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醉卧红尘》 第一回 太平王朝元封六年,三月暮,阳光明媚,花时正好。 “啊……”尖锐的嗓音响彻云宵,划破了安阳侯府的宁谧祥和。 承国公世子孟沛阳死了,死在安阳侯府里,客居在侯府的侯府表小姐姜糼容的香闺里锦榻上。 孟沛阳身上衣裳穿得整齐,面上带着微笑,只看脸容还让人以为他是沉睡着,可是带血的裤裆却表明他已经死了,死得惨不忍睹做鬼也是个可怜鬼——他身上男人的标志给切掉了! 承国公孟滔子嗣稀微,只得孟沛阳一子,孟沛阳死了,承国公府也绝后了。 将安阳侯府几百口人凌迟了也不足以消弥孟滔的丧子之痛。 死在姜糼容香闺里又被去了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孟沛阳欲对姜糼容使强,未遂,姜糼容怒而断其祸根。 安阳侯李宗权想把姜糼容送给孟府由孟滔处置。 安阳侯夫人姜糼容的姨母高氏拼死不同意。 “孟沛阳出现在阿容房中,欲行不轨,阿容只是自保,失手伤人,追根究底,是孟沛阳德行有亏在前。” “高夫人言下之意,我儿子白死吗?”承国公夫人韩氏两眼冒火。 “报官吧。”自事发后一直被忽略的当事人姜糼容突然开口了。 “报官?阿容,报官你的闺誉就完了。”高夫人放声大哭:“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护好阿容,让阿容给宵小之徒窥觑招来祸灾……” “好狠的女人,你想让我儿子命没有了身后名声也没有吗?”韩氏声音凝噎,悲伤至极,“我可怜的儿啊,看看你喜欢的是什么女人,你好糊涂啊……” 承国公和安阳侯默默对视,报官,那不就是把家丑曝到人前吗? 为了国公府和侯府的脸面,万万使不得。 姜糼容动了动嘴皮又合上,不明白安阳侯和承国公都是身居高位的人,为什么就会那么理所当然没有看到异常之处。 瞟一眼死者就能发现蹊跷的,被切了jj的人怎么可能面带笑容? 她不知道孟沛阳是怎么死的,但是,死因显然没那么简单。 姜糼容在此之前,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跟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太平王朝毫无瓜葛,睡梦里听到一声震天阶似的尖叫被吵醒过来,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尸体,她懵了,才想着法儿,一个个不认识的人便纷踵而来,责问啼哭安慰闹嚷嚷让她无 法冷静思考。 她从眼前这些人的吵嚷哭喊中听出这些人的身份名字,还有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体与自己同名,也叫姜糼容,其他的比如床上的孟沛阳是怎么死的一无所知。 韩夫人和高夫人比拼谁哭得更伤心,许久不停歇,姜糼容耳朵嗡嗡响,心脏砰砰跳着极快。才接收了新身体,有些不适应。 “我不要你抵命,我儿为你而死,你嫁进国公府来,为我儿守节。”韩夫人突然住了哭,嫌恶又快活地看姜糼容。 嫁进国公府守活寡,既折磨姜糼容报了仇又留住她一命,孟滔和李宗权相继点头。 “国公府也不会委屈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旁支里挑一个可人聪明的孩子给你养,老了给你送终……”韩夫人越说越觉得不错,孟滔也不停点头。 高夫人默听着,泪水越滴越慢,从小过继来的孩子在膝下养大,情分不同,虽是没有男人,在国公府里位分尊崇锦衣玉食,也不算太糟。 见靠山高夫人也有许可之意,姜糼容不淡定了。 她脑子没因穿越烧坏,还不想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 “我不答应。”门外一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逆子,你来做什么,给我退下。”李宗权怒喝。 “李昂,沛阳是你的好朋友,你不能成全他吗?”孟滔很是伤感。 “孟伯伯,沛阳已经死了,你还要糼容嫁给他,这不是断送糼容一生吗?”李昂义愤填膺,挥舞着拳头,在空中带出一道旋风。 好样的,有气概! 姜糼容细细打量这位表哥,李昂深眸高鼻,五官深刻如刀削出来的雕塑,身材高大,短袖劲装掩映下的身体爆发力十足,站在中年美大叔李宗权和孟滔身边一点不逊色,光芒逼人。 李昂越过众人站到姜糼容身边,沉声宣告:“爹,娘,我喜欢糼容,我要娶糼容。” 这枚炸弹重量十足,韩夫人尖声指控:“高夫人,你是怎么教导的,把人教的如此不守妇道。” 高夫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词穷,僵立在那,姜糼容在心中翻翻白眼,细声细气对韩夫人道:“糼容不明白,糼容未婚之人,何来妇道可守?即便不守妇道,亦该由我姨母教训,不劳韩夫人动怒。” “你……”被暗示管太早管太宽,韩夫人气得脸皮抖颤。 高夫人暗暗解气,正想附和甥女两句,门 外管家来了。 “老爷,夫人,京畿提刑季唯季大人前来过问孟公子之死。” “什么?”李宗权等人一齐变色。 才刚发生的事,李府孟府都没人报案,怎么就上门来了?姜糼容暗暗奇怪。 李宗权和孟滔李昂站得笔直,面皮紧绷,一副严阵以待模样。 提刑不过四品官,他们怎么如老鼠遇着猫? “阿容,跟姨妈暂避。”高夫人拉了姜糼容往帷幔后避去。 韩夫人也往里避,三人刚站定,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想必就是季唯,姜糼容从帷幔一角悄悄打量,暗赞好个出色男儿! 季唯没有戴官帽着官服,束发上插着样式简单的一根木簪,身上一袭赭色丝罗袍,与寻常仕族官绅常穿的广袖袍子大不相同,箭袖,玉带束身,顺服的衣料合衬着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将他劲瘦的腰腹,笔直修长的双腿勾勒烘托出武将的爽落风姿。 身材好看,五官更不含糊,精致得像精雕细琢的工笔画,修眉直插入鬓,睫毛浓墨罩染过似的黝黑,鼻梁俊俏高挺,唇线分明,美得浓艳。然一双墨眸海洋般幽深,淡化了那张脸的秀致漾生了刚毅果敢。 “有人报案称孟沛阳非正常死在李府,人命关天,下官已将此案禀报上峰,衙门里已立案。” 季唯声音清冷得可裂金石,脸皮紧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死人就在背后床上,他又已立案,李宗权和孟滔想矢口否则也不能。 不知他能查出真相吗?姜糼容目光一眨不眨随着季唯转。 与季唯同行的有忤作衙役,一群人跟在季唯后面走向大床,姜糼容视线被挡住没法看清他怎么验的尸体。 约一刻钟后,季唯开口道:“孟沛阳死于他杀,死因暂时不明。” “什么叫死因不明?”韩夫人冲了出去,“我儿明明是给姜糼容……”她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国公夫人的教养又使她说不出下面的话,冲到床前,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孟沛阳裤裆。 “安阳侯好手段,居然请动季提刑造伪。”孟滔在夫人嚷完后,也气得面红耳赤,“季提刑,你想包庇也包庇不了,我儿子明明是给姜糼容切掉子孙根而死,证据确凿。” 季唯面无表情问道:“承国公,请问,被切掉子孙根痛不痛?” 这还用得着问?孟滔气得 眼珠子要突出来了,突地,怔住了,急急看向床上。 “沛阳怎么会面带笑容,一点没有痛苦的样子?” “很简单,他是死后才被切掉子孙根的。”季唯淡淡道:“除了面带笑容这一疑点,孟沛阳双臂肌肉放松,手指随意自然,若是生前痛苦,除了面部表情纠结,双手也会抽搐蜷曲。” 这家伙看来有点料,一下子就看出不合理的地方了,姜糼容佩服得差点要拍手叫好。 “那我儿子是怎么死的?”韩夫人尖声问。 “孟沛阳没有中毒迹象,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怎么死的,还得请姜小姐讲讲当时的情况。” 姜糼容知道命案出在自己房中,官府不查则罢,官府插手,她被问话少不了的。 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呀。 “我……我迷迷糊糊睡梦里听到一声尖叫,一时间头疼得要裂开了,后来醒过来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记不住了。” 姜糼容说完,抬着头,眼睛直视问话的季唯。 古代闺中小姐是不能与外男平视的,但是此时情况特殊,她若是垂睫怯怯生不敢直视,会给季唯她做贼心虚的印象。 季唯凌厉的眼神盯着姜糼容,墨眸深邃像欲吸人魂魄。 姜糼容一动不动站着,沉默着接受他的审视。 不知过了多久,在姜糼容身体站得身体僵硬时,季唯一言不发转身走出房间。 “你不能就这么走。”韩夫人尖叫。 季唯脚步微顿都没有,不过,一盏茶工夫不到,他就回来了。 他的背后跟着两个很漂亮的女子。 两人一模一样的红色对襟短襦裙,头上挽着双环髻,套着粉色绢花环。一个黛眉遥鼻樱唇,模样娇憨柔顺温婉。另一个新月眉弯弯,细长的凤眼,眉心贴了一块芙蓉花钿,冶艳妖娆的花纹衬着凤眼,更显妩媚动人风情万种。 姜糼容认出来,贴着芙蓉花钿那个就是尖声高叫把她从梦里惊醒过来的人。 “姜小姐,你说你什么都忘了,那你认得你的这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入画和抚琴吗?”季唯定定地看着姜糼容问道。 “我认得她,我醒来时她在房中。”姜糼容指向见过的那一个。 “阿容,你真的什么都记不住了?”高夫人哭了起来,“你连云菲都不认识了?” “说来说去绕弯子 ,以为演的一场好戏,一句记不得了就撇清了吗?”韩夫人尖刻地道。 “休得无礼。”季唯没说话,开口的是孟滔,“你没见姜小姐连云菲都认不得吗?” “阿容,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李昂关切地问道。 “真记不住了。”姜糼容指向那两个姑娘,苦着脸道:“表哥,我连她们谁是入画谁是抚琴都不知道。” “你……”李昂结舌,“阿容,她们不是入画和抚琴。” “相信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姜小姐的确是不记得事情了。”季唯扫了众人一眼道。 那两个女子不是入画抚琴?就这样几句话让季唯相信她是失去所有记忆了? 虽然觉得过关得也太容易了,姜糼容仍暗暗庆幸,她背上凉浸浸的,刚才吓得流泠汗了,就怕一个不慎,被当杀人犯咔嚓了。 谁杀孟沛阳的呢?孟沛阳的jj不见了,破案的关键是不是在他不见了的jj上? 姜糼容正思索着,季唯挥手发令,“搜查整个李府,认真寻找孟公子被切掉不见了的那物。” “什么?搜查整个李府,我不准。”李宗权气愤地大叫,在季唯漠然的目光里退却,悻悻然坐到椅子上。 孟沛阳死在李府,他杀,死因不明,李府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衙役什么也没有搜到。 季唯让差役守住大厅,一个一个人喊进去问话。 也不知有所获无所获,两个时辰后,他命令差役把孟沛阳尸体带回府衙。 第二回 衙役抬着人走后,韩夫人又老调重弹,提出要姜糼容嫁给孟沛阳。 “表哥……”姜糼容楚楚可怜看李昂,眼角么斜韩夫人。 ——不怕你儿子戴绿帽子你就来提亲吧。 “糼容你放心,表哥一定不会让你嫁个死人守活寡的。”李昂很上道,拍胸脯保证,还用他虎虎有神的眼睛狠瞪韩夫人。 ——敢欺负我表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事等杀沛阳的凶手查出来了再计议吧。”孟滔以退为进,拉了韩夫人的手,喝那个季唯带进来姜糼容辨认的模样柔顺的姑娘,“还不走?” 那姑娘期期艾艾,迟疑着,等得孟滔和韩夫人走出门了,飞快地走过来握住姜糼容的手。 “糼容,你连我也记不得了吗?” 侍婢怎么能直呼自己名字?好像她和孟家还有关系,姜糼容压下疑问,摇了摇头,道:“我真不记得了,你是谁?” “我是孟云菲,我哥就是孟沛阳啊。” “那她呢?”姜糼容指向贴芙蓉钿的那女子,那女子出现在她闺房中,不会也是孟家人吧? “她是你的侍婢,她叫粉妆。” 粉妆是侍婢?姜糼容觉得很不可思议,强忍着,等得孟云菲告辞李宗权领李昂走了,急忙跑去照镜子。 侍婢如此美,自己这个主子当然是更上一层楼,不知怎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看清镜子里自己的容颜时,姜糼容心中的失落无法言表。 镜子里的那人睫毛纤长挺翘,圆圆的大眼睛水汪汪乌溜溜,白腻腻的脸蛋水豆腐似的,嫩得能掐出水来。 如果没有粉妆珠玉在前,这个身子的容貌姜糼容还是会满意的。 颓丧了没一会,姜糼容就想开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丑女福星常照,何况这张脸玉雪可爱纯真娇美,先前说话时,声音脆脆的嫩豆子崩落玉盘似的,也不差,偷着乐吧。 想得开不代表想得明白,姜糼容很好奇,前身怎么留了那么一个国色美人在身边做侍婢,这不把自己衬得太绿叶了吗? 姜糼容悄悄声问正忙着指辉侍婢给她安排新住处的高夫人。 “阿容,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忘了好,不然,孟沛阳死了你不知得多伤心……”高夫人絮叨了许久,方回答问题,“那一年你上京来,路上遇到贫病交加的粉妆,救 了她把她留在身边。” 原来如此,可是,姜糼容更不解了。 “姨妈,粉妆那么漂亮,你怎么肯给我留下她,不怕她……” 不怕粉妆把李府里一众老少爷们迷得魂离魄失吗? “你是心疼姨妈,想帮姨妈……”高夫人压低声音详细讲解。 原来李宗权奉父母之命娶了高夫人,夫妻情份极淡,成亲不久后偶遇了一贫家女白氏,一见钟情,纳白氏为妾室,如珠似宝宠着,把高夫人弃如敝履。姜糼容是高夫人的贴心小棉袄,路上见粉妆长得漂亮便收留了她,意图李宗权见了粉妆后能色心大起纳了粉妆,打击白氏替姨妈报仇。 谁知李宗权对白氏是真的痴情,粉妆奉姜糼容之命去他面前晃悠他不止不动心,还命人赶粉妆出府,高夫人以粉妆是姜糼容的人是客人才得以留下来。 老的不会动心,那小的呢?姜糼容问道:“我表哥呢?” “你表哥从小就喜欢你,再美的女人他也不会动心,薄家那个在他面前百般讨好,他都从来没有个好脸色。”高夫人颇骄傲。 甥女不是绝色,可儿子就是恋着她,小姑子气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 “薄家那个?”姜糼容满眼问号。 “云起他姑妈的女儿。”高夫人嫌恶地哼了一声,见姜糼容还是不解,道:“云起是你表哥昂的字,他姑妈嫁给薄太医为妻,有个女儿叫薄染衣,跟你一般大,今年也是十五岁,喜欢你表哥,老是过来献殷勤……” 高夫人怕姜糼容不记得事吃亏,把里里外外人际关系详细讲给姜糼容知道。 原来是很复杂的多角交叉恋。 李宗权有二子,长子高夫人所出李昂字云起,次子白氏所出李逸字子扬。 高夫人很鄙视李逸,姜糼容从她妒嫉的言语中总结出,李逸是个极是温雅多情的君子,才高八斗敏慧过人,文采风流俊逸不凡知情识趣。 李逸喜欢薄染衣,薄染衣喜欢李昂,而李昂喜欢姜糼容,姜糼容喜欢谁,高夫人也捉摸不准,似乎对李昂和孟沛阳都有那么一点意思,孟沛阳对姜糼容爱得非常高调,发表过很多非姜糼容不娶的言论,孟沛阳的妹妹孟云菲则喜欢李逸。 姜糼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得尽快搞清孟沛阳的死因,查出杀孟沛阳的是谁,她可不想嫁进孟府守活寡。 “姨妈,男女有别 ,内外不通,孟沛阳怎么能进到内院我的房间去?” “孟沛阳武功很高,轻功更是了得,来无影去无踪,他翻墙到你房间去,不是一回两回了,姨妈很担心,但你说他每回都很君子,让姨妈别过问,省得和孟府翻脸……”高夫人长叹,想不到孟沛阳梁上君子当了那么久,竟然死了。 孟沛阳武功很高,怎么还会遇害?姜糼容觉得事情更复杂了,她开始有些担心,孟沛阳真是自己前身害死的。 只有在爱人面前,才会疏于防患因而遇害。 姜糼容的疑问,此时季唯的执笔师爷练正德也正向季唯提出来。 “大人,孟沛阳的武功,放眼京城,能胜得了他的找不出几个,怎么可能无声无息遇害,只有跟心上人在一起时疏于防患才会遇害,卑职觉得,凶手肯定是姜糼容。” “动机呢?”季唯淡淡问,“孟沛阳是国公世子,相貌英伟,洁身自爱重情专一,姜糼容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且爹娘还都死了,无依无靠,若能嫁孟沛阳可是美事,有什么理由杀孟沛阳?” 练正德语结,犹豫了一下道:“姜糼容喜欢的是李昂,而孟沛阳对她纠緾不休,一时痛下杀手也不无可能。” “李昂和孟沛阳两人,姜糼容定是喜欢孟沛阳多些。”季唯把手里的问讯记录递给练正德,“高氏的言辞表明,孟沛阳翻墙进府出入姜糼容的闺房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姜糼容虽是客居,但高氏疼她如亲生女儿,她要是不喜欢孟沛阳,只需向高氏哭诉,高氏定会妥为安排让孟沛阳不能摸进她的房间的。” 好像有道理,练正德也动摇了。 “而且,孟沛阳虽爱得狂热,却是君子,姜糼容如果不是心仪孟沛阳,严辞拒绝,孟沛阳也不会纠緾不休的。” “那他们的婚事为什么又一直没提起呢?” “因为孟滔韩氏不喜欢姜糼容。” “大人怎么看出来的?” “孟滔韩氏若是喜欢姜糼容,孟沛阳和姜糼容的婚事就不会从没提起过,孟沛阳也不用逢人就宣告自己喜欢姜糼容,他是想从外面造势,逼孟滔韩氏同意他和姜糼容的婚事。” 练正德完全折服了。“大人,孟沛阳如果不是姜糼容害死的,有谁能害死他呢?” “下毒。” “尸体没有检查出中毒迹像啊?”练正德惊叫:“而且,孟沛阳那物不见了。” “ 孟沛阳那样的高手,没有半点搏斗迹象而死,唯一的死因只能是中毒,没有中毒迹象,证明凶手下的是无法辨识的毒,凶手为混淆视听,割去孟沛阳那物掩人耳目引开视线,李府找不到孟沛阳那物更证明了这一点,虽说二两肉随便怎么藏都可以,找不到是正常的,弄进灶房混到肉里也可以……” “大人你别说了。”练正德呕一声吐了,他想像力太丰富了,他怕自己平时吃下的肉也许就有某个男人的jj。 季唯嘴角抽搐,练正德吐了许久问道:“大人,依你看凶手是谁?” “这是内外勾结合谋杀人案,凶手不只一个人,有一个可以肯定是姜糼容的那个侍婢粉妆,其他的,查一查谁和姜糼容仇最深就清楚了。” “啊?大人怎么能确定是粉妆?” 季唯漠然问道:“孟沛阳的死怎么闹出来的?” “粉妆看到孟沛阳死在姜糼容床上,吓得大叫,给李府的人听到的。” “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嗓门,能叫得响彻云宵吗?” “她是故意喊得所有人都听到的!”练正德恍然大悟。 “而且,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婢,叫完以后,接着下意识的,不应该是关心她的小姐吗?而她不是,她是奔出去找人,抓着一个人就说孟沛阳死在姜糼容房里了。” “可是,大人怎么会说还有其他人,不能是粉妆一人杀人吗?” “我问口供时试探过了,粉妆不懂药物不懂毒物。” 练正德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你进李府前,已经确定姜糼容不是凶手,那个让她认人的行为,是要为她洗刷嫌疑?” 季唯低嗯了一声,道:“孟李两家为了面子,肯定不会张扬,不相干的路人被银子收买替为告状把此事闹上衙门,目的是把此事闹大,那个居心叵测的人,就是凶手。” 把此事闹大为的什么? 要搞臭姜糼容的名声,用不着如此煞费苦心又那么冒险弄死孟沛阳,孟沛阳可是承国公的独子,万一给查出来了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季唯觉得凶手不仅是要搞臭姜糼容的名声,还有其他目的,固而,下午明知粉妆是嫌疑人,却没有下令抓她。 他要放长线吊大鱼。 第三回 虽是对孟沛阳没有半丝儿印象,刚穿越过来身边躺着个死人,姜糼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这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头疼欲裂。 “小姐不舒服?”粉妆关切地问道,本来睡在床侧矮榻上,听得姜糼容翻身,站了起来坐到床沿上,伸手按上姜糼容的额侧,轻轻地帮她揉按。 粉妆指法娴熟,轻重适度,头疼纾解不少,姜糼容唔了一声,赞道:“你指法很好,哪学的?” “哪有哪学的,不过是给小姐按多了,知道怎么按小姐舒服。”粉妆笑道:“小姐别说话了,我给你按着,一会就能睡着。” 这么着舒服很多,古人主仆间就是这么样的,姜糼容也不客气,粉妆按压了很久,姜糼容越来越放松,缓缓的总算睡着了。 姜糼容醒来时太阳高高挂,粉妆已经起床了,盥洗水要穿的衣裙都准备好了。 晚上入睡迟,粉妆在她睡着前还在帮她按压额头,想来睡得更迟,姜糼容有些歉然,粉妆帮她梳髻时,她笑着道:“待会儿我去和姨妈请安陪姨妈说话,你睡一会吧。” 粉妆似乎很意外,拿梳子的手重重地刮过姜糼容的头皮。 “啊。”姜糼容低叫,不是很疼,只是太意外了。 “对不起小姐,奴婢一时失手了。”粉妆急急跪了下去。 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下跪请罪,姜糼容摇头,伸手把粉妆扶起来,见她因惊吓而面色发白,越发惹人爱怜,遂调侃道:“你这么漂亮做奴婢,难为你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儿?有心上人了和我说,我脱了你奴籍把你嫁出去自己当家做主。” “小姐别开奴婢玩笑了。”粉妆低下头,似乎是羞涩,姜糼容没能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仇恨。 “不是开玩笑,反正你要是有喜欢的,就和我说。”姜糼容照了照镜子,乌鬓高耸堆云叠翠,很漂亮,满意地又夸了粉妆几句。 梳洗穿戴了,因膳时已过,姜糼容就在自己房中用早膳。 前身似乎也经常睡迟,看来,虽是客居,在李府里过得很自在。 饭毕,姜糼容不让粉妆跟着,让她去补眠,唤了外面一个粗使丫环带路,去高夫人那里请安凑趣儿兼打听这个世界的事。 “阿容你还好吧?”高夫人关切地问道:“我听粉妆说你昨晚一夜不眠。” “后半夜就睡觉了。”姜糼容笑道,看高夫人面前案上有水果盘,便拿了一个橘子 剥开递给高夫人,“姨妈,给你。” “阿容就是疼姨妈,连失忆了还记得姨妈喜欢吃橘子。”高夫人抹泪。 自穿越过来,高夫人对自己赞不绝口,即便出了那样的丑事,也没嫌弃憎厌自己,姜糼容很感动。 “姨妈这么疼阿容,阿容自当孝敬姨妈。”姜糼容甜甜地表孝心。 “好孩子。”高夫人揽了姜糼容长叹,低声道:“韩夫人早上使婆子来问安,又送了几盘点心来,说是给你吃的,真让人不省心。” “姨妈,我不要嫁进孟家守活寡。”姜糼容抓紧机会撒娇。 “姨妈一定尽力。”高夫人许诺,又忧愁地道:“阿容,你姨夫说,不管你嫁不嫁孟家,李家决不容你,这可怎么办?” 出这样的事,李宗权肯定不会接纳自己这个媳妇的,昨日看来,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疼爱之情,估计因为他妹妹的女儿薄染衣也喜欢李昂的缘故,巴不得出这样的事呢。 姜糼容对李昂什么感情没有,也不想嫁给他,不过,比起守活寡,能嫁李昂那样爽直豪迈的男人好不少。 最好是不用嫁孟府,也不用嫁李昂,等以后嫁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姨妈,你帮阿容拖着不要嫁孟家,往后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姜糼容摸帕子擦眼睛抹泪。 “好,好,阿容不哭,姨妈一定顶着不给你嫁孟府。”高夫人心疼地劝道。 姨甥两个正说着话,丫环挑起碧纱帘进来禀报,白姨娘来给太太请安。 高夫人倏地坐直,扶簪环理衣袖,严阵以待,“让她进来。” “姨妈要是不喜欢她,不见亦罢,何必给自己找闹心。”姜糼容悄声道。 高夫人摇头,小小声道:“她得你姨丈宠着,我拿她无可奈何,可她见了我,毕竟得按规矩请安。” 原来如此,争宠争不过,仗着正室的位份接受几个礼儿也是好的。姜糼容同情的看高夫人,决定等下给白氏上上眼药,替自己姨妈出气。 白氏进来时,姜糼容只觉眼前烟波浩渺,瞬间直了眼。 粉妆是妩媚动人的国色娇花,白氏则是天上飘忽的云朵朦朦细雨里绵延感伤的轻烟。 这么一朵柔弱的神仙姐姐路线的白莲花,她姨妈败得真不冤。 白氏盈盈敛身请安,姿态那叫一个美好。 姜糼容赞道:“白姨娘你 真美。” 白氏抿唇一笑,风情漫溢,柔声道:“谢表小姐称赞。”眼角得意地斜高夫人。 高夫人脸黑了,扯姜糼容袖子,姜糼容没理会,继续夸奖:“白姨娘,你这么美,定是有不少好男儿喜欢你吧?” “也不是很多。”白氏粲然一笑,微微露出洁白的贝齿,“大约只有二三十个。” “哇!”姜糼容惊叹,高声问:“白姨娘,那些人比我姨夫如何?” “自是没有侯爷英武。”白氏满眼倾慕。 “好可惜,若是有比我姨丈更好的,白姨娘就不用嫁给我姨丈做妾了。”姜糼容啧啧长叹。 高夫人开始以为姜糼容失忆了,突然对白氏好起来,不悦着,闻言扑哧一下没控制住笑了,不便附和,只拿眼瞟白氏,眼里满是掖揄之色。 白氏回过味来,姜糼容在耻笑她趋炎附势,左挑右拣后因李宗权最出色才嫁给他,动机不纯。 白氏也不辩驳,静立着,垂下长睫,再抬眼时,露珠一般清透晶莹的泪水在大眼里滚动,要掉不掉。 天啊!这泪水说来就来,模样委委屈屈忍辱负重可怜可疼,难怪李宗权被她迷得自得了她以后,一个妾室也没纳,把她姨妈扔角落里视若无物。 “白姨娘,你眼睛进沙子了吗?姨妈,给白姨娘回去歇着吧。”姜糼容见好就收,没有乘胜追击。 白氏走后,高夫人抱着姜糼容笑得打跌。 “往日她张张狂狂,这回可好,够她老实几天的。” 姜糼容也有些得意,方才那话,白氏可是连向李宗权告状都不敢的。 不过,逞口舌之利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高夫人对自己这么好,得想办法使李宗权对白氏不再宠爱才行。 没有白氏背地里与高夫人作对,高夫人说话有力度,自己也可以逃避嫁孟府。 姜糼容一上午陪着高夫人,午膳时不见李昂和李宗权,遂问道:“姨妈,表哥和姨丈都不回家吃吗?” “云起和孟沛阳是好朋友,这会儿估计是去孟府帮着料理丧事了,你姨丈……”高夫人长叹,道:“除非过年过节宴客之时,不然,他在家从来都在南院和狐狸精一起用膳的。” 李宗权真是宠妾灭妻的典型,姜糼容明白了,儿子大了在外面飞不恋窝,丈夫不贴心,自己这个甥女儿日日承欢膝前,难怪高夫人疼如掌珠亲女儿一般宠着。 “姨妈,我爹和我娘怎么这么年轻就都死了。”姜糼容突然想起自己这身体的爹娘。 “你娘和姨妈一样命苦,只是没姨妈命好,好歹有个儿子,地位稳固,你爹宠着小妾,你娘只得你一个女儿,那小妾仗着你爹的宠爱,日日挑事,你娘给气得一直病着,可怜你才十三岁时就死了,你娘死后,你爹那个宠妾不知怎么的死了,你爹很伤心,不久也死了。” 啊?这些男人听起来都蛮痴情的,为何都要娶妻才纳妾,不洁身自爱等到喜欢的那人出现了直接把喜欢的人娶做正室? 两人说了这许多话,膳食都摆好了,高夫人拉了姜糼容坐到膳桌前。 脆瓜片里脊,凤尾鱼翅,金丝酥鸽,珍珠荷叶鸡……桌上盆盘精致,菜式精巧,色香味俱全,姜糼容暗赞,心里想着很好吃的,挑了几口,却尝不出美味一点食欲都没有。 高夫人见姜糼容没吃几口就放下箸子,关切地问道:“阿容你不舒服?” “不知怎么的,看着明明很喜欢,吃起来却没滋没味。”姜糼容皱眉。 “粉妆早上就来禀报,说你睡的不安稳要请大夫,姨妈想着你最讨厌吃药,诊了脉拿了药从不吃就没有请大夫,要不,让人招大夫来瞧瞧。” 昨日刚穿越过来因着孟沛阳的死一整日只昨晚吃了一点点,今早吃的也很少,肚子却不觉得饿,心口和额角还总是抽疼,也许真病了,姜糼容点头同意。 姜糼容若是知道诊脉的结果是自己身怀有孕,打死也不点这个头。 大夫走后,高夫人也呆了,怔坐着不说话。 “兴许是表哥的。”姜糼容蚊子哼哼般小声道。 高夫人神情复杂,长叹了一声,喃喃道:“阿容,姨妈也希望孩子是云起的,可是,云起的性情你晓得的……” 是晓得的,所以才感到绝望。 昨日虽只见过一面,可李昂那种风风火火敢作敢为的性情,真和这身体有染,早嚷嚷开要成亲了,李宗权要是不同意,定是拉着这身体天涯海角私奔当忘命鸳鸯的。 第四回 明知不可能,姜糼容还是可怜兮兮哀求道:“姨妈,这事……这事别给孟家知道行吗?” “不给孟家知道,你想怎么办?”高夫人摇头。 她很疼姜糼容,可孩子都有了,不嫁入孟家不行的。 “姨妈……”姜糼容拉长腔调撒娇,“孟家那样的家世,我嫁进去必是守一辈子活寡的,姨妈忍心看着我孤苦一辈吗?” “这是命啊!”高夫人哭了起来,哽咽着道:“阿容,你就认命吧,好歹有个亲生孩子依靠,也不算太难,比没有孩子好过些。” 姜糼容拭眼,不是干嚎是真的流泪了,难道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养包子当寡妇? “韩夫人虽然尖酸泼辣了一点,但毕竟是孟沛阳亲娘,对你肚里的孩子会很重视,进而也会重视你这个做娘的。”高夫人自我宽慰也是安慰姜糼容。 “姨妈,大夫也说了,孩子只得一个月,还不显怀,暂时不给孟家知道,我想想怎么做?行吗?” 就算要跳火坑,也得拖一拖,说不定突然就跑出转机来了。 “这个……”高夫人微有犹豫。 姨妈心软了,机会难得,姜糼容正想加把火,门外传来啼哭声,啼哭声很快由远及近。 “阿容,娘听说你有孩子啦。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沛阳有后,孟家有后。”韩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冲了进来,称呼都变了,直接自称娘,亲昵地喊阿容。 她怎么来的这么快?谁报信的?李府有内鬼,姜糼容一言不发拿帕子擦泪,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阿容害羞了。”韩夫人悲里带笑,看向高夫人道:“高夫人,你放心,阿容肚里的孩子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是孟家的血脉,我不会亏待她的。” “韩夫人。”事到如今,高夫人也无话可说,顺着韩夫人的话商量起亲事。 韩夫人一样一样讲订亲送什么礼,高夫人听得很满意,韩夫人说到聘礼嫁妆了,姜糼容心不在焉,忽听得高夫人叫道:“阿容,快,谢过韩夫人。” 谢什么?姜糼容无精打采。 “韩夫人说,怜你娘家无人,国公府悄悄儿替你备嫁妆……” 韩夫人要从国公府私底下给姜糼容办嫁妆,商铺田庄还有首饰现银,她表示,要给姜糼容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十万两银子是国公府的多少家底姜糼容不清楚,但是看高夫人的神情 ,知道定是很不少很不少。 “阿容,娘把自己的嫁妆加上国公府的剩余全部给你做嫁妆,嫁妆旁人不准动的,你就算生的是女儿也不用怕,谁也不能欺负你。”韩夫人慈祥地看着姜糼容。 背着金山银山,居家处锦绣膏梁之中,却要心如槁木度日,姜糼容很想大喊一声“我不要”。 她没有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带着个球不可能嫁给李昂,出了李府能做什么她一无所知。 有孕一事刚发现,知道的只是刚才跟前服侍的几个人,是谁给孟家报信的呢? 查出这个人是谁,我要将她碎尸万段。姜糼容暗暗咬牙。 如果有时间还能慢慢想办法,但是如今孟家知道了,无法可想了。 即便无法可想,姜糼容还想作困兽之斗,“韩夫人,你怎么能肯定我肚里的孩子是……是孟沛阳的?” “这还用说吗?”韩夫人心满意足微笑,“你身边只有云起和沛阳两人,云起那孩子守礼又耿直,若是他做的,早说出来了,只有沛阳爱胡闹,胆大包天,敢做又怕你不高兴。” 真相就是这样吗?姜糼容滴泪无言,暗叹运气背,连赖账推托做单亲妈妈的借口都找不到。 姜糼容和孟沛阳的亲事如火如荼进行着,衙门里一直没有来消息说进展,孟滔和韩夫人欢喜孟家有后,也不是很着急。 查案的过程可以推理,结案则讲究证据,孟沛阳一案最关键的不是他不见了的子孙根,而是查出他的死因。 季唯翻遍古籍药典,请教了江湖郎中御医市井大夫,有几种毒物人中毒后查不出是中毒,但是中毒毕竟就是中毒,还有一些细微之处能发现,在孟沛阳的尸体上,却找不到吻合的表征。 膳时已过,夜色深沉,季唯还在书案前研究典籍,房门沉吟般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人缓步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微风,灯火闪烁了一下。 来人一袭青衣,领口白色罗线勾抹细纹,腰前玉扣松松搭着,眉眼萧索颓败,只看形容,谁也想不到他是正二品大员刑部尚书。 季唯从书册里抬头看清来的是恩公吕风,急急起身离开书案鞠身行礼。 “老师,你怎么来了?” “听正德说你在为孟沛阳被杀案废寝忘食,就过来看看你了,破案重要,可别把身体累垮了。”吕风温和地笑着,看着季唯的目光满是关切,“先把手上的事停停,陪老师 吃饭。” “是。”季唯恭恭敬敬道。 吕风是季唯的恩师救命恩人,当年救了贫病交加走投无路年仅十岁的季唯,抚养栽培他,季唯极敬重他。 “案子慢慢查,切莫心急,任大人也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当年若不是太心急,细细查察,你母亲就不至于枉死,任家也不至于人亡家破。”吕风给季唯夹了一箸子菜,敦敦教诲。 “学生明白的,公堂朱批可夺无辜性命……”季唯声音有些苦涩。娘枉死已过去十年,想起来却恍如昨日。 十年前,时任京兆尹的季唯父亲死在自家床上,与他父亲同宿的是他母亲,验尸结果他父亲乃中毒而死,他母亲说一无所知,晚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他父亲死了。 当时负责此案的是大理寺卿任尤深,任尤深认为一张床上睡着,不可能一无所知。 门窗完好,正房外面跨院里睡觉的服侍下人也没听到异常的动静,任尤深认定季唯母亲是杀人凶手,为让季唯父亲彻底死去,故意不求救。 季唯母亲因丈夫去世已是很伤心,又被指谋杀亲夫,精神恍惚神智不清,任尤深断了案让她画押她无知无觉地画押了。 季唯母亲被处斩后,没几日,京城发生了同样的一宗命案,死者与季唯父亲死状一模一样,死因也是中毒而死。 该死者是户部一个吏名,年十七,尚未成亲,无妻无妾,居官舍中,官舍里的同僚有很多人,大家口供一致证实,前一晚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饭后谈天说地,然后各自回房休息,也是同样没听到什么动静。 这案子曝出来后,年糼的季唯意识到,不管那吏名怎么死的,他母亲定是无辜的。 季唯上刑部击鼓鸣冤,当年任刑部侍郎的吕风受理了此案,几经详细排查试验,查出那吏名的死因是甲鱼和齿菜一起吃食物相克中毒而亡。 为什么官舍里一起吃饭的其他人没有中毒,那是因为,甲鱼是稀罕物,与那吏名同居官舍的人比那吏名年长,那吏名生得眉眼清秀言语风趣,甚得同僚喜爱,有稀罕物大家舍不得吃,都让给他,故而,同吃了甲鱼和齿菜的只有那吏名。 季唯的父亲死因和那吏名是相同的,季唯父亲为官清廉,季家要吃甲鱼不易,那甲鱼还是季母专门买了想给季父补身体的。 食物相克中毒发作的过程极慢,死者在睡梦里缓缓死去,身边的人因而一无所知。 “错判 了,害的不仅是受害者和自己,还有无辜的家人。”很多年过去,吕风想起当年的惨剧,还是慨叹感伤不已。 太平朝律法,其罪惟均,错判官员要与犯罪的人一样处斩问死罪,当年他带着差役上任府抓捕任尤深归案时,任尤深的夫人跪地叩头求他隐瞒此事饶过任尤深。 吕风无法,他道:“情可容法不能私。” 任夫人当场撞柱自尽,任尤深悲痛欲绝,随之也撞柱而亡。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情景,任夫人任大人头破血流卧倒地上,他们年仅五岁的女儿抱着爹娘尸体问我:”大人,若将被问罪的是大人至亲之人,大人还能做到情可容法不能私吗?”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吕风眼中滑出,“慎之,任大人的女儿本来可以幸福快活地成长的,她生得非常可爱非常美丽,眉间一颗红艳的胭脂痣衬着一双大眼更显绝色……” “老师。”季唯打断吕风,“老师,任大人的妻子是无辜的,他自己却是自招罪的,若他细察明查,我娘也不至于刀下冤死,老师要抓他归案,并没有做错。” “是啊,我没有做错。”吕风低喃,“我只是可怜那么可爱的孩子,我结了案子后,想收留抚养她,可她却……” 任尤深有个兄弟极其无耻,哥嫂死了,霸占了哥嫂的家财,还将年仅五岁的侄女卖入青楼。那女孩子生的太美,虽然只有五岁,却甫入青楼就被好色之徒辱了,吕风几经周折寻到青楼想赎出那女孩,那女孩却被恩客赎走了,后来再寻不到她的消息。 这事是吕风心头永远的痛,季唯听吕风讲过很多次,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 他是男孩,在爹娘死后,比任尤深的女儿幸运,不用被卖入青楼,可是也很痛苦,在未婚妻戚晚意家猪狗不如生活着,一年后戚家毁婚,将他赶出家门,他流落街头,若不是遇上吕风,他现在成了什么样的人,还活在世上吗都难说。 第五回 站在律法的角度看,吕风完全没做错,任尤深女儿的悲惨遭遇是他的兄弟造成的,吕风后来已经将任尤深的兄弟绳之以法了。 季唯给吕风满上杯里的酒,笑道:“老师,听说城外曲江边桃花开的甚好,明日学生陪老师前去散心,可好?” “好,好。”吕风高兴地看季唯,他一生未婚,季唯就跟他的亲生儿子一般,见季唯放下案牍陪他外出散心,欣喜不已。 吕风这晚歇在季府,天亮后,师生两人盥漱了用膳后一起骑马出城。 两人都是文官,不过查案有时得到命案发生地方去,僻远的山村角落马车不通,便学会了乘马。 才出府没多久,道路就不畅了,原来是有人嫁娶,喜乐喧天排场甚足。 “这是谁家嫁娶?这么大排场,快比上公主出嫁了。”吕风好奇的道。 季唯看了看没有新郎的迎亲队伍,脸色微变,跳下马,抓住一围观的路人问道:“知不知新娘何人,娶亲的是哪府?” “这你都不知道啊?”路人嗤笑,“娶亲的是承国公世子,新娘是安阳侯夫人的甥女。” 承国公世子是孟沛阳,安阳侯夫人的甥女是姜糼容。 这是一个大活人嫁个死人了! 令人愤懑不平的消息冷不防扑来,噎得人一阵胸闷。 季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好生荒唐!” 花轿在在季唯话音落时恰好走到他身边,飘扬的微风半吹起轿帘,季唯看到新娘交迭置于膝上的一双洁白的手。 大红喜服繁花锦簇绝艳热烈,上面的那双手莹白似冰雪,柔软秀巧,婉转百般,好生漂亮。 玲珑风流可入画,无边风月笔难拓!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就这样葬丧了。 吕风走在前头,见季唯没跟上,转头问道:“怎么了慎之?” 季唯摇头,道“没事,老师,咱们走吧。” 承国公府办喜事,他没收到亲柬是官卑位微,他老师是二品官,不知这回事,没收到请柬定是孟滔怕正直之士为姜糼容抱不平节外生枝,故意不发喜贴的。 孟沛阳死到现在仅五日,婚事如此苍促,想必孟滔自己也知道,让姜糼容和儿子结阴婚有违人伦道德。 新娘已上喜轿,他老师知道了去阻止也阻止不了,不说也罢。 鼓乐喧 天,很奇怪,姜糼容在花轿里却听清了季唯摧金裂石般清冷的声音。 姜糼容想,他说荒唐,那就是不赞成这样的阴婚,不知会不会出声拦住花轿? 闪念过后,姜糼容自失地笑了,连李昂都因她怀了孩子而放手由得她嫁进孟府,季唯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会出声阻止呢? 姜糼容轻抚还不见半点变化的肚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真想不通前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未婚就与孟沛阳做那种事? 孟云菲捧着孟沛阳的灵位与姜糼容拜的堂,礼成进新房后孟云菲没有离开,坐到姜糼容身边唉声叹气。 “糼容,你怎么会和我哥那样呢?要是没有孩子,你就不用这样一辈子苦守了。” 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姜糼容也有些无奈,带着个球,又不能也不敢落胎,只能嫁进孟府了,至于往后是不是苦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在孩子生下来前,什么也做不了的。 “小姐,你今天很累了,奴婢服侍你盥漱了休息吧。”粉妆作为陪嫁丫鬟也跟着进孟府来了。 “糼容,要不要我回去洗漱了过来陪你?”孟云菲问道。 “好啊。”姜糼容笑道,孟云菲热情直爽,她很喜欢。 “小姐,这于姑娘不吉利。”粉妆不赞同。 有道理,她结的阴婚,连新郎都没有,这晦气不能带给孟云菲。 让孟云菲回去,姜糼容正想卸妆洗漱,韩夫人使婆子送了吃食过来。 十几个捧着托盘的丫环鱼贯而入,大方桌很快摆得满满当当的,有二十道汤菜之多。 婆子要一一介绍,姜糼容摆手,“每样直接给我来一点尝尝。” 菜品显然都是精心烹调的,只姜糼容的胃口过了这几天也没好转,吃得懒懒的。 “害喜的人都喜欢吃酸,小姐却不喜酸,或者是爱吃甜,不然炖个鸽子汤里面加点甜酱怎么样?”粉妆关切地提议道。 这种吃法闻所未闻,不过,什么都吃不下,来点奇巧的也行,姜糼容让婆子吩咐灶房按粉妆的提议做。 刚做出来的鸽子汤热气腾腾,姜糼容尝了一口,感觉不错,一口气喝了一碗,国公府的婆子喜笑颜开,一人笑着吩咐门口侍立的丫环,“去禀报夫人,少夫人喝了一碗鸽子汤。” 肚里这个孩子简直就是黄金蛋,姜糼容对于自己在孟府的 生活,开始觉得不会太郁闷了。 那去禀报的丫环不久回来,传韩夫人的话,说少夫人喝得下甜鸽子汤,兴许喜欢吃甜,已让灶房做几个甜品给少夫人吃。 各种甜汤和甜品再端上来时,姜糼容却只尝了尝又没了胃口。 “少奶奶可能还是喜欢喝鸽子汤,做个鸽子汤盛砂钵里,端个小炭炉到新房来,鸽子汤一直放炭炉上温着,夜里少奶奶想喝了我再侍候她喝。”粉妆提议道。 少奶奶的贴身陪嫁丫鬟可当半个主子,刚才又是她的提议姜糼容才吃了汤,婆子也不用等禀报韩夫人,迭声应下,吩咐底下丫环照办。 韩夫人安排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婆子服侍姜糼容,身边围满人姜糼容很不习惯,让那些人在外间厢房和倒座里睡,只留了粉妆在房中服侍。 姜糼容上床睡下后,粉妆放下纱帐,又点了宁神薰香,接着又去查看那鸽子汤,姜糼容闭着眼听着耳边的动静,心里想:粉妆这丫头真体贴。 虽然有她服侍着很不错,可是她年龄不小,也别耽误了,留意着帮她找个好男人,发还奴契把她嫁了让她过好日子去。 姜糼容没看到,粉妆查看那鸽子汤时,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纸包把纸包里的黑色粉末倒进砂钵里。 成亲后,姜糼容胃口越来越好,韩夫人大喜,规矩是不要姜糼容立的,每日使婆子问话传话不停,也经常到新房里来看嘘寒问暖。 “阿容,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说,婆子丫头们敢不敬你,直接打杀了也不用来回娘。” “阿容,这是宫里赏的东珠,你看喜欢吗?娘命人给你做个珠钗。” …… 韩夫人像捧祖宗一样捧着姜糼容,姜糼容敬她是长辈,少不得言语恭敬回去,一时间,婆媳相处暖如春风极是融洽。 “我娘最疼我哥了,现在把疼我哥的劲儿都疼在你肚子里的孩子里。”孟云菲酸溜溜道:“你这一胎要是生的儿子,那更升天了。” 儿子已经死了,这个遗腹子是孟家的唯一血脉,难怪韩夫人紧张,姜糼容摸了摸肚子,笑道:“听说男孩子闹,这孩子却很乖,从没闹过,兴许是个女儿。” “大夫诊脉不知能不能诊出是男孩女孩,要不请大夫来看看。”粉妆在一旁插嘴道。 成亲已经过半个月了,一般规矩不便在大喜日子里请大夫,再加上姜糼容这阵子吃食比出嫁前多,虽 然面色有些萎黄,精神倒还好,韩夫人于是没请大夫来给姜糼容诊脉。 姜糼容穿越前还是黄花大闺女,没有经验,正有些奇怪为何怀着孩子身体却一点异常都没有,遂笑道:“粉妆这提议不错,云菲,你和娘讲一下,请大夫来看看。” “少夫人气血两虚,已无喜脉,从脉象上看,少夫人刚落胎不久。” 一个接一个的大夫来了,说的都是相同的断语,后来,孟滔又进宫请来太医,还是相同的断语。 震耳欲聋的战鼓在耳边擂响,尖锐地冲击着耳膜,姜糼容被重重乌云包裹住,一动也无法动。 韩夫人像地狱游出的一道怨魂,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姜糼容。 最初的震惊后,姜糼容心里出奇地一片宁静。 再没有经验,她在现代社会也耳闻过,落胎是会见红的,她从被诊出有喜脉后,却从没见红过,她自己没吃过落胎药,也没被人暗中下过落胎药。 她想,自己落进圈套了。 做圈套的那个人就是杀死孟沛阳的人,她根本没有身孕,喜脉是假象,落胎也是假象,为何会这样,也许只有陷害她那个人明白。 粉妆匆匆跑出去,说要去向高夫人求救。 明知说不清,姜糼容还是看着韩夫人道:“夫人,糼容自入孟府后,从没见红过,夫人可以问服侍的人。” “从诊出喜脉到嫁入孟家,你可是在李家还呆了四天。”韩夫人眉眼扭曲,先前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愤恨,“给我上,把这个毒杀我孙子的贱人打死。” 咚一声,姜糼容被婆子推倒地上,头部触地脑袋昏眩,她想站起来,身上却在瞬间遭到无数棍棒的击打。 啪啪声持续不断,五脏六腑被凶狠的击打带起的震荡整得翻腾起来,绵延入骨的痛楚刀割火烫般,疼得姜糼容整个人扑腾着不停跳动。 视线里渐渐有血流淌,最难受的还不是疼,而是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觉。 意识快要失去时,姜糼容听到厅外传来禀报声:“夫人,季提刑来了,说杀死少爷的凶手已经查出来并已捉拿归案。” “让他等着,天大的事也等我治死这个杀死我孙子的小贱人再说。”韩夫人恶狠狠道。 “我要见,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姜糼容艰难地抬头。 “你到泉下去明白吧。”韩夫人冷酷地道,拿过婆子手里的棍子, 照准姜糼容的脖子挥了下去。 姜糼容的头部软垂下来。 第六回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猩红的血雾迷漫,没有人声没有气息,寂静得可怕,双腿似是给什么肮脏的东西粘住了,姜糼容又怕又冷,很想大喊大叫,却喊不出声来。 脚下的大地在摇晃,似乎要裂开血盆大口吞噬她,姜糼容绝望里终于大叫了一声醒过来。 两手痉挛似狠抓着丝被,好半晌,姜糼容才从缓缓平静下急促的呼吸。 “小姐,你怎么啦?”一个梳着小髻的丫环推开走了进来。 小丫环约十一二岁,穿着青花短袄,一团孩气,不是粉妆,姜糼容看了看她,再看了看自己跟穿越前跟失去意识前相比要细嫩小巧的手,又看了看房间一侧的沙漏,道:“头疼得厉害睡不着,把灯挑亮,扶我下来走走。” 小丫环拿了披风围到姜糼容身上扶她下床,一面叨念道:“依奴婢说,杨姨娘扶正是早晚的事,小姐何必伤心何必反对,横竖要上京城了,到了京城有姨太太照应着小姐,这府里的事丢开也罢。” 姜糼容唔了一声,在屋里随意走了几步后,缓缓踱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那张脸刘海被冷汗湿透了,软粘在额头,苍白的脸庞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瞳仁特别黑,下巴有些婴儿肥。 这张脸是穿越后那张脸,只是看起来比脑子里的记忆里年轻。 “我今年几岁?”姜糼容定了定神问道。 “小姐今年十四岁。”小丫环同情地道:“夫人去世后,小姐太伤心了,连这个都忘了,应该快些上京城姨太太那里好。” 十四岁,自己记忆里是十五岁,这是已经死了又重生了。 这具身体的娘就是在她十四岁时去世的。 这时是冬天,距她娘死去还不满百日,也难怪这具身体无法接受气恼气愤。 高夫人说过,她爹姜达在她娘死后欲扶宠妾杨氏做正室,可杨氏死了,后来她爹也死了。 一点印象也没有的爹,还真是丢开的好。姜糼容看着镜子,唇角上挑浮起微笑。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满腔恨意,想着做鬼也不放过陷害她的人,如今可是比做鬼还惬意。 她要揪出陷害她的那人,挫骨扬灰。 姜糼容听高夫人说过,自己原来上京前从家里带的有一侍婢名玉婵,在自己穿越到来前不久染了风寒死了,她猜就是眼前这小丫环,果然听得那小丫环道:“小姐身上都是汗不舒服,天也亮了,要不要 玉婵去喊婆子们抬热水来洗漱?” 冷汗流湿一身,是要洗漱一番,姜糼容点了点头。 洗漱梳理一番,姜糼容正想让玉婵带她去向禀报姜达,她要进京到安阳侯府姨妈家去,房门砰一声被人踢翻倒地。 “啊!”玉婵惊叫,姜糼容也吓了一跳。 进来的人身材比李昂还高大,三十来岁,姜糼容猜是父亲姜达,只不知为何姜达满面怒容眼睛赤红,像看仇人般看着自己。 “如玉给你逼得自缢死了,你现在可满意了。”姜达手里的长剑直逼姜糼容脖颈。 “杨姨娘死了?”玉婵惊叫。 她爹那个要扶正的姨娘死了,姜糼容很意外,垂下眼睫看了脖子上的宝剑一眼,冷笑道:“爹爹为着杨姨娘要杀女儿,女儿便如爹爹所愿。”狠使力朝前撞去,不避反进。 “你还有理?”姜达高声怒骂,手里的宝剑却忙不迭后退,动作极快,姜糼容撞得狠,他撤得也不慢,姜糼容脖子一点伤痕也没有。 “我娘未满百日,爹就要扶日杨姨娘,女儿反对是有理没理爹自个想。”姜糼容扬脸冷盯姜达。 “你……”姜达气结。 “老爷,小姐事母至孝,这事依妾看着,也不是小姐的错,求老爷饶了小姐。”门外一素衣妇人急奔进来,膝跪到姜达面前哀求:“老爷,如玉妹妹无儿无女,不如让小姐为她摔丧驾灵尽女儿之任补过,可好?” 这妇人前一句说自己无错,后一句却又让自己一个嫡女给一个妾摔丧驾灵当女儿补过,真个无耻狡诈,姜糼容不驳,她要看自己那个爹有何说法。 “这个……”姜达有些为难,却颇动心,犹豫了一下,看姜糼容,道:“如玉总是因你之故身亡,你委屈一下。” 姜糼容等姜达说完话,瞟了那妇人一眼,霎地冲到房间中间圆桌前,忽啦一下掀起桌布摔了出去,哗啦几声脆响,茶壶杯子尽成碎片。 不等姜达回神,姜糼容大喝道:“玉婵,衙门在哪里给我带路。” “你要做什么?”姜达脸色铁青。 “不做什么。”姜糼容扬起头,轻笑一声,道:“糼容不懂律例,想去请教官老爷,不知可有嫡女给妾侍摔丧驾灵的规矩。” “你……你不愿意也罢,何必把家丑捅到人前。”宋达握剑的手又微微抬起。 素衣妇人眼里闪过得色,又急忙敛去,抽 泣着劝宋达不要动怒,把宋达往门外拉。 宋达走后,玉婵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小姐你刚才太粗莽了,老爷疼杨姨娘,杨姨娘死了他伤心着,你怎么能那样顶撞他,幸好有温姨娘求情。” 原来素衣妇人是姜达在杨姨娘之前纳的妾温姨娘。 求情!温姨娘那哪是求情,那是在加柴泼油,后来半劝半拉宋达出去,也只是看自己耍泼使性,姜达到底是自己亲生父亲,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才假装好人。 本来要跟姜达说上京城的,给这么一闹都没机会说,姜糼容很是郁闷。 回想起前世在安阳侯府短短那些日子,那可真是惬意得多,自由自在,高夫人宠着自己,诽闻麻烦緾身也不嫌弃自己,后来逼于无奈看着自己嫁进孟府了,暗里不知流了多少泪。 不管会不会真杀自己,对亲生女儿拔剑相向,这个爹都不需得掂记。姜糼容吩咐玉婵收拾衣物首饰。 “早就收拾好了,也不用收拾很多,姨太太来信说了,到了京城,好东西尽有的。”玉婵呶嘴,小声道:“老爷俸禄不多,都捧着杨姨娘去了,小姐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姨太太给的。” 很好,这么一个爹更不用管他了。 “小姐,要不要送点东西给温姨娘?”玉婵问道。 那个面是一团火暗里一把刀的女人,谁向她示好,姜糼容摇头。 “小姐虽说到京城去有姨太太怜惜着,这府里的事丢开便罢,可是杨姨娘死了,往后温姨娘肯定是扶正的,也算是老爷的当家太太,莫若示好一二。”玉婵劝道。 姜达不是独宠杨氏吗?怎么杨氏死了还会扶正温姨娘,姜糼容有些不解。 玉婵看出她的糊涂,叹道:“小姐哭了这些日子,怎么这一醒来像换了人似的,温姨娘陪在老爷身边最久,夫人进门前就收房的,她不骄不宠与人为善,府里上下莫不称赞,老爷虽说不宠她,可也颇为敬重她,杨姨娘死了,府里只她一个姨娘,自然是扶她为正了。” “怎么非得姨娘扶正,外头再娶一个续室不成吗?”姜糼容更奇怪。 “靖海关穷山恶水,疼女儿的谁愿将女儿嫁到这里,何况是续室,老爷任靖海关守将十几年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看着也差不多到头了。”玉婵凑到姜糼容耳边,“何况老爷宠妾灭妻也不是秘密。” 原来如此,老爹一没前途二没好名声,只能在不入流的妾里扶正一个打 理内宅。 自己要去京城投奔高夫人的消息都说开了,杨姨娘忍一忍,等自己走了,老爹定是会扶正她的,气性忒盛了。 姜糼容暗暗嗤笑,忽地心头一格噔,杨姨娘得宠又扶正在望,不可能自缢,她难道是被谋杀的? 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惊惶,姜糼容捉住玉婵的手道:“给我带路,我要去看杨姨娘。” “就是给老爷面子,却上柱香也是要的。”玉婵赞赏地道,看了看姜糼容拔,又道:“小姐在孝中,衣裙都是素色的,也不需换,走吧。” 杨姨娘死了,主事的是温姨娘,不过个把时辰,灵棚都搭好了,丧幡黑挽飘扬,婢仆往来也不见忙乱失措,看来,温姨娘颇有些手段。 尸体停在灵堂里,姜达趴在尸体旁闷嚎,一副痴汉形象。 姜糼容心口咚咚跳得剧烈,深吸了好几口气方稍为平静些,走到姜达面前施了一礼,低声道:“爹。” “你不肯给如玉摔丧,还来做什么?”姜达眼睛通红泪痕满眶。 姜糼容不答应,走到杨姨娘尸体前。 杨姨娘已经匀头梳戴穿寿衣了,面容并不平静却也不恐怖,没有吊死鬼长舌伸在外面的吓人模样。颈部有淤血,倒很像是吊死的。 但是,虽然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看不清,还是可以看出,杨姨娘脸部有青紫肿胀和点状出血,分明是被人勒死的。 这疑点姜糼容前世在刑侦电视剧里看到介绍过,具体怎么查证她却不懂了。 真如自己猜测的,杨姨娘得宠又扶正在望,不可能自缢,她是被谋杀的。 姜糼容看看姜达,又看看杨姨娘的尸体,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要不要揭穿? 灵堂外仆人来往穿梭,温姨娘的淡定的指挥声不时传过来,姜糼容朝姜达行了一礼,沉默着退出灵堂。 害杨姨娘的一定是温姨娘,姜达竟然不察看来就是一愚鲁的莽夫,揭穿杨姨娘死亡的真相,温姨娘狗急跳墙倒打一耙,说不定反把自己套进去了。 可是不揭穿,那到底是一条人命,就这样纵容杀人犯逍遥快意吗? 回到房间呆坐了片刻后,姜糼容提笔写信。 前世自己死时季唯是四品提刑,是现在的一年后,这个时候,季唯想必已是衙门中人。 姜糼容决定写信将自己的怀疑和自己目前不便出头的为难之处告诉季唯,因不 知季唯如今何职信要寄到哪里,她信里夹信,托李昂转交的。 加上花轿中擦肩而过那次,也只是见过两次面,不知为何,姜糼容觉得季唯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她也相信季唯的能力,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七回 重生前姜糼容执笔写过字,这具身体先前拥有的琴棋书画等才艺似乎残留着,不用时没感觉,要用了却顺顺当当就出来了,纸上出来的是古繁体字,行文也颇符合这个社会拗口的书信往来方式。 靖海关离京城路遥千里,季唯现在不知是什么官,即便已任京畿提刑,也管不到靖海关这边的事,会不会来姜糼容也没底。 姜达宠爱杨姨娘,丧事办得极隆重,又值冬天,不怕尸体腐臭,请了和尚念往生经,要念二十一天,二十一天后才落葬,季唯若是肯来,倒是可以赶在落葬前到来。 温姨娘百忙之中还过问了几次姜糼容的饮食寒热,颇有主母风范,姜糼容只淡淡应付着,不冷不热晾着她。 半个月后,姜糼容估摸着季唯要是来会到了,假托等京城里李昂派人来接她,使玉婵不时到大门外打听,却一直没有接到人。 二十一天了,明日,杨姨娘就要入殓了,这天下起大雪,天格外阴沉晦暗,漫天的雪花使眼前分外模糊起来,耳边和尚的颂经声幽冥里传来一般,姜糼容自失地摇了摇头,看来,季唯不会来了。 也是,又不在管辖下,还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写的信,会过问才是怪事。 “小姐,前头闹起来了。”玉婵从外面飞奔而来。 “闹什么?”姜糼容口中问着,不等玉婵回答就往外奔,台阶沾了雪滑溜溜的,她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了。 “杨姨娘的兄弟来拜祭时带来了一个人,那个人说杨姨娘是被杀不是自缢。”玉婵惊惊乍乍的。 那人定是季唯。 不直接上门查探,先接近杨姨娘的娘家人,由她娘家人带进姜府来,既名正又言顺,端的好机谋!姜糼容暗赞。 “如玉是被谋杀?你胡说。”姜糼容远远就听到姜达尖锐的叫喊,不觉皱眉。 “是他杀。自缢之人当是面色苍白涕蜒流注,可死者脸部青紫肿胀还有点状出血,口鼻内有血性泡沫,分明是被勒死的,还有……” 还是裂金断石的清冷声音,背影挺拔修长立如翠竹。姜糼容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 姜达和季唯等人对着杨姨娘的棺椁说话,温姨娘眼神闪烁游移,最先看到姜糼容,目中精光一闪,朝姜糼容扑过来,大声嚎哭道:“小姐,你好狠的心,你反对老爷扶正如玉妹妹便罢,不该下狠手害死她啊……” 这反应真够快的,这么快就把杀人罪名 推自己身上,幸而自己刚发现时没揭穿,姜糼容正想出言反唇相讥,姜达抢前一步扇了温姨娘狠狠一巴掌,厉声喝道:“糼容手无缚鸡之力,哪有力气杀人,再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老爷……”温姨娘被一耳光扇倒地上,捂着脸颊委委屈屈低泣。 “姐夫,杀我姐姐的如果是令千金,你不能包庇啊!你忍心我姐姐枉死吗?”杨姨娘的兄弟又是凄叫责问又是哀求。 姜糼容气结,自己这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然后惹祸上身了,幸而有季唯,前一世那样离奇的案子,他也一个月不到查出真相抓到凶手,如今更不用说了。 季唯缓缓转身扫了姜糼容一眼,他这时才得十七岁,眉眼更加秀致,比前世那时多了艳色少了刚毅,只是更加漠淡,眼神清冷得没有半丝温度。 “姜小姐?”他问道 姜糼容点了点头,直视那双幽深的眸子。 季唯瞟了姜糼容一眼很快调转目光,看向姜达,道:“劳将军把服侍死者的人叫来我问话。” “你是什么人?怎么管起本将军的家事?”姜达蛮横起来,很是抗拒。 姜糼容暗暗奇怪,知道爱妾死于谋杀,老爹不是应该很气愤,迫不及待要找出凶手吗?怎么看起来很不配合的样子。 “下官刑部主事季唯,奉吕尚书之命下来碪查杨氏死因。” 季唯话音落,温姨娘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作贼到底是心虚,姜糼容暗哼了哼,转头间看到姜达面色比温姨娘还要白时,不觉意外。 姜达难道是帮凶? 姜糼容犹疑不定间,姜达咬了咬牙,大声道:“不用查了,我实说,杨氏不贞,与下仆有染,是我杀的。” 杨氏不是良家妾,是犯官眷属贬的奴籍,这种奴籍一辈子不能脱籍的,被主子杀死了主子也不用问罪,尤其姜达还是官身。 季唯哦了一声,道:“若是姜老爷杀的,下官就不过问了,不过有些疑惑之处,还是得问清楚,姜老爷说死者不贞,请传唤奸夫出来对质。” “奸夫给我打杀了,已命人拖到乱葬岗埋了。”姜达从容道,这应对,似乎在腹中已思量过多时。 季唯眉头微细地动了一下,略一顿,道:“死者眸瞳翻白是死于气闷,姜老爷闷死死者了,直接作出上吊而死的形状便是,为何还要勒上一勒?” 这是什么话?他刚 才不是说杨姨娘是勒死的吗?姜糼容糊涂了。 一样糊涂的还有姜达,姜达结结巴巴许久,道:“我闷死她后,不知她死过去了没,就又勒一勒。” 季唯没再追问,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姜达,姜糼容认得那花笺,是自己托李昂送给季唯的那信。 “糼容,你……”姜达看过信,似是遭了重击,瞪圆眼看姜糼容,忽地,就在人前哇一声大哭,“季主事,我刚才撒谎了,如玉不是我杀的,请季主事帮我严查彻查如玉的死因。” “下官知道死者不是你杀的。”季唯淡淡道:“死者是被勒死的,生前并没有被闷压过。姜将军,说说你刚才为什么要撒谎吧。” “我……我以为杀如玉的是糼容。”姜达羞愧地道。 姜糼容身躯一震,极意外地看姜达。 “如玉死去的那天白天,我说要扶她为正,糼容坚决反对,我就没坚持……” 杨姨娘那天很生气很伤心,哭闹着不让姜达宿在她房中,姜达翌日一早去找她,想安慰哄她开心,推门进去却发现杨姨娘吊着白绫死了。 姜糼容发现的疑点,姜达也发现了,当即细细察看,冬夜霜重,外面花丛泥地湿润,姜达在杨姨娘院子后窗发现一双男子脚印,又回到房中仔细查看,发现房间里面乃至杨姨娘上吊的地方旁边也有脚印。 那双男子脚印极大,姜府里只有两人脚极大,一个是姜达自己,另一个就是姜糼容乳娘的儿子三儿。 姜糼容乳娘已逝,三儿与姜糼容情同兄妹,感情甚好,姜达想着是姜糼容不岔他扶正杨氏,命三儿勒死杨氏的,心里又气又悲,冲进下人房中,三儿睡得酣沉,姜达拿起床前的靴子一看,底下湿润有泥迹,自以为证据确凿,一剑砍杀了三儿,又去找女儿算帐,到底舍不得杀死独女,思前想后,命人把三儿葬了不得声张,又将此事压下。 女儿以往与三儿感情很好,这几日却从没找过三儿,他还以为自己所料不差,女儿心虚不敢找三儿,想不到女儿发现杨氏死得蹊跷写信求助了。 姜达讲完,姜糼容叫苦不迭。 三儿给姜达杀了,过去这许多天,室内的脚印早干了,室外的已给大雪覆盖了,真相怎么查? 自己和前世一样,接收身体的时候太不巧了,都是刚刚发生命案,之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第八回 “姜参将,你的怀疑是对的。”季唯视线在众人面前扫过,而后缓缓道:“主谋杀死杨氏的,就是令千金,帮凶执行的,就是她的乳兄三儿。” “什么?你胡说,如玉若真是糼容杀的,糼容就不会给你写信了。”姜达高声喊,瑟瑟发抖,面色青里又白,白里又红。 “这是令千金欲盖弥张虚张声势。”季唯冷冷道:“证据确凿,姜将军,你想包庇也不能够的。” 连季唯也不相信自己吗?姜糼容苦笑,抬眼看到季唯望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别样的意味时,忽然灵机一动,哭喊了一声:“娘,糼容去陪你。”朝墙壁撞过去。 脑袋嗡嗡响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摇摇晃晃缓缓倒到地上时,意识却没有失去。 一根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鼻尖,接着是清冷的声音道:“姜小姐畏罪自杀身亡了。” “糼容……”姜达抱起女儿悲伤地痛嚎,比杨氏死时更惨切。 老爹原来很疼自己的,前世他在不久后就要死去,怎么办?自己不能一走了之上京城了吧?得留下来照顾他吧? 姜达哭的太大声,姜糼容耳膜生疼脑袋抽疼,晕了过去。 幽幽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姜糼容睁开眼睛时,已是躺在自己闺房的大床上。 灯影里一个挺拔的身影坐在临窗书案前,姜糼容迟疑了一下,缓缓坐了起来。 “季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你父亲说,我懂医道。”季唯淡淡道,走到床前,墨玉一样的眼珠子紧盯着姜糼容,“为什么会写信向我求助?” 他很好奇,一个素昧平生且千里之遥的闺阁女子为什么会将如此重大的事毫无保留告诉他。 于他,他们从没见过面从没听说过彼此,于自己,他却是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最有能力最值得信任的人。 姜糼容想,上一世,自己如果多些机警,在发现身怀有孕时寻上季唯向他求助,也许就不用枉死了。 “我试探过李昂,他从没和你说起过我,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和李昂也没有过交集。”季唯接着道。 “季大人先回答我的问题。”姜糼容调皮一笑,“季大人,你为何会千里迢迢而来?” “人命关天,既然知道了,岂能置之不理。” “这就对了,小女子久闻季大人听讼清明,就向季大人求助了。”姜糼容含含糊糊揭过,小手 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哼哼叽叽哭泣,雷声大雨点一滴没有:“季大人,你破案了吗?找出真凶了没有?糼容的命可全靠你了。” “死不了。”季唯嘴角抽搐,面皮蹦跳,好半晌忍住控制不住的大笑,道:“揪出来了,杀杨氏的是温氏,你‘畏罪自杀’,你爹痛不欲生,姜府乱成一团,温姨娘因我突然的介入很害怕,就要去杀服侍杨氏的那个贴身丫鬟灭口,她把那丫鬟骗到水塘边推她下水,我一直悄悄跟踪着,跳下水救了那丫鬟,那丫鬟被救上来后,什么都说了,还交出被她埋起来的勒死杨氏那条布腰带,人证物证据在,温氏和她已押送靖海衙门。” 太好了!姜糼容高兴得拍手大笑,这回总算不用跟上辈子一样背冤屈了。 季唯看她笑得大眼眯成细缝,有些失神,扯了扯唇角想跟她一起笑,却笑不出来。 姜糼容笑了许久停下,问道“你故意说我是杀人凶手,又暗示我自杀,是想让温氏走杀人灭口这步棋?你怎么知道温氏有帮凶?又怎么猜到她会杀人灭口?” 季唯淡淡道:“死人才不会说出真相,温氏迟早要灭口的,只不过因我的出现提前罢。” “温氏一个弱质之流,没有帮凶怎么杀得了杨氏?而杨氏被勒死到被伪装成自缢的样子,整个过程时间不短,贴身丫鬟怎么会没发现?” “进姜府前我就通过杨氏的兄弟调查清楚了,杨氏侍宠生娇,待下刻薄,轻则打骂,重则掌嘴藤杖,那个丫鬟贴身服侍,被责骂的时候最多,早已怀恨在心,温氏多次做好人为她向杨氏求情免责,在她看来,温氏是大菩萨大好人,温氏和她说,杨氏一扶正当上主母,她的日子更难过了,莫若弄死杨氏,那丫鬟也是积年恨深,一下子同意了。两人那晚又给你乳兄下了蒙汗药,令他呼呼大睡,偷了他的靴子穿上弄出大脚印。” “好有心机,嫁祸于我,这么一来,我爹即使发现杨姨娘死于非命,也只能隐忍不发。”姜糼容咬牙痛骂。 “正是,事情也如温氏所料,你爹怀疑是你不敢声张,若你没托我前来,她们不仅逍遥法外,你还在你爹心里留下穷凶极恶的坏印象。” “多谢你了。”姜糼容真诚地道谢,又担忧地问道:“我爹杀死三儿,用不用伏法?” “三儿是家生奴籍,太平朝律例,奴才是任由主子打杀的。”季唯干巴巴道:“怎么?你只担心你爹,就不想想,那是一条人命吗?” 姜糼容无言,三儿 对她是个陌生人,老爹却接触过,并且对她很好,连以为她杀杨氏还舍不得张扬出去怕她声名有毁。 “准备一下,我要回京,你跟我一起上京到你姨妈家住。”季唯转身往外走,像是要与姜糼容同路上京万分委屈似的。 姜糼容嘴角不由得一抽——兄台,你不愿意没人强迫你。 要不要上京我还得考虑一下呢! 姜糼容没有考虑的必要,她老爹病倒了,没几日,死了。 三个月不到,死了正室,一个妾室被谋杀,一个妾室杀人被问斩,姜达支撑不住。 姜府一团乱,丧事还是季唯帮忙料理的。 参将府是朝廷的,边城不可一日无将,姜达刚下葬,朝廷派人接替的参将就到了,府第交出来给接任者,下人也尽皆遣散。 姜糼容几经考虑,把玉婵的奴籍发还许她自己自由身,没有带她一同进京。 玉婵走前哭哭啼啼很是不舍。 “干嘛不带她一起走。”季唯问道,这个时候,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正冒着呼啸的北风往京城而去。 “她太没心眼了。”姜糼容摇头,道:“侯府那种地方,她跟着去了,会坏我的事的。” 季唯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没有玉婵同行,他们孤男寡女上路,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姜糼容没那么多心思,现代人男女一起出差共乘一辆车的多的是,而且一路上也不只他们两个,外面不是还有一个车夫吗? 寒风朔朔,季唯一身丝罗袍,外面加了件狐裘,干净利落。姜糼容穿得圆溜溜像只大蚕蛹,怀里抱着暖炉,还是觉得冷得不行。 姜糼容开始还装着淑女,后来受不住了,先是脱了鞋,把脚缩到坐板上盘腿坐着,接着干脆把包袱里的厚棉袄厚棉裤全拿出来包罩围拢到身上。 没那么冷了,其他的不适又来了,马车的颠簸摇得眼头晕胸闷,姜糼容闭了眼强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着了真舒服,怀里似乎搁着火炉,暖洋洋的,姜糼容满足地嘤咛了一声,慵懒地蹭了蹭,更紧地抱紧暖炉。 暖炉季唯看着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在梦里满足地翘着唇角的人,一张俊脸比木炭还黑。 姜糼容一路迷迷糊糊睡着,到下马车时,已被季唯推开了,她还不知自己投怀送抱过,穿着一身棉衣棉裤裹着厚裘雍肿不堪下 了马车后,行李也不拿,就站在一边等着。 季唯又气又无奈,忍了忍,咬牙替姜糼容拿包袱。 他一手提一个蓝布包袱,一手提一个翠色白花包袱,掌柜的瞟了一眼给他们登记房间住宿,马车夫一间,季唯和姜糼容一间。 季唯上了楼才发现,又下楼重新登记,掌柜的不耐烦,他刚才为占便宜,说的是一人住一晚多少银子而不是一个房间多少银子,再给一个房间又不能多收银子。 “客官,没房间了,要不,你和你的车夫一间,小老儿命伙计多送一床被褥上去。” 和马车夫一床睡总好过和姜糼容一床睡,天寒地冻,再寻客栈住宿不便,季唯点了点头。 这么冷的天自是不能打地铺,跟个男人躺床上,虽是两个被筒,季唯还是很不自在,翻来覆去间想起白天揽着自己的细软小手,还有带着淡淡馨香的身体,忽然间心头就躁热起来。 这一夜季唯脑子乱哄哄的,天亮了眼眶青黑,喊上姜糼容一看,姜糼容比他还惨,原来是嫩水葱,一夜间直接变成蔫黄瓜了。 姜糼容昨晚一晚没睡,上半夜陌生的床铺不适应,后半夜刚要入睡,火盆熄了,她开门想喊伙计加炭块,一看走廊暗沉沉静悄悄,到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有没有更好些的客栈住?”虽然和季唯不熟,上了马车后,姜糼容还是忍不住一边打呵欠一边埋怨。 “睡的不好?”季唯明知故问。 “废话。”姜糼容继续打哈欠,摸着小脸蛋道:“到京城还得十天吧?这么住下去,估计半道上你可以把我埋了直接上路了。” 哪有那么夸张,第一晚不舒服,第二晚想办法住的舒适些就是。季唯不语,抖开手里刚买来的两床被子,一床铺下面,一床给姜糼容包裹身体。 “谢谢你。”姜糼容由衷感谢,夜里睡不好,很快睡着了,坐着不对劲,慢慢地就歪倒下去,又歪到季唯身上。 天然暖炉靠垫真舒服,让人分外安心,姜糼容磨蹭着,寻找靠起来最舒服的位置,然后紧靠到季唯怀里,双手伸出被外揽住他的腰,安逸满足地进入香甜的梦乡。 季唯的脸不似昨日那么黑,他没有伸臂搂住姜糼容,也没有推开她,只静静看着。 几缕乌黑的碎发遮住了姜糼容的脸,季唯轻拂开,手指緾搅住,缓缓地转着圈。 似乎扯到头皮,姜糼容眉睫眨动了一下 ,季唯吓了一跳,急忙去推她,姜糼容眉头在睡梦中蹙起,整个人更紧地蜷缩进他怀里。 “你为什么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我们以前见过吗?”许久,姜糼容一动也不动了,季唯缓缓俯下头,下巴抵住她光滑的额头,呓语呢喃一样低声问。 姜糼容没有回应,她靠着她以为的暖炉,无比惬意地酣睡。 第九回 马车突然停下来时,季唯急忙扶了姜糼容坐正,自己正襟危坐。 “大人,前面是鄄城,好像有人来接姜小姐。” 姜糼容迷迷糊糊被喊醒,掀开车帘子看去,顿时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城门边停着一辆奢华招摇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着大红褂子,罩着翠绿箭甲,头上戴了粉红黄各色绢花围成的一个大花环,两只手各举一块大牌子,一块写着——李云起在此。一块写着——表妹表妹快快看过来。 “我表哥这招很搞笑,不过却也非常显眼。”姜糼容一边整衣裳发髻准备下车,一边忍不住笑着对季唯道。 “李昂想不出这样的花招,十成十是孟沛阳。”季唯冷着脸道,像是谁欠了他十万八万两银子。 孟沛阳!姜糼容理发髻的手顿住。 重生了,若说最不想见的人是谁,孟沛阳当之无愧是第一个。 “季大人,让马车越过去直接进城,我不下车了。”姜糼容道。 只要在外面不打上照面,往后进了安阳侯府,小心着意些,想必内外有别,就不会碰上孟沛阳。 “迟了。”季唯面无表情道。他话音未落,车帘被从外面掀起,一人跳上马车,正是那个打扮得很夸张的人。 “糼容表妹,是你吗?你来啦。”那人乐呵呵叫道。 前世孟沛阳虽是闭着眼躺床上,总是有些儿印象,瞟一眼面前的人,姜糼容就知他是孟沛阳。 孟沛阳没有季唯的艳色,不过小麦色肌肤健康干净,浓眉虎目,眉眼满是笑意,相貌很是不错。 姜糼容没心思欣赏,一想起自己前世嫁给这人成了阴婚,还为之丧命,一口恶气涌上就压不下去。 “谁是你表妹?见个人就是表妹,孟公子的表妹可真多。”姜糼容恶声恶气道。 孟沛阳的笑容僵在脸上,也不过眨眼工夫,他兴致勃勃地挤坐了下来,就在季唯和姜糼容中间,还不忘一个手肘把季唯顶远点,看着姜糼容喜滋滋道:“糼容表妹,咱们以前没见过,你咋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刚才失言了,姜糼容恼羞成怒,抚了抚双臂作出恶心得起鸡皮之态,道:“孟公子是不是要糼容说孟公子声名在外人人皆知?”不等孟沛阳回答,哼道:“孟公子请下车,男女授受不亲,请别坏糼容声名。” “我这么坐着就是坏你闺声?”孟沛阳怪叫,伸出 两根手指比划:“糼容表妹,我现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还有两指宽。”转过身去,季唯见他看自己,坐直身体暗暗防备,孟沛阳在自己肩膀碰了一样,接着手指捻动,笑道:“糼容表妹,咱们离了那么远就影响你闺声了,那你靠到这一位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谁靠到季唯身上了?姜糼容气极,想给孟沛阳撩上一拳,却给他手里的证据镇住了。 孟沛阳手里捻动的头发细细软软,男人头发硬,不肖说不用比较,那是她的头发。 “马车里一起坐着头发飘来飘去,有一两根落到季大人身上算什么?你别污我声名。”姜糼容有些狗急跳墙的气急败坏。 “一根两根有可能,十根八根呢?”孟沛阳嘻笑,道:“甚至还有一根夹在季大人衣领里,这不是飘的吧?” 他按住季唯衣领,果然那里有一根头发半截在外面半截在里面。 那是姜糼容躺上去时,季唯衣领松开,于是头发掉到里面了。 他上马车时只瞟了自己一眼,却能看到细细的头发丝,并因此推断出姜糼容曾靠在自己怀里过,好敏锐的观察力!季唯心头大震。 姜糼容羞愤不已,没去想自己头发怎么落季唯身上,想着孟沛阳上辈子当梁上君子钻她闺房,这辈子又来坏她声名,不假思索,一拳朝孟沛阳胸膛撩去。 “哎呀疼死我了,救命啊!”孟沛阳东歪西倒哭叫。 他看着是嘻闹,倒得却很有技巧,不动声色地一寸寸侵占,姜糼容已给他逼到角落里,再闹下去,就直接压他身上了。 季唯看不下去,冷咳了一声,正想揭穿,马车帘子又被撩开了,上来的是李昂。 “表哥,你把这家伙拖下去。”姜糼容大叫,也把季唯涌到唇边的话压回。 “沛阳,快别胡闹。”李昂去拉孟沛阳。 “糼容打我,你不帮我还胡凶我?”孟沛捂着脸,吸着鼻子,呜咽有声。 “只有你欺负人的份,谁还欺负的了你?”李昂失笑,毫不客气拖起孟沛阳扔下车,“季大人,多谢,有劳你了。”他有礼地向季唯道谢。 “不谢。”季唯冷冷地憋出两个字。 “糼容,咱们走吧。“李昂左右看了一眼,拿过角落里那个花布包袱背到肩膀上,又小心去扶姜糼容。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表现?季唯有些怔神,昨晚给姜糼容拿包袱时,他心里还觉得很别扭 呢。 “孟沛阳跟我们坐一辆马车?”姜糼容问道。 “没有,他骑马。”李昂笑道:“沛阳就是爱玩爱闹些,没有恶意的,你别介意。” 哪能不介意,那是一个扫把星大灾星,姜糼容皱眉,李昂从京城远道过来接她,还坐季唯的马车不合适,况且亲疏有别,忍着对孟沛阳的满心厌恶,姜糼容谢过季唯,跟着李昂下了马车。 “云起,我说在这里等没错吧?糼容从靖海关上京城,这是必经之路。”孟沛阳在马车旁站着,看姜糼容下车了,得意地拍胸膛表功劳等姜糼容夸他。 姜糼容无视他,只作没听到,越过他径自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女人,鬓松发乱形容憔悴,饶是如此,也难掩其美色,眉心间一颗艳红的胭指痣使整个人更加灼灼夺目。 是粉妆,眉心没有贴芙蓉花铀的粉妆。 “刚才沛阳在这里等你我不在,就是去救她,她在路边卖唱,一个畜牲欺负她。”李昂介绍道。 前世那些日子,粉妆低眉顺眼周到细致服侍得姜糼容不错,姜糼容对粉妆印象不错,微笑着朝粉妆友善和蔼地点头表示认可李昂的行为,愿意留下她。 “粉妆谢小姐收留。”粉妆本原是跪在马车一角的,也没站起来,叩下头去向姜糼容见礼。 “起来吧。”姜糼容受不得跪礼,把她挽扶起来,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对李昂道:“表哥,咱们进城了先歇下,你去买几套棉衣裳给粉妆。” “歇不得,这可不是我们的地盘。”孟沛阳在马车外插口,呶嘴指粉妆,道:“你表哥从地头蛇手里英雄救的美,那恶虎可不是易与之人,咱们赶紧走,离鄄城越远越安全。” “孟世子原来是欺善怕恶之人?”姜糼容讥嘲地眼神斜孟沛阳。 “那恶虎刚才打不过云起就走了,看那样子,肯定是去搬救兵的,我和云起来再多的人也不怕,可你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可不容一毫闪失可不能冒半分险。” “找借口。”姜糼容撇嘴,心里却很赞同孟沛阳的顾虑,强龙难压地头蛇,她们一行四人就有两个女眷,打起来殊无胜算,遂对李昂道:“表哥,咱们走吧。” 马车行驶起来,孟沛阳骑马在外,李昂坐车里。姜糼容打开自己的包袱拿出一套棉衣裳递给粉妆,道:“可能小了些,凑合着吧。” “多谢小姐。”粉妆感激 地接过,姜糼容想让李昂背转身,不需她说,李昂自个儿已转过身去了。 第十回 李家的马车远非季唯那辆简陋的马车可比,车厢宽敞了一倍不止,车帘子是厚厚的毛毡,寒风半点渗不进来,脚踏板上烧着黄铜炭炉,里面还搁了香饼,热气腾腾清香扑鼻。 坐板横躺三个人都足够宽,垫着厚厚的长毛毯,比软榻还舒适,还有两个又大又软的引枕,躺下可做枕头,坐着可搭手臂,另有两个靠背。车厢两侧上面做了一排吊柜,里面置了吃食书籍,坐板中间有一梅花式大理石台面小几,上面一个小炭炉,搁了砂壶烧开水。 姜糼容惬意地伸伸懒腰,问李昂:“表哥,你没骑马吗?我想躺下去。” ——我想躺下去,你要是有骑马,到外面骑马去。 “想躺就躺。”李昂笑,半点没听出姜糼容的暗示,把引枕挪到一头,自己往外坐。 这表哥真个熟不拘礼,姜糼容皱眉,不便躺下去,斜斜歪着。 “糼容,你让我送给季唯的信说了些什么?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昂像好奇宝宝,问题不少。 靖海关那边的事,迟早会传到京城的,姜糼容也不隐瞒,把自己发现杨氏的死有隐情写信向季唯求助的事说了,至于什么时候认识季唯的,她编不出来,没有正面回答。 “那个季大人那么厉害?”一直沉默着恭顺地坐在角落里的粉妆突然开口问道。 “是好厉害。”姜糼容笑道:“谋定而后动,不出手也罢,一出手必是一击中的,好胆色好手段。” 粉妆眼里闪过精光,又飞快地垂下眼睫,将心里的算计掩盖。 “糼容你把季唯说的那么好,你很喜欢他?”李昂半俯下身凑近姜糼容,两眼炯炯发亮。 姜糼容有些奇怪,李昂是喜欢自己的,可他现在怀疑自己喜欢季唯,眼里却没半点不悦喝醋的样子,而且,前世孟沛阳纠緾自己,他也没和孟沛阳反脸,在孟沛阳死后还去国公府帮着料理丧事。 虽然加上穿越前那一世,姜糼容已是三世为人,却半点谈情说爱的经验没有,想来想去也理不明白。 “想什么?糼容,你真的喜欢季唯?”李昂又追问。 “季唯有什么好,冷冰冰的木头一个。”孟沛阳挟着风雪钻进车厢。 “冷木头也比笑面虎好。”姜糼容一看孟沛阳就上火,见他坐了下来,那意思是不出去了,怒道:“我们女人呆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进来做什么?” “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孟沛阳挑起窗帘给姜糼容看,一脸的无辜。 好大的雪,漫天席地,白茫茫一片。 寒风裹着雪花往车厢里钻,姜糼容皱眉,不和孟沛阳说话了,坐起来啪一下大力打他的手,把车窗帘放下。 “糼容表妹力气真大。”孟沛阳搓搓手,伸到姜糼容眼皮底下,委屈地叫道:“你看,都青了又肿了。” “你是豆腐做的啊?”姜糼容嗤之以鼻,看也不看他的手。 孟沛阳自得自乐假泣了两声,站起来打开上面吊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里面原来是橘子,他把橘子拿了出来摆放在几案上的砂壶上。 “放那干什么呢?”李昂问道。 “女孩子娇弱,热气烘烘不那么冰,吃下肚子舒服些。”孟沛阳事儿不少,摆完橘子又用踏板上炭炉温酒。“糼容,天太冷了,等会喝两口暖暖身体。” 这家伙花招儿蛮多,难怪上辈子前身给他迷惑了,任他当采花贼进香闺不赶。 姜糼容懒得理他,孟沛阳受冷落亦不以为忤,一会儿,净了手,给姜糼容剥橘子。 鲜嫩多汁的橘子递到面前,姜糼容哼了一声,还是接过来,一掰两半,递了一半给粉妆。 “谢小姐。”粉妆伸手欲接,指尖刚触上,平地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那一半橘子。 “我动手弄的东西只给我喜欢的人。”孟沛阳面上还带着笑容,动作却很是刺人,寒风掠过,那半个橘子给他扔出车窗。 粉妆眼眶红了,姜糼容气极,去掀车帘要扔掉手里那半个橘子。 “尝尝嘛,很好吃的。”孟沛阳不给她扔,挤开李昂挨到姜糼容身边,甜言蜜语哄人:“这橘子得来可不易,江南道敬献皇上的,只有十筐,我爹得了这么一小盒赏赐,我跟我爹撒泼才要来的,全带来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一面讨表扬,一面捏了一瓣橘肉揍到姜糼容唇边喂她。 这家伙真是不要脸不要皮,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姜糼容气得张大口,把橘肉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咬住。 “啊!谋杀亲夫啦!”孟沛阳大叫,被姜糼容咬在口中的手指却灵活地轻轻搅动。 姜糼容怒极,狠咬了一口松开牙齿撤退,不料孟沛阳手指没被咬着,更加得便,指腹勾挑摩擦她的舌头,灵巧如蛇,所过之处,像给姜糼容抹了毒药似的,沾着一点 ,便麻木一片,酥醉一分。 姜糼容大惊,急忙抬手去推他,手腕却给他一把抓住。 李昂被他挤到背后看不到,粉妆不知有没有看到,姜糼容又羞又恼又恨,糼稚青涩的身体被孟沛阳的动作弄得激颤。 车厢的气温在骤然升高,孟沛阳喉咙深处发出近乎战栗的低暗的闷吼,猛一下抽出手指,把姜糼容推倒,抓过一旁一个靠背盖到姜糼容脸上。 “沛阳,你别欺负糼容。”李昂后知后觉出声了,把孟沛阳推开,问道:“糼容,别不高兴,沛阳和你玩儿的。” 有这么玩儿的吗?姜糼容气得胸膛起伏,李昂要拿开她的靠背,她急忙抓住不让动。 这个时候脸上定是红扑扑的,丢死人了,不能给李昂看到。 这日之后,路上姜糼容咬紧牙一句也不和孟沛阳说,孟沛阳面色如常,嬉嬉哈哈乐哉乐哉,不紧不慢挑逗可爱的小玩意一样不时逗弄姜糼容,得不到回应也浑不在意。 这家伙就是一受虐狂,姜糼容在心中不停骂。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自大的总是嘻笑的看似马大哈的人是极细心细致。 她们一路上的吃食不是最贵,却绝对是最合胃口的,甜咸酸涩肉素搭配得极好,都是孟沛阳点的,住宿在哪里也是他定的,很舒适,李昂不大拿主意,什么都听他的。 姜糼容能觉得他想得很周到,也是因他每做一件好事必得要表扬自己一番,让姜糼容充份明白他的好处。 听得离京城只有半天路程了,姜糼容松了口气。 这回,进了侯府,她定不再与孟沛阳见面,孟沛阳要敢做梁上君子,她就告诉高夫人让高夫人安排婢仆把他用扫把叉出去。 姜糼容想得正美,马车突然停下来,她一个趔趄,不偏不倚正好倒到孟沛阳身上,孟沛阳嘻嘻一笑,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肢,一只手往下滑揉住她臀部。 “孟沛阳。”姜糼容气得暴喊。 这么明显,迟钝的李昂终于也觉得不妥了。“沛阳,别胡闹。”用力掰开孟沛阳把他拖开。 姜糼容扑哧扑哧喘气,知捶打咬骂什么的,对皮粗肉厚的孟沛阳是打情骂俏,心想,跟这家伙在一起,得买把匕首带着,这家伙再敢胡来,一匕首朝他心窝捅去,看他还敢不敢胡来。 转念一想,孟沛阳绝对还是敢胡来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自己有匕首在身也难奈他何,何况真捅死了, 承国公府会和上辈子一样,要她嫁孟沛阳结阴婚。 “大公子,前面好像有马车一边车轱辘掉路崖了,道路给堵住了,暂时走不了。”车夫在外面道。 “沛阳,我们过去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忙一二。”李昂拉孟沛阳下车。 第十一回 没有碍眼的家伙在车厢里,姜糼容长舒出一口气。 “小姐要不要下车走走活动活动?”粉妆体贴地问道。 路边一溜儿停了不少马车,也有不少姑娘在下面踩着积雪玩耍,姜糼容点了点头,笑道:“咱们一起下去走走。” “好。”粉妆微微一笑,如云开日出,霎那间车厢明亮了几分。 “粉妆你真漂亮。”姜糼容脱口赞道。 粉妆涩涩地笑了,眉眼有些萧瑟。 她跟自己同岁,却峰峦饱满臀部挺翘,看起来就是经历过无数欢爱的成熟妇人,这几日对家世过往讳谟如深,想来以前不知受了多少罪,姜糼容暗感心酸,不知怎么开解她,干脆不说了,跳下马车活动筋骨。 脚下软绵绵的雪毯,远山近峰白皑皑一片,好美,可惜差雪里一枝红梅。 “要有一枝红梅,就完美了。”姜糼容叹道。 “那里不就有吗?”粉妆笑着指向不远处路崖一边。 果然雪里一树老梅,上面一枝梅花在晶莹的冰雪里吐蕊绽香。 “好漂亮。”姜糼容喜滋滋跑过去准备折梅。 半空里一个人影从她头顶闪过,只一眨眼,那枝红梅到了那人手里。 “糼容妹妹,送给你。”那人是孟沛阳,一膝半屈一膝跪地,举着梅眉目含笑看姜糼容。 刷刷刷……停车等着前行的不少人在下面散步,目光一齐朝他们投来。 “好痴情的男儿。”有姑娘艳漾惊叹。 “有辱斯文,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怎么能向一个女子下跪。” “那是谁和谁……” “那公子是承国公府世子,那女的,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去问问。”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姜糼容气得粉面通红,抢过孟沛阳手里的红梅,不假思索就朝他脸上抽去。 “谋杀亲夫啊……救命啊……”孟沛阳大叫着跳开,半路上还跌趴到雪地里,站起来时满头满脸的雪,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家伙是故意的,追是追不上的,姜糼容扔了梅花枝,蹲下地抓起一捧雪,直起身就想狠狠摔过去。 一只大手攥住她的手腕,是季唯。 “别闹了,再闹下去就谁都注意上你们了。” 谁想 和他闹,姜糼容气得眼眶通红。 季唯一言不发,拉了她就走。 他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把姜糼容拉进车厢里后,季唯冷冷道:“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不明白,孟沛阳就是要在人前故意与你亲密玩闹。” “谁和他亲密了?谁又要和他玩闹了?”姜糼容气得哭起来,她可不想重生了一回还嫁进孟家当活寡妇,最后再落了个被杖死的下场。 “糼容,前面路通了,咱们可以走了。”李昂寻了过来,跳上马车,看到姜糼容在掉泪,急急拉起汗巾帮她擦泪,低头看到她抓雪水的小手冻得红通通湿润润,又去给她擦手揉搓。 姜糼容一把抽回,李昂也没生气,四处看看,拿起车厢角的手炉塞给她:“来,先暖暖手,别冻着了。” 手指确是冻得僵直了,姜糼容接过手炉暖手。 “暖一暖咱们就回去,马车不走堵着路,后面的车走不了。沛阳刚才欺负你了是不是?回去我凶他。”李昂安抚道。 “我不回去了,我坐季大人的车。”姜糼容恼道。再给那家伙宣扬下去,进京城后,谁都知她与他不清不白了。 李昂四处看了看,皱眉道:“坐板这么硬一点也不舒服,火炉都没有,引枕靠背也没有,这两床大被子是棉花被不是滑丝被,又重又不暖……” 季唯只是六品官,要敢坐一品侯府那样的奢华马车,早给言官弹赅下大牢了,姜糼容见李昂越说季唯脸越黑,急急打断他:“别说了,我随你过去,不过,你得让孟沛阳骑马,不能给他坐马车里面。” “好,走吧,这里面太冷了,看你脸都冻青了。”李昂心疼道,朝季唯拱手作别,先跳下马车,回身扶姜糼容:“糼容,小心些,地上都是积雪,很滑。” 姜糼容和李昂的身影不见了,季唯低头看自己买的那两床被,又伸张开自己双手反来覆去看,俊秀的眉头攒成川字。 刚才怎么就不懂得给姜糼容拭泪?怎么就不懂得要给她手炉暖手?还有,这马车厢里烧个炭炉不是难事,从靖海关出发时怎么没想到呢?下马车时怎么没想把扶一扶嘱一声小心些儿呢? 季唯的纠结,姜糼容一毫不察,回马车后,李昂很不客气的赶了孟沛阳出去骑马,孟沛阳倒也老实,朝姜糼容挤了挤眼跃身上马。 “沛阳就是爱玩了些,心地是好的。”李昂替他解释求姜糼容谅解。 姜糼容很无语,不 知这个表哥是怎么想的,孟沛阳再明白不过表示了要追他心上人,他却还傻傻呆呆替情敌说好话。 路上那么阻一阻,进城时已入夜,待到了安阳侯府,已经戌时了。 候府里灯火通明,大厅里人语声声,姜糼容问道:“表哥,你派人提前送信和姨妈说过咱们今日到?” “没有啊,好奇怪这么晚了还这么热闹。” “咱们过去看看。”姜糼容有些不安。高夫人不弱,但是没有李宗权支持,白氏又是心机深沉的人,不知会不会是高夫人出什么事。 “坐了一天车你很累了,去休息不看了,清音阁娘肯定命人收拾好了,我送你过去。”李昂大喇喇道。 这个表哥很不错,就是马大哈了些。姜糼容摇头,道:“远来是客,没理由不拜见长辈径自去歇息,表哥你带我过去。” “好吧,随你。”李昂给姜糼容拢披风拢帽子,把她包得只剩一双眼睛,才牵了她的手往大厅去。 大厅里剑弩拔张,地上跪着一妇人,李宗权坐在正中靠背椅上,白氏站在他背后帮他捶背,右下首站着一中年美妇。 姜糼容到处看,半晌才发现,地上跪着的竟是她姨妈高夫人。 “娘,你怎么跪着?爹,这是怎么回事?”李昂也发现了,冲进去扶起高夫人。 “逆子,舍得回来了。”李宗权怒骂。 他似乎看李昂很不顺眼,对李昂总是逆子逆子喊着,姜糼容很反感,强压下不岔,裣衽行礼:“糼容见过姨父姨妈。” “糼容,你来了,一路可好?”高夫人流着泪,拉了姜糼容的手摩挲,上下打量,叹道:“比上回来瘦了,可怜的孩子,姨妈想着等你娘百日了才让你表哥去接你来的,没想到你爹也去世了。” 高夫人比前世那时年轻了一岁,看起来却还苍老些,姜糼容心酸不已,也落下泪来。 姨甥两个相对唏嘘,那头白氏柔柔道:“老爷,姐姐的甥女儿刚到,这事明日再查问了,如何?” “不行,不问个水落石出,我在人前怎么抬头?”右下首美妇怒冲冲道。 “什么事啊姑妈,三更半夜不停歇。”李昂问道。 原来美妇就是李宗权的妹妹,李昂的爱慕者薄染衣的母亲薄李氏,姜糼容悄悄看去,心道薄染衣不知容颜肖似娘吗?若是,倒是不比粉妆差的一个国色美人。 薄李氏没给 李昂面子,手指直指高夫人,嘶声道:“什么事要问你娘了,做的好事,打量我没娘的孩子好欺凌吗?” 你都中年人了,还摆什么没娘孩子的可怜样,姜糼容暗翻白眼,眼角却瞥到李宗权面色更阴沉,看着高夫人的眼神更凶狠。 姜糼容暗叫不妙,突地明白过来,薄李氏祭出没娘孩子这一招实在高,薄李氏和李宗权一母同胞,娘亲早逝,没娘的兄妹两个比别人更亲密,她在李宗权面前这么一撒娇哭闹,李宗权本就偏心,更偏得厉害了。 “娘,怎么回事?”李昂直肠子,竟是顺着薄李氏的话转头去问高夫人。 他不是不替高夫人出头,而是根本不懂得反击。 “你姑妈回家来,今日丫鬟从她房中看到一件男人衣袍,你姑妈说是娘做的手脚污她清誉。”高夫人朝地上一件靛青袍子呶嘴。 第十二回 府里那么多人,怎么薄李氏房中多出男人衣裳就赖到高夫人身上? 是了,管理家事的是高夫人,府里出什么事,都是她的责任。 这事定是白氏搞出来的,要让李宗权认为高夫人主理家事不力,或是让他认为高夫人是故意陷害薄李氏与人有私情。 要查也许能查出来,只是太麻烦。地上那袍子衣料甚好,簇新的,看起来很宽大,是大高个子穿的,靛青恰是李昂喜欢的颜色,姜糼容看看李昂,心念一动,蹲下去拿起那件锦袍,踮起脚披到李昂身上。 “表哥,张开手。” 李昂最听姜糼容的话,虽不解,也不问,张开手穿了进去。 锦袍穿到李昂身上贴身顺服,像是为李昂量身定做的。 姜糼容拉住李昂的手挠他掌心先给他暗示,而后浅笑着对李宗权道:“姨父,这事我听表哥说过,表哥那日急慌慌要去接我,抓着锦袍也没穿去和姑妈告别,姑妈不在,他稍等了一等,后来走时锦袍忘记拿了。” 薄李氏回李府跟还做姑娘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三两日回娘家一趟,姜糼容前世听说过,虽不知李昂那日走时薄李氏在李府住着吗,还是大胆地这么说了。 李昂只是不机灵,却不是傻,何况姜糼容挠他手里暗示过了,姜糼容说完,他马上接口道:“正是。”又跟着向薄李氏道歉:“姑妈,你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忘了,不是故意要把锦袍留你房中使你房间里有男人衣物声名受损的。” 很巧,李昂走那日薄李氏恰在李府住着,那锦袍穿在他身上那么合适,薄李氏没有话说。 冤枉人了,李宗权有些赧然,把气撒到李昂身上:“下回别这么没头没脑的。” 李昂不高兴,一梗脖子,姜糼容忙拧他手臂,强把他拉弯腰作出认错受教良好姿态来。 李宗权发现了,鼻孔里哼了哼骂了声“犟驴”,倒也没再追究下去,看了看姜糼容,对高夫人道:“甥女远道而来,安排一下,给她办一场接风宴。” “谢老爷。”高夫人喜上眉梢。 娘儿三个到了清音阁后,高夫人小声问道:“云起,你怎么把衣裳落你姑妈房中了?” “我也不知道。”李昂挠头,“得问糼容。” 怎么回事姜糼容也说不出,反正麻烦解决了,也不想再费心去想,姜糼容乐呵呵笑,歪到高夫人身上道:“姨妈,我坐了那么多天 马车,好累。” “哎,姨妈疏忽了。”高夫人万分歉疚,急喊丫鬟婆子服侍姜糼容洗漱歇息。 这边揭过了,二更鼓声飘摇,从苍穹绕过划破沉寂的夜空。李府的一角,闪烁的灯火下,两个美艳妇人正凑在一起咬牙。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大哥要治罪时就回来了。”薄李氏恼道。 “姑奶奶发现吗?是表小姐让大公子这么说的。”白氏温和地提醒。 “看到了,唉,棋差一着,当时该另拿件衣裳的。”薄李氏叹气。 白氏附和,也跟着叹气,眼里却闪过得意的光芒。 她什么损失没有,薄李氏和高夫人的嫌隙,却更深了。 那件用来嫁祸的衣裳,确是为李昂量身定做的,做衣裳的不是别人,是薄李氏的女儿薄染衣。 那日薄染衣和薄李氏到李府来,白氏过去奉承,薄染衣正拿了那件锦袍让丫鬟给李昂送去,薄李氏不同意,母女俩口角起来,薄染衣给母亲刺了几句,又羞又气跑回家了。薄李氏要剪掉那件锦袍,白氏给她出主意,让她假装在房中发现男人衣袍,诬赖是高夫人安排人放的要污她声名,薄李氏觉得好计,欣然接纳,于是有了姜糼容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白氏打的一石二鸟的主意。 查不出真相,高夫人或是管家不力或是诬陷小姑,李宗权怒而撤了她主理家事的权力,自己就能得到打理中馈的大权。 高夫人要求撤查,查出锦袍是薄染衣做的,那么薄李氏构陷高夫人被揭穿,高夫人和薄李氏更加交恶,李昂更不喜欢薄染衣,薄染衣嫁给她儿子李逸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不用白氏挑唆,薄李氏和高夫人关系也很差,姑嫂交恶由来已久。 薄李氏做姑娘时,与当时还是刑部司狱的吕风偶然相遇,一见钟情,李家是祖荫的侯门大族,吕风只是从九品小吏,两人不敢给家长知道,只悄悄来往,吕风向薄李氏保证,定发愤图强争取升官,配得上薄李氏后就到侯府求亲。 吕风很是上进,自他们认识后,短短三年就拼到刑部主事正六品官。薄李氏甜蜜地等待着,谁知却被棒打鸳鸯。 高夫人生李昂时难产,薄太医救了她,李老侯爷感激薄太医救了自己的嫡长孙和儿媳妇,无以为报,把女儿许给当时刚丧妻的薄太医。 薄李氏如花似玉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被许给一个中年鳏夫心中的不忿 可想而知,更苦的是,她本来是有心上人的。 薄李氏几番哭闹,拗不过父亲,只能一直装病,成亲的日子拖了一年又一年,吕风得知后,想了许多法子,却没能改变固执的李老侯爷的决定。 吕风带着薄李氏私奔。 李老侯爷带着家人追了来,吕风被狠狠毒打。 那天下着大雨,磅礴的雨水冲刷着破庙斑驳的木板门,风雨声伴着棍棒的击打声,一声声吞噬折磨着薄李氏。 李老侯爷为了家声面子,下手半点不心软,吕风被打晕过去,做同命鸳鸯共赴黄泉还是保住情人?薄李氏经过痛苦的抉择,含泪向父亲屈服,求他放过吕风,答应嫁给薄太医。 薄李氏与吕风私奔时已与吕风做了夫妻之事,带着球嫁给薄太医的,薄太医倒是个厚道人,默默认了。他醉心医术,对夫妻情事极淡,薄李氏在他那里得不到体贴听不到蜜语,更加思念吕风。 后来,吕风官场步步高升,直至刑部尚书,且一直未娶,薄李氏每每想起,心里愈发惆怅,父亲已逝,满腔恨无处渲泄,就全恨到高夫人身上。 若不是高夫人难产薄太医救了她,自己就不用被父亲当礼物答谢给薄太医。 薄李氏见针缝儿就寻事,高夫人又不是面团,当然要回击,姑嫂两个形同仇敌。 李宗权疼妹妹,又宠着白氏,高夫人若不是有李昂这个长子,李老侯爷在世时又已为李昂请封了世子,早给李宗权休了。 薄李氏也曾想过与薄太医和离嫁给吕风再续前缘,怎奈女儿薄染衣和薄太医这对便宜父女极是投契,薄李氏疼着女儿,怕说出真相女儿受打击,亦且做娘的再嫁,女儿脸面诸般难看,只得强忍着。 薄李氏讨厌高夫人捎带着也不喜欢李昂,白氏对她百般示好,话里话外想让李逸娶薄染衣,薄李氏虽然鄙薄李逸庶出的身份,对李逸本人却是很喜欢,因而,走着她老爹当年棒打鸳鸯的路子,一直反对薄染衣嫁李昂。 薄染衣没能如愿嫁给李昂,倒不完全是薄李氏的反对,而是李昂很不喜欢她,见到她从来没有好脸色。 李昂也不是打小就不喜欢薄染衣,他小的时候就极有长兄气概,高夫人和白氏薄李氏不睦,对他没半点影响,他很疼李逸和薄染衣,带着比他小一岁的李逸和小五岁的薄染衣一起玩耍,事事周到样样关爱,好的先让着弟妹,玩的弟妹挑完了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这么着, 李逸和薄染衣都很喜欢他,尤其薄染衣是女孩子,又小了许多,李昂更加关心她,于是,薄染衣打小就认定李昂是自己的夫君了。 小时玩耍摆过家家酒时,两人一直是扮新郎新娘的。 这样的情形直到薄染衣八岁李昂十三岁时,那一年姜达进京述职,带了姜糼容一起进京,父女两人住进李府。 姜糼容身体弱,长途跋涉到京城就病倒了,李昂最是怜惜弱者的,姜糼容又是远道而来初来乍到,当然陪姜糼容的时间就多了些。 这时,李昂还是很关心薄染衣的,只是后来,姜糼容在李府不停出事,跌进池塘啊床上发现蚂蚱啊吃了薄染衣给的果子后一直拉肚子……这些事后来查来查去,疑点都指到薄染衣头上,李昂就越来越讨厌薄染衣了。 李昂骂薄染衣太恶毒,薄染衣有苦难言,她什么也没做过。 薄染衣认为所有事是姜糼容自导自演陷害自己的,于是很讨厌姜糼容,说话跟她娘对高夫人一样,尖锐刻薄字字带刺。 所有的事都是白氏逮着机会赶紧行动,要薄染衣和李昂交恶做下的,姜糼容可不知薄染衣什么也没做,同样的也很讨厌薄染衣。 薄染衣刻薄讥讽,姜糼容倒没有和薄染衣对嘴只风清云淡泰然处之,但自有服侍的丫鬟跑去向高夫人禀报。 高夫人不忿甥女受委屈,她本来就想让儿子娶甥女的,于是就把薄染衣让姜糼容不痛快的那些言语一五一十学给李昂听,李昂每每听得气愤不已,就跑去责骂薄染衣。 姜糼容在京城只住了一个月就回靖海关了,薄染衣和李昂却再也没有恢复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情。 又过了三年,姜达再次进京述职,又是带了姜糼容一同进京,这一次,已经十六岁的李昂更宠姜糼容了,隐隐地流露出喜欢姜糼容的言语。姜达要离开京城时,高夫人把十一岁的姜糼容留了下来,一住就是两年,直到靖海关那边来信说姜高氏生病,姜糼容才离开京城回家。 第十三回 李府要大宴宾客为姜糼容接风洗尘,薄染衣得到消息又悲又愤。 再不满,娘舅家的宴会还得参加,薄染衣挑了又挑,让丫环为她盘起娇巧的灵蛇髻,插上明丽的珠翠,戴上耀眼的步摇,衣裳是最好最能衬出她的美色的。 调弄完脂粉馨香,薄染衣施施然上轿往李府而去。 一路上,薄染衣忍不住会想,李昂到底喜欢姜糼容什么?琴棋书画姜糼容没有一样能跟她比,相貌更没法比,虽然不丑,可与自己这样的天仙绝色对比,她姜糼容就是一个没有形象可言的白包子。 薄染衣在心中狠狠地鄙视着姜糼容,直到丫环在外面提醒李府到了才回神。 李府热闹非凡,鲜花锦缎艳丽如云,钗摇翠曳歌舞升平,后园搭了戏台,悠扬清透的咿呀声唱醉了客人们的魂。 姜糼容陪在高夫人身边,对着来往的女宾露着灿烂的笑容,不时得宾客夸几句好可爱。 大家都知她是高夫人内定的媳妇,容颜也不出色,背景更是拿不出手,寒喧过后,目光没在她身上逗留,与同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交谈起来。 高夫人为了给甥女面子,更为了自己的面子宴客,要依姜糼容的想法,这宴会没开的必要,不过是给别人牵桥搭线,看那边,才一会儿工夫,振远侯的夫人就和莫尚书夫人互相夸对方儿子和女儿,怕是宴席后,两家就要结亲了。 “生怕大家落在她身上的眼光少点,又是这么招摇。”高夫人的嘀咕声拉回姜糼容的神思,姜糼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觉笑了。 远处娉娉婷婷走来一个美人儿,细白的皮肤,妙目勾魂夺魄,小巧的菱形嘴唇粉润红艳,容颜和薄李氏肖似,是薄染衣。 薄染依走得极慢,小巧的碎步像是踏在摇曳的莲荷上,腰枝如柳绰约多姿,一身碧青罗裙柔软地裹着身体,说不出的娇嫩诱人。 薄染衣走近,夫人们不少停了说笑朝她招手,她抿唇矜持一笑,先走到高夫人面前裣衽行礼,又与姜糼容厮见。 “糼容,你来了。” 姜糼容笑着回礼,刚开始面子上倒是很融洽。 “糼容,怎么一年不见,你的脸还是白包子一样,下巴的肉不减反而增加了。” 薄染衣只装了一下友好,接着就忍不住了。 太平朝以瘦为美,姜糼容生得一般也罢了,偏还是圆脸加婴儿般肥嘟嘟的下巴,薄染衣见一次就 要讽一次。 姜糼容暗暗摇头。 薄染衣这话若是姑娘们在一起说说互相取笑也罢了,偏此时高夫人就在一旁站着,薄染衣讽高夫人的甥女儿,高夫人脸挂不住了。 高夫人在丈夫和白氏小姑子的夹击下能屹立不倒,自然还是有些心机的,当下也不说什么,从容自若走开了。 姜糼容不会去和薄染衣呈口舌之利,说起别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薄染衣一拳打在棉花堆里,郁闷到不行,不理姜糼容了,自去和夫人们说话。 大家正热热闹闹说笑着,花园入口处传来声声惊叹:“好美的姑娘!” 原来是粉妆,一袭艳红掐金丝烟罗长裙,冶艳似火,繁复细密的裙摆在身后拖曳着,重重叠叠如繁花似锦浪,眉心间芙蓉花铀张扬炽烈,妩媚又狂放。 粉妆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姜糼容心念一转,知粉妆是高夫人喊来的,要用粉妆的美貌打击薄染衣。 姜糼容同情地看了薄染衣一眼,心里暗暗对高夫人竖拇指。 薄染衣笑容僵在脸上,她今日诚心要艳压群芳的,想不到清水出芙蓉遇着灿锦艳霞,一下子便黯然失色。 “高夫人,这位是?”有夫人惊喜地问,显然有做亲之意。 “这是我堂妹妹,家里爹娘故去,无依无靠,随我一起来投奔我姨妈。”姜糼容抢在高夫人出声之前道,她不想粉妆再次成奴婢。 高夫人微一怔,笑着点头。 那夫人听得是孤女,没有那么热情了。旁边却还是有夫人不改初衷,笑道:“好标致的人儿,我看着都眼馋了。”细细问粉妆几岁,识什么字,又拉过粉妆的手摩挲。 粉妆低着头只作羞涩之状,言语却很冷淡。 那夫人有些无趣,问了几句也便放手了。 “你干嘛不好生说,也许能觅得良缘也不一定。”姜糼容趁旁人不注意时薄责。 “粉妆的命是小姐救的,只想好好服侍小姐。”粉妆低低道,眉眼萧索。 “才多大的年纪,怎么老妈妈一样。”姜糼容嗔骂她,还要再劝几句,贵妇们齐齐站了起来,一人道:“韩夫人来了。” 韩夫人来了!姜糼容不自觉就繃紧身体。 韩夫人和前世的模样并没什么变化,鹳骨有些高,眉眼利索。她的左侧跟着两个姑娘,一个姜糼容不认识,一个是孟云菲。 右侧是一个男子,不是别人,却是孟沛阳。 孟沛阳那家伙竟然往脂粉堆里钻,狗嘴吐不出象牙,没什么话他不敢说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三十六计——走为上。 姜糼容没走成,她才走出没多远,高夫人在那边招呼她:“糼容,过来。” 今日是为她办的接风宴,她是主角,想溜也溜不成。 姜糼容心里窝了一泡泪缓缓地朝韩夫人走,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这辈子嫁给猫狗都好,就是不嫁给孟沛阳。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孟沛阳倒没多失礼,规规矩矩和凄糼容见礼,一板一眼道:“糼容表妹好。” 高夫人听他和李昂一样喊表妹,高兴地道:“沛阳和云起就是好。” 韩夫人也笑道:“这两孩子亲兄弟似的,好的让人眼馋。”一面又赏见面礼夸姜糼容,“好可爱的姑娘,这套宝石首饰先将就着用,等你和云起成亲时,伯母再另送重礼。” 很漂亮贵重的首饰,姜糼容扯了笑容道谢接过,高夫人在一旁笑道:“沛阳和晚意什么时候订亲?定下来了,咱们两家到时同日办喜事也不错。” 韩夫人身边的姜糼容不认识的那个女孩红着脸低下头,姜糼容脑子里电光火闪,高兴得差点要笑起来。原来韩夫人有中意的儿媳妇的,自己不用怕了,孟沛阳敢胡说八道,就跑到韩夫人面前告状好了。 想起韩夫人前世命婆子暴打自己,后来还亲自动手,自己是被她害死的,姜糼容决定给韩夫人上上眼药,让她不畅快闹心。 不用等姜糼容给韩夫人上眼药,孟沛阳出手了。 “伯母,我不喜欢戚晚意,你们说话不要把我和她牵扯到一块。”孟沛阳直刺刺对高夫人道,又瞟了韩夫人一眼,道:“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要是喜欢戚晚意,你自己娶房里去。” 扑哧一声,不知谁没忍住笑了起来,韩夫人给儿子当众没脸,一张老脸气得通红,眼见就要众目睽睽之下教训儿子了,高夫人忙打圆场:“沛阳,云起刚才在找你,不知有什么事,你去看看。” “是。”孟沛阳颇给面子,话锋一转却道:“伯母,我不识得路,麻烦你让糼容表妹给我带路。” “糼容得陪我招待客人,粉妆,过来,陪孟公子去找云起。”高夫人笑道,她可不似李昂一根筋,自己未来儿媳妇哪能陪外男到处走,一招手就把粉妆给孟沛阳塞 过去,也不管孟沛阳愿不愿意,不理他了,打手势请夫人们入座,又拉了姜糼容往里走。 孟沛阳拖拖摸摸走了,高夫人请了夫人小姐们入座后,把姜糼容拉远一点儿,悄声问:“糼容,怎么回事?孟沛阳怎么直勾勾看着你?” “那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东西……”姜糼容一肚子苦水倾泄而出。“表哥迷瞪着,还总以为他是玩闹,哪有这样玩闹的,把我的名声置于何地?” 高夫人皱了皱眉,推姜糼容:“沛阳做事没个谱,韩夫人又最是护短的,你别留在这了,回房去,不,不要留府里,让二门外套马车送你到外面走一圈,估摸着宴席散了再回来,别给他在人前闹嚷些有的没的。” “客人来了我不在不失礼吧?”高夫人如此疼她,姜糼容怕高夫人没脸。 “没事,她们来也只是情面儿,不在你身上。” 如此甚好,姜糼容不再迟疑,悄悄离开,让婆子吩咐套马车急忙遁逃。 年关在即,街道两旁红色剪纸福字和各式红色的装饰品琳琅满目,姜糼容让马车夫慢行,掀起车帘子一角观赏窗外景物。 姜糼容看了一会儿,刚想放下窗帘,眼神忽与路边行走的一人对上。 这天是休沐日,季唯不用到衙门办差,快过年了,他家里也没仆人,自己到街上置办了一些年货,手里拎着大包,猛然间看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时,还有些愣神,停了停方反应过来,那是姜糼容,下意识就拔腿追上去。 第十四回 一闪而过后,姜糼容也没在意,马车走了很远,拐弯时,姜糼容才瞥到季唯在后面追着,急忙命车夫停车。 季唯跑得急,冲到马车前时力道很猛,姜糼容恰好跳下马车,一个赶巧,两人撞到一处,姜糼容被他冲过来的力道撞得退了一步,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地上。 季唯扔了手里的大包,急急伸出一只手把姜糼容拉起来,姜糼容却没站稳,身体一歪倒进季唯怀里。 柔软的身体整个靠进怀里,比马车里只上半身依着更亲近,芳香的吐息就在颈边,热度透过皮肉直烫到脏腑,挠着勾着逗弄着人心,季唯身体微颤,急急松开手臂,喉咙抖了抖,掩饰着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有事,屁股摔疼了,这也罢了,右腿脚腕可能扭了,连站都站不住。姜糼容蹙眉,轻转动脚腕,更疼了。 “扭到腿了?”季唯发现了,傻站了一会,道:“我送你去医馆。” 只能如此了。 孟沛阳真是大扫把星,不为了躲他,自己就不会上街,就不会给季唯撞倒,就不会脚扭伤。姜糼容心中不停骂,把孟沛阳凌迟了好几遍。 姜糼容独腿往马车上跳,跳了好几下没跳上去,季唯垂着手纠结了一下,伸了手出去托住姜糼容手肘,把她托了上去。 两人坐定,姜糼容见季唯满面通红,关切地问道:“你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等下让大夫一起瞧瞧。” 季唯不止脸红,脖颈耳根也红了,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季唯红彤彤的烤乳猪脸在马车到医馆时微有褪色,只是下马车时,他学着李昂的样子回转头托扶姜糼容下车后,又恢复了艳红,并且比先时红得更灿烂。 “我看你烧的真不轻。”姜糼容担心道,一瘸一拐进了医馆,忙让大夫先替季唯诊脉。” 大夫很年轻,手指搭上季唯的脉搏后,看看季唯,又看看姜糼容,似笑非笑道:“肝火旺了些,无大碍。” “那他脸怎么那么红?”姜糼容觉得季唯的脸怎么看都不正常。 “起疹子了,我给配一副药膏,回去后小姐帮他抹抹脸。”大夫一本正经道。 季唯脸更红了,缩回手,有些结巴道:“劳大夫看看,她刚才摔倒扭伤脚了。” “姑娘家的脚不便看,只是摔倒扭到的,料无大碍,拿上瓶药酒,回家后你给她揉揉化淤行气。”大夫一边说,一边趁姜糼容不注 意朝季唯挤眼睛。 季唯猜测着大夫挤眼睛的含意,脑子一坨浆糊,上马车时手忙脚乱学了李昂的样子扶姜糼容上马车,自己跳上马车坐到姜糼容旁边。 姜糼容本来要和他告辞的,见他坐下来,不便赶人,遂笑问道:“季大人住哪里?先送你回去。” “我住的地方很简陋。”季唯有些羞涩道。 人家只是要送你回去,又没说要进去,你害羞什么?姜糼容看出他的羞臊,有些瞠目。 这下好了,如果不去他家坐一坐,倒似是瞧不起他似的。 季唯住的地方还真是简陋,低矮的围墙,院门很窄,马车是进不去的,车夫在外面等着,季唯带了姜糼容进去。 十步走不完的小天井,挨着院墙一间小灶房,北面三间正房,正中是堂屋,两侧想必是书房和卧房。 安阳侯府的下人住的都比此处好。 堂屋里连炭炉都没有,比外面还冷,姜糼容冻得直发抖,连打了好几个哈啾。 “我去烧炉子,你先坐一会。”季唯抛下一句话就走了,姜糼容想拦都拦不住。 姜糼容不停跺脚,快冻僵了时,季唯总算提着炉子进来了,却不是侯府里那样的铜炭炉,而是一个跟现代煤球炉子差不多的泥炉子,想必他平时就在那上面烧开水的。 六品主事没有御赐府第,却可以住官舍,官舍里吃食都是现成的,炭炉也是公中的,姜糼容好奇地问道:“季大人,你怎么不住官舍?” “人太多了不自在,我有时办案查案,回的晚,喊门也打扰了其他人。”季唯耐心解释,又颇得意,道:“此处房舍虽小,却是我自己攒了银子买下的。” 古代小官住官舍,大官住朝廷分配的府第,致仕时搬走,离休后有的清官连落脚地都没有,还得租房子,他年纪轻轻就攒下银子买下房子,虽然是蜗居,也很不容易。 姜糼容笑道:“季大人很会过日子,哪个姑娘嫁给你有福气了。” 季唯脸上又浮起彤云,一双迷离的眸瞳荡漾着春水,泛漪潋滟,让人瞧着心都给酥化了,沉溺其中香消玉殒也甘愿。 姜糼容看得暗暗妒嫉,怎么人家男人还生得这么艳色逼人,自己却穿成薄染衣所说的那般就是一个白包子。 屋里生起炉子,说了话儿话,倒不觉得冷了,季唯犹豫了一下,道:“我帮你揉揉扭伤的脚。” 男女授受不亲,姜糼容摆手,笑道:“我回去让粉妆帮我揉就可以了。” 季唯药酒瓶都拿在手里了,姜糼容不褪鞋子袜子,他不好强求,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懊丧。 人家关心自己,自己也得表示一下关心,姜糼容笑着嘱道:“季大人,大夫给你拿的药膏,你记得抹抹。” 一面说着,看看外面天色,快申时了,想必宴席散了,站起来告辞。 季唯至此方想起姜糼容一人外出不大寻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一人外出?” “还不是死孟沛阳……”说起孟沛阳,姜糼容一肚火,不走了,坐回椅子上,口沫横飞骂了起来。 跟李昂在一起喝酒的孟沛阳突然觉得耳朵很热,他摸了摸耳朵,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大笑道:“云起,糼容在骂我。” 李昂皱眉,不满道:“你别再欺负糼容了。” 他刚才给高夫人喊进内宅,狠训了一顿,要他找孟沛阳算帐,别窥觑他的心上人。 “我怎么是欺负她呢?”孟沛阳笑得没心没肺,凑近李昂耳边,悄声道:“云起,你是不是不自信?不敢和我一起公平竞争了?” “谁说的?”李昂拍胸脯,“糼容喜欢的是我。” “那咱们就公平公开竞争,看最后糼容是选我还是选你,如何?”孟沛阳拿话套李昂。 李昂忧愁地道:“我娘说,你招招摇摇的,会坏了糼容的名声。” “你娘逢人就摆出一副糼容是你媳妇的模样,难道不是坏糼容的名声?”孟沛阳狡辩。 李昂词穷语结。孟沛阳更进一步洗脑,“云起,你也希望糼容生活开心吧?你看她和我在一起,又闹又骂的,可比跟你在一起活泼多了。” 好像是,李昂实心得不能再实心了,竟然觉得孟沛阳言之有理。 李昂也只是心实,却不是傻子,挠挠头,片刻就提出反对意见:“可是,你娘属意戚晚意,就算糼容喜欢你了,要嫁进你家也不容易吧?” “咱们是兄弟,你自己说,戚晚意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我能娶吗?”孟沛阳嫌恶的道。 “也是。”李昂马上给他说动了,附和道:“季唯家一落败,她就和季唯退亲,这种女人,真想不明白你娘怎么会喜欢她。” “就是,来,云起,咱们干一杯。” “嗯,干。” 两人你一杯 我一杯,喝得微醺时,孟沛阳问道:“云起,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是薄染衣,不是糼容。” “胡说。”李昂气得拍桌子,大着舌头道:“我怎么会喜欢那个恶毒的女人呢……” 他滔滔不绝骂起来,历数薄染衣的所有恶行,一件件一宗宗记得再分明不过,末了,狠灌几口酒,摇摇晃晃站不住了,趴到桌面上,咕噜道:“她变的太多了,小时候多可爱……” 又是没完没了的念叨,从薄染衣咕叽咕叽喊云起表哥,到扯着他衣角跟在他身边半步不离开……小时在一起的事儿太多了,说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孟沛阳摇头不已,自得自乐斟酒喝,然后,跟李昂一起喝醉了,如愿以偿留宿李府不走了。 第十五回 姜糼容在季唯面前大骂了许久孟沛阳,季唯着实是个好听众,静静听着她骂,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姜糼容骂得稍为消气了些,抬眼往外一看,天都快黑了,急急告辞回家。 “怎么逛的这么晚?”高夫人薄责道。 “我怕孟沛阳还没走。”姜糼容不敢说和季唯说话忘了回。 “是还没走,在云起院子里歇下了。”高夫人叹气。 “他这算什么?”姜糼容真个恼了。 高夫人也很苦恼,她在李宗权面前提过好几次要给姜糼容和李昂订亲,因着薄染衣喜欢李昂,李宗权每次都是不置可否。 娘家没人了,姐夫姐姐都死了,这个甥女儿没自己照看着不行,给她撑腰的自己却又在丈夫面前腰杆子不硬。 这边已是很多麻烦了,又添了个孟沛阳,可不是乱上加乱。 姨甥两个闷闷不乐一起吃过饭,高夫人拉住姜糼容说悄悄话。 原来她见粉妆生得绝色,想让粉妆去勾引李宗权做李宗权的妾室,分白氏的宠爱再在李宗权面前帮她和姜糼容说好话。 上辈子就使过这招失败了,姜糼容连连摇头,道:“姨妈,姨父如今年纪不小了,哪会对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姑娘下手,不可取。” “那怎么办?”高夫人烦恼道,下午,白氏又给她没脸了,穿着一身正室夫人才能穿的大红衣裙晃悠到来做客的夫人小姐面前。 高夫人当时跟给人掴了巴掌一般羞臊难言,却又无可奈何。 