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栏杆外拿着写着他名字的牌子这才明白对方在叫自己。 确定牌子上是自己的名字杨小星才具体观察拿着牌子的人。 是位女生，首先吸引人注意的是她那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睛。在此之后是小小的脸，杨小星觉得她的脸可能，不，是完全没有他的一个手掌大。然后是白皙的皮肤。 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讨喜，毛茸小动物般的讨喜。 杨小星迎上去。 “杨小星？”女生依旧用那古怪的口音问。 “嗯。”杨小星点点头，“你是来接我的人吗？” “抱歉，我中文，不是很好。”女生笑笑，眼睛一弯，“我叫，丸山雨，是爷爷的，徒弟。我带你，去。” 原来是本地人，杨小星理解那古怪的口音从何而来。原本他想稍微问问情况，但对方这一段明显是临时背下来的稿子，这让他将满肚子的疑问暂且放下，跟在丸山身后去到停车场。 丸山停在一辆吉普车前，拿出钥匙将车摁亮，杨小星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丸山会开这种大家伙。 丸山将车门拉开，坐上驾驶室，指了指后座，意思是让杨小星坐到后面去。 坐上后座，在车门靠里放脚的地方有一个口袋，杨小星看了一眼，将背包取下抱在胸前，紧接着感觉到车身移动。看得出丸山是熟手，三两下将吉普从车位中挪动出来，车头调转走上主干道。 上了正道，丸山又说了些什么，但这下杨小星一句都没听懂。杨小星问丸山会不会英文，丸山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两人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解决当下的沟通困难，最终杨小星连蒙带猜得知对方是想让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口袋。 口袋里放着一整套的西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黑色的外套和裤子。很适合葬礼。 “衣服，换。”丸山顿了顿，想到了下一个词，“马上。” 杨小星抬头通过后视镜看她：“现在？” “嗯。” “在这儿？” “嗯。” 杨小星左右望望，吉普的窗户是黑的，前面的挡风玻璃不用顾忌，但在车里的丸山···· 眼见对方一副认真开车的样子，杨小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继续矫情没意思，便宽衣解带换上给他准备好的衣服。 虽然认真开车，但余光还是会瞄到杨小星的丸山耳朵不自觉变红。 杨小星换好西服，将自己原本的衣服放回口袋，观察车外发现吉普已经从主干道离开走上一条小道，紧接着道路豁然开朗上了高速。 高速？葬礼现场不是在东京吗？ 杨小星心里有了疑问，昨天他接到父亲的电话是爷爷在东京去世，让他出席。看起来不是在东京，而是在偏乡下的地方，或者是山里。 因为跟丸山语言不通的缘故，杨小星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还有观察。 车窗被他摇下来，山间清风裹挟着秋日万物成熟的气息扑打在杨小星的脸上。他睁大眼睛看着一侧山坡耸立的森林。树的顶部泛黄，车过的旋流扯下一片黄叶。在黄叶落下之前车已经绕过弯将那杨小星才看清的一切甩在身后。 另一侧是山间平原。 连绵不绝的山头与山头之间留下了大自然的馈赠，那冲积而成的平原被利用起来成为耕田和村庄。带有日式风格的独栋小楼间隔坐落，杨小星看到有人在田间劳作，想想日子正是秋收。 杨小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淡淡的泥土味和作物成熟的躁动被杨小星的嗅觉所感知，紧接着是全身细胞的颤动。他兴奋的冒起了鸡皮疙瘩。 在车因为通过隧道而与田野阻隔之时杨小星才醒神过来，身体还有残留的余韵，断言：“今年会有个好收成。” 杨小星对自然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能通过另外的感官感知。他能听到春日，闻到夏雨，触摸秋收感知冬雪。 这就是天赋，像是绝对音感。 杨小星的天赋就是感知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大自然。 这个天赋目前来看并无大用，不能变现，甚至让杨小星拥有一个跟普罗大众不一致的价值观。 杨小星从小就是这样。他知道自己能够听懂大自然的语言，并且乐于在休息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山里什么都不做的呆一天。 如今，杨小星发现大自然在哪都一样，共享同一套语言体系，遵守同一套规则。这让他因为语言不通而沉闷惶恐的心飞扬起来。 不过在丸山看来这是杨小星因为亲人去世的情绪不稳定。丸山看了他一眼，想要说点什么安慰这个亲人离世的陌生人但却碍于词汇有限。 只能沉默。 “要到了。”丸山说。 杨小星也能感受到，车下了高速，正在往确切的某座山行驶。 爷爷的葬礼在山上。 杨小星很快明白这一点，明白过来之后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感受到车窗外这山上每一棵树都在抖索树叶，细碎的絮语声不断在杨小星的皮肤表面形成话语。 它们在说话。 树木都在说话。 “小星君！小星君！小星君！” 杨小星感觉自己受到了一场盛大的迎接。 第二章受欢迎 杨小星在这巨大的冲击感中失了神。虽然也曾因为自然心神荡漾，但当下这种每一棵树都在欢迎他的情况是杨小星第一次经历。 山拥有了人性，这让杨小星感觉并非是他们进山，而是山热烈地拥抱了进山的他们。 是因为在霓虹吗？杨小星不得不联想到老家的山，他监测的那座山。虽然也植被茂密，但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杨小星心里隐隐约约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有蛋壳破裂的声音顺着风声呼啸着卷入他耳朵里。在这一瞬，他感受到山上所有的东西。 清泉、滚石、种子发芽。 飞禽、走兽、小兽啼哭。 杨小星沉浸在这奇妙的感觉当中，他彻底的融入了这座山，他是清风，他是泥土，他仿若山神。 在杨小星进山的同时，山上某处，躺在大石块上的中年人睁开了眼睛。 或许叫中年人不太准确，甚至不能以外表判断他的年纪。他一时年轻一时苍老，在角度和光线的变化下有着完全不同的面孔。但整体看下来每张面孔却又有着一致性，能够从五官中拼凑出他的相貌。 他身上穿着参加丧葬的纯黑西服，身着现代服装却跟周围环境完全融合，若不是他坐了起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石头上还躺了个人。 他望向杨小星和丸山前来的方向，漆黑的瞳孔幽深如湖。他站起身走到近旁的树下用手贴近树干。 突然，平静的山顶狂风大作，猎猎秋风鼓动衣袂。他手下树木繁茂硕大的冠顶被吹得飒飒作响，仿佛人在说话。 几秒后他将手放下，与此同时那异样的天色也瞬间恢复平静，就连躺在地上的杂草也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这个时候才发现刚才的狂风仅仅是以这棵树为作用点，其他东西丝毫不受影响。 “杨家人。”他舒展开之前一直纠结起来的眉毛，用汉语继续说，“杨家人，还有杨家人。” 他突然开始大笑，笑声越发豪迈，惊起一天空的飞鸟，突然他又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什么。 “所以，老杨你知道你孙子有继承你的能力吗？” ———— 吉普走的道路越来越狭窄，道路也从水泥地变成了石板地，丛生的杂草在石板间隔处疯长，却被吉普的前挡板不断压下。 这个时候杨小星明白过来为什么要开吉普，若是其他底盘低的车到这来纯粹是受罪。想到这他又看一眼丸山，看瘦弱的她将整辆车轻松地掌控在手里，不禁佩服。 果然人不可貌相。 所幸崎岖石板路不算长，五分钟后道路豁然开朗，山顶一个突出来的平地出现在杨小星眼里。平地里已经停有几辆大型车，看来应该是先来的亲友。 “到了。”丸山下车，用手指了指隔壁的二层小屋。 杨小星顺着她的手指往那边看，看到了一个木头做的二层阁楼，外面有围栏，还有小院。展现主人家的生活情趣。 阁楼的基座跟地面是分离的，有一整块木质踏板，如今被摆上了两张桌子，桌子旁坐了好几位前来吊唁的人。 杨小星还没走到现场就听到刻意压低的人声，细碎的像是害怕惊扰熟睡的人，也像是不敢造次。 坐在桌子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一双双陌生的眼睛落在杨小星身上。他手心渐渐开始冒汗，不得不说杨小星一点都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旁边的丸山跟大家都很熟悉，也知道杨小星的身份，用日语向在场的“人”解释：“这是杨爷爷的孙子，杨小星桑。” “啊，原来是杨桑的孙子，难怪看起来挺精神的，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看起来很不错啊，诶，还是处子身呢，真难得。” “跟他爸爸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没那股子讨厌的味道。我挺喜欢的。” “你啊，只要是年轻人你谁不喜欢？” “······” 丸山开了头面前的几位叽叽喳喳的就开始说起来，没了之前的恭敬，不过杨小星照样一句也听不懂。 但也幸好他听不懂，这让丸山不用提醒这群“人”别暴露身份。 丸山带着杨小星跟每位打过招呼，虽然听不懂，但杨小星只需要微笑握手点头就行了。这个他在行。一位位走过去，杨小星甚至还得到了几个装着日元的红包。 “爸爸，楼上，你去。” 最后，丸山对杨小星说了这几个词，在门口停住脚步却是不再带着杨小星继续往前。 处了几个小时杨小星跟丸山也有了默契，他将丸山的话补充完：“你是说我爸爸在楼上，让我自己去？” “嗯。”丸山弯起眉眼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杨小星看着都脖子疼。 但不得不说挺元气的，或许这就是霓虹小姑娘的特色吧。 杨小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谢谢你啊。” “没，关，系！” 小姑娘语气飞扬，听到杨小星的道谢非常开心。杨小星不知道她猛然情绪激动个啥，但不知不觉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变得稍微开心了点，冲她笑笑推门走进阁楼。 身后，杨小星身影消失不见的下一刻丸山冲回那群宾客之间占了个位置，大声说：“小星桑刚才可是对我道谢了！” “真的吗？