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爱的奴隶》 第一章 玫瑰花园(1) <献诗> 风,爱的奴隶 风是万千片的落叶 落叶,是秋天凋零的花朵 风吹散了鲜艳的芳香 时间是清清的流水 流水,是你闪烁的眼睛 时间淹没了甜蜜的忧伤 天空是宇宙的海洋 海洋,是鱼儿的故乡 天空隐藏着鱼儿的家 流水把落叶带往海洋 羊群是洁白的云彩 云彩,是少女飘起的衣裙 羊群温暖着冬天的乳房 船是弯弯的月亮 月亮,是古老的拱桥 船悄悄穿过了河湾 路是浅浅的脚印 脚印,是孩子的凉鞋 路轻轻走出了我的童年 月亮在云彩上踩满脚印 墓园是死去的故事 故事,是唱歌的人 墓园虏去了爱的奴隶 “你轻轻躺下。——”洛莎温柔的说,子木放松的躺在躺椅上。 “好。现在你闭上眼睛,身体放松。深呼吸,——慢一点,缓缓的吸气,吐气,——再做深呼吸,吸气,吐气,——你现在很平静,就像碧蓝的天空,阳光很温暖。”洛莎像往常一样认真的对子木实施催眠,子木安静的躺着,洛莎歇了一会继续说道,“你做的很好,继续注意呼吸,深呼吸,吸气,吐气,——摒除杂念,什么也不要想,——很好,身体放松,你的身体越来越重了,你似乎渐渐的变成了椅子的一部分,你的眼睛也睁不开了,——轻轻的,像被清晨的微风吹动一样,你就像一朵大水莲花,在水波里轻轻荡漾,——越来越静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空气,——你睡着了!我们要一直走,走下去,就像一粒石子落入湖中,下沉,下沉,一直到你的心里,——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在一个夏天的花园里漫步,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就像是荒野里盛开的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万万千千可爱的脸在微笑,他们多快乐啊!如同孩子们的天真无邪,一定是天上的神灵给他们讲了一个巧妙的笑话。花园里盛开着各色的玫瑰,红、黄、蓝、黑、白,就像诗人兰波所写的《元音》,空气里弥漫着芳香,像高脚杯里的葡萄酒自己醉了一般,如果我是一个印象派画家,我一定会把这一切完整的表达出来,当我醒来的时候,如果我还记得的话。花园里没有其他的人,除了我之外——”子木不紧不慢的说着,看他的样子真像是睡着了一般,他在说着梦话。 洛莎打断了他问道:“就你一个人,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子木说:“我——嗯!我是一个园丁呢!我就是负责看管好那个花园的。” “园丁?那是在什么地方呢?是谁让你看管那个花园的呢?”洛莎说。 “我不知道,但是大概是在靠近海边的某个地方吧!我隐约能感觉到大海的喧嚣声,住在海边的人应该是很有灵气的吧!我想,或许心胸也会很宽广,能够容纳世界的美与丑。是的,我是一个园丁,我大概是在这里很久了吧!在这样一个美丽的花园里,感觉很好,人的心灵也好像被这些花儿净化了一般,我的身体很健康。说到园子的主人,他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常会在这个花园里散步,而且他大概是个大诗人,他嘴里经常吟诵着些美妙的诗句,和高尚的人在一起,自己也是会变得高尚起来。哦,让我想一下,他大概是叫作泰戈尔吧!不过,可以肯定,他并没有让我看管他的花园,我是自愿来看管这个花园的。” “我想,你可能是在读泰戈尔的诗集吧!”洛莎说。 “书?没有。也许那也并不是泰戈尔的花园,只是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的一个花园,或者是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的某个花园。有这么样的一个地方,我们什么也不想,抛开了尘世间的种种烦恼、痛苦、欲望,仅仅只是像一株花卉一样的在里面行走、漫步,如果我是一株花卉,或是一颗树,一块石头,一片飞鸟的羽毛,等等,也许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而一个人无论怎样总是逃不脱‘人’这个范畴。我是在花园里漫步,就我一个人,但是我并不觉得孤独,我的心里洋溢着美妙的音乐,我想,或许我只是跟随着音符的节奏,或许我只是这样的一个音符,而这让我感到很快乐,我被幸福包围在其中,就像我快要被某个人扼着脖子勒死一般。”子木说。 “那么你说的这一切或许只是你幻想的世界,而所有这些并不存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一定是在逃避,因为某些事情的结果你已经提前看到,而那是让人不能接受的结果,那是让人痛苦的,而我们为了不让这样的结果出现,我们就开始逃避,你是在逃避什么呢?”洛莎说。 “逃避?我也不清楚,可能我真是在逃避,但要是说到逃避,那我一定是在逃避自己,因为一个人确实是没有什么可逃避的,除了自己,逃避只是一个人想要自己和自己分离而已,就像我们常会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着我们一样,而我们或许是因为恐惧的缘故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下那个追赶我们的东西是什么,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在追赶我们,要是真的有的话,那也一定是自己和自己分离的另一部分,或者是自己的影子,而影子,那是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子木说。 “我是说,你可以回想一下,有什么事情是让你感到恐惧的么?那种让我们随便想到、看到、听到那么一点点跟那件事情相关的,或是有某种象征意义,某种隐约的暗示,某种简单的相似性,就如同一个比喻句,之类的相关的事情,或是细节的么?”洛莎说。 “哦,不!我现在不是在花园里漫步么?这让我感觉很好。对了,那不是有一颗菩提树么?我过去在树下坐一会,说不好我也会像释迦牟尼佛一样想到些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未可知。我在那里坐了许久,渐渐的我就靠着树睡着了,我梦见我是一个牧人,我在河边放羊,那些羊在吃草、奔跑、嬉戏、或是遥望着碧蓝的天空,我想,那只遥望着天空的羊大概是在思考什么吧,或者至少它现在富有某种情绪,就像诗人作诗的时候,整个人总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包围,而那只羊呢?它是羊群中的诗人么?那只羊给我的感觉是特别的,它似乎唤起了我精神里的某种不可捉摸的诗意,虽然我并不写诗,我一直就在河边放羊,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昏时分,夕阳染红山峦,森林像是被一个顽皮的孩子往面包上涂奶油似的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蜂蜜,水流泛着华丽的光彩在微风的吹拂下宛如女神的长裙,那些优美的弧线、波纹仿佛我真的被这位女神的仪容所陶醉心里不由自主的涌起的情思,就像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而我,我会爱上一个未知的女神么?大概会的吧!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耕牛被斜阳放大的影子,好一个庞然大物,还有那粗犷嘹亮的号子——‘太阳啊下山了,妹子呀哥我回来了,你在那家里等着我哪,等着那月亮爬上了河边的老树上——’。我赶着羊群向着村庄走去,就像走向幸福,而我本身就在幸福的中心,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村庄啊!”子木若有感概的说道。 “你把我弄糊涂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在那个花园里睡着了,而且你还清楚的知道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你是说你是在双重的睡和双重的做梦,或是说你现在回到了以前的梦境,你现在还在那个‘牧人’梦里么?”洛莎说。 “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我已经醒了,我坐在菩提树下,树影斑驳,微风拂面。有一个小女孩从不远处走过来了,她像一只花园里的蝴蝶穿着美丽的小裙子看看这朵花,又看看那朵花,仿佛她真的就是一只蝴蝶。”子木说。 “她是做什么的呢?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是谁?你认识她么?”洛莎说。 “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她。”子木说。 “你不是说你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么?”洛莎说。 “是的。可是我就是不认识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现在她向我这边走过来了,我正好可以问问她。”子木说。 子木问小女孩:“你好!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女孩回答说:“我在找外婆?” 子木说:“找外婆?你外婆在这里么?” 小女孩说:“你问的可真是奇怪,我就是不知道外婆在哪里,所以才来这儿找的啊!” 子木说:“那你外婆是谁呢?” 小女孩不解的说:“你们这些大人怎么这么难沟通,真不知道你们脑袋里一天在想什么?” 子木惊奇的说:“怎么了?这样问有什么不对么?” 小女孩说:“外婆就是外婆,外婆除了是外婆之外,难道外婆还能是其他的什么吗?” 子木说:“是啊!你说的很对,大概人长大了脑子就会进水了,很简单的问题反而看不清楚。” 小女孩说:“脑子进水?这可新鲜了,有这样的事情,那是什么样子的,好玩么?” 子木说:“不,不,那只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而已。” 小女孩说:“我还以为人的脑子真的可以进水呢?那要是可以进水的话,那肯定也可以出水,那要是口渴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从脑子里面倒出来喝了。” 子木哈哈一笑说:“是这样。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小女孩说:“我的名字——是了,大家都叫我小红帽,我从前面不远处来的。” 子木说:“小红帽?嘿嘿!你不会是童话里的那个小红帽吧!而且你也没有戴小红帽子呀!你说你从前面不远处来的,那要是你就住在这附近,我没有理由不知道你呀!要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你确实是住在这附近么?那是什么地方?” 小女孩说:“那有什么关系么?大家就是叫我小红帽,你说的那个童话里的小红帽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小红帽,还有另外一个我么?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骗子!” 子木说:“哦!你没有听说过那个故事啊!我说的那个小红帽是故事里的小红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再说,两个人有同样的名字,那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啊!就像你眼前的这些花儿,虽然都不禁相同,但是它们都是玫瑰啊!” 小红帽说:“你说的不对,故事里的人怎么就不真实存在了,那个人要是不真实存在,你怎么会知道他呢?他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你没有见到他而已,但是你没有见过他,那并不能说他不存在啊!还有这些花儿,她们都是不一样的啊,她们不叫玫瑰,她们每个人都有她们自己的名字啊!” 子木说:“你把我弄糊涂了,我先不和你说那个小红帽的故事,你说这些花儿都是有名字的,你是说你给它们每一朵花都取了名字么?” 小红帽说:“我怎么可能给她们取名字呢?” 子木说:“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红帽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每个人不是都会有他的名字么?” 子木说:“是啊!可是这些仅仅是花啊!” 小红帽说:“真拿你没办法,跟你说不清楚,你给我说说那个童话里的小红帽。” 子木说:“那是一个德国作家写的一个故事,是说——从前有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喜欢戴着外婆送给她的一顶红色天鹅绒的帽子,于是大家就叫她小红帽。有一天,妈妈叫她给外婆送食物,并嘱咐她不要离开大路,走得太远。小红帽在森林中遇见了狼,她从未见过狼,也不知道狼性残忍,于是把来森林中的目的告诉了狼。狼知道后诱骗小红帽去采野花,自己跑到林中小屋去把小红帽的外婆吃了。并装成外婆,等小红帽来找外婆时,狼一口把她吃掉了。后来一个猎人把小红帽和外婆从狼肚里救了出来。” 小红帽恐惧的看着子木愤怒的说:“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狼,是你把我外婆吃掉了,你还我外婆!”说完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啊!——怎么回事?小红帽,你别哭,我不是那个大灰狼,我也没有吃你的外婆,那仅仅只是一个故事,不是真的。”子木说。 “是么?那你还要吃我呢!好吧!既然你把外婆都吃了,那你也把我吃了算了。”小红帽伤心的说,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子木无可奈何的愣在原地,非常不解的看着小红帽。“小红帽,你这个傻孩子。”一个声音从他们身旁传来,子木犹豫的转着头四处看了一圈,并没有其他人。 这时小红帽跑到小路边的花丛边哭着说道:“阿紫姐姐,你快出来,这个人——不是,这个狼把我外婆吃了,它还说要把我也吃了呢!” 第一章 玫瑰花园(2) 突然,从一朵紫色的玫瑰花里就飞出一个美丽的女人来,她拉着小红帽的手说:“小红帽,你弄错了,他不是什么狼,他是这儿的园丁,他没有吃你的外婆,也不会吃你的,他每天在这里给我们浇水,守护着我们。” 子木被眼前的情景弄的目瞪口呆,他疑惑的看看阿紫,又看看小红帽,再看那些盛开的玫瑰花,他的眼珠子就像那旋转的陀螺一样。 小红帽怯怯的问阿紫说:“阿紫姐姐,那我外婆去哪里了呢?” 阿紫说:“乖孩子,我回去再和你说。”说着就转过身来对着子木说:“亲爱的园丁先生,你近来好么?谢谢你天天这样子照顾我们。我和小红帽都是这儿的花,平常我们都在花的世界里生活,但是我们也可以变成人的模样从花里面出来,这个小红帽在找她的外婆,她外婆也是一朵花儿,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小红帽刚刚才出生,所以不知道你。” 子木说:“是这样的么?这是真的么?真的有一个花的世界存在么?” 阿紫说:“是真的,园丁先生,就像你和小红帽一样,你们看待相同的事情但是却有不同的结果,虽然这结果是矛盾的,但是它们按照你们自己的立场来说都是正确的,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确实有一个花的世界,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而且你每天都在保护着我们的世界。” 