李逸去年参加科考,得中第十名进士,虽然没进三甲,却因俊雅秀逸甚得皇帝喜爱,封了翰林院庶吉士,官虽卑却是天子近臣。皇帝听得他母亲是良家女为妾后,还特意加恩给他,封白氏为五品诰命夫人。 白氏是皇封的诰命夫人,自然穿得了正红色。 要使白氏失宠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李宗权另有新欢,可是,连粉妆那样的美人李宗权都不动心,这法子行不通。 姜糼容皱眉想了想,笑着附到高夫人耳边小声嘀咕,高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李宗权不会对粉妆动心,但是粉妆那么美,连薄染衣绮年玉貌与她站在一起都不自在,白氏更不会例外,她们不用让李宗权真对粉妆动心,只需让白氏以为李宗权动心了。 姜糼容上京时什么东西没带,但京城里有各个地方的特色产品商铺,要找靖海关特产不难,翌日一早,高 夫人便使心腹寻来了两瓶靖海关的烧刀子酒。 姜糼容跟粉妆说了自己的计划,有些内疚道:“难为你了,你若是不愿意别勉强。” “粉妆愿意。”粉妆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粉妆早已是不洁之人,小姐就算让我勾引候爷,粉妆亦无二话。 男人都喜欢烈酒,李宗权也不例外,姜糼容带着粉妆过来请安,并送上烧刀子酒时,李宗权也没拒绝,点点头接过。 “姨父,你酒量好不好?”姜糼容不急着走,笑问道。 “还可以。”李宗权含蓄地自夸。 “我听我爹说,这烧刀子酒味极浓烈,一般人只喝着一盎就醉,不知姨父能喝几盎?” “这一瓶能喝一半。”李宗权颇骄傲。 “也不多,我能喝一瓶。”一直沉默的粉妆插口道。 “这么多?”姜糼容惊叹,李宗权却不以为然,“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喝得了这么多?” “侯爷要不信,尽可以与我拼一拼酒量。”粉妆巧笑。 给一个小姑娘轻视,李宗权有些老脸没处搁,矜持地笑道:“等下你可别醉倒了。” “侯爷大可一试。”粉妆很豪气地拿起一瓶酒,拔出瓶塞就往口里倒。 “拼酒也不能是牛饮。”姜糼容拦住她,道:“稍等,我去灶房要几样下酒菜。” 姜糼容说完,也不等李宗权发话便走了出去,出得院外,径自往灶房而去。 姜糼容一刻钟后端着下酒菜过来时,粉妆和李宗权已拼完酒,两瓶烧刀子酒都空了。 粉妆桃腮带赤,眼含水雾,李宗权则喝则满面通红,又愧又佩,见了姜糼容笑道:“好酒量,我都眼蒙了,她还清醒着。” “姨父酒量也不错。”姜糼容奉承他,摆开酒菜让他吃菜。 李宗权已醉了,摇摇晃晃,手搭来搭去等人扶他,姜糼容并不想真的让粉妆成他的妾,扬声喊外面下人,“侯爷醉了,你们进来服侍。” 门外有人进来,却不是下人,而是白氏,看着姜糼容的目光尖利如刀。 “老爷,你怎么和一个婢子喝酒?也不自重身份。” “什么婢子你说话注意,糼容是甥女儿,从小在府里长大,就和我女儿一样。” “老爷,妾不是说表小姐,妾说的是那个奴婢……” “那是糼容的堂姐 ,什么奴婢,我只是喝几口酒,你就这么不依不饶……” 背后传来白氏的低泣和李宗权恼怒的斥责,姜糼容带着粉妆出了李宗权的院子,走得远些,忍不住扶着廊柱笑了起来。 “小姐很开心?”粉妆笑问道。 当然开心,上辈子虽然是韩夫人命人杖死了她,可追根究底,罪魁祸首不是韩夫人,而是那个害她假孕又假落胎的人。 那个人定是李府里的人,李府里与她有仇的除了白氏还能有谁? “糼容表妹,什么事这么开心?”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过,孟沛阳落到姜糼容面前。 “孟沛阳,你要脸不要脸?一个男人往内院闯。”看到孟沛阳,姜糼容所有的好心情消失。 “这好像不是内院吧?”孟沛阳左瞧右瞧。 李府的爷们住在仪门外的院落,这里确实不是内院,姜糼容说错了,恼羞成怒,冲孟沛阳呸了一声,不和他磨叽了,径自往前走。 “糼容,咱们说说话。”孟沛阳不给她走,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孟沛阳,你也是国公世子大家出身,礼节懂的吧?”姜糼容阴阴盯他。 “懂礼节能有什么好处?”孟沛阳收起嬉笑,正颜道:“我要是懂礼节,这会儿就得顺我娘的意思娶那个面善心毒的戚晚意,连自己的幸福都葬送了。糼容,你要是懂礼节,你就不会……”他顿了一下,姜糼容竖起一身刺看他,孟沛阳却不大声说了,身形一闪凑到姜糼容耳边。 姜糼容要推开他,却给他的话震住了。 “你要是懂礼节,你就不会和季唯私相授受托云起送信给他,也不会对他投怀送抱。” 自己给季唯写信原来已是大违闺训,姜糼容直到这刻才有此觉悟,更让她震惊的是,孟沛阳说她那么做是对季唯投怀送抱。 姜糼容还不知自己马车里曾靠进季唯怀里睡觉呢,一时间只觉得这个时代的规矩真恐怖,以后得谨慎些。 定了定神,姜糼容喝道:“孟沛阳,我懂不懂礼节是我的事,你闪开。” “我就喜欢你这样不造作的性子。”孟沛阳眸光灼灼,“那些小姐们包括戚晚意,骨子里是婊子,偏还要装出一副矜持端庄的样子,想想就恶心。” “你不喜欢人家不关我的事,我不喜欢你。”姜糼容直言不讳。 “你可以试着和我来往一段时间。”孟沛阳嘻笑着 提议,“三仙庵的红梅开得极好,我带你去看,再学骑马玩儿好不好?” 他摆出骑马的姿势,口中驾驾有声。 脑子有病的才会跟他去,姜糼容懒得和他废话,抬步想越过他走人。 “糼容妹妹。”孟沛阳哪肯放过她,抬臂左堵右截,两人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孟沛阳气定神闲,姜糼容却粉面通红衣裳里面香汗淋漓。 “糼容,怎么还在这里,姨妈找了你很久了。”高夫人来了,拉起姜糼容的手,又朝孟沛阳道:“沛阳,云起醒了,要去跑马,在到处找你,快去。” 有长辈在场,要搞小动作调笑什么的都不成,孟沛阳不甘不愿走了,临走前还朝姜糼容忽哨了一声。 “姨妈,孟沛阳太不要脸了。”姜糼容拉住高夫人哭诉,“姨妈,能不能和韩夫人说,让她管束一下孟沛阳。” “姨妈想想办法。”高夫人脸色阴晴不定,“这事很难办,韩夫人为人狂介又护短,只有孟沛阳一个独子,口里骂便骂得凶,那是自己骂,别人若说孟沛阳一丝儿不好,她就要和人拼命。” 若是甥女和儿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名份既定,孟沛阳再有轻薄举止,那就不是未婚男女之间的小事情,而是大是大非了。 可惜李宗权那里卡死了。 把李宗权的心拉到自己这边是当务之急。 “糼容,粉妆刚才去向我禀报我才能及时过来,你在这里,是不是带她去你姨父那里了?有什么效果吗?”高夫人小声问。 原来是粉妆去搬请了高夫人来的,姜糼容暗赞粉妆机灵,挽着高夫人的手缓缓走,将离开时李宗权和白氏的对话悄悄说了,道:“立竿见影不可能,不过白姨娘独宠太多年了,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这会儿可能很热闹。” “那姨妈再买几瓶酒,你找着机会就带粉妆过去。”高夫人喜道。 “不成,姨父宠惯白姨娘了,白姨娘第一回闹,肯定会顺着她,这几天若是去他面前招摇,会引起他的反感的。” “那怎么办?挑唆这一回就不再做了?” “不,要做的。”姜糼容微笑。白氏即便不是前世害自己那个人,做妾却不守本分,总让她姨妈不痛快,她也不能放过白氏。 而韩夫人上辈子杖杀自己,也不能放过。 韩夫人很护短,自己就让她没脸没皮想护也护不住。 做个什么 圈套,把白氏和孟沛阳凑成堆。 第十六回 姜糼容要对付白氏,白氏也要对付她。 白氏要对付姜糼容,却不似姜糼容那样直接,她迂回着。 怨妇薄李氏就是她可以拿来使用的最好刀子。 凡是能让高夫人不爽的事,薄李氏做起来都热情洋溢,白氏跟她提议要作弄高夫人的心肝宝贝姜糼容,薄李氏二话不说同意了。 这日李宗权在家,高夫人抓紧时间到丈夫面前示好关怀,薄李氏来了。 “嫂子,前两天那衣服事件,我冤枉你了,我跟三仙庵住持打过招呼,明日请嫂子到三仙庵踏雪赏梅品茗,顺道带表姑娘走走散心,可好?” 人家说的好听,是赔礼道歉,不去就是不给脸,当着李宗权的面,高夫人不便推却,微笑着应下,怕薄李氏使诈,人多安全些,遂道:“一人也是扰十人也是扰,既然跟住持打过招呼了,莫若大家一起去,约上白妹妹一道。” “我叫了,还有韩夫人。”薄李氏强挤出友善的笑容,道:“戚小姐晚意也一起去。” 韩夫人也去!高夫人暗暗惊心,怕孟沛阳也一起去又对姜糼容动手动嘴,听得戚晚意同行,略安心些,孟沛阳很讨厌戚晚意,戚晚意同行,孟沛阳不会去了。 这一日出行队伍甚是壮观,韩夫人带着孟云菲戚晚意到李府来会合了一起出发的,韩夫人高夫人和薄李氏白氏各坐一乘华盖红橼八宝车,薄染衣、姜糼容、孟云菲、戚晚意四人共坐一辆珠缨垂翠车,后头各人服侍的丫鬟和侍候的婆子分坐了四辆车,外面家院护卫骑马开路伴护,轰轰烈烈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高夫人让姜糼容安排粉妆本来同行,临出发了却又下车去,让白氏事后得知猜疑不安闹心,姜糼容依了她,粉妆同行坐车也不好安排,她心里没当粉妆是婢子,可是让粉妆和她们同乘一辆车,薄染衣和戚晚意肯定是要闹嚷的,那样更伤粉妆的自尊心。 孟云菲咕咕咭咭很乐观,幸得她话多,不然得冷场。 薄染衣不说话,姜糼容不知说些什么,而戚晚意沉沉静静温婉地笑着,也不爱说话。 队伍才出城没多外就停了下来,姜糼容正不知怎么回事,韩夫人身边的人过来唤戚晚意过去同乘。 戚晚意下车后,姜糼容要打探消息,笑着对孟云菲道:“你娘挺喜欢戚小姐的,怎么你哥和她的亲事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我哥不喜欢晚意姐姐,我娘要给他们定亲我哥死活不同意, 他嫌晚意姐姐。”孟云菲说了一半顿住,揭起车帘子四下察看,像是怕下面要说的话给人听到。 “不用看,除了糼容不是常在京城的,谁不知戚晚意的底。”薄染衣大声道,看姜糼容满眼不解,哼道:“戚晚意原是有婆家的,定的是已故的京兆尹季家,京兆尹死了,他夫人含冤被斩,季家颓败,她未婚夫投靠她家,在她家受尽凌虐,后来她家还退了亲,把她年仅十一岁的未婚夫赶出府了,这事,也就云菲她娘不在意,别的人家,谁不说她家嫌贫爱富不顾诺信。” “季家?”姜糼容一愣,问道:“戚小姐那个未婚夫是不是刑部主事季唯?” “正是。”薄染衣点头,“季唯当年被戚家赶出府门时,还生着病,差点冻死了,得现今的吕尚书救了他,才活了下来。” 原来季唯少时也不容易,姜糼容暗叹,想起季唯总是冷着脸,不会是在戚府被虐待养成的吧? 薄染衣似乎知道的不少,姜糼容旁敲侧击闲话似道:“季大人那时还小,他们哪怕想退亲,也不必虐待啊。” “他们开始可能不想退亲怕坏了名声,想把季大人折磨死了省事。”薄染衣啐道:“听说,夏日里要季大人砍小山似的柴,冬天里要他上三仙山挑泉水,说是磨炼他的意志,把他下人都不如地使唤着,还不给吃饭。” “啊?”姜糼容惊得眼睛瞪圆,看孟云菲:“云菲,这种人家的女儿你娘也要?” “我娘的头疾发作起来很痛苦,晚意姐姐手巧会帮她按摩,我娘离不开她。”孟云菲臊红了脸,小声为自己母亲辩解。 “你可以自己学会帮你娘按?”姜糼容觉得按摩头部使疼痛减少应该不难,粉妆就会。 孟云菲摇头道:“我想过自己给我娘揉按的,学过没学会。” “学什么,学会了你嫁人了一样没时间给你娘揉按。”薄染衣没再耻笑戚晚意,笑着接口道:“学吟诗作赋配合我二表哥才是正经事。” “胡说什么呀,撕烂你的嘴。”孟云菲红着脸去打薄染衣。 薄染衣口里的二表哥是李逸,姜糼容心头一动,自己前世和这一世,在李府的时间都不算短,为何都没看到李逸? 这个闻名不见人的李二公子,会不会就是陷害自己的幕后黑手? 姜糼容沉思着,车驾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三人齐齐掀帘子。 车队已上了 三仙山,山道狭窄,什么也看不清,孟云菲性子最急,也不避讳,跳下马车喊后面车子里的入画去察看。 入画过了许久方回,小脸红彤彤的:“小姐,前面有一群乞丐拦住咱们的车马乞讨,那伙乞丐好多人,赶也赶不走,刑部的衙差正好押解犯人路过,季大人在帮忙疏导乞丐离开。” 孟云菲也没怪她探个消息许久方回,笑问道:“又给季唯迷住啦?” “小姐。”入画扭身体,红云满面,眼神往前方飘。 姜糼容想起季唯的美貌,特别是脸蛋红红时着实诱人,不由自主笑了。 “糼容你别笑,那位季大人的确艳色无双,冷着脸办案的样子更迷人,你要是见到了,说不定也会给他迷住。”孟云菲误会了,以为姜糼容在笑话入画。 姜糼容张嘴正想取笑孟云菲,问她有没有给季唯迷住,忽听得一声尖锐的啊地叫声,登时变了脸。 那是高夫人的叫声,张惶急促。 姜糼容不假思索便跳下车朝车驾前面奔去。 高夫人的车驾在最前面,季唯指挥差役把乞丐群往外赶拦到一边让车队过去,秩序本已安定下来了,他回身刚要上马,突然间听得背后啊地尖叫,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肮脏的年轻男乞丐冲到高夫人车马前。 季唯微皱眉,喊差役过去把人拖开,那个乞丐却甚有蛮力,不止拉不开,还把高夫人乘坐的马车车帘都扯掉了。 高夫人吓得花容失色,侍候的婆子丫鬟在后面,护院不知怎么的吆喝得大声,过来得却甚慢。 季唯看出不对劲来了,大踏步走过去,尚未走到高夫人车驾前,车队后面姜糼容挽着裙子急匆匆奔过来。 “姨妈,怎么啦?” 在高夫人面前耍疯装傻的那个乞丐抬着看了姜糼容一眼,朝姜糼容冲去,季唯瞳眸遽然一缩,暗叫了声不好,拔足狂奔过去。 姜糼容见个肮脏的男人朝自己冲来,急忙侧身闪躲,山道原本就狭窄,路边积雪未化,她退得太快,一脚踩上积雪溜滑几步后,身子直直向下坠去。 下面是万丈悬崖,身体落空的瞬间姜糼容骇得挥舞着双手乱抓,耳际听得一声嘶叫,电光火闪间上方伸出一只手,姜糼容什么也来不及想就一把抓住。 身体不再下坠,可是摇摇晃晃的,抓着她的那只手的主人急得手心冒汗,湿湿滑滑的更加抓不牢,姜糼容惊恐地抬头看去。 抓着她的是季唯,他横趴着,黝黑的眸子满是焦灼。 第十七回 拉着自己的手带着灼烫的热度,时间过得似乎极慢,其实也不过瞬间,刑部的差役奔过来,几个人合力,姜糼容头部一阵失重的晕眩后,双足终于落到实地。 “糼容……”高夫人尖叫着扑过来,撞开季唯,把姜糼容紧紧抱进怀里。 加上穿越那一回已死过两回,可是对于再翘一次辫子,姜糼容还是很害怕,扑进高夫人怀里抖颤不已。 薄李氏和白氏都下马车了,高夫人和姜糼容抱在一起时,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苍白。 薄李氏只想使姜糼容难看,没想谋害姜糼容性命,她让人找来这伙乞丐,打好的算盘是,让乞丐群把马车围堵走不了停下来,而后一个乞丐冲到高夫人马车前使狠把高夫人吓得尖叫了,姜糼容听到尖叫声定会冲过去探视高夫人,这时那个乞丐就把姜糼容抱住,使姜糼容在人前受辱丢尽脸面。 万没料到姜糼容退避得太快跌落山崖。 差一点就弄死一条人命,薄李氏惊怕不已。 白氏忧的却与薄李氏不同,她比薄李氏心计多,先前见突然遇上刑部的人,就有心让计划不要实行了,奈何众目睽睽,心腹丫环婆子又都在后面,自己要出面使眼色让乞丐停下来又不能够,只能干着急,此时见季唯救上姜糼容后,面色沉沉直盯那个乞丐,暗暗叫苦不迭。 季唯朝那个乞丐一步步逼近,一想到刚才稍迟得一迟,姜糼容便会落进崖底尸骨无存,心里就恨不得将那个乞丐碎尸万段。 他最不屑严刑逼供的,但今日此时,他决定违例。 “大人,那女子是自己掉下山崖的,与我无关……”那乞丐见季唯双眸阴阴沉沉寒如坚冰,吓得不停后退。 “是么?”季唯淡淡问,拔过身边一差役腰间的佩刀朝路侧一棵小树挥去。 他不是武者,然而怒气使力气暴增,那棵小树被他一刀斩断,分成两半,上半身砰一下横倒到山路上。 “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乞丐吓得面色惨白,退得更快了。 “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了?”季唯嘴角微微上挑,带着迷人的笑意,双手挥舞着大刀,耍杂技一般步步进逼。 雪亮的青锋映着鲜艳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妖异,仿佛在说你不是说那女子是自己掉下山崖的与你无关吗?本官也没做什么,你是自己掉下山崖的。 背后就是万丈悬崖了,那乞丐两腿哆嗦,一 阵水流从他裤裆漱漱洒下。 “大人,我招供,我是受人指使的。” 扑通跌跪的声音如丧钟,白氏迫切地往薄李氏靠近过去。 “姑奶奶,你让谁和这些乞丐联系的?在后面车上吗?” “我奶娘翁妈妈,就在后面车上。”薄李氏懊丧不已。 她只是指使人让姜糼容出丑,又没出事,不需被治罪,可这事定会张扬开给吕风知道,吕风是个疾恶如仇的人,自己行这样阴私的事,落在他耳中……薄李氏想到在少年时的情郎心中自己变成一个心胸恶毒狭窄的妇人,就急得要掉泪。 那乞丐已经招供了,季唯在问他指使他的人什么模样,薄李氏眼里终是忍不住落泪,花枝颤抖。 白氏看了看她,薄李氏和吕风私奔时,她已嫁给李宗权,薄李氏和吕风的事情知晓的,心念一动,站了出来,大声道:“我指使的。” 这件事本就是白氏谋算的,她的说辞自没有破绽。 事情看着不小,其实不大,白氏是五品郜命夫人,李逸目前官虽小却是天子近臣,追究下去并不能拿白氏怎么样,姜糼容心念电转,推开高夫人,朝季唯行了一礼,道:“季大人,此事是侯府家事,就不劳衙门插手了。” 高夫人听得姜糼容说不追究,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反对。 让衙门治丢了侯府的脸,又不能治狠,还不如找丈夫主持公道。 放过白氏?怎么可以?可是,白氏和乞丐的说辞一致,只是要使姜糼容出丑,方才的情景众人都看在眼里,姜糼容虽有生命危险,可那是她失足掉落悬崖,不能治白氏和乞丐谋杀之罪。 辱人面子没有惩处的相关律例,侯府和李逸的面子摆在那,抓了白氏上衙门连打一顿棍棒都不能够。 只是申斥一番没有意义。 季唯默思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意。 不追究白氏,那个肮脏的乞丐却不能放过,当场命差役带到衙门关禁半月。 这么一耽搁,时已近午,再上山下山时便天黑了,姜糼容摔下山崖时,身上的衣裙也弄脏了,高夫人去和韩夫人薄李氏商量,打算不去三仙庵了。 差役揪了那乞丐到一边去了,耳畔风声呼啸,方才的恐惧此时更清晰,季唯看瑟瑟发抖的姜糼容,视线几番移开又回去。 姜糼容见他看自己,猛想起还没向季唯致谢,忙道:“多谢季大人相救。 ” 因为寒冷也因为害怕,牙齿打颤,声音含混不清。 季唯心里很想紧紧抱住眼前娇小的身体,给她力量给她热源,脸上却一点多余的表情没有,淡淡道:“职责所在,些须小事不足言道。” 公事公办的声音冷得要冻死人了,姜糼容腹诽:咱们多少有点儿私交吧?用不着这么打官腔吧? 像是回应她的不满,季唯凑前一步,小小声道:“我刚才瞥得白氏和薄李氏神情不对,这事恐怕是白氏替薄李氏顶包的,或者这事是两人合谋,让你姨妈回去后别穷追不舍,省得招你姨父讨厌。” 沉暗的天空,因他的低语变得灿烂,姜糼容心中的恐惧因他体贴的话语略淡的,看着季唯,难过地问道:“我姨父偏心白姨娘你也知道?” 这又不是秘密,何况李逸是天子近臣,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在朝堂中风头甚劲,同在官场哪能不知? 妻妾争宠是内宅的事,一个大男人不便说什么,季唯抓紧时间问起自己挂怀的:“孟沛阳有没有再纠緾你?” “有。”姜糼容觉得很委屈,嘟着嘴,用连自己都不自觉的撒娇口气道:“狗皮膏药似的,撕也撕不掉。” “孟沛阳爱玩爱闹,却不是不懂分寸不知进退的人,怎么就对你这样胡搅蛮緾呢?”季唯喃喃,像问姜糼容,又像是自言自语。 谁知那家伙发的什么疯癫病,姜糼容正想向季唯讨主意,高夫人回来了。 礼貌地谢过季唯后,高夫人拉着姜糼容上了同一辆马车。 车队后面的作前面回城,不上三仙庵玩了。 车轮子滚动后,姜糼容赶紧和高夫人说回去后别追究白氏,白氏是替薄李氏顶包的。 “难道就让你白受惊了一场?”高夫人很不甘心,甥女方才差点跌下山崖丧命呢。而且,不追究,显得她这个正室忒好欺负了。 姜糼容也很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不用太浪费了,可是追究不了大责任只扑腾几个小浪花还不如做宽容大度样。 何况李宗权也许会和白氏离心情疏爱淡,对自己妹妹却不可能责备说些什么的。 “不如这样,姨妈,你也别和姨父说什么了,我回府后就病了,然后你到处请大夫来给我看病没治好,就请和尚大师来念经什么的,传扬开让人家都知道我因为受惊吓重病不起。”姜糼容道。 “有道理,用人言唾沫来杀她 ,让李逸因为这个恶毒的娘抬不起头来,让你姨父就算爱她也不能再表露出来。”高夫人连连赞同,眉头一皱又摇头:“大夫好收买,只是薄太医那里不好忽悠,你一直病着,你姨父会让他过来给你诊脉的。” 薄染衣的爹这个太医亲戚是个麻烦,姜糼容思索着,忽一下坐直身体,两手狠攥着衣袖,快把袖子扯裂了。 假孕和假落胎脉象的药定不是寻常的药物,上辈子陷害自己的那人,会不会是有个太医爹爹的薄染衣? “糼容,怎么啦?”高夫人见她突然失态,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姜糼容摇头,揉了揉额头道:“姨妈,要不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先什么事都不要做吧。” 敌在明已在暗,防不胜防,那假孕的阴招再来一次,自己就百口莫辩了。 暂时先按兵不动,不要把敌人逼得太急,揪出那个阴险小人再来个一网打尽罢。 姜糼容想按兵不动,季唯却不作如此想。 人言可畏这一招他比姜糼容还先想到,不能用刑法惩罚白氏,那就用软刀子杀人。 当然,他会做得所有事都与姜糼容撇清,让姜糼容和高夫人在李宗权面前是清清白白的。 下了三仙山后道路通畅,季唯带着刑部的人从后面越过李府的车队先进了城,在他隐隐约约的授意下,刑部的差役变身大嘴巴长舌妇到处宣扬,姜糼容一行人还没进城,李宗权在府里已听到下人从外面传回来的纷纷扬扬的议论。 第十八回 白氏在回府前,半点不害怕李宗权知道她找人折辱姜糼容的事。 李宗权对高夫人寡恩薄情,对高夫人的娘家人捎带着也只有情面儿工夫,白氏认为他不会为个不相干的亲戚发怒,更何况她面子上是替薄李氏顶包。 一行人刚进府,管家婆子就过来传李宗权的话让她们到正厅去。 进正厅看到立在李宗权旁边的粉妆时,白氏粉面微微变色。 意识到粉妆没有一起去三仙山,白氏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她再美,年龄摆在那里,怎么也及不上正当花期的粉妆,粉妆长得漂亮,不用使媚,只静悄悄立在那里,看人时眼波儿流转,就能把男人的七魂八魄全都勾走。 白氏给这么打击了一下,李宗权问她姜糼容被乞丐骚扰是怎么回事时,她的温柔淑静没有保持住,扬脸道:“是妾做的,虚惊一场而已,侯爷拿此大做文章,是不是有了新人要处置旧人了?” 往日她千般娇媚万种温存小绵羊一般,突然化身刺猬,李宗权眼直了直,跟着暴跳起来。 “只是虚惊一场?你知不知道外面传遍了?你让子扬在同僚面前怎么抬头?御史言官会怎么参他弹劾他?” “外面传遍了?”白氏在季唯面前认罪之时心中算计好是侯府家事翻不起大浪的,闻说传遍了还影响儿子前程,登时愣住,片刻后委屈伤心地哭泣起来。 “老爷,这事是姑奶奶使人做的,妾怕姑奶奶在姑爷面前难做才出面认下,姐姐好毒的心,居然将此事外传弄得影响到子扬的前程。” 白氏给粉妆打击得脑子不清醒了,说话都不经过大脑。 李宗权听得她前面那句是替妹妹顶罪的,气立时消了还心疼后悔错怪了她,听得她后面那句告高夫人状的话,刹那间怒火攻心。 “诬蔑的话你说得蛮顺溜的,你们同路一起回来的,琴心的马车停过吗?你想闹的琴心不能忍受与你对簿公堂吗?这是怕子扬的脸还没丢光吗?” 一行人一路回来的,高夫人的马车在她们后面,根本没停过,白氏猛醒过来说错话了,她也不辩解,只眼里涌起了泪光,幽幽然看着李宗权,忧愁莫名,哀伤委屈。 知情的人像韩夫人不会特意去宣扬这事,外面传遍了?姜糼容低头暗想了会儿,知是季唯传出去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意外。 实在想不到季唯那样一板一眼的人,也会做这种事,又有些迷 糊,季唯这么做是替自己出气吗? 眼前白氏在朝李宗权放电少儿不宜,姜糼容未出阁的姑娘应回避的,但是机会难得,怎么着让李宗权更恼了白氏才行。姜糼容想着对策,忽然看到粉妆在朝她悄悄打手势,明白过来,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歪倒过去。 “小姐。”粉妆惊叫,张开双臂扶她,没扶住,连自己也跌倒了,不偏不倚,落到李宗权身上。 娇香软玉突然入怀,李宗权一时间呆住,粉妆挣了挣想站起来,没站直,半道上又跌了下去,这回跌得更准,整个人趴李宗权怀里了。 白氏就跪趴在李宗权膝前,见状先是一愣,接着尖叫了一声,风仪尽失,十指作鹰爪状往粉妆脸上抓去。 这十指抓过去,粉妆那张脸就废了,姜糼容惊得飞快冲过去,那头李宗权微一迟疑,抱住粉妆把她的脸按进自己怀里闪避白氏爪子。 李宗权也只是按了一下就推开粉妆,白氏多年独宠惯了,见情郎竟搂着一个外人避开她,醋火突突的似往上烧,姜糼容冲过来没撞上白氏,恰扶住被李宗权推开的粉妆,不敢再生事了,拉了粉妆,招手高夫人急忙退了出去。 “太好了。”出了大厅,离得稍远些,高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夸粉妆:“好样的,再加把火,不怕老爷不冷落她。” 姜糼容却摇头,拍拍胸膛有些后怕道:“不行,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刚才那一抓真落到粉妆的脸,好好的美人儿就破相了。” “不是没有吗?”高夫人有些不以为然,才想继续说,婆子来找她禀报家务,便走了。 姜糼容在高夫人走后对粉妆道:“就这么止住,以后你不要再到我姨父面前露脸。” “侯爷只是对白姨娘有些许不满,还没离心。”粉妆低声反对。 “还没离心也不能让你再冒险。”姜糼容坚定地摇头,拉起粉妆的手轻拍了拍,“咱们不能为着治别人贴进自己,留意着,有喜欢的男子,品格好的,我想法子替你周全,别留在这府里受暗算。” 这话姜糼容说过多次,粉妆呆呆看姜糼容,苦涩地道:“小姐,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不敢再存奢望。” “那算得了什么?谁没个行差踏错的,况我看着,也不是你的错,环境所迫罢。”姜糼容挥手,要安慰粉妆。脑子里急切找例子,还真给她想到一个,“你看戚晚意,比你的过失更大呢,嫌贫爱富毁亲悔约私德有亏,韩夫人还不是很喜欢她想 娶她做媳妇。” 姜糼容说到此处蓦地顿住,她发现粉妆的眼睛亮得惊人。 粉妆难道喜欢孟沛阳? 孟沛阳那人虽是轻浮浪荡油腔滑调,可听着并没有去过花街柳巷胡来,抛开私怨来看,也是很不错的一个男子,那韩夫人又有些左性,看起来不易相与,其实很容易拿捏住。 前世若不是自己那个落胎消息使她发狂,在孟府也很安闲的。 孟云菲说韩夫人喜欢戚晚意做儿媳妇是因为戚晚意会按摩,治韩夫人的头痛,粉妆也会呢,一样可以用这一招攻克韩夫人。 可是,粉妆已失清白之身,这在古代是很要命的,而且,孟沛阳那厮虽然不招自己喜欢,然出身尊荣,国公世子啊,门第高得要令人仰望。 不过,事在人为,粉妆这么美,也许可以向孟沛阳施美人计,至于清白不清白的,还有门户高低什么的,粉妆若是能令孟沛阳那厮爱上她,这些就留给孟沛阳去想办法解决罢。 姜糼容想到能解决粉妆的终身大事,又能甩掉孟沛阳这个大麻烦,周身热血沸腾。 “粉妆,你喜欢孟沛阳吗?” “小姐,孟公子喜欢的是你。”粉妆面有戚色。 “他和我就见了那两三回面,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姜糼容撇嘴,道:“我这里你不用管,我肯定不喜欢他的,你若是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创造机会。” 粉妆深埋下头,芙蓉面浮起绯色,“那就有劳小姐了。” 声音虽小,姜糼容听到了,高兴得拍掌,正欢喜着,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孟沛阳。 “糼容,我听云菲说你差点落进山崖了,怎么回事?还好吧?”孟沛阳没有一惯的涎言涎语,表情很严肃。 “一点也不好。”姜糼容一看孟沛阳,就竖起周身刺,要掇合他和粉妆,勉强忍着没赶他,道:“白姨娘找人要整我的,刚才差点给她在我姨父面前倒打了一耙,幸好有粉妆帮我。” 孟沛阳抬眼皮看粉妆,抱拳一揖:“多谢你帮了糼容。” 姜糼容给他亲疏分明的态度噎个半吐,忍了忍,道:“孟沛阳,你会武功,能不能教粉妆几招,让她好保护我?” 孟沛阳微一犹豫,很快道:“好。” “现在就教吧,我今天好累,先去歇息了。”姜糼容说完,脚步不停走了。 还好,这 一次,孟沛阳没有拦她,姜糼容走了很远回头看,孟沛阳真个教粉妆习武了。 远远看去,孟沛阳样貌着实不错,头戴攒珠束发银冠,海浪纹银丝掐边的碧蓝色亮缎长袍,腰间镶金边玉扣带束出劲健威武,跟着他比着挥拳手势的粉妆一身淡紫色长裙,腰若束素,粉颊如花,好一对玉貌璧人。 第十九回 这日受了惊吓,姜糼容有些累了,回去后倒到床上歇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里身体似被无数钢针刺扎着,又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鲜明的灼疼把姜糼容痛得整个人跳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已点燃了灯火,一只小蛾儿张开翅膀朝光明扑去,灯罩堵住它的去路,它固执地围着火光盘旋,想钻过灯罩,扑住那令它向往的火光。 自己想报仇又回了京城,会不会和这只飞蛾一样是自投罗网? 姜糼容甩甩头,将颓丧的念头甩掉。 上辈子临死前季唯已破了案,如果自己把上辈子的案件讲故事一样讲给季唯听,不知季唯能找出凶手吗? 姜糼容要找借口去见季唯,翌日去给高夫人请安时表示昨日季唯救了她的命,要备份礼过去道谢。 “姨妈已经想到了,礼准备好了,就等你表哥回来给季大人送过去。”高夫人眉眼飞扬笑意难抑,颇有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之象,面部皮肤看起来润泽许多。 李宗权给白氏下了一个月禁足令,并且,昨晚歇在高夫人房中。 让李昂去送自己就见不着季唯了,姜糼容摇头,附到高夫人耳边,悄声道:“姨妈,咱们回府前白姨娘害我的事就传开了,兴许是季大人让人宣扬出去的,这恩情不谢不成,表哥心里兜不住话,我自己去向季大人道谢比较好。” “嗯,你表哥是藏不住话。”高夫人点头,复又皱眉,“糼容,季大人这么帮咱们,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看上我?”姜糼容愣了愣,摸摸自己的白包子脸,迟疑着问道:“有可能吗?季大人那么美,会喜欢上我?” 季唯那样的玉人会喜欢上一朵狗尾巴花? 高夫人看自己甥女一脸自卑相,不悦地道:“我家糼容最好看,眼睛大大,睫毛长长,皮肤多好,白白腻腻的,又光滑……” 高夫人说了许多,话说完了,觉得季唯如果不喜欢自己的甥女,实在是太不识货。 为了证明自己甥女的魅力,让糼容去季唯面前晃一晃令季唯动心很有必要。 但是让甥女一人去是不行的,万一季唯动心了采取行动,她的媳妇就没了。 “等你表哥回来,你和你表哥一起过去道谢。” 李昂外面朋友很多,最好的便是孟沛阳,一早起床就去孟府和孟沛阳比试拳脚,高夫人有经验,府里不见 他,就使小厮去孟府找。 李昂过不了多时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孟沛阳。 “娘,糼容,沛阳带了礼物了,和我们一起去向季唯道谢。” 姜糼容听得扶额,表哥,人家追求你的准未婚妻,你还乐呵呵给牵线搭桥这是为哪般? 孟沛阳一本正经给高夫人行礼,也不等她发话,无视姜糼容的冷脸,无比开心地吆喝道:“云起,糼容,走啦。” “走什么走,你才教了粉妆昨天下午一会儿武功,这就不教了?我和表哥去道谢,你留府里教粉妆。”姜糼容恶声恶气道。 “我拿了一本武功秘笈给她了,照着上面的招数练就可以了。”孟沛阳笑弯着眼,咧着嘴,靠近姜糼容,眼里泛着喜悦的泡泡小声道:“糼容,你不用试探我,再美的女人我也不会动心的,我昨天教她,是因为见你刚受了惊吓,想给你好好休息就没跟着你。” 谁是试探他,这位爷自我感觉真是太良好了,姜糼容气极,不和他说话了,大踏步往外走。 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李昂得了高夫人的令坐在中间,孟沛阳除了叽叽喳喳说话,倒是搞不成小动作了。 季唯的住处姜糼容去过,却不说,李昂和孟沛阳不是官场中人,她以为两人不知道的,不料上得马车,孟沛阳就告诉车夫地址。 “六品主事不是应该住宁安街那边的官舍吗?”李昂不解。 “我来前问过,错不了。”孟沛阳说得很肯定。 这家伙看着大刺刺,实际心细的很,姜糼容暗暗提高警惕,同时苦恼着,有孟沛阳这厮在一旁,跟季唯说不了什么,这趟白走了。 季唯昨日下午回刑部交差后回家,想起白氏和薄李氏的恶毒,高夫人在侯府如泥菩萨,姜糼容这个客居之人不知过得怎生艰难,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安宁。 看到姜糼容,季唯心头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对姜糼容身边的两只苍蝇,季唯很反感,特别是孟沛阳,他特别想捻死他。 “我正要差人去找你。”季唯看向姜糼容,道:“昨日之事上峰说,即使不过堂,也得记录在案,你随我到刑部走一趟。” “糼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公堂,这不大好吧?”李昂傻眼了。 “不过堂不行吗?”孟沛阳皱眉,把手里的礼物盒打开。 晶莹剔透的一支两指宽的玉如意,季唯瞟了一眼,淡淡道:“孟世子,慎之若 想要黄白之物,就不用住这样的房子了。” 几个人到了刑部,季唯却不进大堂,只往院部而去,过了中厅,拦住李昂和孟沛阳,道:“录案不相干的人不得在场,两位在这里候着。” “不是说过堂吗?不用上公堂?”李昂和孟沛阳一起大声问。 “又不审案上什么公堂?”季唯看姜糼容:“跟我来。” 季唯带着姜糼容穿过两个门厅进了一间房间,靠右开的门,进门左侧临窗一张极大的书案,三面墙都是黑色木柜,冰冷坚硬刚强。 “这是我坐班办事的房间。”季唯解释道,一面回身把门闩插上。 “不是要过堂录案,你是带着我避开那个麻烦精?”姜糼容看这架式,明白了,高兴得跳起来。 “嗯。”季唯微微笑,风华绝世。 姜糼容看得痴了,猛醒过来,急忙去抹嘴角,还好,没有留口水。 季唯没觉得姜糼容花痴一样看他有何不妥,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到姜糼容身上,歉然道:“往日有地暖,今日休沐没人烧,也没有暖炉,你忍一忍。” 季唯一面说,一面学李昂的样子,把披风给姜糼容拢严实,又拉起她的小手揉搓。 姜糼容呆滞着,季唯的态度实在亲密得有些过了。 他不会是姨妈说的那样,喜欢自己了吧?姜糼容愣神间,季唯却皱起眉头。 那日看到李昂做的太少,除了拢披风烧炉子扶着人下马车搓手,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手给揉得热,脸也有些儿红,模糊里姜糼容不想抽回手,可给季唯干巴巴握着手也有些尴尬,姜糼容叫道:“季大人。” “我名唯字慎之,你可以喊我慎之。”季唯笑道,又问道:“孟沛阳怎么还是一直跟着你?” 提起孟沛阳,姜糼容顿时生气了,嘴巴嘟得老高,本来圆圆的脸气得更加圆了,小包子变成大白馒头。 “那家伙癞皮狗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慎之,你帮我想个办法甩掉他。” 季唯很想捏姜糼容的白包子脸玩玩,看起来好滑好嫩,捏起来肯定好舒服。 “季大人,我和你讲正经事。”姜糼容半天不言语,不高兴了。 季唯回神,沉吟片刻,道:“孟沛阳从不上脂粉红颜之地,颇有好名声,又有国公世子的身世,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名媛淑女不少,他对谁都不屑一顾,像这样死 緾烂打不放的事从没做过,真是好生奇怪。” “他说什么喜欢我性情直爽。”姜糼容气鼓鼓的,又收了怒容,学着白氏的样子小移莲步,娇滴滴地裣衽行礼,软绵绵道:“孟公子好。” “你说,我如果对着他时这样子,他是不是就能没了兴趣。” “有可能。”季唯忍不住笑了,爪子痒得厉害,很想去揉姜糼容圆鼓鼓的腮帮子,忍了又忍方忍住说正事,“你对着他时,火气怎么特别旺,跟你和别人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可能这样反而引起他的兴趣了。” “我是想对他好脸色,可是……”姜糼容不讲故事了,说自己做梦,把前世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第二十回 因为是做梦,自然也不能讲当时官府介入了季唯亲自去问过案,并且在她临死前已经破案了,姜糼容只讲了孟沛阳死在她床上,然后她查出有孕,嫁进孟府后又莫名其妙脉象显示落胎了。 季唯收了笑容,专注地听着,办案时的他,眼里再渗不进任何杂质。 姜糼容讲完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探究的狐疑的光芒。姜糼容给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扭了扭身体,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季大人,怎么啦?” “在你这个梦里,我出现过,对不对?”季唯缓缓问道。 姜糼容哑了,飞快地思索着,自己刚才的说话哪里露了破绽。 “你不用想,你刚才说的话里没有破绽。”季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怀疑咱们以前见过。” “你从千里之外托李昂给我送信,初见面时,你看我的目光中只有欣喜没有惊艳,每一个第一次见我的人,对我的脸都不可能视若平常,我使眼色你毫不犹豫照做假意自绝了,那时很可能无罪也变成畏罪自杀的,咱们两个一起上京,你把你先前的侍婢也打发了,孤身和我上路,一点不担心我对你欲行不轨,你不是没有警惕性的人,但是你对我是完全的信任依赖……” 季唯眸子里微光叠漾,姜糼容沉默了,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流露了很多。 房间里一片沉静,许久后,季唯喃喃道:“我明白了,孟沛阳为何对你痴緾不放。” “为什么?”姜糼容问道,很想知道孟沛阳是不是脑袋给门夹过傻了。 “你对他的态度与众不同,引起了他的兴趣。”季唯道:“你想避开他,做得太明显了。” “那怎么办?我以后反其道而行,亲近他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让他对我反感?”姜糼容痛不欲生。 季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沉思着道:“把你刚才所说那个梦详细再说一遍给我听,所有的一切,一点也不要遗漏。” 只能把自己先前是穿越的也说了,不然很多疑问连她本人也讲不清楚,姜糼容张嘴正想说,传来咚一声地震似的巨响。 姜糼容吓了一跳,朝季唯扑过去,季唯急忙张开双臂搂住她。 砰地一声,房门倒塌了,孟沛阳和李昂站在门外。 四人八只眼相觑,李昂大张嘴着,手指指着季唯和姜糼容不能言语。 孟沛阳双眼着火:“ 卑鄙无耻,季唯,律法哪一条规定问案要关着门?哪一条讲问案时要抱着事主?我们如果没有等不及找过来,你是不是把糼容问案问到书案上去了?” 他的视线斜向窗前那张宽大的书案,似乎真个来迟一步,季唯就把姜糼容按倒到那书案上。 姜糼容又羞又恼,本来想着要在孟沛阳面前装淑女让他失去兴趣的,装不了,推开季唯抓起书案前的椅子朝孟沛阳砸去,口中骂道:“孟沛阳,你当人人和你一样肮脏吗?” 孟沛阳抬手一挡,那张椅子给他甩到一边,碎成几块。 “我肮脏还是他肮脏?假借问案之名把你带到暗室,搂着你抱着你,这是为官之道吗?” 姜糼容叉着腰要和孟沛阳对骂的,听到他扯什么为官之道,一激凌,再闹下去会影响季唯的名声的,不骂了,扑过去扯住李昂袖子,挤出两滴鳄鱼泪,低泣道:“表哥,孟沛阳撞门吓了我一跳,季大人好心抱我一下,他还大声嚷嚷坏我名声。” “沛阳,我和你说了轻一点慢慢敲门的,你看,把糼容都吓哭了。”李昂很快站到姜糼容这边,拍姜糼容肩膀安抚她瞪孟沛阳。 孟沛阳气极,半晌,冲到姜糼容面前狠使劲扯下她身上季唯的披风扔到地上,大声道:“问案问完了吗?问完了走了。” 还没完呢,可是,这家伙是支不走了的,有他在场什么也不能说,姜糼容随头丧气向季唯告辞,气鼓鼓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季唯看得痴,心里对孟沛阳更着恼,快走几步拦住孟沛阳:“孟世子,你破坏衙门的东西,就这样走了?” “我赔钱。”孟沛阳嗤笑,扔出一锭银子:“足够了吧?” “不够。”季唯淡淡扔回去,“请孟世子立刻马上恢复原状。” “季唯,你……你等着,云起,你在这里瞅好糼容。”他奔了出去,不过眨眼工夫就奔了回来,拿着两扇门板还有一张椅子,跟季唯房间的一模一样。 三人出了刑部上马车后,李昂好奇地问道:“你上哪那么快找到一模一样的门板和椅子的?” “刑部的房门都是一样的,椅子书案也一样,我和吕风说,季唯房门坏了在那懊恼着,他立刻去拆自己门板……” “你,真是坏心眼,季唯要给你气死了。”李昂叹气。 要被气死的是自己,孟沛阳看姜糼容,胸腔里火烧得旺,却不敢冲姜糼容发火,还得献媚讨好。 “糼容,到我家去玩好不好?我院子里的梅花开得特别艳。” “梅花有什么好看的?我想听狗叫。”姜糼容恼得很,这回不能和季唯说案情,往后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季唯。 “现在哪有狗?”李昂一根筋通到底。 孟沛阳了解,嘻笑着看姜糼容,站了起来,举两只爪子到脸侧,“汪汪汪”叫起来,还不时伸了舌头出来作饿狗舔食状。 “没个正经。”姜糼容给他逗笑了。 “糼容妹妹,咱们和解吧。”孟沛阳很会顺竿子爬墙,姜糼容笑容刚绽露,他就挤开李昂坐到姜糼容身边。 也许跟他柔声细语这家伙就会腻烦自己,姜糼容朝孟沛阳掩唇柔柔一笑,孟沛阳吓得身体抖了一抖,姜糼容看他恶心,得意到不行,正想温软软喊沛阳哥哥,外面拉车的马嘶叫了一声,马车急转,车厢往一边倒去。 “糼容,小心。”李昂和孟沛阳同时叫,孟沛阳挨得近,率先抱住姜糼容把她压到身下。 马车打了个大转后停下来,姜糼容没事,孟沛阳额头磕上车厢壁,俊朗的脸开起了红染铺。 “你不是有武功吗?怎么避不开?”姜糼容怕得要死,生怕孟沛阳和上辈子一样又死了,急忙摸了帕子按到孟沛阳额头上,一面又喊李昂:“表哥,你身上有止血药吗?快拿出来给孟沛阳止血。” 孟沛阳眸子闪过耀眼的光芒,没有像按常一样嘻笑,按住姜糼容的手温柔地道:“没事,不要紧的。” “流那么多血怎么就不要紧?表哥,你快给孟沛阳看看。”姜糼容吓得声音发颤身体簌簌发抖。 “没事,擦破皮了,我们比武时比这流的血还多的时候都有,就是搞脸上,破相了。”李昂拿开姜糼容的帕子,给孟沛阳倒止血粉。 “破相了我也还是很迷人的,对不对糼容?”孟沛阳摆出个美美的造型,朝姜糼容挑眉。 “美的你。”姜糼容一面在心里鄙视他的臭屁自恋,一面却止不住心头的喜悦,“真没事?头晕不晕,要不要躺着?我们先送你回家,找大夫瞧瞧,不要大意。” “糼容妹妹,你真好。”孟沛阳深情款款,姜糼容给他肉麻出一手臂鸡皮,伸手想揍他,忽听外面车夫在颤颤喊叫:“喂,你醒醒,醒一醒啊。” 第二十一回 “糼容妹妹,你真好。”孟沛阳深情款款,姜糼容给他肉麻出一手臂鸡皮,伸手想揍他,忽听外面车夫在颤颤喊叫:“喂,你醒醒,醒一醒啊。” 姜糼容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满面虬髯浑身肌肉的彪形大汉,一动也不动。 李昂触了下鼻息,登时变了脸:“怎么死了?” “大公子,他横冲过来,我打马让了,马车掉了个半弯,明明没有撞上他的,他摇晃了几下自己倒下去的。”车夫结结巴巴不停解释。 “死人了?”孟沛阳咦了一声要跳下车。 这家伙上辈子死得莫名其妙,黄金蛋一样脆弱,姜糼容可不想给他接触死人,一把拉住他,“你别下去,躺下不要动。” 孟沛阳看着姜糼容的眼神变得复杂,迟得一迟,真个躺了下去。 很多过路人围过来看热闹,死了人非同小可,姜糼容喊道:“表哥,拿银子雇几个路人拦着人,十步内不要给人靠近,你马上去请季大人。” 李昂正不知如何是好,姜糼容语毕,他道了声好,摸了银子雇了人拉拦住看热闹的人,接着风风火火奔去找季唯。 “你就那么信任季唯?”孟沛阳酸酸道。 姜糼容对于又一次直面死人有些胆寒,懒得理他,把车帘撩起勾挂住,紧盯着地上躺上的死人。 “糼容妹妹。”孟沛阳露出一副被情所伤的忧郁样,伸手去拉姜糼容。 “死人了你还有心情玩闹。”姜糼容大怒。 “这事我也能处理。”孟沛阳淡笑着坐了起来,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从车厢柜子里拿出纸笔,道:“你不要看,我把处理这事的方法写一下,等季唯断过后,看看我和他谁更厉害。” 他和季唯比,不自量力!姜糼容嗤笑,懒待理他。 季唯来得很快,带着差役手下。 壮汉身上没有伤痕,可是已经没了气息,季唯仔细查看后,道:“是惊吓而亡,驾马车的应负责任。 李府马车夫絮絮叨叨把和李昂说的又说了一遍,他正常驾着马车,壮汉突然从旁冲过来,他急忙勒马避让,明明没撞上那壮汉的。 “本官说了,是惊吓而亡,不是你的马撞死他的。” “季大人,这种情况怎么办?”李昂问道。 “赔偿银子,尸体本官先让人抬回衙门,待找到家属后商量赔偿事宜。” 不用抵命就好,李昂连连答应。 那壮汉看起来很是健硕,能是吓死的吗?季唯不会是徇私吧? 姜糼容甩头,不可能,季唯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差役抬上人走了,季唯落在最后,视线与姜糼容对上,忽地跳上马车,凑到姜糼容耳边,低声道:“不用担心。” 马车重新驾起,姜糼容琢磨着季唯那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李昂犯愁打算着:“不知道要赔多少人命银子,我爹又要好一顿唠叨了。” “一两银子都不用赔。”孟沛阳懒懒道,看姜糼容和李昂一起瞪大眼,悻悻然不已,“季唯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没有武功的人,竟然能识破。” “别卖关子,快说。”李昂和姜糼容一起催他。 “不说,最迟后日,衙门就有消息来,到时你们看看季唯的判定和我写的一样不一样。”孟沛阳把他写满字的纸对折,寻了一个信封出来,封了口递给姜糼容,“在季唯没断案前,你别拆开看。” 说得神神秘秘的,姜糼容嗤之以鼻,心里却好奇不已,依言收好。 孟沛阳还想到李府赖着住下,姜糼容怎肯答应,生怕他住李府纠緾自己,更怕他身上有伤在李府翘辫子了。李昂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有他使强,孟沛阳撒野讨好也占不到姜糼容的便宜,搭拉着脑袋被送回孟府。 送了孟沛阳姜糼容和李昂回到李府,离大厅很远便听到欢声笑语。 娇媚软糯的是属于白氏的,才下的禁足令,白氏就出来了,李宗权真会自打脸的,姜糼容暗暗不齿,又很担心高夫人。 “子扬回来了。”她身边李昂欣喜地叫道,朝大厅快步奔去。 “子扬。” “大哥。” 一高大一俊雅两个人热情地拥抱到一起。 “怎么这么久没回家?” “皇上命我带着人整理文渊阁的藏书,晚上都要挑灯夜阅。” “难怪看起来又瘦了,太辛苦了。” …… 姜糼容知道李昂人缘好,没想到他和异母弟弟也能亲热成这样,不由得为他的无心无肺替高夫人叹息。 兄弟俩话说个不停,姜糼容悄悄打量李逸,目如点漆,唇似涂丹,面若白玉堆砌,身上月白翠绣锦袍,袍领微露着绯色压边,腰间嵌山犀玉带,好个俊逸儿郎。 “糼容,你来时二表哥不得空回家,这是二表哥给你的礼物。”李逸和李昂说了会儿话看向姜糼容,微笑着拿了案几上一个攒丝盒子递给姜糼容。 是两朵堆彻得极巧的时新宫花,姜糼容看着李逸暖如春风亲切和煦的笑容,再看看李宗权笑得合不拢嘴的脸,瞬间明白了,前世也许粉妆不是勾引没成功,而是已成功了,只是白氏年轻时凭着美貌得恩爱,后来,却是有一个八面玲珑得李宗权疼爱的儿子而屹立不倒了。 禁足令刚下,李逸便回家来,可真是巧。 “大哥,今天外出去哪里玩了?”李逸送完礼物给姜糼容,看向李昂笑问道。 “去向季唯道谢了。”李昂大大咧咧道:“子扬,你得劝劝白姨娘,使坏心会遭报应的……” 李昂的直肠子在此时又发挥了作用,他把白氏找乞丐辱姜糼容,害得姜糼容落崖,幸而得季唯相救才不至于丧命一事愤慨地说了,末了道:“爹禁白姨娘一个月足,我觉得还太轻了,要是糼容死了,子扬,别说我不念兄弟之情,我是要杀白姨娘给糼容报仇的。” 姜糼容听得又爽快又担心,怕李宗权怪责李昂,偷眼看李逸,李逸面色不变,不停点头,李昂说完,他看向李宗权,道:“爹,大哥说的有理,娘此番行事太过了,仅是禁足不行的。” “子扬。”白氏尖叫,今日使人去给李逸报信,就是想他回来解救自己的,想不到回来了却是帮李昂说话。 李逸没理她,径自道:“爹,孩儿闻说此事后奏请圣上,娘行事有违妇德人伦,请皇上捋去娘的五品诰命夫人的封诰,皇上厚恩,说给娘一个自省悔过的机会,下次再犯错才捋夺封诰。国法不处,孩儿觉得,爹应家法重责,只是娘有错,当孩儿替领,请爹家伙杖责孩儿。” 李逸头头是道,语毕,跪了下去领家法。 还真准备领家法啊?姜糼容看得眼直。 “不行,家法打下去很疼,你身子骨承受不住。”李昂反对,跪到李逸旁边,大声道:“爹,子扬文人体弱受不得杖责,我替他领,我粗皮糙肉的,当的起。” 姜糼容要晕倒了,李逸说了一大通漂亮话,最后受罚的却是李昂,这算哪门子的惩罚白氏?眼角看高夫人,却见高夫人平平静静没有喜怒表情。 李逸和李昂兄弟俩争着受责,李宗权又叹又笑,夸他兄弟两个和睦,后来,家法十杖兄弟俩各领了五杖。 李昂真是他自己说的粗皮糙肉,挨打完了像给搔痒痒一顿活动了筋骨似的,一点不适不见,站起来后就急急去扶李逸,把他送回卧房,又张罗着给他擦伤药。 “表哥真是实心眼。”扶着高夫人回院子后,姜糼容忍不住埋怨。 高夫人长叹,道:“实心有实心的好处,你姨父一心疼着李逸不待见你表哥,也多得你表哥和李逸要好,你姨父才又分了些些儿疼爱到他身上。” “我看李逸不是好人。”姜糼容觉得李逸是老狐狸。 “他心眼不少,不过,我冷眼瞧着,对你表哥倒是没有祸害之心。” 那是,李逸要有难,第一个为他出头的定是李昂。 姜糼容深深叹气,猛想起一事,急忙奔去李逸的院子找李昂。 第二十二回 李昂在帮李逸处理背上的杖伤,姜糼容顾不得避嫌,冲进去把李昂抓到到门外,悄声问道:“下午马车撞到人一事,你和二表哥说了吗?” “刚刚正在说这事,还没说完,怎么啦?” “孟沛阳说的一两银子都不用赔的话你和二表哥讲了吗?” “还没,怎么?不能说。” “不能说,案子还没断,咱们就先这样说,传了出去,人家会说季大人徇私枉法。”姜糼容肯定地道,嘱李昂:“为免人多口杂,这事不要给二表哥知道。” “好,不说就不说。” 总算没有说迟,姜糼容松了口气。 孟沛阳说话神神秘秘的,那壮汉突然朝他们的马车冲过来,若是人为的,李逸说不定就是指使人,案子尘埃落定前,万不能给他知道。 那事如果没死人,撞上后又有一帮人围上前叫嚷不平,然后要求他们赔偿银子,就是现代讹诈事件,可事后没人围上来,又死人了,如果有鬼,那是更大的阴谋了。 驾马车的是李府下人,要抵命也赖不到李昂孟沛阳头上,能是什么阴谋呢?姜糼容百思不得其解。 姜糼容把这事和高夫人一说,高夫人急了。 “过完年开春就是武举试,你表哥和孟沛阳都是报了名的,这时候若是卷入官司,别的不说,参试的事肯定有麻烦,搞不好会给取消入场资格。” 原来还有这事,姜糼容恨得牙根痒痒,她觉得,这事定是李逸做的,要阻止李昂入场,这样,大比又得等三年,三年后,他在朝堂中都不知升到几品官了,那时,李昂纵使得中,李家两个儿子还是他最有出息。 “这可怎么办?”高夫人急得团团转。 “姨妈放心,季大人办案精明明察秋毫,表哥不会给牵扯进去的。”姜糼容安慰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我明天去找季大人吧,不过,不能给表哥一起去,他兜不住话。”姜糼容想了想道。 “好,糼容,难为你了,姨妈幸好有你,不然,在这府里,给白氏……”高夫人抹泪伤心不已。 前身想必给高夫人出过不少主意打击白氏,高夫人这么疼她,比待亲女儿还好,应该的,姜糼容轻声细语安慰,姨甥两个又说了不少话姜糼容方回房。 李昂救了粉妆后就丢到一边,像是粉妆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姜糼容怜着 粉妆,又念着她上辈子殷勤伏侍的好处,跟高夫人说不想拿粉妆当婢子,高夫人便给粉妆单独调拔院落,粉妆却没要,还姜糼容一处住着。 姜糼容回来时,粉妆斜倚在窗边,雪白的纤手拿着书,聚精会神看着,妩媚之外,又另有一番娴静温婉的韵味。 “粉妆你真漂亮。”姜糼容忍不住赞道,这么美的人儿,却命乖运骞,着实可怜可叹。 粉妆黯然摇了摇头,放下书便去倒热水服侍姜糼容净面洗手。 “给丫头们做就得了。”姜糼容道。高夫人拔的有四个丫鬟,依她看着,那四个丫鬟实在太闲了,事事都粉妆做了。 “小姐要是不给我服侍,我还怕在侯府成了闲人没有立足之地呢。”粉妆涩涩地笑了,等姜糼容净面洗手后,问道:“小姐,三分人才七分妆,我先前为了争宠立足,在着妆打扮上专门学过,小姐要不要学学?” “不要了,就这个包子脸,怎么弄也弄不出来个国色美人来。”姜糼容捏了捏自己脸颊两堆肥肉叹气。捏完了,姜糼容忽想到,自己不知会不会穿越回现代,化妆师在现代可是很吃香的,又急忙道:“你还是教我吧,不过我不弄自己,我打扮你。” “随小姐的意思,我去把脸上的妆洗掉。”粉妆浅笑。 美人怎么样都好看,素面朝天的粉妆也很动人,姜糼容忍不住就问道:“粉妆,你这么美,爹娘很疼你吧?” “嗯,很疼我。”粉妆眼神有些茫然,眼里有泪水滚动,忍了半晌问道:“小姐,你想你爹娘吗?” 姜糼容摇了摇头,现代的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她包袱一样被甩来甩去,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在她穿越前一年去世了,那一世回想起来,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这辈子的娘没见过面,爹还没相处几天就死了,细论起来,她更喜欢高夫人这个姨妈。 “我爹很爱我娘很疼我,别人家都是三妻四妾,我爹却没有,他说,一辈子只对我娘好,就算我是个女儿,我娘被诊出不能再生孩子了他也没嫌弃我们。” 富贵人家和仕绅官宦之家才纳得起妾,粉妆说他爹不纳妾是爱她娘,那么她家家境应该不错。 “你爹娘怎么死的?怎么会一点家业也没留给你?族里总还有亲长吧?” “我爹做错了事,和我娘一起给一个人不依不饶逼死的,我叔叔把我卖进窑子里,那一年我才五岁……”粉妆身体簌簌发抖,眼神凄厉绝望:“小 姐,你现在看到我是完好无缺的,可是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委婉讨好人……” “那男人,他……他说小女孩玩起来才够味……” 女人碰上畜牲,还能怎么着,姜糼容抱住粉妆,忍不住落下泪来:“那些事不要去想了,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哪能不去想,多少回死去又活过来,从五岁开始,污辱过她的男人数也数不清,受过的苦难诉说几年也诉说不完。 粉妆没有掉泪,只狠狠地咬紧唇,她不只要想,还日夜提醒自己去想,那些苦难,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 她要报仇,让仇人百倍品尝她承受过的痛楚。 吕风,情可容法不能私,若是犯案的是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做? 季唯,我爹错判害你娘无辜被斩,你正气凛然要求惩处犯人,若是对你恩同再造的吕风求你放过他的女儿,你会怎么做? 粉妆低垂着头趴到姜糼容怀里,在姜糼容看不到的地方冷笑。 粉妆就是吕风遍寻不着的任尤深那个五岁给卖进青楼的女儿。 前几年她年糼,没有招架之力,受尽男人的折辱无力反抗,后来,她一年一年大了,学会了忍让和算计,她利用美貌为资本,一步一个跳板,在高门仕族里转来转去,在那些人家里,她不断地试探,要寻找能致吕风死地的人做靠山。 她没有寻到这么一个有能力又心甘情愿为她所用的人,却打听到薄李氏与吕风早年的事情,并且凭着直觉推断出,薄染衣的亲生父亲是吕风。 粉妆没有潜进薄家,薄太医醉心医药,府里一个姬妾没有,薄李氏本人不喜排场不爱奢华,薄府水清波静,进去也翻不起浪花。 她仔细地观察着,用美色进了不同人家里打听情况,然后择定了李府。 除了报复吕风,她还要治一治实行“其罪惟均”那个人,太平王朝最尊贵的九五之尊。 自李逸入朝后,皇帝极少宠幸后宫,而李逸面上因为职责需要,长期留宿宫禁,粉妆在欢场里见过太多的污秽,她觉得,李逸像是皇帝的男宠。 把皇帝的心上人也牵扯进去,再妙不过。 粉妆不知自己有没有猜对,但是,没有比李府更合适她潜伏的地方。 薄染衣爱慕李昂经常住李府,要打她的主意很方便,同时又能把李逸也算计进去,另外,还能顺便报一个仇——整治孟滔的儿子孟沛阳。 孟沛阳与李昂好得连体婴儿一般,出入李府就跟自个家里似的,一天走上好几趟。 粉妆当年给她叔叔卖进青楼,第二天就被人赎走了,赎走她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外面传言畏妻如虎的孟滔。 孟滔把她赎走后静悄悄地安置在外面,没有给韩夫人知道。 粉妆后来得知,孟滔在先前见过她娘后就起了色心,只是不便动手,她叔叔把她卖进青楼,是受了孟滔的唆使。 只有她落进污淖里,孟滔才能不动声色得到她。 打听到李昂和孟沛阳前往靖海关接姜糼容,粉妆就提前到鄄城等着,并雇了一人做出虐待她的样子。 孟沛阳瞟了一眼没理她顾自举着牌子去接姜糼容了,李昂却热心肠地上前打跑她雇来的恶霸,并拿了银子让她逃走,她苦求李昂给她一个栖身之地,李昂犹豫后说府里的事他做不了主,把她带到京城后问问他娘再决定。 姜糼容上车了,非常关心她,她在李府没有任何难处就落足了。 勾引李宗权帮高夫人打击白氏她很愿意,毕竟高夫人地位稳固,姜糼容才能在李府安然生活,依赖姜糼容的她才能在李府站住脚。 可是姜糼容却又不愿她给李宗权做妾,粉妆有些感激,又有些烦恼。 在她的计划里,姜糼容也是一颗棋子。 也许,计划改变一下,尽量不要把姜糼容牵扯进去或者让她不要首当其冲。 第二十三回 姜糼容不知粉妆心中的弯弯道道,流泪伤心了一会,想起孟沛阳今日马车里对自己的表白,叹道:“粉妆,孟沛阳那家伙水米不进的,不然你换个男人喜欢,两情相悦比较好。” 她谁也不喜欢,假装说喜欢孟沛阳是为了接近孟沛阳报仇,粉妆笑了笑道:“看看罢,我以后再向孟世子请教几回,他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强求。” “你能看得开就好。”姜糼容很欣慰。 “小姐,不说了,咱们开始学吧。” 化妆学问高深,粉妆先教姜糼容扮丑,眼影和脂粉的深浓配搭,可以把一个美人变成尖嘴猴腮的丑八怪,粉妆整弄着自己,姜糼容看得赞叹连连。 “小姐,我给你也上上妆,讲讲怎么弄的漂亮吧。”粉妆又把话题绕回先前的提议去。 “好吧。”姜糼容觉得很神奇,倒想看看,粉妆能怎么把自己从白包子变为天仙美人。 粉妆很仔细地帮姜糼容上妆。 李逸回家,薄染衣有借口,定会到李家来的,姜糼容美美的出现在人前,薄染衣妒火中伤,就会越发失理智。 “这个真的是我?”姜糼容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儿瞪大眼不敢相信。 圆圆的亮晶晶的大眼在烟笼妆里显得妩媚动人,一袭紫色的衣裙非常巧妙地包裹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乌黑的头发用一只翠钗松松挽起,两绺黑发随意散下在雪白的脖子边盘旋,人还是那个人,却女人味十足,引人无限遐思。 “好看吗?”粉妆满意地问道。 “好看。”只是,姜糼容有些不自在,镜子里那个人好像不是她了。 姜糼容很想洗掉妆,换一套不要把身材整弄得那么性感的裙子。 “走吧,去给夫人看看,夫人肯定很开心。”粉妆不由分说拉起姜糼容就走。 “那母女俩又来了。”高夫人看到姜糼容就拉住她诉苦,“你表哥今天在子扬房里,给薄染衣抓住空子,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你表哥心一软,这会在教她练拳脚。” 姜糼容按按额角,为了她姨妈下半辈子不要因为娶个不喜欢媳妇而痛苦,她只能想办法拆散李昂和薄染衣了。 姜糼容要去找李昂,走前先显摆自己的新形象。 “姨妈,我今天好不好看?”姜糼容旋转身体,蝶儿一样摆姿态。 高夫人定睛看,看了半晌,皱眉道:“不好看,怪怪的 ,脸瘦成什么样了,还有,这领口开的太大,抹胸系的太低……” 啊?这么难看吗?姜糼容想奔回去洗掉妆换掉衣裳,转念一转,嘿嘿一笑,问了李昂和薄染衣在后园里便急奔过去。 高夫人喜欢自己包子脸,李昂想必也不例外,这就过去打击打击薄染衣。 薄染衣借口李逸回家过来了,在李逸房中“巧遇”了李昂,她甜甜地喊大表哥,李昂冷着脸不理她,李逸笑着赞了薄染衣几句越长越漂亮,又道:“染衣这么漂亮,没有一点武功傍身可不行,大哥,你教染衣几下拳脚护身如何?” 李昂哼了哼,想拒绝,又觉得李逸言之有礼,勉强答应了。 薄染衣学得认真,不过拳打出去脚踢出去轻飘飘的一点力道都没有,李昂便扶着她的手和腿教她怎么来。 薄染衣正学得起劲,冷不防背后哎哟一声,姜糼容来了,在不远处跌倒了。 “糼容,怎么摔倒了?摔到哪里了?”李昂扔了薄染衣去扶姜糼容。 “脚腕扭了,疼死我了,都是这破长裙子绊的。”姜糼容扯裙子。 “别拉了,等下把裙子扯破可难看。”李昂劝道,拉姜糼容脚:“哪一只脚扭了,表哥给你拽拽。” 姜糼容不指腿,指脸蛋:“表哥,我上的这妆好不好看?” “你上妆了?”李昂仔细看,然后和高夫人一样摇头,“不好看,难看死了,这脸怎么弄的这么瘦。” 他直接拉起汗巾去搓掉姜糼容脸颊上的粉底,搓得很用力,半天搓干净了,点了点头道:“还是这样好看,白白的圆圆的……” “表哥,你喜欢脸白白的圆圆的?”凄糼容大惊小怪嗓门很大。 “嗯,那样才好看,哪只腿扭了,我给你扭一下。” “这只。”姜糼容胡乱指了一只,眼角看薄染衣,只见薄染衣先是恨得两眼冒火,后来,摸着瓜子脸若有所思。 姜糼容差点要哈哈狂笑,忍了忍,口里哼叽着喊痛,觑空又道:“表哥,你和姨妈疼我,来了京城以后,我好像胖了很多,腰粗了不少。” “胖了好看,脸圆圆的,腰壮实一些看着舒服。”李昂道。在他眼里,其实没有美丑之分,只有看着顺眼不顺眼,他和高夫人一样,看惯姜糼容的包子脸,就觉得她脸蛋圆嘟嘟的才好看,姜糼容嫌自己腰粗,他自然要安慰她。 李昂给姜糼容揉完腿后,姜 糼容还站定不稳,李昂丢了薄染衣扶姜糼容回去了。 “狐狸精。”薄染衣怒骂,摸摸脸看看腰,懊丧地想:原来大表哥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腰肢细细脸蛋不够圆。 晚上李府的家宴很隆重,李逸难得回家一趟,薄染衣又回娘舅家,虽然她来李家跟喝水吃饭一样平常,高夫人还是让厨子多加了二十几个菜。 一大家子坐一起,按辈份坐次,李逸回家了姜糼容要坐他下首的,但高夫人不想放弃面子上可以让人觉得儿媳妇是姜糼容的机会,姜糼容还要趁机作弄薄染衣呢,于是也不管什么礼节,抢在众人落座前挨着李昂坐了下去。 上首是李宗权,左下首是高夫人,下来就是李昂姜糼容。 李宗权宠着白氏,亦且白氏有诰命夫人封诰,也上桌一起吃饭,她坐在李宗权右首,下去就是李逸,再接着是薄染衣。 这么着壁垒分明,高夫人暗喜,眼神看姜糼容,暗赞她见机快,薄染衣则气得想砸了饭碗。 开饭了,姜糼容坐在李昂身边很便利,在李昂和李逸说话的空当,不时悄声让李昂给她夹肉。 李昂夹一箸子肉,就随口说一句:“糼容,来,多吃肉,吃得胖一点。” 薄染衣目瞪口呆,看着姜糼容鱼肉鸡肉鸭肉吃了一片又一片。 其实姜糼容没吃那么多,李昂夹进她面前碟子里的肉,她觑着薄染衣没注意的时候,又偷夹了不少进李昂的碟子。 李昂二话不说就吃掉,姜糼容再要他夹肉时,他什么也不想又帮她夹了。 散席回房后,姜糼容乐得哼歌儿,她可以肯定,薄染衣定会吹气球一样很快胖起来。 粉妆低笑着给姜糼容打水盥漱,薄染衣和姜糼容无声的争斗她看在眼里,暗暗高兴着。 姜糼容突然想,下午上那妆其实看着很美,高夫人和李昂都不喜欢,不知季唯呢? 姜糼容很想再化一个瘦妆到季唯面前晃晃,让他评价一下。 这是古代,想见个外男哪有那么容易,姜糼容长叹。 姜糼容这时就是去找季唯,季唯这时也不得空见她,他正在为死了的那个壮汉的事细细推敲查探着案情。 从李府那辆马车急速转弯的车轱辘的痕迹来看,当时情况定是非常紧迫的,那人突然冲过来有可能是意外,摔倒可能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奔得太快用力止住脚步倾倒了,无论哪种原因倒地, 身上定会有擦伤,衣裳擦蹭的痕迹会很重。 季唯检查过后,很奇怪地发现,那壮汉身上不止没有蹭出来的伤痕,连衣裳都是完好无缺。 会这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壮汉是自己倒地的,并且倒地时有所控制。 寻常人要突然倒地都不可能不擦伤,能一点不擦伤只能说壮汉身怀武功,倒地时下意识地使自己不受伤。 身怀武功就不可能在没被撞到的情况下被惊吓而死,季唯想到一种可能性——闭气功。 江湖有一种武功,练过的人可以闭气暂时失去呼吸使人认为是死了,其实没死。 季唯假装认为壮汉已死,宣布是惊吓而亡,命差役把壮汉抬回刑部。 作案之人都是有动机的,壮汉的动机是什么? 那壮汉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严刑拷打能逼出口供的,严刑逼供也不是季唯的办案作风。人可以闭气,却不能不吃不喝不拉,过不了多久,定会有人到刑部来报案继而顺便认领走那壮汉,那个时候,壮汉的目的也曝露了。 季唯吩咐差役轮流着一刻不要离开那壮汉,静等着,果然,晚上,有人来领那壮汉的“尸体”了,来的是他的熟人——他前未婚妻戚晚意。 看到来的是戚晚意后,季唯打心里冷笑。 他明白戚家做这件事的目的了——不图财图利,图的是孟家对戚家的感激。 孟沛阳开春要参加武举试,这时候出了这件事,闹大了孟沛阳有可能下不了场,如果戚家压住这事不张扬,孟家就得领戚家的情。 戚府那么多人,却让戚晚意前来,是想让他看以往的情份不细究此事。 他和戚晚意有何情份?戚家打的好如意算盘。 第二十四回 戚晚意道那壮汉是戚家从故里来的一个远房亲戚,戚府与李府孟府都有些交情,不要人命赔偿银子了,这就把尸体抬走。 戚晚意说完来意,又哀哀看季唯,低喊道:“季大哥。” 戚晚意脸如春花,眉笼淡烟,模样温婉贤淑,好一个贞静守礼的闺中小姐。 戚家一家人都是人前装模作样君子道德,人后心如蛇蝎狼心狗肺。 季唯想起戚家把他赶出戚府时找的借口——诬蔑他偷银子。 那是冬天,他生病卧床着,却被戚家打了一顿后扔到街上,如果不是吕风救了他,又进戚府揭穿所谓的偷窃案,他不只丧命,死了还得背着窃贼的恶名。 季唯感激吕风,吕风有先见之明,在那时就让他看清戚晚意的真面目。 吕风揭穿偷银案后,带着他回戚府,逼戚道成喊出戚晚意,要戚晚意当面说清,是爹娘要退亲,还是她自己想退亲,或者是一家子都想退亲。 戚晚意那年才十岁,跟现在一样,目含泪水,哀哀地叫道:“季大哥。” 他以为戚晚意不嫌弃他对他有情的,可是,戚晚意却说:“季大哥,求你放过我别緾着我。” “要结案带走尸体也可以,稍等片刻。”季唯一句话不想多说,丢下戚晚意走了出去,唤差役去传李昂孟沛阳和李府车夫,微一顿,又道:“姜小姐也一并请来。” 这案子姜糼容是在场之人,不过可来可不来,季唯迟疑了那么一下,想见姜糼容一面的心占了上风。 季唯迷糊着,也没去想自己为何很想看到姜糼容。 季唯吩咐到牢里抬出那壮汉,又安排人准备等下要用到的物事一直没回大堂。 刑部宽敞的大堂在暗夜里有些阴暗,灯笼光照着黑漆的衙门反射出森冷的白光,戚晚意焦灼又害怕地来回走动。 下午一听说案子落进季唯手里,她就知道完了,瞒不过季唯。 戚晚意苦恼地想,这事本来属京兆尹管的,怎么就撞到季唯手里了呢? 现在只希望季唯能存留几分旧情,不要追究到底。 她和季唯有没有旧情? 当年,季父带着季唯到她家做客,那时的季唯虽小,无边风采却已微露,是她緾着爹爹非要和季家结亲的。 后来……戚晚意后悔不已。 鲛龙岂是池中物,季唯如今只得十八岁 却已是六品刑部主事,京城中谁都知道,季唯前途无量。 那时退亲赶季唯出府,她和她爹娘打的主意是诬赖季唯品行不良戚家才不能容他,岂料季唯给吕风救了,吕风还强硬地冲进她家,非要插手所谓的偷银子案,然后破了案给季唯洗了冤屈,于是她家嫌贫爱富的恶名传了开去。 这几年,吕风步步高升当上刑部尚书成了正二品官,跟他情同父子的季唯长大后绝色无双,风评越来越好,于是退亲的戚家声名越来越糟,带累着他爹的官职也一直得不到升迁,这么多年还是只鸿胪寺卿,而今她已长成容貌端丽,却无人问津。 除了抓住孟沛阳,戚晚意不知自己还能嫁给谁。 可是孟沛阳对她不屑一顾,这些天更是迷恋上姜糼容,她如何能不急,只得与父亲合计了,弄了这么一出戏,想让孟家领戚家的情,韩夫人向孟沛阳施加更大压力。 她打的如意算盘是,使人假装被撞死了,然后她家再暗里散布消息,道李昂和孟沛阳纵马车狂奔致死人命,孟沛阳和李昂声名受影响烦恼不已时,她家再出来认领死人,那壮汉是花银子雇的会闭气的江湖人,他们却偏说成是祖籍来的堂兄,堂兄被撞死了,他们很伤心,可是看在和孟家的交情上,就不追究了。 那时候,韩夫人肯定更喜欢她,更夸她懂事体贴。 她与父亲千算万算,没算到案子落在季唯手里。 季唯这两三年声名鹊起,落在他手里的案子,还没有破不了的,戚晚意顾不得提前曝露身份会送了证据上门,急忙来领尸体。 门外脚步声纷沓,看到来的有许多人,其中就有孟沛阳小魔王时,戚晚意害怕更甚。 “你说,这个人是来你家走亲戚的远房兄弟?”季唯指着抬架里的壮汉问戚晚意。 “是。” “你说,愿领了尸身回去,不追究李家吓死人的赔偿?你能代表死者的家人吗?”季唯一字一字问道。 他的话似乎暗藏玄机,戚晚意没想出所以然,只得点头。 “多谢戚小姐不追究,不过,嗯,多少得赔点银子吧?”李昂挠头,他说的是李家多少得赔偿一些银子给死者。 “是得多少赔点银子,哪能就这么罢休。”孟沛阳却假意误解,一手抚额头,道:“我好好一个俊帅无敌翩翩佳公子毁了容,戚晚意,你说,该赔我多少银子?“ “孟公子。”戚晚意颤心惊看孟沛阳 。 “怎么?你认为不该赔?若不是他突然冲出来,李家的车夫就不会勒马转头,我这伤,难道不是他造成的?而他,是受你指使,你这个主使人不应该替他赔银子吗?” “晚意不明白孟公子说的什么?”戚晚意脸都白了,强撑着不认帐。 “啊?你不明白,那我只好费点力让你明白了。”孟沛阳蹲到抬架边,捋起袖子,握紧拳头,指节格格作响,““一个人有多少个关节,多少根骨头我还不知道,这个尸体就给我一块一块拆卸了数一数搞清楚吧。” “皮肉裹着不便数,我看还是用刀把尸体的肉一块一块削下来,骨头一块一块剔出来数,那样更清楚。” 他自言自语说得开心,戚晚意听得汗毛直竖,整个人呆掉了。 抬架上的那个本应是死人的壮汉白布遮掩下的双手抽搐了一下。 “季大哥,死者为大,孟沛阳这么做太残忍,于律例亦不合。”戚晚意看向季唯作垂死挣扎。 姜糼容一边站着,刚看到戚晚意时什么都明白了,不待季唯开口,微笑着道:“戚小姐言之有礼,怎么能这么对一个死者呢?” 戚晚意见她赞同自己的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姜糼容又道:“表哥,晚意小姐大度不要咱们赔偿,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我看,请和尚和超度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念超生经,你看可好?” “好,应该的。”李昂直肠子,没发现姜糼容和孟沛阳语藏机锋。 “咱们是外人,不便在戚家出入,季大人,借衙门停尸房给我们请和尚念经可否?”姜糼容接着又道。 “随便,恩平侯府要用,下官自当开方便之门。”季唯入鬓长眉微挑,眸漾春波赞赏地看着姜糼容,眉宇间的风华映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美丽得近乎妖娆。 姜糼容愣神,几乎无法呼吸。 真是祸害,男人怎么长了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呢? 摸摸自己的白包子脸,姜糼容丧气得一动也不想动。 戚晚意看着姜糼容和季唯眉来眼去,心疼如绞,更疼的事,姜糼容话里听着很是正直无私,可却是要扣着所谓的死人不给她抬走。 那头孟沛阳拍拍手站了起来,道:“糼容说的有道理,那我就不剔骨头算多少根了,听说吓死的人到阴间后是魂飞魄散的,要把这样的死人整个人用粘土糊住使他魂魄归一,季大人,事不宜迟,请季大人招人弄 来粘土。” “已经准备好了。”季唯淡淡道,微侧身,露出背后一个大木桶,里面是粘土,“把死者头脸糊上粘土,守着注意诈尸,一见诈尸,立刻砍几刀免得厉鬼祸害人间。” 这一个与削肉剔骨不同,民间就有的传说,不算违背律法用私刑。 粘土把人头脸糊住,活人也得给焖成死人,若有动静,还要当诈尸补上几刀。 至此,戚晚意已知季唯和孟沛阳识破壮汉是假死。 戚晚意没想出对策,躺着假死的壮汉受不了了,再假死下去,照季唯和孟沛阳的做法,他就真成尸体了。 壮汉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居然没死?你是讹银子的?”李昂气得大叫,揪住那人衣领,“沛阳好好一个人磕破了头,我饶不了你。” “别生气云起,打人是犯法的事,咱不干。”孟沛阳拦住李昂,挥手阻止那人的说话,道:“你先别忙招供,我懒得学话,稍等等。” “等什么,先揍一顿。”李昂愤愤不平。 “等我娘。”孟沛阳嘻嘻一笑,“我来时和我娘说,我惹上麻烦了,季唯要抓我关禁,一柱香时间我还没回去,赶紧杀过来救我。” 第二十五回 孟沛阳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韩夫人彪悍的声音。 “季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囚国公府世子。” 戚晚意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倒地上。 “晚意,你怎么也在这里?”韩夫人进得门来,看到戚晚意惊讶地叫起来。 戚晚意心里窝了一泡泪说不出话。 孟沛阳那里扶着头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娘,我感觉头很晕,可能是撞破额头流的血太多了。” “啊?快,跟娘回去。”韩夫人慌了,扶了孟沛阳就要往外走,口里道:“季唯,我不管你要问什么案,我儿子身体不适,我要带他回去。” “韩夫人,你这是藐视王法扰乱问案。”季唯大喝:“韩夫人,你停不停下,不停下,依律掌嘴十下。” “季唯,我看你敢不敢?”韩夫人狂笑,脚步不停。 “目无法纪官威,还不给我上?”季唯冷冷地瞄向一边的差役,差役上前架住韩夫人,季唯扫了想欲上前的孟沛阳一眼:“孟世子,你是不是要与你娘同罪?” “季唯,要公报私仇你冲我来?”孟沛阳没了玩笑模样,紧攥着手,盯着季唯目眦欲裂。 “季唯只是依律办事,孟世子没犯案,本官何必冲你而去?”季唯语毕,凑到孟沛阳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藐视王法,往轻里说是无知,往重里说,是你国公府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孟世子,你娘妇道人家无知,你也无知吗?” 娘确是触犯律法了,再争下去,就不只是掌嘴十下。孟沛阳紧攥的拳头松开了,咬牙强忍退到一边去。 啪啪声响起,韩夫人头部摇来晃去,十记耳光结结实实落到她脸上。 这也能行?姜糼容对季唯佩服得五体投地,悄悄问李昂:“季大人是依律办事吗?” “是的,律法明白规定了。”李昂小声嘀咕:“可是,孟伯母是国公夫人,季唯也可以网开一面的,他和孟伯母有仇吗?” 季唯和韩夫人有仇吗?姜糼容悄悄看季唯,季唯眼神冷洌着,似是感觉到她在看他,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姜糼容有些愣神,视线这瞬间的接触让她有一个感觉,季唯治韩夫人是为了替她出气。 季唯听姜糼容讲她梦里给韩夫人打死的,心里的确很厌憎韩夫人,命掌嘴一为替姜糼容出气,一为杀鸡儆猴,让那壮汉看在眼里不敢再有所隐瞒。 十个耳光打完,韩夫人一张脸都肿了,话也不能说了。 “把你受何人指使,都做了些什么从实招来。”季唯至此方问起壮汉的口供。 壮汉见季唯连国公夫人都敢打,哪敢隐瞒,一五一十从实招了。 “娘,原来我差点没命是戚晚意害的,我要是不来刑部,你也不用给……”孟沛阳在季唯这里受了气无处发泄迁怒到戚晚意身上,起劲儿挑拔。 韩夫人听说戚晚意竟设毒计糊弄她,还差点害死她的独子,又害得她今晚被掌嘴,指着戚晚意气得周身发抖:“沛阳……给我扇……小贱人……二十个……耳光……” 啪啪声再度响起,孟沛阳下手丝毫不留情,戚晚意漂亮的脸成了猪头,还给孟沛阳扇掉一颗牙齿。 季唯转过身假装没看到私刑,姜糼容悄悄摸了孟沛阳先前写好的那张纸出来,看完后整个人怔住。 除了韩夫人挨打的意外,所有的一切他都料中了,甚至,连幕后指使人是戚府都知道。 姜糼容不得不承认,孟沛阳真聪明,料事如神。 他还能将计就计,趁机让韩夫人认清戚晚意的真面目,想必韩夫人以后再也不会逼他娶戚晚意了。 这么聪明的人,前世怎么会遭人暗害呢?姜糼容百思不得其解。 “季大人,这案子是不是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可以走了吗?”李昂心肠软,看韩夫人挨打已是热窝上的蚂蚁,见戚晚意如花似玉的美人成了大猪头,更是于心不忍,孟沛阳打完耳光,他怕孟沛阳还要动拳脚,急忙拉住他要拖他走。 “你家没事了,不过孟家。”季唯目光扫过孟沛阳落在韩夫人脸上,“韩夫人,戚家使令公子受伤,要追究吗?依律,主犯关押一年,从犯关押半年,受害者亦可以索赔金银不追究刑责。” 关押国公府又得不到好处,韩夫人忍着伤艰难地启口道:“要戚府赔钱,还有,明日升堂公断。” 升堂公断此事就捂不住传扬出去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嫁人? 自己小心翼翼侍奉韩夫人那么久,她却一点旧情不念,戚晚意悲愤不已,眼泪簌簌掉落,衬着一张红肿的脸还有嘴角流出来的鲜血,好不可怜。 李昂有些不忍,劝道:“戚小姐,你此番行事着实不厚道,以后切莫想这些不入流的,幸好沛阳只是有伤,要是出什么事,律法要严惩,孟伯父孟伯母不能放过你,我也不能饶你,这 二十巴掌就当教训。” 戚晚意含泪点头,心中一动,假意拿帕子拭泪,眼角悄悄打量李昂,李昂身材魁梧高大,五官深刻,看着粗豪,实则很是温柔体贴,侯府世子虽不如国公世子食邑多,也是很不错的夫君人选。 戚晚意往日不敢打李昂的主意,皆因李昂身边已有了姜糼容和薄染衣两个表妹,她争不过,如今孟沛阳这边已绝望,也许,戚晚意咬了咬唇,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李昂这边走爹娘路线不行的,直接拿下他本人好了。 李昂不知自己无意中又招惹上一朵桃花,劝完戚晚意,朝季唯拱手告辞,喊姜糼容:“糼容,咱们回去了。” 姜糼容不想回,想和季唯说会儿话,拖拖蹭蹭落在后面,到底找不到借口,哭丧着脸出了衙门上了马车。 高夫人听说案子这么快结了,很是高兴,才笑开一朵花,又突地阴下脸。 “糼容,韩夫人嫌弃戚晚意了,暂时不会再念叨孟沛阳,没有韩夫人念叨着,孟沛阳怕是会更无所顾忌緾着你。” 孟沛阳那家伙有韩夫人念叨也无所忌惮的,姜糼容不在意,想到韩夫人被掌嘴,着实快活,叽叽咕咕悄悄讲给高夫人听。 “这……这季唯也太……”高夫人说不出形容词。 太彪悍了是吧!姜糼容很得意,韩夫人整日横着走,总算让她踢一回铁板了。 “韩夫人只怕不肯罢休。”高夫人沉吟着,道:“先前卫国公夫人对她言语无理,她回过头狠整了人家一顿,整得卫国公夫人现在见着她都绕路走。” “季唯是依律办事,她能怎么整人家?”姜糼容不以为然,孟沛阳在场,都找不出反对的理由,韩夫人难道能比孟沛阳更聪明? “不管人家,闹得越狠越好,孟沛阳就没空来纠缠你了。”高夫人摆摆手,让姜糼容回去歇息。 姜糼容应下,却不走,道:“姨妈,算上此次,季大人帮了咱们两个大忙了,我明日再去给他送礼感谢他吧。” “是得感谢他,不过,让你表哥去,你不要去,女孩子家和男人总是来来往往于闺誉有损。”高夫人道。 姜糼容要送礼是想着与季唯见面说上辈子的案情,急忙道:“姨妈,表哥说话直来直去没有我说话妥贴,我见过季大人几次面了,再见料亦无妨。” “倒也是。”高夫人虽仍觉不妥,也没反对了,道:“上次送的是方砚,这 次送什么好?贵重的不行,季大人官声清廉,肯定不收的。” “我想想做个什么清雅又不值钱的东西吧,姨妈就别操心这个了。” 送季唯的东西姜糼容自那日去过季唯宅子就想着了,季唯的住处简陋也罢了,布置太不上心了,冷冷清清的,得弄着小饰物增加活力。 女孩子家对打扮房子天生的有热情,侯府里现成的东西姜糼容没要,尽是上好的,拿过去跟季唯的房子格格不入,季唯想必也不喜欢。 季唯还要上衙门办公,再有两日衙门里就放年假了,姜糼容也不急着去找他,跟库房要了粉红嫩绿鹅黄淡紫几匹花布,没要绫罗锦缎等料子好的,这花布也就侯府的丫鬟做袄子的里衬布。 另外又要了一大包棉花,回了房间就张罗开来。 “小姐这是做的什么?”粉妆看着姜糼容剪出来的各式造型惊奇不已。 “小白兔小山羊菊花形状坐垫靠背……”姜糼容笑道,喊粉妆帮忙。 “这布虽不是粗布,也太不好了,小姐怎么不要软烟罗等好的?”粉妆不解地问,凭高夫人对姜糼容的宠爱,姜糼容要什么有什么的。 “绫罗有绫罗的好,花布有花布的好,看着舒坦,用着称心才是最好的。”姜糼容笑道,双手不停飞快地动剪子。 粉妆若有所思看她,微微失神。 姜糼容做了四个动物形状的靠垫和四个菊花状的坐垫,还有拳头大小的几个小绒球挂在搭钩上做装饰的,做完了这些,看看布匹还剩了不少,心血来潮又做了一只硕大的白兔。 白兔装上棉花后松松软软的,姜糼容很是满意。 抱着大白兔蹭了蹭,姜糼容想起季唯美绝人寰的脸,微微有些心痒。 第二十六回 孟沛阳这两日没跑李府来,许是在安抚尊严受伤的韩夫人,姜糼容得以清静,缝起软垫子来很快,衙门放年假这天,她的礼物恰好做完。 季唯没有下人,挽了袖子在搞卫生,忽听门外一声清脆的季大人,急忙去开门,一看,愣住了。 姜糼容抱着大白兔看不清路,听得开门声,叫道:“季大人,快来帮忙。” “好。”季唯毛手毛脚去帮忙,连人带大白兔一起抱住往屋里搬。 “季大人,你……”姜糼容给抱得太紧说不了话,季唯把她直抱进堂屋才停了下来,停下来后还不松开,傻傻道:“好软和!” 话说完了,季唯猛觉不妥,急慌慌松开姜糼容和大白兔后退。 这话换了孟沛阳说,姜糼容就会认为是在调戏自己占自己便宜,换了季唯,她却觉得甜丝丝的。 两人之间又隔着一只大白兔,不算无礼,姜糼容自己替季唯找到理由,把大白兔放到椅子上,笑道:“车里还有,过来帮忙。” 形形式式颜色各异的软垫子拿进屋子,姜糼容一个一个放到椅子上,霎那间一屋清新晴好,鹅黄嫩绿浅粉妆点似春暖大地,五彩六色渲染出芬芳气息,菊花漾着盈盈笑脸,小绵羊小白兔活泼泼把犄角旮旯都被跳荡出勃勃生机。 季唯看得失神。 有个女人的房子就是不一样,让人从心里觉得温馨舒适。 “好看吗?我这礼物不错吧?”姜糼容举着剩下的几个绒球,睁着明亮的大眼邀功要奖赏。 “好看,很不错。”季唯笑道,很想去捏姜糼容白腻腻肥嘟嘟的腮梆子,忍了忍没捏,拿过她脸颊的绒球捏。 “这几个给你做纱帐搭钩的装饰。”姜糼容解释。 “怎么挂?你来帮我挂。”季唯拿过去,往一侧卧房走。 姜糼容迟疑了一下,季唯坦坦荡荡,她扭捏着反显骄情,跟在背后进去。 季唯的卧房也很简陋,一只高脚衣柜,一张木漆大床,床前一个小木柜,别无他物。 床单被子是简单的蓝缎面子,蓝色撒花纱帐,刚棱冷硬中,浓浓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姜糼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脸有些儿红。 季唯把绒球举到搭钩上了,旁边没来人,转头道:“怎么挂?过来……”话说了一半对上姜糼容粉扑扑的脸蛋闪烁的眼神,不由得顿住了。 “随便挂吧,我出去 了。”姜糼容小脸不只是有些红,而是成了大红蛋了。 季唯太漂亮了,许是在家中不用到衙门,着装比较随意,白色长衫,腰间细带松松系着,性感撩人的紧,让人……让人很想扑倒他咬上一口。 季唯见姜糼容转身出去,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急追过去伸手去抓她的手,指尖碰到细滑娇嫩的肌肤触电似的麻,他想松开却撒不开手,只是脸也红了。 “季大人。”姜糼容想让季唯松手,美色当前,不止开不了口,身体还微有发热。 “糼容。”季唯低声叫,声音缠绵。 姜糼容整个身体麻了,双腿跌软脑子空白一片。 “慎之。”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一室的粉红泡泡砸碎,姜糼容猛地推开季唯往外走。 “别出去。”季唯飞快拉住她,又极快地放下门帘,“是刑部的同事,在里面躲一下。” 躲起来?偷情似的,姜糼容难为情地扭身体。 季唯自己也不自在着,脸灿如红霞,怕姜糼容不悦,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毛清池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别给他看到你,我尽快打发他走。” 姜糼容耳朵热得烫,轻点了点头。 “做什么这么久才出来?”季唯的同僚毛清池嗓门很大。 “有点不适正在休息,有事?”季唯声音有些冷有些不耐烦。 “什么不适?不会是想女人想出来的不适吧?”毛清池道。 “扯淡。”季唯恼羞成怒,“有事吗?没事请回,我要睡觉。” “睡觉?”毛清池怪叫:“慎之,别以为只有你明察秋毫,我也不是好蒙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院子里半桶清水一条抹布,分明是你正在抹擦门窗有客到访停了下来,这软垫子颜色娇艳,显然出自女人之手,昨日我来时还没看到,你脸色绯红眼神明亮,半点没有不适之状,综上种种,那位佳人现在就在你卧房中,我没说错吧?你要不心虚,就让开,给我进去看一看。” 外面传来拉扯声,姜糼容僵住,给那个毛清池进来看到了,自己真是有嘴说不清,从扯打的状况听来,那人和李昂一样,是个大刺刺一点忌讳没有的人。 季唯定会拼了命不让毛清池进来的,只是那样就失了同僚之间的和气,姜糼容脑子里转了转,一咬牙,扯开衣领露出脖颈锁骨,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上,面朝里,露了半截香颈,口里发出一声呻吟。 “啊?你房中真有女人?”毛清池大叫,季唯听到声愣了愣,一个不察,给毛清池冲进房去。 “对不起嫂夫人。”毛清池冲进房急忙退出来,尴尬不已,“慎之抱歉抱歉,打扰了。”火烧屁股似走了。 赶半天不走,自己一下子就让他识趣了,姜糼容得意地坐了起来,唇角高高扬起问走进房的季唯:“我机灵吧?哈,想不到你的同僚这么纯这么好骗。” 不是好骗,而是,你这么躺我床上,任谁都会尴尬得赶紧走。季唯看着自己那床蓝色的被子半掩着的姜糼容雪白的脖颈,喉头有些干渴。 不行,再看下去忍不住了,可是,又舍不得让姜糼容离开属于自己的被子。 季唯压下翻滚的不怀好意,一本正经道:“盖着被子暖和,横竖都躺了,别下来了,我去烧炉子,一会堂屋烧了炉子你再出来。” 好像有道理,躺都躺了,被子也盖了,季唯平平静静的表情使姜糼容刚萌芽的羞臊给抑杀了,房子里没烧炉子也着实冷,姜糼容点头应好。 季唯烧了炉子,提进堂屋,不愿意姜糼容从他的床上下来,看看日已近午,又走了出去煮午饭。 一个人的日子吃食很随便,家里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季唯苦恼了片刻,做了两碗鸡蛋面。 季唯端了面进屋,姜糼容已下床了,她只躺了一会,静下来给被子淡淡的男人气息熏得不好意思忙下床。 大美人竟然会下厨,冬日冷吃面喝热呼呼的面汤也不错,姜糼容赞不绝口,吃得很痛快。 “你往日在侯府里没吃过这么普通的饭食吧?能吃的惯粗菜淡饭吗?”季唯吞吞吐吐话说得一点不爽快。 “不就吃个饱嘛,没什么。”姜糼容不在意,肚子饱饱的通体舒畅,猛想起此来的目的,急忙道:“季大人,我上次说的那个梦,我再详细说说,你帮我参详一下谁是凶手。” “好。”季唯接过姜糼容手里的空碗搁到一边,坐直身体严肃起来。 “季大人,先说明,我不是妖怪。”要把自己是穿越的事说出来,姜糼容怕给季唯当妖怪。 “小姐,小姐……”门外一阵叫嚷,姜糼容到唇边的话又被打断,来的是粉妆。“小姐,大事不少了,大公子给都府衙门抓去了。” “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姜糼容变了脸,李昂不是惹事生非的人。 “前几日咱府里马车撞到 的那个人死在城外护城河里。”粉妆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接着说出来:“孟世子和大公子前日曾和那人打过架,现在京兆尹判定,那人给孟世子和大公子打死后扔河里的。” “怎么可能!”姜糼容大叫,李昂心善着,路遇一只孤零零的小动物都要给点东西吃,怎么可能在季唯断案后又去打死人?孟沛阳也不像是会打死人的人。 “夫人快急死了,侯爷和孟国公不知上哪喝酒去了找不到人,韩夫人在公堂上撒泼大闹来着。” 闹公堂能占什么好处?姜糼容暗暗不齿,韩夫人前日给季唯命差役掌嘴十下还不知收敛。 “走罢,我和你一块去看看。”季唯道,率先走了出去。 上马车时,季唯看了粉妆一眼,问道:“你怎么来的?” “我雇的马车。” “再找马车回李府。” 姜糼容寻思再雇马车不便,去府衙虽没经过李府,绕的路也不多,遂道:“一起上来,我们先送你回去,公堂人太多,你太漂亮别抛头露面。” 粉妆垂下眼睫,将眼里氤氲的雾气遮掩。 季唯并不是因为怜香惜玉让粉妆回去的,粉妆下车后,他若有所思地问道:“糼容,在你那个梦里,她就是你的贴身丫鬟?” 姜糼容点头,道:“粉妆真可怜。” “提防着她。”季唯清晰地道:“她看起来在风尘中打滚过了,但是骨子里傲气不消,这种人不会甘心为奴做婢的,她对你态度恭顺谦卑大为反常。” “你认为,她是害我的那个人?”姜糼容张大嘴,觉得不可思议,“她为什么要害我?没有理由啊。” 马车停了下来,府衙到了,季唯没时间细说,抓紧时间道:“明日你再找机会到我那边,把你那个梦里的事仔细说给我听。” 第二十七回 两个杀人嫌疑犯一个是国公世子,一个是侯爷世子,都不是四品官惹得起的,京兆尹头痛不已。 韩夫人口沫横飞骂着,京兆尹放人不是不放人也不是,看到季唯进来,登时如遇救星,不等季唯开口,就提出死者刚由刑部断过案,此案与惊马案有关连,要转给刑部。 季唯点头应下,一言不多讲,漠淡的眼神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激凌凌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捂住脸颊,嘴巴动了动闭上了。 京兆尹喊差役准备担架抬死者,等候的同时,季唯向京兆尹要过手套半蹲了下去验尸。 姜糼容紧张地看着。 季唯心无旁骛专注认真,查得很仔细。 约一刻钟后季唯站了起来,冲姜糼容微微扬眉,眼神柔软。 这是表示李昂没事,姜糼容被季唯无言的体贴和高超的查案能力摧营拔寨似酥倒,只觉季唯真是漂亮得不像话迷人极了。 季唯还在看她,姜糼容猛地回神,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末了,也不知哪根弦拔动,抿唇一笑,冲季唯抛了个媚眼。 季唯的眸子瞬间漆黑明亮,飞快地闪开不敢和姜糼容直视,又很快转回来偷看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僵硬,傻傻的像只无措的小兔子。 “季大人,怎么样?”京兆尹问道。 季唯眉间无措顷刻不见了,换了清冷肃然,言简意赅道:“还需详察。” 他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吗?怎么?姜糼容脑子一转,暗赞,季唯看着没有心机,官场上却还是懂转弯抹角的,他虽然查出来了,可此时若说出来,会令查了许久没查出真相的京兆尹很没面子。 差役抬了担架过来,季唯对李昂和孟沛阳道:“请两位跟本官走一趟刑部。” “为何?”孟沛阳傲然道:“你已经查出真相来了,我和云起是清白的,还摆什么官架子,非得要我们跟你到刑部去。” 季唯秀致的脸庞赤红,姜糼容见季唯被戳穿尴尬,怒了,孟沛阳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她不假思索就一脚踩上孟沛阳的脚板。 姜糼容踩完了,眼角瞥到季唯紧张地看她,高夫人满眼的不赞同,悟了过来,这是大庭广众之间,自己的行为忒孟浪了。 好在,孟沛阳私下里无耻之极,这时挨踩却静静没出声。 “季大人,你已经查出真相了?”京兆尹很惊奇 。 给孟沛阳戳穿了没必要再委婉,季唯唔了一声,道:“查出来了,死者不是他杀,是死于溺水而亡。” 季唯指向死者一一解说:“大人请看,死者两手拳曲,手指甲和脚罅缝都有泥沙,肚腹鼓胀,拍着咕咕响里面胀满了水,口鼻内可见水沫和淡色血污,头脸和身上有搕擦损处,这是活着溺水而亡的特征。若是被人殴打杀死后扔入水中的,则肚腹不胀水,口眼开两手松散,五官没有水沫血污,指爪罅缝也没有沙泥,两手不拳缩,此是因下水时已失去意识没有生命力,没有活人为求生所做的一切举措。 且,大人请看,死者身上斗殴产生的伤痕均不是致命伤,伤痕极浅……” 季唯在众人犹疑的目光中侃侃而谈,末了道:“死者不是李昂和孟沛阳打死的,除了这些证据,再传唤斗殴时目睹的人来,亦可见分晓。” 孟沛阳和李昂是前日在刑部判案后出了刑部与那死去的壮汉斗殴动拳脚的,要找几个人讲述当时的场面不难,刑部当差的就有人看到,京兆尹当即命人去传人,不多时,来了三个刑部差役。 “这人不可能是李大公子和孟公子打死的。”三个差役异口同声,“李大公子和孟世子不是他的对手,前天两个人一起上还挨了这人不少拳脚。” 李昂有些赧颜,垂着脑袋道:“我说了好几遍人不是我和沛阳打死,我和沛阳打不过他,可京兆尹大人就是不信。” “空口无凭,让本官如何相信?何况他是与你们打过架后就死的,本官自然怀疑你们。”京兆尹羞恼不已。 “凭证是有,不过,我们怎么好意思露出来呢!”孟沛阳懒洋洋道,啪一声扯开自己的腰带,猛地撩开衣袍,袒露出胸膛,“大人请看,这是证据,我和云起前天挨他好几拳,青紫红肿还没退,比死者身上的伤痕重许多,大人还要不要看下面?” 羞死人了,姜糼容急忙拉了高夫人走出去,韩夫人因是自己儿子不用避,惊天动地心肝肉叫起来:“沛阳,怎么伤的这么重?都是戚晚意那个小贱人,娘饶不了她,只罚她家一千两银子太便宜她了……” 天啊!韩夫人真是偏激得可以,先前对戚晚意那么亲切关怀,一转眼讨厌上了就把戚晚意当杀父仇人似的恨,姜糼容吓得心肝儿颤。 “姨妈,韩夫人一直就这么样狂妄肆意横行无忌?” “嗯,孟国公忍着她,她在府里横惯了,到外头也成习惯。”高夫人拉了 姜糼容的手拍了拍,低声道:“糼容,你以后注意些,像刚才那样踩孟沛阳脚板的不检点行为不能再有,刚才幸得韩夫人没看到,看到了嚷嚷开来,真不知怎么收场。” 姜糼容也知自己刚才举止失当,很乖巧地认错,又委屈地道:“孟沛阳真可恶,明明知道怎么洗涮嫌疑的,非不说,让你着急。” “唉。”高夫人叹气,摇了摇头道:“姨妈觉得,他也不是故意不肯说,他是涉嫌人,说话没力度,季大人说来京兆尹不能反驳,他说出来人家只会觉得他是卖弄,将信将疑之下,也许更麻烦。” “姨妈说的也有道理,可要是季大人不来,他和表哥就得给收监了。”姜糼容还是有些怒。 “季唯可能不来吗?”高夫人反问。 姜糼容怔了一下道:“也是,我去找季大人,家里人去向我报信季大人也就知道了,季大人古道热肠,肯定就来了,不过,孟沛阳怎么知道我去找季大人?” 孟沛阳和儿子好得可以合穿一条裤子,甥女去找季唯,李昂知道的,李昂知道的事,孟沛阳哪会不知? 高夫人瞥了甥女一眼不说话,刚才公堂之上,甥女和季唯眼神交緾她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堵。 姜糼容的母亲是她一母同胞亲姐姐,姐妹两人感情很好,两人出嫁没多久,父母相继去世,活在世上的亲人就只有姐妹两个,感情更厚了一层。 姜糼容的母亲出嫁后一直没能怀上胎,后来好不容易怀上姜糼容,她和她姐姐一样把姜糼容如珠似宝宠着,比疼李昂更甚,她希望甥女嫁给儿子,一来姨甥两个极亲近,二来也是便于照顾着甥女儿,三来甥女嫁给自己儿子就不必受婆家的气。 儿子那边虽然不反对与姜糼容的婚事,可是也不热心,甥女这边再有意外,这宗亲事……高夫人头疼不已。 姨甥两个说着话,后面一群人出来了。 既然案情已说开,也没移交刑部的必要,孟沛阳和李昂没有嫌疑,京兆尹当堂释放,至于那壮汉是自己不慎落水,还是有人推其下水,还得到事故现场仔细勘察,京兆尹觉得只要不涉及李昂孟沛阳两个烫手山芋,不移交刑部更好,季唯也没跟他抢案子的意思,他不移交随便。 “多谢季大人。”姜糼容和高夫人一起向季唯道谢,韩夫人别扭着脸却不说,拉了孟沛阳上马车。 “季大人,你的马车呢?你没有马车回去?”李昂四处看了看,热情地道:“我 们有两辆马车,我送你。” “有劳。”季唯拱了拱手。 当着高夫人的面,姜糼容不便说要跟李昂送季唯,闷闷不乐上了李府另一辆马车。 第二十八回 姜糼容和高夫人回到李府,李府厅堂热闹着,粉妆跪在地上哭泣,白氏皮笑肉不笑坐在居中椅子上,薄染衣坐在左下首,脸上表情很丰富,恼恨嫌恶种种不一而足。 “姐姐,你回来了。”白氏看到高夫人,站了起来让座,又指向粉妆道:“这个侍婢对表小姐无礼,请姐姐发落。” “粉妆不是侍婢。”高夫人不问事,先斥白氏:“粉妆是糼容的堂姐,是客人,有这样的待客之礼吗?” 姜糼容最讨厌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卑恭之极的礼仪,粉妆看起来是被问责罚跪,她更加恼,走过去扶起粉妆。 粉妆许是跪了好久,起身时都有些站立不稳。 李昂涉嫌杀人,薄染衣不可能有心情凉快地坐着看戏。姜糼容脑子里转了转,先不问发生什么事,看向白氏和薄染衣,不满地问道:“白姨娘,染衣,表哥只是涉嫌杀人,怎么?你们就以为他死罪已定?” “什么?大表哥涉嫌杀人?”薄染衣尖叫,跳了起来抓住姜糼容:“糼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关心吗?”姜糼容未及答言,高夫人发火了,“粉妆一个外人听说云起被问罪,还能知道赶紧找糼容报讯,糼容一听说了顾不得抛头露面,马上向季大人求助带了季大人去审案给云起脱罪,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趁着我们俩不在为难粉妆。” “我……我不知道这回事。”薄染衣憋屈地分辩,而且,找事的不是她而是粉妆。 “粉妆,怎么回事?”高夫人借发作薄染衣旁敲侧打白氏,也没深究的意思。 “表小姐给小姐送一个薰香球,小姐不在,表小姐坐了片刻走了,我送了表小姐走后,在小姐房间里发现这个,很生气,过来找表小姐理论,表小姐说我赖她,白姨娘就治我的罪。”粉妆指向薄染衣刚才坐的椅子一侧几案上一个小布偶,哭道:“要是别的我也不说了,独这个,我不说不行。” 那是一个两指宽巴掌长的小布偶,用料是姜糼容给季唯做垫子剩下来的花布,上面扎着一根缝衣针,高夫人看了一眼,气得眉竖眼赤,一巴掌砸到身侧案几上。 “反了反了,竟然这样的事也干得出来。” 什么事惹得高夫人这么生气?姜糼容拿了布偶看,明白了。 那布偶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一行生辰八字。 古代素有巫蛊之说,这是有人祭祝诅要置她于死地,难怪高夫人这么生气 。 使的那人不知是识字少还是故意的,“容”字在不起眼的地方少了一笔,时辰不知是没打听对还是怎么的,出生年月日对了,时却晚了一个时辰。 “姐姐,我问过了,做木偶的这花布是糼容表小姐从库房领的,想必是这贱婢……是粉妆做了诅咒糼容表小姐的,却诬赖染衣表小姐。”白氏说得头头是道。 “花布我用完后还有很多小碎布块,让粉妆扔掉了,有心人去捡了足以做个布偶。”姜糼容驳她。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白姨娘非说是我做的。”粉妆低泣,又道:“我问过素月她们几个,我不在时,也没别人进过咱们院子,这布偶显然是表小姐带来的。” “我不过是好意送了一个新制的熏香球给糼容,你就做了这个诬赖我。”薄染衣气得脸色通红,手指指到粉妆额头怒骂,姜糼容看不下去,过去拉她,薄染衣看到姜糼容不骂了,抓住姜糼容问道:“你刚才说了一半没说,你和舅妈回来了,大表哥怎么没回来,没事吧?” “没事,我回来了。”李昂送了季唯回来,进门恰听到薄染衣的问话。 “大表哥,我不知道你出事了,不是不关心你。”薄染衣急慌慌抓着李昂袖子表白。 李昂看她,停了停抽回袖子,问道:“怎么又是三堂会审的模样,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吧。”高夫人把布偶摔给他,把刚才粉妆说的话讲了一遍。 李昂看了一眼,额头青筋突突跳,揪住薄染衣衣领,憋了半天恶声道:“你害糼容拉肚子什么的也罢了,现在居然要害糼容丧命,你怎么就这么狠毒?” 薄染衣见他目中凶光闪烁,忍不住泪流满面花枝乱颤,李昂没有怜香惜玉之意,拳头高高举起。 白氏奔过来护薄染衣,姜糼容急忙去拉李昂,便是高夫人,见李昂真个要动手打薄染衣,也忙出声喝止。 “云起,别动手,事情查清楚再说。” 她盼着儿子不喜欢薄染衣,可是儿子真打伤薄染衣了,在李宗权那里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么事这么吵闹?”李宗权回来了,走近些看到李昂揪着薄染衣,拧起李昂后领把他拖开,怒骂道:“逆子又犯什么浑了?要打伤你表妹,我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我我也要打她。”李昂眸子红得快喷火了,“这么狠毒的女人活着,不知要祸害多少人,以前天天算计着糼容是不大的事 ,现在倒好,直接要糼容的命。” “老爷,大少爷冤枉表小姐了。”白氏抢着道,把经过又说了一遍,自然是她和薄染衣认为粉妆嫁祸的那一套说词。 李宗权看向粉妆,倒是没有马上发火,伸手要布偶。 布偶给李昂要打薄染衣时扔地上了,白氏过去捡起来,交给李宗权前她看了看,李宗权接过去看着,白氏皱着眉一副深思状,李宗权看完尚未发话,白氏软软地跪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啦?”李宗权皱眉。 “老爷,妾觉得,此事不要追究了,就此作罢最好。” “怎么能不追查?连要糼容命的事都做得出来,不查还了得。”高夫人怒不可遏。 “姐姐,你确定要追究吗?”白氏站了起来,讥嘲的目光看着高夫人。 高夫人被她那目光看得发麻,姜糼容也觉得不正常,心念转动,想到布偶上名字和生辰不对的两处,暗骂了声奸滑,正想主动说出来,白氏已指着布偶道:“老爷请看,这布偶上面糼容表小姐的‘容’字少了一笔,还有表小姐的出生时辰,如果我没记错,不是这个时辰,对不对?姐姐。” 高夫人接过布偶一看,果然是错的,怔了一下道:“这是施巫蛊之人弄错了,有什么不对?” “好生奇怪。”白氏蹙眉道:“生辰八字弄错了有可能,名字也写错了又是为哪般?” “你觉得是为什么?”李宗权皱眉。 “想来是怕真的诅咒到糼容表小姐,不只时辰写不准,连名字也不敢写对。”白氏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糼容冷笑,好高明的暗算。 花布是她领的,名字不对时辰不对怕诅咒灵验,件件桩桩都指她自做了栽赃嫁祸薄染衣。 不知行此事的是薄染衣还是白氏? 从表面看,薄染衣去过她的院子,白氏没去过,像是薄染衣过去时把布偶扔她房间的,可她却觉得这事不是薄染衣做的。 其他人脑筋转得慢些,齐齐颦眉思索白氏话里之意,片刻后,薄染衣先悟了过来,哭了起来:“舅舅,你要给我做主,我不过是好心送薰香球过去一趟,她们就利用我去过的机会暗算我,这是要逼得我以后不要回来看舅舅吗?” 第二十九回 “琴心,你有何话说?”李宗权阴沉着脸喝问高夫人。 “老爷……”高夫人百口莫辩。 “姨父,糼容有话说。”姜糼容淡淡开口:“请问染衣是什么时候去的我的院子?” “申时末。”薄染衣道。 “你没记错时辰吧?”姜糼容追问。 “绝对没记错,我是午后歇息起床梳洗后过去的,白姨娘可以作证,我新制了两个韵味幽长的香薰球,前几日送了白姨娘一个,白姨娘过来向我道谢,她劝我,说大家都是亲戚,和你宜交好,我才想着把另一盒香薰球送给你,没想到你……”薄染衣说着,气得掉泪。 “染衣没记错时辰就好。”姜糼容看向李宗权,“姨父,表哥被诬陷杀人,申时我和姨妈都在衙门里,回来时布偶已发现了,我们不知道染衣会去我的院子里,何来设局陷害她之说?” “你们不在家,可是她在家啊。”白氏指向粉妆:“你的用剩的布碎是她去扔的,留了一两块出来不是不可能,缝一个布偶只需一盎茶工夫,染衣表小姐过去后,她马上缝出布偶来嫁祸于人,有什么不可能?” 姜糼容明白了,此事是白氏做的,目的是除掉粉妆,只不知布偶出现在她房间,是不是薄染衣替她放的。 矛头指向粉妆,自己和糼容的嫌疑洗刷干净了,高夫人迟疑了一下没反驳。 “老爷,粉妆挑事生非,不能留。”白氏向李宗权进言。 李宗权微有犹豫,然后对粉妆道:“罢了,你是糼容的堂姐,我也不责罚你了,琴心,拿上二百两银子给她,让她走。” “老爷,这事不是我做的。”粉妆哭泣着跪了下去。 “不是你做的跪什么。”姜糼容下死力把粉妆拉起来,对李宗权道:“姨父,粉妆是我带来的,姨父要让她走,糼容无话可说,不过,不是这样带着冤屈走。” “你能证明粉妆是清白的,我就不让她走。”李宗权和粉妆后来无人知道时又拼过两回酒,心里也有些不舍。 这么一个国色美人在府里,哪怕不能吃,看着也是好的。 怎么证明粉妆是清白的呢?姜糼容拿起木偶检查,蹙着眉头思索。 布是她做垫子剩下的,线是侯府公中的线,府里的人领的都是一样的,这些查不出什么,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查出这布偶怎么到她房间的。 姜糼容这里翻来覆去看 布偶,李宗权白氏等人都注视着她,李昂看了看众人,朝外面奔去。 他一声不响走了,只薄染衣注意到,咬了咬唇委屈地掉泪,也没和李宗权说。 这布偶有可能是薄染衣过去她院子时带过去的,但没有证据,光凭说话没说服力,姜糼容思索了许久,没想出破解迷局的方法,正苦恼着时,外面忽有人声至。 “爹,季大人断案如神,我请季大人来帮忙。”李昂阔步冲进来,后面一人身材欣长挺拔,容颜秀美,倾国倾城的眉眼间傲气流连,正是季唯。 看到季唯,姜糼容一阵安心。 季唯用温软的安抚的的眼光看着她,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话。 “逆子,家丑不可外扬,你请衙门中人来家做什么?”李宗权大怒,抓起身边几案上茶杯朝李昂砸去。 “什么家丑?这是冤情,冤情不查清能行吗?”李昂不闪不避,也不坐以待毙,大手一抓,茶杯落到他手里,他还狠狠地摔地上,和李宗权斗谁脾气大。 李宗权扑哧喘气,要骂下去,季唯摆摆手,平静无波道:“侯爷,衙门即已插手,断无不管之理,请侯爷把事情的经过讲一讲。” 白氏不等李宗权发话,抢着把事情经过说了。 季唯唔了一声,微一思索,道:“大家跟我到姜小姐住的院子,粉妆姑娘,你走前面先回,我们一群人进去时,你只当进去的只有薄小姐,把薄小姐下午过去时从进院门到离开的经过重复一遍。” 真是聪明,季唯已经揪住此案的关键是布偶是不是薄染衣放的了,姜糼容跟在众人身后,暗暗高兴。 下午的经过重现,薄染衣在院门口顿住,敲了一下门喊糼容,粉妆迎了出来,把她请到起居厅内,薄染衣作了递东西的动作,粉妆道谢后装着拿东西的样子进房内,接着出来,请薄染衣稍等,走到一侧茶水间泡茶端进来招待客人,薄染衣小抿了几口茶告辞。 “这布偶不是薄小姐带过来的。”季唯缓缓道,看了姜糼容一眼,姜糼容无力地点了点头。粉妆去泡茶的时间极短,起居厅西侧挨着的就是茶水间,右侧进卧房则还要经过暖阁,距离远得多,薄染衣在粉妆回来前进她卧房再出来时间上来不及。 “我就说了,是粉妆嫁祸给染衣表小姐的。”白氏尖叫。 众人齐齐看季唯,季唯似是没有听到,一步一步极慢地走进姜糼容卧房,眼睛四处察看。 外男是不能进姑娘闺房的,可眼下非常时刻,也没人反对。 季唯在卧房里门口顿住,视线扫了一遍后来到梳妆台前,拿起台面上一个圆球状香饼问道:“这就是那薰香?” “是。”粉妆点头。 季唯拿起薰香球转来转去看了看,又看梳妆台面,跟着看了看地面,视线扫向众人,问道:“侯府里谁养猫?通体雪白的猫。” 众人一齐看白氏,白氏脸色变了,嘴唇微微哆嗦。 薄染衣叫道:“府里只有白姨娘养猫,正好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季唯大喝:“所有人都不准动,大公子,请你马上去把那只猫抓来。” 李昂应了声好,马上跑出去捉猫,季唯递了香球给李宗权,“请侯爷看看,这个香球是否有异常之处?” 李宗权转动香球,半晌,微微结舌道:“这上面有湿渍,很浅。” “侯爷看着湿渍是水渍吗?” “看起来有点粘,不像水渍,像是唾沫。”李宗权说完,眉头一皱道:“像是舌头在上面舔过,谁舔香球?又不是吃的。” “人是不会舔香球的。”季唯手指在梳妆台面捻起一样东西,细细的雪白的两根毛发,“侯爷请看,这是什么?” “白色的毛发?这是猫毛。”李宗权惊叫,瞪向白氏:“你养的猫怎么会跑到糼容房里来了?” “四脚的东西它要上哪妾怎么管的了。”白氏委屈道。 “大家刚才到院门口时就闻到香味了吧?”季唯突然岔开话题。 香球很香,确实是到院门时就闻到了,众人一齐点头。 季唯找了一块布折叠了几次,香球笼进去捂严实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淡淡道:“大家跟我来。” 季唯带着众人在院门外不远处站定,李昂也抓了猫回来了。 “把猫放了。”季唯命令道。 那猫下地后到处嗅,然后往姜糼容住的院子飞跑,先跃上院墙,接着来到卧房窗前,从窗户钻了进去,然后在房间里打转,季唯领着众人进了卧房,从柜子里拿出香球,打开蒙着的布,那猫兴奋地扑上去,舌头舔了舔,原路奔了出去。 “大家都看到了,这布偶是从外面来的,怎么进来的?就是那猫衔进来的。” 布偶是白氏的猫带进来的,那么做布偶的是何人显而易见。 姜糼容松了口气,赞许地看季唯。 季唯原来面无表情看众人的,姜糼容看向他时,他很快朝姜糼容回望过来,黑浓的睫毛眨了一下,模样有些儿调皮。 这表情似曾相识,姜糼容呆了一下,猛地想起来,这表情是自己在府衙时向季唯作过的。 他是不是在学自己?姜糼容心口扑咚跳得厉害,一颗心晃晃悠悠在胸腔里飘呀飘,嘴唇不受控制地就朝季唯无声地卟了一下,那是飞吻的口型。 季唯愣了一下,瞬间脸颊飞霞,粉扑扑像桃花瓣,眼睫眨呀眨似乎很纠结,半晌,啜起嘴唇朝姜糼容回啾了一下。 好响亮的啾声! 天……大庭广众之下送飞吻!还送得这么销魂! 姜糼容想把脸埋进胸膛,众人一齐惊奇地看季唯。 季唯在众人稀奇的目光中咳了一声,义正辞严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譬如我刚才是想悄悄发出声音的,但是大家都留意到了。” ——季大人,你声音那么大,谁能听不到? 姜糼容在心中悄悄说,大拇指在袖子里竖起,为季唯的急智叫绝。 李昂第一个点头赞同,“季大人言之有礼,季大人,你接着说。” “木偶是猫衔进姜小姐房中的,也不仅是凭刚刚大家所见,还有更有力的证据。” 季唯举起木偶,“大家细看,这木偶正面背面均有几个小小的凹点,这是那猫叨布偶时牙齿咬出来的。” 木偶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果如季唯所说有几个参差不齐的凹点。 “薄小姐送了薰香球给白氏,白氏见那香球异香扑鼻传送很远,就训练了那只猫叼着东西去香球旁边,猫每回做到了就有猫食奖赏,训练成功后,她就去找薄小姐,巧言劝薄小姐送一个香球给姜小姐,薄小姐来过姜小姐的院落回去后,她马上抱着猫来到院外不远处。”季唯顿了一下,缓缓道:“接下来的,大家都看到了。” “白姨娘,你为何要这么害我?”薄染衣愤怒地叫喊起来,白氏平时对她总是笑脸相对,还不时帮她出主意讨李昂欢心,她一直以为白氏对自己很好。 “染衣小姐,他胡编的,不是我做的,我没理由这么做。”白氏垂死挣扎,流泪楚楚可怜看李宗权。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白氏的目的是赶走粉妆,李宗权稍加联想便明白了,无力地叹了口气,对季唯道:“ 家门不幸,季大人,这事能否不在衙门记录上案?” 宅门里的事官府不管,这事若不是李昂去找他,又关系到姜糼容,他不会过问的,季唯点了点头拱手告辞。 姜糼容很想送他,只不便动,李昂陪着走了出去,对季唯敬佩不已。 “季大人真是厉害,我比你年长,却一点没看出来其中问题。” “职责有关而已,李大公子武功高强,季唯也很佩服。”季唯微笑道。走出来很远了,还不由自主回头看,一只手去抚嘴唇,想着姜糼容方才的动作,心口雀跃兴奋不已,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却懵懂糊涂着。 季唯在李府大门外遇上孟沛阳。 孟沛阳看到季唯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满面,抱拳道:“季大人,稀客稀客。” 季唯回了一礼,虽没有孟沛阳笑容灿烂,面色也平静的很。 “季大人这是要走了?再回转给我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李府又不是你家,装的什么主人?季唯心里不大友好地嗤笑。 孟沛阳心中了解似的笑得更欢欣——虽不是我家,可是我出入就和自己家没两样。 两人笑语如春风,眼刀噼噼啪啪交战,李昂一无所察,挠挠头道:“沛阳说的有礼,季大人,我是粗人忘记了,季大人辛苦了,请回转喝杯茶,再讲讲查案的诀窍给我们听好不好?” “季大人刚才到来是查案?”孟沛阳嘴里关切地问,心中悔得要吐血,李府的案肯定是李昂从衙门回来后才发生的,刚才不送母亲回府直接跟着李家人来李府,这案就可以他由来破了。 “正是。”李昂眉飞色舞,将季唯断布偶巫咒案的经过声情并茂讲了一遍,无比崇拜地道:“沛阳,季大人真神。” 李昂说完了这些,笑容突然僵住,怔了怔神道:“今日我差点冤枉染衣了,以前那些事她总说不是她做的,会不会跟今日之事一样,也是白姨娘嫁祸的呢? 李昂这么一想,按捺不住了,朝季唯草草拱了拱手急往回冲。 第三十回 李昂脑筋直来直往的人都怀疑,薄染衣在他送季唯出去不久后也想到了。 她一直以为是姜糼容自已做出来嫁可今日看来,白氏明是一暗里捅往日那些事,焉知不是白氏做下的? 大表哥讨厌自己就是因为姜糼容老薄染衣想起小时候李昂对自己恨不得生嚼白氏的肉。 李宗权在那沉思怎么处置白氏,薄染衣看她舅舅一副女色当头的模样,恼女儿家不便说什么,扭头就往外走。 她要回家搬请母亲,把这事和母亲说,让母亲向李宗权狠狠地处置白氏。 薄染衣走一头撞上匆匆忙忙往里奔的李昂。 李昂胸膛结实坚硬堪比铜墙薄染衣给撞得眼花站不稳跌倒地上。 “摔伤没有?有没有哪里疼?”李昂心里一想着薄染衣是冤看法儿时朝夕相处的情份就上焦急不已急忙拉起薄染衣。 “大表哥。”薄染衣许多年没听到李昂这么关切的言又伤心又喊得一珠泪滚滚而下。 “别哭是大表哥大表哥走的太撞疼了摔疼了?”李昂还当薄染衣是当年那个牵着他袖子甜甜地不停喊表哥的小把薄染衣搂进怀里不停说着道歉一面轻拍她的背部安慰她。 “脚扭到了。”薄染衣乘机撒娇。 “那我给你揉揉。”李昂把薄染衣抱扶到拿汗巾把石凳抹拭扶了薄染衣坐蹲了下去褪掉薄染衣轻轻地来回给她揉小脚腿。 他揉了抬头问薄染衣:“好些了吗染衣?” 薄染衣心醉小脸红李昂连问了好几声她才不便让李昂再揉伸了手道:“好些了不大我手掌心蹭破皮了。” “啊!都有血痕了。”李昂看了一眼大叫。 小时候薄染衣小手受伤了李昂都拉到唇边习惯拉了薄染衣的手到唇边一边细声哄道:“染哈哈气就不疼了。” 季唯和孟沛阳在李府门口唇枪孟沛阳嘴皮子工夫还没谁赢得在季唯这里却占不到半丝心中故意要奚落笑着请季唯再进李府叙谈喝茶。 他摆着主人的寻思自己又不是李府季唯定是憋着闷气离谁知季唯心里正在想着寻缝隙儿多看姜糼容亦且他不在乎受李府主人冷利索地应了跟着孟沛阳进了李府。 两人穿过半路上就看到李昂正温柔无比地关爱薄染衣。 孟沛阳没什么季唯却看呆了眼——原来对女孩子是要这般温柔呵护的! 季唯痴痴孟沛阳看在 不自觉皱眉。 这季唯官声难道女色上头却是色中饿鬼? 看看薄五官精致毫无粉腻的脸庞上蔻丹似点染的眸含乌发似身体确实很漂亮。 再也不及季唯自己的倾国倾城艳色。 季唯怎会为她所迷? 李昂给薄染衣又揉又转眼看到季唯和孟沛阳在一旁也没觉羞涩难大大咧咧招呼道:“季大人回来啦。” 季唯唔了心原来对女孩儿好是不需避人耳目的! “你的脚怎么样?能自己走路吗?”李昂“能走你自己走我去陪季大人。” 机会难得薄染衣不肯噙着泪道:“走不了。” “那我背你回去吧。”李昂半蹲到薄染衣把她背了转头对孟沛阳和季唯道:“你请季大人到厅里我片刻季失礼了。” “请便。”季两只脚跟在李昂后他想再多看看李昂怎么对女孩子好。 孟沛阳眼他再是见机也猜不透季唯到底怎么回事。 哼!跟着看看季唯出洋相也是乐事一宗。 薄染衣本来要回家搬请薄李不由得李昂把她背回在李府客居的宜兰苑。 李昂把薄染衣放到椅回转头看到也没觉只笑道:“季你跟来咱们到厅里叙话。” “那个……薄小姐不用再照顾什么?”季唯问道。 李昂啊了一声道:“染衣流要擦洗季大人你不介意等我些时吧?” “不介意不你慢慢来。”季唯巴不得李昂多表现。 李昂出去打小心翼翼帮薄染衣擦脸做又去找出油膏帮薄染衣抹擦。 他小时天天带着比自己小的李逸和薄染衣一起李逸沾一点脏就要洗脸洗手换又不肯要丫头婆子都是李昂照薄染衣经常有样李昂大哥哥做动作很熟练。 当着季唯和孟沛阳他也没觉得十九岁的他年纪其实还没没有男女给薄染衣手背和脸颊抹拭油也没有动心动情的反应。 季唯紧眼睛一眨脑子里想自己在给姜糼容做着李昂此时的动作。 糼容的脸白白嫩嫩肥嘟嘟的摸起来肯定很软糼容的手柔柔的……季唯想一时间情热如岩浆底下有了反应也不自知。 