真的吗？” “杨家人会对你这个小妖怪道谢？” “你别欺负我们不懂中文。” “真的啊。”被他们怀疑丸山有点委屈，学了学杨小星说谢谢的样子，“‘谢谢你’。这就是中文里的谢谢。” “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你。” 在场的几位突然七嘴八舌的开始学丸山最开始说的话，众人都沉浸在学会中文新单词的兴奋当中，也没人去在意丸山被杨小星说了谢谢这件事本身。 丸山刚开始还有点闷闷不乐，但很快被气氛感染也变得开心起来。 “小丸山，你跟我们说说杨小星桑来山上的情况吧。我可好奇了。之前以为是他爸会继承杨桑的山神位，谁知道这人完全是个讨厌的家伙。” “嗨，别说那个人了，真晦气。”有“人”立马出声打断，“说说杨小星桑吧。” 大家翘首以盼。 丸山神气十足地摸摸鼻子，像个狗腿子般开始说杨小星的神奇之处：“不是上山的时候才有的表现哦。还在高速的时候小星桑就已经闻到秋天了，他说了今年会有好收成。” 丸山只是不会说汉语，听方面完全没有问题。 第三章尴尬 在说杨小星之前丸山先清了清嗓子，旁边有位懂事的听众从衣服兜里拿出一摞杯子和酒瓶——也不知道他那西服里怎么装下的这两个大东西。 懂事的那位手一挥，杯子规规矩矩地摆在每个人面前，紧接着酒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一样开始往杯子里倒酒。 丸山的酒杯是第一个倒满的，她拿起杯子一口饮尽，陶醉地舔了舔嘴唇。 旁边的听众等不及了：“小丸山你快说。” “快说快说。” “你们急什么急。”丸山呛了声，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舒展脸色开口，“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杨爷爷死了去妖怪世界的洞口还能不能开，但是这种事情担心也没用啊。你看那个从天朝来的大妖怪都只能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呆在一块儿，咱们现在可是不分外国妖怪还是本地妖怪了，都被困在这人类世界啦！” “诶，你小点声。”有人害怕开始东张西望，那模样贼眉鼠眼活脱脱一只老鼠。 “我才不怕他。”丸山说。 然而，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丸山瑟缩的肢体动作彰显她的真实心情。 “你们也别这么害怕，他怎么说也是外国妖怪，都说外地官管不了本地事。”丸山给自己打气，“何况，就算是管我们的也得是小星桑。我可是被小星桑说过谢谢的人！” 丸山仗着杨小星神气十足，然而面前的几位突然没了声音让她脊背发冷。 丸山感受到什么，愣头愣脑地往回一望，被眼前一身黑的中年人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哆哆嗦嗦打招呼：“白···白泽桑，您好，啊，晚上好。” 白泽点点头：“老杨的孙子呢。” “阁楼，阁楼里面。” 没多说，白泽抬脚进了阁楼，一点阻塞感都没有。 留下的一众小妖怪望着白泽的身影不由钦佩“果然是大妖怪啊，都不怕杨桑的结界”。唯有丸山一脸死灰。 她会不会被打回原形啊？呜呜呜，她不想再当狗了啊。 阁楼内，杨小星已经到二层找到了父亲，那个常年在外飘荡，从杨小星上高中开始就没见过面的男人。 他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父亲常年在外。从六岁开始他被寄养在一位伯母家，伯母家还有一个儿子，两个人不对付。伯母对他不算差，但终究不是自己家，每年杨小星最期待的就是过年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父亲会回来，住在酒店，杨小星被允许跟父亲一起在酒店居住。 这是他记忆里童年最自在的时光。 因为童年经历他对家没太大概念，无非就是吃饭睡觉的旅店，有关亲情也十分淡漠。父子间毫无温情可言。 杨小星觉得这人就是名义上养他长大而已，像是完成任务，杨小星每次想到这里心都会刺痛一下。但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被称为父亲的人跪在二楼的灵台前，杨小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丧葬习俗在哪都差别不大，何况本就同根同源。杨小星爷爷的遗像被放在灵台上，看照片是个很随和的老人，笑容灿烂。灵台后面是棺材。 遗像前面有着水果拼盘，香炉的烟袅袅升起，整个二楼都萦绕一股烟火气。 杨小星走上前：“爸。” 男人手中拿着一炷香，就着香炉点燃，插进尘土，躬身拜了拜。 男人站起身，回过头，却像是没看到杨小星一般从他旁边经过到旁边拿钱纸。 杨小星皱起眉头，又说：“爸我来了。” 男人依旧毫无反应，将钱纸点燃放进跟前的铁盆，依旧沉默。 杨小星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想要伸手拍拍父亲，然而当他抬手伸过去的时候猛然发生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他的手，直接从父亲身体里穿过。 怎么回事？？？？ 杨小星第一时间不是惊恐而是疑惑，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父亲，再次伸了过去，眼前又一次出现像是穿模的情况。 哈？ 杨小星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说他迟钝也好，说他不太聪明也好，反正这个在常人看起来非常惊恐的画面在杨小星这里变成了一件值得探究的事情。 他甚至开始变得兴奋。 “次元空间？撞鬼？灵异事件？”杨小星一边将手从父亲身体里来回穿梭感受那微妙的错觉一边左顾右盼，将自己平常收集的各种异常情况对上号，“让我想想。之前看到过sc省有鬼打墙的情况，据专家解释是当事人醉酒的胡说。” “hn省的夜半尖叫也被证实是为了博收视率而合成的视频。” “还有北方的纸人，最后调查出来是小孩子晚上没事拿着家里给死去长辈准备的各种纸扎物玩。” “但是·····” “我现在这个情况算怎么回事啊？” 杨小星一手继续穿过父亲身体，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冥思苦想。 原本恐怖片的氛围被他弄成了侦探片。他总算是将手从父亲身体里拿回来将诡异的画面恢复正常，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我现在在东京啊，不能拿天朝的例子！” 想到关键之处，杨小星拿出手机搜索“人在霓虹，我的手为什么能穿过人的身体”。 结果出来的都是些带颜色的东西。 他又换了个词条。 霓虹异次元空间的表现形式。 全是些不着调的回答，就没一个跟他当下情况符合的描述。还有日文的答案，可惜他看不懂。拿翻译软件翻译却前后矛盾。 杨小星突然想学日语了。 经过不断的尝试筛选，杨小星总算在万千词条当中找到了有用的回答。 “因为霓虹有幽灵的存在。幽灵的能量创造了空间结界，进入结界的人会暂时跟现实分割。答主曾在霓虹乡下遭遇过虚幻的情况，我能看到别人，但是别人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回答说，“后来我这才知道当天我住的旅馆隔壁有人死去出现了幽灵。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霓虹本来就很容易出现灵异事件。等个三五分钟就好了，就像是灵魂出窍，这种不稳定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找到答案杨小星点点头，心想原来如此。 他抬头再次看看父亲，手又一次穿过，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真是奇妙啊，不过这样看来我爷爷的灵魂力量未免也太强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紧接着一个人从楼梯那走出。 一位杨小星完全陌生的中年人径直向灵台这边走来，杨小星下意识想要退让认为这是来吊唁爷爷的熟人，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在虚幻状态没必要让开。 那人走了过来，越靠近脚步越慢，在杨小星面前几乎要停下。 但杨小星不认为眼前这人能够看到自己，甚至伸手出去想要看看穿过另外的人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然而他真切地触碰到了眼前的人，手贴上他的胸口。 白泽看着面前的杨小星。 杨小星也看着他。 空气猛然出现犹如实质的尴尬。 第四章野居山 杨小星略显僵硬地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不过脸上神色不变——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还打了个招呼：“空尼奇瓦。”从丸山那里学的散装日语。 白泽脸都黑了一个度，但现在无论怎么说都不太对劲，顿了顿另起话题：“你是老杨的孙子？” 对方也是中国人，那纯正的口音和表达方式让杨小星确定这一点。对方提起去世的爷爷让他因为遇到灵异事件的兴奋激动沉下来，侧头看到依旧在灵台前守灵的父亲和深色棺材。 爷爷的遗像笑容灿烂。 杨小星的心蒙上一层死亡的沉重。 “你叫什么名字？”白泽又问。 杨小星收回视线，低声说：“我叫杨小星，是杨平福的孙子。” “小星。”白泽重复一遍他的名字，瞥一眼旁边的杨平福遗像，“小星····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嗯？”杨小星不明白白泽话中之意。 但白泽也没打算解释，而是介绍自己：“我是白泽。” “白先生你好。”杨小星打过招呼。 原本白泽以为说出自己的名字杨小星就应该明白什么，然而对方毫无反应。事实上杨小星还在奇怪另外一件事情，既然他能碰到白泽，为什么他父亲依旧像是没发现这边的动静一样自顾自坐在灵台前。 就像之前杨小星手穿过父亲身体时那样。 白泽顺着杨小星的视线看过去，又看看杨小星，开口：“他没在空间缝隙里。” 听到白泽的话，杨小星愕然地回过头：“空间缝隙？” 两人对视。 白泽皱起眉头，想到一个可能—— “你不知道妖怪世界的存在？” “妖怪世界？”杨小星依旧一脸懵。 “·····你不是已经被野居山所接受了吗？” 杨小星尽量用自己的脑袋去理解白泽所说的话，野居山，应该就是现在他所在的这座山。而被山所接受，大概是他来时感受到的盛大迎接。 杨小星能够将白泽的话跟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事情联系起来，但无法形成有效的信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完全不知，倒是“妖怪世界”这个词引起他莫大的注意，甚至是血气倒涌。 