子木讷讷的说:“是这样——” 阿紫说:“园丁先生见到你真高兴,现在我要带小红帽回去了。” 子木说:“哦!” 阿紫说:“园丁先生,祝你身体健康!”说完就拉着小红帽飞回玫瑰花里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就像一个休止符,停顿了一段时间,洛莎说:“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么?” 子木说:“可以。” 洛莎说:“很好。你是清醒的,但是你还在催眠中。你刚才说的关于小红帽的事情,是不是和你的童年时候有某种联系呢?你童年时候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么?” 子木说:“童年?那是一段美妙的时光!所有的事情看样子似乎并没有改变,但是实际上许多的事情成为过去,当我们回忆往事,如果我们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的话,那就像普希金说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切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要来临。我们的心永远向前憧憬,尽管活在阴沉的现在。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而逝去的将成为可爱。’人总是这样,过去的都会变得可爱,未来的总是值得憧憬的,而现在呢?现在我们只能够忍耐,这些所有的一切在不断的重复,在每一个时刻,而每一个时刻都只是我们生活的现在。哎!——” 洛莎说:“不是么?普希金不是说的很好么?那是一种生活态度,而这样的生活态度不是会让我们变得快乐、幸福么?那不很好么?你何必要这么悲观呢?” “是的。可是,比如说,你在想着一件什么事情,或者你只是单纯的想着什么,而你自己却不能停止不去想,你只能这样想下去,除非有外来的事情打断你,就像一条射线,没有尽头,如果不是人为的规定了方向,那也是没有方向,而且没有目的。”子木说。 “我知道了。那要么就只能是一个‘空想家’,或者是空虚,或者只能是痛苦的,那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或是原因,虽然这并没有‘目的’,否则就只能是像现在这样——我打断了你。”洛莎说。 子木说:“人生不就是如此么?只是一条‘间断的射线’。” 洛莎说:“可是这样子又说明了什么?让我们——” “等一下!有人在敲门——”子木说。 “敲门?”洛莎回头看了一眼房子的门,接着说:“什么地方?哪里的敲门声?” “是花园里,我在的那个花园,是那个花园的后门——但是却和任何一间的房间的门一样,是的,有人在敲门。”子木说。 “那你过去看看,一切都很正常是吧!你过去打开门看看。”洛莎说。 子木说:“洛莎,是你,是你敲门,你就站在门口。” 洛莎说:“我?我怎么会在那里?嗯——那你看看我要做什么?” 子木问站在门口的洛莎说:“洛莎!你好。你有什么事么?” 洛莎说:“这个地方还真难找,我都走错了好几次,现在总算走对了。怎么?我来了,你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子木愣了一下笑着说:“请进!请进!” 洛莎提着个旅行包进来了,子木说:“你怎么还提个包,不会是想到我这儿借住一段时间吧!昨天街口要饭的还说我要走桃花运了呢!看来真是这样。” 洛莎说:“哎!懒得理你,屋子这么乱,也好意思让我住这,你看,大白天的也不把窗帘拉开。这屋子啊真和你的心灵差不多,到处是灰尘、黑暗、杂乱无章。”说着就走过去把窗帘拉开,把窗子也打开了。 子木把各处的书籍和杂物收拾了一下,又把音乐也关了,说道:“就像人吃饭一样,吃过之后还是会饿,饿了之后还是会吃,这样没有尽头的循环,这屋子也是一样的,收拾了之后还是要乱,乱了之后又要再收拾,那还不如就让它乱好了,乱一点和乱七八糟也都是乱,管它这么多呢!总之,只要是能够跳出循环的圈子的事情,我是非常愿意去做的,那让我感到些许的安慰,不那么的绝望!” 洛莎说:“话是这么说,那你不是要天天吃饭么?那自然就要好好收拾,人懒了总还要找出更多的理由让自己变得更懒,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还是应该多晒晒太阳,多去外面走走,多结交些朋友,对身体健康是有好处的。” 子木说:“也是吧!总比无穷无尽的空虚无聊好一点。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空虚无聊的结果。” 洛莎说:“你还蛮喜好艺术的。” 子木说:“有句话说——‘那无非是为了向来访的客人哗众取宠,还要听任鉴赏家一番煞有介事的评论。’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了,只是我这里向来没有客人会来访。” 洛莎笑着说:“你是在自嘲呢?还是想要准备嘲笑我一番?” 子木说:“哪有这样的事,譬如说一个人没有意识的说了一句一语双关的话,那也一定是要听者把它想成是有那层意思,其结果才会有可能,那要是如此的话无论说话的人是否有那样的意思,那也一定是因为听者那样想了,那只能说明听者要么想象力丰富,或者善于联想,愈或是多疑。就像所有的艺术一样,它的存在才有可能。” 洛莎说:“才说完你就开始了。”洛莎看了看角落里的古琴接着说道:“你会弹琴么?以前也没听你说起过,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会弹琴的人,还有那幅画画的是谁呢?” 子木说:“那把古琴啊,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据我爷爷说,那把古琴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九代了。至于那幅画嘛——” 洛莎说:“这不是真的吧!太奇妙了。”说着就走了过去,仔细的瞧着那把古琴,说道:“那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不好好的藏起来,要是我,我肯定会把它藏起来。” 子木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是个古董,要是煞有介事的把它藏起来,那不是告诉别人我把钱埋在了村口的老树下向东十五步远的地方,还说你别去偷啊!就随便扔在这里,谁会注意呢?” 洛莎说:“那倒是的,可是你会弹么?” 子木说:“会啊!不怎么熟练,小时候我爷爷倒是教过我,要不我给你来一曲。”说罢就捋起袖子在古琴前坐下,沉吟了片刻就弹奏起来。子木弹的是《高山流水》,弹了一会,洛莎装腔作势的说道:“巍巍乎志在高山”,子木看着洛莎笑笑又继续弹下去,过了一会,洛莎又是装腔作势的说道:“洋洋乎志在流水”,子木停下来说:“你能不能别这样装腔作势的。”洛莎说:“我这不是配合一下你嘛!试想,要是一位艺术家没有一位知己的话,那将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情,他所有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将要承受多么可怕的孤独,而他却又必须把对生命的热爱、生命的价值告诉人们,就像一个不想死,但是将要死的人对别人说你要好好活下去一样。” 子木说:“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啊!人总是逃不脱孤独和空虚的,因为这是人特有的一个基本属性。” 洛莎说:“可是,总是可以改变的。” 子木说:“算了,不说这个。你来找我做什么呢?有什么事情么?” 洛莎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啊!你个大忙人,一天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 子木说:“那当然了,忙得很,人生短暂,要及时寻乐嘛!” 洛莎说:“你要是真是这样就好了,至少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富有人情味和男人味的人,可惜啊你就是个苦行僧。” 子木说:“你还真理解我。” 洛莎说:“我来找你啊!是想叫你陪我去吧啦吧啦。” 子木说:“吧啦吧啦?那是个什么地方?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洛莎说:“确切的说我也不清楚,但是这阵子就是突然特别想去那里。” 子木说:“这样,好啊!反正我一天除了无聊之外也就是空虚。” 洛莎说:“那收拾一下准备走吧!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时间是下午2:30,也刚好差不多了。” 子木说:“你以后有什么安排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怪不得你拿个包呢!” 洛莎说:“你快点收拾吧!” 子木翻出旅行包,拿了些衣服,日用品,钱包,一会就收拾好了,他们出发了。 在火车的卧铺车厢,喇叭里播音员说道:“各位旅客注意了,由昆明开往吧啦吧啦的8686886号列车就要出发了,请大家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禁止携带易燃、易爆物品上车。请大家爱护好公共卫生,不要随地乱扔果皮纸屑,不要随地吐痰。本次列车……” 不知道从何时起,列车就已经启动,也许它已经不停的行驶了许多年,或者它根本还停在原地。洛莎和子木坐在一起,在他们对面的乘客是一个老头,还有一只公鸡。 公鸡:“喔——喔——喔——喔——喔——幸亏车厢里的空调没坏,不然非把我热死不可,弄不好还被搞成个黄焖小公鸡。你们看看,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帅不帅?”说着就在位置上转了个圈,摇着火红的鸡冠看着洛莎她们。洛莎说:“不是吧!这公鸡还会说话!我还以为是这位老先生的宠物呢?” 老人说:“不,它不是我的宠物” 公鸡说:“我叫阿歪,今年两岁,我要去吧啦吧啦,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呢?” 子木说:“我们也是去吧啦吧啦。老先生,你要去什么地方呢?” 老人说:“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我确实是要去某一个地方,只是我不知道是哪儿?” 子木说:“那你的车票呢?你不是买了车票么?” 老人说:“是啊!车票是到吧啦吧啦,可是我不知道我是要去哪儿。” 阿歪说:“喔!还有这样的事,老头子,你不知道要去哪,那你怎么去呢?” 老人说:“我不是说了我要去某一个地方么?我现在不是坐在火车上么!” 阿歪说:“人真是不理智,老是会干些可笑的事。喔!喔!” 老人说:“你这只笨鸡!你知道个屁!你才活了多久,你不知道时间是个什么东西!” 子木说:“两位别生气,你们知道吧啦吧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么?” 阿歪说:“不知道啊!现在不就是要去瞧瞧么?” 老人说:“不知道还在这里叽叽歪歪。” 阿歪说:“你知道么?那你说说看啊!” 老人说:“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没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子木问洛莎说:“你是怎么知道吧啦吧啦这个地方的呢?” 第一章 玫瑰花园(3) 洛莎说:“我是做梦梦见的。” 老人说:“我是我老伴临死的时候告诉我的。” 阿歪说:“我是在吃一粒玉米的时候,在玉米上看到的,玉米上就写着吧啦吧啦。” 子木说:“等等——等等——吧啦吧啦!我这会突然想起一首歌来,好像就是叫《吧啦吧啦》,我也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听过,歌曲是这样的——”说着就唱了起来:“吧啦吧啦,我想笑。吧啦吧啦,我想哭。吧啦吧啦,我是在什么地方?吧啦吧啦,我要去哪里!你像鸽子一样飞翔,你的微笑多么甜蜜。我知道我们很快乐,太阳骑在马上歌唱。我们要去向哪里?妈妈讲的那个传奇,你的心儿像天空一样,深夜了你还在作祈祷吗?啦啦啦,让我们去吧!啦啦啦,让他们去吧!啦啦啦,我们不见了。啦啦啦,世界变得安静!吧啦吧啦,你在笑。吧啦吧啦,你在哭。吧啦吧啦,我是在什么地方?吧啦吧啦,我要去哪里!……” 阿歪拍着翅膀说:“太妙了!这首歌感觉很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摇滚乐,听了摇滚乐之后,你会发现除了摇滚乐之外,你不再喜欢听其他的音乐,特别是那些流行音乐,一点生命都没有,就像一个木偶,摇滚乐让我感觉到自己是自由的。” 老人说:“那是你们年轻人的喜好,我还是觉得古典的比较有情趣,让人的心灵在真、善、美的幻境中升华,那是一种真正的形而上解脱。” 子木问洛莎说:“你喜欢些什么呢?” 洛莎说:“我嘛,我什么都喜欢,没有什么确定的,只是跟随自己的情绪而已,那种让我感觉很舒服,很放松,或是听了之后感觉很释然的。那你呢?” 子木说:“我是要看我的心情而定,同一首曲子在不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就像——‘一个人不能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 老人说:“一个时代的人只能做一个时代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好的或者坏的,评价的标准不能超出了时代的范围。时间变了,人也就变了,时间没变,人还是变了。” 洛莎说:“人总是需要改变的,我们需要继续活下去。” 子木说:“是啊!就像一只盛水的桶,无论倒出去多少,也无论倒进来多少,桶里总是需要有水的,不然水桶就会是的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人呢,就会变得空虚。” 老人说:“许多人好惹事生非,违法乱纪,这都是因为这些人无事可做,一个人没有事情可做,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时间长了,就会出问题了。” 洛莎说:“就算是做坏事,那也算是有事情可做,我们经常会看到许多书里面,或者是现实中,有许多人为了什么复仇啊,报复啊,等等,他们会为了这些已经结束的,已经过去的,已经无可挽回和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呕心沥血、而苦心经营、算计、策划,而实际上他们是何等的可怜和无奈与无助啊!他们最可怜的时刻,就是当他们的阴谋得逞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他们自己已经崩溃了,因为对他们来说,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之前呢?他们所做的种种,他们能够不去做么?要是他们不去做,那他们又能去做什么呢?就好像一个人既然不能够,或者是不愿意选择自杀,或者是等着自己因无事可做而崩溃,而自我毁灭,这样的结果是每个人都可以提前感知的,就像我们受伤的时候,感觉到身体的疼痛那样,我们自然会先验的感知到死亡的可怕,那么我们就很容易想到他们宁愿去报复,杀人,做坏事,因为这样总算是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阿歪说:“你还真会说呢!把干坏事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那天底下的人都去干坏事好了。” 老人说:“你这笨鸡!