孟沛阳一直留意着季唯的见他看得眼神痴迷暗暗原来京城第一美冷酷无情的刑名高手季唯亦不过如是。 孟沛阳打算这么一个色鬼不配做他的视线移孟沛阳眼珠子凸了。 季唯锦袍裤裆部位鼓起的是啥? 同是孟沛阳虽说没出入花街柳巷没有通房于男女之事却知怔了一下就明白怎么霎那间心花怒放。 季唯这是起反应了! 天降良机啊!季唯以后见了自己都会脸没地方埋了!真是太妙了!不整治一下季唯太对不起自己了! 孟沛阳惊诧地很大声地“咦”了手指指向季唯诡异的目光看季唯。 “季你衣袍没理好。” 季唯好梦中猛然顺着孟沛阳的视线看向自己那里有所突起的那物坚硬火季唯又是惊又无地自容。 “什么事沛阳?”李昂转头。 孟沛阳见季唯傻站着也不懂得要背过捂住脸无奈间说了声“无身形挡到季唯免使李昂和薄染衣看到季唯高高耸起的棍子。 “你好好歇息。”李昂做完大哥哥站起来拍“季让你咱们走。” “季大人好像有些我看改日咱们再向季大人请教吧。”孟沛阳揽住季唯半遮住他的挤眉笑道:“季你说是不是?” 季唯窘得快要吐血强撑着道:“大改日再聚。” “那季我请。”李昂道。 下面那东西还没软和下去的季唯暗咬牙。 孟沛阳奸笑了目露狡黠之色:“我送季你家刚才发生的是什么事?糼容还好吧?你不过去看看?” “啊!糼容刚才好像不我去看白姨娘居心这回再不能放过她了。”李昂往外跑了几步后却又转变不是进而是往府门而去。 “云起这是要上哪?”孟沛阳惊奇一面勾着季唯的脖子往一面道:“季咱们要不要打赌云起去哪里?” 季唯这时只想找个地方舔孟沛阳呱噪得他心烦为了维持男人的风度又不好何况孟沛阳虽戳穿他的可刚才也替他掩咬牙握紧拳头生生忍了道:“孟世子认为李大公子去哪里?” “咱们同时我在你手你在我手里写。”孟沛阳露出一个俊美的笑容。 “不行。”季唯起鸡皮猛一下推开孟沛阳勾着他脖子“孟你……你不会是……是那种人吧?” “哪种人?”孟沛阳很想仰天季慎之啊季原来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那么高不只是一个傻小子。 “你……你不会是喜欢然后为了破坏李昂和固而一见面就对糼容死缠烂打吧?”季唯警惕地看孟沛阳。 他一直不孟沛阳怎么会与糼容 一见面就动手动脚各种耍无赖。 “季大人没听过一见钟情这个词吗?有动心只要一动情只需一那个人恰好与你心中想盼着的影子重就喜欢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孟沛阳懒洋洋道。 他在说些什么?季唯懵懵迷迷糊糊中孟沛阳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季你把之前李家发生什么事告咱们再来打赌云起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样还比较有趣。” “猜出来的事不要写对方写……写地上。”季唯对孟沛阳的才智和细心敏锐也有些感兴趣。 季大人请讲。”孟沛阳愉快地挑眉。 孟沛阳在李府跟在自己家直刺刺带了季唯去李昂房间寻季唯把李府巫蛊嫁祸一事两人进了找来纸笔各自写下折叠了装入信封交给约好李昂回来时一齐拆开。 他们刚交换完了正准备去门外传来说是高夫人和姜糼容来了。 白氏此番犯错无可姜糼容本来还指望薄染衣撒娇让李宗权不料薄染衣走后不再那头李宗权犹豫着没有说出怎么姜糼容觉得再在一旁等下去会让李宗权认为她们幸灾遂朝高夫人使高夫人和她一样的姨甥两个便离开大厅。 高夫人颇了解见李昂久久怕他又和薄染衣粘腻到忙带了姜糼容过来找欲让姜糼容粘住李昂。 看到季唯和孟沛阳在李昂高夫人一百个不姜糼容则很高兴。 季唯看到姜登时想起自己刚才的不自在的低下头去。 他今日穿的高领白袍是绯红色的领这么半垂下头埋进鲜红的缎优雅流畅的下颔更显面庞肌肤羊脂白玉一般因看到姜糼容心中唇角微微风采更加迷人。 姜糼容咽了咽觉得喉头有些儿发干。 季唯低了下头又极快对姜糼容两人视线粘粘的分拆不开。 孟沛阳原来一脸看了姜糼容和季唯眉来立刻飞身挡到季唯身前。 看不成姜糼容气恼冲孟沛阳气哼哼想往一忽想起上次孟沛阳围堵自己他有自己走得再快没停了脚步不想对策。 姜糼容想季唯缓悠悠开口了:“孟你站我面前的举措是否无礼了些?” ——你再挡我就丢了你国公世子的教快别许妨碍我看糼容。 孟沛阳怒得要他挤在季唯和姜糼容背对季唯面对季唯则背对着姜亦是极无礼的。 咬牙冷哼了孟沛阳不甘不愿移开他不会就此认输的。 孟沛阳愉快地笑着道:“季 刚才我和云起说要送你出不敢季有请。” ——敢不跟我就把你刚才对着薄染衣竖起棍子的事说出来。 季唯怜悯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孟道:“看到高夫人和姜季唯想起还有一事要和她们就不劳孟世子了。” 季唯视线微微下垂瞥了一眼自己示意孟沛阳自己看一看。 ——现在下面平平整一点证据也当着高夫人你说出那小心给高夫人认为你是登徒子用扫把扫出李府。 孟沛阳气得丢眼刀:“忘恩负义的方才若不是我在薄染衣李昂面前替你你不知多丢人现眼。” “你若真怀就不会叫了指出来使我你当我傻子么?”季唯指了指自己脑袋。 孟沛阳顿时被噎得哑口吃了瘪却只有干瞪眼的份。 和季唯高夫人更喜欢用季唯来打发走孟季唯是能与之讲礼的人。孟沛阳和季唯打着机锋她没听却看出两人之间的电闪季唯说有事要和她她马上接口道:“多谢季大人挂着老身季请到花厅用茶再慢慢详告。” 又对孟沛阳道:“你在这里等他有事要找你。” 明知是孟沛阳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唯和姜糼容一左一右陪着高夫人走了。 第三十一回 季唯和姜糼容陪着高夫人来到花厅外,忽听里面温温婉婉的季唯停下脚步,微微蹙起眉。 那是戚晚意的姜糼容皱眉道:“戚晚意来做什么?” “姨妈也不知道。”高夫人也有些厌烦,往日想着戚晚意是韩夫人喜欢未来的国公世子又是和韩夫人一起来的,不招待不行,如今韩夫人已摆明不喜戚晚她也懒得搭理。 然,人来了,总得说几句话再送客。 可这头还有季唯这个贵客,季唯显然不想见戚高夫人左右为难。 姜糼容见机会笑道:“戚小姐声名我不和她你去招我陪季大人到园子里可好?” 当着高夫人不便说季唯连着帮了李家那么是大兼且他虽只是六有吕风的谁敢轻慢他? 高夫人去花厅接待姜糼容高兴地把季唯往后园领:“季我姨妈家的后花园腊月里也有很多鲜花开着……” “先不忙去后园。”季唯打断姜“李昂方才出府我猜他是去找李逸。” “什么?表哥怎么这么糊涂。”姜糼容气恼“姨父最疼李本来李逸不在还能治治白李逸要回又是大事化小小事搞又是他替白氏挨打。” 姜糼容恼怒地忽地眼睛问季唯:“季李逸在宫里我表哥只有世子的没有官职进不见不到李逸的吧?” “见的到的。”季唯微微放低“李逸极得大公子只要和宫门上的人说要找他们不敢不给通报。” 李逸得到只要想随时可以出宫的。 姜糼容丧气“这回铁证又牵扯到薄若还治不了以后更没指望了。” “你想怎么治她?”内宅妇人争风吃醋的事季唯极不不过跟姜糼容在他便是与案件一样重要的事了。 想怎么治白氏呢?姜糼容凝眉苦思。 风地里头有季唯见她嘴唇冻得失了左右看不见避风的问道:“到你院子里去说话如何?” 季唯平素没和姑娘来见李昂出去薄染衣的院子大方只当是无碍的。 姜糼容到古代的时间虽却多少晓得不便让季唯到自己院只是要请教季唯怎么治还有前世得便还是赶紧说了出来请想了想道:“到我院子那边太咱们到园子里的暖房去。” 李府的暖房极是为吸阳光四面没有拢了珍贵的雪月光华罗挡阳光和暖照着却没有风霜里面还烧着暖融融极是舒服。 暖房里花香青藤清雅绝仑。 房子一角 置了榻前小几上红泥炉青瓷杯四周梅兰竹菊四扇梨花木若要做机暖房门上屏风拉开隔开了极是方便。 姜糼容除了治白氏还要和季唯说上一世的带着季唯进去后随手关上门上悄声交待:“季你查我查不要给这里面有人。” 两人仔细查了花架确认无又来到锦姜糼容招手让季唯帮着把屏风围出了一个四方小空间。 这鬼鬼踪踪的颇似是要季唯有些想着要和姜糼容又激动得心口揣了只小兔子似怦怦跳个不停。 姜糼容原本坦坦荡抬眼见季唯捉着红着脸紧张无措地看着猛然间意识到孤男寡女这么独处着有些不妥。 姜糼容想拉开屏风免使气氛过于尴看着季唯秀绝美艳又起了捉狭歪头看俏笑着问道:“季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我……”季唯嗫嚅说不出忽想起李昂对薄染衣的他没有便扯了袖子将那洁净的铺着桃红妆缎的软榻面扫了对姜糼容道:“你累过来坐下。” 姜糼容见他紧张心头不由得欢喜无限——季唯容颜过于办起案来洞察一切天神这样的他有血有肉更加高不可攀的睿智和倾城外他也是一个心地简单而且多情。 多情!姜糼容在想到这个词时愣心一下子从地面被荡上半她听到了身旁花儿哔一声绽开的五脏六腑千万个经脉也在瞬间舒展开来。 “坐啊糼容。”季唯有些羞涩地小声喊。 姜糼容慢吞吞走到微微一笑:“我你呢?” 她自己难道不能一起坐?软榻那么季唯低头估量软榻的眼睑睫毛浓密而雅致绝伦。 姜糼容越看越唇干脑子里先前见季唯许为何没觉得血液流得很快想扑倒他呢? 再这么胡思乱想自己就要变成女禽兽了。姜糼容清了清道:“季怎么治白姨娘我想不你有法子吗?” “啊?”季唯一愣迷茫的眼神很快清明神情专注而严肃:“依你和你姨妈都拿她没你姨父不可能重她有皇封有个甚得圣宠前途无量的儿子。” 季唯略一在姜糼容失望无凑近姜糼容悄声道:“也不是没有有个人可以她的儿子李逸。” “李逸?李逸怎么可能治她?”姜糼容听季唯前面的话还欣喜听得白氏的对头煞星是霜打一样“李逸是她的亲生从孝道人伦和利益前途李逸都不可能那厮跟孟沛阳一样可狡要设计让他治白姨娘也不易……” 姜糼容讲李逸上次白氏的禁足令就作还累得李昂跟着他受责对李 逸恼火不已:“他嘴里说的挨打的却是我表哥。” “他也挨了五板子了。”季唯沉吟道:“李昂习武之人身体挨五板子对他稀疏李逸俊雅挨五板子可不是小事。” 倒李逸在床上躺了一天后来起坐行都有些狼狈。 “听你这李逸和李昂兄弟感情很好?” “他要有什么帮他扛的肯定是我他能对我表哥不好吗?”姜糼容不满地嘀咕。 “过两日就过李逸回来了想必不会再回会在家呆上好这两天你瞅着机会……”季唯附到姜糼容耳边小声献计。 “这能行吗?他和我表哥再亲也只是异母白姨娘可是她亲娘。”姜糼容圆瞪眼。 季唯看她圆圆的脸上配着一对圆圆的乌溜溜的不由失半晌方道:“你按我说横竖李昂身两粒巴豆还伤不了他。” 姜糼容自己也想不出决定听季治白氏的事议姜糼容又急忙讲前世的事。 这回她也不说什么做老实交待她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后来死了又重要讲的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季唯没有多聚精会神眉头都不动一下。 “季你就不意外吗?”季唯没把她当且一点不姜糼容好奇不已。 “从接到你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你的行事。”季唯斟酌着半晌道:“你的行事说话与其他姑娘大是我已有所怀疑。” 啊?姜糼容惊得嘴巴愣了道:“你都有所为何我姨妈从没疑惑过?” “你和她很亲热纵有那种贴心的感觉她自然不会怀疑。”季唯笑道。 高夫人没李昂粗线条更不可能发现。 “我顶替的过程真太容易。”姜糼容舒出“这辈子是有上辈子的上辈子刚穿越来时碰上便是言语有所也没人怀疑。” 季唯点头表示赞同。 “若不是后来假孕假我可以生活的很惬意的。”姜糼容恨恨道。 “你把那时发生的事详尽地讲给每一个细小的地方都莫遗漏。”季唯身姿坐得眸子里闪着睿智的光芒。 自己耳边首先听到一声尖锐的啊地那声音几乎要震穿她的把她一下子吓醒过来。 季唯摆手喊了没让姜糼容讲问道:“那声音很尖锐很大声?” 姜糼容“那么估计大半个李府都听清了。” “接着说。” “我睁开眼睛坐看到床前站着一还没 说那人跌跌撞撞奔了后来我那个人是粉妆。” “你听到声音后多久睁开眼睛坐起来的?”季唯紧盯着姜糼容问道。 “那声尖叫把我吓醒了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坐起来后我跟着就睁开眼睛了。”姜糼容躺倒软学着前世的情况坐起也不过眨眼的时间。 时间这也就姜糼容刚坐粉妆连看都没看她直接就奔了出去。 季唯缓缓攥起拳头。 “接着呢?” “我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没有生活过的我就四处这发现床里侧躺着一那个人就是孟沛阳……” 前世那时太根本没觉得而今讲姜糼容忍不住簌簌发抖。 孟沛阳裤裆部位裤子的布料不男人长棍子那地方都那根物儿不诡异他的脸上表情恬静唇角高高即使闭也能看出他很开心的微笑。 “别怕。”季唯轻拍姜糼容颤抖的手。 “我这辈子真不想和孟沛阳有所往来。”姜糼容磨韩夫人是被人杖死她不算皆然活活被打死的噬骨仍让人不能释怀。 “凶手就在你若不揪前世的事还会重演。”季唯沉声道。 “你说会是谁呢?”姜糼容愁眉道:“与我有利益冲细数有想嫁给我表哥的薄有想嫁给孟沛阳的戚有与我姨妈不睦的白这是我知我不知道的不知还有谁。” “这些人是不是帮凶或主谋不有一个人从你讲的这些情况就可以确定了。”季唯抓住姜糼容握得很紧:“粉妆就是不是也必是帮凶。” “怎么可能?”姜糼容“上辈子我穿越过后至我粉妆对我体贴细致周到。” 季唯摇了不赞同地道:“你那个时代没有贴身侍婢这样的奴婢吧?作为贴身对主子多好都是应那是奴婢的本分。” 是这么着吗?自己因为在现代身边没有侍固而粉妆殷勤小心自己只以为她对自己让她钻了空子? 可是粉妆跟自己没有利益冲突啊?姜糼容突然想到粉妆前几日羞红脸的把那日她和粉妆的对话和季唯问道:“粉妆会不会是爱着孟沛阳却得不因而把他又嫁祸给我?” “这个假设不能成立。”季唯“她若是爱着孟沛阳求而不得孟沛阳死了也便孟沛阳她还让你有假孕假落胎以致被韩夫人显然还有别的图谋。” “会不会是我前身虐待过她与她有仇?”姜糼容问道。 “我没见过以前不好你前身那绝不可能是坏心肠的人。” 季唯语气肯定:“你也李昂当众说要娶你证明那李昂很喜欢李昂那个人疾恶你的前身若是他不可能喜你的姨妈高夫人看来亦不是心肠歹毒物以由此可你前身性情应该也是善良温和的。” “那粉妆为什么要害我呢?”姜糼容叹气连连。 “我回去后再细细有什么想法再告诉你。”季唯沉思着道。 “粉妆怎么办?“姜糼容苦恼地问道。 知道是粉妆害死她虽然感到但却恨不起来。 前世的事这粉妆对自己真的她的遭遇又那么长的又太若没有侯府给她只怕刚就得坠入风尘。 “我想想。”季唯沉眉头抓着姜糼容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他抓得姜糼容手指被夹不觉叫出声来:“季你抓得我好疼。” “啊?”季唯从凝思中见姜糼容蛾眉嘴唇微张又娇自责歉然道:“是我太粗鲁了。” 季唯脑子里李昂呵护薄染衣的情景浮上不假思索就拉了姜糼容的手到唇边呵气。 温热的气息呵上手背姜糼容季唯神情小心翼翼像呵护着易碎姜糼容给他呵得身体微微唇边溢出了一声游丝似的微弱轻细得几不可闻。 季唯听身体震了抬头眼里有还有一丝雀跃欣喜。 姜糼容给他看得羞抽坐直了咳了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季唯隐约知道刚才那声音是快他自己也是很什么也不想就抓回姜糼容的手再次凑到唇边且,青出于蓝胜不只是像李昂那样来回他吻住了姜糼容的开始是嘴唇在上面福至伸了舌头出来来回舔再他把姜糼容的手指一根一根放进嘴里吮吸。 他的口腔他的嘴唇姜糼容沉溺进飘渺的醉酒一样的晕整个人越来缓缓地软倒在榻上。 “糼容。”季唯眼神低喊了伏压到姜糼容热情而把脸贴靠到她脸上磨蹭。 有硬硬的一根棍子顶住掠夺的气息扑面像罂粟花迷人而姜糼容咬住连呼吸都不敢。 季唯只是重重地压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姜糼容僵僵心咚咚季唯的气息侵占了她的诱惑着勾引她想要季唯更进又有些想要季唯别赶紧离开。 “糼容。”季唯又喃喃喊了水光粉润的眼波陶醉而“咱们这样就是夫妻了是不是?我明日就和你姨妈咱们成亲。” 第三十二回 季唯怎么问他们这样是不是夫妻了?姜糼容始则迷糊,继而,嘴角抽搐,忍了又忍,忍得很辛苦,方没有爆笑出声。 所有的旖旎激情尽皆散去,姜糼容想起在现代时曾看到的一则新闻。 僻远的山村里有一对夫妇结婚一年没有怀上孩子,在长辈的敦促下进城求医,医生给女人做检查时发现,女人还是处子,一问之下,才知这两人结婚后是一床躺着,还没做过那事儿,两人以为,躺在一张床上,娃娃就会有了。 姜糼容当时看了新闻暗嗤一声“湖绿”,眼下,却真给她遇上了,看季唯神情,季唯可是很认真地在问她。 他以为,两人这样子便是夫妻?他是不是从没有和姑娘接触过,也从没听说过男女情事? 姜糼容要试探季唯,微蹙眉,愁道:“便是明日提亲,还得等置办物品办喜事,我可能有娃了,只怕等不及。” “那怎么办?”季唯傻眼了,自责道:“都怪我刚才没忍住。” “你哪里没忍住?”姜糼容忍住狂笑继续捉弄加试探。 “我没忍住压你身上了。”季唯赧颜。 原来这只小白兔也不是一无所知,还知道男人是要压女人身上。姜糼容勾紧季唯脖子,把头埋到他颈窝,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糼容,别生气别伤心好不好,咱们想想怎么办?”季唯看不到姜糼容的脸,只感觉到她身体抽搐,胸腔震动得厉害,不由得慌了。 这家伙办案那么精明一丝一毫不妥都能发现,怎么感情上傻子一样呢? 姜糼容收了笑,思考起季唯提出的问题,她喜欢季唯的美貌,喜欢他一丝不苟办案的样子,喜欢他的纯情,可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就这么嫁给他。 在现代,谈恋爱失败或者结婚离婚的太多了,姜糼容自己的父母就是离婚后各觅第二春,把她丢给她奶奶抚养的。 何况,高夫人对她那么好,李昂未娶她先嫁了,无法向高夫人交待。 先相处一阵子,只当谈恋爱,慢慢来吧。 姜糼容拿定主意,只是,怎么打消季唯的念头呢? “幼容,一想起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好开心。”季唯脸颊蹭着姜糼容脸颊,大手摩挲着她另一侧脸蛋,“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咱们多生几个好不好?让孩子们有伴,我小的时候很孤独,我爹天天上衙门一头栽进公事里,有时忙起来就宿在衙门里,我娘整天 想着盼着我爹回家,都不怎么注意我……” 爹娘在世时便忽略了他,爹娘死后,又在戚家受冷遇,吕风自己也没成亲,纵然疼他,只怕公事上指导的多,生活上关爱的少,姜糼容有些心酸,抱紧季唯的头静静地听他喃喃絮语。 季唯说完孩子,迷恋地低低道:“糼容,你的脸真滑,你身上真香。” 只这样趴压着他渐渐不满足,一只手在姜糼容脸颊上摸捏了许久后,又摩挲向她细嫩的脖颈耳根。 姜糼容给他摸得失去抵抗力,季唯摸索着,受脑子里本能的驱使,又往姜糼容锁骨下方的山峰探去。 这个小傻瓜说傻也不傻,很会攻城掠地,给他这么个进攻法,连谈恋爱的过程都省了,他们就从一垒直接飞升到全垒了。 姜糼容强令自己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按住季唯的手,小声道:“别来了,咱们到这里来太久了,戚晚意想必走了,我姨妈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可不是!两人名分未定,似乎不宜给人知道,高夫人还一心想让糼容嫁给李昂呢。 季唯咬牙,恋恋不舍从姜糼容身上爬了下去。 衣裳可以整理,云鬓整个散了却不好办,没法梳髻了,姜糼容拔了簪环,用手随手梳拢了在脑后松松扎住。 季唯很有自控能力,没再不规矩,傻站了一会,想了想便去帮姜糼容抹褶皱抚裙裾。 两人很快收拾齐整出了暖房,没几步,迎面遇上粉妆。 看到粉妆,姜糼容方想起,刚才只顾着两情缱绻,季唯还没告诉她粉妆怎么处置。 季唯也同时想到了,飞快地小声对姜糼容道:“让你姨妈另给她安排一处院子住,暂时不要赶她走,亦不能留她在身边服侍,切记,她经手的任何东西,不要吃。” 姜糼容低嗯了一声,怕季唯明日真个过来提亲,也抓紧时间悄声对他道:“你明白别来提亲,这还有两天便过年了,这时忒不合理,再说,我姨妈想要我嫁给我表哥,你贸贸然上门提亲只会遭拒,等以后咱们商量个万全之策。” “那你有孩子了怎么办?” “傻瓜。”姜糼容抿唇一笑,低低道:“咱们刚才那样子是不会怀上孩子的。” 啊?季唯欲要细问,粉妆走近过来了。 粉妆朝季唯稍屈腰行了一礼,看向姜糼容关切地道:“小姐,你上哪了,夫人到处找你。” “我 带了季大人园子里随意走走。”姜糼容作贼心虚,又因知粉妆底细了,不知如何对待粉妆,表情很不自然。 “高夫人此时在何处?”季唯面无表情问,平静如常。 “夫人在清芷榭等着小姐。”粉妆回道。 “姜小姐,既然高夫人找你有急事,你且回去,有劳粉妆姑娘送我。”季唯道。 两人在一起太久了,高夫人找自己不知有事吗,姜糼容略一想点了点头,让粉妆送季唯出府。 高夫人在清芷榭里来回不安走动了,见了姜糼容一把抓住她的手,微带愠怒问道:“糼容,你带着季大人上哪了?我怎么遍寻不着?头发怎么也没梳髻?” “半路上摔了一跤乱了发髻。”姜糼容腆着脸撒了个谎,挥手让侍候的丫头下去,扶了高夫人坐到椅子上,悄声道:“我带季大人到僻静地儿向他请教怎么治白姨娘了……” 姜糼容小小声讲了季唯的分析,又把季唯讲的激李逸治白氏的计策一一细细道来。 给李昂下巴豆使李昂腹泄拉肚子,嫁祸给白氏,令李逸发怒。 “姨妈,你觉得可行否?我觉得李逸不可能因为白姨娘要害表哥就和白姨娘反脸。” 高夫人沉吟,久久没说话,姜糼容道:“姨妈,你要觉得不妥咱们就不做,毕竟要伤着表哥身体。” “若用了,想必会管用。”高夫人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拉姜糼容的手默默垂泪,“糼容,你别骂姨妈别觉得姨妈心狠,这一招,姨妈无意中歪打正着用过。” 高夫人哽咽难言,好半晌方接着道:“李逸和你表哥一起进学以来,你表哥什么也没学进去,李逸却学的甚好,诗文备受先生夸奖,,你表哥八岁李逸七岁那年腊月,你姨父当时对白氏的宠爱盛极,下了休书要休掉我扶正白氏,姨妈痛不欲生求告无门,把心一横,扯着你表哥在后园投湖自尽,当时想的是盼着你姨父看在你表哥是他亲生儿子的份上,怜你表哥一命收回休书……” 腊月里天寒地冻,下水不久便得给冻死,高夫人并不是真心求死,投湖前安排心腹丫环在她拉着李昂跳下即大声叫嚷开。 李宗权和白氏李逸很快赶来,李宗权大喊下人跳下湖救人,李逸却一声就响就跳下去要救李昂。 李逸那么小,也不会水,没救得李昂自己也沉了下去。 三人被救上来后,都得了伤寒,李昂和高夫人身体养了几日便好了,李 逸却足足病了一个月,自那后身体便有些虚症,极是怕冷。 高夫人难过地道:“你姨父后来收回了休书安抚我,让我别想不开,我听得白氏房中丫鬟的一些传言,是李逸逼着你姨父收回的,若不是白氏后来总是生事端,我……我是想与她们和睦相处的。” 妻妾自来难相容,做三儿的哪有不想上位的,姜糼容轻叹,帮高夫人擦泪,道:“这么说,表哥对李逸很好是有原因的。” 高夫人摇头,“你表哥没心眼,他认为李逸跳下湖救他是理所当然的,李逸若有难,他自然也是去救他,倒没多在意。” “姨妈,季大人说的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吗?”姜糼容问道。 高夫人点头,颦眉道:“只能这么一试了,你表哥下午跑去皇宫找李逸了,说什么你姨父要治白姨娘,李逸需得知晓才行,把李逸带回家来了。” “李逸替白姨娘求情了?”姜糼容皱眉,上次看来,李逸是那种极会装的人,不会正面替白氏求情,只不知又耍什么嘴皮花枪。 “他主张严惩白氏的,可是又说此事涉及薄染衣,薄染衣是姑娘家又是小辈,不便开口,需由云起他姑妈决断。”高夫人叹气,“云起他姑妈来了后,蛮不讲理言语刁钻,竟说你和粉妆不敬重长辈,白氏要给你们一个教训应该的。她都不追究,你姨父顺水推舟便说此事就此作罢,让我办一套贵重头面给粉妆作受了委屈的弥补。” 竟然就这样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姜糼容大骂李逸狡猾,薄李氏只是行事有些偏激人不糊涂,白氏那样行事诬赖她女儿,她却不追究,其中定是李逸背着李昂和她通过什么消息。 姜糼容恼着恨着却无可奈何,高夫人比她更烦恼,两人相对无言许久,高夫人想起一事,忙说出来和姜糼容商量。 戚晚意今日到来是送了礼过来谢李府不追究马车事件的恩情,闲谈间她说起皇帝后宫空虚,薄染年花容月貌,若是能机缘巧合给皇帝看中,则李府便成了皇亲国戚,地位贵不可言。 戚晚意有一个表姐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她听表姐说,皇帝元宵那晚要出宫赏花灯与民同乐,游玩路线她拿到了,可以在那晚由她引着薄染衣与皇帝巧遇,为掩饰,那晚让姜糼容也一同上街。 高夫人对成为皇亲国戚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若能让薄染衣身不由已入了皇宫,自己就不用担心她成为儿媳了。 “这种事牵连太大了,何况染衣的性子我看 尖锐的很,万一皇上真看中了她,她却不肯进宫,咱们家是亲戚要跟着大祸临头的。”姜糼容坚决摇头反对,“姨妈,戚晚意那人少理她好。” “姨妈也不喜欢她,不过。”高夫人迟疑了一下道:“姨妈已约她元宵过府来了。” “约了便约了,到时请她在府里聚宴便罢,绝不能让染衣和她上街。”姜糼容坚定地道。 姜糼容这里姨甥两个说着悄悄话,宜兰苑里,薄染衣也正与薄李氏闹着脾气。 “娘,怎么能就这么罢休?白姨娘太可恶了,今日之事若不是季大人明察秋毫,女人蒙冤莫白呢。” “你想怎么做?没脑子。”薄李氏怒斥女儿,“你二表哥年后马上擢升中书省左司郎中,正五品官,圣旨已拟,过完年便颁布,你收起对云起的妄念,准备好嫁给你二表哥,白氏虽不是嫡婆婆,可那是你男人的亲生母亲,怎么追究?” 薄染衣愣住,失声哭起来:“我不嫁二表哥,往日看着二表哥人不错,焉知他是不是和白姨娘一样坏,我要嫁给大表哥。” “你想的美,你想嫁,也要李昂想娶你。”薄李氏冷哼,“李昂眼里只有他的糼容表妹,哪有你的影子。” “不是的,娘……”薄染衣捉住薄李氏的手,泪流满面说了李昂下午的关怀举动,道:“娘,大表哥以前是误会我了,以为我心肠狠毒,他以后想明白不是我做的那些坏事,就会对我好的,他和我相识在糼容之前,他更喜欢我的。” “啪”一声脆响,薄李氏扬手就赏了女儿一巴掌,“不要脸,不守闺礼,竟和男人拉拉扯扯,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守住身体,不准再和云起有来往……” 薄李氏刻薄地尖酸地怒骂,薄染衣捂着疼痛的脸颊,心里又委屈又怨恨。 都是白氏害的,若不是白氏使奸令大表哥误会自己,两人从小一起相伴着没有口角长大,这时亲事早定下来了。 娘要自己守规矩,偏就不守,自己和大表哥做下那事了,看她还怎么逼自己嫁二表哥。 第三十三回 薄李氏自己当年与吕风便是没成亲便尝了男女情事,怕薄染衣也这么着呢,当下拖了薄染衣便回家去。 母女俩常来常往的,衣物也不用收拾,两府都备着,也不去向李宗权高夫人面辞了,实在是三两天回一趟,有时一天跑两回,跟出去自己家似的,只使丫鬟去告知一声便可。 高夫人巴不得薄染衣回去,不要留府里勾引李昂。 白氏没受罚,却也老实了许多,没到高夫人跟前婀娜多姿展现她的娇美,高夫人一时间更加神清气爽。 年到了事儿不少,高夫人有心让姜糼容帮着管家,慢慢造成她是大少夫人的声势,遂让姜糼容帮着管家。 没有实证还没找出粉妆的动机前,姜糼容怕打草惊蛇,亦且前世的事和季唯说季唯能镇定地接受,高夫人却不一定,于是姜糼容没和高夫人说出粉妆的底,只借着管家的便利,和高夫人提出给粉妆单独安排一个院子住。 粉妆到来后撩拔得李宗权对白氏越来越不喜欢,平常又对姜糼容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高夫人自是无话,侯府空院落有好几处,也不缺几个下人,她挑了一处颇精致的名问梅居的院子给粉妆,另随姜糼容的份例拔了两个贴身一等丫鬟,四个粗使侍婢和两个婆子。 因着过年给姜糼容缝新衣打新首饰,高夫人捎带着也按姜糼容的份例给粉妆办了,正要一起命人送去清芷榭,当下便分拆开,一份送清芷榭给姜糼容,一份送问梅居给粉妆。 “小姐,粉妆当不起你和夫人如此厚爱。”粉妆含着泪不想离开。 “昨日白姨娘敢那么污蔑你,就是把你当侍婢看待轻视你了,咱一定不能再给她有下一次机会。”巫蛊事件恰给姜糼容找到借口,姜糼容坚不改口,笑拉粉妆:“走,过去看看你的新居,姨妈揣度着你的喜好挑的,你肯定喜欢。” 侯府没有差的房子,因过年有客人往来要住宿,房舍有不齐整的地方先前都拾掇了,问梅居更是空着的院子中最精致的,格局相当考究,窗明几净,进门靠着院墙一树红梅在寒风里怒放,屋后有个小花园,藤蔓绕垂清雅无比,房间里面的家具一式的梨花木,坚固精致,床很大,被褥枕头松软干净,透着淡淡的甜香。 “这是姨妈刚给你做的新衣裳,还有戴的头面首饰。”姜糼容笑着打开梳妆台前的匣子,指指一边放着的衣裳。 首饰有蝴蝶金钗,珍珠碧玉步摇,红梅簪等四套。衣裳则有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裙 ,云烟锦绣双蝶水纹裙等,裙配衫共八套,另有狐毛披风等。 “小姐,我……”粉妆看着姜糼容,眼眶红红的。 姜糼容在心中暗叹,看这时的粉妆,真不敢想像,自己上辈子的枉死有她的功劳。 深吸了口气沉淀下思绪,姜糼容笑道:“以后别喊我小姐,不然,不等别人来糟蹋,已显得咱们自己看不起自己了,都喊名字,要是你不介意,也跟着我喊姨妈姨父。” “糼容。”粉妆低喊了一声,轻咬下嘴唇,道:“夫人和侯爷那,我还是不改口了。” 也好,高夫人不在意,李宗权那里,恐怕不会喜欢多个便宜甥女。 把粉妆安置了,接下来,便是给李昂下泻药嫁祸白氏的事了。 直到除夕团年宴,姜糼容和高夫人都找不到机会。 李逸和李昂两人这两日整天出去访友不着家,白氏待在她的院子里又不踏出门半路,约束着院子里的下人也不让外出闲晃,让人无计可施。 “过完年你表哥肯定和李逸又是整天出去的,没几日开朝了李逸又进宫去,他不在府里,搞出事来也没用,怎么办?年夜宴上动作?”高夫人很纠结,大年夜的儿子却……这一泻若是拖到大年初一,极是不吉利。 “还是不要了吧,不能为了做套害别人,把表哥也套着了不好,表哥开春还要参加武举,要图个一年的好兆头。”姜糼容摇头。 团年宴摆开了,白氏却连来都没来,只使了丫鬟来传话。 “白姨娘说,心中有愧,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吃斋一个月,不来了。” 吃素也可以到膳厅来与家人坐在一起做个样子,大过年的像什么样?李宗权面色有些阴沉。 巫蛊事件后他看在儿子面上没责罚白氏,心中到底生了嫌隙,这两日都没去白氏房中留宿,此时听得白氏大年夜也不出来与一家人团聚,更加不悦。 “爹,母亲,子扬替娘向二老赔罪。”李逸长揖到地。 他身上穿的锦袍是御赐的,极稀罕的月华锦,行动间光华闪烁,清贵逼人,让受礼之人不由得感到心怯。 高夫人不由自主微侧了一下身避过不受他的大礼,便是李宗权,也急忙伸手去拉他,“爹知道你懂事,你娘……唉,不说了,随她吧。” 团年饭都不出来一起吃,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又一直约束着不给出院子,姜糼容明白了,李逸应是猜到 她和高夫人要反扑要陷害白氏,故暗里交待白氏隐避。 好聪明的人,连季唯想出来的办法都能预先料到。 这么七窍玲珑的人,比她姨妈手段不知高了多少,白氏又得宠,他却没因势施为赶自己姨妈下台,他心里是什么想法呢? 真的是兄弟情深还是另有隐情? 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李逸落座后浅笑着举起酒杯对姜糼容柔声道:“糼容,二表哥难得回家一趟,和二表哥干一杯。” 两人座次挨在一起,他身材高挑,比姜糼容高出许多,举杯时又朝姜糼容靠了靠,姜糼容整个人给他笼在阴影里,顿时感到大山罩顶似的沉重压力。 明明很温雅的人,脸上是迷人的笑容,却让人感到分外不自在。 姜糼容强作镇定举杯:“二表哥说的是,祝二表哥前途无量。” “干。”李逸和她碰杯,却不喝,举着酒杯对隔着姜糼容的李昂道:“大哥,咱兄弟俩也得碰一下。” 李昂乐呵呵笑道:“子扬就是规矩多,自家兄弟喝酒还碰什么杯。”嘴里不赞同着,杯子却已举起来,和李逸手里的杯子叮铛碰撞了一下。 两人在姜糼容面前碰杯,姜糼微往后退,却不料李逸同时站到她背后,姜糼容又急忙向前,却动不了。 “糼容,别动,子扬束发侧垂下来正好缠上你头上的发钗了。”李昂叫道, 李昂靠近帮姜糼容解,半天却拉不开。 “把我的头发扯断吧。”李逸笑道。 “不行。”李昂平时大刺刺,这时却很是避讳,“大过年的,你素常身体就不是很壮实,不吉利。” “那我来吧。”李逸温柔地道,更靠近姜糼容解头发。 两个高大的男人把她挤在夹缝里,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了姜糼容,发髻堆叠得很高,他们的手指应该碰不到她头皮的,可姜糼容却觉得头皮酥麻,不多时,眼前突然间变得雾蒙蒙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随意搭上了怎么缠这么紧?”头顶李逸自言自语似低喃,温柔缠绵,可以想像他此时俊雅的眉头轻蹙着,脸上微有苦恼的表情,姜糼容忽然间有些难以自控地想靠近他,扎到他怀里,紧紧环住他优美的腰身。 时间静止下来,姜糼容但觉自己置身于妖娆花月中,摄魂噬魄的欢愉嚣叫着,凤鸣鸾醉风情旖旎引人沉溺……身体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绵软,难言的饥渴激得 姜糼容极想要剥光自己的衣物,与鼻端间闻到的拥有阳光般温暖气息的男人厮磨交缠,求他让自己痛楚快乐。 姜糼容没命地与自己脑中那个糊涂的念头挣扎,猛一下狠劲咬住下唇,一阵剧痛,嘴里尝到腥味,喘息终于平定,迷茫与混乱的脑袋也在剧痛中清醒过来。 “终于解开了,子扬,还是你手巧。”李昂赞道,离开姜糼容坐回座位。 “改了许久了。”李逸谦雅地温言道,低头时惊讶地叫起来:“糼容,你嘴唇流血了,怎么啦?” 他这一叫,其他人同时发现,一齐关切地询问。 “你们揪着我头发时我不注意咬到的,疼死我了。”姜糼容半是嗔怨半是发火哼道。 “这么大的人还咬到嘴唇。”李昂哈哈大笑。 众人一齐笑,李逸体贴地递了自己的布巾给姜糼容抹唇上的血,姜糼容微笑着道谢,却不敢用。 自己与李昂经常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也有过,却从没这般魂迷神失,方才的迷乱定是闻到李逸身上的气味造成的错乱,看来,李逸身上带着让人动情动念的薰香。 不止自己要算计白氏,李逸也在暗暗行动了。 自己若是失控……姜糼容不敢想像,这么多人在不会出大事,可是她的尊严,还有她姨妈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姜糼容越想越恨,越想越心惊,李逸这一招真真杀人于无形,不取人性命,却让人落进尘埃里。 这一瞬的刀光剑影席上无人察觉,始作俑者李逸春风满面,不时举杯祝酒,或与李宗权高夫人闲聊两句,或是关切地问询姜糼容一声,更多的是与李昂热烈讨论着。 团年饭在李逸与李昂的笑谈声中结束。 依规矩,众人回房稍事歇息后,亥时再到厅中守岁,姜糼容怕着李逸道儿,陪着高夫人离开膳厅后,悄悄把方才的事讲了。 “姨妈,方才可吓死我了,守岁是半夜里,精神不足,我怕控制不住,你瞅着我。” “姨妈刚才便疑惑了,随便咬一下嘴唇怎么就咬得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高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果然是表面工夫,白氏肚里掉下来的,就好不了,方才你怎么不说出来揭穿他?” 哪能说,什么证据没有,说了不过显得自己不庄重轻浮浪荡罢了。 高夫人说完,自己先悟了过来,气恼不已:“李逸这个样子,也不知是真对你表哥好 ,在意你表哥还是装样子,咱们难不成就这么给他母子作弄?” 不回击肯定不行,李逸不知是什么心思,白氏那人是得寸进尺之辈。 可是怎么回击呢?姜糼容皱眉苦思。 “若是季大人在便不需忧了,方才那情景,他想必有办法当着你姨父的面揭穿李逸。”高夫人叹道。 “要不我去找他向他问计?”姜糼容脱口道,才两日没见季唯,有些想他了。 “姑娘家说话也不想想,大年夜你去找他,成何体统。”高夫人嗔道。 说错话了,姜糼容垂下头一脸赧然。 高夫人见姜糼容羞愧,亦不欲重责,嘱道:“守岁你别来了,我和你姨父说声,只说粉妆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到问梅居陪她了。” 说了去问梅居便当真得去,姜糼容发愁,跟李逸呆在一起是鲜花伴着鸠酒,跟粉妆在一起,那是步步惊心,不自觉中便会坠入她挖掘好的万丈深渊。 要守岁跟李逸老狐狸呆一起,还是和粉妆一起? 姜糼容脑子里较劲着,最后决定和粉妆一起。 上辈子那是刚换了魂魄不知自身清白不清白才着了假孕的道儿,这辈子清楚着,坚不给大夫诊脉便可,即便给大夫诊出喜脉了,自己没过,心知肚明着,大不了请有经验的婆子来验身便可。 这么想着,姜糼容心口咚咚直跳,忽然想起一个一直忽略的问题。 上辈子自己穿越过来前,前身到底有没有和孟沛阳不清不白过? 若没有,粉妆下药使自己假孕怎么不怕自己识穿? 若是有,前身一个深闺长大的女子应该会急着要与孟沛阳定下名份的,而孟沛阳虽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但绝不是没担当的男人。 季唯那日与自己亲热后,马上想到要提亲,孟沛阳那人若是得到人了,定会排除所有阻力迎娶前身的。 会不会,粉妆本来的目的是弄死孟沛阳便罢,后来发现原主的身体换了自己,于是恨自己这个占了原主身体的人,才弄出假孕假落胎一事?、 她知自己是另一个灵魂,不清楚原主的事情。 毕竟原主和她没有利益冲突,把她从外面救回来,于她算得上恩人,没理由反过来夺原主的命。 可是,孟沛阳死在她闺房中,她的闺誉会极糟,跟要人命差别不大。 姜糼容这么想,又摇 了摇头。 这个时代并不像历史上的古代那么保守,前世若不是后来诊出喜脉,李昂还要娶自己,高夫人也没有反对,更没有因那件丑闻而不疼自己了。 太多的谜团,这瞬间,姜糼容迫切地想见到季唯,想向他请教,她甚至盼着,季唯能有孟沛阳那样的武功,能人不知神不觉悄悄潜进李府和自己见面。 姜糼容沉思中踏进问梅居,才走了几步,心头一阵激凌,霎地停了下来。 问梅居廊檐下大红灯笼挂着,窗棂上贴着的红色剪纸洋溢着年的气息,房间里面明亮的灯光照在纱窗上,暖意融融,表面看一切很正常。 然,太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三十四回 姜糼容没有扬声发问,不假思索就往院外奔。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堵住了她。 “糼容妹妹别走嘛。” 油腔滑调嬉皮笑脸,看清眼前是孟沛阳后,姜糼容怦怦吓得乱跳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不由自主轻拍胸膛吁气。 “糼容妹妹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是我,不再害怕啦?”孟沛阳欢喜无限。 看到是他,确是不害怕了,姜糼容往屋里看,寻思粉妆和侍婢应是无事的,为何会悄然无声。 “糼容妹妹不需担心,我耍了一点小手段,她们只是晕睡了。”孟沛阳了解地安慰她。 “你把她们都弄晕睡了干嘛?”没在屋里还钻外面来,想来不是行采花贼。心里头,姜糼容也不会认为孟沛阳是宵小之徒。 “我天纵英才料事如神,知道糼容妹妹今晚不会在清芷榭歇息,也不会到大厅里守岁,定会来这里与粉妆作伴,便先把碍事人等弄睡着了,免得打扰咱们说悄悄话。”孟沛阳得意地自夸。 确是料事如神,却也不要脸无耻之极,姜糼容不理他,转身便往外走。 哪走得了,孟沛阳身形一闪堵住了她的去路。 “糼容妹妹,别走嘛。”他搔首弄姿摆了个帅帅的造形,问道:“糼容妹妹,我今晚这么穿戴好看吗?” 他今晚极难得地穿着正装,紫红袍上绣着威严的虎蜼,领口袖口绣火藻,纹线细密精致,腰间方团金带束着,富贵端方,配着浓眉虎目,一表人才,好个翩翩如意郎君。 再好看,攀墙入室鸡行鸡鸣狗盗之辈无耻之尤,亦不值得欣赏。 姜糼容张嘴便想啐一口,忽想起季唯说的话,自己总张牙舞爪恶语相向想远离孟沛阳,反而引起他的兴趣,遂收了怒色,上上下下打量,又围着孟沛阳转悠了一圈,抚唇轻笑,娇滴滴道:“孟世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玉树临风……” 姜糼容一口气念了许多形容美男子的成语,孟沛阳始则满面喜色,后来越听脸越沉,嘻笑僵僵地挂脸上,整个人有些傻呆呆的。 这家伙受打击了,姜糼容心情大好,想忍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会,终是纵声大笑起来。 “糼容妹妹,你竟然捉弄我。”孟沛阳可怜兮兮叫,一副良家好男被人调戏的模样,只差没高声大喊“来人啊快来救我啊!” 这厮真真让人无语,要说坏他也不坏,可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姜 糼容不想再和这个不着调的纨绔多说话,微蹙眉寻思脱身之法。 “糼容妹妹,你别不理我啊,季唯能帮你的,我一样能,我还比他更厉害,有武功要办什么事很方便,随时能进李府来保护你。”孟沛阳大言不惭夸自己。 姜糼容呸了一声,乜斜大眼,嗤笑道:“自身难保还好意思吹嘘,那日给人家打的一身伤忘了?” “你……糼容妹妹,我那是装着打不过他,不这样,我娘能把戚晚意恨之入骨不再逼我娶她吗?”孟沛阳说不下去,简直欲哭无泪了,“连季唯都能想到的事,你和我这么亲密的关系,怎么就想不到呢?” 谁和他关系亲密了?不要脸!好奇心压倒一切,姜糼容不骂他,问道:“你说季唯猜到你假装不敌那壮汉?” “当然,他瞥一眼那壮汉身上的伤,便知我定假装不敌还挨了很多打了,他应该也看出我是故意挨打让我娘生戚晚意的气,说来,季唯还是真明察秋毫使人无所遁形。” 那是!姜糼容有荣与焉,心中乐甚,不那么讨厌孟沛阳了。 “巫蛊事件那天云起奔出府去,我和季唯分别写下推测,我们都猜云起奔出去是找李逸了,李逸一定是暗中通知薄李氏过来,然后事情又不了了之了。”孟沛阳更得意地显摆,“季唯猜对了,我也一点不差。” 这厮脑袋是挺聪明的,姜糼容心暗暗赞,又有些不解,季唯身在公门,自是对案件推测感兴趣,孟沛阳总爱卖弄这个真让人闹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说姜糼容不明白,便是孟沛阳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干嘛总想和季唯一争高下。 京城风头最劲风评最好的青年才俊,莫过于李家兄弟和孟沛阳季唯四人。 李逸五岁能诵八岁成诗,才名远播,当日参加科举时,若不是身体弱中途晕了过去,人皆说定能得中状元的。 李昂和孟沛阳最风光的是身世,侯府嫡子和国公府嫡子,均已封了世子,当然两人的容貌亦不错,武功也很好。 季唯能与他们齐名,最初是因为美貌,秋水含烟似的眸子,两片桃花瓣似的嘴唇,白玉般温润的面庞,其艳质赛明珠别具幽情,其洁似流风卷白雪韵致倍清,令人见之沉迷忘俗不思寝食。 对因美貌与自己齐名的季唯,孟沛阳极是不屑的,觉得季唯绣花枕头一个。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人们提起季唯时,不再提季唯的美貌,只说季慎之又破了 什么案什么案。 渐渐的,季唯的声名远远地凌驾于孟沛阳和李昂李逸之上,孟沛阳对季唯也好奇起来。李昂接到姜糼容托转交季唯的信,去给季唯送信后告诉孟沛阳了,孟沛阳对季唯的声名竟传到千里之外闺中小姐耳中起了说不清妒意。 姜糼容给名扬京城的刑名高手写信,除了有案情求助不作他想,孟沛阳当时很想赶往靖海关破案,却因韩夫人反对百般阻挠而没有成行。 在鄄城外看到从靖海关方向而来的一辆马车放缓了速度,车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孟沛阳便知车上是姜糼容。 掀起车帘子的瞬间,孟沛阳的视线先落在季唯身上,他目力甚好,一眼便看到季唯衣袍上属于姜糼容的头发。 孟沛阳有些意外,季唯声名在外,除了听讼清明决事果敢,人们议论得最多的还有他寡言高傲冷情的性格,从不对女子假以辞色,他与姜糼容只相处了近一个月,便那么亲密了吗? 姜糼容朝孟沛阳龇牙裂齿恶声恶语,孟沛阳极是感兴趣,为了试探季唯,他极无礼极亲密地纠缠姜糼容。 李昂的到来打断了季唯到唇边的话,孟沛阳有些遗憾听不到季唯会说些什么。 李家拉马车的马是良驹,不是季唯的老马能相比的,孟沛阳却特地吩咐马车夫走慢些,果然季唯跟上了,在他们后面不远。道路受阻暂停车时,孟沛阳故意折了梅枝当众示爱,季唯果然没控制住,下了马车过来拉走姜糼容。 一开始缠着姜糼容是想试探季唯,后来……孟沛阳开心地笑了。 他发现自己歪打正着,姜糼容张牙舞爪的模样那么可爱,比他见过的或温柔娴静,或妩媚冶艳,种种风情的闺阁小姐要迷人得多。 把小野猫驯服了搂进怀里,会是什么滋味?孟沛阳想起初见那日马车里,手指在姜糼容口里撩拔时的激荡,身体霎地有了反应。 孟沛阳想得出神,笑容猥 琐,姜糼容见机会难得,不再迟疑,走出院子她怕孟沛阳回过神来追上,悄悄往廊下走,一闪身从屋子一侧走屋后而去躲进藤蔓架里。 孟沛阳快活的很,迷糊里暖阁春深,红烛高烧花馥佳人娇,猛然清醒过来,面前已空无一人。 好机灵的小野猫!孟沛阳脸上笑容更深,身体一纵跃上屋顶。 大年夜李府各处点了不少灯笼,虽没有白天的明亮,却看得也不差,院子外面的卵石小路视线之 内没看到姜糼容的身影。 孟沛阳目光落在脚下的屋子,继而游移到屋后的花架藤蔓上,忽哨了一声,抬步要往下冲,又停了下来,飘然下地离开了问梅居。 姜糼容要捉迷藏,那就陪她玩玩,她一时半会不敢出来,自己先去找李昂说会儿话再过来。 姜糼容拿不准孟沛阳走了没有,确如孟沛阳所想,本拟多隐慝些时的,只是冬日着实太冷,受不住,咬了咬牙走出来。 孟沛阳不在了,姜糼容暗暗高兴,问梅居众人沉睡着,她也不留下来了,跟孟沛阳说了那么多话,已近午夜,李宗权想必不会再使人来寻她去大厅一起团聚。 姜糼容回清芷榭,进起居厅时愣住了。 灯影里一人明丽如朝霞,眉眼风流光华韵秀,不是季唯却又是谁? 季唯看到姜糼容,眸瞳璀璨,站起来快步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这时来了?没陪吕大人守岁吗?”姜糼容小声问。 “我很想看到你,就过来了。” “那你也不能到我院子里来,这样会招人闲话的。”虽然看到他很欢喜,姜糼容还是指出来,怕季唯有些地方傻乎乎的。 “我来找你给人知道不好吗?”季唯一向不注重男女之情,启蒙的李昂出入薄染衣的院子表现平常的很,他只当不要紧的。 他进来也是不避耳目进来的,李宗权和高夫人正忙着,他和李昂说要找姜糼容,李昂不假思索便点头,他便过来了。 “肯定不好。”姜糼容小声道,左右看了看,侍候她的丫鬟一个不见。 他不会和孟沛阳一样,用迷香把人都熏睡过去吧? “她们都出去看热闹了。”季唯看出她的想法,笑着解释,复又收了笑,长指抚上姜糼容嘴唇,“怎么咬伤的?” 什么热闹让那么多下人不守规矩留一个下来值守的都没有?姜糼容没去细思,愤怒地把晚上李逸害的自己差点当众向他求欢的事讲了。 季唯哪个时候都是好听众,一言不发专注地听着。 姜糼容讲完骂过了,胸中郁气尽消,说了太多话有些口渴,嘟嘴道:“你倒杯水给我喝。” 季唯没动,他定定看姜糼容,一双纯黑的眸子若有所思求知若渴。 “想什么?快去倒水给我喝”姜糼容用手肘顶他。 季唯没动,“你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 那事很简单吧,定是李逸在身上带了特殊的迷香,自己才会失神,姜糼容不解季唯还有什么疑点,便从头再讲起。 讲到自己动情起念时,姜糼容见季唯眸子里波澜轻漾,猛地醒悟过来。 这小傻瓜无视案情,心思盯到她当时的反应上去了。 “跟你说正事呢!”姜糼容微嗔。 “我……”季唯有些羞涩,却不肯罢休,两手搓了搓,拉住姜糼容的手,小声道:“再说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小傻瓜真纯,像个可口的果子,外表鲜亮水嫩,看着诱人闻着清甜无比,咬一口定是清脆可口极了。 姜糼容觉得很有趣,身体有些微痒,爪子更痒,很想剥光季唯,一口一口咬吃品尝。 姜糼容的目光在季唯身上睃巡了一个来回,定在他胸膛上。 “说也说不清,我让你切身感受一下。”姜糼容调皮地笑了,纤指缓缓拉开季唯的衣领。 季唯五官生得好,肌肤更是完美,如珠玉般光润,渐渐露出来的锁骨线条柔和流畅,姜糼容咽了咽口水伸张开色爪摸了上去。 季唯呆呆怔怔看她,紧张得一双手搭上姜糼容肩膀想推开她,又舍不得,往外推又往里扳,无所适从。 姜糼容看他纠结,那模样实在可爱极了,真想表扬他两句,不过,此时此刻,说话就太煞风景了。 指尖下触摸着的肌肤柔润温暖,在她的触摸下缓缓浮起暧昧的浅粉,姜糼容喉干舌燥,流氓才耍了个开头,已是有些忍不住想直接扯开衣裳看下面了。 季唯低着头看姜糼容,看着她的手在自己锁骨上来回游移,只觉得她摸得太慢太温柔了,再粗鲁些更好。 那日回去后,他向吕风请教男人怎么就让女人有娃,吕风红着脸说多摸摸多亲亲就懂了,季唯这两日一直在想着要摸糼容,要亲她,眼下糼容就在眼前,季唯有些苦恼,要亲吗?要摸吗? 某个地方奔腾叫嚣时,季唯终于忍不下去,搭在姜糼容肩膀上的双手猛地发力,把她推按到椅子上。 他太用力了,姜糼容有些不适,未及调整坐姿,季唯弯腰伏在她身上乱咬乱亲,跟大狗啃咬喜爱的骨头似的,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咬过吻过的地方弄下一片湿渍。 姜糼容低吟了一声,背部硌着椅背很不舒服,季唯这么乱啃,把人啃软了,更加支撑不住。 季唯的 手从脖颈往下摸索,手肘无意识地隔着柔软的抹胸布料在山峰上面磨擦。 狎昵的触碰使得身体感官享受更为敏锐,异样热流在季唯手肘的蹭动下一**渗出,颤栗的酥麻不断加深,随后以山峰为支点,向周身各处蔓延。 姜糼容渴切得厉害,喉咙深处逸出低低的压抑的呜咽,眼睛浮起湿润的雾意,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季唯的反应比姜糼容还强烈,他的下面如拉紧的弓弦一般紧绷着焦灼地需要得到纾解,可怎么样才能得到纾解,他却又迷糊着。 季唯蹙紧眉甚是苦恼,后来,迷糊里就去扯姜糼容的裙腰。 小傻瓜看着糊涂,探索精神却是一流。 裙带子给他拉开了,抵着自己的那东西灼烫坚硬,再给他摸索下去,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便在今晚了。 他很聪明,即便没有经验,一经学会了,便是无以伦比的强大,那会是什么滋味?姜糼容有些难以自控地想要尝试。 身体想要的紧,脑子里却知不行,这可不是在现代,未婚弄出个娃来不是小事。 听说男人求欢被拒会很受打击,怎么才能让季唯冷静下来? 姜糼容把火点燃后,现在想灭火了。 姜糼容脑筋一转,黠笑了一声,道:“季大人了解我那时的感受了吧?若是了解了,把我扶起来好不好?我的后背硌得难受。” 季唯摸着姜糼容细腰的手顿住,面庞涨得通红,急慌慌站起来,毛毛躁躁去扶姜糼容,替她抚揉背部。 “我……我没注意,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见自己一句话便让他慌了神,姜糼容忍俊不禁,抓住他的手轻挠了一下安抚他,笑道:“也不是很难受,你说说李逸这回这么黑心要害我,我怎么反击回去。” 姜糼容把白氏足不出户,又约束着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准出门一事又说了,怒道:“李逸太狡猾了。” 季唯嗯了一声,面上春色隐退,凝眸沉思,眉眼变得冷峻。 “糼容,今晚之事,李逸的目的在警告你不得轻举妄动,否则,他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寻事生非的是他娘,他竟怪到我头上来。”姜糼容气极。 “说不定他也劝告过白氏了,不然,以白氏嚣张的气焰哪肯避让。”季唯道。 好像有些道理,白氏一向的招招摇摇,根本 不把她姨妈放在眼里的。 “李家好像要出什么大事。”季唯沉吟着道。 “此话怎讲?”姜糼容不解,有些惊慌。 “我来时,侯府大门琉璃瓦顶上停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有人说,那是瑞鸟,侯爷和你姨妈很高兴,认为祥瑞降落李家,合府下人都跑去观看了。” 原来清芷榭的下人跑去看瑞鸟了,姜糼容对这种所谓的吉兆也觉得是祸非福,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真是那只鸟无意中跑我姨妈家大门顶上来停下来的?” “难说,咱们过去看看吧。” 大半夜的跟他一起出现不好吧? 还是分开前往好,发髻衣裙方才弄乱了,也需得重梳一下换一套衣裳,姜糼容让季唯先行一步。 姜糼容梳好发髻换好衣裳才想往大门去,侍女碧月急匆匆奔了过来。 “小姐,宫里太后听说有瑞鸟落在咱家门上,极是欢喜,命太监送了赏赐过来,又问府里有几位小姐,听说没有小姐有表小姐时,让夫人带着你和染衣表小姐一起进宫,宫车在大门外候着。” 半夜里宣人进宫?姜糼容吓得心惊肉跳。 懿旨下再多疑问也得马上去,姜糼容急急赶到前面去。 季唯刚走,想必还在,追上他向他请教怎么应对吧。 正厅案几上琳琅满目的珠宝,想必是太后的赏赐,高夫人已按品大妆,李宗权和白氏也在,却不见季唯。 季唯告辞了?姜糼容四处寻找,不只季唯,李昂和李逸也不见。 高夫人脸上没有喜色,看到姜糼容轻招手,“来了,跟姨妈走吧。” 姨甥出府上了门外的宫车,却不急着走,高夫人说,要等薄染衣一起。 “姨妈,我怎么觉得这事蹊跷。”姜糼容愁眉道。 “是有蹊跷,方才孟沛阳挟着季大人上大门顶上查过了,咱们大门顶琉璃瓦上不知何人在何时洒了很多南疆香米,那瑞鸟是给香米吸引了停下来的,季大人让孟沛阳喊了你表哥带了李逸上大门顶,四个人如今正在悄悄捡香米。”高夫人小小声道。 “灭迹?”姜糼容低声惊叫。 “嗯,季大人说,此事惊动宫里太后和皇上了,那香米万一给太后和皇上知道了,李府便是假祥瑞欺君之罪,眼下不是真祥瑞也得弄成真祥瑞。” “是什么人要害咱 们家?”姜糼容有些惊怕。 “未必是要害咱们家。”高夫人叹气,有些赧然,声音更低了:“我不敢和季大人说,瑞鸟刚出来,宫里太后便知道了,又宣姨妈带你和薄染衣进宫,我猜,是戚晚意和她表姐说过了,她表姐在太后面前提起过,这是要找借口让染衣进宫为妃,皇上总不可纳妃娶后,太后着急了。” “太后可以明言要皇上要册妃,何必兜这么大圈子,皇上要不愿意,这……这可是……弥天大祸。” “往日宫宴时我见过皇上,皇上是有道明君……”高夫人期期艾艾道。 “便是英明有道,也不喜欢给人这样做套,戚晚意真是胆大包天。”姜糼容怒不可遏。 高夫人有些难为情地低垂下头,忽地惊叫道:“戚晚意要使诈让染衣进宫为妃讨好太后,瑞鸟干嘛不让落在薄府门顶要落咱家?是不是连你也要算计?” “算计我?”姜糼容摸自己圆嘟嘟的包子脸,迟疑道:“皇上不可能品味那么差,连我这等没姿色可言的也看中吧?” 第三十五回 “什么叫品味那么差?”高夫人非常不高兴,“我家糼容脸圆圆的多可爱,皮肤水嫩嫩的……” 姜糼容给高夫人夸得又是羞又是感动,倒到高夫人肩膀上撒娇,薄染衣到来时,高夫人方停了夸自己甥女儿。 看到薄染衣,姜糼容和高夫人不约而同惊讶得张大嘴巴。 才两日没见,薄染衣像换了个人似的。 锅铲似的留海遮住了光洁的额头和秀气的眉毛,脸颊不知怎么整弄的,看起来肌肤很粗糙。 姜糼容先是惊讶,接着恍然大悟,薄染衣想来是怕进宫给皇帝看中了。 高夫人也猜到了,看看薄染衣看看姜糼容,暗暗后悔,该让糼容也整弄得丑一点的,眼下糼容和薄染衣在一起,怎么看都是糼容更好看。 宫车行驶起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姜糼容没有高夫人那么忧心,她觉得以两人现在的模样,太后应该看不中她们的。 高夫人没敢和季唯说戚晚意支招让她把薄染衣送进宫给皇帝当妃子的事,季唯怕有人要陷害李家弄出假祥瑞,孟沛阳与他同样想法,招了李昂李逸,不敢唤下人,四人上大门顶急忙捡拾香米。 琉璃瓦鱼鳞似的,香米散在其中捡起来很是困难,季唯又交待,务必一粒不留,四人弯腰低头,捡了很久方捡干净。 “总算干净了,季大人,多谢你。”李昂很感激,李逸也微笑着道谢,这么一弄都三更天了,大过年的不便留客,兄弟俩一齐送季唯。 孟沛阳用不着送,客套话都不需说他自个走了。 季唯在侯府大门外站定,拱拱手要走了,突然剧咳起来,抚着喉咙喘气不止。 “季大人不舒服吗?回来歇歇吧。”李昂关切地道。 “没事,嗓子有些哑而已,大公子,麻烦你进去帮我倒杯水来。” “好。”李昂急往回奔。 看不到李昂了,季唯不咳了,抬头冷冷看李逸。 李逸浅笑着看他,神色不变。 论官阶,李逸是七品,然人人皆知他是天子宠臣。 季唯是六品,高了一个品级,靠山吕风是二品官,没李逸高。 论声望,两人均是京城里人人称道的青年才俊,可谓势钧力敌。 季唯一言不发,时间缓缓过去,李逸的笑容慢慢撑不住了,视线往回瞄了一下,道:“季 大人有话请讲。” “确是有话要讲。”他先心怯了,季唯亦不再与他较劲,沉声道:“这话我只说一遍,李逸,今晚贵府膳桌上那样的若再发生,我定不惜一切代价要你颈上人头。” “糼容告诉你了?你喜欢糼容?”李逸俊雅的脸先是讶异,很快又漫上笑意,“真没想到,冷面无情的季大人也有动了凡心的一天,只不知糼容表妹喜不喜欢你?” “糼容自是喜欢我,我没有登门提亲,只是因为……”需得等糼容前世冤死那件事查清,这个不便说,季唯微微停顿,脑筋一转想到一个理由,道:“糼容带孝在身,暂时不便议亲事。” “恭喜季大人与佳人两情相悦。”李逸脸上笑意更深,颇有眉开眼笑的欢欣,“季大人请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今晚那种事不会再发生,我也会约束我娘不要再找糼容的麻烦。” 如此甚好,虽不知李逸为何愿意作保证,季唯也略为放心些,假意要喝水只不过是要支走李昂,不等李昂端水出来了,拱手告辞。 李逸看着季唯的背影消失,唇边笑意越来越浓。 “季大人。”李昂远远便叫着,端了水出来,“子扬,季大人呢?怎么不见了。” “你走后季大人不咳了,夜深了便先走了。”李逸道。 李昂听说季唯走了,有些遗憾道:“季大人很厉害,我还想向他请教呢!” “请教什么?”李逸笑问,勾搭住李昂肩膀兄弟俩一起往回走。 “刚才咱们在屋顶捡香米,底下发生的事都不知,听说太后娘娘下的懿旨,我娘带着糼容和染衣进宫了。我想问季大人可猜得出为何这半夜三更的宣人进宫。” “什么?”李逸呆住,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怎么?子扬,你觉得是坏事?”李昂急了。 “也不一定是坏事,大哥莫紧张。”李逸笑道,在李昂松了口气后,却抿紧唇,暗暗磨牙。 兄弟一起往里走,李昂习惯性的先把李逸送回房,嘱了几句让他注意保暖,别冷着了方走。 李昂走后,侍婢上前帮李逸他除了外袍,端水侍候盥漱,李逸掬水洗脸,直起身时咬牙骂了句“无耻”,一脚踢翻铜盆。 清水淌了一地,李逸视若无睹,从那汪水上踩过,拿了刚除下的锦袍又往身上套,一面吩咐侍女:“出去安排旺儿套马车送我进宫,悄悄儿的,不要给大公子知道。” *** 姜糼容和高夫人薄染衣坐着宫车进了宫门,太监喊停,把她们三人请下马车。 “太后娘娘懿旨,请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到宜春殿等候。” 皇宫真是大,所谓的宜春殿走了半天才到,进了宜春殿后,三人不约而同打哈啾。 太冷了,皇宫里的宫殿,竟有没烧地暖的,不只没地暖,还像搁了冰一般,寒气袭人。 “三位在这里等候,咱家去禀报太后。”太监说了这么一声便走了。 “怎么回事?太后夜里着急着宣召我们,难道不是急着要见?”高夫人疑惑不解,还想再说,姜糼容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么个样子显然是祸非福,太冷了,有懿旨压着,她们也不敢离开,再呆下去,不需多久,一柱香工夫三个人便得病倒了。 侍候的太监宫女一个没有,外面殿廊挂了八个灯笼,颇明亮,殿里却只有一盏宫灯,阴阴森森的使人更觉得冷,又忍了会儿,姜糼容见高夫人冻得直打哆嗦,忙把自己的狐毛披风解下来要披到她身上。 高夫人哪肯要,两人推来推去,姜糼容劝道:“舅妈,你品级高,留得精神待会见了太后别糊涂,咱们三人才能尽快回家。” 高夫人推辞不过,受了。薄染衣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后悔失去讨好高夫人的机会,又暗嗤笑,心道姜糼容没有狐毛披风,冻死了可别后悔。 殿里比殿外还冷,姜糼容仔细察看,没发现冰盆,不觉暗暗奇怪。 这么冷,怎么可能是正常的温度? 又转了转,姜糼容发现帷幔轻动,室外无风平平静静的,室内怎么反而有风? 冷热空气对流相冲形成风,姜糼容仔细看帷幔,抬头望去,明白了。 地面没冰盆,冰盆搁横梁上了,一个个盆底在暗影里模模糊糊依稀可见,估计真不少。 太后这是想做什么,姜糼容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个样子显然是故意要整她们,一时半会不可能召见她们的。 在皇宫里不能轻举妄动,却也不是无计可施。 运动能产生热量,殿里足够宽敞,不停跑步便可。 高夫人年纪大不能给她跑,姜糼容看向薄染衣:“染衣,把你的披风脱下来给我姨妈,好不好?” “好啊。”薄染衣刚才便在心里悔着, 此时有机会讨好高夫人了,哪有不允的,麻利地解下披风。 “我不是很冷了。”高夫人摆手,不想领薄染衣的情,亦有些拉不下脸。 “姨妈,你披着就是。”姜糼容拖过来一只靠背椅,与高夫人坐着的那只对面贴在一起,“姨妈,来,把脚放上来,半蜷曲着身体,我给你包披风。” 把高夫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了,姜糼容拉起直冻得脸青唇紫的薄染衣,“染衣,来,咱们跑起来暖和暖和。” 姜糼容带着薄染衣跑步取暖,李逸的马车来到宫门外。 宫门刚敲了一下便打开了,一个老太监见了李逸笑得眼睛眯成线。 “李大人,你可算来了,快请。” 马车不能进宫停在外面,宫门里肩舆准备着,李逸撩起袍裾沉着脸坐了上去,两个太监飞快地抬了起来。 肩舆停在皇帝住的龙啸宫,李逸下了肩舆,一脚踢开半掩的殿门,一阵旋风似冲了进去。 大殿里宫灯都熄灭了,只余了夜明珠柔和的光芒,青铜宝鼎里发出袅袅龙涎香气息,帷幕重重下垂着,金丝红罗帐没有完全遮住大床上的风光,床上,一双修长劲削的长腿露在明黄织丝被外,头脸则蒙住了,看不清楚。 李逸掀起红罗帐,扯起织丝被扔到地上,厉声喝道:“皇上,大过年的,你想干嘛?” 他的声音充满愤怒,尖锐高昂,与他温雅俊秀的面庞大不相符。 “我想干嘛你不知道吗?”床上的九五之尊委屈地道。被子给李逸扔掉了,露出来的身体光溜溜不着寸缕,个头挺高的,一张脸英气十足,眉毛挺秀,眼睛不很大,却很有神采,薄唇轮廓分明,长得很是英俊,腰部劲削刚强,小腹往下却没有男人该有的两个蛋蛋一根棍子,平平整整的,也不算平平整整,腿缝间有浓艳的凹缝,胸膛上没有胸肌,是两个小豆包。 皇帝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只是自出生起便按男子教养以男子面貌生活,又常练武,外貌看来是不折不扣的男子。 “我和你说过,你再不避一避,外面就要传开我是你的男宠了。”李逸咬牙切齿道。 就是要传开你是朕的男宠,让你娶不成妻子。 皇帝轻咬薄唇,楚楚可怜看李逸。 李逸一身鸡皮疙瘩,不能怪他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皇帝除了下面少了男人的物事,怎么看都是个男人。 “我母 亲和两个表妹在哪里,传话下去,给她们跟我回家。”李逸怒喝。 “难得进宫一趟,就这么要走了?”皇帝吸吸鼻子,声音悲伤。“朕对你那么好,你却只挂念着你的什么表妹。” 自己才不管那两个表妹死活呢,可李昂在意,他只能在意了。 看来想轻易带走人不可能了,李逸狠咬着牙上了床。 皇帝见他上床,眼睛一亮,小小声道:“子扬,把衣裳脱了嘛。” “不脱衣裳我一样能让你快活。”李逸怒道,熟门熟路去摸床头的壁柜。 壁柜里面弹珠乳夹桃木棒倒刺勾玉势等等床上助兴物儿应有尽有,皇帝偷眼看着,呼吸渐渐加粗,好不容易才假装害羞,强迫自己把脸埋进枕头里,作出一副将要被强的悲惨模样。 大年夜的给扰得不安宁,亦且知道皇帝花招不少,高夫人薄染衣和姜糼容三人进宫了,便不可能完好无损回去,那是李昂最看重的人,明日李昂着急起来,真不知如何劝解他,李逸越想越怒,双眸血红,眼睛从柜子里的物事扫过,拿起最粗的一根木棒。 (下删很多很多字) 皇帝又悔又怒了,不该舍身入地狱的。 “我告诉你,下回再耍阴招搞这种狡诈的勾当坑我家人,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李逸拔开皇帝口里的被子,解开捆着她的绳子,喝道:“我母亲和两个表妹在哪里?给我写圣喻我去接她们。” “她们是给太后接走的。”皇帝狡黠地道,眼睛看向那粗木棒,意犹未尽。 “你要不要实说?要不要下旨?”李逸抓住皇帝胸前那两个细小的豆包,狠狠地拧转。 “啊……好疼啊……”皇帝凄惨地哭叫:“李逸你……你不是男人……” “我是男人我就该在你下药迷奸我那时自绝捍卫尊严了。”李逸心中怒火更盛,煞气发作,一手卡住皇帝的脖子,伸手朝她的脸狠命地扇去一掌。 皇帝呼吸困顿,疼得说不出话,眼冒金星间一个湿滑粗硬的东西抵住她的后门。 “要不要下圣喻?”李逸重重喘着气。 “子扬……”皇帝瞪圆眼睛,惊惧地看着那根随时捅开她后门的粗木棒。 “写不写?”李逸拔开她的腿,木棒插进小半截。 “疼……疼……我写。”皇帝上气不接下气,嘶叫道:“拿纸拿笔墨来。” “不准抽 出来,写完了再拿出来。”李逸喝叫。 皇帝泪眼朦胧点头,趴在床上,屁股后面长着一根长长的棍棒写字。 皇帝写完,李逸给她拔出木棒,问道:“用不用给我几顶肩舆抬她们出宫?” 皇帝把脸埋进枕头,小声道:“可能要,也许再喊个太医会更好些。” “你都干了些什么?”李逸快气晕了。 “没干什么。”皇帝更小小声道:“只是在宜春殿的横梁上搁了几个冰盆。” 大冬天的半夜里,没冰盆都能把人冻个半死,又搁几个冰盆!李逸气得抓起绳子,狠狠地抽了皇帝十几下屁股。 若不是急着要带高夫人三人离开,李逸真想把皇帝抽个半死。 走出龙啸宫时,李逸脸上的唳气不见了,只是一个温雅翩然的如玉郎君。 龙啸宫太监总管不知从何地霎地钻了出来,殷勤地叫道:“李大人。” 自己和皇帝的肮脏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李逸想到自己是皇帝的男宠,心中一阵不自在。 深吸了好几口气,李逸总算恢复平静,吩咐太监总管备软舆带他到宜春殿接人。 更鼓声远云缝疏光,曙色已现,夜竟是即将过去。 李逸坐着肩舆,看着模模糊糊若隐若现腾云雕龙的深红宫殿在心中长叹,自己这辈子竟就这么毁了,毁在身后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手上。 人说红颜薄命,男人长得好,也是祸非福,科举殿试那一日,皇帝一眼看中了他,把他招去御书房述话,他那时心中还以为皇帝青眼相睐,对于能大展鹏图兴奋雀跃不已。 大哥虽是世子,以后承袭侯爵的人,可性情耿直没有心计,自己若能在官场有所出息,就能保护家人了。 他万没想到,进御书房后饮下皇帝赏赐的一杯酒后,他就迷迷糊糊身不由已了。 清醒过来看到自己赤条条与皇帝揽成一团,李逸又悲又愤,霎那间只想与皇帝同归于尽。 谁说男人没有贞操,他的初次还有以后的无数次,他是打算给心上人的。 那瞬间所有的理性尽皆远离,他下了死劲抓打啃咬折磨皇帝。 没想到,政事上英明神武,外表威风凛凛的皇帝,竟然是个受虐狂,他越折磨,皇帝越兴奋,又緾住他强行求欢。 他是文人哪是皇帝的对手,竟然……自那后,他便成了皇帝的男 宠。 皇帝明明是女人,却无意恢复女人身份。 皇帝要做男人女人他不想过问,他只想摆脱男宠的身份,温雅的他在皇帝面前性情大变,魔头一样疯狂,可惜不止没把皇帝吓退,反更喜欢他,几乎一时半刻离不开。 不能把他留在宫里过夜,大年夜也不人让安心,还变着招儿假传太后懿旨招了高夫人等三人进宫。 李昂最重情义,李逸头痛不已,高夫人和薄染衣姜糼容若是有谁受不住寒冷死了,李昂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李逸来到宜春殿门外,听到里面姜糼容生龙活虎的一二一吆喝声时,暗暗松了口气。 还这么有活力,看来三个人都没事。 姜糼容和薄染衣高夫人三人都没给冻病,姜糼容和薄染衣跑了一会热气腾腾很暖和,便把两人身上的棉袄也脱下来给高夫人盖上,高夫人包得密密实实的,只是觉得有些冷,却不会冷得承受不住。 看到李逸出现,姜糼容和薄染衣哎哟一声,不约而同跌坐到地上。 冷是不冷,可两人跑得快断气了,真累。 李逸凌晨到来,不肖说是来救她们脱离苦海的。 三人随李逸出宫回府,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询问李逸怎么回事。高夫人和姜糼容对李逸未能因这次相救便改变观感,薄染衣因白氏的事,心里总想李逸会不会也是当面好背后捅刀子的人,也不想和他多说话。 李逸面上优雅从容,心中暗骂:不看大哥份上,我就不救你们三个白眼狼。 骂过之后,却又有些愧疚,不因自己之故,高夫人三人不用大半夜的遭罪。 李逸只以为瑞鸟是皇帝设局的,目的是宣高夫人等人进宫然后逼自己去见她,却不知根本不是皇帝所为,皇帝不过是命了人一直在李府外面监视着,怕他偷吃花酒做对不起她的事,听说李府的祥瑞后当机立断利用起来,假传太后懿旨罢了。 瑞鸟落在李府大门上的花招是戚晚意搞出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谣传进宫里时,使太后对李家两位表小姐感兴趣,一举除掉两个情敌。 二是在设法与李昂做了夫妻之事后,李家不愿娶她时,以欺君假造祥瑞之罪构陷李家。 薄染衣很美,得太后慧眼青睐不成问题,姜糼容虽不美,容颜玉雪可爱,也很有机会给太后看中,便是看不中,她表姐也会向太后进言,道姜糼容的包子脸是福相,促使太后把姜糼 容也留下。 戚晚意算计得很好,这一晚高夫人三人被宣进宫的事,因皇帝下令刻意隐瞒并没有传开,戚晚意不知道,静等着元宵这日带了薄染衣和姜糼容与皇帝偶遇,然后再由她表姐在太后面前说李家有祥瑞,李家的两位表小姐堪宜进宫为妃。 太后并非皇帝生母,这对天家母子面和心不和,太后一直想寻机把持朝政控制皇帝,由她塞给皇帝的人,皇帝一定不会喜欢的,戚晚意一点不担心薄染衣和姜糼容进宫得宠后报复她。 第三十六回 戚晚意想的美,利用高夫人厌憎薄染衣的心思把姜糼容也打发掉,姜糼容哪会如她意,从宫里出来后,悄悄又叮嘱高夫人,切莫起把薄染衣送进宫的心思。 巫蛊事件出来后,不止李昂和薄染衣,高夫人也想到,往日姜糼容出的那些事,很可能是白氏从中作怪的,心中对薄染衣的厌恶不觉淡了许多。 那晚那么冷,薄染衣把披风脱下来给她很爽快,讨好巴结之意甚明,高夫人同意了姜糼容的意见。 过了年姜糼容没见过季唯,一直寻不到借口外出,无事家中坐便遭去皇宫冻了半夜的祸,高夫人对她看得很紧,不让她出门,生怕她出什么事。 季唯也没来过,听说护城河外继壮汉之后,又溺死了一个人,从模样看是个练家子,壮汉的案子京兆尹一直没破,过年衙门不办公搁下了,新案件出来后,京兆尹寻了借口把两个案子一起交到刑部,吕风发落在季唯身上,让他负责侦破这两件案子。 李昂天天和李逸一起出去访友清谈,高夫人忙着和各府夫人往来,姜糼容颇有些无聊。 正月十四这日,孟沛阳过来了,给姜糼容送来了一盏极精致的白玉屏架花灯。 “糼容,这是我亲手做了送给你的,喜欢吗?”孟沛阳得意地转动花灯。 姜糼容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指着灯扇道:“孟公子,请把上面这首诗念一下。” 孟沛阳嘻笑着应好,摇头晃脑念了出来:“君似湘江水,妾若逐水花,浮沉各自去,何时共君歌。” 孟沛阳念完,也悟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机会难得,姜糼容怎肯放过,笑吟吟道:“孟公子自称妾是何故?糼容不解,还请孟公子解惑。” 孟沛阳只片刻的语结,随即厚颜无耻道:“我这是试探你能不能看出来。” 姜糼容摸摸脸,皱眉不解:“孟公子,你的脸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能那么厚?” “城墙做的。”孟沛阳睫毛都不眨一下。 这厮厚脸皮的程度真真无人能敌,拿佳人送他的花灯转手做人情送自己,被揭穿了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姜糼容真想仰天长啸一声自愧弗如。 姜糼容不想和孟沛阳打嘴皮工夫,刚想着怎么把他赶走,粉妆过来了。 “糼容,我想向孟公子请教习武的事。” 这是甩掉孟沛阳的好机会,姜糼容闻言笑道:“好啊,孟沛阳,你 到后园教教粉妆去。” “你也一起去。”孟沛阳摆出姜糼容不去他也不去的无赖相。 “天气这么冷,我又不学武功,你要我去吹冷风?”姜糼容恼道。 “怕吹冷风还不简单,到云起的练武厅去。” 李昂住的院子起居厅和暖阁给他命人打通成了他的练武厅,姜糼容寻不到借口,想想有粉妆在场,到李昂院子比在自己闺房中更好,遂点头应承。 粉妆把口诀都熟记了,招式演练得像模像样,孟沛阳也没多大心思指点她,说了几句话后,又开始围着姜糼容转,又端凳子又奉茶水,忽而糕点忽而水果,总没个消停。 姜糼容给他侍候得头晕,眉头紧蹙起来。 孟沛阳又一次进房拿东西讨好逗弄姜糼容时,停顿的时间有些久,姜糼容眼珠子转动,把要给李昂下的两粒巴豆用帕子包着捏碎,下到孟沛阳的茶水里。 孟沛阳出来后问道:“戚晚意明日要过来赴宴做客?” “你怎么知道的?” “我料事如神。”孟沛阳开始自吹,姜糼容听得耳朵长老茧。 孟沛阳吹嘘得口渴了,端起杯子喝茶,片刻后,脸色很难看,火烧火燎跑了出去。 姜糼容高兴得哈哈大笑,粉妆停了练武,笑问道:“为何事那么高兴?” “说了你别生气,我给他下巴豆了。”姜糼容微有歉意。 孟沛阳拉肚子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粉妆愣了一下方想起自己说过喜欢孟沛阳的话。 那是为寻借口接近孟沛阳的,粉妆不便实说,笑着说别的事,也不练武了,拉姜糼容到后园去,击碎池塘里的浮冰捞起来弄冰雕造形喊姜糼容一起玩儿。 “太冷了,你手都冻着了,别弄了。”姜糼容见粉妆两手冻得通红,不自觉地又关心她了。 “不觉得冷,小时玩过,后来长大了再没有那份心情。”粉妆拍拍手把冰雕推倒,浅笑着道:“你说不玩就不玩了,咱们玩别的去。” 小时她爹娘双全,她喜欢玩冰雕,许是留恋那段和美的幸福生活。 姜糼容看着粉妆的芙蓉秀面,心中无声地轻叹。 “不走了,咱们继续玩,我也觉得怪好玩的。”姜糼容笑道,挽起袖子,也伸手捞冰块玩。 两人用冰块堆了小人儿玩过家家,家里有爹娘有女儿。 姜 糼容扮爹娘,扮爹时老气横秋,扮娘时温声细语。 粉妆扮着女儿,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穿的,真个孩子一般。 这日下午玩得真高兴,站起来时蹲太久了腿麻了,姜糼容身体摇晃,粉妆急忙过来扶她,面前还有她们刚玩过的冰雕,一脚踩上去一阵滑溜,没扶住姜糼容,还把她扑倒了。 姜糼容哎哟了一声,心想,自己是不是屁股开花了。 开花倒没有,不过也伤得不轻,整个屁股青青紫紫,因她皮肤好,白腻里泛着青紫,更加触目惊心。 高夫人晚上应酬回府听说了,过来察看,见姜糼容还趴伏在床上不能动,心疼得掉泪。 姜糼容急忙搜言辞安慰她,笑道:“姨妈,这是老天给我找的借口,明晚戚晚意来了,我就可以不露面了,染衣那面你别邀她过来,对戚晚意只说我们一个伤了一个不肯来,去看不成花灯了,请她吃宴席后送她走,更加便利。” “也是。”高夫人深以为然。 高夫人出了姜糼容闺房,粉妆上前请罪,高夫人笑着摆手,道:“我听糼容说了,你是心急着要去扶她,何罪之有。” 高夫人心里疼着姜糼容,见粉妆关爱糼容,对粉妆也和颜悦色,粉妆谢过高夫人不罪之情,鞠身弯腰送高夫人走后,垂在身侧的小手慢慢攥紧。 “夫人,糼容,你们对我好,我便尽力回报你们一分。” “糼容,孟滔一家我势必要让他们不得安宁的,季唯和吕风也不会有好下场,大公子生性仁厚重情 ,待人温柔体贴,实是不错的良配,你姨妈待你如亲生,嫁给大公子是你最好的归宿。” “戚晚意,嫁不成孟沛阳了你又来肖想大公子吗?痴心妄想,大公子是糼容的。” 下午孟沛阳进李昂房间出来后便问姜糼容戚晚意要来李府做客吗?那是因为,他在李昂房间里发现一封写给李昂的信,道明日要到李府做客,落款人是戚晚意。 那封信是粉妆冒名写的,李昂一早出府了,粉妆听得孟沛阳过来找姜糼容,把信送到李昂房间书案上后,又到清芷榭来请孟沛阳教她习武。 不出她的预料,姜糼容要甩开孟沛阳,孟沛阳则死缠着姜糼容,后来三人为避寒风便去了李昂院子里的练武厅。 孟沛阳那人看似粗嘎实则心细如发,脑子也活泛,粉妆要利用孟沛阳言语上打击戚晚意,自己再暗里使坏,使戚 晚意和孟沛阳势同水火,以后在自己对付孟家时成为自己的盟友。 怎么使坏粉妆已有了计划,把戚晚意跟李宗权凑成堆变成李宗权的妾侍,以后让戚晚意和白氏你争我斗,高夫人和糼容坐得渔翁之利。 孟沛阳着了姜糼容道儿回去后不停拉肚子,好在他体质壮,休息了一晚,翌日又龙精虎猛了。 戚晚意竟然给李昂写信,想必是嫁不成自己盯上李昂了,孟沛阳怎么会如她意,翌日不和李昂兄弟一起游玩了,黄昏时分便到李府来等候着戚晚意。 今晚他定要把戚晚意羞辱得以后不敢再打李昂的主意。 戚晚意安心要引诱李昂的,仔细妆扮了,云鬓高挽堆云如墨,如雪似玉的梨花面,桃红杭绸长裙,人比花儿还娇。 戚晚意到得李府下了轿进门,李昂没见着,孟沛阳杵在高夫人背后似笑非笑看她,登时心凉了半截。 “真是不巧了,染衣不肯来,糼容昨日贪玩摔了一跤,现今卧床着,咱们赏月看梅饮两杯罢。”高夫人笑道。 这是孟沛阳从中作崇捣鬼吧?戚晚意心里除了点头应是,说不出其他言语。 高夫人喊了粉妆在后园赏梅亭里挂上灯笼备下酒席了,李宗权自不会出席,李昂和李逸出府玩了,亦不在,只孟沛阳和粉妆一同落座。 “往日在家里也能经常看到戚小姐,想不到在云起家也能看到戚小姐,戚小姐,你我真是有缘啊,来,为我们的缘份干杯。”孟沛阳道。 戚晚意咬着牙举杯饮下。 “戚小姐素常多是深蓝雪青衣裳,只见戚小姐沉稳庄重,今日一身桃红,别具一番妩媚,戚小姐好娇容,我敬你。” 女孩子家多喜欢娇红嫩绿,韩夫人性情孤介,喜沉稳,戚晚意为投其所好,便穿了沉稳衣裳,孟沛阳虽没明言,却语如利刀,阳阴阳怪气半点情面不留。 戚晚意坐立不安,心中怀愧含恨,孟沛阳敬酒不敢推拒,一杯接一杯,不多儿,便眼前迷蒙头脑晕沉。 “夫人,晚意不胜酒力,就此告辞。”算计不成反受辱,戚晚意强撑了片刻便急忙告辞。 “戚小姐有些醉了,喝一杯解酒汤再走罢。”粉妆关切地道。 的确有些醉了,头晕眼花的,戚晚意又坐了回去,点头应好。 粉妆没让小丫头去拿醒酒汤,自己离开了。 粉妆这几日与李宗权不时偷 聚一起斗酒,李宗权心中正恼着白氏,粉妆又生得极美,脑子里便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粉妆无所谓作妾,她的目的只在报仇,然姜糼容不愿给她作妾,她不想伤姜糼容的心,便端着拿着不给李宗权得了身体去,出了赏梅亭后,她来到李宗权的院子。 李宗权正独自喝闷酒,他不喜欢高夫人,又恼着白氏,这两日有些孤寂,看到粉妆春柳扶风似走进来,登时身体热了,抓了粉妆的手不让她走。 “粉妆,来陪我喝一杯。”喝一杯后再做一些快活的事儿。 “侯爷,白姨娘耳目众多,上回若不是季大人明辨,粉妆已无法在侯府栖身。”粉妆拿帕子抹泪。 李宗权喜欢粉妆年轻娇美,对白氏却非全然无情,闻言缓缓松了粉妆的手。 “粉妆谢侯爷给粉妆栖身之地。”粉妆半羞半怯,低声道:“侯爷,府里哪一处都不便,白姨娘耳目众多,戚小姐的轿子停在府门外,人如今在赏梅亭和夫人饮酒……” 粉妆说了一半不说,脸红目润,含情脉脉看李宗权。 “你是说?”李宗权眼睛亮了。 粉妆轻点了点头,羞涩地转身,裙裾翩跹走了出去。 李宗权兴奋地出了院子,唤来一个小厮,“天气寒冷,去喊戚家小姐的轿夫进来喝两杯暖暖身体。” 戚晚意的轿夫进了李府,李宗权一身正气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夜色深沉,只远处有些许焰火烟花影子,近处,轿子靠着围墙停的,大门上的四个红灯笼的光也没照到,黑漆漆的甚是方便。 轿帘是厚重的棉毡,里面角落搁着炭炉,轿子里暖洋洋的,李宗权觉得身体很热,等不及粉妆进来,先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 粉妆端了四杯加了料的醒酒汤来到赏梅亭,先端到孟沛阳面前。 “孟世子也喝了不少酒,要不要也喝一杯醒酒汤?” “几杯酒还醉不倒我。”孟沛阳狂妄地笑,摆手示意粉妆拿走。 “夫人,你要喝吗?”粉妆笑问,手心微有出汗,生怕高夫人要喝。 “我喝的不多,不要了。”高夫人也摆手。 “戚小姐,那咱们俩喝吧,我有些醉了。”粉妆笑道,在戚晚意身边坐下,端了一杯给戚晚意,自己拿起一杯。 “喝了醒酒汤,我怎么还要更迷糊了。”粉妆喝完了,自言自语道:“可能是喝的太少还不够。”又拿了一杯喝,一 面撕拉自己衣领。 戚晚意见她似有些不对劲,想起醒酒汤从孟沛阳面前停过的,手里的醒酒汤只喝了半杯,不敢喝了,急忙告辞。 “沛阳,粉妆,你们俩送送戚小姐。”高夫人吩咐道。 “夫人,我怎么好热啊?”粉妆闭了眼低喃,上裳拉扯开来,露出雪白一片胸脯。 “粉妆,你怎么啦?”高夫人惊叫,孟沛阳也急忙过去察看。 戚晚意听得粉妆呻吟似的低喃,脚步一滞,忽然间觉得自己身体也好热,热里带痒,痒得很想有一只大手在自己身体各处狠狠揉摸。 着孟沛阳的道了,戚晚意不敢停留,也不等主人送客,急急忙忙往外奔。 轿边没有轿夫,但戚晚意已没有定力发问了,她此时很想撕扯掉自己的衣裳找一个男人抚弄自己。 先进轿子里忍片时,也许一会就好了。 戚晚意掀起轿帘,黑暗里还没看清什么,一双有力的手拖过她抱住,一个男人叫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戚晚意想叫唤,想让那个男人放开她,她的两只手却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紧紧地缠住男人,急切地去抓摸男人。 男人光溜溜的,**着,戚晚意的裙子裤子被撕开,一阵刀绞穿心似的疼痛,戚意意疼极,尖利地啊地一声叫。 “你不是粉妆?”李宗权呆住了,想退出来,只觉得里面嫩揉轻颤挤推,箍勒的自己的物件极疼又是极美,龟眼眼酸胀,迟疑起来。 戚晚意疼极之余,痒更甚,好不难受,只想他疯狂大动,方才好些,李宗权不动,她等不得,把李宗权推倒,坐到他腰上扭腰摆臀用力摆动起来。 第三十七回 元宵之夜最是热闹,鲜花锦缎佳人如织花灯光影摇曳,戏班子街头搭起戏台,悠扬柔媚的歌声咿咿呀呀把人们的心勾得更不平静。 季唯此番接手的两件案子甚为棘手,白日到护城河勘察,晚上还要挑灯推演,忙得脚不沾地,这晚按捺不住相思之苦,把劳形案牍放到一边,过来李府,意欲约姜糼容一起上街赏花灯。 想到又能见到姜糼容了,季唯心中雀跃,抬步要踏上李府大门前的台阶时,季唯愣住了。 大门一侧暗影里传来的是什么声音?季唯缓缓走了过去。 他看到那里停着一顶轿子,轿子在激烈地晃动,厚重的轿帘因过于剧烈的晃动不停跳荡,尖锐的哭声和吼声夹杂着从轿子里发出,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漫延着,让人没来由地感到脸红耳热心跳加快。 “我弄得你爽不……”男人哑着嗓子问,随着说话声,啪地一声沉闷有力的撞击。 虽然因沉黯粗嘎有些走调,可季唯还是听出来了,那声音是李宗权,不觉皱起眉头。 李宗权不在府里在轿子里做什么?什么弄得爽不爽的? 季唯静立原地,似是听不到回应,轿子里面的撞击声更大,半晌后,一个女子哭泣着叫道:“爽……啊……慢些儿来……” 那妩媚至极的声音贯入耳中,季唯愣住了。 女人是戚晚意,戚晚意和李宗权在轿子里做什么? “慢些儿来你就不够爽了。”李宗权低沉地狎笑:“戚小姐喜欢这样吗?还是再多加一根手指?只一根手指加一根棒子,怕是你不够快活。” “别了,啊……”戚晚意又是一阵似悲似喜的哭泣,哀哀叫道:“好麻,啊,就是撞那里……不要停……啊……停下来……我受不住了……” 难耐的吼叫声和哭泣不住传出来,季唯心头狂跳,模糊里知道,那里面正在享受极致的快乐。 自己和糼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这样是什么样呢?季唯迷糊里想,就是老师说的,抱着亲亲摸摸多了,就会知道了。 这么样子时糼容会是什么模样?季唯想像着,周身血液沸腾,底下棍子竖了起来。 胀得真痛,好想现在就抱住糼容。 粉妆扒了自己衣裳连连喊热,后来又抱住孟沛阳求欢,孟沛阳手起掌刀落把她敲晕了,让高夫人喊丫鬟把粉妆捆个结实送到问梅居去。 发落完粉妆后,孟 沛阳寻思是戚晚意下的药,要害他对粉妆做出禽兽不如的行止,不由得恨得牙根痒痒,奔出门就要去找戚晚意算帐,与神**失傻站着的季唯撞个正着,他急忙避让,不避还好,这一避,垂在身侧紧攥的拳头正好撞上季唯高耸的棍子。 “啊……”季唯一声痛呼,双手捂住裆部直不起身。 孟沛阳暗生愧,忽又瞠目,若是那物软垂着,即便拳头撞上了,不至于疼成这个样子的。 “季慎之,你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走着路也能……” 走着路也能起反应,你怎么不用一天都搂着女人躺床上? 季唯疼得说不出话,勉强挪动脚步。太疼了,他得上医馆请大夫诊治,无法再找糼容一起去观花灯。 孟沛阳耸耸肩,伤了人家命根子,人家不追究,存点儿厚道罢,就不要再取笑季唯走着路竖起棍子的丑事了,先去找戚晚意算帐。 孟沛阳抬步要走,轿子里恰到了最是魂消的时刻,戚晚意一声尖锐高昂的嘶叫落进孟沛阳耳中,孟沛阳高高抬起的脚落了下去。 他可不像季唯什么也不懂,也不似季唯厚道,蹑手蹑足走过去,轻轻揭了轿帘一角看个究竟。 轿子里面粉香缭绕,桃红缎裙扔在一侧,上面半盖着深蓝锦袍,还有抹胸亵裤等物,两具红果果的身体交缠着。女子雪白的身子上伏着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虽看不清面部,结合方才听到的吼声,孟沛阳也知道是谁了,不由得心花怒放。 许是阴差阳错戚晚意也中了药物,然后不知怎么的和李宗权做了夫妻之事。 以戚晚意的家世,想必不愿为妾,宁愿吃了暗亏也不会声张的。 孟沛阳在心中哼了哼,轻手轻脚奔回李府,揪起在门房里烤火盆的李府守门人。 “快进去喊上十几个人,打着灯笼拿几个铜盆出来,别问为什么,慢得一刻,我揍死你。” “是是孟公子。”守门人连滚带爬往里奔。 明亮的灯笼照着,铜盆乒乒乓乓拍响,不等轿里享受余韵的野鸳鸯回神,孟沛阳一脚踩住轿杆,一手抓住轿帘用力一扯,把轿帘整个扯掉扔到地上去。 戚晚意愣愣地抬头,目光有些迷乱,她尚未从欲望中清醒过来。 “啊!戚小姐,怎么是你?我以为是贼呢?你……你这是和李伯父在做什么?你们……你们……”孟沛阳惊讶地大叫,声音非常响亮,把远处横街上的 路人也吸引了不少走过来看究竟。 李府举灯笼敲铜盆的下人眼珠子瞪圆,有人贪婪地看着,也有人急忙往里奔,有去向白氏汇报的,也有去向高夫人请功的。 不多时,白氏和高夫人便来了,连趴床上的姜糼容也在得讯后赶来了,行人也围了不少过来。 白氏给眼前的情景打击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高夫人整个人成了木雕说不出话,还是姜糼容冷静些,看轿子里白生生的两只抱在一起发抖,连赶紧拿衣裳穿上都忘了,路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议论,忙命李府下人:“你们几个走过去背对轿子挡住轿门。”又对围观的路人高声道:“都散了都散了。” 这么香艳刺激的场面不看哪行,姜糼容喊了好几声,路人都不肯离开。 喊李府下人赶人也行,只是怕事情弄得更大,李家声名丧尽,姜糼容瞪向孟沛阳。 孟沛阳心领神会,目的已达到,也不需闹得更大,左右看了看,抓起李府门前几百斤重的石狮子高高举到头顶,朝围观的人群走去。 不需说些什么,那些人便吓得一窝蜂散了。 白氏晕过去醒了来,冲过去推开挡住轿门的下人,揪住衣裳穿到一半的戚晚意一阵捶打。 “不要脸的女人……” 各种污言秽语从白氏口中滔滔不绝骂出,李宗权羞愧得无地自容,也想不起要护着戚晚意,戚晚意刚穿上的衣裳又给白氏扯开了。 “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我下来,那么喜欢男人,就躺大街上给万万千千的男人睡……” 白氏越骂越不堪,姜糼容惊得瞪大眼,为白氏叹息,多年的不食人间烟花的白莲花形象毁了 ,自今晚后再也挽不回来了。 高夫人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忙喝令丫鬟上前拉开白氏,又命几个高壮的男下人过去,连人带轿子抬进府去。 姜糼容落在众人后面,悄悄问孟沛阳:“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过,对你和你姨妈是好事。”孟沛阳朝姜糼容挤了挤眼。 “好什么。”姜糼容发怒,瞪孟沛阳,“戚晚意的爹好歹也是正四品官,她还是嫡出独女,任谁都不会认为她主动勾引我姨父或是甘心与我姨父苟合的,她若是告官,我姨父面子还有李家的声名何存?” “正是要她告官,若不告官,以她的出身,一定会要让你姨父娶她为平妻,若是有平妻之 尊,再加上年轻貌美,你姨妈哪得安生。”孟沛阳冷笑,道:“你追上去,和你姨妈说,咬住牙不要同意你姨父娶她为平妻,由得她告官,她告官了,以后再进门为妾,你姨父对她也没什么恩爱之心,正好让她和白氏为争宠斗个你死我活。” 孟沛阳略一顿,又道:“只要这宗案子不落进季唯之手,凭她戚晚意有一万张嘴,我也有办法让她说不清,伤不着你姨父的颜面和李家的声名,放心吧,赶紧进去和你姨妈说,我去绊住季唯,让他接手不了这案子。” 这厮虽是油嘴滑舌的,做事还是靠谱的,姜糼容点了点头,急忙进府追上高夫人,人多混乱着,她把高夫人拉到一侧,悄悄地把孟沛阳的嘱咐说了。 “真给戚晚意告官了能行吗?”高夫人有些忧愁。 “孟沛阳说行就行。”姜糼容对孟沛阳还是满有信心的,虽不知事情经过,然少说少错,低声对高夫人道:“姨妈,等会你少说话,,由着白姨娘和戚晚意对阵。” 轿子抬到花厅外,高夫人把下人都遣退,李宗权和戚晚意穿好衣裳了,低垂着头一起进了花厅。 李宗权是长辈,姜糼容作为晚辈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不便入内,但为听清过程,紧要时刻帮高夫人一把,也没走开,在厅外站住,作了守着不给闲人靠近的样子。 几个人进了厅中,戚晚意已从茫然失措中回神,失声哭起来,边哭边嘶声责问:“高夫人,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我害你?”高夫人不解地问,是真个不解。“你走后,粉妆不清醒着,我忙着照顾她,你和侯爷的事,我一毫不知。” 若不是误把戚晚意当粉妆,也没有这宗丑事发生,李宗权原来心中以为粉妆设计害他的,听高夫人说粉妆不清醒,当即问道:“粉妆怎么啦?” “粉妆……”高夫人红了脸说不出话,好半晌方道:“她……她中了不知什么药,失了神,我让人把她五花大绑了,如今痛不欲生着。” 看来粉妆是吃了助兴药想取悦自己,没控制好药量发作得太快了。李宗权找到理由,暗叹天意弄人。 做都做了,李宗权想起方才轿里的销魂,看看戚晚意云鬓疏乱泪花点点满面娇态,很是可怜可爱,遂道:“罢了,晚意,委屈你了,我明日请人去你家提亲,虽是为妾,我也不委屈你,花轿抬进门,酒席摆开,丫鬟婆子侍候着,份例比照子扬她娘。” 白氏已育有一子,且是皇封的五品诰命夫 人,李宗权开口的这待遇很不错,白氏一听懵了,凄凉地哭了起来。 “侯爷,一个刚进门的人便和妾同等待遇,你让妾有何面目活在人世。”捶胸顿足攥头发,又要去撞墙,李宗权急忙去抱她安慰她。 戚晚意则不满意,嘶声道:“我好好的清白姑娘过来做客,却被你们陷害,高夫人,你自己说,此事如何了断?” 她把矛头对准高夫人,拿高夫人软杮子捏,高夫人哪会由她抓话柄,当即回击道:“晚意小姐此言差矣,酒席散时你安然无恙服饰齐整告辞离开的,孟沛阳可为人证。” 戚晚意给高夫人驳住,却不肯就此罢休,哭泣着道:“如此说来,此事只有呈请官断了。” “晚意小姐想这么做,老身无话可说。”高夫人寸步不让。 李宗权闻言烦躁地接口道:“官断便能使事情不复发生吗?” 这里说着话,外面两人匆匆奔进来,却是戚晚意的爹娘。 戚家的轿夫在混乱时也跟出去看热闹,发觉事情不妙,急奔回戚府禀报戚道成戚夫人。 “晚意,这是怎么回事?”戚夫人尖声高叫,戚晚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戚道成揪了李宗权就打他,一时很是热闹。 高夫人面上镇静,心中有些惊惶无底,悄悄看姜糼容,姜糼容轻摇头,呶嘴示意她看戚晚意。戚晚意面上嘶哭着,吸气停顿的空隙却附在戚夫人耳边不停说话,正在谋划着什么。 只要有所图,不是豁出去也不要,便不足惧。 李宗权侯爵在身,戚道成只一个四品官,开始因为吃了人家鲜嫩的女儿有些理亏没有还手,后来看戚道成越打越起劲,恼了,一把推开戚道成,大声喝道:“闹够了没?事情要不要解决?不解决把你们女儿领走,莫在此丢人现眼。” 他翻脸不认人,戚道成的气焰顿时软了,戚晚意的哭声也小了下来,戚夫人悲啼了两声,哭道:“也罢了,事已至此,我清清白白的女儿不可能作妾的,侯爷若作平妻之礼娶亲,戚家便不追究了。” “不行。”白氏叫唤起来,拿起几上茶杯摔到地上,抓起一块碎瓷片抵住喉咙:“侯爷,你若娶戚晚意为平妻,妾死给你看。” “你别这样,不娶不娶。”若论恩爱,白氏十几年独宠,戚晚意是万万及不上她的,何况她还有个好儿子,李宗权本欲答应戚夫人的提议的,不敢了,急忙向白氏道歉兼保证。 “高夫人,你意如何?”戚夫人逼高夫人。 “我不同意。”高夫人道,“论先来后到,白妹妹于李家有开枝散叶之功,抚养儿子辛苦操劳,一个新人进门要压在她头上,我于心何忍。” “如此,那只有见官了。”戚晚意不哭了,冷冷道:“你下药使我失智,你夫在轿中潜伏污辱我,此事我看你们如何解释的清。” 李宗权刚得了新鲜,原本对戚晚意爱着怜惜着,听她口口声声见官,也怒了,道:“见官便见官,戚小姐,见官要趁早,不然,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可就说不清了。” 他想,女人的名声更重要,戚晚意已**自己,再闹嚷开去,她的损失更大。 白氏见李宗权发火,登时不哭了,扔了手里碎瓷片,拉李宗权坐到椅子上,倒了热茶奉上,又给李宗权捶背,体贴地道:“侯爷别气坏身体,为个贱人不值。” 戚晚意又悲又愤肝肠寸断,本来要逼李宗权高夫人就范的,未料李府各个都不是省油灯,李宗权更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当即拉了爹娘,道:“爹,娘,咱们上刑部去。” 戚道成和戚夫人定住脚不动,他们不想告官。李宗权见他们怯了,又给白氏的柔情侍候得舒服,沉着脸不说话,也不提什么纳妾的事。 戚家三口骑虎难下奔了出去,李宗权叹了口气,白氏压住一腔妒火怒火,关切地问道:“侯爷,你怎么会到轿子里去?想好了,见官这个是关键。” 白氏这么体贴温柔,李宗权感慨万千,不敢说是粉妆约了自己幽会,皱眉道:“说这些做什么,走吧,陪我喝两杯散散闷气,琴心,约束家下人等莫乱嚷嚷。” 李宗权认为戚家不可能去告官,一点也不担心。 戚道成和戚夫人确是不想告官。 出了李府后,戚夫人埋怨道:“晚意,你方才不该坚持告官的,李宗权不肯娶你为平妻,咱们吃下这哑巴亏,索要几处田庄和一二万两银子做赔偿,你你的姿容,不嫁京城里,外嫁个地方官,挑个青年才俊不难,落红伪造便是。” 戚晚意咬唇,泪水倾泄。 “娘,当时……当时好多人看到,事情是孟沛阳搞出来的,他能容女儿好好的嫁了人享福吗?这个时候,保不准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地方官亦不可能一辈子不进官,到时闹嚷出来,女儿落个被休下场,还不如一开始不嫁。” “孟沛阳!”戚道成恨得磨牙切齿,又无计可施 ,“现在怎么办?” “告官。”戚晚意扬头,道:“横竖都是闹嚷开颜面无存,不若拼个鱼死网破,孟沛阳下药暗害良家女子脱不了几年牢狱,女儿也算报了仇。若孟沛阳把责任推卸开,则是高夫人夫妇俩无故合力迷奸我,李宗权调开咱家的轿夫来到轿子中等候着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你这一生也毁了。”戚夫人伤心地哭了起来,“那会儿就不该欺季唯家贫,好好的女婿没了,还落得声名狼籍。” 戚道成叹了口气,心中也很是后悔。 “女儿要告官,就是想行一步险棋,看能不能挽回与季唯的婚事。”戚晚意抿紧唇,目光幽幽看着前方。 “怎么可能?”戚道成夫妻一齐惊叫。 “爹和娘不需多说,看我的,咱们上刑部去上告,只说季唯明察秋毫,指定要季唯接此案便可。”戚晚意淡淡道。 第三十八回 刑部这晚当值的是毛清池,他是季唯好友,对于抛弃季唯的戚家人自然没有好脸色。 “非重案或是沉冤莫白的案子,均由顺天府审理的,戚大人是四品重臣,难道不知道这规矩?” “此事关系小女子的清白与性命,望大人接案,寻了季唯来审理。”戚晚意按住要发火的戚道成,楚楚可怜道。 “慎之不当值,此时亦不得空,他和嫂夫人观赏花灯去了。”毛清池冷冷道,没有受戚晚意的美色诱惑。 “季唯成亲了?”戚夫人愣住。 “尚未,不过,也快了。”毛清池笑道,堵住戚夫人欲张口说出的问话,“谁家姑娘戚夫人不需问,慎之成亲那日,自然会给你们送喜贴的。” 季唯已有心上人了,那女儿的计划……戚夫人看向戚晚意,想让戚晚意放弃告官。 戚晚意知她眼中之意,却不愿放弃。 “毛大人,小女子要上告的这事,与季唯有关,你最好还是让人找他来受理。”戚晚意定了定神,坚不改初衷。 找了慎之来你便能占到好处吗?异想天开!毛清池暗暗嗤笑,慢悠悠道:“三位坚持找慎之来,那就稍等吧,到那边去。”指了指外面廊下,也不给他们坐刑厅大堂里。 戚道成气得面红耳赤,却无可奈何,依律,非审察案情时,刑厅不给闲杂人等进去的,毛清池不过按律办事,没讲人情罢了。 毛清池传了两名差役去找季唯,两个差役倒没偷懒,小半个时辰便回来禀报一次。 “大人,季大人家去过了,没见人。” “大人,吕大人家去过了,也不见季大人。” …… 虽是开春了,天气还很冷,刑厅外的廊下更是穿堂风呼呼刮,戚晚意这晚与李宗权纵情体虚,再这么受寒,不多时,便不停打颤。 戚道成与夫人是急匆匆奔往李府的,穿的也不多,没有多余的衣裳脱下来给女儿,戚夫人看看女儿,心疼地小声劝道:“晚意,依娘看,季唯不可能与你重拾旧情的,算了,咱们回去吧,跟李家索要财物赔偿便罢。” 戚晚意摇头,晚上看李宗权对白氏的形景,自己哪怕愿意入李府为妾,处境也极艰难的,莫若搏一搏。 夜已深了,季唯总得回去睡觉,与公事有关的,他得知了不可能不来的。 戚家三口白等了,季唯这晚没有回家,他步履蹒 跚走得慢,孟沛阳追上去他了,远远看到季唯进入一家医馆后,孟沛阳微微一笑,没有露面,飞跃上医馆房屋屋顶,越过前面房子落到医馆后院。 后院里大夫的娘子正在炼药丸,孟沛阳五指张开如爪掐住大夫娘子脖子,“喊大夫进来。” “外面那个男人若是求治下面那物,你想办法把他绊住,绊的时间越长越好,记住,要使他心甘情愿被绊住,不要起疑的。”孟沛阳森森然一笑,“不然,我这么扭一扭,你娘子的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明白不?” 不做妻子会丧命,又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大夫纠结了片刻答应,孟沛阳扔下一锭银子,飞跃上屋顶揭开瓦片密切注视。 季唯独自在外面纠结了半天,大夫出来后,他涨红着脸吞吞吐吐说了经过。 “这事可大可小。”大夫忍着良心被逼的痛苦,问道:“被打到后它有没有再起反应?” 季唯摇头。 “那事情很严重。” “很严重?”季唯有些惊怕。 “嗯,一个不好,你娘子只能守活寡了。”大夫为完成孟沛阳把季唯留下的交待,尽最大可能往严重里说。 “它受了伤,和我娘子有何关系?”季唯结结巴巴问道,脑袋更迷糊了。 “这你都不懂?”大夫喜出望外,看出季唯虽是男人,对那物儿的事情却知之甚少,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胡诌不用怕引病人怀疑后来砸了自己招牌了。“你还没成亲?没有过女人?” 是没成亲,但是,糼容算不算他的女人呢?季唯想起姜糼容,眼神有些迷朦。 棍棒的使用那是男人的本能,大夫惊奇不已,不相信竟有男人不知那物的用途是挥杆进洞。 本来是要用药物涂抹使季唯那物肿大疼痛不已,继而留在医馆就医晚上不回去的,眼下用不着药物了,看这神情,几句话使这男人想起他爱慕的女子,便能使之下物起反应了。 “男人这物的用处,除了小解,就是让自己喜爱的姑娘快活。”大夫不诊治了,示意季唯一边坐下。 医馆里也有那物竖不起来的男人来求诊,大夫备有**辣的画册,他把画册一古脑拿出来递给季唯。“公子看看这些画册便明白了。” 这个与季唯来问诊的目的没什么关系,季唯却不懂,接了画册打开瞥了一眼,登时脸庞充血,底下棍棒高高竖起。 刚受了伤的那物 肿胀起来,瞬间又疼痛不堪,季唯通红的脸变得煞白,光洁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子。 “公子,你伤的很严重,最好是不要再走路,莫若就在我医馆里面歇下,我拿盒药膏给你涂抹。”大夫关切地道,怕季唯无聊在医馆呆不住,又指那堆画册,“公子应该好好看看这些画,以使能让喜欢的姑娘更快活。” 衙门里歇元宵节,正月十六也不需去点卯,季唯道谢应下,大夫起身往内院走,季唯看看眼前的画册,纠结了一下,作贼似拿起来卷成筒收进袖子里臊着脸跟在大夫后面进去。 医馆备有房间给病人住的,倒干净整洁,大夫殷勤地提了油灯进去,又命小童送热水给季唯盥漱。 季唯等得人走了,把画册塞在被下,草草洗漱了,走到门边听了听,没有动静没人注意到他了,把床边柜子上的油灯拔高,躺床上拿画册翻开看。 吕风没有娶妻,多年来心系薄李氏,也没有过别的女人,仅有的经验是与薄李氏的那次,当然也不会去教导季唯这方面的事。季唯面冷身冷,于男女之情上极淡漠,醉心于破案上,男人那物晨动时他也没什么感想,这些日子想着姜糼容,方有了反应,心里模糊着,猛然间看到如此生猛的画册,跟服食了强力的春药似的,整个人亢奋得脑袋发晕。 眼里看着画册,他脑子里已自把里面的男人代为自己,女人当姜糼容,忽而是他一手抱了姜糼容在怀里,脸对着脸,糼容双腿分开,**的一处对着他粗da的一物。 忽而是翠重香浓的花架下,糼容如雨打梨花,颦眉啼哭着,而他按着她,从她的背后不停进犯…… 忽而是红罗帐里,糼容青丝披散,低吟婉转,他硕大个物事直愣愣冲刺着,糼容娇软香馥的身体在在他的撞击下不停抖颤着,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季唯看一个画面想一下他和姜糼容这般来着,下物又胀又疼又麻 ,嗖嗖抖动着好不难受,难受的同时想起晚间府门口听到的声音,想起糼容被自己像画册上的画面一样整弄时发出来的如诉如泣的声音,胸腔里充盈满塞起渴切的欲念…… 季唯尽情想像着,那物受伤的疼痛渐次淡了,只余了饱胀的急需发泄的热浪。 看到画册里一个画面是妇人纤纤素手握着男人的冲天巨棒时,季唯迷糊里有所悟,伸了手握住自己痛不欲生的一物。 “糼容……啊……”季唯小声叫着,手每动一下,就喊一声糼容…… 磅礴激昂之时,季唯突想想起那日刑部,孟沛阳踢倒房门冲进去,恨恨问道:若是他和李昂不过来,自己是不是把糼容问案问到书案上去。 在那张宽大的书案上按住糼容会是什么滋味……季唯啊地一声低吼……手指湿了,浓浓的味儿在房间里散开。 这一晚,季唯一直翻着画册,那是他从没想过从没接触过的,在画册里,他一遍遍按住糼容,一个接一个动作进行。 天明时,汗巾子上沾满那物流出来的东西,湿得不成样子,极度畅快之后是极度的疲倦,季唯沉沉睡了过去。 孟沛阳在大夫把季唯带进房间后,又轻飘飘落地,夸大夫做得好,扔了一个足二十两的银锭过去。 出了医馆后,孟沛阳往李府而去。 李宗权不当一回事,高夫人却有些担心,姜糼容看她忧心,也不敢大意,命了人跟在戚家三口后面。 得知戚家三口真的往衙门而去,又是去刑部时,姜糼容有些惊怕又有些恼孟沛阳,她和戚晚意一样,认为下药的是孟沛阳。 你要算计戚晚意哪里不能算计,非得在我姨妈府里? 埋怨也没用,姜糼容忙使人去国公府唤孟沛阳过来商量,却被告知孟沛阳没回府。 这厮去哪里了,姜糼容焦急无计,正想使人去寻季唯,孟沛阳来了。 “不要脸的女人真的去告官了?脸皮真够厚的。”孟沛阳啧啧摇头,看姜糼容瞪他,嘻笑了一声,道:“莫怕,我来解决,粉妆还糊涂着是吧?” 姜糼容点头,粉妆还生不如死着。 “把粉妆用大被子包了,我们上顺天府告戚晚意给粉妆下药,意图害我魂迷神失行禽兽之举污辱粉妆。” 都是要闹嚷开的,还不如倒打一耙,高夫人觉得有理,急唤人去抬粉妆过来。 这么着行不行?姜糼容有些头疼,孟沛阳下药害戚晚意失身已是无耻之极,还这么往戚晚意身上泼脏水,忒狠恶了。 心念转动间,姜糼容想到一事,大叫道:“不行,不行牵扯上粉妆,这么闹嚷开了,对粉妆声名影响很大,她以后还怎么择配嫁人。” 第三十九回 粉妆沦落风尘,初始傲气未退,不肯配合那些男人,被下药威逼是常事。后来年渐长,心机深了,为讨好男人,也经常主动吃药。这日晚上为了洗刷自已嫌疑特意喝下双份的药,虽然难受得身如蚁噬,却不似戚晚意乃处子神失,脑子尚清醒着。姜糼容大喊不能扯上粉妆,怕坏了她声名以后不好择配嫁人,粉妆恰由丫鬟抬着来到厅外,霎那间五内百感,再也忍不住,就在被子里嘶声哭起来。 爹娘死后,姜糼容是第一个平等对待她关心她的,这些日子姜糼容对她有所疏远,她心中难受,只不知如何抹补关系重拾姜糼容对自己的眷顾和关爱,此时听姜糼容还如初见那日一般关心自己,不由得欢喜伤情不已。 季唯分析妆粉是前世害死自己的凶手之一,姜糼容疏远了粉妆,只是自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前世也好今生也罢,粉妆是高夫人之外最亲近陪在身边最久的人,抉择时刻不自觉地又关心她了,此时和孟沛阳争论间,忽听得厅门口嘶哑沉暗的呜咽声,急忙奔了过去拉开被子察看。 粉妆芙蓉玉面苍白如雪,鬓发蓬松,有几绺散乱出来,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脸上,神色凄苦如暴雨摧打下的娇花,嘴唇因禁受不起折磨咬破了,点点殷红的血痕晕染,可怜又可疼。 姜糼容心中复杂难言,极想问粉妆,前世你为何要谋我性命?而今让我如何待你好呢? 孟沛阳走过来扫了粉妆一眼,见其容娇态媚世所罕见,拍手喊了声妙,问粉妆:“我的话你听到了,戚晚意卑鄙无耻,竟然下药欲让我为你所迷做出禽兽不如之举,你愿上公堂指证戚晚意吗?” 当然愿意!粉妆忍住喉间呜咽点头,对姜糼容道:“糼容,今晚若不是孟公子有定力,我……。”她流着泪,道:“我一定要上公堂指证她,不然,我这罪白受了。” “啊?”姜糼容听了粉妆和孟沛阳的对话眼直了,看孟沛阳,道:“不是你下的药吗?” “我是那么卑鄙奸诈的人吗?”孟沛阳叫屈,一脸哀怨看姜糼容。 你就是这么卑鄙无耻!姜糼容鼻子里哼了哼没说出来,其实有些信了不是孟沛阳下药的,孟沛阳那人颇有些敢作敢当的豪气,做了便做了,他不会不承认的。 问题的关键在李宗权怎么会去戚家的花轿,可他不肯说,姜糼容也不便问。 粉妆设局时没想到戚晚意竟然抛开声名面子要告官,这一漏洞太明显了,后来急切间却已是替李宗权想出应对之语来了。 那便是戚晚意原本要引诱的是李昂,夜色里暗沉里李宗权路过,他和李昂身材一样高大魁伟,戚晚意看不清脸,以为走过去的是李昂,于是伸了纤手拉李宗权进轿子,李宗权没忍住美色的诱惑而做了越矩之事。 粉妆替李宗权想出来的脱身之话,恰是孟沛阳认为戚晚意会与李宗权苟合的原因,他的证据便是戚晚意写给李昂的信。 戚晚意诱奸李宗权的证据粉妆也想好了,戚晚意当时中了药物,定是心甘情愿与李宗权欢好,既是心甘情愿,她的身上便没有李宗权强迫她造成的伤痕,李宗权身上也没有她反抗抓咬出来的痕迹,只此一条,便可证明是和奸了。 还有,女眷的轿子一般都是进大门停二门外的,戚晚意却让轿夫停李府大门外,这一疑点也可作佐证。 孟沛阳和粉妆都坚持要上衙门,姜糼容也糊涂了,没再出声反对,孟沛阳大手一挥,令李府下人抬上粉妆,高夫人和姜糼容他不让跟。 “这事有我,你们安心歇息去。” 连李宗权他都没喊,粉妆那张脸太迷人了,只要不是季唯那种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审案,粉妆落两滴泪,他们这边赢定了。 孟沛阳带着粉妆没上刑部,半夜里直奔顺天府,拿起鼓捶大力敲击鸣冤。 平民庶人击鼓上得公堂先要杖责三十,孟沛阳有世子之封诰,却无需受责。 京兆尹半夜里从热裤窝里爬出来,一肚子怨气,上得公堂见是孟沛阳,不便发作,沉了脸问案情,听得事涉李宗权和戚晚意,暗叫晦气。 公事还得办,京兆尹发了签使差役去戚家传人。 “大人,据说戚家三口在刑部。”孟沛阳道。 “那你们到刑部告官一起受理去。”京兆尹道。 “此事本应由顺天府受理的,戚家人奔刑部而去,眼里没有大人,大人应该重重问罪。“孟沛阳答非所问。 上次壮汉之死京兆尹见识过孟沛阳的利嘴,职责所在亦无法推卸,发话让差役去刑部传人。 戚晚意在刑部廊下吹了半夜的寒风,又悲又苦,听了传唤到顺天府时,不停哈啾咳嗽,花容月貌的佳人脸色灰败,倒像是重病的老妪。 “请大人为小女子作主……”戚晚意未语泪先流,指称高夫人和孟沛阳设计下药害她。 “大人,戚小姐口口声声说我姨妈姨父和孟公子设局害她,小女子想请问一 句,戚小姐,我姨父与白姨娘恩爱情深,十几年不曾纳妾,你有何绝色姿容让我姨父竟做下药失德之事?再请问一句,你指孟世子下药害你,那我中的药又是何人所下?” 粉妆在戚晚意讲完后,不等京兆尹发话,从被子里滚了滚露出头,悲泣着责问,她也不称侯爷夫人了,喊着姨妈姨父,抬高自己身份,让人不知不觉中不敢轻看她。 粉妆说话时,京兆尹自然要望向她,这一看之下,登时喉头发紧。 鹅黄织丝缎被里露出来的那张脸腮凝灿霞,唇若樱桃,媚态妍姿无法言语描述,那一番娇花带雨的艳色勾心动人,让人直想化身狂蜂扑上去浪采一番。 京兆尹咽了好几口口水,咳了一声,正想开口让戚晚意回答粉妆的质问,粉妆已启唇又道:“大人,空口无凭,证据为先,请大人派人给我和戚小姐验体内药性。” 京兆尹惑于美色,有些给粉妆牵着鼻子走了,点头让人给粉妆和戚晚意验药。 孟沛阳见粉妆中了药物还能咬着唇条理清晰说话,不觉暗赞。 戚晚意只为自己也中了药,验便验,也没反对。 她却不知粉妆被人下药多次,经过许多年,对于媚药有些研究,此次下的药猛烈的很,可交合之后,药性尽皆消退,再验不到曾中了春药的。 粉妆下药时,便怕戚晚意事后指证被下药,闹腾起来李府有麻烦。 “启禀大人,粉妆姑娘确是中了春药,药力甚强,戚小姐脉象平和,血液无异味,卑职没发现戚小姐有中春药。” “怎么可能?”戚晚意尖叫,嘶声哭起来,“请大人明辩,我好好一个清白女儿家,何苦委身一个年近四旬有妻有妾的男人?” “你当然不想委身一个年近四旬有妻有妾的男人。”孟沛阳大笑了一声,问京兆尹:“大人是认识安阳侯和云起的,请问大人,若是黑暗里模糊不清看到他们父子,大人能分辨得清吗?” “这个?”京兆尹沉吟,细细想李昂和李宗权,半晌,讶异地道:“安阳侯和世子身高相仿体形相若,若没看清脸,不容易认。” “大人明察。”孟沛阳捧上高帽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上,表情严肃地道:“大人,今晚之事,起因尽在这封信里。” “戚小姐爱慕云起,晚上赴戚府赴宴,给粉妆姑娘下药,欲使我惑于美色失控没有与云起一起,然后她自己急匆匆告辞到府门外轿子里守着,想侍机 引诱云起,安阳侯外出路过,黑暗里她认错了人,把安阳侯拉入轿中……” 孟沛阳分析得头头是道,正是粉妆想好的说词,京兆尹听得不停点头,粉妆心情复杂百味莫辨,戚晚意悲愤欲绝,尖声道:“大人莫听孟沛阳胡说,他信口雌黄,此事是他做的,他这是倒打一耙。” 跟国公府和安阳侯府相比,京兆尹更愿意得罪戚道成,何况孟沛阳说的有理有据,孟沛阳和李昂平时连体婴儿似同进同出,京城里人人皆知,戚晚意给粉妆下药欲使孟沛阳没和李昂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戚晚意身体里又验不出春药,京兆尹当下也不废话,扔了信下去,道:“你自已看,证据确凿,还有何言辩?” “大人,这信不是我写的。”戚晚意气得眼睛都红了,“大人可命人拿来笔墨我写几个字对比字迹。” “自然不是你亲笔所写。”粉妆低泣,哀哀道:“大人,戚小姐心机好深沉,不顾闺声给男子写信,为了事若败露脱身,还让人代笔写信。” 因药力作崇,粉妆说话时娇喘吁吁,眉尖轻蹙樱唇微颤一派麻酥绕骨软绵无力的风情,京兆尹看得直想把她剥葱段儿似的强扒了个干净,看看那里面一身细嫩皮肉,哪还记起要验笔迹,色令智晕只认为粉妆说的有理,戚晚意心机深沉,行了无耻之事却事先便想了脱身之计。 戚晚意气得快要晕过去,唇颤气促说不出话。 粉妆接着道:“大人,戚小姐口口声声说是被强,请大人找来婆子给戚小姐验身,看看她身上是否有伤?是否……是否……”粉妆羞臊不已咬唇,几番启唇又合上,后来,扬起脸豁出去了,道:“大人,情愿与不情愿的,想必是不一样的,大人让婆子给戚小姐验身,真相便大白分明。” 美人如此羞里带怜,说的又有道理,京兆尹允了。 戚晚意从李府离开后便前往刑部,还没清洗过,亵裤上秽迹不少,体内还有残留,她是处子也不是很明白被强和两情燕好的差别,听婆子验过身后的禀报,登时很想晕过去。 “大人,戚小姐身上无伤痕,裤子上和体内充满妇人愉悦时流出的汁液,初夜妇子若是被强的,撕伤应是极严重,戚小姐那处不见撕伤,是两情欢好无疑。” 确是两情欢好,她当时中了药物了,可为何验不出药物呢? 是这狗官受了孟沛阳的好处吧?戚晚意悲愤难言神智乱了,高叫道:“我要找季唯,季唯定能明辨是非主持 公道还我清白。” 第四十回 “戚小姐要找季唯?”孟沛阳惊讶地瞪圆眼,激昂慷慨:“怎么?戚小姐觉得严大人断案不明?还是认为季唯曾经是你的未婚夫,会包庇你?” 孟沛阳这么大呼小叫,没明白说,却直指戚晚意是在无理取闹,戚晚意气得浑身颤抖,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孟沛阳说不出话。 “戚小姐,我知道你要找季唯的原因。”孟沛阳高声叫嚷一番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戚晚意,道:“季唯这几年仕途越来越有出息,长得越来越美神仙似的,你后悔当年嫌贫爱富退亲了,你与李伯父做了丑事后发现拉错人了,不愿嫁给一个已是中年有妻有妾的男人,可是与李伯父已有夫妇之好又无法再嫁云起,于是想回头赖上季唯。” 孟沛阳停住,摸着下巴作深思状,问京兆尹:“严大人,我糊涂了,戚家嫌贫爱富毁婚,戚小姐如今又已是不清不白之人,怎么还认为能赖上季唯呢?” 京兆尹给戚晚意闹嚷着说要找季唯主持公道,很是没面子,孟沛阳说话句句指向戚晚意胡赖人不是他断案不明,不自觉地不停点头赞同着,孟沛阳问他话,他绞尽脑汁想起来。 京兆尹想了半晌,恍然猛悟大声道:“我明白了,季慎之是案痴,沉迷案子时心无旁骛杂念俱无,查验证据皆亲力亲为,戚小姐是想让季慎之受理案子时亲自给她验身,事后以季慎之碰过她的身体私秘为由,辅以装可怜搏同情,造成舆论使季慎之不得不娶她,或者,在季慎之验伤情时诱惑季慎之与其成夫妇之好,或是在季慎之静室验伤时强了季慎之……” “大人英明!”孟沛阳高声赞叹,五体投地状钦服不已。 戚晚意正是京兆尹所说的打算,给揭穿了,无地自容,接二连番的打击之下,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了,事情还不算完,孟沛阳要追究她给粉妆下药之罪。 “大人,不知我体内何时药性才退,无端受此生不如死煎熬,求大人给我作主。”粉妆哀哀哭泣。 “这个……”京兆尹很是同情很是心痒眼馋地看着粉妆,一面想律例。 戚道成在一旁也想律例,然后吓得魂飞魄散,律例给人下淫药害人失清白者,处以三年监禁之罪。 “大人,本官愿赔偿粉妆姑娘银子。”戚晚意尚晕迷着,戚道成为使她避免牢狱之灾,替她认了罪。 孟沛阳见好就收,问粉妆:“既然戚大人愿意赔偿银子弥补你,那便不要追究了,你意下 如何?” 本就是嫁祸之举,目的又在使戚晚意嫁与李宗权为妾和白氏争斗,粉妆自不想戚晚意去坐牢,当下点了点头。 戚晚意不是男子是女人,女人给女人下药,且没有成事,网开一面也不算徇私枉法,事主不追究,京兆尹乐得卖戚道成面子,遂断了戚晚意赔偿五百两银子给粉妆。 案子断完,一行人出了顺天府,外面天边已露曙光。 孟沛阳带着李府家人把粉妆送回李府,姜糼容和高夫人一夜未眠,在厅里等着,孟沛阳精力十足,一腿踩到椅子上,口沫横飞讲起公堂上的经过,不时夸耀自己几句。 此事多得他周全,姜糼容心中也是怀了感激,只是看粉妆受了一夜折磨后容颜憔悴,孟沛阳半点不关心人只顾自吹自擂,气得狠瞪他,喝道:“过来帮忙看一下粉妆。” “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是她男人,看也没用。”孟沛阳瞟都不瞟粉妆一眼,见姜糼容朝自己撩出拳头,忙跳下椅子往一边闪避,口里叫道:“别急,令人抬回房去,开一剂重剂量安睡的药煎服,晕睡上一日,药性退了便好了。” 有道理,姜糼容不和他计较了,急带了人抬粉妆回问梅阁。 粉妆服药后沉沉睡去,姜糼容嘱了丫环看着,自己回清芷榭补眠。 躺床上后,姜糼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头总似有一根刺拔不掉似的,扎得人极不舒服,却又想不出因由。 迷糊里忽然想起来,自己纠结的是孟沛阳说的,戚晚意想由季唯来断案,是因季唯是案痴,查验证据皆亲力亲为一话。 季唯以往查验时,碰到女犯女尸时,也不避嫌疑查察身体吗? 这么想着,姜糼容觉得浑身爬满虫子似不舒服,不睡了,起身唤侍女抬来热水,涮了又涮,把自己洗涮了许久,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却还没消退。 姜糼容按捺不住,她得马上找到季唯问个明白。 心思转了一转,姜糼容想到找季唯的借口,和高夫人说昨晚一事虽是京兆尹已结案,却怕有反复,要去向季唯请教。 李昂昨晚和李逸没回府,也不怕高夫人说由李昂去请教季唯。 孟沛阳已经走了,高夫人还在厅中,看到夜里没回来的李昂和李逸也在时,姜糼容暗感晦气。 借口即便说出来,只怕去找季唯的也不是自己了。 “糼容,你来劝劝娘。”李昂看到姜糼容大喜。 姜糼容忍下失望问道:“表哥你干什么坏事了?” “没干坏事,就是昨晚和子扬赏花灯后随意散步,出了城顺着护城河走,后来,子扬一脚踩空掉下去河里,我跳下去把子扬救上来了,我们到城外林子里烧火堆烤衣服,等衣服干了才回来,娘就生气了。”