妖怪世界。 他一直都有猜测世界上会不会有除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物——毕竟他感知大自然的天赋看起来太像是超能力。 他常想天朝那些书中所记载的怪异会不会是真实的，书生狐狸、妖怪鬼魅。杨小星渴望自己有这个机会去接触异常的世界，所以会收集类似的消息。但从小到大除了自己他没遇见另外的异常。 渐渐他也就把感知大自然当成一个天赋，像是天生的好嗓子，亦或者是另外的无关紧要的特长。 突然他想起自己在哪听过白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瑞兽白泽？《白泽图》的那个白泽？” 白泽点点头。还算不错，他的名声没有完全消失。 杨小星深吸一口气，脑袋一时没有转过弯：“等等，你让我自己想一想。” 说完，杨小星走到角落面壁思考留下白泽在原地，还有旁边成为背景板的父亲。 虽然他很期盼遇见不同寻常，但是，接受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他很难相信现在的这个情况。然而，他手穿过父亲身体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他又一次走到父亲身边，脸色凝重地伸手，手穿过去了。他再去到白泽面前，伸手碰他的肩膀，碰到了。 杨小星继续面壁思考，想自己没办法想通的事情。他试图通过已有认知解释当下的事情，拿出手机搜索相关词条。 白泽眼角有些抽搐，确定杨平福没给自己这个孙子说明妖怪世界的事情，这让他心里隐隐起了不安。而他的预感往往都是正确的。 五分钟后，杨小星走到白泽面前，刚想说自己没办法相信就看见面前的白泽猛然膨胀变大。一瞬之间就到了几乎跟房间等大的程度。 白色的毛发覆盖整个修长矫健的狮子身体，羊头，头生一角，下颌有山羊胡子。他，或者说它的身边云雾缭绕，毛发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的吹拂下上下浮动闪着灵光。它低头看杨小星，充满神性的眼睛睥睨众生。 杨小星也看它。 此刻，旁边是坐在蒲团上一无所知的父亲，杨平福的遗像放在灵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阁楼外，丸山正踩着凳子一脸激动地向面前几位跟她一样回不去的妖怪讲述着杨小星进山时的场景—— “整个野居山的树都在摇晃，每一片叶子都被风摩擦出欢迎的话语！”丸山像个说书先生，莫名有了种历史见证者的意味，“你们可不知道啊，我从来都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山在欢迎一个人。在欢迎一个人！” 其他妖怪想象丸山嘴里描述的那个情景。 想象每棵树都在摇晃。 想象每片叶子都在摩擦。 想象野居山朝一个人走去。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气。 “啊！”也不知是谁灵光一闪，“所以，我们能够回去了是吧？有杨小星桑的话。” “那肯定的呀。”不知道丸山从哪来的自信，将踩住板凳的脚收回来大刀阔斧地坐下，“不就是一个洞口结界嘛。之前我们没办法回去是因为我师傅他大限将至，如今来了新的山神，开个去咱们妖怪世界的口子就跟喝酒一样简单啦。” 说完，丸山仰头喝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所有妖怪突然都看向阁楼的二层。尽管有结界阻隔，但大家依旧感受到了白泽变身后的威压。 之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直接变成本身老鼠冲进树林，另外的飞禽走兽也各显神通离开，一瞬就剩下丸山一只狗在原地撑着。 她怕的浑身发抖，狗尾巴直接现了出来紧紧夹在腿间。 但她一步不退，倔强咬牙坚持：“我，我是师傅的徒弟，我才不怕，不怕你这个大妖怪。师傅，师傅说了，我什么时候不，不怕了。我也，我也就是大妖怪了！” 阁楼内，二层房间。 一人一兽对视。 杨小星突然动了，他走到白泽面前，以他的身高刚好可以摸到白泽胸前的毛。 他说：“这手感果然跟想象的一样好啊。” 第五章杨氏起源 三天过去了。 爷爷杨平福的葬礼已经结束。守灵后棺材被拉到殡葬馆火化，得到的骨灰按照本人意愿洒在野居山那流动的河水中，融入山野。 父亲办完爷爷的葬礼马不停蹄地离开霓虹，只跟杨小星聊了两句。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在杨小星成年独立后。 杨小星没走。 他居住在爷爷的阁楼，一楼。 二楼放着爷爷的遗像成了半个灵堂。杨小星除了在抬棺材的时候搭了两把手外没有任何跟爷爷的接触，看着他的遗像也没太大亲人间的悲伤，更多的是对于生命消失本身的悲伤和缅怀。 而居住下来杨小星知道丸山是阁楼的清扫者和继承者。她每天会花上大半天将阁楼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犹如年末大清除。但阁楼本身很干净，完全没必要这样彻底的打扫。 说是打扫，杨小星觉得丸山更像是借着这个理由摸清阁楼的构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杨小星之所以没走，是因为白泽让他等三天。从杨小星看到白泽本体的那天算起，今天就是最后期限。 杨小星看到身穿围裙的丸山拿着清扫工具从楼上下来。丸山对上他的视线，原本轻松的肢体一下子变得疲惫，眼睛也耷拉下来，装作清扫工作十分疲惫的样子。 杨小星等丸山彻底走下楼才开口：“等一下。” “嗯！？”丸山立马停住脚步。 杨小星将翻译软件调出，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语通过机械女声翻译外放：“能麻烦你送我到机场吗，我来的那个机场。” “诶？”丸山身子猛然站直，“你你你，你去机场干嘛？” 丸山说的话杨小星听不懂。丸山着急但她没手机，也搞不太懂手机的构造，用蹩脚的汉语说：“不走，不走。” 甚至还上手拉住杨小星的衣服，衣服一下破了条口子，半截袖子裂开。 谁也没说话了。 ········ 还是杨小星开口：“你手劲挺大的。” 见杨小星没生气丸山又怯生生地说：“不走。” 后面杨小星总算让丸山搞清楚翻译软件的作用，通过软件两人展开有效的沟通交流。 “我要走了。”杨小星说。 “你不能走的。”丸山回。 “很感谢近段时间的招待，但爷爷的葬礼已经结束，我得回去工作。” “山神是不能走的！”丸山着急。 杨小星听懂这句话神色毫无改变，虽然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着相关的猜测，但白泽的久未现身让他的耐心逐渐消失——虽然他也很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主人家不欢迎，他懒得腆着脸凑上去。 “我只请了五天假，到时间了。”杨小星说，但他并不是对丸山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门口闪现一个身影，消失了三天的白泽出现。 白泽身上穿着旧式的唐装，合身，跟他的气质也更加符合。最开始的西装似乎是为了送杨平福而特别限定。 白泽进来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走到杨小星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在桌子上。书是旧式书，线装版，从右往左翻。书页泛黄散发霉味，封面用简体字写着“杨氏起源”。 杨小星看白泽一眼，笑笑，拿过书籍开始看。书上有着他好奇的这一切的答案。 最开始书介绍的并不是杨家，而是妖怪和人类的关系。仅一句简单的“人是从妖怪中走出的妖怪”奠定全书基调。 书上说最开始大家谁都是茹毛饮血，只是人被上苍眷顾，莫名其妙有了思考的能力，在那之后渐渐与异类分别并且自称为“人”。 但是其他种类也有能够思考的个体存在，并且源于本能的天赋让他们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身体优势，后面甚至能够从本体化为人形。 这部分被称为妖怪。 妖怪不仅是动物，还有植物以及死物。物久成精就是这么来的。而因为有人的存在，人的怨气又化为能够影响事物的存在，妖怪的种类再次填充。 不得不说上苍眷顾，别的物种辛辛苦苦才能达到的程度人类一出生就有——思考的能力，这就是人这种妖怪最大的能力。 时间往后走，世界被繁殖能力强且会思考的人所占据，其他物种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只能选择合作。白泽选择臣服于人类的王成为人类供奉的瑞兽。后面不断有妖怪或是被迫或是自愿聚集到白泽旗下，为了在人道昌盛的世界活下来。 而杨家是这漫长演变当中出现的一个家族。 最开始只是因为杨家先人胆子大不怕妖怪，成功为皇帝驱赶作怪的妖怪被特招为异能人士。到后面可能是跟妖怪打交道久了，再加上皇权授命，从某一位后代开始出现对妖怪的对位压制。 就像猫天生压制老鼠，杨家人天生压制妖怪。 再加上一些为了自保而习得的武艺能力，杨家渐渐成为专职管理妖怪的家族，成为皇帝在妖怪世界的代理人。 后来人道越发昌盛，妖怪实在是承受不住这股莫由来的排斥力，众多大妖怪齐心协力开辟了另一个空间，就是现在所常说的平行空间。只是那个地方只有妖怪。 刚开始两个空间的联系非常紧密，但也许是由于世界规则的收束，或者是另外的原因，两个空间的联系越发微弱，再加上不断的战争和人类发展造作，入口越来越少。 直至今日。 其实最开始白泽他们也在天朝，就在杨小星老家。但后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加上后续种种操作，天朝建国大结界筑成。 天朝没有能够生养妖怪的土壤，就算是平行空间也不行，那里成为了妖怪的死地。 白泽跟杨平福的父亲商量，两人在结界彻底形成之前决定搬到隔壁霓虹。 所以丸山说白泽是外国妖怪。 但因此杨平福的父亲，也就是杨小星祖父死了。杨家就剩下杨平福一个独苗。到霓虹前杨平福有一个儿子，杨小星的父亲，但是检查出来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杨家人的能力。纯纯的普通人。 就像当初能力莫名其妙出现一样，认为是天赋的能力在杨家人身上消失了。 杨平福说老天爷都不给妖怪活路了。 随着时间流逝霓虹这边的通道也开始坍缩。杨平福察觉自己大限将至，正打算趁着自己还有能力尽快把这些妖怪都送进去的时候，妖怪世界的入口彻底消失。 妖怪滞留下来，就连到人类世界找解决办法的白泽也没办法重新开启那个入口——世界上白泽能通过的唯一的入口。而且白泽的能力随着在人类世界的久驻越发微弱。 杨平福死了，他儿子也没这个能力。 白泽头一次预感到自己可能会死。身为妖怪世界创始者之一的他感觉自己会消亡，如果不尽快回去。 