她说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说的意思是干坏事的人都是极端可怜的人,所以人们应该避免落到这样的地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过去的事情,对已经成为事实不可改变的结局采取一种比较大度的态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再去深究那些无法改变的东西,把眼光往前面看。” 子木说:“人不能太执着,太执着就会产生迷误,也不要太在意自己,总是关心自己的一得一失,这样就会把自己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最后终归是要自己把自己毁灭。” 阿歪说:“不执着那就不可能做成任何事情!不坚持那就所有的努力都会半途而废!” 子木说:“你说的对。但是正是如此,换句话说,所以老子才会说——‘无为’,佛才会说——‘一切皆空’,而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这对于常人来说是相当恐怖、是不可能的,能够做到这些那就可以达到涅磐的境地了,但这些不是我所能知道的。” 洛莎说:“那你是说永恒是存在的。” 老人说:“也许永恒也只是一种妄念和执着,世间并不存在永恒。” 洛莎说:“那究竟存在什么?” 子木说:“白驹过隙。” 阿歪说:“说这些做什么呢?这些复杂的事情留给哲学家去思考好了,如果我们把这些问题想清楚了,那哲学家不是没事可做了么?那他们不是要失业了,就像那些干坏事的人,自有警察去抓他们,要不法律岂不毫无意义了么?”老人说:“世界要是像你说的样子那就好了。” 子木说:“对了,阿歪,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想问问你是怎么一回事。” 阿歪说:“喔!喔!你想问我什么呢?” 子木说:“嗯!就是那个——是先有鸡后有蛋呢?还是先有蛋后有鸡呢?” 阿歪说:“这个事情嘛也不好说,除非我一直不停的追问下去,直到问到鸡的祖宗,你说这可能吗?同样的道理,那我也问你——是先有精子、卵子后有人呢?还是先有人后有精子、卵子呢?” 子木说:“哈!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我倒是没想到。” 洛莎说:“你们说的那些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人们普遍都是接受人是由猿猴进化来的,就是达尔文说的那个‘进化论’。” 阿歪说:“人是如此,那鸡不是也有可能是由某种其他的类似鸡的动物进化来的么?” 老人说:“这倒确实有趣!那人为什么活着?因为活着,所以活着——”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是山海关车站,列车在此站停车30年,下车的旅客请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喇叭里传来播音员机器人般的声音。 第二章 海上钢琴家(1)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子木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月台上,昏黄的落日把他的影子拉长、放大,整个世界很安静,没有鸟,也没有人,风呼啸着,呼啸着,带走了一切。这是一个荒凉的小站,被枯萎的戈壁包围,像是在荒野中隆起的一个土堡,土堡的中心就是空虚,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喝醉了倒在角落里,只有颓败的气息,如同废墟,被时间湮没。 子木出了车站,走进一座小城。 <洛莎的房间里> 洛莎安静的坐着,看着子木,听他说火车上的事情,子木的脸有些苍白,很瘦削,他变了许多,一个印象忽然闪过洛莎的脑际,她走神了,像车子从高速公路拐进岔道驶入回忆,那是一个宁静的夏天,在一个公园里,天空很蓝,树木青翠,鲜花盛开,小鸟在歌唱,很单调,像简单的快乐,喷水池里的水柱像烟花不停的喷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她和子木,她们在公园里,她们多快乐啊!子木灿烂的笑容,就像火焰把蜡烛熔化了,洛莎的心沐浴在甜蜜的阳光里,她也融化了,她喜欢子木,自从第一次她在火车上遇到他,她便喜欢上他了,可是——美兮呢!——洛莎回过神来,子木还是躺在椅子上。 洛莎说:“你能听到我说话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子木说:“我现在一个人在一个小城里。” 洛莎说:“怎么像是在说顾城呢?哈!那其他人呢?我呢?你不是在火车上的么?” 子木说:“我下车了,其他人——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一个人。” 洛莎说:“你在那里做什么?你以前去过那里么?” 子木说:“没有,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仅仅只是我到了这个地方。” 子木站在广场上,广场上人很少,广场大致呈一个正方形,广场的中央有一只巨大的时钟,时钟的指针在走着,上面的时刻是5点55分,子木在长椅上坐下,天空碧蓝,阳光明媚,草木鲜美,人们在聊天、散步、运动、歌唱、思考……一切多么美好,很简单,生活就像一首温暖的曲子,无欲无求,无忧无虑,如果我们能够满足,如同一个孩子,只是因为自己而存在,也许那也很好,幸福本来就只是简单,生活中的一分一秒,一点一滴,我们触手可及,像空气包围着你,而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理想国只是一个概念,一个空洞的概念——广场上那只巨大的时钟传来一声响亮的钟声,鸟雀尖叫着飞散、飞远,人们一阵惊恐,忽然迅速的四处散去,一瞬间,广场上就变得空荡荡,除了子木之外没有其他人,子木疑惑的看着人们离去的背影,像幽灵,如果世上真有鬼存在的话,人本身就是鬼——又一声响亮的钟声传来,子木看着那只巨大的时钟,那只时钟就如同达利所作的《记忆的永恒》那幅画画面里的时钟那样,变成了流体型的,子木站起来朝着时钟走去,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钟声从时钟传来,子木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时刻,现在是6点整,突然,那时钟像水银一样瘫落在地上,向着四处流淌,仿佛一眼清澈的泉水,路旁盛开的花朵一下子凋谢了,而其他的又突然的盛开,盛开了接着又凋谢,这时,天已经黑了,广场上的路灯亮起来,夜空中群星闪烁,子木凝神的看着花朵盛开、凋谢,盛开、凋谢,盛开、凋谢,一会,天亮了,广场上的路灯熄灭了,群星消失在天际,太阳升起在空中,子木遮着眼抬头看着天空,就是那一轮太阳,那轮永恒的太阳在天空燃烧,放射耀眼的光芒,子木朝前走去,走到了广场的中央,那只巨大的时钟仿佛变成了一枚镜子,子木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影像——是啊!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多疯狂!多荒唐!多滑稽!人的存在究竟是因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子木朝前走去,可是去哪里呢?天黑了,路灯又亮起来,群星在闪烁,就在转眼之间,白天变成黑夜,子木盲无目地的朝前走,沿着街道迂回,白天、黑夜,白天、黑夜,白天、黑夜,子木不停的走着,他感到无比的绝望,整个城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感到孤独了,这是多么恐怖啊!子木渴望能够遇上一个人,或者甚至是一个死人也好,那样他或许也可以为那个不认识的死者痛哭一场,就像当年嵇康所做的那样,子木在不停的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子木在一座房子前面停下来,房子像一座被哈哈镜放大的别墅,房子上挂着一块招牌,写着“龙门客栈”四个大字,子木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许多人正在吃饭,子木拍了拍一个男人的肩膀说:“请问——”男人说:“不要打扰我!我要吃饭!过会天就黑了。”男人刚说完,天黑了,众人起身离去,子木跟着那男人走,男人进了一间房,关上门,倒床睡去,子木打开门走进去说:“请问——”男人不耐烦的说:“不要打扰我!我要睡觉!过会天就亮了。”男人说完,睡去。子木出了房间,关上门,打开另一道门,一女人在睡觉。子木关上门,又打开另一道门,一孩子在睡觉。子木关上门,再打开另一道门,一老人在睡觉。子木关上门,再打开另一道门,一狗在睡觉。子木再打开另一道门,天亮了,一青年起床,走过来,子木说:“请问——”青年说:“别挡道!我要去吃饭!”子木退到走廊里,众人打开门朝饭厅涌去。子木走进饭厅,坐在一女人旁边,众人狼吞虎咽的在吃桌上的东西,子木对女人说:“请问——”女人说:“不要打扰我!我要吃饭!过会天就黑了。”子木呆呆的坐着,天黑了,众人起身离去,子木像一个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他崩溃了。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这里的时间怎么了?这里的人怎么了?而时间呢?时间是什么?时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子木打开酒瓶,他开始喝酒,他渴望喝酒,他需要酒,他只要酒。天亮,众人走进饭厅,坐在原来各自的位置,吃饭。天黑,众人起身离去,睡觉。子木只是喝酒,不停的喝酒。众人来了、去了,去了、来了,来了、去了,去了、来了…… 子木不停的喝酒,越喝越觉得清醒,越清醒就越觉得痛苦,越痛苦就越是想喝酒,这样的痛苦,和这样的酒,无非是自我嘲笑和自我可怜,最后达到冲破理性世界的桎梧而亢奋、而沉睡,子木扔了酒瓶,离开龙门客栈,在死寂的城里漫游。如果某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独自走进一座“空城”,除了建筑物、街道,还是建筑物、街道,无穷无尽的建筑物和街道,这不是简单的用恐怖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子木就像一粒被射向天空的子弹,他没有方向,有的只是无法解脱的宿命,和继续活下去的谎言,真的是上帝开了这一枪么?人为什么会有反省(自我)这种思维方式,子木觉得累了,但是他还要继续走下去,虽然不知道要走去什么地方,他开始渴望遇到什么,哪怕是厄运,或者是人。 子木沿着僵硬的街道盲无目的走,就像科学家做实验的小白鼠在迷宫里寻找出口,他穿着黑色风衣,兰色牛仔裤,还有笨重的皮靴,他在走。就像许多电影里拍摄的街道的拐角,生活就是不断的有事发生,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少女出现了,就在他的面前,差不多是撞在他的怀里。 子木说:“对不起!” 少女说:“啊!你是——” 子木说:“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少女说:“是吗?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运吧!” 子木说:“如果这真是命运,那我就是幸运的。” 少女说:“这一切总算可以结束了,所有的都可以恢复正常。” 子木说:“结束?正常?怎么了?” 少女说:“你是外面来的人么?” 子木说:“什么外面来的人。” 少女说:“你不是这个城里的人是吧。” 子木说:“是的。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说:“这里叫贝什岛云,很久以前,这里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人们互相相爱,生活的都很幸福,渐渐的人们开始害怕死亡,害怕失去幸福,人们希望时间能够再久一点,好让幸福长久的停留,于是,人们都决定把时间变慢,所有的人都把时钟、手表的速度调慢了,终于,时间变慢了,那个时候,一天的时间就相当于正常时间的一年,就这样过了很久,人们终于厌倦了,厌倦了所有的事情,也厌倦了所有的人,厌倦了自己,人们觉得一切都是空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幸福,人们厌倦了生命,也忘记了爱,于是人们又决定把时间变快,所有的人都把时钟、手表的速度调快了,终于,时间变快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人们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人们都不想再去做别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人们就这样不停的重复,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都忘记了,而我,我是这个城里巫师的后代,我们这个家族一代一代的往下传承,我的母亲临死的时候告诉我,要想让这个地方变得正常,必须要我们家族的一个人和外面世界来的人相爱。” 子木说:“是这样的啊!” 少女说:“你爱我吗?” 子木说:“什么?” 少女说:“你爱我吗?” 子木说:“我们才刚认识,而且——” 少女说:“只要你爱我,只要你说你爱我,这里的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子木说:“可是——” 少女说:“你快说啊!” 子木说:“不!我——” 少女说:“我叫小妹,今年18岁,我——我还是一个处女——” 子木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很年轻,而且你很美,每个男人看见你都会被你吸引,都会喜欢上你,可是我——” 少女说:“那你快说啊!说你爱我!以后我也会一辈子跟着你,照顾你,服侍你,只要你愿意要我留在你的身边。而且,从我看到你第一眼起——虽然这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我爱你!” 子木说:“不是这样的!” 少女说:“你说啊!——” 子木说:“不!不!” 子木说着转身就跑,少女在他的身后紧追着他喊道:“你说啊!说你爱我——”子木塞住双耳拼命的往前跑,后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少女的喊叫声,子木冲进一阵黑色雾气,被什么东西绊倒…… 子木醒过来,他躺在一片墓地里,(他是被墓碑绊倒的)这个墓地是在靠近海边的山坡上,面朝着大海,层层叠叠的墓碑,就像多米诺骨牌,草丛很深,开满了各种小花,这里洋溢着一份万古的寂静,时间停止了,不再流逝,远处海浪汹涌,白色的浪花像万千的鸽子在飞翔、在鸣叫,更远处是天空和海洋,没有边际。 子木抚摸着地上的野草,很凉爽,很柔顺,就像女人浓密的长发,她安静的靠在你的胸膛上睡去,如同幸福,金黄色的蒲公英花儿看着天上的太阳微笑。 