李昂挠着头,很是苦恼,不明白高夫人怎么那么生气。 “姨妈不生气,我也要生气。”姜糼容气得顿足跺脚,纤手指向李昂胸膛,“你和二表哥要散步哪里不能散步,非走护城河去,一个月不到时间,那里已淹死了两个人,看样子还是武功高手,你们不知道吗?” “是我不好,非拉着大哥散步。”李逸拉开姜糼容,朝姜糼容作揖陪情,又向高夫人认错,末了道:“其实我们虽错了,但是也有所收获,那护城河虽深不可测河流湍急,可没那么恐怖,大哥只识微末水性,凭着武功仍能把我救上来,先前那两个被淹死的人,应该是被谋杀而不是失足落水淹死。” “那是衙门的事,和咱们没关系。”高夫人皱眉。 “母亲,有关系的,武举试高手如云,大哥若能在那之前辅助季大人破了此案,则声名大振,到那时……” 武举和文举一下,比试出前二十名,殿试决定三甲,殿试比的多是声名和皇帝的喜好。 高夫人默然,李逸笑着又道:“我和大哥去向季大人通告这一发现,母亲意下如何?” 季唯那人值得结交,何况于儿子前程有利,高夫人自是应允。 李逸拉了李昂要走了,看了一旁的姜糼容一眼,道:“母亲,我明日便要进宫听差了,想给恩师准备一份奇巧的礼物,让糼容陪我和大哥一起走,回来路上一起挑礼物,可否?” 李逸的座师是丞相郭贤,太平朝的实权人物,虽是文臣,其势力不可小觑,高夫人点了点头,对姜糼容道:“糼容,到季唯家,你表哥他们进去,你在马车里等着。” 姜糼容正喜能见到季唯,虽然有两个大灯泡,觑着机会还是能说上两句话问个明白的 ,闻言不觉塌了脸。 李逸把她的先喜悦后幽怨的神情看在眼里,唇角高高挑起,无限快活。 季唯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神清气爽,下面那物儿感觉不到疼痛了,遂谢过大夫付了诊金离开医馆。 他极想马上去找姜糼容,试试画册里看到的一切,只是看看身上衣物脏皱,便先回家 去,姜糼容一行三人到来时,他刚洗漱过。 看到李逸李昂,季唯草草拱了下手,迫不及待便往他们背后看。 后面一个人没有,姜糼容因高夫人的嘱咐留马车里了。 “糼容在马车里。”李逸微微笑,季唯一阵风冲了出去。 “季大人这是出去找糼容说话吗?娘不是说,不给糼容下来吗?”李昂挠头。 “糼容没下车啊。”李逸狡黠地一笑,他下车时让车夫把马拴到门柱上,又摸了一把碎银子打发车夫去给他买东西,就是为了让季唯和姜糼容说话方便。 不能再给李昂问下去,李逸摸了摸双臂,道:“大哥,我感觉有些冷。” “啊!”李昂惊叫,左右看了看,道:“季大人这房子里连个暖炉都没有,你先进堂屋坐着,我去生个炉子给你烤火。” 虽是养尊处优的侯府世子,李昂自小要照顾弟妹,李逸和薄染衣都是极多花招的,烧柴烤肉什么的他都做过,烧个炉子更不在话下,他生性疏阔,不讲究也不客套,当下进了院子一角的灶房,看看有炉子,便开始劈柴点火。 李逸进了堂屋,看到一式女孩子才喜欢的粉粉绿绿软垫子,笑得更开心,不坐堂屋里,拿了张椅子出去,就坐到灶房门口,与李昂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季大人好像和以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李昂一面劈柴一面道。 是不一样,李逸微笑,以前的季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冰雕,刚才的季唯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姜糼容撅着嘴,正寻思着怎么不违背姨妈的叮嘱又能见季唯,车帘子被一把掀开。 像满天绚烂的烟花炸开,重重叠叠的繁华铺开倾城倾国绝色,姜糼容在一瞬间被眼前美得近乎梦幻的妖娆定住眼珠,浑身的血液凝固起来不能流动。 面前的季唯太美了,美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玉般的脸颊水润得近乎透明,幽且深的墨眸里泛着喜悦的波澜,浓墨罩染过的长睫眨动间,墨玉似的眼珠子炫采夺目,最璀粲的星星也黯然失色。 姜糼容被眼前鲜亮的充满诱惑的美色融化成一汪春水。 “糼容,我正要去找你。”季唯跳上马车,“糼容,我知道娃娃是从哪里来的了,我也知道怎么能让你快活了。” 他的眸子里闪动喜悦和欲望,坐到姜糼容身边,将她拉进怀里,手指触上她的衣领 ,“糼容,咱们试一试吧。” 他的手指还带着沐浴后未擦干的水汽,有些微凉,润湿像雨露,指尖只触上衣领,绸布下的肌肤却已感受到强悍的掠夺气息。 真切急剧地渴望扑面而来,姜糼容呆呆看季唯,她从季唯漆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陌生的人,那个人春色满面,媚眼如丝,等待着季唯的采撷。 第四十一回 李昂把炉子烧旺了,站起来要去找季唯说话,李逸捂住肚子,痛苦地叫道:“大哥,我肚子好饿,饿的有点疼了。” “昨晚你就吃的不多。”李昂着急起来,他脑袋一根筋,干活关心人却很细腻,不用李逸说,四处看了看,找了小钵盛了清水放到炉子上,“你忍一下,我给你煮碗面条吃。” “谢谢大哥。”李逸登时肚子不疼了。 李昂煮不出什么花样,清汤面一碗,李逸坐在灶房门口,优雅无比地吃着,正吃得津津有味,大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李逸手里的面碗砰一声吓得掉到地上。 一阵风冲了进来,季唯打横抱着姜糼容,一脸的汗水泪水,惊惶失措:“你们快看看,帮我看看,糼容怎么晕过去了。” “糼容。”李昂惊叫,跟季唯一样慌神,“怎么回事?我去请大夫。” 李逸扫了一眼季唯怀里的姜糼容,衣裙微有些乱,却不严重,脸蛋红扑扑的,嘴唇满是牙印,微微渗着血痕,心里有些明白了,不想当着李昂的面说,怕李昂懂的太多,也不阻止李昂奔出去。 觑着李昂的背影不见了,李逸微笑着道:“季大人,把糼容放床上躺平,轻轻地给她嘴里渡气,一会她便能醒过来。” “真的?糼容没出什么事?”季唯惊喜地问,又犹疑不定,“方才李昂在你怎么不说?” “我大哥实在,我一说,他肯定要给糼容渡气,你愿意吗?”李逸浅笑着黠问。 当然不愿意,季唯抱起姜糼容往屋里奔。 “季大人且住。”李逸在他背后叫道,几步走到他面前,满眼笑意道:“季大人看着我。” 他嘴唇做了濡吻的动作,粉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在唇边来回轻舔。 “恶心。”季唯喉间泛酸,几乎要吐出来,“李逸,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你试图别勾引我。” “哦……”李逸拉长腔调,“原来季大人还是能看出来我所做动作的含意,那怎么会把糼容表妹的嘴唇咬得伤痕累累呢?” “你说什么?”季唯愣住,忽而明白过来,李逸这是在教自己。 李逸看他眼神,知道他懂了,笑意更深,“季大人,亲得一会就得微退出,彼此吸气换气再继续,糼容表妹这是给你堵得不能呼吸晕过去的。” 季唯的脸热得可以蒸蛋,逃命似的抱着姜糼容往屋里蹿,李逸哈哈大笑,在季唯看不到的地 方,眼里却落下长长的一串泪水。 如此傻的男人,傻得真是可爱,自己曾经也是这么青葱稚嫩,可惜,引领自己懂得一切的人,却不是喜欢的那个人。 姜糼容幽幽醒转过来,季唯羞愧不已,吞吞吐吐道歉,检讨自己技术不过关,表示可能光看画册不行,还得再学习实践,让姜糼容配合他。 “糼容,多练几回我就懂了。”语毕,俯伏下去,凑到姜糼容唇边轻濡。 他这一回温柔又缠绵,花瓣似的嘴唇带着沐浴过后的清新气味,姜糼容被送上梦幻一般的云端,昏昏沉沉身体像是被季唯整弄成水,软软的没了形状。又像被季唯烧成一把火,那把火从嘴唇烧到脑门,再烧到身体各处,里里外外燎原漫烧出噬骨的快活。 季唯火热里夹杂着生涩,贪婪而怜惜。 李逸默流了会儿泪,看季唯进去不再出来,摇头叹了口气,大声唤道:“季大人,灶房炉子打翻着火了,你来看一下。” 啊!着火了! 迷乱的两人吓得慌忙打住,季唯爬起来急往外冲。 “着火你还不快去救火?”季唯喝堂屋门口站着的李逸,猛一下子醒悟过来,气得攥住李逸衣领。 亲热时被恶意打断,说一声此仇不共戴天亦不为过。 “季大人稍安勿躁。”李逸轻拂开季唯的手,小声道:“季大人,和姑娘的亲热,都必须是成亲后才能干的,或者说,得避着人才能干,我大哥马上请大夫来了,你还是赶紧喊糼容起来,收拾齐整,不要给人看出来。” 末了,在季唯瞪圆眼似懂非懂时,李逸又补了一句:“糼容是我大哥内定的媳妇,季大人,欲速则不达,不宜操之过急呀!” 原来学问这么多,不比查案少,季唯有些愣神,微蹙眉沉思。 “季大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我懂的倾囊相授。”李逸浅笑着道。 “你别以为教我这些,我会领你的情,你和你娘要再敢对糼容不利,我一样不会放过你们。”季唯盯着李逸冷冷道。 “我娘没时间对糼容和母亲不利了。”李逸长叹,道:“以后,对付戚晚意就够她忙的了。” “你娘和戚晚意又有什么关系?”季唯问完后,想起昨晚李府门外轿子里的声音,明白过来,脸微有些儿红,又微有不解,“戚晚意那人不安于室不甘于平凡,怎么肯和你爹……那样呢?” “怎 么?季大人很在意戚小姐?”姜糼容收拾齐整出来,恰听到季唯的话,醋火哧哧直冒。 “不在意不在意。”季唯感情小白,趋利避害的反应却很灵敏,走过去一手扶姜糼容,一手高高举起发誓:“糼容,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虽然以前有过婚约,但是那时是孩子,什么也不懂……” 你现在也没懂多少,李逸听着季唯的表白,暗暗嗤笑,看一个国色天仙给一个白包子吃得死死的,感慨不已,又极羡慕,轻叹了一声,往大门走避了开去。 姜糼容一腔醋火在季唯一再表白后消退,新仇没有,想起旧恨,咬牙切齿问道:“你办案时是不是连女人身体都看?不避讳的?” “不看啊。”季唯奇怪地看姜糼容,道:“虽说案情如天重,可老师说,男人只能看自己爱的那个女人的身体,所以,我从来不看的。” 还好!吕风行得端,教出来的小白兔也很纯洁,姜糼容松了口气。 季唯见她脸色阴转霁,也松了口气,悄声道:“糼容,这事我告诉你,你不要和别的人说。” 原来吕风不让季唯查察涉案女人的身体,却怕传开了,有人利用这一点犯事,固而有女犯的案子,他们虽是让衙门的的杵作查案后将详情讲给季唯听再由季唯细细推敲下判断,对外却只说是季唯验察的。 原来如此,姜糼容欢喜无限,摸季唯脸颊表扬他,道:“这一点以后还得坚持下去。” “好。”季唯很高兴,按住姜糼容的手在自己脸颊挲动,很坦率地道:“我总怕那样会遗漏什么重要线索断案不明,觉得大是不便,既然你喜欢,那我以后就一直不看,不是自己亲自查看的,仔细一些反复推敲争取不出纰漏错误便是。” 季唯这么一说,姜糼容纠结了,除非不断刑决狱,否则,这可是季唯 职责所在,就像演员拍吻戏一样,不是喜欢,而是工作必须那么做。 “糼容已经醒了,不必诊脉了。”门外传来李逸温和的声音,须臾,李家兄弟走了进来。 “糼容,你没事吧?”李昂关切地问道。 “没事,马车里太闷了。”姜糼容厚着脸皮撒谎。 “那先别进车厢了,坐院子里透透气。”李昂很实在,拿椅子拉姜糼容坐下,又去倒了开水递给姜糼容:“来,喝杯水,暖暖身子舒活舒活。” 季唯再次眼直,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怎么跟糼容见过那么多次面 ,连倒水给糼容喝的举动都不会做呢。 季唯很想很想做李昂的影子随时随地观察学习,以便更好地关心糼容疼宠糼容。 李逸看季唯的眼神,暗暗好笑,趁李昂和姜糼容不注意,凑到季唯耳边悄声道:“想不想住到我家?随时可以见到糼容,又可以看着我大哥怎么关心人向我大哥学习。” 当然想,可是,怎么可能呢?非亲非故的。 李逸回了个“看我的”的眼神,小声道:“成事了怎么谢我?” 怎么谢?自己除了断案一无所长,季唯想了想,道:“你若给人谋杀了,我一定尽力找出真凶。” 李逸气得几欲晕倒,不带这么报答恩人的,把人噎死都有可能。 李逸生气了,不给李昂继续关心人使季唯有观摩学习的机会,大声道:“大哥,昨晚的事咱们和季大人讲一讲。” …… “你一脚踩空掉下护城河了?”季唯在李逸只讲了个开头后皱眉打断他的说话,“李逸,你为何要故意掉下护城河?” “季大人,子扬有畏寒症,那么冷的天气,河那么深,掉下去有可能丧命的,子扬怎么可能是故意要掉进护城河?”李逸未及答言,李昂大叫起来,走到李逸与季唯中间挡到李逸面前,防备的眼神看季唯,像是怕季唯把李逸当什么心怀不轨的恶人抓起来送牢房里一般。 季唯墨眸幽沉沉在李昂李逸脸上转来转去,许久后,一言不发转身进房。 他走进书房,书房窗台便对着院子,姜糼容看到他走到窗台前的书案上,提笔在纸上不停描划写着什么,片刻后,将书案上的纸抓起来揉成一团,走了出来把纸团扔进火炉里。 “此事若真如你所想的,我会尽量把功劳记在你大哥身上,不过,你考虑好,这是功劳,亦可能是杀身之祸,你敢给你大哥涉险吗?” 季唯紧盯着李逸,美绝的脸庞冷峻严肃,没有素常的惑人艳色,只有出鞘利剑似的逼人寒光。 “我想过了,我是皇上宠臣,安阳侯府不可能独善其身,我大哥与其做个庸碌的随时可能被人宰割的世子,莫如做国之栋梁,使人不敢轻视。”李逸轻声说着,略一顿,道:“季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见微知著,连听我说完都不用,就猜到其中隐情。” “你们在说的什么打的什么哑谜啊?”李昂和姜糼容一头雾水,齐声发问。 季唯哼了一声,李逸勾住李 昂脖子往外走:“大哥,我来告诉你。” 他会怎么和李昂说季唯不管,看他识趣地拉起李昂走开,忙细细讲给姜糼容听。 李逸是故意掉下护城河的,目的是做试验,李昂把他救了上来了,证明城外的护城河那一段不足以淹死有武功的人,但是那两个人从死状看确实是淹死的,那便有可能是在别处淹死的。 护城河除了城外这一段,城里还有一段在地下的,源头在皇官里,从皇宫沁水闸进护城河地下那一段,水流如瀑布倾泄,特别急。 “那两人是从皇宫的沁水闸掉河里的?”姜糼容不蠢,明白过来,惊讶地大叫。 季唯点头,低声道:“沁水闸出皇宫那里铁闸上把关,上锁着,我只需寻个水性好的人下水去检查一下,大铜锁长年锁着定有锈迹,若是最近有人开锁打开闸门,则便证据确凿无误,人是在皇宫里落水的。” 从皇宫落水的,两个死者又都是有武功的人,那便是谋杀而不是不慎落水了,幕后的凶手是?结合季唯方堵和李逸的说话,姜糼容凝眉思索片刻明白过来。 “凶手是太后?皇上和太后不和,那两个死者是太后召进宫行机密事的,事成了或是事败了,太后杀人灭口?” “正是如此。”季唯点头。 “太后应该有不少心腹才是,怎么要召两个普通的江湖人呢?”姜糼容不解,“死去的另一个先不说,那个壮汉能受戚晚意收买,怎么也不可能是太后的心腹武士吧?” “可以一个人是心腹一个不是。”季唯摆手,条理清晰地道:“那个壮汉会闭气功,会这门武功的人,江湖人也不多,太后也许是看中他的这个特长。” 有道理,对分析案情姜糼容有些头痛,不去想了,问道:“你怎么只听一句话就说李逸是故意掉河里的?又怎知他是想借着此事使我表哥声名鹊起立起威望的?” “我为查案去过许多次护城河,护城河河沿有高出地面的路基石。”季唯站起来,温温雅雅斯斯文文抬腿走路,“这是李逸平时走路的样子,我敢说,他的每一个步子的跨度都是一模一样一分差距都没有的,这样子走路的人,怎么可能踩到路基石去,然后踩空跌下护城河,只有李昂那个无比爽直没有心眼的人才相信他是失足落水。” 姜糼容打了个寒颤,道:“他不会是想累我表哥救他时淹死在护城河里吧?他怎么能肯定我表哥一定能救得他上来?” 季唯摇 头,肯定地道:“不可能,李逸很重视你表哥,便是自己丧命也不可能让你表哥有性命危险,至于他怎么能肯定你表哥能救得他上来,也许,他之前看出这个案子的隐情后,已找人先试过了。” “果是如此?”姜糼容将信将疑,道:“他的目的真的只是想让我表哥得到皇帝重视得到朝廷中的大臣敬重?” 季唯点头,道:“孟沛阳的武功比试中应能进前二十名,李昂则大约只能进前一百,李逸想让李昂能得到殿试的机会,进而夺得三甲中的一名,故而冒险帮他造势。” “怎么可能?我表哥武功没比孟沛阳差多少。”姜糼容大叫。 季唯摇头笑了,道:“比武比武,比的是武功,还有应变能力,还有心眼,李昂性情耿直仁厚,凡事每多尽让,比试时怕伤着对手身体,怕伤着对手尊严,他便是一流的武功,比起来也只能落在二流的排名里。” 果是他所分析的,姜糼容泄了气。 “糼容,李逸说能帮我的忙,让我住到你姨妈家。”季唯凑近姜糼容,喜滋滋道:“以后,咱们就能经常在一起了。” 他这是要登堂入室公开追求人吗?姜糼容瞠目,没有欢喜只有苦恼。 高夫人虽不是自己亲娘,可她要是不同意,自己不能那么不孝违逆她的,何况,自己跟季唯这才发展出一咪咪感情,就要进入地下情人模式吗? 季唯傻乐着,姜糼容不忍打击他,寻思着李逸纵然巧舌如簧,高夫人也不可能答应的。 姜糼容忽略了李逸的能力,那是个比孟沛阳季唯不遑多让的人。 当天晚上,侯府增加了两个人,一个是一顶小轿从角门抬进来做小妾的戚晚意,一个做是到侯府长住做客的季唯。 李逸跟高夫人道,护城河命案死的都是身材高大武功出众的人,怕李昂有危险,若得季唯这个刑名高手住在李府,陪在李昂身边,凶手便不敢轻举妄动。 高夫人听得爱子有生命危险,哪顾得上不给季唯与姜糼容见面,忙不迭同意,禀过李宗权后,急急请季唯到李府住下做客。 第四十二回 李宗权恼戚晚意去告官,后来又听得说戚晚意喜欢李昂,登时连收戚晚意为妾都不愿意了。 戚道成下午使了人过来商议,想让他履行先时跟戚晚意说的话,摆酒请客,许给戚晚意与白氏一样的礼遇,他冷冷地让来人带话回去,酒席不可能摆的,白氏是皇封五品诰命夫人,戚晚意以后生下儿子也得了皇封了,自然是一样份例,眼下不可能,戚家愿意便一顶轿子把人送过来,不愿意作罢。 傍晚时,季唯过来了,虽是要留下长住做客,也不能怠慢,李宗权命摆开丰盛的席面宴请季唯。 李宗权这么热情,一来是吕风的面子,二来是李逸向他进了言。 侯府是世袭的爵位,除了供奉不领实职,有面子而没有权力,不是长久之计。朝堂辈有人才出,老一辈的权臣如今不得圣眷,是年轻人升官的好机会,季唯是年轻一辈的皎皎者,皇帝已有打算,季唯破了护城河命案后,便会提升他为京畿提刑,正四品官。 趁季唯此时还只是一个小小六品主事时,好好结交错不了。 因是长住,虽是男客也不必很是避讳,李宗权让女眷也出席了。 李逸下午把薄李氏和薄染衣也请过来了,高夫人在入席前使朝姜糼容使眼色,欲让姜糼容坐李昂身边的,姜糼容领会得,离桌子两三步时,却给李逸撞了一下,迟得一迟,薄染衣已坐到李昂下首。 结果,首位是李宗权,左首高夫人,高夫人下来是季唯,季唯下去是李昂薄染衣。右首薄李氏,薄李氏下来是白氏,白氏下去是李逸姜糼容。 这样的坐法,除了薄染衣暗暗心喜,李昂没有任何想法,李宗权和李逸心思莫测,其他人都一肚闷火。 姜糼容想起除夕那夜的险情,暗暗繃紧脑子里的弦。转念一想,今晚有季唯在场,李逸不敢搞小动作的,又安心了下来。 满桌的佳肴珍果,玉壶香醪,季唯只会分析案情断案,言拙礼疏,酒席上靠着李逸长袖善舞言笑晏晏方带起一片欢欣喜气。 姜糼容和季唯斜对着,两人眼神不时对上,季唯这晚穿得随意些,一件月白绉绸锦袍,粉蓝绣兰草织缎挑起的内衬,眉目精致,艳光猎猎,因不善饮,几杯下肚面上便微有酡红,灯下看美人,委实是赏心乐事,姜糼容看得情愫萦绕幽怀荡漾。而季唯的唇角则高高挑起,两人眼神交缠,粘粘糊糊的利刀都砍不断。 李逸见了暗叹,寻思两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含蓄,怕 季唯再看得姜糼容一会,光看不过瘾,按捺不住想摸摸捏捏,直接便开口要求与自己换座位。 这样的事,季唯是完全干得出来的。 李逸忙笑着岔开注意力:“大哥,看到你这么疼染衣,我也想做你妹妹了。” 他的话果然引起众人的注意,季唯猛想起到李府的目的是观摩学习,以后好体贴疼姜糼容,忙把目光调开去看李昂和薄染衣。 姜糼容也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差点没忍住要笑了出来。 薄染衣面前的碟子堆着满满的鱼肉,而她的嘴巴则鼓鼓的,嘴里想必是含了不少肉。 “糼容,你也想吃肉啊?”李昂见姜糼容瞪圆眼看薄染衣,站了起来,长手越过薄染衣,把姜糼容面前的碟子拿了起来,鱼肉蟹鲍一古脑夹了满满一碟子,“来,糼容,给你,想吃了喊表哥一声,表哥给你夹。” 李昂很内疚,刚才光顾着给薄染衣夹了。 薄染衣黑了脸,隔着自己,也没能阻止姜糼容享受李昂的关怀。 季唯脸也黑了——给糼容夹菜夹肉那是我的事。 姜糼容面前碟子满了,还有一个碗,季唯站起来走了过去,拿起姜糼容的碗给她夹菜。 众人眼直了,李逸几欲晕倒,哭笑不得间急忙作愧色,紧跟季唯步子给姜糼容舀汤,笑道:“我这个表哥做的太失职了,多谢季大人,来,糼容,多吃点。” 姜糼容看着面前小山似的肉菜,要哭了,这回没精力与季唯眉眼传情了,埋头奋斗吃东西。 季唯也没再看她,专注地观察李昂的动作。 李昂不止夹肉夹菜舀汤,还不时拿湿布巾帮薄染衣擦手,有时,薄染衣问他自己唇角有没有沾着菜了,怎么不舒服,他还要拿湿巾帮薄染衣擦嘴角,哄两声没有东西,薄染衣嚷嚷汤热了,他便舀起来凑到唇边吹吹,再把汤勺递给薄染衣。 季唯看呆了,高夫人和薄李氏看得火冒三丈,白氏看得心酸,三人各怀心事,忽地下人来禀报,戚家一顶小轿送了戚晚意过来,如今在府门候着,请侯爷发落。 啊!众人齐齐惊讶,白氏心中悲苦,泪珠儿滚滚而下。 李宗权也想不到戚家竟然就这么一顶小轿把女儿送来做妾,期期艾艾问李逸:“子扬,这事……你看怎么办?” 人都睡了,又送上门来了,无法拒绝的。 李逸暗叹,道:“爹, 依规矩来就是。” 依规矩,戚晚意得向高夫人跪拜敬茶,却不需给白氏敬茶,姜糼容想起孟沛阳的嘱咐,趁着丫鬟仆妇撤酒席,众人往厅外走之时,悄悄凑到高夫人耳边嘱了两句。 高夫人深以为然,等得李逸和李昂等人走远了,笑对李宗权道:“侯爷,白妹妹是皇封诰命夫人,又教导子扬劳苦功高,受新人一杯茶很是应当,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这个……”李宗权微有犹豫,白氏再是有封诰,总归是妾,还是平头百姓人家的女儿,戚晚意的出身强了白氏许多,让戚晚意向白氏敬茶,忒折辱她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白氏往外走了,听得高夫人的提议当即住了脚步,虽明知不妥,却还是转过头眼含泪花看李宗权。 李宗权见她含悲带露,宛如月下素梨,又想着李逸那么有出息,马上升任中书省左司郎中了,不觉便点头同意了。 戚道成夫妇俩宁愿把女儿下嫁,也不送与人作妾的,戚晚意却一意孤行,并且也不讲条件了,让爹娘当晚便送自己过李府。 “这么个样,你爹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戚夫人伤心不已。 “因与季唯退亲之事,爹这几年何曾抬起过头来?”戚晚意也是悲伤不已,“爹,娘,说不定这是爹翻身的好机会,你们等着看女儿的手段吧。” 孟沛阳害自己至如厮惨境,李宗权无耻之尤,得了人翻脸无情,怎能善罢甘休,定要报仇雪恨方可。 既为妾,自然得受折辱,婆子递了蒲团,戚晚意规规矩矩的跪了磕头,接了仆妇送来的清茶依礼向高夫人敬奉。 戚晚意料着白氏定不会让她好过的,却不知进府便给当头一棒,李宗权在她向高夫人敬完茶后,开口道:“也向子扬的娘奉茶。” 戚晚意只当是后来人向前头进府的人普通的敬茶,后来见婆子把蒲团递放到白氏跟前,是让自己下跪磕头后敬茶,当即懵了。 略微一愣后,戚晚意微笑着看向高夫人,问道:“姐姐,妾要向白姐姐以正室之礼敬茶吗?” 让戚晚意向白氏敬以正室之礼,高夫人心中一万个不想,只是姜糼容嘱她,在戚晚意面前越抬高白氏,越能让她俩个斗得你死我活,当下见戚晚意不责问李宗权,一味往自己拖下水和白氏斗,心中的郁结瞬间消了,笑道:“白妹妹育有子嗣劳苦功高,戚妹妹若能敬她如我,老爷和我看着自是欣慰。” 高夫人不受挑泼,戚晚意无奈,却不愿向白氏下跪,款款行过去时,左手宽大的袖子遮到胸前,右手悄悄去扯自己腰带和抹胸。 戚晚意弱柳迎风似婀娜地行着,到李宗权面前时霎地垂下水袖,随后顿住脚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羞不可抑地啊地一声,半蹲半扑跌到李宗权跟前,一只莹酥玉手搭住他的手臂,惶然地叫了声侯爷,声音柔柔袅袅似春莺出谷。 李宗权被眼前美景勾得眼愣发直,原来戚晚意裙带子松开了,抹胸掉了,露出一对似雪水浸润过的妙物,颤颤巍巍晃着,山峰顶端两粒红豆鲜亮剔透,婉转间千百种风流意态扑面而来。 白氏枕席间也颇多手段,然再多的手段,亦没有戚晚意如厮利落敢为,人前便坦荡荡露了出来,李宗权一愣之后,丑陋竖起,不管不顾抱起戚晚意大踏步走了出去。 白氏当场扶住椅背失声痛哭起来,高夫人往日不得宠,新人的茶也喝了,受的打击还不大,看白氏哭得凄惨,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出门吩咐丫鬟:“去请二公子来扶白姨娘回房。” 李逸早拉了李昂出府玩去了,白氏无人劝说,在厅里直哭了半宿方回房,翌日早早起来,要去寻李宗权讨公道,李宗权昨晚与戚晚意快活似神仙,今日命关了院门不让人进去打扰,继续红浪翻滚着呢。 白氏独宠多年,连李宗权进高夫人房中还要淘气的,如今受此冷遇,登时感到生不如死。 若是以往,白氏定要设计让戚晚意失宠的,如今季唯便在府里住着,大事不便做,小事做了没用,左右一寻思,回到房中,三尺白绫投到横梁上,把脖子套了进去,脚下椅子踢掉,寻死自绝了。 第四十三回 姜糼容昨晚落后几句和高夫人说悄悄话,来到外面时,季唯已被薄李氏喊去问话,她想着下午去问梅居时粉妆还昏睡着,不知醒来了没,便往问梅居而去。 “表小姐,你来的正好……”服侍粉妆的丫环从里面冲出来,与姜糼容撞个正着:“表小姐,你快进去看看要不要请大夫。” 粉妆紧闭着眼,手足大张着僵直生硬,明明没被捆着,却像被外力强按或捆住似不动,整个腰部不停扭动着,幅度之大令人看着胆寒,而她口里则一声接一声发着凄厉悲苦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像是有尖锐的利刃正在一刀刀剜割着她的皮肉似的。 姜糼容呆怔住,心里想过要远离这个上辈子害死自己的人,却不由自主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按住粉妆的肩膀轻声道:“粉妆,醒一醒。” 粉妆停了叫唤,攒眉低喃了一声糼容,忽然箭矢弹出去一样,迅猛无比地坐起来扑进姜糼容怀里,整个人蜷缩着,拼命要掩盖自己的身体不给人发现似的,哭叫着道:“糼容,糼容你救我,救救我……” 她这是做恶梦了,是不是梦到以前的那些悲惨遭遇了?姜糼容难过地安抚道:“别怕,只有我在这里,没有别的人。” “真的吗?糼容,你别离开我。”粉妆嘶声哀求,忽而狼嚎一样的尖叫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双手乱舞乱挥,仿佛想摆脱可怖的东西似的。 粉妆有时也会流露出脆弱,然而,五岁给卖进青楼里能坚强地活下来,她已是坚硬如山岩锋锐似利剑,看着她崩溃错乱,苦苦哀求挣扎,姜糼容忽感满嘴满喉的苦,悲哀席卷心头。 “粉妆,你为何要害死我?”她低低问,有些失神的声音耳语一般。 “我不可能害你的?”粉妆听到了,眼睛没有睁开,还陷在迷梦里,不挣扎了,只不停摇头,“你是爹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可能害你,我不会害你的。” “我已经被你害死了。”此时也许是套话的机会,姜糼容小声道:“你把孟沛阳害死在我房中。” “那也不会害了你啊,大公子对你那么好,你正好可以嫁给他,摆脱孟沛阳的纠缠啊!”粉妆低喃。 “可是你还给我下药害我假有喜,我被逼嫁给孟沛阳成冥婚。”姜糼容见粉妆有问必答,忙紧接着套问。 “下药害你假有喜,不可能,我不会害你假有喜嫁孟沛阳的。”粉妆摇头,蹙着眉头苦思,半晌后道:“还能下药假有喜吗 ?我怎么不知道。” 她不会是清醒着假迷糊吧?姜糼容定睛看,粉妆眉头攒得更紧,自言自语道:“孟沛阳也没那么容易害死啊!他那人鬼精的很,能怎么害死他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幽冷,说着孟沛阳名字时,流露着刻骨的仇恨,姜糼容打了个寒颤,忽地想,粉妆不爱孟沛阳。 她为何要在自己面前假装喜欢孟沛阳进而接近孟沛阳呢? 粉妆喃喃自语片刻,睫毛眨动,姜糼容以为她要醒过来了,她却没了动静,渐渐地气息平稳,看样子是沉睡了过去。 姜糼容把粉妆放躺回床上,出门后急唤侍女去二门外使人请大夫。 她需得确认,粉妆方才是真的迷梦里还是假装的。 姜糼容还想把刚听到的话告诉季唯,寻到高夫人安排给季唯住的客院时,却听小厮说季唯和薄李氏一起乘马车出府去了。 怎么才进李府就和薄李氏混一起去了?薄李氏不会是看中季唯想要季唯做女婿吧? 便是她看中了,你也要严辞拒绝才是,姜糼容胸中烧起醋火,恼得很想追了出去,把季唯拖拽回来。 姜糼容恹恹地回问梅居,大夫已经来了。 “无大碍,开两贴安神药便好了。”大夫听侍女说粉妆失心疯似的狂叫,只说无碍,姜糼容送大夫出门,避着人时悄悄问道:“大夫,病人喝的这昏睡药,中途能清醒过来吗?” “不可能,药量甚重。”大夫肯定地摇头。 粉妆不可能醒来,那方才是发自内心的说话? 姜糼容觉得更糊涂了。 粉妆不爱孟沛阳,没有因爱成恨一说,怎么会想夺孟沛阳的命呢? 姜糼容一夜辗转,天亮时刚迷糊睡过去,便被高夫人的贴身侍女唤醒。 “表小姐,你快去看看,帮帮夫人……” 白氏伤心李宗权在新人面前不给她面子自缢,被服侍的丫鬟发现没死成,李宗权夹在旧爱新欢中左右为难,两个都不舍得责骂,把气撒到高夫人身上,怨高夫人没管好家宅没关心白氏,竟是发了话,要高夫人去祠堂里跪一整天向祖宗请罪。 “岂有此理!”姜糼容气得头晕脑胀,下了床洗漱了,让丫鬟随意梳好发髻便急往外奔。 这么冷的天,祠堂更是寒气凛凛,高夫人哪受得了。 姜糼容怒冲冲走着,也忘了去想自己是 晚辈,怎么向李宗权讨公道。 平地起风波,飞过来一粒石子,姜糼容一脚踩上,身体一歪,整个人朝路面扑倒。 “糼容表妹小心。”一声咋呼,一只大手握住姜糼容的手一带一转,姜糼容避免了来个狗啃屎。 “糼容表妹,我来得及时吧?”孟沛阳嘻笑着半倾身,姜糼容整个人给他半压到路边的花枝上。 及时什么?那粒石子定是他踢过来的,还装什么救美英雄? 整个上半身后倾,花枝半点儿承受力都没有,要么攀住孟沛阳,要么跌倒花丛上,姜糼容气得面皮紫胀,抓紧孟沛阳双臂,反正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也不撑了,一个旋风腿朝孟沛阳命根子部位狠踢过去。 “啊!”孟沛阳惨叫一声,双手松了姜糼容捂住下物痛苦地蹲地上。 他一松手,姜糼容也跌倒花丛上,霎时髻松发乱,衣裙上沾满杂草花叶。 “糼容表妹……你好狠,你竟然想让我断子绝孙……”孟沛阳悲切地控诉,哎哎哟哟眉头紧皱身体抖索,唱作俱佳。 姜糼容从花丛上爬起来,狠啐了一声,急着要去给高夫人解围,没时间和孟沛阳磨嘴皮子,不理他了,往回走,要去梳髻换衣裙。 “糼容表妹,我刚从前厅来的,我觉得,你这样子就去比较好。”孟沛阳高叫,嘻嘻一笑道:“你过去时提一提粉妆,会更好。” 这么个样子到前厅去哪能行?姜糼容想反驳,后面听得他说粉妆,脑子里一激凌,明白孟沛阳话里的含意了,么了他一眼,哼道:“多谢了。” 前厅里戚晚意和白氏听得李宗权把火撒到高夫人身上,虽有些不甘,却难免暗喜,一齐作壁上观,高夫人心里又悲又苦,想不出言辩,眼角瞥得自己的贴身丫鬟偷偷离开了,心知她去搬请姜糼容来帮忙,便假作痴愣拿了帕子拭泪低泣,站着不动不去祠堂。 “姨妈。”姜糼容远远就哭喊起来,狼狈不堪冲进厅堂,拉起高夫人要往外走,一边对李宗权道:“姨父,粉妆不停说胡话,你帮我差人去请大夫。” 李宗权愣了一下,忆起还未得手的粉妆,关切地问道:“粉妆怎么啦?” “也不知怎么的了,姨妈最会疼做小辈的,由姨妈哄劝她一下,兴许能好起来。”姜糼容哭道。 “琴心,那你快去吧。”李宗权急道。 “那这……跪祠堂?”高夫人迟疑道。 “算了算了,你家事多,顾不过来也是有的。”李宗权很烦躁,想起粉妆是为讨好自己才服了药受了那么多罪,心疼起佳人来。 身边这两个都得到身体了,和粉妆相比姿容又逊色许多,自然粉妆重要起来。 没有高夫人受责,白氏和戚晚意看对方不顺眼了,白氏想着自己辛辛苦苦上吊一回,不能什么收获没有,抚着脖子上白绫勒出来的红痕,楚楚可怜道:“老爷,妾受不得新人敬一杯茶吗?” “当得当得。”不管是真上吊还是做样子,李宗权不想寒儿子李逸的心,忙不迭应承,喝道:“晚意,向你白姐姐奉茶。” 昨晚当众牺牲色相,想不到最后还逃不过向白氏下跪敬茶,戚晚意牙龈咬出了血。 “晚意妹妹别伤心,等你生了儿子,儿子有出息了,给你请来皇封,后面进门的妹妹也要向你奉茶的。”白氏争回面子,心情大好,温柔柔摆起谱儿。 厅里白氏和戚晚意争风吃醋斗起来,姜糼容拉了高夫人急走了一段路后慢了下来,皱眉骂道:“死孟沛阳还说什么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呢,没想到第一日就差点大火烧着自己。” “也不一定。”高夫人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若一开始我便置身其外了,她们反不能轻易斗起来。” 需得如此么? 真是复杂,姜糼容按住额角长叹。 “孟沛阳方才去找你了是吧?糼容,姨妈去看看粉妆,你别回去了,省得半路上遇上孟沛阳,先去姨妈院里歇着。”韩夫人那么偏激固执张狂,高夫人不想姜糼容和孟沛阳牵扯太多。 姜糼容也是一万个不想遇上孟沛阳,忙应了声好,心中有主意,不去高夫人上房歇息,要去找季唯。 季唯在院子里傻站着,嘴里含嚼着一瓣树叶,神情极是苦恼,姜糼容进院子他竟是浑然不觉。 姜糼容站了片刻,看他那呆样,怒火略消,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一个响指弹上他额头,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逸说和姑娘的亲热要等到成亲以后,可是我老师没和薄夫人成亲啊,他们怎么就可以亲热了。”季唯直愣愣道,眼神是空的,也没看姜糼容。 他在说些什么?薄李氏和吕风亲热?姜糼容吓了一跳,四处看,还好,没有其他人,急忙去把院门关上,把季唯拉进屋里,摇了摇他双臂,小声问道:“你昨晚和姑妈出去是去找你老师了?你看到他们亲热 了?” 季唯给摇得略有点清醒过来,眼神慢慢聚拢,不回答姜糼容的问话,大张开双臂抱住姜糼容,嘴唇凑了过去。 姜糼容眼睛睁圆,不敢相信季唯又是一见面就直接来上这一招。 亦不过片刻的羞恼,姜糼容很快陷入意乱情迷中。 季唯嘴里带着树叶的清新气息,桃瓣似的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来回辗压着,待她饥渴得启唇索讨时,他很配合地热烈起来,舌头抵进她口中探入搅动,嘴唇咂吸着,把她调弄得狂乱迷 第四十四回 若不是第一回季唯把自己嘴唇咬得生疼,把人堵得晕了过去,姜糼容真不相信季唯没和女人亲热过。 季唯嘴唇退开了,姜糼容喘息难定,忽然腰间一轻,低头看去竟是季唯把她腰带扯掉了。 长裙没有腰带束着掉落到地上,柔软地摊开像一朵飘渺的云朵,而上裳也半敞开着,白皙的起伏不平的山峦在层层叠叠衣衫间若隐若现。 “糼容,你这两个真好看。”季唯赞道,两眼放光,喉结滚动咽口水。 他断案时那么的从容不迫强悍清明冷漠无情,此刻却是孩童一般纯洁热烈,两相映衬,再配着他倾国倾城的姿容,魅惑的魔力更加致命,姜糼容沉醉了,身体嚣叫着向季唯缴了械。 “糼容,咱们来试试画册里的那些。”季唯极满眼渴切提议,左右看了看,边上橡木架屏正是画册里出现过的,遂把姜糼容抱过去,扶着她背靠屏风,勾起她一条腿架到自己腰上,急突突便撞上去。 姿势是按画册里的画面摆好了,可两人裤子都还没除呢,棍子没法冲破重重阻碍进洞,季唯松了姜糼容的腿,又急吼吼去扒姜糼容裤子。 这么着来回折腾,姜糼容清醒过来,拔开季唯的手就想跑路,眼角看到季唯热烈狂野的眼神,怕自己这么走了这只小白兔以后有心理阴影,只得深吸一口气,悄声道:“这个得成亲以后才能做,咱们还没成亲,只能说说话儿。” 李逸也说成亲后才能和姑娘亲热,季唯将信将疑,指自己高高竖起的那物,苦恼地道:“它胀得我难受。” “想想别的事它就不难受了。”姜糼容隔着布料轻轻握住鸟儿安抚他。 季唯眉头紧皱,模样极是痛苦,半晌问道:“我老师和薄夫人也没成亲,怎么就能亲热?” “他们怎么回事,讲来听听?”姜糼容八卦热血沸腾,她还不知薄李氏当年和吕风的风流韵事。 “昨晚从膳厅出来后,薄夫人问我老师身边有没有女人,我说没有,她说她有案情要问老师,让我带她去见老师,两人见了面。”季唯顿住,退后一步,眼神痴迷看姜糼容,然后猛张开双臂搂住姜糼容,“老师这样抱着薄夫人,把薄夫人抱屋里去……” 天啊!姜糼容听得肝儿颤颤,急忙捂住季唯的嘴,小声道:“这种事不能和别人说,知道不?” “知道。”季唯点头,扭捏着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们能做的事,怎么我和你不能做。” 姜糼容想,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吕风连薄李氏有夫之妇也能抱了就嘿咻,眼里就没有世规尘俗,自然不会教导季唯,难怪季唯一点不懂。 姜糼容正想讲道理给季唯听,院门咚一声响。 定是孟沛阳那厮寻来了,姜糼容不想和孟沛阳碰面,手忙脚乱提裙子往屏风后面躲,一面急切地想脱身之计,还真给她想到了,忙推季唯:“你出去开门,若是孟沛阳,便拿护城河命案让他帮着参详,带他到护城河去。” 来的果是孟沛阳,姜糼容觑得季唯带着孟沛阳走远了,收拾齐整小心翼翼出了院子。 本来要向季唯请教的,方才只顾着亲热,正事又来不及说了。 昨晚一夜没睡,姜糼容回清芷榭补眠。 姜糼容睡得香甜,李府却是风波又起。 薄李氏嫁给薄太医后,前几年父亲在世没法子,委委屈屈和薄太医做着夫妻也不敢去找吕风,后来父亲故去女儿却已长大,做娘的不守妇道女儿面上无光,只得强忍着,昨晚见到季唯,问了一些吕风的近况,知吕风不仅没有娶妻,竟是连通房丫鬟都没有,十几年来只醉心破案,一时间思潮翻滚起伏难平,忍不住便让季唯带自己去找吕风。 吕风见了日思夜想的意中人,再忍不住,压抑的火焰爆发,抱进屋便胡作非为,两人一整夜翻来倒去,把分离十五年的缺失一夜讨回来,那叫一个快美。 薄李氏早上离开后,下定决心要和薄太医和离,与吕风再续前缘。 经历过年复年月复月的伤怀和钝痛,吕风磅礴汹涌的热情温暖了她,那么明晰的幸福就在眼前,她一定要尽力抓住。 在再续前缘前,需得把女儿亲事定下来,这样,自己和离后名声不雅,也不会影响女儿的生活。 经过一夜雨露的滋润,薄李氏胸中豁然开朗,也不反对薄染衣嫁李昂了,反正李家兄弟两个都是好的,许给哪一个都行。 回李府后,薄李氏便向李宗权提起订亲之事。 李宗权昨晚快活了一整晚,早上给白氏假自绝闹得心烦意乱,精神不济只想睡觉,妹妹缠着要订下亲事推不掉,便让人请来高夫人白氏一起商议婚事,正说着话,李昂和李逸回来了。本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需他们在场的,只是李逸素来有主意,李昂似乎喜欢的是姜糼容,李宗权便让他们留下来表态。 “皇上说过要给孩儿指婚,孩儿的婚事还是再等 等。”李逸彬彬有礼道。 这便是推辞之意了,众人都意外不已,他们平时都以为李逸喜欢薄染衣的。 李逸不愿结亲,那便只有李昂了,李宗权把目光投向李昂。 李昂挠头,蹙着眉思索半晌道:“孟沛阳说,娶妻子就是以后搂着一起睡觉,我觉得,我不想搂着染衣睡觉。” 李昂不想搂着薄染衣睡觉的宣言刚出,厅外嘤咛一声哭泣,原来薄染衣来了许久都听到了。 李宗权腰酸膝软,只想赶紧完事回房歇息。 往日不定下婚事,一来李逸暧昧不明,二来薄李氏反对薄染衣许给李昂,眼下李逸已摆明不想娶薄染衣,薄李氏也不反对,看薄染衣落泪,遂怒骂李昂:“混帐逆子,又招惹你表妹伤心了,父母之命哪容你置喙,就这么办,爹让人准备礼仪,择日到你姑奴妈家下聘。” “我不娶染衣,谁爱娶谁娶去。”李昂已拧着脖子大声反对。 以前的心结解了,他也不讨厌薄染衣,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李宗权这么逼迫惹恼了他,坚决不同意了。 薄染衣听得李昂说如此嫌憎之语,霎那间肝肠寸断。 薄李氏心急要嫁给情郎,想赶紧定下女儿亲事,这日不达目的不罢休。李宗权因亲娘早丧只有这个嫡亲妹妹,平素有些纵容无度,也便暴怒地高声责骂李昂逼李昂答应,越骂李昂越抗拒,骂了大半日也没把李昂骂得服软应下亲事,薄染衣不知何时走了众人也没发现。 午膳时间到了,李逸提议大家先吃饭再议,李宗权累极,点头应下,膳食刚摆开,宜兰苑下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来报,薄染衣自缢了。 丫鬟说,薄染衣回房后说要歇息,把她们都赶出来了,方才膳时到了喊了好几声没回应,她们才撞开房门进去察看,也不知吊了多久了,一点鼻息没探到。 “逆子,染衣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李宗权抓起茶壶砸李昂,也不管他一额头的血,急忙奔宜兰苑去,一面迭声喊人请薄太医。 姜糼容一觉醒来便听到薄染衣自缢的消息,吓了一跳。 虽和薄染衣没什么情谊,到底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姜糼容担心不已,急忙奔宜兰苑而去。 宜兰苑廊下站了不少丫鬟,厅里李宗权薄李氏高夫人白氏都在,都是一脸担忧紧张伸长脖子往房间里面看,姜糼容悄悄拉高夫人袖子,高夫人手指指里面,小声道:“ 薄太医正在施救。” 时间过去得极快又极慢,房间里面偶而有器盂刀械碰击的声音传来,薄李氏袖子越绞越紧,姜糼容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待的感觉像是在看着一个人在绞刑架上挣扎着,一丝一丝耗尽生命。 房间里走出一个面容清瘦鬓有白发年约五旬的男人时,姜糼容还没意识到这男人就是薄太医。 薄李氏花容月貌年方三十开外,出来的男人做她爹绰绰有余了。 薄李氏苍惶地扑过去抓住男人袖子连声问染衣怎么样没事吧,姜糼容方猜到男人是薄太医,由不得惊讶不已。 “有事,七天内只能喂汤水和稀粥,躺着一动也不能动。”男人甩开薄李氏扯袖子的手,半点柔情都欠奉,面无表情道:“你请自去把我房中那盆一点红搬过来放房中,小心些。” “我这去搬。”薄李氏急奔出去。 这是说人还活着,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李宗权忙扶了薄太医坐椅子上,高夫人倒了茶双手捧了过去。 “染衣怎么会自缢?”薄太医大口喝茶,不满地问李宗权。 李宗权有些尴尬地讲事情经过,一边不停赔礼致歉。 姜糼容垂首站着,眼角悄悄打量,薄太医不过四品,却能在李宗权高夫人面前如此盛气凌人说话,应是在御前很得宠。 薄太医口中的一点红搬过来时,姜糼容惊奇得瞪圆眼。 一点红枝骨婷婷,姿态娇艳,顶端似果非果似花非花一瓣鲜艳的绛红,圆润饱满。她见过薄太医珍而重之命人从薄府搬过来的物儿,前世她刚穿越过来时,闺房床边柜子上便有这么一盆东西。 她的眼神太过热烈,薄太医瞟了她一眼问道:“你见过一点红?” 姜糼容摇头,看薄太医宝贝不已亲自搬进房小心翼翼放床前柜子上,这一点红定是极稀罕的物事,要说见过,他追问何处见的,自己说不清。 “这一点红有个好处,闻着它的气味,能使人浑然忘我没有伤痛不适好梦沉酣。”薄太医见姜糼容感兴趣,很详细地讲解。 这么奇妙!跟吸食毒物一样,前世孟沛阳的死和这一点红有关吗? 姜糼容心脏扑咚快蹦出胸膛,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笑问道:“这么神奇,那我们闻到怎么没什么感觉?” “这是一点红另一个神奇之处,还是我发现的呢。”说到药草, 薄太医的僵尸脸有了变化,侃侃而谈:“有次我上山采药,不慎跌伤摔折了骨头滚下山崖,刚开始痛得一动也不能动,后来竟然感觉不到疼痛,我感到惊奇,仔细一看,身边有这么一株草,原来骨折或刀伤后,呼吸到它的酸甜气味,便能浑忘了一切苦楚,平常没伤的人闻到它却没有什么异常。” “薄太医发现了这样的奇草妙药,实在是病者福音。”姜糼容奉承道。 “这种草我后来寻遍了那座山,只有这么一棵。”薄太医咬住唇,脸上满是后悔,“这事你不要说出去,这株草我要留在自己身边,不给人知道的。 姜糼容忙点头,心中恨不能马上跑去见季唯,把这一意外的发现告诉季唯。 薄太医又叮嘱李宗权等人,他是李家姑爷,他的秘密也是李家的秘密,众人齐声保证不说。 薄太医住了下来,和薄李氏两人就留在宜兰苑照顾薄染衣,姜糼容跟着众人走出院子后,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也不陪高夫人了,借口要回去休息,走了一段路后便拐了弯儿往外院而去,要把最新发现告诉季唯。 前世孟沛阳的死,定然与一点红有关。 薄太医表面傲慢无礼,其实是个没有多少心机的人,那么珍贵的不想给人知道的药草也给自己三言两语套出来,应该想不出迂回曲折的杀人手段。 作为薄太医的家人,一点红的神奇之处,薄李氏和薄染衣想必知道的。 幕后凶手除了粉妆,会不会还有薄染衣或薄李氏? 第四十五回 姜糼容没等到季唯,季唯使了差役来李府传话,他带着孟沛阳一起离开京城到下面州府查案子。 怎么查案子要离京城去?他带着孟沛阳一起走,可别着孟沛阳的道儿,姜糼容有些担心。 季唯和孟沛阳一走许多日子,也没传信回来。 薄染衣自缢的伤好了,精神却一直恹恹的,美人含愁带怨,凄楚婉约,极让人怜爱。姜糼容已听高夫人全程直播了那一日的经过,心中很是同情薄染衣,李昂的爽直有时真是伤人利器。 薄染衣和白氏的装腔作态不一样,她是真的觉得了无生趣想寻死的,若是她没有个太医爹爹,许就死过去了。 姜糼容本来想趁着薄太医住在李府的时间里过去探问前世真相的,去了两次后,见薄染衣看到自己便疯狂地吃东西,吓得不敢再去了。 姜糼容听丫鬟背地里悄悄耳语,说薄染衣身体胖的不像话,衣裙全部重做了,脸蛋却没胖成白包子脸,瘦得不见肉,眼窝深陷,不由得对自己那日的包子论后悔不已,又暗暗埋怨李逸。 李逸把李昂不知唤去做什么事,自那日拒亲后一直没回府。 李昂要是在府里,以他的性格,即便不肯娶薄染衣,也会去哄薄染衣开心的。 白氏和戚晚意真个如孟沛阳所料,斗了个你死我活,高夫人没再受池鱼之殃,却更加忧郁。 李宗权夹在新欢旧爱之间,为了安抚佳人,张嘴就是赏赐。 “再这么下去,公中的东西全落那两个院子里去了,现在帐面上的银子都撑不到田租收上来了。”高夫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不敢向李宗权诉苦,拉着姜糼容要她帮忙想办法。 对这样的姨父姜糼容真真无语,脑子里转了转,凑到高夫人耳边小声嘀咕。 “这样岂不是便宜了李逸?”高夫人有些不甘。 “没事,回头你不要买好宅子田地,只把银子给李逸,我和表哥闹嚷着要银子花,掇揣着表哥去和李逸要,又回到咱们手里了。”姜糼容算是看透了,这府里看着最大最有权威的是李宗权,其实李宗权要顾虑着李逸,而李逸则是听李昂的。 女人们争的再凶都是白争。 高夫人一想有理,依姜糼容之计,这日去找李宗权商议。 “侯爷,侯爵云起袭了,也不能亏了子扬,我想着子扬若没出息也罢,自然两兄弟一府里住着,可眼看着子扬越来越有出息了, 将来的成就肯定在云起之上,必得给他置一个大宅子,买上一些田庄方为妥当。” 李宗权对李逸偏心得不是一点半点,高夫人的提议他觉得甚是有道理,点头应下,道:“你看着办罢。” “可是侯爷,府里现在有些入不敷出了。”高夫人乘机递上帐本。 “怎么可能?”李宗权变了脸,翻看帐簿,远的不说,一个月里他赏了戚晚意如意玉佩宝石簪子还有银子等已价值一万两不止,白氏也得不少,家底都掏空了,不觉脸皮抽搐。 “侯爷,妾是原配,自是与侯爷生死与共祸福同担的,白妹妹有子扬,想必亦无二心。”高夫人抓紧机会小声进言:“戚妹妹年轻,妾也不是说她有二心,只是,身边银物赏赐这么多,恐不是好事。” 高夫人说中李宗权的心病,这一个月来,戚晚意使尽浑身解数,李宗权的确爽翻了天,可爽得太过了,便力不从心了,很有些担心自己不能满足戚晚意,戚晚意爬墙给自己戴绿帽子。 “依你之见?”李宗权迟疑着问高夫人。 “给子扬置宅买田地是大事,府里每个人都得出力,妾愿意把自己房中的黄白之物尽数拿出来。”高夫人道。 “还是你想的周到。”李宗权很满意,道:“你一向俭省简朴,房中也没多少东西,况你要与各府来往,头面首饰什么的只能多不能少,便拿出约一千两东西罢,晚意和漪儿多出些。” 李宗权要把赏给戚晚意的东西掏回来,细数了一下赏给戚晚意多少东西价值几何,然后一声令下,让白氏和戚晚意各贡献价值一万两的首饰布料等物出来,交给高夫人卖了替李逸筹钱买宅院田庄。 筹钱是要给自己儿子买宅置地,白氏自是无话,当日便让人把自己房中值钱东西检点了抬去高夫人上房。 戚晚意恨得要咬碎一口白牙,她容易吗?为了讨好李宗权,这些日子皮鞭小蜡烛什么玩意儿都想了出来,任由李宗权性虐自己,昨晚更是出了把自己双手捆住吊房中横梁的主意,李宗权坐书案上,也不用动,只需把她摇晃着推动便可。 白氏有个好儿子,高夫人是正室,自己一无所依,只有顺着李宗权,戚晚意咬牙,咐咐服侍的丫鬟把东西清点了,强作欢颜给高夫人送去。 “戚妹妹东西可真不少。”白氏恰也在高夫人房中上交东西,看戚晚意入府仅一个月便得了那么多赏赐,暗暗怀恨,巧笑着捅刀子,“今日多谢戚妹妹了,以后给 戚妹妹的孩子买宅置地,姐姐我也绝不藏私。” 戚晚意假作羞臊垂首,心中却是一动。 有子无子急不得,怀胎了也不一定便能生儿子,可是,却能假有孕假落胎嫁祸于人。 即便不能除掉白氏和高夫人,使李府乱糟糟一片也是好的,最好能拉孟沛阳垫背,报他下药害自己失身为妾之仇。 姜糼容和粉妆在帮高夫人清点东西,白氏的语刀姜糼容埋头假装没听到,粉妆却抬头笑了笑,道:“戚姨娘年轻身体好,估摸着喜讯也快传出来了,薄太医就在府里,医术精湛,戚姨娘何不去问问他,说不定此时已有喜了。” 戚晚意正暗自思量着,听了粉妆的话,怦怦心口直跳。 为妾之人便是回娘家都极不得便,况若要弄出什么事来,曾经回过娘家也是一个把柄,府里现住着一个医术精湛的太医,莫若从薄太医那里下工夫。 戚晚意出了高夫人上房后径自往宜兰苑而去,白氏在她走后嗤笑道:“想要儿子也得看有没有那福气。”她摸自己肚子,言下之意自已自李逸落地后,那么多年专宠没有再怀胎,戚晚意想怀上孩子,没那么容易。 高夫人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道:“子扬有好些日子没回家了,置宅大事还得他拿主意,白妹妹不若派人给他送信,让他回来一趟。” “可不是,子扬一惯有主意,我也不好替他做主。”白氏忙走了,去唤人给李逸送信。 高夫人在白氏走后脸色有些难看,坐椅子上发呆。 白氏送来的极琐碎,清点许久终于盘完了。戚晚意的却都是值钱物件,只几样,又都是刚赏的,她送过来时对了下帐册便完了。姜糼容看一切妥当,问道:“姨妈,要入库还是直接叫人来作价买走?” “叫管家喊了商号的人作价买走,粉妆,你照看着都卖掉,不必入库了。”高夫人吩咐完,朝姜糼容招手,道:“糼容,扶姨妈回房歇息。” 姜糼容看高夫人脸色颓败眼神迷茫,扶她进房坐下后,细心地帮她揉按肩膀悄声劝慰。 “姨妈你别烦,银子哪怕都给李逸买房子了,你还能落个贤慧的好名声,总好过都给她二人得了去。” “我不是在愁这事。”高夫人神经质似抓住姜糼容的手,攥得死紧,“糼容,你帮姨妈拿主意,这事要是被揭穿了,可怎么办好?” “什么事啊姨妈?”姜糼容莫名其妙,看高夫人脸色,好 像她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你姨父吃过绝育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高夫人颤声道。 “什么?”姜糼容吓了一跳,急忙奔出去打开房门察看,外面没人,忙关了上闩,回转身奔回高夫人身边,小声问道:“姨妈,你给姨父下的药?” “不是我。”高夫人有些羞涩,面上浮起红晕,咬唇好半晌,悄声道:“是云起他爷爷。” 啊?姜糼容瞪圆眼看高夫人,张大嘴言语不能。 亲爹给儿子下绝育药,儿媳提起公爹面有红晕,这绝对的有奸情。 高夫人羞羞涩涩断断续续的话证实了姜糼容的猜测。 高夫人嫁给李宗权后,温柔贤慧孝顺,甚得李宗权父亲的欢心,她本来也只是觉得长辈疼自己,可是生李昂时难产,李宗权的爹失态伤心得几欲疯狂,高夫人便隐隐感到不对劲,自那后便有意回避公爹,不过也没能阻止他单方面的狂热爱恋。 不久后李宗权偶遇白氏,迷恋上白氏,高夫人痛苦不已,李宗权的爹偏袒得极明显,先是在李昂尚是襁褓婴儿时便上折子为李昂请封世子,接着又给李宗权下了绝育药。 “云起他爷爷说,李家有云起一孙足矣。”高夫人周身颤抖,“糼容,我事前真的不知情的。” “那白姨娘怎么还会生下李逸?”姜糼容不解。 “他爷爷下药前白氏已怀上了,他爷爷还想再给白氏下坠胎药,他和我说了,我不敢,求他不要,给云起积阴德。”高夫人捂着脸哭道:“云起他爷爷非逼着他姑妈嫁给薄太医,因为那绝育药他就是问薄太医要的,他想用女儿堵住薄太医的嘴。” “我还寻思着,姑妈怎么嫁个那么老的人。”姜糼容喃喃自语,猛想起薄李氏和吕风干了有伤风化的事,忙悄悄告诉高夫人, 高夫人对于薄李氏和吕风的事并不感到意外,把薄李氏当年和吕风的风流韵事告诉姜糼容,又道:“云起他姑妈做姑娘时,便是敢爱敢恨的人,当年连私奔的事都敢做出来,做出这事也在情理之中。” 薄李氏要怎么做碍不着她们,可薄太医揪着老太爷给亲生子下绝育药的小辫子呢,姜糼容着急地问道:“薄太医若是知道姑妈和吕风这个那个使他颜面尽失,会不会把这事捅出来?” “不会。”高夫人摇头,道:“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云起他爷爷多虑了,薄太医那人除了潜心研究病情和药物,别的什么 都不在意,当年老侯爷即便不许女儿,薄太医也不会说出去的。有时我想着,云起他姑妈嫁了这么一个人,也真是苦,染衣对药物感兴趣,父女俩说说药草什么的,也能说上几句,你姑妈和他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很平常,更别提什么夫妇之情了。” 薄太医不会说,可给李宗权诊脉的不一定每次都是薄太医。 李老侯爷埋下的这祸根随时会曝发。 白氏有李逸一子傍身,对子嗣没那么渴盼,才让这宗隐秘没有被揭露。 戚晚意却不一样,子嗣是她在侯府立足的根本,只怕过不了多久,还没害喜她便要折腾着请大夫了。 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过去那么多年李宗权没有发现,实在是个奇迹。 李老太爷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高夫人可就麻烦了。 姜糼容愁眉苦思,越思越觉得难办,心中不免暗暗乍舌,李老侯爷爱得可真是疯狂,对高夫人护得真够紧,连绝亲生儿子后嗣确保高夫人地位的事都干得出来。 姜糼容很想问高夫人,当年和李老侯爷暗渡陈仓了没有,却不敢问,怕挨高夫人扇耳光。 “表哥是世子,你是正室夫人,侯府再多几个庶子也动摇不了姨妈和表哥的地位,李逸和白姨娘则不一样,姨妈,咱们莫若这么办。”姜糼容凑到高夫人耳边低语。 ——莫若施计让白氏给李宗权再下一次绝育药。 “这是个办法。”高夫人长舒出口气。 姨甥计议已定,姜糼容扶了高夫人刚想出门去打理家事,外面咚咚有人来了。 “夫人,戚姨娘诊出喜脉,侯爷很高兴,请夫人到前厅商议事情。” 第四十六回 戚晚意诊出喜脉?姜糼容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夫人低喃,那晚公堂上听得分明,戚晚意和李宗权苟合是初次,翌日晚便进了李家门,应该没有奸夫的,不然,也不会进李家为妾。 “难道是假的?”姜糼容与高夫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喜是忧该哭该笑。 白氏专宠多年都没再害喜,戚晚意要么是有奸夫,要么是假害喜。 不管如何,传了喜讯出来倒是解决了她们的难题了。 “咱们要怎么办?”高夫人小声问。 “最好是把她送去别院,名为保护安胎,实则软禁起来,一应日常供应,你以府里忙不过来为由,让白姨娘负责。”姜糼容道。 戚晚意若是假害喜,接下来定有一个假落胎的局。 若是与人通奸有孕,高夫人作为正室,明知其隐情却不揭穿,某天李宗权不育的秘密揭穿,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如今只有隐而不发,静看戚晚意要怎么表演再作计议了。 “你姨父刚得了人,怕是舍不得。”高夫人迟疑着道:“我看着,你姨父好像对粉妆也有那样的心思,要不把粉妆开了脸给你姨父。” “不行。”姜糼容断然摇头,抓住高夫人双臂猛摇撒娇,“姨妈,都说粉妆是我堂姐了,堂姐给人做妾,我的脸往哪搁?” “也是。”高夫人叹气,道:“也罢,过去见机行事。” 李宗权和白氏戚晚意都在厅里,白氏有些萎黄焦枯,戚晚意则打扮的相当的美艳动人,一袭淡紫色的褶纱衣裙,贴身细致地衬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乌发松松挽着,鬓边绕垂下一绺,与雪白的脖子缠缠绵绵引人无限遐想。 细看着,其实也就脸上略施了些脂粉,只不知为何往日的端庄换了艳丽妩媚,显得极是美貌。 此刻戚晚意一手抚着腹部,脸上是一副欣喜慈爱即将做母亲的欢欣。 高夫人和姜糼容笑着给李宗权道喜,李宗权笑得红光满面,高夫人才刚准备说出姜糼容提议的送戚晚意去别院,李逸回来了。 近一个月不见,李逸更加温柔秀雅,如骏马泼蹄长弓月影,春风暖了江南,翩翩如玉甚好风采。 他是接到白氏府里要给自己置宅的消息回来的。 “爹,侯府足够大了,兄弟舔犊互相依傍方是正理,孩儿不想别宅另居。” “你爹和姐姐也是为你考虑,以后位极人臣,还与你兄长一起居住,府第挂着侯府给人轻视了。”白氏见李逸不想置宅,着急了。 “这事子扬慢慢考虑吧。”高夫人笑着把刚变卖了东西所得的银票摸出来递给李逸,“这是两万两的银票,你收着吧,要置宅买地还是留着以后做什么,自己拿主意。” “多谢母亲。”李逸看了看手里的银票,问李宗权:“爹,这银票是不是由我作主了?” 李宗权点头,李逸笑道:“那孩儿就做主了,这银票给糼容添妆,糼容,你收着。” 啊!姜糼容愣住,不用哄骗银票便落到自己手里? “子扬。”白氏尖叫,看着姜糼容手里的银票,眼睛红得几欲滴血。 李逸不理她,看向李宗权,道:“爹,皇上除夕那天晚上见到糼容,赞糼容脸庞圆圆一脸福相,甚是喜欢,今日孩儿出宫回家,皇上赐了一根白玉簪给糼容。” 自己那晚根本没见到皇帝啊!姜糼容莫名奇妙,刚从李逸手中接银票,又去接白玉簪。 那簪子是一整块的羊脂玉精雕而成,玲珑剔透,簪首简单的镂空花枝纹,即便不懂玉,姜糼容也知价值不菲。 转动间姜糼容看到簪尾细小的一个逸字时,不由得愣住了。 这簪子上有李逸的名字,明显是他自己的,或是皇帝赐他的。 二万两银票转眼就给了姜糼容,白氏很生气,李宗权也甚是不悦,李逸接下来的话把他两个唬住了,心中以为皇帝看中姜糼容了,一齐哑了。 李逸语不惊人誓不休,接着道:“爹,孩儿刚进门时听说戚姨娘有喜了,有些不巧了,皇上说五月初五那日要出宫游玩,顺便要驾临咱们府里,御驾莅临是大事,府里只怕得拾掇拾掇,动土启工什么的,怕是不利于戚姨娘养胎,莫若请戚姨娘暂回娘家,有戚夫人在身边亲自照顾,想必更安心。” 李逸温温雅雅的一番话说完,姜糼容心中暗骂好一个腹黑公子,同时也明白了,所谓银票给自己添妆,皇帝赐自己玉簪,端午要驾临侯府等等语,都是李逸编造的,一个紧扣一个的假话,目的只有一个,把戚晚意送回娘家。 “姨父姨妈,皇上驾临,府里得拾掇添置物品,要花银子的地方不少,这银票我不能要。”银票在手里还没捂热,姜糼容急忙顺着李逸的话贡献出去。 “倒也是,琴心,那你就收回吧。”李宗权顺水推舟。 既认同且表现出侯府要动工整修的样子,戚晚意有胎之人确是不方便留侯府,李宗权看向戚晚意。 “侯爷。”戚晚意明眼含泪珠哀哀看李宗权,几欲哭出来了,做妾已够没面子了,传出喜脉后却被送回娘家待产安胎,教人如何揣测她。 戚晚意肚里是自己的老来子,李宗权也颇重视,有些犹豫不决。 “爹,听说季唯这两日便回京了,他破了护城河命案了,皇上龙颜大悦,已升他为京畿提刑,大哥和孟沛阳协助他破案有功,皇上特旨,赐封他俩人为大理寺左右少卿,咱府里一下出季大人跟大哥两件喜事,孟沛阳与大哥好友,也算侯府的喜事,应该摆酒庆贺一番。” 李逸说着话,眼角有意无意看戚晚意,李宗权微一愣想起来,戚晚意喜欢李昂,李昂要回家来了,目前在自己府里做客的季唯,是戚晚意的前未婚夫,而孟沛阳则是戚晚意要许婚没许成的夫婿人选。 先前府里年轻一辈的男人都不在,李宗权还没觉得不对劲,给李逸这么若隐若露暗示,登时满心不自在。 姜糼容连小脚趾都要竖起来向李逸致敬了,她和高夫人两人真是弱曝了,人家李逸轻描淡写几句话,连一句指谪都没有,李宗权就已经很嫌弃戚晚意了。 “琴心,你安排人送晚意回娘家待产。”李宗权连跟戚晚意说都懒,直接咐咐高夫人把人送走。 戚晚意整个人呆掉,被送回娘家,她设计好的落胎连环嫁祸计划还怎么实行? 在这么一只狐狸面前,自己还是藏拙的好,高夫人带着戚晚意走后,姜糼容忙向李宗权行礼告退。 “爹,孩儿宫里还有急事,不能在家里停留了,这便得走,糼容,你送我出去,可好?”李逸翩翩有礼道。 不会又要算计自己吧?姜糼容脑子里响起警铃,当着李宗权的面不便与李逸交恶,微笑着应下。 一路往大门走去,姜糼容警惕地离了李逸五步远,不时瞄着四周,注意周围有没有下人路过,不要落单了与李逸独自相处。 李逸见她竖起一身刺,暗暗好笑。 ——防不胜防,糼容表妹,你就领着吧。 大门安全走到了,姜糼容说了声二表哥保重慢走,忙不迭便转身往府里走。” “糼容表妹且住。”李逸把她喊住,微笑着问道:“那根白玉簪你喜欢吗?” 姜糼容方才路上极紧 张,把簪子的事忘了,李逸提起,忙摸了出来,皱眉道:“二表哥,这簪子上面有你的名字,不是皇上赐我的吧?还给你。” “二表哥送你的,你收着吧,不肯收,是不是想要二表哥亲手为你簪上?”李逸凑近姜糼容,微低下头,声音温柔,暖热的气息直往姜糼容脖颈喷。 那一晚那种噬骨的暖热又从羞人处涌起,姜糼容吓了一跳,不还簪子了,急忙奔逃进府。 李逸目送姜糼容,直到姜糼容的身影看不到了,方上了从宫里坐出来的马车。 马车里不是空的,坐着一人,锦衣绣袍,容颜俊挺,眉眼间霸气隐隐,正是太平朝的九五之尊皇帝陛下。 “好深情的表哥表妹。”皇帝酸溜溜道。 “看不惯是吧?看不惯皇上也可以去找表哥表妹,不要找微臣。”李逸恶声道,半点没有人前的雍容温雅。 “别生气嘛。”皇帝趴儿狗一样缠到李逸身上,讨好道:“朕提升了你大哥,使你李家除了世袭侯位,子孙更是在朝堂中大展所长成为朝廷栋梁,你应该感谢朕才对。” “皇上要臣怎么感谢你?”李逸咬牙切齿道:“皇上明知我大哥在和我争夺表妹,却破例提拔我大哥,是何居心以为臣不知道吗?” “朕是一番好意。”皇帝讪讪笑,心中悄悄道:朕的居心就是要让你的情敌处处比你厉害,让佳人喜欢你大哥不喜欢你。 李逸很了解皇帝的想法,沉了脸静坐不再开口。 “子扬,朕难得出宫一趟,在马车里别有一番情趣,咱们……咱们试一试如何?”皇帝悄声道。下午李逸向她告假要出宫,她准了又跟着出来,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李逸气得额角突突跳。 “皇上,你昨晚要了几次还记得吗?你真以为臣是金刚不坏之身?” “这个……”皇帝摸伸了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倒数数,左手五个指头都给按下了,微微也有些羞赧,嚅嚅道:“要不,你就用身上的其他东西吧。” “马车里没水洗手。”李逸咬牙。 “除了手,不是还有别的吗?”皇帝伸了舌头舔嘴唇。 李逸想砍掉自己的手,不然,他会控制不住弑君的。 皇帝心跳急促,看一个人温温雅雅的人给自己逼得要发疯,却又得死死强忍着,那成就感还真不是一般二般。 “我是说,我来……”皇帝把视 线投到李逸裆部,表示用口取悦对方的是自己,“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很不喜欢!李逸在心中咆哮! 跟皇帝把他惹毛了又来讨好他一样,李逸在没有决心自绝捍卫贞洁前,再不情愿也只能忍受。 在皇帝小狗摇尾乞怜似的目光里,李逸咬着牙缓缓褪下自己的裤子。 马车轱辘转动,嘎嘎声响有些沉闷,沉闷里还有啾啾叭叭响声,李逸皱起眉头,痛苦地享受着。 一辆马车和他们的马车擦身而过,车里传来爽朗宏亮的声音,李逸颤抖了一下,底下轰隆隆磅礴喷发。 跟李逸马车擦身而过的马车里面坐着季唯和李昂孟沛阳三个人,他们的车帘子也没往下放,高高挂起,孟沛阳指着李逸的马车对李昂道:“这辆车从你家门口的横街出来的,朱轮华盖无比豪华,看来是皇宫里用的车,里面坐的会不会是子扬?” “真是子扬吗?好久没见子扬了。”马车还在行驶中,李昂一个跨步跳了下去,朝已错身过去驶出几十步远的马车追过去,口里大声喊道:“子扬,是你吗?” 季唯扶着车窗往后看,见李昂跑得飞快,没出什么事方坐了回去,皱眉看孟沛阳,道:“车里面即便是李逸,你也不该说出来,李昂那么样急慌慌跳下去,万一受伤怎么办?” “云起的身手我清楚,自是知道他不会受伤的。”孟沛阳伸了个懒腰,挑眉看季唯,道:“你还不感谢我,若不是调开云起,等下见面高夫人定是让糼容拉了云起到一边说悄悄话,咱们俩和糼容都说不上话。” 季唯冷斜了孟沛阳一眼不说话,护城河命案非比寻常,牵涉到太后,他要离京查察需得有人保护,孟沛阳自靠奋勇要同行,他寻思着孟沛阳脑筋活泛目光敏锐,又不是衙门中人,同行不引人注目,便应下了。 孟沛阳在分析案情时的精准老到让他暗中也钦佩不已,只是话太多恬臊得他很烦,后来李昂在李逸的鼓动下追上他们,有李昂在,大大咧咧的说笑,孟沛阳总算不那么讨厌了,季唯方能忍下去没赶他走。 李昂关心人的性情是与生俱来的,便是与孟沛阳季唯两个男人同行,他也极是体贴,季唯学到不少,进城前李昂看到路边野花很漂亮,喊停了马车,说女孩子喜欢花儿草儿,采了一大捧,要送给姜糼容和薄染衣。 季唯当即跟在他后面采花,仔细挑了漂亮的采。 马上与糼容见面了,季唯有些紧张, 不自觉地坐直身体,两只手攥紧手里那捧花儿,心里一遍一遍想着,等下见了糼容,送上花儿时要怎么说话讨糼容欢喜。 孟沛阳拿了一枝花儿叨在嘴里,心中暗暗嗤笑。 李昂给姜糼容和薄染衣送花那是表哥疼表妹,你一个大男人对人家的内定媳妇送花,等着给高夫人客客气气送走吧。 季唯看着孟沛阳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暗感不对劲。 么斜了一眼孟沛阳空无一物的双手,季唯若有所思。 李昂采的花儿好大一捧,季唯想了想,伸了手过去拿了一把,两只手一左一右各拿一束花。 傻瓜,他打算和李昂一样,送姜糼容的同时也送薄染衣吗?孟沛阳几乎要仰天狂笑。 李昂送那是疼表妹,季唯两个人一起送,姜糼容不揍他一头包才怪。 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两人一人是长住的客人,一个一天出入几趟跟自家人一般,门房也用不着通报,孟沛阳看季唯径自往前厅走去,看样子是要去见李宗权和高夫人,有些不解,忽然醒悟过来,拍一下自己脑门哎呀一声,吐掉口里的花枝,急奔回马车,要去拿李昂那一大捧花做人情。 府门口马车不见了,车夫调头去接李昂了,孟沛阳懊丧不已,手里空无一物进去得比季唯比下去,干脆不进去了,垂头丧气回家。 高夫人看着戚晚意收拾衣物,忽然丫鬟来报,季唯回来了在前厅等着她。 李逸说儿子是跟季唯一起出去查案的,季唯回来了,儿子定也回来了,一个月不见,高夫人甚是想念儿子,兴奋不已,不看着戚晚意收拾衣物了,急忙往前厅而去。 李昂不在,只季唯一人,高夫人失望不已。 “季大人,云起没回来吗?” “云起回来了,半路上遇到李逸,兄弟俩说话去了。”季唯递上左手从李昂那一大捧花里拿的那束花,“夫人,这是云起路上摘了送夫人的,他说夫人每天没什么好玩的,看看花朵心情会好些,夫人喜欢吗?” “喜欢!”高夫人喜得眼眶湿润,轻抚着花瓣,这是儿子一片孝心,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季唯的声音放轻了,脸飞彤霞,小声道:“夫人,这一捧花我想送糼容,可以吗?” “去吧。”高夫人沉浸在儿子的孝心里,把脸埋到花朵里,季唯说什么她听进去了,却根本没注意内容。 第四十七回 从前厅进内院经过住处时,季唯随意地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便看到院子里一个粉蝶般的身影。 姜糼容听李逸说季唯和李昂孟沛阳这两日要回京了,送走李逸后便来到季唯住处看看,检查有没有需要整理打扫的地方,猛然间觉得背后炙热的视线逼人,转身看去,一捧粉嫩的花儿衬着一张比花还艳的脸,多日不见的季唯丰神俊秀,耀眼光华让人不敢逼视。 姜糼容看得痴了,手足颤软脑子空白一片。 季唯看着姜糼容嫩白白圆嘟嘟大白包子一样的脸庞,直想……咬上一口。 一定很可口很香甜! 季唯眼光光看着姜糼容朝姜糼容奔过来,过院门也没注意,咚一声给门槛绊倒趴地上去了。 人倒下了,手里的花却没丢开,季唯顾不上爬起来,急忙先检查,还好,花儿没摔着,还很漂亮。 “糼容,送你的。”季唯高举起花束。 趴在地上送女孩子花,他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姜糼容一手接过花束,一手把他挽扶起来,嗔道:“跌伤哪里没有?怎么不把花扔了双手支撑身体?” “哪能行,花是要送你的,不能摔坏。”季唯低下头,小小声问道:“糼容,喜欢我送你花吗?” 小傻瓜可真会说话,不是问喜欢花儿吗,而是问喜欢他送花的举动吗,姜糼容唇角向上弯起,揪住季唯的脸颊,笑道:“喜欢。” 季唯红了脸,也伸了手捏姜糼容的脸。 姜糼容是喜爱的捏,他也是,不过,只捏了几下,眼神便变了。 不会才见面又要来上画册里那些招儿吧!姜糼容见季唯眼神饿狼似的,急忙把他的手拔掉,娇嗔道:“大白天的,你刚回府,等会儿我表哥怕是要来找你,别胡来。” 言语是生气的,眉梢眼角却满是春色,季唯看得咽口水,悄声问道:“不要大白天,等晚上,你表哥他们没来找我,是不是就可以了?” “都说了要成亲以后了,再毛手毛脚,我不跟你见面了。”姜糼容给眼前美色撩拔得有些忍不住,又怨又恼,半眯起眼睛威胁季唯。 季唯出门走了一趟,跟个呱噪不休的孟沛阳在一起,脑子里世俗的东西没学得精通,多少却知道了些,当下只得有些苦恼地控制住自己的色爪狼光收起蠢蠢欲动的兽心。 不想画册里的事儿了,季唯想起正事,关切地问道:“粉妆没对你不 利吧?” “没有。”姜糼容嘟嘴,道:“你一走就一个月,也不担心我给她暗算。” “皇命在身不由已。”季唯有些歉疚,略一顿,又道:“我有个直觉,她似乎不会害你,可是很奇怪,从你讲的上辈子的事来看,她一定是凶手之一。” “我自己也糊涂了,她对我那么好……”姜糼容把那日粉妆迷梦里说的讲给季唯听,闹不明白粉妆上辈子为何要害自己,为什么话里意思是想弄死孟沛阳。 “粉妆想弄死孟沛阳,又不是因爱生恨。”季唯喃喃自语,眉头轻攒起来,“孟沛阳那人虽然嘻笑玩闹没个正经样,但绝不是胡作非为心毒手辣做过坏事之人,粉妆怎么那么恨他呢?在你的前世里,孟沛阳那么高的武功,怎么会落了圈套给人害死呢?” “我也是想不明白。”姜糼容道,季唯的话提醒她另一件事,忙把薄染衣上吊,薄太医搬了功效奇特的一点红到李府来的事说了,告诉季唯前世自己房中也有这么一盆一点红。 哒一声脆响,季唯紧攥起拳头,瞳眸里凝聚起锋利的寒芒,“我明白了,孟沛阳前世不是中毒身亡。他是先在什么地方受了点儿轻伤,然后闻到一点红的气味,无声无息陷入晕迷中,被人切了子孙根,流血过多而亡。” 这个结果更让人惊悚,姜糼容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因孟沛阳武功高强,房间中没有打斗痕迹,我前世断案时一开始应是以为他是中毒身亡的,被切子孙根是凶手掩人耳目之举,我想,我把眼光放在查找使人中毒却不能发现的毒物上面了,延误了破案时间,致使有后面你枉死的惨剧。”季唯悔恨不已。 都发生过了悔之无益,况且他后来也破案了,只是略迟了一步,姜糼容道:“咱们想想到底怎么回事,避免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你看,这事是不是与薄太医有关?” “让你假孕假落胎,还有一点红让孟沛阳迷神失智,这一切都和医术药物有关,看起来薄太医似乎脱不了干系,然薄太医一向眼里只有医道,于俗事毫不上心,据说,当年他亡妻去世时,他正在药房炼药,听得下人报他妻子去世,他都还要等药炼出来才走出药房,这样的药痴医痴不大可能介入俗世的爱恨情仇。” 不是薄太医,那便是熟知一点红药性的薄染衣或是薄李氏了,她们作为薄太医的家人,要跟薄太医拿假孕药假落胎药亦易如反掌,这两人又都是有杀人害人的动机的。 薄染衣在自 己死后,应该是嫁给李昂的。姜糼容想到前些天看到的薄染衣赤红着眼看自己,神经质似不停吃东西的样子,心脏猛地抽紧了,抓紧季唯的手颤声道:“如果是染衣和姑妈做的,我该怎么办?” 姜糼容觉得害怕,让人窒息似的恐惧侵扰周身,她想问季唯要不要送走粉妆,可心里又明白,送走粉妆上辈子的事便查不出来了,而且,送走粉妆也未必能阻止孟沛阳不再枉死,因为,除了粉妆,凶手还有别的人。 惊惶之中,姜糼容扑进季唯怀里,季唯紧紧地搂住她,很用力,“不怕,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温暖的怀抱驱赶走恐惧和惊惶,姜糼容渐渐安定下来,呼吸轻浅身体软和。 感觉到她的变化,季唯心里和身体也发生变化,刚接触到的浴望在分别的日子里不停侵扰着他,季唯把姜糼容压往院中的大树上,狠狠地开始探索自己想要了解的。 背部压着粗糙的树身很不舒服,季唯的动作急促粗暴,像是一头狂躁的野兽,带着饿虎下山似的颠狂。 裙子裤子往下掉腹部微凉,季唯顶了上去,姜糼容低下头,只见矫健一物,贲起壮硕,脉络分明,雄纠纠气昂昂,未曾入内,已让人感到来势汹汹。 姜糼容心跳乱了节拍,哔哔叭叭响着如倾盆大雨砸在屋瓦上。 “我这样进去了,咱们就会有娃娃了是不是?”季唯哑声问。 姜糼容给娃娃两字砸得整个人晕眩,猛地回过神来,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把他推开,厉声道:“咱们还未成亲,你知道这样就是有娃娃了还来?” 季唯僵住,底下那物还高耸着,面色却有些苍白,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一动不动看姜糼容,黑得纯粹的眼珠子在无声地簌簌微颤。 姜糼容把他奔腾的浴念和乍起的惊乱全部揽入眼底,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季唯又不是要强来,好声好气和他说不行,这么大声,要把他吓得以后有阴影了可如何是好。 姜糼容深吸了口气,红着脸凑了过去,张口含住季唯的唇瓣,安抚地缓缓润吻。 季唯眼里氤氲起润湿的雾气,神情羞涩脸颊绯红,丽色逼人,衣衫不知何时已经半褪,诱人的妃色凸点若隐若现,勾得人口干舌燥。 看得到吃不了,姜糼容有些懊恼,伸手拉扯他衣领,哼道:“穿整齐一些。” 说话软绵绵的无半分力道,两只手要把人家衣领拢好 的,拢来拢去,原本还勉强遮掩大半个胸膛的衣衫竟是大敞开了来。 姜糼容又羞又恼,抬头却见季唯目光流转笑意氤氲,不沉愣住。 季唯伸了手,小猫爪子勾挠似摩挲姜糼容脖颈,悠然道:“糼容,原来你心里比我还害怕。” 这满满的嘲笑意味的话是季唯小白兔说出来的吗?姜糼容几疑是幻听。 “糼容你放心,我已经懂了,知道成亲前不能胡来,就算你让我进去我也不会进去的。” 他在说什么?好像色虫上脑的是自己,自己要强煎他,他也会奋起反抗! 刚才那失控的举动,还有被拒后的惊惶害怕都是装出来吓自己的! 季唯何时学得这么一肚子坏水了? 姜糼容怒不可遏,牙关一咬,小手用力一推,季唯被她推到地上。 “刚才那装可怜的花招是哪学的?”姜糼容咬牙审问。 “我自己想的。”季唯颇委屈,一五一十招供,“这次跟你分开,我一直在想你说的前世的事,从你说的来看,你前世应该是喜欢孟沛阳的,我在想你喜欢孟沛阳什么,就学学他。” 天哪!姜糼容细一想,季唯刚才那坏痞样,可不就是活脱脱的孟沛阳。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姜糼容哭笑不得,道:“要控制不住了,把我弄出娃来,我看你怎么办?” “咱们多练习,我就能控制住自己了。” 哪能如此这般引火烧身似练习!姜糼容轻啐了一口,季唯求知欲正旺盛着,没给她的轻嗔薄怒吓住,抓了姜糼容目光灼灼看她,要继续练习。 再练下去,小白兔就化身饿狼了,姜糼容想话题调开季唯注意力,脑筋一转想起戚晚意假孕一事,她姨妈很难办,忙说出来让季唯帮忙参详。 事关重大,姜糼容把李老侯爷当年给李宗权下药的事也说了,又讲了李逸刚才回家,几下挑拔,李宗权已吩咐高夫人安排人把戚晚意送回娘家一事。 “戚晚意好像没有奸夫,我怕她本是假孕,这一回娘家,弄了个孩子套我姨父头上,以后我姨父不育的事再闹出来,我姨妈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戚晚意完全能干出这种事,不过,被送回娘家待产,跟被休弃差不多,她定然不甘不肯回去的。”季唯沉吟,猛一下坐起身,姜糼容不备,两人额头撞上,登时眼冒金星。 季唯顾不上温存呵护 ,大声道:“快,戚晚意要假落胎栽赃给你姨妈,咱们快去找你姨妈。” 第四十八回 “你是说她有孕是假的,肚里没有野种,假怀胎是为了假落胎嫁祸于人?”姜糼容惊叫。 “不错,戚晚意那人一心想攀高枝,若有奸夫,不可能嫁你姨父为妾的。我猜,她早先假害喜是为嫁祸于白氏或是你姨妈,眼前则为的是嫁祸之余留在李家不被送回娘家。”季唯飞快地站了起来拉了姜糼容往外飞奔。 季唯察觉到的够快了,他们还是迟了。 戚晚意那里已传出落胎的消息。 高夫人的贴身侍婢正惶恐地到处找姜糼容,看到姜糼容如抓到救命稻草。 “老爷很生气,要杖责夫人,表小姐你快过去帮夫人,老爷和夫人在戚姨娘的院子里。” 外男非请不能进人家妾室院子的,没有季唯同进,怎么翻转局面姜糼容殊无把握。 李昂若是在家,由李昂把季唯带了过去也说得过去,姜糼容问道:“大公子回来了没有?” “没有。” 那可怎么好?自己贸然带了季唯过去,只怕李宗权会火上加油。 “找个人马上去国公府叫孟沛阳过来。”季唯冷静地吩咐丫鬟。 有道理,孟沛阳整日在李府厮混,不是李家的少爷,却也不是外人,他行事又肆无忌惮不按规矩来的。 丫鬟飞奔而去,姜糼容急急忙忙往戚晚意住的院落跑去。 戚晚意的院子铺陈精美,房子中间半垂半掩绒绣幔帏,里面大床上,戚晚意虚弱地躺着,捂着嘴低泣,我见犹怜。 外间剑弩拔张,李宗权阴沉着脸坐要椅子上,高夫人站在一旁有些语拙地自辩着。 “侯爷也查问过门房,自戚妹妹传出有喜后,除了方才去请大夫那个下人,府里没有别的下人出去过,妾何来落胎药害戚妹妹落胎?” 戚晚意不等李宗权发话,软软地顶撞道:“也有可能是早预备下的。” “早预备下的?”姜糼容大步走了进去,嗤笑道:“戚姨娘这话可笑,表哥已封世子,我姨妈身份尊贵,何必和一个妾室过不去?” 不论宠不宠戚晚意,李宗权对痛失老来子都极愤怒悲伤的,他本已认定是高夫人借送戚晚意出府时暗下落胎药的,可姜糼容说的在情在理,一时间不知怎生发落。 “老爷,别追究了,是妾福薄,没能为老爷留住老来子。”戚晚意委委屈屈哭泣,道:“大姐看着我收拾衣物时突然走开,我不应该 想着等大姐回来禀报了再走,当时若走了,便没有这祸。” 戚晚意这是诬赖高夫人中途走开是去拿落胎药,高夫人急了,道:“季大人来了,我是去招待季大人。” “姐姐去招待季大人,怎么回来的那么快?”戚晚意讶然道。 再由得她纠缠下去,高夫人的嫌疑越来越重,姜糼容想起自己前世假孕后又假落胎是没见红的,跨前一步,要以没有见红揭穿戚晚意,忽看到床前木盆里团成一团的裤子上露着鲜红。 不会这么巧戚晚意恰好来月事吧? 姜糼容脑子转了转,暗暗着急,定是恰是这么巧的,戚晚意进府后虽没有夜夜专宠,也只是隔个一夜两夜而已,若期间来过月事李宗权定知晓的,她敢弄出假孕一事,便是进府后恰好没来过月事。 “李伯伯,我给你道恼来了。”宏亮的声音响过后,孟沛阳出现在院门口。 他回家换过衣裳了,粉蓝色的新衣,头上束发戴着紫玉冠,十分英俊帅气,看姜糼容给他的说话吸引了看他,很是满意,斜靠院门摆了个酷酷的姿势。 姜糼容见他来了本是很欢喜,见他非常时刻还不忘耍帅,气得翻白眼。 孟沛阳朝朝姜糼容挤了挤眉,收起坏胚样,走进门来,看着李宗权长叹了一口气,道“李伯伯,你头上的绿帽子真是绿得油亮亮啊!” “你……你胡说什么。”李宗权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没胡说。”孟沛阳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道:“白姨娘十几年无所出,有的人进门一个月就有了身孕,李伯伯你难道自己没数吗?” “晚意跟我时……”戚晚意跟他那一晚是初次,李宗权嘴唇蠕动,有些不便启齿。 “李伯伯,看来你对于头上绿油油的帽子很欢迎。”孟沛阳不理李宗权的言辩,径自啧啧叹,手一挥,从他背后走出来几个人。 那几个人都背着药箱,看样子是大夫。 “李伯伯,这几名大夫你都认得的,不妨让他们给你诊脉,看看你还有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他要做什么?难道季唯跟他说过李宗权不育的事?姜糼容一阵惊怕,高夫人的脸也霎地变得煞白。 被质疑生育子嗣的能力其实也是质疑男人的床上能力,李宗权气得周身颤抖。 孟沛阳走近他,重重地按住他肩膀,李宗权说不出话来了。 “侯爷 年轻时纵情过度,虽能力仍是不凡,却已无生育子嗣的能力。” …… 相同的话从几个大夫口中说出来。 姜糼容发现,那几个大夫装着搭脉的样子,其实只搭着李宗权的手背。 看这个样子,季唯并没有告诉孟沛阳隐情,姜糼容暗不解,不明白孟沛阳要做什么。 外面的人看得清楚,孟沛阳站在李宗权身侧按着他的肩膀,恰遮住戚晚意的视线,戚晚意什么也看不到,作贼心虚,不由得一阵惊怕。 “我就说嘛,白姨娘十几年都没害喜,她怎么进门就有子。”孟沛阳唉声叹气,按着李宗权的大手更加用力,李宗权整个肩膀快给他卸掉了,疼得眉头紧拧,牙齿磨得格格响,欲反驳,却哪说得出话来。 戚晚意半晌听不到李宗权说话,只听得他咬牙切齿的格格声音,以为李宗权气得说不出话,吓得肝胆俱寒。 李宗权没有生育能力的诊断,戚晚意虽是将信将疑,怀疑是孟沛阳搞的鬼,可疑里却又信的多,毕竟白氏独宠十几年无子的事实摆在那里。 大夫退出去了,室内众人皆沉默不语。 漫长的沉默让人窒息,戚晚意渐渐扛不住了。 孟沛阳那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等下说不定连自己和他有染的话都敢说。 等得孟沛阳说出自己和他有染的话,李宗权那人多疑寡恩,再来分辩也晚了。 红杏出墙和栽赃嫁祸两相衡量,戚晚意下了床,扑咚一声跪到地上,膝行到李宗权面前哀号求饶。 “侯爷,妾……妾并没有怀胎,只是不想给送回娘家,求老爷恕我胡诌之罪。” “你……你在说什么?”孟沛阳松了李宗权肩膀,李宗权说得出话了,手指指着戚晚意,眼里快冒出火来了。 “妾只是不想被送回娘家,侯爷可以问薄太医,假孕和落胎的脉象都是吃了药造成的,药是薄太医给我的。” “啊?” 戚晚意此言一出,满室俱惊,表情各异。 “薄太医怎么会给你药?”李宗权面容紧绷满脸阴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格外的令人胆寒。 “女人想从男人那里得到好处还不简单,李伯伯,你别忘了戚姨娘最擅长的是什么。”孟沛阳微微笑,孔武有力的手装了柔软,抚过李宗权脸庞,来到他脖颈轻摩。 “呕呕”连声响,姜 糼容和高夫人一齐吐了起来,李宗权周身鸡皮疙瘩。 “孟沛阳,你如此污蔑我,是何居心?”戚晚意尖声叫。 “我是不是污蔑你,请薄太医来一问就知道了。”孟沛阳纵声大笑,朝院门外喊道:“季唯,看了那么久的戏,请薄太医来出来吧。” “有什么话快问。”薄太医给季唯抓来不放,很是不满。 “薄太医,戚姨娘有没有对你这样做过?”孟沛阳拉起李宗权袖子,扭着挺拔刚阳的身体撒欢。 “有,有,她跟我拿假孕假落胎药时这么做过。”薄太医不耐烦道。 “你给了吗?”李宗权咬着牙问道。 “给了,没什么要问了吧?我走了。”薄太医挣开季唯拉自己的手急匆匆走了,季唯刚才拉他来之前,给了他一株草,那株草叶子有锯齿,在肌肤上轻拉皮肉会裂开口子,可是却要等过片刻才流血,他觉得很神奇,着急着要去研究呢。 孟沛阳用满是同情的目光看了李宗权一眼,朝大家招手,“我们都走吧。” 事情至此自己已没麻烦了,高夫人忙拉了姜糼容随孟沛阳季唯离开。 出得院子,高夫人感激地道:“沛阳,季大人,还是你们俩有办法。” “虽然攻心计是季唯想出来的,可是我也功不可没,薄太医很不耐烦什么都说,那是因为我拿了一株葵草给他……” 孟沛阳听得李府下人的报讯,猜戚晚意是假孕假落胎,为妾之人离府不易,薄太医现在李府中住着,戚晚意的药定是从薄太医那里哄来的。 戚晚意哄药时,定然诱薄太医答应为其保密过的。 孟沛阳从院子里拔了一株葵草,装了一盆冰来李府路上冻着,葵草叶子给冰冻得发硬,叶子锯齿把肉拉出伤口后,因为冷暂时不会流血,孟沛阳让季唯拿了葵草去请教薄太医,在薄太医还没想通时把薄太医强拉过来,薄太医一心记挂着葵草的神奇之处,心思不属,孟沛阳套话,一下子便把和戚晚意的约定忘记了,有什么便说什么。 孟沛阳扯着李宗权袖子扭身体像是在撒娇勾引,其实戚晚意做时是装可怜,男人和女人做起来感觉大不一样,薄太医只看到动作是一样的便点头,根本没去细究其中的不同。 姜糼容没有打断孟沛阳的自吹自擂,今日之事确实多亏了他,细一思,孟沛阳每一个动作都大有深意,在院门口高叫时是先声夺人扰戚晚意心神,扳住李 宗权肩膀不让他说话则是用沉默使戚晚意自乱阵脚。 若没有他,此事不能如此利落地解决的,姜糼容收起利爪,露了个笑容给孟沛阳。 孟沛阳一直给她冷嘲热讽相对,一时间不习惯,僵僵地痴怔怔看姜糼容没了反应。 季唯醋意大发,若是以往,定把姜糼容大手一揽搂怀里宣告所有权,眼下世事渐渐清明,知那样不妥,便使起心机,皱眉道:“孟沛阳,云起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是方才听你急吼吼的叫嚷跳下马车摔伤了?” “啊?云起跳马车?怎么回事?”高夫人急了。 “我们回来时遇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季唯缓缓说了经过,把李昂跳下马车后跑得欢快略过不提。 “沛阳,你呀就是这么无心无肺。”高夫人戳孟沛阳额头,叫道:“云起这么久没回来,你还不快追去看看。” “李伯母你别戳我,我这就去看。”高夫人名是姨妈,事实就是需得讨好的丈母娘,孟沛阳不敢违拗,也不敢说李昂跳下马车后还生龙活虎的,那会显得他在偷懒。 自己这么走了季唯又独得与佳人说话的机会,孟沛阳不甘心,道:“季唯你也一起帮忙找去。” “我不能走。”季唯缓缓道:“侯爷方才虽说很生气,可保不定戚晚意又生什么事端,我留府里可随机应变,再说,你有武功跑的快,我跟着去,反而是累赘。” “季大人想的真周到。”高夫人赞道。 孟沛阳浑身是嘴也说不赢,憋了一口气奔出去,发誓眼皮眨动的功夫便把李昂抓回来,让季唯得意不成。 孟沛阳果真是眨眼工夫便抓到李昂,也不算他抓到的,李昂自己回来了,两人在李府门口遇上。 李昂怀里抱着那一大棒野花,孟沛阳一肚子坏水一转,抢上前一步拿过大半野花,道:“我帮你送去给糼容,你给染衣送去。” “好啊!”李昂没意见。 孟沛阳拿着花束要走了,猛想起那辆马车里坐的应该李逸无疑,李逸与李昂兄弟情深,整整一个月没见,怎么没跟着李昂回来,遂停下脚步问道:“子扬呢?” “你猜错了,那马车里不是子扬。” “怎么可能?我看着马车从你家的横街拐出去的,而且我刚刚也听府里的人说了,李逸回来了刚走。”孟沛阳对自己的能力被质疑很不满意。 “真不是子扬,我喊了好几声, 车里面有个人说话,是陌生人。”李昂老老实实回答,又道:“子扬若是在车里面,不会不理我的。” 自己的判断怎么可能出错?孟沛阳不送花捣乱季唯和姜糼容甜蜜蜜了,把手里野花扔路边去,李昂怀中的也没放过,抢了扔到一边,抓起李昂便跑。 “走,你和我一起去追那马车,里面肯定是子扬。” “我的花……”李昂大叫,挣不开孟沛阳紧抓自己的手,眼看离花儿越来越远,急朝一旁走着的一个下人道:“把那些花捡起来送给染衣……和糼容两位表小姐。” 李昂被孟沛阳拖得越来越远,后面的话下人没听到,只听得他说送染衣,便把花仔细捡了送到宜兰苑。 薄染衣正在疯狂地吃东西,面前桌子上就放着一面镜子,她吃一口就照一下镜子拉扯一下自己的脸颊,看看脸颊没有胖成姜糼容那样的包子脸,就鼓起嘴巴装肥嘟嘟,然后接着吃东西。 下人送了那么一大捧的花进来,薄染衣怔住了,腮梆子鼓鼓的,嘴里还满是食物呢,流着泪看了半晌,含含混混问道:“大表哥单送我?还是糼容表小姐也有?” “姜家表小姐没有。”下人摇头。 “大表哥怎么不自己送过来?”薄染衣接着问。 “大公子要送过来的,孟公子把他强拉走了。”下人当时看到的,是孟沛阳强拉走李昂往外走。 大表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薄染衣活了过来,叠声喊丫鬟给自己备水洗漱换衣裳,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迎接李昂回来。 薄染衣这里快活无限,马车里的李逸紧张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哥刚才追在车下发问,自己让皇帝出声否认使大哥离开了,为何这会儿又和孟沛阳追赶着马车来了呢? 李逸看着自己在皇帝的不停动作下已喷射满汁液的裤子,再多智计也束手无策。 孟沛阳可不是自己直肠子的傻大哥,让皇帝出声否认没用,他定会跳过马车掀帘子确认的。 皇帝武功很不错,从车窗帘子一角看看后面孟沛阳和李昂奔跑着追上来的姿势,在心中偷偷窍笑,大声咐咐赶车太监:“快些走,把后面追上来的两个人甩掉。” 有人追喊马车却驶得越快,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皇帝相信,孟沛阳定会不追上寻根究底不罢休的。 从孟沛阳奔跑的速度来看,皇帝也相信孟沛阳肯定能追上来的。 皇帝很乐意在李逸的家人面前露脸,向李逸的家人宣誓自己对李逸的占有。 第四十九回 孟沛阳和李昂越追越近,叫唤声就在耳边,一声声子扬追魂夺命,李逸咬紧唇,抓过一个白瓷茶杯,砰一声瓷杯成了碎片。 皇帝尚糊涂着时,那白瓷片已重重地落在李逸腕上,鲜红艳丽的血水喷涌,瞬间将裤子上的驳驳点点晕罩住,浓浓的血腥味也掩盖了车厢里重重的恩爱气味。 皇帝整个人怔住了。 “把碎片收起放进柜子里。”李逸咬牙道。 季唯在孟沛阳走后,正寻思着怎么在高夫人眼皮底下拉走姜糼容,李府下人来报,吕风听说季唯回京派了人来唤季唯。 案子的详情已写了邸报从官驿送回京城,季唯跟孟沛阳回京后是直接到李府来的,还没去见过吕风,老师使人来唤,季唯不敢怠慢,别过高夫人急匆匆坐马车走了。 路上看到孟沛阳和李昂两人狂奔着追先前看着像李逸乘坐的马车时,季唯微微皱眉。吩咐车夫:“超过那辆马车,把那辆车堵到路边逼停。” 李逸和皇帝乘坐的马车被季唯的马车逼着靠边停下,季唯跳下了马车走过去看为什么。 掀起帘子看到里面果是李逸时,季唯脱口道:“李逸,你大哥在……”季唯说了一半顿住,目光从李逸紧捂的还在滴血的手腕扫过,瞄向他锦袍也没能遮掩住的染血的裤子。 李逸伤口还在冒血,看起来是刚刚自伤的,裤子上的血是喷上去的不是擦的,李逸喷了血上去是想遮掩什么? 季唯与姜糼容亲热过几次,多少也算有经验了,稍一联想明白过来。 李逸这是有龙阳之好,与男人在车里胡作非为弄了一裤子,为了不给李昂看到,只能自伤流血遮掩丑迹。 李逸在季唯洞察一切的目光里羞愤欲绝。 皇帝目光耿耿饶有兴味看季唯:“你是季慎之?” 季唯有着太平王朝第一美男的雅称,皇帝先前听说过,只以为传言不足信,想不到世间果真有倾国倾城美色之人。 季唯先前只是六品主事,尚未有上早朝的资格,提升四品京畿提刑后刚回京,还没上朝过,没见过皇帝,皇帝问他话,他瞟了皇帝一眼,看皇帝一身掩藏不住的霸气,微有所觉察,却不戳穿,漠淡地点了点头,把皇帝推向一边,撕了袍裾帮李逸包扎,悄声道:“孟沛阳精的很,给他上马车定能一眼看穿的,让你的男人也划上一道再假装晕迷过去,咱们说方才有人劫持了你们的马车,或者能隐瞒过去。” 李逸这模样分明是被逼的,季唯下意识想帮李逸报仇。 在上面的是自己,李逸没空辩白,犹豫着看皇帝没有开口,季唯的提议很妥当,可让皇帝自伤哪能行! 不是吧?不止不能宣告所有权,还要自己配合李逸隐瞒真相,皇帝凛如寒芒的目光怒视季唯。 恼怒也不过片刻,皇帝又心花怒放,哈哈,这是施苦肉计的好机会,让李逸欠自己恩情的就在此刻,身为天子为他自伤,他怎么也得负疚几天吧? 皇帝靴子里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他也不从柜子里拿碎瓷片了,拔出匕首潇洒一挥,霎那间脖子上皮肉外翻鲜血淋淋煞是惊人。 李逸呆住了,皇帝利落地收好匕首,朝李逸眨眼卖弄几下倒了下去装晕迷。 孟沛阳拉着李昂追上来了,孟沛阳毫不客气一下子掀开车帘跳上马车。 “子扬,这是怎么回事?”李昂惊得捧住李逸包扎着密实的手臂大叫。 “方才有人劫持了马车……”季唯拉开李昂的手,道:“我要带李二公子和这位大人到京畿衙门去问讯,两位请下车。” “我们也要跟去。”孟沛阳对有人敢公然劫持这么豪华一辆马车里乘坐的人极感兴趣。 “此事非同小可,闲人不得插入,孟沛阳,你如今也是衙门中人了,请勿妄顾国法纲纪。”季唯严肃道:“云起,带孟沛阳下去,别给他阻挠了我查案,使凶手逃脱逍遥法外。” “好。”李昂很佩服季唯,对他言听计从,拽孟沛阳下车,却又担心着李逸,关切地看李逸问道:“子扬你没事吧。” “没事,大哥,抓凶犯要紧,你和沛阳先回去吧。”李逸尽量使自己镇静。 被强拖下马车,孟沛阳很不满,看着马车走远了,狠狠地踢脚石板:“刚才要对付戚晚意就和我是盟友,一转眼又摆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出来。” 孟沛阳踢了几脚,猛想起季唯出来了不在李府,是自己向姜糼容献殷勤的好机会,不气恼了,拉了李昂再次飞跑起来。 李逸从车帘缝隙看到孟沛阳拉着李昂往来时路上跑,松了口气,整个人软瘫车厢壁上。 “靠边停车,我下车。”季唯喊车夫。皇帝惊艳的目光使季唯心中暗骇,怕皇帝能看中李逸,也会看中自己,急忙下车。 皇帝倒也没留难季唯,只是在季唯下车后忽哨了一声,凑近李逸耳边悄声道:“子 扬,你给季慎之比下去了。” “皇上若喜欢季唯那就请出手,放过微臣给微臣自由身。”看过皇帝为自己割颈的份上,李逸本想对她好声气的,可皇帝一开口,就成功地把他撩成炸毛猫。 皇帝摸下巴,沉思着道:“朕考虑考虑,不过,子扬,朕现在伤的这么重,先帮朕包扎好不好?” 能不好吗?李逸气哼哼撕衣袍帮皇帝包扎伤口。 那个人君临天下王者之气凛凛,是皇帝吗?李逸竟是皇帝的男宠?季唯一路上对自己的猜测惊奇不已,见了吕风才想说,吕风却一把抓住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慎之,你今日到李府,有没有见到阿芙?” 阿芙?季唯略一愣,明白过来吕风问的是薄李氏。 “没见到。”季唯摇头,看吕风失望不已,小心翼翼道:“老师,她是薄太医的夫人。” “我知道。”吕风再不懂俗事,到底三十几岁的人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不觉。然而,重逢后压抑的热情爆发,他无法再忍受下去。 薄李氏若夫妻情好,他也只能默默看着,可薄李氏过的那是什么生活,那一晚听薄李氏诉说这些年的凄苦,他恨不能马上与薄李氏成亲,爱她护她宠她。 “慎之,阿芙过的太苦了,薄太医根本不是个好夫郎,而且,染衣是我的女儿,你能不能帮帮我。” 薄李氏因薄染衣的自绝,这些日子寸步不离没踏出李府,吕风一点消息没得到,快发狂了。 薄染衣是恩师的女儿?季唯怔神,模糊里有什么呼之欲出,额头突突一阵抽疼。 薄太医不像是会陷入俗世爱恨情仇纷争的人,那盆一点红薄太医那么珍惜,外人应是拿不到,拿得到的只有薄李氏和薄染衣,薄李氏性情直且刚,棱角分明,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薄染衣有着姑娘的小性子尖酸刻薄,却脆弱而不失纯真。 怎么看,她们都不像是凶手,可从姜糼容描述的上辈子的情况看,她们却极大可能就是凶手。 “慎之。”吕风见季唯久不答言,又重重喊了一声,满眼期盼看季唯。 季唯抬着看吕风满头的白发,脱口问道:“老师,若薄夫人和薄小姐杀了人,老师要如何处置?” “她们怎么可能杀人?你怎么问这样的话?”吕风骇然变色,狠狠地捉住季唯双臂,“李府发生什么事了?” “暂时还没有,但是,随 时会发生。”季唯挽了吕风坐下,微思索了片刻,把姜糼容上辈子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说了。 “学生有几个疑点,其一,粉妆和糼容感情很好,看起来不可能害糼容,可为何要让孟沛阳死在糼容房中,还给糼容下药使她假孕被逼成了阴婚,后又下药使她假落胎置被韩夫人打死。其二,粉妆为何那么恨孟沛阳。其三,薄夫人和薄小姐若是凶手之一,是主犯还是从犯。” “匪夷所思,太不可思议了。”吕风喃喃道:“这是真的?不是姜小姐胡编的?阿芙不可能杀人的,她不会那么狠毒的,染衣我没见过,可我觉得,她也不应是心如蛇蝎之人。” “是真的,糼容不可能骗我。”季唯坚定地道。 “那怎么阻止这一切再次发生呢?”吕风自言自语,半晌,道:“慎之,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和阿芙见个面,了解一下,阿芙她心里想什么都会对我说的。” 从薄李氏那边也了解一些情况更好,目前看,糼容和薄李氏薄染衣不睦,粉妆跟着和她们也没有接触,季唯很奇怪,粉妆上辈子是怎么与薄染衣或是薄李氏结成同盟的。 第五十回 这样的事孟沛阳眨眼间便能想出办法,季唯自愧不如孟沛阳,左思右想无计,又不知怎么做才不给人嚼舌根,决定回李府问姜糼容。 孟沛阳狂奔回李府,他可不需像季唯那样找借口,三两下闪避过李府下人耳目便闪进清芷榭。 为了不给姜糼容骂他毁她闺誉,他还装模作样弄晕了清芷榭服侍的下人。 姜糼容正斜倚窗前软榻想心事,看到孟沛阳,懒得和他打嘴仗,垂下眼帘作看不到他之状。 “糼容表妹,我离京这么久,有没有想念我?”孟沛阳受了冷落半点不在意,离京一个月没看到姜糼容,此时再看她白皙滑腻的脸蛋,心头痒将起来,在软榻沿坐下,屁股一抬一抬把姜糼容往里挤,不动声色地占小便宜。 姜糼容本不打算再竖起爪子扎他的,实在憋不住,下狠劲把孟沛阳推开,顺便补上一脚,怒道:“孟沛阳,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要点脸不要这么无耻好不好?” 孟沛阳这回没有厚颜无耻嘻笑,他整个人呆住了。 姜糼容用足蹬他时,他顺手就是一捞一抓,好巧不巧的,姜糼容的绣鞋连袜子给他抓掉了,此时他手里抓的是姜糼容的一只秀足。 孟沛阳喉结上下滚动猛咽口水,他听过不少男女之事,却从未经历过,只有理论没有经验,于情欲上并不比季唯熟知多少。 姜糼容姿色一般。那双秀足却流畅纤丽弧度完美,脚背饱满润泽,脚趾甲透着透明的淡粉,晶莹光洁,五个粉嫩娇艳如花瓣般的脚趾,说不出的可爱腴润。 阵阵幽香从似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秀足传来,妙不可言,孟沛阳失了魂,两手抓紧,脸凑了上去,竟是用姜糼容脚板底摩蹭自己脸颊。 “孟沛阳,你放开我。”姜糼容气得浑身颤抖,整个人却瘫软如水周身没了骨头。 孟沛阳虎虎有神的眼睛变得迷朦,闪上野兽掠夺的光芒。 “孟沛阳,你别胡来。”姜糼容急了,却不知自己不开口还好,开口说话间靥生娇红珠泪点点,气促态弱,更加使人销魂蚀骨。 “糼容,我会比季唯对你更好的。”孟沛阳脑子狂乱,此时,他只想把姜糼容狠狠压住胡作非为。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孟沛阳越靠越近,整个人离自己不到一臂距离,灼热的气息喷到自己脸上了,姜糼容大骇。 自己周身没有半点力气,孟沛阳状似癫狂,他们给人下药了吗 ? 姜糼容猜测着,绝望得要发狂。 难道重生了还摆脱不了与孟沛阳的纠缠吗? 孟沛阳松了姜糼容的脚去撕扯她的衣裳。 力气在这瞬间忽然回到身体里,姜糼容狠命一蹬,孟沛阳给她蹬得四足朝天跌倒地上。 姜糼容跳下地,顾不上穿绣鞋往外疾奔,却给一个打挺跳起来的孟沛阳按住,他眼里还泛着血红,语气却镇定下来了,“我走,你衣裳乱糟糟,出去会惹人非议。” 孟沛阳眨眼间无影无踪,姜糼容跌坐软榻上,双手攥着衣领簌簌发抖。 刚才若是孟沛阳失控,事后自己能只当被疯狗咬一口吗? 季唯回到李府,与急匆匆往外奔的孟沛阳撞个正着,以往孟沛阳总撞上他的那物,季唯这次远远看到孟沛阳狂奔出去,急忙往一边闪,眼睛下意识就去瞄孟沛阳裆部。这回换他眼睛凸了,孟沛阳那里分明是气宇昂扬的状态。 孟沛阳看到季唯瞪圆眼看自己了,他却没停下来嘻嘻哈哈解释,方才竟然不顾姜糼容意愿欲霸王强上弓的事实吓坏他了。 季唯一愣之后,叫了声不好,也不先禀过高夫人了,往清芷榭急奔。 姜糼容正吓得肝摧魂裂,看到季唯,哇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别怕别怕……”季唯小心安慰,虽然糊涂不懂女孩子心理,却知此时不能问方才发生什么,糼容有没有给孟沛阳怎么样,只问道:“哪里疼了,我给你呵呵气。” 姜糼容给他呵护小孩般的呆话问住了,略一愣,不害怕不伤心了,哼哼叽叽道:“周身都疼。” “那我给你周身都呵呵气。”姜糼容要捉弄季唯,季唯却当她说的正经话,把姜糼容抱住放倒软榻上,拉起小手先细细呵气,一路往上…… 姜糼容哭笑不得,身体却给暖热的气息呵得有些发麻,忽然间就想起孟沛阳刚才抓住自己双足时的情形,自己那时整个人一阵酥醉麻软,那种感觉,比和季唯在一起还强烈百倍,一时间愣住了。 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自己难道爱的是孟沛阳? 姜糼容觉得恐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的,也许,他们是给人下药了,否则,孟沛阳不会失控。 季唯已经把宽大的袖子推到姜糼容肩窝上了,呵气呵到她的圆润的肩头了,见她发抖关切地问道:“怎么啦?不舒服?” “没有,没事了。”姜糼容摇头抽回手。 她不惊惶了,季唯便问出心中疑问:“我刚才来时路上遇到孟沛阳了,他……”季唯不说,指着自己腹下,生气地道:“他这里高耸着,你衣裳有些乱,是不是方才他对你胡来?” “正是,还好后来他自己清醒过来忍住跑了,你检查一下,我这房间是不是有人薰香下媚药使人失控。”姜糼容也不隐瞒,拉季唯查察。 季唯仔细地检查了整个房间没发现异状,姜糼容说她在孟沛阳进来前都没喝过水,那便是薰的香或是喷烟雾,只是好生奇怪,似乎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等着,我去找薄太医来查查。”没人比薄太医对药物薰香更了解的了,季唯朝宜兰苑而去。 薄染衣伤好后,薄李氏怕复发,把薄太医也留了下来,不过他离不开他的药房,把一应物件从薄府搬了过来,这些日子还是沉迷在药房里面。 季唯径自进了药房,也不说案情,只说糼容刚才有异状,问薄太医有什么药物让人不喝不吃失控突然清醒。 “不吃不喝失控的药有的是,薰香媚烟都可以,但是这种药物中了以后,不可能突然清醒的。”薄太医跟季唯吕风断案成痴一般,对反常药物也极感兴趣,当下抓住季唯的手,要他带自己到现场去看。 这里说着话,薄里氏从房间里出来,眼睛看季唯,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季唯想起吕风所托的,也有话说,只是当着薄太医的话不便开口,微拱手行礼,带了薄太医离开。 薄太医在清芷榭里但处嗅了嗅,又给姜糼容把脉,随后摇了摇头,道:“屋里没有薰过媚香也没进来过媚烟,她体内也没有中过药物的迹象。” “怎么可能?”姜糼容尖叫,若没外力,自己竟然……太可怕了。 薄太医见没什么可研究的,丢下一句“事实就是如此”转身便走了。 “怎么?你方才失控勾引男人了?”薄李氏不知何时进来了,尖酸地道:“不守规矩也罢了,找什么借口,季大人,她勾引的是谁?” “失控的人是我,我想勾引她。”季唯缓缓道。 啊!要骂姜糼容没骂成,中伤的是心上人的如同亲子的学生,薄李氏面庞精赤,臊得不知如何是好。 季唯堵住了薄李氏刻薄的话语,也不再追究,朝薄李氏打了个手势,带头走了出去。 “薄夫人 ,我恩师想见你一面。” “……染衣这样,我不敢和他见面了。”薄李氏眼里涌出泪水,刚才给季唯堵得一脸通红还没退,再配着泪水,如二八佳人一般楚楚可怜。 季唯讨厌她刻薄尖酸欺姜糼容,听她言下之意,却是那一夜把吕风满腔情怀撩起便要抽身,更加厌恶。 怕薄染衣伤心,那晚就不该去找恩师。 “你和我恩师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吧。” 再见面哪断得了,薄李氏更加悲苦,正想拒绝,高夫人差人寻了过来,吕风过来拜访李宗权,请季唯往前厅去陪着说话。 “你到糼容的清芷榭稍等,我借机带我恩师过来,你和他说清楚。”季唯小声道。 在清芷榭和吕风见面,那不就给姜糼容知道了吗?薄李氏想反对,季唯已走远了。 吕风虽是年已三十好几,对心上人的相思饥狂,并不比年轻人少,季唯才刚走了,他已迫不及待中已想到一法。 吕风备了一份礼来到李府,感谢李宗权高夫人这段时间对季唯的照拂。 其时李宗权还在戚晚意院子里没出来,高夫人不敢打扰,自己一个妇子不便陪客,便使人寻季唯去招待。 第五十一回 季唯和薄李氏走后,姜糼容皱眉到处察看,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没中药物对孟沛阳动情,也不相信正常时的孟沛阳会畜牲一样妄顾自己的意愿。 若真是畜牲,孟沛阳后来就不会落荒而逃,以他的武功,用强自己逃不脱的。 季唯没查出问题出在哪里,姜糼容更看不出来,等了许久没没等到季唯回转,便恹恹不乐往外院去寻他,半路上却遇上高夫人。 高夫人喊了季唯去待客自己退了出来,听得丫鬟禀报,李昂回府后回房洗脸换衣后去了宜兰苑,登时满心不自在,看到姜糼容如遇救星,急道:“糼容,你表哥去宜兰苑了,你去把他拖出来,别给染衣勾引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姜糼容很想劝高夫人接受薄染衣做儿媳,却不敢提,只能应下。 李昂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拒绝有伤多薄染衣的心,回房洗漱换了一身轻便衣裳,听得侍候的小厮说薄染衣上吊过,愣住了,急急便奔宜兰苑而来。 “染衣,你干嘛要自缢?怎么样?没事了吧?” 薄染衣正把脸埋花束里深深嗅着,看到李昂来了霎那间泪流满面。 “大表哥,以前糼容出的那些事,真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了啊,没怪你了,别哭了。”李昂大大咧咧,还如小时一般,拉了汗巾帮薄染衣拭泪,哄她开心。 薄染衣消瘦得太厉害了,粗心如李昂也发现了,皱眉问道:“怎么这么瘦,不好看。” 瘦得脸颊都没肉了,确实不好好,薄染衣吓坏了,拉了李昂的手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和粗得水桶似的腰肢,颤声道:“大表哥,我只是脸瘦了,身上很胖的,我再多吃一些,就能像糼容一样吃得脸圆乎乎的。” “也不是非要圆乎乎的,糼容是糼容,你是你。”李昂迷迷糊糊里总算说对了一句话,薄染衣高兴得落泪,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因李昂的手在她腰肢上来回抚摸,眼神有些怪异。 薄染衣心跳得厉害,十分喜悦。 李昂摸了许久,皱紧眉头,半晌,好像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似的,惊讶地问道:“染衣,你肚子这么大,腰这么粗,和那些据说害喜的妇人一样,你害喜了?” 姜糼容来到院门外,李昂这句提高了声音的说话听个正着,登时恨不得进去捂住李昂嘴巴让他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比拒亲更打击人的大概就是这个了,薄染衣哇地一声,拍开 李昂的手往屋里奔,扑到床上声嘶力竭哭了起来。 “染衣,你告诉我哪个混蛋占你便宜不娶你,我揍死他。”李昂追进去打抱不平。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薄染衣更加伤心,哭得珠泪凝噎上气不接下气。 “染衣,你别哭。”李昂见她哭得伤心,急了,跟小时候一般,把薄染衣拉起来抱进怀里,不停地拍打她背部哄劝。 “不要你管。”薄染衣发脾气了,拼命捶打李昂,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别伤心,我一定替你出头做主。”李昂不为所动,坚实的臂膀圈得更紧。 从窗外看到里面搂着抱着扭着,李昂还没有男人该有的反应躁动,正正经经说着话,姜糼容大奇。 便是再粗线条,男人身体的本能总是会有的,李昂抱着绮年玉貌的女子身体在怀,竟然没有半点男人该有的反应,委实太惊人了。 这个样子根本用不着自己进去搅和,至少短时间内,李昂不可能想要娶薄染衣的,姜糼容悄悄地退出院子。 姜糼容刚回到清芷榭,季唯便来了。 “送姑妈出去送了那么久,都说些什么了?”姜糼容打趣,看季唯额头微有汗意,便摸了帕子轻轻帮他擦汗。 “方才薄夫人便是这般帮恩师擦汗。”季唯抱住姜糼容轻蹭,问道:”糼容,是不是彼此喜欢的人都会这样做?” 姜糼容没听到季唯后面的话,愣愣问道:“吕大人来了?和薄夫人刚刚见面了?” 季唯轻点头,告诉姜糼容自己把吕风带到后园,丙人如今在暖房里见面说悄悄话。 “我把你前世的案子说给恩师听了,恩师从薄夫人那里问一问了解一下情况,也许能更快破案。” 姜糼容皱眉,不是怪季唯把前世的案情告诉吕风,吕风也是刑名高手,又是季唯的恩师,她并不感到意外,她怕的是,从季唯讲的吕风上次和薄李氏见面的情况来看,吕风和薄李氏见面只怕问不了话,干柴烈火轰轰烈烈又燃烧着了。 姜糼容叹气,问道:“你怎么没在外面守着,万一给人撞见说开了就不好了。” “他们会闩上门的,便是有人去了在外问话,薄夫人在李府就跟主子一样,还有谁敢破门而入?”季唯笑道。 好像有道理,薄李氏在李府,可比她姨妈一个当家太太还有权威,姜糼容不去操心了,让季唯琢磨着想想孟沛阳的反常是何 故。 “太吓人了,无缘无故就那样,要说孟沛阳没中药物那个样,我是不信的,他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 季唯也知孟沛阳是磊落坦荡的人,听姜糼容如此信任他,心头却霎地升起不快。 季唯心中不快之余又涌起不安,怕姜糼容喜欢上孟沛阳,将姜糼容拉进怀里抱坐到软榻上,亲了亲印记号。 刚亲上时季唯只是不高兴姜糼容提孟沛阳要宣誓所有权,咬着白腻腻的包子脸亲了几下后,想法便变了。 唇齿下的肌肤真软和,让人爱得想不停疯咬,鼻端温软的馨香更让人沉迷,季唯越咬越来劲,画册里的光景浮上脑海,一边亲一边剥姜糼容的衣服,褪了一半,从领口摸了进去,提溜起姜糼容粉嫩的……把玩。 “都说了成亲后才能行了。”姜糼容承受不住,轻轻喘着埋怨。 “让它进去得等成亲后,这样是无碍的,你不会有娃。”季唯经验颇丰富了,拉了姜糼容按到自己的木棍上,一面又去摸她下面。 这小白兔要懂不懂的,言语热情开放得让人羞臊,姜糼容给他拔弄得快活,脸红红的,分外的娇艳,檀口轻启微喘,再说不出推拒的话。 姜糼容这里和季唯快活得紧,却也只是唇齿手指挑弄,后园暖房中,薄李氏和吕风见面后,干柴烈火,只一个眼神便扑到一处,暖房里花香阵阵,更是撩人情怀,两人连拉开屏风作遮挡都来不及,直接倒到花丛中。 粉妆去找姜糼容说话,远远看到季唯和薄李氏凑得很近说着悄声话,微感诧异,忙隐到一边花树后。 季唯和薄李氏分开,季唯往前厅而去,薄李氏往后园去,粉妆停得一停,凝眉思索片刻,跟踪薄李氏去了后园。 看到薄李氏进暖房,粉妆微咬住下唇。 季唯跟糼容不清不白,难道和薄李氏也有苟且之事?两人约好了在此处苟合?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匪夷所思,粉妆还是藏到一侧躲了起来。 她要等着看看,若季唯等下来了进暖房,就想法揭穿季唯的真面目,使姜糼容不再喜欢季唯。 看到季唯带着一个男人朝暖房过来时,粉妆呼吸停止了。 近十年过去,吕风苍老而憔悴,容颜大变,粉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些年她无数次回想爹娘一起死去那一日时的情景,那一天的吕风面容清俊翩然如风,他在她质问他时,眼 里有掩不住的痛楚和愧疚,粉妆恨,恨极吕风眸子里那抹让人心碎的痛楚。 逼死了我爹娘,你还装什么好人。 吕风进了暖房,季唯离开了,粉妆冷酷地笑了。 身为朝廷大员,竟然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到一处,这事传扬开去,吕风定会声名狼籍颜面扫地。 戚晚意假孕假落胎败露一事粉妆已听说了,眼下,只有一个白氏和高夫人作对,粉妆决定,把白氏拉下水,使白氏在李宗权面前彻底失宠。 粉妆在李府没有人脉可用,却不妨碍她做套给白氏钻。 晚膳前各主子的小厮丫鬟会到灶房下菜单,让灶房做主子爱吃的菜,粉妆算好时间,在灶房不远处拉住了李昂院子里的小厮说闲话。 她的容颜李宗权都无法抵挡,诱一个小厮迷神更不在话下,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粉妆眼角觑得白氏院子里的丫鬟走过来了,略压低声音,道:“大公子送表小姐的花真漂亮,比府里暖房里开的还好看。” 她的声音压低了,大公子和暖房六个字却有意提高,白氏的丫鬟远远看得粉妆和李昂的小厮站在一起模样有些鬼鬼崇崇,便没有急着走过去,听得大公子和暖房几个字,心里打了几个转儿,觉得有奸情,忙奔回去向白氏禀报。 “难道她要勾引大公子?”白氏细思,觉得很有可能。 第五十二回 要不要戳穿呢,白氏很是费了一番思量。 粉妆若勾引成了名份定下,不拘做了李昂的妾还是妻,都于她无碍。 可依李昂的品性,粉妆肯定勾引不成的,如此,把粉妆的丑陋面目掀开,使李宗权把她赶出李府,便能永绝后患了。 白氏犹豫了一番后,决定还是不动声色引李宗权去揭穿比较好。 李宗权还和戚晚意在房中没有出来,侍候戚晚意的丫鬟在外面廊下守着,听得白氏要见李宗权,连连摇头:“侯爷方才把我们赶出来时火气很大,奴婢不敢禀报。” 戚晚意闹出假落胎失宠了,李宗权最宠的还是自己,在李宗权气头上宽解讨好几句,说不定能更得李宗权欢心呢,白氏想了想,走上前要扣门。 “白姨娘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丫鬟拉住白氏,轻声道:“侯爷初时骂的狠,后来声气便软了,想是……” 难道戚晚意弄出这样的事来还能继续得宠?白氏又恼又恨心头怒火起,要喊门,却怕真打扰了好事惹李宗权发火,只得怒冲冲转身出院子。 不能引李宗权去后园戳穿奸情,难道就这么放掉不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不行!决不能放弃,白氏带了丫鬟婆子往后园而去。 粉妆拉着李昂的小厮说完话后便来到白氏居住的院落外面远远守着,一路跟踪白氏,觑得白氏走到暖房外面了,淡笑着转身,她要去宜兰苑寻薄染衣,带薄染衣过来目睹一切,使吕风在亲生女儿面前无地自容。 面前去路被人堵住,粉妆抬头看到堵着自己的人竟是吕风时,惊呆了。 他怎么在这里,暖房里是谁?粉妆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暖房门,接着又惶急地去按自己眉心的芙蓉花钿。 吕风定定看她,伸了手出去,轻轻撕开她眉心的芙蓉花钿。 艳红的胭脂痣灼灼动人,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冉冉,真的是你。”吕风失神地低喃,“我找了你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 鲜血淋漓的过往在这瞬间无所遁形,活生生将人撕裂开,粉妆紧攥着手,想哭,面上却挑动一丝笑意。 “吕大人找我有何事,我可没做过犯法的事。” “我不是想抓你,只是想好好抚养你,弥补你痛失爹娘的苦楚。”吕风痛苦的表白,在粉妆唇角下垂嗤之以鼻时,悲凉地道:“我明白了,你做了那么多,原来是为了报复 我。” 是为了报复你,要做的很多,可是还来不及做,粉妆竖起周身的刺,准备迎接吕风的发难,吕风接下来的话,却使她自以为准备好的迎击尽化流水。 他说道:“冉冉,跟我回去吧,我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疼。” “我不做你的女儿。”粉妆尖叫,朝吕风扑过去拼命撕打:“你还我爹娘,还我清白,还我幸福的家。” 吕风任由她打骂。 自从得知粉妆被卖入青楼,他一直生活在愧疚中,许多年过去,当日那个纯洁美丽的小女孩流着泪问他话的情景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日夜折磨着他。 粉妆使尽吃奶的力气愤怒捶打,像野兽一样肆无忌惮,渐渐地,仇恨在撕打中发泄出来,激愤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漏气一样消逝,到后来,粉妆心中只有懊丧,她在心底希冀吕风反抗,这样,她才能继续保持报仇的信念,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她知道吕风一直在寻找她,可惜那已是她从孟滔手里逃脱辗转许多男人身下之后,她已经千疮百孔一身污秽。 得知吕风在寻找自己,她更加恨,吕风的仁慈,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她爹是多么的该死,死的是罪有应得。 “你告诉我,你后悔了,你后悔当年逼死我爹娘。”粉妆竭嘶底里喊叫。 “我不后悔。”吕风冷静地看着她,“冉冉,你爹娘的命是命,季唯母亲的命难道不是命?” “案子扑朔迷离,我爹又不是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故意错判。”粉妆高声哭喊。 “因为朱批一动就是人命,律法才会规定其罪唯钧,你爹身为朝廷命官很清楚,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吕风步步紧迫毫不退让,“我有错,我的错就是没有及早妥当安置你,我确实没料到你后来会那么不幸,如果你恨我,那就用我的命来抵你所受的苦。” “好啊。”粉妆大笑,挑眉看吕风。 吕风蹲下,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粉妆口角噙笑看着,她不信,吕风会真的因为对她的愧疚而死。 匕首插进吕风胸膛,狂涌的鲜血染红了吕风的衣袍时,粉妆呆住了。 吕风青松一般挺拔的身体像面条一样软垂下去,缓缓倒到地上。 “别再做傻事了,好好活下去。”他朝粉妆伸出手,无力地虚抓着,因为疼痛,额头瞬间溢满大颗大颗的汗珠,眼皮越拢越近. 像是没看到粉妆应承以后好好活下去不甘心一样,那双眼睁着一条细缝始终没有合拢。 吕风真的因为愧疚愿意为自己而死! 恨了十年的人倒在眼前,粉妆没有感到喜悦,只有无尽的痛苦悔恨,她扑到吕风身上,拼命地按住他冒血的胸膛,“你不要死,吕伯伯,是我错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冉冉,好好活着。”吕风虚弱地闭上眼睛。 “吕大人演技真高。”远处拐角廊下,姜糼容和季唯躲在廊柱后目睹着这一切,姜糼容啧啧赞叹不已。 “好像不是在演戏。”季唯觑紧眉,“咱们过去看一下吧。” “不行,我们不能露脸。”姜糼容摇头,“得让吕大人自己接着演,粉妆虽然会生气受骗,但是经过痛彻心扉的死亡阴影,会幡然大悟的,咱们过去反而适得其反。” 吕风堵截粉妆而后自杀,是姜糼容设计的。 粉妆要去做套诱白氏到暖房来捉奸时,暖房里吕风也在突然间悟到粉妆的真实身份。 吕风的突悟缘于薄李氏的叹息,他们在花丛中忘我尽情,一瓣花瓣落在吕风眉心,薄李氏轻按住,叹道:“当年你风采正茂时,眉心若染上这么一瓣艳红,比粉妆容色更盛。” 粉妆眉心有妆钿!吕风当时心口突突跳,季唯的疑问不解在迷糊里突然呼之欲出。 “阿芙,我有事先走了。” 吕风急匆匆走了,他要找季唯和姜糼容询问姜糼容口中前世命案的更详细情况,再多地了解粉妆,如果得便,他想与粉妆见面。 亲热到一半被丢下,薄李氏愣住,吕风拉开门走了,薄李氏奔到门边只看到他的背影,不由得悲从中来,把门闩上返身回到花丛中,扑倒方才恩爱的地方失声痛哭。 吕风还未走到园门口便遇上怕他和薄李氏偷情被抓奸赶过来的季唯和姜糼容,姜糼容臊着丑媳妇见公爹,吕风从季唯口中听说过她,心中已只觉她熟捻的很,眼下脑子正乱着,也没细看她,拉了季唯的手迫切地道:“慎之,你口中的粉妆,可能是任尤深的女儿任冉冉。” “是她!”季唯脸色变得凝重。“老师,那命案难道是她嫁祸给薄夫人和薄小姐?或是挑唆着薄夫人薄小姐做下的?目的在使你审案时陷入两难境地?可她怎么知道薄夫人和你的关系?” “若她真是冉冉,事实也许正是如此。”吕风痛苦地道:“她小时就极聪明颖悟,要 探知我和阿芙的事并不难。” 当年吕风和薄李氏私奔,虽没有传得人人皆知,也还是有许多人隐约知道的。 “谁是任尤深?你们说的什么?”姜糼容一头雾水。 季唯简短地说了当年的事。 姜糼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略一愣后道:“我带你们去找粉妆确认一下。” 到问梅居恰好经过灶房,远远看到粉妆拉着李昂的小厮状甚亲热说着话,不远处白氏的丫鬟假装无意地侧耳听着,姜糼容诧道:“粉妆像是要做什么似的。” “她在计划什么阴谋。”季唯道,他和吕风均是刑名高手,两人相视一眼,一齐道:“捉……” 奸字说不出来,姜糼容了解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我觉得粉妆是心魔作崇,吕大人禀事正直,她不应该恨吕大人,咱们……这样如何?” 姜糼容献计,让吕风诈死,卸了粉妆的仇恨,大彻大悟后不再怨恨吕风。 季唯觉得粉妆没那么容易被打动,吕风却道:“极是妥当。” 吕风查案子经常和凶犯接触,多次遇险,随身带着匕首防身。 姜糼容在粉妆走后,进灶房让厨娘给她杀了一只鸡取鸡血,把鸡血装囊袋。 “吕大人,你把这一袋囊血放衣袍里胸口,匕首扎的时候就对准放这个袋子的地方扎。 安排妥当,姜糼容和季唯远远躲到花廊下,吕风则隐到去暖房的必经之路路侧花丛中。 第五十三回 粉妆的哭叫声越来越惨,吕风一直躺地上没有动静,姜糼容也感不对劲了。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季唯大踏步走了出去。 自己说的是假死让粉妆幡然大悟,吕风不会来个真死吧?姜糼容紧随季唯追了过去,不忙去看吕风的情形,先进吕风刚才藏身的花丛里察看。 看到地上扔着自己交给吕风的血袋时,姜糼容几欲晕倒。 那边粉妆看到季唯走过来,连季大人都不叫了,涕泪交流喊道:“季唯,你快看看吕伯伯怎么样了?” 季唯看了一眼,周身发抖,急忙撕袍裾给吕风包扎伤口。 姜糼容悔恨不已,不该出馊主意的,实在料不到吕风是这么刚烈的人,悔之无用,只能想法补救,姜糼容急奔去请薄太医。 这边混乱着,白氏在暖房门外也听到了,看粉妆没在暖房里,再听得吕风似是伤重身亡,吓了一跳。 朝廷二品大员死在自家府里,事儿可不小,白氏也不管李宗权和戚晚意正在做些什么了,急忙赶去向李宗权禀报。 “没有正扎对心脏,死不了。”薄太医的口气让人不舒服,但言下之意终是让人放下心来。 薄太医撕开吕风的衣裳给他止血包扎,姜糼容忙背过身去。这一转身,远远便看到薄李氏朝这边颤颤走来,红红的眼睛直盯着地上的吕风。 薄太医正在救人,薄李氏走过来可别刺激到他,姜糼容急迎了上去,拉住薄李氏手臂:“姑妈,薄太医说没危险,你回去吧,等会我安排人把吕大人抬到季唯住的院子去,留在府里养伤,你觑空再去看他。” 薄李氏眼看着心上人卧在血泊里,方才吕风撇下自己走了的怨愤烟消云散,姜糼容说得有道理,含泪咬牙走了。 吕风包扎好了,血止住,人却没有醒来,姜糼容让下人抬来春凳,抬去哪里养伤起了争执,粉妆坚持要抬到问梅居自己照顾,季唯和姜糼容则想抬到季唯住的院子。 正坚持不下,高夫人使人来请季唯,府里出大事了——戚晚意死了。 戚晚意虽是妾,却是良家女,戚道成好歹也是四品官,姜糼容变了脸色,顾不得和粉妆争了,拉起季唯急奔戚晚意的院子。 高夫人在院门外翘首等着,院子里白氏惨白着脸,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姨妈,怎么回事?”姜糼容急问道。 “白妹妹,你来说。” 这个时候,高夫人顾不上和白氏置气了。 白氏要过来禀报吕风出事的消息,丫鬟说还在屋里没出来,白氏想着吕风伤重身亡一事非高小可,便拍门喊叫。 白氏叫了很久,里面一直没声音,她觉得不对,遂让人撞门而去。 房间里面李宗权和戚晚意都是红果果的,形容很狼狈,都是遍身血迹和事后物,戚晚意一双腿支垂在地上,上半身倒在床上,李宗权则倒床前地上。 “我探了一下,侯爷呼吸匀称,看是昏睡着,戚氏……戚氏没气了。”白氏颤声道。 两人都是红果果的?季唯看向姜糼容,姜糼容恰也看他。 李宗权的情形季唯不想给姜糼容看到,姜糼容想到季唯要看戚晚意的果体,心中也很不舒服。 “夫人,派人马上去通知戚家,还有,派人到顺天府报案。”季唯不进房了,冷静地吩咐。 “报官丑事就张扬出去了,季大人,由你来审查,查明真相让戚家无话可说不告官,行不行?”高夫人企盼地看着季唯。 “这事不能捂,越是要捂,后来越发不可收拾,我现今就住贵府,需得避嫌。”季唯低声道,眼里有莫名意味。 高夫人咬唇片刻去喊人分头报讯报案,姜糼容用手肘悄悄顶了季唯一下,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诈死。”季唯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姜糼容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顾白氏一旁看着,把季唯拉到角落说悄悄话。 “你又没看到人,仅凭白姨娘片言只语,怎么知道戚晚意是诈死?” 季唯无遐细说,只道:“十之八九是诈死,京兆尹只怕查看不出真相,你派人去国公府请孟沛阳过来。” 季唯让姜糼容唤孟沛阳过来,清楚的意识里是为公,怕京兆尹太糊涂断不清,潜意识中,却也有几分是为私。 他若是猜得没错,戚晚意根本没死,跟上回与李宗权颠鸾倒凤后非得要告上衙门由自己审理是一回事,她故意果露着身体,把疑点引向女人隐秘之处,自己如今住在李府,她以为查案的是自己,一挨自己看到她的私密处,她后来又没死,那可就给她纠缠住有嘴也说不清干系了。 好不知耻的恶婆娘,季唯在心中暗骂着,孟沛阳这些日子的表现,季唯相信他完全能查清真相,察看戚晚意身体的是孟沛阳,以孟沛阳的性情可不会给戚晚意拿捏住,甚至还会大做文章,肆意羞辱戚晚意一番。 京兆尹左大人先到了,看到季唯在院子里杵着,一阵不自在,季唯已提升京畿提刑,四品官,品级在他之上了。 “季大人,这案子……” “本官需得避嫌,有劳左大人了。”季唯笑着开口,把京兆尹要由他探查的话堵住。 京兆尹带着人往房中走去,里面还没有动静传来,季唯微咬牙,姜糼容见他面色很难看,微一怔顿悟,戚晚意若是死了也罢,没死,她是侯府的妾侍,给外男看到她的果体,李府的脸可丢光了。 戚晚意这是在和她们较劲,还是犹豫不决?姜糼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京兆尹拦下来。 “戚晚意死啦?”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院墙上飘然而落。来的是姜糼容久盼的孟沛阳。 “正是,孟大人若有疑问,不妨入内察看一二。”京兆尹笑道,孟沛阳已是从五品大理寺少卿,要参与查察案情完全说的过去。 京兆尹不想过问侯府的烂摊子事,深恨自己官职在季唯之下没能置身事外,看到孟沛阳如遇救星,忙不迭把包袱甩给孟沛阳。 “刑名高手季大人在此,哪有在下班门弄斧之地。”孟沛阳没上当,笑噙噙看季唯:“季大人,有案子你不查,是何原因?” “我在李府住着,需得避嫌。”季唯干巴巴道。 “你在李府住着就得避嫌,我和云起的交情有目共睹,更得避嫌。” 孟沛阳哈哈笑,对京兆尹道:“左人人辛苦了。” 这厮不插手,由京兆尹那个糊涂官断案哪能行,姜糼容狠瞪孟沛阳,眼神如利箭,只差不能把孟沛阳射进房间去查察现场了。 孟沛阳难得地红了脸,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得意。 自己下午失控胡为,还自感无颜见姜糼容,想不到再见面时,姜糼容还如从前一般竖起爪子相对,看起来没生自己的气呢。 糼容瞪自己逼自己查案,分明是信任自己的能力,让人不得意都不行。 在季唯面前过份沉醉怕招惹得季唯和他争抢姜糼容更凶残,孟沛阳恢复了油腔滑调的老样子,嘻笑着道:“糼容,你想我帮你姨父洗刷罪名是不是?” “孟公子查不了也不勉强。”姜糼容刺道。 “谁说我查不了的,我就算不进房间,也能查个水落石出。”孟沛阳得意地顺了顺耳侧银冠垂珠,瞟了一眼在场众人,问道:“谁把现场形状讲来给我听听。” 始末最清楚的是白氏,众人一齐把目光投向她。 现场淫乱不堪,听起来像是李宗权和戚晚意纵情过度致戚晚意身亡。孟沛阳皱眉沉默片刻,勾住季唯脖子,大手狠拍季唯胸膛:“季唯,你真是美水啊。” 这厮当季唯文人的身体和他一样是铜墙铁壁吗?姜糼容很想朝孟沛阳飞起一脚,把他踢到院外去。 大约也知自己拍得太大力,孟沛阳松了季唯,朝京兆尹招招手,高声道:“大人此案非同小可,另有隐情,建议大人把死者尸体抬衙门去。” “孟大人有何见解不妨直说,能不能就要现场将案情查明?”抬衙门去又是自己职责了,京兆尹虚心请教,费尽力气要把案子引给孟沛阳查。 “就在此时查明也不难。”孟沛阳摇头晃脑,大声道:“大人,浇水把李伯伯泼醒问话吧,另外据说这种死法的女子,会化身厉鬼,建议大人给死者太阳穴扎两根银针镇魂。” 孟沛阳那鬼精每一句话都有含意的,姜糼容细神细思,忽觉场景分外熟悉。 “孟大人还忘了一法,除了银针扎太阳穴,用粘土把人头脸糊住也是一法。”季唯繃着脸一本正经道,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话不只熟悉,而是根本就听过,当日壮汉撞上她们的马车假死,在刑部大堂上,孟沛阳就是这么和季唯一唱一和的。 当日孟沛阳和季唯一唱一和,把壮汉逼得自个醒了过来。 像是回应姜糼容的猜测般,房间里面嘤咛一声响。 那是戚晚意的声音,姜糼容明白了,不只她明白过来,高夫人和白氏也恍然大悟。 白氏一脸鄙弃,高夫人则气得脸都绿了。 戚晚意为着个人利益算计,却把侯府的脸面丢光了。 “大人,看来没死,只是一时晕迷过去,这案子就到此为止吧,还请大人不要外传。”姜糼容悟过来后,急忙向京兆尹求情。 能不惹麻烦京兆尹求之不得,忙不迭应下,带了杵作师爷撤退。 “夫人,不需等侯爷醒过来,夫人可作主将戚氏遣返娘家了。” 戚道成和夫人匆匆赶来,进门听到的便是季唯的冷语。 “季唯,你公报私仇,连我女儿死了都要逼送娘家吗?”戚道成指着季唯气得发抖。 “你女儿没死,戚大人还是赶紧进去问令千金,然后赶紧把人接走吧 。”季唯厌恶得眉心打结,想到自己竟然戚晚意有过婚约,反胃得几欲呕吐。 戚道成夫妇挽着戚晚意灰溜溜走了,高夫人和白氏进去服侍李宗权,孟沛阳扫了季唯一眼,笑道:“季唯,你以后应该不会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算计了。” 季唯淡淡地哼了一声,也没有反驳,算是认同了孟沛阳的话。 季唯以后不用给戚晚意打主意姜糼容自是很高兴,脑筋一转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只凭片言只语便能听出戚晚意是诈死?还有,戚晚意怎么能够诈死让人探不到气息?” “你若知道那壮汉溺死护城河的原因,就不奇怪了。”孟沛阳抢在季唯开口之前卖弄。 “那壮汉溺死的原因和戚晚意诈死有关?”姜糼容更加好奇。 第五十四回 “关系可大了。”孟沛阳朝姜糼容抛媚眼。 姜糼容一阵恶寒,季唯冷扫了孟沛阳一眼,对姜糼容道:“我和孟沛阳前些时出京,是到那壮汉的师门去……” 沁芳闸水下的锁查过了,果是近段时间开过锁,壮汉和另一个汉子是从皇宫里被诱落水后,顺水出了沁芳闸流出皇宫飘到护城河无疑。 另一个汉子因何被夺命季唯查出来了,独壮汉为何会被灭口扑朔迷离,季唯和孟沛阳到了壮汉的师门打听,孟沛阳半哄半唬打听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壮汉的师门门规规定,闭气功心法不得外传,违者外传的人和习得的人都得处死。唯一网开一面的规定是,习得闭气功的人是本门弟子的爱人,则可以加入本门。 “我知道了,戚晚意认识那个壮汉后,假装和他相好,骗得他教自己闭气功,后来为了甩掉他便弄死了他。”姜糼容恍然大悟,又不解:“便是如此,戚晚意怎么有能力在宫里诱那人落水呢?” “这就和另一个人的死有关了。” 护城河死去的另一个汉子是太后心腹,戚晚意的表姐在太后跟前当差,与那汉子勾搭上了,宫禁森严,便是女官,也得年满二十五岁后方可由主子恩典放出宫,戚晚意的表姐情热过后想甩掉那汉子却甩不掉,因害怕奸情曝露遭宫规处理,便想让戚晚意勾引那汉子然后毒杀,戚晚意正愁着弄死壮汉一事,表姐妹两人一合计,在夜深雾重看不清路时,先诱壮汉进宫而后落水溺水而亡,接着再如法泡制弄死那汉子,自为两宗案子合在一起,太后就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季唯将自己的推断递了奏报,皇帝压下折子命季唯不要再查下去,想必是要用那汉子之死威逼戚晚意的表姐为已作内应。 既已知戚晚意会闭气功,怀疑戚晚意是诈死便简单不过了。 “她诈死是为了你给查验现场看到她……然后赖上你?”姜糼容觉得不可思议:“戚晚意已当了我姨父的妾室,要绞尽脑汁保住的,不应该是我姨父的宠爱吗?” “李伯伯对她何曾有半分宠爱?”孟沛阳嗤笑,“李伯伯在以为她身怀有孕时还要把她送回娘家待产,寡恩薄情之极,其后大夫又说李伯伯不可能再有子嗣了,她先前多少还有些盼头,李伯伯薄情,她忍着捱一捱怀上个孩子,以后靠孩子也罢,如今孩子也没指望了,她在李家呆下去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也是,戚晚意使了浑身解数讨好李宗权,高夫人一个要为李逸置产的提议,戚 晚意就得交出全部私房,怀胎害喜是天大的好事,李逸轻描淡写一句话,她就得回娘家待产。 她假装落胎不过是黔驴技穷想呆在李家不被送走,可惜孟沛阳季唯齐齐上阵,几句话便使她的谋算落空。 戚晚意想必是看破了,在李府怎么卖力都得不到好儿,与其被送回娘家,莫如拼死一搏。 “她竟能把李伯伯掏空整得受不住昏睡过去,太恐怖了,季唯,你是祖上积德,才得以退掉这门亲事啊,不然恐怕得英年早逝了。”孟沛阳感慨不已。 当着自己的面说的这么露骨,姜糼容又一次给孟沛阳气得跳脚,不理他了,给季唯使个眼色走了出去,要去看吕风苏醒过来没有。 “糼容,你上哪?等我啊。”孟沛阳要追出去,给季唯拦住了。 “孟沛阳,你早先在清芷榭怎么对糼容做那等卑鄙无耻的事,给我讲清楚。” “糼容连这个也和你说了?”孟沛阳原来笑嘻嘻没个正经的,闻言脸色变了,要装着若无其事,却做不到,面皮红红白白许多时,辩解道:“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失了控,我可不是畜牲,后来我拼命控制住自己跑了。” 季唯相信孟沛阳的,眉头攒得更紧,连孟沛阳那样敏锐的人都不知为何突然失了控,又没查出是中药物,太可怕了。 孟沛阳这里问不出什么,季唯也不问了,快步往外走。 虽然薄太医说不碍事,粉妆哭得很伤心看起来真的不仇恨吕风了,把吕风留给她照顾,季唯还是不放心。 姜糼容到问梅居时,吕风还在昏迷中,薄李氏先于她过来了,正与粉妆对侍着。 粉妆平时是极清冷的,这时却像任性的孩子,连房门都不让薄李氏进。 “你有什么面目见吕伯伯?你负心薄情害得李伯伯孤苦半生……” 姜糼容听得粉妆嘴里蹦豆子般说个不停,不觉瞠目。 薄李氏对不起吕风,粉妆就对得起吕风了? 这算不算挫子笑矮子,五十步对百步。 薄李氏又悲又怒说不出话,转身看到姜糼容如遇救星,大叫道:“糼容,你不是说把吕风抬去季唯的院子吗?” “姑妈你放心,吕伯伯没事。”姜糼容安慰道,不便帮薄李氏与粉妆争执,也不能数落粉妆让薄李氏进去,只是调虎离山计,朝前走一步悄悄对薄李氏道:“姨父那边出事了,戚晚意诈死被揭穿了,现在 被送回去了,姨父到现在还昏睡着,也不知有没有事。” “怎么会这样?”薄李氏呆住,她与李宗权兄妹感情极好的,探头看看房门,什么也没看到,记挂着李宗权,咬牙走了。 薄李氏若是不和离,与吕风还是撇清不要纠缠下去的好,姜糼容看薄李氏走了,轻摇头,问粉妆:“吕大人没事吧?” “呼吸匀称,应该没事。”粉妆眼里有些赧然,“糼容,我没告诉你我的身世,是因为我如今陷到这境地,不想提起家世。” 怕是不止这个原因,姜糼容也不戳穿,横竖粉妆以后不作恶了便可,有心想问粉妆,怎么那么恨孟沛阳,恨不得孟沛阳死,嘴唇微动把话咽回,不着急,等吕风醒了再慢慢问罢。 粉妆陪着姜糼容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糼容,薄李氏有夫之妇还和吕伯伯纠缠不清,传扬开了就毁了吕伯伯的前途了,我们把吕伯伯送回家,我跟过去照顾他,你觉得如何?” 问梅居是内院,吕风不能久住问梅居的,只是要回家去还是送到季唯院子里接着养病,还是问问季唯和吕风的意见好。姜糼容未及开口,看到吕风躺在粉妆的床上,被子里若隐若现露了蜜色肩膀出来,床前椅子上搁着带血的男人上衫,不觉有些意外。 “吕伯伯衣裳上染了好多血,我给他擦身子了。”粉妆看姜糼容视线停在吕风衣裳上,笑着解释,又道:“吕伯伯还没醒过来,糼容,你守着可好?我去把吕伯伯带血的衣衫洗了。” “让丫头们来便是。”姜糼容有些僵硬地道。 “不行,丫头们粗手笨脚的。”粉妆卷起衣物走了出去。 这算什么事?粉妆先前对吕风恨之入骨,经过吕风生死一线后,性情大变,不只不恨他,还爱上他了? 这么细心体贴不避嫌疑,除了爱,真想不出原因了。姜糼容在床边坐下,看着红绫缎被映衬下吕风苍白憔悴的容颜发呆。 吕风和薄李氏旧情难舍本就够乱的,粉妆再横插一足,可怎么收场好。 姜糼容想等季唯过来时向季唯讨主意,等了许久,季唯一直没来。 是不是要避嫌不愿到粉妆的院子来,姜糼容才想使人去请,粉妆高挽着袖子,两手还湿漉漉滴着水冲了进来。 她两眼亮如碎钻喜形于色,姜糼容奇怪地问道:“有好事?” “也算是好事。”粉妆凑到姜糼容耳边,小声道:“我听得说,侯爷 废了。” 啊?难道是给戚晚意整弄过度掏空弄废了?那老侯爷给姨父下药不育一事,可就永远不会曝发出来了。 姜糼容按住扑咚狂跳的心问道:“真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侯爷在戚姨娘房中大骂,命夫人马上带人去戚家把戚姨娘抓回来,要把戚姨娘分尸碎骨,季唯和孟沛阳拦着不让夫人去戚家,白姨娘哭得要断气了,闹嚷的动静很大,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这事哪能叫嚷,便是废了也只能悄悄捂着,再闹下去,不只侯府里的人,外头的人也知道,那侯府可真是声名扫地了。姜糼容暗叹,好在有季唯和孟沛阳拦着,不至于传出府去搞得人尽皆知。 “看白姨娘以后还怎么争宠。”粉妆啐了一口,很是得意。 那物儿废了,对着如花美妾就是受罪,姜糼容也有几分幸灾乐祸,正高兴着,外面传来高夫人的叫唤,随后,高夫人红肿着脸,发松鬓乱奔了进来。 “姨妈,你给姨父打了?”姜糼容气得脸都绿了。 “你姨父怪我自作主作遣走戚晚意。”高夫人顾不上说委屈,抓住姜糼容的手道:“糼容,云起他姑妈怒冲冲带了人奔戚家去了,我怕她真抓了戚晚意回来,你姨父气头上把戚晚意活活打死都有可能,这要是搞出人命了,可怎么好?” 男人的那物儿仅是日夕功夫被掏空废不了,许是戚晚意想着都是要离开侯府了,使了狠招阴招。 像戚晚意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只是遣送回娘家真是便宜她了。 但是真把她抓回来活活打死,李宗权也要惹上人命官司了。 第五十五回 “糼容,云起他姑妈很快就到戚家了,你快说怎么办好?”高夫人急得团团转,李宗权虽薄情无义,可到底是她的夫君,她怕薄李氏带了戚晚意来了自己拦不住李宗权。 “姑妈带不来人的。”姜糼容安慰道,戚晚意心眼多着,薄李氏那爆炭性子,到了戚家肯定不会迂回曲折巧语哄骗,只会是要强行带走人,戚家不是平头百姓人家,哪有那么容易? “真的?”见姜糼容胸有成竹,高夫人略略平静些。 “嗯。”姜糼容肯定地点头,脑子里转了转,蹦跳起来:“姨妈,我觉得咱们该担心的是姑妈,姑妈这趟去戚家,可别给戚晚意拿话套住了,咱家有理变成无理。” 戚晚意无耻之尤,是非黑白随意颠倒,薄李氏比直肠子一根筋的李昂好不到哪去,很容易便会给戚晚意利用。 “啊!那怎么办?”高夫人一听也急了,觉得姜糼容说的太有理了。 “孟沛阳知道姑妈去戚家吗?”姜糼容问道。 “知道的,云起他姑妈叫嚷着要去拖戚晚意回来凌迟,当时孟沛阳也在场,是他使眼色让我离开的。”高夫人道。 “这厮还算有点良心。”姜糼容小声嘀咕,孟沛阳让高夫人离开,想必是要她避开怒火冲天的李宗权免受责骂。 孟沛阳既知薄李氏去了戚府,不会坐视不管的,姜糼容安了心,扶了高夫人坐下,“姨妈,咱们别愁了,横竖有孟沛阳和季唯,来,坐着,我去拿来冰块给你敷敷脸。” 李宗权想必发现自己无能后无处出气,下的狠劲,高夫人左脸颊肿得厉害,姜糼容一面帮她用布巾裹了冰敷着消肿,一面心疼得咬牙切齿。 “没事的,我这巴掌挨得值。”高夫人安慰姜糼容,“若没送走,就你姨父刚才的脾气,戚晚意会给他杀死的,杀了人可就没法收拾了,还好季大人有先见之明让我把她遣走。” 季唯那时是怕李宗权醒后又忧柔寡断,高夫人因听了他的话遣走戚晚意而受责,想必他此时心中很不自在吧。 姨甥两人说了许多话,高夫人脸颊没那么痛了,想想往日粉妆看到自己都是陪侍在侧的,今日却不见人影,奇怪地问道:“粉妆呢?” 姜糼容朝房间呶嘴示意,想起吕风和薄李氏藕断丝莲,很是烦恼,把下午发生的事悄悄告诉高夫人,跟高夫人说吕风现在粉妆房中。 “你们……真是胡闹。”高夫人失声尖叫,又急急压 低声音,责道:“你出的这馊主意,万一吕大人在咱们家死了,可怎么好?还有,怎么能让吕大人住进内院,给人知道了,合府女眷名声都坏掉了,马上安排人送吕大人回府。” 姜糼容只知让吕风在粉妆房中养伤有些不妥,却没想到有多严重,高夫人平时重话都不舍得说自己的,这时这么生气,显然此事办得极不妥,忙应了下来,刚想出去喊下人安排马车,房间里面传来吕风虚弱但坚定的声音。 “冉冉,快让人送我回去,侯府内院我不能久留。” “我先回避了假装不知道,你悄悄地安排人赶紧送吕大人回去。”高夫人悄声道,急忙走了。 吕风已经醒了,想必伤势无碍,送回去亦不要紧,姜糼容忙安排人送吕风,季唯在李宗权那边守着也便没通知他。 粉妆草草捡拾了几件衣裳跟着吕风上马车。 姜糼容觉得粉妆搅和进吕风和薄李氏当中甚是不妥,想阻止她跟吕风走,吕风却欣喜不已,看着粉妆眼眶有些湿润,声音都抖了。 “冉冉,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气。”粉妆微扭身体撒娇,“你自己说的,要当我亲生女儿看待,不准反悔。” “不反悔,我一定好好疼你宠你,把你失去的爹娘对你的爱加倍给你。” 马车缓缓驶出李府,姜糼容呆看着,心头乱成一团,总怕事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 李宗权不举正羞怒着,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去掺和好,姜糼容恹恹回清芷榭,半路上想起一事,过了这许久,府里一团乱,李昂和薄染衣怎么都不见人影,不会是还在宜兰苑闹着吧? 李昂和薄染衣还在宜兰馆里,却不是闹,而是正温馨着,李昂在教薄染衣踢打拳脚。 李昂狠伤了薄染衣的心而不自知,薄染衣哭闹他也没生气,一直哄着,要哄到薄染衣破涕为笑,薄染衣哭闹捶骂许久,累了乏了,终于不打了,哑着嗓子控诉道:“人家没有害喜,是胖的,听说你喜欢糼容脸圆圆的腰肢粗粗的,就多吃饭多吃东西吃胖点,你却嫌弃。” “你是多吃东西胖的啊!”李昂恍然大悟,挠了挠头,道:“你是你,糼容是糼容,你和她比什么,不要拼命吃东西,吃太多吃撑了也不舒服。” 薄染衣听他再次说糼容是糼容她是她,没必要比,登时收了泪,抚着自己脸颊问道:“大表哥,那我好看还是糼容好看?” 好像不说出谁更好看不行了,李昂皱眉,半晌道:“你们都好看,不过,我觉得,子扬长得更好看。” 李逸的确长得很好看,玉树临风翩若谪仙。 不是输给情敌,薄染衣心情好了些,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问道:“大表哥,你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哪个样子都是你。”李昂仔细打量,蹙了眉思索,好半晌道:“似乎以前好看些,要不,我再接着教你练武,你多踢拳脚,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虽然伤心自己没有以前好看,听得李昂体贴地要教武功,薄染衣还是很高兴,勾着李昂臂膀跳下床,让李昂马上教她打拳脚。 姜糼容看着李昂一面认真地指点薄染衣踢拳脚,一面细致周到地递水给薄染衣喝,拉汗巾帮她擦汗,暗叹这两人真是奇怪,一个拒亲说得那么决绝,却这么关心人。一个因被拒亲寻死上吊了,却不只没怀恨,看起来还更加痴迷了。 姜糼容站了半日,薄染衣和李昂都没看到她,也懒得进去了,转身回清芷榭歇息。 季唯在清芷榭等着她,先前穿的天青色锦袍换成月白盘领交裾长衫,领口同色滚边绣着绿色春藤,叶脉上透明露珠儿点点,仿佛随时要滚落,远远看去人如皎月,灼灼其华艳赛芍药,走近些,但见如水墨眸涟漪隐隐波光粼粼,脉脉含情的眉眼如诗似画。 看到他,姜糼容浮躁的心安宁了下来,满心满腹的欢欣喜悦,扑过去偎进他怀里,悄声问道:“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在劝说我姨父,你走了没人劝得住他吧?” “让他疯癫去。”季唯唇角微微下垂,轻鄙之意甚明,“横竖有孟沛阳跟在薄夫人后面去了戚家,不会再弄出什么事来了。” “就这么便宜戚晚意了?不抓她回来追究责任。” “就这么了结罢,犯不着为戚晚意赔上你姨父,这样的结果你姨父得个教训,也不错。” 好像是不错,不育一事不会给揭穿了,白氏与李宗权没了床上的恩爱,与李宗权渐渐的应该也没那么亲热了,高夫人本就不得宠,这下可以彻底无争无妒了。 姜糼容才想把吕风已回府的消息告诉季唯,季唯的话打断了她到唇边的话。 “我问了孟沛阳,他说自己是突然失控不是有意冒犯你,我觉得这事很危险,你把当时的情景详细地讲给我听。” 给孟沛阳摸到自己不着鞋袜的光脚丫子了,姜糼容有些 难为情,怕季唯介意,犹豫些时,还是一丝漏讲了出来。 “难道是你的脚有问题?”季唯微蹙眉,分析着事情,并无半分不悦。 见他没有醋得连自己一起怪上,姜糼容很开心,想起先时那会自己的激烈反应,有些心虚,季唯徐徐脱掉她的鞋子袜子,她也没反对。 雪白的肤光先露了出来,接着是沾露花瓣似的脚背,当五个小兔子一样调皮灵动的小脚趾露出来时,季唯的呼引停止了。 季唯的大手摸上脚掌时,姜糼容像是被电流击中般,只觉一股生平从未有过的的快意从他抚摸的地方烧起,而后极快地扩散到四肢百骸,奔腾的渴念瞬间燃烧起来,姜糼容猝不及防,一声轻吟脱口而出,身体簌簌颤抖。 季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这些日子又初尝滋味,稍微受到一点刺激便火山爆发,姜糼容的激动看在眼里,更加的受得了。 姜糼容想问是不是自己脚的问题,看到季唯狂野的眼神,羞得眼睑下垂,这一低头,便看到季唯刹那间生机勃勃的小鸟,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汽球充气也没这么快吧! 见姜糼容看着自己裆部,季唯喘息加剧,小兄弟越加斗志昂扬。 姜糼容浑身瘫软了,根本想不起要比较一下,是这时感觉强烈,还是与孟沛阳在一起时更快活。 第五十六回 季唯不停地反复地摸姜糼容的脚趾脚背足心,姜糼容周身麻弊,不想主动的,极致的快乐却使她忍耐不住,把脚往上缩,引导着季唯离自己越来越近。 当一只脚缩得屈起来时,裙子也滑到肚子上,底下软绸裤子繃紧,季唯只要用力一扯把裤子撕裂开,腰部上挺,他们就能尝到人间极乐了。 姜糼容渴望着,浅吟因为情欲而低沉暗哑。 “好想要。”季唯屈起姜糼容另一条腿压了下来。 被挤压的姿势让人有些不舒服,姜糼容微颦眉痛苦的嘶叫。 季唯只是没经验,却并不笨,见姜糼容皱眉,急忙起身,把姜糼容的腿拉直再重新贴了上去。 “你的脚真好看,看的人要着火了,可是也不至于克制不住。”季唯趴伏下去,一面蹭动着,一面分析,“难道是孟沛阳没有跟女人接触过,所以控制不住?” “就算是吧。”姜糼容这时半点不想谈别的事,她只想季唯把自己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季唯却停下来了,眼神有些讶异。 “干嘛停下来……”姜糼容无力地瞪他。 “你说孟沛阳松了你的脚后,你突然又有了力气把他蹬开了,然后跳下床的?” 是这样没错,可是季大人,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推敲案子?姜糼容好想也给季唯来上一脚。 姜糼容狠瞪季唯,季唯心领神会,终于没再纠结案情上。 他的花招儿真是多,拧旋捏提刺……唇舌并用,姜糼容再次感慨,没有经历过刚和他好时他的笨拙,真要怀疑他是淫道高手色魔转世,也只是闪念间的想法,体内充盈的快感越来越激烈,轰轰烈烈如火山爆发。 姜糼容一边忍不住地轻吟浅哦,一边渴切地想:还没有真刀真枪上阵就这么快活,若是来那事儿呢! 那时想必定是飘飘欲仙吧!才短短时间,季唯的进步真是神速,把人整治得这么舒服,也许他是天赋异禀,跟他查案时利眼如炬案犯无所遁形般,上得脂粉阵也是人中翘楚。 快感像浪潮追赶永不停息,越积越多,最后完全摧毁了姜糼容的意志,攀上顶峰时刻时,姜糼容尖锐地啊地一声尖叫,脑子里迷迷糊糊想:怎么会这么舒服呢。 “真是要命!”姜糼容喟叹,搂住趴在自己身上粗喘的季唯一动也不想动。 屋里越来越昏暗,舒服过后困倦袭来,姜糼 容眼皮越来越重,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听得她呼吸匀称,季唯缓缓地起身。 背转身去时,季唯眸如寒星,阴沉肃杀。 刚才他摸上姜糼容的脚时,姜糼容也是虚软得半分力气都没有,这份虚软和她口中描述的孟沛阳触到她脚掌时不同,他看出来,这时的姜糼容的动情是因为碰她摸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身体的接触而产生的欲念。 种种情况看,姜糼容的身体对孟沛阳的的碰触极敏感,没有感情因素,单纯是欲念横生。 怎么会这样呢?季唯百思不得其解。 姜糼容睡得香甜,晚膳也没吃,一觉醒来已是翌日中午。 发现自己是睡在大床上时,姜糼容还好半晌不能回神,自己昏睡前明明是躺在软榻上的。 想必是季唯把自己抱到床上的。 这小白兔看着什么也不懂,下意识做出来的事却体贴周到,姜糼容甜蜜不已。 姜糼容梳洗了用过午膳,记挂着昨日一堆烂事,急忙过去寻高夫人。 高夫人正和李宗权硬扛着。 李宗权昨日醒过来后,白氏柔情万千服侍他洗涮,一面告诉他戚晚意的恶行,他听得又是怒又是庆幸,好在自己因纵情过度不育,不然弄了种在戚晚意肚里,因着子嗣,也不能遣走戚晚意。 两下里对比,李宗权更觉得白氏对自己痴情体贴,心中含愧,抱了白氏进浴桶,摸摸索索想身体力行安抚白氏,白氏自也婉转相就,谁知好半晌,底下没有半毫生气。 李宗权急了,白氏也慌了,趴下去吹揉吸抚百般手艺使上,虫儿还是虫儿。 先前好好儿的,突然变成这样,不肖说是戚晚意做的手脚,李宗权当场失态,大声咆哮叫骂忘了克制。 后来才知季唯和孟沛阳在外面听个清楚,更是羞愤交加。 薄李氏去戚家没有抓回来戚晚意,戚家说,戚晚意刚回到家便给人抓走。 是被人抓走还是自己逃了,不拘哪一种,想必以后戚晚意都不会再出现在京城中,李宗权怒火略淡。转念想到自己的丑事给孟沛阳和季唯知道得一清二楚,又觉得脸没处搁。 闷怒了一夜后,李宗权觉得,季唯和孟沛阳虽然看起来不是多嘴的人,但还是设法让他俩也成了李家人,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才不用担心,他想到一个堵住孟沛阳和季唯嘴巴不将他丑事外传的办法——联姻 。 他没有女儿,可有两个甥女。 两个儿子都不肯娶薄染衣,那便另许他人,薄染衣和姜糼容配孟沛阳和季唯恰好。 李宗权先招了薄李氏来商议,把自己的难处和薄李氏说,薄李氏没有异议,反正两个侄子不肯娶女儿,总得外聘的,孟沛阳和季唯哪个做女婿,她连想都不想就选了季唯。 季唯是吕风的亲生儿子一般的亲人,这层亲密关系就让人喜欢了,而且家中也没有韩夫人那样难相处的婆婆。 至于姜糼容似乎和季唯两情相悦,并不在薄李氏考虑之列,孟沛阳还总对姜糼容献殷勤,想必也是有情的,姜糼容一个孤女得嫁国公世子占大便宜了。 “不行。”高夫人听说李宗权要把姜糼容许给孟沛阳,咬紧牙坚不同意,”老爷若是非把糼容外聘不让云起娶她,妾也无话可说,但是聘给孟沛阳绝对不行,韩夫人那种性子,糼容没有正经娘家支撑着,做孟家媳妇不知得怎么样的受气,妾绝不同意。” 非得外聘不能留做媳妇,高夫人更看好季唯。 姜糼容和季唯之间的情意,她自是看出来了。 季唯容色倾城,风评甚佳前途无量,上无爹娘下无兄弟,姜糼容嫁给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幸福的。 儿子耿直无心,虽然说不上不孝,要说贴心,却及不上甥女一个指头,高夫人是真心疼姜糼容,虽为姜糼容作不了儿媳惋惜,也没棒打鸳鸯之意。 李宗权若说把姜糼容许给季唯,她二话不说,许给孟沛阳,虽然韩夫人可能会嫌姜糼容出身差亲事成不了,可这亲事连提都不能提,万一韩夫人拗不过孟沛阳同意了,那可苦了姜糼容一辈子。 姜糼容走进去时,高夫人仰着头和李宗权对伺,李宗权对着她咬牙切齿,看到姜糼容进去,方不情不愿收了怒容。 听说了高夫人和李宗权争执的原因,姜糼容哭笑不得。 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装害羞不得,姜糼容笑道:“姨父,咱家想许谁给季大人,总得他愿意吧?季大人如今就在府里住着,请来问一声吧。” 如醍醐灌顶,高夫人啊了一声,连声说有道理。 李宗权微一怔,点了点头,招手厅外侍候的丫鬟,命去请季唯。 往常姜糼容怕李昂未定下亲事自己另许高夫人伤心,如今偷眼看去,高夫人也不是很反对,放下了一颗心,浅施了一礼退出。 此时议亲也只是小定,便是大议下聘,也没自己的事,季唯那边要请吕风出面,自己这边则由高夫人李宗权打点,想到两人都是爷娘去世孤儿一个,姜糼容有些伤感, 自己如意了,薄染衣可生麻烦了。姜糼容想到薄染衣喜欢的是李昂,孟沛阳也不喜欢薄染衣,若给两家长辈乱点鸳鸯谱定下亲事,后来再闹嚷悔亲麻烦可不小,忙到宜兰苑去,要悄悄透露消息给薄染衣,使她能在定亲前反对。 薄染衣正跟着李昂在院子里踢腿挥拳,乌墨似的长发拢在头顶学着男人的样子束着,上身穿一件烟霞片锦斜襟小袄,外罩浅绿色团花排穗褂,腰间系一条松花绿汗巾,下面未着长裙,穿着石榴红洒花夹裤。虽没着烟罗长裙时的绝美,却别有一番勃勃英气。 李昂在美人儿旁边也不逊色,古铜色的肌肤充满活力,脸庞英朗,身材健硕,跟粉脸含春,眸转秋波的薄染衣在一起,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密契。 姜糼容本想进去好意提醒薄染衣的,这当口薄染衣侧脸间恰看到她,那双秋水明眸瞬间变得寒如利箭,仇恨满满看她。 这是怕自己进去打扰她和李昂吗?姜糼容心头火起,暗骂自己,操那个心做什么,薄染衣有爹有娘自有替她操心的人,可不似自己孤儿一个。 姜糼容不进去了,转身便走。 第五十七回 姜糼容以为自己和季唯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却不料另起风波。 季唯这日中午记挂着吕风,到吕府去了没在李府,李宗权使去请季唯的丫鬟没请到人,李逸回来了。 李宗权那物废了,最伤心的是白氏,昨日晚了来不及,今日一早便使人去宫门递消息给李逸,要李逸赶回来商量一下,看趁早些治能不能治好。 李宗权极宠爱且依赖李逸,把昨日发生的事点滴不漏讲给李逸听,李逸一听老爹不举的事孟沛阳和季唯都知晓了,当时便沉了脸,再听李宗权讲要将薄染衣和姜糼容许给孟沛阳和季唯两个,那脸便如利剑出鞘,青云吞日,寒气幽芒直透人眼眸。 两个表妹是他在皇帝那里的挡箭牌,若两个都许人了,皇帝便能以他无所盼为由更加肆无忌惮,他难道再胡扯出谁家千金来做意中人? “孟沛阳和季唯都不是多嘴饶舌之人,爹不必担心。”李逸声音低沉,话锋一转,道:“染衣和糼容都是在爹和母亲膝下自小长大的,脾气性情都知道,糼容尚在孝期中,虽然已过百日,但毕竟成亲还得等两年多,何必急着外聘,过几年再说。” 他说得含含混混,李宗权以为他对姜糼容有意,不觉怔住。 高夫人打心底不想急着把姜糼容许人,最好是能留作自己的媳妇,李逸反对匆促定亲,她自然没有异议。 夫妻两个吵了一上午,李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使一切变成尚未发生过。 “母亲家事繁多,孩子不打扰了。”李逸浅笑道,却不移动脚步。 他父子俩要说悄悄话要支开自己,高夫人暗暗伤怀,面上不便露出来,顺着李逸的话借口要去打理家事走了。 李逸觑得高夫人走远了,问道:“爹,到底怎么回事?请姑父诊视过了吗?” “你姑父看过了,只说了句无法可想便走了。”李宗权有些生气,又无可奈何,臊着脸把症状说了,那物没受伤不痛不痒,只不知为何就是没反应。 李逸沉吟,半晌问李宗权,“爹和戚姨娘昨日下午一共弄了几次,用药了吗?” “用药了,她那里一直备的有药,几次爹也不记得了,没停过,当时她热情如火,爹想着一定要把她送回娘家的……” 李宗权想着要送走戚晚意,最后时刻,不弄白不弄,戚晚意喂他药物,他也不拒绝。 这是精虚体亏太严重,戚晚意给喂给李宗权的药 ,想必不仅是催情药,而是使人短时间内强烈泄精的药。 四十不到便成了太监一样的男人,这打击不可喟不大,薄太医都说了不能治,李逸也无计可施。 李宗权把希望尽寄托李逸身上,见李逸沉吟不语不觉失望不已。 安慰的话只是嘴皮子工夫,未能使人开怀的,李逸亦不说,笑道:“爹,皇上要重修栖凤台,爹要不要领了这差事?” 太平朝立国已近三百年,世袭的侯爵公府在经过几代后,除了田庄供奉,在朝廷中一点地位没有,很多公侯世子为使家族兴旺,都在钻营着要进入朝堂,要能领到修揖皇宫的差使,李府地位将水涨船高。 且宫室整修动辄几十万几百万两银子,民间采购的奇花异卉只需有个奇异之处,一千两的报上一万两都无据可考,一个宫室修揖下来,落进腰包几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李宗权眼睛亮了,问道:“领这样差事的往往是皇室子弟,你能让爹领到这差事吗?” “问题不大。”李逸笑道:“爹,你去穿上正装,随我进宫走一趟面圣吧,要是皇上心情正好,下午圣旨就能下也有可能。” 啊!李宗权兴奋不已,急往外奔去换衣裳。 “爹,稍等。”李逸又把他唤住,“爹若领到这差事,能不能答应孩儿,兢兢业业当好差,银钱方面不要有些许的错漏贪墨。” “这是自然,你放心,你有出息,你大哥也入仕了,爹为了名声,也不会过份的。” 十万两银子贪墨个二三万,五十万两贪个十几万便罢,李宗权在心中补充。 李逸回家前刚与皇帝就修揖栖凤台一事起了口角。 皇帝后宫就几个妃嫔摆设,栖凤台是皇帝修揖了要给他住的,皇帝说,要么接受修揖栖凤台然后住进去,要么她就派人扩建李府,把李府装修得奢侈豪华。 朝廷中已暗里有人在议论自己是皇帝的男宠,再大张旗鼓御赐银子修建李府,除了傻子便谁都知他和皇帝的关系了,李逸无奈接受了皇帝修揖栖凤台的提议。 这事李逸本拟交给孟沛阳来办的,他怕皇帝交给别的人办,弄得太奢华,以后自己与皇帝的事败露,落个唆使皇帝骄奢淫逸的大罪名。回到家里看李宗权一脸悲惨,想着老爹壮年不举,心有恻恻,便把差事交给李宗权来办,使李宗权有事可做不会过份纠结不举的事。 回宫前李逸想与李昂见面说上几句话, 一问下人,李昂在宜兰苑,便往宜兰苑而来。 薄染衣很是不满,才瞪走一个姜糼容,怎么又来了一个。 “染衣,方才我回来时,爹在谈论你的婚事,想把你许配给孟沛阳。”李逸微笑道。 啊!薄染衣急了,顾不得要和李昂练拳脚了,忙不迭往外奔。 “没谈成吧?”李昂若有所思看李逸。 “大哥怎么知道没谈成?” “我觉得谈成了你不是这样子。”李昂挠头。 大哥虽是直肠子一根筋,却很了解自己,李逸浅浅一笑,在廊下条凳上坐了下来,伸了一只手捶肩膀,叹道:“每日不停提笔写字,好累,肩膀都麻了。” “当官太辛苦了,要我说你身子骨弱,一身的病,就不该做官,爹的俸禄够咱家嚼用了,便是不够,也该我去打拼的。”李昂一面心疼地责备,一面走到李逸背后,拉下他的手帮他揉按肩膀。 李逸舒服地长叹:“还是在家里好,有大哥疼着。” “那就不要做官了,自你进朝堂后,一年都见不了几回面。”李昂埋怨道。 不做官,那就是专业的皇帝的男宠了,李逸苦笑,若能料到一脚踏进朝堂会成为皇帝的男宠,他无论如何不会去参加科考。 兄弟俩才说了几句话,李宗权使下人寻过来了,他已着装整齐,迫不及待要进宫去领差事。 “让老爷稍等,我有些倦,要劳烦大公子帮我运功调理一下。”李逸道,心中不想太快进宫又看到皇帝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都忘了要让你泡药浴,走,泡药浴去,我一边给你运气疏导一下筋脉。”李昂给李逸一句运功调理提醒了,拉起李逸便走。 李逸因儿时那次腊月里下池塘救李昂落下弱症,薄太医给开了个药浴治疗方子,他的住处常备的有药物,兄弟俩进了院子,让使女烧了药浴汤倒进大浴桶里,李逸浸药浴,李昂进去坐在他背后运功帮他疏导体内郁气。 温热的气流在周身流走,踏出浴桶时,李逸眸清脸润神采飞扬,李昂则很是倦累,抹干身体一头倒到李逸床上睡觉。 给李昂拉好被子盖上后,李逸把手从被子边沿探进去,握住李昂腹下那物轻轻摸揉。 李昂睡得沉沉的,一无所觉,李逸摸了半晌,那里仍是软软的一条虫儿,安心地轻吁出一口气。 吩咐下人好生侍候李昂,李逸陪着李 宗权进宫去了。 差事不肖说是领到了,李宗权喜之不尽,李逸留在宫中,李宗权自个回府,未及到家,送礼谋差事的已踩垮李府门槛。 修揖宫室那是人人皆知的肥差,不比赈灾修堤防洪,其中猫腻委实多被参一本的风险却很小,官位高的还得端着架子,官卑的忙不迭登门送礼为家下子弟谋差事。 高夫人开始不知何故,把人迎进府来,待听得是送礼为难了。 她当了侯夫人近二十年,只有人情往来,还没碰过这样的事,不知如何是好,便使人唤姜糼容过来商议。 肯定不能收,给言官廉吏参一本不是小事。 姜糼容道:“已经请进府里来了的,拒了也不好,收下,按价值回礼打发走,再有登门的,让门上拦着,就说因接了这宗差事,要避嫌,暂时不与百官往来。” 高夫人深觉有礼,按姜糼容说的,已迎进门的回了礼,后面再来的不给进府了。 忙忙碌碌半晌,李宗权意气风发回来了,听高夫人说拒收礼,登时满心不悦,欲要斥责一番,忽想起季唯就在府里住着,虽不是御史言官,亦不可大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此番得皇上器重,是祖宗积德保佑,我想回祖籍祭拜祖宗却不得空,你替我走一趟,让云起和糼容陪你。” 李宗权打的小算盘,李昂走了,季唯便不好意思在侯府做客下去。 高夫人对李宗权言听计从的,自是应下。 季唯那里回吕风府走了一趟,吕风伤势倒无大碍,可粉妆照顾吕风细致入微,季唯觉得她转变太快不放心,要搬到吕府照顾吕风,是晚便过来辞别,李宗权大喜,客套了几句,欢欢喜喜送客。 季唯尚不知姜糼容要陪高夫人回乡,只当三五天后便能见着,走时也没去和姜糼容说。 翌日,姜糼容在李宗权的催促下,来不及去向季唯辞行,和李昂陪着高夫人回乡了。 李宗权送走了碍眼的高夫人,大是畅快,将家事交给白氏打理。白氏按他交待的,来者不拒,每日里收礼收到眼花手软。 第五十八回 李家祖籍在太平南方的济州,一行几人上路后,越走越暖和,平原时路旁沃野无边,过山岭则春意盎然鸟语花香,李昂极会照顾关心人,又没有在府里的步步惊心,姜糼容和高夫人心情都很好。 出发十天后,这日到一个名东莱的小镇,小镇庙会热闹非常,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姜糼容看着满目新奇的玩意儿赞叹不已,高夫人也看得有滋有味,李昂便提议马车靠边停着,他陪着高夫人和姜糼容到庙会上逛逛游玩。 人太多担心给冲散了,李昂一只手抓一人,姜糼容和高夫人眼珠子看东西转不过来,李昂则不错眼看擦肩而过的人,生怕遇上坏人。 坏人没遇上,却遇上险情,才逛了没多久,远处人群里突然浓烟滚滚,血红的火光腾空而起,熙熙攘攘的人群霎时乱了起来,你推我挤,恨不得把别人踩到脚下给自己让出路来,自己离危险远些。 方才还喜笑洋洋的长街成了修罗场,李昂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护着高夫人和姜糼容,他们的身边,不时有人被撞倒,然后,后面汹涌而来的人践踏了上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热浪离她们越来越近,挤推他们的力道越来越凶猛。 更多的人被推倒,后面的人迟疑都没有便踩上去,惨状触目惊心,火焰在身后肆虐噼噼啪啪,火烧头发衣裳的焦臭味儿充斥了鼻端。 李昂一人要护着两个人越来越困难,姜糼容狠咬了咬唇,竭尽全力大声道:“表哥,把姨妈抱起来跑出去。” 语毕猛一挣脱开了李昂的怀抱。 “糼容……”李昂和高夫人齐齐尖叫,汹涌的人流很快将姜糼容冲离开他们,李昂一咬牙,抱起高夫人随人群往外冲。 姜糼容咬着牙强撑着,背后凶猛的力道冲过来时,尽量让身体朝左右侧扭摆,卸掉撞击力的同时,也避让了路给后面的人先过,免使自己给推倒成为人潮踩踏下的尸体。 冲撞过来的人浪渐渐少了,浓烟却更近了更重了,鼻腔喉管阵阵憋闷窒息,身上的衣裳虽没有着火,背上的皮肤也被炙烤得快要焦了。 姜糼容眼前越来越模糊,死亡的恐惧越来越近时,面前突然有一人拔开汹涌的人流,高喊着糼容朝她走过来,姜糼容抬头想睁眼看,却再也支撑不住双腿跌软朝地面倒去。 她被来人大力往上拽,拖抱进一双有力的臂膀中。 来人把她勒抱起来快速冲奔起来,人群和浓烟缓缓消逝在身后,浑浑噩 噩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姜糼容哇地一声恸哭失声。 “孟沛阳,你怎么来了?” “你都没睁开眼,怎么知道是我?”孟沛阳问道,嗓音嘶哑难辨。 感觉吧,姜糼容双手无力地依着孟沛阳坚实的胸膛,身体还因害怕而不停颤抖。 孟沛阳把下巴贴着姜糼容头顶,热泪泄闸洪水般汹涌奔流,将那张给浓烟熏得乌黑的脸冲涮得像小丑。 这个时候他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姜糼容,喜欢得很深,深得完全可以说是爱,早已不是当初别有用心的接近。 他不再想逗弄她,把她逗得像炸毛猫那样玩儿,他欣赏喜欢姜糼容的爽利毫不做作,他越来越喜欢跟姜糼容在一起。 那一日失控胡为,奔出李府的路上,他还担忧着,姜糼容不知怎生的哭闹,后来她见了他,却并没放在心上,仍一如既往待他。 他知道姜糼容不是喜欢他的碰触,而是认为他的失态是有原因的,因而原谅了他。 这份信任与大度豁达,让他无地自容之余,心底的波澜起伏得更厉害。 听说姜糼容离京,他在失落茫然了两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快马追了上来。 看到乱糟糟的场面时,孟沛阳吓了一跳,李家的马车他认得,纵马狂奔到马车前时,李昂恰救了高夫人到马车边。 “人太多太乱了,你守着伯母别离开,我去救糼容。” 姜糼容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护高夫人周全,孟沛阳当即喝命李昂守护高夫人,自己冲进人流里。 热热的液体湿了头皮,姜糼容愣了愣回神,急推开孟沛阳,佯作不察,问道:“你看到我姨妈和表哥没有?他们安全了吗?” “看到了,他们没事,你只关心他们,也不关心我,我可是刚救了你的命。”孟沛阳快速抹去脸颊上的泪,耸耸肩膀,用嘻笑掩饰心头的失落。 “多谢孟公子舍命相救。”姜糼容笑了笑,没有抨击他的厚脸皮。 “公子我舍命相救,小姐是不是当以身相报?”孟沛阳凝视姜糼容,虎目灼灼有神,在姜糼容气得又想暴揍他时,嗖一下跳开,叫道:“快走吧,伯母和云起担心死了。” 跟这厮在一起便是如此,让人气笑不得。姜糼容摇摇头,跟着孟沛阳朝马车走去。 “糼容……”高夫人和李昂看到姜糼容一齐冲过来,孟沛阳一把扯住张开双臂 要抱姜糼容的李昂,留了高夫人自己抱住姜糼容失声痛哭。 “没事了姨妈。”姜糼容也自流泪,哭了半晌,怕高夫人伤心过度,笑道:“姨妈,人都说先苦后甜,咱们逃过这生死一关,后面肯定有大富大贵等着咱们。” “不要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高夫人流泪道,知姜糼容是故意打岔逗自己开心,也不敢恣意悲伤,遂收了泪。 这一顿好哭,彼此脸上都沟沟壑壑,李昂问道:“娘,糼容,要不要找个客栈住下,你们洗漱换衣裳。” “不住了,赶紧走,我觉得这火起的不平常。”姜糼容皱眉道。 “是不平常。”孟沛阳表情变得严肃,“伯母,糼容,我想留下来勘察其中隐情。” 这厮以前没有官身时还很喜欢破案,现在挂着官名,更不会放过了,姜糼容想反对,顺着孟沛阳的视线看到远处堆迭的一具具尸体,低叹了口气,道:“姨妈,咱们找个客栈住下,给表哥和孟沛阳去查探一下案情吧。” “糼容,姨妈害怕住客栈。”高夫人连连摇头,抓住姜糼容的手直哆嗦,“客栈里人那么多,万一又起火灾怎么办?” “别住客栈,客栈鱼蛇混杂,找处民居,多给几两银子租一个。”孟沛阳道。 姜糼容觉得这主意不错,高夫人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在镇上转了转,小镇百姓的房子连侯府下人住的都不如,每家多是只有两个房间或一个房间一间堂屋外带灶房,最后,凑合着租了两处仳邻的带有院子的房子。 孟沛阳给了那两户人家各五两银子,表示租用一个月,那两户人家喜笑颜开,收拾了自家东西即时搬走了。 小院很简陋,可孟沛阳和李昂两个都是极会收拾体贴人的,高夫人和姜糼容也不是很不适应。 为安全计,孟沛阳和高夫人住一个院子,李昂和姜糼容住一处院子。 吃过晚膳,崭新的被褥铺陈整理好,姜糼容先服侍高夫人洗漱了歇下方回自己那边院子。 看到孟沛阳在自己房间中,姜糼容没有多意外,侯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往自己院子钻,更不说此时乡居僻野只有几个人了。 今日他刚舍命救了自己,姜糼容不想发脾气,亦且对孟沛阳发脾气没用处。 试着和他讲道理,看看能让他打消主意吗,姜糼容定定看他,平静地道:“孟沛阳,我喜欢季唯。” “季唯除了长的比我漂亮,有哪里比我好?”姜糼容这一说,孟沛阳酸醋的同时,争强好胜的心又起来了。 “他用不着多好,正好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便可。”姜糼容揉揉额角感到很疲倦,今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此时只想倒床上好好睡一觉。 “你为什么非认为你不喜欢我呢?”孟沛阳委屈又不满,憋了半晌,吞吞吐吐道:“那天……那天你明明……” 明明软成一瘫水任他予取予求的。 他说到那一天,姜糼容想起那天的险情,下意识便往房门冲,要去找李昂。 孟沛阳在这瞬间心中也想起那日的销魂旖旎,胸腹中火起,见姜糼容往门外冲,不假思索就把她拉住。 “孟沛阳,你别胡来啊!”姜糼容吓坏了。 她惊慌失措眼如小鹿乱颤,楚楚可怜里别有一番诱人的风情,孟沛阳喉结滚动饥渴地咽了口水,想起那日摸上姜糼容脚掌的滋味,再难忍受,打横抱起姜糼容一把扔到床上,姜糼容未及呼救,一只脚鞋子袜子已被孟沛阳剥掉。 跟上次一般,姜糼容周身骨头力气瞬间被抽掉。 “孟……沛……阳……”姜糼容想大声呵斥,出口的却是软软的低吟。 孟沛阳眼睛赤红,死死控制着没让自己俯了下去趴上,抓着姜糼容脚掌的手却无法自控地用力摸揉。 “啊……”姜糼容被孟沛阳的动作弄得颤叫,酥痒把人瞬间送上云端,飘飘荡荡不知此身何处。 孟沛阳揉摸的动作更加剧烈,狂野像急驰的奔马,姜糼容在腾云驾雾似的快活里痛苦地闭上眼睛。 第五十八回 “沛阳,你在干嘛?”李昂的惊叫声如天籁之音响起,姜糼容麻软的足获得自由,胸腔还是起伏不定,周身却恢复了力气。 “孟沛阳,我和你拼了。”怒火熊熊燃烧,姜糼容坐了起来,涕泪交流怒吼。 她没得到和孟沛阳拼命的机会,李昂背后跟着一个人,那是季唯,季唯在她睁开眼前已朝孟沛阳扑去,孟沛阳捧着姜糼容一只足的手就是被也拖掰开的,把孟沛阳拉开后,季唯把孟沛阳掀倒地上,紧攥起拳头像发狂似的野兽似拼命捶打。 孟沛阳在喘息既定后回神开始反击,两个人影在地上翻滚,纠缠得太紧伸展不开拳脚他们就咬,咬对方脖颈,咬所有能咬到的地方。 血透锦袍,孟沛阳忘了自己有武功,季唯也忘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血水和汗水混合黏糊糊挂了彼此青紫红淤的脸庞。 “他们这是干嘛?”李昂有些发愣,姜糼容从羞愤中醒过来,急喊道:“表哥,把孟沛阳拖开。” 被强行拖开的两人像两只猛虎对伺着,季唯圆睁着眼,唇角血迹淋漓,孟沛阳的衣袍像酸菜叶似皱巴巴挂着凌乱不堪。 狭窄的房间里敌意冲天,男人粗重的喘息像火盆里噼啪烈燃的炭火。 再给他们打第二次架,连李昂都拉不开了,姜糼容怒喝:“孟沛阳,你出去,表哥,拉他走。” 孟沛阳看着姜糼容,虎目里有不甘也有温情,片刻后,拖着沉重的脚步随李昂走了出去。 自己衣裳齐整,狼狈的只有一只脚,可是……方才那情形,却比周身光着还……姜糼容深吸了口气,不知怎生向季唯解释。 季唯木木地站着,刚才那一幕像利剑凶狠地刺进他的胸膛,很痛很痛。 他没有怪姜糼容,只是自责,孟沛阳能丢入事务跟着来,自己为何就不能,若早些来,就不会给孟沛阳有轻薄姜糼容的机会了。 想到自己迟得一步,满室的旖旎暖香和迷离的短促声声将演变成更激烈的场面,季唯胸腔要爆炸了。 “你怎么抽得出时间赶来?”姜糼容先冷静下来,把季唯扶到床前坐下,打了水给季唯擦脸。 季唯不回答,跟她要过布巾,用力地狠擦,擦完了,极迅猛地扒光了自己衣裳。 “……”姜糼容惊呆了,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糼容,我不等了,再等下去,孟沛阳那个无耻之徒就走我前面了。”季唯宣誓般大声 道。 “我……你……”小白兔变成恶狼要行使主权了,姜糼容口结目呆,半晌,道:“你长途跋涉满身体尘土的,太脏了。” “我这就去洗干净。”季唯往外走,也不穿衣裳,腹下紫涨的一物直挺挺立着,随着他的走动跳荡不停。 姜糼容张着嘴,被眼前性感夺目的美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劲瘦的胸膛紧致的腰腹,笔直修长的双腿,季唯容貌倾国倾城,身材也是无处不完美。 水井就在姜糼容窗前屋檐下,哗哗的流水声一阵接一阵,季唯很认真地清洗着,跟办案时一般专注,黑浓的长睫低垂着,分外勾人。 姜糼容舔了舔嘴唇,瞪圆了眼,季唯洗完了胸膛背脊,手指拈住了那东西来回揉洗时,姜糼容觉得自己渴得厉害,身体要着火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华从天上倾泄而下,季唯身上的肌肤跟他的脸庞一般细致润滑,上面水珠点点,泛着清亮的碎光。 姜糼容充分明白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这话的含意,季唯走进房间时,她不只没了害怕惶恐,还很是迫不及待。 大约是井水冷却了怒火,季唯有些羞涩和胆怯了。 “糼容,咱们还没有成亲,这个时候来,你会不会生气?” 这时候不来才生气呢!姜糼容看季唯眼睛去瞥地上脏兮兮的衣裳,怒了,纤手一拽一摔,季唯给她摔到床上了。 也没完全甩上去,不过,姿势更加撩人,上半身倒到床上两腿在地上,英勇不屈的一物因身体的屈折,上下没有阻碍,在床沿高高耸起。 那一物很是吸引人,更吸引人的是季唯身上的伤痕,白玉般光洁润泽的肌肤上点点红紫,像梅花盛开在纯净的雪地上,吸引着人噬咬它,种下更加壮观的印记。 姜糼容身体里凌虐的热血沸腾,不假思索便伏了上去,一寸寸轻轻重重慢慢快快地吮、咬、舔、吸…… (此处删除很多很多字) 季唯蹙了眉,忍得汗如雨下,体内浴火如焚,姜糼容蓦地又攥紧了几分,上下捋弄。季唯那物连连抽搐,忍无可忍抓着姜糼容绵软的两团喘粗气嘶声叫:“糼容,你松开它罢。” 姜糼容见他清眸爱欲横流,绝美的脸秀色夺人,怎肯就此罢手,巧笑着道:“季大人,咱们好好锻炼一下。” 不只不松手,还坐了起来,另一只手也过去凑热闹,裹住 两个蛋蛋揉动。 …… 这一番作弄下来半个时辰不只,季唯那个越来越饱胀吓人,却始终没有泄出来,姜糼容撸得臂麻指酸,哎哟一声松了手,倒到床上一动也不动。 季唯忙不迭冲出房去,去冲冷水降火了。 小白兔的那物真个持久,姜糼容迷迷糊糊里想,往后真来事儿,只怕没半个时辰不能消停的。 姜糼容日间惊吓,晚上身热手累,疲倦不已睡死过去。季唯后面与孟沛阳互争宿在她这边院子她也不知道。 季唯和孟沛阳较劲许久,孟沛阳对着臭石头一般软硬咬不动的季唯,又不能动武,竟是给他硬生生赶到隔壁去,连李昂也被客客气气赶走,季唯自己在姜糼容隔壁住了下来。 高夫人翌日见季唯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心中失落更甚,甥女做媳妇的愿望看来落空无可挽回了。 “季大人,你怎么能告到那么长时间的假?”高夫人忍下不满客客气气问道。 季唯可是刚升了官,应该事情不少吧。 季唯能告到假那是因为皇帝看到他告假的理由是要到济州探亲,想起李昂告假的理由就是要和表妹陪母亲回济州祭祖,心念一动,忙不迭准了。 李昂如果追求不到李逸的亲亲表妹,那就再增加个季唯……皇帝嘿嘿笑了。 季唯自己也不知为何能告到假,只笑了笑,对高夫人道:“在下是晚辈,夫人直呼我的名或字吧。”转头又对李昂道:“云起,以后咱们之间,亦不必大人公子称呼,直呼名或字,彼此更亲近些,可好?” “好啊,大人来公子去的,多生份。”李昂笑着赞成,喊道:“慎之。” 高夫人暗叹气,人家要抢你媳妇儿了,你还这么乐呵,侧目见孟沛阳沉着脸,又快慰了些,糼容嫁给季唯,总比嫁孟沛阳好。 多了一个季唯到来,案子自是手到擒来,李昂也不跟着去查探了,就在小院中陪姜糼容和高夫人。 高夫人昨日受了惊吓,日间还心有余悸,姜糼容讲了个笑话给她听,逗得她哈哈大笑。 “糼容就是嘴甜。”高夫人赞道,斜眼看儿子,有些伤心地想,以后姜糼容出嫁了,自己在府里可真寂寞。 李昂以为高夫人也要自己讲笑话,挠挠头,半晌道:“我念首打油诗吧,过年时和子扬跟大家人一起玩,杨公子做的诗满座笑倒,讲给你们听乐一乐。” “好啊。”姜糼容笑道,高夫人也微微颔首。 李昂吸气挺胸鼓着嘴巴作一本正经状,大约是当日那个杨公子的模样,诗未出口,姜糼容和高夫人已自忍俊不禁。 “白白馒头一点红,萋萋草丛一条缝,硬硬棍棒一戳刺,淙淙流水一大汪。” “这也算诗?韵没韵,意境没意境,咏的是啥都听不出来。”高夫人笑着摇头。 姜糼容赞同地点头,头点了一半僵住,这首诗是没韵,可意境那是再形象不过,她昨夜刚和季唯经历过。 高夫人见姜糼容白包子脸涨得通红,成了个大红火球,愣了愣,也悟了过来,给口水噎住了,拼命咳嗽起来。 “娘,怎么啦?”李昂忙帮高夫人顺背,半晌,高夫人止了咳,他又急急忙忙跑进屋里去倒水。 姜糼容臊得脸无处搁,低声道:“姨妈,我到外面走走,看看孟沛阳和季唯回来了吗?” “我倦了,到屋里躺会儿,你和云起说一声。”高夫人比姜糼容更害臊,溜得比她还快。 姜糼容遁不成,总得和李昂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娘去哪了,不咳嗽了?”李昂倒了水出来,四处张望。 “姨妈去歇息了。”姜糼容从李昂手里要过杯子喝水,低了头掩饰窘迫。 “那首诗杨公子念的时候大家笑个半死,怎么你和娘听了不笑?”李昂却不放过她,穷根究底。 换了别的男人说这些,姜糼容定会以为是在轻薄自己。对李昂她极是了解的,自不会作如此想法,听李昂话里之意,竟是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暗叹了口气,突又想到那一日看到的情景,薄染衣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他半点不觉得尴尬,也没有情生意动的反应,不由得愣住了。 表哥难道是个傻子? 不!李昂除了憨直少些算计,没哪里不正常。 姜糼容忍了羞臊,试探着问道:“表哥,你知道那首诗好笑在哪里吗?” “写的啥啊?”李昂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家笑我就跟着笑。” 果然不出所料,他竟是连男欢女爱都不懂,姜糼容整个人呆滞。 高夫人有心让儿子娶姜糼容,提也没提过给李昂收通房丫鬟,李逸说他身子骨弱,不宜过早有女人,因而也没通房侍儿。 便是没有女人没听过男女之事,二十岁了,身体的本能总是 有的吧? 像季唯先前一丝不懂,后来还不是就有了渴求。 姜糼容胸中压了大石头似沉重,李昂恐怕不只是不懂,而是根本就是性无能加性无知。 这一天过得甚是漫长,姜糼容盼着季唯快些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将疑惑和他说说,让他去试探李昂,却直等到太阳从半空中西坠,红日沉进云层,月色朦胧,季唯和孟沛阳方回来。 两人的脸都阴沉沉的,满腔怒火的样子。 “真是有人纵火?”姜糼容问道。 “确认是纵火无疑,疑犯也明确了。”季唯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快?”姜糼容惊叹不已,“送衙门了吗?” “还没有。”接口的是孟沛阳,砰一声一拳头砸到墙上,说道:“糼容,你来评评理,是我有理还是季唯有理,是该依我的意思来,还是按他说的做。” 大火烧起的地方在庙会道路的约正中地段,人群本可以朝东西两头分散,不必造成那么严重的死伤后果,可当时道路的另一头恰好是东莱镇的商户大家的当家盛老爷,盛老爷带着他新纳的美妾翠玉逛庙会,身边陪着四个高大的护院,起火后,盛老爷拉着翠玉退到道路西头,喝命那四个护院拉臂成墙不给人群往他这一头涌来,他带了翠玉从容离开了起火处。 人群不能往西便齐齐往东而去,火源起处的人基本都烧死了,没寻到线索,季唯和孟沛阳挨家挨户寻找从西头逃离的人,经过深入了解,纵火人圈住盛老爷一行人。 “我们查出来了且确认了,纵火的是翠玉,她的目的是要烧死盛老爷,她是给盛老爷强行霸占的,盛老爷为了霸占她,害死了她和她未婚夫的父亲。”孟沛阳激愤高昂道:“那盛老爷做事溜滑如泥鳅,翠玉家和未婚夫家两家人的死,是他使人诬蔑翠玉失贞,未婚夫家爷娘要退亲,未婚夫不许,未婚夫爷娘便到翠玉家指责翠玉爷娘养了狐狸精女儿,由是发生口角,盛家少爷收买的人乘机挑泼,致两人的爹爹械斗而亡。 他是用言刀语剑杀人于无形,无法治他的罪,我的想法,将纵火事件安到他头上治他的罪,他当时就在起火源,完全说的过去,季唯却不同意,坚持一码事是一码事,要将翠玉缉送衙门。” 翠玉的遭遇堪怜堪叹,可她一已之私,害得那么多无辜之人丧命,又着实可恨,哪能法外徇私! “慎之做的对。”姜糼容冷静地道:“情可容法不能私,每个人应该为 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起应当的责任承担起代价。” “你……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冷血的人。”孟沛阳怒是周身都在发抖,“她只不过是想报仇,事情弄成这般局面非她所愿,这一送官,她的命也保不住了。” “孟公子,如果你一直这种想法,情大于法,法能随意变动,我劝你还是不要进衙门的好。”姜糼容淡淡道。 所谓律法无情,因为无情,才能警戒凶犯,若随意变动,法将只是一套空话,哪还有监督与惩处的作用。 孟沛阳如困兽,好半晌,道:“难道就这样坏人逍遥法外,可怜之人却遭到制裁?” 姜糼容摇头:“那肯定不行的,这就是你们为官的责任了。” 季唯皱眉,道:“那翠玉与她未婚夫的爹爹因械斗而亡,追究不了盛老爷,可他昨日命手下拉了人墙使人群只能往一个方向逃,致使死了那么多人,这一点亦可治他失德之责了,虽不是死刑,几年牢狱脱不了。” “不治他死罪太便宜他了。”孟沛阳仍是愤愤不平。 第五十八回 孟沛阳那人肆意妄为目无纲纪,姜糼容见他一直怨气难平,怕他做出徇私舞弊的错事后来无法收拾,翌日不让李昂留在小院中陪她和高夫人了,使李昂跟着季唯和孟沛阳抓人犯去衙门,悄悄嘱咐他,紧跟着孟沛阳一步不离。 李昂最听姜糼容的话自无异议。 这一天三个男人都不在,高夫人颤颤惊惊坐立不安,好容易熬到晚上李昂三人回来了,听说人犯已送东莱镇所属的清平县衙门,只是尚未断案,也不让季唯等人留下来听判了。 “证据确凿,你们又是京官,地方衙门狗胆包天才敢擅改,不必等了,明日一走咱们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说的有道理,季唯应下了。 几个人吃过饭围坐一起说话,李昂长吁短叹不已。 “怎么啦?”姜糼容问道。 “沛阳说的对,让那个女子给判死罪真让人不忍心。” 李昂一向心善,姜糼容不以为意,见季唯也是脸阴阴的,显然对那叶霜获罪同样的心有戚戚,不觉暗暗摇头,看来,女人生得美,还是有好处的,那叶霜能让季唯和孟沛阳齐齐动容,不知是不是比薄染衣和粉妆更加美貌。 “慎之,咱们真不能想办法让那个什么叶霜免掉死罪吗?”李昂嘟嚷道。 “哪能行,慎之办事心中有数,你别胡添乱。”高夫人喝道。 “娘,你要见了那人也会不忍心的。”李昂不甘不愿,道:“娘,那人长得和糼容太像了,看着她获罪,我心里老觉得是糼容获罪一样。” “那人长的跟糼容很像?”高夫人遽然变色。 “嗯,不仅像,而且还一般大,同年同月的生辰,不知是不是同日同时呢。”孟沛阳接口道,斜了季唯一眼,讽道:“真是狠心,若是糼容惨遭横祸报复不成,你也会狠下杀手依律办事吗?” “糼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季唯冷睨他,转头看向姜糼容,平平静静道:“糼容若真犯了事,我不会法外容情,但是,我会陪她一起死。” 当着高夫人的面,这告白真够彪悍,姜糼容又羞又喜低垂下头。 因低垂着头,她没看到高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复杂莫名。 季唯坚持已见,姜糼容赞同他的决定,孟沛阳拗不过,李昂嚷了几句也只能恹恹认了,叶霜的命运他们不再过问,翌日一行人一早上路了。 一路后,高夫人神色倦怠少 言无笑,姜糼容想着是给大火吓着了,更加细心体贴服侍,孟沛阳各种耍宝扮小丑逗高夫人开心,几日后,高夫人总算脸色略霁。 李家祖居还有同族的人,高夫人作为侯夫人回来祭祖,宗族的人极是重视,种种礼节繁褥让人头晕脑胀,高夫人想让姜糼容出阁前学会打点庶务,也不给她偷懒,凡事都带着她。 姜糼容学得一团乱,后来总算得孟沛阳提醒,一些繁文琐节忽略,只记几个大步骤,方得从容些。 回程时又经过东莱,当日尸横遍地的那条道路已经不见疮痍惨痛。 “不知那叶霜有没有人收殓,咱们打听一下她葬在何处去拜祭一下,如何?”李昂道。 众人没有异议,打听的事自是落到孟沛阳头上。 孟沛阳回来时,脸上阴晴不定,颇有如释重负的喜色。 “叶霜没被判死刑?”季唯问道,话里含着不敢置信。 他上衙门时可是亮出身份了,他不信清平县令竟然敢徇私枉法。 “没判死刑,出来了,那个盛老爷也没获罪。”孟沛阳点头。 盛家颇有财势,盛老爷被送衙门后,让家人去找那些死者家属谈话,许诺若能不追究死罪活罪,盛家愿倾家荡产赔偿人命银子。 那些人家想着人死了,把盛老爷和叶霜治死也得不到好处,齐齐同意了,具了联名状上县衙替盛老爷和叶霜求情,县官呈报了州官,得到准许,盛家变卖了所有家产赔偿死者家属,盛老爷被免了活罪,叶霜被贬为官奴逃脱死罪。 官奴是贱籍,生生世世子子孙孙为奴,这惩罚也够重的,不过好歹留了一条命。 “季唯,人家庆丰知府就比你懂得变通,怎么样?这个处罚足够重吧?又没触犯律例吧?”孟沛阳嘲道。 的确,这一变通,似乎法理之外又留了一线人情,当然,前提是盛老爷竟然愿倾家荡产替叶霜赎罪。 需知他的活罪也不过几年牢狱,出来后家财丰足,仍是骄奢富贵生活,如今却一无所有。 “看来,那人虽是用不正当手段得到叶霜,对她也是情真意重的。”姜糼容叹道。 “强扭的瓜不甜,那人……害人又害已啊!”高夫人幽然长叹,意有所指。 孟沛阳的厚脸皮难得地红了,虎目仍有不甘,接下来的路途,与季唯针锋相对的时间却少了。 李昂还想打听叶霜下落买 了回去,却被告知已被买走,只得作罢。 一行人从外出到回家,来回足足走了一个月,进京城时都觉得莫名亲切。 季唯走前吕风的伤已无大碍,还是挂心着,不去李府了,进城后便告辞分道,临别前眼神粘在姜糼容身上,许久方收回。 高夫人默看着他背影,好半晌,低声道:“糼容,回去后,姨妈挑个时间,给你把亲事定下来,如何?” 不能成亲,先定下亲事也不错,姜糼容羞臊地点了点头。 孟沛阳也回家去了,马车慢慢驶进侯府,虽然长途跋涉很累,礼数不能少,问得李宗权在厅堂中,姜糼容还是和李昂一起陪着高夫人过去请安。 意外的李逸也在家,李宗权坐在椅子上,眼神闪闪烁烁,李逸不见惯有的沉稳,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很是苦恼的样子。 “子扬,你回家来了。”李昂见到李逸很高兴,也没顾上和李宗权行礼,拉了李逸往外走,“跟我来,我在路上看中了一方湖洲砚买下来了,你肯定喜欢。” 李宗权心事重重,高夫人和姜糼容向他请安问好,他只淡淡地唔了一声。 许是出什么事了,姜糼容不便问,轻声告退。 “糼容,你平时怪有主意的,留下来帮姨父参详一下。”李宗权却将她喊住。 李家确实出祸事了。 李宗权领了修葺栖凤台的差使后,收礼无数来者不拒,满足过后问题来了,那些来送礼谋差的,大多是不肖子弟,平日只知斗酒走马,没有出息能耐,李宗权按送礼的轻重分派了差事给那些人,结果,栖凤台不只没有修得更好看,反而弄得乱七八糟的。 先前是做准备李逸也没过问,工事开始几日后,李逸一看不对,急忙回府过问,李宗权无奈说了实话,李逸快气晕了。 “糼容,你看这事怎么办?”李宗权老脸无处搁的样子,他有些怕李逸,刚才也不敢问李逸有没有主意。 怎么办?姜糼容也快气晕了,那日和她姨妈走前,明明已做了榜样出来也吩咐下去不收礼的。 生气也得想办法解决,侯府的兴衰关系着她姨妈的命运。 “姨父收了大约多少家的礼,价值几何?”姜糼容强忍怒火问道,若不是很多,咬咬牙双倍回礼,不给差事了。 “都记在这里。”李宗权递给姜糼容一本帐本。 白氏能得宠不只貌美会撒娇 ,文才智商也足够用,帐目记得非常清楚。 一目十行看完帐簿,姜糼容不只是生气,而是想杀人了。 栖凤台拔修银子一百万两,李宗权竟收了价值约十万的礼。 这些人送了十万银子的礼,肯定要捞回二十万不只,填补上送礼的亏空送再饱自己腰包。 其实收了礼也不是就办不了事,工程要贪赃,除了偷工减料,还有一条是精打细算,每一分银子用到刀刃上,少花钱多做事做出完美来。 李宗权派差事时若是细细考察了解那些人的品性能力,尽最大可能量才而用,每一步都上心紧盯着落实,也能使工程不至于变得像草寇修建山寨。 可他是按送礼多寡来分派油水差使,这么着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一百万两银子的工程,到最后落到修葺上面的,有二三十万两就撑死天了。 现在也不能退礼收回分派了的差事,送礼的人太多了,这么搞李府将得罪半朝的官员,而且,会失去了同气连枝互相包庇的很多力量,比贪赃错误下去曝露了被抄家的风险更大。 “姨父,你把栖凤台修葺完的效果图,工程各处花费预算拿给我看看。”只能先详细了解情况,再一一分解了。 “我没有你说的这些东西。”李宗权摇头,面庞有些红。 天!连这个都不做,怎么能领到这差事的? 领了差事又用一班乌合之众无头苍蝇一样各自为事,只怕银子弄完了,栖凤台连草寇的山寨都不如。 皇帝怎么会把差使交给这样的人? 定是李逸在皇帝面前美言的。 李逸你想死,不要拖累我姨妈和表哥! 第五十八回 恼怒于事无补,姜糼容忍了又忍压下怒气静静思考解决方案,好半晌道:“姨父,孟沛阳虽有时嬉皮笑脸不着调,可胆大心细,地位矜贵又武功高强,镇的住人,姨父和二表哥商量一下,启奏陛下,让孟沛阳协管此事吧,若能得皇上批准,姨父退避,把事情交给孟沛阳全权操办去吧。” 要想起死回生,只能找一个能干的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朝堂中也许不乏有才干的人,但没谁肯接手背黑锅的,只能仗着侯府和孟沛阳的情分,把他喊来收拾烂摊子。 让孟沛阳接手,还有个好处是,这宗事幕后的种种,可以和孟沛阳实说,工程怎么做,尽皆交给孟沛阳也不怕他背后捅刀子。 “皇上不会同意的。”厅门口传来幽沉无力的说话声,李逸来了。 他能说服皇帝连个章程都没有就把工事交给李宗权做,怎么就不能让皇帝应允给孟沛阳协管? 姜糼容想不通,看李逸一脸颓败不见平时的温煦沉着,知他确是无能为力了,也不纠缠这一个问题,急问道:“那你在朝堂中有没有其他信得过,且有能力愿意接这事又能让皇上同意的人?” “没有。”李逸颓然摇头,没有人,也没有办法让皇帝答应给有能力的人接管,皇帝也不会同意的。 皇帝巴不得李宗权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的糟乱,然后她就能利用权柄赦免李宗权,给他天样大恩情,把他抓得更死。 李逸着实后悔,当日不该怜着父亲不举,给父亲领了这差事。 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爹竟会如此糊涂,也皆因李昂回去祭祖,他懒待回府,若早些日子回来早知道了,事情还不至于如此不可收拾。 “那你奏请皇上,姨父突然染病,你自己过来协管,行不行?”姜糼容问道。 “不行。”李逸无力地摇头,若工事未开始,还看不出他爹办了糊涂事,皇帝很乐意由他负责修葺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的,现在已动工,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妥,更不说皇帝那种鬼精到骨子里的人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姜糼容咬了咬唇,沉思半晌,道:“二表哥,那如果奏请协理之人是大表哥呢?” “不行,大哥性情耿直,哪做得来弯弯道道这么多的事,莫的给他招祸。”李逸坚决地摇头。 高夫人看看姜糼容,迟疑了一下,道:“糼容,你的意思是不是面上由云起担着事,你在背后谋划?” 姜糼容点头, 找不到人,那只能自家人拼命搏一搏,看能不能度过险关。 对外,李昂性直粗豪,人缘很好,由他出面,那些做差事的公子哥儿首先就会卖他面子。 对内,李昂很听她的话,对她言听计从,她的筹谋策划,李昂定会不打半分折扣去执行。 李昂一看就不是会来事的人,若想协管的事落到李昂头上,带他进宫走一趟面圣便可。 皇帝床事糊涂,政事上和识人看人方面精着,一眼就能看出李昂不能胜任,会同意的。 然,这么大的工程,便是在外行走的男儿,不是很能干的都做不好,姜糼容一个深闺小姐,哪能做得好,何况此时是烂摊子一个,李逸信不过姜糼容,踌躇难决。 李逸犹豫着不表态,姜糼容寻思成竹在胸再来行事更妥当,遂道:“二表哥,你能不能带我进宫走一趟,不需去内宫,只看看栖凤台和栖凤台附近的宫室,然后告诉我皇上修葺栖凤台想达到的效果以及皇上的喜好,还有,姨父收礼单上面供应材料的商号,你也带我去走一趟。” 她言语清晰有条有理,李逸心中对姜糼容不由得另眼相待了,非常时期,只能冒险一试了,于是点头应下,对李宗权道:“爹,这两天你不要下派什么差事,等孩儿和糼容想办法。” 顿了一下,李逸又道:“母亲既然回来了,家事自当由母亲打理,爹,请了我娘过来,让她把帐务交给母亲吧。” 高夫人做事一板一眼,李宗权很是不喜,不过正室始终是正室,李昂世子之位不动,母凭子贵,子赖母荣,李宗权也无奈,命人喊来白氏,嘱把帐务交给高夫人。 白氏有些不甘愿,李逸淡淡地说眼下李家因错误收礼,大祸将临,一个处置不妥,一家子都要人头落地,把白氏吓得忙不迭交帐簿数务。 赃物交到高夫人手里,定能保管妥当,李逸略微安心,带着姜糼容出门进皇宫。 姜糼容坐马车,李逸骑马,两人出府不久,半路上碰到季唯了。 季唯眉头紧蹙,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走着路,连骑在马上的李逸都没看到,姜糼容在马车里看他神色有异,忙唤车夫停下。 季唯看到姜糼容眼睛一亮,再看到马背上的李逸,脸又阴了下去,他还记着除夕夜李逸用薰香使姜糼容魂迷神失的仇,不想看到姜糼容和李逸在一起。 “我家里出事了,我带糼容进宫看看想办法解决。”李逸主动解释,把李府 面临的麻烦事一五一十讲了。 季唯铁面无私冷硬果决,但他的职责是提刑辨冤揖凶,贪赃枉法是御史言官的责任与他无干,他无权过问,何况,他早晚是李府的甥女婿,姜糼容爹娘双亡,在侯府长大的,这个甥女婿其实也与女婿无异,候府的事不必对他隐瞒。 让孟沛阳接管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不能换孟沛阳接管? 季唯脑子转了转,想起上次马车里李逸和皇帝的情景,对李逸的难处心知肚明,默想了一下,问道:“你爹贪赃的那些银子你要怎么处理?” “事毕后一分不留捐出去做善事。”李逸毫不犹豫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带云起进宫去请旨,按糼容说的办,奏请皇上允许由云起协管修葺栖凤台。” “我没看过心里没底。”姜糼容低声道。 “不需要你有底,孟沛阳心里有底便成。”季唯淡淡道。 季唯的意思是……李逸脑子一转,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朝季唯深施一礼:“慎之,多谢了。” 季唯言下之意是明一套暗一套,明上是李昂管事,暗里操纵谋划的,其实是孟沛阳。 李昂和孟沛阳一惯形影不离,京城人人皆知,李昂出现在工事现场,孟沛阳跟在他身边指手划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可挑剔。 皇帝只是不想让他顺心,却不会跟他较劲逆着他,此事依季唯的提议便可。 李逸打马回府带李昂进宫,季唯不等姜糼容相邀,跳上马车,咐咐车夫到他住处去。 这小白兔比孟沛阳那厮还敢胡来,姜糼容欲调笑几句,见季唯心事重重,便不说了。 两人下了马车,季唯拉了姜糼容进门,关上房门搂住姜糼容对着她的脸颊脖颈就是一顿啃咬。 回乡路上虽得日日相见,可碍着高夫人在旁,两人除了第一晚的失控,后来连牵牵小手都没有呢,季唯忍得很难受了。 他太热情了,姜糼容反而羞涩了,扭扭捏捏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是吧?先说事。” “不是咱们能解决的。”季唯咬得更凶了,闷闷道:“恩师和粉妆有些不对劲。” 连他都能发现暧昧不明,那得很明显了. 这事,真不是他们操心就能解决的,姜糼容无言地叹气。 季唯自己说不去想,啃咬了半晌逗得姜糼容身体热起来了他却又停了下 来,跌坐到椅子上,指着清洁得纤尘不染的房间烦恼地对姜糼容道:“你看看,连我的房子她都越俎代疱收拾了,过几日,我是不是就得喊她师娘了?” 吕风与薄李氏重逢后才干柴烈火过,先前又能为薄李氏守身十几年不娶,应该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姜糼容笑道:“你想喊师娘,还得吕大人要娶,愁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坐到季唯腿上,搂住他脖子娇滴滴道:“季大人,你关心别人比关心我还多,我生气了。” 娇笑巧语如棉糖在季唯胸腔里融化开来,知她是故作调皮宽解自己,季唯心尖溢满甜蜜,不纠结吕风和粉妆的事,抱住姜糼容专心掠夺。 多日没亲热,他的技巧却在不知不觉中又进步了,舌尖点、扫、擦、磨,疏密有致,两只手摸、捻、捏、揉,力道轻重合度,不多时,姜糼容便给他弄得周身虚软无力,体内似有无数细软触须勾挠着,痒将难忍失态颠狂了,语无伦次叫道:“慎之……停一停……啊……不要停……” 季唯额头滴下汗来,看着姜糼容布满潮红的脸,痛苦又迷乱的神色,咬牙克制住去松自己裤子的冲动,探了一只手进姜糼容裤子,伸到那处揉弄,哑声问道:“糼容,这么着你不会有娃,又能很舒服是吧?” 姜糼容给他整得麻痒更甚,眼里盈了薄薄一层泪,口中呜咽难言。 第五十八回 季唯比姜糼容更难受,指尖摸弄着姜糼容湿滑的那处,满脑子都是画册里的画面,底下一物不停抖颤叫嚣着,想要探幽觅胜。 情火如潮将两人包裹得密不透风,姜糼容的身体敏感到极点,欲望无所遁形,一直如饥似渴的季唯更不肖说了,热情如火没个消停的时候,姜糼容在他唇齿手指的撩拔下,像被送进蒸笼,浑身上下带骨头连血肉都被醉、麻蒸透。 季唯作弄了好些时后,看姜糼容坐不住,体贴地问道,“咱们换个地方?” 他说话的同时嘴巴不得空儿吻咬,两只手却没停,一只摸着姜糼容背脊,一只揉搓着她的红梅。 “随便……”姜糼容艰难地回答,又不做,在哪还不一样。 没有真刀真枪,摸来咬去的刺激,始终似隔靴搔痒,那痒不只没得到纾解,反而变本加厉了。 季唯也憋得难受,那地方肌肤嫩滑颤热,摸一摸,指尖下一点点的刺激就让人麻痹到足心骨缝里去了。 卧房没有堂屋明亮,半明半暗里欲望更炽,身体深陷进松软的褥子时,姜糼容无力地哼道:“慎之……我忍不住了。” ——我忍不住了,快进来吧! 季唯本是抿唇咬牙忍得痛苦,听姜糼容抱怨,看着她圆嘟嘟白腻腻的脸蛋,弯月一般眨动的长睫,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那就不弄了。”季唯体贴地道,他想,不弄时虽然眼馋身热,不至于忍得周身血脉要崩裂似难受。 不弄了?!把人扔到火架上,火点燃了却不加柴了!姜糼容恼了,拔开季唯嗖一下坐起来,三两下穿好衣裙,在季唯目瞪口呆中,怒冲冲出门坐上马车。 季唯傻站着,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恼姜糼容了,回过神来追出去时,门外空旷无一物,姜糼容早走远了。 这是生气了?季唯懊丧不已,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姜糼容负气上马车走了,半路上便暗暗庆幸,幸而季唯没有顺着自己的意思狼性大发,不然夕阳已西下,方才要没打住,回府定是晚了,姨妈虽宽和溺爱,过于不检点却不行的。 姜糼容在二门口下马车时遇上进宫回转的李逸和李昂,李昂面色如常,李逸脸色却精彩纷纭。 “皇上不肯答应吗?”姜糼容急了。 “答应了。”李逸闷声道,像是被人欠了百八十万两银子似的。 “那你干嘛还这个脸色?”姜糼 容不解,心念转了转,惊问:“难道皇上已看出工事不对,要治姨父的罪了?” 李逸繃着脸没说话,李昂大大咧咧道:“不是啊,皇上没说,皇上想的可周到了。”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一个牛皮囊袋递给姜糼容,“皇上说,修葺栖凤台按这上面写的做便可。” 皇帝列了章程了?这是先前已看出李宗权事儿办得不妥,想了解决办法出来了? 有这么宽宏大度的皇帝吗?知臣子犯错不治罪还帮着想解决办法? 姜糼容好奇地打开牛皮袋,牛皮袋里厚厚的一叠纸,姜糼容展开一张一张看,越看眼睛越圆。 那些纸张将修葺栖凤台之事怎么安排规划写得极详尽,与章程书搭配的还有效果图。 这些也还平常,不平常的是下面还有一叠性情能力分析表,注明为何要派这个差事给这个人。 那里面的人恰是给李宗权送礼的那些人家的子弟的名字。 一个人一点长处也没有的,那还真不至于,那些官家子弟好吃好喝好玩懒做,总也有些个人长处,这纸张上面便是针对各人所长来派差事,各人负责什么事,材料向哪个商号采买,一一注明了。 执行的人只要认得字,且切实照着这上面写的办,便不会出差错。 照这份章程来执行,修葺整个栖凤台的刚需费用刚好是宫中拔款的一半,余下的,章程书里标注了用付工得酬的方式奖励执事者,这个没注细细,可想也知道,这是让执行人可以按送礼人的礼物的轻重来派发银子。 这么一来,差事能办得很好,即便贪墨了,面上也查不出来。 这样细致周到的章程,姜糼容觉得,便是集齐孟沛阳季唯和李逸的才智,短时间里也写不出来,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是谁写的?” 李逸的脸上大书着“不要问我话我心情很不爽”,姜糼容还是顶着沉沉乌云纠缠追问,实在是太好奇了。 李逸不肯说话,李昂却有问有答。 “皇上写的啊,子扬带着我进御书房时,皇上刚刚搁下笔。” 皇帝写的!姜糼容明白了,瞟了李逸一眼,不由得感到幸灾乐祸,想忍没忍住,捂了肚子笑得整个人抽搐。 李逸面色更加精采,也不和李昂打声招呼,拔足朝府门外狂奔。 “糼容,你笑什么?”李昂莫名其妙。 “没什么 ,表哥,你去看看二表哥上哪了。”当男宠被看出来了,李逸可不要想不开去跳护城河了。 姜糼容不厚道地想着,李逸要是真跳护城河了,自己要不要去扔根头发丝拉他一把。 大祸消于无形,李宗权如释重负,招来戏班子唱戏,和白氏风流快活去了。 李逸被李昂追回来后,当天夜里就进宫去了。 姜糼容乐滋滋想,李宗权要是知道安闲生活是儿子献上屁股得来的,不知作何感想。 李府没祸事了,姜糼容的心思便转到前世自己的死因上,粉妆目前看来已解开仇恨的结子,不会再陷害自己了,另一个人还必须揪出来,查明原因避免同样事情发生。 姜糼容想去找粉妆,粉妆恰听说她和高夫人回来,过李府来探望她了。 粉妆先前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现在还是妩媚动人,不过媚里却带着清澈纯美,满是小女儿的娇态,看来过得很开心。 “糼容,离京那么多日走那么远的路,你好像没瘦,气色更好了。”粉妆高兴地拉着姜糼容的手上下看。 有李昂、孟沛阳、季唯三人同行无微不至关心着,想瘦也瘦不了,不只没瘦,脸更圆了。姜糼容摸摸自己肉嘟得快涨成两个圈的下巴,有些脸红地笑了笑,拉粉妆坐下。 “晚上留下来,咱们好久不见,说说话。” 姜糼容以为粉妆会说吕风没人照顾,不意她却是爽快地当即应下。 粉妆表示要宿在清芷榭和姜糼容说话,姜糼容正想悄悄探问前世的事,另一个凶手到底是薄李氏还是薄染衣,便笑着应下,晚膳两人也不去正厅和李家人一起吃,只让丫鬟送到清芷榭来,就摆在院子里,一面细斟慢酌说话,一面赏着夜景。 “在吕大人家过的好吧?”姜糼容先问道。 “很好,糼容,我以前很恨吕伯伯,觉得是他逼死我爹娘。”粉妆眼神有些飘忽,“这些日子,吕伯伯和我说了很多,他说,若论恨,季唯更有恨我爹的理由,是我爹错判令得他娘无辜送命,但是,和吕伯伯置我爹娘之死一般,那不是故意的恶意的。” “你能想开就好。”姜糼容很是欣慰,想问前世的疑问,不便直说,便转弯抹角问道:“你先前想着要怎么报复吕大人,告诉我行不行?” “好。”粉妆点头,启口要往下说时,又迟疑了,半晌,道:“糼容,我告诉你的,你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连季唯也不能说吗?自己可没那个本事依据她说的话寻出另一个凶手,姜糼容微张着口没法答应。 “你不能保证不告诉别人,那我就不说了,横竖等我报完仇,你也就知道了。”粉妆紧闭唇不说了。 等她报完仇?那时孟沛阳是不是已经丧命?姜糼容觉得遍体生寒。 “你不是已经放下仇恨了吗?还要向谁报仇?” “这个人和吕伯伯不一样,我非报仇不可。”粉妆狠狠地咬唇。 吕风逼死她爹娘究其因,是她爹做错在先,而孟滔……孟滔那是真真切切的罪该万死。 将孟滔剔骨剥皮也难以消她恨怨。若不是孟滔窥觑她娘亲的美貌继而看上她,她便不会给丧尽天良的叔叔卖入青楼,就不会在风尘里辗转。 仅是让孟滔死不足以消她恨怨,她要让孟滔家破人亡声名丧尽世袭的爵位也不得保存,然后乞丐一样生活着。 看着粉妆脸上的彻骨恨意,姜糼容悚然心惊,明知不能改变粉妆的魔念,还是劝道:“粉妆,为仇人赔上自己不值。” “我不会为仇人赔上自己。”粉妆傲然一笑,她会自杀了结一生,绝不会在公堂上给她爹落个女儿是杀人犯的罪名。 这晚的说话什么收获没有,天明后粉妆离开后,姜糼容觉得脑袋晕沉,整个人都不舒服,上辈子被打死时的情景浮上脑海,周身莫名地觉得刺痛,身体躺在血泊里似的,粘腻腻的不适挥之不去。 第五十八回 本拟去向高夫人请安的,姜糼容不去了,倒回床上歇息。 前世的人今生一个不缺,偏生不能利落地寻因究底,姜糼容心烦意乱,闭了眼揉按抽痛的额角,迷糊里听得有意放轻的脚步声,只当是侍婢进来,亦不以为意。 袅袅淡淡沁人心脾的清香传来,姜糼容晕沉的脑袋竟是缓缓好转了。 是薰了安息香吗,这么体贴的行动只有粉妆会做,难道是粉妆又回来了, 姜糼容睁眼望去,愣了愣,情不自禁笑了。 床前好大一棒野花,野花后面,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期待不安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公然登堂入室献花,胆子忒大。 “不生我的气了?”季唯凑近悄声问道。 “生你什么气?”姜糼容坐了起来,斜么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你生气了,我自是得来哄你开心。” 他看似不开窍,情话说起来却暖透人心,姜糼容不计较他把人晾半空中罢手的傻事了,笑着接过他手里野花细细欣赏。 野花没有牡丹的雍容,没有梅的傲骨莲的出尘,含蓄而不张扬,清幽淡雅平凡,是她最喜欢的。 “你气色不大好,是不是昨晚一直在生我的气没睡好?”季唯关切地道,一双手摸额头摸脸颊的,一面说自己过来陪罪晚了的原因,“昨日你走后,我想过来道歉的,一看天色晚了,你一直说什么避讳的,就没过来了。” 现在来也不迟,还懂得要送花讨人欢心,姜糼容哪生得起气,凑到季唯脸上,轻啾了一下奖励他。 不解释一下,他会一直纠结下去的,姜糼容遂厚着脸皮告诉季唯自己生气的原因。 “啊?那你怎么不直说。”季唯大叫,站直身体就去解腰带,“我憋的难受死了,只是怕你喝避子汤对身体为好,既然你想要,咱们现在就来。” 他的动作很是迅猛,眨眼间锦袍撩开裤子褪下。 茂盛的草地占满姜糼容眼帘,草丛中粉嫩嫩一只鸟儿扑腾了几下,很快雄纠纠气昂昂进入备战状态。 姜糼容抚额长叹,急急把他裤子扯上去。 “怎么又不要了?生气了?”季唯有些惶急。 姜糼容脸皮还不够厚,没法跟季唯就这个高难度的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忙摇头打岔。 “我在愁事情呢,不要了。粉妆昨 晚来了,我套问了一下,她现在看起来不会害我了,可是还在说什么要报仇,你想想,吕大人逼死她爹娘的仇她都不计较了,还要报什么仇?她到吕大人身边去,不会是装的不计较吧?” 季唯刚才急得赤眉毛绿眼睛的,姜糼容一说起前世冤案,他瞬间严肃起来,扎腰带穿束锦袍收拾齐整,在床沿坐下凝眉沉思分析起案情来。 “她对恩师体贴入微,不像是装的,若是她口中必得要报仇的人不是恩师,会是谁呢?”季唯喃喃自语,手指在空中写字一样划动着,突地有所悟,攥住姜糼容的手,声调有些拔高,道:“我想起来了,前世粉妆暗害孟沛阳,既不是因爱生恨,那便是有仇,这一辈子,她想弄死的人,应还是孟沛阳。” “孟沛阳不可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对不起她的,她怎么把孟沛阳恨的这么深呢?”姜糼容不解。 “也许,她恨的不是孟沛阳,而跟孟沛阳极亲密的人,她弄死孟沛阳,是为了让别的人伤心,比如……韩夫人,不,不会是韩夫人,韩夫人与粉妆见过面,她们见面时神色平常无异。”季唯若有所思道:“也许,粉妆要对付的,是孟滔。” 姜糼容这辈子没见过孟滔,回忆了一下上辈子那一天的情景,韩夫人的喜怒是形诸于色,孟滔则是深藏不露城府很深,看起来像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如果粉妆恨的人真的是孟滔,那我们怎么办?”粉妆还没做出凶案来,季唯又不能将她绳之以法,放任她把孟沛阳害死又是不行的。 “有线索就好办了,先找机会让粉妆和孟滔见面确认,若真是孟滔,紧接着,便来个事件重演。”季唯胸有成竹道。 这个事件重演当然不会真让孟沛阳死,想到上辈子的事要经历一遍,姜糼容有些惊怕,毕竟,季唯说过,粉妆有合谋之人,那个合谋之人还没揪出来,不知何时就会出来害人。 看出姜糼容的惶恐,季唯忙把她搂进怀里亲吻爱抚。 这方法很有效,姜糼容很快安静下来,只不过,不惊了,两人眼里却又是浴火阵阵了。 高夫人随时会来的,还是不要胡来的好,姜糼容看季唯跃跃欲试,忙想由头转换话题,脑子这一转,还真给她想到了,那日回乡路上发现李昂的异常,她后来一直寻不到机会和季唯说。 李昂念的那首淫诗,季唯虽然经验不足,默想了片刻也明白过来,一想通了,便觉得心上人给别的男人轻薄了,登时不高兴,怒道:“云起 怎能念这种诗给你听?” “我表哥又不是故意的,这不让你帮忙看看什么原因吗?”姜糼容瞥了眼季唯道:“你自己先前还以为亲了嘴儿就有娃呢。” 这话说得季唯颜面扫地,霎时就委屈了,道:“我不是没有跟人家出去胡混没有经验么?这样不好吗?” “好的很,我只是举个例子。”姜糼容安抚道,怕季唯出去学习经验,忙补充道:“你要是敢出去胡混,我饶不了它。”姜糼容捉住小唯唯用力扳了一下。 有些疼,季唯皱眉,却不舍喊疼,满心欢喜巴不得姜糼容多拿他那个嘻乐。 两人玩闹了一会说正事,季唯也想不出李昂为何身体异常。 这事不能问薄太医,怕薄李氏知道了嚷嚷出去高夫人得知了烦恼。 季唯想起给自己看画册的大夫,灵机一动,道:“我去医馆问大夫。” 问下李昂身体的不正常的原因,顺便,不,应该说这个才是重点,问一下成亲前能不能和姜糼容来事儿,若是能,得注意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是问一下姜糼容的脚为何有那样的异状。 季唯心急火燎奔进医馆,医馆大夫下意识便朝季唯裆部看去,那一晚印象太深刻了。 季唯面庞通红,两手就捂了过去,又急忙松开,臊着脸解释,今次不是自己求医。 与他无关?难道是那个从屋顶落下的年轻人有关,大夫很好奇,用眼神鼓励季唯说下去。 问题有好几个,先说哪一个呢? 季唯先跟大夫提起姜糼容一双足的怪异之处。 …… 后面两个问题,季唯没有问出口。 从医馆出来,季唯茫然失措,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大夫刚才说的话。 大夫说,这种情况听说过,婴孩在母亲体内时,母亲被下了一种名阴阳花的毒药,后来虽能保住了命,可阴毒却聚在婴儿体内,孩子出生时体质极阴,很难保得住命,侥幸长大了,不得病便罢,得病就救不活了。不过有一个破解方法,不只能保命,还能长寿,那便是嫁一个练纯正纯阳内功的人。 大夫说,这种极阴体质的女子碰上极阳体质的男子,会如干柴烈火,不只是摸足,只要身体任一个部位有接触,便一发不可收拾,接触面越大,越无法自控。 想必孟沛阳练的正是大夫口里的纯阳纯正内功。 怎么会是这样? 身边车辆人影飞掠而过,季唯脑子里激烈地厮杀。 放弃!远离姜糼容,任由姜糼容嫁给孟沛阳,保住姜糼容的健康性命。 占有!与她同生共死。 季唯面前闪过一个个画面,先是枯草萎地,花残叶败中,脸色惨白的姜糼容静静地躺在棺椁里面,冰冷的牌位在一旁闪着幽冷的光芒,木牌位上刻着季姜氏之灵位几个大字。 接着却又是大红帷幔低垂明艳灼人的新房,暖香氤氲里,姜糼容穿着吉庆的喜服,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交迭的领口上方露着清丽白腻的脖颈,孟沛阳穿着大红新郎袍胸前戴着朵大红绸花,嘻笑着在姜糼容身旁坐下揭开她的红盖头。 闪烁的灯火突然黯淡了,濯濯光华使一切失色了,孟沛阳缓缓推倒了姜糼容。 季唯抱紧双臂,感觉得被浸进冰窑似的的阴冷。 糼容的身体一向极好,认识她那么久,从没见她生病过,季唯狠狠地摇头,否定了脑子里想退让由得姜糼容嫁给孟沛阳的念头。 不过片刻,骂声又在脑海里响起: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明知娶她会使她随时有生命危险,你还娶她,太卑鄙自私了。 告诉糼容,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不,她本来生活得好好的,你这一说,却让她生活在随时会死去的恐怖阴影里了。 糼容不喜欢孟沛阳,自己退让她也不会嫁给孟沛阳的。 不,她对孟沛阳是有好感的,而且,她前世和孟沛阳成亲过,有夫妻名份呢。 季唯脑袋要炸开了,眼前血雾模糊噩影重重,嘎一声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也浑然不觉。 马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是高夫人,自回乡后,高夫人憔悴了许多,鬓边微有白发了。 “季大人得便吗?老身有一事相求。” 季唯从痛苦的抉择里回神,压下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拱了拱手,道:“夫人有何咐咐,请讲。” “老身想求季大人帮忙打听东莱镇那个叶霜的下落,如有可能,把她赎买妥为安置。”高夫人低声道。 “夫人,那叶霜是?”季唯当日见到叶霜时,以为人有相像,如今看高夫人神情,分明另有隐情。 “如果老身没猜错,那个叶霜应该是糼容的孪生妹妹,我姐姐的另一个女儿。”高夫人悲哀地道:“我姐姐害喜时被人投毒 ,后来虽保住了命,身体却垮了,两个女儿出世时,只有小小的一点点,眼睛紧闭不会哭不会哼连喝奶都不会,大夫说,孩子在娘胎时中毒了,气虚血弱保不住。” 医馆大夫说的话在高夫人嘴里得到证实,季唯怔住了。 “我姐姐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我不忍她失去孩子,大夫说无法救治,我又使人到处打听,后来打听说到一个土法,道是将一个婴孩的血都放出来给另一个喝,喝了血的那一个气血足便有希望活下来。” “荒谬!”季唯忍不住道。 “我开始也觉得是谬言,后来两个孩子一动不动不会吃不会喝,我实在没办法……” 姜高氏产后一直昏迷着,高夫人做了主,挑了一个看起来更虚弱些的孩子割破手腕,放血喂进另一个嘴里。 奇迹的,喝了血的那个孩子睁开了眼。 这个睁眼的孩子就是姜糼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煞是可爱,高夫人喜出望外,不犹豫了,紧接着划开淹淹一息的那个孩子另一只手手腕。 姜糼容变得活力十足,就在这时,丫鬟来报姜高氏醒了过来,高夫人大喜又茫然,看看那一个被放了血无声无息的孩子,一咬牙,咐咐丫鬟婆子,跟姜高氏只说生的是一个女儿,别说双胞胎。 不给姐姐知道生的是双胞胎,另一个孩子便不能留下了,高夫人命人把那个不知活不活得下来的孩子送走。 高夫人当时以为那个孩子活不下去的,只是看着一息尚存,不忍活埋,便命人抱出城搁到城外山脚下。 姜高氏中毒后到京城来求治,后来就在京城住下来待产,姜达自己回了靖海关,高夫人后来把那日服侍姜高氏的下人都发卖换了人,姜高氏产下的是双胞胎女儿的事,就这样除她自己,无人知晓。 “夫人这么做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季唯轻叹。 “我知道,不过,我不后悔这样做,若不是保住了糼容,我姐姐那时承受不住打击已死了。” “那个孩子若知道当年的事,会恨死你,夫人当真要我找赎她出苦海?只怕她与糼容一碰上面,就什么都明白了。”季唯沉声问道。 “就算她恨死我,我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她到底是我姐姐的女儿。”高夫人忍不住低泣,道:“季大人,除了容貌相似这一点,你可以看看她的手腕内侧……” “我见过,左手腕内侧有交叉的半指长的两道疤,右手腕内侧是 一道,是不是?”当日押着叶霜上衙门,衙役给叶霜拷上木枷时季唯看到过。 “正是如此。”高夫人啊地一声,捂着嘴泪如雨下。 “找到了赎买出来后,夫人要不要与她相认。”季唯斟酌着问道。 “不了。”高夫人摇头,悲声道:“她犯了命案声名极差,如今更是官奴之身,相认会让糼容因有这样一个姐妹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的。” 她会说这话季唯猜到了,高夫人若想认叶霜,东莱听说叶霜时就会和他说出当年的隐情了。 当年高夫人为保姜糼容活命舍掉了叶霜,今日,又为何姜糼容颜面再一次舍掉叶霜,季唯心头沉甸甸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我尽量找寻到她,把她赎买出来。” “你赎买出来后,不要带回家,免得给糼容发现,我这几日就到京郊买个庄院下来,到时你带她到那边去。”高夫人嘱道:“糼容心善,给她知道了,她会想着要往家里带的。” 将叶霜另外安置季唯没意见,毕竟,日日看到一张和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也不舒服。 与高夫人告别后,季唯当即到京城教坊司去。 全国官奴的籍册都在教坊司里,他要去查叶霜的下落。 叶霜当年能淹淹一息还活下来,定是有什么奇遇造化,这个奇遇说不定能使姜糼容摆脱极阴体质,健康地活下来,不需得嫁孟沛阳。 季唯以查案需要调取证据为由拿到教坊司里的奴册。 叶霜在东莱没入奴籍后,被两个人赎买过,这两个人季唯都认得,第一个是盛鸣,就是盛老爷,奴籍上记载着,叶霜被盛鸣赎买后仅十天又被转卖,第二个买她的人是孟滔。 季唯开始以为孟滔是受孟沛阳之托赎买叶霜的,微笑着摇头,想着孟沛阳真是古道热肠,忽又怔住,孟滔赎买叶霜时,孟沛阳和他们一行还没从济州李家祖籍回转东莱,孟沛阳根本不知叶霜没被处死罪。 孟滔与当年任尤深夫妻的死毫无关系,若粉妆心心念念要报仇的人真是孟滔,她与孟滔的仇怕是男女之仇了。 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那么恨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定是一个极肮脏极卑劣的人。 果是好此,叶霜落进这么一个人手里…… 知道叶霜是姜糼容的妹妹,季唯的心中不知不觉便有了爱屋及乌的牵挂,极想尽快救出叶霜。 沉思片刻, 季唯朝孟府走去。 孟沛阳从济州回家后,还不得空溜李府去看姜糼容。 他爹孟滔据说出京游玩去了,好些日子不见,韩夫人觉得孟滔是出去玩女人,怒逼着孟沛阳,要他掘地三尺把老子找回来。 孟沛阳对老娘动不动就破口大骂训人的性子很反感,平时是有些同情老爹的,面上应下来,却懒得出去找,假装长途跋涉太累要养身体,哪都不去了,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打打拳练手脚,这日想念姜糼容,不装了,出府往李府而去,半路上恰遇上季唯。 “我爹赎买了叶霜?”孟沛阳面上本是笑微微的,闻言脸色霎地变得很难看。 算算时间,老爹离家的时间恰与典赎叶霜的时间相同,难道老爹这些日子一直和叶霜在一起? 流连在外不回家,和叶霜在一起做些什么用脚趾也能想出来。 想到老爹搂着一个与他心上人容颜一模一样的人这个那个……孟沛阳一阵恶寒。 孟沛阳比季唯还急着要找出叶霜了,但是,他也不知自己老爹躲在什么地方。 “你也不知道?要是找得迟了,叶霜给你爹……”季唯皱眉。 “别说了。”都十几天过去了,想必早就给他老爹……孟沛阳恨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道:“季唯,你把我抓起来下大牢,再宣扬出去,我不信他能不管我生死不露面。” “你现在是官身,师出无名我怎么抓你?”季唯蹙眉。 “你自己想办法,我负责作饵蹲牢房。”孟沛阳快气疯了。 目前要尽快逼孟滔露面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季唯沉思片刻,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既逼孟滔露面,又让姜糼容前世里孟沛阳的枉死再次重演,使粉妆曝露出深藏的目的,将凶案抑杀在发生前。 第五十八回 季唯走后便不再过来,姜糼容暗暗奇怪,心中不相信他突然守规矩不来找自己的。 姜糼容才想找借口出府去寻季唯打听他问大夫的结果,传来惊人的消息,孟沛阳与吕风发生口角,失手重伤了吕风,被季唯关进大牢了。 这是怎么回事,糼容满脑子疑问,薄李氏比她更焦急,扯了姜糼容要她带自己去吕府。 她便是自己去薄太医也不会有闲工夫管她,姜糼容被纠缠不过,知季唯这段时间住在吕府,自己也得找借口去见季唯,便应下了。 吕风虽贵为二品官,因没有女主人又没有亲族同居,下人也没几个。 吕府的门房说季唯去衙门不在府里,指点了主院的位置,让她们自己寻过去。 吕风就居住主院中,进了粉壁院门,一排过去五间宽敞明亮的房屋,简朴平实。 姜糼容敲了敲院门,里面迎出来的,却是粉妆。 粉妆穿着桃红缎子长裙,裙裾绣着清雅的白花绿叶,翠绿腰带用一只亮莹莹的玉蝶勾扣着;姿容本就艳丽无匹,配上这么一身抢眼的衣裳,亮悠悠明闪闪的更加妩媚动人。 “糼容,你来看吕大人?”粉妆朝姜糼容奔过来,眉眼堆满笑意。 姜糼容嗯了一声,见她一副主人作派,却正眼都不瞧薄李氏,有些尴尬,只得道:“我和姑妈来看望吕大人,不知吕大人方便见客吗?” “吕伯伯刚歇下。”粉妆斜了薄李氏一眼,道:“薄夫人怎么没有和薄太医一起来呢?糼容是晚辈,来看吕伯伯无碍的,薄夫人身份攸关,就不怕人言可畏吗?” 她怎么变得这么尖酸?不会真是爱上吕风和薄李氏吃醋吧?姜糼容有些头疼,看薄李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水珠滚动,正想打圆场,吕风出来了。 “冉冉,不可对阿芙无礼。”吕风轻斥,声音满是宠溺。 “我不喜欢她,吕伯伯,她是有夫之妇,还在尚书府出入,于你声名有碍的。”粉妆回转身走到吕风身边,拉着他的袖子猛摇撒娇,模样既像是女儿,又有些亲昵得过了、 姜糼容一时间也猜不透粉妆的心思,薄李氏却怒了,大声道:“吕风,你怎能和她纠缠不清?” “阿芙,别胡说。”吕风尴尬地看姜糼容,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对薄李氏道:“过些日子得便了,我就要公开认冉冉为女儿。” “染衣才是你的女儿,她算什么 ?”薄李氏尖叫,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不容许吕风身边有旁的女人。 薄染衣是吕风的女儿!姜糼容先前还不知,不觉呆住,片刻回神,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四处看,还好只是她们几个,不见下人。 “没脑子。“粉妆低哼,却不再和薄李氏抬杠,拉了姜糼容的手往外面走。 “阿芙,你别生气,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对冉冉有责任,我得好好照顾她。” “我不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挑一个。”薄李氏撒泼大哭。 姜糼容无力地靠到院外围墙上抚额长叹,薄李氏岁数一大把了,怎么如此糼稚? 粉妆也不走了,静静站着,神情却很专注,显然很在意里面的说话。 “阿芙,我找了冉冉这么多年,现在找到她了,我不会舍下她不管的,你若是不能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吕风的声音很是痛苦烦恼,姜糼容看粉妆探头往里看,也悄悄伸长脖子看。 吕风两手捧着头,眼睛紧闭着,因是重伤初愈,脸色苍白如雪,配着半头华发,让人看了感到说不出的心酸。 薄李氏扶着廊柱一直哭,也不听吕风的解释。 情侣闹脾气,外人最好别渗和的,姜糼容叹了口气,半是侧面劝解半是叙述事实,对粉妆道:“吕大人为情所困半生坎坷,真是可怜。” 粉妆默默点头,轻咬唇道:“薄李氏任性刁蛮,既不温柔又不体贴,也不知吕伯伯喜欢她什么。” “正好是他喜欢的,那便成了。”姜糼容摸摸自己的包子脸,不自觉地想,自己站在季唯身边,就像狗尾巴花与天仙,季唯还不是喜欢自己。 看出姜糼容心中所思,粉妆不满地道:“薄李氏拿什么和你比,你温婉可爱,慧黠灵秀……”粉妆滔滔不绝,恰似是高夫人赞姜糼容的白包子脸一般,总之,连任性也是调皮可爱,怎么着都是好的。 姜糼容给粉妆夸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她,问道:“外面传言孟沛阳伤了吕大人给慎之下大牢了,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粉妆摇头,警觉地看姜糼容,“糼容,你喜欢的不是季大人吗?怎么那么关心孟沛阳?” “我……”姜糼容脑子转了转,胡诌道:“我跟孟沛阳生死相关啊。” “什么叫生死相关?”粉妆脸色微微变了。 这个……姜糼容扯不出,脑子里念头 胡乱转,半晌,讲了自己的足给孟沛阳抓住就发生异常的事给粉妆听,愁眉道:“那厮跟我似有莫大关系,说不定他死了我便得跟着死呢。” “哪有这样的事?瞧你胡思乱想的。”粉妆轻嗤笑了一声,袖管里的手却微微颤抖。 姜糼容不说话只连连叹气,粉妆笑道:“薄夫人总这样哭闹不是事,我不进去了,你进去劝一劝,我去灶房安排弄几个酒菜,你们中午留下来吧。” 薄李氏哭得捶胸顿足的,吕风苍白的脸已呈了死灰,不劝还不知要闹多久,姜糼容点了点头。 粉妆看着姜糼容进去了,急步离开,却不是去灶房,而是直出了吕府大门。 尚书府走不远便是京城最繁华的主道,粉妆奔上主道后,拦住过路的一辆马车。 她生得极好,眼眶红红说了几句,马车主人便让她上了车,马车朝刑部疾驰。 京畿提刑办公理事的地方仍在刑部,季唯坐在办公房里,搓着手,有些紧张地紧盯着门外。 孟沛阳被下大牢的消息已传开,韩夫人闹闹嚷嚷来看过,孟滔却还没露面,他在等孟滔露面,同时,也在等粉妆动手杀孟沛阳。 昨天,他带着孟沛阳去看吕风,孟沛阳故意在吕风面前说了些鄙视律例的话,吕风廉洁刚直,忍无可忍训斥孟沛阳,两人大声争吵,孟沛阳还拍起桌子,拍完桌子后故意哎哟大叫我的手流血了。 季唯只和孟沛阳说要做个样子能抓了他关大牢,故而,孟沛阳演戏演得不是很像,季唯不知粉妆会不会上当。 按姜糼容说的,上辈子孟沛阳受伤后中了一点红晕死过去然后遇害的,他已诱了孟沛阳装出受伤的样子给粉妆知道,不知粉妆会不会通过她的合谋人另一个疑犯从薄太医处要了一点红送牢里来,若送来了,追出谁从薄太医那里端的一点红,粉妆背后的另一个疑犯便能确认了。 再安排粉妆和孟滔无意中见面,看看粉妆的神色,若粉妆的仇人真是孟滔,细查孟滔,便能追查出隐情,若孟滔犯了国法,则将他绳子以法,使粉妆再无处可寻仇。 “大人,牢房那边有人来了,要见孟公子。”差役来报。 是自己等着的人来了吗?季唯站了起来,不自觉提高了声调,问道:“来人什么模样?有没有带着一盆像花又像草的东西?” “来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衣裙颜色有些重,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穿的,身材窈窕,像是 个大美人,没带花草盆,提着一个食盒。” 身材窈窕像是大美人,穿着三四十岁妇人的衣裳,还蒙着面纱。 这着装听着便是在隐藏身份,定是凶手无疑了,季唯沉声道:“放行,然后在她要离开大牢时把她绊住,我随后就到。” 不能太早露面,太早露面凶手起疑了就不会有所行动了。 孟沛阳没有受伤,不会闻了一点红晕迷,季唯仍有些担心,不知凶手前世是割了孟沛阳那物,今世除了送一点红使孟沛阳晕迷,接着做的是什么事。 如今是在大牢里,应该不会是割孟沛阳那物,孟沛阳没受伤,闻了一点红的气味也不会昏迷着任人宰割的。 勉强压下担忧静等了片刻,估摸着凶手进牢房要离开了,季唯起身准备往外走。 “大人。”刚来禀报过的差役又回来了,“大人,那人没进大牢走了。” “没进就走了?”季唯诧异地重复了一句,难道哪里露破绽让来人警觉了。 “是,走了。小的和她说可以进去,她要进去了,突然来了一辆马车,车里一个女人喊道‘我有话要说,上车来’,那女子略一迟疑就上了车,后来没下来,坐着马车走了。” 竟是半途而废了,季唯往外疾奔到李府去。 季唯在李府住了些时,季唯与门房已经很熟悉,进大门时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府里现在有哪些主子在?” “只有夫人在,其他人都出去了。”门房道。 都不在!这范广了些,季唯紧接着道:“怎么那么巧都不在?一起出去的?” “不是,姜家表小姐和姑奶奶出去的,薄家表小姐跟大公子走的,白姨娘回娘家了,薄太医进宫了,侯爷给孟国公派人来请过府去。” 孟滔请李宗权过府?这么说他已回来了。 既已回来,便不急在一时了,先看看一点红还在李府里面吗? 宜兰苑静悄悄的,主子不在下人出去串门说话了,院子里不见那盆一点红,季唯各个房间和药房都看过,都没有。 季唯不走了,在宜兰苑外面寻了一处花木茂盛的地方隐蔽起来。 带着一点红回来的人,定然就是粉妆之外的另一个凶手。 季唯没蹲守多久,有人朝宜兰苑走来,手里捧着花盆,赫然就是那盆一点红。 看清楚来人竟是薄太医时,季唯愣 住了。 难道?他一直猜错了,杀孟沛阳的是薄太医。 看起来沉迷药草与世无争不懂人情俗事的薄太医其实是凶手? 季唯站起来走了出去。 “你怎么从那走出来?吓我一跳。”薄太医吓了一跳,皱眉瞪季唯,白胡子一颤一颤。 “方才好像有东西跟草丛去了,我追过去没看到什么。”季唯解释,看着薄太医手里的一点红讶然道:“薄太医,你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搬来搬去的?” “染衣和她娘都不在,我怕丫头们不经心把我的宝贝弄萎了。”薄太医一个字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招呼季唯进门,自己走在前面,进了药房后随手便关上房门。 到刑部的是一个女人,薄太医曾经把一点红给了一个女人却不想说?还是那女人提的根本就是食盒自己弄错了呢? 不,不可能弄错,那女人有个同伙,同伙的人坐了马车来把她喊走了。 那女人的同伙为什么要把她喊走呢? 先来的和后来的两个女人里面,应该有一个是粉妆。 季唯有一刹那间想,把粉妆抓起来讯问,真相便大白于世。转念一想又摇头,在案子未发生前抓人,别说粉妆在风尘辗转莆柳之质却心硬如铁问不出什么,就是问得出什么,也无法将本还没发生的事定案。 季唯失望地回了刑部,差役告诉他,孟滔并没有来过。 孟滔不是已经回家了还使人请李宗权过府叙话吗?怎么连来看儿子都没有? 孟沛阳在牢里,孟滔若没回府,韩夫人不可能在府里没有男主子时使人请李宗权过府的,孟滔肯定是回府了。 回府了为何没来看望儿子,忙什么不得空连儿子都顾不上? 季唯想起姜糼容讲的上辈子韩夫人令下人活活打死她的事,手足有些发冷。 可别弄巧成拙,孟滔带了叶霜回府去,韩夫人把叶霜打死了。 韩夫人的性子,完全做得出活活打死人的事。 上辈子姜糼容是良家子,背后还有高夫人做靠山,她都敢把姜糼容活活打死,更不用说叶霜一个官奴了。 孟沛阳只听季唯说得一句孟滔回府了,气得大叫大喊:“完了,你怎么不快点放我出去?叶霜要给你害死第二次了。” 第五十八回 对自己母亲的性情,孟沛阳比季唯更清楚。 奔出大牢后,也不顾举止得当与否,孟沛阳从街上抢了一个人的马,丢了一句到靖国公府要便急往家里赶。 孟滔真的带着叶霜回府了。 他这些年被韩夫人管制得死死的,背地里虽然搞过不少女人,却从不敢往家里带,这一回,是真给叶霜迷住了。 论容貌,叶霜跟姜糼容如出一辙的包子脸和圆溜溜的大眼睛只能说可爱,并不能迷倒孟滔,孟滔大胆逆着韩夫人带了叶霜回家,是因为酒楼中听了盛鸣吹嘘的叶霜的好处。 那日孟滔在酒楼中吃饭,忽听隔壁包厢一男人道,“盛鸣,不是我说你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你何苦呢?”又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声音道:“你不懂,叶霜那处是名器,与之欢好如置云端,这样的尤物便是为她倾家荡产也值,我一点不后悔。” 说话的人便是盛鸣,另一人是他的朋友,孟滔被韩夫人管束着,表面上没有纳妾,其实性极好淫,听盛鸣说什么名器,淫心大动,当下招来掌柜,亮出身份,密嘱了几句。 他贵为国公,掌柜不敢违拗,盛鸣和朋友酒罢来到柜台要结帐时,掌柜算盘珠子一拔,一餐饭要了一千两银子。 若是变卖家产前,一千两银子盛鸣也不看在眼里,无奈如今家产已卖尽,上京是来求友人关照的,自然拿不出来。 盛鸣的朋友倒是拿得出,欲要摸银票,忽见一旁孟滔睥睨警告的眼神瞪自己,探进怀里的手又伸了出来。 “交不出银子是吗?交不出跟我到官府去,不然,拿女人来抵债。”掌柜的依孟滔的嘱咐叫嚷道。 再多的酒菜也吃不了一千两银子,都是在外行走的人,盛鸣的朋友马上明白这是孟滔在故意找碴,目标是叶霜,他本来对盛鸣倾家荡产为一个女人极不满,当下掌柜咄咄相逼,他温语相劝,一起逼盛鸣用叶霜抵债。 可叹盛鸣倾家荡产只为留住叶霜,到头来却因无财无势,仅一千两银子便被强逼着交出叶霜。 孟滔在京城中有一处小宅子,专门供他玩女人之用,当年赎了粉妆就是带到这处小宅子的。 把叶霜带回小宅子后,孟滔当晚便要武力占有,叶霜却极是刚强,袖子里藏了剪子,孟滔敢近一步便自裁。 她不是唬人,脖子给剪子戳得血痕深深,孟滔爱着她的名器,不敢十分相逼,就这样一日磨一日,后来,因得 不到,便觉得叶霜千好万好,名器还没受用到,神魂已为之颠倒了。 