只有借助杨家人的能力才能重新开启那个入口。 然后，杨小星出现了。 第六章你怕不怕 薄薄的一本书杨小星看了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中白泽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只有信息不够的丸山显得有些着急。她知道一部分的内幕，但肯定没有《杨氏起源》这本书多。可惜她看不懂中文。 最后一页看完，杨小星将书合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将内心种种顺着气息从胸腔推出。如果直接给他这本书他最多信个三成，但他见过白泽本体也亲自将手穿过父亲的身体，不得不信。 有关妖怪这件事，有关妖怪管理者这件事。 白泽耐心地等杨小星将书看完，等他稍微整理情绪这才开口：“不仅是在天朝，因为人类活动世界各地妖怪的生存都受到压制。我们到霓虹买下了这座山，山里原本是没有妖怪的。我们的到来使得周围那些东躲西藏的妖怪也都自然而然聚集过来，后面这座山就成为了东京附近有名的灵山。” 杨小星点点头，还是没回话。 “霓虹这边有山神文化。虽然已经在近代消失，但因为我们的到来，再加上老杨的刻意运作，野居山有山神的传说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盛行。妖怪们也愿意受老杨驱使做点对人类有益的事情。” 白泽低沉的话带着某种蛊惑之意：“虽然这只是个名号，但得到当地人的尊敬老杨将不稳定的入口彻底稳定下来。霓虹的规则接纳了他，你爷爷杨平福成为了山神。” 从白泽口中说出“山神”这个词阁楼内的气氛突然变得严肃庄重起来。 二楼灵堂往下蔓延一种无声的压力，那是源自灵魂上的战栗，是对那个已逝之人的尊重。就连不太正经的丸山也沉下来。 杨小星脸上一股子被历史震撼的沉重。 但谁也没说话。 这个该杨小星接话的时刻，当事人只是深受感动却毫无表现。 白泽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当初他也是这样跟杨平福说明情况，对方非常上道将妖怪管理视为自己毕生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以为杨小星也会激动于自己能担任下一任山神。 《杨氏起源》这本书里写的已经很清楚，上一任妖怪管理者的死亡自然顺应到下一位继承。 成为山神难道还不够杨小星激动吗？他明明也感受到整个大山掌控在手中的感觉——没有人能够抵抗这样的权力感。 白泽继续等。 杨小星继续感动。 ······· 白泽心里有些抓狂，但表面维持住高人人设深沉地说：“你爷爷死了，野居山现在的山神就是你。” 丸山非常认可白泽的话，看着杨小星满眼小星星。 但杨小星被白泽这句话惊醒。 杨小星看看丸山又看看白泽，想了想说：“山神的确很帅没错，但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得回去上班。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听完杨小星的话白泽犹如遭受一击闷棍，旁边的丸山则慌乱不已。 “你是杨平福的孙子，你是杨家人，下一任山神。”白泽一句一顿。 “杨家从我爷爷那辈就结束了，虽然很可惜但也没办法，毕竟新时代了嘛。书上也写了。”杨小星还翻开白泽给他的那本书，指着白泽写的那句话说，“‘杨平福是最后一位杨家人’，白纸黑字。” 白泽还没反应过来，杨小星继续说：“能知道这些东西我很开心，但山神这东西的确不是我能够胜任的。感谢近日的款待，我先走了。” 说完杨小星冲两位点点头，也不提丸山送自己的事情，起身拿起旁边的背包打算离开。 白泽低着头，在杨小星起身的同时一股威压从他身边朝四周扩散，那是犹如实质的杀意。杨小星感到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脖颈发凉。 旁边的丸山也受到波及，之前还能勉强抵抗住的威压此刻完全不能承受，在惊恐中丸山变回原形——一只体态优美的秋田犬。 杨小星这才知道原来丸山也是妖怪。 放在客厅中央的桌子猛然碎裂荡起一圈圈能量波动，能量鼓起杨小星的衣服，他险些站不稳。白泽起身走到杨小星面前看他，整个瞳孔变得漆黑，散发的威压摄人魂魄。 丸山受不了这股压力跑到杨小星脚边匍匐，瑟瑟发抖，杨小星看她一眼。 脖颈上的凉意更深。原本只是虚幻的杀意被白泽幻化成实质的刀刃拿在手上抵住杨小星的脖子，逼迫杨小星的注意力从丸山身上收回，对上白泽面无表情的脸。 “你怕不怕死？”白泽问。 杨小星看向白泽，他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在某一瞬间有液体从那被抵住的地方渗出。杨小星感受到恐惧，那是本能中对死亡的恐惧，手脚冰凉。但他却一点都不害怕，不害怕当下要杀他的白泽，尽管他脸色泛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但他就是不怕。 甚至还笑了笑。 这下真的激怒了白泽，后者手上力气加重，杨小星感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你不怕死？”白泽说。 在这种情境下杨小星眼中带着坦然：“我怕。” “你怕？”白泽言外之意是你怕的话怎么敢顶撞我，敢不当这个山神。 “白先生，我们得搞清楚一件事情。”杨小星认真地说，“是你需要我来当这个山神，并不是我求着要来做这个山神。” 杨小星的话让白泽的动作一顿。 “我没有从白先生你的话语中感受到需要我的诚意，所以我不当这个山神。”杨小星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还有，我的名字不是杨平福的孙子，也不是杨家人。如果你不清楚的话我再介绍一次，我叫杨小星。杨树的杨，大小的小，星星的星，杨小星。” “如果您想让我当这个山神，请您好好地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三顾茅庐这个典故我相信白先生您知道。” 在死亡威胁下杨小星的硬气让白泽愣住。 他能够感受杨小星生理上的反馈，他知道杨小星害怕，也知道杨小星当下并非外强中干。杨小星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就是有这个胆子说出来。 白泽突然想起敢用普通人的身份跟妖怪对抗的杨家的第一位先人，恍惚中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几秒后才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杨小星。 他的瞳孔渐渐有了眼白，沉默了一瞬说：“那我请你当这个山神，杨小星。” “好。”杨小星飞快答应。其实他内心渴望当这个山神，然而在白泽说话之时他的本能让他做出那样的反应。 白泽笑了。 杨小星又说：“白先生，能不能把我脖子上的刀移开一点，我有点不舒服。”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因为之前的激动刀往杨小星脖子那边压下去不少，流了不少血。 杨小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染红的衣服和血腥味的双重刺激让他对着白泽惨笑一声，嘴里的“救救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晕了过去。 第七章洗礼 杨小星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嗝屁了，跟爷爷一起，爷孙俩前后脚还可以在地下叙叙旧。 不过如果再给杨小星一次机会他依旧会选择跟白泽硬碰硬。是白泽需要他而不是他有求于白泽。杨小星非常清楚这一点，甚至还有点生气。 凭啥我就低你一头啊？就算是成了山神，那也是我管你们。我爷爷跟你们有什么约定有什么纠葛是我爷爷的事情，现在人换成了我杨小星，一朝天子一朝臣，时代变了大人。 杨小星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毕竟是能两次袭白泽胸的男人。 也算是杨小星捏准了白泽的命脉，他还真不敢让杨小星死了。在杨小星晕过去后白泽立马运用能力将杨小星的伤口合上，血肉一阵蠕动那分割的伤口逐渐愈合。只是失血白泽没办法，他的能力随着世界规则的收束越发衰退。 以往简单的一个愈合术此刻白泽释放的都有些吃力。尽管有维持威压消耗能量的原因，但能力的衰退白泽非常清楚，他的法力总值再次缩减。原本身体里有着奔涌的汪洋，到了人类世界变成汛期的江流，到后面又渐渐减少。 如今白泽身体里只有一条小河在涌动，杨平福死后一天不如一天。 “该死。”白泽忍不住骂了一声，待杨小星的伤口大体无碍后白泽对还在旁边瑟瑟发抖的丸山说，“他交给你了，我晚上回来需要看到一个醒着的杨小星。” “汪呜···” 丸山回了声。 白泽又突然消失。 在太阳落山之前杨小星悠悠转醒。因为失血，他的脸色发白嘴唇毫无血色，他首先看到了阁楼的木质天花板，紧接着出现一张讨喜的脸。 “你，你！”丸山十分激动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小星想笑，但只是勉强动了动嘴角。他想说丸山你一个妖怪不会两种语言，还搞不懂手机的结构，看起来好菜啊。 杨小星说：“有水吗？” 丸山立马去旁边接了一杯冷水过来，递给杨小星，杨小星润润喉咙这才有精神去查看自己的伤情。他摸摸脖子，脖子上的伤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肉眼看不出只有用手才能摸出存在一条浅淡伤痕。 活下来了。杨小星长舒一口气。 “所以，你是听得懂中文但是说不出是吧？”杨小星对丸山说。 丸山点点头。 “那我们可以沟通了，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丸山再次点头。 “你是妖怪？” 点头。 “那前两天你介绍给我的那些····不会都是妖怪吧？” 继续点头。 杨小星一顿，这才继续问：“白泽说的那个入口，就是去妖怪世界的那个入口，你去过吗？或者你知道在哪吗？” 丸山摇摇头，她想解释什么，但词汇实在不够只能说几个单独的词语：“我，新的。后山，有。” “你是说你是新来的妖怪不知道，但是入口似乎是在后山对吧？”杨小星猜了很多才拼凑出正确的回答，有点累。 “嗯。”丸山晃动下巴。 他觉得自己该学学日语了。 杨小星还想问什么，旁边插进人的说话声，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白泽回来了，他说：“你不用再去问丸山。今天晚上先把你山神的位置给确定下来，明天我会带你去入口那边。” 杨小星看看他：“好啊。” 在实行继位仪式之前三人先吃了晚餐，时间来到晚上八点，白泽带着杨小星上了二楼，丸山被勒令不能参与只能满肚子好奇地在一楼等待。 二楼跟杨小星三天前认识的模样全然不同。