一声沉闷的敲击声传来,子木站起来,环顾四周,墓地里空荡荡的只有草丛和墓碑,还有他自己,远处是潮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富有节奏,又让人感觉虚无缥缈,像是闯入了某种心灵的幻境,子木摸着身旁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只隐约可以看出用英文所写的“爱妻…之墓”,说也奇怪,偏偏就是名字看不清楚,子木刚要走开,那沉闷的敲击声又一次传来,像是马匹从大地上奔腾而过,或是某个鼓手在地下室里痛快的敲鼓,那鼓手要么是极度兴奋,要么是极度悲伤,或是喝醉了酒,如同一个魔术师,对,就是地下室,就是地下,子木惊疑的从他站的地方跳到旁边,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又看看墓碑,又一声沉闷的敲击声传来,就是从他所站的地底下,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大地震将房屋撕裂,而这声音不遗余力的把子木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浸透、包围,仿佛小精灵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他触电了,如同被500kv的高压电震飞一般,他全身的肌肉萎缩、枯干、僵硬,像石头,像一条绷紧的皮筋,孩子们在跳皮筋——(小皮球,皮又皮,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一阵强烈的剧痛涌过子木的头脑,仿佛被巨浪淹没的人,子木感觉头脑里的神经仿佛被任意的拉长、压紧、拧绞,就像电脑里面windows media yer 在播放某个重金属乐队某支疯狂的曲子时画面上剧速变化的魔幻波纹图形,抑或是电力系统发生系统振荡时在故障录波器上所显示的不规则几何脉冲波形,一阵眩晕,子木僵倒在地,如同死去一般,过了许久,子木缓缓的苏醒过来,沉闷的敲击声从地下非常清晰的传来,子木笑笑,可是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所惧怕的么?子木站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墓碑,他想把墓碑挪开,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沉闷的敲击声又传来,子木气愤的朝着墓碑踢了一脚,墓碑朝着一边歪斜了一些,子木仔细的看了一下,发现那块墓碑是可以转动的,子木使劲转动墓碑,一声“轰”响,墓碑后面的地面陷了下去,出现了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石阶下面有一道石门,子木走下石阶,站在石门前面,靠石门的右边有一块正方形的凸出的石头,子木闭上眼,平静了一会,然后用手扭动那块石头,石门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身穿殓衣的女人,衣服破烂腐朽,她的手指、手臂上血迹斑斑,指甲也全部掉落了,手指、手臂、面颊、身体、腿、脚,整个一副廋骨嶙峋的躯壳,没有血肉,只是干瘪的皱皮裹着凸显的骨头,她手里面正握着一块断裂的棺材板,她愤怒而又惊异带着解脱的极度兴奋的表情,她看着子木,嘴巴扭曲的说:“你——你——”接着颤颤微微的倒在子木的怀里,子木被她这么一撞没有站稳,也倒下了,摔在石阶上,昏了过去。 就像一阵凉爽的清风吹过炎热干燥的大地,你坐在院子里的树荫里乘凉,饱饱的喝下一大瓶冰镇的百威啤酒,冰爽的液体经过你的喉咙,你的腹部,延伸到脚底板,而一整天你都无所事事,无忧无虑,就像在微风里摇曳的狗尾草,子木一下子惊醒过来,他被坟墓里的女人扔进了海里,子木呛了两口水,咸咸的,他爬起来,大海一望无际,沙滩上,女人哈哈大笑,笑弯了腰,子木看着她说道:“你笑什么,刚才是怎么回事?” 女人说:“你刚才撞到头了,昏了,我怎么也唤不醒你,我就把你拖到海边来,把你扔进去了,让你清醒一下。” 子木无奈的说:“那我倒是要感谢你了,哪有你这样的人,真是。” 女人说:“那你叫我怎么办?不过谢谢你把我救出来。” 子木说:“你是人还是鬼?” 女人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应该是人吧!我是被他们活埋的,我患有一种奇怪的病,经常会昏厥过去,有时很久才会苏醒过来,结果,他们大概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活埋了,你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匣子里,那感觉多么恐怖,我好不容易把那装我的棺材弄翻掉到地上,那棺材板裂了条缝,最后我把棺材给弄开了,我用那断裂的棺材板敲打墓室的门,希望有人听到,直到遇上了你。” 子木说:“天哪!是这样的么!那你被埋在里面多久了?” 女人说:“我也不记得了,时间太漫长了,大概是几个世纪吧!或者是上千年,以前我不知道时间是个什么东西,唉!现在我倒是宁愿我是真的死去了,但是既然我已经出来了,那我就要好好的去复仇!” 子木说:“你是谁呢?” 女人说:“我也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一个名字!是的!我记得这个名字!我一直坚持着想要从那个坟墓里面爬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名字。” 子木说:“什么名字?” 女人说:“埃德加?;爱伦?;坡!” 子木说:“爱伦?;坡?那不是一个美国作家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子木惊诧了一下看了看女人接着说道:“他写过许多怪异的故事,我以前看过他的书就是《怪异故事集》,他——他写过好几个活埋人的故事!” 女人说:“对了!就是他!就是他!”女人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尖叫着说,她的样子极度恐怖、愤怒、绝望、撕心裂肺、比死还要痛苦! 子木说:“他只是一个作家,而且他写的很好,可是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么?或是仇恨?” 女人说:“是的!他是一个作家,他的诗和小说都写的太好了,无以伦比!他!啊——我真恨他——” 子木说:“可是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说:“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写了我,就是他用他那该死的笔写了我,就是他用他那诡异的思想塑造了我,就是他写出了我,然后又写人们把我活埋了!” 子木说:“他写了你!什么意思?” 女人说:“我是他小说中写出来的一个人物,我在他那该死的小说里被活埋了!” 子木说:“有这样的事情么?你是说你和奥斯卡?;王尔德写的《道连?;格雷的画像》里面的那个道连是一个类型的人么?” 女人说:“哪有这样的事,这完全就是两回事!你知道不?我就只是爱伦?;坡写的小说里的一个人物,可是我是真的!我是真的人!小说里写的那个我是真实存在的人,就是我,站在你面前的这个。” 子木说:“啊!我的天哪!叫我如何相信!我是真的吗?可是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人说:“我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我被活埋之前,他还写了些什么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这些都并不重要,我只是记得我被活埋了,一直到现在,还有他的名字,就是——爱伦?;坡!” 子木说:“啊!等我想想——你是叫维克托里娜?;拉福加德,或是马德琳,还是——” 女人说:“这个不重要!你知道爱伦?;坡现在在哪里吗?” 子木说:“美国,不!他已经死了。他是十九世纪的人,1849年就死了。” 女人绝望的尖叫了一声,突然变成了一只乌鸦,乌鸦振翅而飞,飞向大海,愈飞愈远,变成了一个黑点,更远了,消失在海天之际。 风和日丽,辽阔的天空和大海,很碧蓝,沙滩很柔软,像外婆家的大沙发,狗狗趴在一头,听外婆讲故事,你躺在另一头,如同一个十足的懒虫,你一定会睡着的,舒服极了,一切很安静,世界像睡着了一般,只有海的喧嚣声和风的呜咽,除了大海和风的对话,还是大海和风的对话,美妙极了,午后,你洗完澡,站在阳台上看风景,屋子里像淡淡的花香正在播放着德彪西的乐曲——《大海》! 第二章 海上钢琴家(2) 子木极目远眺大海,一种感伤的渴望就像蜘蛛结出的玄妙的网捉住了盲目的昆虫一样捉住了子木,是某个美丽的女人在海边落下的一滴泪珠,还是某位诗人喝醉了朝着大海倾倒的酒浆,子木脱了衣服、裤子、鞋袜,他走进海里,直到被海水淹没,子木很瘦,他很瘦。 子木在海里游了一阵,累了,就回到沙滩上,他穿好了衣服,就径直爬上海边的小山顶上,黄昏了,野草似乎也变得有些枯黄,像拉马丁一样的常常坐在夕阳的山顶上,子木俯瞰着石块与绿浪飘荡的墓园,有野花,有蝴蝶,有布莱克的种种的昆虫,有保尔离开公墓的松树,柏树,远处是丰饶的大海,是绿眼睛闪烁的宝石,大海多大啊!仅仅只是像那位美丽的女人落下的一滴泪,我们走了多远,我们走了多久,蓦然回首,我们获得了什么,我们失去了什么,行囊里剩下的只有疲倦了么?隐隐约约之间,是丰饶的田野,是绿树点缀的村庄,是屋瓦间飘荡的炊烟,是从田野回家的男人,是家中的母亲,是母亲的眼睛,像河流,是逝去的岁月,多少朝代悄悄驶过,驰骋的铁骑,雄壮的战鼓,旌旗已经倒下,孤独的坟墓,守卫着宁静,守卫着幸福,大海,大海永远的汹涌起伏,不曾停息。 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 它透过松林和坟丛,悸动而闪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里用火焰织成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大海、岛屿、礁石、弯曲的海岸线,起伏的山峦、树木、石头、野花、野草,所有的一切被镀上一层令人陶醉的金黄的咖啡色,水波汹涌,仿佛恋人精心烧制的煮咖啡,她微笑着多么亲切的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她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喝不加糖的纯咖啡,她轻轻的坐在你的身边,就像一只温柔的小羔羊,很洁白,如同无拘无束的云彩,或是潇洒飘逸的雪花,她偎依着你,用小勺慢慢的喂你,啊!多么令人迷醉的咖啡和女人,芳香四溢,万千的蜜蜂围着你旋转,嗡嗡直叫,仿佛你就是一朵让它们垂涎欲滴的大玫瑰花,让人甜蜜的无法忍受,原来,幸福的感觉也可以让人受不了,让人心碎,让人厌烦,甚至让人感到崩溃,就像你一个下午不停的吃草莓,一个劲的吃草莓,直到你想要呕吐,直到你一边呕吐一边拿着草莓往嘴里面塞,(这是你最亲爱的她买给你吃的,她说她爱你!)子木缓缓走下山坡,很多年前,保尔说——“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不远处,海边,就像醉酒之后的街边,你一个人盲无目地的走,憔悴的灯火,世界很安静,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场和风细雨,多么让人感到释然和解脱,就像一直痛苦,长久的痛苦,除了痛苦,还是痛苦,你的生活只有痛苦,而现在这是痛苦的极致,你现在只有快乐,只是快乐,除了快乐,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你累了,你是多么幸福,多么幸福的快乐,就像一条流浪狗吃的饱饱的,你安心的睡去,一万年,一百万年,或者世界末日,不远处,海边,传来悠扬的歌声,还有钢琴温柔的音符,那行走在世界的每一条道路上让人无限信仰和憧憬的音符,是的,就是那个女高音歌唱家让人掩面哭泣,让人失去自我而又最亲切最接近的拥有自我的那个女高音歌唱家,她,在歌唱,在海边,在海边的礁石上,她的样子多么让人倾倒,顶礼膜拜,像一条性感的蛇,让你感到惧怕而又欲火焚身,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原谅,不可理解,不可接受,是如是的一个女人,或是男人,你愿意把所有的一切给她,甚至你的灵魂,你只愿意燃烧,像一根小小的火柴—— 爱我吧,海 远处是谁在走? 是钟摆 它是死神雇来 丈量生命的 蓝色的月亮,蓝色的海,蓝色的女人,蓝色的心,当你用蓝色的钢笔写下蓝色的字,子木走向女人,走向海,女人是他的生命,海是他的灵魂,他矗立在岸边,像一块礁石,或是一只大贝壳,某天,被无常的海浪送上岸边,搁浅了,如同一条船被人们遗忘,而水手们在大海上,在甲板上,在抽着烟,在逗弄海鸟,“海员们刚把信天翁放到甲板上,这笨拙而局促不安的空中之王/就可悲地垂下又大又白的翅膀,好像在自己的身旁拖着双桨。”子木沉醉在海浪的嬉笑,沉醉在音乐的洗礼,他如同一粒沙子,一株野花,他在盛开,像一朵花。 不知过了多久,多少万年,或是几秒钟,世界安静了,如此长,让人忘记了存在的休止符——女人说:“你是谁?” 子木说:“我是一个过客,听到你的歌声,被吸引到这里,就像花朵向着太阳盛开,虔诚的信徒朝着主膜拜,我是如此的身不由己,而又心甘情愿,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打扰了你,可是这一切真是太美妙了。” 女人说:“这是我的领地,可是可以看出来,你是一个懂得爱的人,你可以在这里任意的停留或是行走,要是你愿意也可以到我的宫殿来,我非常衷心的欢迎你!你是我的客人!” 子木说:“爱!你是谁呢?” 女人说:“哈哈!我是海里的女妖!至于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 子木说:“哦!可是你们这里有美人鱼么?” 女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子木说:“不做什么?只是问问而已,从前,有一个女孩很喜欢美人鱼——” 女妖说:“那又怎么样?” 子木说:“没什么?” 女妖说:“你有什么问题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子木说:“你见过美兮么?” 女妖说:“美兮是谁?” 子木说:“她——看来你没有见到过她,她不在这里——我要走了,离开这里!” 女妖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要去哪里呢?” 子木说:“我不知道!” 女妖说:“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这样吧!我送你一件东西,或许你用得着,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你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你想要找的东西!或是人!”说着就从海里捞出一只闪亮的贝壳递给子木,子木接过贝壳,女妖消失了。 天空繁星闪烁,月亮羞赧的遮掩着半边脸儿,那一年,孩子们围绕着你,和你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你的眼睛用带子蒙着,你左抓、右抓、再左抓,就是怎么也抓不到那些孩子,他们微笑着,拍着手,多么快乐,就像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要是星星不小心摔倒了,跌进大海里,它们会变成浪花么?抑或是鱼儿的眼泪,天空和大海,就像我和你,就像星星和浪花,如果我们相遇,如果我们相恋,如果—— 子木轻轻打开贝壳,一个蓝色的小精灵站在贝壳里朝着他微笑,挥着小小的手掌,小精灵说:“一定是女巫婆婆把我送给了你,我叫点点。” 子木说:“你——你是——” 点点说:“我是一个小精灵!”说着就扇动背上的翅膀飞了起来,围着子木飞舞。 子木说:“蓝精灵!”说着就唱起来——“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关心/哦!可爱的蓝精灵/哦!可爱的蓝精灵” 点点拍着手说:“唱的真好听!不过我不是你唱的那个蓝精灵。” 子木说:“你真小,还没有我的手掌大,所有的精灵都是这么小么?” 点点说:“是的,小——小不好么?我可是会魔法的。” 子木说:“那你能给我变出一个神奇的魔镜来么?我要那种我想看到谁就可以看到谁的魔镜,就像《白雪公主》里面的那面魔镜,可以么?” 点点说:“可以啊!”说着就拿出一根小棒,就像孩子们玩的荧光棒,他拿着小棒划了个圈,于是就变出一面魔镜放在子木的手里,子木拿着魔镜,异常激动的闭上眼睛,美兮那美丽的身影出现在花丛间,蝴蝶在围着她翩翩飞舞,她笑得多么开心啊!