听说独生子被抓进大牢,孟滔急了。 要露面去查问究竟,又怕露脸了被韩夫人逮住再出不来。 孟滔使了心腹小厮来回去衙门打听孟沛阳在大牢里的情况,急得团团转。 叶霜一直在苦寻脱身之计,听孟滔使人打听儿子消息时提到沛阳两字,想起东莱对自己颇为关爱的人也叫沛阳,心念一动,问孟滔:“你儿子名沛阳?” “你认识?”孟滔暗暗警惕,他可不想与儿子玩同一个女人。 “你儿子有个朋友叫云起?”叶霜没理他,继续问道。 孟滔点头,问道:“你怎么认识他们?” 叶霜不答,只淡淡道:“我生得和那个云起公子的一个表妹一模一样。” 孟滔知道李昂有两个表妹,却没见过,听得叶霜说她和李昂的表妹长得像,心念一动,想到一个长期公开占有叶霜的法子。 孟滔使人去李府请李宗权过府叙话,估摸着李宗权快到自己府邸了,便带了叶霜回府。 孟滔想利用叶霜与李昂表妹长得相似的这个巧合,请李宗权在韩夫人发飙时帮他说情,进而留叶霜长住国公府。 孟滔想得太妙,却不知叶霜又不是长得和薄染衣一样,李宗权哪会怜惜她。且,长得跟自己甥女一模一样的人给人作床宠,谁心里都不舒服,李宗权在韩夫人发飙时,明着劝解,实则是火上加油,只恨不得把这事搅黄。 韩夫人久得不到丈夫归家,回来时却带了个女人,气得发狂,喝令下人操杖,要把叶霜活活打死。 名器滋味还没尝到哪能给打死?孟滔拼了命护着叶霜不让打。 孟沛阳到家时,孟府正鸡飞狗跳一阵乱。 “沛阳,你回来了?官司没事了?”看到儿子平安回家,韩夫人大喜,接着大叫道:“沛阳,你快帮娘把你爹拖开,我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看着跟心上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给自己亲爹抱在怀里,再听韩夫人一口一声狐狸精,恰似是在骂姜糼容,孟沛阳气疯了,一脚踹向厅门。 他那一踢劲道不小,沉重厚实的雕花木门摇晃了几下后,砰一声倒地。 纷乱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韩夫人的手还直指着,僵僵的像被点了穴,孟沛阳冲上前抓开孟滔手臂,将他怀里的叶霜一把拖了出来 。 “把叶霜的奴契给我。”孟沛阳朝孟滔伸手,厉声喝道。 孟滔打算得美美的要留叶霜在府里,奴契带在身上,孟沛阳眼神利如刀剑,孟滔抖索了一下,老老实实摸出奴契递给孟沛阳。 “叶霜我带走了,以后不准你碰她一根手指头。”扔下这句话,孟沛阳拖着叶霜冲出孟府。 孟沛阳走得很快,几乎是在狂奔,他太生气了,生气自己的娘蛮不讲理,生气自己的爹满脑子的黄肠淫念,生气自己的无能。 夜风在耳边呼呼吹过,狂奔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孟沛阳忽然清醒过来,急急停住脚步,对叶霜歉然道:“我太生气了,忘了你被我拖着走,还好吧?” 叶霜娇娇弱弱的给孟沛阳拖着跑那么远的路,两条腿折断了似难受,胸闷得说不出话,孟沛阳问她话,捂着胸膛大张着嘴喘了半天气,方说得出话来。 “还行,多谢孟公子,累得你和你爹娘吵嘴,叶霜真是罪人。” “你何罪之有?是我太没用了,那日没法让你免遭公堂问罪,今日又让你无端受辱。”孟沛阳自责不已。 那日东莱孟沛阳与季唯争吵为她分辩,今日又不惜杵逆爹娘相护,叶霜心尖微颤。 “我不能留你在身边,我娘那个人悍妒无比,我爹卑鄙无耻,我一日不在家,只怕你就大祸临头。”孟沛阳讲自己的难处给叶霜听,道:“你记不记得云起?” 叶霜点头。 李昂在见到她后,跟孟沛阳一样不停地向季唯求情,请求季唯不要把叶霜送官,叶霜自是记得,而且……叶霜摸向自己手腕上内侧的伤疤。 李昂说,她和他的表妹长得一模一样,而她爹曾说过,她是捡拾,当年捡到她时,她淹淹一息,身上的血给人放光了。 她爹是大夫,祖祖辈辈行医,医术高明,用偏方把她救活了。 她问过她爹原因,她爹不肯说,可是,这些年,她跟着她爹学医,医术青出于蓝胜于蓝,对自己被亲人抛弃的真相,虽不是很明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叶霜猜,李昂口里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表妹,应该是自己的孪生姐妹。 “云起待人热诚,你和糼容长得像,他会多照看着你的,李伯母温和宽厚,糼容热情善良,路上遇到的孤女还能当姐妹一样关怀,叶霜,我送你到李家去,以后你就在李家生活,好不好?”孟沛阳的问话打断叶霜的思 绪。 “好。”叶霜轻嗯了一声。 季唯在孟沛阳走后,也忙往孟府赶,他没有孟沛阳策马狂奔快,这时刚走了来,看到孟沛阳身边站着的人,一眼看出是叶霜,心头巨石落地,赞道:“孟沛阳,好样的,这么快从你爹手里把人带出来了。” “那当然,我的能耐从来都不差。”孟沛阳拍胸脯自夸。 “不差,很厉害。”的确很厉害,季唯真心实意夸奖,看了叶霜一眼,转头对孟沛阳道:“孟沛阳,她留在你家不妥,我带她安置到别处去。” “留我家不妥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我要送叶霜去云起家。”孟沛阳嗤笑,挑眉看季唯,言下之意是——我考虑事情比你周到得多。 “不能送去李府。”季唯一字一字道,紧盯着孟沛阳的眼睛,希望他能懂得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 李府不差一个人的嚼用,然,叶霜的身份是官奴,若她只是官奴便罢,可她却偏生长得和姜糼容一模一样,这样的一个人在李府生活,李府上下将她当小姐,则侯府的尊严无存。若当下人,则与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姜糼容体面扫地。 孟沛阳极聪明的,脑子弯弯道道不少,季唯眨下眼便领会了,细一思想,也觉季唯想的有理。 虽有些无奈,孟沛阳也只能听从,改口对叶霜道:“慎之说的有理,你不要去云起家了,就住到……” 住哪呢?孟沛阳拍季唯肩膀,“就让叶霜住你家里去,我想办法凑银子买下一处宅院给她住,再接她走。” 季唯坚定地摇头,他的房子除了姜糼容,不想给别的女人住进去,。 “我们带她住客栈去,宅子你不用买,高夫人悯她孤苦,已经在寻买宅子了。” “住客栈?她一个姑娘家不太安全。”孟沛阳犹疑难决。 这个季唯当日不顾孟沛阳和李昂的苦苦求情,坚决要把自己送官,使自己成了官奴,如今连房舍给自己暂住几日都不肯,好狠的心。 叶霜暗暗咬牙,面上却仍是温婉柔顺的,笑道:“多谢两位为叶霜打算的如此周到,孟公子毋须担忧,我到客栈以后,寸步不踏出房间便可。” 也只好如此了,孟沛阳陪着叶霜去客栈。 季唯本拟跟着去的,要让孟沛阳拉叶霜的手足,看看是不是也像拉着姜糼容那般动情难忍,又怕孟沛阳起疑,悟出叶霜与姜糼容的关系,或是想通姜糼容身体对他有异常 从此后更加痴缠姜糼容,便生生忍住了。 目送孟沛阳和叶霜走远,季唯抬步往李府走去,要去找姜糼容,忽想起医馆大夫的话,两腿沉沉抬不起来,脑袋里又开始厮杀。 是斩断与姜糼容的情缘保姜糼容健康的性命,还是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两个想法势均力敌高下难分,季唯怔站了许久,不去李府了。 孟沛阳陪着叶霜住进客栈后,赏了掌柜一个足有十两的银锭,咐咐掌柜每日把膳食洗漱热水都送进房里,看着一切妥当了,又嘱了叶霜几句方离开。 夜色暗沉,叶霜站在窗前看着长街上孟沛阳的身影远去,按着窗台的两只手抓得越来越紧,紧到指尖钝痛发麻。 糼容!自己的孪生姐妹,金尊玉贵娇生惯养长大,众人围随呵护关爱,深怕她受一点委屈。 而自己,出生被舍弃,命运坎坷,最后还落了个官奴贱籍。 老天怎么如此不公平? 一模一样的脸,为何自己就得卑贱到泥地里,而姜糼容就是众人精心呵护的宝贝? 叶霜摸自己脸颊,忽地指尖抖颤。 每一个人都说自己和姜糼容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冒充姜糼容生活,没人能看出来吧? 第五十八回 叶霜摸自己脸颊,忽地指尖抖颤。 每一个人都说自己和姜糼容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冒姜糼容的名生活,没人能看出来吧? 不行,光是长得像也瞒不过去,孟沛阳和李昂季唯等人看到自己时,不就从没以为自己是姜糼容吗? 且,自己顶替姜糼容活着,真的姜糼容要怎么处置? 心魔一旦种下便拔不掉,叶霜思索着,然后,唇边浮起一个阴冷的浅笑。 和粉妆蹲在吕风院门外草丛边捻草芯说话的姜糼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怎么啦?冷了?要不我去拿件披风给你披上。”粉妆关切的问道。 “不用,姑妈再不出来,我就喊她去。”姜糼容微有埋怨。 这都什么时辰了,月儿都要升到半空中了,薄李氏再不出来,她回府得给高夫人责备了。 薄染衣和吕风午膳都没吃,此时还在房间里不知做着些什么事。 中午姜糼容进去劝了几句,薄李氏许是觉得没面子,哭得更伤心,把头朝廊柱开始乱撞,吕风顾不得姜糼容在场,抱住她不让她自虐,薄李氏虽没得到情郎改口赶走粉妆的承诺,见吕风急得一头汗水,很在意自己,气略略消了些。 后来他们怎么就搂抱着进了房,姜糼容其实也有些糊涂,似乎自己急得快晕倒了时,眼前突然就不见人了。 房间里面不久便传出低细的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姜糼容只能跑到院外当守门人,闷得快要睡着时,粉妆才带着人端了膳食过来。 姜糼容本来怕粉妆妒火中伤奔进去闹事打扰了吕风和薄李氏,不料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房门,便让端膳食的下人在院门外站住,自己轻手轻脚进去抬了矮桌子出来,就和姜糼容在院门外用膳。 这模样又不像是对吕风有男女之情,姜糼容觉得粉妆真是难以捉摸。 两人用过午膳便一直当着哨兵直至此时,无聊便一直说话,都说得嗓子微有些嘶哑。 季唯这晚还是回吕府,看到大门外停着李府的马车时怔了一下,前一刻还在纠结着要不要与姜糼容分开,这时却兴奋得脑袋发飘,沉重的双腿轻快起来,问得守门人果是姜糼容来了,在吕风院子时,拔腿奔跑起来。 朦胧灯笼光影里两个人影蹲在院门边,季唯心跳加速,哪想得起要分开了,冲过去拉起姜糼容,痴痴看着傻乎乎笑了起来。 看到他 ,姜糼容亦是满心愉悦,拿了帕子帮他擦额头的汗水,轻斥道:“跑的一头汗,急什么?” 季唯只嘿嘿笑,眼神火热。 粉妆在一旁看着呢,姜糼容有些羞涩,心念一转,不等薄李氏,让粉妆在薄李氏出来时告诉一声,让季唯送自己回侯府。 两人往府门走,姜糼容脑子里积了很多问题要问,一股脑问了出来:“上医馆问到什么没有?我表哥那样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走了也不回来找我……” 李昂的事他还没来得及问,走了为什么会不回来找她!季唯心中纠结翻腾,姜糼容问他,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半晌,挤出一句:“糼容,要是离开我嫁给孟沛阳,你会开心吗?” 这说的什么糊话?姜糼容伸了手去摸季唯额头,有些微的凉,一点没发烧呀。 那天看到孟沛阳抓自己的足,他还气得犀牛一样和孟沛阳搏斗,怎么突然就这么有奉献精神了? 月色朦胧,细细看,季唯下唇牙印深深,微微渗血。姜糼容脑子转了转,有几分明白,不由得笑了。 “坦白交待,医馆大夫和你说了什么?不会是什么阴阳相补啊的吧?” 她怎么知道?和季唯张大口。 果真是有什么阴阳互补啊!姜糼容看季唯一副呆样,乐得大笑起来。 “医馆大夫说什么阴阳互补,你就想让出我?你那个舍得吗?”姜糼容逼近季唯,视线从季唯裆部飘过,不怀好意地挑逗他。 季唯被她洞悉一切的眼神扫射得无地自容,结结巴巴道:“我怕你有性命危险。” “那我现在就去找孟沛阳。”姜糼容笑道,见季唯垂眉低首如斗败的公鸡,本来不气的,这下生气了,真个转身就走。 她的肩膀被按住,随后,咚一声被扑倒地上,背部的疼痛还没缓和过来,哧哧声响起,然后…… 姜糼容呆住了。 下面那处利刃入肉似的疼痛是怎么一回事? “糼容……”季唯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热烫烫落到姜糼容脸上。 “季唯,你……你给我出来……” 这可是路过花丛里,随时会有人经过。 其实在花丛中也无所谓,绿叶气息清新舒爽,花香袅袅淡淡,月色朦胧,很浪漫,美人濯濯光华流转,艳色不可方物,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备。问题是,这是她的初夜啊! 竟然什么前奏都没有,就这样……就这样给季唯掠夺了。 “不出来。”季唯凶狠地道,用力朝前冲,整个挤撞进去。 姜糼容只觉整个人被劈成两半似的,疼痛前所未有,委实无法忍受的。 “咬我。”季唯把手掌侧塞到她口里。 姜糼容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掩盖了花香和绿叶的气味,姜糼容毫不心软,季唯也没有退缩,撞击越来越凶狠,姜糼容双腿痉挛着,疼得满头满脸的汗水,只想季唯快些停下,结束这无止境的折磨。 疼痛突然变了味时,姜糼容还没回过神来,她叫着季唯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哀求他停下,当季唯放缓了速度时,她才猛然发现,这时不能停,于是她又换了腔调哼叫,要季唯快些,不要停,不要离开。 到底是第一次,时间不算短,也没很长,季唯影子闪动似迅猛撞了千余下后便狂涌而出。 姜糼容不能动也动弹不了,身体很痛也很麻,骨头都软了,只能无力地攀着季唯脖子紧贴着他的脸,稍稍平复起伏不平的喘息。 心中微有失落,也有些无措,却又雀跃兴奋无比,委实是言语难以描述的复杂。 “糼容,好快活!”季唯抱紧身下的人,低低叫着姜糼容的名字,昵喃着说些莫名其妙的情话,不多时,还没撤离的那物又有了反应,越撑越胀,大火在彼此胸臆燃烧,难耐的高热和窒闷,姜糼容想逃离,却发觉得太晚,季唯的粗锲将她死死钉住,任她怎么扑腾挣扎也无济于事。 这一次比刚才那次又大是不同,通道软滑毫无阻滞,姜糼容领略了什么叫欲仙欲死,什么叫死了也愿意,她酥酥软软,慵懒无力,充份地体现女人在情事方面的自相矛盾,颦着眉痛苦地嘶声叫唤着不要,身体却快乐地迎合着,贪婪地撷取那不可言传的美妙滋味。 季唯一反感情上的小白迷糊,在情事上比办案还精明敏睿,姜糼容喊停时他根本不停,反撞得更迅猛,底下一物更是滑如泥鳅,刁钻古怪,专找姜糼容最麻酥最敏感的地方击打。 姜糼容掉进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快感越转越多,漫溢侵浸了整个人,漩涡深不可测不见底,快意也跟着没有尽头。 这一次的激烈比刚才更甚许多,时间也更久了,花丛在颤动,简单的动作不断重复,姜糼容张开双臂抱住季唯脖颈,两条腿藤蔓似缠着他,身体软颤,像狂风暴雨扫荡下的娇花,颠簸着,摇摆 着,腰肢似花枝轻折,汗水泪水飞溅,檀口微张,随着古老的节奏哼吟着毫无韵律却又让季唯魂迷神失的曲调。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一次次分开,又一次次重合在一起,一起度过千万劫难,抛开苦厄冲向极乐世界。 这一夜到底颠来倒去做了几次姜糼容什么也记不得了,迷糊里晕睡过去时,脑子里涌起的想法是——处男什么的真心可怕! 姜糼容醒过来时,周身舒爽,半点没有书上写的女人经过初夜后该有的周身巨石呀车轮辗压过的不舒服。 难道自己天赋异禀?竟是那么耐操?或是能吸阳补阴?不然怎么会一点也没感到不舒服? “说什么乱糟糟的话。”哗一声,窗帘被拉开,明晃晃的阳光洒满屋子,嗤笑姜糼容的人转头刮脸羞羞姜糼容,正是粉妆。 姜糼容有些讪然,竟然把心里的话不知不觉说了出来,还给人听到了。 抬望眼看到陌生的蓝色的床帐被褥,不是自己闺房的摆设,也不是季唯房子那边的装饰,姜糼容满眼问号。 “这里还是吕伯伯府第,这房间是季大人平时在这边的居室。”粉妆解释道。 还在吕风府里啊!姜糼容愣了愣,跳下床急抓衣裳穿,“我昨晚没回去,我姨妈差人来问了吗?” “什么昨晚没回去?是大前天晚上,你都晕睡了两夜一天了。” 啊?完了,自己和季唯这个那个不守闺训,高夫人都知道了,姜糼容塌了脸。 看出姜糼容心事,粉妆笑道:“夫人是真心疼你,替你把和季大人的亲事订下来了呢。” 自己和季唯的亲事定下来了?这么神速?姜糼容急忙问粉妆:“怎么回事?” “季大人办了礼去求亲,夫人准了,侯爷没反对,就这么定下来了。”粉妆笑道,一面推姜糼容:“我准备了药浴汤,去泡药浴,一会洗漱完了吃饭。” “姑妈回去了吗?”姜糼容忽想起薄李氏。 粉妆手还搭在姜糼容背上,猛一下用力掐住她肩膀,姜糼容吃疼,叫了起来,不打马虎眼了,问道:“粉妆,你不会是喜欢吕伯伯吧?我跟你说,吕伯伯为姑妈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不会喜欢你的,他只把你当女儿疼爱。” 第五十八回 粉妆倒没生气姜糼容削她脸面,长叹了口气,低声道,“糼容,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靠仇恨活着,我日日夜夜想着怎么折磨吕伯伯,怎么让他生不如死,为我爹娘的死付出代价,吕伯伯那一刀捅醒我,其实,吕伯伯真不欠我什么。” “那你真喜欢上吕大人了,”姜糼容有些惊怕。 粉妆点头,在姜糼容惊得眼睛瞪圆时笑道,“像喜欢我爹一样的喜欢。” “那你怎么?”怎么表现得很暧昧似的,后半句姜糼容没说出来,眼神却表达得很明白。 “我虽然明白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我就想……我就……”粉妆有些脸红,期期艾艾道:“我故意装了暧昧勾引吕伯伯。” 姜糼容明白了,粉妆原谅了吕风,放下了仇恨,只是多年执念,未能云消雾散,于是使了美人计最后试探吕风一次,吕风行端身正不受引诱,终使她完完全全解开心结。 “既然想开了,怎么还在姑妈面前装那个样子,害得姑妈和吕伯伯闹脾气。”姜糼容埋怨道 “吕伯伯对薄夫人是真的深情一片,这么拖下去,一辈子都完了,我想让他们要么断了,要么就在一起。”粉妆淡淡道。 原来是要故意刺激薄李氏,姜糼容摇头不已,薄李氏也是身不由已,名声可以不顾,女儿却不能不顾忌。 不需担心粉妆夹在薄李氏和吕风之间了,姜糼容心头轻松了许多,想劝粉妆放下对孟沛阳的仇恨,又不知粉妆是不是真如季唯所料,和孟滔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便不言语了,走到屏风后浸药浴。 药香扑鼻,肌肤在温水里无比舒服,姜糼容迷糊里想了起来,自己睡梦里似乎也泡过这样的药浴汤。 难怪周身没有不适。 想必是粉妆准备的,季唯没有这个经验。 有姨妈疼自己,还有季唯宠着自己,又有情同姐妹的粉妆关心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比自己在现代孤零零的生活好多了,姜糼容满足地喟叹。 季唯不在是到衙门办事了吗? 虽然定下亲事了,到底还没成亲,等下得赶紧回去。 自己此番几日不归家,着实惊世骇俗的事,姨妈不会责备,恐怕心中亦是不悦的,回去怎么着哄哄姨妈开心,让她不要生自己的气才好。 高夫人没有姜糼容想的那么生气,季唯容色倾城前途无量,多少名门闺秀求嫁不得,甥女得以嫁季唯,行为 不检点她也自动忽略了,只是有些伤心可人的媳妇没有了。 高夫人此时另有一件烦恼事,叶霜托人捎了一封信到侯府给她,约她到客栈见面。 高夫人不想与叶霜相认,既然不相认,也不打算见面,可叶霜提出要见她,她又犹豫难决了。 踌躇再三,高夫人还是到客栈去了。 叶霜一直站在窗前看着街面,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没有婆子丫鬟服侍自己下马车时,双手不自觉握紧。 来人定然是李昂的母亲,姜糼容的姨母,自己约见的人。 她给高夫人的信只有两句话,乞夫人赐见一面,孤女叶霜顿首叩拜。 高夫人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世,绝不会拔冗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高夫人来了,不只来了,还一个服侍的人都不带,可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并且,不想与自己相认,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敲门声传来时,叶霜深吸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她拉开门,侧身让高夫人进屋,随即关上房门,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叶霜叩见姨妈。” “你……我不是你姨妈,你认错人了。”高夫人犹豫了一下摇头。 “姨妈,当日东莱与表哥见面时,我就知道自己是谁家女儿了。”叶霜以斩钉截铁不容辩驳的口气说道:“姨妈不想与我相认的心情我了解,只是请姨妈不要否认,行吗?” 高夫人无言以对。 叶霜低低哭泣起来,讲自己的悲惨生活。 她的遭遇确实很惨,当日自己若是不自作主张让人把她抛弃,她也会如糼容一般无忧无虑幸运地生活着。高夫人心有恻恻,好半晌,涩声道:“你现在是官奴之身,我也没法与你相认,我正在寻找合适的宅子,准备在城外买一处庄院给你,再买几十亩良田,定会让你以后生活无忧,糼容有的,除了面子上的风光,我都会尽量地给你。” 糼容有的,何止是面上的风光,无忧无虑地成长,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些,哪是金银阿堵物能代替的。 叶霜心中愤怒地叫嚷,面上却没有流露,只轻轻拭了拭泪,道:“姨妈,我孤苦半生,连亲爹亲娘都没见过,现在一个亲人没有,给我到你身边生活一段日子,可以吗?” 她的要求不过份,可是……高夫人为难地道:“糼容要嫁给季唯了,季唯是朝廷四品大 员,前途无量,糼容以后是诰命夫人,给人家知道她有个官奴妹妹,她在人前会抬不起头来的。” 出生时把自己舍弃,如今为了面子又不肯与自己相认。叶霜心中恨更甚悲更重,不说话,只默默垂泪。 高夫人看得心酸,跟着哭了起来。 “姨妈,我和姐姐真的长的很像吗?” “是很像。” 一模一样的眉眼容颜,只气度言谈举止不一样。姜糼容开朗活泼调皮慧黠,叶霜眉间轻颦浅蹙,隐藏着无限心事般。 “姨妈,那让姐姐到你买给我的宅子里住,我假冒姐姐的名字,到你身边生活,一段时间后,我们再换回来,可以吗?”叶霜楚楚可怜问道。 “这个……”这样的安排既然可让叶霜在自己身边生活一段时间,关爱照顾弥补她自糼失牯之苦,又不损姜糼容颜面,高夫人颇动心,却仍犹豫难决。 “姨妈,这样也不行吗?”叶霜哀声问。 “你姐姐那人心善,连粉妆一个从路上捡来的人都不舍得让其为奴,我怕她知道你的存在了,不肯给你见不得光地生活着,要公开与你相认,到时就麻烦了。”高夫人烦恼地道。 姜糼容有那么好吗?每一个人提起来,都是疼爱有加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不能说服高夫人,进不了李府,便什么事都成不了,叶霜心念一转,道:“姨妈,那就不给姐姐知道我和她交换身份生活,可以吗?” “这哪做得到,你姐姐那里,我可以找借口让她外出不要在府里生活,你是个大活人,在府里住瞒不住,你姐姐回来后就知道了。”高夫人连连摇头。 自己住进李府后,就不会给姜糼容再回来的,叶霜在心中道,蹙眉沉思。 那个冷酷无情的季唯要成为自己的姐夫了,前两日还没听说,怎么这么突然,这里能不能做突破口呢? “姨妈,前天我刚遇到季唯大人,还没听说他和姐姐的亲事,是刚定下来的吗?怎么这么突然?” 是很突然,那晚姜糼容半夜里还没回府,她不放心,刚想使人去吕府问,粉妆差人来报,说留了姜糼容说话,不回了。她心神不宁一整晚不安,翌日一早季唯和吕风带着重礼登门,吕风开口替季唯求亲,她隐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木已成舟,季唯风采无双无可挑剔,高夫人自然允诺下来,李宗权因修葺栖凤台做了糊涂事,这些日子恹恹的, 本来就不在意姜糼容,高夫人这个亲姨妈答应亲事了,还是一门好亲事,他当然不会反对,姜糼容和季唯的亲事便定了下来了。 一样是甥女儿,姜糼容在身边长大,跟亲生女儿无异,叶霜哪有她贴心,高夫人为姜糼容的颜面,没有和叶霜说实话,只道:“也不算突然,早先吕大人便有替慎之求亲之意,只是府里事多,暂时没定下来罢。” 若不突然,她就不会说那么多话分辩,叶霜明白自己猜的不错。 匆匆忙忙定下亲事,会不会是…… 叶霜笑道:“姐姐和姐夫不知什么时候成亲?好想抱外甥儿了。” 好想抱外甥了!高夫人这两日欣慰甥女得许良人,又伤心佳媳成了别人家,心情复杂还没想过姜糼容有没有喝避子汤的事,闻言心头一突,坐不住了,对叶霜道:“我出来的太久了,府里还有事,你说的事我考虑一下,回头得空再来看你。” 高夫人急急忙忙走了,叶霜痴站着,半晌,双手捂面痛哭失声。 姜糼容婚前与季唯有了苟且之事明白无疑。 为何姜糼容这么好运,行为不检点她的亲人不只不责备,还想方设法帮她遮掩。 当日盛鸣为得到她,宣扬污蔑她失贞,她未婚夫家若有高夫人对姜糼容的一半宽容,她爹也不至于械斗而亡,她也不至于后来走投无路给盛鸣做了妾室。 高夫人出了客栈急匆匆赶去吕府,她要问姜糼容,事后有没有喝避子汤。 亲事虽定下,孝期未满不能成亲,姜糼容绝不能怀上孩子。 第六十八回 姜糼容正准备回李府,听得高夫人问话一阵脸红,厚着脸皮小声道,“没喝,从来月事的日子数,应该不会怀上孩子。” “什么叫应该不会怀上孩子,”高夫人急得团团转,欲要去医馆拿避子汤给姜糼容喝,细想,已过去两日了,再喝也迟了,不由得连连叹气,戳姜糼容额头,“平时看你怪机灵的,怎么紧要时候就糊涂了。” “姨妈……”姜糼容扁嘴,拉长腔调撒娇。 “你呀!”高夫人无奈,舍不得责骂,事已至此,亦无可奈何。 两人说话间,季唯回来了。 轻袍缓带,眉目如水墨渲染美玉镌刻,灼灼其华令得姜糼容失了神。 季唯冲高夫人行礼,喊了声姨妈,接着便去看姜糼容,眼神缠缠绵绵像是把姜糼容剥光了搂怀里恩爱一般。 少年情热是好事,可两人尚未成亲,怎能如此不避耳目,高夫人叹了口气,道:“糼容,先跟我回家去。” “姨妈,我有事相求。”季唯把高夫人拦住了。 江南道督抚献了一块南湖石装饰栖凤台,该石浑然天成,形如飞凤,皇帝大喜,因听说南湖奇石颇多,值天下太平之际,遂下旨御驾幸临江南,随驾官员点了李逸和季唯。 此去江南,往返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年,季唯舍不得与姜糼容分别那么久,也怕皇帝要宠幸自己,带着未婚妻在身边做挡箭牌,可守可退方便许多。 “你要带着糼容一起走?”高夫人皱眉,思索良久同意了,“让糼容乔装打扮成你的小厮,不要曝露身份。” 不曝露身份只让皇帝知道不要打他的主意便可,季唯应下,高夫人把姜糼容拉到一边悄悄叮嘱,路上切不可再做糊涂事了。 “若是怀上了,落胎会要半条命,以后也很难怀上孩子。”高夫人列举很多,据传言,太后当年初进宫时极是得宠,不久便怀上龙胎,后来不慎落胎再没有怀上孩子方失宠的,若太后有亲子,也轮不到皇帝坐上龙椅了。 姜糼容乖顺地满口答应,高夫人稍稍松了口气。 两日没回家了,回去拾掇衣物便走会引起白氏怀疑,又因要扮成小厮,原来的女子衣物都用不上,姜糼容也没回李府了,就住在吕府中,季唯给她准备小厮的六角帽和衣裤,教她骑马,没几日,皇帝出行,他们便跟着离京。 姜糼容原来以为皇帝下江南得很大排场,结果那天走时,发现同行 的只有两个护卫一个太监一个车夫,李逸、季唯和自己,很是意外。 “带着这么少的人,皇上不怕出意外?”姜糼容悄声问季唯。 “那两个护卫是顶尖高手,天下能胜得了他们的一把手指头都没有。”季唯道。 皇帝自己也是个练家子,武功据说御林军统领都比不上。 这么少的人,一看就是专门带了李逸出去游山玩水的,捎带上季唯,又肯同意季唯带上自己,应该不是看上季唯美色,而是要掩人耳目替李逸减少些风言风语。 姜糼容看了眼马车,不由得笑了。 她这个不会骑马的人还临时学了骑马,坐马车里的,只有皇帝和李逸两个。 捎上季唯掩人耳目是是李逸坚持的,他没料到季唯会带上姜糼容,此时在马车里如坐针毡。 那一晚给姜糼容识穿后他羞愤不已奔出府,这几日还没见过面,再见面却是这么尴尬的同行。 皇帝只知李逸喜欢两个表妹,没猜出他喜欢的哪一个,本来还想下密旨让薄染衣也跟来的,到底师出无名,她可不想再纳一个挂名妃子,只得作罢,如今看李逸一刻不得安宁,眼睛不时从车帘缝隙往外看姜糼容,极像是喜欢姜糼容,不由得乐开了怀。 看来,钦点季唯同行,又同意季唯带着未婚妻上路,实在太英明了。 就是要让李逸看着心上人与他人恩恩爱爱,让他慢慢把心放到自己身上。 出行的马车外表简朴,貌不招摇,内里却是极尽奢华张扬之势,厚厚的毡毯软得让人如躺云端,红泥炭炉梅花雪水极品毛尖云雾茶龙涎香……当然还有寝宫中龙床壁柜里那一箱道具,该有的乐子一样不少的带上了,马车一角还放了盆景,绿叶漫展,花枝招摇,舒丽怡人,真真快活无限。 马车出城没多久,皇帝就打起了车震的主意,把色爪伸向李逸的…… 李逸不敢开口斥骂,怕车厢外面的姜糼容听到,繃着脸瞪皇帝,皇帝只作不见,双手轻轻重重动作。 男人吃亏在身体的本能不受理智限制,李逸心中一万个不愿意,那物却在皇帝的放肆轻薄下很快有了表示。 皇帝把头俯下去时,李逸苦不堪言,打不过皇帝,骂又不便骂出声,低眸间看到皇帝竭尽全力讨好着自己那个,不由得眉眼扭曲,不想享受的,偏偏毛孔舒畅周身腾如驾雾一般快活,不由得在心中长叹,忽地风吹起车帘,正对上一双乌溜溜 的满是笑意的眼珠子,李逸忍不住身体一阵繃颤,万子千孙哗哗倾巢而去。 他往日极是持久没有这么快的,因为心上人在一旁的缘故吗?皇帝暗恼,眼前是软虫儿也不停,继续动作。 马车里面无声无息,行驶间也正常,可刚才那惊鸿一瞥,李逸眉眼扭曲,分明正给捅屁股弄得欲生欲死,姜糼容乐不可吱,假装不知,低低的哼起小调儿。 皇帝听得外面轻快的音律,笑容可掬道:“你表妹真是个妙儿。” 口里说着,动作更加生猛,李逸的虫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皇帝摆好姿态请君入……洞了,李逸咬着牙去拿工具,马车嘎吱一声忽然停下来。 “启禀皇上,前面有人群围观,说是路旁林子里有死人。” “有季慎之,没咱们什么事。”皇帝示意李逸继续,对车窗外大声道:“季爱卿,你去看看。” 命案发生在道路边的林里,死者趴伏地上,衣裳上满是鲜血,鲜血已凝固,呈了沉暗的近乎黑色的红。 季唯左右看了看附近地方,然后戴上手套翻转死者脸部过来,面色微变。 “怎么啦?”姜糼容小声问。 “这个人我认识。”季唯沉声道。 死者是使计占有了叶霜,后来又为叶霜倾家荡产保叶霜免了死罪的盛鸣。 “他怎么会死了呢?”姜糼容有些不安,再一次看到卧在血泊里的人,前世的阴影又浮起,先前忘记了,这时想起来,捉着季唯臂膀颤声问道:“慎之,咱们离京,孟沛阳会不会有危险?” “孟沛阳滑头的很,没有你做引子,哪有那么容易被害。”季唯安抚道,让姜糼容回马车边去,自己仔细察看现场。 盛鸣的尸体是围观的人中一个人发现的,那人路经此处内急,进林子里小解,看到地上有死人,奔出林外惊慌叫嚷,引来了许多路人围观,惊动了皇帝的车驾。 季唯不多时查察毕回到车驾边,车厢震荡得厉害,如小舟在波上飘摇泛动,季唯如今也有经验了,知觉地没出声禀报,从马鞍侧行囊里拿出笔墨纸砚,让姜糼容帮他研墨,一条一条写起案情分析。 现场虽因多人围观被破坏,还可看出蛛丝马迹,道路到尸体处有血迹,其他地方却没有,现场也没看到搏击造成的痕迹,可以断定,盛鸣是在别处死后拉到此处抛尸的。 从道路到尸体间的地方只有 血迹没有拖痕,死者身下的土地微凹,可看出盛鸣是由两个极高壮有力的人抬着,远远地扔进林子的,冲力极大造成了盛鸣身下土地微凹。 盛鸣身上没有马枪剑伤,青紫密布肋骨多处骨折,口鼻溢血,眉眼纠结痛苦,初步判断是拳打脚踢致死。 从血迹干涸的程度看,盛鸣死去约一天一夜。 “这得怎么查?”姜糼容小声问道。这案子从现场看,除了得出他杀和抛尸,别的线索都没有。 “到京城里查。”季唯道:“凶犯是从京城里杀了盛鸣,然后用马车拉到此处抛尸的。” 他继续在纸上写疑点。 发现尸体处离京城约十五里地,往南五里是一个延州,尸体可能是延州那边拉到此处的,也可能是京城拉过来的,而尸体是京城出来的道路方向的右边林子发现的,在发现尸体的道路上,往前约半里地有马车轮子辗压过的调头痕迹,由此可见那辆马车是从京城来的,抛尸体后调头回京城了,从轮印和马蹄看,马车是一辆双驾四轮颇宽敞的马车,这种马车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侯爵和富商巨贾才养得起。 盛鸣一只手紧攥,季唯掰开他拳头发现里面攥着一块靛蓝布块,从形状看,是上衫的衣裾,布料是团花缎,这种料子一般是大户里的得脸奴才的衣裳用料。 “害死盛鸣的人家中非富即贵,有一辆双驾四轮马车,有至少两个极高壮孔武有力的男下人,有一个参与打死盛呜的下人衣襟少了一角布。盛鸣不是京城人士,来京不是投亲就是访友,认识的人很少,杀他的人定是和他认识的,这范围很小,如果咱们现在调头回京,明日便可破案。”季唯淡淡道。 姜糼容一头雾水的,给他这么一分析,登时茅塞顿开,大叫道:“那咱们一起回京。” 回京得禀报皇帝得皇帝允许,两人齐齐看马车,他们说了这许久的话季唯写了那么多字,马车却还在震荡中。 皇帝好勇猛,姜糼容暗暗为李逸默哀。 两人又等了许久,马车方停了下来,季唯把纸卷递给太监,请他代递进马车。 “皇上,臣请旨回京查察此案。” “好样的,这一眨眼间就把案情分析得条条有道。”马车里皇帝赞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有些慵懒乏力。 听声音怎么好像在下面的是皇帝?姜糼容暗暗不解。 “杀鸡焉用牛刀,此事交给顺天府衙门便是,季爱卿继 续护驾前行。影八,传话让京兆尹过来接管此命案。”皇帝道。 有姜糼容在外面,李逸刚才那个狂暴啊!她身心那个舒爽啊!季唯回京了,姜糼容自不会随驾,怎么能行呢! 皇帝语毕,一个人凭空出现在马车前,接了皇帝递出来的季唯写的纸卷领命走了。 这就是暗卫吧,姜糼容大开眼界。 第六十八回 姜糼容得季唯相伴,又能看李逸的笑话,乐滋滋快活无比,京城里,孟沛阳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季唯说高夫人怜孤恤贫要购置一处宅子给叶霜住,孟沛阳想着高夫人私房嫁妆也不多,不能都靠高夫人,便自己到城外寻问,想给叶霜买十几亩水田收租使生活有靠,忙了两日,事情都办妥当了,正想去找姜糼容说说话,平地一声闷雷,姜糼容和季唯定下亲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间,孟沛阳只不相信,如果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不是李昂,他定会以为这是谁在跟他开恶作剧的玩笑。 李昂看出他心绪不宁,还只当是替自己难过,憨笑道:“我娘说,糼容喜欢慎之不喜欢我,只要她开心,嫁给谁我没意见。” 你没意见我有意见,孟沛阳想保持自己嘻笑自若,担风袖月的风流潇洒形象,却终是枉然。 怎能不伤心呢?长到十九岁,人情历练不少,美人儿不知见过凡几,动心却是头一遭。 是晚李昂走后,孟沛阳喝了个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掷了酒杯要上床睡觉了,孟沛阳突然看到,青缎锦被的一角显露出一抹清雅的浅粉。 浅粉!姜糼容最喜欢的颜色,她的衣裳大多是浅粉色的,孟沛阳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喝了太多酒而红通通的脸憋得更加红,脑袋晕晕眩眩眼前有些雾蒙蒙的。 青缎被被缓缓掀开,先是露出高耸的云髻,接着是一张满月般滑润细腻的包子脸。 “糼容……”孟沛阳喃喃低语。 姜糼容没有如往常那样张牙舞爪对待他,她乌溜溜的大眼含情脉脉地望他,脸颊两抹酡红,说不出的娇艳如花。 孟沛阳愣愣看着忘了反应,姜糼容的粉面更红,风情愈见绮丽。 “糼容,你和季唯订亲了?”孟沛阳失魂落魄问道。 “谁说我和季唯订亲了?”姜糼容狐疑地看着他,忽而脖颈都透红,更显美艳不可方物,如蚊子哼哼般道:“人家来找你,你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说的极轻,羞意无限,烛影摇晃着,气氛旖旎起来。 孟沛阳见状,按捺不住朝大床走过去,姜糼容红着脸轻轻抬手,孟沛阳近时,她轻解了自己的罗衫,缓缓伸了手勾住他脖颈。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心心念念之人,岂有坐怀不乱之理。 孟沛阳情动十分,姜糼容更是热情如 火,柔软肢体如藤蔓纠缠上来。 孟沛阳口不能言,揽住,她更紧地缠上,他整个抱紧。 正是风华正茂渴念浓郁之时,干柴烈火,轰轰烈烈燃了。 孟沛阳神志昏匮,迷迷糊糊至行云布雨的紧要关头,腰身颤动哆嗦,麻醉过后忽然就清醒过来。 怀中哪有什么软玉温香,自己抱着的只是一床冰凉的素罗被。 孟沛阳捶了自己一拳头,下床喊来下人。 “给我拿几坛酒过来。” 醉生梦死几日,再醒过来时,外面服侍的人颤颤惊惊禀报,悦来客栈里有一位叶姑娘差人来寻过他好几回。 天!把叶霜都忘了,那日只给她十两银子,过了这许多天了,不知季唯有没有送银子过去。 孟沛阳一拍头,梳洗了急忙出门往客栈而去。 叶霜已离开客栈了,留了话给掌柜让掌柜告诉孟沛阳,她住到李府去了。 季唯不是说叶霜出现在人前于姜糼容脸面难看吗?怎么又给叶霜去李府住了? 孟沛阳不去李府,先去寻季唯。 季唯自己的宅子锁着门,孟沛阳寻到吕府来。 “季大人伴驾离京了,怎么?孟公子不知道吗?”吕风去上朝了,粉妆笑道,看孟沛阳面色泛青,眼眶青黑,暗暗解气。 糼容说她碰着孟沛阳身体有异状,也不知是不是与孟沛阳生死相关,粉妆那日急让人停了弄死孟沛阳,心中为失去大好机会怀恨着,此时孟沛阳送上门来,本是难得的好机会,可惜这是在吕府,孟沛阳在吕府送命,会给吕风招来麻烦的,只得作罢。 不能杀人报仇,便也言语上先出出气,粉妆捂嘴笑道:“糼容与季大人的亲事订得可真是巧,皇上恩旨,准糼容随着季大人一起陪圣驾南下出巡,这一路游山玩水,可真是畅快。” 姜糼容和季唯一起走了! 孟沛阳心中空落落的,夏日天气,烈日当空照着,他却觉得朔风凛凛侵肌裂骨,几乎要将他冻死。 问得季唯和姜糼容是今日刚走的,孟沛阳转身离开吕府,纵马急奔出了城。 他要追上季唯和姜糼容。 追上了又能怎样?姜糼容和季唯名份已定,他再死缠烂打,不只有失光明,还很招人厌,泼皮无赖似的。 孟沛阳先是疾奔,后来,马速越来越慢,到最后,散步似的任 马儿晃悠悠走着,后来又沉默着调转马头。 孟沛阳与奉了皇命去接管命案的京兆尹左胜迎面遇上。 京城里各方势力雄踞,京兆尹为人若是太尖锐,易得罪权贵给各方参本,很难任得长久,皇帝委任左胜为京兆尹,看中的是他和稀泥的性情,重要案情他处理不来的,横竖上报到刑部有吕风和季唯。 左胜既没能力,遇到案子时动脑筋转给别人最灵活,孟沛阳恹恹着尚未看到他,他先看到孟沛阳了,经历过几宗案子,他对孟沛阳的能力甚是高看,当下高兴不已,大声打招呼:“孟大人,幸会。” 孟沛阳扫了左胜一眼,见他全副仪仗,杵作担架齐备,一看就是去接管命案,来了兴趣,问道:“左大人这是往何处去?为的何事?” “前面发生命案,皇上命我去查察,孟大人若得空,一起前往如何?”左胜见孟沛阳过问,更加高兴,把暗卫传给他的季唯断案的辨析摸出来递给孟沛阳,“季大人先看过案发现场了,这是季大人写的案情分析。” 季唯看过案子了?看了为何没有一查到底? 定是跟着皇帝出发了没有逗留,想到季唯一路上和姜糼容眉眼传情,孟沛阳胸口闷堵,争强好胜之心更盛,不接左胜递过来的纸卷,傲然道:“左大人,一起走吧,不需看这个,我也能抓到凶手。” 看不看随意只要能抓到凶手便可,左胜见孟沛阳肯趟浑水,大喜。 孟沛阳看过现场后,得出跟季唯一样的判断,仔细检查过马车轮印,再从左胜手里要过那一块衣裾碎布后,他的脸色极是难看。 双驾四轮马车他家里便有,高壮孔武有力的男下人他家里也有,他家的下人衣衫用料正是靛蓝团花缎,他老爹跟盛鸣认识在嫌疑人范围中,他老爹卑鄙无耻地从盛鸣手里强索了叶霜,与盛鸣也有仇隙。 杀人的动机和条件,他老爹样样占齐。 孟沛阳胸口烧起闷火。 “左大人,我突然感到不适,告辞。”孟沛阳打马朝京城狂奔而去。 “喂,孟大人,等等……”左胜大喊,孟沛阳去势如风,眨眼已不见了。 “这……这案子到底怎么找凶手,你倒是说出来再走吧。”左胜跺足。 风从耳边呼呼地刮过,孟沛阳狂抽马鞭,马儿嘶叫着,撒蹄狂奔,快要把他颠下马背了。 若杀人的真是自己老爹,要怎么办?大义灭亲! 孟沛阳脑袋嗡嗡响着,快炸开了。 孟府有两驾马车,一样的双驾四轮,一辆是韩夫人在用,一辆是孟滔用,孟沛阳直奔孟滔常用的马车。 马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绝算不上好闻的味道,孟沛阳那一晚绮梦里与姜糼容这个那个,醒来后湿了裤子,刚过去没几日,还记得清梦,情知自己老爹在马车里做过丑事,当下眉头紧皱,胸口的闷气却消散了。 命案看起来才发生一天,马车里这股味道不像是刚有的,也许指使杀人的不是自己老爹。 仅猜测不够,孟沛阳仔细检查车厢各处和坐褥。 坐褥不算脏,可摸着微有涩滞,不是刚清洗过的,抓起来到鼻边闻一闻,有异味,至少有十天没清洗过的。 将车厢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地看了一遍,孟沛阳长吁出一口气。 车厢没清洗过,也不见半丝血迹,看来,杀人抛尸的不是自己老爹。 打理马棚的小厮在孟沛阳方才策马狂奔过来时吓得退避到一边去,远远看到孟沛阳脸色转霁,忙走过来请安。 “公子要用马车吗?” “不用。”孟沛阳跳下马车,要再次印证自己的想法,问道:“老爷昨日出府了吗?” “没,老爷自前几日回来后,给夫人拘着,没出去过。” 韩夫人管束得狠,毫不避孟府下人耳目,固马棚小厮说话也没有避忌。 好的很,拘的好。孟沛阳微笑,又去牵马,准备出门去,得抓紧查出杀盛鸣的凶手,让季唯在回京后听说了,对自己不服气都不行。 跳上马背了,孟沛阳眼角无意间瞥到另一辆韩夫人用的马车的车轱辘,拉马缰的动作僵住。 京城里都是青石板路,可那辆马车的车轱辘却有泥巴。 城外才有泥土路面,那辆马车出城过! 孟沛阳僵硬地跳下马,僵硬地跳上马车。 马车厢气味芬芳,坐褥洁净清爽,薰香气息里皂子味隐隐。 “公子要坐马车?”小厮见孟沛阳到处摸,热心尽职的介绍,“这辆马车的坐褥套子什么的昨晚刚洗的,今日下午刚刚套上去,很干净。” 第六十八回 是很干净,孟沛阳咬着牙仔细检查,拆开清洗过的坐褥套子,他在里面的棉花垫子上发现一处指甲片大小的血迹。 动机证据齐全,自己的老爹真是杀人凶手, 怎么办,孟沛阳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东莱时他可以把决定权推给季唯,他率性地叫嚷着要徇私枉法包庇叶霜。 因为他觉得叶霜很可怜,叶霜犯下的人命案是无心之失。 眼下他能问的却只有自己。 季唯不在京城中,所有的疑点他一清二楚,他可以将线索尽皆掐断,让左胜查不到他爹头上,让季唯返京后也回天乏术。 他甚至可以引导左胜查到别的人头上,完美的将杀人罪嫁接给别的人。 孟沛阳手指触上那一小块血迹,迟疑着…… 清除掉这块血迹,就能保住国公府的声名,保住他的亲爹。 可随之抹去的,还有他的良知道义和信仰。 姜糼容说:“情可容法不能私!” 季唯道:“糼容若真犯了事,我不会法外容情,但是,我会陪她一起死。” 孟沛阳缓缓收回手指。 “把孟忠、孟肝、孟义、孟胆给我喊过来。”孟沛阳冷静地咐咐。 孟府里最是高大孔武有力的,就是这四个人。 孟沛阳在京城追查盛鸣的死因,姜糼容和季唯跟着皇帝的车驾到达延州,皇帝咐咐进延州城住宿。 姜糼容没有看到百姓山呼万岁百官叩拜的场面,大约皇帝出宫前已咐咐了不惊动地方官员,不住府衙不住官驿,一行人住的是客栈。 这时已是申时,一行人午膳没吃,停车后先用膳。 姜糼容早上随车驾时皇帝已进了马车,这时方得见到皇帝庐山真面目,皇帝着一袭簇新箭袖长衫,仪表堂堂,威姿赫赫,跟俊秀雅致,风采翩然的李逸站在一起,倒也蛮和谐养眼的。 太监杨公公打手势让季唯和姜糼容一起坐下陪皇帝用膳,离得近了,姜糼容见皇帝眉眼间竟隐隐的春情荡?漾,不觉呆了。 难道李逸竟然是攻,皇帝是受? 姜糼容这想法在皇帝拿起箸子吃饭时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吃饭那叫一个快啊,干净利落风卷残云,而一旁的李逸,细嚼慢咽不露齿不出声,优雅尊贵,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 皇帝看到姜糼容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自己和李逸身上来回转,一点没有吃醋的味儿,也没有敬畏害怕惶恐的样子,心情大好,吃完了要搁下箸子了,随手就给姜糼容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道:“糼容表妹,这个做的不错,尝尝。” 姜糼容眼珠凸了,糼容表妹,叫的好亲热,皇上,你这是讨好表小姑子还是表小姨子? 李逸脸黑了,做男宠给猜到看出来是一回事,这么明目张胆的喊表妹昭告于人实在让他好难堪。 季唯脸更黑,用你吃饭的箸子给糼容夹菜,什么意思?间接亲吻吗?季唯不假思索便把那个狮子头夹到李逸碗里,然后给姜糼容鸡鱼鸭肉菜夹了满满一碗。 季唯的举动可说是极失礼极不给帝君面子,可是……这举动却又是极明白地表示了:皇上,你要关照体贴的是李逸不是我未婚妻。 皇帝给这一下打脸打得舒服无比,再一次感慨此次让季唯伴驾出行的决定实在是英明无比。 这一餐饭吃的电闪雷鸣,皇帝吃的快,瞬息工夫搁下箸子,其他人亦不敢慢,吃了个半饱便跟着放下箸子,李逸本来缓悠悠咀嚼着,看席上几人在那里眼观鼻鼻瞪心等着他一个人,只得也放下箸子表示吃饱了。 “季慎之,分头走走,了解一下延州民情和府尊官声。”皇帝咐咐道,这一开口,却又是雷霆霹雳帝威尽显。 一行人走出客栈,姜糼容自是和季唯一路,皇帝和李逸一路,刚要分道扬镳,远远传来一声洪亮的“子扬”叫喊声,眨眼工夫,一匹乌黑的骏马飘然来到跟前,马鬃毛飞扬,马背上的人高大威猛,喜形于色,笑呵呵看李逸,却是李昂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逸双手手指微颤。 “往南去天气越来越闷热,我怕太热你受不住,把你的凉玉枕给你送过来。本来还怕不知上哪找你们,这么巧一进城就看到了。”李昂解下背上的包袱递给李逸,这才得空向皇帝请安,刚半跪下去,皇帝笑吟吟扶起他,亲切地道:“云起,咱们年龄相仿,就喊我朱兄吧。” “朱兄。”李昂本就不太在意规矩,从善如流,拱了拱手。跟皇帝打过招呼了,又跟季唯打招呼,姜糼容正想喊表哥,李昂笑看她,问道:“叶霜,听说你落了官奴籍,还好吧?慎之,你把叶霜赎买出来了?不声不响做好事,连我都不知道。” 自己像叶霜吗?怎么连表哥都认错人了?姜糼容摸自己的六角小厮帽,低头看看自己的青灰布衣 裤。 她不知,此时李府里叶霜冒了她的名生活着,李昂先入为主,故认为她是叶霜。 “叶霜是谁?什么官奴?”皇帝好奇地问道,据李逸言语里听来,李昂一直和他争抢表妹,既然是心上人,怎么还会认错人。 “叶霜是一个和我糼容表妹长的很像的人……”李昂一五一十讲来,末了,悲悯道:“她很可怜,虽然脱了死罪,可是官奴也没比死罪好多少,她还那么年轻,本来遭遇就很不幸了。” “官奴也可以脱籍,大赦天下什么的。”皇帝沉吟着道,和李昂说着话,眼角看李逸。 “可以大赦给叶霜脱奴籍?”李昂惊喜地大叫,拉了姜糼容扑咚当街跪了下去,“皇……朱兄,求朱兄给叶霜一个恩典。” “快请起。”皇帝把李昂和姜糼容拉起来,摸下巴作沉思状,“特赦得有理由,子扬,你觉得找什么理由好呢?” 李逸暗暗咬牙,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给叶霜脱奴籍。 李昂从东莱回来后,没少提叶霜,他疼着姜糼容,宠着薄染衣,这两个都是亲表妹,自小一起长大的,也还罢了,如今凭空又添了个叶霜,教李逸怎咽得下那口怨气。 “子扬,你最有办法了,你想想有什么办法给叶霜脱奴籍。”李昂眼睛晶亮,直刺刺看李逸。 李逸给刺得眼睛涩痛,只要皇帝愿意,要特赦随时可找出理由,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还不是要让自己领她人情。 从老爹搞出栖凤台糟事皇帝替他擦屁股后,他这些日子人情债肉偿,每晚没停歇过,心中闷怒满腔,磨牙许久,不忍让李昂失望,压下怒气平静道:“皇上仁孝,为太后祈福大赦,也是一宗美事。” “就依子扬的建议。”皇帝笑眯眯道:“杨公公,拟旨传回京城,朕为太后祈福,特赦今年落奴籍的官奴脱籍。” “谢皇上隆恩。”李昂忘了大街上,拉了姜糼容跪下去,咚一声大力磕头。 膝盖好疼额头好疼,站起身时,姜糼容皱眉吸气,季唯忙把她拉到一边帮她揉推,倒没怪李昂,心道权当糼容还儿时喝叶霜血的情。 皇帝想着又卖了一个大人情给李逸,今晚李逸又得肉偿了,心情大好,笑着道:“云起既然来了,一起到街上走走吧。” “也好,子扬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京,又得好长时间看不到他了。”李昂点头,把李逸手里的凉玉枕拿过来绑到自己背上,“这 个怪沉,我来拿着。”语毕,看李逸额头微有汗意,抬头望了望天,道:“阳光太猛,朱兄,你们马车里有伞吗?” “有的。”皇帝不知他问话何意,招手让侍卫拿伞。 侍卫拿了一把过来。 李昂展开高举挡到李逸头上,又道:“还有没有?女孩子家娇弱,再拿一把给慎之帮叶霜挡阳光。” 一面又对皇帝解释,道:“子扬身子骨弱,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李逸身子骨弱吗?皇帝有些不解,李逸在床上那个勇猛啊,除了外表温文尔雅,她真没看出李逸哪里身子骨弱。 看侍卫又拿来一把伞,把自己的马牵进客栈后院去了,李昂招呼道:“走吧,慎之,小心些,看好叶霜,叶霜,跟紧大家,不要离得太远了。” 皇帝说了让分头走了解民情的,季唯和姜糼容对视了一眼,跟在李昂背后走,不分路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着,皇帝暗暗咬小手绢,很想顶替李昂的位置自己给李逸打伞。 本来要了解民情打听延州知府的官声的,李昂这一加入,变成了纯粹的闲逛游玩,他一会儿买路边小摊上的吃食给李逸和姜糼容吃,一会儿买小玩意给他们玩,遇到街头卖唱耍杂耍的,就停下来听,赏一把铜钱,让表演杂耍唱曲逗李逸和姜糼容开心,又不时帮李逸擦一下汗扇两下扇子。 半下午逛下来,不止季唯,皇帝也大开眼界。 原来可以这样体贴关心人的。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回了客栈,皇帝在考虑要不要让李昂也伴驾,李逸开口撵人了。 “大哥,你出来这么久,爹和母亲要担心了,快些回去。” “嗯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注意身体。”李昂很听话,解下凉玉枕给李逸,跟众人招呼了一声便走了,皇帝都来不及留他。 “哪个姑娘得以嫁给你大哥,真是三生修得的福气。”进了房间,皇帝感慨不已道。 “那是自然。”李逸闷声道,狠狠地扯领口,他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朕会做的比他更好,让你觉得嫁给朕更有福气。”皇帝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一拍手,杨公公端一来一木盆水。 赶走杨公公,关上房门,皇帝把李逸推到床前坐下。 “子扬,从今日起,朕会努力做一个贤夫,现在我先来帮你洗脚。” 谁要你做贤夫 ,李逸在心中咆哮,只叫嚷不出来。 皇帝把他的靴子袜子褪掉,扶了他双足进木盆,轻重相济帮他捏脚板。 水温适度,揉捏的力道更是恰到好处,委实很舒服,李逸仰倒到床上,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无声地滑落进鬓角。 隔壁房间,季唯也在帮姜糼容揉足洗足,不过,气氛却有些沉重。 季唯和姜糼容同时发现了,李昂很体贴关心人,但是,他对每一个认识的女孩儿都很体贴,对男人却只是对李逸好。 “你说,我表哥对男女之事无感,会不会是对男人……”姜糼容有些说不下去,果真如此,她姨妈该多么的伤心。 “咱们到医馆问问。”季唯思索了片刻道。高夫人那么疼姜糼容,自己夺了她心仪的媳妇,帮她了解一下她儿子的情况很应该。 夏日里街上铺户关门晚,出了客栈走不多久,姜糼容和季唯便看到一家尚开着门的医馆。 柜台里面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低着头在纸上写着字,姜糼容启唇正想出声,那人恰抬起头来,眼睛刹那间明亮无比,高喊了一声叶霜,奔出了柜台冲到她面前一把她箍进怀里。 “你认错人了。”姜糼容和季唯同时大喊,季唯力大无比,狠狠地将那人拖掰开。 “你不是叶霜?”那人痴痴看姜糼容。 “不是。”季唯寒声道,拳头攥得很紧,死死克制着方没朝那人揍去。 心上人当着自己的面给人搂抱,尽管只是眨眼间,也让人血液逆流。 那人又紧盯姜糼容许久,眼神从狂热渐至死灰,“你真的不是叶霜,你不是叶霜……” 他喃喃说着,眉宇悲意凝聚,愁苦如尖刃深深地刺进人的心口。 他是叶霜的什么人?姜糼容疑惑不解看季唯,却见季唯目光停在柜台上。 季唯在看柜台上的纸,上面墨迹未干,是那人方才在上面写的,那上面乱糟糟地写着叶霜、恨、报仇、禽兽不如、畜牲、不后悔等字,来来回回重复着。 那人失神许久,随着姜糼容的视线看到自己写的纸,猛一下便去抓揉那张纸。 季唯比他更快,那张纸离开柜台落到季唯手里。 “你为了帮叶霜报仇,做下禽兽不如的畜牲行径伤及无辜,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季唯厉声喝道。 “你胡说。”那人身体摇晃,苍白的脸更白。 “受害者已告上衙门,跟我走一趟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季唯冷冷道。 “不可能,她贵为国公千金,身份尊贵,一诺千金,她说了不追究,怎么还会闹上衙门。”那人神经质似喊着,两手痉挛抽搐。 国公千金?他说的是孟云菲! 畜牲!禽兽不如,这人对孟云菲做下什么恶行? 姜糼容愣了愣,倏地目眦欲裂。 那个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小姑娘被眼前这人以替叶霜报仇为借口强辱了! 姜糼容对着那人拼命踢打,满腔的怒火激得她很想把那人一刀子捅死了。 季唯把她拖开。 “把犯下罪行的经过写下来。”他喝道,没有再提要扭送那人去衙门。 那人是叶霜的未婚夫卫枫,卫叶两家同居东莱镇,两家都开着医馆,小镇规矩不多,卫枫和叶霜从小一起长大,卫父和叶父虽因是同行口角不断,看儿女互有情意,也还是给他们订下亲事。 盛鸣传播风言风语出来时,卫父要退亲,卫枫坚决不同意,不料卫父喊了人就上叶家辱骂寻事,他赶过去时卫父与叶父已在械斗中死去。 互为杀父仇人之子女,两人的姻缘化为流水,叶霜嫁了盛鸣做妾,卫枫离开伤心地东莱,在外飘荡了一些时日后,落脚在延州,靠祖传的医术开了医馆。 虽然离开东莱了,卫枫还随时关注着叶霜的消息,叶霜纵火被落了奴籍赎罪的事他听说了,正准备打听叶霜下落把她赎买出来时,孟云菲来到他的医馆求医。 韩夫人有头疾,以前有戚晚意帮她按摩,与戚晚意反目后没人帮她揉按,发作时痛不欲生。卫家祖传有治头疾偏方,卫枫在延州开了不长时间的医馆,声名已远远传开,孟云菲极孝顺,打听得卫枫会治头疾,专程从京城赶来求医。 卫枫已打听到叶霜随盛鸣到京城,听说孟云菲从京城来的,便跟她打听叶霜。 孟云菲口无遮拦,说了孟滔赎买叶霜欲强占叶霜的事,她极不齿自己亲爹,言语没有偏袒,连叶霜进府那日脖子上还包扎着纱布一事也说了。 卫枫听得心上人被逼得自绝守护清白,霎时间恨怒冲天,一时天良丧尽,攥住孟云菲头发,拿起柜台上割纸的刀片便朝孟云菲脸上狠狠划去。 他那时想着把叶霜仇人的女儿毁容替叶霜报仇,后来却悔了,觉得自己禽兽不如,每每想起孟云菲被毁容后,捂 着脸双眸含泪看他,颤声问得原因后,低声道“我不会追究你也别说出去”,而后艰难地抬步离开,没有喊外面驾车的家人进来把自己扭送官府问罪时,他便自责悔恨不已。 只是毁容不是被强占身体,姜糼容怒火略淡,喝问道:“你伤了云菲脸上哪里?” 第六十八回 不是被强占身体,毁容可以想办法寻得珍贵的除疤药恢复如花容颜,姜糼容怒火略淡,喝问道,“你伤了云菲脸上哪里,” “左脸颊到耳朵下方,约一指长。” 这么长, 这是孟云菲性情纯善温软,换了旁的女子,国公府千金哪容一个平头百姓如此欺辱。 姜糼容气得眼眶红了,看季唯,问道,“依例,可以将他怎么治罪,” “三年牢狱,脸上刺字,终身剥夺行医资格。”季唯冷冷道。 “我不过划那么一道,怎么就那么重刑?”卫枫大叫。 “毁一个女子容颜还是小事?你刀子下去时,难道就没想着要付出代价吗?” 卫枫跌软地上:“给我先打听叶霜的消息把她救出来了再去府衙自首,可以吗?” 季唯眸光逡扫过卫枫,冷声道:“叶霜已脱了奴籍,你很可以不必挂心了,跟我上延州府衙。” 从延州府衙出来,姜糼容道:“要不是你看出来了,云菲就白受伤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纸张上的话语无伦次,他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我也不知道他做的什么事,攻心计套话的。” “他和叶霜都不是坏人,就是太冲动了,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姜糼容叹道。 季唯没有说话,蒙蒙夜色掩住了他的倾城绝色,只余了一双眸子格外幽深。 医馆都关门了,要问诊也问不成了,两人径自回客栈,要踏进客栈大门时,季唯停了下来,很突兀地道:“他跟叶霜以及粉妆的爹极像,他们行事前都没想过后果,行事时都没想过事情做出来了,自己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其实一点也不可怜,下午皇上说特赦时,我想起东莱街上那一具叠一具的尸体,我很想开口奏请皇上不要给叶霜特赦的。” 姜糼容默然,季唯接着道:“人总是同情认识的和亲近的,感情倾斜了,若是叶霜没有与你相貌极像,若是你在那场火灾中死去,叶霜的遭遇不变,云起和孟沛阳都会愤怒的要求将她严惩,连用钱财赎命都不同意的。” 人都是感性更甚于理性,所以执法者很难不偏颇。姜糼容见季唯心事重重,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换个角度想,叶霜是无意的,判了死罪对那些死者家属而言,不过是出一口恶气,赔偿了银子,老的有所养糼的有所侍,也不算错。” 换了季唯默然,许久,长叹了一声道:“孟沛阳 和孟云菲很无辜。” 叶霜不犯事就不会成了官奴,没成了官奴便不会被孟滔窥觑,孟云菲就不会无辜毁了容,至于孟沛阳,姜糼容不解,脑子转了转,眼睛瞪圆,道:“你认为盛鸣是孟滔杀的?” 季唯点头,姜糼容想了想,果真孟滔疑点颇多。 盛鸣倾家荡产也要为叶霜保命,肯定不甘心就那样失去叶霜,自然会去和孟滔多次纠缠,孟滔被他纠缠不过,命家奴打杀了他完全说的过去。 孟滔若是获罪,国公的世袭爵禄定然没了,富生贵养奢侈惯了的孟沛阳要养一家子不易,而孟云菲毁容又失了尊贵的身份,婚配上头更难了。 这一晚姜糼容失眠了,孟沛阳豪迈奔放的性格会不会因家遭巨变而大变,而孟云菲那么纯真可爱,不应该遭这样的折磨的。 跟皇帝同行不自由,一夜无眠翌日也还是得早早起床,季唯看姜糼容精神短少,便没让她跟着,自己去衙门听延州知府量刑判决卫枫。 皇帝与李逸的房门一直没动静,姜糼容不知皇帝什么时候起身,不敢回房睡觉只能在大堂中一直等下去。 等待最是无聊烦闷,姜糼容等得又倦又困,不停打哈欠,明明三伏天,却越来越觉得冷。 午膳时季唯还没回来,皇帝和李逸还是没有动静,姜糼容和两个护卫杨公公马车夫一起用的午膳,她喉涩舌枯,勉强喝了几口汤便不吃了,闷闷不乐中抬头间忽见外面街上一人白袍轻扬,快步朝客栈走来,是季唯回来了,心中一喜,喊了声慎之,猛地站起来要奔出去迎他,起得太猛了,一阵天昏地暗,一头朝地上栽去。 “糼容……”姜糼容脑子听得季唯焦急的喊叫,落地的瞬间她又很快地被抱了起来。 “快,你们去一个人帮忙请大夫。”季唯焦灼地说道。 “不用请大夫,杨公公就是岐黄高手。”伴驾的两个侍卫中的一人道。 姜糼容想,原来皇帝出行是外松内紧,暗卫太医一个不少,自己沾光了。 微凉的手指搭上她的左手脉搏,过得许久,又换到右手脉搏上,又过了许久松开,却一直没听到说话声。 姜糼容周身骨头被拆卸血液逆流似疼痛难忍。 她想说,杨公公你倒是说句话赶紧开方子给季唯抓药,却说不出一个字,不只说不出话,连睁开眼皮都不能。 沉默里季唯焦急和关切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 “姜小姐的体质很特殊,极阴极虚。”杨公公道 姜糼容想,不是吧?真有季唯说的那个什么阴阳之说。 “能开方诊治吗?”季唯沉声问,声音平静清晰,搂着姜糼容的手臂紧了紧。 “姜小姐这种体质无药可治,只能人力为之,季大人想必已是听说过吧?”杨公公道。 胡扯什么人力为之,他不会是说要由孟沛阳与自己这样那样然后增加阳气吧?姜糼容心头一颤。 大夫说的不得病便罢,得病了便无从救治竟是真的,且死亡的阴影来得这么快,季唯呆滞良久后,抱起姜糼容猛往楼上房间冲,动作之急仿佛怕有人与他争抢姜糼容似的。 季唯用脚大力地踢上房门,把姜糼容放到床上后,死死地搂着她,涩声道:“糼容,我要不要把你让给孟沛阳保你活命?” 真是胡扯,命固然重要,为了活命嫁一个不喜欢的人算什么事。姜糼容想嗤笑想斥骂,拼命凝聚了周身力气,却仍说不出话来。 “不行,我不能接受你给孟沛阳碰。”季唯不等姜糼容回答,在那喃喃自语。 “这还差不多。”姜糼容在心中夸他,忽听得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音,紧接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也一件一件少了。 不是吧?他这会子还有心情……姜糼容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跟初夜那晚一样,季唯一个迅猛的出击占有了她。 腰快给撞断了,下面在他进入时有些滞涩,眨眼工夫,因强烈的刺激带起的酥麻从接触点向四肢百骸蔓延去,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醉人的酥爽。 “孟沛阳练的纯正纯阳的武功,因而身体阳气重,可是,一般男人不都应该都有阳气的吗?糼容,咱们不停地做,我把我的阳气给你。”季唯凶狠地撞着,口中喃喃有声。 傻瓜,不想要命了啊不停地做! 姜糼容嗤笑,身体飘荡上快乐的海洋,奇怪的是周身的麻痛竟然好转了,也不需竭力凝聚气力,嘴唇能动了,姜糼容糯软地喊出了“慎之”两字 这声音如天籁之音,季唯僵僵地停了下来,呆呆问道:“糼容,你醒啦?” 姜糼容斜么了季唯一眼,娇嗔薄怒问道:“怎么?你不想要我醒过来?” “当然不是。”季唯摇头,接着狂喜地喊道:“什么纯阳之气的,看来我也能给你。” 语毕狠命的挺动起来,劲道粗 暴,底下那物许是感染到他的兴奋,极是壮硕粗硬,姜糼容给撞得要飞起来了,苦苦求饶:“你轻一点啊……要把我弄死了……” 她泫然欲泣秀眉轻锁的娇态鲜活无限,季唯心中惶恐尽消,更加重了力度,一边挥动底下利剑,一边在姜糼容身上到处点火,抚过腰肢作弄樱点,拉扯按压,手段繁多,搞的姜糼容既痛又爽,分不清是苦是甜,只觉比第一夜更加倍有趣,嘴里哼哼叽叽求饶着,柳条儿似的细腰却摆动着不停迎合索要。 季唯那物像巨蟒,她的花蕊则是漩涡,吞咬包裹,爆进的快感火山喷涌似的,烧灼了彼此的官能世界,身心一起奔腾着快活得不知此身在云里雾里。 所谓阳气之说,也不知真与假,季唯想起软绵绵横卧怀里一动不能动的糼容在自己进犯后就有了知觉,便吃了药物似不肯停下。 第一晚姜糼容记不清做了几次,这回迷迷糊糊里想着要记住,后来便颓丧了,若是出精计论次数,前前后后做到晚膳都没吃,黑灯瞎火里继续着,直至清浅的月光从窗纱透进屋里,中间只有少许的休息停顿时间,每次都稍离,到现在,他还没出精呢! “慎之,你是深山老妖吗?”姜糼容无力地问道。 “什么意思?”季唯不停地进攻着,挥汗如雨刚劲十足,说话的同时,底下一记猛烈的撞击,弄得姜糼容忍不住又尖叫蹙眉起来。 第六十八回 “你不累吗,”虽然换了很多花样,前进后背侧卧立站抱搂等方式,可那物这么长时间不服软,也着实让人乍舌。 “不累,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有精神。”季唯也有些费解,借着月色见姜糼容粉面润泽,早不见下午的苍白病态,越发勇猛。 只要不需把糼容让给孟沛阳,糼容也能活着他死了也愿意,何况不累,这等人间美事一直做下去做上一辈子他也是乐不可支。 姜糼容给整弄得迷迷糊糊,体内的情火烧得旺极,越是舒畅越是想要,见季唯没有疲态,便也欢天喜地享受快乐。 “下午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季唯下死劲冲撞几百下,略作停顿时,怜惜地亲了亲姜糼容。姜糼容逮着机会忙诉委屈,道:“皇上和李逸不出来也不说一声给人家歇息,我在大堂里一直坐着等他们,累死了。” 季唯后悔道:“早知道就带了你一起去衙门,路上雇顶轿子给你在轿子里面休息,皇上起床出来了,问起来也只当是陪着我为公务忙着。” 可不是呢!姜糼容愤怒道:“明日上路了我定要作弄作弄李逸。” 这关李逸什么事,皇帝不出房要赖床上,李逸难道还能拖他起来,季唯知姜糼容迁怒,也不劝她,看她因愤怒而气势十足,比绵软吟哦时又别具一番风情,更加喜爱。 心里爱着,下面动力更足。 姜糼容麻爽酥醉,忍不住大赞,什么好棒啊好硬啊好粗啊,声调儿婉如莺啼,赞得季唯更控制不住满腔爱意,伏下去用力吻住她,姜糼容迎了上去,两人“唔唔”有声,只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合二为一,永远不分离。 姜糼容与季唯搞得昏天暗地,早把伴驾随君忘了个干净,晚膳也没出房和大家一起吃。 朗月清辉渐退时季唯方停了下来,姜糼容满足无限,美美地睡了过去。 季唯没睡,下床要来了热水帮姜糼容擦洗去一身汗水,自己也洗漱了,上床后搂着姜糼容,睁着眼睛想着心事。 糼容下午无声无息连杨公公都说没方可法,可自己与她一番欢好后,她又没有任何不适了,也许,以后再生病了仍可用这一招。 只是,随君伴驾一点不自由,今日因皇帝没出房他能抱着姜糼容就是一番动作,若是在路上行走着,可就没这么得便了。 且,昨日路遇命案,停下来查案耽误了走路,若是一直骑着马赶路,姜糼容也会很累的,怎么着想 个办法,或是与姜糼容一起回京不随驾南下了,或是他和姜糼容走到前头去,不和皇帝李逸一路自由自在想歇便歇想赶路便赶路。 用什么办法呢? 季唯思索着,没想到法子,思绪转动间,又想着皇帝同行恰好能见到圣驾,机会难得,天下名贵的药材皇宫里应有尽有,明日趁着孟滔杀人的事曝露前,替孟云菲向皇帝求恩典,看有没有除疤膏治她的脸,新伤也许比旧伤更好治愈疤痕。 求得恩旨还得李逸帮忙说好话才能动用暗卫传旨回京,可惜李昂明日不会来了,不然,李昂待人热心,由他带着圣旨回京,进宫拿了药接着送到孟府去,再妥当不过。 想到李昂时,季唯就想起昨晚本来要上医馆问下李昂的状况的,这么一想,有什么在脑子里盘旋呼之欲出,半晌后,季唯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面色凝重久久不能平静。 季唯被自己的猜测震住了,他似乎看到皇帝雷霆大怒一声令下,李家满门抄斩血流成河的惨状。 更鼓绵延,云缝疏透里露出曙光,季唯静悄悄下床,悄悄地出了客栈,敲开了一家医馆的大门。 “只对男子有兴趣的人也会有欲念的,不可能心智成熟身体却如同孩子,这种情况一般是服食了抑制器物勃起的药物……” 大夫的话证实了季唯的疑问。 是什么人悄悄给李昂下药并不需要更明显的证据了。 季唯满腔怒火回客栈。 众人已聚在大堂中,季唯行礼见驾,皇帝笑吟吟道:“听糼容说你前晚只看得一张涂鸦纸张便捉了一个伤人恶徒,一早出去是去看那个恶徒的下场吗?” 季唯也不否认,只道:“臣正想替那受害女子向皇上求天恩……” 细细道了孟云菲身份和性情,盛赞了好几句。 世袭的公侯家族皇帝没什么印象,不过一群凭着祖宗功勋领俸禄的庸才,皇帝对孟滔没什么印象,对孟沛阳倒因护城河案子记得清,笑道:“既是孟沛阳的妹妹,朕便拟一旨,宫里头的美容膏除疤膏所有方子做出来的都送一瓶到孟家去。” 语毕,看了姜糼容一眼,唯恐天下不乱,挑拔道:“慎之当着糼容表妹的面如此关心孟家小姐,似有不妥。” 季唯正寻不到计策与姜糼容离开皇帝,闻言计上心头,惶恐地看姜糼容。 姜糼容才想说自己不介意,脚板一疼,垂睫见季唯一只脚在桌子底下 悄悄踢自己,虽不知何因,还是捂了脸嘤了一声,气急败坏扭头就狂奔出客栈。 “糼容……”季唯大叫,急忙追了出去,临走前先踢李逸一脚。 季唯在客栈门追上姜糼容,把她拉到大门一侧,打躬作揖讨饶。 姜糼容不理他,扭着身体耍脾气。 皇帝看得津津有味,李逸叹了口气,道:“我去劝劝。”撇下皇帝走了出去。 “把令云起正常的解药方子给我。”季唯背对着大堂冷眼看李逸,”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什么解药方子。” 什么解药方子?姜糼容看李逸脸上红红白白又是尴尬难堪又是愤恨不平,只觉大脑轰鸣,整个人几乎呆掉。 “月涧草,连山参……”李逸咬牙片刻,背出了十几样药材名字。 “我记下了。”季唯略一停顿,冷冷道:“我和糼容不想随驾,或是给我们先行上路走前面,或是我们回京城,你想个办法。” 李逸缓缓走回大堂,也不知他和皇帝说些什么,须臾走了出来,手里执着一卷黄绢,道:“皇上命你们先回京处理盛鸣被杀案,处理完毕后跟上来,到沐阳城汇合,这是给孟云菲赐药的圣旨,不必谢恩,这就可以走。” 李逸用的什么办法眨眼工夫便能达到目的姜糼容无遐理会,打马回京城路上,一张小脸阴沉沉的。 她也是七窍玲珑心之人,季唯那话虽无头无尾的,略一寻思也明白了。心中万不肯相信,只事实明摆着,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你放心,李逸给皇上困死在身边,没法再动云起的。”季唯劝道。 “我知道。“姜糼容烦恼道:“不是他动不动的问题,我是怕他这念头给皇上看出来了,那我姨妈一家就大祸临头了。” 皇帝看着大度,可那是因李逸其实对所谓的表妹没有真情。 “他自己有数,昨日傍晚时,不就不给云起留下来赶他走吗?”季唯道,心中想着,李逸自己应该也害怕了,也许这趟从江南回来就会娶妻掩皇帝耳目了。 “回去马上煎了解药给我表哥喝,然后让我姨妈尽快给他定亲娶妻。”姜糼容道。 皇帝对李逸颇有些言听计从之样,显然不只是玩玩李逸,怕是动真心了的,若给皇帝看出李逸喜欢李昂,李昂有十条命也不够砍头的。 李昂娶谁好呢?高夫人很不喜欢薄染衣,旁的闺秀哪一个合适?孟云菲倒是挺好的 ,只不过孟家若给捋了爵位,这婚配便无法谈了,何况李昂看起来也不喜欢孟云菲,而孟云菲喜欢的是李逸呢。 不过二十里地,两人未时便进京城,不急着回府,先进宫要除疤药膏。 除疤的配方极多,皇帝有令,太医院院首给了二十个瓶子,姜糼容细细问了,挑了三瓶最对症的出来,小心放进怀里。 先回李府还是先回吕府,或者先到孟府送药膏?姜糼容和季唯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脱口道:“去孟府。” 到孟府除了送药膏,还要顺便看孟府有无动荡,左胜查出盛鸣的死与孟滔有关没有。 孟府大门紧闭,姜糼容看门匾,金漆孟府两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宅第没错,可此时方申时,便是孟滔已下大牢了,也没理由大门紧闭啊。 季唯上前用力拍门,拍了许久,里面方传来人声。 “我家公子有令,府里有事,暂不招待客人,请回。” 这是怎么啦?姜糼容大声喊道:“跟你家公子说,李云起的表妹有事相询。” 里面哦了一声,又过了许久,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哗一下,大门拉开了。 “糼容,真的是你。”孟沛阳兴奋地大叫,跨跳过门槛后,看到一边的季唯,生生刹住脚步,“你们一起回京了。” 姜糼容点头,定睛看孟沛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只是有些时没见,孟沛阳像换了个人似的,炯炯有神的虎目布满血丝,总是风光霁月朗若清风的俊颜颓败暗黑。 姜糼容差点脱口问“孟沛阳你失恋了”,话到唇边及时咽回,孟沛阳总是无心无肺对自己嘻皮笑脸没个避忌,自己可不能也跟他一样打打闹闹没有分寸。 “大白天大门紧闭在做什么?”姜糼容换了句说话。 “在追查杀盛鸣的凶手。”百分率沛阳恨恨道。 话说到这份上,季唯知道他从左胜那里了解到案情了,也不避讳,问道:“主谋不是你爹吗?” “我猜是我爹,但是,像参与杀人行动的几个下人都不肯承认,我爹也不肯承认。” 第六十八回 季唯眼里闪过赞赏之色,姜糼容忘了避嫌,一拳朝孟沛阳胸膛拳去,叫道,“大义灭亲,孟沛阳,好样的。” 孟沛阳的厚脸皮忽然就不见了,脸上浮了羞赧的潮红,眼神局促不安闪闪躲躲。 “得了夸害羞啦,少装了。”姜糼容乐得扑哧一声笑了。 “谁害羞了,你才害羞呢。”孟沛阳一蹦三尺高。 这么打闹了几句,孟沛阳脸色略霁,把自己发现自家府里马车车轱辘有泥巴,车厢坐垫有血迹,车厢里引枕靠背等布套又是刚洗过等发现告诉季唯。 “铁证如山,可他们几个就是不承认。”孟沛阳很是恼火,拿不到口供,他一怒之下,喝令下人把大门关上,不给他爹出门,把有嫌疑的那四个下人捆在柴房,一直严打逼供着。 季唯微蹙眉道:“你带我们去看看马车。” 马棚里两辆马车,男人坐的马车窗帘门帘颜色偏重,只看帘子颜色,季唯便朝孟滔常坐的那一辆走去。 “是这辆。”孟沛阳指韩夫人常坐的那辆,道:“那一辆我查过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语毕,又恨恨道:“我爹很是奸滑,用的还是我娘和云菲素常坐的马车,那几日表面上也没出府,装了给我娘拘着的样子呢。” “你问过下人,都说你爹那几日没出府过?”季唯问道。 孟沛阳点头,道:“原来是没坐自己的马车坐了我娘的马车。” 孟云菲去延州恰是命案发生前那一天,季唯看了看车轱辘的泥迹,又进了车厢,仔细看孟沛阳指出来的血迹,血迹在坐褥正中往左侧地方,季唯在正中坐了下去,左手垂到身侧轻轻攥住坐垫,然后起身查看。 “你干嘛?”孟沛阳有些莫名其妙。 “这血迹不是盛鸣的,是你妹妹云菲的,坐马车出城的,是你妹妹云菲。”季唯沉声道。 “你说什么?云菲怎么会弄了血迹在这上面?”孟沛阳大叫,叫完后,许是突然想到姑娘家的私隐事,看了姜糼容一眼,有些尴尬。 姜糼容以前糊涂着,跟在季唯身边,多少学了点皮毛,凑近前看了一眼,一下明白过来。 孟沛阳指出的那块血迹的前方,有浅浅的模糊的红痕,恰在季唯手指抓攥的位置,显然是孟云菲捂着脸,手上染了血后,伤心时手指在坐套上抓攥弄出来的,她掌心靠着伤痕沾染的血多,手指只有少许,又隔了坐套渗进去的 ,因而很浅。 至于为何洗坐套,想必是孟云菲看染上血了咐咐人洗的,也许让她院子里的丫鬟洗的,孝顺善良的孟云菲不想爹娘担心,也不想给发现后追查到卫枫身上,此时孟府里的人除了她的贴身侍婢,别的人应该都还不知她脸上有伤痕。 季唯显然和姜糼容一样的想法,他缓缓问道:“你妹妹脸上有伤你知道吗?” “云菲怎么可能脸上有伤?”孟沛阳莫名其妙,“她又不调皮好动的,哪会在脸上弄出伤来?” “咱们一起去看云菲。”姜糼容道,看到了他自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孟云菲的闺房满目的嫩粉鹅黄,没有姨娘没有庶出兄弟庶出姐妹争宠,她过得简单纯粹,没心没肺,总是笑得眉眼弯弯,此刻房间里的气氛却有些沉重,服侍的丫鬟一脸愁容,看到孟沛阳时,不自觉地打颤。 这个样子傻子也感觉到不对,何况孟沛阳敏感着,当即喝问道:“云菲怎么啦?” “小姐……小姐……”丫鬟半天说不出话。 “哥,我有些不舒服,你不要问了。”孟云菲在里间恹恹道。 里面幔帐低垂,孟云菲卧在床上,孟沛阳和季唯止了步,姜糼容走进去,见孟云菲脸烧得飞红,伸手摸了一摸,只觉灼烫逼人,吓了一跳,忙喊请大夫。 如花容颜被毁,便是不追究,伤心也是难免。 心情不好兼之受伤后不敢声张,连敷药都没有得的病。 姜糼容拿了美容除疤膏出来,听说自己可以恢复如玉肌肤不会留疤,孟云菲心情好转,喝了药后姜糼容劝了几句,让她蒙头睡觉出汗。 “云菲何辜,我饶不了那个畜牲。”孟沛阳气得要去找卫枫拼命,被季唯拦住。 卫枫被判三年牢狱,额头刺了字,这惩罚足够了。 马车里的布套确是孟云菲让服侍的丫鬟洗的,孟滔杀人便只有动机猜测而没有证据了。 季唯让孟沛阳带他去见那有嫌疑的四个高壮下人。 “奴才没干过什么杀人的事,公子你让我们招什么?”那四个下人一齐叫屈,“这几日我们根本没出过府,合府上下可作证的人多了,公子招人来问便是。” 季唯凑到孟沛阳耳边问了一句,听孟沛阳说还没和那四人说出死的是什么人,便冷冷道:“叶霜的死尸弃尸的地方有你们的靴子印迹,你们穷凶极恶,连一个芳龄姑娘都不放过, 以为不承认衙门便拿你们无可奈何吗?” “叶霜姑娘不是公子带走了吗?怎么死了也赖我们头上来了?”那四人不等季唯话音落下,大声喊屈。 季唯定定看着,那四人在他说话时,面上神色连微微迟滞都没有便接口喊起冤屈来,显然不是作假。 他们不知死的是盛鸣。 “你问过你娘了吗?”季唯问孟沛阳,那几个下人的口供孟滔这些日子一直被韩夫人拘在她的上房里,故季唯有此一问。 “我怕她包庇,没问。”孟沛阳至此也知自己虑事不周到,羞惭不已。 “把你娘跟前服侍的下人一齐叫来,分开问话。” 孟沛阳喊来韩夫人上房里外服侍的人,那些人说起这几日的事,虽微有出入,却没大差别,分别都证实了,孟滔这些日子没出过韩夫人的上房,也没传见过孟忠等人。 判断失误,孟沛阳仍喜不自胜,老爹没杀人,怎么说都是好事。 姜糼容则倍感失望,她虽然忧心着孟沛阳和孟云菲有个杀人犯爹爹抬不起头来,却更盼着孟滔杀了人被处死,粉妆就无处寻仇,孟沛阳就不会遭池鱼之殃。 杀盛鸣的不是孟滔会是谁呢? 姜糼容担心孟云菲,也不急着回李府了,留在孟府陪孟云菲,季唯和孟沛阳出去查探。 孟沛阳和季唯晚上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没来孟云菲房中说话,姜糼容累了,也没等,在孟云菲房中窗下软榻歇下了。 “糼容,你在府里常常见到子扬公子,他这些时还好吧?”孟云菲在床上辗转许久后悄声问。 李逸好的很,跟皇帝日日风流快活着。姜糼容叹气,想劝孟云菲别把心放到李逸身上,不和如何劝,干脆不说了,心中暗暗担忧,李逸回京后,若是想娶妻掩人耳目,孟云菲温良纯善,他兴许会求娶孟云菲。 李逸的庶出身份配不上孟云菲,可他前程甚好,韩夫人那人又有些左性,不是很在意身份,说不定这亲事会成呢。 姜糼容希望皇帝能醋妒不准李逸娶妻,免得误了孟云菲终身。 又希望皇帝与李逸是男男情事,对李逸娶女子不在意,如此,李逸对李昂的肮脏心思就不会败露。 她不知皇帝是男人壳子女人芯呢! 姜糼容心思一转又想到李昂的亲事,想不出有哪个女子性情好模样好,能得李昂喜欢又入得了她姨妈的眼,越想 越闷,这一晚又是整夜的睡不着觉。 翌日起床后姜糼容有些头晕眼花脚步虚浮,好在不是伴驾着,用了点儿早膳后接着倒软榻上睡觉。 季唯和孟沛阳近午时来了,听孟云菲说姜糼容还在睡觉,季唯吓得脸霎地煞白,顾不得这是在孟云菲闺房中,冲进房搂住姜糼容,伸了手去撸自己那物,又打算直直捅了进去救人。 姜糼容醒过来了,吓得急忙推他。 “别胡来,也不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季唯还只管白着脸撸自己那个,要使立起来可以行事。 “季唯,糼容,快出来。”孟沛阳在外面喊叫,姜糼容方得以推开季唯。 “我没事,就是偷懒多睡片刻,你看我精神多好。”姜糼容使劲捏自己脸颊,捏出两瓣桃红,又瞪眼活泼泼看季唯,半天方使他消了念头。 出得房,姜糼容见孟沛阳脸色很难看,问道:“凶手还没查出来?” “查出来了,今日上午顺天府已判决。”季唯道,面色也有些沉重。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姜糼容惊叹,问道:“谁杀盛鸣的?” 季唯斜睨了孟沛阳一眼不说话,孟沛阳有气无力道:“动手行事杀盛鸣的是盛鸣京城中那个朋友,究因其,真正的凶手却是叶霜。” 盛鸣家财丰厚,交往的朋友也是钱财丰足的,那日那餐饭钱他的朋友完全付得起银子,他又是远来京城投靠的,本就应是那个朋友付钱,那个朋友却不付,还助着孟滔威逼盛鸣交出叶霜,盛鸣被逼交出叶霜后,心如刀割,事后和那个朋友大吵了一顿,扬言东山再起后定不会放过如此无信无义的人。 那朋友也怒了,大骂盛鸣惑于女色一辈子做乌龟的,说的很难听。 盛鸣怒冲冲收拾了行李离开那个朋友的家,那个朋友也不挽留,心中还快意着,不用再拉扯一个潦倒落魄的人,不料过得几日在一家银楼里突然遇到叶霜,其时叶霜珠翠莹莹风姿绰约,笑吟吟告诉他,自己得遇贵人,念着往日与盛鸣的恩爱,准备资助盛鸣百八十万两银子,助盛鸣东山再起。 盛鸣那个朋友懵了,想起盛鸣搁下的狠话,忙去寻盛鸣,意欲修补关系,不料盛鸣铁了心要和他断交,两人又吵了起来,盛鸣愤怒之中还动手打那个朋友。 盛鸣那朋友打不过他,喊手下进屋帮忙,手下把盛鸣揍个半死,那朋友怕盛鸣发迹后报复自己,横竖已打伤了,干脆 就打死了。 叶霜哪来百八十万两银子资助盛鸣,不过是将人心算计得透彻,知道盛鸣失去她后会和那个朋友反目而点火架柴泼浓油,使事态严重起来。 叶霜此举,跟盛鸣害死她和卫枫的爹一样,用的借刀杀人之招,律法也无法究治。 当然,跟叶卫两人的爹爹的死因一样,事情发生的根本原因还在盛鸣和他的朋友身上。 孟沛阳恹恹的,也不知是不是后悔当日东莱的义愤填膺,季唯眉宇间也有郁色。 午膳几个人都吃得很不开心,用过午膳,姜糼容刚想回李府,随皇帝出行的一个护卫寻到孟府来了。 “皇上有旨,宣季大人立刻赶往泽州……” 皇帝和李逸昨晚歇在延州南面五十里的泽州,还是住的客栈,半夜里李逸到屋外拿东西,回屋时走错进了对门房间,那个房间里睡的是一个单身女客,如今那女客让李逸娶她,皇帝怒不可遏,要季唯去查察详情。 李逸睿敏精明处不下季唯孟沛阳,黑灯瞎火的也不可能走错房间,退一步说,便是走错了,也不可能与那女客有什么不妥行为,怎么会给缠上非得娶人家呢? 姜糼容直觉地认为,这是李逸被她和季唯识破心事后,想娶个女子为妻掩饰自己的心思并堵她和季唯的嘴。 孟沛阳听说案情后很是感兴趣,想跟着去,季唯拒绝了,把他拉到一边去背着姜糼容说话。 “叶霜那人面弱心狠,是你招惹的,你得想办法解决,不然。”他顿住,冷冷道:“借刀杀人之计,她能用一回,保不准用下一回,弄出麻烦来,是她背还是糼容背?” 今日上午他和孟沛阳路遇李昂,从李昂口里听出来,李府里如今有个姜糼容生活着,不肖说那是叶霜冒名顶替的。 第五十三回 东莱那时若不是孟沛阳在高夫人和姜糼容面前嚷嚷开,没引起李昂和高夫人的关注,叶霜如今也进不了李府。 这麻烦是孟沛阳招惹的,孟沛阳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姜糼容和季唯走了,抓心挠肺似难受。 离开京城前,姜糼容想回家看望高夫人后再走,无奈皇帝的护卫催得极急,季唯也不想给姜糼容与叶霜碰面知道叶霜是她妹妹的情况,跟着护卫催,于是没回家,出了孟府后直接上马走了。 季唯这回没给她自己骑马,抱着她侧坐自己马前。 马奔驰起来风大,虽是夏日里也有些凉,季唯展开了披风把姜糼容包住紧抱着,有个坚实的臂膀搂着,比自己骑马舒服很多,姜糼容环紧季唯窄腰,满足地眯眼只当坐在摇篮里。 确如躺摇篮里一般舒服,姜糼容睡得很香甜,迷糊里觉得自己从侧坐着被抱起来横跨也不舍得睁眼,只是后来,随着马儿奔跑的颠动,硬硬的一根东西越顶越深入隔着裤子突进缝隙,姜糼容睡不着觉了。 “别这样。”姜糼容闭着眼小声嘀咕,“这是在道上呢,还是大白天。” “天黑了,皇上的侍卫先行一步了,路上没人。”季唯原来怕弄醒姜糼容强憋着的,听得她醒来了,不忍了,放慢马速,俯下头深深吻了下去。 唇舌相贴令得浴望急速上升,姜糼容难耐地咿咿唔唔哼叫起来。 季唯本就满腔热情,听着姜糼容因情浴的折磨而娇啼婉转的声音更把持不住,看画册学到的经验也使他不知需得好好来一场前戏,当下伸手弄出方便裆儿,利剑出鞘长驱直入。 季唯这一突然袭击,姜糼容再次疼得吸气,心道下回得好好给他普及一下前戏的重要性。 眼下顾不得了,只几下进出,底下已发出了满足热情的哧溜声,登时秀眉紧蹙了浴生浴死起来,什么也顾不得只配合着季唯共赴仙境。 …… 幕天席地,虫鸣如催情曲调声声,夜风爱抚着肌肤,感觉奇妙无比,姜糼容也不叫停了。 季唯控制着马速,忽而狂奔似急浪里行舟,忽而悠哉闲适像江南小雨里湖上赏景,种种快活妙不可言,两人沉迷其中不知魇足,到他停下来时,天边霞光露出云缝,泽州城轮廓就在不远处。 姜糼容彻底昏睡了过去,睡前模模糊糊想着:季唯怎么如此厉害,不会是天赋异禀吧? 姜糼容这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早上, 脑袋清醒了,方想起后来这两回与季唯纵情不是安全期,可还是没喝避子汤。 再喝也来不及了,姜糼容干脆自暴自弃了,想着,怀上了便生下来。 身上清爽洁净,睡着时季唯又帮她洗浴了,姜糼容心里甜滋滋的,傻白兔很会体贴人。 季唯不在房中,床前柜子上放着洁净的衣裳,一侧洗漱物品齐备,姜糼容换上衣裳洗漱了,也不干坐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处看起来却不是客栈了,看样子也不像是官驿,倒像是哪家府第。 院子颇大,姜糼容睡的是厢房,正房里传来砰砰摔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怒骂声,是皇帝的声音,姜糼容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砸东西的正是皇帝,满面怒容,额前青筋突突,摔一件东西,就咬牙切齿说一句:“朕不同意,决不同意。” 地上东一条椅腿,西一件碎壶,桌子都掀翻了,皇帝像困在牢中急切地寻求逃生出路的小兽,焦躁无措地走动着。 他每走一步,杨公公和侍卫就急忙清理地上的碎物件,姜糼容有些呆滞,几次见面,皇帝干练英明,偶有坏坏的笑容,像这般失态从没见过的。 季唯静静站着,而李逸则跪在废墟一般的地上,脊梁挺直,山岳一般定定不动。 火头风势避开为妙,姜糼容往回悄悄退,欲回房间去,却给皇帝抬头间看到了,大声喊到:“姜糼容,你过来评评理。” 他大约是气疯了,也不避讳了,高喊道:“你说,李逸竟要娶妻,对朕始乱终弃,该当何罪?” 姜糼容想一头撞昏过去,知道皇家的秘密,小命还能保得长久吗? 便是她能昏过去,里面地上跪着那人是她表哥,站着那个是她未婚妻,不需皇帝诛九族,满门抄斩就有她的份儿了。 “姜糼容,你说话。”皇帝紧逼着厉声道。 声音凄厉走调,姜糼容心头一沉。 皇帝的高喝声色厉内茬,其间无助若隐若露,手握生杀大权的人,竟然流露了怯懦脆弱出来。 少说少错,姜糼容挨着李逸跪了下去,小声道:“民女不敢妄评皇家的事。” “朕恕你无罪,你说吧。”皇帝大声道,渴盼的眼神看姜糼容。 姜糼容心尖一颤,身体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哪说得出话来。 “皇上,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臣等实不便置喙,请皇 上准臣和糼容告退。”季唯在姜糼容身边跪了下去。 “你们,你们给朕评评理不行吗?”皇帝的声音带了哀求。 他们便是评理说李逸不能始乱终弃,牛不喝水强按头,李逸不愿意,又如之奈何,姜糼容说不出话。 一直沉默的李逸突然说话了,声音嘶哑沉暗,“皇上不必为难他人,若觉得臣有负天恩,请赐臣一死。” “你……你别以为朕不舍得赐死你。”皇帝眉眼有些扭曲,姜糼容看到一滴晶莹的水滴落到皇帝脚下。 “你们都下去。”李逸站了起来,挥手间宽大的袖子上银丝绣灼灼耀眼。 季唯拉姜糼容,皇帝没发话呢,姜糼容微一迟滞,跟着季唯后退着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查清楚了吗?”进了房间,姜糼容迫不及待问季唯。 “查清了也是白查。”季唯摊手,无奈道:“李逸这回是不要命豁出去要摆脱皇上了……” 皇帝和李逸进了泽州后,因想游玩的同时体察民情打听地方官官声,和在延州时一样住了客栈没住官驿府衙,这晚在大堂用膳时,进来一位红衣美人,美人腰系长剑,英姿飒爽,皇帝一行人多看了一眼,美人抬头看到他们,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抱拳一揖,表示要同桌吃饭。 “皇上也是大意了,居然就同意了,那女子和李逸相谈甚欢。”季唯顿了顿,小声道:“我猜皇上可能吃醋了晚上就寝时过份了些,惹恼了李逸,抑或是李逸借题发挥,总之,李逸随便披了件外袍拉门走了,皇上追了出去,李逸已不见人。” 所谓走错房间是明面上的说法,其实是李逸出房后,直接进了对门红衣美人的房间,皇帝拉开门不见人,又退回去穿衣裳,待他穿了衣裳出来,暗卫指点着进了对面房间,那里面已是完事后着装齐整了,床褥子上一滩血迹,红衣美人羞答答表示非君不嫁,李逸则是非卿不娶。 “那红衣美人很有来头?”姜糼容皱眉。 寻常人家女子,李逸坚持要娶,皇帝也能一声令下,让女子退却不敢嫁。 “武林盟主的女儿柳真真。”季唯压低声道:“李逸真敢下赌注,看人真准。” 江湖人讲义气,朝廷非万不得已,也不会镇压江湖人士,何况皇帝和李逸的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姜糼容原来还怕李逸向孟云菲求亲,这会子彻底放心了,且,对李逸的快狠准绝暗暗心惊。 “你觉得,最后让步的会是皇上吗?”姜糼容小声问道。 “应该是皇上。”季唯也小小声回答。“除非皇上能掐到李逸的死穴。” 大约是怕隔墙有耳,季唯没有说出李昂的名字。 “皇上要是让步了,李逸难道真娶那柳真真?”姜糼容蹙眉,心神有些不宁。 “李逸不可能娶的,他只是想要有个未婚妻作挡箭牌,暂时摆脱皇帝,过得三五年,皇帝有了新欢,到时他再和柳真真解除婚约,江湖人不拘小节,解除婚约虽对声誉有些影响,但也不是很大。” “皇上是想让你找出李逸没和柳真真发生什么事的证据吧?”姜糼容问道。 皇帝正是此意,季唯却查不到证据。 最有力的证据是证实床褥上的血迹不是处子之血,这一点确认了,便能证明李逸没有和柳真真发生什么事,皇帝想到了,在季唯到来前,已让杨公公查验,杨公公却检出确是处子落红,皇帝不死心,又宣来泽州衙门的杵作婆子给柳真真验身,得出的结论是柳真真处子之身刚破。 证据确凿,皇帝又不能对柳真真嚷嚷李逸是自己的人,只能背着柳真真和李逸较劲,虽有帝皇之尊,却已落了下风。 当然皇帝若能狠绝冷血,用李家满门性命相逼,李逸再不愿意,也只能继续当奕宠下去。 柳真真是他招惹的,他要摆平自然有法可想。 这一日谁都不得安宁,季唯和姜糼容不敢外出,正房的门在他们走后被李逸关上了,里面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间或传出皇帝的声音,已不是怒骂声,幽幽细细的暗哑无力的哀求。 姜糼容神经质地抓住季唯的手,心中想着,若是他们不拆穿李逸的心事,李逸是不是就不会和皇帝决裂。 他和皇帝决裂,是为了娶妻堵他们的口免使李昂发现他的邪念,还是另有图谋? 黄昏时分李逸打开房门,朗声说道:“杨公公,准备一下,圣驾回京。” 他和皇帝是掰了吗?姜糼容悄悄看他,李逸平静没有表情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又回转到杨公公脸上,微一顿,道:“给我准备一匹马。” 马车停到房门口,皇帝出门直上马车,姜糼容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背脊微微佝偻,说不出的凄凉意味。 李逸跃身上马,姿态翩然,夕阳侧射在他脸上,俊逸深刻的五官更加出众优雅。 姜糼容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帘栊低垂的马车,想起出来时马车的长久震荡,心头更加沉重。 怕刺激到皇帝,姜糼容不敢给季唯抱着自己了,也让杨公公帮自己寻一匹马,杨公公办事很快,须臾间一匹骠肥体壮的白马牵到姜糼容面前。 出了大门,姜糼容回头看,才知竟是泽州府衙。 皇帝想必很后悔住客栈吧? 即便不是住客栈,李逸狠了心要摆脱他,他不够李逸狠,也只能是这般结局。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各人举着火把,在沉沉黑夜里前行,天亮时进了京城。 李逸也不出声辞圣驾,朝姜糼容和季唯招手,带头朝李府驰去。 李府大门在望,李逸突然勒住马,深沉的眸子看姜糼容和季唯。 “不要和大哥说,我已向皇上辞去官职,明日我就带着我娘回祖籍去,在那边娶妻生子,永不回京。” 啊!这牺牲未免太大了,前程名声地位尽付流水,姜糼容愣住。 “大哥耿直无心计,容易给人利用,还望你和慎之多照应着。”李逸沉声道,不等姜糼容回话,打马疾奔进李府。 “他这是真的要离开了?真的是怕我们说给表哥知道后表哥生他的气?”姜糼容怔怔看着李逸背影发呆。 这种事外人想也是白操心,眼下季唯想的是,怎么让姜糼容到他那里去,然后让孟沛阳通知高夫人送走叶霜,他不想姜糼容知道叶霜的身份后把叶霜留下长住李府。 以前叶霜是官奴高夫人尚且犹豫,如今官奴身份已去,姜糼容再替她说情,高夫人定会留下叶霜的。 季唯刚想说让姜糼容到他房子那边帮着拾掇,李府里一人骑马奔出来,却是刚回府的李逸。 李逸脸色惨白,只须臾时间不见,额头满是汗水,眼睛湿漉漉的。 “慎之,糼容,快进来,出事了。” 第五十三回 李逸一惯的天塌下来也是云淡风清谈笑风生的,姜糼容见他如此失态,吓得周身发抖,颤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了,” “大哥……大哥杀了孟沛阳。” 李昂杀了孟沛阳,姜糼容眼前一黑,从马背上跌倒地上。 “糼容。”季唯狂叫了一声,跳下马冲过去抱起姜糼容疾呼,恶狠狠瞪李逸,恨不得要砍死他。 李逸视而不见,只哀声道,“慎之,求你了,快进府帮忙看看怎么回事,我大哥肯定不会杀孟沛阳的。” 姜糼容落马时额头在地上擦破了小块皮,季唯心疼如绞,连喊了几声姜糼容没有苏醒过来,想起姜糼容莫名其妙的昏倒,抱起姜糼容上马狂冲进李府,要用老办法救姜糼容。 李逸还只道他急着进去查案,紧随其后急奔回李府。 季唯进门后直往清芷榭奔,命案恰发生在清芷榭,李府的人都在院子里伸长脖子探头看,一大群人看到他如遇救星,季唯抱着姜糼容跳下马,不声不响直往屋里冲,要和姜糼容恩爱弄醒她,跨进院门后生生刹住脚步。 姜糼容只是暂时失去知觉,季唯急刹住脚步她脑袋在他胸前磕碰了一下醒了来,睁眼便见孟沛阳在地上躺着,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锦袍染满鲜血,恍惚间就是前世刚穿越过来时的情景,登时三魂七魄出窍,从季唯臂弯里挣脱,朝孟沛阳狂冲过去。 “别动,不要破坏了痕迹。”季唯一把拉住她。 姜糼容倒进季唯怀里,忍不住大放悲声,这一回与上辈子又是不同,那时孟沛阳于她不过一个名字,此生却是再鲜活不过的一个人,前日傍晚离别时,他还满眼无奈依依不舍看着她。 季唯揽紧姜糼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她,视线扫向李府各人,缓缓问道:“怎么回事?” 李宗权阴沉着脸,目光在姜糼容和叶霜脸上游移,然后狠狠地瞪高夫人,高夫人启唇又合上,半晌,颤声道说起经过。 事情还得从昨日早上说起. 孟沛阳昨日早上来到李府,找到高夫人直截了当说了盛鸣的死因,高夫人听说叶霜竟是心机深沉之人,当时愣住了,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当年抛弃叶霜,令叶霜孤苦无依没有亲爹亲娘教导方如此。 孟沛阳说要把叶霜送走,他已给叶霜买下三十亩良田,加上高夫人给买的宅子,叶霜离开李府后,虽不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光是收田租生活也能过得安稳富足的。 高夫人在孟沛阳走后,吞吞吐吐跟叶霜提了要送走她的话,叶霜答应了,道为感谢孟沛阳和李昂几番相助之情,晚上要在清芷榭设席款待孟沛阳和李昂,高夫人思量着她是不是对孟沛阳有意,有心成其好事,便应下了。 昨晚早些时她使人来看过,清芷榭里语笑声声,后来夜深了,正想使人唤散席歇息,清芷榭的丫鬟跌跌撞撞跑来禀报,孟沛阳被李昂杀死了。 高夫人赶到清芷榭,六神无主,请来了李宗权,李宗权也不知如何是好,不敢报官,又不敢通知孟家,从昨晚半夜里到早上,一家人一直发愁着。 高夫人说的只是前因,季唯看向李昂叶霜,高夫人说了这许久的话,李昂一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孟沛阳不言不语。 “表哥怎么这个样?”姜糼容忧惧不定。 “昨晚到现在一直这样,给自己杀了孟沛阳的事吓住了吧。”高夫人眼眶通红。 看来说得清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只有叶霜,同时也是最说不清的那个人,季唯沉着脸看叶霜。 “昨晚发生的事碧鸾和翠凤都在场,你们俩说给季大人听。”叶霜呜咽着,纤指指向立在一边的两个侍女。 叶霜院子里石桌上摆开酒菜,斟酒服侍的就是碧鸾翠凤。 “你们把昨晚发生的事一字不漏说出来。”季唯看向那两个侍女。 在场的有其他人,比叶霜能讲得更清楚。 李昂不可能杀孟沛阳的,季唯觉得此事与叶霜定有关系。 “酒席开始时大公子叹道叶姑娘和表小姐长得真像,不如长久留下来,就当自家表妹,孟公子不同意,争执了几句,后来又说到别处去了,孟公子拿出那把匕首夸耀,说是今日从街上路边摊子看到的,大公子看了看,道华而不实,孟公子嗤笑,伸了左手,右手握着匕首轻轻一划,手背上长长的一道血口子出来,姑娘急忙去请薄太医,薄太医过来了,帮孟公子包扎了伤口走了,大公子和孟公子又喝了两杯酒,孟公子站起来说晚了要回去了,身体摇摇晃晃间突然朝大公子扑去,大公子手里拿着匕首看呢……“ 碧鸾抖颤着说不出话,翠凤接口道:“大公子手里的匕首就那样扎进孟公子胸膛,孟公子倒下了就没有再醒过来,大公子吓呆了,奴婢就赶忙去请夫人。” 听起来好像是误伤,可疑点太多了,李昂即便反应迟钝,也不至于在孟沛阳摇摇晃晃朝他扑过去时不避闪由得手 里的匕首扎到孟沛阳。 姜糼容收了泪,蹙眉思索,季唯目光定定落在孟沛阳胸前的匕首上。 匕首尖端没入身体了,留在外面的匕首把金丝繁枝缠绕,正中镶嵌着硕大一颗红宝石,华丽精致,极是招摇。 季唯走到孟沛阳身边蹲了下去,拿起孟沛阳包扎着白素纱的手,把素纱拆开看了看。站起来又看了看李昂。 高夫人见季唯看李昂,六神无主问道:“慎之,你看怎么向孟家交待?” “把元凶绑了交给孟家处置便可。”季唯冰冷的眼神么斜叶霜,“她就是凶手。” “你胡说。”叶霜泫然欲泣,拉了高夫人的手哀声道:“姨妈,你们不能为保表哥推我做替死鬼。” “看来你是铁证如山还要抵赖了。”季唯冷笑,扶起孟沛阳受伤的那只手,淡淡道:“这么点小伤,你出身医家,用得着请薄太医来包扎吗?便是要请薄太医,当时有丫鬟在场,何用你亲自去请?你是借请薄太医之机,从他药房里拿了能令人迷神的药,使云起和孟沛阳失魂而方便下手,你去请薄太医回来时,定比他晚回清芷榭。” 季唯看碧鸾翠凤。 “姑娘确是比薄太医迟回许久。”碧鸾翠凤一齐道。 “薄太医是男人步子大肯定走的比我快。”叶霜强辩道:“男女授受不清,我也不便给孟公子包扎伤口。” “你在东莱乡间你爹的医馆里帮男人包扎伤口诊脉还少吗?孟沛阳于你有恩,急切之间,你会想起忌讳吗?”季唯言辞尖锐,咄咄逼人,叶霜脸色越来越白。 “叶霜,你为何要这么做害云起?”高夫人失声痛哭。 “姨妈,我……我没有这么做,季大人污蔑我的。”叶霜也哭了起来。 “我污蔑你?”季唯悠悠笑,眉目舒展,墨玉般的眼珠微微转动左右看了一下,视线在桌上的酒壶扫过,道:“我和李逸糼容是突然赶回来的,你定没料到,没有更完好的隐藏罪证,子扬,你水性好不好?” 李逸正半揽着李昂肩膀凝神听着,闻言抬头看季唯,他是七窍玲珑肝之人,点了点头,脱了外袍就朝水井爬下去。 “子扬,你下去干嘛?你身子骨弱,又不识得水性,爹找别的人下去。”李宗权大叫道。 李逸已沉到水下去了。 姜糼容听高夫人说过李逸下池塘救李昂反溺水的事,李逸是不识水性的,欲让高 夫人召来下人找出识水性的下水,见季唯胸有成竹等着,半点不焦急,遂轻轻走近季唯,悄声问道:“他要是不识水性怎么办?” “他不可能不识水性。”季唯言简意赅,在场那么多人不便多说,只朝姜糼容眨眼,见姜糼容还不解,福至心灵,伸了手出来,左右手手指纠缠绞转。 姜糼容始则呆愣,继而红了脸明白过来,季唯那手势分明是鸳鸯并头交颈恩爱之状,这是告诉自己,李逸对李昂有不一样心思,小时跳进池塘没救起李昂,差点与李昂一起死了,后来为了李昂,定会发愤学游水,水性应是很好。 李逸不多时露出水面,大声叫道:“慎之,找到了。” 一块粉色丝帕缠绞打着绳结,打开湿淋淋的帕子,里面有一撮土,还有一小把药草。 帕子里装了土是为了投入水井后能沉下水去。 “这个帕子是谁的不需我说吧?这个药草需要我让薄太医来验一下药性吗?”季唯指着证据,眸清神润,容色清华倾城倾国,谈笑间却让人无所遁形。 叶霜软瘫地上说不出话,高夫人呆呆道:“慎之,会不会是误会了,沛阳对叶霜很好,叶霜没理由要害他。” “她为了留下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季唯冷冷道:“孟沛阳与她初相遇时万分同情她,昨日却坚持要送走她,她由感恩而生怨恨,又舍不得侯府的富贵荣华,她本应是想灌醉了孟沛阳和云起,与其中一人成就好事的,无奈云起和孟沛阳都是正人君子。 她苦思无计时,孟沛阳拿出匕首显摆,她随即计上心头。 她随着她爹行医多年,熟知药草,借孟沛阳受伤之机去请薄太医,从薄太医那里拿了能令人迷魂失聪的药草,撕开揉挤了,趁众人围看薄太医给孟沛阳包扎伤口的机会,把药草放进酒壶里令孟沛阳和云起喝酒后暂失神智,孟沛阳朝云起倒去应该也是她推的,她当时就站在孟沛阳身边,是不是?”季唯看碧鸾翠凤。 “正是。”两婢一齐点头。 “杀了云起她能得到什么好处?”高夫人颤声问道。 “很简单,从过程看,这是误杀,以孟沛阳和云起的交情,谁都会相信是误杀,依律,误杀是不需抵命的,云起会有牢狱之灾却无性命之忧。”季唯微一顿,晒笑道:“她算计得很好,子扬颇得圣宠,几日工夫便能求得皇上恩旨大赦使她脱了奴籍,云起的活罪不多时也能得大赦的,到得那时,因曾服罪坐牢,正经人家的姑娘 都不愿嫁给他,染衣姑娘说不定也已嫁人,她再仗着姨妈的怜爱,就能嫁给云起了。” 好厉辣阴狠的手段!杀一个对她恩重义厚的人只为达到个人目的,众人一齐呆住,李逸狠狠地逼视叶霜,厉声道:“你以为脱了奴籍便得势了么,我能让你脱籍,也能使你再次背上,这回,我不仅要你为奴,还要你入教坊司,日夜侍候男人,永世不得翻身。” “我只是要拿到我所得的,有何错?”叶霜不害怕了,站了起来,食指尖尖直指姜糼容,声如刀锋,寒意碜人,“一个娘胎出来的,凭什么我颠沛流离而她受尽宠爱又嫁得如意郎君,而他……”她指向横卧地上的孟沛阳,“他对我好只不过是我跟姜糼容长得像,觉得我会危及姜糼容了,就一刻也等不得要把我送走,何来的恩情?” “他为你买下了三十亩良田。”季唯缓声道:“孟沛阳从不关心俗务的,为了你,他走了很多农户……” “慎之,不必和她说话讲道理了,来人,把她捆起来交孟府发落。”李宗权大喝。 李宗权极是愤怒,先时他还以为叶霜是姜糼容,如今听得是个脱籍官奴,且已失身为人妾,不可能嫁如意郎君为李府添光,又心肠歹毒害李昂,哪还会容忍。 叶霜交给孟家发落定难活命,高夫人低泣着看季唯,眼里带着求恳。 季唯只默不作声,走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提着水桶朝孟沛阳走去,哗哗兜头淋下。 “啊!”众人一齐惊叫,对死者如此大不敬哪能行! 姜糼容先醒悟过来,喜得大叫:“慎之,孟沛阳没死?” “没死。”季唯点头,眉间笑意隐隐,走近孟沛阳踢了一脚,道:“别挺尸了,快起来。” 季唯话音落下,孟沛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孟沛阳你个无赖,看着大伙着急还装死人。”姜糼容又气又欢喜,拳头狠捶下去。 “糼容你别打我了,你刚才为我哭,季唯就泼我冷水,你再打我,季唯要捅我刀子了。”孟沛阳抱头求饶,虎目闪亮亮灿若星辰。 姜糼容猛醒过来,季唯这是吃醋了,收了拳头,狠瞪了孟沛阳一眼,不解地问季唯:“这到底怎么回事?孟沛阳怎么没死?” 不只她不解,众人也是满眼问号。 季唯扫了众人一眼,忍住笑,指孟沛阳胸前的匕首把子,道:“大家看到这把匕首有什么想法?” “华丽招摇,很像孟沛阳的风格。”李逸先开口道。 “可是他和云起说,这是他从街边摊子买的。”季唯道。 姜糼容恍然大悟,大叫道:“这不是路边摊子买的是他定做的?” “正是。”季唯点头,看孟沛阳,“孟沛阳,怎么回事你来讲给大家听。” 第五十三回 孟沛阳帅气地抹了一把脸,又咳了咳清清嗓子,众人以为他要开讲了,他启唇却道,“装了大半夜的死人,肚子很饿精神不足,容我先吃点什么好不好,” 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精华外溢,哪有半丝倦态,姜糼容白了他一眼,啐道,“无聊,你再不说我们都走了,让你憋肚里长虫去。” 这大白眼是真的白眼,不过却没有以往的怒色轻鄙,孟沛阳看在眼里,只觉得姜糼容是在朝他抛媚眼,端的妩媚可爱亲昵热切,登时血流加速,不摆架子了,一五一十讲了。 孟沛阳听高夫人说叶霜答应离开李府,他便问叶霜离开李府后的打算,高夫人给叶霜买的宅子是城外的三进院落,婢仆不多共有十人,居住用品都购置了,细节铺陈方面还需打点一下。 高夫人说,叶霜没问起宅子那边的情况,大约是要搬过去再打点吧,孟沛阳当时即起了疑。 “正常情况对了自己以后要居住的地方,哪怕不热心,都会问一问的。”姜糼容道。 “正是。”孟沛阳点头,叶霜问也不问,表示她根本没打算离开李府,没打算离开却仍答应了,还要设宴款待他和李昂,孟沛阳微一思索,决定递饵作诱,请君入瓮。 “我到铁铺定做了这把匕首。”孟沛阳拔出匕首,示范了一下,那匕首带弹簧的,把子上的宝石就是开关,按一下刀锋弹出,扎刺时那匕首刀刃就收进匕首把里了。 他又撩开衣领,众人知里面有机锋,连姜糼容都没避讳目不转睛盯着,孟沛阳扯出一个牛皮袋子,得意洋洋道:“我来赴宴前,让灶房杀了两只鸡给我装了一袋鸡血,慎之你真行啊,虽说匕首上露了破绽,可你能看出我流了那么多血是假的,也很厉害。” 姜糼容撇嘴,季唯忍不住微微笑了,道:“袋子装了血放胸膛这一招,糼容前不久刚用过,我发现匕首有问题,自然就想到那血不是你流的。” “啊?糼容也用过这一招?快讲来听听。”孟沛阳兴致勃勃凑到姜糼容跟前。 季唯一拉一带,姜糼容给他拽离孟沛阳好几步远。 “快接着说,这个我以后告诉你。”姜糼容怕季唯发飙,急忙打断孟沛阳探究的狂热眼神。 孟沛阳耸耸肩,无奈地应了声好,接着说了下去。 昨晚宴席开始后,李昂话里话外还不想送走叶霜,而叶霜不断敬酒感谢,孟沛阳要令李昂冷了心不再管叶霜,并让叶霜在李府呆不下去 ,便按计划摸出匕首划伤手背。 “我其实是想诱叶霜来给我包扎伤口时趁云起不注意弄出她扎伤了我的样子的,让云起也生她的气,李府每个人都不想管她了,再把她送城外那宅子去,这样才能不再有纠葛。” 孟沛阳摊手,事情的发展比他计划的还要妙,叶霜推他撞向李昂时,他虽微有失魂,尚余一丝清明,匕首只扎中牛皮袋,鸡血流了出来,他一点事儿没有,却借势倒了下去装死,要看叶霜还怎么演下去。 “没想到你们回来了,一点也不好玩。”孟沛阳很是扫兴。 “这是能玩的吗?”姜糼容怒道:“你看看,我表哥以为杀了你,受打击了,要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众人一块大石头落地,想起李昂自事发后呆呆怔怔的,一齐看李昂,李昂却不见了,连李逸也不见人。 孟沛阳道:“刚刚云起和子扬一起走的,无需担心。季唯,叶霜虽有谋害之意,却没成事,我这个受害人不追究,她不用受律法制裁吧?” 谋杀未遂依律要治罪的,不过这事叶霜其实也是受孟沛阳诱导了,孟沛阳这个所谓的受害人不追究,官府也可以不治罪,季唯见姜糼容心神不宁,知她担忧着李昂,没心情再问罪叶霜,对叶霜道:“卫枫为你伤了孟沛阳的妹妹的容颜,获罪三年,前路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 季唯匆匆拉了姜糼容去寻李昂,叶霜要怎么处置,就由高夫人自己解决。 以前没察觉也罢了,此时察觉了,对李逸与李昂单独在一起的便很担心了。 李昂方才一直怔怔忡忡,也让人很不放心。 李昂并无大碍,只是给自己亲手杀了好友的事吓怔住了,孟沛阳生龙活虎跳起来时他便清醒了,其时正想说话,侧头看到李逸浑身湿漉漉的,顾不得孟沛阳了,拉了李逸急忙回房。 姜糼容和季唯到李昂的院子不见人,又奔李逸住处来,进门便听房里面李昂在叨念李逸。 “找什么证据要你亲自下井里去,府里那么多下人不拘唤哪一个下去便是,虽是六月天,井底下也很凉,好好在家歇几日不要进宫听差行吗?还冷不冷?有没有好些……” “二公子在泡药浴,大公子在运功帮他推气活血,表小姐和季大人最好别打扰。”李逸的丫鬟拦住姜糼容和季唯不让进。 外面的说话李逸和李昂在房中听到了,李逸道:“大哥,慎之和糼容来了,要不不泡了 ,先请他们进来。” 李昂摸了摸药浴汤的热度,道:“请他们进来一说话药浴汤便凉了,你刚下水井身体凉,快进来暖暖气血,不理他们了。” 许真是在运功,姜糼容怕扰了李昂,和季唯相视一眼,无奈地离开。 男男之事在太平朝也不是没有,先皇帝据说就热衷于男男之事,故而子嗣稀少,只得皇帝和另两位公主,可谁愿意亲人不走正道而走歪道呢?何况李逸招惹上皇帝了,一个不慎,皇帝知道他真爱的是李昂,李家便大祸临头了。 姜糼容闷闷不乐,季唯劝道:“李逸比我们更在意云起的安危,不必愁太多,咱们去医馆拿解药,趁着云起昨晚受惊有借口,你骗他喝下药去。” 有道理,李昂平时壮实得老虎一般,没借口要让他喝药不易。 到药店按李逸口述的药方拿了药,季唯离京多日,把姜糼容送回李府后便回吕府了,姜糼容顾不上歇息,在灶房亲自盯着厨娘熬药。 李昂还在李逸房中睡觉,姜糼容端了药过去时,李逸从房中迎了出来,瞟了一眼,心知肚明,道:“大哥睡得正沉,搁着吧,他醒了我让他喝。” 他既说了药方子给季唯听,便不会再搞动手脚,姜糼容仍不放心,不说话,把药碗放到窗前书案上,坐了下来静等着。 李逸的房间布置得极是清雅,书案上收拾得齐齐整整,一头放着手稿策论,一头是砚台笔筒,姜糼容闲着无事,随手拿过一卷手稿翻看。 里面却是李逸对时政的一些看法,没有长篇大论,只是朝中出了某件官员贪墨的事,或是地方上有什么灾情时偶发的感慨,一针见血辞锋尖锐,姜糼容开始是随意看,后来,不由自主被吸引了,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看起来。 合上手稿后,姜糼容怔坐着没动,李逸真是胸怀家国志向万里满腹丘壑之士,这么回乡离开朝野,着实委屈了。 “回乡去便与仕途无缘了。”姜糼容自言自语般道。 “我对仕途本就无意,入仕也只为保家人安乐。”李逸晒笑,淡淡道:“皇上吏治清明,吕风和季唯定会步步高升,你和季唯成亲后,侯府多了一层依仗,不需愁侯府有倾倒之危大哥受覆巢祸累,我何必厚颜……” 他说了一半不说,猛一下站起来,姜糼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李昂不知何时醒了,挠着头依着屏风看他们,眉头微蹙满眼的不解。 “大哥,你醒啦。” “表哥。” 不知他听了多少悟出多少,姜糼容和李逸一样害怕起来。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李昂道,朝姜糼容走过来,姜糼容紧张得腿抖,心里有鬼面上想掩饰也掩饰不住。 李昂却没追问,拿过她手里的手稿看了看,道:“子扬的字越发漂亮了,咱们进学受教的时间一样多,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呢。” “什么叫一样多,我写的可比你多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我可是每次都做了两份,把你的那一份也做了。”李逸笑道。 李昂嘿嘿笑,脸有些红。 “大哥帮我打那些欺负的我的人,我帮大哥做功课是应当的。”李逸一面笑着替李昂解窘,一面端起案上的药碗递给李昂,道:“大哥,昨晚受惊了,这是糼容亲自熬的压惊药,你一定要喝。” “闻着就好苦,不喝行吗?”李昂看姜糼容,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行。”姜糼容道,想着怎么哄李昂喝,李逸已把碗凑到自己唇边,“我来替大哥喝吧,这是压惊的药,据说兄弟同根,我心安了,大哥想必也就不会再受惊了。” 他又没毛病,乱喝药哪能行,姜糼容见他张口喝药,不知如何是好,李昂大叫道:“别喝,太苦了,我来喝。” 一把抢过药碗,咕噜噜三两下喝完,喝完了看李逸唇边有药渍,又急忙把空碗递过去,“子扬,把药吐出来。” 李逸真个吐了,他刚才真喝了,约一勺的药水落到碗里。 李昂搁下碗,又急忙倒开水,吹凉了递到李逸唇边,叫道:“药太苦了,来,漱漱口。” 待得李逸漱完口,又急喊外面服侍的丫鬟,“看看夫人那里有糖吗要几块桂花糖过来。” 丫鬟走后,他又一手捧李逸脸,一手掰他嘴巴,要看里面还有没有药渍,还苦不苦。 李逸眼角微有湿润,听话地张大嘴给李昂看,姜糼容心中闷得想大吼,呆不下去了,无精打采走了。 姜糼容在路上遇到薄染衣,早上的事她刚听到,听说李昂在李逸这边,过来看望。 以往不知李逸心事只觉得他兄弟格外亲厚,如今知道了,姜糼容脑子里涌上的念头是,不能给薄染衣看到李逸兄弟俩那么亲热,遂道:“表哥给二表哥运功后在睡觉,你别去打扰了,得空不?我想去看望吕大人和粉妆,陪我走一趟。” 其实像刚才那样的事,给弟妹们擦汗揉脸洗手喂糖块等等事李昂一直做着,薄染衣看惯了,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姜糼容心中有鬼自乱阵脚了。 姜糼容已与季唯订下亲事,薄染衣心中没把她当情敌看了,心心念念要与姜糼容和好,借着姜糼容与高夫人的关系曲线讨好高夫人,当下听了姜糼容的话便笑道:“好啊,粉妆走了些时,我也怪想念她,走吧。” 她随口说的,给自己找的与姜糼容同行的借口,姜糼容不知,心头咯噔了一下:薄染衣什么时候和粉妆交情那么好了? 离京多日首次登门拜望,吕风还是公爹一般的人,姜糼容去找高夫人要东西作见面礼物,高夫人却不在,服侍的人说,和孟沛阳叶霜一起走了。 “咱们出府后再到书斋买一样作礼物罢。”薄染衣道。 只有如此了,高夫人不在,她若随便要管事婆子开库房给自己挑礼物会乱了规矩。 两人出府后先到书斋去,送男性长辈的礼物不外乎文房四宝或是字画古迹,姜糼容仔细挑选着,薄染衣已拿起一个砚台。 姜糼容对古人的砚台不是很懂,听掌柜说那个砚台要五百两银子,吓了一跳,寻思这是把她们当肥肉宰,想拉了薄染衣到其他书斋去,薄染衣已摸了银票付帐。 “太贵了。”出了书斋后,姜糼容忍不住抱怨。 “你不懂。”薄染衣微有得色,道:“这是龙尾歙砚,你看这砚台,色如碧云温润如玉,敲击声如金石,这种砚台磨出来的墨滑不粘滞,涤之立净,这个价一点也不贵。” 她说不贵那便不贵,姜糼容不再抱怨,有些肉疼花了那么多银子,季唯月俸有限,积蓄买了那个蜗居了,只能向高夫人要了,道:“回头我和姨妈要了银子再还给你。” “不需还,算我送吕大人的便是。”薄染衣笑了笑,道:“你客居之人伸手和舅妈要,不大好,银子我有的是。”她要证实自己的话,探手入怀摸出一叠银票给姜糼容看。 姜糼容乍舌,上面面额少的几十两,多的几百几千两,粗粗估摸了一下,有一万多两。 “你哪来这么多银票?随身带这么多银票干嘛?” “我爹给的,他说带在身上,看中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小气。”薄染衣挽起袖子给姜糼容看她手腕上的玉镯,“这是金丝玉镯,一万两银子,玉质温润细滑,戴在手上,冬暖夏凉,前几日我送给表哥一个腰珮,也花了一万两银 子。” 姜糼容嘴巴张开合不拢,挥金似土她真个见识了。 吕风为官清廉,薄李氏若是和离,薄染衣跟着她认了吕风,吕风哪养得起这个女儿。 姜糼容心念一转,薄太医也只是四品官,哪来那么多银子给薄染衣挥霍?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薄染衣笑道:“官俸我爹都懒得领,我爹银子有的是,一颗药丸卖个几千上万两银子寻常事,他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别人又愿意买,不偷不抢,也不犯法。 这是正职之余搞副业,真的不算违纪。姜糼容笑了笑,心道薄染衣给薄太医宠得有些过了,薄染衣要知道自己是吕风的女儿,想必会大受打击。 姜糼容在吕府住了那么多日,跟吕府门房很熟悉了,马车直接驶进吕府,姜糼容咐咐去厅堂,没有让马车直去吕风院子。 她拉着薄染衣到吕府是临时起意,进门了突然想起,薄李氏不知会不会在吕府,最好还是不要给薄染衣撞上。 两人在厅堂坐下,下人去通报,不多时粉妆来了。 “我正想去找你们呢,吕大人生辰快到了,我想给他买样礼物,染衣小姐,这方面你比较懂,可否带我出去买。” “好啊。”薄染衣笑应下,“我和糼容过来拜望吕伯伯,你带我们去给他行礼,我接着带你去买。” “吕伯伯去衙门办公事了不在府里,咱们先去买东西,回来时吕伯伯差不多也回府了。” 门房方才行礼打招呼时没说吕风不在府里的,这是薄李氏真个在吕府!姜糼容吓得心口咚咚跳,忙笑着附和,与粉妆一左一右挽了薄染衣出门。 第五十三回 姜糼容这些日子与李逸不在李府中,李昂身边没有碍眼的人,薄染衣一门心思扑李昂身上,薄太医又从不过问薄李氏的去向,薄李氏得空,又怕吕风给粉妆勾引了,每日都要到吕府来找吕风。 两人情浓爱炽,把礼法抛到一边,虽躲躲闪闪避人耳目,形影上也露了十分出来,粉妆得吕风真心实意疼爱,打理着吕府,心结已解,待吕风如亲爹,把旁的事丢下,只留意关注着替吕风挡客人,怕给人撞破奸情坏了吕风官声。 姜糼容和薄染衣到来时,薄李氏和吕风两个又白日里闭门了,粉妆听报薄染衣来了,急来过来挡客。 薄染衣对薄李氏和吕风的风流韵事一毫不知,跟了姜糼容粉妆出门,三人逛古董店书斋,既是吕风生辰,薄染衣觉得她和姜糼容也得买上一样表心意,大家拐弯带角的都是亲戚呢。 