客厅的家具都被搬了回来，沙发、茶几、电视还有餐桌。爷爷杨平福的遗像挂在东面墙壁上，灵台上供奉水果，两侧飘烟。 白泽径直走向灵台，杨小星也跟过去。 走近杨小星才注意到灵台上都是一些不知名的野果，青的黄的散发新鲜的味道，都是现摘的。而在果盘旁边放了两块银灰色的石头，石头在灯光照耀下闪烁流光。石头底下压几片树叶，两块石头中间有个香炉。 一个简易的祭坛就这么构成了。 “这是你的祖先。”白泽又恢复冷冷的模样，平静地说，“拜一拜，上炷香。” 成为仪式的一部分杨小星不自觉也变得圣洁起来，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笑眯眯的爷爷遗像，一种奇妙的联系在他心里形成。 天朝人不信神不信仙，但是祖先崇拜却深刻地印在骨子里。家族里有谁厉害是一整个家族都引以为傲的事情，仿佛证明了自己也有变成那样的潜力。 杨小星像是看到了风姿绰约的先人们，他们跟妖怪或合作或斗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挥手间惊天动地的气概令杨小星神往。 渐渐，爷爷像是从遗像中活过来走到杨小星面前。 杨平福满头白发但腰背笔直，精神抖擞。他笑着拍了拍杨小星的肩膀：“哟，我的大孙子。” “诶，爷爷。” 杨平福笑眯眯地对杨小星说着：“我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的。” 明明对亲情没有太大感触的杨小星突然感受到深藏在血脉中的亲情，不必多言的亲近，他像是跟爷爷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爷爷，世界上有妖怪。”杨小星说，“我才知道。” “嗯。”杨平福点点头。 “白泽差点要杀了我。明明是他想让我当山神。” “嗯。”杨平福认真听着。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我之前完全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白泽还想开个什么入口，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小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从自己眼中流了出来。 杨平福等杨小星说完，摸摸他的脑袋：“小星，你做得到。你已经得到大家的认可了。” “我吗？”杨小星眼神迷茫。 “白泽，那些妖怪，还有野居山。它们都认可你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你是野居山的山神，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能力去妖怪世界的人。”杨平福又说，“你喜欢这些不同寻常的一切不是吗？妖怪世界有你追求的东西。” “去吧小星。你的名字可不是杨树小星星。《国风·召南·小星》。下次介绍自己就用这个吧。”杨平福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是你的路，也是我们的路，命里的路。” 杨小星醒过神来，眼前还是那平常的阁楼二层，爷爷的遗像挂在墙上依旧笑眯眯的。但杨小星的灵魂经过一场洗礼跟之前差别甚大。 白泽刚想让杨小星滴一滴血在香炉里后者已经做出举动。 杨小星拿过旁边的香点燃拜了拜，跟野居山若有若无的联系已然存在，不用白泽说杨小星就知道入口旧址在山中何处。 “今天晚上就去吧。”杨小星侧头看白泽。 一瞬间白泽还以为杨平福又回来了。 “在后山溶洞的入口，我们现在就去。”杨小星肯定道。 第八章异杉 野居山内有河流在山脉间流通带来水源和湿气，也是山间云雾的源头。秋季河流渐渐变缓，但因为暗河涌动在地势高低不平的地方河流依旧湍急。 野居山有一条还未经过开发的溶洞，在山内腹地跟河流连通的地方，入口呈半拱形。 半夜白泽带杨小星来到腹地，山路崎岖，在白泽的能力加持下杨小星并不觉得劳累反倒如履平地。他们走的速度很快，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杨小星站在河边亲眼见到那溶洞入口，耳边是哗哗水流声，从跟大地接触的脚底杨小星感受到山体脉动。溶洞深处仿佛有一个正在孕育的生命，杨小星就是生命的母体。 杨小星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怀孕的母亲，那感觉怪异又奇妙。被孕育的生命就是去妖怪世界的入口。 “走吧。” 说完白泽继续向里走，从山体拐弯的地方突然出现一艘小船，小船在上弦月正下方飘来荡破一水月光。月光给小船镀上一层银辉。 在杨小星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带着梦幻的意味。 两人上了小船，不用人划动这小船逆流而上。 很快小船彻底被溶洞吞没，溶洞内天昏地暗，杨小星稍微适应一会儿才重新看见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岩体和倒挂在头顶的蝙蝠。 杨小星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小船继续向里流，杨小星看一路风光，最终小船在某个先前凸出的岩石触礁停下，杨小星也就回过神来。 眼前一片黑暗，白泽随手从旁边拿过一块岩石，岩石发出莹光让杨小星得以看见面前的入口残骸。 原本会出现空间扭曲异动的地方只剩下几块当作标记的石头，杨小星只能微微感受到空间不甘心的异动。他抬手伸过去，摸到一片空。 白泽也不意外杨小星能够一眼看出入口具体所在，他说：“入口已经消失了，在你爷爷死后。原来我还能稍微感受到，但现在，入口那小小的挣扎也没了动静。” “你已经被野居山所接受。”白泽看向杨小星，“你有能力修复这个入口。” 杨小星到了入口面前摸摸它，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这个入口其实也是一只妖怪吧？”杨小星回头说。 白泽的表情在黑暗中杨小星看不清，但仅凭他肢体的改变杨小星知道自己说对了。 杨小星又动动手：“我摸到它了，它非常虚弱，像是一株几乎要死亡的树苗。” 等了几秒白泽才回答：“它是一株树苗，叫异杉。” “异杉？” “它是我们试验了无数最终找到的一种植物。它的树根倒立着扎根于妖怪世界，树冠生长于人类世界。当然，人类是无法看见它的树冠的。”白泽解释，“异杉连接两地，寿命悠长。” “它快死了。”杨小星说。 白泽没有正面回答：“这是我们带来的最后一株异杉。当初我们有三株，种在霓虹不同地方，最终只有它活了下来。之前它活得很好，但三年前它的生命力开始枯竭。” “你没有找原因吗？” “找了。”白泽走两步到杨小星身边，想要感受他感受到的东西，“有一点线索，废了番功夫但发现是错误的方向。” 白泽看向杨小星：“这些你现在先不要管。你能让它活过来吗？” 杨小星手收了回来，摇摇头：“我不知道。” 白泽皱起眉头：“你怎么会不知道？” 杨小星理所当然地说：“我才来，你们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我有什么办法？” “·····” 杨小星说的有道理，但他刚才的表现让白泽不自觉生出杨小星能够找到破解方案的错觉，并且半夜带他来了入口处，还告诉他有关异杉的事情。 白泽觉得自己脑子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杨小星这个人有问题。 杨小星感受到白泽周围气氛不对劲连忙又说：“诶，你别急啊。” “有话快说。” “虽然我没有办法，但异杉告诉我了一点事情。” “嗯？” 杨小星闭上眼睛：“它说，它需要人类的认可。它现在被人类世界的规则所压的喘不过气，需要合理的身份存在。而且得想办法像之前那样成为人们的信仰。” “信仰？”说出这个词白泽稍微明白，但当下无神论的社会环境很难再重造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盛况。 但必须得做。 该怎么办？ 跟人类打交道方面不是白泽所擅长的，或者说是大部分妖怪所不擅长的——丸山是个例外。事实上丸山也就嘴上说得多，真要让她深入人类世界这小妖怪不到两天就能自动暴露。 白泽看看透明的异杉，回头望杨小星，下意识问：“该怎么办？” “啊？”杨小星也一脸懵逼，他能够找到问题所在已经是超常发挥，如今要让他给出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这不是为难人吗。 “能咋办？”杨小星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在问你。”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问题回到最开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 东京，六本木，虽说本部是在六本木但只能够在偏僻角落找间小平屋当作工作室的《探秘》杂志社正在加班加点讨论下一期的中心事件。 社长深川部建面前放着三个企划案——《东京都市传说——裂口女》，《真人富江——被诅咒的漂亮女人》，《死亡列车——凌晨三点的无人电车》。 每一个标题都起的非常有小杂志社的特点，乍一看挺有吸引力的，但深川捏着眉心深吸一口气，大声呵斥：“你们的脑袋能不能想些有新意的东西啊？？？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裂口女了，富江今年出现五次，死亡列车跟大姨妈一样你们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你们不腻我都腻了，全他妈给我重写。今天不给我写个合格的企划别回家了！” “啊，老大。” 底下的两个小社员哀嚎。 “快写，我也跟你们一起查资料。”深川一瞪眼睛底下的小社员都不敢说话了。 深川哼了一声，打开电脑开始在网站上查看最新带着灵异标签的发帖。 他发现三天前的一个视频。 视频中整座山的树木都在摇晃，令人惊奇的是它们的树枝和树冠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就连树叶也是如此。 而且深川发现画面中出现一双女孩子的手，他猛然被勾起兴趣，整张脸凑到显示器面前。但视频到此戛然而止，唯有拍摄者的文案—— 若有来生，希望我能做一棵树，无喜无悲。 看起来像是文艺青年的抒发感情在深川这里就是最好的灵感素材。 下一期的企划有了，深山幽灵！ 第九章福井朝美 福井朝美再次来到野居山。 她穿着上一次来时穿的连衣裙加针织外套，微风吹拂，吹动她一头染成栗色的秀丽长发，清丽的脸庞若隐若现。她面无表情，但情绪都从一双眼睛中冒了出来——平常她从来不敢显露的情绪。 或许说平常的她只是一件商品，站在聚光灯下，成为供众人观赏的商品。不能有自己的负面情绪，因为她的工作就是带给大家正能量，让大家笑。 不能有自己的情绪。 