就像一头可爱的小鹿,子木睁开眼睛,拿起魔镜一看,只见黑黑的一片,魔镜里面空无一物,并没有照出美兮,子木说:“看不到啊!”点点说:“啊!这个可真是奇怪了,看不到她,也许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要不看看别人!”子木犹疑的拿起魔镜朝里面看去,眼前出现了洛莎的身影,她正坐在房间里,在给子木实施催眠,子木凝神仔细的看了一会,子木说:“唉!算了,可是为什么看不到美兮呢?我只想看到美兮而已。”子木说着随手就把魔镜扔进海里去了,魔镜一掉进海里就变成了一条小金鱼,小金鱼朝着子木吐了几个泡泡就游走了。 子木说:“这怎么变成金鱼了。” 点点说:“美兮是谁呢?” 子木说:“你不必知道!” 点点说:“这人世间的人和那五彩缤纷的花朵或者光束有什么区别呢?也许并没有什么是真实的,一切只是镜子里显现的影子和假象,一切只是幻觉,人们沉醉在一个彩色的幻梦里。” 子木说:“我知道,可是这和我没关系,我想要去找美兮——” 点点说:“那她在什么地方呢?” 子木说:“我不知道!” 点点说:“那你怎么找她呢?” 子木说:“你可以变出一条小船来么?我想离开这里了。” 点点说:“可以啊!而且也不需要变,你拿着的那个贝壳就可以做一条小船啊!” 子木说:“这个!” 点点说:“是啊!你把它放到地上。” 子木把贝壳放到地上,点点拿出小棒绕着贝壳划了个圈,贝壳变大了,变得有一艘帆船这么大,点点说:“好了!你先上去吧!”子木爬进贝壳里去了,点点朝着贝壳吹了口气,贝壳就滑进海里去了,点点也飞了进来,点点说:“现在要去哪里呢?”子木说:“不知道,随便吧!让它随风飘去好了,天涯海角——” 子木和点点坐在贝壳里,贝壳飘进大海。 (有一天,我们决定要离开,去哪里那并不重要,我们只是觉得累了,觉得很疲倦,只是就这么坐在一列火车上,火车驶向远方,或者是这么一艘船上,船驶向大海,或者你去了大草原,和牧民们一起放牧,骑着马奔腾,或者你独自去了大漠,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也许你死了,也许在某个角落安静的生活,或者你去了某个圣地,在那里皈依主,成为一个圣徒……当我们不再是为了任何目的去做某事,去做属于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只是很累,很疲倦,我们只是想要离开。) 子木说:“有酒吗?” 点点说:“有!”于是,点点就变出了许多酒。 子木开始喝酒,他喝酒。整个世界只有海浪的声音,大海的声音,如同安静。 子木说:“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男孩,有一个女孩,他们相遇,他们相恋,他们相爱,他爱她,她爱他。” 子木喝酒,过了许久,点点说:“还有啊——” 子木说:“什么?” 点点说:“故事啊!” 子木说:“已经说完了。” 点点说:“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故事!这是故事么?” 子木说:“怎么不是故事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故事,唯一的故事。” 一阵沉默。 点点说:“我们猜谜语吧!——天上一闪一闪的是什么?” 子木说:“星星。” 点点说:“天上围绕着月亮的是什么?” 子木说:“星星。” 点点说:“天上会发光的是什么?” 子木哈哈一笑说:“星星。” 点点说:“天上像蜡烛一样的是什么?” 子木说:“星星。” 点点说:“该你问我了!” 子木说:“像萤火虫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像宝石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像灯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像眼睛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像玻璃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像花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微笑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不说话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哭泣的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石头是什么?”点点说:“星星。” 子木说:“苹果是什么?” 点点说:“星星。” …… 子木长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个有趣的故事,我还是以前在网上不经意之间看到的那个动画片,真是很有意思,而且,很久以前,我也曾同美兮玩过这个游戏,哈!太美妙了!不过现在让我们安静一会吧!” 远处传来美妙的歌声,就像大海一样碧蓝,辽阔,汹涌起伏,充满生命的光彩,子木站起来,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远眺,只见远远的一个黑点在远处,就像老屋里墙角边上的蜘蛛网,蜘蛛网中央微笑着的蜘蛛。 第二章 海上钢琴家(3) 子木说:“多么美妙的歌声啊!像是天籁!——不,应该说是海籁,如果这是人唱的歌儿,那这位女子一定是超凡脱俗,是海的女儿么?抑或是海神?还是那举世无双的海伦?” 点点说:“啊!海伦?希望不是她,要不然特洛伊又将要被再一次的屠城!而且哪里还有另一个荷马呢?他是独一无二的!也许应该是美人鱼!我以前听婆婆说过。” 子木说:“美人鱼!那太好了,我们过去看看。” 点点说:“希望她不要被我们吓跑。” 子木说:“那你不如先变个什么东西,去和她交涉一下,或者是一条鱼。” 点点说:“好啊!”说着就变了一条鱼儿出来,放进大海里,鱼儿朝着远处游去。 他们乘坐的贝壳也朝着美人鱼的方向驶去,远处的黑点渐渐的变大了,就像一滴落在白色衬衣上的黑墨水,古代的某某某大师正在专心致志的作画,那是一幅气象宏伟的山水水墨画,现在收藏在某某某博物馆里。 鱼儿游到美人鱼那儿,先是深深的鞠了个躬,说到:“亲爱的美人鱼公主,打断了你,真是对不起,我的主人派我过来向你表示问好,我们朝这里经过,听到你美妙的歌声,那是多么动人啊!我们希望能够拜访你。” 美人鱼说:“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太好了!他们在哪儿呢?” 鱼儿说:“就在我后面不远处,你看那个海面上的大贝壳,那就是我们的船。” 美人鱼说:“哦!那个贝壳真漂亮。” 鱼儿说:“是啊!” 美人鱼说:“太好了!我就在这儿等他们。” 那是一块海里凸出的大礁石,美人鱼就坐在礁石上,她的尾巴浸在水里,摇摆着,像是一条风中飘舞的彩色纱巾,那是什么时候,几千年前,(西施)你在河边洗衣服,美人鱼的尾巴闪着光,在月光下,仿佛一大堆宝石,她的头发是红色的,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爱情的火焰,珊瑚,或是你鲜艳的红唇,如同秋天的森林,晚霞笼罩,如果我死了,当我死去的时候,我愿意埋葬在这样的一片森林里,她的眼睛很大,很美,装着整个的天空和大海,星星和海浪,还有那淡淡的彩色的纱巾,就是那条飘舞在风中的彩色纱巾,她那美丽的乳房,身体。 贝壳靠近礁石,停下来。 子木说:“真是美人鱼啊!真有美人鱼呢!” 点点说:“是啊!你看她多美!” 子木说:“美人鱼公主,请问你见过美兮没有?她一直都很喜欢美人鱼。” 美人鱼说:“美兮?没有!美兮是谁?” 子木说:“原来她没有来这里。” 美人鱼说:“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点点说:“我们随风而来的,你可真美啊!还有你那歌声!就像一种魔咒,让人迷醉,比我的魔法厉害多了。想想奥德修斯要度过大海也真是不容易,当然,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美人鱼说:“你也是啊!这么小的小精灵可真好玩,你的翅膀是用什么做的,我也想要一对你那样的翅膀。” 点点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也想要像你那样的美丽的尾巴呢!” 子木说:“那是不可能的!你们见过会飞的鱼,或者是会游泳的鸟么?鱼离不开水,鸟也不能在水里面生活,以前‘有个人’写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说的就是这个,可是美兮会去哪儿了呢?” 美人鱼说:“你们要去哪儿呢?” 点点说:“我不知道!这要问他了。” 子木说:“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也许我要去找美兮。” 美人鱼说:“你们要离开了么?” 子木说:“是的。” 美人鱼说:“可是你喜欢我么?” 子木说:“为什么?” 美人鱼说:“难道我不美吗?” 子木说:“不!你很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美人鱼说:“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子木说:“我不知道,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你希望所有见过你的男人都喜欢你么?” 美人鱼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虽然很多女人都会因为自己的美貌而炫耀!” 点点说:“是的!美丽的女人总是高傲的,也许这是一种资本。” 子木说:“那你是为什么呢?” 美人鱼说:“因为一个占卜——” 子木说:“占卜?那有什么关系。” 美人鱼说:“我们这里有一只大乌龟,它的占卜总是很灵验,有一次,我遇到它的时候,它告诉我,一千年之后我将会在海上遇到一个外面世界的男人,我们将相爱,将在一起生活,而且永不分离。” 子木说:“有这样的事!哦!——你是说你已经活了一千年了!” 美人鱼说:“不!是一千八百年!” 子木说:“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美人鱼说:“可是你不爱我么?” 子木说:“这个——也许你要遇上的那个人不是我,或者是那只大乌龟占卜错了——” 美人鱼说:“不会的!”子木说:“我知道,你太美了,我无法表达我看到你的这种感觉,但是这种美的感觉简直让我崩溃,让我受不了,你真的无以伦比!” 点点说:“可是你怎么会真的因为一个占卜而在这里等了上千年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美人鱼说:“我不知道爱情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想那一定是特别美妙的,是的!为了这样一个占卜,我在这里等了一千年,我心甘情愿,我不后悔——” 子木说:“是的!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美人鱼说:“可是你——” 子木凝神看着美人鱼,他的心思就像海浪一般,他说:“你应该好好生活,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爱情是永恒啊!)不!我——我,你——你,我要走了!”说着就回到贝壳里,招呼点点离开。 美人鱼看着她们远去,她多么忧伤啊!她哭了。 点点问子木说:“你为什么不爱她呢?” 子木说:“我——我要去找美兮!”说着就开始喝酒,喝酒。过了良久,他念道—— 爱我吧,海 我默默说着 走向高山 弧形的浪谷中 只有疑问 水滴一刹那 放大了夕阳? 爱我吧,海 我的影子 被扭曲 我被大陆所围困 声音布满 冰川的擦痕 只有目光 在自由延伸 在天空 找到你的呼吸 风,一片淡蓝 爱我吧,海 蓝色在加深 深得像梦 没有边 没有锈蚀的岸 爱我吧,海 …… 晨曦,紫色的黎明,就像舞会上翩翩旋转的长裙,你多美啊!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要是我可以吻你,可以把你紧紧拥抱在怀里,啊!多么美丽的紫色的长裙,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闪闪发光的水珠,摇荡!沉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芬芳,整个大厅里只有你一个人存在,你在舞蹈,如同完美,耀眼!璀璨!无以复加!是太阳的光芒,太阳照在海面上,紫色的大海,万万千千的白鸟像疯狂的箭簇射中你的心脏,临死的时候,你仍然念念不忘,她太美了,子木动了动眼皮,白茫茫的世界,空无一物,就像小龙女的玉女剑法就这么凌空一挥,那白色剑气,仅仅是正好是不多不少的不差分毫的轻轻割破了视网膜,这个时候也许乌鲁木齐正在漫天飞舞着鹅毛大雪,如同雪白的肌肤和乳房,在紫色的长裙下像音符一样微微颤动,多么美妙的黎明,天空和大海,紫色的大海上飘荡着一只彩色的大贝壳,子木醒来。 午后,房间里,洛莎,还有子木,催眠还在进行中。 洛莎说:“现在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子木说:“还在海上漂荡,天亮了,我已经醒来。” 洛莎说:“我感觉你真像个孩子。” 子木说:“男人永远都是女人的孩子。” 洛莎说:“是的,许多时候是这样。” 子木说:“海上的黎明很美,金黄色的大海,就像整个世界用蜂蜜涂了一遍,哦!我们前面出现了一些小岛,对!就是小岛,密密麻麻的就像一群海鸟,褐色的,漂浮在缥缈的海面上,就像一盒金色盒子装着的巧克力,就是那种巧克力的滋味,很甜,很滑,香香的,暖暖的,如同接吻和做爱,——哦!对不起,我是说这里的景色很迷人。” 洛莎说:“巧克力!你还记得不?有一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了我一大盒巧克力,那盒巧克力就是金色的,和你说的一样,那是美兮过生日的时候,你送了她好多礼物,好美丽的,那时我就说美兮真好,还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生日礼物呢?后来我生日的时候,你就送了我那盒巧克力,那滋味真的很甜,很滑,香香的,暖暖的——” 子木说:“你不说我倒是真的忘了,很不错嘛!我还是第一个送你生日礼物的。” 洛莎说:“我也真想什么时候像你说的那样在大海上盲无目地,无忧无虑的任意漂荡。” 子木说:“其实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只是我们没有去做而已,人生总是被无穷无尽的琐事所缠绕,直到死去,而我们却不厌其烦的去折腾,人因为成为人,所以总是背负着一个无形的包袱,永远不得解脱,有时候想,要是自己不是人,那该是多么的自由,可是要是真到了那样的时候,自由对于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洛莎说:“所以说‘白日梦’是人生存下去所不可或缺的一件思想武器。” 子木说:“多么令人绝望呢!人总是在痛苦中渴望幸福,而真要是我们幸福了,再没有痛苦了,那幸福对我们来说还是幸福么?或者幸福将意味着什么呢?” 洛莎说:“和你在一起的不是还有一个小精灵么?” 子木说:“是的,哈!它真的很可爱,一个可爱的小宠物,它现在还在睡觉呢!” 洛莎说:“你真的是在找美兮么?” 子木说:“是!——我们快靠近一个小岛了!——” 岛屿很小,岛上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树木藤萝,小岛的最高处有一座房子,如同宫殿一般,还有一个像大葱一样高高拔起的绿色的烟囱,烟囱正在冒着蓝色的炊烟,就像一支燃烧的烟卷,散发着诗人梦幻般的灵感。 