姜糼容虽得高夫人宠爱,只是在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只管跟高夫人要,身边也没什么银子,遂道:“你们买,我回去和姨妈要,库房里挑一件。” “自己买的心意才足,你不用愁银子,我这里有,粉妆的也包我身上。”薄染衣豪气地道,语毕,脸颊飞红,小声道:“糼容,舅妈喜欢什么东西你比较了解,我想买几样东西送舅妈,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姜糼容暗暗吼叫,见薄染衣羞羞答答,眉梢堆了万千缠绵爱意,水眸顾盼流转多情,喉头苦涩,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逛了许久,姜糼容审美观与这个时代差了一大截,粉妆则于男女情事上精通,世情上一知半解,两人都拿不定主意买什么礼物好,后来薄染衣给做了主,粉妆送一个紫檀根雕笔筒,姜糼容是一套云窑茶具,她自己买了一个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青松盆景。 三样礼物俱是精致清雅,看起来颇合吕风的品味,当然价值也是不菲,姜糼容和粉妆都掏不起的价钱,薄染衣付帐了。 买完了给吕风的礼物,薄染衣老调重弹,让姜糼容帮她出主意,要买礼物送高夫人。 “我也不懂,我姨妈没有特别喜欢什么。”姜糼容道。 这倒不算推托,高夫人于钱物上不大上心,大约是从不缺吧,她最喜欢的约摸是姜糼容陪着她说笑,李昂表现得孝顺说几句中听的话。 薄染衣蹙眉,从姜糼容口里问不出什么,仍不愿放弃讨好高夫人,拉了姜糼容粉妆继续逛。 薄染衣看了许多物品俱是不 满意,进一家珍玩店时,掌柜看她看了很多珍玩不合意,极珍重地拿出一个盒子来。 盒盖打开,里面粉光润泽,晶莹瑰丽,却是一盒珍珠,颗颗有鸽卵那么大。 “这是极品南海珍珠,磨研成粉,加清水调成膏状,可去肌肤上的斑迹,加蜂蜜调了敷脸,可美白润肤……”掌柜滔滔不绝介绍。 珍珠美容姜糼容在现代听说过,知掌柜所言非虚,觉得很不错,悄悄估摸了一下,那么大的珍珠定然价钱不菲,便不哼气儿。 薄染衣拿起珍珠一粒一粒照着,看模样是懂行的,一盒子的珍珠看完了,问道:“多少银子?” 掌柜比出两根手指。 那么大颗的珍珠又那么大一盒,应该不只二百两。 “多少银子?”粉妆问道。 “二千两银子。”掌柜道,一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神情。 姜糼容吸了口气,薄染衣眉头都不皱一下付帐。 三人再次回到吕府,吕风却出去了,季唯也不在,下人说,皇帝死了一个妃子,吕风和季唯一起进宫查案了。 姜糼容拉着薄染衣过来目的在于不让她看到李昂兄弟俩太亲密,隔了这许久再回去也不碍事了,遂把礼物留给粉妆转交,跟薄染衣回转李府。 进李府后,薄染衣要把珍珠送高夫人,拉着姜糼容扭扭捏捏要她作陪。 高夫人对叶霜态度也有些关心的过了,不像是对一个仅是和甥女长得像的陌生人,叶霜又叫嚷什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姜糼容心中打着突,正想找高夫人问一问,也便不推托了。 上房的丫鬟在廊下站着,两人进了上房,里面服侍的人一个没有,高夫人斜倚软榻上,袖子盖着脸,听得姜糼容和薄染衣请安,也不坐起,袖子也不拿开,只道:“有心了,退下吧。” 如此冷落,姜糼容倒没什么,薄染衣当即眼眶红了,把珍珠递给姜糼容,转身小跑着奔了出去。 高夫人一惯对薄染衣没有好脸色,却不至于这么没脸,姜糼容把珍珠搁到一边,坐到软榻沿,问道:“姨妈,出什么事啦?” “染衣走了?”高夫人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清了,有些嘶哑。 “走了,姨妈你哭了?” “想不哭都不行。”高夫人猛一下坐了起来,眼眶红红的,哽咽道:“我都想不明白,云起是我生的还是白氏生的。” 姜糼容心头一沉,难道是李逸对李昂心怀不轨的事暴露了?转念一想,高夫人这话听着不像,只是生气李昂和李逸太过亲近。 高夫人哭了起来,嘶声道:“我和孟沛阳送了叶霜去城外宅子里,回府来不见你表哥了。原来有一个什么美人来找李逸,李逸说和那个美人已定下终身,要和她去她家拜望家长提亲,说是官职已辞了,你姨父很生气,后来不知怎的又给李逸说通了,同意他娶那个美人,他们父子几个也不等我回府,自作主张让管事开了库房备了礼,你表哥去告了假,和白氏一起陪着李逸和美人去美人家提亲了,他们这么做,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你表哥也不会帮我争一口气,只一门心思顺着李逸。” 美人想必就是柳真真,李逸这一走,是不是就是他自己说的,回祖籍不再踏进京城一步了? 李逸走了是好事,可李昂跟着去了,不是更糟糕了吗?姜糼容闷怒不已,问道:“走了多久了?有没有听说往哪里去?我去把表哥追回来。” “走了一个时辰了,追不上了,追回来也挽不回我的面子。”高夫人哭得更伤心,道:“白氏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媳妇进门前这样子,进门后哪还会敬我这个嫡婆婆。” 追不上了只能作罢,姜糼容无奈。 李逸不可能娶柳真真的,两人应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高夫人不需愁以后的,姜糼容不便明言,又不忍看高夫人伤心,便顺着高夫人的话安慰道:“姨妈你放心,他辞去官职了,又娶的不是仕族名门闺秀,等表哥成亲了,找个法子把他分出去,大不了家产都贴给他便是。” 家产都贴了李昂这边过得紧巴巴的,李逸也会往回拿的,姜糼容在心中补充。 高夫人也是此想法,点了点头,脸色略霁。 “姨妈,来洗把脸。”姜糼容出去喊丫鬟打水,自己亲自端进屋,拧了布巾给高夫人洗脸,又拿梳子帮她重新梳发髻,倒茶水递给高夫人喝。 “要是你不嫁出去,许了你表哥就好了。”高夫人得姜糼容细心体贴服侍,心情好了些,转念一想儿子还不如甥女一半贴心,又忧郁了,长叹不已。 薄染衣虽有些小性子,说话尖酸刻薄了些,可对李昂一片深情,又是知根知底的,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媳妇人选。 姜糼容拿过装珍珠的盒子打开,笑道:“姨妈你看,这珍珠好吧?染衣挑了好久才看中的,买了孝敬你,两千两银子,可贵了,听说这可养颜了。” “花钱大手大脚的,哪时候薄太医去世了,没了银子来源她怎么过的下去。”高夫人皱眉,显然对薄染衣花钱如流水的习惯熟知的,半点不领情,道:“你给我送回去给她,就说我领她好意了,转送给姑奶奶。” 转送回去,这不是狠打薄染衣的脸吗?姜糼容想到下午薄染衣走了那么多商号,就为了挑一样可心合适的礼物送高夫人,心头有些沉重。 “快拿回去,不要留。”高夫人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定不要薄染衣做媳妇的,给薄李氏呛了那么多年,成了儿女亲家更避不开了,她可不想再给呛下去。 姜糼容还想替薄染衣说几句好话,见高夫人满脸倦色,想起薄李氏往日的作派,叹了口气,合上盒子给薄染衣送回。 宜兰苑的下人都在院门外站着,姜糼容有些奇怪,正想发问,隐约听得里面传出来哭闹声。 “我不同意,我爹有什么不好?虽然不关心你,可是从不管束你,这还不够吗?” 薄染衣悲伤愤怒的责问隐隐传来,姜糼容心头一沉,看来,薄李氏找薄太医摊牌要和离了。 薄李氏可不要气急败坏说出薄染衣是吕风的女儿才好,姜糼容想起薄染衣寻死那回,后来把自己吃成肥婆,刚刚恢复过来,可不要给薄李氏刺激得又神经兮兮的。 里面一阵沉默,不知是没说话还是压低声音了,这时候外人露面会更麻烦,姜糼容抬腿准备离开,忽听得里面薄太医咬牙切齿说道:“你偷男人我不管,你连一个虚名份都不肯留给我吗?要和离可以,要走随你,染衣我养了这么大,不是我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你甭想带走,得跟着我。” 姜糼容脑袋嗡嗡作响,不用听到,也知刚才那阵静默时,薄李氏已悄声说出薄染衣是吕风女儿的话。 心平气和时缓缓说出来尚且让人难以接受,何况这样的时候,姜糼容暗咬牙,薄李氏还真不是一般的一根筋,比李昂伤人更甚。 里面薄染衣失声痛哭起来,砰砰摔砸声响起,忽然薄李氏和薄太医同时尖叫了一声染衣,摔砸声也骤然失去。 薄染衣不是晕倒了就是再次寻死,姜糼容轻叹,抱了珍珠匣子悄悄离开。 薄染衣若是薄太医亲生女儿,和离后留在薄家也还说的过去,可她不是,薄李氏哪敢留了女儿自己走,和离怕是折腾个小浪花,然后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可怜了吕风 十几年深情相守,又有了这些日子的甜蜜,往后怎么过下去? 继续偷情下去?显然是不行的。 姜糼容心事重重回到高夫人房中,把宜兰苑的情形悄声说了,道:“姨妈,这个时候不能退珍珠回去。” “那便留下吧。”高夫人蹙紧眉,道:“十几年过去了,染衣都大了,怎么还闹和离?云起不在,染衣找不到人诉苦怕是要找你,你到吕大人府上暂避去,不要掺和这件事。” 薄染衣若是找自己诉苦,不会劝说静听着,给她说出心中怨气,心情也许会好些吧,姜糼容有些迟疑不定。 高夫人那头已改口,道:“去吕大人府上也不大好,毕竟他和慎之的关系谁都知道,像是未成亲住到夫家去似的,要不,你到城外叶霜那里住,顺便劝劝她,我看她精神很差。” 姜糼容正想打听叶霜的事,听高夫人如此,遂问道:“姨妈,叶霜是不是我的姐妹?” 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况叶霜脱奴籍了,高夫人也不隐瞒,将当年的事细细说了,末了道:“她此番算计云起,李逸此时有事离京了,回来后只怕不肯善罢甘休,你能言巧语的,劝劝她,李逸回京后带她来向李逸道歉,求他不要追究下去。” 孟沛阳无事,李昂不用背负什么误杀罪名,李逸怒火再旺,有李昂帮叶霜求情也无碍的,今日没追究走了,想必回了祖籍后也不会追究,姜糼容倒不担心,她给高夫人说的婴儿时的事震住了,呆愣愣不会思考。 叶霜竟是自己的妹妹,这……不只没亲情,还是死敌呢。 “当年你和她眼看着都活不下去了,只能救一个,姨妈也没办法,后来不得已让人抱了她弃于山脚下,皆因怕她活不下去,你娘产后虚弱,再得知一个女儿死了伤心难过。”高夫人流泪为自己辩解。 “这是机缘巧合,当年不抛弃她,她没遇上她养父,没得救治就死了,姨妈别自责了。”姜糼容劝道,给高夫人拭泪,捏自己腮梆子扮小丑哄她开心。 “猴儿一样精乖。”高夫人破涕为笑,戳姜糼容额头。 “姨妈,咱们一起去吧,你也暂避开,省得我姨父听说姑妈的事烦恼,把气撒你头上。”姜糼容道。 高夫人觉得有理,唤了管事过来把家事安排了一下,又挑了素淡艳丽几匹锦缎带上,要给叶霜做衣裳,使人去向李宗权告知了,带着姜糼容上马车出府。 马车在府门口与吕府的马车 迎头遇上,那边车帘子掀开,却是粉妆。 吕风已公开认粉妆为义女了,粉妆也不再称夫人,裣衽朝高夫人行礼,口称姨妈。 高夫人夸了几句,粉妆笑着回话,笑容却有些僵硬。 “出什么事了?”姜糼容皱眉问道。 粉妆看高夫人,嘴唇蠕动没说出话。 “姨妈不是外人,你只说便是。”姜糼容摆手道。 “吕伯伯从宫里回来了,季唯却给皇上留下了。”粉妆悄声道。 “什么意思?”高夫人不解。 高夫人不知李逸是皇帝的男宠故有此一问,姜糼容清楚着,登时双腿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皇帝不会是失去李逸,把主意打到季唯头上吧? 粉妆也是怕这个,才急急来找姜糼容的。 她以前反对姜糼容嫁给季唯,那是恨着吕风捎带着也要让季唯不好过,后来与吕风的仇隙解了,对吕风儿子一般的季唯自然也喜爱起来,况姜糼容与季唯已有夫妻之实,她现在只盼着姜糼容和季唯顺顺当当地成亲,和和美美过日子。 “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高夫人见无人回她的话,又重复问了一句。 姜糼容不欲她担忧,笑道:“宫里美人多,粉妆怕慎之留宫中查案给美人迷花了眼。” “担心一些有的没的。”高夫人笑了,拉了粉妆的手摩挲,道:“难为你这么关心着糼容,没事的,慎之不是好色之人,再说,宫里的女人那是皇上的,慎之有分寸,回去吧,不需担心。” “回去吧。”姜糼容也笑道。 皇帝若真向季唯伸手,皇权君威压着,她也无可奈何。 第五十三回 便是皇帝起了色心,季唯也不会坐以待毙,自会想法化解的。 且皇帝看起来对李逸痴心一片,应该只是爱李逸这个人而不是丰姿艳色,不至于会宠幸季唯。 道理清楚着,担忧烦闷却免不了,马车出城路上,姜糼容嘴里和高夫人说着话,心却飞到宫中去了。 心事重重着,似乎没过多久便来到叶霜的那处宅子。 高夫人给叶霜买的这处宅子跟城里的官宦之家无法相比,可也很不错,方方正正的三进院子,屋前屋后栽瓜种菜,别有一番农家趣味。里面廊檐垂蔓,院中栽花,翠色怡人,很是温馨怡人。 叶霜在院子里石椅上坐着,看到高夫人和姜糼容,只冷着脸抬抬眼皮,托着腮梆一言不发。 姜糼容瞟了她一眼,也不跟她打招呼,穿堂入室到处看,然后大叫道:“姨妈,我眼红了,你给妹妹这么好的宅子,我出嫁时陪送什么?慎之的房子只有这房子的一间厅堂大。” 她比划着,嘟着嘴闷闷不乐。 “慎之有出息,便是现在困窘些,他都能挣出前程来,你妹妹无依无靠的,姨妈又亏欠了她。”高夫人尴尬地搓手,“姨妈的嫁妆和私房钱给你妹妹买了这处宅子,所剩无几了,剩下的得留着备你妹妹不时之需。” “姨妈的意思是……我什么嫁妆也没有?”姜糼容眼眶红了。 “你叫嚷什么?便是姨妈这里没有,爹和娘留给你的还少吗?”叶霜刺道。 “爹和娘留下的?”姜糼容大叫,揉着眼睛嚎啕起来,“爹和娘留什么,爹就一个五品武将,北地风沙弥漫穷山恶水没有额外收入,爹那点俸禄都给了宠妾,我和娘过日子都靠娘的嫁妆,后来娘的嫁妆用完了,就靠着姨妈接济,我名义是千金小姐,过的比家境好的人家的丫鬟还不如……” 姜糼容半真半假哭诉,说起姜达宠妾灭妻,她娘长年卧病着也不理不睬没过问,还在她娘死去没几个月就要把妾扶正,后来妾室杀人还要嫁祸给自己,幸得季唯明察秋毫,否则,自己此时已不知魂归何处,越说越伤心,大放悲声。 “你胡说,总是自己亲生女儿和正室夫人,哪有这么薄情的。”叶霜脸色脸色很难看:“再说,你跟着姨妈过了那么多好日子,有什么可不满的。” “我有没有胡说你托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姜糼容哭得更起劲,道:“来了姨妈府上,虽说姨妈疼我,可姨父宠着白姨娘,姨妈自己的 日子都不好过,我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能过啥样好日子?” 她翻出钱袋子,里面只有几块碎银子。 “除了吃穿,我走出去只比外面的乞丐体面一些。” 她哭得那么伤心,高夫人急了,结结巴巴安慰道:“糼容,姨妈不是不疼你,只是你姨父宠着白姨娘,姨妈也没办法,这样。”她急急忙忙翻自己的钱袋子,把里面的碎银子和银票给姜糼容,“这里有二十多两银子,都给你,回去后,姨妈把自己房中摆设卖掉一些,给你凑足二百两银子留着做嫁妆,你也知道,府里只是面子工夫,实际入息也不多,只有你姨父的爵禄,公中的姨妈也动不了……” 叶霜本来恨着姜糼容锦衣玉食占尽富贵,这时细一听,姜糼容的日子过的似乎也不怎么样,爹娘在时妾室得宠母女俩地位难保,爹娘死后在侯府寄人篱下,李宗权对高夫人冷淡着,她在侯府住了那些日子深有体会,心头郁结仇恨不由得有些消退。 姜糼容哭哭啼啼说了许多话,又逼高夫人卖了叶霜的宅子给她做嫁妆。 “我在姨妈身边生活达么多年,什么嫁妆没有,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凭什么分了本应给我的嫁妆去?” “糼容,这不成的。”高夫人跺足摇头,始终不答应。 姜糼容气愤地奔出门上了马车,高夫人急忙跟了出去,马车走远了,还听得里面哭闹和哄劝的声音。 叶霜愣了愣,抬眼四顾,这瞬间方清晰地感觉到,眼前方方正正宽敞明亮的三进大宅是自己的。 仅因为身世,看不清的血脉,高夫人便将原本属于姜糼容或是属于李昂的给了自己。 难道自己做错了?叶霜抬腿进了房,里面一色的楠木家具,精致大气。 孟沛阳的笑脸不期然从面前晃过,叶霜身体一颤,耳边忽响起季唯的冷漠的说话:“孟沛阳从不过问俗务的,为了给你买良田他走访了许多农户。” 非亲非故素昧平生,她怨孟沛阳和李昂对自己的好是因为自己长得和姜糼容相似,可若不是因为相似,谁会为一个陌生人如此付出?尤其,她还意图谋杀孟沛阳,她的未婚夫还伤了孟沛阳的妹妹! 叶霜怔坐许久,眼前又浮起卫枫哀苦的脸庞。 她爹和卫枫爹械斗死后,卫枫曾表示不介意,求她和他一起离开东莱避开人言,在外地成亲生子,她恨死盛鸣,偏要嫁给盛鸣寻机弄死盛鸣报仇。 她明明可以用药物毒死盛鸣的,可她却想让盛鸣死得痛苦,于是想利用庙会人山人海逃生不易之机纵火烧死盛鸣。 “你纵火前,就没想过会有路人跟着丧命吗?你看看那一具具尸体,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却因你之故丧生,你真觉得自己无辜吗?”季唯冷冰冰的质问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叶霜激凌凌打了个冷颤,昏沉沉里似乎有无数声音在厉声道:“你为何要害我们?还我们命来。” 叶霜抱头逃窜,转眼间,却又是孟沛阳鲜血淋漓倒在地上,李昂呆痴痴傻傻道:“我杀人了,我竟然杀死了沛阳。” 场景忽地一闪,法场上斩杀签扔下,刽子手高举起大刀,大刀落下,李昂头颅在地上滚动,眼睛瞪得圆圆的,死不眠目。 “为什么要杀他,他并没有杀人。”叶霜失声尖叫。 “谁说他没杀人?”有一个声音幽幽问她,声音消失后,叶霜看到孟沛阳躺在一个土坑里,泥土一层一层洒落,缓缓地覆盖了孟沛阳的脸。 若那把匕首不是特制的,孟沛阳此时已死了,孟家若是追究到底,李昂就是刚才那样人头落地! 叶霜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狂冲出房门。 她要追上高夫人和姜糼容,她要让季唯把她送进衙门,坐牢也好砍头也好,她要赎罪。 叶霜没追上马车,马车已走了很远了。 “糼容,你妹妹她很可怜,你就让一让她行不行?”马车里,高夫人呐呐劝说姜糼容。 “有什么不行呢?”姜糼容哧一声笑了,歪到高夫人身上蹭磨撒娇,“姨妈以为我真的是要和她争嫁妆啊?” “啊?不是么?”高夫人怔住。 “她那人呀,咱们越对她好,她越是觉得咱们亏欠了她,就不该对她好,让她觉得是自己理亏欠着咱们,然后自己想通一切。”姜糼容撇嘴。 “能行吗?”高夫人有些担忧。 “姨妈走着瞧吧。”姜糼容笑道。 叶霜本质不坏,不过是给仇恨蒙蔽了,应该能幡然大悟的。 姜糼容扯起别的话题扮小丑哄高夫人开心,高夫人笑得掉泪,嗔骂道:“猴儿精似的,姨妈刚才给你唬住了,怕你生气呢!” 一来一往的,马车进城时暮色浓浓,进李府了,在二门外要下马车时,姜糼容迟疑了一下,跟高夫人说她想去看季唯出宫了没有。 高夫人叹了口气同意了,小声嘱道:“注意成亲前别怀孩子,女人落胎不是小事。” 姜糼容红了脸,低头不知说些什么好,她肚里这时说不定已有了呢。 季唯还没出宫,吕风不知皇帝和李逸的韵事,半点没担忧季唯留在宫中有危险,笑着和粉妆留了姜糼容用晚膳。 膳毕到花厅说话,吕风笑道:“皇上可能要破格升慎之官职了,好事。” “有这等事?”粉妆问道。 “嗯,这次静妃之死乃是自缢,皇上偏弄了很多疑点出来考问慎之,又留了他下来,看来是想给慎之造君恩隆重的声势出来,然后给他升官。” 姜糼容本来只是几分担心的,给吕风这一说,整个人呆掉了。 她和吕风看问题不一样。 宫里没发生命案,皇帝偏整弄出许多疑点考问季唯,还把季唯留宫中了,不会是真的移情别恋,相中季唯美色找借口把季唯留宫中吧? 姜糼容坐立不安,粉妆笑拉起她的手向吕风行礼道别。 “吕伯伯,夜了,我送糼容回府。” 吕风微笑点头,他是长辈,没有相送之礼,粉妆半拖半拉把姜糼容挟到外面,小声道:“你别在吕伯伯面前露出来,吕伯伯不知皇上好龙阳呢。” “怎么办?皇上不会真的看中慎之了吧?”姜糼容六神无主。 粉妆还不知李逸已遁迹了,道:“你回去逼李逸进宫去把季大人换出来。” “李逸已经走了……”姜糼容叹气连连,把李逸和皇帝闹掰了的事一五一十讲了。 粉妆脸色大变,叫道:“这可麻烦了,放眼朝中,容色在李逸之上的也只有季大人了,便是整个京城,只怕要找出一个比季大人更美的也是找不到的,不然,也可以找一个愿伴君侧搏荣华富贵的人献给皇上。” 李逸雅如温玉,丰姿翩然,要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哪有那么容易,便是能找到,也来不及了,皇帝可是练家子,武力和药物一齐上,季唯不愿意也逃不出魔掌吧? 姜糼容想像着季唯给皇帝按倒了这个那个,五内如焚。 粉妆也想不出良策,姜糼容只说罢了等着消息,便作别上了马车,出了吕府后,她却不回李府,咐咐车夫去皇宫。 没有品级想见圣驾难于上青天,姜糼容皱眉思索片刻,上前对守宫门的侍卫道:“李逸李公子托我递话给皇上,要面禀的 ,劳两位大哥通传。” 她也不知这一招行不行得通,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一人道:“你在这里候着。”一人飞奔而去。 门楼上的灯笼挂得太高了,光线洒下来幽幽暗暗的,带着神秘莫测的感觉,姜糼容紧张地来回走动,不知自己能见到皇帝吗?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 姜糼容没等多久,去禀报的那个侍卫小跑着奔了来,他的背后,跟着两个抬着肩舆的太监。 “皇上宣你晋见。”那侍卫一指肩舆,姜糼容急忙坐了上去。 第一次进古代的皇宫,姜糼容却没心情细看。 夜色暗沉,两个太监走得极快,走过曲径长廊花苑湖泊,到了一处轩昂壮丽的宫室时终于停了下来。 “皇上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殿门外是熟人,曾一同出京的杨公公。 穿过重重低垂的帷幔,姜糼容看到皇帝,皇帝站在御案前,很认真地提笔在写什么,侧脸的线条劲削笔挺,唇角紧抿着,与出京时的和蔼截然不同。 姜糼容小心翼翼跪下去见驾。 “起来吧。”皇帝淡淡地摆了摆手,道:“过来看看,朕画的像不像。” 原来他提笔是在作画,画面里各式花灯闪烁,熙熙攘攘人流涌动,人流中有一人身着月白广袖宽袍,衣领滚边绣着苍松,头上插着古朴典雅的木簪,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这抹笑容使他本就如玉般美好的面孔散发出更加炫目的光采。 画中人是李逸,眸子比现在多了抹纯净少了伤感,似乎也年轻了一些,姜糼容静看了片刻,低声道:“皇上在我二表哥参加科考前便见过他?” “嗯。”皇帝搁下笔,茫然地看着窗外,“那一年元宵夜,朕一时心血来潮,乔装出了宫,在灯会上看到子扬……” 平生不知相思味,惊鸿一瞥后,相思便驻扎心中。 “朕承认,得到子扬是用了卑鄙手段,可是……可是朕付出的也不少。”皇帝咬唇,眼里有晶莹的水光闪烁,“朕跟他时还……还没有过别的人,跟了他以后更不会有别人,朕也向他保证过,除了名份,别的什么都能给他,也会一辈子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为什么就不能屈就一下呢?” 感情的事别人哪说得清,姜糼容喟然长叹,小声道:“民女会把皇上的话转达给二表哥,求皇上给民女见慎之,若是便利,让慎之陪我回去。” “不可能。”皇帝断然道: “朕不可能给季唯出宫,你若是不想季唯传出倿宠声名,就让李逸尽快回宫陪朕。” 哪有这样逼人的,姜糼容心中没有古人那么重的尊卑,当即顶撞回去,怒道:“皇上,你自己没法让我二表哥回心转意,民女就有那个能耐吗?我二表哥心里没你,皇上何必强人所难?” “他心里没我?我强人所难?”皇帝哈哈大笑,笑声悲凉如诉似泣,姜糼容怔神间,皇帝大步走向龙床,从一边暗柜里拖出一个木箱,哗啦一下把里面东西尽皆倒了出来。 “你自己看看,我们用过这么多东西,我们恩爱过的次数,数也数不清,他对朕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皇帝一样一样拿起东西诉说李逸用时的情景,姜糼容遮得了眼睛掩不住耳朵,又不知皇帝其实是女人,听着一个男人对自己说那些事儿,臊得无地自容,只恨自己不能晕倒过去。 第五十三回 皇帝越说嗓门越高,声如金戈,语如流箭碎石砸向姜糼容,姜糼容头颅低了又低,听人家夫夫房事,还是九五之尊的房事,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皇帝说了许多,神情有些恍惚,从回宫后她一直愤怒又哀伤,巨石不停地辗压着胸口,沉甸甸的痛楚越来越重,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脑袋里似有滚烫的岩浆在沸腾翻滚,根本无法平静,也无法强制令自己别说出来,保持住帝皇的尊严。 “皇上,我二表哥虽说姿容雅致文采斐然,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四海之内莫非王属,皇上何不广纳贤才,从中另择可心的人。”姜糼容憋了半晌,再次糼皇帝放弃。 李逸那人表面温煦和暖实则冷酷绝情,不会顾虑着季唯的名声进宫顶替季唯的,只能努力让皇帝打消念头。 “让你放弃季慎之,另择佳婿你肯吗?”皇帝揉额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 肯,若季唯心里没有自己,不需他开口,自己也会离开他。 姜糼容没有说出来,眼角瞥得那一床的道具,心中暗骂李逸:你用这许多道具,到底是要折磨皇帝,还是要让他爽得离不开你。 “子扬进宫前,朕不会放季慎之离开的,暂时,朕会以静妃的案子案情复杂为借口留他在宫中,时间长了朕不会再找借口,你赶紧想办法让子扬进宫来陪朕,不需说别的。” 皇帝将那一床的宝物一件一件捡起,每捡一件便用手抚一下,再缓缓放回木箱里面。 姜糼容看得毛骨悚然,忽然皇帝拿起一样东西朝她抛过来:“这是刚做出来的,朕还没用过,送你和季唯。” 姜糼容下意识接住,看清接住的是什么东西后,臊得不止脸,耳朵脖颈都红了。 “朕发现你羞涩时比春水更撩人,难怪季唯禀倾国倾城之貌还为你所迷。”皇帝看着姜糼容自言自语似道。 皇帝不会是双插,可攻可受吧?姜糼容吓得不敢再向皇帝求情放季唯了,急忙躬身告退。 “今晚朕额外开恩,给你和季唯聚一聚。”皇帝在她背后道,姜糼容喜得脚步滞住,皇帝哧一声笑了,有些苦涩,微一停顿,大声咐咐杨公公带姜糼容到宜春殿。 姜糼容上回与高夫人薄染衣进宫也是到宜春殿,这一晚的宜春殿与那夜大是不同,远远只见殿檐下挂满各式宫灯,或玻璃,或绢纱,或纸糊,多种多样。灯面有戳丝,有绣画,盏盏不同,五彩缤纷似是一个又一个美人儿在争 妍斗艳。 殿里更是亮如白昼,这般光景,也许人在灯下连鬓角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见。 这是皇帝咐咐的还是季唯自己交待的?姜糼容有些莫名其妙。 窗前书案不见人,姜糼容左右看了看,外殿没找到人,喊了声慎之,话音刚落,季唯从内殿冲了出来,眨眼间冲到她面前,死死地把她抱住。 “你放开我。”姜糼容大叫,像是被强的贞洁烈女一般。 “怎么啦?”季唯始则不解,继而脸色煞白,抱得更紧,急慌慌解释:“糼容,你别误会,皇上没把我怎么样。” 知道皇帝没把他怎么样,姜糼容紧蹙着眉头疼得说不出话,怀里收着皇帝方才扔给她的好物事,季唯抱得太紧,那物事压得她胸骨被硌断了似难受。 “糼容,那些宫女嫔妃过来献媚我也没搭理,你瞧,我让人点了这么多灯,弄的白昼一般,就是不想那些人可行隐隐约约不白之事。”季唯见姜糼容眉头紧蹙,更害怕了,声音都变了调,胳膊收得更紧。 姜糼容疼得眦牙咧嘴掉泪,季唯后知后觉发现了,松开姜糼容问道:“你怀里揣着什么?怎么硬梆梆的?硌得疼了?”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摸,姜糼容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皇帝送的那物事是一根布满触手的高仿真那个,主体做得极是逼真,季唯经验再少,也一眼看出来了,艳色逼人的脸霎时塌了下去。 “糼容,我弄得你不舒服?时间不够久吗?” 不是,一做一两个时辰不罢休还不够久,那可真没有持久的男人了。 姜糼容在心中默默流泪,复又大喜,季唯这是误以为这物儿是她自己带来的,她可不想给季唯知道这物儿是皇帝送的,当即摇头又点头,假作伤心,道:“你疑神疑鬼的,我不是怕你做的时间太长,累着了吗?” 姜糼容说完了,又觉得这么说自己太淫荡了,想改口又闭上,需求太强烈总好过让季唯知道别的男人送的她这种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好。 季唯办案时精,在情事却很好骗,当下两眼放光,炯炯有神望姜糼容,小声道:“今晚能留下来吗?我想试试看这个是不是也能让你舒服。” 这可是皇宫啊!他们还只是未婚夫妻,试这个真的好么?姜糼容想吼叫,抬头看到一盏盏明亮的宫灯,危机感上来,不吼了,不止不吼,还迫切地想宣誓占有季唯。 季唯看她 眼神很快领会,牵了姜糼容的手进内殿。 季唯的囚徒生活不错,内殿布置得很是华丽,薄幔轻纱低垂,笼罩出明艳灼人的气息。半人高的黄铜炉鼎里燃着薰香,朦胧的轻烟氤氲着暧昧,手足唇齿未动,暖香已熏出爱欲缠人。 …… 这一晚的迷醉跟前几回相比,又大是不同,事毕姜糼容慵懒无力,细想跟季唯在一起这几回,每一回都是新奇美妙的体验,一次在花丛间,一次马背上,只昏迷那一次算正常些,是在房间中用古老的体位的。 这回连道具都用上了,下回又是什么新花招呢?姜糼容忽然间就无比期待。 两人名不正,便是皇帝不治罪,姜糼容也不能留宿宫中,季唯有所控制,亥时便住了,抱了姜糼容起来,帮她擦洗了,一面帮着穿衣梳髻一面说话。 “皇上还是留了余地的,这宜春殿是皇宫外围宫室,朝中重臣有要事商议误了时辰出宫多有在宫中留宿的,宜春殿和旁边的夏凉殿秋香殿冬雪殿便是重臣的宿处,你无需担心我的名声受损。” “皇上说,李逸再不进宫,他就不顾你声名了。”姜糼容愁眉苦脸,把李逸已去柳真真家提亲一事说了,道:“要追他回来没那么快那么容易,他太可恶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哄了我表哥也跟着他去了。” “也不一定是他哄云起一路去的,云起的性情你也知道,许是怕他长途跋涉累着了,非要跟去照顾他的。”季唯沉吟着道。 “我懒得管他,你说眼下怎么办?皇上说,他不进宫来替换你,就不放你出宫。”姜糼容恨恨道。 李逸捅了马蜂窝,拍拍屁股走人,让她和季唯来收拾烂摊子,委实郁闷。 季唯笑了,眸子墨玉般清澈,风华灼灼。 “李逸都不担心李府的安危和皇上较上劲,你怕什么?不出三日,李逸还没露面皇上就会把我放了。” “真的么?然后皇上就罢手了?”姜糼容兴奋得要跳起来,季唯拢着她的头发呢,松手不及,姜糼容头皮都要脱了,又一次疼得吸气。 “急什么?”季唯失笑,帮她揉头皮,道:“皇上当然不会就这么罢休,只是没有李逸狠,又顾忌着,放了我出去后,我猜,下一个就是宣孟沛阳进宫住着,如果李逸还没出现,接着就会宣云起进宫。” 皇帝宣季唯和孟沛阳进宫李逸不会在意,若是宣李昂,怕是歪打正着李逸要乱了阵脚。 便是明知皇帝只是做样子,关心则乱,也会沉不住气,姜糼容既盼着李逸沉不住气向皇帝屈服,又盼着他沉住气,皇帝放过了他,心情复杂言语无法表述,长叹不已。 这么想着,姜糼容又盼着李昂长时间不要回府才好,圣旨下时李昂在外,皇帝也无可奈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姜糼容和季唯依依不舍告别,出了皇宫后,好事儿过后没有歇息,身体着实倦怠,在马车里就打起盹儿,后来半晕半睡人事不醒了。 高夫人等了许久不见姜糼容回府,寻思着是在吕府歇下了,便在丫鬟服侍下上床歇下,才刚眯合眼,外面丫鬟慌慌张张来报,姜糼容回府了,马车夫在二门外喊了许久,她在马车里没声没息的,马车夫也不敢试鼻息,使了人来请高夫人。 便是睡熟了也不可能喊了半日醒不来,高夫人大骇,穿了衣裳顾不上梳髻,披头散发便冲了出去。 马车前围了好几个值夜的婆子,见了高夫人后禀道:“夫人,表小姐的情况好奇怪,有鼻息,但是怎么喊也喊不醒,像是晕过去一样。” “糼容,糼容你醒醒……”高夫人大喊,抱起姜糼容猛摇,姜糼容却没有一毫动静。 高夫人慌了,急喊人请薄太医。 薄太医跚跚来迟,他这日和薄李氏闹着脾气,对李家人不待见,搭了一下脉,哼道:“娘胎里带的极阴体质,生病无药可治,等着,她自己能醒来就醒了来,醒不来便准备给她收尸。” 语毕,也不理高夫人惶急的问询,转身走了。 “什么叫无药可治?有没有办法……”高夫人急了,揪住薄太医袖子不让他走。 “我没办法,你李家的事,可以去问吕风有没有办法。”薄太医恶狠狠道,用力甩开高夫人抽回袖子,高夫人不备,一个趔趄跌倒地上。 “夫人。”丫鬟婆子惊叫着去扶高夫人,高夫人呆怔半晌,涕泪交流冲已走远的薄太医磕下头去,嘶声叫道:“求你救救我的糼容,姑爷。” 听得咚地那声响,薄太医心口一颤,若是他的染衣垂危,他也会这般伤心的,将心比心,怎能袖手旁观,待听得后面那声姑爷,想到薄李氏要与自己和离,疼如心肝的女儿要改姓,又怀恨起来,冷冷道:“我没有办法。”说罢扬长而去。 薄太医医术高明,他说没办法,寻常大夫更没办法了,高夫人抱住姜糼容失声痛哭。 养了十几年,虽说中 间去了靖海关几年,可这个甥女儿一惯贴心,比亲生儿子李昂还亲,日间她还装乖扮丑逗自己开心呢,猛然间就说无药可治,让人怎么承受得了! 高夫人哭了半晌,又摇又叫又掐人中又喂水,姜糼容就是醒不来,要寻季唯,听得车夫说季唯在宫中,没了主意,李宗权一向不关心姜糼容的,高夫人求助无门,哭得更伤心,一边心腹管事婆子道:“粉妆姑娘一向与表小姐亲厚,夫人不妨请她过来,也许会有什么主意。” 粉妆看来也是个有主意的,高夫人彷徨无计,也是病笃乱求医,急使人去吕府请粉妆,又让丫鬟搭手相帮把姜糼容抬回清芷榭。 粉妆没目睹过李逸和皇帝相处的情况,只从蛛丝马迹里判断出李逸是皇帝的男宠,季唯艳色更胜李逸,她比姜糼容还担心,在房中怔坐着想主意,还没歇息,李府的下人到了吕府,她马上过来了。 听高夫人说薄太医道无药可治,粉妆也急了,问过车夫,知姜糼容出宫时好好儿的,面色如常,想起姜糼容跟自己说的她与孟沛阳也许生死相依的话,霎时间心乱如麻。 粉妆喊了许多声“糼容你醒醒”,叫得声嘶力竭,姜糼容一毫动静没有,急得面色煞白,高夫人见她也是束手无策,登时又痛哭起来。 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粉妆狠咬了咬唇,在仇恨和姜糼容活命间艰难地做了选择,对高夫人道:“姨妈,孟沛阳最是多计,又有武功,不妨请过来,或是帮着想办法,或是给糼容运功疗伤……” 高夫人此时只愿姜糼容醒了来,哪顾得什么男女大防,叠声喊人:“快去孟府请孟沛阳过来。” 第五十三回 孟沛阳这日陪着高夫人送叶霜到城外宅子去,看叶霜一副仇深恨重的模样,想到若不是匕首是特制的自己就给叶霜弄死了,有些厌烦,也不留下劝解,在高夫人走前就回城了。 孟沛阳回府后洗漱了吃过饭去看孟云菲,见她脸上伤痕极淡,看样子接着抹药便能消疤,松了口气。 昨晚一宿没睡,躺地上装死尸还是挺倦的,孟沛阳回房欲要歇息,下人忽来报,韩夫人和孟滔吵了起来,闹得很凶,他们怕弄出大事来,让他去看看。 却是孟滔给韩夫人拘在家中多时,这日要外出闲逛,韩夫人不答应,两人口角起来,韩夫人捋起袖子动手打孟滔,孟滔恼了打了回去,两下厮闹得不可开交。 有这样的爷娘,别说面子,里子也半分不存的,孟沛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和李昂同龄,李昂二十岁了尚未娶妻是高夫人不给他张罗,想等姜糼容长大娶姜糼容,后来是姜糼容有孝在身耽搁了,他则是给爷娘吵闹不休烦着的。 不是自己喜欢的,他绝不想娶回家。 孟沛阳来到上房,韩夫人和孟滔互相厮打着,两人发松鬓散,衣裳绫乱,好不狼狈,孟沛阳大吼了一声,冲到灶房拿了两把菜刀子过来塞到韩夫人和孟滔手里,叫道:“小打小闹算什么好汉,往对方身上砍去,谁砍的狠谁是英雄。”吼完,甩袖离开,也不睡了,径自出府去。 孟沛阳恹恹往李府去欲寻李昂说话,李昂却陪着李逸走了。 不逛花街不喝酒不赌搏,衙门的差事又不需去点卯,孟沛阳无事可做,这日就在城中闲荡,闲晃中想起季唯爹娘早亡,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朝堂中晋身,又买下一处房子了,心中又妒又痛,觉得姜糼容不选自己选了季唯,皆因自己除了祖荫的世子头衙别的一无所长,郁闷不已,进了一家酒楼,要了一坛酒大口大口喝起来。 李府的下人半夜里来到孟府时,孟沛阳刚因酒楼要打烊迫不得以回家,一身酒气冲天,么着眼醉醺醺的。 听得姜糼容人事不醒,孟沛阳晃了晃,脑袋霎那间清醒了,跌跌撞撞急忙上了李府的马车往李府来。 高夫人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孟沛阳于岐黄之术一窍不通,定了定神,道:“不然,我试试给糼容运功行气。” “好,试试吧。”高夫人急道,只求能救活姜糼容,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粉妆早把丫鬟婆子都遣下了,关了房门,与高夫人一起扶 姜糼容坐了起来,孟沛阳坐到姜糼容背后,闭目深吸气,两掌抵住姜糼容后背。 姜糼容面色从苍白到微有红晕,高夫人和粉妆大喜。 时间越来越长,天色微明,孟沛阳已脸有倦色,姜糼容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便是不懂武功,粉妆人生阅历丰富,看孟沛阳脸色,也知孟沛阳再运功下去,只怕也得垮掉了。 若要让孟滔断子绝孙,眼下就是个机会,连设局都不需。 天边朝霞升起,红色的霞光透过窗格子,在地砖上闪烁跳荡,孟沛阳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簌簌发抖,高夫人也看出来了,颤声问粉妆:“沛阳这是快撑不下去了吗?” 练武之人内力耗尽后,或是油枯灯灭,或是终身伤残,粉妆狠咬唇,见孟沛阳看姜糼容没有醒转迹象,又咬牙深吸气运功,面上已逞了死灰,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不忍、感动、感激,还有丝怜惜钦佩,种种念头之后,忽想起姜糼容和自己说的孟沛阳摸上她脚板后失控动情的事,霎那间灵台清明,急道:“孟世子,你收回内力,我想到一法子了。” 孟沛阳收回掌,如强弩之末,瘫靠到床头说不出话,高夫人急急问道:“什么法子?” “是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民间偏方,说是针刺足底。”粉妆撒了个谎:“姨妈,据说银针需得病人最亲近之人放银盘里供奉天神祈祷后再插入脚板才灵验,麻烦姨妈去准备银针供奉了天神拿过来。” 姜糼容儿时得以活命便是靠民间偏方,高夫人再不怀疑的,急忙出去准备银针。 时间紧迫,粉妆候得高夫人走了,扶了姜糼容躺下,小声道:“孟公子,我出去守着,你试试往糼容足底运气,看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哪有往足底运气救人的,孟沛阳才想嗤笑,忽地心头一动,想起那两次摸上姜糼容秀足的情形,瞬间体内热血沸腾。 姜糼容静静躺着,眼睛紧闭,裸露着的脸颊肌肤和脖颈细腻白皙,便是看不到她乌溜溜灵动慧黠的眼珠,也让人心潮澎湃。 孟沛阳颤抖着爬到床那边,轻扶起姜糼容的一只腿缓缓往下剥袜子。 褪掉袜子的那只脚俏丽活泼,细软滑腻,孟沛阳摸了上去,与前两回一般,只一瞬间便气血逆流浴望汹涌,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揉摸起来。 姜糼容晕沉沉中忽觉足心暖热,迷糊里脑袋渐渐有了意识,这一清醒,便吓得浑身颤抖。 不需看清脚边是谁,只这会儿身体半分力气亦无渴切得急需男人充盈的感觉,她也知抓着自己一只足的是孟沛阳。 眼前刀光剑影,耳边丧鼓轰鸣,心中盼着这是梦一场,却又知不是的,想出声喝斥,嘴唇微启逸出的却是娇软迷离的嘤咛声。 孟沛阳一头汗水,底下一物胀痛得快要炸开了,姜糼容一只秀足像要融化的雪水一般,温软腻滑,诱惑着他吃了它,占有它的主人。 “糼容,给我行不行?”孟沛阳哑声叫。 “不行!”姜糼容想大吼,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眼角渗出凄凉的泪水。 孟沛阳缓缓往上撩姜糼容的软缎裤管,姜糼容的小腿跟脸颊肌肤一般雪白莹润,剔透明净。 粗喘着咽下饥渴的口水,孟沛阳生涩又粗鲁地摸柔着,嘴唇贴上姜糼容足底乱咬,呼吸灼烫如火,后来,猛一下含住姜糼容的大脚趾。 像是火里泼了浓油,姜糼容啊地一声尖叫,叫声婉转娇媚,孟沛阳本就情热如沸浆,听得她这一声叫更加不能自已,摸索的手越过膝盖往上探,一寸寸往大腿掠去。 “孟沛阳,你别胡来”姜糼容惊骇里勉强说出一句话,声音低细绵柔,与其说拒绝,莫如说是在邀请。 孟沛阳红着眼看她片刻,收回手,趴到她身上,紧紧抱着她,颤声道:“糼容……咱们……咱们做吧,好不好?我想要的疯了,你也想要我的,是不是?” 姜糼容被他紧紧抱住,清楚地感觉到底下一个坚硬滚烫的东西抵住自己,又是惶恐又是慌乱,迷糊里忽觉手足恢复力气了,忙用力挣扎,却哪挣得开。 孟沛阳死死压着姜糼容,“糼容,你便是骂我猪狗不如,我也不想忍了。”一面说,一面把手探到姜糼容腰间去扯她裙子裤子。 姜糼容忘了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孟沛阳,涩声道:“孟沛阳,我虽然不喜欢你,可在我心里,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无礼的事,我总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 孟沛阳撕扯的手顿住,半晌,哑声哀求道:“糼容,咱们兴许是有宿命的姻缘的,你看,你晕过去了,我一摸你就醒过来,我很喜欢你,你给我好不好?” 说话的同时,他一手撑起身体,一手又要去摸姜糼容的脚。 几次失控,姜糼容已明白,自己不要与孟沛阳肌肤相触便无事,接触上了,便是干柴烈火,当下哪会给孟沛阳摸上,猛地发力,狠狠地将孟沛阳 掀落床下,冷声道:“孟沛阳,我与季唯名份已定,请你自重。” “可你的身体喜欢我!”孟沛阳大叫,一把按住姜糼容,他也知道了,只要肌肤相触,姜糼容便成了任他搓圆捏扁的软面团儿。 按着手要去摸足不便,孟沛阳咬了咬牙,一把摸上姜糼容脖子,又去撩她衣领。 肌肤相触,孟沛阳疯了,姜糼容再一次失控无力,心中长叹完了。 便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粉妆走了进来。 “糼容,你醒啦。”她平静地打着招呼,像是没看见正趴在姜糼容身上的孟沛阳。 不需遣责怒骂,孟沛阳也做不到在人前强要姜糼容,他停下了疯狂的动作。 “多谢孟公子。”粉妆有礼地道谢,走到床前轻轻拉开孟沛阳,若无其事帮姜糼容整理衣裳。 孟沛阳涨红了脸,狼狈地冲了出去。 离去的脚步声零乱破碎,姜糼容捂住脸,清泪难以自控狂涌而出。 粉妆默默地帮她把衣裳拉齐整,把袜子再子穿上。 不需问,姜糼容也知粉妆是一直守在门外,孟沛阳出现在自己房中是自己又一次晕迷过去,粉妆找了孟沛阳过来。 粉妆是聪明人,不用说很多,姜糼容低声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任由我死掉,不要找孟沛阳过来。” “能活下去便不能死,要你这样想,我不知死多久了,也没现在的好日子过了。”粉妆笑道。 “慎之知道了会很难过的,这比要了他的命还令他痛苦。”姜糼容轻摇了摇头,“再说,总这么纠缠下去,孟沛阳也会越陷越深。” 粉妆给姜糼容穿袜子的手微顿,稍停,一字一字问道:“糼容,与孟沛阳亲热,你只担心会伤了季大人的心,会令孟沛阳失控,却半点不反感,是不是?” 给不喜欢的人抚触,自然是反感的,姜糼容想大叫,却说不出话来。 跟孟沛阳接触时魂消筋软,只盼着他胡作非为,真个从没反感过。 姜糼容激凌凌打了个寒颤。 粉妆还想再说什么,高夫人端着银盘来了。 “糼容,你醒啦。”见姜糼容苏醒过来了,高夫人喜极而泣,搂了姜糼容失声哭起来。 姜糼容也哭了,姨甥抱在一起大哭,许久后,高夫人收了泪,问道:“怎么会突然就晕了过去无声无息?” 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姜糼容也稀里糊涂,忽想起宜春殿大床上给自己舒爽横流的汁水弄湿的床褥子,迷迷糊糊间想,自己会晕过去是不是纵浴过度又没有与季唯那物恩爱造成的。 昨晚季唯看着那东西很感兴趣,先用那物作弄她的,见她哼哼叽叽很舒服便一直不停,后来怕耽误出宫方打住的,没来得及用他身上长着的那根办事儿。 若李逸没有一走了之,季唯就不用给皇帝软禁在宫中,若皇帝不送自己那个奇怪的东西,两人恩爱时不用外物,自己也不会再次昏迷过去。 姜糼容不怪自己和季唯沉迷声色,把错尽怪到李逸和皇帝头上,心中恨怨难平。 不能让那一对男鸳鸯好过,姜糼容暗暗咬牙思索报复方法。 姜糼容沉默着说不出晕迷的原因,高夫人给吓着了,想请医馆大夫来诊治,姜糼容心知自己身体的情况,止住了她,只说自己连日赶路不得歇息太累了,见高夫人还想追根究底,忙打岔:“姨妈,咱们昨晚匆匆走了,不知叶霜是想通还是没想通,要不要使个人过去看看?” 想起叶霜高夫人又是一阵烦恼,叶霜才刚十六岁,这么孤身一人过一辈子不行,高夫人想让叶霜认祖归宗,改回姜姓换名字,弄新户籍时顺便把她的过往抹掉,然后寻一户清白人家嫁过去。 “本来我想让孟沛阳帮忙的,可现在她谋害过孟沛阳,孟沛阳肯定是不肯帮忙的了。”高夫人苦恼地道。 叶霜的过往怎么隐瞒?骗来的姻缘也不长久,纸包不住火,暴露之时只怕有个侯夫人姨妈也保不住得被休,姜糼容摇头不已,不赞成高夫人的想法。 姨甥两个说着话,下人来报,吕府那边派了人来,要见粉妆。 粉妆出去不多时急匆匆跑了回来,跑得太急,停下来时按着胸膛半天喘不过气来。 “怎么?吕伯伯那边出什么事了?还是慎之在宫里出事了?”姜糼容惊得刚恢复红润的脸又白了。 第八十一回 “不是。”粉妆喘了半天终于说出话来了,道,“刑部一位姓毛的大人到吕伯伯府上找季大人,说有一个女子到刑部大堂自首,言其杀人未遂,愿受律法惩治,毛大人见那女子很像糼容,把她暂时关了起来没过堂。” 是叶霜, 高夫人急得团团转,“孟沛阳都不追究了,她把那事捅到衙门去是要做什么,” 许是自己醒悟了,想受惩罚赎罪,不过,牢房哪是女人呆的地方。姜糼容急忙下床,拿衣裳换,口中道:“姨妈,你身份攸关,不要露面,我马上去刑部走一趟把妹妹带回来。” “不行,你不能去。”粉妆大叫,把姜糼容推回床上,“你好好躺着歇息,别出去乱走,我去。” “粉妆说的有道理。”高夫人连连点头,不让姜糼容起身,“你刚生过病,别累着,我和粉妆去,我不下马车,粉妆进去带人便是。” 高夫人心急,拉了粉妆一阵风似走了,姜糼容想拦也拦不住,转念一想粉妆办事也极妥当,不需担心,也便不操那份心了,躺倒床上想睡会儿,拉了被子要盖了,复又坐起来。 身底下粘腻腻的,不摸都觉得很湿。 姜糼容微咬唇,恼怒地想: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孟沛阳死了心才行。 眼下得先沐浴了才睡得着。 姜糼容正想喊丫鬟抬热水,响起急促的一声敲门声,房门接着被推开了,一人披洒着阳光阔步走了进来。 抬头看到是季唯,姜糼容喜得跳下床,小鸟般飞扑过去,两手勾住季唯脖子整个人挂到他身上,欣喜地大叫道:“皇上怎么肯给你出来了?” “皇上再不给我出来,我就弑君了。”季唯恶狠狠道,秀美绝俗的眉眼扭曲变形。 “怎么啦?”姜糼容怔住。 季唯不回答,抱起姜糼容狠掼到床上,猛一下压了上去,伸手就去扯她裤子。 “你放开我。”姜糼容给他的粗鲁惹毛了,按住裤腰不给他,季唯拉不开裤子,就去掀她上裳扯抹胸,待她松手去捂胸膛了,又回到她腰上。 夏日衣裳单薄,季唯力气又大,没几下拉扯,姜糼容身上便遮住的少露出来的多了,底下湿淋淋的一处落进季唯眼里。 季唯的大手伸了过去,速度极快力道凶猛,姜糼容不由自主瑟瑟发抖,季唯按上了却只摸了一下并没有凌虐,很快松开手,欺身压了下来,亲吻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印到 姜糼容额头脸颊嘴唇下巴。 他的亲吻与往日大是不同,夹着痛苦屈唇愤恨和绝望,姜糼容迟钝地发现,季唯知道昨晚她和孟沛阳又有了接触了。 季唯吻过姜糼容脸颊所有地方,又深深含住她的唇,猛一口就咬下去。 一阵剧痛,姜糼容大叫一声,恼怒地掀季唯,扑咚一声,季唯被她掀落到地上。 季唯坐在地上也不站起来,只茫然又痛楚地看着姜糼容,姜糼容喉头黄莲翻滚,涩涩的连轻颤的指尖都感到苦楚。 前不久孟沛阳才给她掀落过,那时她愤怒地大骂,此时,她对着季唯,嘴唇启启合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孟沛阳到宫里去找我,他说,他轻轻一碰,你就化成了水,你真正喜欢的是他,他要我退让。”季唯木呆呆道。 孟沛阳说什么就什么啊?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怪异。 姜糼容始则愤怒,继而心疼得几欲落泪。 季唯不是怀疑她生她的气,他是在惶恐害怕,知道自己又晕了过去,怕自己不知何时又会晕迷,想把自己让给孟沛阳,却又不舍不甘。 “孟沛阳能让我化成水,你难道不能吗?若是不能,就加把劲。”姜糼容下了地,猛一下推倒季唯扯他裤子,也不整条剥掉,只褪到膝盖上便坐了下去,略蹭动几下,季唯那个就耸立起来,姜糼容那里润湿着,角度对准扶都不用就套了进去。 季唯微吸气,姜糼容邪邪笑道:“季大人,能不能把我融化成水,要看你的本事了……” 一边说一面摇动身体,看季唯蹙紧眉又痛苦又享受的样子,乐得差点大笑起来。 …… 两人激战许久,停下来时都是一身的汗水,湿漉漉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季唯神情气爽,清幽的眸子里的彷徨不见了,搂着姜糼容傻乐,姜糼容瞟了他一眼,哼道:“季大人还要不要和小女子解除婚约?” 季唯给姜糼容说中心事,满面羞愧,急忙表白:“我是怕你又一次晕倒过去再醒不来。” 姜糼容假意抹泪,哼哼叽叽伤心道:“醒不来你自绝徇情陪我不就得了,我跟你名实都有了,你还想着不要我,我还不如死了算。” 一番话说得季唯越发无地自容,打躬作揖赔情不迭,后来见姜糼容仍哼唧不停,忙又持枪上阵,捣弄得姜糼容尖叫连连,没空数落诉苦。 许久事毕,季唯看姜糼容小脸 粉扑扑的精神极好,暗暗后悔,昨晚不该用工具的。 姜糼容至此也不隐瞒了,把那道具是皇帝送的讲了出来,让季唯帮想办法,要狠狠作弄李逸和皇帝一番报仇雪恨。 “皇上怎么送那样的东西给你?不会喜欢你吧?”季唯愣住了,清亮的眸子瞬间沉暗了下去,雷霆暴雨若隐若现。 “不可能吧?”姜糼容低喃,虽然听了很多秘辛,可没感觉到皇帝对自己有不明意味。 皇帝跟自己说的那些是隐秘,不便说与他人知的,只是季唯算不得他人,姜糼容把皇帝讲的那些说给季唯听,道:“皇上可能是想咱们帮他挽回李逸,给那个东西是为了拉拢咱们吧?” 季唯面色阴晴不定,沉吟着,忽地有所悟,只不敢相信,道:“你把皇上箱子里的都是什么东西再详细讲一讲。” “你想向李逸学啊?别忘了,我不能用道具。”姜糼容撇嘴,见季唯不为所动还在等着听,只得一五一十讲了。 “都是一些逗女人开心的玩意?”季唯低喃,指尖无意识地在姜糼容身上划着圈儿。 姜糼容给他划得身体发麻,依偎了过去轻蹭。 季唯搂紧了她,却不亲热,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皇上可能是女人。” “啊?怎么可能?”姜糼容惊跳起来。从外貌到行事说话气度,真看不出皇帝是个女人。 “你想想,那些东西全是取悦女子的,还有。”季唯微微停顿,道:“静妃是自缢死的,留的有一份遗书,道什么闺中女儿如花落,蜂蝶尚且垂怜之类的话,隐隐约约的似乎在说进宫后从没得到君恩,皇上登基七年,年已二十有三,后宫却稀稀疏疏只有两个美人一个嫔一个妃,一无所出,皇上若不是女人,为江山社稷子嗣计,哪怕再不喜欢那几位妃嫔,也会宠幸求龙子,一直不临幸后宫,恐怕有蹊跷。” 有道理,姜糼容点了点头,迟疑片刻道:“皇上便是女人,也不可能公开女儿身份,李逸跟了她,虽说不是雌伏,一直无名无份也不是个事。” “这恐怕也是李逸一直抗拒的原因吧,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落个男宠的名声。”季唯道。他觉得,李逸对皇帝不可能全然无情。 姜糼容懒得去想李逸和皇帝的破事,想也没用,遂打住这个话题,问道:“皇上怎么肯放你出宫了?” “孟沛阳不知找了什么借口进宫找我,说了那些混话,我气疯了急死了……” 季唯去面禀皇帝表示要出宫,正好吕风听毛清池说有一个很像姜糼容的人去刑部投案,他不知叶霜的事,着急了,一面差人到李府找粉妆,一边进宫禀报皇帝要皇帝给季唯出宫,皇帝也有些闹不明白到刑部的是姜糼容还是叶霜,见季唯急得赤眉绿眼,遂开恩给他出宫了。 “皇上还算不错。”姜糼容道。皇帝手握生死大权,要是扣住季唯或者拿办李家人,他们也只能坐以待毙。 季唯嗯了一声,抱着姜糼容亲了亲,心有余悸道:“总这样突然就发病不行,叶霜与你是同样体质,她养父是祖传医家,自己又颇通岐黄之术,也许有诊治的办法。可惜她恨着你,认为你夺了属于她的一切,咱们要是去问她,她不说不懂,给个假治疗法子,也麻烦。” 两人叽叽咕咕说了会儿话,姜糼容让季唯到刑部照看一下,不行就让孟沛阳走一趟,还是不要给叶霜坐牢服罪,季唯应下了,身上衣裳皱巴巴的,先回吕府去换衣裳,顺便跟吕风告知一声让他安心。 季唯到刑部时,粉妆已带了叶霜走了,毛清池一把抓住季唯,跟他打听粉妆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天仙美人?快,说来听听,她和嫂夫人是什么关系,定亲了没有?” 这是一个做媒的好机会,季唯却懒得操心,他对粉妆没好感,也可以说,他对除姜糼容之外的所有女人都无感。 “她是我恩师的义女,你去问我恩师。”季唯随口道。 毛清池没在意季唯的敷衍,真个备了礼直奔吕府。 他是耿直之人,这日见了粉妆神魂颠倒的,听吕风说粉妆尚未定亲,开门见山便求亲。 吕风像个亲爹一般操心着粉妆的亲事,粉妆早年曾坠风尘,嫁一个家庭简单的男人更妥当,毛清池家中爹娘早丧没有兄弟姐妹,恰好符合家庭成员简单这个条件。与粉妆年龄相当,样貌虽及不上季唯的倾城绝色,也算仪表堂堂,六品刑部主事官职不大不小,俸禄养家足够了。品性方面毛清池虽然做事毛毛躁躁,不过为人开朗热情胸怀豁达不嫖不赌在青年公子中属于难得的了。 吕风心中掂量了一下,很是满意,便把粉妆早年的事大略讲了,为试探毛清池的诚意,还道:“冉冉虽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只当亲生的,不许她受半分气,你若不介意,便来吕府当上门女婿。” 稍稍有点傲气的男人都不愿意当上门女婿的,毛清池却只是怔了怔,便一口应承下来。 “你对冉冉以前的事不介意?”吕风重重问道。 “她那么美,若没以前的事,我也配不上她。”毛清池摊手,心思不在粉妆的过往上,只追问什么时候可以成亲。 “我思量一下再给你准讯。”吕风道,毛清池不介意粉妆的过往他很高兴,比毛清池还着急,想明日便把女儿嫁出去呢,不过,此事还得问问粉妆的意思。 第八十一回 吕风送走毛清池,正想使人到李府唤回粉妆,问问粉妆自己的意思,粉妆差人送信回来,她和孟沛阳陪了叶霜去靖海关了。 原来高夫人从刑部领了叶霜出来后,怕叶霜还再闹出什么事,想安排人带她去靖海关爹娘的坟茔祭拜,顺便给叶霜换名做户籍。 姜糼容想着要甩掉孟沛阳,遂请了孟沛阳过来,托他护送自己妹妹去靖海关并帮着办理一切事情,孟沛阳爽快地应了下来,只是不愿与叶霜孤男寡女上路。 姜糼容动不动就晕倒,高夫人不给她长途跋涉,安排粉妆跟着去。 孟沛阳本以为一同去的定是姜糼容,听得同往的是粉妆,登时塌了脸,只是已应承下来了不便反悔。 有孟沛阳同行,粉妆和叶霜的安危都不需担心,送走人回到房中,姜糼容长舒了口气,叹道:“总算是弄走孟沛阳那个祸害了。” 一面说着话,一面乱没形象歪倒床上翻来滚去,把红绫褥子滚得波浪一般起伏不平。 季唯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姜糼容滚着滚着昏了过去,又不敢叫她别滚了,暗暗吸气酝酿情绪,准备姜糼容一昏过去就提枪上阵。 姜糼容滚得小脸红扑扑的,却没昏过去,招手季唯躺倒说悄悄话儿。 “孟沛阳走了我表哥又不在,皇上如果又招你进宫做人质,要怎么办?” 这个还真不好办,抗旨不遵可是死罪,耍心眼不是季唯擅长的,他也计拙。 孟沛阳那厮走之前应该请教他,他最擅长的就是耍心眼斗计,姜糼容在心中道,有些后悔又有些着急。 忐忑不安中过了几日,皇帝的圣旨再次下来,不过,不是要召季唯入宫,而是命他到南安州破案解救李逸。 柳真真的爹武林盟主柳通天被杀,李逸被当成杀人凶手。 皇帝先前曾下圣旨令当地官府追李逸回京,知府去请李逸回京时,柳家人恰好要杀李逸给柳通天偿命,知府颇机灵,当即假装介入调查,将李逸拘捕带回府衙,免使李逸成刀下冤魂。 武林人士打打杀杀是寻常事,怎么会怀疑手无缚鸡之力的李逸是杀人犯?南安州知府上报的折子只提到李逸,姜糼容很是不安,她怕李昂出事。 高夫人和李宗权听得此事傻了眼,姜糼容要和随季唯前往,两人都没有反对。 皇帝赐了季唯尚方宝剑,还有全套钦差仪仗,怕柳家是江湖人不讲理不从律法处置 ,又调拔了十个大内顶尖侍卫随行。 以皇帝对李逸的紧张程度,不可能不亲自前往救李逸,姜糼容觉得很奇怪。 难道是顾虑着御驾亲临太招摇,会引起李逸的反感弄巧成拙,只得忍着? 两人一刻不停上路,姜糼容看着举着“威武肃静”牌子的许多差役还有四人抬轿子有些头疼:“咱们这副行头到南安州,会不会打草惊蛇?” 且坐轿子也太慢了。 “当然会,我安排人准备了骏马,出城后咱们骑马前面走,这仪仗是等查清案子后压制当地武林势力的。”季唯笑道。 出城不到十里,季唯喊了歇息,拉了姜糼容下轿换了马,两人还是共乘一匹马,季唯骑术不错,虽算不上驰骋如风,比坐轿快了不知多少。 两人这回没有在马上胡作非为,李昂情况不明,姜糼容没那心情,季唯沉浸到案情里面,脑子里只想着李逸的案子,回复认识姜糼容以前那个酷酷冷冷的样子,半点没有旖旎的情态。 两人晓行夜宿,住店打尖时季唯总是状若不经意地随口问小二和掌柜几句柳家的情况,还没到南安州,他们对柳家的情况已有所掌握。 柳通天这个武林盟主武功平常,能当上武林盟主乃是他的财势,举凡武林正道有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开口一声,柳通天便鼎力支持,西南十个州的商铺几乎都是柳家的产业,南海上货运出海的船,十艘有九艘是柳家的。 柳通天无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柳真真,关于他的死因,外面传得有鼻有眼,道是李逸害死他的,据说,李逸和柳真真到了柳家后,柳通天甚是喜欢李逸,当即设宴宣布认李逸为儿子,并把柳家家业尽交给他,柳真真只得一份嫁妆。 宴席当晚李逸陪着柳通天送客后,又和柳通天到他房间密谈了许久,夜深时方离开,翌日一早柳家下人发现柳通天死在房间床上。 柳通天的妻子和妾室一致认为是李逸杀死柳通天的,欲令人杀李逸报仇,李昂拼命阻拦,拖了许久,恰南安州知府到,把他们带走才保得一命。 听说李昂和李逸一起给知府带走了,姜糼容松了口气,心思转动间又很是不解,义子继承所有家业,亲生女儿只得一份嫁妆,这未免奇怪。 没有大队仪仗走得快,十天后季唯和姜糼容便到达南安州,南安州知府罗荣带着差役在城门外亲自等着,季唯勒马停下,尚未亮出官印表明,他已走过来拱手见礼。 “下官罗荣,见过季大人。” “我们没仪仗也没着官服,罗大人怎么能肯定?”姜糼容悄声问季唯,她有些好奇,难道又是一个火眼金睛的人? 季唯看姜糼容腮帮圆圆的,眼珠子乌溜溜,喜得很想去捏她脸颊,忍了忍止住发痒的爪子,笑道:“圣旨肯定已先行下达,罗大人摆了官府的仪仗在这里候着,咱们看到仪仗后勒马停下,他自然就猜到了。” “就不怕有人冒名吗?”姜糼容还是不解。 “季大人的名想冒不容易。”两人的悄悄语罗荣听到了,笑道:“翩若惊鸿,骄若游龙,禀苍松傲骨。含冰雪韵致,灿若朝霞灼似芙蕖,季大人丰姿大约除了李大人能及一二,别的人皆是云泥有别,下官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家伙挺会拍马屁的,拍得一点不露痕迹,拍得听的人好舒服,姜糼容笑看季唯点头表示赞同。 罗荣也笑了笑,其实除了季唯容色倾城很好辨认,姜糼容白包子似的圆脸也很好认,皇帝的圣旨说过季唯与未婚妻同行,将姜糼容的形貌也说过。 季唯跳下马,高举了双手把姜糼容抱下马车,小心地帮她理了理衣裳,柔声问道:“累不累,要坐轿到府衙还是走路散步过去?” 到府衙自然得罗荣陪同,姜糼容看了看罗荣那身赭色官袍,觉得还是别在路上走扰民了,也急着想见李昂李逸,遂道:“坐轿子快些到府衙罢。” 皇帝亲自下诏嘱咐过,李逸和李昂的牢房虽说不上奢华,却也洁净舒适无比。 被褥雅致清新,角落处小铜炉熏着香饼,墙上还挂着七弦琴,桌子上一束野花散发着芬芳……罗荣很是费了一番心血。 李逸倒在靠墙的厚褥子铺就的床上,面朝里,李昂坐在他旁边,一手按着他的肩膀,正低低地哄劝着什么。 看到姜糼容和季唯,李昂高兴得大叫:“糼容,慎之,你们来啦。快,你们来劝劝子扬,他好多天不吃不喝了。” 好多天不吃不喝还能活着吗?姜糼容暗暗撇嘴,定又是在那作态,等李昂哄他才吃。 “李大人什么都不肯说,季大人你来问吧。”罗荣有些尴尬地道,拱手退到外面候着。 “到底怎么回事?”季唯直截了当问道。 李逸没坐起身,连转头都没有,身体微颤了一下,沉默不言。 他不说,姜糼容只得问李昂:“表哥,怎么回事 ?白姨娘呢?” 李昂只知白氏没犯事被罗荣请去住府衙后宅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反正子扬是不可能杀人的,慎之,你要找出凶手还子扬清白。” 说了等于没说,姜糼容急了,季唯却不急,道:“云起,你让罗大人带着你去请白姨娘过来。” “好。”李昂急忙答应,按了按李逸肩膀,声音放低,哄孩子一样道:“子扬,我去请白姨娘过来,一会就回来,等我。” 脚步声远去,季唯冷冷道:“你大哥不在了,赶紧和我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发生什么事我也想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们泽州发生的事。”李逸坐了起来,白袍衣领上的绯色纹绣灼灼耀眼,眸瞳温润眼神明亮,半点没有坐牢的苦楚与悲凄。 这家伙是故意要坐牢的,姜糼容心头涌起不悦,要从李逸口里套话,只能强压住不满。 李逸无视姜糼容的不满,缓缓讲起泽州和柳真真搭上勾的事。 柳真真有个舅表哥商儒,两家家长都将他们当成一对,柳真真却不喜欢商儒,认为商儒窥觑柳家家财才表现得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她喜欢柳家一个护院,那护院就是一个肌肉型木头,没有高贵的身份,也没有好看的外表,两人身份悬殊要在一起诸般不易,柳真真不敢给爹娘知道,爱的很是辛苦,那次寻了个借口与那护院一起外出,进客栈时看到李逸风采过人,灵机一动便过来找李逸搭讪。 她打算用财物诱李逸做自己面上的未婚夫先打败商儒,然后再解除婚约嫁与那护院。 李逸聪明绝顶,看她眼神便猜到她有话和自己说,当晚故意与皇帝置气,出了房门直接进了柳真真的房间,柳真真正与那护院初尝云雨,李逸本是要找她商议,当下即利用时机,让那护院跳窗走了,演了一出自己与柳真真有染要负责任娶她的戏。 “这件事和这次的命案又没关系,你说这事有什么用处。”姜糼容埋怨道。 李逸但笑不语,季唯揉了揉姜糼容头发,笑道:“李逸已告诉我们杀柳通天的是商儒,商儒杀人嫁祸的动机是窥觑柳家家财。” 姜糼容细一想,果然如此,只是却更糊涂了。 据从路上听上的传言,李逸没当成柳真真的未婚夫的,为何柳通天会喜爱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喜爱到当即认为儿子,并将家产尽皆交与李逸继承。 “除了推断,还得要证据, 耽误了这么多天,柳府里商儒杀人的痕迹定然已经都给消灭了,当务之急,是拿出你没有杀人的动机,柳家说你要胁柳通天认你为儿子传家产给你,你有什么解释?”季唯字斟句酌问道。 李逸倒了地铺上,留了背脊对季唯,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姜糼容给他不合作的态度激怒了,拉了季唯往外走,“咱们走,不用理他,横竖他死不了,有皇上特赦保命。” 两人走出牢房,姜糼容狠狠甩门,李逸一动不动躺着像是没听到,姜糼容气炸了,若不是季唯领的官差,她真想拉了季唯撂挑子不管了。 第八十一回 “皇上怎么就喜欢这么一个人呢,你看他那个悠哉样。”一路走出牢房,姜糼容怒火不降反炽, 若是罗荣到得迟了,李逸已成柳家人的刀下鬼。若没有君恩,他的牢房也不可能那么洁净舒适,皇帝那头急得命季唯日夜急赶了来,他却这么不配合,真真要把人气吐血了。 “他并不悠哉。”季唯淡淡道,“他那个悠哉样是装出来的。” “啊,” 季唯伸了手掌给姜糼容看,指着掌心比划,“你方才没注意到,李逸手掌心很多血痕,那是攥紧拳头指甲掐的,杂而深,可见他这些日子没少攥紧拳头控制掩饰自己,而牢房门口有一盆冰,你想想,眼下是秋天,不冷也不热的天气,他要冰做什么?” 要冰做什么?姜糼容皱眉,想不明白。 “敷眼睛。”季唯比了比眼睑,“李逸这几日哭过,还是无法自控经常哭,他怕给云起看出来,所以让罗荣拿了一盆冰过去,在云起不注意或是不在的时间里用冰敷眼睛,他眼里有血丝,眼睑微肿,之所以看起来精神很好,那是因为他在笑,他在用悠哉闲适的从容姿态掩饰痛苦。” 让一个大男人,尤其是李逸那那种天塌下来的也云淡风清谈笑自若的人伤心得几次暗暗哭泣?姜糼容颤抖了一下,凑季唯耳边,小声道:“柳通天无缘无故的把家产尽皆给他,不会是……不会是把他强了吧?” 她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啊!季唯忍不住一个暴栗敲过去。 “李逸要是知道你这么小瞧他,要气死了。” “谁小瞧他了,柳通天是武林中人,武功再差也比他强,他被柳通天强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姜糼容委屈的捂住额头,嘀咕道:“他不就被皇上强了吗?” “被皇上强那是他没防备。”季唯失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李逸那人跌一跤不可能再跌第二跤,怎么可能被强两次,他打不过柳通天,但是有云起,他自然会安排云起寸步不离跟着他的,我料着,出京城的路上的住宿,他肯定是一直和云起一个房间的,到了柳府后,也还是一个房间。” “我希望你料错了。”姜糼容闷闷不乐道,一直一个房间!想想就生气,她可不想李昂和李逸感情越来越深,在断袖的路上一奔到底,使她姨妈伤心。 季唯知道她的想法,还想说什么开解她,对面李昂陪着白氏来了。 白氏面色惨白,精神萎蘼,见了季唯和姜糼容没有以往的娇滴 滴风情万千的形象,急问道:“季大人,子扬没事吧?” “有事,罗大人不知道子扬已经辞官了,一挨知道子扬现在是白丁之身,事情就难办了。”季唯沉着脸道。 白氏低啊了一声,捂着嘴低声哭泣起来。 “白姨娘去陪陪子扬吧,云起,你娘听说你下大牢了,焦急得晕倒了过去,你随我和糼容赶紧回京。”季唯拉了李昂往外走。 “回京?季大人,你们不是来救子扬的吗?怎么这么快回京?”白氏不哭了,惊讶地大叫。 “子扬什么都不肯说,我也帮不上忙。”季唯微蹙了下眉,看姜糼容。姜糼容会意,季唯这是要逼白氏说出李逸不愿说的隐情,遂哼道:“我们干嘛要救他,没有他,我姨父会宠着你吗?我姨父不宠你了,我姨妈就地位牢固轻松快活。” 语毕,拖了李昂往外走。 白氏慌了神,拽住李昂大叫:“大公子,你不能走,快让季大人救子扬。” 李昂本就不肯走,这下更拖不动了,姜糼容眉头皱起,此时不能逼得白氏说实话,往后更难了,看了李昂一眼,计上心头,捧着头啊地一声,身体软软地朝地上滑倒。 她演技着实逼真,连季唯都给她唬住了,狂叫了一声糼容,打横抱起狂奔,要寻地儿提抢上阵救人去。 季唯在前面狂奔,这回不用拽了,李昂小跑着在后面追上来,一面慌张地大声问道:“慎之,慎之,糼容这是怎么啦?” 季唯哪有心情回答,脸吓得白了,便是奔跑着,身体还微微颤抖。 晕倒这种招数白氏用过多次,每次和高夫人斗气若是气焰输了要搏李宗权怜惜就晕上一回,当下看李昂跟着跑了,急忙追了上来。 李昂有武之人,季唯心急,哪是她追得上的,白氏眼见季唯和李昂越来越远,这一走回了京城,儿子就没人救了,急得忍不下了,高喊道:“季大人,实情我知道一些,我愿说出来,求你留下。” 她拼了浑身力气高喊出来的,便是离得远,季唯也听到了,却不停下,跟糼容的性命相比,李逸的命实上算不上什么,何况有皇帝这个靠山,李逸死不了。 姜糼容也听到了,嘤咛了一声假装醒了过来。 糼容自己能醒过来了,季唯狂喜,死里逃生什么都顾不得了,当着李昂的面就深深吻了下去。 李昂呆住了,姜糼容清醒着,虽给季唯吻得身软气促,也 还是挣扎着推开他站起来,人是离开了,却因为情动,眼睛闪亮亮灿若星辰,季唯看得心下蠢蠢欲动,想着此时两人名份已定,今非昔比亲热不需避人的,又凑过去吻她。 姜糼容不由脸涨的通红,羞羞涩涩地指李昂,“表哥在一边呢。” 李昂竟然也脸红了,姜糼容大骇,她那个傻表哥不会是给李逸勾引得识了情滋味吧? 白氏追了上来,打断了姜糼容的猜疑和季唯的求欢举动。 “季大人,我知道一些内情,我愿意说。”白氏喘着气道,眼角看李昂。 季唯会意,对李昂道:“我们刚才出来正想去寻你的,子扬好像有点不舒服。” 话音未落,李昂朝牢房急奔。 “多谢季大人支开大公子,能否请表小姐也回避?”白氏屈身朝季唯行礼,眼眶红红粉面泪花点点,说不尽的楚楚可怜。 “我是不会走的。”姜糼容撇嘴,接着补充,“哪怕我这会走开了,慎之也会告诉我的。” 这是实话,白氏咬了咬牙,纠结了半晌,低声道:“柳家人说子扬为谋夺柳家家财杀柳通天是胡扯,子扬是柳通天的亲生儿子,柳通天心甘情愿要把巨额家财给子扬继承的,子扬没有杀柳通天的动机。” 李逸是柳通天的儿子!姜糼容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怎么可能?白氏进门时若不是处子之身,不可能那么得宠的,而她进李家门后一直得李宗权专宠,没理由爬墙啊! 季唯却一点也不意外,漠淡地点了点头,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柳通天把家业尽给子扬继承,只能说子扬比他亲生女儿还亲,比亲生女儿还亲的,除了亲生儿子,再不作他想。” “我……”白氏羞惭无比垂下头。 季唯接着道:“猜测不能作为证据,唯有拿出子扬没有杀人动机的证据,才能证明他清白,才能把作案的真凶揪出来。” 把证据告诉季唯?白氏咬唇不语。 季唯缓缓道:“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李老侯爷在你进门不久后给李侯爷下绝育药了,给药的就是薄太医,你便是不说,我也能拿出证据证明李逸不是李家子,李逸定是早产儿,你当年用了催产药催生,却慌称是足月顺产……” 季唯越说,白氏脸色越白,哆哆嗦嗦不停发抖。 姜糼容明白了,为何不同娘亲所生,李昂还那么疼李逸,并且总认为李逸身子 骨弱得好好呵护。 李昂骨子里天生的怜惜弱小,李逸出生时极虚弱,李昂大得一岁,稍微懂点儿事,见他那么弱,不由自主便细心呵护疼惜,后来又养成了习惯。 白氏低低哭泣交待实情,真如季唯所料的。 白氏当年进门后独宠,日子却不好过。 高夫人这个正室已生下儿子,李老侯爷又看她百般不顺眼。 李老侯爷给李昂请封世子,白氏急红了眼,怕恩宠有朝淡了,自己无所依傍,她迫切地想要个孩子,哪怕女儿也好,可肚皮却一毫动静也无。 那时李老侯爷在世,李宗权迫于父亲的威严,虽不情愿,每月也还总是要进高夫人的房间数次的,白氏见自己无喜高夫人也无喜,隐隐怀疑是李宗权不育了。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一回回娘家,恰柳通天经过她家过来借宿,白氏看柳通天一表人才,又是过路之人,以后不会发生纠葛遂……后来果然怀上了,她存了心机买通诊脉的大夫,把有喜的日子往前报了两个月。 她的葵水一向来得不稳定,顺利瞒过李宗权,后来生产时用了催生药,李逸早产了一个多月,面上看却是比预产期迟了几天。 当妾真不容易,一个不好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姜糼容慨叹不已。 “子扬长的和柳通天相像吗?”季唯没她那么多感想,直接问重点。 “不相像,不过……”白氏呐呐半晌,道:“柳家血脉辈辈相传,女子左足有红痣,男子右足有红痣。” 那么多年过去,因白氏生得美床上工夫好,柳通天一直念念不忘,那日白氏一行人到柳府时,柳通天一眼认出她来,一听李逸是她的儿子,便问出生时辰,听得不差多少日子,也是无子太渴求了,接风宴时设了一局,令人假装不慎将一盆油乎乎的汤尽淋到李逸右足上,然后那人假装害怕,三两下脱了李逸的长靴鞋袜给李逸擦脚,李逸足底的红痣便露了出来。 柳通天欣喜若狂,当场便要公开李逸身世让李逸认祖归宗的,还是李逸警觉,发现那下人举动突兀柳通天神情有异,开口阻止柳通天说话,请柳通天到无人处商谈。 李逸以当柳通天义子并继承柳家家业为条件换得柳通天同意不公开他的真实身世。 “我当年也不知道柳通天的名字,要是知道,我就不和子扬来了。”白氏嘤嘤啼哭,悔恨不已。 姜糼容看她啼哭,想起她猖狂多 年欺压高夫人,暗暗称心。 季唯皱眉道:“亲生儿与义子差别很大,柳通天怎么可能答应。” “子扬以死相逼的,他在腹部自捅了一刀。”白氏哭得更伤心了。 啊!李逸竟那么拼命要保住自己李家子的身份,姜糼容惊呆了。 季唯默想了片刻,道:“我知道了,子扬的身世我可以不说出去,你也别告诉子扬我和糼容知道他的身世。” “多谢季大人。”白氏扑咚一声跪了下去不停磕头。 季唯淡淡地摆手,道:“柳家人肯定怀疑你和柳通天有什么私情了,要想子扬尽快平安脱罪,你马上回京城去,这里交给我来。” 白氏微有迟疑,转念一想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遂答应了,即刻动身走了。 “你把白姨娘支走想干什么?”姜糼容不解。 “到柳府走一趟收点贿赂,然后给李逸定罪,将他斩首示众。” 什么?开玩笑的吧?将李逸斩了,别的不说,皇帝便不会饶过他们。 季唯没有开玩笑,当日下午去了一趟柳府,回来后交给姜糼容一张五万两的银票,下午即刻升堂。 李逸上堂后一言不发,季唯大怒,当堂命差役给李逸上夹棍,在堂外听审的李昂气得大骂,冲开差役拉成的人墙进了公堂大骂季唯,季唯恼了,扔下官签,强令差役拉李逸手指画押,然后发了签牌,宣布即刻问斩。 “你当真要斩李逸?”姜糼容本来以为季唯在作戏,待得李逸被推入囚车押往刑场惊呆了,“慎之,李逸不可能杀人的,你这是在冤判。” “我知道是冤判。”季唯笑了笑,道:“这样不好吗?李逸一死,他喜欢你表哥之事就不会给皇上发现,你表哥就可以安然无恙,白氏没了他做依仗,就无法和你姨妈争宠。” 为私欲草菅人命!季唯不是这样的人啊!姜糼容见季唯要出门坐官轿去监斩了,急得拦住他祭出杀手锏,“你若斩了李逸,咱们也得给他抵命,皇上不会放过咱们的。” “皇上不会治我的罪的,柳真真已有了身孕,皇上自己都恨不得砍死李逸了。”季唯推开姜糼容的手,凑到姜糼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姜糼容横伸着拦他的手慢慢垂下,眼睛瞪得浑圆,嘴唇蠕动,无声地说道:“这也能行?” 季唯眨了眨眼,姜糼容会意,大声哭骂起来:“季唯,你个昏官,你敢斩我二表哥,我不会放过你 。” 第八十一回 季唯被姜糼容一路追打捶骂出了府衙,要坐上官轿时李昂冲了过来,便是有差役拦着,季唯也吃了李昂好几个拳头。 “季唯,你不得好死,你敢杀子扬,我不放过你……” 连咀咒都出来了,姜糼容一阵郁闷,很想上前堵住李昂的嘴,季唯倒是若无其事,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视线扫向场上差役,喝道,“目无官府藐视朝廷,把他给我押进大牢听候处置。” “季唯,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子扬是不会杀人的,求你放过他……”李昂的喊声开始嘹亮且中气十足,后来便带着哽咽,再后来随着被差役越拖越远,喊声变成了嚎叫,拼了命疯子似挣扎,季唯安排好的南安州衙门最壮硕有力的四个差役差点按不住他。 姜糼容听得心酸,真想喊季唯不要做戏了,却不得不继续演下去,跟在官轿后面一路哭哭啼啼骂季唯。 官轿前面是囚车,李逸双手拷在木枷里面,脖子困在铁圈里,听得后面李昂的嚎叫,心头钉子扎刺似难受,很想大声冲李昂训嚷“我没事”。 虽不知季唯葫芦里卖什么药,李逸却不会像李昂那样认为季唯真个要将他斩首,公堂上官差拉他的手招供画押时,竟是站了一个遮住堂外听审的人的视线的角度用他的指甲背胡乱涂了一个红痕时,他便确定季唯这是在用计。 连一个可以毁掉的手指模季唯都不想让他在杀人供词上留下,怎么可能要他的命。 李昂的嚎叫声渐远,终至一丝不闻了,李逸无言地叹了口气颓丧地闭上眼,突地,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李逸霎地睁眼。 人群里有一个人一身寻常江湖人常穿的灰衣布裤,头上戴着黑色帷帽,南安州是武林盟主的地盘,城中江湖人士不少,那人夹杂在人群中一点不起眼,李逸却一眼认了出来,那人是皇帝。 她怎么来了?李逸周身繃紧僵直。 注意到李逸在看自己,皇帝左手轻撩起帷帽的垂纱,朝他抛了个放心的眼神,右举往上抬,手里的剑用力震了一下。 她要劫法场! 李逸几欲晕倒,霎时间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脑子里玉势木棒串珠等等凡能想到的东西都使用上,狠狠地将皇帝凌迟了几百遍。 没脑子的家伙,季唯是那样审察不明的人吗? 许是认为季唯不是审案不明的人,所以以为自己真是杀人凶手了。 便是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真要 救自己,一道圣旨特赦不就行了! 不,柳通天是武林盟主,特赦杀死他的罪犯会引起武林人士的公愤。 不能特赦也可以利用权力让季唯用别的死囚代替自己。 不行!那样她帝皇的公正与权威便半丝不存了。 李逸思来想去,皇帝要想保他的命,还真只有劫法场一条路可走,心中不由得又是愤恨又是感动。 官轿跟在囚车后面,因姜糼容在后面追骂着,季唯特意咐咐了走慢些,李逸头部微侧的动静季唯看在眼里,顺着李逸侧转的方向看到皇帝时,季唯唇角漫起笑意。 皇帝本身是练家子武功极高,暗卫更是顶尖高手,季唯相信,皇帝劫法场定然能够成功。 “皇上,臣帮你做到这一步,你还不能让李逸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那你最好还是放手。” 法场在城门外,城门没有街道宽敞,出城时许多围观的路人阻滞在城门里面,皇帝也被涌堵的人流阻住了,由十个差役监押着的囚车先出了城,季唯远远望着,心中忽有所滞涩,脑子理尚理不清,口中已急急下令。 “把囚车推回城中。” 却是迟了,平地里忽响起闷雷似的巨响,一股紫蓝色浓烟燃起,城外囚车那一片混沌模糊。 片刻工夫后,浓烟消散,押囚车的差役晕倒道路上,囚车的木栅栏被利器劈开,里面的李逸已不见人影。 众人目瞪口呆中,人群中响起一声忽哨,声未落,几条人影掠出城朝不同方向奔去。 后面这几个才是皇帝的暗卫! 劫走李逸的不是皇帝的人! 季唯眉头蓦地紧蹙,正欲命差役追寻李逸,面前人影一闪,一柄利剑抵住他喉咙。 “季唯,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马上给朕救回子扬,子扬要有个三长两短……”便怎样皇帝不说,利剑挥动,刚冲过来问季唯怎么办好的姜糼容一头青丝落地。 四周一厅静寂,每一个人的呼吸都被吓得停止了,姜糼容摸着自己只有发根的头皮愣住了。 什么君威皇权季唯通通忘记了,他攥起拳头狠狠地朝皇帝扑去,他要把皇帝的头发也削掉给姜糼容报仇。 季唯扑了个空,皇帝足尖一点朝城外掠去。 皇帝的动作太快,姜糼容还感受不到害怕便结束了,看到季唯白着脸惊惶万状看着自己,姜糼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动不动 就晕倒的事儿已在季唯心中埋下阴影,他现在时时刻刻怕自己两眼一闭晕过去。 “真是太好了,梳髻麻烦死了,我正好可以把头发全削短,以后不用梳髻了。”姜糼容拍手笑道,心里是真的觉得轻松,沉甸甸的古人发髻虽然好看,可打理起来太麻烦了,借着整弄短发的便宜,她还可以画了图让下人缝一些现代的裙衫出来,冬天也罢了,夏天穿可是轻松舒爽不少。 “你不害怕?”季唯小心翼翼问道,一面摸出汗巾撕成两截,帮姜糼容把秃头包住。 “不害怕。”姜糼容伸手勾住季唯手指,俏皮一笑,小声道:“咱们快过去,李逸是人精,定会留下什么线索给咱们的,别给差役破坏了。” 晕倒地上的差役只是给迷烟熏倒了,掐了掐便都醒了过来,身上都没有伤痕。 “看来劫囚的人并不想闹大事情,目的只是带走李逸。”季唯看了看,又来到囚车上察看。 囚车里什么发现都没有,季唯越看脸色越沉重。 “想什么?”姜糼容小声问。 “我怕劫人的是商儒,为的是把李逸的罪名坐实。”季唯昨日去柳府时,柳通天被杀的过程已有了大致了解,只是缺少更有力的铁证,其时他让人喊了商儒问过话,商儒回答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是个表面忠厚可靠实则奸诈无比的人。 季唯将李逸判为杀人犯,除了要给皇帝劫法场救人感动李逸的机会,还因为要让商儒以为柳通天被杀一案已结案,从而无所顾忌露出狐狸尾巴落了罪证下来。 若是商儒把李逸劫走后杀了,案子即便破了也无法挽回李逸的命。 姜糼容闻言也急了,李逸若死了,他们肯定得被皇帝杀了替他陪葬。 “希望皇上的暗卫能追的上。”姜糼容自言自语道:“方才那几条人影去势如流星,浓烟起时又没听到马蹄声响,仅凭轻功还要挟着人,未必能逃得过皇上的暗卫的追捕。” “马蹄事先裹了棉,奔跑时就没有声音了。”季唯驳道,说到马蹄声,心念一动,聚精会神看地面。 城里是青古板路,城外却不是了,只是比较平整的沙土道,季唯在地面看了看,目光在一处地方凝住。 发现什么了?姜糼容凑了过去看,只见离囚车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地方连着有几个重重的用足尖拖划出来的痕迹。 第一个看起来是个“十”字,第二个痕迹却只有一撇一横 ,第三个是一横一小点。 这是说的啥?姜糼容不解,季唯足尖印上,在那三个痕迹上面补笔划,须臾,繁体的真无忧三个字出现。 “李逸告诉我们,劫走他的是柳真真,他无性命危险,让我们不用担忧。”季唯低声道,脚底拖动,那三个字消于无形。 这也能破解出来!姜糼容乍舌,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商儒势力不容小觑,柳真真未必斗的过他,李逸不能留在柳真真那里,得尽快秘密找回来。”季唯抬眼视顾,南安州和京城一样,城墙根边是绕城护城河,季唯目光在河水面上略微一顿移开,轻声问姜糼容:“李逸从柳真真手里出来后,要暂避些时日不要在人前露面,你想给皇上带走他还是云起?” “不能是别的人吗?”姜糼容很郁闷,怕李逸和皇帝纠缠不休给她姨妈一家招祸,也不想她表哥与李逸奔上断袖之路。 “没别的人。”季唯摊手,“南安州是柳家的势力范围,也是商儒的势力范围,衙门里的差役不知有多少是柳家的人,咱们能信得过的,只有云起和皇上,李逸落在别的人手里都会有性命危险。” 要是孟沛阳那厮在就好了。 像是回应姜糼容心中的想法似的,远处蜿蜒的官道传来一声口哨声,沙扬烟起,一匹马快速朝他们冲来。 马儿眨眼工夫到了跟前,连闪避都来不及了,好在马上之人猛勒缰绳,马儿咴嘶数声,攒蹄竖起身子,过了许久沙平烟静,马上人叫道:“糼容表妹,我来找你了。” 浓眉虎目嘻皮笑脸,正是刚想到的孟沛阳,姜糼容大喜,不生气孟沛阳的轻言薄行,朝他招手,喜悦地叫道:“快下来,有事找你。”一面对季唯道:“不用二选一了,交给孟沛阳来。” 季唯见姜糼容看到孟沛阳时满面喜色,醋火中烧,冷着脸问孟沛阳:“你怎么来了?叶霜和粉妆呢?” “她们在后面,随后就到。”孟沛阳收了笑容,拧眉对季唯的冷脸,道:“我们路上说起糼容动不动晕眩的病症,叶霜说她能治,我就把她带来了,你还不多谢我?” 叶霜真能治?是真心还是假意?姜糼容与季唯对视一眼,两人眼里均没有喜悦之色。 “你们不用那么担心,我肯定问过了觉得可以一试才会改道带她来的。”孟沛阳大刺刺道,一面伸手去摸姜糼容的头,问道:“你的头怎么啦?这包的是季唯的汗巾吧?” 姜糼容退避不及,头上汗巾给扯掉,露了里面的头皮。 孟沛阳脸色霎地变了,目露凶光,像乌云里炸出一道凌厉的闪电,厉声喝道:“谁干的?” 季唯那种敬重皇权守着律例的人方才尚气得要找皇帝拼命,孟沛阳肆意妄为的人知道了后果更不堪设想,姜糼容哪敢说,嘟嘴道:“怎么?我想要凉快削掉一些头发不行吗?” “行,很行。”孟沛阳冷哼数声,抬手帅气地抹鬓边碎发,前一刻看起来怒火冲天,眨眼间却又恢复了逍遥无忧的乐观样子。 姜糼容有些不适应他雷阵雨似的变化,胸中噎得不舒服,季唯凝眸不说话,她只能开口,简单说了李逸的事,并托孟沛阳从柳真真手里带走李逸在真凶归案前隐蔽起来。 孟沛阳抬眼四处看看了,应了声好,跃身上马,拉起缰绳便欲纵马奔驰。 “你都不问慎之到哪里救人,就这么走了?”姜糼容拉住马笼头不让走。 “你以为只有季唯能破案么?”孟沛阳傲然一笑,嘴唇微动,轻吐了一个“水”字。 季唯点点头,孟沛阳纵马顺着护城河走了。 姜糼容抱怨道:“打的什么哑谜。” 第八十一回 “柳真真劫了李逸是从护城河里潜水走的,别望过去,人群里也许有商儒的人。”季唯轻启唇小声道,语若游丝。 姜糼容恍然大悟,低了头让季唯帮自己包头,小声问道,“你方才没和孟沛阳说救了李逸后暂避,他带了回来怎么办,” “孟沛阳没有那么傻,要往府衙带咱们就不需得托他暗地里行事了。”季唯失笑。 季唯本来想让皇帝劫了李逸感动李逸,同时摆了迷魂阵迷惑商儒的,谁知横生出一个柳真真劫人,而皇帝削姜糼容头发之举也使得他愤怒不已,干脆给孟沛阳去救李逸藏起李逸,让皇帝着急去。 要迷惑商儒,季唯装模作样咐咐差役仔细四处察看,姜糼容则朝大路那头不停张望。 粉妆和叶霜的马车不久后出现,车里除了她们两个,还有皇帝。 皇帝满头的汗水,额发都打湿了,软软地贴在额头上,姜糼容知她是女儿身了,这么看着,竟感到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季唯,可查出什么线索没有?”皇帝一开口就不可怜了,威势十足。 “初步看来劫走他的人没恶意,不会想要他的命。”季唯淡淡道,指向囚车,“木栅栏是用利器砍开的,切口齐整,锁犯人的木枷裂口却参差不齐,是用手大力掰开的,扣着犯人的铁锁不见了,由此可见,浓烟起时视线不足,劫囚的人担心伤了李逸,没敢用利器砍铁锁木枷。” “真没生命危险?”皇帝低喃,周身骨头被抽掉似瘫软,歪倒时一手急忙撑坐板,一手却去护腹部,动作之急,仿佛肚子是易碎的黄金蛋似的。 再没经验的人看了也会联想起一些什么,姜糼容见叶霜和粉妆开始脸色发白,后来听得皇帝和季唯说话遂变得轻松,猜皇帝是奔出去寻不到人后回来时气竭力衰劫了马车代步的,一个习武之人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表示什么?种种意外凑在一起,姜糼容脑袋嗡嗡响要炸开了。 ——皇帝怀了李逸的孩子了? 又查了许久,现场自然查不到什么,季唯集合了差役下令回府衙,皇帝略停了停下了马车,瞬间不见了踪迹。 粉妆和叶霜对皇帝是何人并不感兴趣,也没问,进了府衙后,粉妆急提起替姜糼容治晕眩之症的办法,简单不过看起来没半点危险,难怪孟沛阳会答应。 原来叶霜提出的办法竟是银针放血,每日正午阳气最盛之时,让姜糼容平躺,细银针插入十根手指指尖,放血一刻钟 ,持续一百天即可。 叶霜道:“我义父说,解咱们体内阴毒的办法其实是放血,当年姨妈要不把我扔掉,我也能活过来的。” 一刻钟流不了多少血,人体有血液自造功能,这办法值得一试。姜糼容没有异议,季唯沉吟良久也同意了。 这日已过了正午不能放血了,季唯让粉妆和叶霜留在府衙中歇息,自己带了姜糼容出门,道要去柳府办事。 出了府衙,姜糼容问道:“计划没成功,这时去不是打草惊蛇吗?” “得改变了,皇上和她的暗卫那一露面,其不凡身手肯定引起商儒的怀疑,我现在得再去柳府查案情,露了一副上峰给了我压力的样子逼商儒狗急乱窜。”季唯缓缓道。 早先是使杀人犯松了警戒露出马脚,现在则是施压让其自乱阵脚。 姜糼容佩服不已。 柳府占了半个南安城,府内亭台楼阁美仑美奂。 季唯上回到来接待的是柳夫人和柳府总管,这回换了商儒,商儒言谈举止俨然柳府主人了。 厮见毕,季唯道:“李逸是皇上宠臣,皇上派人亲自过问,此事需得再细细查察,烦商大侠带路。” 商儒惊讶地道:“李逸离开我姑父房间后没人进去过,翌日服侍的人进去时我姑父已死去多时,此案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二表哥不可能杀人的。”姜糼容按季唯事先交待的冷冷道:“柳姑娘与他情投意合,他即便不是柳盟主义子,做了柳家独女的夫婿也能继承柳家家财,哪里来的杀人动机?” “姜姑娘说的是。”商儒也不反驳,笑了笑,道:“府里有处玉泉飞瀑奇观甚是壮丽,姜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是要支开自己和季唯商议亏心事,姜糼容点头应好,商儒左右瞧了瞧,招手喊来一个婆子,“你带姜姑娘到玉泉飞瀑那边玩。” 眼看着姜糼容走远,商儒飞快地从袖袋里摸出几张银票,“季大人,我姑父的事再拖下去人心惶惶,底下各商号都不服管理,能否尽快结案?” “皇上亲自过问不好办。”季唯看了看手里十万两银票,欲递回给商儒,又有些不舍,递出去又收回,面露难色。“商公子,不是本官不想尽力,李逸确实没有杀人的动机,其中原因,想必你也有数的,李逸宁死不肯说,那是因为留恋着侯爷之子的身份,不然。” 季唯顿住,不需说得多明白,本来登门提 亲的,忽然就变成义子,其中原因相信柳府众人都有所怀疑的。 李逸不肯说,那是因为他留恋着侯爷之子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不稀罕柳家子的身份不稀罕柳家的钱财,他连承认自己是柳通天亲生儿子都不愿意。 柳通天已死,没人逼他承认身份,他不会说出自己是柳家子的。 商儒其实不必担心李逸会与其争夺柳家家财。 商儒明白季唯言下之意,眼睛一亮,朝季唯拱手,道:“在下明白了,多谢季大人指点。” 季唯在柳府转了一趟带着姜糼容回府衙,才坐下喝了一杯茶,府衙外来报,柳家捉住杀柳通天的真凶扭送衙门来了,原来是服侍柳通天在外院值夜的小厮。 “这是推出替死鬼了,对咱们破案指证商儒也没帮助吧?”姜糼容问道。 “有帮助,季唯微笑,”商儒推出来的这个人,就是目击证人,这人亲眼看着商儒杀柳通天的,贴身服侍的定是心腹之人,这人是给商儒威逼着违心作了伪证的,本来要让他指证商儒不易,如今却易如反掌了。” 怎么就易如反掌了?姜糼容百思不解,季唯一向不拘着她的,笑着跟差役要了一身皂隶衣衫给她穿上,让她手持棍子装了差役模样到公堂中听审。 柳通天那小厮上得堂来哭泣招供,道他早对柳通天心怀不满,那晚李逸走后,他侍机进房杀了柳通天嫁祸李逸。 “你真的杀了柳通天吗?”季唯淡淡问,拍了拍手,公堂后侧角门一人带着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姜糼容眼直了:李昂何时从大牢出来了,怎么押着个陌生妇人。 商儒脸颊肌肉抽搐,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攥起拳头。 那小厮则哭着喊道:“娘,你没事吧?”朝妇人扑过去。 “娘没事,官差大人把我救出来了,你快向大人坦白。” …… 审讯异常顺利,铁证如山,公堂上惊堂木啪啪几声,商儒软瘫地上招供画押,姜糼容迷迷糊糊还没回过神来。 商儒在李逸走后进了柳通天房间,柳通天的小厮在外院值夜自是知道的,却指证李逸是最后一个从柳通天房间出来的人,季唯怀疑他受商儒胁逼,暗里调查得知,此人的娘前一天下午突然不见了,季唯觉得那人的娘是给商儒拘禁了用来胁逼他,只是却遍查不着,便设下连环计。 商儒要让人当 替死鬼,最合适的人选便是那小厮,那小厮为了自己娘能活着答应了,临到府衙服罪前坚持要见娘亲最后一面,商儒答应了,这也在季唯预料之中,李昂表面坐牢,其实是季唯安排他暗中盯那小厮去了,商儒带了那小厮去见他娘曝露了藏人的地方,商儒带着那小厮走后,李昂当即把那人的娘救了出来。 除了那小厮的指证,商儒送了季唯十五万两银票也是做了亏心事的证据,还有一个众人都不知道的铁证,柳通天临死前挣着最后一口气把手伸进自己裤子里在大腿上写下”杀吾者商儒“几个血字,裤子遮着商儒没有发现,季唯验尸时发现了,因证据不足便隐而不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一下子使商儒无话可说。 “表哥,你真是太会装了。”姜糼容赞叹不已,真不敢相信,李昂早上又嚎又嚷的那样子是装出来的。 “也不是装。”李昂挠着头憨笑,“我想着要是查不出真相子扬就得给斩首,一想着子扬被斩就心如刀割,就那么做了。” 这就是本色出演吧,姜糼容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李昂也爱着李逸。 商儒的服罪令得柳夫人崩溃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如亲子的侄子为了谋夺柳家家财,竟连丈夫也杀害。 柳真真执掌了柳家,她的那个护院情人也从暗处走向明处。 李逸被孟沛阳带走后不知所踪,季唯估摸着孟沛阳猜到李逸和皇帝的不清白关系,也猜到姜糼容的头发是皇帝削的,心生怨恨故意不给李逸露面。 案子破了可李逸不见了比没破还糟,皇帝听说柳真真其实另有情人,肚里的孩子也不是李逸的,大喜过望,虽没住到府衙露脸,每日却不停派暗卫逼季唯寻李逸。 姜糼容头顶短短的头发根,两侧和脑后头发长长的不像话,便让粉妆帮她把长发也剪掉搞整体平衡。 光秃秃的头跟小尼姑刚留发似的,季唯看一次就恨皇帝一次,别说快点寻回李逸,还巴不得孟沛阳带着李逸三年五载不要露面。 季唯装模作样在南安州住了下来寻找李逸,同时让叶霜给姜糼容放血治疾。 每日放血时季唯都紧张兮兮陪着,粉妆时不时打趣几句,叶霜则总是冷着脸,姜糼容悄悄观察,发现她面色冷着,眼里却难掩关切,渐渐卸了戒心。 血缘是割舍不断的,她能放下心结最好。 开始放出来的血颜色浓而重,滴在碗里像黑糊,后来渐渐红得鲜艳,叶霜说,这是血液越 来越趋近正常人了。 百日期满,叶霜不再给姜糼容放血,姜糼容也不知自己正常了没有,这一日偷偷拽了季唯的手,吞吞吐吐表达了想用工具试一试的想法。 第八十六回 姜糼容话才说到一半,季唯便两眼放光,此时两人是在房间里的,身上只着亵衣衬裤,姜糼容一眼撇到季唯精神十足的器物,又是喜又是羞,伸手隔着裤子拔拉了几下,取笑道,“人家又不是要的你,乱激动什么,” 季唯弯腰吸气,捂住不让姜糼容玩它。 姜糼容的提议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今晚他要忍着不给身上那东西来事儿,只用工具试试,若是整弄得很过火姜糼容整晚没睡还没晕倒,则很可能便是身体已恢复正常了。 其实两人很可以上医馆让大夫把脉的,不过他们的脑袋都只往歪处想去了。 季唯跳开几步避过姜糼容色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 他向李昂学习得不错,青出于蓝胜于蓝,姜糼容除了需要拿箸子扒饭,别的事都由他代劳了,穿衣服只需要张臂抬腿,从不用去拿衣服的,也不知衣柜里增加了一个包袱,见季唯拿了包袱过来还有些不解,待得季唯把包袱打开,眼珠子瞪得浑圆,看了又看,还去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季唯,“你什么时候置办的这些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那包袱里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比皇帝拿给她看的少了些,可花样绝对更胜一筹。 季唯精致的面庞霎地红了,两手在大腿上搓动,像做了错事被抓的孩子,姜糼容见他翠色欲滴艳光逼人,心头痒甚,不要道具了,很干脆地把季唯扑倒,扯下他的裤子,猴急的来不及整个脱掉,只褪到膝盖处,嗖一下便坐了下去,倒是不涩滞,她与季唯是半斤八两,方才看得对方那里一眼便难熬难忍流水淙淙了。 两人本来要试道具的,不料这一晚季唯异常勇猛,整得姜糼容求饶不迭,包袱里的东西没派上用场。 李昂在柳通天案子结案后给姜糼容以高夫人生病了为由支回京城,而皇帝在南安州呆了半个月寻不到李逸也回京了,只是仍不时命暗卫传圣旨来逼季唯尽快寻回李逸。 季唯假装寻找,只一直一无所获,又过了些日子,两人用上几回道具,姜糼容都没晕倒过,季唯想着身体已无碍了,不觉大喜,夜夜搂了姜糼容纵情狂欢。 两人乐不思蜀,只是在南安州已呆了很久,再呆下去一无所获怕激怒皇帝,回京城去季唯怕皇帝又要使出把他扣留宫中那一招,便让叶霜和粉妆先回京,自己则带着姜糼容在各州郡慢慢行走,听得有冤案,便亮出钦差身份插手查案,面上则向皇帝禀报是在寻找李逸。 一路 查案一路游山玩水,皇帝开始还圣旨不停追问李逸下落,后来便不再过问。 忽忽半年过去,细数来从离京到南安州查案已过去九个多月,这日两人到了一个叫青州的地方,进城时只觉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俱是喜气洋洋,不觉奇怪,季唯喊住一路人打听,那人说出来的话让姜糼容和季唯惊呆了。 皇帝三天前喜得龙子,帝心大悦,不只将刚出生的孩子册封为太子,而且恩泽全国子民,昭令下全国各行业均减免赋税一年。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总算有后了,江山有继,国之洪福万民之幸……”那路人虔诚地双掌合十。 姜糼容风中绫乱了。 算一算,上次分别时皇帝若是怀着孩子,那是南下那几日怀上的,产期恰在这几日。 没有消息说皇帝曝露了女儿身份,皇帝是怎么瞒天过海的?或者,她和季唯猜错了,皇帝其实不是女人。 姜糼容和季唯心事重重进了酒楼,酒楼里的食客也正热切地讨论此事。 “任贵妃刚进宫时,皇上迷恋美色,日日不早朝,只在寝殿中批奏折,群臣泣血进谏,指责任贵妃媚色惑君,吕尚书更是因教女无方羞愧得在朝中抬不起头来,可这太子一生,朝中风向一下就变了,听说,这几日上奏折请皇上册封任贵妃为后的圣旨堆满了御书房。” “皇上虽说没早朝听政,可奏折批驳一点没落下,政事条条有理,其中也有任贵妃劝告的功劳,此番她又诞下太子,群臣当然就没话说了。” 皇帝哪来一个姓任的贵妃?吕尚书教女无方? 姜糼容和季唯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张嘴瞠目。 粉妆姓任名冉冉,乃吕风义女,这任贵妃自然是粉妆无疑了。 粉妆才与她们分开半年,哪来的身孕,太子肯定无疑是皇帝自己生的。 姜糼容和季唯吃不下饭了,匆匆出了酒楼上了马车要往京城赶。 他们的马车里坐了两个人,是不见踪迹许久的孟沛阳和李逸。 李逸恹恹地靠在车厢壁上,孟沛阳一脸同情看着他。 “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姜糼容惊叫。 孟沛阳点头,看着姜糼容的眼神有些痴迷,“你前些时不梳髻的样子也很好看。” 姜糼容的头发已长到后背了,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还是梳了髻,前些日子则是顶着短发。 季唯不满 孟沛阳痴迷的目光,不过,久别重逢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便也没发火,只开口问道:“你们也听说太子诞生的事了?” 孟沛阳嗯了一声,耸耸肩,道:“皇上这一招真是狠,也不问李逸这个爹愿不愿意要孩子就擅自生下了。” “你怎么知道皇上是女人?”姜糼容低呼。 “你以为只为季唯明察秋毫啊?”孟沛阳哼了哼,倒是没吊姜糼容胃口,很快补充说明:“皇上登基多年,为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不管喜不喜欢后宫的妃嫔,都必须临幸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 他的分析和季唯说的一模一样,不服气不行,姜糼容冲他竖起大拇指。 四人一路同乘回京,孟沛阳不停说着趣事,虽说少了与季唯两人独处的情趣,倒也不寂寞,只是他们三个不管说什么笑话,李逸一直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愿意露面,看来是想通了要当皇帝的男宠去了,不会再觊觎着李昂,姜糼容虽然有些同情他,更多的觉得周身轻松。 离京多时,进京后孟沛阳回了孟府,季唯回吕府,马车上便只剩了姜糼容和李逸。 “先送我进宫。”李逸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 再不愿意,选择终是到来。 皇帝减免全国一年赋税,目的就在于将生了孩子的消息传到全国各地,逼他现身,他再不露面也不行了。 姜糼容目送李逸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宫禁中,暗暗叹了口气。 皇帝连生孩子都没曝露女儿身份,李逸这一去,男宠的名声将背负一辈子,从皇帝喝醋的程度来看,他连一个名义上的妻子都不能有了。 比他还惨的是粉妆,这辈子就葬送在深宫中了,粉妆为何要进宫,皇帝迫逼的吗?她从盛州回来后才进宫的,进宫也不过半年,半年便产下龙子,怎么朝臣没有质疑?姜糼容满肚子的疑问,咐咐马车加快,高夫人想必也是不知详情的,不过可以让她借着是粉妆名义上的姨妈的便利递请进宫探望,自己陪着她进宫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 整个皇宫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李逸感到有些陌生。 皇帝有次事后曾说,真想在皇宫中挂满大红灯笼,张张扬扬地告诉天下她娶他做皇夫,眼下她没娶他做皇夫,孩子却帮她生下了。 “李大人,你回来啦。”杨公公看到李逸喜得一张脸笑成菊花,咧开嘴就想通传,李逸摆手止住了他。 孩子不知有没有睡着,高声禀报别吵着孩子。这么想着,心念转动间苦笑了起来,一个没见过面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紧张了。 大殿里面静悄悄的,也许是在特意等着他,皇帝遣走了服侍的人吧。 大红帷幔大红宫灯,铺天盖地的吉庆的红色弥漫,李逸撩开重重帷幔轻轻走了进去。 也许是有孕后要遮掩隆起的身子没有出过大殿,皇帝蜜色的肌肤变得莹白,此刻她倚靠在床头,没有束发没有戴王冠,披散着的一头长发光滑润泽,身上穿着大红云纹金丝长袍,领口松松敞着,因为生育了孩子的缘故,平坦的山峰高高耸起,水蜜桃似鲜嫩诱人。 李逸呆呆看着,心中酸酸涩涩痛楚莫名。 被诬杀死柳通天,他一句话的言辩也没有,那时不只是因为伤感身世,更因为,前往南安州路上,他寻了机会和李昂同房歇宿,不动声色地引诱李昂,可李昂的神情明白地表露出对他只有兄弟之情没有其他情意。 他跟姜糼容说要回原籍隐居从此不回京城,其实是以退为进,他要麻痹姜糼容,令姜糼容不拆穿他的心事,他能争取到时间引诱李昂试探李昂对自己的感情,李昂陪着他前往南安州提亲是他设计的,他没有时间再隐忍下去了,成与不成便在这一路的相处上。 李昂的态度令得他绝望,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让他崩溃了,他不只跟李昂做不成情人,连兄弟都做不了,他一心求死,情愿季唯破不了案。 皇帝来了,九五之尊竟为了他竟打破底线,要劫法场救他,李逸心中有愤怒有感动,也有彷徨失措。 他无法接受男庞的身份,也无法放下儿时开始的对李昂的执念。 得不到李昂,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心驻扎进别的人。 龙床一侧孩子哇一声哭了,皇帝急忙侧身抱起孩子,轻笑道:“饿了吗?”随后撩开衣襟把给孩子喂奶,嘴里轻哼着小调儿。 她亲自给孩子喂奶?李逸呆住了。 高门大户里夫人太太怕身材走形,再没有一人母乳喂养的,都是请的奶娘。 皇帝看着孩子的眼神专注温柔,英气十足的五官出其的柔和,李逸第一次发现,原来皇帝有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庞。 孩子吃饱了,打了个嗝,皇帝把孩子放下,轻拉开孩子的小裙裤,摸了摸孩子腿间的纱布,笑着轻拍了孩子大腿一下,道:“吃饱了就拉,可真是准。”一面说着, 一面拿开湿淋淋的纱布,拿过床头一侧的干净纱布垫上,动作熟练地拢好孩子的裙裤再扎上裙裤的小红绳。 把孩子哄睡了,皇帝轻轻下了床,来到龙床边临时设置的书案前,那上面堆着高高的几叠奏折。 皇帝一本一本打开,有的瞟一眼扔到一边去,有的认认真真看着,然后提笔批示,批奏折的间隙,她不时揉揉眉头捶捶腰,背脊微有垮塌,完全没有李逸以前常见的笔挺劲健。 李逸扶着帘帷的手不自觉收紧,嘎一声骨节错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空间,皇帝猛地抬头,刹那间晶莹的泪珠滑落。 “子扬,你回来了!” 她朝他奔过来,眸波闪动着的喜悦的光芒明亮得刺眼,深深地刻扎到李逸心窝上,李逸下意识张开双臂把她搂住。 “子扬,我不是故意的,泽州那晚出了柳真真的事,我气疯了急糊涂了,忘了喝避子药汤,后来发现有了孩子,我真的不忍心弄死咱们的孩子……” 皇帝絮絮叨叨解释,李逸注意到,她自称我,没有说朕。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李逸无力地问道。 “咱们一起陪着皇儿,关心他疼爱他,让他快快乐乐长大,如果方便,再给他生几个弟弟妹妹。”皇帝眼睛晶亮,眼眸里还有泪花。 李逸看的心酸酸的,不自觉便点了点头。 “子扬,你答应陪着我不离开我啦!”皇帝高兴地推开李逸,在大殿中翻了几个筋斗。 “小心点,才刚生过孩子你别这样。”李逸惊出一身冷汗。 “没事,朕身体底子好着呢。”皇帝挺胸拍胸脯,拍得扑咚咚响。 刚才批奏折时不是还一脸倦态吗?李逸略一愣,忽而大悟,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皇上,你早就知道我来了,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月子里辛辛苦苦批奏折都是装给我看的?还有,你这眼泪是抹了辣椒水刺激出来的是不是?”李逸粗鲁地一搓皇帝脸颊,然后抹到自己眼睛处,眨眼工夫都没有,他的眼睛便给刺激得泪珠汹涌了。 “子扬……”皇帝拉长声音,一手摸着脸颊装脆弱。 李逸身体抖了抖,周身起鸡皮疙瘩。 “皇上你别装了,这个样子微臣看着恶心。”李逸狠狠道,视线看向床头柜子,脑子里想开折磨皇帝的法子,皇帝欺骗了他,他要狠狠折磨皇帝报仇。 皇帝顺着他的视 线看向柜子,心领神会,虽说还没满月,可是,李逸有需求,她必得要尽力满足,不等李逸行动,她已麻利地拉开柜子,把里面的道具一一拿出来展示。 “子扬,你不在这些时候,朕新增了这些,来,给你试试。” 李逸周身热血沸腾,有怒火,也有浴火。 瞟了一眼多姿多样的道具,李逸忍了忍,挑了外用的吹吹器。 便是不疼惜眼前这人,她到底给他生了个儿子,还是别伤了她身体好,暂时用外用的,等出月了……李逸心中哼了哼,到得那时桃木棒狼牙棒大玉势挑火钳一齐上,定叫她生不如死。 第五十三回 也不用桃木棒狼牙棒大玉势挑火钳一齐上,只一个吹吹器,皇帝久旷多时也承受不住,没多久就哼哼叽叽浴生浴死。 皇帝爽过后也不用李逸暗示,手口并用取悦李逸,把李逸整弄得周身虚软,比浸过春水的女人还滋润。 龙床上的皇子也真配合,爹娘从御案滚到地毯再弄到软榻,他都睡得香甜,候得爹娘事毕了,才哇地一声嚎了起来。 “你快洗手抱起皇儿哄一哄,我去洗身子。”皇帝指指自己山峰,方才李逸又揉又咬的,不清洗干净喂食不行。 她还真的是自己喂儿子,李逸怔住。 皇帝奔进寝殿一侧浴池了,孩子哭得响亮,李逸忙洗了手去抱,方才看皇帝抱着很顺溜轻松,他自己才勾起孩子的小脖子便吓得不敢动了。 怎么身体软绵绵的,脖子像没骨头似的。 “你怎么不哄一哄任由皇儿哭?”皇帝火烧火燎奔出来,身上随意披了件单衣,右手轻托起孩子的头部,左手从孩子脖颈穿过,右手跟着抬孩子双腿,眨眼工夫都没有,熟练地抱起孩子给孩子喂奶,一面咐咐李逸,“到柜子里拿尿布过来,靠西侧那个柜子里面放的就是孩子的尿布。” 李逸乖乖去拿尿布,然后坐在床沿看孩子鼓着腮帮子吃奶。 皇帝喂过奶,给孩子把嘴巴擦干净,又和刚才一样给孩子换尿布,一面跟李逸大吹特吹儿子的优点。 这优点总结起来就是孩子饿了会哭,尿布湿了会哭。 “咱们皇儿真乖,会发出警示呢,而且哭声多响亮,中气十足……” 李逸也不懂这是每一个孩子都会的招数,深感有荣与焉,皇帝换完尿布了,李逸傻傻问道:“你都是自己喂奶自己照顾皇儿吗?不是装的?” 皇帝脸一红,有些扭捏,半晌哼道:“就是装的,等皇儿一岁了,朕就要把他交给粉妆带。” 她要喂奶一年?李逸愣了愣,问道:“你喂奶身上有奶味,不大好吧?” “朕喜得龙子,天天抱着皇儿,身上有奶味有什么出奇的。”皇帝大言不惭道,见李逸目光在自己敞开的领口上,忙挺起胸膛勾引李逸,挺完了言明白李逸目光的深意,笑道:“朕上面束一束,腰部围上几圈布,就平衡下来了,而且,以后要把朕的早朝五日休沐一日改成五日休沐一日早朝,奏折直接递上,朕有话要问,会传唤大臣隔着朱帘问话。” 她顶了顶李逸手肘 ,难得地露了羞涩,道:“咱们得给皇儿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给儿子多生几个弟弟妹妹?自己当皇帝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男宠? 李逸有些茫然,半晌道:“都如皇儿容貌像你还好说,要是像我可难办。” “放心,朕都想好了。”皇帝得意地笑,“叶霜是朕特赦才脱了奴籍的,对朕感恩着,朕先前招了她问过话,她爱着她先前的未婚夫,要等她未婚夫服刑满后嫁给她未婚夫,在此之前,先做你名义上的妻子堵悠悠众口,咱们趁着卫枫还没出狱多生几个皇儿皇女,长的像我的留宫里,长得像你的抱出去冒充叶霜生的,继承你李家的香火。” 她都计算好了,自己是瓮中之鳖想逃了逃不掉了,李逸又恼怒又无奈。 儿子是最好的一张王牌,皇帝不会给李逸纠结的时间,拉了李逸教他抱儿子,看着粉嫩嫩的小小人儿,李逸慢慢忘了不快,留在宫中不走了。 *** 姜糼容进阔别多时的李府,隐隐觉得府里各处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了。 在二门外停了马车,内院是步行的,走过长廊穿堂,姜糼容悟了过来,李府大处没变,细节处却布置得精致典雅,比以前大是不同。 高夫人不大讲究,这作派倒像是薄染衣惯有的,姜糼容有些疑惑不解,问得高夫人不在上房在正厅中,急步往正厅奔。 高夫人在右下首她的座位上坐着,薄染衣站在她背后帮她捶背,状甚亲热,姜糼容愣住,高夫人抬头看到她,高兴得站了起来。 “在外面疯了这么久,舍得回来啦,过来姨妈瞧瞧瘦了还是胖了。” 没瘦,还更胖了,包子脸更圆了,姜糼容捏自己肥嘟嘟的腮帮子装怪模样,高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舅妈,难得糼容回家了,我去让灶房加几个菜,今晚好好庆祝一下。”薄染衣笑道。 “好,去吧。”高夫人笑道,面上是真的和颜悦色。 “姨妈,你和染衣关系好像很好了,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姜糼容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情急忙探问。 高夫人笑了笑,细细讲给姜糼容听。 薄染衣征服高夫人这位准婆婆的过程可以用真诚所至金石为开来形容。 姜糼容和季唯走后,高夫人担心李昂也出事,忧急之下病倒了,薄染衣床前亲奉汤药,夜里就在高夫人上房外面软榻上睡,除了没 有割股疗伤亲尝粪便,别的什么都做了,高夫人病着理不了家事,李宗权便让薄李氏帮着理家,薄李氏理家的能力也一般,何况与薄太医嘶闹着,也没心思管李府家事,薄染衣开始是帮着薄李氏打点一二,后来便整个接了过去。 “我总觉得她娇生惯养手脚撒漫败家,其实她也挺精细的,花银子给亲人买东西大方的很,该节省的一点也不疏漏。”高夫人感慨地道。 高夫人承了薄染衣服侍之情,看法有些改观,薄李氏那边对她的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虽不似薄染衣那样作小伏低讨好,却从不开口就刺人了,毕竟高夫人的外甥女婿是吕风亲儿子一般的季唯,甥女儿姜糼容可算是吕风的媳妇,粉妆如今又是吕风的义女,吕风身边的人都是高夫人的人,薄李氏性情虽张扬拔扈,却不是没半点脑子,也知道要收敛一下与高夫人搞好关系。 这么着此消彼长,高夫人越看薄染衣越顺眼,不久李昂回来了,也不知哪日开始竟是与薄染衣成了情哥哥情妹妹。 李昂这是吃了解药后,有了男人意识动了欲念后,对薄染衣从兄妹之情变成了男女之情了。 姜糼容暗暗高兴,她姨妈不用烦恼了。 “你表哥和我说,想娶染衣,你姨父没意见,云起他姑妈也赞成,只是目前他姑妈和薄太医正闹的不可开交,订亲成亲之事暂时搁下了。”高夫人道。 “姑妈还想着要和离?”姜糼容悄声问,这都过去快一年了,薄李氏和薄太医还没撕闹出结果啊。 “薄太医坚决表示,和离可以,染衣不能带走,也不能与吕风相认。”高夫人叹道。 薄太医这个要求不过份,毕竟从小养大的一向当心头肉疼着,感情割舍不掉。 戴了绿帽子给人养大女儿,到头来老婆和离孩子还要改姓,哪忍得下那口气。 姜糼容想着久别回来,得去向李宗权请安,遂问道:“姨父呢?” “去孟府了,孟国公疯了,你姨父这些日子闲来没事,就去看看他。”高夫人道,看看厅门外无人,压低声音道:“你姨父弄了栖凤台那宗破事出来后,自感无颜见人,身体……又那个样子,整日闷闷不乐,后来孟国公疯了,他三天两头去看一下,心情好多了。” 这是表面去关心人家,实际去找平衡体味自己的幸福生活,姜糼容暗暗嗤之以鼻,不便说出口,对孟滔的突然发疯很是意外,先问这事。 “初时轻微些,听说只是 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你别杀我’之类的话,后来就越来越严重,听说,已经有一个月躲房间角落里不敢动了,谁劝都没用,喝了不少药也不管用。” 孟滔领着国公俸禄,地位尊崇却没有实权,不碍着谁,会有谁要杀他,却又不杀只把他逼疯了?姜糼容凝眉沉思,心口一跳,问道:“孟国公是不是半年前开始发疯的?” “正是,你怎么知道?”高夫人不解,也没追问,叹道:“韩夫人说他是在宫里撞邪了,只是不敢说出来,那日皇上纳粉妆为妃,在宫中设席大宴群臣,他进宫时还好好儿的,出宫回府后便开始失神发疯了。” 粉妆得皇帝万千宠爱成了尊贵的皇妃,孟滔紧接着便发疯了,其中恐怕有关系,姜糼容正思量着,高夫人摸出一块玉牌递给她,笑道:“粉妆进宫后极是得宠,如今更是诞下太子,我这个干姨妈也跟着上天了,宫里赏赐连连,奉承的人无数,这是她给我的玉牌,出入宫禁不需得通报,她说你回来后想见她,拿了这玉牌进宫便是,她进宫后得宠,一直和皇上一起住在龙啸宫里。” 能自由出入太好了,姜糼容拿过玉牌,顾不得长途跋涉之累,即刻进宫去。 杨公公是熟人,看到姜糼容笑了笑,打了个手势让姜糼容噤声,领着姜糼容进了偏殿。 粉妆斜倚在软榻上看着书册,头上梳了望仙髻,插着晶莹辉耀的垂珠步摇,桃红色斜襟襦衫,月牙白百褶襦裙,衣裳不知是什么料子,隐隐透着月华似的粼粼银光,如画眉眼在华衣丽服里更显妩媚艳丽。 看到姜糼容进殿,粉妆搁下书册迎了过来,笑道:“我在想李逸来了,你不知什么时候进宫来看我呢?” 她怎么知道自己和李逸同路进京的? 是了,李逸和孟沛阳先前没露面,皇帝的暗卫查不到他们踪迹,后来露脸和他们一同回京来,只怕暗卫早早禀报皇帝了,粉妆如今是皇帝宠妃,自然知道的。 姜糼容屈膝行礼,口中打趣道:“民女姜糼容,叩见贵妃娘娘。” “得了,你还跟我来这一套。”粉妆失笑,眉眼比以前舒展许多,气色滋润,看来在宫中过得不错,应该不是皇帝胁逼她进宫的。 姜糼容有许多疑问,不等她问,粉妆拉了她的手坐下,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你听说孟滔疯了吗?”粉妆第一句话问出姜糼容进宫前的疑问。 “听说了,跟你有关吧?”姜糼容定定地看着粉妆 的脸。 “有关,但是,我没动什么手脚。”粉妆淡淡笑了,“他是自己看到我得圣宠害怕我向他索命报仇,给恐惧日夜折磨吓疯的。” “你和他有血海深仇?”姜糼容小心翼翼问。 粉妆点了点头,缓缓说出陈年往事,“当年,若是他不唆使我叔叔卖我,吕伯伯把我接到他府上,我也不用受那些罪。” “好卑鄙无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姜糼容气得咬牙切齿。 “不放过他又怎么样?上告?当年之事根本没留下证据,况且,上告了就要把我的伤疤一道道揭开给人看,我受不了。”粉妆肩膀抖动,泪水不住滑落,“糼容,那些日子,我不想再提起。” 现代社会里许多被强的女子都不愿报案,也是这么个心理,除了怕失了自尊颜面,更是受不了将伤痕痛楚展露人前,姜糼容无言了,陪着粉妆默默垂泪。 第五十三回 “糼容,我向你坦白一件事,鄄城我给恶霸调戏欺辱是故意为之的,我事先知道大公子要去接你,为侍机进侯府设的局……” 粉妆源源本本讲了进侯府的动机和打算,这些姜糼容先前已听季唯分析过,仍听得惊心动魄。 “我本来的计划是用你作中间饵,可你对我那么好,我不想牵扯你进去,改变了计划要用薄染衣作饵……” 粉妆说了许多,气儿都不停顿,说的就是姜糼容前世的遭遇,只不过这次她要算计的人是薄染衣,薄染衣会是她算计中的牺牲品,也是她的共犯。 姜糼容听得周身毛骨悚然。 好周密的计划,一环扣着下环,环环推进,天衣无缝。 薄染衣虽说禀性纯善,可小性子的很,被李昂拒亲暴饮暴食那会子,粉妆只需得稍稍撩一撩,她恨自己入骨,想必便会无所不依。 粉妆这个计划没把自己算计在内的,可是前世为何把本来要算计薄染衣的计划算计成自己,给自己下假孕药下假落胎药呢? 难道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她在自己刚穿越过来那时发现自己不是前身,因而怀恨改变了计划转而害自己? 若真如此,前世那个伙同她害自己的人是薄染衣吗? 孟滔真如季唯所猜测的那样,与粉妆相识且有血海深仇,难怪前世那日季唯喊了粉妆和孟云菲进内给自己辩认,孟滔当即改口配合季唯的说话赞同自己失忆了,他那时想必是见到粉妆吓坏了。 