福井朝美紧了紧背在身侧的帆布包，重量让她不自觉抬起右肩，面前那沉静如墨的森林让她越发喘不过气来的情绪得到缓解。 她想当一棵树，尤其是看到山林晃动的情景。 奶奶告诉她四五十年前野居山是有山神存在的。山中有神明，但没有固定的神社，因为神明是外国人。 当时一位从隔壁天朝而来的游人在野居山定居下来，从那以后，神奇之事不断发生。 有天熊熊燃烧的山火从隔壁山林升起，最终蔓延到野居山前。火舌窜动，但却怎么都没法靠近野居山一寸。 奶奶说那个天朝人站在山火对面犹如一堵墙，热浪侵袭但无法再进一寸。之后天降甘霖灭了这一场气势汹汹的大火。 在那之后野居山周围的村民有意无意的跟那位天朝人交流。家家有个没缘由的病痛或者遭遇邪魔，都会去找他，也能够得到解决。 但随着社会发展，大家不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有病看病有事说事。再加上居民搬家，所以在朝美长大的过程中她只是听奶奶说过有关野居山的故事而未亲身体会。 最疼她，也是她最亲近的奶奶三年前死了。 那之后朝美才开始关注野居山。 关注野居山的时候朝美已经成为一名偶像，她当时热气腾腾，满眼都是对未来的希望。但是在现实的打击下她最终成为现在的模样。 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野居山是朝美的心理医生，她将自己的种种心思都付诸山林。但现在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走上了一条极端的道路。 她找到自己看好的那棵树，尽管是在秋天但树顶枝叶茂密，枝干粗壮，两个人合手才能抱过来。朝美走到大树底下，抬头看看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枝干，将帆布包放下，拿出她准备好的东西——一根麻绳，一个用以垫脚的小凳子，还有一封写好的遗书。 她将帆布包叠好，踩上凳子，把麻绳绕过枝干打个结。 朝美将绳子放在下巴上，双手拿住两旁，等到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心里不免会出现恐惧。但很快被另外的情绪给取代。 如果有下辈子，她想做一棵树。野居山的山神啊，求求你，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 眼泪从脸颊两旁滑过，朝美已经下了决心，刚想放下双手的时候突然响起人声。 “喂！” 朝美手一动下意识的将头抬起了起来，低头一看发现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 一位穿着唐装的中年人，看不清长相，但却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令人亲近的气质。另一位是年轻人，长得挺帅，头发很短，留着当下霓虹年轻人很少见的发型但却跟他很配。将他好看的五官整个展露。 “啊。” 朝美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来野居山。被人发现自己想要轻生朝美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是内疚和尴尬。幸好现在是晚上，有夜色的掩护朝美稍微好受一点。 “你是想要自杀吗？”杨小星也没想到自己跟白泽在回去的路上还能遇见这种情况。 “诶？”朝美听不懂，“什，什么？” 杨小星差点忘了自己这是在霓虹，对朝美摆摆手示意她等一等，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翻译软件。 “你是想要自杀吗。” 杨小星把手机举过头顶，机械的翻译女声在空荡的山上响起。 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微妙。 朝美遇见了外国人，在她即将轻生的时候。外国人拿出翻译软件跟她沟通。已经被抛在脑后的种种在她愣神的时刻又充斥脑海。 关于家庭，关于事业，还有自己的粉丝以及那么多对自己有期待的人。还有朝美自己所制定的关于未来的畅想。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死了。 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当着陌生人的面轻生着实令人尴尬。 杨小星生怕对方没听见，再次重复了一遍，拿着手机机械女声重复。他还在等朝美回复。 像现在这个情况，普通人要么着急的劝说要么立马报警，或者是冷漠的装作没看见。但杨小星是另类，他搁这儿问人家是不是想自杀。 朝美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日子再来。她没有回答杨小星的问题，自顾自地从凳子上下来，把绳子和凳子都收进帆布包里。 白泽在旁边看着现在的场景，突然有种感同身受，这杨小星的脑回路实在是让人摸不清楚。 朝美低着头收拾，收拾好后冲杨小星说：“抱歉打扰您了。” 这个杨小星听懂了，很简单的话，他看着朝美又看看那棵树，打出以下语句。 “其实这棵树不太适合你做的这项工作。” “···诶？” “你选择的那个树干，如果再加上你的体重会断裂的。” “···知道了。”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话，可以往前再走十分钟。那里有一棵比这个更适合的树。” “···好的。” “啊，对了。我建议你不要这两天来，天气预报说会有雨。”杨小星继续说，“山路不好走。” “····” 说完杨小星一副要走的模样，但最终他停下脚步回头又说：“最好还是换个地方轻生吧，这边人烟不多，尸体不好被发现。或者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等你死了我报警。” 朝美觉得自己的心态快要被杨小星给搞崩了。 “谢谢，不用了。”朝美忍不住有点生气。 杨小星憨憨一笑：“我最后说一句。” “在你轻生之前能不能听我说说有关野居山神树异杉的故事啊？真的，山上有棵树挺神奇的。” “·······” 朝美她不想死了！！！ 第十章想办法 福井朝美的事情对杨小星和白泽两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惜的是她没有停下来听杨小星说的异杉的事情。 收拾好自己轻生工具的朝美离开，杨小星看着她的背影，旁边的白泽开口：“怎么，你还在考虑她会不会轻生？放心，经过你这番折腾，这小姑娘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 杨小星不奇怪白泽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实际上他能说出这么多话就是以他的方式来劝导朝美不要一时冲动舍弃生命。 但杨小星现在在意的并非这个。 等朝美走后杨小星走到树下抬头看看朝美选择的那个枝丫，跳起来伸手握住用力拉了拉。枝丫稍微晃动。后面杨小星将整个重量压在枝干上，枝干撑住了，只是弯曲的幅度增大。 杨小星有些奇怪：“奇怪，刚才我明明看到了腐朽的承力点，怎么现在没有了。” 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很快他关注到更重要的地方。他现在双手握住树干的一半做引体向上的准备姿势，低头一看脚离地面至少半米，可能还不止。 杨小星又毫不费力地做了一个引体向上，满脸愕然。 尽管他以前身体素质也不错，但现在这样，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这种弹跳力、握力还有整体的肌肉控制。 这这这，这是赛亚超人吗？？？ 杨小星跳下来，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头顶，又试了试发现自己能够平常地做出刚才的动作。 “白先生，我现在这样是正常的吗？”杨小星回头问白泽。 白泽也被他的表现给稍微惊到。继承山神的当事人身体素质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强，或许是力量，或许是敏捷，也有可能是耐力。但他看杨小星这样似乎是每个方面都有提升。 白泽顿了顿给出答案：“正常的。” “那就好。”杨小星顺顺胸口放下心来。 杨小星没想到继承山神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但仔细想一想这突如其来的身体素质提高属实吓人。一般都是因为工作危险才会提前给出甜头，像是他们去偏远山区的检测员，或者是危险地带的检测员，这两类的工资都远远高于平均行业水准。 现在杨小星得到了可以称之为巨大的身体机能提升。 走到半路杨小星停下脚步，他严肃地问：“白先生，山神这份工作会有生命危险对吧？我会不会死啊。” “····一般来说有危险也轮不到你冲锋陷阵。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你继承山神位的时刻开始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白泽说，“我们所有人，包括那些你看到的妖怪，都会尽全力保护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然而杨小星听完白泽这些话脸上的愁苦更深了，他喃喃：“看样子危险程度比我想象的更高。” “······”白泽忍不住吐槽，“你白天在我面前的时候挺有骨气的。” 说到这杨小星摸摸脖子，重温那令人恐惧的感受，下定决定说：“我觉得我应该谈谈恋爱。” “嗯？” “我还没谈过恋爱，万一我死了都没人知道我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好亏啊。或许还能生个孩子，把他送到天朝去。天朝不是没妖怪吗，安全长大以后再让他过来。这样也不行，万一被你吓死了怎么办。” “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 “不然你送我个老婆？这工作的危险程度太高了。”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白泽再次重复，“与其想这些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怎么才能做到异杉的要求，开启入口才是当下要务。” 杨小星的思维已经完全跑开：“你说奇不奇怪，明明我条件也不差啊，怎么就没女生跟我表白呢？” 白泽真的很想说就你那脑回路能有女生喜欢那肯定是别人瞎了眼，但以他的性格让他没办法做出吐槽役的行为，种种吐槽只能憋在心里。在此之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像杨小星这样随意，简直不把他白泽的威严放在眼里。 