点点还在睡觉,流着哈喇子,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一定是梦到什么好事了,或许是正在抱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吧!子木独自上了小岛,沿着小路走向房子,一个小孩从旁边的树丛里跑了出来,两个人诧异的站住了。 小孩说:“你是谁啊?” 子木说:“我乘船到了这里,遇上这个小岛就上来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说:“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叫我宝宝。” 子木说:“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说:“他们在家里面。” 子木说:“你可以带我去见他们么?” 小孩说:“好啊!”说着就跑向屋子,嘴里喊着——“爸爸!妈妈!有人来了,你们快出来啊!” 子木跟着孩子走向屋子,一男一女打开门出来了,和善的看着子木。 子木说:“你们好!我乘船经过这里,看这岛上风景秀丽,于是就上来走走,打扰你们了,实在对不住。” 男人说:“自从我们搬到这个小岛居住,你是第一个来到我们小岛的人,来吧!进屋里来坐。” 房子的外部是用石头砌成的,内部每一个角落又用木头装饰,屋顶、墙壁、地板、门窗,如同一座石屋子里面装着的一座木屋子,里面的家具大多数也都是木头做的,这样的屋子感觉很温暖,很舒适。 男人说:“你是从哪来的?” 子木说:“这个——从很远的地方。” 男人说:“那你要去哪儿呢?” 子木笑笑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去很远的地方。” 男人说:“你要去做什么呢?” 子木说:“我在找一个女人。” 男人说:“你的爱人么?” 子木说:“我很爱她!” 男人说:“你也算是幸福的,虽然这样也许你会很累。” 子木说:“你们住的这个小岛好像不太大。” 男人说:“是的,这个小岛上就住着我们一家人。” 子木说:“这样不会感觉寂寞吗?” 男人说:“怎么会呢?” 子木说:“那你们也不和外面的人接触么?” 男人说:“是!我们从来到这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岛,我们将永远住在这里。” 子木说:“可是——这怎么生活下去呢?” 男人哈哈笑道:“那我们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我们的生活很好。” 子木说:“那他们呢——”说着指了指女人和孩子。 女人说:“在这里很好的啊!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无忧无虑,无所事事,我们很幸福!” 子木说:“我还是比较难得想象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男人说:“这里就是我们的世界,就是我的整个的生命,我爱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家。” 子木长叹一声,女人说:“我们刚才正在做早餐呢?我们一块吃吧!”说着就去准备早餐,早餐很丰盛。 吃完早餐,子木和男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孩子在草地上玩。 男人说:“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女人。” 子木说:“是吧!” 男人说:“年少的时候,心里面总是有许多的梦想,虽然是不切实际,而且甚至也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渴望,老是想要干些什么大事,要像故事里说的那些顶天立地的人一样,总是觉得自己是不平凡的,是独一无二的,其实一切都不真实,没有任何意义。” 子木说:“是的,年轻人总就是这样,整天游手好闲,心高气傲,老是琢磨着什么大买卖,真是大事干不了,小事又不愿意干。” 男人说:“当我对这一切都感到厌倦,我遇上了我的妻子,我开始很认真的去学习爱!对!就是爱!现在我的心里只有爱,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我也是幸福的,你知道么?我说的——爱!” 子木说:“是的!也许我该离开了!” 男人说:“你可以和我们住在这里,可以多住一阵子。” 子木说:“我要去找美兮——” 子木同男人、女人、孩子作了告别,离去。 烈日炎炎的午后,没有一丝儿风,酷热难耐,海面就像一面平滑的镜子,整个世界如同一块刚出炉的面包,很安静,就像一个寂寞的女孩,甚至也听不到潮水的喧嚣声,多么疲倦的灵魂和躯体,真该好好的休息一番了,卸下防卫,尽情痛哭一场。 子木和点点坐在贝壳里,说着笑话,一场罕见的热带风暴来临了。 排山倒海的巨浪,狂风怒吼,天旋地转,就在一刹那间,大海发怒了,万千的野马在奔腾,穿过平野,就像一整支骑兵队伍向着敌军阵地冲撞过去,雄狮回到山林,飞龙返归大海,多么壮丽的英雄的时代,令人亢奋的声响,如同海顿的g大调第94号交响曲,“失火了!”,“救命啊!”,是某个天才的激情,不可遏制的力量,男人的力量,狂暴的风啊!狂暴的大海,我的心等待着、祈求着,被摧毁的欲望,毁灭一切的骄傲的任性,愿我粉身碎骨。 滚滚的巨浪席卷而来,就像你把桌面上的毕业设计的工程图纸卷起来一样,这次的设计又失败了,真让人丧气啊!就在那飞溅的泡沫将要把子木坐的那个大贝壳吞噬的时候,点点飞快的念起咒语,贝壳合上了——翻滚、撞击,就像科学家放在锅里的鸡蛋,这一次他没有再把怀表放进去,怀表已经坏了,小时候,你一边吃着鸡蛋,一只手使劲把手中的跳球扔出去,地板、墙壁、门、天花板、柱子,然后正好打在教导主任的鼻子上——沉陷、抛掷、不停、不停的愤怒,你把我送给你的礼物全部砸在地上,还有,一切,一切跟我有关的东西,你把我写给你的情书撕的粉碎,就是那个下大雪的夜晚,我偷偷塞给你的那封,你哭了,你倒在床上——疾驰、使劲拖曳、挤压、箭一般的飞穿、旋转,那是初次的感觉,我见到你,整个世界改变了,一切都变得过于陈旧、腐朽,要么是死亡,或者是你,我,我的小心肝在扑通扑通直跳,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甚至我愿意不去死——支离破碎的声响、咆哮、轰鸣、如同泼妇骂街,对,她骂的就是你——旋转、旋转、旋转、疯狂旋转…… 第三章 城堡(1) 人这一生要承受多少的空虚,时间就像一个没有边际的空洞,最可怕的并不是死,而是没有一点激情,生活只是不停重复,如同一杯暗淡的白开水,透明的人,“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阿拉贡。)欲哭无泪。 让人崇拜是不可求的,让人怜爱是无奈的,男人,还是让人疼爱的好。 催眠一直进行,如果我们可以一直的去做某一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偶然或者必然让我们间断,就这样一直到无穷或者是死,那人生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想象和难以接受的。 譬如,我们经常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们甚至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多的时候,不是我们知道自己要做某事,而是我们确实是在做某事,而这并不需要理由,虽然这很乏味。 生命的意义也许并不是要我们懂得去热爱生命,而是对生命的厌倦感到无可忍受,而你必须忍受。 悲剧就像空气围绕着人,围绕着世界,我们无法解脱。 洛莎是爱子木的,从第一次见到子木,就像子木第一次见到美兮。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你我的人生已经被改变,被一种受诅咒的宿命所决定,那只幕后黑手将一直左右着你,直到整个程序完整的结束,而你一直没有走到“超级立方体”的起始位置,也许你走到了你也并不知道!可是!啊!最后你发现你的电脑彻底死机了,系统完全崩溃,硬盘啊——我的硬盘。 洛莎温柔的看着子木,像沉迷,一整个晚上你不停的打游戏,一个劲看那部电视连续剧,像是一个略带酸味的红苹果,洛莎轻轻抚摸子木憔悴的脸庞,无法停止的爱,你不得不爱,用尽生命的全部,这还不够。 洛莎继续倾听着子木的经历,像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女人,她多么安静,很配合,不再自以为是,她耐心的倾听你说话,也许这个时候她真的可以稍微理解你。 我在沿途的风景里醒来睡去,问天,问地,乡关是何处。 沉寂中,奔驰的风,奔驰的火车,生活依旧,不论我们是哭是笑,都不重要。 世界在运转,诗人说,重复是路。 弯曲的轨道,你我一路走来。 每时每刻,世界都不曾改变,有人出生,有人死去,年老的人说,我渴望回到过去,年轻的人说,我期待有一个新娘。 就这么走着,看着,说着故事。 很多年前,这里走过一个歌者,他停下来,没有再走,不再离开,他轻轻唱起,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他,是王洛宾,他停下来,把一个地方叫做家。 他为什么停下来,我不知道,那位姑娘在哪里,我不知道,她是谁,是三毛,不是三毛,我不知道,也不重要。 因为,她,三毛,她唱着,她走着,穿过撒哈拉,她来了,她说,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奔驰的火车,奔驰的风,很多年后,他们都走了,走的很远,在那个很遥远的地方,崔颢说,那里是故乡。 风远了,大片大片的沙,一抔黄土,一撮烟灰,在远方,有人在唱,我默默念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的故乡在远方。 车窗外,是黄昏,是碧蓝的天,是洁白的云彩在飘,大地一片寂静,诉说着一份古老的存在,孔孚写下六个字,他说。 第三章 城堡(2) 大漠落日寂 子木醒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碧空万里,没有一朵云彩,天气很热,空空荡荡的万古寂寥,子木看了看地上,沙土里有一块石头,是一块化石,上面是一只彩色贝壳的痕印,贝壳里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人儿,啊!那正是点点,可是他们已经变成了化石!如同让人无法释怀,久久不能忘怀的,或许直到你死去的时候,你还要把它和你一起带进坟墓里,那是不可救赎的爱,已经彻底的发霉,可是你爱她!子木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块化石,就像捡回过去,那些遗失在小路边的金色纽扣,那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和红领巾在风中荡漾,仿佛飞过屋檐的燕子,在天空留下淡淡的弧线,如同雨后你站在弯弯的拱桥上看到的七彩的霓虹,多美丽呵!那种感觉就像是微醉时分,你和朋友在轻歌曼舞,或是饱含情绪的吟诵李商隐的诗篇,夕阳西下!呵!——断肠人在天涯噢! 子木心里暗自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沙漠里?对了!先前是和点点乘着贝壳在大海上的,后来是一场热带风暴,也许是被大风吹到这里来的吧!子木自言自语的说:“很有可能,我是被风吹来的,就像风筝一样,断线了,抑或是——”子木张开双臂,看着远处,大漠和天空交接的地方,如同一片虚无和混沌,却格外的清新,仿佛就在眼前,如同和恋人接吻的时候,四眼相对,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纤尘不染!哈!可是盘古呢?他依旧挺立在天地之间,他要做的就是分开,分开,分开!因为神话故事里没有说他有一个美貌的妻子,难道应该责怪古代的史学家,他们真的忘记了一个非常不重要的细节!子木仰天大吼一声,一切归于虚无,归于尘土!上帝说——“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也许,这是熟睡的海洋,是沙漠海,也许在很古老的年代,这里曾是碧波荡漾的海洋,鱼群在游来游去,在那蓝色的大海上,一直飘荡着一只彩色的大贝壳!而说不定——大海干涸了,就变成了沙漠。 可不是么?沙漠难道不是很像没有海水的大海,不过这只能让考古学家或者地质学家去研究了,也许在很多年前,这里也曾有大群的骆驼在游来游去,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别说鱼,就是半只飞鸟也没有。可是!我却在这里—— 沙漠和寂寞本也没有什么区别,和人一样,和我一样,人生真是难求一知己啊! 子木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说:“算了!总不能就死在这里,虽然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差别!我跟着风走吧!风往哪里吹,我就去向哪里。”可是我可爱的小精灵呢?他怎么就变成了化石,子木把那块化石装好,昂首阔步朝着大漠深处走去。 “第一晚,我就在杳无人迹的沙漠中独自过夜,比在汪洋中独自漂泊的遇难水手还要孤独得多。”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子木遇上了一个极小的男孩儿——他,正是传说中的小王子。子木还没来得及向小王子打招呼,小王子已经对他说话了。 “‘麻烦你!帮我画只绵羊吧!’” “啊!” “‘帮我画只绵羊。’” 子木正想着安东。德。埃克絮佩里先生的那幅蟒蛇的外观图和内视图,还有那个装着绵羊的箱子,子木犹豫了一阵,平静的说:“嗯!我不会画!但是,有一位先生会画,他会给你画一只你想要的绵羊的,而且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你等一会吧!对了!你一定要记住!当你们发现一口水井的时候,在那口井的旁边有一座废弃的石墙,你就坐在石墙上,千万不要下来。”子木说完,看了一眼小王子,就匆匆离开了。 子木走的很快,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但是他还是走的很快,他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就像你炸肉皮吃的时候,肉皮上榨出的那一颗颗油珠子,子木走了很远,他一直不敢回头,就像小时候你独自一人走过深夜的林荫道,或是漆黑的小巷,抑或是冷清的停尸房,整个世界很安静,没有一只苍蝇,空气中荡漾着幽暗的光影,还有你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就像老鹰乐队演奏的《加州旅馆》的那一段著名的前奏,越来越快,连同你的心脏也紧紧的跟着节拍,一点儿都没有走调,你从来都没有表现的这样出色,子木一直朝前走着,一直走,不停的走,直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在走着,直到他忘记了自己还在一直走着,但是,他还是一直朝前走去,就如同人生的旅程,也许,当我们走到了尽头,我们还不知道人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走了这么远,子木觉得他已经把小王子彻底忘记了,把所有的抛到了脑后,就像那一直跟随着他的他自己的脚印,而我们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刻,我们试图忘记些什么,我们甚至真的以为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拥有的只是全新的视野,和灿烂的阳光,经过了一番这样长久的折腾,终于可以释怀的放眼看看辽阔的天地,雄伟的山川,滔滔逝去的江河,这时候,你脚下的那么一株野花儿,或是一块丑石,一只渺小的昆虫,这些都让你感到无比的满足,你完全沉醉在微风的喜悦幸福之中,可是是什么又让你蓦然回首。