姜糼容怔神想着,粉妆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沛阳是个好人,我找不到弄死他报复孟滔的理由,吕伯伯那么疼我,薄染衣是她的女儿,薄李氏是他心爱之人,我也不能让吕伯伯伤心。”粉妆缓缓道。 放下仇恨很不甘心,但是,不牵涉所有她不想累及的人设局报仇太难了,粉妆苦思不得法,回京城后,吕风讲起毛清池求亲一事,他细细考察了许多适婚男子,觉得还是毛清池最合适。 “我不想嫁人,遭遇过那么多男人受过那么多罪,那种事我一次也不想再经历。”粉妆伏到姜糼容肩膀上低声哭泣,“可是吕伯伯那么关心我,不嫁人他会一直为我操心的。” 就在粉妆左右为难之时,皇帝找上她,坦言自己是女子并害了喜,问她愿不愿意进宫做挂名的宠妃掩护自己生子。 皇帝在南安州见到她时,看中她的美貌,暗中使人调查过她的身世并仔 细观察了许久才寻上她的。 皇帝许诺,在她有生之年,决不罪及她想保护的人,同时还保证,后宫中粉妆一人独大,绝不会有妃嫔和粉妆争宠。 皇帝把惊天秘密相告,粉妆除了答应别无他法,何况她本来就想逃避嫁人,当下和皇帝一拍即合,她是吕风义女,身份也不低,进宫为妃也说得过去,而就在皇帝提出让她进宫为妃之时,她也想到一个整治得孟滔生不如死的办法。 她恢复本来身份,进宫那日让皇帝宴请群臣,让孟滔看到自己,惊惧害怕慌张,而她其后还假装关心,使太医到孟府不时探病,孟滔害怕皇帝知道自己曾污辱粉妆,更害怕粉妆利用圣宠报复孟家报当年之仇,就这么日夜惶恐吓疯了。 粉妆这么着表示不再执着报仇了,孟沛阳安全了,姜糼容又是喜又是叹,喜前世的惨祸不会再发生,叹孟沛阳有这么一个无耻的老爹。 姜糼容叹息许久,问粉妆:“你从南安州回京后才进宫的,半年时间就产子,朝臣没有非议吗?” 粉妆嫣然一笑,摇了摇头,道:“皇上为了让我进宫名正言顺,那日故意设了局,带着四五位重臣微服出宫,然后与我偶遇……” 那时皇帝虽已显怀,可穿着宽袍也不明显,还能人前露面,粉妆按事先设计好的肚子缠了好几圈布鼓了起来,见到皇帝扑上去就是负心人薄情郎捶打哭骂,然后抚着肚子道自己怀了薄情郎的孩子了。 皇帝后宫妃嫔没有一毫生气,群臣正担忧着皇位后继无人,听得粉妆有喜皇帝又认帐下来道是微服南下出巡时搞大粉妆肚子的,当即一齐跪请皇帝把粉妆迎入宫中。 “我初进宫他们可高兴了,后来皇上肚子太大无法临朝,装了迷醉美色不临朝,那些大臣才怨声载道的。” 皇帝这边算是顺心如意了,可粉妆自己呢? 姜糼容轻声道:“你一辈子就这样葬送在深宫了?” 粉妆站起来展袖转动彩蝶一样飞舞,月华似银光闪闪的裙摆刺痛了姜糼容的眼睛,她自己却一脸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进宫我打算出家为尼的,青灯古佛与尊贵荣华相比,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姜糼容亦无话可说,闷闷地垂首。 “我这样真的挺好的,吕伯伯和薄李氏成亲后,薄李氏肯定看我不顺眼,我也不能让吕伯伯为了我整日和薄李氏闹不愉快,真要去庵寺修行 ,吕伯伯肯定伤心,还不如进宫呢。”粉妆安慰道。 “姑妈和薄太医闹的不可开交,恐怕吕大人要空等了。”姜糼容喟叹。 “不需得等很久的。”粉妆淡笑,笑容饱含深意。 她现在得圣宠,要挟君恩逼薄太医放手吗?姜糼容迟疑了一下,道:“吕大人多年痴心可叹可佩,薄太医其实也很可怜的。” “他一点也不可怜。”粉妆打断姜糼容的话,“以前我恨着所有人,与他狼狈为奸,现在不一样了,我洗心革面,他却还不回头,我不能包庇着他,且他威胁到我重视的人,我不会给他留京中的。” “薄太医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姜糼容惊诧不已。 所有人都觉得,薄太医与世无争只潜心于医药,粉妆话里有话,难道薄太医其实是个大坏人? “他做的那些事我不便说也不会说出去。”粉妆笑了笑,不欲细说,拉铜铃招来殿外服侍的宫人,咐咐摆宴。 “糼容,陪我吃了饭再出宫吧。” 粉妆不肯言明,姜糼容心中梗着一根刺,薄太医和李家关系不是很大,却也不小,毕竟薄李氏和他还没和离,他还是李家姑爷,便是和离了,薄染衣嫁给李昂,他和李家的关系也断不了。 出了皇宫后,姜糼容想了想,咐咐车夫到吕府去。 季唯这时很可能还在吕风府上没回自己家。 季唯果然还在吕府中,他在吕府有自己的房间,姜糼容径自过去。 桔黄色灯光下,季唯坐在书案前蹙眉沉思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一块白色的羊脂玉珮,手指不时在书案上划动写着什么。 面对着她时,季唯唇角总带着温和纯真的笑容,激情时眼神沉迷烟波浩渺,快活过后眸子特别清亮,瞳仁深处闪着晶石般明亮的星光。此刻他却又是另一个样子,嘴唇紧抿墨眸幽深,眉宇间透着冷冽和肃杀,姜糼容看得痴了。 灯光闪烁了一下变得昏暗,季唯从沉思中回神,起身找剪子剪灯芯,抬目间看到姜糼容,喜得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 “来了有些时了,怕打扰季大人破案。”姜糼容调皮一笑。 “刚回京还没到衙门里去,哪来的案子?”季唯失笑,看姜糼容看案上那块玉珮,笑道:“这不是涉案物,是薄夫人送我的。” “不是涉案物你怎么看的那么 入神?”姜糼容不信,季唯办案时的神情她清楚着,方才明明就是在思考追查线索的样子。 季唯微有迟疑,略一顿,走过去把房门关上,拿起玉珮递给姜糼容看,低声道:“这块玉珮价值五万两银子。” “啊?”这么贵,姜糼容惊呆了,“你有没有看错?” “没看错,这块玉珮是之前一个案子里面的证物,鸣亲王赏给他的一个爱妾,他的受妾不知价值这么高,转手给了情郎,情郎也不知这么高价,随便挂在腰间,有人看出价值起了贪财之心,作了低价想买下来,那小妾情郎不卖,只念着是爱人送的物品要留作纪念,那人贪财杀了小妾情郎卖了这块玉珮,我是从这块玉珮追查到真凶的,案子破了后,这块玉珮回到鸣王爷手里,鸣王爷的爱妾自绝,鸣王爷嫌这玉珮不祥卖掉了,卖了五万两银子,错不了。” “姑妈买玉珮的银子自然是薄太医给的,薄太医哪来这许多银子?你怀疑薄太疑暗中做着不法之事?”姜糼容问道这。 “正是。”季唯点头。 “我听染衣说过,薄太医在灵丹药丸。”姜糼容犹豫着道,没把粉妆的话说出来。 季唯此时揪出薄太医做下的违法之事,往后薄李氏若是和离嫁给吕风,他会给朝廷的官员留下一个为帮吕风搬掉情敌而诬蔑薄太医的印象。 “也许真是卖灵丹妙药得来的银子吧。”季唯笑道,把玉珮收起不再去纠缠,京畿提刑的职责是查冤破案,薄太医只要没犯下命案,他也管不了。 虽说刚分开几个时辰,可也很难熬,这晚季唯使人去李府向高夫人报讯,也不给姜糼容回去了。 姜糼容有些难为情,可抵不住季唯渴切的目光,也便由得他。 翌日姜糼容刚想回李府,季唯接到案子,京郊一个村庄发生一宗离奇案子。 姜糼容跟在季唯身边多时,对破案起了兴趣,季唯也习惯带着她,这日仍是带了她一同前往。 吴家堡的汉子吴大柱昨日拜堂成亲,今日发现新娘竟是一个男子,怒而告新娘家用一个男人冒充,而新娘家则反告吴大柱调包了他家女儿,定是将他家女儿杀了或卖了,跟吴大柱索要女儿,他们有证据证明上花轿的是女儿。 昨日新娘出娘家门槛时一个趔趄盖头掉落,在场的许多人都可以证明他家女儿上了花轿。 “新娘上轿后花轿中间没停过哪来机会调包,且男子与女子身材差了许多,问 问当时堂上观礼的宾客也可知,跟他拜堂的是我的女儿,何况若是男子,为何夜里不知还要等到第二天白天?”新娘爹娘大哭不止。 “我夜里喝醉酒了,没有洞房。”大柱结结巴巴道,“这媳妇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一家人的全部积蓄买的,粉嫩嫩的人儿疼着捧着还来不及,怎舍得杀了或卖了呢?” “媳妇是买的?”季唯皱眉。 大柱点了点头,季唯又看向新娘爹娘,问道:“新娘是你们亲生女儿吗?” “是亲生的。”那两人一齐道。 季唯慢条斯理哦了一声,问道:“出现在新房中的那个男人呢?” “我捆起来了。”大柱道,走到一间低矮的房子前,开了锁拧出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 “你怎么会出现在新房里面的?”季唯问那男子。 “小民也不知道。”那男子大喊大叫,道自己是十里地外杨家屯村的人,昨晚好好儿上坑睡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季唯定定看在场的人。 “不认识。”大柱和新娘的爹娘一齐摇头,季唯又让人去唤来新娘村子里几个人,均道不认识。 好奇怪,像是鬼神为之移男换女似的,姜糼容觉得云里雾里想不清白真相,季唯却是胸有成竹,咐咐一众人都到新娘家去,将昨日上花轿时的情景再重演一次。 第八十九回 姜糼容很不解,上轿的是新娘没错,拜堂时也应是新娘,季唯为何不在吴大柱家寻证据,反去新娘家呢, 新娘家离吴大柱家十来里地,一行人翻山越岭许久才到,姜糼容奇怪季唯刚才唤新娘村子里的人指证怎么来的那么快,转念一想,里正便是再蠢,认人这一点也想得到,那些人应该是里正在他们没到时传唤过去的。 新娘爹娘带她们来到一处宅子前停下时,姜糼容惊奇地瞪大眼。 新娘家是三进三出的宽敞气派的大院。 这样的房子放在京城里也许没什么,但在村庄里绝对的高门大户,没有贪赃枉法的官员像季唯这个四品京官,家底还没新娘家丰厚呢。 这么丰厚的家底,何用卖女儿?而且还是卖给一个庄稼汉。 吴大柱家三家瓦屋,在村庄里还蛮像回事,可吴大柱本人活脱脱的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听他方才言语说什么新娘粉嫩嫩的人儿,再看看新娘爹娘,五官端正身姿不错,既是亲生女儿,容貌应该也不差,怎么会把女儿卖给这么一个人呢? 姜糼容满心不解,季唯却是面容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中,让新娘母亲盖上盖头装了新娘从新娘房间里面走出来,挽她的还是昨日扶新娘那个喜婆。 喜娘稳稳当当地扶着新娘的母亲出了里面房门,在出院门时,新娘的母亲抬步微有迟疑,却还是顺利地迈过门槛没有跌倒。 姜糼容看了一遍,明白季唯此举的用意了,新娘过门槛跌那一跤,是故意的。 皆因从出房门到出院门,每过一道门槛时,喜娘都要按住新娘先大声念吉庆句子,然后大声提示“抬步”。 新娘的母亲拿下头上的红盖头后脸色发白,眼神频频看向新娘的爹,而新娘的爹则额头微微冒汗,双腿有些发抖。 “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依律可以关禁十年的?”季唯紧盯着新娘的爹娘,目光如炬。 “草民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新娘的爹强辩,只是声音也因惊颤而有些含糊不清。 “你也不知道本官在说什么吗?”季唯看向在新房中出现的那个男子。 “草民……草民……”那人两腿抖着利害。 “吴大柱家的窗户上,有你翻窗而入留下的痕迹。”季唯缓缓道,尖锐的话击穿了那男子负隅反抗的心理,那男子扑咚一声跪了下去一五一十招供。 三天前这家的爹找上他,许给 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在昨夜半夜里潜入吴大柱家,帮助新娘从窗户逃走,自己留了下来,他贪图巨额银子答应了。 “草民以为只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与我无关,不知道这还是犯法的事,求大人恕罪。” 卖女儿才得了一百两,雇人帮女儿逃离便花一百两,那何必卖女儿呢? 难道吴大柱名为买,实则是强占?姜糼容看向吴大柱,吴大柱已愣住了,眼睛睁得浑圆,比姜糼容还意外。 “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若是有苦衷,本官可以法外开恩,只断你们送还吴大柱买妻的一百两银子和赔偿办娶妻宴花的银子。”季唯却不像姜糼容那样认为吴大柱强娶。 吴大柱的家境样子摆在那里,不像是能强迫新娘爹娘的人。 “我们……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新娘的爹娘跪倒地上放声大哭。 他们的女儿两个月前开始每天哈欠连天精神萎蘼不振,两老请医延药没有好转,后来有人说许是中邪了,他们求助了神巫,巫婆出主意说将邪魅转嫁病就能好,让她们把女儿卖掉,再悄悄带走藏起来,邪崇就留在那一家了。 “我们看中吴大柱老实巴交没用,就想出了那一招调包之计,过门槛时摔倒是让女儿故意的,为的是后来女儿不见了能脱干系,至于卖女儿那一百两银子,本打算在事情平静女儿病愈后再找个名目还给吴大柱的。”新娘父亲抖抖索索道:“我愿意双倍赔偿买人的银子与办喜宴的费用。” 他愿意双倍赔偿,吴大柱又听他说他的女儿其实是邪魂附体,忙不迭答应。 吴大柱不追究,此事也便作罢。 新娘的爹娘见季唯不追究,感激不尽不停磕头,盛情挽留季唯和姜糼容与一众差役留下来吃了饭歇息一晚,天明再走。 季唯应下,带了姜糼容进屋,这一家与别的农户不同,竟是有不少婢仆,起居极是讲究。 姜糼容暗暗纳闷,山坳里怎会有如此富裕讲究的人家,看那新娘的爹言谈举止,定不是什么致仕的官儿,也不是祖上有封诰的人。 “老丈这样的家业在这村子里怕是独一份吧?”季唯闲聊似道。 “正是呢。”新娘的爹喜滋滋道:“说来是我祖上积德,有一年我进山打猎,救了一位进山采药失足跌落悬崖的太医,这十几年得他照拂,过的财主似的。” 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没有这许多闲钱报恩吧?姜糼容与季唯 目光交接,季唯眉头紧蹙起来,随后又松开,笑道:“原来老丈认识薄太医。” “大人也认识薄太医?”新娘的爹笑问道。 “认识,且还是亲戚。”季唯笑了笑,道,“内子是薄夫人娘家嫂子的外甥女儿。”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新娘的爹喜不自胜,语气更加热络。 酒菜摆开,几杯酒下肚,新娘的爹口沫横飞,高谈阔论不停,季唯噙笑听着,有意无意总把话题绕到薄太医身上。 姜糼容有些不安,她看出来了,季唯在不动声色调查打听薄太医。 新娘的爹夸薄太医好本事,医术高明,末了,叹道:“可惜那年落下悬崖给树杈弄残了,害得夫人独守空闺,听说,后娶的夫人比前头夫人更美貌,空有艳福却无法消受。” “老头子喝醉了,女客人在边上呢,说的什么糊涂话。”新娘的母亲不安地站了起来欲打断老汉的话,季唯冲姜糼容使眼色,姜糼容听得老汉话里之意薄太医竟是不能人道,骇异不已,不阻止季唯套话了,笑着站起来挽了新娘母亲的手臂出屋。 “山村的月色真好,劳大娘带我到处走走。” “好,姑娘请。”新娘母亲无法拒绝,只得带着姜糼容四处走动。 新娘家的宅子在山村村尾,姜糼容开始只看到高大的门楼便极感慨它的气派,此时随意转到侧面,见宅子后面两人高城堡似的围墙远远地没在夜色中,不觉愣住,忍不住道:“大娘家好气派,你们只有一个女儿,怎地建这么多的房子?” “后面不是房子,是我家老头的跑马场,老头别无所好,就爱跑马。”新娘的娘笑说了一句便住口,显见不欲多谈。 一个山村老头竟有跑马的爱好,且围了那么高的围墙作跑马场? 姜糼容满心不解,与季唯回房歇下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怀疑。 “那里面定不是跑马场,这一家子有秘密,夜深时咱们进去探探。”季唯已安排好了。 跟着前来的差役偏门功夫不错,从宅子里进后园子的木门上锁着,那差役摸出一根铁丝轻捅了几下,哒一声铜锁开开了。 厚重的木门推开后,姜糼容惊得整个人呆滞。 正是月上中天之时,园子里的一切看得分明,眼前齐刷刷半人高的罂粟花,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五颜六色的花如诗如画,清淡的花香在夜空中飘荡。 “ 这么漂亮的花怎么要弄的这么神秘不敢给人看到?”季唯喃喃自语。 “命人把这些花全毁了,弄了柴禾焚烧,一棵也不要留。”姜糼容尖声叫道,抓着季唯的手抖颤得厉害,指甲深深地掐进季唯臂膀里。 她明白薄太医在卖什么药丸了,为什么卖那么多银子了。 新娘的异状想必是误食了罂粟上瘾了。 新娘一家在帮薄太医种罂粟,他们高大的房子是卖毒品赚的黑钱建的。 “这花怎么啦?”季唯没听说过。 “这花会让人家破人亡……”姜糼容飞快道。 “你们不是薄太医的亲戚吗?怎么要毁掉他的命根子?”新娘爹娘心疼至极。 本朝没有相关律例,季唯说不出相关律例,只能大声唬吓,新娘的爹娘嚎啕大哭伤心欲绝,下人齐齐上阵拦阻,将罂粟花尽皆毁掉后,季唯和姜糼容一行人极狼狈地逃跑似离开的。 留在新娘家时当地里正先走了,一行人在山里迷路了,钻来钻去兜兜转转五天后方出了大山林,进城路上,姜糼容愤愤不已道:“真是刁民。” 季唯倒没有生气,笑道:“咱们毁了他家的财路,他们反抗是自然的,这家还是比较开化的,有一回我到一个山村去查案,给那一村子的人围堵,不让我带走杀人犯,非逼我承认那杀人者没罪,官轿也给砸了。” 越是穷山僻水的地方越是不开化,办案原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姜糼容有些惊怕,想起薄太医,心中又是一阵烦恼。 从那新娘的父亲的言语听来,薄太医卖罂粟药丸已多时,若是停了,只怕那些瘾君子要寻薄太医拼命。 姜糼容思虑再三,决定自己和薄太医谈一谈,最好是如粉妆所言,让薄太医离京避祸。 若是在现代,薄太医算得上毒贩子得服刑坐牢的。 姜糼容与季唯在李府门前道别,刚进大门转过影壁便遇到高夫人,高夫人见了她如遇救星,拉住姜糼容的手哭了起来。 薄太医死了,中毒身亡的。 姜糼容来不及问怎么回事,急忙回转身奔出府,季唯走不多远,姜糼容喘吁吁追上把他唤到李府来。 怎么回事高夫人也没不清,薄太医今日当值,寅时便得进宫的,卯时了他还没进宫,太医院院首让交班出宫的太医来催,薄李氏如今和他没睡一间房的,去催他起床时喊不醒他,还当是不舒服晕过去了, 便请来催的太医给把脉开方,那太医一把脉,发现薄太医已死,且是中毒死的。 不明不白死的只能报官了,左胜也查不出什么,命差役将宜兰苑服侍的下人还有薄李氏和薄染衣都带到衙门去问话。 第八十九回 “这案子你能插手吗,”姜糼容苦恼地问道。 季唯是李府甥女婿,薄太医是李府姑爷,命案发生在李府,涉嫌杀人的是李府的姑奶奶和表小姐,依律,季唯应该要回避的吧, “我不能直接过问此案,不过,左胜虽无断案之明,却颇听得进他人之言,我查出真相了告诉他也行。”季唯笑了笑,拉过姜糼容的手紧握了一下安抚她。 皇帝敢委任左胜为京兆尹,左胜不至于一无是处脑糊到底,估计也是本就等着季唯来断案的,薄太医的尸体原样躺在床上,宜兰苑保持着原状不动也没动过,还命差役把守着不给闲人进出,又交待了季唯要进去不得阻拦。 “薄太医是自杀故意嫁祸于人的。”季唯进门只瞟了一眼便道,立住不动了,令守着院门的差役即去请左胜过来。 左胜到来的很快,小跑着奔进来的,见了季唯满面喜色:“季大人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仵作和笔录的师爷都来了吗?”季唯问道。 “都带来了,在后面跟着,马上到,季大人请讲。”左胜点头哈腰道。 虽然官阶只低了季唯一品,可季唯在下面各州查案声名远播,远非他能比的,且粉妆是高夫人的外甥女儿,季唯算起来还是皇帝的连襟呢。 季唯断定薄太医是自绝嫁祸于人,理由有三。 其一,床前靴子摆得整齐,躺在床上的薄太医袍服穿着整齐,被子盖到胸膛,搁在被子上的双手很自然,没有半点僵硬之处,若是被谋杀,正常情况下每个人都会脱外衣裳只着中衣亵裤睡觉的,若是还穿着袍服被毒杀后抬到床上的,则现场没那么整洁,薄太医的双手搁放也没那么舒软。 其二,桌上的烛火也是证据。大户人家主子房间里刚入夜点的必定是整根的蜡烛,这根蜡烛可燃通宵,通常主子都没有整夜点着烛火的,入睡前吹媳了,翌日天明后下人收拾房间会把烧剩一半的蜡烛收走,夜里再备上整根的,那半截的用到别的地方比如灶房比如穿堂大厅中等下人随时可进去收拾的地方。 薄太医房中桌子上那根蜡烛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从长度来看,是卯时末方吹熄的,此一点证明,薄太医是故意算好太医院同僚来催他入宫的时间前故意自杀的。 “这个不能做为薄太医是自杀的证据吧?也可以是毒杀他的人从别处移来蜡烛换下长的。”左胜嘀咕道。 “这就牵涉到薄太医死亡的时间, 左大人还没让仵作验过尸体吧?薄太医死去的时间应在卯时末蜡烛熄灭后一刻钟之内,他死于入喉顷刻间即毙命的剧毒。”季唯胸有成竹道,打手势让仵作验尸体。 “果然如季大人所料。”仵作惊叹,道:“薄太医身体还有余温,可以肯定,死亡时间距今两个时辰以内,此刻午时不到,宫里的太医辰时初到李府的,其时薄太医已死,那么死亡时间可以锁定在卯时末了。” “你再验他中的什么毒药,薄太医精通药性,服食的定是一种能即时毙命又让人没有痛苦的药。”季唯接着交待。 仵作验过,再次点头赞叹。“不错,确是入喉瞬息间毙命的毒药,此毒药名星君伴月,极是稀奇珍贵,乃北地一种唤月独的毒花混着依偎着月独花生长的七星蛇的蛇蜕研磨成的药粉。” “药粉么?那更好办了,应该有留下证据。”季唯沉吟些时,他不便自己办案,咐咐仵作,“薄太医要嫁祸于人,必定不会在房中留下装毒药的器锰的踪迹,他应是把药粉倒到手心里,然后把洗净痕迹灭掉,跟着上床,在床上把药粉倒进嘴里咽下的,手里的药粉残末在被子上或是床上哪里擦掉,仔细地检查薄太医的手掌心和床上被子各处。” “果真如此。”仵作检查过后,扶了薄太医的手给左胜看,薄太医右手指缝里有极少的点点粉末,而被子里面薄太医手臂伸直恰抓到的地方有褶皱,细看,恰是有些许粉末。 “季大人英明。”左胜看了看,喜得大叫,复又不解:“薄太医为何要自杀?自杀又不留遗书说明,使人看起来还以为是他杀,这是为的哪般?” “这个就有劳左大人了。”季唯摇头,牵了姜糼容的手走出房去。 只要证实薄太医是自杀的,薄李氏和薄染衣没有杀人嫌疑便成,他们没必要讲许多。 薄太医要自绝姜糼容和季唯心知肚明,显然罂粟被毁一事他得知了,怕受律法制裁声名尽丧,故抢先一步自绝。 至于为何做了他杀的样子,想必是怕那些瘾君子知道是自杀的迁怒他的家人。 不知薄太医死了,那些瘾君子还会不会追究下去? 姜糼容和季唯才出了宜兰苑没多远,高夫人使人急急来请他们到正厅去。 正厅里有许多人,这些人都是朝中的勋贵公侯,说话如出一彻,都是听说薄太医死了,想来看看薄太医有没有留下药丸子。 “季大人,我的头风病没有薄太医的药 丸不行。” “季大人,我的心疾没有薄太医的药丸子生不如死啊。” …… 这些人莫一例外的面色萎黄神情不振,说话时打哈欠流泪不止,活脱脱前生在现代电视里看到的瘾君子的模样。 姜糼容脑子里嗡嗡响。 瘾君子发作起来是怎么样的不要命和和没理智前世电视里看到过,李昂去衙门陪着薄染衣了,李逸在宫中,李宗权去了孟府,李府里此时只一个季唯,护院都没经过大阵仗的,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姜糼容微一怔,来不及与季唯商议,拔足往宜兰苑奔去。 左胜领着差役正要离开,姜糼容急急道:“左大人,糼容求你一件事,你带衙役和我到大厅去,把正在厅中吵嚷的人请出侯府去。” “这是为何?”左胜不解。 “一时说不清,求大人依我。”姜糼容哪敢实说,跟左胜这个糊涂官也说不清。 “这个……”左胜有些犹豫,正在这时,有府衙差役来报,“大人,薄太医府上下人到衙门来报案,薄府给人冲进去翻搅得乱糟糟的,冲进去的人都是朝中公侯王爷。” “啊?怎么又出来乱子?”左胜愁眉长叹,朝姜糼容作揖,“姜小姐,下官都依你,求姜小姐请季大人与我一起上薄府查看一下发生什么事。” 冲进薄府的想必就是此时在李府正厅中的那些人,姜糼容吓得手足冰凉,急道:“好,烦左大人带着衙役与我到正厅去。” 才走开这么一会儿,厅中已出事了,那些人像疯子一样抓扯掏摸季唯袖子衣袋,季唯头上官帽给弄到地上了,束发木簪不知给谁扯掉了,长发披散着,身上衣袍已给扯得绫乱不堪,露着胸膛大腿,润如白玉的肌肤上那些人抓寻药丸留下的伤痕纵横交错,红得灼目。 季唯生得极美,狼狈里徜徉着惊心动魄的毁灭似的惑人美感! 左胜和差役们直呆呆望着厅里的惨烈战景,双腿生根似不往里冲也不喝止。 侯府在厅中侍候的丫鬟抖着腿站在墙根看着,姜糼容怒火冲天,毒瘾犯了生不如死是吧?那就看看是命重要还是药丸子重要。 姜糼容冲了进去,拿起一个座垫点燃了火,抓紧座垫一头,着火那头朝那些人身上狠狠地横扫去。 “啊!着火啦。”那些人一齐惊叫,齐刷刷朝门外奔逃。 “左大人,把这些人抓住关进 大牢里,殴打朝廷命官该怎么治罪,本官这就进宫去请旨。”季唯厉声大喝。 左胜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挥手命差役把那些人抓了起来。 “季大人,他们都是重臣,下官不敢关押他们。” “按我说的办,一直关着不准放出来,万事有我担着。”季唯绝美的脸在长发的掩映下显得极是寒峻,左胜略一迟疑躬身领命。 季唯没去看差役如何制住那些人,着急地抢过姜糼容手里坐垫扔地上急踩,灭掉火了又急急拉姜糼容的手检视,迭声问道:“手烧着没,疼不疼?” “没事。”姜糼容心疼季唯受伤,恼怒地指墙根站着的几个丫鬟,骂道:“只会发抖连出去报讯喊人来帮忙都不会,要你们何用。” “别生气,是我使眼色不让她们出去喊人的。”季唯拦住姜糼容,看看左胜押了人走了,压低声音道:“那些人都是王公重臣,没有罪名不能把他们关起来,我是故意引他们来撕打我的,你不是说食了那丸子上瘾能戒吗?把他们关起来,关个十天半月一个月的,看看没再吸食能不能戒掉,不然,他们发起疯来,薄夫人和染衣小姐难以脱身,侯府也不得安宁。” 办法很不错很有效,可是,姜糼容抚着季唯伤痕累累的胸膛心疼如绞。 “你去二公子房中拿一件外袍一件披风给我。”季唯指着一个丫鬟下命令,又喊另一个,“去向夫人禀报,这几日紧闭府门,除了自家人,一概外客不要给进府。” 那些人在李府被抓走的,他们的亲属定会寻到李府来,姜糼容暗佩服季唯想的周到,看看季唯身上的衣裳都不能穿了,问道:“怎不让拿全套衣裳来,二表哥回京后就进宫了,房中肯定有刚做的这一季没穿过衣裳的。” 季唯和李逸身高相仿,胖瘦差不多,李逸的衣裳他穿起来应是合适的。 “不换,只是拢了外袍披风,我得这个样子进宫去告御状。”季唯凑到姜糼容耳边,小声道:“方才那些人里面,有太后的嫡亲兄长,也许,借着这件事,皇上还能把太后娘家的爵位削了,顺势在朝堂中清除掉太后残存的党羽。”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吧,眼皮眨动一下,脑子里已摆下棋局,姜糼容暗暗叹服。 连衣裳都不换,伤痕自是不会处理的,季唯径自进宫,姜糼容陪着高夫人仔细巡视了侯府上下,确认没有哪个人漏网藏起来方安了心。 薄太医是自绝,左胜回衙门后,应 该会把早上拘走的薄李氏等人放回来,姜糼容怕她们在外面遇上那些瘾君子的亲人,禀过高夫人,让车夫驾了马车送她到府衙接人。 第九十一回 姜糼容到得及时,薄李氏等人恰好出府衙大门。 薄李氏神情有些沮丧,薄染衣则眼眶红肿腮梆还挂着泪珠,想是从早上得知薄太医死去后便一直哭着,好在有李昂陪着她,总不至于倒下。 姜糼容来时自己坐一辆,后面还跟着一辆的,她喊跟薄李氏母女一起被关的丫鬟婆子上后面那辆马车,自己扶了薄李氏上车,半晌却等不到薄染衣和李昂,掀起帘子一看,两人竟是上了后面那辆马车了。 薄染衣这是和薄李氏呕气,姜糼容抚额长叹。 薄李氏狠咬牙怒道:“不用管她,她怨着我,一会说是我毒死她爹的,一会说是我逼死她爹的。” 知道薄太医其实不能人道,姜糼容对薄李氏有些同情,忍了十几年才去找吕风,薄李氏对薄太医也算仁尽义至了。 夫妻间的事薄李氏又不能和薄染衣说,便是说了,薄染衣也未必能理解,毕竟薄太医自小把她宠上天,她和薄太医关系更好。 回到李府后,姜糼容的主意是薄太医后事让薄府的人先张罗搭灵堂办着,薄李氏母女以伤心过度病倒了为由暂且不要露面,隔一两日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决定。 虽说女儿没去跪灵不行,可薄染衣这一去跪灵,那些瘾君子的家人寻上来非逼着她去府衙求情放人,可就麻烦了。 薄染衣却不依,嘶声哭泣着要跟着抬薄太医尸体的下人一起回薄府,谁也拦不住。 “我爹把我养大,临了我连跪灵尽最后一点孝心都没有,我还是人吗?” “回就回吧,亲爹去世哪能不回府在灵前跪灵。”李昂也赞成,陪着薄染衣不顾高夫人哀求走了。 “这……怎么就这么倔性子,一点也不体谅人也看不清局面。”高夫人气得顿足,那些人撕打季唯的情景她听说了,又惊又怕,看薄染衣不听劝,心中不由得后悔了,薄染衣这么冲动固执,往后怎么挑得起侯府的担子。 转眼看自个甥女儿,样样周到事事通透,不由得心头一阵绞痛,捂着胸膛疼得直不起腰来。 “姨妈你别愁。”姜糼容吓得急忙安抚高夫人,“姨妈,染衣要回去就给她回去,本来为人子女没在父亲灵前尽孝也说不过去。” “可是……”这不是情况特殊嘛,高夫人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我过去帮忙看着想想办法。”姜糼容劝道。 “不行,你表哥有武功,还不碍事, 你过去了万一那些人发疯起来……”高夫人死抓着姜糼容不给她走。 被抓起来的那些人都是公侯王爵,家人猖介着,下令关他们的又是季唯,自己这一去,碰上了还真无法善了,姜糼容有些着急,正苦思无计时,门房急奔着来报,圣旨到。 啊!高夫人急咐咐摆香案,杨公公已随后走了进来,咐咐不必多礼。 “季大人进宫禀报薄太医去世一事,任贵妃向皇上求了这道圣旨。”李公公笑呵呵把手里明黄的圣旨递给高夫人,招手背后的小太监抬上一箱白银。 皇帝圣旨大大褒奖了薄太医一番,赐了薄太医长长一串封号,还有治丧纹银一千两,同时钦命李昂为治丧官,主持操办薄太医的丧事。 真是太好了,众人长松了一口气。 有粉妆求来的这道圣旨,谁还敢在薄太医丧礼上闹事? 薄染衣执意要让她爹走得风光,薄太医的丧事操办得奢侈隆重堪比王公将相,水陆道场自是不可少的,棺椁据说是东海楠木做的,价值一万两银子,没有儿子不能摔盆烧纸,薄染衣就放话,谁给她爹当孝子便给买宅置地,重赏之下来了不少勇夫,招来了薄氏宗族不少愿意继承薄家衣钵的后生子弟,薄染衣精挑细拣一个清秀伶俐的,令改了名入族谱过继后薄太医名下,给置了一座三进大宅子。 李昂于世事上糊涂,什么都顺着薄染衣。 高夫人暗暗生气,只是与以前不同,李昂明着表示喜欢薄染衣了,她反对亦是枉然。 薄染衣这样的举措是把自己和薄李氏推到风尖浪口上,姜糼容急得嘴唇起燎泡,本来薄太医卖药丸是隐蔽的,这么大把大把撒银子不是告诉人们薄太医做了违纪的事有来历不明之财吗? 薄太医死了,薄李氏过得些时肯定要嫁给吕风的,姜糼容不想吕风给人嚼舌根。 “姑妈,你劝劝染衣,不能如此奢华铺张。”姜糼容劝不动薄染衣,只能搬请薄李氏。 没人到薄府闹事,薄李氏也不大在意,道:“花的那银子也是她爹赚来的,由得她罢。” “姑妈,你知不知道薄太医在卖什么样的药丸子?”姜糼容气极。 “不是救心赎命的吗?”薄李氏还不知薄太医卖毒品丸子是天诛地灭魅良心的事,这事她听薄太医说过。 薄太医当年进山采药,跌落下山崖时给树杈卡住身体,那么巧勾着男人那物了,痛不欲生乱抓乱咬,身边 恰有一株罂粟,他一口咬住罂粟果,随之飘飘浴仙疼痛骤减,后来得救养好伤后,又回去寻罂粟果。 薄太医开始只当是减少疼痛的良药,便在病人痛得受不了时用上,后来用过的人上瘾不停要,薄太医意识到那是坑人的药,便提了价,欲使吃过的人停掉,不料这东西只要上瘾了就停不了,薄太医只能让救命恩人秘密地多多种植。 “是救心丸,也是追命丸。”姜糼容恨恨道:“吃过的人就得一直吃,身体还会越来越弱。” “也可以不吃啊。”薄李氏不以为然道:“他自己就吃过,后来不是一样停了,他炼制了有两种药丸子,想停掉那种药丸子,吃他炼制的忌酸丸或是补正丸便可。” 吃他炼制的忌酸丸或是补正丸便可?这两样应该就是戒毒药! 姜糼容高兴得蹦跳起来,抓住薄李氏大声道:“这两样药丸在哪里,快拿给我。” “他说炼制不易,藏起来了。”薄李氏道,带着姜糼容出房走到后园,进了后园花房挪开一盆兰花,移开盆底地砖,下面现了一个陶罐子,陶罐里面有几个蜡封的瓶子,里面装着药丸子。 “薄太医有没有说过这药丸子怎么服用?”姜糼容问道。 “前七天一天分三次服每次各服一丸,七天后早晚各服一丸,半个月后一天一丸,一个月后便好了。”薄李氏双手摸向陶罐底下,自言自语似道:“这里怎么有一个手札本子?” “快拿出来看看写的什么?”也许就是遗书,姜糼容很奇怪,薄太医既然炼的有解药,不必担心那些瘾君子报复,为何还要自绝。 “我不看。”薄李氏烦躁地道,抬手就撕那本子。 姜糼容没拦住,只瞥到一句“自作孽罪有应得”。 果是遗书,看来薄太医也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自绝不仅是走投无路,而是深感罪有应得,同时,也是想使事情不要曝发,留给薄染衣一个好爹爹的印象吧。 薄染衣听不进劝说,薄李氏又不去劝她,姜糼容只能又进宫去,祈请皇帝再给薄太医君恩,使一切合理化。 皇上与李逸如鱼得水,心情正好,又多得粉妆做她挂名的妃子帮她隐瞒,季唯又做了局给了她削掉太后娘家兄长爵位的机会,姜糼容一开口,当即准了,不过没再赐银子,只是让太监到各府传圣喻谓薄太医劳苦功高,命满朝文武出殡那日都去路祭。 这圣旨下了,薄太医离奇的隆 重丧事终于没人议论了。 有了戒毒药,那些瘾君药登时容易解决许多,关了一个月后,各人药瘾戒掉了出了牢房,外面,皇帝也借着此事,贬的贬斥的斥,将太后的党羽削打得七零八落。 朝中公侯无数,仗着祖宗立下的功劳白领禄米,皇帝又趁势削侯撤爵。 削侯撤爵一事以前就议过,因太后阻止皇帝无子而总不得实行,此番太后势弱,皇帝又有太子了,实施起来虽微有受阻,却总算是落实了,为国库省下大笔的银米支出。 李家和孟家也在削爵之列,李宗权成了平民,孟滔疯癫了这些时,本来孟沛阳回来后略好些,听得撤了国公爵位,如闻丧钟,只当是粉妆开始报复孟家,没几日便死了。 季唯升为大理寺卿,正三品,李昂更是一飞冲天,升为御林军统领,京畿提刑落到孟沛阳头上。 孟滔新丧孟沛阳在孝期中,本应丁忧的,皇帝寻了国家缺良才为借口,夺情处理的。 其时也有许多被削了爵位的公侯子弟恰也有些人丁忧在身的,皇帝顺便也夺情任命了,倒没引起多少闲话。 皇帝给季唯赐了三品官员的官邸,季唯舍不得自己的蜗居。 “这房子虽小却是我自己买的,住着舒坦,可是不搬的话,往后成家了不比单身,各府往来应酬事儿不少,在这里铺陈不开。”季唯一面说,一面抱着姜糼容送的那几个软软的粉嫩的坐垫磨蹭。 官舍致仕后还得归还朝廷,其实也是借住,再宽敞也不比自己的房子来得舒适,姜糼容想了想,笑道:“需要交际应酬摆酒时咱们就去吕大人府上,平时过日子就在这边,不就解决了吗?” 季唯连呼好主意,起身要进宫找皇帝退掉官邸,姜糼容一把拉住他,低低叮嘱几句。 退掉官邸也不能白吃亏,得让皇帝贴补他们银子,这银子加上季唯这一年的积蓄,再买一套小院子出租,以后钱生钱,到致仕时,不贪赃枉法也能有几套房子。 皇帝应允了季唯的请求,并且以季唯为榜样,在朝堂中实行了补贴银子不给官邸的举措,年老保守的还在犹豫,年轻的官员却纷纷效仿,朝廷省了大笔建官邸的银子,各官员则拥有虽小却属于自己的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这一段是接了正文写的,写后觉得没啥意思删了。 季唯拿到贴补的银子后,姜糼容无事可做,在京城中到处跑,精挑细拣 后买了一套小院子下来,可过了没多久,她把季唯两套小宅子合起来又跟粉妆借了五千两银子跟人家换了大宅子。却是皇帝削侯时只取消往后的禄米供应,各公侯的府第没有收回,那么大的府第,子弟有出息的还能住着,子弟平庸的养不起许多仆从打理大宅子只能卖大宅换小宅了,一时间京城小宅子黄金似珍稀,姜糼容换的这个府第带着后花园,上房厅堂甚是宽敞,还有八个公子小姐姨娘住的独立院落,放在以前,这处宅子五万两银子都买不下来,眼下却只花了约一万两。 季唯有些烦恼,扳着手指数自己俸禄多少,能养多少个婢仆,数来数去,怎么也供不起这么大一处宅第。 “愁什么呢,我自有主意。”姜糼容嘿嘿贼笑,又鼓动高夫人李宗权用侯府准备给李逸置房的银子也买下两处大宅第。 那头孟沛阳见姜糼容买大宅,他于歪门邪道上比季唯反应快,马上明白姜糼容要做什么。 孟家因韩夫人彪悍,孟滔没有妾侍人口少费用低,孟沛阳和孟云菲又不乱花银子,攒了不少身家,皇帝只削爵不抄家,家底还在,当下人家卖大宅,他不只不卖还买进,将家中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买了两处大宅。 京城里公侯的大宅第卖得差不多了,姜糼容尚未动手,孟沛阳请了工人已开始改造,大宅分割成若干小宅,加了围墙修了道路一处处分租。 公侯府里的房子都建得极好,配套的假山流水亭阁花草树木不少,才放了风声要出租,没几日便租了出去。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那些卖宅子的人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姜糼容用出租房屋的租银把借粉妆的银子还上,一分债没背当上了房主婆。 第九十二回 在季唯望眼欲穿中,姜糼容孝期满了,两人终于可以成亲了。 房屋打扫得一尘不染,花木缠绕着红罗,廊檐挂满贴着大红囍的灯笼,整个季府热闹招摇,说不尽喜庆吉祥。 季唯半夜里就穿上新郎袍戴上大红花等着,不多会儿就跑去问一下过来帮忙的李昂毛清池孟沛阳,还有多长时间能出发迎亲。 毛清池爱慕粉妆求而不得,看到季唯胸前的大红花就想哭,闷声不响不搭理他。孟沛阳更不肖说,只郁闷得想与毛清池一起抱头痛哭。喜欢的女人出嫁了,新郎不是自己,现在新郎不让他睡觉,一会就来恬噪一下,恼得想甩门离去,却又不舍得,想亲眼看到姜糼容拜堂的过程。 三人中只有李昂和季唯说话,不过,季唯问得几次后,他便和季唯一样焦急了。 “怎么这么久还黑着天,不会是天狗咬日给咱们遇上了吗?” “天狗咬日?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孟沛阳嗤笑,横竖睡不着了,不睡了,拉了季唯坐下,朝毛清池使眼色让他附和,要季唯讲他和姜糼容相处的情景。 季唯只是不懂人情世故,又不是傻子,孟沛阳要听他与姜糼容的闺帏之乐,哪肯讲。 “慎之,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俩都二十一岁了还是童男子,讲来听听好不好?”毛清池附和孟沛阳。 季唯哦了一声,缓悠悠一本正经道:“这个……也不是不能讲,不过我讲了私密事给你们听,你们也得坦承相对,先把衣裳脱光了吧。” “慎之,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坏。”毛清池愁眉苦脸大叫。 孟沛阳也是眉头打结,给季唯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如果大家一齐光着还好,李昂和季唯衣冠齐整,他和毛清池则精光溜溜的,太别扭了。 这一晚过得真是慢,好容易迎亲时间到了,季唯骑了高头大马出门迎新娘,孟沛阳眼睛通红看着迎亲队伍走远,妒火中伤心碎魂断,悲伤良久,决定晚上偷溜进新房里面,躲横梁上躲着偷听季唯和姜糼容洞房。 毛清池也想闹洞房,不过他没武功,想的是躲床底下。 “这样不大好,给慎之发现了会生气的,而且,他们肯定要脱衣裳的,光听声音也还行,看到姜糼容的身体慎之会把我们剁成肉酱的。”孟沛阳拒绝了,开玩笑,糼容的身体怎么能给别的男人看?糼容旖旎情动时的声音也不能给别的男人听到。 姜糼容这日没 给季唯轻松多少,她给头上沉沉的凤冠压得脖子快断了。 季唯喜滋滋的,撒帐坐褥后,忙把喜娘和服侍的人赶走,伸手去揭盖头。 “这凤冠太沉了,快帮我取下来。”姜糼容累得连举手都无力了。 “好。”季唯忙不迭答应,取下凤冠后,又主动帮姜糼容柔按脖子。 不似古代女子盲婚哑嫁就是好处多多,不用装着端着守规矩,姜糼容乱没形象扭了扭身体,让季唯按完脖子按肩膀,一面自己拿了甜品吃,又搓脸上厚扑扑的粉,问季唯:“这个样子在外面遇到,还能认得出我来吗?” “能认出来。”不过得很费劲才能认出来,毕竟那脸上的粉厚得手一搓就扑扑掉,嘴唇涂得红得像猴子屁股,怪难看的。 “先洗掉吧。”新房里什么都准备好的,铜盆里备着清水,季唯端过来给姜糼容洗脸,蹲下身要湿布巾时,看到水里房梁的倒影愣住了,微一迟滞后季唯又泰然自若,将布巾浸进水里搅碎了梁上倒影。 洗净脸喝过交杯酒,到了最按捺不住的洞房时刻,姜糼容也微有羞涩,虽然以前做过了,可此时良辰美景红烛高燃,鸳鸯帐里被翻红浪,感觉是不一样的。 “听说孟沛阳挨打了。”季唯却不急着洞房,先说起闲话。 这时候他怎么会有心思说闲话,姜糼容微诧异,看向季唯,季唯朝她轻眨眼睫,姜糼容会意,知孟沛阳在新房里躲着,又好气又好笑,顺着他的话问道:“为的什么挨打的。”一面说着,一面依到季唯身上轻蹭故意眼红孟沛阳。 季唯张臂把她搂住,喘着气亲了一下,叹道:“据说是偷看一个寡妇洗澡了,本来不给人家知道也没什么要紧,可他看得失控了一只手扳断了窗棂,给那寡妇发现了。” “啊!孟沛阳竟是这样不要脸不知羞耻的人。”姜糼容惊叫。 “其实他偷看女人洗澡不是第一回了,那些被看的女人便是发现了也不敢声张,再加上他以前是国公世子,就逃过律例制裁了。” 姜糼容咋呼不已,拍着胸膛道:“幸亏我进京前你就提醒我,说他是京城里最不要脸的公子哥儿,我才避着他,不然,看他长的英武,家世又好,又体贴人关心人,就给他迷惑了。” 孟沛阳躲在横梁上,开始听得季唯毁谤自己,还强忍着,后来听到姜糼容那番话,想起姜糼容初见自己时就对自己横眉冷对竖起满身刺,信以为真,气得大叫道:“季唯, 你个小人,竟然背后伤人。”从横梁上跳了下来,攥起拳头就要去打季唯。 姜糼容防着他打人的,看他从梁上跳下来,当即假装惊恐地大叫,一头往后仰晕倒过。 床褥子都是软绵绵的,姜糼容忘了这是新房的床,上面撒了五彩果子的,她直挺挺倒下去,好巧不巧头部硌到硬壳果子了,霎时间脑袋一阵剧痛,轻飘飘魂魄离体出窍。 难道又要重生或是穿越?姜糼容吓得拼命要往床上的身体里钻,一股极大的无形的力却将她卷离开新房。 迷雾沉沉笼罩,姜糼容在迷雾里穿梭,似乎是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耳边忽听得一个沉肃冷硬的声音道:“让开,我要见姜小姐。” 这是谁在说话,听声音是季唯,却又不大像,季唯以前说话很冷,后来慢慢有了人情味,温厚低醇没有那么冷冽了啊!姜糼容不解着,忽又想,不对,季唯怎么会喊自己姜小姐呢? 像是要解开她的疑问似的,她的眼前出现了影像。 高大的大门,大门两侧蹲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季唯身上着赭色官袍,头戴乌纱翅帽,背后立着几个差役,正冷冷地望着面前穿灰布短裰载六角帽阻止他入内的仆人一样的几个人。 这是谁家?那些家仆好像见过,姜糼容看向大门上的门匾,黑色的飞扬霸气的孟府两个字落进眼帘时,姜糼容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是回到前世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又重生了一回吗?不,自己现在没有身躯只有魂魄在空中飘荡。 姜糼容又惊又怕,下面季唯一把抓住一个孟府家仆的棍棒扔掉,冷声道:“阻止官府办案依律要监禁,国公府下人也不例外,让开。” 孟府的下人在他凌厉的目光中腿有些抖,缓缓让了路出来,季唯大踏步进了孟府。 季唯的脚步有些凌乱焦急,这不是他一惯的作风,姜糼容有些不解,隐隐地觉得,季唯似乎很关心自己。 季唯迟了一步,大厅中前世的姜糼容在他到来的那一刻低垂下头。 “姜糼容……”季唯低喊了一声,走到尸体旁,蹲了下去默默地拉起姜糼容的手。 那双手原来润白如玉,指甲光滑可爱,透着浅浅的粉色,如今满是鲜血,因为被打痛苦地抓挠,指甲都折断了,掌心指腹伤痕累累。 季唯定定看了许久,姜糼容感觉到,他这一瞬间撕心裂肺的悔恨和痛楚。 “季大人 ,姜糼容便是死了,也还是我孟家的媳妇,请季大人避讳。”韩夫人大声嚷道。 季唯放开姜糼容的手,很轻很轻地扶放下去,像是怕惊醒她似的,然后他霎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睨韩夫人。 狼光!姜糼容在他眼里看到狼一般狠厉的凶光。 “慎之,你别做傻事。”姜糼容大声喊,却发不出声音。与此同时,季唯已夺过韩夫人手里刚才打上她脖颈的那根棍子,狠狠地朝韩夫人砸下。 孟府的下人惊呆了,也给季唯的恶狠吓坏了,忘了反应。 棍棒一下下毫不停顿击下,韩夫人扑倒地上。 姜糼容整个人魔怔住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季唯眉眼扭曲,很愤怒很伤心,这不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死该有的反应。 为什么?他喜欢自己吗? 姜糼容想起李府那日初见,季唯沉沉地看着自己,忽又想起坐着花轿嫁进孟府那日,喧天的锣鼓声里季唯那声幽细的叹息。 “你们还不给我拦住他。”韩夫人凄惨地哀嚎,挣扎着喝骂下人。 没有人上前,他们给季唯的疯狂的恶魔一样的眼神吓住了,韩夫人的尖叫从高昂到断断续续,终至没了声息。 他打死韩夫人要受律法制裁的,姜糼容心疼如绞,她不想季唯因为自己毁了前程毁了一切。 看韩夫人一动不动了,季唯扔了棍棒,蹲下去抱起姜糼容的尸体。 他的嘴唇轻启,声音低不可闻,姜糼容听到他说:“对不起,我不该为了破案留粉妆在你身边,使你陷入更大的危机,不该置身事外任由你嫁给孟沛阳成阴婚害你丧命。其罪惟钧,我得把命抵给你。” “傻瓜,你又没错判,你只是为了破案方便,后面发生的这一切也是你料得到的。”姜糼容大吼,肝肠寸断。 “想必你也不想留在孟家葬进孟家祖坟,死后还挂着孟沛阳妻子的名份吧,我定尽力帮你脱去。”季唯抱起姜糼容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往外面走。 第九十三回 姜糼容的确不想入葬孟家祖坟打上孟姜氏的烙印,可她到底是孟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媳妇,季唯抱了尸身离开之举会给世人的唾沫星子喷死的,姜糼容急得拼命去拉季唯,想让他放下自己,却无影无形始终触不到季唯身体。 季唯才跨出大厅,高夫人和粉妆急匆匆赶来。 “糼容。”高夫人两眼瞪圆愣了愣,扑上前抱住姜糼容放声大哭。 见高夫人这么伤心,姜糼容心下悲戚,仔细打量粉妆,看她什么表情。 粉妆拿着帕子不停拭泪,跟高夫人一样悲痛欲绝。 “把她带上,还有,传唤孟滔上堂。”季唯寒声咐咐差役。 “粉妆做了些什么?”高夫人很是意外。 “她就是凶手之一。”季唯眯起眼睛,视线投到粉妆身上,“任冉冉,你为了报仇牵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爹九泉之下也会以你为耻。” 粉妆身体剧震,抬头看季唯,满眼的不甘,半晌,恨恨道:“季唯,你怎么查出我的身世来的?” “你以为我查不到吗?”季唯反问,不等粉妆回答,大步走了出去。 刑部的大堂比往常更森冷沉重,季唯命差役摆了一张椅子到公案侧下首,将姜糼容的尸体轻轻地放到椅子上。 姜糼容痴看着,心头又酸又甜。 差役齐跺棍棒喊威武升堂,姜糼容第一次看季唯正式升堂办案,心中不期然便浮起铁面判官四个字,冷峻漠然的季唯跟含情脉脉时一样让人心动。 威严的“带人犯与证人上堂”喊话后,大堂一下子站满了人。 姜糼容惊讶不已看着,她发现,她认识的人几乎都上堂了,薄太医、薄李氏、薄染衣,李昂、李逸、李宗权、高夫人、白氏还有孟滔。 各人脸上表情迴异,有人不解,有人眼底有惊慌,孟滔则如强弩之末身体紧繃着。 自从粉妆作为陪嫁丫鬟跟着姜糼容进了孟家后,姜糼容就没见他轻松过,以往不知,如今经历了另一世,方知是当年做过的亏心事如悬挂在头上的利剑使他坐卧不安。 已知他做过的亏心事,姜糼容对他满心的鄙夷。 前世粉妆后来放下仇恨,孟滔是发疯后病死的,这辈子不知是什么样的下场,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季唯找不到证据治他的罪吧? 季唯没有一开口就问口供,启唇缓缓道:“本官这次升堂,断的是连 环案,最近发生了的案子朔本寻源,与十年前的四宗案子有关,十年前,本官父亲离奇死亡……” 他的声音低沉伤感,姜糼容听得心疼难忍,粉妆五岁爹娘双亡被卖青楼沦落风尘,季唯又何曾比她好了多少,任尤深是自招罪,季唯的娘则是无辜刀下冤魂。 季唯从自己父亲的死,说到任尤深错判他母亲无辜丧命,接着说了粉妆父母的自绝,微微一顿,猛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孟滔,你重利引诱任尤盛卖掉任冉冉,奸淫虐待糼童,你知罪否?” 孟滔一直恹恹站着,闻言却立刻反驳道:“季大人,公堂之上讲究人证物证,季大人切莫无凭无据诬蔑。” “说的不错,公堂上最是讲究证据,这是你自己手书的忏悔求饶书,自己看看。”季唯甩下一卷纸。 “这个……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孟滔先是一怔,接着大叫:“那个任尤深的鬼魂是你假扮的?” 季唯不答,朝堂下一差役微抬下巴示意,那差役把孟滔手里的纸张拿给粉妆。 粉妆呆呆看着,双手不停颤抖,稍停,泪水大颗大颗滑落。 姜糼容飘过去看那纸里写的什么,只见上面孟滔一五一十写着自己的恶行,还亲笔题名按了指模。 季唯追寻到根源设计诱使孟滔写下认罪书替粉妆报仇了,姜糼容暗暗感佩。 “我朝律例,诱卖人口判五年,奸淫幼童判十年,有官职侯爵者知法犯法加倍并夺爵削职,两罪并罚,孟滔处三十年牢狱,国公侯爵本官禀报皇上后取谪。” 季唯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孟滔瘫倒地上。 季唯接着又道:“孟滔还有一罪,纵容家人打死良民姜糼容,下人之罪主子承担,杀人偿命,数罪并罚,孟滔当处死刑。” “我不服,你打死了我夫人,又该当何罪?”孟滔大叫,抓到救命稻草似声嘶力竭看季唯。 “杀人自当偿命,本官断完这个案子后,自会向上峰请罪。”季唯平平静静像说着别人的生死,示意堂下师爷做好笔录让孟滔按指印画押。 “任冉冉,将你如何伙同薄太医害死孟沛阳和姜糼容的事从实招来。”孟滔被押下去了,季唯看向粉妆。 粉妆轻咬了咬唇,道:“我……我只是受染衣小姐之命行事。” “是吗?”季唯慢吞吞反问,起身从公案下抱起一个纸箱子来到粉妆面前,淡淡道:“这是我从恩师书房拿 来的,恩师还不知道,你自己看看吧。” 里面是什么?季唯大堂上断案从吕风书房拿这个来做什么?姜糼容好奇不已。 纸箱里面满满的书信,粉妆一封一封拿了起来抽出信纸看,越看脸色越白,双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再去拿下面的信了。 不只是她,姜糼容都看得几欲掉泪。 那里面的信都是各地官员给吕风的回信,从回信内容可以看出来,吕风给他们写信时是怎样的卑躬,怎样的再三拜托恳请哀求这些官员帮他寻找任冉冉。 信的落款日期从十年前到这一年的上个月,中间从没间断过。 “我恩师这十年来从没停过寻找你,他并不欠你什么,他也没做错什么。”季唯缓缓道,眼睛紧紧地盯着粉妆。 “我……”粉妆手里的信从手里掉落,眼里泪水滑落。 “你自问你做的对吗?你恨孟滔可以上告,律法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不该谋夺孟沛阳无辜的生命,更不该将姜糼容牵扯其中,她何错之有?” “她该死。”粉妆眼神如地狱出来的修罗厉鬼,咬牙切齿尖声叫道:“她不是小姐,她不知是哪来的孤魂野鬼,是她害死了小姐。” 尽管没有形体,姜糼容还是不自觉地按住胸膛,高悬的心落到实处。 真是自己猜测的那般,粉妆是因为要替原主报仇才借韩夫人的手治死自己的,姜糼容残余心中的点滴芥蒂烟消云散。 季唯沉默了,半晌,沉声道:“任冉冉,我打死了韩夫人,此案了结后,我当是死罪抵命,你对我的怨恨可以消了,把你作案的过程如实说出来。”他略一顿,又道:“一点红虽是薄小姐送到姜糼容房中的,但是,只有孟沛阳受伤一点红才能产生作用,而孟沛阳受伤皆因你挑唆他自伤写血书向姜糼容表白的,你脱不了嫌疑。” “你怎么连我让孟沛阳写血书表白都知道?那血书我明明毁掉了。”粉妆脸色微变,倒没有惊恐,而是意外和敬服。 “孟沛阳写了三封,你毁掉的是他自认为写的完美的送给姜小姐的那一封,在孟府他的房间里,还有两封他写了不满意收起来的。”季唯递给差役拿给粉妆看。“一点红的特殊药性很隐秘,你如果不毁了血书我还没怀疑到……” 季唯从李府离开后,又到孟府搜寻线索,从孟沛阳的书札里看到那两封写废了的血书,由是推断出有一封已送给姜糼容的血书,姜糼容闺房中不见此物 ,显然是给灭迹了,为何要灭迹,定是关系了孟沛阳的死因。 季唯反复查看,孟沛阳食指伤痕参差不齐,从痕迹看,是他自己用牙咬破的,从伤情看比下面割子孙根的伤痕早,又写了三封,由是推断出是他死前自愿写血书告白的。 季唯原本认为孟沛阳武功高强无人能不动声色杀死他,他的死因是中毒,可是又一直查不出他中了什么毒药,告白血书莫名其妙不见,季唯改变了思路,把疑点放到告白血书上。 疑点找对了,他又仔细地查证,一点红极是稀罕难寻,案发后薄太医又让薄染衣拿回一点红,案发时姜糼容房中的所有的东西季唯都让记录下了,后来再次去李府姜糼容房中调查取证,发现少了一点红,当即重点关注了一点红,走访了许多民间大夫,终于查到了一点红的特殊药性。 “你怀疑我毁了血书是因为我贴身服侍小姐,有那个便利,可哪来的证据证明是我挑动孟沛阳受伤写血书的?”粉妆质问道。 “我查到一点红的药性,又知你有那个便利毁血书,自然就猜到是你挑唆孟沛阳咬伤手指写血书的,证据么?要由薄太医来提供了。”季唯看向薄太医,冷冷道:“薄太医,把你和任冉冉密谋的前前后后如实讲来,你的话将决定薄小姐是否涉嫌杀孟沛阳。” “孟沛阳的死和染衣有什么关系?”薄太医像被架上绞刑架的死囚犯般垂死挣扎。 “身上有伤的人闻到一点红的香味会晕迷不醒,孟沛阳闻了你让薄小姐送给姜小姐房中的一点红后晕迷不醒,因而被割去子孙根而不察致失血过多死亡,你说,孟沛阳的死与薄小姐有没有关系?”季唯声音不高,却如刺刀般锋利。 他已推断出九成的真相,却没有证据治罪,这番话是基于对薄太医的了解行的攻心计,目的在使薄太医自乱阵脚。 他词锋锐利把握精准,不给人半点喘气的工夫,薄太医果然中计,绝望地捧住头喊道:“我从实招,这事与染衣无关。” “不要说,写下来。”季唯暗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堂上最紧张的人其实是他,在查案过程中发现薄染衣是吕风的女儿,继而发现她涉嫌杀死孟沛阳,事关对他恩重如山的恩师的女儿,他不可能不着急。 一行行黑字在纸上写下,薄太医画押掷笔,这一宗迷离扑朔的案子终于告破,粉妆招不招供都大白了。 当然,为防粉妆还胡攀乱咬使案情更复杂,季唯于是在此之 前拿了吕风的私信上堂给粉妆看,不出意外的话,粉妆心理防线已崩溃,无力再耍花招了。 “拿给任冉冉看。”季唯平静道,薄太医的供状里面牵涉到吕风与薄李氏的私情,他不想宣读出来。 薄太医将薄染衣疼如心头肉,与薄李氏成亲十几年,薄李氏却始终心悬吕风,薄太医怕她与自己和离带走薄染衣日夜不安,其时粉妆找到他,给他出主意,让他配合她,置孟沛阳于死地,孟沛阳死了,案子当是由刑部最后定案,李宗权获罪,薄李氏恼吕风治自己兄长死罪,定会对吕风寒心,他的家庭就保住了。 薄太医使薄染衣送一点红到姜糼容房中去,是因为他自己送姜糼容一点红太突兀,又以为没人查到一点红身上。 殊不知粉妆就是要把薄染衣牵连其中,让吕风为难,不治亲生女儿的罪则枉法徇私,治亲生女儿的罪则难以承受剖心剜肝之痛。 至于粉妆挑动薄太医配合她说什么吕风治罪李宗权,那是因为,割孟沛阳子孙根的,就是李宗权。 粉妆下了连环套,即便吕风季唯识破她嫁祸薄染衣的举措,薄太医最后怕女儿获罪招供出一切,吕风也面临着定心上人嫡亲兄长死罪的难题。 第九十三回 粉妆给季唯打击得没有一毫斗志,身世秘密又已为季唯查出,一心只想求死免得给泉下父亲招来污名,看过薄太医的供词后,也不需季唯问话,一五一十将薄太医不知道的也招供了。 粉妆进李府后不时勾引李宗权,白氏害怕失宠,床第间花招百出,后来,又用上助兴药,李宗权身体渐渐被掏空,欲举乏力,白氏慌得到处寻医问典,薄太医是姑爷,最便利的,自然也请教过薄太医,薄太医按粉妆事先设计好的话说,道以阳助阳是最好的办法,在李权疲软的器物上再缝一根男人器物,自然便龙精虎猛了。 为求最佳效果,缝上的那物的主人最好是童子身,且是练武之人。 白氏中计,左右寻思,童子身且又是练武之人,从风评来看,认识的人里面就有两个,李昂和孟沛阳都是,孟沛阳太精滑,李昂耿直没有心计,好摆弄,遂把主意打到李昂身上。 白氏没有本事取得李昂那物,便让儿子李逸帮忙。 “白氏、李逸,可有此事?”季唯问道。 高夫人吓得脸色煞白,急奔到李昂身边,问道:“云起,你没事吧?” “没事。”李昂怔呆呆摇头,眼珠子一转不转看李逸。 “确有此事。”证据确凿,白氏赖不掉,惨白着脸承认了,又忙道:“此事子扬拒绝了,后来的事与子扬无关了。” 李逸闻言变了脸,怒道:“与我无关就能做吗?我已让你不要再起这般无耻失德的念头,你竟还没罢手?” “我……我想罢手的,可是你爹……”白氏吞吞吐吐道,视线投向李宗权。 白氏让李逸帮自己前认为儿子虽与李昂交好,到底亲爹娘比异母兄重要,再想不到李逸会拒绝的,已将这个偏方告诉李宗权,李宗权心心念念要再展男人雄风,纠结踌躇不已,那一日恰听得粉妆与丫鬟的闲话,道孟沛阳在姜糼容房中睡死过去,其实是粉妆故意说给他听到的,他却没去细究,只觉得机会来了,遂潜入姜糼容房中割走了孟沛阳那物。 孟沛阳的jj此刻缝在李宗权那物上面,证据再确凿不过。 帮李宗权缝jj的就是薄太医。 原来如此,难怪前世李宗权一直要把自己交给孟家处置,原来是想尽快了结使恶行不泄露。 姜糼容一直看不起李宗权好色薄情,不忿他冷落高夫人,听得他不只私德有亏,更是残暴狠毒连割人命根子的事都做得出来,霎那间 愤怒不已。 不能放过李宗权,不知季唯能不能利用律法狠狠地制裁李宗权。 季唯浓墨勾勒似的眉锋蹙起,目光落到李逸身上。 他干嘛看李逸?姜糼容不解,脑子转了转又明白了。 李逸跟皇帝的关系,此时的季唯想必知道了。 他断李宗权获什么罪,假若李逸要保李宗权,在皇帝面前说上一句话,公堂上的刑断便是一纸废纸。 李宗权割了孟沛阳的jj致孟沛阳死亡,可是让他得以顺利行事皆因孟沛阳事先昏迷不醒,并且,他的行为是受了诱导。 致死的主要达成条件是一点红,薄太医可算是重犯,而作为主谋的粉妆,虽没有直接动手,却是她设计一切并推动了一切的发生也脱不了干系,白氏的责任虽略轻些,也不能完全脱身。 孟沛阳的命案是一个连环局,害死他的人那么多,罪责分担了,只要没有立斩处死,过些时,皇帝要想徇私,别的不说,特赦就是最好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季唯于俗事上糊涂,断案却精明无比,他知道自己想断李宗权死罪,就必须取得李逸的同意。 “李逸,你要是敢包庇你老爹,我就让你声败名裂。”姜糼容愤怒地叫唤,可惜没有发出来声音。 李逸迟迟没有出声,公堂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孟滔已获死罪,孟沛阳韩夫人死了,孟云菲稚龄弱女,要不要追究害死孟沛阳的凶犯可说凭着李逸和季唯的良心了。 李逸的弱点是李昂,李昂在他心中的重量远远高于爹娘,姜糼容朝季唯呐喊:“掐李逸弱点……” 季唯没听到姜糼容的说话,但他本来就有此想法的,沉默许久后,他缓缓开口道:“李侯爷是世袭勋贵,死罪当上达圣听由皇上决定,本官今日先断活罪,薄太医,将李侯爷身上属于孟沛阳的那物割取下来还与孟沛阳。” 天!季唯这一招真是太绝了!事情过了这么久,两物定已合二为一,再硬生生割下一半来,李宗权安有命在?比直接判了死罪刑场上一刀砍下还折磨人。 李宗权啊一声惨叫,李逸面色变了,薄太医颤颤惊惊道:“季大人,两物已合二为一,强行取下是夺其主人性命。” “没办法活命吗?”季唯皱眉问道,似是十分为难。 姜糼容跟在季唯身边多时很了解他,见他面露难色,便知他的最终目的不是切李宗权jj, 不觉疑惑,薄太医下一句话使顿时令她茅塞顿开,连小脚趾都要竖起来向季唯致敬了。 季唯想必事先已问过医馆大夫做足功课了。 薄太医道:“办法是有,在切下生长的另一半的同时马上缝上另一根补上缺口,便可活命下去。” 哪个男人会愿意平白切了jj奉上,姜糼容暗暗嗤笑了一声,在看到李宗权将目光投注到李昂身上时,霎那间就明白季唯那话的含意了。 季唯这是在逼李逸在亲爹娘与李昂之中做选择。 李宗权若不是那么无耻,为了自己活命把主意打到李昂身上,李逸还会尽力保他无事,他把主意打到李昂身上,竟想割了李昂jj缝到自己身上,李逸焉能容忍? 果然李逸面色沉了又沉,眸底怒焰高燃,李昂领会了李宗权渴切哀求的目光里包含的意思,愣了愣傻傻道:“爹,你要切我的缝上?” 他那神情下面的那句话无疑是要同意的,李逸一把截住他的话,对季唯断然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侯将相又哪来不同?季大人只管禀公执法,皇上不会怪罪的。” 孟沛阳枉死案落幕,李宗权死刑,薄太医终身徒刑,白氏监禁十年。 主谋设计孟沛阳枉死又设局害死姜糼容的粉妆,两罪并处,处以死刑。 季唯宣判毕,粉妆定定看着季唯,面上神情变幻莫测,有恨,有怨,有叹,有敬,只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好半晌,她的目光越过季唯投向季唯背后的公正廉明四个字上,幽幽道:“爹,娘,你们会怪我吗?” 语毕,粉妆飞身朝公堂外奔,差役还来不及拦阻,砰一声响,她撞上衙门门框,头上鲜血狂涌,身体缓缓滑倒地上后,鲜活妩媚的眸瞳闭上,艳如夏花的粉面染上死亡的苍白。 执念终成祸,害了她自己,害了许多人,也间接害了季唯。 案子了结了,季唯便要为打死韩夫人一事自请死罪了,姜糼容心如刀割。 “高夫人,韩夫人杖死令甥女,心毒手狠没有半点婆媳之情,令甥女若还是孟家妇下葬孟家祖坟,只怕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你要不要状告孟家,由官府审断义绝?” 名义上的夫妇两人均已死,义绝只是让姜糼容死后不用进去孟家祖坟,高夫人迟疑着,看着公堂一侧椅子上的姜糼容泪如雨下。 “姨妈,快答应,我要义绝。”姜糼容大喊,虽然只是死后名,但是,能与孟沛阳 撇清再好不过。 高夫人听不到姜糼空的呼喊,她走过去抚着姜糼容脸庞哭了起来,不多时,哽咽着道:“我替糼容做主了,我要上告,请季大人恩准糼容与孟沛阳义绝。” 一纸义绝文书轻若鸿毛又重逾高山,姜糼容看着白纸上一个个黑字松了口气,忽然间有一个感悟,自己重生后能与孟沛阳撇清关系,绝对与这纸义绝文书有关。 能与孟沛阳撇清关系与这纸文书有关,与季唯的姻缘呢?是重生后那一世的姻缘,还是缘起这一生? 季唯看起来似是对自己有情,其中是何因由? 姜糼容沉吟着,猛听得季唯道:“高夫人且把令甥女的尸身领走,本官有一话先说与夫人知,请暂莫下葬。” 暂莫下葬?他要做什么?姜糼容捂住胸口,隐隐猜到他的想法,心头抽搐疼痛难忍。 被下狱的下狱,该走的走了,季唯摘下纱帽除了官袍走下公案台,两手交放到背后,对师爷道:“将我送进牢房,派人把我杖死韩夫人一事禀报恩师。” 季唯进了牢房不久,吕风便赶来了,看着季唯老泪纵横。 “慎之,你这是何苦。” “老师,她是我害死的,我觉得自己真该死,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不足以赎罪。”季唯双手捂了脸,肩膀剧烈抽搐,点点滴滴泪水从指缝滑落。 吕风呆呆看季唯。 季唯指缝里涌出的泪水更多了,许久后,苦涩地道:“老师,看到她满身伤痕卧在血泊中,我感到锥心剜骨的痛楚,我恨不得替她死去,我控制不住自己,那瞬间我不止想杖死韩夫人,我还想把她五马分尸。我忽然间发现,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我爱她。” “所以,你为了她毁了自己?”吕风失神,“你与她不过是见了两面啊!” “是啊,细细想来,只见过两面,可是,却如参天大树根植脑海里,刀剑镌刻在心尖上了。”季唯喃喃道:“老师,我在看到她死去那一刻才明白,在李府见到她第一面,我就已经动心了,她出嫁那天看到她的手,我已经坠进去了,可惜我从没经历过感情,不明白不懂得,发现的太迟了……” 李府命案那日初见姜糼容,姜糼容平静地与他对视,在他凌厉的注视下毫不露怯,并且,半分没有迷惑于他的美色,当时他便微有失神,心中只觉得,这样的女子是那样的可亲可敬可爱。 姜糼容成亲那日街上偶然相遇, 花娇中那双平静交迭着的美好的小手后来经常在他梦里出现,他在迷梦里一次次惊醒,却因没有经验,没理清自己的失落痛苦心酸等思绪是为了何因。 第九十五回 “慎之,你……”吕风喉头凝咽说不出话,杀人偿命,他无法包庇季唯,可是眼看着季唯就这么赴死,又如何忍心? “老师,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帮我向高夫人求娶糼容,行吗?”季唯满怀渴望看吕风。 真是自己料想的那般,他要与自己做同命鸳鸯,在生时不能在一起,还求死后一处落葬! 如利刀在心尖上切割,感动季唯的付出,疼惜他就此丧命,姜糼容心痛得想扑上去抱住季唯痛嚎。 相识莫如不识,只一眼误了终身。 “慎之……”吕风呐呐难言,他不想季唯与一个死人成阴婚。 “拜托老师了,我希望死后能与糼容合葬。”季唯站起来,冲吕风长揖到地。 ‘慎之,要不我去求皇上特赦,毕竟韩夫人行凶杀人死有余辜。”吕风挣扎着想尽力留住季唯性命。 “老师切莫为我乱了心中正义的秤,糼容因我的疏忽而丧命,便是没有杖死韩夫人要替韩夫人抵命,我亦无颜苟活于世。”季唯坚定地摇头。 姜糼容的死虽有季唯纵嫌诱敌之故,可那也是为探查真相而为之,不算他失职,吕风想反驳,转念间想到薄李氏,设身处地,此时死的是薄李氏,他也不想活了,劝解的话说不出来,怔怔看着季唯,想着季唯风华正茂就这么赴死,却又怎忍心。 “老师,这样子很好,你不必伤心,能与糼容葬在一起,我死也眠目了。”季唯微微一笑,眉目舒展从容温和。 吕风黯然良久,终是无奈答应,离去的背影佝偻弯曲,白发苍苍的容颜更显苍老。 季唯断了李宗权死罪,高夫人怕是不肯答应将自己许给季唯的吧? 姜糼容想随着吕风去李府,耳边忽听得惶惑的喊声,那是重生那一世的季唯的声音,隐隐约约在喊着糼容你醒来你等等我。 小傻瓜以为自己死了想一死相随!仿佛晴天霹雳炸响,姜糼容吓得肝胆俱裂。 这一世她已死,季唯杖死韩夫人难逃死刑,两人难道就这么生生拆散? 脑子里幽幽传来的喊声越发凄厉绝望,姜糼容看看牢房里的季唯,两头难舍,一颗心被血淋淋剖成两半。 心口疼到极处时,姜糼容一下子失去意识。 再次有意识时,她看到满眼吉庆的红,那是她和季唯新房里。 姜糼容喜极而泣,这回,她听到自己发出声音了 ,抬手间,也能活动了。 这是回到身体里面了,姜糼容啊一声快活地叫喊,急寻季唯,床上没人,忙跳下地奔出新房寻人。 外面喜烛红幔都收起来了,萧萧瑟瑟没有白幔挽幛也充满死亡的气息,季唯孑孑的身影站在供桌前,手里紧攥着一块看来是他自己刻字的牌位,脊梁佝偻弯曲像是历尽沧桑的老头。姜糼容想哭又想笑,嗔骂道:“这是做什么?我好好儿的你要给我发丧?” 季唯木呆呆扭过头来,许是已经绝望了,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却无法做出反应了,许久后,像被遗弃的孩儿盼来了娘亲似的,眼巴巴流着泪看姜糼容,凄凄道:“糼容,你真的醒过来了吗?” 说得这么一句随即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姜糼容吓了一跳,冲过去急忙探鼻息,还好,呼吸匀称,只是睡着了。 姜糼容想喊下人来搀扶一下,却见院门从里面钉死了,连院子上空都拉满了纱幔,不觉心疼,心知这是季唯把孟沛阳赶走后,怕他翻墙入室做的严防死守措施。 把季唯关拖半挽到床上,他睡的死死的,一点动静没有,姜糼容给他脱了鞋,盖了被子,拉开他的手钻进他怀里,侧耳倾听他沉稳的心跳,至此打摆子一样颤抖害怕的心方安稳了下来。 姜糼容睡得迷迷糊糊间忽觉胸前一片温热,缓了好半晌方回神,是季唯把头埋在她双峰中哀哀地呜咽,许是怕吵醒她竭力压抑着不敢弄出声响,沉暗悲凄的哭声让人听了都不由自主落泪。 姜糼容摸上季唯脖颈头发,才想说些什么,季唯暗哑地说了声“你醒了”,抬头欺身嘴唇压了下来,咸涩泪水的味道渗入口中,姜糼容紧紧地抱住他头颅,舌头顶起迎接他,两人狠命地抵贴住对方,气势汹汹无比热烈,磕磕绊绊纠缠碰撞,像要把对方融化成一团滚烫的血水,揉和进自己身体里面,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永不分离。 恍恍惚惚像做了一场梦般,两人直到窒息得要昏眩过去方停了下来,嘴唇离开对方后,还紧紧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我做的硬不起来了你还没醒过来,一点气息没有,我以为这回是醒不过来了。”季唯嘶哑着嗓子道,眸中喜悦与忧惧交错跳跃。 他不说姜糼容还没觉察,这一说,只觉得自己底下湿漉粘腻一片不舒服的很,手忙脚乱推开季唯急跳下床直奔隔壁浴房。 季唯只迟得半步也冲了进来,两人像两尾鱼儿一起沉进水里嬉 戏玩耍。 一番尽情甜蜜后,噩梦彻底远离,姜糼容趴在季唯怀里,一边在他胸前划圈圈,一边将自己晕迷时是去了前世一事告诉季唯。 “原来如此,前一世送一点红到你房中的是薄染衣,可她事实上并不知其中隐情,看来那天去牢里送一点红的,还是薄染衣,是薄太医让她送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送的是会让孟沛阳送命的东西。”季唯恍然大悟。 “哪时候到牢里送什么东西?”姜糼容还不知道。 季唯细细说了,就是要逼孟滔露面那次,有一女人到大牢要看望孟沛阳,后来又来了一个女人把她喊走了,自己赶去李府,却遇上薄太医带了一点红回府。 那一天自己在吕府的,后来粉妆说去咐咐灶房备午膳去了许久,原来是听说自己与孟沛阳同命相连,怕孟沛阳死了自己也得丧命,于是急忙去阻止薄染衣送一点红进牢房。 姜糼容惊出一身冷汗,那日一念之差,粉妆中了季唯的诱敌之计曝露了便得进牢房了,那时谋事不成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最终自绝身亡? 粉妆存了善念也保全了她自己,姜糼容喟然长叹,半晌想起晕迷前的事,问道:“我晕过去多久了?” 季唯这些时都要疯了没去记,想了想道:“可能两天两夜了吧。” 两天两夜了!姜糼容叫了声糟了。 归宁时间到了,她和季唯没回门,可别把高夫人吓着了。 姜糼容手忙脚乱要穿衣裳出门,季唯却不让。 “此番必得把孟沛阳整得以后不敢再起动你的念头了方可。” 他要做什么?姜糼容有些不安,怕季唯传了自己死讯出去,孟沛阳虽是看起来嘻嘻哈哈无心无肺的样子,可人心最是捉摸不定,可别闹出什么徇情的事出来。 传了姜糼容死讯出去这种事季唯忌讳着,便是能奏效季唯也不肯行的。 季唯打算带着姜糼容静悄悄离开外出游玩,让孟沛阳见不到他们心里没底着急,往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季唯打算得挺好,两人正收拾着衣物,外面传来尖细的说话声,那是杨公公的声音,姜糼容和季唯相视一眼,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一齐奔出房间来到院门边,隔着院门问话。 杨公公是来传密旨令季唯秘密入宫查案的——皇帝两个皇子和粉妆一同失踪了。 如果不是杨公公亲自宣旨,姜糼容定以为这是孟 沛阳假传圣旨要诱她和季唯走出院门。 两位皇子是皇帝的心肝宝贝,宫禁森严,怎么可能失踪呢? 避开孟沛阳的计划只能放下了,两人急急梳洗穿戴出院门,姜糼容本来还担心孟沛阳,不知会不会看到一个萎蘼不振胡子拉碴的山顶洞人,迎面却见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束身雪青劲装英姿飒爽,虎目耿耿有神,不由得气恼不已。 孟沛阳看姜糼容看他,挑了挑眉,取笑道:“舍得出来了啊?我以为你们要等到生下孩子再踏出房门呢!” 季唯都快急疯了,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姜糼容气极,左右看了看,想寻趁手的东西砸孟沛阳,季唯一把揽住她,低声道:“别耽误了快些跟我一起进宫去。” 皇帝没宣姜糼容,季唯把她带上了,已知皇帝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说话方便些,何况粉妆与姜糼容情同亲姐妹,粉妆失踪,姜糼容入宫探问也在情在理。 皇帝自己给李逸生了两个皇子,大皇子册封太子一岁半大,二皇子才刚三个月大,她一直装着独宠粉妆,把粉妆留在龙啸宫住着,一为掩人耳目,二来帮她照顾着两个皇子。 皇帝封闭了两个皇子和粉妆失踪的消息,龙啸宫阴沉沉的,大殿中有一股隐隐约约奶水味儿,姜糼容在二皇子出生时进宫过,听粉妆说过皇帝亲自喂奶的,视线不自觉瞥向皇帝胸前,皇帝伪装得很好,胸平腰劲,姜糼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皇上事否先服一剂退奶药?” 第九十五回 姜糼容的话说得突兀,皇帝和李逸都是聪明人,立即明白过来,李逸眉头微蹙了一下,立刻走了出去,低声咐咐杨公公煎一剂散奶药上来。 “姜糼容,你认为朕的女人身份泄露了?”皇帝微一犹豫问道。 “皇上未明旨说两位殿下和娘娘不见了,不就是因为怀疑身份泄密了吗?”姜糼容反问道。 皇帝默然,朝堂上的事她和李逸反应比谁都快,秘密召季唯进宫,便是因同皇子一起失踪的粉妆没有生子过,掳走人的幕后人的目的应该是要用粉妆没生育过的事实来质疑她的真实性别。 事已至此,只得先喝下散奶药尽量隐藏皇帝身上的奶味再想其他办法。 论武功,皇帝远胜孟沛阳,论谋略,李逸也不输季唯,召他们进宫,看来是什么线索都没有,苦思无计了。 季唯默思片刻,明知问也是白问,还是道:“请皇上把事情讲一遍吧。” “昨晚子扬在正殿歇息,粉妆和两位皇儿在偏殿,朕亥时过去看过他们还好好睡着,寅时朕过去喂奶,服侍的四位嬷嬷睡着了,粉妆和皇儿不见踪影,朕马上召集暗卫,暗卫说没发现亥时后有人离开过龙啸宫。” “亥时皇上过去察看是只看到被子隆起,还是走到床前看人了?”季唯打断皇帝的话,见皇帝面色变得苍白,知自己猜对了,亥时皇帝并没有走近床前细看,那时粉妆和两位皇子应已不在龙啸宫中了。 季唯抿唇略一沉吟,道:“马上将最后一个离开龙啸宫的人喊过来。” 龙啸宫里面皇帝和李逸肯定查看过了没找到人的,季唯也便没问。 最后离开的龙啸宫的是服侍晚膳的人,是八人身体颇高壮的太监。 服侍膳食的人怎么这么壮实?姜糼容不解,看出她的疑惑,皇帝解释道:“体弱的抬不动桌子。” 皇帝的膳食有一百二十道,两张大方桌抬进来的。 大方桌抬进来抬出去的,那方桌那么大,四周雕花垂边,桌板底下捆绑着人也不易发现,姜糼容变了脸,皇帝语毕也悟了过来,心动影即动,朝那八个太监抓去要逼问口供,却是迟了,那八个人口角溢了黑血齐齐倒了下去。 此时自绝显是畏罪自杀!毫无疑问粉妆和两位皇子是他们假借抬方桌之机绑在方桌下面抬走的。 皇帝命人抬来傍晚用过的膳桌,倒过来看果然桌柱根处有四个粗木契钉子。 看来昨晚用过晚膳后,粉妆带着两位皇子退下,就在外殿被迷晕了然后绑到膳桌底下抬走了。 膳桌撤下去时皇子和粉妆就被带走了,距今时间那么长,怕是早给带出皇宫了,便是在宫中,宫殿那么多,不能明着搜查也不容易找。 姜糼容看皇帝六神无主张惶失措,欲要找话安慰,猛一下想起一事,遂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宫里有没有其他皇嗣的消息?” 太平朝皇室男丁稀少,宗室尚在世的没有男子,先帝所出只有皇帝和两位公主,皇帝登基多年英明神武手腕强硬地位稳固,便是传出她是女人的消息,没有别的皇子可以继承皇位,也很难动摇她的地位,而今皇子失踪显然是为逼宫,也许是传出皇室尚有其他皇嗣的消息。 “这阵子没有,大约一年前有谣言传出,说陈留王有后嗣,风言风语只传了几天便无影无踪,朕派出的人没查到有用线索便没有再追查下去。”皇帝神情微有阻滞,道:“你认为皇儿失踪与陈留王后嗣有关?陈留王的后嗣为太后寻到了?” 姜糼容点了点头,能控制那八个服侍皇帝膳食太监的人除了太后别的人没那权力。 陈留王是太平朝太祖皇帝的皇长子,当年登基的本应是陈留王,陈留王恋上一民间女子,欲娶那女子为正妃遭反对后,为了和那女子长相厮守竟是离宫出走,与那女子一起隐居民间了。 欲扶持陈留王后嗣登基为帝的自然是太后无疑,,太后因兄长给皇帝削了爵位一直怀恨在心,图谋废帝另立完全有可能,扶持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帝,还可以挟天子以令禇侯操纵朝堂。 皇帝羽翼已丰,太后应是觉得只拆穿皇帝女人身份还没把握推翻她,故而绑了她两个皇儿留作后手欲威胁逼迫皇帝束手就擒。 明面上粉妆是皇帝宠妃,暗地里李逸是皇帝一双儿子的父亲,姜糼容和季唯与皇帝关系密切荣辱与共,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姜糼容想了想道:“皇上不若抢先一步以退为进,公布找到陈留王后嗣。” “你的意思是推出一个假的陈留王后嗣乱了太后图谋?以此使太后手里那个陈留王后嗣失去作用?即便如此,太后手里还有朕的两位皇儿,而且还可以把朕是女儿身的身份传扬出去,朕也保不住皇位的.” 胜者为王败者寇,失去皇位便任由人宰杀,皇帝并不想失去皇位失去杀伐决断的权力。 “不,目的在于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季唯沉声道:“一静不如一 动,对方有两位皇子在手能沉住气慢慢等,咱们这边不能慢慢等,只能逼他们行动。” “有道理。”李逸率先表示赞同,皇帝也想通了,点头同意,蹙眉想假的陈留王后嗣人选。 “就毛清池吧,毛清池和皇上长得有一些像。”孟沛阳提议。 毛清池俊目修眉,五官细论起来,和皇帝真有几分相似。 “人选已定,再造假弄一块玉珮出来便可。”皇帝从自己腰带上摘下一块玉珮,道:“孟沛阳,这事交给你,马上命人照着这块玉的样子雕刻一块玉珮出来,毛清池手里有这块玉珮,朕就可以把他这个假皇子说成真皇子……” 太祖皇帝有九子,当年曾命能工巧匠刻下九龙穿云珮赐与九个儿子,九龙穿云珮也是九个皇子身份的象征,证实陈留王后嗣的有力证据便是九龙穿云珮。 孟沛阳未及伸手去接,季唯先伸了手一把将玉珮拿过去。 “慎之,怎么啦?”姜糼容悄声问道。 “咱们也许无意中真接触到真相了。”季唯低喃,撩开外袍拉出腰间一块玉珮递给皇帝,道:“皇上且看看这块玉珮。” “九龙穿云珮!”皇帝低声叫,目光灼灼看季唯,道:“你怎么有这个?” “这玉珮是我成亲时毛清池送的贺礼。”季唯道:“他说这是祖传之物,这辈子他不能娶心上人,显见的要绝后了,玉珮留着没用送给我罢。” 毛清池难道真是陈留王后嗣?众人一齐呆住。 “朕马上去派人把毛清池带进宫来。”皇帝略一怔后,喜出望外,一拍掌,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大殿中,姜糼容还没看清,人影又不见了。 毛清池还没到来,季唯也不闲着,让皇帝喊来八个太监抬着膳桌按往常撤下膳食的路线走,他要看看皇子和粉妆是在哪里给太后的人转移走的。 姜糼容自是跟着走了出去,孟沛阳一步不落,李逸略一顿也跟上了。 从龙啸宫到御膳房经过无数的曲廊宫殿,季唯一路上一寸地儿不放过仔细察看路面,并打量周遭环境。 宫里人来人往的,过去这么久了,便是有痕迹也给掩盖了吧?姜糼容觉得季唯不可能查到线索,正思想间,季唯喊了停,姜糼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上竟是有八个桌腿痕迹,不觉赧然。 桌子搁上正好严丝合缝,果然就在此处停下过。 前面不远便是御膳房 了,这一路走了那么远都没停,为何在这里停下? 他们这时在一处假山一侧,季唯走到假山石到处敲了敲,孟沛阳和李逸会意,走过去也跟着敲,半晌不约而同道:“都是实的没有暗道中空。” 季唯嗯了一声,往远处看了看,指几百米远一处宫殿问李逸:“那是谁的宫殿?” “璃贵人的鸣玉殿。”李逸微蹙眉,道:“此处离得那么远,中间空无一物没有屏障不便转移了人过去吧?” 季唯不答,径自问道:“璃贵人进宫多久?谁家女儿?” “一年,太后的姨甥女儿。” “这一年皇上不是独宠贵妃娘娘不再册妃嫔了吗?”姜糼容问道。 “皇上不肯册封太后执意要宣进宫的。”李逸眉尖轻跳,低声问道:”慎之,你怀疑假山有中空,中空在转移了人过去后堵死了?” 季唯点头,“咱们查到这里,那边的人也许已经发现正在准备转移人了,兵贵神速,来不及禀报皇上请皇上下旨搜查了,你有办法制止他们转移人吗?” “有,不必等向皇上禀报。”李逸清啸了一声,空中落下两个人影,原来皇帝也派暗卫暗中保护他了。“你们俩马上进鸣玉殿,把里面所有人制住。” 暗卫动作迅速,姜糼容等人进鸣玉殿时,里面的人都成木桩状了。 整个宫殿那么大,要抢在太后发现前搜到人,李逸和孟沛阳一进门便急急行动起来,季唯却不动,站在那璃贵人面前定定看着她,口里不时喊着话,一会儿是查中殿,一会儿是查西侧殿,一会儿是东侧殿……把人指挥得团团转,各处都没找到人,姜糼容正着急,忽听季唯叫道:“殿外蔷薇花架下。” 一语毕,奔的比姜糼容等人还快,身形一动来到殿外蔷薇花架下。 蔷薇花架下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孟沛阳在地面敲击了几下,喜道:“有回响,底下是空的。” 太好了,众人一齐大喜,急急寻找开关。 季唯凝神看了看,双手呈一字扶住石桌边沿,往上提往下按几番,却没有动静,他也没焦躁,微一沉吟双手转动,这一下有反应了,只听得嘎吱一声响,石桌旁的石凳转开露出一个洞口。 第九十五回 孟沛阳率先跳了下去,李逸紧随其后。 看到出来的两人一个臂湾里抱着两个孩子,一人挟着粉妆时,姜糼容长松了口气,至此,方觉得腿软得站立不稳。 皇帝若在斗争中失败了,作为帝党的李家肯定得诛九族,她和季唯命不存矣。 粉妆和两位皇子没有动静,杨公公诊过脉道是闻了熏香昏睡过去不碍事,皇帝紧繃的脸终于松了下来。 皇子和粉妆找回来了,众人一齐放了心,暗卫尚未带了毛清池进宫,皇帝笑问季唯怎么找到孩子和粉妆。 姜糼容虽是全程跟着,其实还糊涂着,睁大眼看季唯听他解释,连孟沛阳也露了佩服之色,道:“慎之,此番你比我厉害,我都没想到能把人找出来。” “你就装吧。”季唯却不领情,先前急着进宫还没算帐呢,此时当着皇帝的面也没客气,冷冷道:“你在我洞房之夜趴房梁上害得姜糼容晕过去差点醒不过来,别以为拍几句马屁就能揭过。” 孟沛阳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姜糼容嗤笑道:“快卖弄吧,我们洗耳恭听。” “慎之讲就是分析案情,我讲就是卖弄。”孟沛阳委屈地叫嚷。 李逸笑道:“快说吧,我也很好奇,慎之怎么能那么快寻到皇儿的。” 停方桌子的地方离御膳房很近,在那里停谁都看出不合理,肯定是附近的假山有暗道转移人,孟沛阳略过此处不提只说鸣玉宫。 “据说有关陈留王后嗣的传言一年前出现过,璃贵人恰是一年前出现的,皇上不宠幸后宫,太后还让自己娘家甥女儿进宫,目的恐怕不在搏皇宠君恩而是别有用心。我和季唯猜,太后让璃贵人进宫并安排住在从龙啸宫到御膳房经过的路上不远处的宫殿,是为了今日转移人之用,从假山到鸣玉宫定是修了暗道了。慎之进了鸣玉宫后乱指挥让我们搜这处搜那处,其实是在试探璃贵人的反应。” 孟沛阳说到此处嘻笑了一声,挑眉看季唯,道:“我配合的不错吧?到处翻东西把声音弄得很大,璃贵人当时是不是凝神听着?后来你一说蔷薇架她的眼神变化极大给你明显地捕捉到了?” “都说对了。”季唯微微一笑。 “慎之又怎么知道开关在石桌上的?”姜糼容很好奇。 季唯未及答言,孟沛阳已抢着道:“慎之按着的那石桌边缘那两处地方比别处更光滑,颜色也重了些。” 真真是慧眼 如炬,姜糼容赞叹不绝,皇帝笑着要开口褒奖,殿门外掠进来一条黑影,却是去挟毛清池进宫的暗卫。 暗卫在毛清池家中没找到毛清池。 两个皇子和粉妆已找到了,毛清池的作用弱了,皇帝虽有不忿也没乱了阵脚,季唯想着毛清池是陈留王后嗣,太后要拿他做文章不会有性命危险,也不着急,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起探讨起应对之法。 “朕想趁这个机会公布真实性别,给子扬一个交待。”皇帝看着李逸深情地道。 “这太冒险了,我无所谓名份。”李逸扭扭捏捏道。想甩掉男宠帽子很久,机会突然摆到面前他却退却了。 这是男尊女卑的社会,让满朝文武给女人统治谁甘心?姜糼容觉得皇帝的想法很天真,转念想起武则天,人家还名不正言不顺的,遂三缄其口不发言。 “也不算冒险,扳倒了太后皇上乾纲独断,朝中半数已上大臣支持皇上的,册你为皇后娘娘哦不皇夫千岁易如了掌。”孟沛阳笑道。 “怎么扳倒太后?”姜糼容兴致勃勃问道,那可是皇帝的嫡母,孝道压着。 “这不简单,太后做了有污先帝颜面的事,难道还不够?”孟沛阳挤了挤眼作出暖昧神色。 他在说太后爬墙?姜糼容眼睛瞪圆,很快醒悟过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毛清池不在自己家中,此时想必是在太后宫中,太后等着劝服他后和皇帝摊牌,现成的奸夫人选就在太后宫中呢! 皇帝是聪明人,眼睫眨动的工夫也明白过来,笑道:“毛清池把玉珮送慎之是这两日的事,母后定还不知道,没有玉珮证明毛清池的身份,母后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朕这便去捉奸。” 皇帝带了一大群太监宫女去捉奸了,姜糼容和季唯孟沛阳没跟着去,出宫各自回府去。 早上进的宫,回到府里已近黄昏,高夫人等不到姜糼容和季唯回门,使了人来等着,回门礼成亲前准备的,两人匆匆忙忙带上礼赶到李府去。 姜糼容想着前世李宗权的丑陋面目,心中甚是不齿,走了个过场便回府了。 回家后想着高夫人性情那么好却摊上李宗权那么一个渣,闷闷不乐愁眉不展,季唯忙使了浑身体解数逗她开心,他的招数也就是那些亲热举止,姜糼容给他弄得情动,这晚才算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两人胡天胡地,又没有长辈约束着,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 起床后 姜糼容记挂着皇帝捉奸的事,才想让季唯进宫打探,皇帝体贴着,使了杨公公在厅里候着,给她直播昨日的捉奸全过程并讲事情结果。 皇帝到了太后宫中,只说有刺客入宫行刺要搜刺客,毛清池果然在太后宫中,太后还不知粉妆和两位皇子已给皇帝寻回,只当皇帝是借搜刺客之名寻皇子,当时便有侍无恐摊牌,为恐皇帝狗急跳墙,还急命内侍宣朝堂一众重臣进宫作证。 皇帝承认自己是女儿身,并请太后拿出证实毛清池是陈留王后嗣的证据,表示只要皇室后继有人,她甘愿退位。 太后让毛清池出示九龙穿云珮,如季唯所料,毛清池并没当皇帝的野心只愿平淡度日,听皇帝言语间暗示粉妆已寻回不需受太后要胁了,不只不说玉珮送季唯作成亲礼物了,还矢口否认自己是皇室后嗣。 皇帝当即质疑太后宣毛清池一个外臣进宫的居心,太后的羽翼已被皇帝剪除得七七八八均只有高位没有实权,手握重权的朝臣一心向着皇帝,再一看太后意欲扶持上位的人身份不明证据不足,言语更是一边倒偏向皇帝。 皇帝胜劵在握却不自专了,召集满朝文武勤政殿群议,皇位继承问题还在探讨中,不过,太后被一致以年事已高需静养为由送到皇家静觉寺清修了。 太后被送走,局势为皇帝掌控,群议其实就是议怎么给李逸正名了。 皇帝公开女儿身份,粉妆的挡箭牌作用失去了,想必要出宫的,姜糼容心中牵挂,正愁无旨不得入宫探望,杨公公笑道:“皇上意欲玉成贵妃娘娘和毛大人的亲事,请季夫人进宫开导开导贵妃娘娘。” 跟当日粉妆要进宫一般出人意料,姜糼容未及开口劝说,她自己已拿定了主意,决定嫁给毛清池。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姜糼容有些担忧,怕粉妆是给皇权所迫。 “心甘情愿的。”粉妆轻叹,看了看怀中小皇子,低声道:“我进宫两年多了,他一直没有成亲,也许不只是贪恋我的美貌,何况,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你看,小孩子多可爱。” 皇帝的两位皇子一直是她照看着,这一离宫,割舍不去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两个小皇子。 感情可以缓缓培养,毛清池对她一片深情,品行端正,日子不会难过的,姜糼容放了心。 朝议在三日后降下帷幕,皇帝公开女人身份,年号国号均不变,后宫少少几位妃子遣出宫令自行择配嫁人,粉妆认义妹封为安乐长公主, 赐婚给毛清池,太子仍为太子,李逸得到正名,正式入住栖凤台成皇夫千岁。 “便宜了李逸了。”姜糼容笑道。 这一场夺位之变,李逸是最大的赢家。 “国泰民安老百姓也是赢家,别操心那么多了,季夫人,李逸已经两个儿子了,咱们加把劲,不要落在毛清池后面。”季唯低笑,把姜糼容勾抱进怀里,指腹在她脸颊轻摩,而后顺着面庞轮廓来回勾勒调戏,沉着地技巧十足挑引。 男人学坏真容易,好像那个脸红无措的季唯还在眼前,眨眼间便成老手了,姜糼容怀念不已。 李逸的皇夫册封典礼吉日在后,粉妆这个公主先出嫁了,皇帝赐了一座公主宅第,又赐了很多嫁妆,婚礼是皇帝命人操办的,极尽奢华铺陈。 毛清池笑得像个傻子嘴巴没有合拢过,新郎新娘拜堂进洞房后,跟姜糼容和季唯那时一般,进洞房后毛清池也不出来陪宾客了,迫不及待地关了房门。 季唯替新郎招待宾客喝了不少酒,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脚步虚软,晚上也不回府了,就在公主府客房歇下,姜糼容帮他除了外袍,打来热水帮他拭脸,布巾按上脸后,季唯突然大叫了一声糟糕往房门外冲。 “怎么啦?”姜糼容一把拉住他,扯了外袍让他穿上。 “我忘记教毛清池了,他可别一窍不通闹出笑话来。”季唯手忙脚乱,把袖子都穿反了。 姜糼容还以为是什么火烧眉睫的事呢,闻言止不住笑了,拉住季唯不让他走。 “你那会又懂多少?也没见你把嘴巴当下面那处使了,这是本能,有什么好操心的。” 有句话姜糼容没说,毛清池不懂,正好由粉妆带他入门,许如此这般还能打消粉妆心头阴影呢。 粉妆对毛清池的印象停留在那日刑部初见时,那天毛清池看到她,跟所有沉迷于她美色的男人一般,目光直直看她转不开眼,并且,比那些丑态百出的男人更沉迷,他叭嗒叭嗒流口水了,若不是他面相忠厚,又是季唯的好友,粉妆真想赏他一巴掌。 外面宾客高谈阔笑声声,毛清池关了房门,毛毛躁躁就推倒粉妆,盲目地在她身上小狗似刨咬,毫无章法的折腾不只没有调动粉妆的情绪,反勾起她往日那些不堪的回忆。 粉妆沉默着承受,答应婚事自是知少不了男女这事,她即便不喜欢,也不会流露出抗拒。 毛清池呼吸愈加紊乱,底下乱戳 着,却迟迟没有抵对。 粉妆闭着眼睛看不见他此刻的样子,耳边听着他剧烈的喘气声,感受着他的慌乱和急切,忽而浮起莫名的心疼情绪。 婚书上说他今年二十一岁了,不小了,却还不懂男女之事,也许,他就是自己的良缘。 粉妆睁开眼一把推开毛清池,毛清池涨得通红的脸顿时失了血色。 “笨蛋。”粉妆嫣然一笑,推了毛清池在床沿坐下,自己光着坐到他大腿上,底下抵着当口要进不进,上面像两只小白兔在毛清池唇边来回跳荡,毛清池略一愣,苍白的脸复又变得通红,比方才更红了,眼珠子随着白兔移动,却不懂得张口含住。 粉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扶住自己一点樱红送进毛清池口中……整个过程一直是粉妆在操控掌握主动,事毕疲倦地搂抱在一处睡觉时,粉妆发现,那滋味儿真不错。 也许,以后可以多试试。 第九十五回 粉妆真个和毛清池试了不少花招,越试越有感觉,以往的噩梦烟消云散,毛清池虽然不会说甜言蜜语,不过凡事唯妻命是从,将粉妆当女神供着,两人生活中不乏奇趣巧戏,甜甜蜜蜜过起郎情妾意的生活来。 粉妆有了好归宿,姜糼容卸下心头重担,谁知才称心没几日,高夫人使人来唤她回去,李府里闹了事出来了。 “都是白氏整的好事,这事姨妈也不知怎么办?“高夫人满面怒色,摒退了下人拉了姜糼容进房说悄悄话。 却是李宗权成废人后,开始有孟滔的悲惨生活映衬着自我宽慰还好,前些时李逸成了皇夫,李家炙手可热起来,李宗权富贵至极,登时不安份起来,白氏投他所好,到处给他求偏方,不知从何处听说用童男子的那物缝补上去便能大展雄风,如今正使了下人许重金要弄了来一试。 竟然要行与前世一样的事,姜糼容又好气又好笑,薄太医医术高超,别的大夫哪有那技术缝接,这不是救赎而是夺命,到底是谁给白氏出的主意真值得细细追究。 “由得姨父折腾去。”姜糼容浑不在意道,李宗权还没那个胆敢仗势夺人物,左不过许以重金购买罢,折腾掉他自个的命还省事。 “我怕他把主意打到你表哥身上。”高夫人颤颤惊惊关系密切道,这些日子她不只一次看到李宗权瞄李昂裤裆,儿子太实心眼了,她怕李昂磨不过李宗权的求恳答应。 上辈子那时李昂有允可之意那是中了李逸下的药不知那物有妙用,这辈子吃了解药了,是男人都是命可丧器不能丢的,姜糼容并不十分担心,不过对李宗权的无耻无下限她不敢低估,万一李昂不备给他下了药取用就麻烦了。 这事放在以往让李逸去搞定李宗权便可,不过李逸如今已成皇夫,让他少操心李昂的事为妙,姜糼容想了想,卫枫出狱在即,叶霜那年要回去认祖恢复名姓因半道上转南安州替她治病还没回靖海关,不若自己和季唯、叶霜、卫枫一起回靖海关,让李昂告假充当护卫暂避开,等一来一往两个月过去,李宗权兴许已购得别人的器物缝上了,李昂便躲过一劫了。 “如此也好。”高夫人觉得姜糼容这主意不错,想了想道:“要不要把染衣也带上,你路上劝劝她,姑奶奶也不容易,吕大人一直在苦等,就松松口成全她们吧。” 薄太医死后,薄染衣一直怨恨着薄李氏,认为是薄李氏寡情逼得薄太医自绝的,坚决反对薄李氏嫁给吕风。 都是李 老侯爷当年棒打鸳鸯造的孽,姜糼容也不知怎么劝说,不过看看薄李氏也很可怜,便应下了。 薄染衣除了薄太医死时任性执拗了一回,平时也很率直可爱的姑娘,跟姜糼容这个昔日情敌关系不错,姜糼容一说约她一起去靖海关,她马上答应了。 六人三对分乘了三辆马车,此番出行季唯事先做足功课,把马车布置得舒适无比,软垫靠背一应俱全,因是秋初天气正好,炭炉冰块都用不着,便弄了两盆花草搁车厢里,整弄完了还不放心,临出发了又拉了李昂来检查,请教自己还有没有疏漏的。 “差了美人拳,路上坐车累了,给糼容用美人拳捶捶腿,还有……”李昂挠了挠头,看看姜糼容有些脸红不便说出口,季唯会意,把他拉离车厢请教。 季唯再回来时面色恹恹如霜打茄子,姜糼容好奇地问道:“怎么啦?” “我自为想的很周到了,还是比云起差了一大截。”季唯满心懊丧。 季唯又添置了不少东西,都是李昂建议的,姜糼容看得目瞪口呆,这待遇,只怕皇帝都没从李逸那里享受到,不,应该是李逸都没从皇帝那里享受到。 饱暖思邪欲,一路上不只没有舟车劳顿之苦,还有山川秀色欣赏,爱人又在身边陪着,没多久,姜糼容便有些蠢蠢欲动。 季唯比她还早动心思,上次马上得趣后来一直念念不忘着,出城没多久就把姜糼容抱坐到自己膝上。 两人身子重重贴在一处,季唯那根火热正正抵着,要闯不闯的样子,姜糼容给逗得火烧火燎打熬不住,埋怨道:“还不如不要。”一面说一面要挪下去。 “别动。”季唯按住不让她动,他比姜糼容还焦渴着,却不舍得稍离,低声哄求道:“涨得难受,你给它蹭一蹭去去火。” 他说得这么直白露骨,姜糼容听在耳里,比下头磨蹭还情动,车来车往除衣裳不便,可还有别的法子,季唯不懂,她只得涎着脸给季唯出了弄开裆裤主意。 弄开裆裤极是方便,两人连除裤子都不需,不多时便可以行事了,上衫齐整,底下别有洞天,外袍和裙子罩遮着,便是人来了掀了车帘子进来也看不出玄机。 姜糼容出的这主意既便利又折磨了自己,季唯一路上食髓知味捉住姜糼容尽兴狂欢。 一路且行且耍,时间过得飞快,路途也似乎是眨眼就过去了,还有一日便到达靖海关了。 与靖海关邻近的玳郡熙 熙攘攘热闹非凡,姜糼容和季唯以前经过的,那时还冷冷清清,不由得有些奇怪,正想喊停马车问一问,前头薄染衣和叶霜的马车停了下来,不久两人兴致勃勃跳下车。 “这里有个送子娘娘庙,极是灵验,糼容,咱们也过去拜拜吧。”薄染衣羞红着脸道,叶霜在一旁不停点头附和。 姜糼容与季唯成亲半年有余肚里还没动静,也有些急了,自是没有异议,女人想去男人自然不会反对,六人一齐往娘娘庙而去。 娘娘庙却有个规矩,男人不得入内。 “要不别进去了。”季唯有些不放心。 “里面一个男人没有,都是妇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叶霜不以为然。姜糼容看看着罗穿绮进内的年轻美貌妇人极多,也稍有松戒,笑道:“不碍事的,给菩萨上过香后我们就出来。” 进山门后步上几十级台阶后才到正殿,姜糼容气喘不匀,视线转动间却见那些一齐上台阶的妇人气都不喘一下便步履迫切迈步进殿,不觉大奇。 叶霜和薄染衣也觉奇怪,三人相视一眼也跟着进了大殿。 外面阳光明媚,大殿里面却是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靡靡氛围神秘莫测,耳边除了喃喃求子之声,还有一些奇怪的喘气声。 开始进殿时什么也看不清,略停得一停,朦胧里便看得一些形景,原来殿中立着十八罗汉,只见跟着她们一起进殿的妇人先是跪到蒲团上喃喃祷祝,接着就去搂住一个罗汉作了承恩泽之态。 从姿态上看,分明是罗汉裆位有物突出来与妇人交又欠。 三人都是有经验的,齐齐变了脸。 这哪是求子送子,分明是借菩萨之名聚众淫乱。 她们已进来了,没趟浑水怕是别想出去,暗处也许有人在盯着她们,姜糼容急抓住叶霜和薄染衣的手暗示她们别轻举妄动。 姜糼容正思索脱身之计,一旁叶霜低细地“嗯……啊……”了一声,声音妩媚至极,姜糼容听得一惊,便在此时,鼻边闻得淡淡清香,似花香似酒香让人迷醉,抬眼间面前罗汉竟成了翩翩如意郎,广袖轻盈,眉眼带三分笑颜,嘴唇微张似在逸出悠长难耐的闷吼,一瞬间极是让人难以把持。 “慎之……”姜糼容心口狂跳,眼前幻化出一张铺满粉红色绸缎的大床,季唯一无所掩横陈着,身体修长完美,巨兽跳荡着引她上前一步领略其中滋味。 *** 季唯在山门外来回不安地走动着,几次欲推开那几个拦住他们的缁衣尼进内又强自忍住。 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出来的人均一脸喜色艳光满面不见惶恐,季唯略略放心,正探头看着,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呼救。 却是一个男子抓住一个美貌妇人欲往一辆马车上拽,季唯未及出声,李昂已疾奔过去,大声喝道:“把她放下。” “我拉我浑家回家,关你何事?”那汉子骂道,一手抓着妇人,一手握成拳头朝李昂胸膛撩去,竟是个练家子。 李昂急忙闪避,一面问那妇人话可是那汉子浑家,妇人连连摇头,那汉子却不松手,与李昂两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妇人被汉子拖着打秋千摆儿一般在两人中间晃来晃去,季唯和卫枫不懂武功干看着帮不上忙。 过得许久,妇人已脚步虚软站立不住,那汉子还没停手之意,根本不是对待自己妻子的态度,季唯微蹙眉,转头看看山门,姜糼容和叶霜三人还不见踪影,猛觉察到不对,急喊了一声:“云起,不好了,糼容她们可能出事了,把这人抓住不要给跑了。” 那汉子和李昂缠斗多时不分伯仲,季唯一语刚出,那汉子却一阵连环掌击向李昂,季唯只觉眼前一花,不过须臾间,那汉子已不见了踪影。 第九十五回 到得此时,李昂也觉出糟了,他们中了缓兵之计了。 那妇人是汉子随手抓了吸引他们的视线的,姜糼容和薄染衣三人想必已出事了。 山门前的缁衣尼姑拦不住季唯等人了,三人没命往上冲。 姜糼容在魂离意乱时,嘴里忽给塞进一粒药丸,清新薄荷气味冲淡了空气里那股甜香,理智已回神,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这里面的香味夹杂了燃情熏香。”薄染衣和叶霜同时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原来她俩都出身医家自小炼药,甫进大殿便发觉不对劲了。 因怕舟车劳顿备了薄荷提神丸在身上,恰好派上用场了。 那燃情香药性浅淡,倒也能控制住。 现在怎么办?姜糼容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忽又听得叶霜轻吟似的低喃,心头一咯噔,叶霜明明没有中药物,却装了意乱神迷的样子,难道……姜糼容眼角朝殿门外瞥去,见殿门那边人影隐隐,霎时明白了,进来了想全身而退难,只能虚与委蛇,等季唯久候不见她们回去寻了过来了。 薄染衣在听到叶霜的吟叫声后也有所悟,她也是极机灵的,三人当即先后低吟浅哼假装中了迷烟,各自靠近一个罗汉。 离得近了,鼻端充斥满秽物的味道,姜糼容恶心得想吐,却只能强忍着,学了那些妇人的样子撩起罗裙遮挡住罗汉下半身,身体水蛇似摆动,嘴里配合着时快时缓叫唤。 “美人,再往前再往前。”虽然强忍着不去看底下秽物,耳根边隐身在罗汉背后的男人却低叫不断,姜糼容气得忍无可忍时,终于听到季唯的呼唤。 大殿在季唯吼叫声响起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弥漫的浓烟眨眼消散,姜糼容一阵惊奇,本来要收裙子后撤的,心念一动,不收了,就那么摆了妖娆放荡的姿态僵直不动。 “糼容……”季唯呆呆看着姜糼容,整个人被点穴似不能动弹,眼眸在瞬间充血发红,嘴唇啰嗦着,神情脆弱得几近无助。 小傻瓜观察力细致入微,怎么会没发现自己是装的,姜糼容正暗暗着急,刺耳的笑声响起,大殿一侧墙被推开,原来那里隐着暗门,一个女人得意地道:“季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人苟且,这滋味不错吧?” 走出来的女人一袭大红裾繁绣流霓裙,广袖飘拂如惊鸿,行止间款款宛如流水,倾髻上玉簪斜插,步摇流光溢彩,衣饰华美,容颜娇且媚。 “戚晚意!”季唯魔怔住 ,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旋又转开脸看姜糼容,眼神茫茫然什么都没有,空洞洞让人感到绝望,失去所有了无生趣的绝望。 “哈哈……”戚晚意笑得更加得意,笑得跌弯了腰,眉眼飞扬恣意看季唯,似乎要将他所有的痛苦片甲不留收藏,要将他滴血的红彤彤心脏多践踏几足。 大殿里浮尘飘动,戚晚意笑了许久后,有些恍恍然,轻声说:“季唯,我太高兴了,这辈子终于成功了一回,看着你这么伤心,我忍辱负重这三年设了这一局值得了。” “为了报复我,你弄了这么大阵仗,把这么多无辜女子的清白算进去,最后再赔上你自己,你觉得值?”季唯眼眶发红,眼里有充盈的泪。 “我觉得值,太值了。”戚晚意微微笑,道:“我已退无可退做了李宗权小妾,可你却还不放过我,把我害的有家归不得,有爹娘不能相认只能流浪他乡,看见你这么痛苦,我死也值了。” “你那年离开李府后就来到此处设下此局?凭你一已之力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声势?”季唯问道。 “凭我一已之力当然办不到,不过。”戚晚意妖娆一笑,广袖招展,“有这么多男人帮着我啊,他们为能得与远近妇人交合的野趣,自是鼎力相帮。” “你又怎知糼容会来?”季唯缓缓问道。 “这还不简单,你们恩爱情浓,高夫人对姜糼容宠爱无度又不舍得约束她,你们肯定未成亲便暗渡陈仓了,孝期不能有子,至孝期满,即使早先是避子,可心里也会觉得很久无子了似的,迫切地想要孩子,而姜糼容爹娘葬在靖海关,你和她成亲后,迟早会回乡祭拜的,我若不是设长局,又怎能诱得你这么精明的人入套呢?”戚晚意眉开眼笑,看着季唯伤心欲绝分外解恨。 “你知道即使现在不露面,我也能查到你,你干脆露面,把此事掀到人前,让我丢尽脸面,与我同归于尽,是不是?”季唯咬牙问道。 “正是,季唯,你现在生不如死吧?”戚晚意得意地道。 “我现在很欢喜,你机关算尽枉费心机了。”季唯唇边逸出翩然的笑意,朝姜糼容伸手,“糼容,不用装了。” 小傻瓜原来也发觉不对劲,看出自己是装的,姜糼容情不自禁笑了。 “装?”戚晚意美艳的脸庞冰雪刮过似僵住:“怎么可能?大殿里熏了香了,没有一个妇人能不失神智的。” “我们就能。”姜糼容拉开裙摆,底下裤子 整齐洁净。 “怎么可能?我算的好好的,怎么会失败呢?”戚晚意尖叫,明明白白的事实摆在面前她还不肯相信。 “你不算失败,你只是没算过天意。”姜糼容同情地看她:“你没算到我会和染衣叶霜一起来,她们俩精通药,我得到她们的帮助所以逃过你的算计了。” “天意!真的是天意!”戚晚意一口血吐出,整个人失了重心颓然倒到地上。 “你自绝吧,我不送你去衙门,使你爹娘还能安享晚年。”季唯淡淡道。 一着错步步错,看着戚晚意香销玉毁,姜糼容轻叹。 “那些作恶的歹徒怎么办?”李昂和卫枫傻傻问道。 姜糼容看看那些因迷烟消失神智清醒过来羞愤欲绝的妇人,哀求的目光看季唯,季唯轻点了点头,大声道:“隔壁的人听着,此事不得声张,若有泄露,律法严惩。” “就这样恐怕还不行,送子庙突然就人迹罕至怕有人会闲言闲语。”姜糼容小声道。 “一把火烧了这庙,毁了庙宇就没人说了。”季唯冷声道:“郡官即便没参与,地方上出现这么反常的事没察觉,亦不可轻纵,回京后我会奏请皇上将玳郡地方官撤职查办。” 把人遣散,木梁和木板门窗点燃,眼看着火苗缓缓漫烧,巨大的火舌吞噬了污秽和肮脏,一行人方心情沉重上了马车。 “我现在方了解那时你和姐夫要把我严惩的心情。”上得马车后,叶霜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想我不该得赦,就应该一辈子为奴赎罪。” 戚晚意为一已之私整弄了这个所谓的送子娘娘庙,毁了多少妇人的清白,此番骗局拆散,若事不败,那些妇人还能保住家园,若事败,也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她当日为使盛鸣痛不欲生纵火使得许多无辜路人丧命,其罪实属当诛。 “我也有错,是我太无能了,没能阻止我爹去找岳父寻事。”卫枫也自责不已。 死罪已免,叶霜决定用活罪抵,后来与卫枫游方全国,免费替穷苦人家诊脉治病,成了一代名医。 从玳郡到靖海关一路无话,拜祭过姜达和姜高氏后,姜糼容想起要劝薄染衣接受薄李氏嫁给吕风,急不得需缓缓劝,便提议购一些关外特产带回京,薄染衣和叶霜并无异议,土仪毛皮购了一车,于是座次调换了,男人乘一辆车,女人一辆车。 姜糼容一路寻些闲话,还怕扯到薄李氏和吕风的事薄染衣不 愿和她说,薄染衣却是直性子并不讳言,只不过任姜糼容怎么劝说,她就是拗死不改口。 “他们当年放手了就不应该再纠缠,我爹容易吗?替人养大女儿,临了还被逼的自绝。” 症结在薄太医的自绝上,薄染衣认为薄太医是被薄李氏逼死的,却不知薄太医是卖毒丸子自知罪孽深重走上绝路的,姜糼容不忍戳穿薄太医在薄染衣心中的高大形象,劝解陷入僵局。 出靖海关两日后,姜糼容灵机一动,晚上住宿时提出跟白天一般,要和薄染衣叶霜一起睡。 男人都不乐意,却不便反对,薄染衣和叶霜脸皮薄更说不出反对的话,于是一路回京近一个月,白天一处晚上一处,各人连与自个男人牵手亲热的机会都没有。 叶霜饱经沧桑倒还罢了,薄染衣与李昂正是情热之时,眉间怨色深重,马车驶进京城时,她不由自主吁出一口气,姜糼容斜了她一眼笑了笑,在薄染衣脸颊飞红时,轻凑到她耳边,低低把薄太医是无能男人的事告诉她。 “你为了帮吕风竟然污蔑我爹!”薄染衣霎地变色,柳眉倒竖,手指戳到到姜糼容额头。 “我有没有污蔑你爹你自己仔细想一想。”姜糼容没有细说证据,只是轻拔开薄染衣的手。有些话不需说得多明白,薄太医无能也不能是薄李氏要改嫁吕风的理由,薄李氏要嫁吕风乃是他们是被强行拆散的有情人。 离京那么久,高夫人定然很挂心,姜糼容和叶霜都随着李昂和薄染衣一起回了李府。 李府一片愁云惨雾,下人行走间蹑手蹑足,姜糼容吓了一跳,虽然私心里觉得李宗权死有余辜,可要真死了,她姨妈怕得伤心,还是盼着他不要死的好。 转念一想,真死了李昂和她们一路,怎么也会收到消息的方放下心来。 “这是怎么啦?”粗心如李昂也发现不对劲了,拉住一个下人问话。 “老爷生病了,天天责打骂人,连白姨娘都受责了。”那下人颤颤惊惊道。 “连白姨娘都受责!”薄染衣惊奇不已。 看来,白氏献的那什么偏方秘术弄出祸事了,姜糼容面上一丝不露,随着众人入内请安。 李逸出宫了,在李宗权上房厅外坐着,面色有些阴沉,众人迟疑了一下,也没向他行什么参见大礼,他也没在意,只道:“回来了,进去请安吧,爹这会精神还好。” 语毕,他的目光落在姜糼容脸上, 姜糼容脚步略缓留在后面。 “多谢你拉大哥离开京城保全了大哥。”他凑到姜糼容耳边低语,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里面幔帐低垂,除了李昂入内,姜糼容和叶霜等人都是在外请过安便退下了。 高夫人还只是眼眶红肿,白氏则形容甚是狼狈,头发给绞得乱七八糟,半边脸紫胀。 晚上众人都散了,姜糼容方听高夫人说了详细经过。 李宗权重金之下求得了一个要钱不要器的男人的jj,然后由那个给白氏出主意的大夫缝合,缝合后那器不止不能展雄风,还化脓烂掉了,如今命是保住了,却彻底成废人,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你姨父还说什么要你表哥的,幸好李逸拦住了。”高夫人又怒又伤心,哭泣着道:“皇上隆恩赐他到西山行宫去静养,过几日就要把他送走了。” 送走了好!姜糼容长舒出一口气,李宗权真是自掘坟墓,两辈子都是打错主意惹恼李逸落得悲惨下场。 *** 又是一年三月春好,薄李氏嫁给吕风,对于她的改嫁,京城并没有传出什么风言,李逸是皇夫,皇帝独宠他一人,三个皇子均是李家子孙,谁敢说李家人闲话。 操办吕风婚事的是粉妆,她生下儿子满百日,有精力操持,姜糼容和薄染衣叶霜均大着肚子,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你早些想通还好,要是姑妈生个孩子在咱们后面,这辈份可乱了。”姜糼容埋怨薄染衣。 “就是要乱,看你后不后悔劝说我同意。”薄染衣眼眶红红的,虽然想通了,心中还是有些不乐意。 “二表哥是三个儿子,粉妆也是生儿子,咱们如果又都是生的儿子,上哪找女儿配呢?”叶霜愁起子女亲事了,她相过姜糼容和薄染衣及自己的肚子,觉得三人都会是生儿子。 “搞基呗。”姜糼容在心中悄悄道,不敢说出来。 100、大表哥二表哥番外慎订 给姜糼容和季唯识破心事后,李逸向他们表示自己会隐藏起心事,随后便离开京城回原籍隐居一辈子。 事实上,李昂是他自小肖想的人,心魔根植在胸臆间,哪有可能斩断。 柳真真出现的恰是时候,李逸当今立断利用柳真真甩掉皇帝。 皇帝会不会迁怒自己的家人李逸殊无把握,他只能拼死一搏,他没有时间慢慢布局了。 姜糼容和季唯识穿他的心事,往后他们会死盯着不给自己接近李昂,而李昂服食了解药后,很快会有男人的意识,他得赶在李昂动念前引诱李昂喜欢自己。 在那之前,他得先甩掉皇帝,让自己有资格和李昂在一起。 与皇帝的较量李逸赢了,皇帝无可奈何让步了。 看着皇帝失落悲伤,被下药迷奸的恨使李逸心中没有负疚。 他从来没爱过皇帝没动心过,只是被皇权迫逼后为使家人免于被牵累而虚与委蛇。 一行人回转京城,柳真真按事先约好来到李府,李宗权听说李逸已辞官又是失望又是愤怒,李逸隐去皇帝是女儿身的秘密,向李宗权坦白自己是皇帝男宠一事。 “爹,孩儿现在若不退步抽身,事情败露了,我们李家不仅身败名裂,还会遭抄家灭族之祸。” 李宗权震惊又无奈,李逸轻易解决了来自己父亲的压力。 南安州离京路途迢遥,不需李逸提起,李昂便说要护送他前往柳家提亲。 成败在这一路上了,李逸让白氏和柳真真坐马车里,自己与李昂骑马,出了京城后,住宿时李逸让柳真真与母亲一间房,自己和李昂一间房。 出京城两天后,李昂身体正常了。 看着李昂纠结得皱紧眉头,李逸很想主动开导,但是,他死死憋住了,他缓缓地一步一步不动声色引诱。 李昂从小就是个有担当的人,疼着宠着让着弟弟表妹,习惯了关爱人照顾人,谁有困难都是他来解决,这一回自己遇到难题了,顿时无措起来。 他不知自己得的什么病,以前一直好好儿的那个突然就会在早晨成了棍棒,里面血液奔突着想冲出体外,他急急起床小解,却尿不出来。 李昂想问李逸,又感到有些难为情。 李逸又等了三个日夜,李昂不来跟他提及,他主动出击了,这一晚睡觉时假装熟睡,一只手无意中搭到李昂那东西上。 李昂拔他的手他也不松开,咕哝着收拢手指,隔着裤子故作无意地又拢又松的,把李昂那个整弄得在他手心里疯了似成长。 正常男人给同、性碰到那个会反感或是软缩,手里只涨不缩的东西告诉李逸,李昂并不讨厌男人的碰他,或者是不讨厌他的碰,李逸欣喜若狂。 还有五天到南安州柳真真家了,这日中午停下打尖时,李逸下马时足尖一歪故意葳了足,这下不只 走路不便,连骑马都无法蹬足蹬了。 马车里摆放着提亲要用到的礼物,空位置不多,再坐一个人太挤了,不出李逸所料,李昂让他和自己同乘一匹马。 两人同乘,不需刻意身体便紧贴在一起,李逸又假借上马上说话听不清,不时把嘴唇凑到李昂耳边说话,启唇间暖热的吐息丝丝缕缕往李昂耳中吹。 李昂耳根后颈染了红,眉眼渐渐有了苦恼之意,觉察到后、臂有一物顶着自己时,李逸又惊又喜。 李昂并不排斥他的亲密举止,并且因他的撩拔有了反应! “大哥,你那个顶着我了。”李逸不避不闪,还伸手到背后从两人身体的缝隙钻进去抓住李昂那物。 “子扬,我……”李昂尴尬不已,待要开口解释,不知是马儿奔动还是李逸的手在动,奇异的感觉涌、起,李昂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脑袋混乱迷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哥,你这个好像比我的小。”李逸低说得一句,身子往前倾倒呈了趴伏之势,又将李昂朝前带带使两物挨擦到一处。 李昂先前是迷糊茫然,现下却只余了本能的冲动,李逸那一根也已经有了反应,热切切的两根挨在滑动着,李昂一手握缰绳,一手不自觉地抚上李逸腰侧,开始只在腰线游移,后来失了神,缓缓来到腹部,动作也从无意识带上了暖昧的爱抚意味。 李逸没料到这么顺利,一时间血气逆行抑制不住了,看看路边是密林,遂扬声对前面马车里的柳真真道:“柳姑娘,我和大哥有事慢走一步,你到前面寻个找客栈住下等我们。” 又悄声对李昂道:“大哥,拉马进林子里去。” 拉马进密林要做什么李昂朦朦胧胧有些知晓,略一迟疑道:“要不别进去了。” “我很不舒服。”李逸包着两人器物的手动作更快,侧了脸眼角润湿看李昂。 这一眼如春、波荡漾似秋水涌动,李昂心魂俱醉,不反对了,勒转马头进了密林。 密林里叶繁枝茂,李逸迫不及待扭转身体,探手进李昂裤中,那一物没有阻碍地握在手里,李逸先动了几下,又用食指中指夹住沟壑处,拇指指腹在顶、端擦来刮去。 小李昂刚苏醒,跟李昂伟岸的身材不同,又滑又嫩十分可人,渴望了许多年的东西终得不是在梦里辗转作弄了,李逸情难自禁,花样百出。 李昂初有男人变化,一切都陌生着,突然间就被如此技巧 高超地豆弄,当下整个脑门都是汗,除了张大嘴喘气,别的都想不起也做不了。 一时磅礴爆发了,李昂呆怔怔看着李逸拉汗巾子善后,迷糊里想,方才那样子是不行的,给人知道会笑话他们兄弟俩的。 李逸见他不说话,勾住他肩膀凑近过去,小声问道,“大哥,不舒服?” “不是。”李昂摇头,哪是不舒服,舒服得灵魂都出窍了。 李昂不敢深想,视线转动间看到李逸那里还高耸着,那物儿这样子会胀得痛他也知道的了,便低声问道:“你这样子不舒服吧?” 第一次李逸本来不敢太过深入的,李昂主动关心,忍不住就拉了他的手按住自己的小逸,隔着裤子缓缓动作。 李昂愣了愣神后,不待李逸索要,就拔拉开李逸裤子来了零距离接触。 他只是性情耿直,却不笨,不只不笨,还聪明的很,学着李逸方才在自己身上做过的动作一一施展回去。 李逸啊地一声急吼,探了手去摸李昂的,李昂那个已活力十足,当下再不迟疑,凑近过去,两根并作一处,两人的手一上一下,你起我落,你轻我重,醋畅地取悦对方。 一人是初识滋味,一个是渴盼许久,经脉磨擦着,血脉流淌到一处,气息迭合到一起,真个骨肉相融了。 这一番停留似乎时间很短,出了密林时却夕阳西斜了。 柳真真和白氏在前方不远的一处小镇的道边等着他们,若是以往,李昂定会向她赔礼的,这回却一声不吭,吃晚膳也一反常态不说话,李逸隐约猜出他的反常的原因,脑子里飘飘、然快成仙了。 他早已不顾什么伦常道德了,李昂才刚面对,纠结了便证明李昂在想两人的关系了,对柳真真态度骤变,应是喝醋了。 晚上住宿时还是两人一间房,以往都是李昂准备了一切给李逸洗漱的,这一晚他进房后却随即倒到床上一动也不动。 李逸轻手轻脚走出去抬水,其实他力气也不小,只是一直装着虚弱,一大木桶水提进房时,李昂眼角扫视了一下,霎地起身奔了过去,薄责道:“怎么不喊我出去提?” “一直都是大哥照顾我,我也要学着服侍大哥。”李逸浅浅一笑,本就俊雅无双,这一笑更如落英缤纷般绚丽灿烂惑人,李昂看着痴了,双手去接木桶提手的,没接住,李逸以为他接了又松了手,木桶咚地一声巨响落到地上,桶里的水溅了两人一身,而李逸的足板 也给木桶狠砸了一下,疼得哎哟一声眉头紧蹙。 砸在他脚上疼在李昂心上,李昂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怪自己没接好木桶,急急打横抱了李逸坐椅子上,蹲下去给他脱靴子袜子检查伤痕。 满满的一木桶水那么沉,这一砸委实不轻,李逸足板上青紫里透着淤红,表皮还有点点血珠,李昂摸了摸脸色变了。 “可能骨折了,我去请大夫。” “不用,包袱里有大内断骨赎玉膏,拿来贴上便可。”李逸一把拦住他。 此时气氛正好,便是腿骨折了他也不想给外人来打扰。 贴药膏得把皮肤洗净擦干,李昂把那洒得只剩半桶的水提过来,扶了李逸的足帮他洗足。 这种事他以前经常做的,先把裤腿高高挽起,接着把足放下去,足底轻轻按压,脚趾儿一个一个揉,以往看着光觉得李逸长得好看,一双足也劲秀美好,如今心情不一样,感觉便不同,洗着洗着,周身的血一齐往下路涌去,日间那种激荡的情绪又涌起,越揉越轻两只手缓缓往上伸探上李逸大腿。 “大哥!”李逸低叫,脸颊微泛霞光,眉梢眼角浴念尽染。 “以前染衣问我,她和糼容谁好看,我觉得她俩都好看,不过,你最好看,子扬,你真的是最好看的,糼容和染衣加起来都没有你好看。”李昂低喃,眼神迷离痴狂。 原来有感觉的不只是自己,李逸几欲落泪,再不迟疑,握住李昂臂膀把他往上带,面对面了,闭了眼捧住他的脸,滚汤的两片唇印了上去。 101、大表哥二表哥番外慎订 李昂呆呆傻傻像犟驴变了小绵羊任由李逸动作,这一天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欲速则不达!李逸不停地对自己说着,可是,李昂的过份顺服却使他一再失控。 忍了那么多年,他一下子给点燃了。 李昂也给他烧着了,他以往就觉得李逸好看,如今细看,李逸低语暗吼垂睫抬臂无一不动人,气息更是让人迷醉。 房间里似乎格外静,两个人的心跳声咚咚震动着,李逸松开了已憋得满面通红的李昂,嘴唇凑到他耳廓上,湿热的气息吹进耳洞里,诱惑着脆弱地低语:“大哥,你亲我一下好么?” 李昂抬眸傻傻地看李逸,然后闭上眼睛,轻凑了过去嘟起唇与他的唇贴合。 李逸淆然泪下,盼了多少个日夜,忐忑辗转了多少年,终于盼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