杨小星连问白泽几句但对方就像个闷葫芦一样不给回应，后面他也就懒得问了，自己在心里盘算琢磨着，想了想他又觉得谈恋爱不行。 女人太麻烦了，还是当山神刺激。 两人很快回到山顶阁楼。 丸山在一楼等的抓耳挠腮，好奇心都快把她折磨死了，总算等到两人回归。丸山刚想问点什么，但一见白泽就跟霜打了的茄子样没了活力，她偷偷凑近杨小星给他使眼色。 在丸山心里能够跟白泽叫板的杨小星已经是位真正的山神。 走回来杨小星有些发热，将外套脱下，在丸山询问之前他主动提及这件事：“入口在后面山体腹地的位置，顺着河流往溶洞里飘，大概十多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丸山还有点愣，没想到杨小星直接将机密的事情说出来，愣过后是满脸兴奋：“真的吗？入口就在那？啊，难怪白泽桑不准我们去里面。小星桑入口长什么样啊？” 白泽气得瞪了杨小星一眼，房间内的气压又一次下降。 丸山立刻闭嘴。 杨小星解释：“异杉都说了要让大家知道它的存在，我们还这样藏着掖着肯定没戏。何况丸山是妖怪，还是自己人，没必要隐瞒。” 白泽想想，觉得杨小星说的似乎有道理。 在将白泽的思维打开之后杨小星冲丸山说：“能给我一杯水吗？” 喝了水杨小星继续说：“现在要像我爷爷那个时代靠人们口口相传来提高知名度是不行的了，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得想办法。” “什么办法？” 杨小星将自己在路上想出的解决方案说出：“偶像，网红，up主。” “偶像？” “现在霓虹这边不是有那个什么偶像比较火嘛，那我们也整一个，野居山的美少女代言人。”一说到这个杨小星就羡慕的牙痒痒，“想我隔壁部门就因为出了个美女职员，在网上火了之后隔壁部门的关注度暴增，连带食堂伙食都好上不少。” 二十一世纪了，杨小星以为自己稍微提及这几个词大众就会明白。然而丸山跟白泽都像是头一次听说一样迷茫地望着他。 丸山问：“小星桑，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第十一章白泽离开 丸山的灵魂一问让杨小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实上他对这方面也只是一知半解。 “等等，我查一查。”杨小星开始搜集资料，但网络上并没有如何成为偶像的范本，这让杨小星犯难。他咳嗽两声：“这个不重要，其实说这么多，最重要的是让别人知道这儿有个野居山，有棵神树。” “让我想想我们单位是怎么做的。嗯···发传单？”杨小星说，“我看好多都是发传单。” “原来如此。”丸山点点头，虽然不太清楚但全身心信任杨小星——山神大人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一人一妖在旁边讨论的起劲，但白泽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发传单、打小广告、像是化缘一样从山脚开始往外扩散。虽然杨小星说了几个当下火热的词但明显他只是听说，具体实操为负。 杨小星最终决定按照笨办法脚踏实地。 “这样吧，北面山就交给丸山你了，南面我来。”杨小星甚至都把任务分配好了，“一天五户人家，一周就有三十五户，一个月一百零五户。很快我们就能火了。” “真的诶。”丸山还伸出手指头顺着杨小星的思维算了算，但她算数从小不好，干脆放弃直接激动起来，“太厉害了吧！” 杨小星不好意思地笑笑。 旁边白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这一人一妖。虽然他不明白偶像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方案。 “你们····”白泽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始吐槽，干脆转变话题对杨小星说，“你现在成为了山神，接下来一些事务都得处理好。像是霓虹的签证，还有工作，以及遗产的继承。” “对哦。” “虽然我能帮忙打招呼，但还是需要你亲自接受检查和签字。先把这些忙完我们再说异杉的事情。” “嗯。” 有关野居山名气增长的企划就这样暂时搁置。 杨小星回天朝办理辞职以及长期的签证，以及霓虹这边野居山的所有权。 遗产税那庞大的数字看得杨小星咋舌，幸好有白泽。虽然白泽与世隔绝但囤积起来的黄金再加上杨平福留下来的资产足够以正常手段将遗产税付清。 野居山正式成为杨小星名下产业。 然而野居山的主人杨小星并不知道野居山山腹有一间小小的藏书阁。 白泽建造的藏书阁，那本《杨氏起源》就是从这拿出。白泽造的藏书阁可以避过大多数人和妖怪的感知，犹如隐形。不仅看不到它，也察觉不到它，只有撞上才知道前面有栋房子。 像是隐形飞机的原理，只不过白泽早几百年就运用在他建造的各种建筑物上。 现在，白泽正坐在藏书阁的书桌前用电脑查找有关偶像的资料——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可能当着杨小星和丸山做。 白泽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 “握手劵，演唱会，综艺，单曲，唱片。这都是什么啊，让异杉得到认可需要这些吗？”白泽难以理解，此刻的他完全是一个不懂潮流的大叔。他又看看什么tiktok、youtube、ins等等视频网站，刷了刷更不懂了。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白泽用一种做学术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但没有理清头绪，头一次遇到棘手的知识。 正当他死磕潮流概念的时候心念一动，紧接着手机响起，屏幕上展现一个国外的号码。 看到那个号码白泽气质一变，之前普通大叔的气质全然消失回归瑞兽白泽的威严。他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那边用编码后的电音说：“白先生，您所悬挂的消息有回应了。” 白泽没说话。 “三天前，有人说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发现了您给我们的那种植物的踪迹，还有另外一些您感兴趣的东西。” 对方继续：“如果您需要具体的资料和地址，请支付后续资金，我们会将资料发送至您的邮箱，谢谢您的光顾。” 电话挂断，白泽登录邮箱，仅有一封新邮件。打开邮件，一张模糊的卫星图出现在白泽眼前。 卫星图被红色的记号划出一块区域，紧接着的下张图里出现一个黑暗的几乎看不清的画面。但仔细看能够发现在画面中央有一个几近透明的小树苗。 小树苗犹如脆弱的灯芯般摇摇欲坠，那就是异杉。一株正在成长的异杉。 白泽呼吸一顿，藏书阁内的风也随之停止。 白泽将电话打回去：“我只有通流的黄金，我需要更具体的资料。” “请您稍等。” 电话内剩下忙音。 很快对方回来继续说：“鉴于您的良好信誉，您可以提前拿到资料，但请在五日内将等价黄金送至我们当地的办公地点。祝您周末愉快。” 电话再次挂断，而白泽也收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这一次邮件当中有一个具体的地址，以及发现异杉的当事人的联系方式和个人资料。 因为杨小星的出现白泽差点忘了自己的正事。 如果不是杨平福的离世，白泽根本不会在霓虹逗留如此之长。他当下应该在全球各地奔波以寻找入口的消息。 世界上并非只有天朝有妖怪，也并非只有异杉这一种入口。只是白泽能进入的入口只有野居山的这个。而且经过他的调查他发现世界各地的入口同样也在收缩，残存下来的几乎都是自然存在。人为开辟的入口几乎全部在同一时间消失。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但白泽没有找到答案。 杨小星让白泽看到了另外的成功路线，但只是一种可能，白泽还是更相信自己。 新的消息出现让白泽准备离开。他从藏书阁的暗房里拿出几样防身的器物放在身上，出来关电脑的时候看到桌面的搜索资料哭笑不得。 “这个杨小星，怎么把我拉到跟他同一水平上了。”白泽觉得自己查偶像资料的行为真是有够憨的。 这也让白泽想到了杨小星，思虑两秒又去暗房拿出个他用不上但杨小星有用的法器。 虽然霓虹没啥危险，但有所准备让白泽更放心。 第一十二章因为是小星桑 办完事的杨小星回到东京，依旧是丸山来接的他，杨小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学学日语了，还有在霓虹的驾照。 从天朝到东京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生活的种种改变需要杨小星花大量时间去适应，这让他很不习惯却又充满斗劲。人生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和丸山回到野居山，正想跟白泽打个招呼却发现他没在阁楼，只以为他又自个玩儿去了，没想到丸山对他说：“白泽桑离开了。” “嗯？”杨小星脱外套的动作一顿。 去办遗产税的时候杨小星给丸山买了个手机并且教她怎么用，如今两人用翻译软件外加肢体语言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 “白泽桑因为有事情要办离开了。”丸山说，“他给小星桑留下来东西。” 说完丸山将白泽给她的玉佩拿出来。 玉佩整个的材质看起来非常廉价，半灰不绿，雕刻的不是佛也不是神仙，而是一颗树。因为造型是树杨小星原谅它材质不好，接过带上，发现玉佩的佩戴感跟它的外观全然不同，隐隐有一股暖流从玉佩上散发出来。 让人浑身发暖。 杨小星将玉佩放下，有点不舍地说：“白泽他走了啊。” “嗯。”丸山回，“其实这一次白泽桑他已经留的够久了。像是以往师傅在的时候，白泽桑只留了一两天。” “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 “嗯。” “丸山。” “嗯？” “你是怎么成为我爷爷的徒弟的啊。”杨小星突然想到这一点，看着丸山问她。 这一句是杨小星很早就想问的，从第一次见丸山时就好奇。他现在有意识在休息时间学日语，这一句是他的练习句，此刻一字一顿用日语说出来让丸山整只狗冻住，愣愣地看着他。 “莫西莫西？”杨小星晃晃手掌。 丸山突然笑起来，那种狗子的灿烂笑容。 人很难有这样纯粹的表情，通常只会在小朋友身上看见。因为越长大心思越沉重越难对事物表现出单纯的喜爱。但丸山不一样，她是只妖怪，虽然有心智但却单纯的像个小孩根本没那么多想法。此刻杨小星用日语对她说这句话让她整个妖怪开心的不行。 杨小星感受到她的情感也笑起来。 丸山回答：“因为杨爷爷就是我师傅啊。” “嗯？什么？” “我应该是白泽桑说的那种天生妖怪吧。”丸山解释，“我生来就能够思考，也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 “嗯。”杨小星稍微回应让丸山得以继续说。 “杨爷爷是从一个关了很多狗狗的地方把我带出来的。”