往往,我们越是刻意的想要忘记或是记住什么,其结果却总是恰恰相反,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如果想要忘记什么,那就在心里一直的惦记着,不知不觉之中你会发现你真的忘记了,而要想记住什么,也同样可以这样做,可是到头来,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我们却不得不经历如此,就如同自由。可是子木还是一心想着小王子,他朝四处兜了几个大圈子,他想要找到那口井,但是他徒劳白费了一番,现在,他真的渴了,累了。 子木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小条“绿”的颜色,沙漠中的一小片植物,子木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看到植物了,看到绿色了,是生命,是生命的源泉,是水,啊!多么让人难以忘怀啊!是她!阿孜古丽那迷人的眼睛,整个世界全都在她那小小的瞳孔里,我很是怀疑那些隐者、隐士,我知道完全和人隔绝的生活,我知道完全忘记了世界和被世界遗忘的生活,我知道一个人被时间抛弃之后的生活,那是怎样的感觉,呵!我不想在此披露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这样的生活啊!——哈!还是让我们来想象一下那一小片沙漠中的绿茵吧!那是怎样的让人兴奋呢!也许,在太多的时候,你总是忘记了自己还活着,虽然你的确还活着,而此刻,当你,当子木,看到那一小片绿色,呵!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从子木的潜意识里涌了出来,就像剩满了水的木桶,或是“蝎子王”墓室之中的虫子,子木意识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震撼,或是如此的平静如昔,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而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这就像是一道闪电,抑或是闪电之后的雷鸣,还有雷鸣之后的瓢泼大雨,你独自一个人站在雨中,些许的伤感,和深沉的情绪,你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子木是如此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是一个生命体,自己还是一个人! 那是一片洼地,就像一个浅滩,隐约可以看到一点水流的痕迹,那些绿色的植物大多都是怪柳,灰白色的枝干,叶子和花都很小,还有一些沙枣树,就像我上初中的时候,住宿在学校,我们吃的是些什么东东呢?反正那个时候我就是长的又矮又小,黑不溜秋的,终于现在也不能够长得高大威猛,煞是恨事!子木在一颗沙枣树下坐了,沙地里有鸟的羽毛,动物的皮毛、粪蛋、骨骼,和早已腐朽的灵魂,树枝,荆棘的刺芒,也许还有流浪者或是探险家的足迹早已被风沙掩埋,连同他们的鲜血和姓名,如同一个没有秘密的秘密,子木吃了些沙枣,嘴里漫无目的而又愉快的哼着小曲,唉!要是有一大杯葡萄美酒那该多好啊!要吐鲁番产的,再加上一大个“二道桥”的“阿不都”馕,嗨! 在枝干粗壮的树下,一卷诗抄, 一大杯葡萄美酒,加一个面包——你也在我身旁,在荒野中歌唱—— 啊,在荒野中,这天堂已够美好! (《柔巴依集》——欧玛尔。哈亚姆) 落日就像一颗垂危的心脏在轻轻跳动,那样轻,仿佛你的呼吸,还是许久以前,子木差不多已经彻底把爷爷的样子忘记了,那是一个阴天,下着毛毛细雨,整个城市,连同呜咽的风,还有墙角边那个乞丐仿佛海浪般翻腾的胃,他真的是太饿了,三天都没吃饭了,“大哥!你行行好吧!”阴暗、潮湿,黏糊糊的,就像《蜡笔小新》上的阿呆的鼻涕,唉!太恶心了!爷爷紧紧的拉着子木的手,示意他要对他说些什么,子木俯下身去,凑到爷爷的嘴边,他的呼吸多么惨淡啊!真的和游丝没有任何的差别,而且异常的吃力和痛苦,如同子木的感觉,爷爷是在说着什么,他的嘴唇噏动着,就像坠落在风中的花瓣儿,盲无目的的摇曳,子木尽量把耳朵凑过去,可是还是什么也听不到,就像一个完全失去听觉的人,病房里安静极了,整个世界和石头一样安静,渐渐的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爷爷死了,他完全变成了那白色病床的一部分,不再是一个人。(直到很久以后,子木因为机缘巧合,才终于从上帝那里知道爷爷当年对他说的临终遗言,爷爷说:“我要去吧啦吧啦”!)血红的落日在下沉,坠落,如同一滴血,也许是普罗米修斯身上滴下来的一滴血,熊熊的大火把天地烧得通红,激情燃烧的岁月啊!青春年华——我独自在这里喝西北风!英雄怎奈寂寞! 冰冷的夜凉透翅膀,翅膀和飞翔,飞翔和梦,梦和子木,芸芸众生,大千世界,万古寂寥,天地一片苍茫。 子木躺在大漠中睡去,好似以大地作席,以天空当被。这夜晚的大漠和子木的心正是同出一辙,一个活着的死人。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昌龄《出塞》 “快起来!醒醒啦!起来啦!”子木正沉睡在梦乡,多么温柔、浪漫、令人心碎的甜蜜,现实往往无可奈何的让人绝望而无语,做上一时半会的迷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用什么心理学,或是潜意识来说,那是可以给人些许安慰的吧!有人用脚踢了踢子木,子木异常沮丧的醒过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仿佛立身于中午的闹市,而你最近总是烦躁不安,见人就想骂、就想打,你真是呆不下去了,或者是在夜深的时候,你正沉迷于某种玄之又玄的冥想,突然一声夸张而惊恐的尖叫声传来,你像是丢了魂似的跑过去,那女孩哈哈大笑,都笑弯了腰,太不矜持了!她说,“我是逗你玩的!”生活就是这样,如同上帝开的一个玩笑,我们正是悲剧故事中的小丑的角色,子木正是在这样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受之中醒来,风声、鼓声、马匹嘶鸣的声音、人的脚步声、喧哗声、疯狂大笑、或是哭爹喊娘……混乱极了,子木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地上,周围是无数的古代士兵,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无数的旗帜在风中扑哧着,还有战马不安的嘶鸣、腾跃,篝火熊熊,层层叠叠的行军帐篷,没有边际,夜空乌云满布,阴风凄惨而且狂暴,子木欠起身来,自己身上也是穿着一身铠甲,旁边还有一个沾满血污的头盔,还有佩剑和一把方天画戟,子木惊疑未定,看看身旁一个汉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汉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匈奴兵来劫营寨了,或是我们要去突袭。”子木愣了一阵,心里还在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身旁的汉子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快走吧!发什么愣呢?现在可不是想娘们的时候,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也该清醒清醒了,哼!且去大杀一场!”子木随声应和说:“是!是!手正痒着呢!”说着就拿了武器起身跟随那个大汉去了。 兵马整顿完毕,万万千千的士兵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如此光景,想象一下吧!如果,如果你是一个统治者,何其壮观哪!而且这所有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什么叫说话算数?一个人拥有权力就叫做说话算数!有人听你的就叫做说话算数!权力,金钱,这确实是非常之真实的东西,所有藐视这些东西的人,不要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就只能说他心智不健全,或者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越是自命清高的文人,越是害人不浅,他们自己明明知道权力和金钱是什么东西,他们能不明白么?不明白还能如此自如的舞文弄墨!一个普通老百姓都懂得的道理他会不懂得?想一想吧!你都知道的道理,他还会不知道?他还会不比你清楚?这确实就是自欺欺人,但是他能不自欺欺人么?我们回想一下自己的童年,我们不是总想要什么什么东西么?而父母不给我们买的时候,我们能怎么办呢?我们难道不嚎啕大哭吗?我们能够不哭吗?这可是天大的委屈哪!别说什么狗屁懂事不懂事,一个孩子,本来就是如此的天真无邪!你为什么要他懂事!懂事?懂事就是压抑自己,就是扭曲自己自然的、淳朴的天性、人性!这正是夜黑风高的夜晚,曾几何时,张震还在收音机里讲那些鬼故事,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斗,整个世界如同你的黑色内裤一样,子木骑着马,随着众士兵听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子木感觉自己的后背在发凉,就像冬天的时候刚洗完澡把水关了,瑟瑟发抖,如同枝头上悲伤的乌鸦,但是他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浩然之气,热血沸腾,心脏就像有节奏的马蹄踏过沉寂的大地,如同某一天你终于可以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大展雄风,人活着不就是在争这么个荒谬的东西么?此时,你的心里是如何的一般景象呢——你仰天一声吼啸,不可一世的大声说道:“想不到——老子也有今日吧!”说完一阵狂笑,你从来是如此的低调!说话都是小声小气的,你怕惊动了停在别人鼻子上的苍蝇!子木心里想着,这日终于可以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可以纵横疆场,杀人或是被杀,多么痛快的事呵!正如白岩松所说的——“痛并快乐着”! 第三章 城堡(3) 只听得一阵撼天动地的吼叫,前面的马匹奔跑起来,子木不由自主的打马向前冲去,嘴里大声吼着——“冲啊!”“杀啊!”向前,向前,向前,一阵冲腾,这种感觉真是太过瘾了,可是还没有遇上一个敌人,哪怕有那么一个敌人冲将过来把自己一刀砍死,那也心甘情愿了!我不是不热爱生命,一个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啊!?除了一个劲向前冲腾,没法停息,就像堂吉诃德一样,可是敌人已经溃败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狂风四起,沙石漫天飞舞,如同一个疯子一下子暴跳如雷,他真的是忍不住了!正是——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 ——岑参《走马川行奉封大夫送出师西征》 还记得小学课本里的那篇巴金先生的《海上日出》——“……天空变成了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慢慢儿扩大了它的范围,加强了它的光亮,我知道太阳要从那天际升起来了,便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里。果然过了一会儿,在那里就出现了太阳的一小半(儿),红是红得很,却没有光亮。……”当时,我是背了一个星期才把这篇课文背得。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风停了,沙石在空中飞舞一番也回到了地上,天空正是一片浅蓝,太阳也出来了,子木和七八个骑兵勒马止住,他们被一大群匈奴兵马团团围住,在这个时候,装死都没办法装了,子木大喝一声,打马冲将过去,刺死一人,其余几个骑兵也跟了他冲出去了,折腾了一会,他们全都被擒住了。 沙漠就像一个女人,一个绝色的女人,很柔,很滑,所有的线条都很美,弯成弧度,没有棱角,女人都是现实的,再浪漫的女人也是,她们是如此简单的就知道生活的真谛,哪怕是没有文化、没有知识,可是这真的重要么?人类历史上,恕我孤陋寡闻,似乎并没有一个知名的女哲学家,因为她们从来就不兜圈子,而男人呢?他们总是不断折腾,最终还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开始。白天的沙漠很热,晚上很冷,和女人的脾气一模一样,男人能做的只是适应气候,适应环境。 午后,烈日炎炎,就像某个寒冷的冬日,你站在街边吃烧烤,一串串的牛肉、牛筋在炭火上烧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淡蓝的烟雾随风飘向天空,如同古希腊的人们在向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献诸牲祭,而这时你正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就像把事情搞砸了,上司正在撕下脸皮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你真的想找一个缝儿钻下去,或者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逃到沙漠里。子木和许多被俘虏的士兵在沙漠里艰苦的走着,他们全都被戴上了枷锁,并用一根长长的铁链锁住,连成一串,就像那晚你在街边吃的牛肉串,那滋味真的是太爽了。有几个匈奴兵骑在骆驼上,用皮鞭赶着他们,那还是我上学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一个牧民把羊群赶进大漠,他说,他疯了,他,是一个诗人! 他们走了许久,一直走。他们是被世界遗忘的人,是被上帝遗忘的人,上帝告诉我们,要忍耐,要有一颗慈悲的心,要满怀希望。希望呵!鲁迅先生说,“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奴隶”可以拥有希望吗?希望是怎样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词语啊!一群被压榨的小人物,可以改变什么?世界变过来变过去,究竟变了些什么?只是时间在不停的流逝,就像沙漏中的沙子。沙子在子木的脚下堆积、延伸,一粒沙子,万千的沙子,无数的沙子,无穷太恐怖了!远远超出了人的界限,应该说这仅只是一种对立的概念,子木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是一粒沙子,虽然自己本来就是一粒沙子,唉!那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啊!自己竟然是无穷之中的一个元素,也许!没有了这一粒沙子,无穷就必须要减去一,那样无穷就将不再是无穷,这正是一粒沙子的分量!有分量可是不简单啊!你想想,如果别人说你是一个有分量的人,那是怎样的一种赞叹呢! “快看哪!——快看哪!” “啊!太美妙了!有一座城堡!那是一座多么精妙绝伦的城堡啊!——哈!还有人呢!看到了吗?那一定是一个阿拉伯商人,你看他骑在高大的骆驼上!” “啊!——我们终于有救了!” “呵!哈哈!——这该死的沙漠!” “我一直在默默的向上天祈祷!真的显灵了!这就是奇迹!人应当相信奇迹” “可是!