丸山回忆着，“那个时候应该是冬天，因为大家挤在一起我也不觉得热。” “然后呢？” “然后，我们先是被大卡车载着到一个仓库，之后几天都没吃东西，我好饿啊。我就想办法把门给撬开，然而在撬开之前有人进来发现了我的举动，就把我带了出去。” 杨小星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看着丸山，但却不相信自己想到的那个是真实的——因为如今的丸山是那么美好。 丸山再想：“他们把我带出去，打了我，我想跑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后面就被绑着扔到一边。” “他们把我的嘴用布条缠上，腿也被绑住。我旁边一个跟我同样境况的同类被一个口袋给套住，口袋散发的味道是我至今为止闻过的最难闻的味道。”丸山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对劲，整个人开始发抖，但是她依旧继续说着，回忆后续的情节，“然后·····然后我看见了斧头，还有那好多人。他们用斧头用力砸装着我同类的口袋，认准脑袋，我能够听到它的呜咽，还有，还有血腥味·····后面······” “好了，别说了丸山。” 杨小星已经知道自家爷爷是从哪里将丸山带回来的。 屠宰场。 杨小星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地看向丸山：“我这样的问题你完全可以拒绝回答的。” 丸山身体还在发抖，她摇了摇头：“可是是小星桑你的问题啊。” 在丸山的价值观里她不会撒谎，只要别人问的事情她要么全盘说出要么沉默不语。但这是小星桑问的事情，就算是把自己再次剖开丸山也要回答。 杨小星感受到丸山对自己的完全信任，很是感动又有些担忧。 真是一只傻狗。 杨小星摸摸丸山脑袋：“下一次这样你就别回答了，知道吗？” 丸山点点头。 “不过，你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会惧怕人类吗？” “人也分好坏啊，师傅告诉我的。”丸山稍微歪着脑袋说，“天使和恶魔都是同一个人。” 丸山的话让杨小星感觉价值观被击中了一下。 “你说的好有道理。” “不是我说的，是师傅说的。啊对了，我得去打扫灵堂了！” 丸山的情绪十分猛烈，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下子又跑到二楼去打扫灵堂，杨小星失笑，因为白泽离开而升起的惆怅冲散不少。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对感情淡薄的人但在这野居山的阁楼杨小星感受到了以往很难感受的情绪。有点像家。 但他只生活了不到半个月而已——这半个月中间还有几天回了天朝。可杨小星就是有了家的感觉。 白泽，丸山，还有挂在二楼墙上的自家爷爷。 杨小星出了阁楼，站在平台上俯瞰整个大山，再次回归天人合一的玄妙境况。此时此刻他感受到自己跟整个野居山的联系，比第一次强烈的多。 他感受到了山腹溶洞中异杉的小小异动， 很小的一下。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发现阁楼旁边的空地凭空出现一个小树苗，他眼看着树苗一点点长大，变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动漫中存在的那种大榕树。 榕树枝干上还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红色的绑绳随风飘扬。 整棵树带着圣洁和神性。 很快，杨小星明白过来，走到树下摸摸它。 二楼的丸山也看见了这棵树，猛地窜过来。 “哇，我们什么时候有的这棵树啊？” 杨小星没回丸山，他的视线落在野居山的深处：“异杉啊异杉，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展现你的神迹。” 第一十三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深川部建总算找到了视频当中的那座山。 野居山。 野居山位处东京往西琦玉和山梨的交界处，靠近群马，在周围市县各大山峰的掩盖下野居山毫无名气。因为这个原因深川花费比往常更长的时间来确定山峰的具体位置，找错好几个才确定是旁边的这座野居山。 也因此“深山幽灵”的提案错过了上个月的期刊发售，导致深川只能用两个无能下司交出来的电车企划。犹如连锁反应一般，本就不多的客户量再次缩减。 前往野居山的车上气压很低。 杂志社的两位员工全在前座，一个马脸，一个圆脸，都是普通人的长相。马脸的那位沉默寡言正在开车，而副驾驶上的圆脸明显机灵不少，正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家社长的状态。 深川在后座靠边拿着平板查找有关野居山的资料，分屏的部分是职员传送给他的文档，手边还有从图书馆借来的旧报纸。深川按图索骥在网上查找相关消息。 深川之前以为野居山只是平常的山峰，毕竟连找到它的标志事项都很困难，但在网上深度搜索再加上图书馆的收藏报纸让深川了解到更多有关野居山的信息。 野居山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曾有过山神传闻，还有记录下来的神人轶事。只是因为年代久远能查到的消息很少，深川只能以手边的报纸当作资料。 报纸用整整一个版面来报道当时附近山脉的山火事情，中间配有一张黑白图。 图片中一个人站在山火的边缘，他身前是熊熊烈火，身后是树木丛生的山林。最令人惊奇的是山火一步未进。后续野居山周围的山峰被烧毁不少，唯有它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报道有着刺激人眼球的标题。 “旅居的东方神人，被神灵守护的野居山！” 报道的具体内容采访于天朝人杨桑，记者问他为什么会站在山火对面以及他那犹如守卫的行为跟野居山未受山火之间有没有关联。 采访的话大多往灵异上靠，深川对此非常熟悉看了两眼便没兴趣，他只关注呈现出来的事实。 深川收起手上的平板望向车外，高速行驶下窗外只留下绿色的残影，经过四五十年的时间已经看不出当年山火的痕迹，树林郁郁葱葱。 但深川此次前来的任务就是将当初的事情翻找出来，如果死了人更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言更是他心头好。 就算没有，深川也会努力创造。 “社长，我们就快到了。”下了高速圆脸小心翼翼地对深川说。 他很不想触这个霉头，但没办法，总共三个人，旁边那位还是个天塌下来说不出一句话的主，只能他来开启话题。 果然如他所料深川不耐烦地怼回来：“我眼睛不瞎。” 圆脸像是听不懂深川话中的刺继续说：“我在网上看了野居山附近没酒店，如果要住下我们只能到旁边的琦玉。社长您看我们需要订酒店吗？” 深川收回望向车外的视线盯看前面两个人，一个挂着公式化微笑的圆脸一个面无表情的长脸，心里的怒气消失认命似地轻叹一口气：“订吧。一天打听到具体事宜的也不现实。这一次我们的预算是三天，三天内务必搜到能够形成一册文字的资料。如果这一次没办好你俩就准备找新工作吧，我也得回老家种地了。” 刚开始听到深川语气改变圆脸还松了一口气，但深川后面的话让他脸上布满愁苦。虽然深川有些时候脾气不好，但整体来说还算一个好社长，该发的工资从不拖沓，如今听深川的口气是要关闭杂志社。 圆脸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啥，看旁边同伴一眼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心里更苦。 这咋办啊，杂志社倒闭了他上哪找工作去。 车内再次沉默，三人各有心思。 车下了高速往野居山上开，水泥地渐渐变窄只能通过一辆车，最终形成断档。 前面的路长满杂草，杂草在秋天的低温下带着露水，连带着泥土都散发着湿气。 不过幸好深川他们开的是适应地形的越野。但长脸停下等深川指令。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野草再往前开十分钟就到了山顶，在层层掩映的杂草下石板路消失不见，而丸山上山的痕迹也整个融入环境。 “没路了。”长脸说。 “抱歉社长，我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圆脸立马将过错揽过来，“我们只听说野居山山顶之前有人住，没想到现在已经荒废了。” 深川眯眯眼睛，拿过旁边的报纸，报纸上写着杨氏住在山顶，但这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人坐在车上观察，没人下车，都是城市人没人有查看的习惯。 深川没发话。 两个职员等着。 最终在气氛爆炸之前深川说了：“之前不是有个岔路口吗，我们走走另外一边。” “好的。”圆脸缓了一口气，正想指挥长脸倒车，没想到长脸刚启动突然又猛地踩下刹车。车上的人都差点栽个跟头。 深川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要暴躁起来，然而在他骂人之前抬头看到车前三米的地方立着一个人。不知从哪出现的女生，长得讨喜可爱。 长脸握紧方向盘咽咽口水。 他刚才启动车的时候才发现车前有个人，他反应极快地踩下刹车才没出事。但很快他又在疑惑，这人离自己有这么远吗？ 圆脸也是经历者之一，脸上现在还有着惊魂未定，解开安全带下车质问：“你，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车前？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来人正是去山下化缘的丸山。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出门就遇见了人，对方开车差点撞到她。 不过丸山也没在意圆脸话中的责怪，她好奇地看着眼前三位，上下打量他们。 深川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下车，跟丸山对视，看到她鞋子上的泥土和旁边出现的野草践踏的痕迹，脑海中灵光一闪，接过圆脸的话满脸和蔼地对丸山说：“小姑娘你是本地人吗？你知道这周围有一家姓杨的人吗？” 丸山脸色一变笑容消失：“你们是谁啊？找我们家干嘛？” “你们家？”找到关键词深川内心狂喜，“小姑娘你是杨家的？” “嗯啊。”丸山点点头。 深川上前给出自己的名片：“那个，我们是《探秘》杂志社的人。我们想要采访你们家有关五十年前的山火的事情。” 丸山接过深川给的名片，深川说的话她没怎么听清，只看到名片上的杂志社字样，眼睛瞪大。 小星桑说这是最好的宣传对象！ 丸山眼中放光。 深川被丸山的眼神吓了一跳。 丸山毫无征兆地搭上深川的肩膀按照杨小星给她的套词说：“野居山的神树异杉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