那是海市蜃楼吗?” …… 子木和众囚徒加快了脚步,虽然他们的身体都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而此时,他们个个都变得生龙活虎,比产房外在过道里狂跑的男人还要激动万分,那男人终于有孩子了,都多少年了,一直被不孕不育折磨得抬不起头,眼泪只能独自流向心里,多么心酸的岁月,多么沮丧的往事,一切都已经过去,多幸福呵!希望—— 那真的不是海市蜃楼,一切都是真实的,那真的是一座城堡,屹立在沙漠之中,就像一顶帝王的皇冠,璀璨夺目。 他们到了。一和无限本是同一个概念,一就是无限,一粒沙子和沙漠,一滴水珠和大海……同样,一个人就意味着无限,而人的生命却是短暂的,就像沙漠总有边界,大海总有海岸线,无论多么狭长,每个人总是这样卑微的过了一辈子,而每个人也总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拥有着如此无限的存在,所以说存在即是一切。 子木和那些俘虏被带到了一个交易市场,他被一个老头用五个金币买走了。 其实子木和那些俘虏到达的地方正是沙漠中出现的海市蜃楼,如同四维空间,当他们走向城堡的时候,正是他们远远就看到的那个骑着高大骆驼的穿着如同阿拉伯商人的魔术师,我说魔术师,那真的就像是变魔术,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并不知道魔术师是怎么变魔术的,要不然,魔术就没有意思了,你会觉得很倒胃口,就如同某个时候,你被催眠师催眠了,就如同子木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催眠之中,而那个阿拉伯商人口中喃喃的念着咒语,于是他们便被带进了海市蜃楼。 一直以来,我还是最喜欢《阿尔汗布拉宫的回忆》这首吉他名曲,而很多年以前,当埃舍尔(maurits cornelis escher)踏进阿尔汗布拉宫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呢?这是怎样的一座宫殿呢? 而这海市蜃楼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可以说它像一颗“四面体小行星”(1954年,木版画),星体上面密布着房屋、高塔、桥梁、台阶、花木、湖泊、还有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居民,或者你也可以说这就像是一个气泡,就如同孩子们在阳光下吹出来的肥皂泡,他们多快乐啊!真是让人想起那逝去的童年时代,多么甜蜜的记忆,而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一个个的泡泡里面真是装着这样的一个美妙的世界,就是海市蜃楼。 《圣经》中有这样一段故事,是说巴比伦的国王宁录,传说中他是最强大的猎人,他下令修建一座高塔,塔顶通天,与上帝分庭抗礼,上帝在愤怒之下,让工匠们的语言相互混淆,互相不能沟通交流,最后高塔终于没有建成。正是这座通天塔,或者是称作巴别塔,埃舍尔也曾为此作过一幅木版画,那是多么壮观的一座古塔啊! 子木正是被带到了这里,他在这里同万万千千的工匠一起建造“巴别塔”(1928年,木版画),子木成为了一个苦役,整天在建筑工地上奔忙,就像那些从农村涌入城市的农民工,生活在世界的最底层,做着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什么伟大的奇迹奇观不是他们建造的呢?子木很安心的工作,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伟大,或是卑贱的感慨,他只是活着,他只是想,也许这座通天塔真的可以达到另外的一个世界,神的世界,抑或他可以在那里见到美兮,不知道万喜良当年在修筑长城的时候是怎样的一般想法。 黄昏,一大群飞鸟从天空中略过,在“日与夜”(1938年,木版画)之间展翅翱翔,子木坐在“巴别塔”的石阶上,清风拂面,辛苦了一天,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身体的疲劳是一份难得的报偿,是战胜空虚无聊的法宝,悲痛欲绝的时候,如果能够找到一些什么事情做,那是最好不过的安慰,做什么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让疼痛的心转移一下视野,专注于另外的琐事,把让人伤心的往事暂时的遗忘,而现在,子木又想起美兮,一幕幕的往事如同夜晚喜庆的烟火在天空像清晨的花坛一般绽放,一朵朵鲜艳的花朵,多么甜蜜的笑靥啊!能够博得美人的欢笑,那是多么让人快意的事情呢!要是我,我也会“烽火戏诸侯”的,那一次去金殿游玩,不禁感叹,胜败那是天下人的事情,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够把自己的希望付诸于侥幸呢?只有实实在在能够抓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才是有意义的,侥幸的胜利是让人欣羡的,历史上多少精妙绝伦的计划正是因为侥幸和偶然而让英雄最终功败垂成,多么让人感慨呢!人这一生总就是要留下莫大的遗憾,也许这才是完美! 子木环顾四周,东面是“莫拉诺,卡拉布里亚”(1930年,木版画),山峦高耸入云,就像一顶顶硕大无比的武士的头盔,房屋密布其上,排列整齐,如同孩子们堆起的积木,让人想起很多年前的重庆,那时你正在窗前写着炽热的情书,多么感人的言语啊!我一直珍藏着那些美妙的信件。南面是“斯坎诺街景,阿布鲁齐”(1930年,石版画),这面的景致似乎变得亲切些了,就像坐在长椅上乘凉的老婆婆,她仔细而且有些啰嗦的告诉你,你要怎样怎样才可以到达某个地方,她多么慈祥啊!却有些额外的孤独,如同那个坐在石阶上在编织着什么的老太太,或许是毛衣吧!抑或是一条美丽的围巾,冬天的时候,你可以把它围在脖子上,温暖极了,而整个的景象更让人想起丽江古城,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度蜜月也很不错。西面是“阿特拉尼,阿玛尔菲海岸”(1931年,石版画),那里依傍着大海和崖壁有一座美妙绝伦的城堡,想想吧!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住在那里,什么地方也不去,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北面是“波光粼粼的大海”(1933年,石版画),天已经渐渐黑了,星光在天空中闪烁,海浪汹涌,和天空交相辉映。不远处,还有“波西塔诺的别墅”(1934年,石版画),房屋里的灯亮了起来,远远的可以看到仆人们正在准备着晚餐,很温暖的一番景象,空气中弥漫着家的味道,在别墅的旁边有一座奇妙的“观景楼”(1958年,石版画),楼亭上,一个美丽的妇人凭栏远眺,她的眼神有些忧郁,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也许,许多年以后,你也会这样子的想起我吧! 后来,通天塔终于没有建成,子木又被卖给了另外的一个主人,他被囚禁了起来,其实也并不是囚禁,而仅仅只是他的主人让他思考,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站在阳台上思考,那是一座名叫“升与降”(1960年,石版画)的城堡,城堡的顶上有两队人相向而行,一对人在下台阶,一对人在上台阶,他们的工作就是每天一直上下台阶,子木就是在这座城堡上每天一直思考,思考!这就是他的工作。他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在阳台上思考,直到有一天他把一切都思考透彻了,他思考的结果是什么呢?这是一个无比可怕的想法,唉!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终于有一天,他从楼上跳了下来,他想死,他只想死!他在空中坠落着,难道他思考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想清楚“死”吗?本来思考和感觉就是不同的两回事情,他似乎感觉到了恐惧,还有一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不踏实!他仍在空中坠落着,他有些泄气了,他愤怒了!就像我们做梦一样,我们不是经常会梦到自己在空中飞翔吗?抑或是在空中行走或是奔跑,于是子木开始在空中奔跑,他跑的很快,他渴望一种速度的解脱,那种快的让人麻木的感觉,感觉就像静止不动一般,就像物理学上所说的运动物体的参照物一样,子木在空中奔跑着,就像是把内裤穿在外面的超人一样,他飞出了“海市蜃楼”,也许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光速,那是怎样的速度呢?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当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你,我的天使啊! 子木猛烈的朝前飞翔,他真正的感觉到了突飞猛进的喜悦,就像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工人,突然被提升为车间主任,这一切完全都是因为一个星期前他给总经理倒了一杯白开水,当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妻子却一反常态,对他百般体贴,温柔得就像一团棉花,他甚至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他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感慨万千啊!子木自由的飞翔着,一种得意的快感溢满他的血管,涌遍他的全身,就好像一两个月没有洗澡,现在浸泡在温泉里一般,得意真的是个好东西,如同一剂起死复生的良药,一下子就彻底的把一个人改变了,子木有些亢奋了,如同很久以前的一个个孤独的深夜,他自由的徜徉在一位位大师的美妙杰作里,啊!艺术,他完全的触摸到了美的本质,那不仅仅只是多情的抚摸爱人水嫩光华的肌肤,你完全的穿透了她的心,占据了她的心,就像一伙杀人抢钱的土匪,那时,春天刚到,燕子就飞到了你的屋檐下,建造了一个美丽的大巢,它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弄得你心烦意乱,而燕子却依然我行我素,它太快乐了,子木一直飞翔着,他想起小时候,在他老家的屋檐下筑巢的那只燕子,子木痛快的飞翔着,他终于看到了大漠的边际,他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峦,白雪覆盖的山峰,他很快乐,他奋力飞翔着,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飞翔,可是,他实在太累了,想一想吧!他一个劲不停的飞翔,他飞了多长时间啊!他真的太累了,在那一瞬间,他猛然清醒了——人是不会飞翔的!于是,他整个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就像你在北极的雪地上尿出的小便,他一下子停在了空中,猛烈的朝下坠落,他摔在了沙丘上,就像一棵被小白兔刚拔出半截的胡萝卜,它都有多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胡萝卜了,你看它眼睛都哭红了,多可怜的孩子啊! 子木爬过沙丘,发现了一艘大帆船的残骸,船身的下部已经被沙子掩埋,变成了沙子的一部分,子木异常惊异,按捺不住狂喜的激动,这是怎样的一艘大帆船啊!甚至比诺亚方舟还要大出十个倍,子木从船身的一个大窟窿爬进了船里,帆船被侵蚀的非常严重,到处积满了灰尘和沙子,就像是一艘孩子们在海边的沙滩上用沙子堆积的一艘帆船,船里一个人也没有,都过了这么多年,甚至都没有一只蜘蛛在角落里编织一张落满灰尘和苍蝇的躯壳的网,他来到甲板上,甲板的中央有一架构造奇特的大钢琴,他还找到了一个乐谱,曲子的名称是《被遗忘的爱》,那一串串的音符是如此的美妙,世间罕有,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一位天才作曲家的杰作,子木兴奋的坐了下来,他开始弹奏那支旷古未闻的曲子,他完全沉浸在那美妙的世界里,如同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是怎样令人难忘的时光啊!瞬间和永恒如此默契的融合,短暂而又无比漫长,茫茫然无边无际,就像一个与世隔绝孤独终老一生的隐士,他每天念念不忘的正是48年前在西湖遇到的那个女人,在许多年以后,子木又回想起他在沙漠的大帆船残骸的甲板上弹奏的那首曲子,他不禁掩面哭泣,他多么伤心啊!因为他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摔了一跤,于是把那首曲子的乐谱给遗忘了,当子木从沉醉中清醒过来,他突然发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泥人,那泥人就像是从秦始皇的陵墓里逃跑出来赶着回家看望自己病危的母亲的兵马俑。 泥人说:“多么美妙的音乐啊!就像帆船飘荡在蔚蓝的大海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多么令人难忘的岁月啊!” 子木诧异的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泥人说:“我是旗木。卡卡西船长。” 子木说:“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全身都是沙子。” 泥人说:“我的身体本来就全部都是沙子。” 子木说:“怎么会这样呢?你是人吗?” 泥人说:“那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驾驶着这艘船准备去吧啦吧啦,突然有一天,太阳从天上掉下来,掉在了大海里,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子木说:“那你是怎么回事呢?” 泥人说:“当时,我急切之间念了一个咒语,在我死去的那个时候,我的灵魂留了下来,并没有离开我的身体,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的烧坏了,你完全可以想象当时我的身体就像一只烤乳猪一样,散发着诱人的芳香,虽然有些焦糊,后来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怕我的身体会慢慢的腐烂掉,就每天睡在沙子里,直到我的身体变得和沙子一样,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子木说:“那其他人呢?” 泥人说:“全都死了。” 子木说:“那你怎么不离开这里呢?” 泥人说:“不可以!我的灵魂是和这艘船连在一起的,我只要离开这艘船,我的灵魂就会彻底毁灭。” 子木仰天长叹,冷静了一会,平静的说:“你见过美兮吗?” 泥人说:“没有!” 子木站起来,温暖的看了一眼泥人,说到:“我要走了。” 泥人说:“你要去哪里呢?” 子木说:“我不知道。” 泥人说:“你可以给我捎带一封信么?” 子木说:“可以。” 泥人感激的给子木鞠了一躬,然后回到船舱,拿了一封羊皮信件回来,他把信件给了子木,然后说:“请你把信交给一个叫‘从前’的人,他住在云南省宣威市电厂路1号58幢1单元6楼21号。唉!希望你还能见到他吧!如果有一天你到了那个地方的话——” 子木看了一眼信,把信装进口袋里,他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把信送到,我会尽力的。可是你要我送这封信做什么呢?你有什么心愿么?” 泥人说:“我说的这个人,他是个炼金术士,他可以穿越时空,改变过去和未来。” 子木说:“真有这样的事情,那真是太好了。”泥人把一个黄金罗盘递给子木,说:“这个罗盘是我的至宝,可惜对我已经再没有用处了,现在送给你吧!也许能帮助你辨认方向。” 子木接过罗盘说:“那我就收下了,我走了!”